《此间仙尘》 正文 第1章 楔子 汹涌半日的暴雨已停,泼墨般的浓云却仍未消散半点,一带漆黑从头顶挥洒到天际,正午的阳光被遮掩的如同西山残照,穿过云层间的缝隙投下千丝万缕微弱的光线。整个南河城压抑的像是昏睡中苏醒的病人,有气无力。西门入城是由青砖铺就的官路,四品以下只能步行,不过一般百姓为求无事也很少路经此处,哪怕绕些远路也是能避则避。 路上一匹乌马轻轻踱步,一深一浅的踩在布满水洼的石板。骑在马上的青衣男子头戴斗笠,悄无声息。路边屋檐一滴汇聚而成的雨水逐渐沉重,扑向地面,摔得粉身脆骨。马蹄声时轻时重,路过一家宅邸时惊起一只避雨的家燕,俯下身子,舒展翅羽,如同箭矢迅速远去。不久之后自然又落回此地。马蹄声在一间客栈前停止,男人翻身下马,一个眼尖的小二脚步轻快,赶来时顺手拾起辔绳就要牵去后院。男人没有多看一眼周围环境,抬脚向客栈里面径直走去。进门就是大堂,南河城往北不过五十里路便是平阳龙首之地,天阙山两界司,所以城小人多,刚刚一场急雨,客栈里满是躲雨的客人,大部分又不住房,所以这大堂显得实在拥挤。市井村夫,江湖侠客,济济一堂,人声鼎沸。青衣男子路过一伙带剑佩刀的江湖人士时,隔桌的一人不知是否历练多了心存戒备多看了一眼,猛然在他腰侧看见一块赤红玉佩,脑袋稍微迷糊片刻就仿佛遇见神仙一般呆住。他视线上移,果然在那人身后看见一杆细黑‘短棍’。不过他很清楚,这杆棍子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圆竹剑,这男子估计也就是两界司十二名上界使头名,谢秋雨。 而就在此刻,楼顶一人像是突闻惊雷,原本躺卧床上舒适的眯着双眼,一瞬间从床上翻身坐起,面色极其难看。他转脸看向紧闭的纸窗,发现一条赤红小龙在上方来回游弋,于是眉头紧锁,双拳握住又松开。 谢秋雨刚走到大堂中间便停下脚步,然后席地而坐,抬手取下斗笠放在脚边,一束长发从头顶滑落,笔直的停在后背,圆竹剑斜扎在身后。之后就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 “还有五日便是天阙山开山之日,听说今年要新招许多’耳闻‘和‘目见’要是能攀上两界司这种高枝,何苦还在这山下江湖里出生入死。” “那是自然,不过我等不说实力不入山上神仙法眼,便是眼线也未必能为其所用,多半又是去走个过场看看山上怎样的风景迤逦。”一个人笑着挖苦自己。 另外一桌人也是苦笑一番,倒是有个人冷冷地打量周围多人之后说道:”那两界司现在自顾不暇,听说不少界使不服管教,心生间隙要脱离山上清规,做世间逍遥散人。不是有传闻,最近天阙附近害死不少无辜的妖人就是两界司叛使。还开山,再开山清凉河水估计就要变成红色的了。“ ”你们就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这天下不管是什么邪物妖人,任他撑天大能搬山倒海的手段,镇司一拇指就能把他拧成灰,这叛使就是十二位上界使一起搞得鬼,有叶母一人,就能说天下无事太平。“此人话出口满是狂妄之意,但是镇司叶母之名刚一出口,原本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一群人都变成了哑巴。谢秋雨听到此处,一直面无表情的他也不禁嘴角含起一丝笑意。 牵马离去的小二从堂口跑来,见坐在地上的谢秋雨一时之间怔住了,但到底是个机灵人,立刻躬下身低头问道:”这位爷,刚下的雨地上不湿也凉的很,你要是没地方坐跟小的说一声,没有平阳朝的龙椅,这小地方的木凳我可不费功夫帮你搬来。爷您是住店还是小憩?“谢秋雨抬头直视大堂正中央的楼层,说:“楼上这里住人了?”小二又是一阵迟疑,点了点头后说:“这是小店最大的房间,价格可不便宜。不过您就是有钱要住也没法子了,昨天晚上清凉河上来的富商包了半月。”谢秋雨听到此处,沉思道:“这清凉河的商贾来南河停半月?天阙开山封山也就不过半月,不知这人做的什么生意。我住店,就住一晚。有房就行,没房我在此处坐上一夜也行。“小二含笑说道:“有房有房,您开口就是没房小店也帮你盖一座出来。“说完转身跑到后房不知又要作甚。 ’轰隆‘一声巨响,天际一道闪电撕破云层在天地之间如银龙狰狞爪牙,雨幕再次铺天盖地。谢秋雨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骤雨雷鸣声,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周围一些人开始怨声载道,嘴里念叨着’又下雨,路程还要耽搁一段时间‘’今天怕是要让客栈赚上一笔,破费了‘没有人发现在外面一片瓢泼掩盖的迷蒙里,一缕近乎无色的细烟从木阶由上而下悄然接近。 小二听见雨声从大堂与后房之间隔离的布帘伸出头来,小声嘀咕到:“这老天照顾生意也不是这么照顾的啊,这垛草也湿了还怎么喂马。到头来怕不又是一顿臭骂。”正准备回去收拾后院刚抬出去的草料,余光扫视到一阵飞烟,一看是从楼上传来的,大惊失色,还以为楼上客人不小心惹了祸,把店给烧了。 “回去吧。”小二发现坐在地上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但是看见那张极其好看却没什么神色的脸,打心底开始犯怵,下意识决定还是按他说的做。而谢秋雨则像司空见惯,就站在那里盯着这阵烟。倒是他这突然在众人之中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大堂尽头依旧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不消片刻,他那扎眼的玉佩和圆竹剑就让不少有些见识的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谢师兄,区区在下怎能劳您大驾,这也太看的起我。”楼上的人说话。 谢秋雨回道:“我不认识你,今日也不过奉命行事。”他脸上不能说是冷冰冰的,可依旧那副宠辱不惊的寡淡表情。 楼上听闻此言传来一阵略带凄凉的笑声,而后说道:“那是自然,别说黄甲班,就是天甲班也没几个人入得了你上界使头名的眼。我区区一位下界使,两界司真看得起我啊。”说话间那阵烟雾如有疾风驱使一样,向谢秋雨扑去,但刚近身,仿佛就只是一团普通的烟雾般溃散。而谢秋雨抬手挥向楼上,一阵微风平地而起,不疾不徐,穿过木制楼板,从那人脚底一阵盘旋眨眼间又从天灵盖悠然离去。失去魂魄的躯壳没有了支撑,倒在地面。外面急雨戛然而止,漫天流云,清风相引,由东向西。挥手之间收人魂魄归还黄泉路,动辄引起天地气象变化,众人这一刻才认识到了两界司上界使比传言之中还要厉害千倍万倍,他们的想象恐怕难以企及那些人万分之一。 毫不费力收拾完这一切的谢秋雨对隔着帘布心惊胆战的小二说:“上楼收拾的时候把那人的铜牌取给我。”然后拾阶而上,自己找住处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 翌日清晨,青石路上乌黑骏马抬着男人出城。风来之时青衫衣角猎猎作响,而也就这一刻才看见,那马鬃两侧挂满了黄色铜牌,摇晃碰撞叮当作响,其上‘两界司’的铭文清晰可见。 天阙两界司众使谨记:此去黄泉绝路,凡夫俗子止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昨日知安 石台村入村的泥路满是坑洼不平,最接近村口的茅草屋已经多年无人出入,草屋房架上的茅草经过漫长的风吹日晒,逐渐枯萎失去光泽,泛出甘褐色。有时候初春,村子里的紫穗槐刚刚抽芽,还看不见生意,屋上就开始落下一些断掉的草枝,大煞风景。早些年孟知安在家的时候会偷偷一个人跑到山上,从已经搬走的人家住处抱来茅草‘修缮’一下。自从他离开村子之后,这间房子就搁置在这孤零零的。 离开那年孟知安刚刚年及束发,被到村子里来收妖的山上神仙一眼看中带到横剑山。石台村历来安定无事,不知那年招惹了什么妖物,但凡有人入山就一去不复返。村里人上报县城衙门,县令想着自己手下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一人扛着全家老少的顶梁柱,进山的人就算还活着再送进去的恐怕也不过是给妖魔喂上一口新粮,何苦害了更多人的性命。于是一边向两界司报案山中妖祟作怪,一边压着案件不着手处理。可这一番苦心在百姓眼里变成胆小畏死,虽然横剑山的剑仙一来就看出妖物藏身之处一剑毙命,但是事后他仍被不少人背后嚼烂舌根,吏部考功司省察时不出意外地把他调离了。只不过后来新任县令虽然品行尚好,但得知前任遭遇之后对当地愚民怒不可遏,不发于言表,却恪守律条,每年税收都不宽松丝毫。 而孟知安这一去就是七年。外来弟子前两年在横剑山当不上记名弟子,只能挂名在带进门的师父门里修行。可是谁知横剑山那名剑仙天资过高,被镇司叶母看中替补了捉妖去世的上界使,挂青蛇玉佩,居十二上界使次席。就当整座横剑山都要忘记孟知安时,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心法,一路潜心修行,数次比试之后,无名之徒竟然挂名横剑山众多弟子第一。 更巧的是,孟知安入山第三年恰逢平阳国观海,横剑,天阙三山为两界司录长生册,开山出徒。而执柄盛事就是‘弃他而去’的师父肖玉良。肖剑仙再次一眼看中自己徒儿,录入两界司学使天甲班。五年过去,孟知安天甲班魁首出师,领黄铜绿玉官佩,录入两界司正职,上界使治下,下界使之上,公职出外可报姓名配两界使。所谓两界使,权职高于下界使,但又要挂名在上界使下受其管辖。虽说不是世人皆知,但是整个平阳国两界使人数不过五十,也算是凤毛麟角,天下闻名。 只是录名那天,肖剑仙自以为面色如常,实际上嘴角都要开到后脑勺,一脸笑意地莅临两界司录册房,得知自家宝贝徒弟被谢秋雨‘捷足先登’之后,本来勃然大怒,而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几口气,嘴里嘀咕着“我与知安有缘无分”之类的奇言怪语,悻悻离去。 谢秋雨身处十二界使头名,为人却十分‘散漫’,很少有人在天阙山上看见过他。治下只有三位两界使,可是领命时分外喜欢自己处治,因此孟知安等人领职以后反而无事可做。 延平五年,初登两界使的孟知安决定重回石台村。一是因为七年未归家乡,要为自己孩提时就逝去的双亲立碑刻字,二是向来不托人办事的谢头名竟然让孟知安重回无名山,细查当年妖物作祟一事。 野外官路上行驶不是来去百里的商队就是押运货物的镖车,真正意义上的官家像是不能见人的姑娘,死死地守在自己闺房里绝不出门。孟知安并不厌烦走路而且自己这几年困在深山里好不容易得空下山自然不愿意漏过一些风景,他恨不得一步拆作十步,把外面这些世界窝成一团揉进自己的眼睛里,只不过公务在身,虽然谢秋雨没给他定死期限,孟知安自己也不愿意私下里自行管事就懈怠起来,他哪怕不是两界司的人,如此重要的事也万万不愿拖沓。 连日南下,气候越来越热,孟知安之前穿在身上的青衣长衫被收到包裹里,就一件白色内衬。他倒是不怕路上行人投来含着怪异的目光,甚至连某些人不带掩饰的嗤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当初在村里的时候身上就一件遮住屁股的短裤,一个春夏就这么过去,只有冬天才多了几件厚一点的衣物。 石台村隶属金山县,不过就是金山县城也一隅弹丸之地而已,整个县城以成年人的脚力不过半日便可以来回两端。附近富庶一点的大县只有关庙县,本来是供着上一代镇司关圣香火的不大县城,谁知来往人多了,县城里的大小生意开始红火,州里的大人将附近几个县城并入关庙,勉强也算是是个大县。甚至还在县城里设立两界司官房,虽然这种地界一般只有些江湖上的‘耳闻’‘目见’来往。 行至关庙县附近路上已无多少人,再往南去就靠近平阳附属藩国的地界,生意做到这种规模的人是不会自己还出省运货。孟知安决定先到两界司官房记录,再回石台村。关庙县人流往来倒是不少,城北正门如同鲸吞大口,商户脚夫,鱼贯而入,孟知安重新穿上青衫,收拾好黄铜绿玉官佩,担心坐骑受惊伤人,于是翻身落地,牵着马匹进城。 正当孟知安低头赶路时,身后多了一些动静,他心底暗自防备,表面不动声色依旧牵着马缓缓进城。一阵脚步从人流嘈杂中分离出来,饶了一些曲折后出现在他背后,接着就跟着他的步子,一同进城。只不过城门外衙门差役察看时一眼看到孟知安腰身上的官配默默放行,身后那人终于受了些耽搁。 穿过集市便是县城中心,并着大小十几座官府衙门,两界司官房只有个把人当班但是规格却比挂着‘明镜高悬’的公堂还要大上不少。孟知安停在门前片刻,故意等着身后那人接近,在其注视下走进两界司官房。 两界司里当差的小官看见走进来的青衫一时只顾着吃惊都忘了搭话,待记录问道姓名时发现是新晋的两界使心里动荡更甚,不知自己这小地方除了庙里供着的那位还请的起如此这尊‘大神’。这两界司官房初建,不过两年,当初肖玉良过此地时还未兴建,所以在关庙没有多做停留,孟知安算是名册记录上最大的两界司众使。只是孟知安自身也不多做停留,看见名册记录,转身就要出门。 门外马匹仍在,看来那人不是贪财的窃贼,又或者是被门上两界司的牌匾吓退。孟知安不打算再去考虑身后尾随之人,大不了送他上平阳黄泉路,自己学成到现在还没有收过一魂一魄,不知道此人有无这等‘荣幸’做一回先行者。 穿过几条弄堂,翻过一方石桥,便是一条敞亮大道自北往南,通向关庙正南门,出城之后慢走不消半日就到金山县,孟知安估摸着天不黑就可以到达,今晚先在金山县里住下,明日早些时候再回村。他轻跃上马,回身之际一道黄影在桥对岸一闪而过,孟知安回头扫视一眼,没有任何其它异样,也不细看,两腿一夹,驱马出城。这小半日路程就在马身上左摇右晃,困倦时就闭上眼休息,倒是再未回头过。 穷乡僻壤虽然无甚玩乐之处,但是路上没有商户,打家劫舍的强盗也不愿在这里谋生计。这么些年来也就当初那一妖物害人最多,金山县附近命案屈指可数,两任县令也是能人,查处及时,几件命案都水落石出,案犯全部捉拿归案,按律条问斩。所以百姓都自谓金山虽穷,倒也算是穷开心。 孟知安入城依旧下马,只是金山小县无多少人当差,连城门附近也是空落落的。路上石砖大都龟裂,一块分作多块,好在没有什么大批人马,路况差一些倒也无妨。更何况孟知安这些年身处仙山,天阙附近有不少大城不错,可他都没去过,这一路上也就停留一晚的南河城勉强算是富庶之地,外出多年他也没开过多少‘眼界’,这金山县看着也就没那么不堪。 金山县地域虽不小但是人烟稀少一般也没有外来人出入此地,所以镇子上只有一间不大的客栈,门户大开却不见有伙计招呼。孟知安稍等一会发现自己无人问津尴尬一笑,牵着马先从侧门进到后院,果然看到略显寒酸的马厩,拍拍自家宝驹说一声:“辛苦了。”将它拴在靠里的位置,出去准备随手扯些草料喂食,在草垛边看见一双满是泥泞的灰色布鞋,再一看,草垛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伙计,再不醒你家店可就被人拆了。”孟知安站住打趣道。 那人从草垛上一个激灵,来不及找鞋就爬下来,打量了孟知安几眼,似乎看出其身份颇为尊贵,肯定不是什么歹人,于是轻声问道:“住店?” “要不然?你这小店还藏着宝贝不成。”孟知安一是近乡情怯,听着乡音格外舒适,再者他觉得这小二不卑不亢,自由散漫的态度很像谢头名,所以心底一点都不动火,想着天还早,进房也无事,不如和这伙计聊会天。 “大人就别拿我打趣了,要是让老板知道,小的又得回去喝西北风。”小二边说边瞅着屋子里看有无动静。 孟知安见此也不多做为难,说:“你把我这马喂上,我先到店里坐下,晚上睡觉之前你留一间房给我即可。房钱什么时候你通知我,当时就给。” 小二一听这人如此好商量赶忙点头哈腰恭送大驾。孟知安摇了摇头,面带笑容地前往店面里。整个客栈都不大,留给人坐的地方更是小的可怜,只有一张乌黑木桌四周放着简陋的圆凳。孟知安右手分开衣摆,利落坐下,然后手掌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 小店对面是几株马尾松,时值晚春初夏,一树针叶绿意恰起,还留一些嫩黄点缀,渲染的风景都变得柔软起来。 此时一个身着黄裙的女子脚步轻快,迅速走进客栈,然后不打招呼就坐在孟知安对面。孟知安视线突然闯进一个人,那人还坐在自己面前,于是一脸不解看着这不速之客。 这女子―不,这女孩看着不过十五上下,面容憔悴,但是眼神却格外干净明亮,书上夸女子好看都说目含秋水不外乎如此,孟知安一时之间整个人都看呆住了,像是陷进去一样。这双眼睛之动人,足以让人忘记周围所有,哪怕是这张脸上其它五官都显得不再重要。 “姑娘,我们认识吗?”孟知安守住不安的心神轻声问道。 那女孩听闻此言消去满面倦容,带着怒意问道:“你是说你不认识我?”看见孟知安更加困惑地摇了摇头,她用力一掌拍在桌上,然后似乎是吃痛扯起嘴角,怕被发现赶忙又压住神色故作镇定,把手藏在背后偷偷晃了晃。孟知安忍住笑意看着她这一套于事无补还显得多余的努力。那女孩接着一字一顿说到:“我告诉你,我姓苏,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哪怕那女孩说到自己姓苏,孟知安仍是一头雾水,看到这里对面的女孩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原本气势汹汹的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分外伤感。好半饷孟知安才如梦初醒,语气里仍带着一丝不确定,慢慢言道:“小衣?” “对啊对啊,我就说你不可能不认识我,我爹还说像你这种人当上大官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说我是小女子异想天开不知好歹。”名叫苏小衣的少女一瞬间又甩掉之前的伤心浑身都洋溢着欢快。 孟知安苦笑一声无奈说道:“我可不是甚大官,受人治辖还要出生入死。你我分隔数年,你这年纪一年一变,足足五年变化如此之大,我凭样貌如何分辨出你来。更何况这金山是我家乡,谁知道你从横剑山跟来。” 苏小衣解释道:“哪有,我是从关庙那里跟来的。”果然那道身影就是她“我从肖大爷那里知道你从学使院出来之后当了谢剑仙的差,还以为你会来俞剑峰看我,谁知道你领个差事就往家跑。” 听到此处孟知安心里一阵难过,当初在横剑山师父离去无人过问他这玉持峰挂名弟子,只有偶然结识的苏小衣时常翻过两山询问自己有无需求,要什么功法,求什么招数。要说情分的确也该回去看望这位名义上的师姐,只是不知自己是不是和谢头名沾染了处事品性,为人寡淡。“你跟过来不是要和我一起斩妖除魔的吧” 苏小衣双手撑在桌子上,架势似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带着惨淡愁容说:“我爹说他要西去登峰找什么水桥先生不要我了,我不喜欢俞剑峰那个老女人,小知安,你管不管我?” 孟知安记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这样为难过,双亲死去之时哪怕自己心如刀割也想的是不向命运低头,肖玉良要带自己上山那天更是不做多想便毅然绝然前去修行,哪怕在横剑山最难过那两年他也心无所动,可就在今天,孟知安觉得自己头脑昏聩,十分为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问剑何妨 孟知安不知这个半大少女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置,带着她自己身在两界司,手里都是出生入死的活计,遇上大妖魔罗自身恐怕难保怎样护她周全;不带着她,苏小衣从横剑山赶到金山县算是跑过了大半个平阳国南北版图,这一说怕是要伤了她的心自己更是于心不忍。 苏小衣看到孟知安如此为难,平白感到自己好像成了累赘,恨恨道:“别以为我是来抢你孟知安的白米饭吃的,我苏剑仙就算不靠你孟知安也能行走江湖。我爹可是举世无双的天门仙人,天下无敌顶顶厉害的英雄,就连俞妖妇也说他的本事可是力抗封顶直逼尘世巅峰的。更何况我爹可不是不要我了,他说要俞老太婆带我去找我娘,要不是看那妖妇一天到晚觊觎我爹,怕她见到我娘嫉妒万分做出歹事又或者无故让我娘受委屈我才不会不要我娘逃出来呢。”她这番话说完又补了一句:“横剑山离这可远了。” 孟知安听到最后,分明感受到了少女曾今面对未知前程,漫长路途的恐慌。转念再一想,苏小衣好歹横剑山山主弟子行走江湖又何须自己多加操心,微微颔首说道:“万万不可如此称呼师长。你跟着我,我倒是开心,这些年来天天对着那些榆木疙瘩无甚乐趣也是心烦的很。不过你跟我同行别嫌辛苦就是。” 苏小衣见孟知安答应,灿然一笑,满嘴答应“不会不会。” “糟糕!” “怎样,你不会又反悔了吧?”苏小衣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饱受摧残,心境算是破碎的差不多了。 孟知安摸着额头笑言道:“哪有,我是忘记了今晚只让伙计留了一间房,你恐怕要在这张桌子上过夜了,不嫌辛苦吧?” “你才在床下过夜呢。”少女眼神一串变化,自以为趁着孟知安不备飘然上楼。孟知安回首看了看,忍了半天的笑好歹算是绽放开来。 孟知安在苏小衣隔壁多加了一间房,天边一片晚照就早早休憩,之后睡了只两个时辰就独自出门。为了不惊扰他人甚至没有带上良驹,他还特地留意防止苏小衣又悄然跟在自己身后。散开识觉,四下无人,便运作心法调动气力轻盈一跃,在月光掩映下飞驰离去,留下模糊的残影。 石台村离金山县城并不远,孟知安虽然是收着力气在赶路也仅仅一刻钟左右就赶到村口,看见夜色下破败的旧宅断壁残垣,倒不是十分触动,只是今日这村子里细察之下竟无一点生气,哪怕他暂时停滞五感将识觉用到极致也没有感受到生物的气息。 哪怕孟知安心思不太缜密,今夜如此奇异让他不得不有所戒备,考虑一番后,他收起自身气机慢步前往无名山。 过石台村东不大的树林便是颇为壮观的无名山。在学使院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说过,这平阳地界诸山不管大小有眼力都可观其气,山南水北谓之阳,正气凛冽,一般妖物难以屯驻,要不然折损修为还容易被除妖之人一眼揪出。所以山上妖怪都喜欢在山阴寻一僻静处,最好还是有些曲折之地修行。 孟知安穿过那片森森树林停下,前面着眼处就是无名山北麓。尽管已是午夜,天色暗淡,可是如此大小规模的山在孟知安这等人眼中该是一览无余才对。待他真去查看,发现自己似乎被一双大手遮住双眼,只感到厚重的浊流流淌在整座山上。他倒不是没有其它法子看清,估摸着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谨慎些还是算了。 他脚下用力跃上身旁高树,决心等着天亮看这妖物还有什么能耐遮住满山景象。 不过片刻,妖风乍起,南方阴晦之中钻出几条魅影堂而皇之地从天边游荡过来,孟知安见此也是哑然失笑,这不知何处的妖魔怎如此猖狂,略看一眼都不过化身左右功力,不说自己就是一般下界使几招之内就可以使其魂飞魄散。 几条小妖进山时,山上裹挟的那片浊流突然不知所踪,孟知安这才看得清无名山的大体样貌。山体不知被何物开辟出一条蜿蜒山路,路上妖火晦冥变化,数量众多,隔着一段路程看过去倒是不错的风景。路边行走的妖邪原形繁多,化身也是奇形怪状无一相似。有个别不知从何处赶来的妖物,浑身缠着发黄的布带,露出五官与些许皮肤,散发着浓烈的阴煞之气。接近山顶是一直径十数丈的岩石方台,接山梯两侧各站着一个数丈高铁甲巨汉,黑铁样厚甲覆盖在四肢和躯干,单单放着丑陋的头颅暴露在外面。方台后面立着一扇石门,通往何处尚不可得知。 数千万里外云海之上,一白衣仙子脚踩云靴,飞身御剑,立于无尽高空,面前频繁炸开几人宽的天雷,看起来险象环生。不过她眼神冷厉,好像万年不变的冰山似的平静。在雷电肆虐的空隙里,一道漆黑魔影瞬息间闪烁至不同方向,黑气弥漫到整片云海,那咆哮怒号的天雷喧嚣更甚,隐隐之间还沾染着魔气,从云海里蔓延出来的雷电颜色也变成殷红。这一变化也让女子面色紧张起来。 那仙子双手一翻,稳稳托出一座仙山轮廓,升至头顶,渐渐清晰愈来愈大。不过一个呼吸间,山体显形。凭空变出这座仙山,灵气充沛,山体上隐约刻着几组仙阵,只听一声天音振聋发聩,阵纹如水波荡漾笼罩仙山,天罡正气驱赶雷电,看起来稳压对面一头。 看见天雷被仙山压制,魔物嗤笑一声,收去之前化身汇聚成一团不定黑气。“仙子仙躯倦乏不知请来的天上仙山能停留几时,我看着心痛,还请仙子收了这神通吧,千万不可为我伤及自身啊。” 那女子并不搭话,只是看着在仙山天罡正气之下仍毫发无伤的魔物,眼里藏着一丝怒火和无奈。 魔物身形微动,漫天红雷像是渔家收回的渔网倏忽收缩,全部流进一颗红色珠子。珠子盘旋在那团黑气上方,笼罩着一层魔气,任那仙山上天罡正气如何挤压,没有丝毫破损迹象。 动怒之后白衣仙子左手横托仙山,右手运气拍向腰侧白色玉佩,一道仙气从她腰身飞离升至山尖,显化作一条雪白麒麟,威视四方,筋肉刚硬,头顶一双玉角状如虬须。那麒麟吐息里布满金黄电光,霹雳作响,别说妖物,一般凡人心有不净遇此也是心惊胆战,稍稍靠近就要魂飞魄散。白玉麒麟天生克制妖邪,越是阴晦之物越是畏惧它。 麒麟弓身屈腰,四蹄着地,雄踞仙山,口中金光大盛,一口长长的吐息连串光束喷薄而出,向那团黑气袭去。魔物从雾气中伸出手爪,拎着一副红色圆盾,盾上刻的是三头六臂,嘴含刀剑的狰狞怪物。传说蚩尤九黎部落八十一个兄弟,三头六臂生食铁器,能征善战,个个算是妖邪大能,不知这妖物所持与其有何联系。圆盾刚刚举起,金光已经打到,可是那盾牌并未起到阻隔作用,光束接连贯穿黑气,魔物身影涣散,遭受重击。 白衣仙子此术祭出似乎也是用尽全力,原本十分白皙的皮肤失去血色,更是分外苍白。她看着已近无形的黑气,收回双手,仙山重回天界,麒麟引天长啸,化作幻影,越来越淡,终于消逝。 正当女子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收回法术调整气息时,云海之间残留的黑气游蛇一样飞至空中,原本垂死的魔物又一次凝聚成形。白衣仙子右手并指一挥,脚下仙剑射出,悬在人魔之间。低头看那云海里翻腾的怒雷,若是此刻落地肯定又中了他的陷阱。不再御剑的白衣仙子,灵力化为实质,环绕周身,乍一看如同天上真仙降临凡尘。 “两界司大名鼎鼎的上界使,缉拿妖物,惩治阴邪,可是令我等邪门歪道十分胆寒,怎么今日气力不及?还是高阳仙子心生不杀善念,要放过我这妖物?” 白衣女子面对险境反而愈发平静,无声看着其实暗中也在调息的妖物,识觉放开,防备其又在何处留下其他手段。 “仙子不必担心,我也不蒙骗你了,今日是倾阳江黑螭找我一同设局以报你杀他胞弟之仇。”那黑雾顿了一下接着说到:“那老妖倾家荡产拼去半条命不过耗你大半法力,要不是我谋事深远,散去部分精魄,我等还要被你送到黄泉路上。” “你是不知何谓多说无益?”白衣女子名为高阳伊前,领白玉麒麟,身为上界使后九席。十二上界使只分前三席,领命不同。后面九人不分高低,平时任务由镇司亲自吩咐。今日她从两界司前往南燕察视受命来此的诸多下界使,刚过彩云洲就遇到一条修行近千年的深江黑螭,当时看到那妖用不尽的手段,心里自觉不妙,现在看来果然是被设计伏击。 黑气桀桀惨笑,看来已经回复的十之八九。魔爪伸出,妖气滔天。高阳伊心底叫苦但也只能调动残余灵气先奋力一博再做打算。 一柄长剑透破长空,一瞬千里,穿刺黑气而过粉粹血红宝珠,直接斩杀。而这次那黑气再没有任何手段,消散的无影无踪。整个天上云海又恢复之前的明亮透彻。长剑斩杀妖魔之后居然犹如火焰熄灭也随之分解风化。原来这万丈利剑竟是一道剑气所凝。 地下一人右手抬起,食指向天。这人生的一副村夫样貌满脸胡茬,身上干黄的麻布衣裳样式也十分简陋。“要是今日不管你将来被我老婆知道,她那认死理的人必定跟我翻脸。一条小小野狼都搞不定,两界司难道都是这种废物?” 天上高阳伊前见妖物被人一剑穿心满是疑惑,待她定神向下看去男人早就一无所踪不知去向。 无名山上,群妖游荡。孟知安看着这群漫山无名小妖,心底沉思片刻,有了一些计较。这遮盖山体的浊流应该是某种阵法所致,只是这立阵之人手段较他还要高明不少,自己连这法阵纹路都未曾感知到,脉络不清如何破阵。若是果真在人家阵法中交手,恐怕自己今天定是凶多吉少。 思前想后多时,孟知安原本打算等待那洞府‘主人’出来再斟酌动手,等了良久,陆续有不少小妖被请进洞府。眼看日色已近清晨,孟知见那山中没有多余动静,心想自己不会是把这些妖物亲自送走了吧。 正当他计划不通踌躇不定,就看见无名山上石门幽光反复,满山群妖顿住身形俯首跪地。须臾之间,一道人影从门内缓缓踱步而出,孟知安赶忙收束精神定睛细看。待到那人步入石台,被火光照射全身显露,孟知安惊然发觉那妖邪身上竟是一套落拓青衫,与两界司上界使款式相同。 不管他是杀害界使夺取青衫还是本身就是上界叛使,恐怕仅凭孟知安如今能耐,别说降妖除魔,就是在他手下求一线生机也是难于上青天。心里一团乱麻,脸上阴晴不定,是去是留,恐怕是在生死之间做出抉择。 这一刻,孟知安想到肖玉良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句教导“除妖修行都要量力而为,若想走得远,首先要看清有些路走不通。”以他性格估计是要劝自己但去无妨,事后估计还会拿几条‘留得青山在’‘人恒过然后能改’的道理安慰自己。孟知安遇到的险境不多,但他一向不太喜欢随环境动摇心态,所以刚刚心神不宁绝不会轻易做出决定。谢秋雨叫自己来此一定有其目的,若是这样回去交差于他人而言是明智之举,但对谢头名和孟知安自己来说,绝不过关。 两界司警言:此去黄泉绝路,凡夫俗子止步。只知以性命为重倒不如闭山修行早日踏足长生,何必入司。他孟知安入两界司为的是笃定道义,不会所有成事都能让自己做好准备,这妖虽然自己看不透,但未必强上许多。若真是上界使一样强横,自己如何在他山脚眼下藏匿多时? 不过顾虑阵法,万万不可进山求战,还有这满山小妖,恐怕也很是难缠。当下心思一动,想了个应急之策。 无名山上众妖慢慢向山顶行走,大都把头埋得很低。这山主刚来的时候,有几只妖怪在山顶盘旋,被他一掌击杀化作血雨尸骨无存,从此以后,入山妖怪只敢步行,唯有几条功力尚可的化身期妖物在山主容许下可以飞身入山。山腰附近道路最宽,蜿蜒最多,大批妖物都聚集于此。许多妖怪正低头看路,跟着前方逐渐向上。就在此时,天上亮起白光,少许大胆妖怪回首看天,就被一道剑气贯穿头颅,死不瞑目。石台山大妖失神没有防备,发觉山上被剑阵突袭,死了许多妖物,早已来不及。恨恨之中左顾右盼,散开识觉寻觅敌人。 “不用看了,两界使孟知安在此。”孟知安立于林中最高之处,遥望山妖。 山妖看见孟知安身上青衣,脸上露出诡异一笑:“两界使?送死来了?” “送死?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上界使带着两界司众使前来缉拿尔等。“本来孟知安想搬出谢头名吓唬这些妖物,但估计没有几个妖物不知道谢秋雨作风,说他和自己一起来八成就是骗人。 “两界司?你以为我真的畏惧小小上界使?可笑!你既是两界使,当认得我身上这件青衫。” “认得又如何,我不信待会他们布好四方喧哗门,你们这些妖物还能有手段飞的出去。”见那妖物没有动手,孟知安心里就已经安定不少。之后他再拿出青衫说事,让孟知安确信山妖也不过虚张声势。当听到四方喧哗门,山上小妖都开始惴惴不安,看到地上被剑气斩杀同胞,心底焦躁起来。 山妖目露凶光,揣测一番后突然对群妖大喊:“你们先走,待会交起手来都是无用废物。我帮你们拖住这厮。”一声令下,群妖都化作妖气遁走。那山妖眼中闪过狡诘精光,挥动青衫,也离山飞逃。原来他叫小妖离去不过为了给自己掩护,想要分散两界司众使给自己更大的机会脱身。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正好中了孟知安的计谋。孟知安心意一动,灵气托起身子就在那妖物身后不远处跟着,按照他的打算,等那妖怪远离无名山再动手。如此一来哪怕自己先前谎话败露他也无法回山用阵。 妖怪感知到身后孟知安紧紧跟随,也不说话,心底计较是先尽量远离金山县,等孟知安脱离众使,再动手不迟。可是刚至金山西陲,孟知安怕那妖物于其他地方也有处所法阵,突然加速,两手散出一团剑光指向山妖后背。妖怪后背受袭,无奈只好向下。孟知安见此一鼓作气,赶至山妖头顶,口中念诀手上结印,一拳挥向那妖怪头顶。山妖咬牙切齿,一方面时间紧迫,另外主要是东方旭日已升,不好多做纠缠,只好落下。 山妖落地以后,看着一拳打空的孟知安说:“你一人跟来是求死不成。” “妖怪难不成都像你这样不干不脆?”孟知安飘然落下,笑容玩味。 “原来是个新任界使,你这看来又是个天赋惊人的新人,若是今日杀你将来说不定就少了一个谢秋雨。不过不配剑的两界司众使,我倒是第一次见。”山妖似乎认为孟知安初生牛犊,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你要看我的剑?” “都说两界司问剑求道,我今日就要问问你这两界司利剑如何厉害怎样降妖。” 听到这里,孟知安神色正肃,双手胸前合十,注视着山妖说道:“你有心求道。”双手渐渐打开,左右掌心各有一轮法纹转动,纹路上业火铺陈,两团赤红烈焰合二为一,飘向地面。坠落途中,那团火焰如同撕裂空间取出一柄黑红长剑。 “我问剑何妨。”孟知安朗声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无人知我苏三名 平阳国东临空波海,水面远交天际,目力尚不能及,自然无人逾越。清凉河自彩云洲西出入平阳国,穿整面国土,分天阙为南北两山灌入空波海。下方一条大江由西向东,似是海水回流而成故称回流江。彩云洲内有五国,共认巨鹿为尊,以至于虽分五国实为一体。 往西去就是南北鼎立两国,北方南燕国,南方大月氏。武力强盛堪比平阳,只是地处极西处,多高土少平原,水土养不出许多人口。两国各有一条内江都算是清凉河发源地,于彩云洲交平阳国地界合流才称清凉河。 极西乃是无人翻越的天堑,靠北是高不见终止的不融雪峰。靠南是低到不见其底的沟壑,有些地方时常翻涌火红岩浆,只有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不是无底深渊。据说当年水桥半段一剑断三山碎空西去时就是踏过这天险,逍遥西去。 天险之地自古以来了无人烟,灵气稀薄,哪怕是路抵长生,境界已达天门,也难以为继。水桥半段剑断三山,封顶离去之前于此处留下一段话,就刻在极高处。可惜千年以内只有大月氏八愚梓人有此天资只是后来也是不知所踪。如今碌碌千年已过,这一片天堑世间记录里没有一人触及。传言水桥半段登临仙境之前,路过此处有仙境入凡的遮天大妖想要为难,结果被刺破心房,倒毙于冰山上。等到他碎空西去之后不知为何,漫天尽是妖气,世人都以为是那大妖复苏,好在后来并没有其它动静。只道是妖力通天,虽然身死道消,魂魄已散,不过残躯伏尸万里之上,散去的妖气污染了云层。稀薄的灵气再加上难以抵抗的妖气,世间何人有此能耐?恐怕只有水桥自己可以再走一次。 不过就在今日,一个身穿干黄布衣的粗壮男人顶着利刃般寒风,不疾不徐的沿嶙峋冰岩向幽暗天云走去,他步伐迈得不大但是格外稳健,这疾风万缕如同玉手轻抚无法伤其分毫。行至中途,男人双手分开因气流而杂乱在眼前的长发,回首一路三尺深冰厚雪,继而睥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此刻天色灰暝,东方一丝惨白,朝阳只是在天际下方透出些许光芒。 千万里冰山连绵不绝,异峰隆起处参差错落如犬牙,开阔山体又宽广无垠一去数里像平原一般。极其深厚的冰山光线也无法穿透,这让原本剔透洁白的冰块显得漆黑深邃。假使从冰面向下看去,油然生出一种直视茫茫深海的感觉,无形的恐惧瞬间掐住心脏。而寒风挟裹的冷意与其之可怖对比不过尔尔,使人心惊惧,才更显力量。 男子停下脚步,隔空望着一处峰峦。 孤峰屹立于这高耸天地之间的崖壁上,侧面看来如同一只角刺破这坚硬的冰川,然后停住被冰封于此。孤峰起处不知几百丈宽,最顶端仅能站住几人。男人上下扫视一番,突然凌空一跃,翩若惊鸿,转身已在原先着眼处。而他之前踏足的冰面,裂纹纵横,如同雷电炸裂。 “人生如逆旅,诸事烦心,求道不怕悟性不够,只怕执着太多,过犹不及。“男人突然说话,可是这一片僻静不知他这番话是要说与何人听。说完,他竟然在这扬风万里的高地坐下,右手轻轻叩击冰面。随后一团人形雾气就显化在他右手边。 一阵微风徐来,那团人影稍稍模糊一些。 人影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男人笑言道:“拦路人还是要看清楚的,不然杀起来手痒不痛快。”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凭你一介凡人如何敢教我求道。” “单单看身份就分高低,看来水桥半段封你千年根本不够。“ “你要怎样?”那人影似乎觉得好笑,话里满是轻蔑。 “不怎样,再封你一千年而已。” 人影向天昂首,忿忿不平道:“我不信你这泥丸之地,下界凡尘能有几个仙人之姿。水桥之仇我今日回去,日后定然要他十倍还我。不过你这小子区区天门境尚未登仙路,就敢口出狂言,不必他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仙路而已,去过几次,只是不喜欢又回来了。” “狂妄小儿,你当修为境界是什么凡境之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说啊,你不懂。” 说完,男人腾身站起,额顶闪过白光,周身环绕紧闭的四道门,俱是黑金颜色,上面刻着凶神恶煞,刀枪剑戟。门上悬着云锦石雕,飞龙翔凤。他一踏脚,天门大开,云海弥漫如烟波浩渺,一道不尽石阶从天而降。又一抬手,石阶已在身下,一切幻像化去。片刻之内果然已是仙路尽头修为。 那人影像是被惊吓到无法言语,默不作声却不住颤抖。片刻之后,他大声呼号:“就算你登临仙路我也不信你能挡的住我。”他散去身影,像是归于空白。“今天就算是水桥半段回来也绝拦不住我。” “尽管一试。”男人此刻如出尘仙人,毫无波动。 男人身下冰山融化似的分解,巨大的冰块变作落石下滑,雪崩一样投向下方。失去支撑之后,男人就此飞升,到达千年无人的冰川上方,仿佛逍遥仙人冯虚御风,茕茕独立于天地之中。 山川裂解,崩塌。这座孤峰从冰川上剥落之后,就看见一只靛紫色的巨角扎根在这山崖上。一只角就有山峰大小,不知原身通往几重青天。那只角间凝结潋滟妖火,绚烂夺目,细线似的火绳缠绕在巨角龟裂的缝隙内。然后山摇地动,这整片天险冰川如同潮水开始起伏,轰击声碰撞声回荡,别说冰山里,就是整个大陆都可以感受到这晃动和巨响。 男人静静看着这些剧变。他脸上没有成竹在胸的豪迈也没有漠视一切的淡然,似乎是预料到了这一切。 平阳至此最远,但这动静依旧传至三山以外。天阙山上两界司内走出一女子,她身上就一套颜色素白的齐胸襦裙,脸上像是遮着一团迷雾看不清面容。横剑山主峰上也有一仙子模样的女子,只不过腰后横挂一柄莹白长剑,她同样入神的注视西方。最东处是观海山,千年前最高处可直观空波沧海,不过后来被水桥一剑削断。今日,一个白发苍颜的佝偻老人站在断峰之上,侧耳倾听。 此时,诸多修士能人都引项西望,甚至不少凡人也是因此驻足,不过目不能及耳不能闻所以满是茫然。 极西北之地,冰川中央如同挖出一个大坑,冰屑飞扬,本来无风的深坑居然下起雪来。血红长臂从坑内伸出,举爪勾住冰面用力攀爬,遮天大妖徐徐稳住身形,站在云巅,背后双翅抖落陈雪。天边日光虽然阴沉,照射过来仍然是有千百万道迷离光线旋转。 大妖怒号:“狂妄小儿,你可以死去。” 男人却只看着脚下冰川,似乎有什么别样风景。原来水桥那一段字就刻在登顶处。 吾身即道无人越,一念横断众仙巅。有些水桥风骨。 男人双手抬起,千万剑气拔地而起,从原本就损坏的冰川中穿梭而来。大妖见势腾空而起,吞没一口气息吐出狂风,想要打乱剑气。可惜那剑气连动也未动,直直过来,大妖再想要脱身已来不及,万剑穿身猩红血雨瓢泼落下。男人右手食指一点,嘴里念叨:“回去。”挥舞的双翅齐齐被无形之物斩落,妖怪从天上砸落向冰川。 巨妖落地时单膝着地,双臂支撑。受到重创之后,他不怒反笑:“无知小子,我说了,今日就是水桥半段亲至也难奈我何!”他角顶那团火焰如水珠滴落,点燃虚空,他身前大范围的空间波动起来,似乎要打开一道大门。 男人随手丢下一道剑气,起初窄小,到那巨妖胸前已经变得和他身子一般大小。剑气穿胸而过,将那妖怪牢牢钉在原地。 “你以为我要走?”巨妖无视胸前伤情,说道:“我今日拼去一身修为,洞穿封顶,我倒要看看你这人间能受的了多少苦难!等你们万物死绝,谁能阻我!” 那团火焰燃烧的空洞越来越大,里面逐渐充满汹涌妖气,阵阵妖号。男人从天上回到地面,背对巨妖,然后一掌拍去,山峰般的妖物就被震碎,灰飞烟灭。他看着那团环绕的波动,朗声道:“世人只传水桥封顶,却无人知我苏三名。水桥半段当年剑断三山看着意气风发实则也不过妇人所为,但他好歹也算是守住这凡尘太平千年有余。” 于他看来封顶固守虽然保险但太过小心不是大丈夫所为,一点也不痛快。所以水桥半段看着潇洒,还是被拘束的过分了一点。 一只手爪从那团虚空伸出,男人递出一道烈焰,烧成烟灰之后传声万里:“今日妖物之地飞过人间一件兵器,我定让你妖土以后绝无刀剑,万器俱损;飞来一团妖气,我就让你妖土生灵涂炭,灭绝死尽!”这段话不仅妖物听得一清二楚,这一片天地之内多少凡人也都知晓。可亦如前言,没有人知晓发生了何事。 妖物听闻都觉得此人不自量力,不住传来笑音。那男人大喝道:“当我听不见?”然后他动怒起身,飘然飞进那虚空里。看他行事利落干脆,动手也是一击即中,哪怕置身险境也毫无惧意,更不顾虑身后之事,不在乎可有人知晓他所承担,想来十分超脱。只是身上这黄布衣裳的确有些折煞他仙人风采。 男人飞身涉险以后转手破灭那道裂缝,就此远离凡尘。不过他这去虽然气势不减但依旧九死一生,而天底下也不过寥寥数人知道他所作所为。恐怕他哪怕就此牺牲也不会和水桥半段一样世人传颂,而是无人问津。 有些人为人洒脱,不拘小节,看着粗俗,实际既执着又淡然。而这种人做起事来,真是潇洒。 男子原先立足之地隔着水桥刻字不远,离去之前也留下几个大字,也就他日有人登顶至此才可以知晓。 ‘再护凡尘一千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烛照 孟知安手中长剑剑身极红,颜色浓重以致某些地方显得乌黑暗沉,如同血液在上干涸凝固。天边剧变突然,一人一妖霎那间都心神失守,好在孟知安及时醒悟自己仍身处险境大敌当前,回过神来。 孟知安抬起手中长剑直指山妖。之前隔着一段距离难以看清,靠近之后,山妖全貌渐渐清楚。那山妖身着上界使青衫,贴身还有一件灰纱官装,长发杂乱,嘴里刺出两个獠牙,红肿眼球,黝黑皮肤,面容可怖。再一看,原来是蒙上一副恶鬼面具,遮住面目只露出双眼。 路边一株野草随风摇曳,赤红的剑风扫过,草叶被割裂腾起,孟知安率先发难。山妖见剑势略有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意味,自然不敢大意,取出一道符咒,运力发作。一块爪样巨岩破地而出,挡在俩敌之间。 孟知安一剑刺在坚硬岩石上,划出火花。于是就此停住,双手握剑,右脚向后迈出半步,侧过身子扎下马步。剑身火红地方燃起赤焰。 山妖作法防住攻势,不做停留,脚下点地,腾空而起。起身瞬间迅速摸出一道符贴在巨石上。孟知安用力一推,巨石向对面滑行,抬头一看山妖已在天上,心里自觉不妙,并起双脚踩着巨石也旋即远离。 一声巨响,巨石突然炸开,地面留下一出直径约有十丈的巨坑,坑内焦土漆黑,缭绕青烟。 山妖此术没有收效,当下感到对面要比自己想象的要棘手,恐怕不是初出茅庐的稚嫩修士。一边感叹两界司果然能人辈出,一边开始思量对策。 孟知安心底却着实被山妖熟练自然的攻守转换惊到。本来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更是不敢分神丝毫。但他虽然谨慎小心,却不愿因此自己束缚手脚,握住已经满是烈焰的长剑,又攻向山妖。 不再藏掖的山妖先是吐出一口乌黑毒液,使得孟知安只能移身,暂停攻势,然后右手在腰间抽出一把青色软剑。一人一妖运气行剑,从空中落到地上,战在一起。 双方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孟知安突然用剑画出一个火扇,暂且逼退山妖。 他凝望山妖,面色难看。原来这短短几个回合下来,山妖所使剑招都是两界司内功夫,看着他身上青衫,孟知安一时不知所以。山妖看他停手,估计也是自己身份有所暴露,心底杀意更浓,不待孟知安行动,提剑刺去。 孟知安竖起剑身拨开软剑,脚下藏着路数,那山妖似乎早有准备,鱼跃翻身,躲过这小小刺探,来到孟知安身后。孟知安还未转身就反手握剑,沿着一道弧线斩向身后。耳边一声清脆的‘丁当’,两柄剑僵持住。 “你到底何人?寻常妖物怎能习得两界司功夫。”孟知安开口问道。 山妖身子先向后退,然后再抽出软剑。血红的眼珠盯着孟知安,看他转过身才说:“这件事不是你能知晓的。哪怕你今天侥幸从我手里活下去,日后也难逃一死。” 孟知安将剑插在脚边,坦然道:“说吧,若是我觉得有用,你今天还能上黄泉路转生,不然就要被我手中剑烧灭魂魄。” 山妖没有言语,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他看着孟知安脚边的长剑说:“果真一把好剑,有名字吗?” “师傅给我时说剑名烛照。” “好名字。你师傅看来是个高人。” “不懂,他没说过自己姓名,平日里也和一般寻常老人一样。”孟知安说到这里,似乎回想起什么,脸上涌现笑意。 山妖不解:“两界司内哪有无名高人?” 这妖怪果然与两界司关系匪浅。本来孟知安不打算多聊,发现山妖自己慢慢露出马脚,还是打算深入了解:“传我心法长剑的师傅不过是村子里的一个寻常老人。山上师傅没有教我几日,不过他的名气倒是大点,上界使次席剑仙肖玉良。” 本来孟知安搬出肖玉良一方面是想震慑妖物,另外一方面是要透露信息想让山妖说多错多。谁知听到‘肖玉良’三个字时,那山妖血红眼球内瞳孔猛地收紧,如同碰到禁忌,声音都开始颤抖:“你说你是肖玉良弟子?” 孟知安此时也是满头雾水,但还是答到:“是又如何。” 山妖缓缓后退,厉声斥喝:“我劝你不要多事,就此离开我今日且饶你一命。哪怕你欲探知此事日后自然还有机会。” 孟知安觉得事有蹊跷,如何肖先生好像还与此事挂钩?难道谢头名心里清楚,才叫自己前来查明。不过若真是肖先生之责他不怕自己包庇袒护? 正当孟知安思前想后时,那山妖竟然不管不顾要飞离此处。孟知安一时来不及多想,拔出长剑,起身追逐。 天阙山上层林尽染,一片绿海。主峰顶开阔处便是两界司。 肖玉良坐在自己青蛇居室内,面前桃木茶几上摆着茶水,袅袅薄烟悬在紫砂制子母暖壶上,小盏茶壶茶叶浮在水面,仍未沉下。肖玉良趁着这热水泡出的茶香充盈屋内,正用心观书。 居室门户是油纸糊的障子,只是半开。后门没有它物,只是门楣挂着两段云蓝蜀锦半是修饰半做遮挡。穿堂风过甚是舒适惬意。 门外是黄木铺排的长廊,环绕着一洼绿池,里面几张荷叶,长在一片。 长廊上响起踢踏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女子脚步细碎,来到居室门前,站定之后看到肖玉良正在读书,露出为难之情但还是扣门。 “快进来坐下吧。”听到扣门声,肖玉良把书放在茶几上,蜷缩的双腿伸直,舒了个懒腰。 女子找到木凳坐下:“肖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听说孟知安那小子最近出去了?” “不错。” 肖玉良抬起右手捏住杯盏边轻轻拖向自己,看见茶叶仍未泡开就又扶在茶几上说:“和谢秋雨一起?” 女子回忆片刻回答:“前后两日,谢头名先下的山。” 肖玉良点了点头,“知道去哪了吗?” “不知。不过知安的脾气去哪,只要当地有两界司官房,都会记录在册。” 肖玉良点头道:“那倒没错。”说完左右看了看像在找寻某物,似是无果后问:“不知楚大人可教你饮茶?” 那女子点头:“家父从小把手教我茶道,不过小女子本人没什么兴趣,并不爱好。” 肖玉良听到这里挑眉作遗憾装:“楚大人那里好茶都不讨喜,那我今日这粗茶就不勉强你了。” 听闻话中辞客意,女子起身行礼,抱拳退到门口。转身就要离去,又补上一句话:“先生茶水还要不少时间,不妨多看一会书。” 肖玉良拿起书册,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好茶才要时间,我们都是解渴就行。”那女子也不知是否听清,慢慢走远。 金山县内一人一妖来回碰撞,不过这次山妖一心只求脱身,孟知安穷追不舍。烛照剑身裹着炎衣,几次击打之后,山妖手中软剑发出嗡嗡剑鸣。回头看到无法摆脱的孟知安,山妖咬牙切齿,看到周围没有人家,身处荒野心中恨意驱使又拿出几道黄符,口中念咒当空撒开。孟知安见此挥出几道剑气,被山妖斜身躲过。 “我想饶你一命,可你一心求死。既然如此,我就葬你于此。”山妖发狠大声喊到。 周围刚刚明亮的天色突然又开始昏暗,发现异常的孟知安抬头一看,头顶阴云密布,银光穿行。周围无形一股压力,雷电落下之后围着四方一块空间,把孟知安和山妖包围住。 山妖又拿出一道符,贴在剑身。孟知安看着山妖无穷无尽的符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你这妖怪怎跟个道士一样,怕不是观海山道观里成精。” “将死之人还有心思说笑。” 孟知安抬剑直取山妖首级,半途中险些被天上一道闪电劈中。原来这随手布下的雷阵还有此妙用。孟知安一时之间无法轻易行动,皱着眉头看着周围雷电。 “这阵法布下就不需我再给予法力,你就算拖再长时间也没用。”山妖说着扔开软剑,手中掐诀,软剑自行袭来。这妖物居然还会飞剑之术,真是和道士手段没什么不同。孟知安应付天上雷电已经很是费力,身边还有飞剑伺机而动。不过面对山妖诸多手段孟知安没有多少惊恐失措。 孟知安横剑挡住再次袭来飞剑,仰视空中阴云。手中烛照敛去一身烈焰,仿佛只是一把颜色怪异的普通长剑。 多年前,石台村。 孟知安父母都是寻常百姓,一年到头面朝黄土,唯一知晓的诗句恐怕就是‘汗滴禾下土’。结婚不久生下孟知安,本来农家孩子姓名都是随意,但是孟家不远处住着县城里下来的教书先生,于是孟父厚着脸皮拎着一袋鸡蛋向老人求个姓名。他看着尚在襁褓的孟知安说道:“为人父母对孩子无他所求也就是一生平安。毕竟我是读书人,自认为求知高于求生。这孩子看着也像有出息的人,不如各取一字,就叫他知安吧。” 孟知安幼时也很喜欢到这老先生家里,看他读书写字。自己虽然不懂,却又分明感受到一股文人风流,好是清高。后来在孟父几次请求下,又在他家学了不少字句。 虽然孟知安一路成长平平安安,但是父母却在他舞勺之年先后染疾辞世。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自己一人生活,与村子他人不再来往。终于一日,老先生出门看到就要入山的孟知安把他叫住,孟知安随先生来到他的屋内,老人递给他一本发黄古书让他半年之内记牢。半年之后孟知安还书时,老先生在他左右掌心刻下法纹,对他说:“知安,你要记住,烛照剑出炉之日就被封印,本事不够万万不可轻易冲击,除非你自己能够压制的住。” 后来又过几月,老先生就搬离石台村。再过不久,山妖作怪,肖剑仙来此除妖时看中孟知安带到横剑山。在山上无人问津的孟知安身处困境偶然忆起老先生的教导‘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想到那本古书,原来就是一门心法,只是孟知安自己见识粗浅不知品质好坏,没得选只能自顾自先练着再说。 待到他修为破开凡境,烛照剑竟被他无意招来,只是片刻就耗去他一身法力。不过直至今日已达道境,还从未解开烛照封印。 雷电阵内,山妖见孟知安多时无他动静,心下以为可以下杀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孟知安看他手上动作决定见机行事。那山妖手上没有结印,软剑重回腰上尺带。孟知安躲开一道激雷,立刻扑向山妖,剑峰所指缠绕不灭火蛇。山妖眼里满是讥讽之意。 阴云之内闪现一条巨蟒,浑身蛇鳞碧青,满嘴獠牙里吐出血红蛇信。孟知安满脸不可思议,赶忙回撤。这一次,孟知安面上心里都满是震惊。“你这灵蛇从何而来!” “既然你也命不久矣,我不妨告诉你,我这青衫玉佩都是死去上界使楚臣身上取下的。” 楚臣,原上界使次席,南燕除妖时不知所踪,后被叶母寻回尸首。他死后,镇司叶母任横剑山肖玉良替补。身后只有一女乃是两界使本来在自己治下,该由肖玉良带着,不知为何被谢秋雨领走任命两界司学使院天甲班教授。 “楚姐姐的父亲是你害的?”孟知安怒火中烧。 山妖不答话,指挥青蛇攻向孟知安,青蛇含着一口妖风,吐出之后卷的孟知安头昏眼花。巨蟒正要吞下孟知安时被一道火球砸中鼻尖,吃痛回头用蛇尾甩向孟知安。孟知安被抽中,虽然浑身运气保护,还是吐出一口精血。 孟知安用力捏紧烛照剑,手里运气不断冲击那道自己感受多年的封印。巨浪一般的灵力一次次涌向剑身里,越积越多,压着那道不再稳固的封印。终于,在青蛇再次冲到孟知安面前时,那道封印松开,以孟知安为圆心,烛照内炽热火焰喷薄肆虐。大蛇碰到火焰的地方瞬间消失,顷刻间化为无形。山妖连雷阵都来不及撤去,就被火海包裹,殒身其中。 而这爆发竟然又一次耗损孟知安体内所有法力,不过之前充斥剑身里的法力还在里面流淌,像是接替之前的封印克制着烛照剑。力竭的孟知安从天上落下直接躺在地上,虽然地面被火焰烧燎很是滚烫,可他完全没有气力挪动。 休息片刻,孟知安四处查看一番,只在不远处寻到一块青蛇玉佩。当他准备收起烛照剑时,突然觉得有点波动。 原来烛照剑中,还有一道封印,比之前更加坚硬厚实不知多少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难得糊涂 那山妖已除,孟知安收起烛照,又将青蛇玉佩贴身放好。抬头一看昊日当中,心中暗道一声‘坏了’,若是独留苏小衣在客栈找不到自己,她着急慌忙以为被丢下负气离去,到时就难办了。孟知安暂时不去思虑山妖言语意会何事,先回客栈安定好苏小衣,找到谢头名告知此事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身体虚乏,孟知安连运气都困难,身体内刚刚攒下的法力死水一般久呼不应,只能先迈开脚步行回到金山县城。来的时候不过弹指间,现在回去路远脚慢,孟知安心底不住叫苦。 平阳千年古都纪郢,毗邻雁落湖,水土肥沃。虽然远离清凉c回流两江,但是周围兴修陆路,交通全国,也十分便利。纪郢城中有方圆二十里的内城,乃是平阳皇宫。从护城河到外城门共大小四道门禁,勘查也甚是严密。 内城唤作朱盷城,平阳国姓吴,始皇帝列家谱时把祝融火神吴回套在自家,因其号称朱天菩萨本欲建座朱天城后来怕犯了火神名讳惹来天火,所以改作朱盷城。靠近皇宫正南门是朱雀街,纪郢城内市集,南来北往,大小商户都在其中。只是行路曲折远离住户,倒也没有人满为患。 朱雀街里有一酒家,店名鸳鸯楼,东家姓谢。鸳鸯楼规矩是只卖酒不附小菜,凡是进来喝酒的就只能喝酒,桌子上哪怕放着自己带的下酒菜也要被请出去,听说这道规矩还是先帝定的。东城谢家本官宦大家望族,先帝继位之初,文武百官半数出身谢门,不是谢家子弟就是谢安c谢玄门生。后来名将谢玄之孙谢公义殿试直言先帝‘朝夕不戒,沈湎于酒,荒耽于色’言辞激烈,虽然先帝不以为意坦然道:“以直言来得人,却因直言而抛弃,天下人何言于朕?”不过谢公义从政以后终日言及‘圣上何以酒色误国’,每日督促先帝戒酒。某日先帝推脱说自己日夜辛劳不过借酒入眠,谢公义竟公然在朝堂上指责先帝‘酒色昏聩,满口胡言,愧为人君’。先帝盛怒之下罢黜谢公义秘书监官职,领命出售官酿西凤酒,禁卖它物,称:“酒味苦涩公义此番知否?” 谢公义建鸳鸯楼已过五十载,如今鸳鸯楼大掌柜乃谢公义长孙,谢世奇。此时正端坐阁楼,面前只有一个青衫剑客,正是两界司上界使头名谢秋雨。 “父母现在身体康健,老母旧疾日夜调理已经无妨,只是都有些想你。”谢世奇对面前人絮叨道:“家里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你职责所在,和那些妖魔鬼怪打上交道父母难免担心忧虑,早晚有空回来报个平安。除夕还是尽量回来的好,你不知道今年我耳根子都被两个老人磨出泡来。不过你出门在外也不必过多思念,家中有我你尽管放心。不知你公饷几何盘缠可足够。” 谢秋雨面带苦笑:“我在外诸事如意,大哥在家倒是操劳过度,我今天回来看你又变得老态许多。” “你前年回来,时隔许久,当然有所不同。”谢秋雨看着比自己年长一岁却看起来年近不惑,皮肤黝黑的家兄,心底惭愧。谢世奇看他有些心事赶忙说道:“小雨,你回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是忙的话家里不去也行,我就不跟他们说你回来了。” “不是,今天回来身上并无公务,我是有些其他事情要去处理。这几日可能还要住在家中。晚上就去族叔谢眺府上办事。”谢秋雨这么说道,旁边一个伙计听到谢眺之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人竟然饮酒起来,皱着眉头默默走开。 谢秋雨走后,那伙计过来收拾酒桌,忍不住开口:“掌柜的,既然谢界使回来了你如何不跟他说一声,那谢眺明明是你族叔,在朝中当官不帮衬一二,还到处为难我们。以前他是官咱们只是做生意的,如今谢界使回来,哪怕皇上也要给一分薄面,他要是说句话,肯定好使。” 谢世奇起身拍了拍自家伙计的脑袋:“你是真不懂,那谢眺在朝中当官身居户部要职,本来就有许多人眼红想要拉他落马,说什么罪臣族裔不可重用,再和我们扯上瓜葛怕是不免遭难。今日他看着对我们鸳鸯楼百般刁难,实际上是故意做给他人眼线看。如若不然,搬不搬得倒谢叔不好说,我们这个小小酒家早晚关门大吉。” “我反正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掌柜你这读书人看的明白,就是可惜你这一肚子圣贤书没有用处。那先帝不过一时动怒,老掌柜是才学不够才不入仕途,掌柜的你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怎么也卖起酒来。” “读书再多也不一定明白的了道理。你连书都不读就出来干活补贴家用,我与你相比还算富裕,有什么好可惜的。” 伙计听到这里,不服气道:“你就说话好听,那你每天还出入书店倒是不想看书的样子?谢界使一年到头没回来几次,这一身担子倒是轻的很啊。” 谢世奇带着笑意足尖点了伙计一脚,说:“你怎么比我还操心。我兄弟担的是人间正道,那里轻?他是上界使,我就是上界使兄长。我是小掌柜,他就是掌柜的胞弟。既然秋雨要做人世间高处的英雄,我哪怕垫在他脚底也要把他抬高那么一点,怎能让他被琐事给拖累了。” 言至此处,谢世奇似乎想要翻开书册,但只摸到桌子上的水渍,手里空落落的,脸上却满是傲然神色。 孟知安回到客栈时并没有遇见苏小衣,房间敲门半天也无人应。倒是小二看见下楼的孟知安说苏小衣出门前托他带话说自己一人到街里看看,不晚就回来。孟知安心说金山不大,估计苏小衣不久就回。果不其然,刚过中午时分,苏小衣就回来了,孟知安此时已经洗过身子换了一套衣物,就坐在客栈堂口休息。 苏小衣进门看到孟知安,不住埋怨道:“这里也太小了,闷死个人。我出门来回看了几遍,路上活物都没几个,我刚刚都想上树和门前那几只鸟聊天去。” 孟知安笑着说:“横剑山那几年怕不是也没人陪你闹,你才来找我这个闲人的吧。” “才不是,”苏小衣狠狠剜了孟知安一眼,随即说:“那山里人都太无趣了,整天都是修行打坐。说什么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结果山都没下过,问啥都说’书里说‘,那我还问你干嘛,我看书去好了。” 孟知安点头:“修行就是沉淀,他们这安静的功夫从小就养成了,难怪山中人大多进步更快。” 苏小衣见此反驳道:“那怎么谢界使和你都是头名?” 孟知安厚着脸皮无奈说道:“可能天赋比秉性要重要那么一点。” “我也这么说,我爹还说什么勤能补拙,天赋再高用力不够也是废物。自己每日喝酒,道理说着玩的。” “没做到,不代表说的道理不对。懂得和身体力行是两回事,学的是圣贤书,不见得学成就是圣人。”孟知安觉得这些事很是啰嗦,但怕苏小衣跟着自己反而退步,日后回横剑山或者遇到她父母也不好交代,只能不厌其烦说道说道。 苏小衣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撇撇嘴坐在孟知安身旁,询问:“你早上是去办事了?” 孟知安点点头:“我是再等你回来,若是你早回来,咱们收拾一下就出发。若是你再迟些回来,我们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回去。” 苏小衣一听回去,立刻起身就要收拾,转念一想又问道:“回去?回哪?横剑山吗?” 孟知安这才醒悟:“不是,我回天阙山找谢头名有事商量,你要是不怕远咱们就一起回去。” “哪有那么多好怕的,你这人这几年不见书读多了,人也读傻了。”说完苏小衣就上楼去了。孟知安被讽刺一番,独自笑笑作罢。 刚过片刻,孟知安听见远处疾驰的马蹄声,节奏整齐,四肢有力,定是一匹少见良马。正奇怪此地还有人骑乘如此宝马,发现那人没有掩盖自身气机,身上道境修为展露无遗。孟知安心底倒不慌张,只是愈发奇怪这人身份。疑惑间,马蹄声放缓,渐渐靠近,停在客栈一旁。 孟知安抬头看去,一人身着青衫,眉目间似有星光一线,眼眸里自有烟火明灭。这一双眼睛,居然比苏小衣还要有神。但这人身高八尺有余,进门时身形稳健,腿长肩宽,无疑是个男子。孟知安仔细一看,这人剑眉薄唇,鼻梁高耸,头顶一针雪白玉簪绾着冠发,额前一缕青丝,连孟知安这个男人都觉得好看的过分。 那男子看见孟知安,脸上绽开笑容,却像是明镜般的水面漾起波纹,动人心魄。“这位想必就是孟兄。在下叶青尘,谢界使治下两界使,孟兄虽没有见过但想必也听说过。”说着男子在孟知安对面坐下。 孟知安点头,这男子声音甚是好听,让他羞于开口。叶青尘本是谢秋雨门下唯一两界使,也是有名的人物。虽然不知为何而来,但估计是沿着路线来到金山县,不知是循着自己还是苏小衣的气机赶到这里。 叶青尘继续说道:“不知谢头名交代的事处理的怎样?” 孟知安心想莫非谢头名觉得事有蹊跷才叫叶青尘来看护自己?还是担心自己有所隐瞒?“山妖已除,不过其余是由我觉得还是亲自告知谢头名比较稳妥。”孟知安此言一是置气二是小心。 叶青尘倒不生气,接着说:“无妨,不过我今日前来还有其他原因。谢头名最近回京,他手底还有些搁置的公务要你我分担。” “职责所在,只是不知可否告之一二。” “谢头名之前本想前往大兴,调查五年前失踪的两界使秦孤山,只是大兴与纪郢相距甚远,就交给你我二人。” 孟知安听闻先是答应,然后想到楼上还有个苏小衣,面露难色:“不知此行是否能带上他人?” 叶青尘不解:“这件事倒不十分机密,只是我们出外办事,一般人跟随恐怕危险。”他以为孟知安要带着家眷。 “不必担心她的安全,这人一会自然与你相见,只是身份我不方便透露,但也算是同道中人。” 这时,楼上传来苏小衣呼唤:“你不是说要走吗,怎么自己不收拾,还要我帮你不成?” 肖玉良走在天阙南山的密林中,山路崎岖,他本可一步登天,却在这里缓缓前进。青衫落地,刮起不少枯黄的落叶,不时发出‘沙沙’的细脆声。杨枝婆娑,光影迷离,这午后山林显得格外迷人。 沿着一条无人窄径,向上过杨树林,树木渐渐矮小,空气也潮湿起来。这片地被一块突出的巨大山体遮住,通向一个洞府。肖玉良从发软的泥土路上走到洞里。刚一进洞就伸手不见五指顿失视觉,肖玉良双肩显现两团灵火,照亮前路。这洞中小路俱是石头,还刻着不少符文法咒,不知何意。进去许久方是左右两道岔路,只听见左面隐隐传来瀑布冲刷岩石的轰击声,肖玉良没有停留,转身走进右手边。又是一段路程,眼前明亮,豁然开朗,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周围岩石缝透过阳光照的透亮。 肖玉良找到一块干净岩石坐下,一人从石室角落的阴影里走出,发出沙哑的声音:“先生,石台村山里那具分身已经毁了。听说那人自称孟知安,是你的徒弟我就没下死手,但他纠缠良久,我只好设计脱身。” “石台村那山妖本来功力浅陋,做出来的傀儡也难堪大用,丢了就丢了。只不过你和他交手可曾漏了自己手段?” “我用的都是观海山道士法术,只是过招时让他看出两界司的本事来,估计那块玉佩可能也被他拾取。”这人将山妖与孟知安交手前后事宜一五一十地告知肖玉良。 肖玉良沉思片刻:“这些都小事耳,本来就是借那山妖之手,将此事传播开,如今事败反而有益无害。只是你要切记,万万不可透露自身身份行迹。那谢秋雨早就开始怀疑我,恐怕这几年也一直在调查。你就不必替我遮掩,再者说,就算他查到最后,也于事无补。” 那人影点头称是就要退回原处。 肖玉良盯着那片阴影说:“你这次闭关结束不必告知我自己出去就好,日后也无须回来。我不找你,你保住自身周全即可。” “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哪怕大人只是开心,只要言语,小人也能开膛破肚,献上项上人头。” 肖玉良苦笑,“我哪有这么狠毒的心肠。”想了想又说:“如果我能狠下心来,也没有这么多为难。” 金山县内,孟知安向苏小衣说清了叶青尘前来的缘由,让她自己决定是否还要跟随自己前往大兴,苏小衣满脸无所谓:“多个人罢了,碍着什么事?” 孟知安说:“其他倒是不在乎,就是此去恐怕凶险?” “他一个两界使还保护不了自己?”苏小衣问。 合着她是把叶青尘当成多出来那个,孟知安一边头疼一边说:“那你身份我该怎么交代?” “该怎么交代怎么交代,反正你别说我是跑出来的就成。” “那好,我就说你是横剑山下山历练的弟子,也是我山上的师妹,遇见之后就此同行。” “那你可要把事情想全了,他要是问你姓名怎么办?问你哪里遇见,去往何处怎么办?” 孟知安只觉得自己遇见苏小衣诸事不顺,现在头大到只想说不知道。哎,难怪老先生总说,做人做事,难得糊涂。糊涂一点有什么不好,自己遇见的都是些精明人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不负深情 金山县偏远,距离大兴虽然比纪郢近些,但是路途恐怕快马也要半月有余。每当这时,孟知安就羡慕那些圣境大能,片刻飞过半日来回千里。几日即可从东到西游览一遍平阳大好河山。 本来孟知安要回天阙山就要往东,现在虽然改换目的地,但其实路途并未相差太多,只是不必往清凉河方向。原本担心叶青尘是个性顽固之人,不会答应带上外人,谁知道两人相见恨晚,大有互为知己的感觉。孟知安只道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来叶青尘不仅人长得好看心地也是通融温柔。对于苏小衣的身份叶青尘也是没有过问,既然别人不想说,自己何必多此一问,只要不耽搁公务,就不嫌麻烦。叶青尘大致就是这么个好说话的性子。 这次去往大兴不必途经关庙,孟知安三人就随着官路向东。这路上最近的繁华些的城镇就是古城大同,地理上临山近水,偏西处是两江平原,古时就是盛产粮食的鱼米之乡。不远处就是回流江,建着天下第一渡口,风陵渡。古城内商户林立,青砖绿瓦,人来人往,一派盎然生机,好不热闹。当然,大同天下闻名之处乃是前任界司关圣故居,所以不少仙子圣人也会慕名前来,算是天下几处少有的大城。 孟知安从小就听说大同关圣的故事,心驰神往多年,小时候只是听村里到过关庙的人讲诉那庙里石像几分威严几分肃穆,现在有机会参拜故居自然是不辞路途辛远。 孟知安几人午时出发,行至深夜,四周仍是旷野,看见不远处几点烛火,叶青尘回头对二人说道:“今夜只能借宿一宿,但若是人家不愿收留,这天地之间只好全做床被。” 孟知安自己倒是看开,小时候上山还在树上睡过,只看着苏小衣看她意愿如何。结果苏小衣抬起头,看了一眼无垠星空,说道:“在外面看星星月亮也挺好,多穿点衣物即可。”孟知安和叶青尘相视一笑,驱马向火光赶去。 靠近之后,从微弱的火光中看到几间不大的房子,几人担心惊扰他人远处就下马步行,到门外不远处听见里面还有人声,估计没睡才叩门。那木门是几块残缺的木板拼接而成,上面还有红纸黑墨的对联,但是看这新旧不太可能是除夕留下的。孟知安小心翼翼,害怕手下用力,门就散开了。里面住户听见叩门声倒不说话,很快就‘吱呀’一声拉开木门,一位看着年纪不是很大的男子就在门后,只是看见眼前很是陌生却身份不俗之人后才有些惊讶。 “几位到我这里有何贵干?”男子略带疑惑的问。 叶青尘答话道:“我们是赶路的行人,路至宝地久寻不到住处,这才来麻烦,万分打扰实在抱歉,还望主人方便则个。” “哪里麻烦,出门在外都是谋生,诸事不便也很辛苦,我这空房许多,只可惜不太舒适你们若不嫌弃也能将就一晚。” 孟知安三人齐齐抱拳躬身致谢:“多谢。”然后那男子让开身子,留出空间让三人走进堂屋。 进屋之后,孟知安看见屋内亮堂处贴着不少红纸,堂屋后的院子里还挂着崭新的灯笼,屋外的烛光就是从这里穿出去的。这家似乎新喜临门,果不其然,到后屋见看到一扇房门被涂上红漆。孟知安心里很是抱歉,这人该是新婚不久,今晚还被打扰,真是麻烦的很。 “这间房内床椅被褥都是新购,质量虽不是上乘,但也算好点,就留给姑娘了。”男子指着那间房对三人说。 孟知安听闻拉住苏小衣袖口,推却“万万不可,我们凑合一下就行。就不再打扰。”说完拉着苏小衣就转头到院内,苏小衣虽然不懂礼俗但是既然孟知安这么就有道理,自己照办就好。 叶青尘先是出门安顿好马匹,几个人行李都是各自收拾,在客房住下。孟知安一时睡不着,便走到院子里盯着灯笼发呆,叶青尘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孟兄也看出人家不便之处。” 孟知安点了点头:“只是刚才还有人语交谈,甚是欢乐,此刻怎么突然清静下来。” “现在这个时辰也该睡觉了,所谓’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谁会不睡觉跑来看别人家的灯笼。” “老叶你说笑了。” 自己喊人孟兄,人家喊自己老叶,好像弄不清谁大谁小了,叶青尘被孟知安这打趣弄得措手不及,又觉得好笑便说:“叶某今年虚岁二十有五,不知孟兄年岁几何?” “二十二,应该吧,只是不大记得生辰时日。”孟知安想到自己来不及尽孝的父母,喉咙有些肿痛发涩,泪水也是涌进眼眶,好在夜色掩盖自己有背对着叶青尘,看不出来异样。担心说话哽咽,孟知安就抬头望天,不再言语。 “我比你大两年,以后冒犯些就叫你知安,你喜欢叫我什么随意就好。” 孟知安点点头,等到愁绪不在,心情平复之后发声问道:“老叶你什么时候困?” 听到孟知安还叫自己老叶,叶青尘不禁有些想笑,“我这境界,十日半月不睡完全无妨。我是担心跟着你那同行女伴身体吃不消才决定找地方住下。”这叶青尘嘴上说什么‘同行女伴’刚刚可是喊人家苏小姐,弄得好像很生分,结果还担心人家身体,这人真是别扭。不过孟知安觉得叶青尘虽然说话做事规矩,但为人又不矫情,还替他人着想,不像山里人古板教条,和谢头名更是性格迥异,真不知道当初什么机缘巧合,谢头名挑中了叶青尘。 “我就差的远了,道境不过入门,功夫也不到家,怕是以后还要多多请教。” “见外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我们先出门片刻。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孟知安这才明白叶青尘出来是有事要说,轻轻颔首,两人先后腾空而去。 纪郢谢府门前两座石刻辟邪醒狮,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府上黑金大门,两排金黄钉子各有八个。谢府门匾乃是谢安亲写,内务府造就,一副大家望族气派。府内正房七间,偏厢两行,园林树池,假山清泉,应有尽有。 正门进去过百米长廊,灯火通明,缓歌缦舞,觥筹交错,空旷处摆着筵席。谢家自成风流爱慕古人,所以家宴大多不上客厅,只在园林中席地而坐,把酒言欢。谢秋雨此刻就坐在谢朓身旁,手中青铜樽内酒水多时不见减少,倒是谢朓,不住添酒,只是脸上不见醉意。 “侄儿这次回来赏光到我府上,谢朓真是不胜荣幸。” “叔叔说笑了,我这次也是公务。倒是之前一直不曾探望,望宽恕则个。” 谢朓看着面前身轻体柔的舞女,故作不经意问道:“秋雨公务繁忙,今天还要拉着你参加这无聊酒宴,惭愧了。你这几日想必有自己打算,不知叔叔可能帮上些许?” 谢秋雨摇晃酒水,说道:“现任次席肖玉良听说也是京都人士,可两界司官房没有其他头绪。横剑山那边我也不好说话,不知叔叔有什么提议。” 谢朓看着谢秋雨杯中晃动的酒水,上面映着周围摆放在高处的油灯点燃的火光,像是黄油融进了酒中。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撑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三日之后,我例检鸳鸯楼时送到你大哥手上。” 谢秋雨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没有一丝漏出的酒:“多谢。” “回家多看看你爹,代我问候。一别多年,虽相距不远却无法谋面,我很是惭愧。告诉他,他小时候带我种的那棵杨柳时隔数年,春天又抽芽了。” 谢秋雨点头,他从外面进来时看见那株柳树已近枯裂,估计早已死去多年。 “曾栽杨柳江南岸,一别江南两度春。”诗还未念完,谢朓就起身鞠躬,离席而去。 谢秋雨看着舞女身上衣袂飘飘,周围欢声笑语,好似一副歌舞升平,海清河晏景象,心底一阵厌恶,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起身径直离去。 倒是这筵席依旧,似乎无人在意有多少人离开。 隔日,天阙山,两界司,青蛇居室外。 肖玉良站在绿池旁的黄木长廊上,脚下就是唯一那团荷叶,现在还未张开,小小几片就像蒲扇。山风清凉,从密林上方掠过习习吹来,带着树木香味。肖玉良低着头看着这高山上的水池,水面是飞云倒影,偶尔有几片随风而来的落叶,悠然漂浮在上。他突然失神,看着这一切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方。 他身后,两个男童女童守候在长廊尽头,默不作声。肖玉良许久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两个孩子,脸上带着笑意:“仙童来我这里可是有叶母旨意传达?” 男童点点头看向女童,然后转过头来说:“主人让肖大人准备,明日前往大月氏两界司。” “谢头名不在,我也闲不住了啊。这样一来,我真是有点想他。”肖玉良玩笑开过,问到正事:“不知这次所为何事?” “明日主人自会告知,大人只要准备好就是。我们俩只是传话的,也不好多问,大人就不要为难我等。”女童说话,声音清脆,虽然稚嫩却又好听。 肖玉良知道这事自己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下来:“我明日就走,只是还有许多事要交代就不陪二位了。” 那对童子见肖玉良答应下来化作薄雾散去。 肖玉良看向自己居室,微微一笑:“好久不曾写字,这封信希望写的不要太难看了。” 苏小衣醒来的时候发现门外还没有什么动静,以为两人还未醒来到门口才看见两个人都在院里打坐。觉得无趣就没有和他们说话,又不好打扰主人家,就自己在院子里先洗涑。 男子出门看见打坐的两人也没有过分惊讶,从屋外打了盆水,肩上搭着布巾就回房去了。苏小衣在堂屋坐着,等待这两个人练功完。男人进屋不久端了一个木椅出来,用湿布擦拭干净,又回到房间里。片刻之后,他背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小心地扶持坐到椅子上,女子长的不算好看,但也清秀可人。那女子似乎也是知道昨夜有人借宿,和男子说笑晒着太阳。不过有时还会扫视着打坐的两人,眼神里有一丝畏惧。 苏小衣回首看见两个人卿卿我我,羡慕的笑着,刚好孟知安起身看见,走到她身旁敲了敲脑袋。苏小衣吃痛,摸着脑袋说:“你干嘛,自己是个木头人,要别人和你一样。” 孟知安看着阳光下欢乐的两人,没有说话。 男子做好早饭,只有简单的米粥,薄饼和咸菜。饭桌上男子自己没吃下多少东西,倒是一直在给女子喂饭,照顾孩子一样。男子怕饭菜不合胃口,特地又去炒了一盘鸡蛋。苏小衣捂着嘴说不好意思,感到过意不去的她偷偷回房间放下些许银两。吃完饭后,苏小衣吵着要出去看看,叶青尘提议歇息片刻,早点回来就好,否则晚上遇不到好心人真的要露宿街头。 男子收拾好后,抬了一张大床出来,就让女人靠在床头坐着,自己替他揉搓小腿。 “老叶,你看出来没有?”孟知安小声询问,叶青尘摇了摇头。昨夜,叶青尘把他带出去,说是在屋里偶然发现一丝妖气,让他小心。两人商议,怀疑屋内有妖怪,于是一夜在外面打坐,今天女子出门,毫无异样,这让他们觉得更加奇怪,恐怕这妖物很是棘手。 “不知两位高人去往何处?”男人来到屋里坐下,对一脸愁容的女子笑笑。 叶青尘回答:“大同。” 男人点头说:“好地方啊,天下有名的古城,几位路途恐怕还有一些时日。” 叶青尘认真看向男子,问:“不知主人做什么活计?” “两位看样子事两界司官人吧。”男子并不答话,反而自顾自说道:“降妖除魔,二位可知手底收的那些妖物都害了多少人性命?” 孟知安与叶青尘看男子谈吐不凡见识渊博,身份肯定不简单。孟知安决定快刀斩乱麻,问道:“先生可知附近有何妖物?” 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女子,对两人说道:“时间足够的话,听个故事吧。” “万物皆有灵智,大家都是天生地长,我倒是不觉得妖物必定害人。再者说就算是人,也有好坏之分。可是像我这么想的人不多,大家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里很久之前算是个不小的村子,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这里远处是万顷良田,那风一吹,碧浪滚滚,煞是好看。近处有许多人家,柴门闻犬吠,阡陌交通。村子里还有一条清溪,水透明的和空气一样。家妻和我隔水住着。她小时候可调皮,喜欢自己一个人从村子里来回,肚子不饿就不回家。她父母嫌她坐不住,女孩子家不能天天疯,就让她每天到溪水边给家里人衣服。”说到这里男子看着此时无法动耽的女人,眼里满是伤感:“他们今天看到,恐怕也是后悔莫及吧。” “她小时候虽然男孩子气,但是长的好看,清秀温雅,就像城里读书的小姐,我呆在对面只敢偷偷看她。那时候她卷起裤角衣袖,露出小腿胳膊,在溪边,水面像镜子一样,照着她白皙的皮肤,我觉得这女孩的手可真是好看,恩,有时都忘记看她的脸甚至忘记自己在偷偷看人,等她走了以后,又是羞愧又觉得愤懑自己胆小。” “后来她长大一点就喜欢到我家后面那山上看远处风景,我有几次碰巧遇见她,听到她在对着天空唱歌,那歌声,哈哈,白白长了一副好看模样。但是她喜欢唱,我喜欢听,也没注意到底难不难听。我们稍微大点,父母替我说亲,问我有没有心仪的闺女,我想着两人不过数面之缘,人家未必认识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她,就说年纪还小不着急。结果村东有个富农看上她,要说给自己孩子当童养媳,他家孩子才三岁,等他长大她都三十出头,怎么对她好。只是村子里都不大有钱,看中她的人也出不起这许多彩礼,她父母倒也不太愿意,就是那家富农有兄弟在朝廷当兵,在这小村庄可算是天大的人物啊。” “我是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才敢上门提亲。那富农说彩礼都备好了,钱财另说,金银首饰都买了,要想他们家取消婚事,好歹要补偿一下,把这些首饰买去。”男人回忆了一番,眼神突然迷糊起来:“我那时就想上山捕猎,找传闻最凶的山虎。抓住那只老虎,我才有希望发笔小财。可是你知道吗,那只老虎成精了,它成精以后担心业果报复每日吸食日月精华,没有伤过一个人,却有一个人自以为怀着好意要杀死它。拿它的尸首换取财物。”男子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那老虎一巴掌就把我扇昏过去,过了几日,是家妻见我久出未归,到山上寻找把我抬回家中。” “那山虎没有害我,但它仍是破戒杀死了那个富农。我这一步,害人害己,那富农虽然可恶但不至于死。而那山虎一心向善,却为我这心怀歹意之人坏了自己修行。更令我预料不到的是,村子里的人听说有妖物害人性命,还是我招惹来的,便要我偿命,还要我带他们前去铲除妖孽。”男子突然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一群凡夫俗子要铲除妖孽?!更何况那虎妖留我一条性命,我怎能恩将仇报,于是我和她前往山中报信,谁知那些人寻不到我就放火烧了我们两家的房子。我父母以为我仍然躲在屋里便冲进火海寻我,火势大涨,她父母为了救她也不顾自身安危冲进去。两家人只剩我们夫妻二人。”男子沉默了一会,面色阴沉,咬牙切齿,抬起头来,目露凶光:“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死?” 叶青尘听说,笑而不语。孟知安迫不及待问道:“那阁下妻子腿脚为何今日这般?” “她得知父母身死家中以后,伤心欲绝,从山上跳崖,结果半空中摔到树木上折断腰肢再也不能行走,我本来也想求死,但是为了照顾她还是苟活下去。我们俩也算是深情不负,时至今日好歹平复下来。” 叶青尘盯着男子眼睛询问:“不知这村里人都怎样了?倒不会平白消失了吧?” 男子回视叶青尘,“那些人都死在山上了,如何?他们看着好人,却聚众祸乱,害人性命,万死不辞其咎。”恰巧这时,苏小衣从门外回来,孟知安起身来着叶青尘说道:“我们不仅叨饶阁下,还无意中让你回忆伤心往事,多有不便请见谅。”说完就回屋收拾行李包裹。 孟知安他们出门前向主家二人致意,然后就到门前上马赶路。刚行到两三里路程,就看见一条清澈浅溪,三人坐在马上缓缓涉水前行。溪水两岸许多人家,没有生气,但房子看着也不像许久没人住过,仿佛主人只是出门在外一般。 “听闻若是有人甘愿献出身体给妖怪夺舍,身上很难看出妖气。”叶青尘突然说道。 孟知安笑了笑:“我可没听过,这和普通夺舍有什么区别?” 叶青尘解释:“普通夺舍要么驱赶要么吞噬宿主灵识,自愿的话两个灵识算是交融在一起,很难再分出你我。你说一个小妖怪要是能夺舍人的躯体,那修行能省却多少功夫?”看见苏小衣一脸奇怪,他轻轻一笑说:“说笑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孟知安只好装作不知所谓,摇摇头,朝着远方看去。远方许多不高的山丘连绵,下一刻心底涌现一丝不安,倒不是因为之前与男人交谈,而是他感到自己命运在此刻,因为某个人,发生了不可改变的巨大变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按道理说,以叶青尘的脾气,虽然他脸上一直布满笑意,可今日之事绝不会善了,不管那一村人性命是不是被虎妖所夺,仅仅凭他两界使身份,绝不会让妖物轻易糊弄过去。 只是他突然害怕,如果和那男子翻脸,以为自己遇上好人的苏小衣那里该怎么解释。叶青尘自己也很惊讶,自己与苏小衣初识不久,为何总会不注意的在乎她的感受。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天上彩云一路相伴。日照当头,天气炎热,马疲人倦,孟知安决定找个荫凉,暂时休憩之后再赶路。几人在一片树林前停下,把马匹树枝上系好,找一个枝叶茂盛的高树坐下。孟知安背靠着嶙峋怪石,抬头看见茂密繁多的绿叶,带着惬意眯眼逆光回溯。“老叶家住那里?” “叶某从小跟着家人住在天阙山上,很少下山。家母娘家京城人士,家父从小不着家,叶某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更谈不上了解。”叶青尘盘腿坐在树下,看向苏小衣说:“不知可否冒犯问一句苏姑娘家事。”行嘛,自己问他他倒找人家姑娘说话,还不过半日,苏小姐又改成苏姑娘。 苏小衣性子一贯随意,要说身份怎么也算是‘名门闺秀’,却不拘小节,好说话是真的,可是有时难免显得顽劣。就像这次私自跑下山,别说女孩家,山里公务下山都要一再审查,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就这么跑出来了。苏套近乎小衣知道叶青尘现在说话是出于朋友只是关心,若是公事公办也不会等到这里才询问。若是一般人苏小衣定然嫌弃这种故作亲近的套路,面对叶青尘,她却无故的连谎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看向神游太虚的孟知安。 孟知安见麻烦到自己这里,只好按事先想好的托词说道:“她是我在横剑山上的师妹,前几日下山历练凑巧遇见我,就一路同行。” 叶青尘也没有多想,只是听说苏小衣是横剑山弟子,兴致冲冲得问:”那你可知道山上有一个不用剑的大剑仙?“ 苏小衣立刻满脸得意的说:“你也知道吗?那可是我爹!横剑山掌门那个老,额,那个老太婆都喊他三哥。我们刚去横剑山那会,我爹他用一根手指就打赢了她,还用的是小拇指,厉害吧。” “这么一说,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叶青尘带着一贯的笑容,看着苏小衣。 孟知安倒是有些不自在,怎么半天看下来自己好像是个多出来那个。这两人谈话来没什么营养不说,还吹捧起来,他无奈撇撇嘴,随他们两人去吧。不过小衣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好看呢。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她还小,只觉得她有点俊俏,现在一看却迷人的很,已经有些倾城之姿。身边的叶青尘也是无双公子,仔细看比谢头名还要好看上一分。两人一起倒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玉人。 初夏天气还不算炎热,又在树荫底下,孟知安不觉有些困倦,这两人相谈甚欢,自己还是不打扰了。 孟知安醒来,三人就继续上路。是夜,三人本打算连夜赶路,只是途中看见山上一座寺庙,决定试试运气。出家人心肠好,别说两界司,就是寻常路人也是愿意收留。三人住在客房,寺里香火缭绕,静谧舒适,很快困意袭来,就各自入睡。 寺庙中,有武僧用功的石林,怪石林立,有些的地方狭小,有的地方宽敞。午夜时分,一道人影从客房中如风飘过,到这里停下。 “知安怎么在这里等我?”那人影说话,听声音赫然就是叶青尘。 孟知安在不远处靠着石柱,浅笑道:“老叶你这个人做事看似小心,但纰漏太多。你怀疑那人就是虎妖,却没和我商量就放过了他,别说你,连我都看不过去。我就知道你打算夜里一个人过去,凭你的本事来回两个时辰就足够了吧。” 叶青尘也是笑了笑,脸上多出几分尴尬神色:“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拦我。你我职责所在,这虎妖我身为两界使不可能放过它。” 孟知安点头:“好,你收了那虎妖,算是除妖行善。不过那女子你打算如何处理,带上两界司养着?” 叶青尘一时失语,支吾道:“不管怎样,那虎妖我是万万不能放过,你我身为两界使,你应当知道。” 孟知安又问:“你觉得身在两界司,天职为何。” “降妖除魔。” “降妖除魔为何?” 叶青尘再次无言,斟酌再三,半饷后回答:“为了护世间平安。” “是了。我记得刚进两界司时,楚姐姐教我们要多替人考虑一点。或许那虎妖确实杀害了不少人,但是他如今确实是在救人,你杀他,最后枉死的是谁?你行的什么正道。”在孟知安看来,那男人第一次上山恐怕已经身死,那虎妖定然跟他说了夺舍的法子。哪怕那妖怪有私心不错,可是他信守诺言,手段是狠毒了点,只是现在计较许多,最后受苦的还是无辜人。 叶青尘看着孟知安,说出自己的考虑:“你遇事想做的尽善尽美,可能吗?若是你拦着我放过虎妖,那死去的人怎么办?他们有罪但罪不至死,妖怪一时恼火就可以杀人夺命,凭什么?若是我们不管,谁管?” 孟知安知道叶青尘话中有理,看着他黑暗中模糊的脸说:“我今日来这不是为了拦你,我就是想告诉你,道义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要比书上写的规则重要的。还有,老叶,想要把事情做到完美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选择接受某些不如意,你却根本放不下。”说完,孟知安就向着客房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劝不劝得住叶青尘,但如果他硬要走,孟知安是留不下他的。 过了小路,正要回房,孟知安路过苏小衣房门时,里面精光大作,孟知安仔细感知才发现屋内灵力澎湃,苏小衣神识外放,似乎正在沟通天地,感应万物。面对这情形孟知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现在正在冲关,我们守在外面即可。”叶青尘竟然回来了。 孟知安此刻内心满是惊讶,反而不知从何问起:“你回来了?” “明知故问。你看不见我?” 孟知安哑然失笑,摸摸头厚脸问:“被我说通了?” 叶青尘眼神鄙夷,取笑孟知安说:“没有,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我只是觉得你的话有点道理,但是还没想通。我不想糊涂时做出决定,假如日后我想通了,仍然认为它非杀不可,到时哪怕相隔千万里大海捞针我也要找到它。” 叶青尘果然是个极清醒理智的人,孟知安自己是绝对想不到这种折中的法子。他查探屋内正在破关的苏小衣,境界高低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于是问叶青尘:“她这境界我现在眼力还看不透,老叶你看看告诉我。” 叶青尘倒不是很惊讶,反而不厌其烦地对孟知安说:“我看她灵力沟通天地似乎道境感应左右。” 所谓凡境,道境都是个大概。这世上想要借修行登临仙路就此长生之人无数,真正有此天资的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凡境只是炼体,练气,不论资质都可以修炼,只是就如同打铁,优劣品质如何,都能拿来敲打,只是最后,有些材料再好的铁匠都造不出好剑。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在体内留住灵气,只能停留在凡境,又称淬炼师。甚至许多修行之人一生中大部分时间也停留此处,破开凡境之日已垂垂老矣,百尺竿头难以更进一步。等到能在体内留住灵气,于丹田处开辟出洞府,那才是真正走上了修行之路。此时五感灵敏,可以感知万物气息,天地灵气,这就是道境。前辈留下道境修炼方法,想要再上一层楼需要逐次过观虚,洞神,感应,全真四个小境界,等到领悟道境,往上就是圣境。一千年前水桥半段为世人封顶,就此之后灵气稀缺,能到达圣境之人少之又少。而孟知安从书上读过,圣境大能修炼到最后会遇到四道天门,破开天门就是成仙路,也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只是就连书上也没有讲过,那仙境是怎样修为,如何修炼。不过孟知安自觉天资平常,他之前在山上每日用功十分辛苦也不过比他人快上那么一点,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领悟道境,何谈成仙。再一看苏小衣,看着怎样都要比自己小上几岁,平日里也不见她修炼,却已经感应期功力,自己这么辛苦,堪堪算是观虚有成,真是何苦来哉。 “修行不讲快慢,走的远才重要。”叶青尘似乎看出孟知安的心事,安慰他说:“苏父本身就是堪比水桥仙人的人物,她又从小修炼。而你出身寒门,修行刚过半纪,已经算是天资卓绝。” 孟知安知道叶青尘担心自己道心不稳,影响修行,就说:“本来我修行求的就不是境界高低,我只是想,多一分本事可以多讲一分道理,日后看到他人蒙受不公不必像自己小时候无人问津。” 叶青尘看着孟知安认真道:“这世上,大家道理都懂得不少,可做的没有几个,哪怕是修行之人求的也是自己长生成仙,怎么到你这里,就都不一样了呢?” 孟知安说:“可能大家求的是‘公道’,我要的是自己的道理说的过去。” “你的道理?” “对,我孟知安不是圣人,可能对有些人来说都算不上好人,但我一定要做正确的事。这就是我的道理。” 叶青尘看着孟知安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道:“那如果你喜欢苏小衣,她家里人觉得你配不上,你要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事?” 脸上瞬时布满红晕的孟知安大惊失措,结巴回答:“我们不是,那啥,讲道理。讲道理啊,和苏小衣有什么关系。” 叶青尘笑语:“像你这种人,做好事都是便宜别人,自己多大的事都想不明白。”他回头看着屋内的苏小衣说:“你是觉得自己出身差,样貌普通,天资普通,什么都一般,所以只要是好事就和自己没关系是吧。” 孟知安想不通叶青尘为什么这么说,没好气说:“老叶你这么说话别扭死,有话直说。” “我觉得你为人不错,配得上天大的好事。”叶青尘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咱们修炼之人讲究气运不错,还是不要太倚仗运气,好好用功,苏小衣不是那种俗人。实在不行,天赐良机,我们整好在庙里,我去替你求个姻缘。” “你这人怎么还替别人做起主来,苏小衣要是知道我们背后如此议论,一定要生气的。” 叶青尘见孟知安这样说话,不住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出息,你日后就是成仙也是个天煞孤星。” “借你吉言。”叶青尘倒是被气笑了,这世上哪有这么明白的糊涂虫,恐怕只此一人吧。 彩云洲接平阳地界是颇为繁华的商丘城,地方不大,人流却多得很,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每年四季更替都丝毫没有影响。城南是岩石垒高的哨楼,十丈余高,不过彩云洲近百年无战事,所以早就空闲下来,偶尔有人上来清扫,平日里根本没有人靠近。今日夜里,一道青光掠过,停在哨楼上。 从天阙山离开中原的肖玉良半日就抵达彩云洲,不知为何停留这里。他侧身西望,残照已褪,面上满是苍凉之色。楼底一人缓缓上行,身上紫色大科绫罗制作官服,腰上玉带钩,胸前纹的是鸾衔长绶,头上黑纱抽边的乌纱官帽束发。那人走到顶楼倚在石窗上,轻声问:“干嘛来了?” “出山到大月氏,路过这里看看你。” “堂堂剑仙,说话这么伤情,又不是一去不回。”那人说话真是很温柔。 肖玉良顿了一会,才又说道:“伤情离别是读书人的事,吕相你拿手才对。” 那人接着说:“那我勉强送你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怎么样,还算在情景里。” 肖玉良笑笑:“你说是就是。怎么,到这里是因为公务?” “那倒不是,私仇。” “穿着官服?” “那又怎样?” 肖玉良背负双手,问道:“杀谁?” “商丘何霜,你们横剑山的人,住在西城留客楼。” 肖玉良抽出右手,食指一弹,青色剑光递出,眨眼间不见,两三个呼吸,回到阁楼,一颗头颅从空中穿过石窗掉落到那人脚底。“好好照顾自己,我听说老头最近在南燕露头,除非必要不要轻易出京,皇城那些老家伙虽然为人古板,但是本事还是有的。” “记得回来。” “日后若是有一个叫孟知安的两界司男子找你,可以相信。” 那人脸上顿时变色,怒气冲冲:“你这是在作甚?交代身后事?肖玉良,我叫你回来你听不听得清?” “世上能杀我肖玉良之人,大概都不在这处凡尘,你放心就好。你的公道,我这就替你讨回来。” 肖玉良化作流光,飞身离去。云海之中,他心中苦涩,生离死别,个中滋味肖玉良早已无视,只是,他觉得西出阳关,再也没人可以替他守着京城那个一人之下的苦情人。 彩云洲啊,彩云洲,他不禁想到那人第一次分开时写给自己那句词。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何人没有伤心事 鸳鸯楼下那条街,路两旁满是围观的行人,水泄不通。中间是迎亲的队伍,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舞狮引门。前面大引的新郎官,骑在乌黑高马,身上绯红礼服,白绢单衣,胸前扎着硕大彩球。 今天恭亲王世子迎娶礼部蔡尚书之女,当今圣上赐婚,择今天为吉日成婚。 谢秋雨站在楼上近处,凭栏观看,身旁谢世奇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胞弟,见他没什么兴致说话,只能低头看着楼底长龙一般的队伍。恭亲王世子仪表堂堂,如今喜事临门,面泛桃花,样貌本就出众的他这下更是英气逼人,分外俊美。 恭亲王世子姓吴名友,自幼爱好读书,精通诗赋,诸子杂家,涉猎广泛,因为长的俊俏,与同是白鹿洞书院出身的当朝吕相等人并称为‘白鹿四子’,人称无忧公子。算是当今圣上身边大红人,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明秀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还以为她还是个小丫头呢。”谢世奇难以忍受这份压抑的沉默,到底还是开口说话。 谢秋雨双手搭在横背在身后的圆竹剑上,不冷不淡答话:“家里房子这些年都修葺多次,何况多年前的人,兄长这个记性可不是一般差啊。” 谢世奇看着自己这个似乎永远都不动情感的冷冰冰的兄弟,不知如何言语,心底满满都是心疼。谢秋雨自小就不爱笑,但那时还会伤心,有时还喜欢哭鼻子。只是长大以后,愈发爱藏着心事,连家人都不愿意麻烦。可是如此看着好像成熟,实际上亲近的人不放心,自己负担更重。 谢秋雨当然知道自己兄长对自己的那份担心,只是他这些年来,总觉得与人之间有些隔阂。谢秋雨认为感情这种事和天气一样不定,就连那曾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喊着要嫁给自己的黄毛丫头都变成了别人的娘子。与其说他的心是一块顽石,更像脆弱的一团肉,容易受伤,所以深藏。 只是他不知道,蔡明秀为自己一直没得到的承诺等待了十年,等到的不是青衣千里回京之后哪怕一面,而是不可违逆的圣旨。她想做那个喜欢谢秋雨的少女蔡明秀,但她到底也是礼部尚书之女蔡明秀。 她坐在轿子里,钗钿礼服,凤冠霞帔,额间一点朱砂。及笄以来周围人都说自己是京城最美的女子,但是她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没有任何美丽的迹象。‘如果我长的一点好看,为什么他没回来看我一眼’。 对她来说,他喜欢的样子,才叫好看。 “最近族叔会到鸳鸯楼,到时他给我的东西麻烦兄长帮忙保管,我去雁落湖一趟,快的话今晚就回来,慢则几日。”谢秋雨略带歉意的嘱咐道。前天刚说这几日就住在家里,现在又要出门。谢世奇‘嗯’了一声,看见轿子路过鸳鸯楼时几根雪白的手指捏在窗沿,似乎要抬起帷布,但很快又收回轿子里。谢秋雨自然也是看见了,他卸下一贯坚硬的语气,眼神难得有些温柔,慢慢问道:“都说她现在长的好看许多。” 谢世奇点头:“倒不是仅仅变得好看,为人处事真的像个知书达理的小姐了。”只是老皱着眉也没有以前那么开心,这话他自然说不出口。 谢秋雨得到肯定,却说:“我倒是觉得,没怎么变。”她以前也好看的很,这句话谢秋雨同样只对自己说过。“走了。”说完,谢秋雨就独自回到楼内。谢世奇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很是难受,他很想问问自己这个立志要做天下除暴安良的大英雄的胞弟,你有勇气在这里目送她嫁给别人,怎么就没勇气去说一声喜欢。 有些人的喜欢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有些人却越喜欢越害怕说出口。不过是个选择,哪有什么对错。 一夜过去,寄宿山庙的三人醒来,对昨晚发生的事都闭口不谈。在僧人邀请下,食用寺里准备的时蔬米粥后就谢别继续上路。早上天气微凉,空气有些湿冷,赶路算是个好天气。苏小衣性子活泼,自然不会跟着两个人一起,有时看到少见的景色会突然快马赶过去,有时还会留在原地仔细看,然后等孟知安两人走远才又赶上来。 趁着苏小衣走远,叶青尘勒马慢行,喊了一声:“知安,慢些走,我有话与你说。” “何事?”说着孟知安看了一眼远处苏小衣,见她没有察觉,才看向叶青尘。 叶青尘似乎有些为难,下定决心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你,本来谢头名的意思是你自己去查,若是有收获早晚会知道。但我觉得你我还有很长路要走,怕你日后怪我没有早说,哪怕你不认我是朋友,但我自己心里还是过不去。” “你说。”孟知安觉得事有蹊跷,心底有些躁动不安。 “这事与你父母有关。历来两界司学院收新学使都要调查籍贯,祖上何人,所以你录入天甲班时,也有人到石台村调查。”停了一会,叶青尘深吸一口气才说:“那人就是你我前去调查的秦孤山。” 孟知安头脑发昏,很是疑惑:“那秦孤山不是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正是前去石台村那年。谢头名说,那秦孤山失踪之前他就觉得两界司中有很多事都显得诡异,于是后来亲自前往石台村调查。本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路过你父母墓地时却感受到了灵气波动。他识觉查看,发现你父母尸骸腐朽只剩枯骨,但是骨头上却有两界司铭刻。”尸骨上有两界司铭刻代表什么,两人都很清楚,魂魄被送往黄泉路。“谢头名得知近日山妖出现在石台村后,之所以叫你前往本想叫你引出那幕后主谋。他是觉得那人当初留下你肯定另有他用,所以今日也不会害你性命,终于不放心,还是叫我一起跟来。” “谢头名是不是怀疑肖先生?”孟知安忍住心里海啸般的愤怒,郁结诸多掺杂的情绪。他真的不希望是肖先生,虽然肖先生不曾教过许多功夫,但他算是自己在这条路上的引路人。他一直觉得谢头名是侠客,是英雄,是匡扶正道的担当,是自己的目标。但他更喜欢肖玉良,肖先生是君子,是正人,是他一辈子做不了的风流客,他喜欢看肖先生这么干净的活着。他一直都爱读书,却不愿称自己是个读书人;喜欢叫孟知安用功,还跑到学使院恳求楚姐姐多加督促,结果自己找个好地方能看一天风景;他有学问从不卖弄,他知道风雅却也习惯俗套。无关风情,雅俗共赏。 但是他听到的回答却是:“谢头名早就开始调查肖次席。” “肖先生何苦害我,我不过如此,他对我能有何图谋?”他似乎在替肖玉良开脱。 “这你就要自己去查清,要不日后亲自询问谢头名。叶某人也不知道。” 孟知安也不知自己此刻心底到底怎样情绪,他只是在想,日后假如,肖先生果真是自己的仇人,自己会恨他吗?他咽了下口水,感到刚刚喝过水的口腔有些干,拿起水袋,饮下一大口清水。“大同不远了,我们还是先赶路吧。苏小衣说不定等急了。” 叶青尘知道自己也不好多说它言,点点头两个人快马追赶前方的苏小衣。苏小衣正在前面奇怪这回两人怎么如此缓慢,好久看到两人赶来,靠近之后想埋怨两句就看到孟知安脸上阴云密布,似乎心神不安,又见叶青尘悄悄对自己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多说,就只好先赶路。 三人一路无言,快马加鞭速度倒是快了许多,还没到中午,江流呼啸声愈发靠近。孟知安骑马爬到一个高坡,就看见面前一条几十丈宽的大江横在坡底,这便是回流江。水面平静,不知疾缓,暗绿深邃,不知深浅,浅礁棋布,不知凶险。来往船只井然有序,闭帆者慢行,扬帆者急速,看起来比之京城路上行人还要多。 左望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家靠岸,人来人往像是沸水浇灌的蚁窝,格外拥挤,看不清渡岸具体摸样。大道两边立着白石基底的乌黑阁楼,往后去一段路,是比两边古树还要高出一大截的石雕牌坊,飞檐之下‘风陵渡’三个刻字,风神洒荡,龙蛇飞动。 “往山东边走,水流缓慢处,有船家渡客,再远一些还有客栈,我们可以住下,也能过江。”叶青尘赶来跟孟知安说道。 眼前景色壮阔雄丽,孟知安也不禁多看了两眼。似乎是不愿去想烦心事,就说:“问一下小衣吧,看她怎么想。”叶青尘点头,他倒是想劝孟知安在大同多停留一些日子,好歹收拾一下心情,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好在苏小衣愿意玩耍,要先在江边住下,二人欣然应允。 下坡沿峡口两岸群山饶了一大圈路,终于看到几家客栈,苏小衣到门前就跳下马跑进一间,孟知安无奈一笑只好牵着两匹马和叶青尘先到院子里去。这间客栈建的位置绝佳,两山脚底,高处可以在山壁重叠的树枝掩映下看见江色,若不是价格不菲,虽然停留这里的旅客不多,恐怕早就没有房间。 安排好房间,收拾好行李,三人决定到前面山上游玩,草草吃完午饭,就出门去。 极西天险,苏三除魔时那冰山上遗留的巨坑还在,从天上看下去就像有什么东西刚刚破冰而出一般。让人惊讶的是有个人正站在这坑洞边探望,这千年不见人影的地方,半月之内,竟然连续有两人来此。只是苏三为世人除妖,只身入魔界,不知道这人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仔细一看这人雪鬓霜鬟,老态龙钟,面目上布满刀刻似的皱纹,嘴里不住咳嗽,身形颤抖,已是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这老人颤巍巍走到离坑洞偏远地方,面前就是水桥半段留下字句。他就轻蔑地瞅了一眼,露出憎恶的表情,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话:“真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擅作主张的蠢货。沽名钓誉之徒,时无英雄而已。”他情绪激动,话说到一半就捂住嘴咳嗽,动静之大似乎把身子里的脏器都要吐出来。“小人,小人耳!”很难想象,竟然有人如此痛骂水桥半段,不知他与水桥有什么仇怨。 说完老人席地而坐,完全不在意周围严寒冰冷的环境。他坐下后吸了一口长气,先调理内息,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红漆金丝嵌云纹的匣子,没有开关,也没有锁。打开匣子,里面是拇指长短九把小剑,他一一摆放在自己脚边。收好匣子,口中念诀,灵力外放。 只见九把小剑冲天而起,剑气纵横,气势如虹。那九道剑气直指云巅,片刻内荡平天堑浓云,画出一道圆圈,各色剑气耀眼夺目。老人先是捂住嘴咳嗽两声,突然一跃而起,凌空飞去,一往无前之姿完全不见病态。 这一番折腾使得天上封顶处开始有一丝动摇,虽然不至于崩塌,但这里本来就被大妖洞穿,很是薄弱,如今再次轰击,似乎有些裂纹就要绽开。果然,不久之后,剑气中央凭空浮现一道裂缝,有一道阴晦趁虚而入,不过显露瞬间,千万道白光斩过,消逝无形。那九道剑气也顿时黯然无光,不再盘旋飞舞。 事毕,老人顺风落下,再次取出怀中匣子,打开之后收走天上飞剑,九把小剑如同被叫回家一样的孩子,安静躺在匣子底。 老人不知所为的尝试似乎已经失败,但他却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而且还在左右张望,如同在寻找什么。可能是有所感应,老人不疾不徐地行走在冰川之上。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显得很孤独。走了很远一段路,他才停下来,脚底冰石上立着一个巴掌大的铁面。 登山的三人为了多看些风景,都是找着曲折小径走。虽然路是偏僻了些,不过树木稀疏,也没有多少坑洼,倒不必十分小心。孟知安心底死结没有解开,还是不太畅快,一路上都在暗自想着。但归根结底他和谢头名不同,谢头名不爱说话是性格使然,孟知安是不愿说自己不明白的事。他非要把道理搞清楚,才会和别人交谈。 叶青尘知道孟知安心事多,可他也看出来,在孟知安自己没有想明白之前,任何人都劝不动。他这么想着,突然看见前面苏小衣,又觉得她说话可能不同。这么一想自觉八卦起来,摇头作罢。 苏小衣自然不明不白,但是山上共度两年,她比叶青尘还知晓孟知安性子。而且她也相信,自小苦难深重的孟知安那么难的时间都度过了,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三人各带心事,齐齐向山上攀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大同关圣 在孟知安三人看来回流江峡口群山并不太高,和横剑山,天阙山比起来真的算是小巫见大巫。只是三人登顶之后,云缭雾绕,四围空旷,脚下大江只有手臂宽,如此看来,也算是巍峨峻岭。叶青尘看到江面只有一点的许多船只,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识‘千帆过尽’,胸中顿生豪迈侠情。以前只做山中神仙,现在也是江湖侠客,背的都是长剑当歌,守得都是沧桑正道。只不过比起那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要更生动,更投入。 孟知安身处高山触景生情,一是想起自己在山上多年用功的岁月感慨万千,二是这趟回家本以为只是一般公务,谁知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心里之前满是焦虑。现在登高望远,心旷神怡,一时忘了那么多忧愁,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苏小衣脚底颇为酸麻,看着这两个人一副满足的表情,又一次攒下许多牢骚不说,就坐在一块干净的地上,扫视着眼前不大景色。结果孟知安并不打算停下,反而还要向前,叶青尘对苏小衣嘱咐了一句:“小心。”就跟着孟知安一同前进。 孟知安走出不长一段路发声说道:“叶兄你在两界司日子比我长,可曾见过有人从黄泉路上回来过?” 叶青尘知道孟知安得知自己父母双亲魂魄被送进黄泉路,所以心里留着一丝侥幸,还想着能救回父母性命,不过这事没有先例而他对平阳黄泉路也不了解,无法回答。他倒是认识黄泉守路人可又怕说不明白给了孟知安希望,最后全部成空反而再让他伤心。“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她一定能解答你的困惑,日后我见到一定会帮你问明白。” “那我问你,活人进的了黄泉路吗?” 叶青尘很是无奈:“那黄泉路通往九幽冥府,全是死气,活人怎么进的去?” 孟知安顿住身形,沉思片刻突然说:“那我若是成仙呢?去不去得?” 叶青尘被他这不知天高地厚之语弄得不知所措,苦笑着说:“你若是仙人,何处去不得?” “那我就登仙路,成仙位,路上先踏平这世间不公,然后再救我父母回来。” 叶青尘觉得今天孟知安脾气有些幼稚,显得格外可爱,点头附和道:“好啊,就是日后成仙,别忘了我,送我一星半点仙器法宝我就心满意足。” 孟知安知道叶青尘没有当真,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如果是真的,我还想问问肖先生,他为何要害我。” 叶青尘无言,他没想到肖次席在孟知安心里有如此重的分量。他光以为孟知安因为父母之事难过,可似乎肖玉良可能是杀害他父母之人也让他揪心。他找个其它话题:“仙境可非易事,你可要更加辛苦些。” 孟知安笑着说:“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容易的事。而且我吃苦不是为了成仙,是要求一个正道。谢头名那样就很好。” 叶青尘驻足高山,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谢头名天分虽高,不过我更看好你。” 孟知安不解:“怎么这样说?” 二人已到涯边,如同御剑飞行。叶青尘感受着高空中微风,解释:“天才如谢头名,愚钝如我等都是要往上走的,走的顺的时候好像很快,但是哪能一路坦途。如果哪天遇到难关,走过去还好,走不过去,一辈子都会停在那里。而你孟知安不一样,对你来说,容易,困难没有什么不同。哪怕你天命只在道境,你也会往仙境走,因为你觉得,不过是比以往难了一点,再咬咬牙就好。” 孟知安笑了笑,叶青尘说的不错,他的确是这种人。他不怕苦,他要做的事满是辛苦,如果害怕辛苦为什么这么选?“这世上,有些时候活着就算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我想看看,既然大家都希望轻松一点,这么辛苦还有什么意义。我多吃点苦,是不是可以换回来点什么。” “那如果什么都得不到呢?” 孟知安笑笑:“那么辛苦肯定忘不了,快死的时候也能回忆出这一辈子怎么过的,说不定能笑出来。” 叶青尘听着,跟着笑出声来:“果然很像你的答案。”他觉得如果孟知安想做的事,总会得到结果,不管好坏。“不过照你这么说,以前就没想过当仙人?” “上山以后想的是入两界司,救世间苦难人,用不着当仙人,有点本事就行。” 叶青尘这才明白一直以来他看到孟知安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世人成仙都为自己,而孟知安受难为的是他人。可他又不是活在富家的子弟,哪怕时来运转被收到横剑山上也受到那么多冷落,如何养出这种‘菩萨心肠’。之前他觉得孟知安这种人很傻,现在叶青尘甚至害怕如果肖玉良真是害他全家之人,孟知安还能当现在这个孟知安吗。“知安,你觉得这人间值得吗?” “值得什么?” “这世上自私的人多,无私的人少,心怀不轨的人很多,真正纯良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所有人都不善良,你还愿意这么辛苦下去吗?” “那我就再努力一点” “那如果怎么努力也办不到呢?” “那我就努力到死。老叶,我知道这世界有多不堪,我看过,我就是那么活过来的。这人间值不值得不重要,你选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很多人说了许多不是在证明自己这么做多正确,而是在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个理由。别人犯错,并不代表你也要做错,你依然可以选择做对的事,只是有些人觉得辛苦就放弃了。” 叶青尘听到这番话,心里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他好像这时才发现,自己也算是拿着‘世间不公,良善何用’逃避辛苦之人。他有一个问题很想问出来:“那假如你面临死地呢?如果非要你做违背天良之事方可求生?如果这世界,这周围的一切都逼着你做恶呢?” 孟知安倒是无动于衷,毫不思索脱口而出:“那就证明公正,善良在你这,没有其它所妥协的东西重要。” “那样算错吗?” “在我这里算,在其他人哪里或许不算。”孟知安觉得,每个人都会有所选择,他不这么选不代表其他人不会,看到那么多事实以后,他自然可以接受有人与自己选择不同,也必须接受。毕竟每人心里重要的东西不同,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人是一件极其无理的行为。只不过,有些人妥协的太随便,一点辛苦都不愿吃。“老叶,我这么做也是我自己的事,并不代表我要所有人都和我一样。” 叶青尘点头:“所以这人间值不值得,对你来说真的没有区别。” 日色渐近傍晚,三人决定先看一眼落日再回去。苏小衣看到孟知安面色如常,话也多了起来,不自觉的也开心不少。 隔日清早,害怕过江人多的三人早早起床,早饭都没用就牵着马找个大船过江。谁知道清晨运货的船丝毫没有减少,依旧耽搁了不少时间。 过渡口的时候几人特地到风陵渡的牌坊下仔细观看,只是孟知安靠近之后觉得那三个字似乎没有之前看的传神,原来也是只可远观的佳景,近看倒是不少瑕疵。沿着风陵渡口大道一路走过去,路上人越来越多,等到眼里可以看见大同灰黄的城墙,周围已经是并排走的几列人马,虽然不至于摩肩擦踵,实在没法加快脚步。 只不过三人挂着两界司官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路畅通。 进城之后,支路繁多如同参天大树的枝干,所以每条路上行人倒不是很多,路况还算宽敞。孟知安意思是先到两界司官房,但是叶青尘和苏小衣都觉得人倦马乏,不愿绕路,只好先找个地方住下。更巧的是几人住店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关圣故居,这几日没多少游人,所以正适合出去闲逛,孟知安就打算一个人先去那里逛逛,回来时不妨到两界司官房去。 从店门出去绕行几个街道,赫然看见空地之上只有一间不大的房屋,外观普通,和一般民居无异,只有门前立的石碑稍微显眼一些。孟知安看到石碑上刻的只有一个红色的‘关’字。其余再无更多文字,孟知安特地绕到房子另外一侧,仍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如此普通的故居倒没有使孟知安失望,反而让他对关圣其人更加神往。 他始终以为,像肖先生他们这些仙人,风骨犹存就好,爱恨情仇可供后人瞻仰,何须许多外物,难以传神更是俗不可耐。 就在这时他在巷口看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这对比鲜明的两人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打算看清那两人样貌时,周围环境顷刻间如同泡沫渐渐破灭,头脑发晕天地旋转,孟知安感觉整个人就要被一股无名力量扯裂,强大的压力倾泻在自己的肩头,脚下地面变得柔软,不自觉想要跪下身子。 白衣人头顶红花,面若冠玉,笑意动人,只是身形瘦削看着一触即倒弱不禁风。黑衣人一根木簪扎着发髻,脸上冷冽残酷的神色,人也是魁梧有力。 孟知安竭力想要站起,只是力不从心想靠丹田洞府里可怜的法力对抗这外界的压力根本无济于事。那黑衣人看着孟知安摇晃的身躯,脸上突然浮现厌烦的神情,身侧的右手食指一弹,孟知安感觉胸口被一座大山砸中,人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弹射出去。遭受重创的孟知安嘴里吐出鲜血,体内气息大乱。 一道清风徐来,稳住孟知安身体,柔和的力量还顺便调理了他体内躁动的法力。虽然被砸飞,但很明显对方并没有杀心,所以孟知安只是胸腔受创,不过几日就可以恢复。 刚才伸出援手的白衣人右臂拦在黑衣人胸前,说道:“脾气怎么如此暴躁,人家无辜路人不曾招惹,好歹是条性命。更何况在关镇司府上,还是要给几分薄面,怎可妄下杀手。” 黑衣人瞅了一眼关圣故居门前石碑,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说道:“关某亲自来我这求情还好说,就凭他几分余荫就想护人周全,也太看得起他。” 白衣人听完略一皱眉走到两人中间:“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滥杀无辜之人。” 黑衣人长出一口气,说:“既然你求情,那就另当别论。我今日虽然心情不好,但也就大发善心先放过这小子。” 两人就此并行离开,孟知安捂住胸口痛处,抬头看着那黑衣人,死死盯着他头顶发簪,想要记住模样。感受到身后目光,黑衣人迅速打出一掌,铺天盖地的灵力向孟知安涌来,那白衣人离得远,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孟知安还是抬头,死死盯着那黑衣人面目,看到他脸上左右嘴里各有一根细长胡须,眼里黄金瞳色。那磅礴之力正要欺身而近,关圣府邸内一声长啸,引动天上万钧雷霆,汇聚成一柄长刀,瞬间落地劈散这道掌风。黑白两人各自大吃一惊,倒不是畏惧,而是疑惑,这关圣辞世已有百年之久,如何余威至此,难道是活着的时候比自己都要强上很多,那又怎么只是圣人修为,早早离世。 白衣人责备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看到天上云海翻腾,涌雷滚滚仍未消尽似有余威,不由分说就拉扯着他衣袖遁入青天,远离此处。那两人离去之前,孟知安听见黑衣人一声冷哼,心底倒无所畏惧。肖先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仇,孟知安就记在账上,来日叫他加倍奉还。 他这辈子行的是正道不错,但他要做的是侠客,不是圣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杀人者死,救人者生。做事既要安心,也要自己舒心。不顾自身受伤他向关圣故居长鞠一躬,表达谢意。再起身之时,屋前那道门居然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身上衣物和寻常百姓并无不同。孟知安想要走近些,老人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这里说话就行,”那老人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你看着现在是仍在两界司内不错吧。” 孟知安被他这句‘仍在两界司内’弄得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头。他忍住伤痛抱拳问道:“不知阁下?” “何必如此多礼,老朽关圣后人,今日门前妖气弥漫,家里关圣牌位布满雷光,特意出来查看,不过现在看来妖物已走。” 如果真如老人所言那两个人竟然都是妖物所化,孟知安心底虽然知道自己能力浅薄,但是完全没有看清妖物底细十分惭愧。这白发老人看着周身完全就是寻常百姓无疑,他倒是比自己这个两界使看的明白。 那老人似乎也看出孟知安心中困惑,说道:“关家自古以来天赋如此,不管什么妖物在我们眼里都无所遁形。”他看见孟知安嘴脸血迹说:“那两个妖物还没有离开大同,你这几日还是要多加小心。大同群山里有不少圣人洞府,这两个妖怪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修为恐怕比圣境只高不低,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孟知安胸口又是一阵刺痛,不能久留:“孟知安身为两界使哪有畏惧妖怪的道理。不过多谢老先生提点,在下有伤在身先行告退。” 待他走出不远,那老人褪去笑容,脸色渐冷,盯着大同城外群山说道:“一群怕死没用的废物,两个天门境妖怪就不敢出手了,全要当缩头乌龟,还要老夫动用法身,连个小辈都不如。终日窝在自己狗洞里修什么屁功,再练也追不上谢秋雨,将来说不定还比不过这孟知安。”说完,怒气未消用力挥了挥衣袖,走进屋内,木门随后合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道士下山 孟知安离开关圣故居,感觉身体虚乏,就不打算绕路再去两界司,匆匆回到客栈休息。结果沐浴时就已经疲惫昏睡过去,还是来收拾污水的小二一再敲门才把他喊醒。 苏小衣晚饭时没有看见孟知安,心里有些不安担心。她觉得这几日孟知安心事越来越多,比之前在横剑山还要难过。叶青尘到楼上看到孟知安身体不适就没有多加打扰,自己一个人先去两界司,让孟知安独自好好打理身体。 其实苏小衣历来不愿麻烦别人,可是她碰见孟知安时总会油然生出一种依赖。当初在横剑山第一次看到孟知安时,玉持峰众弟子都在用功修炼,只有他一人在远方打扫落叶,苏小衣盯着他看了半天,这人居然没有回头过一次。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孟知安也悄悄离去。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处境的艰难一样,很快习惯了这种生活,但说是随遇而安,更像司空见惯以后泰然处之。横剑山上苏小衣身边都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稍有些不如意都会怨天尤人,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她觉得孟知安很像她什么都不愿意啰嗦的老爹,只是后来相处多了才发现比起苏三的随意,孟知安这个人更加认真,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经常这么想:假如有个兄长,那一定要是孟知安这样的人。后来老爹要走了,苏小衣才想起来自己在横剑山也算是孤身一人,原本她以为自己和孟知安一样,可以活的依旧自在,谁知完全不是如此。于是她逃出来,找到肖叔叔询问孟知安下落。这一路上她害怕自己找不到孟知安,害怕自己找到孟知安却被对方忘记。没有找到孟知安之前,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害怕。直到她遇见孟知安,又变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小衣。 她感觉平时打扰孟知安就像她没事去找自己老爹麻烦,这种无故生出来的亲切感她自己也觉得很可笑,没有道理。可是就像苏三那个臭老头说过,人总会做一些没有道理的事,只是有些人做事可爱,有些人做事可恨。她万万不相信自己会看错孟知安这个人,因为孟知安这个人内心活动虽然错杂纠缠,你很难猜测他在想什么。大多数情况下他的选择却又很简单,你总会知道他要做什么。 水流遇巨岩分两股转折,应地势高低而汇合远去,山中许多数人抱古树总会落下几片枯叶随风摇曳,最后似浮萍一般搁浅在近岸沙石上。最后终于到涯边,白练急转直下奔赴谷底,只闻山泉激荡,空谷传响。 不过今日,这纯净水流多出成千上万缕小蛇般血红细流,在溪水里游动。 山峰高处,罡风肃杀,刀剑齐鸣。一个身着灰黄道袍的年轻男子倒提长剑,坐在高树上,头上扎着冠巾,脚下十几条浑身都是乌黑妖气的豺狼。“一群野狗就想伤着大爷我?开什么玩笑。大爷我可是北方真武玄天大帝转世,打个喷嚏都能震死上万妖魔,不是嫌弃你们修为低下,只不过尔等区区小妖,都不值得动用真气。” 山林深处,一道魔音:“小道士,你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若是你能乖乖交出真武妙经,我好歹可以留你一个全尸死后还有坟冢。如若不然,我手底下这些幼狼胃口可是很大。” 树上的道士蔑笑道:“你这野狗也敢和我讲条件,大爷今天出门卜了一卦不宜杀生,想留你们几条狗命。如今看来你是茅坑上点灯,找死是不是。”他用剑的握法不像个剑客,反而像是拎着一把刀。 树林里那人不知忌惮何物,依旧没有现身只是冷笑一声,运功远远送来黑气袭向这个道士。道士手中长剑横斩,劈开魔气,然后双脚伸直,一阵翻滚,跃落平地。他周围十几条妖狼蠢蠢欲动,可是不知被什么要挟,都束缚原地。 “没想到你这条无家野狗还有几分脑子,懂得畏惧。刚才可十分狂妄,大爷我还以为你是坏了脑子的疯狗呢。”道士手段繁多,特别是事先准备好的五行阵法,一旦入阵着了门道,不是天差地别的修为差距很难取胜。这妖物恐怕也是知晓这些小心之处,格外拘束。道士看着周围恶狼,面上全无惧色,朝树林深处喊道:“大爷我告诉你,我杀狗从来不愿意费事,对付你们有我手里放血的刀子就够了。你这手下狼群都死的差不多了,再不现身可是一条母的都不剩,以后只能打光棍了啊。” “聒噪。”狼群得到应允,按捺不住杀意,扑向中间的道士。那道士手底夹着一张符,往背后扔去,腾起几丈高的火墙,他身后原本疾驰的群狼为之一顿。暂无后顾之忧的道士提剑向前,一条巨狼正面跃起,想要从天上落下顺势扑倒。而此刻,又有三匹狼从左右前方奔来,让他难以位移。这狼群行动井然有序,配合十分默契。 面对如此险境,道士倒不慌忙足尖轻点地面,迎向空中巨狼,在那狼爪即将触碰到自己面门的时候,上身止住趋势,双脚上前踢在巨狼腹部,就像站在那妖狼胸口。然后他瞬时间变换重心凭空弯腰,双手将剑插进心头,用力劈开,从那巨狼肩部出剑。落地之时借助脚下狼尸,踩踏之后顺势左转,一剑劈开躲闪不及的狼首。不过身后更多的狼群赶来,想要将他包围。侧身躲过一条激进的恶狼袭击,随手从腰侧将其活活劈开,鲜血挥洒一地。 同伴的死去丝毫没有触动这些畜生,依旧攻势不改蜂拥而至。道士一左一右挥出两剑,就像劈开木头一样收下两颗头颅。他向后腾挪,嘴角含着不易察觉的笑容。一条自以为聪明的孤狼饶了一大圈想要从背后偷袭,结果他头都没回,一道剑气就收割了性命。 打了半天,这道士只出了这一道真气,不只是托大还是有意保留。这些狼妖虽然迅疾,但是比起这个道士总是慢上一些,所以看着凶险但是却完全无法伤其分毫。他脚步轻快,反身借身后一株大树施展一招梯云纵,凌空而起。轻盈越过狼群,空中有两条恶狼想要扑杀他,结果都被一剑穿心,直接灭杀。 道士看着剩下不多的几匹狼,背靠一株古树,理了理身上凌乱的道袍,对着那不知躲在何处的妖怪说道:“小东西,你再不出来爷爷我可是要走了啊。想要真武妙经,这点胆量和本事都没有的话可是痴人说梦。就算大爷我今天给你,恐怕你也留不到明天。” 那妖物没有搭话,只有狼群再次袭来。这些不成器的妖狼虽然浑身妖气,但是只有些许修为,本事也就是比山狼强壮些许,对付一般行走江湖的武林高手好用,但是碰到像道士这样的山中神仙,根本无济于事。 兴许是玩闹够了,也可能是被这狼群低吼弄得心烦意燥,道士提着剑直接走进去。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动用真气,只是脚下踩着的步伐不知是何身法,整个人看起来飘忽不定,在狼群之中闪转腾挪,移形换影。他手中长剑随着身形变动起起落落,大开大合,就像问斩行刑用的斩首刀,很快就只留下一地残尸,鲜血横流。 道士斩杀完狼群,环视四周片刻,突然狠狠说道:“既然你不敢出来,报个位置大爷我亲自去找你。给你点时间找个好地方,留着风水宝地葬你尸首。” “小道士,你师傅没教过你言语小心客气。”一个长着嘴尖毛长的恶心模样的妖物缓缓飘过来,它声音清亮,不知为何长的却不像个人样。 道士看到这妖物原形,刻意取笑道:“怪不得不愿意现身,原来也知道自己长得丑见不了光。” 那妖怪面上也不生气,但依然率先起手要取其性命。妖怪手作爪装,挟浓重妖气抓向道士。道士翻身轻巧避开,那妖物握爪为拳,砸出一道黑气直扑过去。那道士横剑挡住,剑身精光大盛,灭却这妖气。妖怪此击落空,转身挥出几掌,又是几团黑气冲向道士。在黑气靠近以后,道士用剑尖轻轻点过,就将其化为乌有,一气呵成,好不惬意。 这几番当然都是试探,那妖物见道士依旧没有用真本事,沉不住气,嘴里吐出一根长鞭,含住尽头运气挥舞。那长鞭不知什么材质,居然可以随意伸缩,远远就劈向道士。道士用力挥剑,没有斩断反而是长鞭以剑刃为支点转而抽向他背后,无奈之下只好先用剑架起长鞭抽身而出。就在他尚在空中之时,那长鞭居然灵蛇一样射过去,想要贯穿他的胸口。道士用剑身护住胸口,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胸口发闷,长鞭砸到剑身的地方也是一串火花。好在这道士身体结实,连痛也不痛,落地也刚好稳住身形,一剑格挡住长鞭再一次的攻击,倒也没有性命之虞。 “小道士,你现在把经书交给我,你就痛痛快快的去死。接着负隅顽抗,本尊就把你魂魄剥离,炼就法器。” 道士拧了拧脖子,骨缝里发出清脆的咯噔声。他看着传声来的妖怪,毫不在意的回答:“你呢,就不要再跟本大爷废话了。我是看你有点本事才留你狗命到现在,既然你不能给大爷我安静下来,那就去死吧。” 妖怪眼中闪过冷冽寒意,但下一刻,却满是惊异之色。视野之中,那黄袍道士居然不见踪影,他慌忙寻找,然而识觉之中也是毫无踪迹。 “敢抢你大爷的东西,就准备好死吧!”妖怪听到头顶声音,还没来的及作何反应,长剑就从枕骨插进头颅之中。道士左右脚踏在妖怪肩上,右手握着剑柄,左手狠狠一巴掌甩飞这已经死去的妖怪,顺便抽出剑身。道士摇晃长剑,血液溅射,他不是想收拾干净长剑,而是一时兴起。看着这山上一地尸首,道士用干净的左手扶正头上松开的冠巾,无奈说道:“这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啊,要不全烧了吧。”他抬头看着四周茂密的树木,估计稍不留神又要放火烧山铸成大错,于是哀叹一声老老实实的挖坑。 就在他埋头苦干,忙活半天才埋下几条死狼,满头大汗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之时,天上流云至此,落下一个白须黄袍的老道士,看着正在劳作的小道士咳嗽一声,教训道:“趁着老道不注意,你这挨千刀的又偷偷跑出来给我惹祸。老道我说了多少次,有功夫多看看经书,修炼修炼心法。你不用功怎么长进,日后碰到你陆师兄还不是输。老道我就你这一个徒儿,怎么就这么操心。” 道士看见自己师父,听见他唠叨也不心烦,反而陪笑道:“师父您来了?快快,帮我砸个坑出来,我好把它们埋了。要不然您费点力,直接帮我处理了,徒儿我就能早点回去读书。” “你回去读书?你是当师父我老糊涂了会信你这鬼话。我说了多少次,你天资聪颖少有人及,那真武妙经多少人想要,为师我帮你求来可不容易,你就不能长点志气。为师不求你替我挣回脸面,可你这天赋可不能浪费在我这,要不然我对自己良心过不去,对你爹娘也难以交代。” 道士乖巧点头道:“是是是,师父您教训的是,徒儿顽劣让您费心了,回去以后肯定痛改前非,好好修炼。所以这忙您到底帮是不帮?” 老道士气的直翻白眼,想要动手又似乎不忍心,只好答应道:“我真是前世少了你的断头香,今生才要还你这性命债。你就不听话,老道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道士听到师父这么说,满脸不愿意:“师父你可不能气死,小道士我无亲无故,只有您最疼我,您要是不在了,我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老道士恨恨地想要拍他脑袋,又怕打坏了,就一巴掌拍在后背上。“老道我这修为还能再过上几个百年,但是你真的要用心,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不会,徒儿我天赋异禀,别的不敢说,早晚也是天门境高手,到时候横扫天下,师父您脸上也有光。” “好听的就少说两句,多下点功夫比什么都好用。” “懂了懂了。”道士看见自己师父走过去,运气在地上冲刷出几个深坑,然后将死去的妖怪埋进去。自己一个人慢慢后退,坐在一棵树底休息。他不是不愿意用功,只是那份人人眼馋的真武妙经对他来说太过于烫手。他原本是观海山上一对神仙眷侣的独子,父母在外不知原由身亡以后,无依无靠,本来家世就不显赫的他根本没人看的上眼,整个观海山无人愿意收他为徒,只有已经山隐多年的老道士觉得他天资还算聪颖可以调教,若是当一辈子凡夫俗子很是可惜才收入门下。 这么些年来老道士不仅仅当师父,也当长辈,功夫教了不少,道理说的更多。而那份真武妙经则是一辈子不争不抢的老道士唯一一次动怒出手争夺。 那次观海山弟子演武,前三名可以按顺序挑选内阁选出的三本经书。他在最后一场比试输给了前一日在擂台上刻好阵法的陆少川师兄,一个早他入门大他三岁的男子。输了以后,年轻气盛的他自然不服,可是申诉时却被人一掌推开,所有人都在恭喜对面那个赢家,而他又一次无人问津。这时老道士上台,指着观海山山主那个老头骂道:“你徒弟干的好事我不说,但是你不讲道理我也不讲,我徒儿今日必须要自己去内阁挑本经书,要不然,老道我打也要打进去。”可是就在山主答应以后他也没去,还是师父替他拿了那本真武妙经。 那日他想了很多,他在想师父跟他说的人间正道,为何在这观海山,在这仙家之地却看不到一丝一毫。师父跟他说修仙要体会人间疾苦,心存善念,可他困难的时候为什么只有师父一个人伸出援手。这山上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没有家底的弟子不收,没有收益的事情不做。师父教他的道理,到底对不对? 十六岁那年,他人生中第一次输掉比试,被人一掌推开,所有人都围绕那个胜利者,却没人安慰他。后来也终于明白,第二名才是最大的输家,其次才是最后一名。从此以后他不要输,他要一直赢,总有一天他要让全世界看着自己。 那年十六,看着讲了一辈子道理的师父为他不讲道理,做了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他在那低着头发誓,总有一天他要用手里那把剑告诉全天下所有人,这天上所有仙:我的道理不重要,但是我师父的道理,你们都得听。 谁不听,谁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破山中贼易 很快就是深夜,苏小衣在房里睡不着,月色微凉,夜深人静时,她悄悄起身,摸到门外看到孟知安屋内依然点着烛火,苏小衣想了想还是没有推门打扰。她靠在屋外的木栏上,仰视一轮明月光照人间。 只听一声轻响,身后房门已经打开,孟知安捂着胸口,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出来,看见门外的苏小衣瞬间怔住了,门还半开着。回过神来合上门,对看着他的苏小衣说道:“怎么,你也睡了一天。” 苏小衣本来想踢他一脚,但看他身体不适就白了一眼也不管这夜深幽暗的时候对方看不看的见,接着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是猪啊,除了吃就是睡。” 孟知安笑了笑问道:“你没养过猪吧?” 苏小衣不懂他用意何在,觉得他语气古怪就瞪了他一眼,而后感觉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简直是浪费力气只能出声发问:“是又怎样?” “猪可不是吃完就睡的。” “就这样?” “恩,就这样。” “你你你,你是猪吧。” “你眼神不好啊。” “要你管!” “我就随口一说。” 苏小衣心里默默发誓,等孟知安身体康复,一定要他为今天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 孟知安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苏小衣。他在横剑山那两年一直都很无聊,最喜欢的就是惹恼苏小衣,然后看她眉头紧锁满眼怒火,踢自己两脚后手舞足蹈地喊着叫她爹一剑刺死自己,就用小拇指,不,用小拇指指甲。 孟知安突然想到,苏小衣她爹已经走了,她或许还有个没见过面的娘。不过现在,她和十五岁那时自己一样,无依无靠。他曾经以为自己有了肖先生可以做长辈,可以当家人一样对待,在这个世界上他孟知安不再孤身一人,和其他人有了联系。可他哪怕不愿相信还是要面对肖先生可能是坑害自己的恶人这个事实。而苏小衣找到自己,是不是就和自己仰慕肖先生一样,为了有个人可以当做家人,为了自己在这凡尘之中不再孤身一人,为了与他人有个联系。 苏小衣靠孟知安失神良久,忍不住问道:“小知安,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脑袋瓜子了?” 孟知安看苏小衣还有兴致开玩笑,知道她心事不多。“怎么睡不着?” 苏小衣想说自己担心他,但怕他取笑自己,就随口回答:“饭吃多了,撑得。” 孟知安自然知道她这是在糊弄自己,但又不好拆穿:“没事少吃点,会胖的。” 苏小衣扬眉道:“我怎么吃都不胖好吧。人家是仙子,怎么会不注意体态。” 孟知安刚想取笑她这不自谦的言语,转念一想,苏小衣还真的算是仙子。不管论外貌还是论家世,苏小衣可以说符合世人对仙子的所有想象。不知怎么,孟知安突然想到了叶青尘,他回头看了叶青尘的房间一眼,估计以那个人刻板用功的性子肯定又在修炼,转脸对苏小衣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一起去集市上转转。” 苏小衣一听要出去玩,马上就开心起来,不过很快又愁眉苦脸,嘟着嘴说:“你这么说,我又开心的睡不着了。要不你明天早点起来喊我,千万千万要把我带着。” 孟知安点头,答应道:“行,你不醒我就把你绑在我背后带着你上街。” “那我再多吃点,压死你。“ 两人都不禁笑出声,想到大家都在睡觉恐怕会打扰别人清梦赶忙齐齐捂住嘴。相识一笑,孟知安双手按在苏小衣的肩头,推到她自己的房前,说:“快点睡吧你。”等到苏小衣哼的一声关上门之后,才转身回去。 孟知安回去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说:“还真的瘦,不行,得叫她多吃点。” 观海山顶上天师观,周围群峰屹立,如同众星拱月,诸仙俯首。 昨日黄袍道士乘着师父的无根云回山,果真没有看书,而是在院子里那株千年银杏树下独坐一夜,膝上放着自己那把无名长剑,醒了的时候就对着剑自言自语。玄门日诵早工课经完下殿的老道士看自家徒儿跟以前一样,不知犯的什么神经,气不打一处来。 老道士对自己徒弟喊道:“张陵,你发什么呆。” 道士一听师父喊自己,慌忙应声:“在呢师父。” 老道士面带怒容,声音也提高了几度:“经书读了没就在那发呆。” “读了读了,今天读的道德经,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老长了。” 老道士看他手上空无一物就背上背着那把长剑,知道他又在给自己打马虎眼,倒是没有追问而说:“为师说了多少次,不要单单只练剑。这世上那么多手段你就是不想用也要多加了解要不然和别人交手多少会吃亏。” 张陵不住点头:“师父你说的都对,我不是不想看,这几日没和我的剑聊天我怕与它生分了。顺便还有不少感悟的道理要和剑兄参悟一番。” 老道士似乎早已习惯徒弟胡言乱语,只是提点道:“没错,我们山上人是讲究惩恶扬善,但修炼讲究的是悟性,你跑出去除掉再多的妖怪未必能有长进。还是要砥砺自身,所谓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还有,不要只问剑,还要多问问自己,要不然来观海山做甚,去横剑山更好。” 小道士张陵自然不乐意,嘴一撇对自己师父说:“横剑山没有师父这样的圣人,我不愿意去。” 老道这次终于是动手了,狠狠敲打自己徒弟:“怎么说话,横剑山苏三那可是直追水桥仙人的大能,师父我这一辈子都追不上,你这小道士还敢背后非议。” 张陵没有听过苏三,一时发懵,满脸不解地问自己师父:“这苏三是谁?用剑厉害吗?” 老道士似乎预料到自己徒弟会这么问,早已准备好回答:“我尚在道境时,曾经在三山论剑时看过他借叶母发丝送出一剑,百万里流云尽歇,天地日月停滞,万物生机为之一顿。”言语之中全是憧憬,张陵看着师父年迈苍老的脸上迸发神采,自己也不禁被感染到。老道士接着说:“苏三一剑可送凡境入圣,送圣人进黄泉,名不虚传。” “师父,那苏三收徒吗?要是您不介意我能拜他为师吗?” 老道士听到自家徒弟这种不敬之词没有发火,而是轻叹一口气才说:“如若有缘再见,我倒真想让他收你为徒。这世上讲道理的人多,懂道理的也不少,只是真正能身体力行的目前为师所见恐怕就他苏三一人。为师这辈子求的是中和,做的却也是苟且,假如有一天你能遇见一个把道理做的和说的差不多的人,不妨就拜他为师。”旭日初升,还是舒适宜人的天气,站了半饷的老道面上还是沁出些许汗珠。本来辛苦流汗并不奇怪,只是出现在一个圣人身上着实突兀。 张陵看自己师父有些疲惫,很是心疼:“师父你年纪大了,就别日日诵经。” 听闻此语老道士胡子都被气的抖了三斗,自己没教训他偷懒,他还撺掇着自己一起。等他擦拭额头汗水时意识到徒弟这是心疼自己年老体迈。想想自己天资愚钝,只是侥幸脱凡入圣阳寿多活五百年,如今已经两百有余,当初道观里读书的同辈之中除了观海山山主,恐怕再无其他人,心底凄凉之意不多,感慨却也不少。 张陵看见自己师父不知思虑何处,魂不守舍,就追问道:“师父你说那苏三愿意收我为徒不?” 老道士颔首低眉,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为师这辈子别无他长,就是眼光独到。你虽然不好读书,但是用剑,早晚天下无双。往近了说,力压三山有余,谢秋雨都要差你一头。这往远了说,千年以内只有两人学剑天赋比你要高。” 张陵被师父这么夸赞心里没有分毫欣喜,面上全无动容只是虚心求问:“莫不是苏三前辈和水桥仙人?” 老道士听到这里,脸上带着笑意摇头道:“水桥半段虽然天资傲人,但他修行只能说均是优异,却无一个突出之处。古今用剑最好的两个人,一是横剑山苏三,另外一个你更不认识,西面大月氏人,百年前号称天下剑仙魁首,折断苏剑,逼得他立誓从此以后手中不再持剑,曾一日之内连开四门的千古奇才八愚梓人。” 张陵痴痴一笑,师父没有说错,他果然不认识。“八愚梓人?好怪的名字。” 老道士点头:“西面的人,名字与我们自然不同。你只须知道,论用剑没有人比他在行。” 张陵满不在乎的说:“我不信。” 这一反驳让老道士不解:“怎么,你看过?” 张陵不住摇头:“没有,只不过我的剑,他也没见过。” 老道士先是一怔,然后仰天大笑。待到脸红脖子粗,喘不过气时才歇住对自己徒弟说:“是为师错了。任谁也想不到当初输给八愚梓人的苏三反而登临仙境,如今我又如何敢论断你比不上前人。徒儿,你记住,手中剑可以断,心里剑万万不可折。今日输明日可以赢回来,要是见人求败,那可是要输一辈子的。” 张陵脸上不是十分却有一些倨傲之色:“我用剑比不上那些仙人,不是惊天动地就是日月变色。我这把剑很简单,不管其它,谁来谁死就是了。” 老道士既是不满又是欣慰,心底一时情绪不佳颇为复杂。看着这个珍视许久的徒弟,知道他已经不再迷信正道,老道士自己又很难去规劝他。若是让他恪守规矩,怕是拘泥之外亏损自身;若是放任他如此下去,担忧他早晚误入邪途。 不过他背的还是那把荡魔剑,权且当他还是除妖人。日后路怎么走,天公作美即可。 “师父,以往我练剑您老可都不闻不问,今天怎么就跟我说了这么多。” 老道士眯着眼坏笑道:“为师今天到玄门见到掌门师兄,也就是你师叔。他说半月之后三山论剑,要你和陆少川一同前去天阙山。所以最近你要多加用功。” 张陵听到陆少川的名字已经头大,一想还要和他一起出去比试更不管什么大逆不道,瞅了自己师父一眼就悻悻离去,连句话也不愿多说。 大同街头,游侠过客云集,往来生意人摆的摊点不说,毕竟稍大一点的县城都有不小的繁华商市。这琳琅满目五彩斑斓的诸多买卖之外,还有一些行走江湖的异士能人。一般女子自然喜爱胭脂粉黛,流连于添妆美颜的物品之中,但是苏小衣或许看上一些款式的衣物还会耽搁时间,其余时候非要看一些奇怪的表演。如果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讲些少见的故事,最好不过。 本来早上贪睡的她是被孟知安和叶青尘拖来这里,现在她却反过来拖着他们两人到处找人说话。刚刚又打上一个算命的主意,给钱之后不让人看相不让人卜卦,非要问人知不知道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是谁,武功最好的大侠是谁。那一身道袍满是针线缝补痕迹的老先生被这奇怪的请求弄得摸不着头脑,虽然行走江湖多年嘴皮子利索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相师眼睛滴溜一转,转而问道“姑娘,你是问将来过去还是现在?” 苏小衣一边摆手一边说:“我问你啥你就说啥呗。现在江湖上哪里最厉害?” 相师知道自己这下糊弄不了,略微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娘若是这么问,我就只能以公论说。如今平阳江湖上门派许多,修仙的大小法地也不少,但要排行起来说还是三山为首。不过听说这些年两界司式微,不知什么原因还要从许多小门派招收界使。”听到这里孟知安突然也领悟到,自己在山上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想两界司的确很难再从三山招收学使。大多山上有些背景的弟子都留在师门,只有像他这种无依无靠之人才挤着进两界司。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致如此罢了。原本以为不过是陪苏小衣出来胡闹,自己也收拾一下心事,现在看来哪怕是江湖路人也是有些文章。他发现叶青尘听到此番言论之后也是眼中一亮。那相师不管两人有何感想接着说到:“不过有镇司叶母在,两界司还是平阳国最大的道理。而且上界使头名谢秋雨,天赋卓绝,恐怕早晚不在叶母之下,为人又是刚正不阿。天阙山虽在三山之中,可江湖上都默认两界司就是天阙山,天阙山就是两界司。所以说,平阳国三山顶了天的高,三山之内以天阙为首。” 苏小衣嘀咕:“原来横剑山这么厉害啊。” 孟知安想了想,提了一个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老先生,你说谢秋雨跟肖先,那个肖玉良谁更厉害一点?”他没有转头,因为叶青尘肯定一脸促狭笑意。 “难说,”相师似乎也不是很了解:“都说谢秋雨当世剑首,但是肖玉良似乎境界更高。可能谢秋雨用剑厉害,不过肖玉良手段高明些。” 这就是没说。孟知安倒也不觉得遗憾,自己跟在两人身边都分不出来高低怎么能指望江湖上的算命先生。 “大概是肖玉良更厉害些。”就在那相师说完一番话后,叶青尘接着说:“境界上说肖玉良赢得多,论剑时也是略胜一筹,不过全是走的早一些的缘故。”他看见孟知安那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好脾气地解释道:“自然是有人跟我说的。肖玉良用剑像横剑山苏三,虽然说学人不如学己,不过只要够像苏三的剑,就能冠绝一代。谢秋雨虽然天赋奇高,还是尚未成道。哪怕他日果真有成也未必跟的上苏三。”他把那人跟他所言毫无遗漏的告诉孟知安,旁人可能说错,这人说出去的话,绝对不假。 相师听闻此言知道自己恐怕是遇到厉害人物,只是还没敢往高处想。他此刻对苏小衣是满腹怨言:既然你身边有这等高人,还要我厚着脸献丑。不过没等他多想,苏小衣又突发奇想问道:“你说平阳国?那除了平阳国呢?平阳国以外的地方,什么彩云洲还有啥的那里呢?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 那相师听到这里一脸为难:“我行走平阳已是耗尽半生,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就是彩云洲巨鹿。说实话,这平阳国内诸事已是道听途说,其余地方连个听说的法子都没用,怎么跟你们说。” 孟知安和叶青尘也是在心里点头附和,虽说山上人下山少,见识的不多,但山上好歹有书有字可以查阅。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被束缚行程只能听闻方圆百里以内周围事物,如何了解这大千世界。当然,像苏小衣这种想知晓外界又偷懒不爱读书的人没有几个。 正当三人还准备和这个耽误了大半天生意的算命先生再聊上几句的时候,背后一阵嘈杂,传来嘹亮的嘶啼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葫芦居(上) 这连串的吵闹吸引众人目光,孟知安三人也不禁回头查看。原来道路中间一列人马正急驰而过,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就看见有一位带着孩童的妇女满脸惊恐。那队人马前后十数人,均是暗灰同款衣服,似乎是同属当地某个帮派。 孟知安回头问面前相师:“先生可知道这群人出身?” 那老先生摇了摇头:“老夫也是不久前赶到大同。以往都在天阙山附近,对大同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老相师仔细思考过后又补充道:“不过据老夫所知,大同戒律严明,秩序井然,敢这么行事大概也就官府衙门和峡口群山里几个大门派。” 孟知安自然不齿这种飞扬跋扈之举,但好在没有伤亡,人马又已经走远。而且那些人都面色凝重,大概是真的事态急迫,无奈为之。 几人附近有一间茶社,坐在店外蓬底的一个便装男子对自己同桌的人说:“葫芦居门主一死,这些人果真就如同丧家之犬。当初何霜活着的时候,以为自己一家独大,横剑山出来的就了不起?还不是身首异处,连脑袋都不知去向。” 另外一人也是冷笑一声:“谁说不是,那何霜身为外人,初来乍到就说什么要替大同立规矩。一个小辈,山里圣人不出手,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葫芦居这下,可真要关门出山了。”所谓关门出山,就是一个仙家门派实力微小,难以为继,整个门派就要搬离原处,将山门让给其它有资格的门派。 葫芦居实际上也算是大同传承已久的老字号,原来是大同进横剑山修行的一名剑仙下山回乡后在峡口群山开门收徒所立。因为他胸前有一口葫芦养着自己的仙剑,所以随意些取了个名字叫葫芦居。距今大概七八百年,那剑仙出山时已是道境全真修为,不过百岁已是圣人,可惜后来没有再进一步,活了五百余岁,终于在山巅悟道时羽化仙逝。其后原本一直都是其后人管理山门,掌门的是其门下大弟子。不过前些年横剑山不知为何,先是派了个接近天门的圣人到峡口群山坐镇,又委任何霜为掌门,大有一举控制大同周围仙家之意。虽然现在何霜已死,但那个圣人不走,这大同还是横剑山说了算。不过寻常门徒自然不知其中曲折,孟知安几人更是不懂。 不过何霜其人,孟知安知道,苏小衣熟识。俞剑峰大弟子何霜,横剑山留剑楼第三层榜上有名的人物,可谓是一代翘楚,当初横剑山山主对苏三一再夸赞何霜天赋异禀,虽然苏三没有收其为徒的意思但却也默认了那句‘行事虽恭敬有礼如一介书生,持剑却平生傲意颇有水桥余韵。’ 苏小衣听那人说何霜已死,又听他们另外一番冷言冷语,当下惊怒难消就要跑过去责问,不过孟知安早就把她死死拉住,苏小衣回头怒视孟知安,狠狠道:“放手!” 孟知安当然不听,劝慰道:“我知道何霜大师兄与你关系匪浅,但是那几个也是道听途说,何况他们又不是杀害师兄的凶手你过去为难他们一不能找回公道二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苏小衣也一把拉住孟知安手腕面带怒气:“我才不管什么公道不公道,不管师兄是死是活,别人说他坏话我就要管。你要么帮我要么别拦着我。” 孟知安知道是劝不住她了,那几个人本来也有不对的地方,要是孟知安的脾气其实说两句闲言碎语并无大事,只是今天他们遇见了苏小衣这个不纳污垢的‘干净人’,只能说时也命也。也就应了那句老话,恶人还需恶人磨。他看了一眼叶青尘,那人竟然看戏一般悠然自得,脸上还带着不明意味的微笑。 “没心没肺。”孟知安嘀咕了叶青尘一句就跟苏小衣一起过去。 叶青尘诶了一声,心想自己招谁惹谁了,“劝不住人怎么还怪我了。”这么说,却也还是起身追上两人。 苏小衣走到那桌人身边,右手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十分严肃:“刚刚你们说的话,是谁死了。” 那一桌人看到一位漂亮姑娘走过来除了多看两眼也没有十分在意,等到苏小衣跟他们说话才仔细打量一番:“仙子看样子也是名门大派出来,怎么的还没听说?那横剑山何霜死了,听说被人飞剑取走了脑袋,不留全尸啊。” “你们才死无全尸!现在给我跪下,对着横剑山磕十个大头,我就放过你们。” 几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以掌击股大笑:“哪来的傻丫头,你爹娘没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吗?”本来赶过来的孟知安还想对那几个人说道个歉就算了,听到这里就站住不动,默默在心里替那几个人感到可惜。 果然,接下来的事情很凶残也很短暂。那几个人各自被苏小衣抽了一个耳光,飞出去数丈远才落地。不过没一个人还能起来就是。苏小衣拍拍手,似乎还不解气,又过去对着那个话最多的倒霉鬼踹了几脚。 叶青尘用手肘抵了孟知安一下,孟知安回头问:“怎么了。” 叶青尘面色不变,语气认真:“我觉得你在入圣之前还是不要和她吵架的好。今天敢出手劝她,我已经看出你孟知安果然言行如一,是个君子。” 孟知安嘴脸迅速抽动几下,感觉自己好似真的从鬼门关跑了一圈回来:“不是说她爹是剑仙吗,怎么没见她用剑。” 叶青尘微微耸肩:“剑仙的女儿,不学剑学掌法,可怕的很。” 苏小衣虽然为了解气出手,但还是有些分寸,定是不会有人命安危。只是那几个人虽然也是修道中人不过也就堪堪算是练气入门的寻常修士,在苏小衣手下与蝼蚁无异。这一掌下去估计要修养上半个月了。孟知安看着那几人不禁回想起昨日那黑白二妖,心底有点焦躁不安。隐约之间,他觉得那两个妖怪的造访与何霜师兄之死有所牵连,不过其中具体缘由让他这么去猜肯定也没有头绪。这葫芦居不知去不去得,他看了叶青尘一眼,决定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还没等他发问,一旁还未消气的苏小衣气嘟嘟地走过来,拧在一起的眉毛显得她十分少女:“老叶,咱们去一趟葫芦居看看吧。” 孟知安猜测苏小衣去葫芦居一定与何霜有关,但事实上他有了昨天的遭遇之后本来想瞒着她和叶青尘一起去的。说来可笑,他一个初入道境的‘区区观虚’还担心人家感应期大人物。 叶青尘听到苏小衣这么问下意识先看了孟知安一眼。以往他一向爱自己拿主意,不过和孟知安同行几日后越来越愿意同别人商量着行事。他看到孟知安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就找了个借口说:“这葫芦居虽然是你师兄门派,但人家现在内忧外患肯定没有空闲招待咱们。我和孟知安身份特殊,不宜插手,你在大同也是个外人,过去说话都是没人听的,恐怕只能添乱无法搭手帮忙。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弄清来龙去脉再行动不迟。” 叶青尘虽然说的一堆都是废话但又句句在理,苏小衣之前不问孟知安是知道他一定是听自己的,现如今左右为难她就又看向孟知安,孟知安自然是说叶青尘通情达理,做事小心,听他的果然没错。苏小衣自己是不太好胁迫两人陪着她到葫芦居去,主要是仔细想来,叶青尘说的确实不错,人家葫芦居正是多事之秋,自己过去帮不上忙不说估计问来问去还到处添乱,跺跺脚就转身要回去,刚走几步又掉头回来了。 孟知安被她这一连串举动弄得也很糊涂,虽然知道苏小衣现在肯定难有好心情,还是问道:“怎么回来了?” 苏小衣停也没停接着往前走嘴里说:“好不容易玩一次我刚出来就回去,不是亏大发了。” “咳咳。”孟知安想笑,但知道场合不对,只能慌忙用咳嗽掩饰一下。叶青尘就方便多了,这个人笑的时候既不露齿也不出声,就是嘴脸微扬,目似弯月。起初孟知安还觉得这人笑起来好看极了,现在才知道这人十足的腹黑。原来这些君子心底都藏着一个小人,偷偷取笑别人。他想是这么想,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叶青尘自然没有想到孟知安暗地里又贬低自己,一如既往跟在两人身后,倒是蛮像一个长辈。 路过长街,两旁都是一些色香味俱佳的小吃甜点,虽然说山上人吃的好不错但是味道反而都很一般只能说勉强下咽。到了感应以后吃饭都是多余,山上根本没有专门做饭的人员。所以苏小衣她们在山上都没有吃过什么所谓的山珍海味,反而是孟知安讲诉的一些家常菜都让苏小衣垂涎欲滴。 那么今天既然来了,肯定不能亏欠自己,抱着这个思想,苏小衣想把整条街吃遍。不过荷包允许,肚量不允许,才吃了几家,苏小衣就觉得自己把一整年的饭量都用光了。 苏小衣坐在一个面摊,桌上摆着两碗面,一碗宽面,一碗细面,都是青菜牛肉打底辣子搁上。她两只手支着下巴,面色凝重,左右为难。孟知安和叶青尘学,就那么笑着,两个人看着她纠结,倒也算是很有意思的事。 “小孟你说,我吃哪碗?” 孟知安无语凝噎,气愤道:“合着他就老叶我就小孟?看不起人。” “问你话呢,我吃哪碗。” “不知道,爱吃哪碗吃哪碗。”孟知安也没好气。 苏小衣没听出来孟知安在搪塞问题:“我就是不知道爱吃哪个才问你的。” “我爱吃宽面,你就吃细面好了。” “行。”孟知安这时候才觉得苏小衣终于有点可爱。叶青尘一直不说话,来的时候就说不吃东西,现在坐在两人对面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不知道想些什么。就在孟知安吃面之时,几个人从街角走来,一路寻觅,看到他们没有打扰,就安静站在一旁。苏小衣和孟知安知道后面来人,但没有说话以为也是游玩的路人,只有叶青尘看见,觉得几人身上衣物眼熟,好像在哪见过。稍一回忆,想起来今天早上葫芦居那些人就是这套。对面不出声,叶青尘的脾气倒也不想多事。 孟知安吃饭比苏小衣还慢些,大概还剩半碗,苏小衣已经搁下筷子回头要去付钱,看见背后老老实实站着一排人,很是吃惊,孟知安余光看到苏小衣动作停滞,也回头看,嘴里一口面还没有咽下去。 几人中走出一个男子,抱拳躬身:“几位,打扰了。在下葫芦居贾庆,受山主命,请三位到山上有事商议。” 孟知安先咽下嘴里那口面,正身看着叶青尘说:“老叶,怎么说。去还是不去。” 叶青尘先点头再起身,对贾庆说道:“既然是山主有请,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叶青尘自然也很疑惑,这何霜已死,葫芦居山主又是什么人。既然对面有意见面正好自己也有些话要问,何须更多斟酌。 贾庆转身让道,身后其他弟子已经掏出几文小钱付账,面摊老板还要退回两枚钱发现根本没人理会自己就偷偷收好。 昨日进城,今天就要出城。虽然人流不减但是几个葫芦居修士带路,道路中间已经让出一条路来。几人骑马赶到风陵渡,然后转路直入峡口群山中。葫芦居山头进去不远,大概就在五六个山头后面,有一个岩石铺就的山路,不陡不缓,刚好可以骑马便是。一行人丝毫不停留,只消片刻就已经来到高山之上,孟知安在路上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一处庭院,仿佛一般人家,只是门上有一块不知材质的木匾,没有涂料,只是被人生生刻出‘葫芦居’三个字而已。虽然书法将就,但字体工整,一气呵成倒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思。 领路的贾庆至此下马,孟知安他们也就都在这门前停下。贾庆下来以后对身后其他弟子交代:“我带三位贵客见山主,你们守在这里就好。回来时要是丢了东西,门规处置。”几人点头,面上没有为难和不忿脸色。贾庆说完,站到葫芦居门下,推开庭院外门,对孟知安三人说:“三位请。” 孟知安先是冲守在门外的几人躬身致谢,然后就和苏小衣叶青尘并肩进去。 葫芦居庭院不大,但过了院子里的走廊以后,后山又有一段略长的路。虽然花草树木倒也奇景可佳,但是有要事在身不能细看,走这么一段路还是有些无聊。 过后山,有一平坦山崖,地方也大,便是葫芦居真正所在,建着大小群殿,几列住房,还有中间开辟硕大平台,估计就是终日习武用功之地,可能最近风波不定,只有寥寥几人。这里群山依靠,旭日普照,接云来风,灵气充溢,果真是个修炼的绝佳地方。如果能找到山眼所在,恐怕一日当人十日功。 虽然三山之地比这里地处还要绝佳,但孟知安三人下山已久,今日到此仙境一时间也是通体舒畅,自觉调适。 贾庆一路没有言语,到了这里才开口说话:“三位莫急,过了前方正殿就是山主居处。”三人点头,默默跟上。 正殿之中,放着三清金身,香火常燃,气味却不浓厚,倒还有些沁人心脾,似乎这些燃香中添了不少灵药,奢侈的很。四人到正殿都自觉俯首参拜,之后才绕行到殿后。出正殿,左右有许多红瓦顶青石墙的房间,贾庆向右,到一扇门前回首示意三人先停留片刻,然后敲门说:“山主,客人请到了。” 孟知安自然不会擅自闯进去,在门口等里面回话:“有请。”这声音厚重苍老,该是个长辈,不知他这‘有请’是留给谁的。贾庆推门,却不进去,三人就自行迈步进屋。里面光线明亮,闻味道似乎烧着和正殿一般的高香。房左是书桌客椅,书桌后坐着一个老人,正在持笔写字,看到三人掭笔玉研,看向身前客椅说:“先坐下再说。”待三人坐定,老者停笔笑道:“听说你们今天在大同出手为我葫芦居找公道,老朽在这里先行谢过。既然你们替我葫芦居出头,葫芦居就没有让你们在外担风险的道理,老朽请你们上山最先是要感谢,其次,”老者顿一顿,看着苏小衣说:“既然苏三那小子的女儿到了,我身为横剑山长老怎能不照顾一二。” 孟知安三人俱是惊讶,这山主居然也是横剑山人,还是长老。起初也就以为这葫芦居山主哪怕百年有余也就道境而已,孟知安看不透倒无他,只是叶青尘现在仔细查看,发现那满脸笑意的老者深邃似海,自己完全看不出虚实,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磅礴气势环绕其周身。 但苏小衣听来有另一番意思:“你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孟知安听到这里心底大呼不妙,叶青尘却是一头雾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葫芦居(中) 孟知安现在确实无心跟叶青尘解释,这横剑山长老若是执意要带走苏小衣他是一定无法阻挠的。但是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逼迫做自己不愿意的决定,孟知安更是办不到。他只能先希望面前这深不可测的横剑山长老没有这种打算。 好在那老人摇头说:“山主都管不了你,我何苦浪费心力操这份苦心。我是与苏三那小子有些交情才找你上山,如果你在我这里出事别说山主不愿意,老朽自身难安。”他看了三人一眼,目光突然停留在孟知安身上:“怎么身上有伤。”原本叶青尘和苏小衣都以为孟知安舟车劳顿加上心事重重所以显得疲惫,现在听说他身上居然受伤,三人一路同行并未有其他冲突,都是不解。 孟知安先是吃惊老者眼力,而后解释道:“前些日子遇见两个厉害妖物,受了些伤,养了一段日子并无大碍,多谢长老关心。” 那老人自然看出来孟知安身上是新伤未愈,但既然他有意隐瞒似乎是怕同伴担心,老者不妨成全他此番好意。只是他称自己为长老而不是山主,看来也是横剑山弟子,不过看他身上青衫,又是两界司人就问道:“你也是横剑山弟子?” 孟知安点头回答:“在下孟知安,横剑山肖玉良是在下师父。” 老者这么一听,愤懑之意直上眉头:“肖玉良?” 三人都看出他脸上怒气,不知为何,孟知安也只是点头称是。 “你们可认识已故葫芦居掌门何霜?”苏小衣和孟知安点头,那老者接着说:“他被人千里飞剑取其项上人头,死后横剑山派人查看,并无刀剑金物余气。这随手一道剑气,除了苏三,也就他肖玉良了。” “不知长老可有其它实证。”孟知安一时护师心切,也不管对方地位崇高,自己是否顶撞长辈。 老者身为横剑山长老定力自然不同,其次即使杀人者是肖玉良也跟横剑山上玉持峰弟子没有关系。“前些日子两界司派遣肖玉良到西方去,路上刚好经过商丘。” 叶青尘见孟知安不说话,自己开口:“也就是说,横剑山猜测肖玉良杀人罢了。” 那老者看了叶青尘一眼,并不生气:“要不是猜测,横剑山早就到两界司要人去了。” 孟知安不知如何接下来说话,他替肖玉良说话也不是替横剑山说话也不是,虽然他认定肖玉良绝对不是奸邪之人,但是如今多事之秋他一个小小两界使说话没有分量,再多嘴只会让人生厌,并无他用。 那老者说话不客套,但是也没有因为身为长辈就谈吐倨傲。他一是看重苏小衣身份,别看满嘴苏三小子,但苏三面前三山都要矮上一截,他一个横剑山长老恐怕都说不上话。二来,叶青尘此人身份特殊,刚一进门他就看到这个高大俊朗少年,孟知安是新晋两界使他不认识,但叶青尘名头比谢秋雨也不妨多让。普通人可能更了解上界使头名谢秋雨,但是稍有些辈分的都该认识叶青尘。毕竟他与那黄泉守路人可是有不小联系。 正如他前言所说,如果这三人在大同出事,可不是他一个横剑山长老可以负责的。 老者接着问道:“几位此去何处?” 孟知安回答:“受谢头名所托,前往大兴。” 一番话谈来三人中一直都是孟知安首先说话,那老者可以说也看出了个大概。这孟知安虽然身份低微,但似乎其余二人都更愿意听他意见,这让修行多年的老人很是不解,但又只能心里含疑接着说:“大同离大兴依旧还有不少距离,即使是我也要一些时日。这葫芦居虽然内忧外患,但只要有我在其实无碍,几位无须担心。这大同最近不太平,我还是要劝你们一句尽量早走,事情一多恐怕我也不能护你们周全。” 孟知安突然想起昨日在关圣故居遇见那位老者,据其所言,那黑白二妖应该还在大同附近,他不知道这横剑山长老知不知道,不过他倒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大同风景秀丽不假,但这山水之中如今却暗藏风雨,原来以为自己破入道境天下之大都去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那老人再次强调:“不是葫芦居不愿留各位住宿,但是不少人对这山头虎视眈眈,到时误伤各位就是老朽好心办坏事了。各位见谅早些下山,大同也是尽量早走不要多做停留。” 孟知安听出来这位横剑山长老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当即表示:“前辈多虑了,这番苦心我等已经感激不尽,我们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就走。” 那老人点头,看他没有多少精神,持笔抬手蘸墨随意在纸上添上一捺,宣纸上一行字:执笔行书仗剑除妖。只是前面四字还算有些书生意气的境界,‘仗剑’突然疲软,到了‘除妖’完全不堪入目。孟知安只是出门,不多看,叶青尘和苏小衣是没有看见,转身跟着一起出去。 三人赶到门口,人马依旧停留门前。孟知安谢绝贾庆同路护送好意,三个人慢悠悠地骑马下山,到了峡口快到风陵渡大道上,孟知安已经下来,牵着马走路。苏小衣和叶青尘也下来散步。 孟知安不看叶青尘,说:“叶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怪我对你隐瞒。”孟知安之所以不愿看他,实在是心虚。叶青尘这个人很像他,看着随意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有些规矩死都不会破,他愿意违背谢秋雨嘱托告诉他关于肖玉良之事,是把他看成朋友,孟知安自然懂得,也把他看成自己朋友。不过今天交代出许多事情叶青尘并不知情,显得他孟知安把叶青尘当成路人一样。 叶青尘面色平淡,却不再露出笑意,只是‘嗯’了一声。 孟知安心底叹了一口气,叶青尘这样是生气肯定没错但又不愿意怪他,所以就接着他的话承认了。孟知安道歉:“老叶,我知道这事是我做错了,苏小衣从山上逃出来,我怕你公事公办要她回去,本来打算日后找个日子告诉你,今天凑巧也就让你知道了。” 苏小衣插不上话,这事其实是她的主意,但她看孟知安担当,自己还是不要多做无益之举。叶青尘这下倒是笑了,他带着这份笑意问孟知安:“你们瞒着我苏小衣私自下山我不满是真,但还是可以理解。你身上有伤为何不跟我说?我只以为你前几日除山妖受罪,法力匮乏,身体不适。若是路上有其他凶险,一时不察害了你性命我如何面对。” 孟知安低头不语,叶青尘说的有道理。他不愿意说自己受伤,是担心话语里泄露那两个妖怪之事,生出其他曲折。现在想想反而是自己多虑,也是对他人的不信任。孟知安自责:“叶兄说的没错,我的确可恨。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这次之事我只能说声对不起,绝无二次。” 叶青尘本来就不想怪罪孟知安,他是生气孟知安藏掖,但他越了解孟知安越能理解他这个人举动,他平日里思考太多行事往往要替他人着想自己却得不到什么好处。大概许多事都和今天一样,本来以为给其他人方便,最后还是要他孟知安受罪。叶青尘不愿深究,也相信孟知安这人说到做到。 苏小衣这次难得聪明得躲在两人身后,环视四周。她觉得这些你来我往的交涉太麻烦,要是她,自己做错了就说对不起,对方接不接受是对方的事。别人做错了,自己愿意原谅就说没事,不愿意就叫那人滚蛋。反正她不会做违心的事。不过,也就是现在的苏小衣。 就在三人冰释前嫌,谈话交心之时,风陵渡口妖风乍起。回流江原本平稳安定的江水暗流涌动,江面翻腾着一触即破的泡沫,整个江水变得幽暗,似乎是条因激荡愤怒而变色股动的血管。苏小衣看见天边两片黑白云团阴阳交合般纠缠着飞来。 一声清亮长啸声,回流江至峡口处炸开一朵冲天高的水花,三人站在远处,仍然感觉一股巨山横移般的磅礴灵力扑面而来,像是要把人活活碾碎。孟知安也见到远处那两片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又传来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那溅开水花散去后,有一条乌黑长龙蜿蜒游升至天空,速度之快,三人竟然都没有看清其貌,模糊中看见有许多丝带般云雾缭绕。 所谓云生从龙,既是这样,果然如此。 “好好的清凉河不待,到本君这里作甚!”大同上方瞬间万云压城,其中潜龙游弋,所有人耳边都是这炸雷般的高声传音。 在另外一处高空有人说道:“老匹夫,你一小小回流江龙王到我面前作威作福?别说我今日从你回流江天上过去,就是把你家底掀翻你又能奈我何?”这声音喊得地上人都头昏脑涨,但是孟知安一听却瞬间抖擞精神。这个声音他万万不会忘记,就是在关圣故居要至他于死地的那黑衣妖怪。 ‘轰’的一声,大同上方遮天蔽日的云海里回流江龙王吐出一道霹雳,在众人眼里看不见的地方一路穿行。不到黑白云团面前被一阵疾风隔断。老龙王怒不可遏,也不管周围数十里人烟,盘龙出海破云霄,先是冲出浓厚云海显现真身,而后立刻落至群山峰顶,这条黑龙身形巨大,浑身乌黑龙鳞虽然不见天日却闪烁亮光,龙须活动,如冲冠怒发倒竖,目若金钟,仰视苍天,先是仰起头来腰身紧张,然后吐露龙息,在万峰绝顶啸声动天。 天上人挥手,一阵无形风来,看似不疾不徐,里面真气四溢却罡烈异常,直取老龙王头颅。回流江龙王一声龙啸吼破长空,那阵怪风也消溃不在。 黑衣妖物站在云海之上,低头看着须发怒张形容可怖的老龙王,不屑道:“将死之躯不知好歹,当初你儿子就是因为你这古怪脾气身死道消,尸骨无存。看来今日你是自己不想活了。” 回流江龙王龇牙咧嘴,发怒大喝道:“你与那逆子一般,都是行事乖戾肮脏该死的蠢材,今日不需两界司清理门户,我就要拿下你这忤逆后辈。” “明明是条龙,大把年纪怎么活到狗身上了。”黑衣妖物说着伸出右掌,上面布满细鳞指尖还有锋利尖锐的指甲。他抖抖右手,衣服袖口露出一道闪着金光的权印,直直落下。 那老龙王又吐出一道霹雳,炸开那权印喊道:“你这混账东西,你我都是龙王,在我回流江你封得了谁。”然后突然起身,褪去龙形,化作一个半百老人,黑金华袍,手握环首大刀,再次冲到高处。 黑衣笑了笑,也不管那权印就这么跌落不见,接着抖动袖口,眼见着老龙王越来越近,全无急迫之意:“我只是没找到东西而已。”等到刀口就在面前时移动身体堪堪避开而已。老龙王一击不中,右手持刀,左手一掌拍向黑衣胸口,却被护体罡气震开。黑衣借一掌之力远离,嘴里还不忘嘲讽道:“没有屠龙刀,还想破开我周身护体罡气,你是老糊涂了吧。” 老龙王这次不打算再和他多说,持刀再次劈向黑衣。这一刀气势恢宏,天上飞云似乎也感知其锋芒,全都退却,乍一看像是劈开江河取道,刀意惊人。 黑子袖口掉出一叶纸扇,他赶忙握住,暂且防住此刀。纸扇面对刀风摇晃的厉害,似乎还没接触就要化作纸屑飞走。大刀落到黑衣胸前势不可挡,那纸扇似乎完全没有起到任何阻碍,劈开大半。黑衣不慌不忙手指一抹,打开纸扇,里面绽开几朵金莲,开在大刀刀刃上,看着微小一点,老龙王却感觉像是天塌下来一般重。 黑衣先是踢出一脚,被老龙王一脚还击架开。他放开纸扇,向下落去,这次,他倒是把左手伸进右边衣袖内翻找。 孟知安几人只觉天上风云突变,妖气横冲,却看不清形势,黑衣落下云层倒是看清了。 黑衣放开那纸扇以后,开在刀尖的几朵莲花都纷纷残败,老龙王手里一轻,屠龙宝刀挥动自如。他看准那黑衣头顶,又是向下方冲过去。 众人眼中,落石一样下坠的黑衣突然停顿半空,整个人也是杀意凛然,他左手抽出一把剑身扭曲像是随手从树上折下来一根细枝。 回流江老龙王大刀斩落,黑衣仗剑用力一挥,那宝刀就像一页纸从中间齐齐断开。老龙王宝刀折断,大惊失色,这刀乃是回流江龙族历代传承宝物,乃是仙家留下,龙王执掌处死真龙的刑具,不是天地至宝却也算是一件仙器怎么像纸一样如此容易就被破坏。 黑衣趁老龙王心神失守,一掌震在他胸口,然后运剑就要割去头颅。 葫芦居山头朗朗仙音:“且慢。”山巅上一数丈高大绿色葫芦光彩耀眼,仙气通天彻地,直通云霄,驱散山顶流云,像是把天捅了个透亮。 黑衣虽然一时停手,但转脸看见口角流血的老龙王再次击发杀心似乎不打算听从那人留下性命。 仙音发怒道:“大胆!” 清光冷冽,那话语刚落旋即就是一柄利剑飞出,整个剑身约有丈余长,从葫芦口射出,一去数里,小小一点,却让那黑衣妖怪感觉有性命之危就此远退,不再出手。 老龙王被葫芦所救,也不答谢,就隔空一直死死盯着黑衣,嘴里满是龙血,眼中全是怒火。 回流江龙王只有一位王妃,前半辈子没有任何子嗣,继位以来坐镇回流江一日不曾兴风作浪反而兢兢业业调理风雨造福一方百姓,可以说是感动上苍终于老年得子,平日里虽然宠爱尤甚,却也不至于放任自由。 五十年前,先帝尚未仙逝,清凉河龙王寿终正寝王位更迭,黑衣从十几位兄弟手中抢到王位,继任清凉河龙王。出于礼数,平阳国山神河神尽数前往清凉河龙王殿贺礼。回流江小龙代父上礼,结果宴后食人触犯律条被两界司捉拿处死,老龙王惊怒之余尸首都没有收葬。 他早就怀疑黑衣设计,只是没有证据,龙儿之死也就不了了之。今日他感受妖气纵横,一时不忿,决定出手。只是没想到这后辈竟然本事比他还大,险些搭上自身性命。 黑衣随手招回龙王权印,眼神阴翳,先是不怀好意看着老龙王,又看了一眼山顶熠熠发光的绿色葫芦,心里逐渐计较厉害。这一番争斗云层中白衣都看在眼中,但与之前那日出手阻拦不同,今日他倒旁观起来,也不帮忙。黑衣也像是没有他跟随,完全不打算请求其为自己助阵。葫芦剑光已逝,也不出声,而是收敛浑身光辉,慢悠悠地漂浮起来,在高空中摇摇晃晃。 黑衣似乎在查看葫芦,不过无所收获,为其不与老龙王联手只能放下身段:“不知葫芦居还有这种仙器,没有问候实在冒犯。不过今日之事乃是我和这老匹夫私仇可否请你就此袖手旁观。” 他以为是有高人在此,借助这前辈遗留的仙器出手,结果听到那空中摇晃的葫芦大骂道:“你才仙器,你全家都是仙器。今天这事老葫芦我管定了,我跟你说,这事没完。” 黑衣皱眉,他不怕只是觉得麻烦。这种突发不可控的事情让他感觉自己控制力不再,心底一时很是恼火。 看那葫芦出手相救,老龙王似乎和葫芦也是旧识,不过老龙王话语却让众人吃惊:“多谢前辈出手。” 黑衣一听,不知所措。这回流江龙王的前辈是什么人物?水桥半段封顶离去回流江老龙王已经继位,这么一算,这绿葫芦恐怕存世已久,不知自己如何对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葫芦居(下) 黑衣身在高空,面色古怪。现在这个情形他是出手为难不出手难堪,左右都不是法子。 绿葫芦先前为何出手他本来不知原因,现在一看虽然好像是他言语不慎触怒了它要与自己动手,可是他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多半这葫芦与回流江老龙王早有深交,今日必定是要和自己有个不便。 天上原本打算端坐青云,置身事外的白衣看绿葫芦打算出手,也是飘然而至,临空负手,面上看着春风一片,双目却也是直视已经落到老龙王身后的葫芦,似乎有些敌意。 黑衣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脾气,如今绿葫芦已经不可言退,他怎么会再去自讨无趣:“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大不了敲脆你这绿壳,让你和这老匹夫一起去死。”白衣听到这里不自觉拧紧眉毛,闪烁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满,但终于什么也没说,算是承认黑衣这一番说辞。 绿葫芦里收却光束,不再出声。 黑衣隔空用剑打出一道剑气,而后双脚踏上去,如同马踏飞燕一般,浑身黑色气焰使得他犹如妖魔不是河神。老龙王这边也是现出法身,遮天长龙,黑金钢甲,张牙舞爪。 不过回流江老龙王看着气势不减,实际之前屠龙刀断早已元气大伤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负隅顽抗而已。绿葫芦在他身后敞开葫芦口,倾泄一缕绿光,看着寻常无奇但是孟知安三人却周身发冷胆战心惊,那黑衣也是感觉不妙,仔细对待。 “一壶剑气而已,试试看吧。”绿葫芦里声音开口道。 黑衣听闻,竟然心生怯意。知道剑气纵横可以化为实物,可是这绿葫芦居然养出一壶有如水流的剑气,别说他没看过,听都没听过。 那葫芦倒出的绿光只增不减,似乎无穷无尽,从天而降,如同天上星河坠地。黑衣回身用手拦阻,示意白衣不必动手。“本王清凉河都收的住你这小小剑气又能如何。”黑衣握住手中那柄剑,踏着剑气越过回流江龙王法身,直面剑气长河。绿葫芦流出的剑气通神一般,原本是直落而下一去不返,看到黑衣过来如同平地风起竟然卷向黑衣,整个长河看着像是手掌收握。 黑衣已经注意到脚下攻势只是一时不便想要回身恐怕反而难以脱逃,心底打定主意干脆破河而出,说不定还能打破这个晦气葫芦。长剑带着黑衣冲向绿葫芦,潮水一样的剑气也是迅速涌来,即将收拢。就在黑衣将要被包裹住时,剑尖顶住绿葫芦细腰,黑衣轻蔑一笑随后法力灌向长剑带着绿葫芦冲出剑气河流。 顶住绿葫芦后,黑衣空中翻身,转手劈向葫芦口,不过绿葫芦又是吐出一股剑气,生生推开这柄斩断屠龙刀的利剑。眼看背后剑气又要欺身靠近,黑衣心有不甘也只能先与绿葫芦留下一段距离。 刚刚没有从腰间斩断绿葫芦着实可惜,但他也看出来,绿葫芦其它地方都不是寻常坚硬,就是给他用剑慢慢磨也未必收效。不过,那葫芦口明显示弱,一再保护。若是想办法送剑到那里该是一了百了了。 绿葫芦从口中收回那满天流淌的剑气,也是对峙一样浮在空中。老龙王身上有伤,最后还是落到山体上盘缠着,怒视黑衣一腔怒火无从发泄。 黑衣看着绿葫芦,心里计较一波,对白衣说道:“下一合我涉险拖住那剑气,你把绿葫芦带远一些,我们好收拾它。” 白衣似乎觉得危险仍然不太可行,就劝阻:“我们到这里原本就不是要与老龙王起争斗,如今他已经身受重伤算是有了教训,何苦多生事端。” 黑衣这次完全不听劝阻:“我先去了。” 白衣无奈摇头,只能从另一侧跟上。他手中并无武器,就是指尖旋转着雪白飞羽,赏心悦目是真,不知有何厉害。 绿葫芦身体倾倒,再次吐出凌厉剑气,黑白两道云彩齐齐向前,一左一右包夹。 白衣双手结印,然后指尖飞舞一化万千,漫天飞羽,隔离开一道道剑气,原本绿葫芦就针对黑衣,黑白一起过来这几乎算是把白衣放过去了。 只是白衣靠近还没来得及出手,葫芦吐出剑气把自己包裹住令他束手无策。 黑衣接近以后,抬手一剑,满天流云分道,一线天光衍射。昏暗天地之中这才有些明亮。 这一剑,是开天辟地的气势。 绿葫芦四周剑气像是丝绸布匹一样被撕裂,一缕一缕的分解消逝。 只是壶口流泄,波光荡漾之后,又是一层剑气披在全身。 黑衣咬牙恨恨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小葫芦里有多少剑气,便是一层一层的削,本王也要把你抹杀。” 孟知安在峡口看着这一番神仙交战,虽有敬畏还有一丝向往,他自知实力与黑衣之间相距甚远,可以说天壤之别,不过纵使如此,他依然不会忘了那一掌更不会感到畏惧,虽说高山仰止,可对他来说,心中无畏苍天可攀。 绿葫芦自知一味躲避也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这黑衣本身实力高深,自己只是器具,哪怕通天威能,不借由他人之手也施展不开。它身边只有老龙王,可惜他不仅自身难保更不懂用剑,一辈子只带着一把屠龙刀。这峡口群山诸多仙门正道它也是遍瞧不上,这黑衣在此造次多时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拦,真可谓笑煞人也。 当初那小子在横剑山遇见它的时候,一时意气风发说学成以后再不上山,一辈子留在尘世斩除奸邪,立志大剑仙,为万世开太平。可是时过境迁,最后还是同世俗为伍,为求长生寻求仙府在这画地为牢。自那以后,绿葫芦不再和他说过一句话。在它看来,老龙王虽然不济,但比生所为可谓始终如一,不失初心。所以这老龙王,比那人还要好的多。 黑衣从上而下又是一剑,威力不减,回流江深水长流,像是石块整齐地切成左右两半。 葫芦剑气再次不敌,破灭消失不见。 只是两次全力出手,黑衣也是有些力竭。体内法力渐渐空虚,若是这时老龙王还有气力出手,大仇即可得报。白衣知道黑衣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不再理智,先前的计划早被他自己抛之脑后。 白衣看他已经面色发白,只能再次劝阻:“十一,算了。” “算了?”黑衣一边吐息调理一边说:“我这里,什么时候有的‘算了’这种道理?” 白衣早就知道他这脾气,若是他人,他连这些话都听不进去。白衣无奈地说道:“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一起过来”说完双手握拳,然后弹出中指食指,一股纯白之气顺此流进黑衣体内。 “本王早就知道你面慈心善,好人一个。”黑衣经此片刻居然恢复十之八九。 白衣翻了个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孟知安倒没有看清这些,只是隐约感到绿葫芦处境艰难。他看向叶青尘:“老叶,你有什么法子吗?” 叶青尘不解:“你想做甚?” “帮一下那个会说话的葫芦。” 叶青尘更不明白:“那葫芦有恩于你不成?” 孟知安摇头道:“不是,对面的跟我有仇。” 叶青尘更加诧异,抬头看着天上焦灼的对峙,说道:“你确定?那可是清凉河龙王。” 这次轮到孟知安不解:“龙王?这龙王怎么一身妖气?动辄出手完全不顾百姓安危。” 叶青尘觉得麻烦,一时之间肯定解释不清,就先说:“那龙王生性恶劣,只是没有把柄,两界司拿他也没有办法。” 苏小衣笑了笑,玩笑般说:“我爹不走,他们一定不敢这样行事。” 叶青尘也是会心一笑:“那是自然,苏三前辈在的时候,除了叶母,天底下再大的神仙都要让他三分。” 孟知安心底苦笑,这才一会两个人又撇开自己聊的开心。叶青尘和苏小衣发现孟知安没有说话,就也没有多说。只有叶青尘补了一句:“这神仙打架,我们修行的人看戏,凡人惊恐遭殃。” 不过昨天那老人说这百里之内许多圣人,这么长时间都不见有人出手,孟知安自然知道那群山上人所想何事,心底不忿,叶青尘自然也明白,可他却淡然处之。他是越来越清楚,这山上人活的比凡人久,反而惜命,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也就孟知安趋之若鹜。他虽然不耻但也还是赞同所谓的量力而为。所谓君子不救大概也是另外一种自嘲的曲解吧。但苛责别人为自己考虑的做为似乎也不正确。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孟知安抬头看见回流江老龙王已然不见,只剩黑白二妖和碧绿葫芦。本来就是在这峡口群山上方动手,遮天蔽日的阴云阻拦,凡人目不能及,所以时间一长,天地异象变化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天气不好电闪雷鸣罢了。 孟知安再看天上时,发现那个绿色葫芦居然向这边飞速落了下来,黑衣气势汹汹紧随其后,顿时目瞪口呆。叶青尘前面还说什么凡人遭殃,现在恐怕是他们自身难保。 绿葫芦自然不是要害他们性命,只是困境之中突然发现峡口的孟知安三人,想要借助其手对敌黑衣而已。 看到绿葫芦和黑衣一起过来,叶青尘下意识地护在苏小衣身前,孟知安三人都感觉这绿葫芦虽然向他们落来,但似乎并无伤人意图,都站着没有逃脱。绿葫芦落到三人头顶的时候停顿了片刻,浑身剑气涌动,身后黑衣就要跟到,随即对孟知安说道:“借你身子一用。” 还没等孟知安说话,葫芦里的剑气就如同悬崖落下的瀑布一样灌进孟知安身子里,这股剑气如磅礴大海汹涌滚滚,孟知安不过道境入门而已,怎能控制这洪水猛兽,一瞬间,洞府摇晃就要破碎,好在那葫芦有些分寸,只是让剑气通络其周身经脉洞府,以备其用。 绿葫芦缩小身形,悬在孟知安天门上方:“小子,今天算你好运,有机会试一次当剑仙的滋味。” 孟知安此刻体内剑气流动,似乎就要割破身体将他碎尸万段根本没有功夫听它说话。眼中看到黑衣已经提剑赶来,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抬手!”葫芦传声,孟知安更不多虑只能权且听它差遣。右手抬起,周身流转的剑气速度陡增,呼吸间在体内循环数个周天,然后头顶葫芦内一把飞剑射出,在他面前变得宽大,顺时针旋转。 黑衣看到孟知安头顶巨剑,发狠用力就要劈断,只是这次,却是他手下吃力整个人都被弹开。 孟知安看到这里,不知所以。他体内法力不曾耗却一丝一毫,这葫芦里的宝贝就被随手招出来了? 黑衣受挫,这才认真下来,当他看清孟知安面容时,用可笑的语气质问道:“你这倒霉东西,昨天饶你一命,今天还要过来送死?” 孟知安这次有绿葫芦做靠山也是针锋相对:“你这污水脏鱼,果然没一天不做坏事。今天我就替天行道除去你这妖怪。” 黑衣噗嗤笑出声来:“小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么说话?本王是清凉河龙王不是妖怪,一个两界司使这都看不出来,估计你师父也是个废物才教出你这样的没用玩意。” “龙王?”孟知安取笑道:“既然是龙王怎么出来也不盖住你身上的臭味。” 黑衣一听,须发怒张:“找死的东西。”他体表渐渐渗血,一层密密的鳞甲从血肉里伸出,覆盖在体外。头顶钻出龙角,曲折狰狞。这样一来,这黑衣龙王身后更加妖气滔天。 绿葫芦问道:“有剑没有?” 孟知安回答:“有。” 绿葫芦看他四周并无刀剑,疑惑道:“哪里?” 孟知安双手合十,旋即打开,烈焰之中,烛照剑来。右手提剑问道:“要剑干嘛。” 绿葫芦查探烛照,说道:“不是要你当一回剑仙吗,这就帮你试试。” 烛照剑内厚重封印被绿葫芦一丝剑气冲破,之后又是一道封印。绿葫芦也不含糊,接着一丝剑气,再次打破。这样来回八次,烛照剑内重重封印,全部破裂。 孟知安心底山呼海啸,这第一道封印自己拼死破开,依旧无法掌控只说这后面一道比一道厚重的封印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洞穿,结果绿葫芦意动之间,居然将这九道封印全部破碎掉。 烛照剑封印不再,看着也不过寻常模样,只是孟知安抬头以后,满天密布阴云此刻全部火红如同天幕被点燃一般,低头看去,回流江倒映天上景色,像是一条流淌燃烧的火河,徐徐向前。 极西冰峰,山崖上布满幽邃的洞口,半空中罡风劲吹,呼啸声犹如奏响乐器,远近高低此起彼伏,听来萧瑟又抑扬顿挫。 这些洞口的某个传来呼号声压过天地间一切。 曾在苏三除妖处出现的老人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面目扭曲怒不可遏:“老夫的剑苗啊!我毕生心血!是谁断了老夫的因果?怎么会如此之早?”言语时,不住有泪水划过。 他扶着冰冷的洞壁站起来,眼珠随身体左右晃动整个人看着都十分无力:“怎么办,火命一断老夫大计难成。”似乎又想到什么,眉头一皱为难道:“如今再想从那人手中取回一点残灯可是困难之至。” ‘啪嗒’,身后有东西坠下,老人回头查看,地上躺着是那个乌黑铁面。这下面色更显枯黄,心里天人交战。 “这尘世与我不公,我又何必秉持公义。” “这剑不错。”听到绿葫芦夸赞孟知安内心也是有些开心的,除了烛照他这个所谓的山上人并无其它法器或者宝物。虽然听着可笑,但这就是事实,没有家世的修行者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寸步难行。谁知绿葫芦下一句话就让他不知所以甚至有些惊恐:“合我胃口。” 孟知安握着烛照,头顶绿葫芦驾驭着他挥剑。烛照封印全破,威能惊人,黑衣觉得自己稍微靠近就要被融化。 黑衣殷红双眸凝视孟知安发狠说道:“昨日就不该好心饶你,结果如今还给本王添堵。” 孟知安轻笑一声,对其说:“哪怕今天你我没有此番,日后我也不会放任你作恶。” “呵呵呵,哈哈哈哈!”黑衣摇头狂笑:“本王就是妖怪你又能如何?” 绿葫芦指示下,孟知安运作功力,烛照火烧流云,化作长龙。黑衣不曾抬头完全无视,果然,这条火龙不过障眼法而已。绿葫芦对孟知安说道:“既然是剑仙,怎能不出剑。来,小子你先用剑给我看看。” 孟知安不敢大意,心法口诀齐运,剑意带动下,一剑送出。 可是孟知安用尽全力这一剑,只一小撮剑气到了黑衣面前如清风拂面,根本就是无用功。 黑衣先是吃惊,而后愤怒,最后像是想明白了继续大笑:“小子,看来这绿葫芦也保不住你。” 葫芦不理会黑衣取笑,看他就要动手才对孟知安说:“你再看看我这一剑如何。”孟知安身上青衫摇曳,绿葫芦没有继续给予剑气,而是通灵一样附在烛照剑上:“剑招如何不重要,去感受这道剑意,你怀着什么样的心境,就会用出什么样的剑。” “我这一剑,藏了几百年。死在这里,你算有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绿葫芦 飞来一剑,黑衣反手格挡,这次仍然是一串微小的剑气,看着不过几寸来长,只是感觉上与之前浑然不同。 不过这次剑气贯穿而过,黑衣阻拦只是徒劳。 孟知安看那黑衣和前日自己同样摔落,只是现在他的胸口溅出淋漓鲜血。白衣未曾料想这绿葫芦借孟知安竟然发挥出如此威力巨大的招数来,赶忙上前接住黑衣。 黑衣胸口只有一个小拇指大小的伤口,但无论二人如何运功发力都无法愈合。白衣看了孟知安一眼,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算我替他求个情。”黑衣胸口吃痛说不出话来,听到白衣如此言语恼火时想要挣脱,但毕竟伤势不轻,还是没有太大力气。 孟知安自觉昨日也算受其恩惠,不好拒绝。何况黑衣果真如叶青尘所言真是清凉河龙王,就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事务。私仇他日可报,借绿葫芦之手就算杀了黑衣自己也不满意。所以就点头示意自己不再出手,让他们离开。 他这些想法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不说让其他人知道,就是叶青尘,肖玉良也要指责他这乃是妇人之仁,放虎归山。不过,孟知安就是这样,他想好的道理,就不会再变。 果然,叶青尘看到白衣扶着黑衣匆匆飞离此处,而孟知安只是隔空相望,不禁叹了一口气,等到孟知安落下时立刻问道:“怎么放走了他们。” 头顶盘旋的绿葫芦依旧留在空中,烛照剑像孩子一样不停围着它打转。孟知安回头看着天空,黑白早已不见踪影,才又说道:“他是龙王,我怎么能说杀就杀。” 叶青尘张嘴就要说话但欲言又止,转念说道:“你们不是有仇?” 孟知安点头,苏小衣一听那人与他有仇先是愤愤瞅了一眼早已离去的黑衣飞离的方向,然后盯着孟知安听其下文:“有仇不错,他昨日伤我却没有杀我,我今天也算还他一剑。即使他飞扬跋扈我也没有道理因为看不惯就杀了一个龙王不是?” 叶青尘摇着头对孟知安说:“是是是,你有道理。我就提醒你一句,日后小心。”苏小衣插了一句话:“不怕,等我爹回来再收拾他。” 孟知安笑笑:“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他脸上可不写着‘恶人’两字。日后事日后说,谢头名交代的事还没做好哪来的功夫处理这些。” 没等他说完,头顶有个声音:“接着。”孟知安回头,说话的是绿葫芦,正准备落下。孟知安双手捧着,接住下落的葫芦,落在手里时感觉重量倒不大。他仰头却没有看见烛照。 坏了!孟知安心里有些慌张:不会真让绿葫芦给吃了吧? “额前辈?”孟知安不知怎么称呼只好权且这样。左右苏小衣和叶青尘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孟知安现在哪有心思顾及这些,接着问:“我的剑呢?” “在我肚子里。”还真让它吃了?孟知安泄气般哀叹一声,绿葫芦听到以后不疾不徐地解释:“凭你道境修为想要握住这把剑和自裁无异。” 孟知安这才领悟,原来绿葫芦是怕伤到自己才收下烛照。可是这样一来,自己身上可就真是一干二净空无一物了。 “别担心,你这把剑虽然不错,我也只是勉强看得上眼。收在我这里对你只有好处,”绿葫芦自己挂在孟知安腰间,接着说:“小子,日后你定会感谢我的,我可是救你一命呢。” 叶青尘和苏小衣心底不解:是你拉着人帮你出手的好嘛。 孟知安自然也是这么想,只不过绿葫芦毕竟也算帮他出了一口恶气,就点头感谢:“多谢前辈。” “别喊我前辈了。” 孟知安为难:“那我怎么称呼前恩,您?” 绿葫芦没有立刻回答,似乎也在思考。不长一段时间后说:“叫我葫芦就行。” 三人齐齐发声:“啊?!” 孟知安放过黑衣是因为白衣劝阻,那葫芦不出手又是为何?原来它在进峡口群山时跟人打了个赌,如果有一天,它出手没有人死,就可以离开这里。 孟知安三人听完,心底想的不是谁无聊到开这种赌局,而是想之前的绿葫芦该是如何暴戾,出手就要有人去死? 就这么个葫芦,刚刚让他们喊自己‘葫芦’就行? 孟知安心说这山上呆了几百年,木头变成软心的了? 绿葫芦就只说了一句:“山上看够了小人,想出去看看大千世界。” 孟知安三人咳成一片。这三个也是从山上来的,倒也成了小人。不过葫芦根本无意去在乎他们的想法,它之所以跟着孟知安,一是因为想来尘世走一遭。跟谁走对现在的它来说其实没有太大关系,看不惯就换一个。第二,孟知安因为它牵扯进来,烛照剑内玄机被破不知是好是坏,如果放任他自生自灭也不是不行但葫芦自己有自己的道理。孟知安日后因为烛照出事可以,但因为它提前开始,不行。 谢秋雨站在雁落湖边的亭子里,周围寂静无声。 雁落湖万顷江面,靠近纪郢有巧匠能人建造的观湖道。木头进水容易坏,所以水下用的是京城邵造筑墙用的砖块,但其实再上面用的是梓木质地紧密又不是很沉重,只需要接地处造的严密紧凑些,不需水中额外添加这些砥柱,所以许多石柱效用更多是用来观赏。 梓木又名楸木,《尔雅·释木》:“槐小叶曰榎,大而皵,楸”。这种木质,阳光曝晒不易蜷曲变形,近水不畏寒,不畏湿。良木价格自然昂贵,不过是皇帝掏钱,用好即可。 观湖道上十八处亭子,个个样子不一。亭檐或八角或六角,有圆有方。亭中桌椅摆放各异,大小相去甚远。甚至雕刻纹饰也是匠人随心所欲,意动而为。这十八个亭子共同围出一个圆面来,又显得有些和谐。 谢秋雨就在最靠近湖心的亭子里,日渐西山,残照铺在湖面,染红一半湖水,美不胜收却过分凄凉。 他来这里是要寻人,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知去处,不知何时归来。 谢秋雨看着重山遮掩后的落日,像是受伤一般,越来越小越来越红。而那斜阳愈小,雁落湖上这‘血泊’愈大。到最后,就像是大厦将倾,凡人已经横尸遍野,晚霞依旧,雁落湖却已经红透了。 谢秋雨还是没什么表情,很难说他到底有没有被这些风景打动。可能对他来说,找人是正事,这里山水只是一段路,好不好看不重要,看不看也不重要,他在乎的是自己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只不过,这山水的确好看,他就多看了两眼。但风景如何都不影响他心情,没找到人,才让他有些难过。 而这一片红水像是鸳鸯楼下的仪仗走过,他看不见轿子里的新人都无妨。 一滴水落进雁落湖中,因为太接近,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泛起不大的涟漪,片刻之后就没有多余动静。甚至微风一来,就像手掌压在纸上,淡淡抹去这些。 她过的很好,无妨。谢秋雨忍不住对自己说。 十日后。 孟知安以为带着葫芦这一路或许会有什么不同,但葫芦根本就和普通物品一样,从不出声,也不擅自移动。大概孟知安将它放在什么地方,它就呆着原地。 有一日,孟知安把它放在茶几上,忘记收拾。没想到它就和一桌茶水一起不动弹,这么过了整夜。 所以说绿葫芦叫他们如何称呼根本不重要,因为完全用不到。 这十日来,孟知安几人虽然走的慢但还都在路上,除了夜里休息,几乎都是赶路。可是堪堪走了大半路程,距离大兴可还有一段不远的路程。 苏小衣是不嫌累,不说底子比孟知安好多了,能在外面游玩其实苏小衣反而开心。她也不像孟知安与叶青尘,公务在身,时刻算计着时间。 好在谢秋雨向来不吩咐事务,所以也不给期限,叶青尘觉得只要自己不因为玩乐耽搁,迟点倒也无碍。不过是孟知安急切想要查明真相,就陪他赶忙些。 叶青尘记着路程,沿路向东北走约莫两三日就该到大兴了,这里向南走就是回流江,向北去可以到纪郢。 这里说来该是繁华才对,可是偏偏有些荒凉。 大概是因为离清凉河远,又没有多少仙门,除了农田更无特产稀缺之物,所以只是富庶乡野,人烟稀少。光看风景的确怡人,平原开阔,一望无垠,有时路边是接天远的农田,风卷长云,碧浪青涛,让人仿佛置身物外,心神与天地交融。 孟知安本来出身就在乡野,只是觉得这里好看一点,干净一点。可是在叶青尘和苏小衣看来,这里就是仙境无疑。 “我还没见过比这里还好看的地方。”苏小衣坐在马上,感叹到。叶青尘附和地点头,或许这里景色简单到有些单调,但使人心旷神怡,就是天阙山也没有如此触动人心的地方。 孟知安也不反驳,就是对两人说道:“季节不对,要是秋天,山上花开会有其它惊喜。” 苏小衣身上的梅花纹裙是最近刚买的,女孩子天性让她不时想要看一眼自己身上有没有污点。孟知安看她这么小心,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逗她:“你背后有东西。” “真的?”苏小衣明知自己看不见还是转脸,不甘心又试图用手不断擦拭除去脏东西。 叶青尘知道孟知安在开玩笑自然没有拆穿他点头对苏小衣说:“蛮大一块黑色。” 苏小衣愁眉苦脸,原本好看精致的五官扭成一团:“啊?好烦啊,这怎么弄?有地方可以洗吗?” 孟知安又接着说:“没用,洗不掉的这个。” 苏小衣一听更加难过:“那怎么办?”孟知安和叶青尘都转脸假装不理睬,她极不开心地看着孟知安问道:“到底什么啊?” 孟知安咳嗽一声,严肃回答:“没什么办法,除非你把它剪了?” 苏小衣有点迷糊:“啊?” 孟知安依旧格外认真:“剪掉啊,头发不剪掉的话一直都在你背后啊。” 苏小衣这才明白孟知安和叶青尘是在逗她,但是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骗过去无法直接发火,瞪了孟知安一眼暗自发誓待会停下来一定要狠狠踢他两脚。 接近傍晚时候,三人为了赶路已经错过好几处村庄,本来想着到大一点的城镇寻找客栈,现在看来今天是不太可能了。 就在三人商量打算在下一个村子落脚之后,直到天黑都没有看到一家农户。三人不禁感叹起自己命运多舛,最近估计是交了霉运。 好在三人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看着就荒废许久的寺庙,逃亡似的跑进去。只是下马之后,苏小衣果然没忘记踢了孟知安一脚,刚准备进去,似乎又想起某日许下的诺言,又跑回来添了两脚。 孟知安正牵着马走路,被人从背后踹了两脚就是一个踉跄。看到孟知安出丑,两匹马鼻子抽了抽气似乎是在笑话他,连叶青尘这次也终于笑出了声。 苏小衣动手,孟知安就不敢再取笑她,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就只好含沙射影假装训斥马匹:“笑什么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青尘在一旁觉得奇怪,于是说:“那是马。” 孟知安点头,迅速看了叶青尘一眼说:“我知道,我又没说它。” 叶青尘只用眨眼的功夫就明白孟知安是在骂他,倒也没生气,怂着肩微微摇头。两人走到寺庙一旁先看见了两头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的毛驴,天色阴沉看不见色泽所以都像是黑色。 这么一来,里面是已经有人了。孟知安担心苏小衣,就先走一步,叶青尘当然晓得孟知安心情,自己一个人留下照顾马匹,不过就是要抓紧时间赶过去。 孟知安刚到院子里,就听见苏小衣叽叽喳喳在吵闹,不过听声音很开心就是。这样看来肯定没什么危险,他就不慌不忙走进去。 庙里燃烧一盏微弱的蜡烛,进门以后感到视线模糊,孟知安看到苏小衣坐在地上,前面蹲坐着一个身着黄袍头戴冠巾的老道士,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老道士身后是一个年纪跟苏小衣相近的小道士。那个小道士怀里抱着一把长剑,嘴里自言自语。 老道士看见孟知安进来,笑着说:“想必这就是孟知安小友吧?” 孟知安心里只想骂苏小衣这个笨蛋与谁都不见外,不过又不好当着外人责怪她到底还是尊敬长者问礼道:“在下孟知安见过前辈。” 老道士点头,看到孟知安身后还有人就等到叶青尘也进来后才说:“贫道观海山道士,身后乃是小徒张陵。几日之后三山论剑大会,这次出山就是赶路到天阙山与会。” 孟知安这才注意他身后稍显内向的小道士。这人看着很年轻,大概和苏小衣差不多大,一直在抚摸着自己怀里的长剑,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话。发现有人看着自己才回过神来,醍醐灌顶一般用醒悟过来的口气对所有人说:“呦,什么时候这么多人。各位好,小道张陵,乃是未来的大剑仙。”老道士听到自己徒弟如此大言不惭,随手就敲在张陵腿上。小道士吃痛,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怎么啦?不是师父您说我是要拜苏三为师,力压谢头名成为当代剑首的奇才。” “咳咳,为师何时说过?你天天和剑说话弄坏脑子记错了吧。” “你不这么说我才不会跟陆蠢才一起去天阙山!” “爱去不去!” “我我,我不跟你吵。” 孟知安三人看着这对斗嘴的师徒,十分欢乐。只有苏小衣听到重点说道:“你要拜苏三为师?” 张陵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就看着苏小衣准备回答。刚刚本来没有注意,加上烛火微光,看不清周围只有现在仔细查看才算看清苏小衣面容。那双眼睛似乎有个漩涡将整个庙里的烛火都吸进去,闪耀着明亮的光,摄人心魄,张陵习剑以来第一次忘记自己的剑去看一个人。发现自己失态以后赶忙脸红着说:“那是。听说他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仙,我要跟他学,使出最厉害的剑!”好在庙里光线原因,根本没人看出他面色红润。 叶青尘听到小道士言语,和孟知安相视一笑。苏小衣拍拍屁股站起来,尽量用听起来不显得骄傲的语气说:“也算巧合,你要拜苏三为师我就有办法。” “恩?”小道士不明白这位长的如此好看的女孩为什么这么说。若是其他人他现在肯定早就教训其不知天高地厚了,但偏偏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实际上,多说一句话他都有些难为情。 “因为苏三是我爹。”苏小衣这么说,老道士和小道士俱是一惊,而孟知安和叶青尘则心照不宣地叹气,心里也是都在想:这丫头果然有机会就不会忘记提起她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过往 老道士看苏小衣,起初只是觉得她性格活泼,长的也可爱,所以讨人喜欢。刚开始见面出于习惯曾经查看,惊然发现她根骨奇佳,已经道境感应修为。现在说是苏三女儿也不是不能相信,最重要是她天生就让人信任,绝不是这种谎话张口就来的人。 而张陵则是根本没有怀疑过苏小衣会说谎,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缘由的完全相信对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他仍然抱着那把剑,只是不再说话,偶尔偷看一眼苏小衣,觉得她这身衣服漂亮。转念又一想,这样好看的姑娘穿什么都漂亮才对。 老道士正襟危坐,对苏小衣说道:“孩子,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我作为长辈还是要提醒。日后你绝不可随意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身世。” 孟知安听到老道士这么说,一是赞同二则打心底尊敬这个长者。老道士没有理由如此教导苏小衣,若是遇到一些无理之辈说不定还要埋怨他多管闲事。苏小衣也知道老道士这是好意提醒,自己确实不太谨慎:“多谢老前辈,我知道了,下次谁都不说。” 张陵咬住上唇,心底的好奇实在忍不住还是问道:“苏姑娘,你可知苏三前辈现在何处?” 苏小衣一想起她爹狠心地离她而去就没好气,撅着嘴回答:“谁知道他去哪了。” 孟知安虽然看不清,但是听语气就可以感觉到那个小道士对苏三满是向往。想想自己在横剑山上,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故事,不过更多时候还是苏小衣拿苏三大名来吓唬自己。这辈子要他孟知安对苏三向往是不太可能了,说是害怕还差不多。孟知安突然回想起刚刚老前辈提到三山论剑,自己在横剑山三年里,只是听说见都没怎么见过。等到后来去了天阙山两界司,每日都像是入狱般禁锢,连山上都没有机会游玩,别说什么盛会大典了。 这么想想,孟知安居然有些同情自己。 “前辈,这三山论剑还有几日?”孟知安问到。他主要是想估算一下日子,如果来得及不妨也回去观摩名门大派子弟都是修行什么功夫。 老道士微笑,不无遗憾地对孟知安说:“还有五日就是大会开启之日,现在过去恐怕是来不及。” 孟知安正要问你们如何赶路,自觉有些过分。虽然老道士看着好说话,脾气似乎也不差,但是孟知安自己还是有些规矩,这种问题还是揣在肚子里的好。 “那你们怎么过去啊?日子过了怎么办?还能比试吗?”孟知安还没说话,苏小衣已经问出口来。叶青尘和孟知安满脸黑线心里腹诽有个了不起的爹就是厉害。 老道士倒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丝毫被冒犯,反而和颜悦色的回答道:“老夫有一无根云,日行千里有余。从这里到天阙山不需一日即到。” 听到无根云这么厉害孟知安和苏小衣也只是小有感叹果真是个好宝贝之类,只有叶青尘真正明白无根云意义所在。 所谓无根云乃是相对有根云而言。仙境丛云,位列仙班者得之为有根云,人间道者得之为无根云。而能从天上仙境借物已是圣境之上,取物之人恐怕境界早在天门之内。 所以面前这个面容慈祥的和蔼老人,估计是观海山长老,便是上界使见面也要参拜才对。 张陵没有在意这些对话,他一直小心地来回观察苏小衣和她身后的孟知安与叶青尘。他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何关系,却羞于开口。再一次的,阴暗的环境遮掩住他这些举动。他心里开始自言自语: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姑娘,她的父亲是自己钦佩的大剑仙,而她长得又如此清丽动人,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他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 叶青尘害怕苏小衣继续打扰老道士,就打断他们:“老前辈,您可知道我们这里到大兴还有多远路程?” 老道士没有多想,右手缓缓捻着自己下颌的一缕白须说道:“大概两日,慢些走也该到了。” 张陵奇怪,问自己师父:“您怎么知道?您不是一直都在山上修行吗?还是师父您瞒着我自己偷偷下山?就这还教训我不要跑下山说什么怕我惹祸。” 老道士头也没回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多看书,书里都有。” 张陵不信:“这都有?”老道士点头。张陵仍是不信,抬头看着孟知安三人,见他们也是点头才知道自己错了。不过他的脾气还是不愿意承认干脆嘴硬死撑道:“又想骗我读书,我才不信。”说完抱着剑转脸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去了。 孟知安三人看着老先生揶揄似的捂着嘴偷笑,也都不住地无声笑着。 大月氏,两界司。 山上高风冷冽,迎面如刀。肖玉良面朝西山,看晚霞如烟。 大月氏地形多是辽阔平原,难得几处高山,两界司脚下这一座不说比起天阙差的太远,就是平阳一般名岳都比之巍峨许多。 来此地已过十日,肖玉良终日都在山上瞎逛,只是寄了一封信回去。信封上就写了个‘守剑人’,其余连个地址都没有,送信的差头也是满腹不解一言不发。 平阳与大月氏两地的两界司都说这个一看就觉得是好人的先生犯了事才被叶母‘发配’到这里当闲人,所有人都尽量避而远之。 而肖玉良则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这些改变,登山望远,来去自如。 只不过最近,他似乎很少看向纪郢方向,而是始终盯着极西天堑处。没有人靠近他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 “东来五十年收魂剑,西去千余载断肠人。”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山高水远,情深意切。” “此去经年,一别多日。”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伍师,我来杀你了。” 平阳国,同云城,湾沚县。 小镇里有一条大河,水是流动的,但镇子里的人都不大走动,所以只是听偶尔路过的客人说大河尽头通回流江,算是活水。 湾沚最靠近西面的山头,压着大江西上,就像喝水被人扼住咽喉一般。 镇子里历来无人住在山上,主要是临山傍水,湿冷阴暗,没人喜欢久居。不过前些天来了个外乡人,一身黑衣遮住面庞,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今日傍晚,天阙山两界司,青蛇居室内一道清光飞出,不远千里落进湾沚那座山中。清光找到那日山洞中与肖玉良对话之人,化作一封信铺在他脚底。 上面只有两行字,均是肖玉良手写无误。“五日之内,请君守我一点残灯。” 那人随手燃尽书信,一脸满足的笑意说道:“何须先生吩咐,小人已经到此守候多时。”他看着面前一处空地,眼中全是坚定,接着说:“我秦孤山不死,先生此剑绝不出世。” 日落西山,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知安三人看见老道士带着自己的徒弟守在庙外,牵着两头毛驴。走近后才听见张陵说什么:“反正要去大城看看,师父你就走一走吗。” 孟知安先出门,跟两人问好以后看见老道士面色有些为难看着自己就说:“前辈若有交代但说无妨。” 老道士还没开口,张陵就抢着说:“孟大哥,你们要去大兴能带上我们不?” 老道士一指扣在他头顶:“你骑头毛驴不怕耽误人?” 孟知安赶紧摇头:“这哪里耽搁。如果你们不急我倒是喜欢路上有人说话。” 苏小衣用随身带着饮用的清水洗涑完和叶青尘一起出来,看见三人在说话问孟知安:“你们在说什么呢?” 孟知安回答:“老前辈想和我们一起到大兴去。” 叶青尘一笑:“那敢情好,路上多些人就不嫌路远无聊。”苏小衣也点头。 张陵一直看着苏小衣,见她点头心里高兴得很,脸上却没笑。 老道士知道自家徒儿有什么打算可是不好点破,观海山没什么禁止情爱的清规戒律,哪怕有他也嗤之以鼻。只是一来二人年幼无知恐怕伤人不浅还不自知,二来自家徒弟资质不凡是真,配不配得上苏三闺女他还是有数。他不怕苏小衣看不上,因为看上反而让他吃惊。他怕的是张陵好好一个剑胚为情所困将来受尽坎坷如何是好。 不过老道士转念一想,此关难过如何,张陵也算年幼吃苦,自己与其担心操劳不如这次相信他。 几人收拾好,就上马赶路。闲聊的时候,还未走出太远,叶青尘回头发现古庙原来的地方已经一片空旷。他没有出声,只是合着几人大声笑着。孟知安看他一眼,心想最近叶青尘为何总是笑出声来。 中午时分,马匹饥渴倦劳,几人找到荫凉,歇息一时。 闲聊是张陵偶然说道:“我师父本事可大了,他卜卦观海,天下皆是第一。” 孟知安惊讶,他原先以为道士算命只是江湖上行走的吃饭本领,没想到观海山天下道统也有此本事,假如成真,他倒是有话想问。 老道士不承认,仍然是教训张陵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这话我又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不成?” 张陵摇头道:“您没说。是山主老头跟我说的,他说师父您修行武功都不行,算命的本领天下第一让我跟你学学以后有条出路。”说完,厌恶地哼了一声。 叶青尘难得开口夸赞:“我说看着老先生慧眼如炬,原来有这等好本事,晚辈佩服。”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不是看出老道士本事来,只是他看孟知安听说老道士算命有一手就两眼发光,马上懂得孟知安心思。这一番奉承以他孟知安的脸皮不太说的出口,但是要求人怎么能一点好话不说。所以只能他难为情做个伪君子。 孟知安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青尘,转脸对老道士说:“晚辈有一事相问,求前辈不吝赐教。” 老道士看孟知安神情恳切,自己不过举手之劳就点头答应。没想到孟知安双膝着地跪拜道:“大恩难以言表,日后若有托付孟知安万死不辞。” 叶青尘和苏小衣面色如常,对面老少两个道士却是哑然。孟知安起身说道:“家父家母在我十五岁那年身死,孟知安想问是否他杀,如果是凶手是谁?” 原来如此,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所以这样激动。别人可能难以理解,但张陵也算自幼成孤,和孟知安同病相怜。难怪他哪怕喜欢苏小衣,可看到孟知安在苏小衣身边只是羡慕,全然不觉得碍眼。 老道士似乎是看到自家徒儿一般,同情地关切:“你这些年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孟知安倒也不难过,反而平淡地回答:“刚开始很难过,日后还要活下去。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只是我询问此事还有些难言之隐希望前辈替我解惑。” 老道士听见孟知安这些话,心底感叹他心态难得,稍有些遗憾地说:“这次出来,没有带许多东西,如果不急等我回山里取些用具回来算得准确。” 孟知安赶紧摇头:“何必这样麻烦前辈,我只是想知道个大概而已。” “那好,伸右手,我看看。” 孟知安将右手伸出去,老道士食指擦拭他掌纹,又仔细查看面相。只一会说道:“老道略微看看,你父母寿辰应该未尽。恐怕是被人无辜收了性命。”他有些奇怪地说道:“按理说,你有两条命理该与父母相连,却不知被何人早早切断连在其他人身上。不过,就在不久之前又被高人破坏,祸福相生我也不知究竟如何。” 孟知安听说父母之死果真有些蹊跷,心底一时难以平静。 老道士接着说:“不过这些事不用许多手段,有些道行大概都看的出来倒是没有人告诉你?” 孟知安苦笑:“孟知安出身寒门,家境卑微,哪有什么人在意。再者说,这事就是不说也怨不得别人。” 老道士问孟知安:“你这脾气太好,怎么如此温和?” 孟知安说:“前辈误会了,我不是脾气好,应该是看的透。”说完又自嘲般笑着。 “这世上,难得看的透。”老道士问:“那你纠结何事?” 孟知安回答:“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老道士试探:“要报仇?” 孟知安点头又摇头:“仇是一定要报,不过还要看人。” 老道士有些困惑,估计这就是所谓的难言之隐。他对孟知安说:“我要运气到你周天,不要反抗。”孟知安点头,老道士看着没有戒备的他心底一时情绪交加,怎么如此命途坎坷之人还能这般相信他人?竟然同意让人运气到自己周天。这性格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这么想着,老道士已经运气走完一个周天,从掌心进去,停在丹田洞府处。那一缕气,牵动孟知安命理,老道士用心眼看个大概模样,抽出心神之时眉头解不开的僵硬,不知怎么说。 孟知安看出老道士为难,虽然急切也没有追问。 “原来如此。”老道士抬头,似乎下决心才说:“我也许知道你的迟疑何来。” 孟知安听老道士这么说,心底已经凉了半截。 老道士忧心忡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怪命理可以相连。” 孟知安依旧不信:“前辈是说我父母之死和我师父有关。” “多半就是凶手。” 孟知安心底难过:“前辈可以确定。” “十之八九。” 他好像想起什么,接着问:“是肖玉良?” 老道士看着孟知安已经发红的眼眶点头。 叶青尘走到孟知安身后默不作声,苏小衣知道孟知安心里不好过也不说话。就算现在安慰他,孟知安大概也听不进去。 张陵看提起父母死去都很平静的孟知安如此难过,小声问自己师父说:“肖玉良是两界司那位?” 老道士责备地看了徒弟一眼,像是怪他不看场合说话。 张陵嘀咕:“我不是奇怪吗。是肖玉良又如何,报仇难些,至少还有仇家可以找。” “肖玉良是他师父。就像我和你。”老道士用力拍了自家徒弟脑袋一下。张陵痴痴的发呆,竟也有些难过。 他很难想象老道士害了自己父母,如果那样,他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此时此刻孟知安该有多难过,或许无人可知。 孟知安低着头闭眼,沉思许久,几人也都不说话。 老道士等他情绪稳定些说:“所谓卜卦之事,就是推测。眼见未必为实,何况这样观测。日后真相还要你自己去看。哪怕真是如此,你也早日接受。” 孟知安点头:“多谢前辈关心,我只是一时难过。”他突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肖玉良,在石台村口,看着那负手而来的仙人,自己眼里好像满是向往,就像张陵提到苏三一样。 那个仙人开口和自己说话时,心脏都要跳出来。半天才醒悟过来那人说:“跟我学剑吧。” 不过孟知安只记得害怕自己没有说话,也忘了有没有答应,看后来应该是点头了。 肖玉良却记得清楚,那天石台村口有个干黄枯瘦的小孩先对自己说话,他才注意到那个小子还把他带到山上去。 那天小小的孟知安靠在密布裂纹的石墙上,双手靠在背后扣着裂缝,指甲乌黑灰尘落在脚上,他看着肖玉良突然喊了一声。 “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秦孤山 还没到大兴的时候,老道士就带着张陵走了。 几人同行第二天,天上有飞鹤传信,老道士看完之后对孟知安他们说天阙山有事要与自己商议先走一步。孟知安也知道三山论剑非同小可,就与二人惜别。老道士袖里乾坤,放下无根云后师徒二人顷刻间不见踪影。 而孟知安他们这两天走的慢,第三日清晨才到大兴。 大兴城虽然僻远,周围也不繁华,好在地处平原不算贫困,终究还是要比关庙,金山好些。 入城以后三人就不再急迫还要找到秦孤山家,只是说先到官府查探。苏小衣倒没有跟过去,自己一个人跑到街里游玩去了。 大月氏高原绿野无边,云遮秋日,地揽名胜。 草原上牧民游居,春秋交替时东西往来着放牧。虽然大多数牧民都没有固定居所,但是古往今来留下不少神庙,草原上人只信奉两位天神,都在庙里供着,日常无事或者丰收时辰都要参拜。 这些庙里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古庙并不在大月氏都城西锦,而是毗邻彩云洲地带,离两界司换春山不远的江夏。 所有古庙里有两个金身塑像,许多人跪拜。而江夏这里更是香火不断日日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庙堂里左边赤天王,右边朱天王,两个都是铜铃大眼,头顶双角。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在如潮水的人群中走向庙堂,不时停下来缓缓咳嗽两声。周围人看到他这般年纪,都以为他是虔诚的信徒,纷纷尊敬地避让开一条路来。 老人只是说了一句:“一群俗世凡人。”不过他口中所说乃是平阳官话,还是纪郢口音声音也低,没什么人听见,就算听见也不懂。 老人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说:“要不是肖家小子阻碍,老夫怎么会如此病态。不过此事一成,日后也无须担心。” 他抬脚进金身庙堂,看着左右天王说:“这么大架子,还要老夫来找。”老人也不跪拜,接着寻路走到金身后方一条窄径,两个大月氏派守的官差看见想要上前阻拦被他两指弹飞。不过金身掩盖,没有其余人看见。 小路出去,后院立着一个三层阁楼,第一层就有数丈高,上面倒是一般大小。 老人进去以后,整间屋子只有一个打扫的妇人,看见有外人进来很是吃惊。这个妇人虽然只是在这里扫地,却是道境修为不知缘何只在劳作。 妇人用大月氏言语对老人说:“老人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擅闯神阁可是会触怒天王招来横祸。” 老人看也不看:“聒噪。”随手击晕那妇人。看到里面有一木阶,就叹口气接着向上。 二楼无人,满是书架摆着不知名的经书,看着干净像是有人时常过来打扫。 到了三楼就没有往上的台阶,房间也小很多,大概就三间单人房大小而已。老人推门进去,只有一个桌子,上面香炉燃着袅袅白烟。 老人说道:“出来。” 左右风来开窗,吱呀两声,天光进屋。阳光里,殿中金身所塑天王赶来。 “你是何人?敢来扰我等平静。” 老人还在喘气,忍不住咳嗽。他对着高大天王号令道:“两日后到换春山下,杀了肖玉良。” 两位天王面面相觑,这人是疯了吗?跟自己这么说话? 老人突然高声:“听到没有!” 朱天王神威大作:“找死!”正要一掌拍过去,身旁赤天王突然出手阻拦。 老人并不惊恐,瞪了两位天王一眼:“我在那里等你们,具体如何到时听我吩咐。”说完转身出去。 朱天王怒视他离去后,问身边赤天王道:“为何拦我?” “你没看见他腰上何物?” “什么东西?” “那副铁面。”赤天王脸上也是愤怒,语气却有些无力:“是大人给他的铁面。” 朱天王不信:“给他?一介凡夫?” 赤天王点头。他也不明白,但的确是那个大人给予。 两位天王至此都是无言。那老人修为不过天门,这辈子都登不上仙路怎么会被看中?不过即使万般不解,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质疑。 赤天王说道:“不用多虑,两日之后到换春山去即可。” 此刻大兴城内,孟知安与叶青尘刚从衙门出来。 大兴没有两界司官房,不过凭他二人两界使身份到官府查案还是有人听命。叶青尘只是查看户籍,看秦孤山家里人现居何处,没用多少功夫就找到他家里只有父母双亲也一直没有搬家,城中胡同口第一家就是。 孟知安二人甚至没有问路径直就找到城中胡同。 叶青尘想想对孟知安说:“一会你来敲门。” 孟知安当然不觉得麻烦,但还是很困惑:“怎么?你害怕了?”他也清楚不太可能,只是想这么问罢了。 叶青尘知道孟知安拿他开玩笑而已,就解释:“你看着比我亲切。” “行吧,说我长的土气呗。”孟知安说道。 叶青尘赶忙辩解:“不是,你长的不像当官的。” 孟知安笑了:“你是跟老前辈学的看相?这都看的出来。” 叶青尘不答话,就看着胡同口房子示意他过去。孟知安敲门,里面有人出声却半天没人开门,知道人老腿脚慢所以孟知安二人都没有再敲门催促,而是耐心等待。 果然,许久以后才有人缓慢推开门栓,打开木门。 孟知安看到屋里站着一个耄耋老人,摇晃颤动,赶紧先过去搀扶住。老人感谢他好意:“多谢。” 孟知安这才说:“在下两界司孟知安此番前来有事相问,不知老人家方不方便。” 听说是两界司,老人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叶青尘说:“二位,进去说话。” 过厅堂,院落四周围着六间房。老人带两人走到中间最大的房间里。屋内采光尚好,看得见人还不觉得过分碍眼。 孟知安看老人一路走过又要到一旁去倒茶水,赶忙接着起身先是说:“不用。”见老人只是笑完全不打算停手又说:“我来。” 叶青尘还是不动,决定好事都让孟知安来做过会才好说话。 孟知安接过茶壶倒在碗里竟然还是滚烫热水。老人笑言:“一般家里活都是我老伴儿去做,她刚刚才出去,我行动不是很方便招待必定不周还望海量。” 孟知安和叶青尘都是摇头说哪里。 老人看都不说话就自己问:“不知两位大人到这里所为何事?” 孟知安这才反应过来:“在下孟知安,那位是叶青尘。老先生随意称呼即可,可不敢说是什么大人。” 老人看着孟知安果然觉得亲切就说:“我家孤山应该比你大上一轮。”只是语气里有些伤感。 叶青尘这时才说:“孤山兄在司里与我熟稔,我都以大哥称呼他。” 老人点头,然后问叶青尘:“不知我家孤山为人如何。他娘从小教他做人要恪守正道。离家山上时可是嘱咐很多遍,为人要好好学书上圣贤。” 叶青尘坦诚相待:“孤山大哥正直有为,之前某人最钦佩他的品格,两界司里有名的正人君子。” “如此甚好,”老人话里有些悲切却不过分伤宥:“也算不枉此生。” 孟知安听到这里问:“老人家,孤山大哥这些年可曾回过家?”老人只是摇头不再说话,孟知安知道他这是伤心不愿多言便不再追问而是安慰:“可能他也是有自己难处。”自己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可信,不过暂时没有其它说法。 叶青尘扫视屋内,朝阳放着盆栽,绿叶红花生气盎然,虽然不很显眼,却让他深感熟悉格外注意。天阙山上龙尾叶,因为太过常见以致之前都不曾在意过。到了这里再碰见确实令人意外。 老人看叶青尘目光投在那龙尾叶上,嘴角微微含笑但十分苦涩像是正在回忆一样:“孤山那小子登山以后每年都要回来几次。几年前两界司突然传话说他外出久久不归询问他有没有回家,本来以为他事出有因,哪怕是犯错也无妨。只是这一去多年杳无音讯,恐怕早就遭遇不测。” “日后只有两界司每年差人送来银两,再无其它消息。可是我们老伴俩困苦了一辈子这往下日子倒不难,难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头不好受啊。”老人说到这里,面色凝重悲切早已没有笑容。叶青尘虽然疑惑那盆龙尾,出于尊重始终没有问出口。 “不过,这些年来还有一个说是孤山在学院里的先生时常来看望。这株龙尾也是他半年前带来,说放在屋子里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叶青尘不解,秦孤山不曾在两界司学使院读过书哪来的先生。孟知安对此不是很了解,所以就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先生?” 老人毫不思索脱口而出:“那先生只说自己姓肖,并不告诉我们名字。” 孟知安与叶青尘二人都想到肖玉良。叶青尘不懂肖先生为何前来看望秦孤山父母,要说关系,秦孤山当差时肖玉良还在横剑山玉持峰。 就在二人困惑之际,木门外又是一阵迟缓的敲门声。知道应该是秦孤山老母亲,孟知安率先起身出去开门。 老妇人推门还没说话,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大青年不知所以,再仔细打量却不认识一时间有些慌张起来。 孟知安自然解释说:“在下两界司孟知安,前来叨扰。”其实他这官话老人家也听不太懂,只是听到两界司就放心下来。孟知安接着说:“老先生在屋子里。” 老妇人点头,她手里还提着一把竹筐,装着新鲜蔬菜。孟知安想要伸手被推辞:“两界司到这里挺远,你们坐着休息就行。”这话让孟知安啼笑皆非,好像自己几人从天阙山赶路到这里都没停过一样。老妇人接着说:“我到厨房做饭。” 孟知安赶紧回答:“我们不留下来吃饭。” “怎么能不留下来?” 这样一说孟知安竟然不知如何拒绝,弄得执意要走便是他这人很可恶一样。这时叶青尘却已经从屋子里出来,摇了摇头说:“我们还有朋友在街里等着我们,今日实在是不方便留下来。改日我们登门拜访,一定留下来吃饭,就希望您不嫌弃我们人多嘴多。” 听到还有朋友,老妇人以为孟知安二人公务在身,就想自己不能耽误别人公事。她放下手中菜篮,又回到门口送行。孟知安和叶青尘不打算再多做停留,既然问不出许多不如到别处调查,又怕再给人家添麻烦跟两位老人道别后二人匆匆离去。 谢秋雨从雁落湖回去以后在家中住了已有半月,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长时间了。自从他进入两界司住在家里的日子一共都不过半月,所以也算是让他父母心满意足一次。 谢眺送来一扎书信,看着是家书可里面都是六部查抄的资料。不过谢秋雨这几日看下来并无异样除了一件事。 肖玉良幼时父母不知原因双双身亡,此后寄居叔父家中直到被横剑山看中,登山修行。 谢秋雨坐在卧室中看完最后一封信,双指一捻书信燃烧成灰烬。他看着窗外一棵小树,心里慢慢梳理这些日子看到的信息。 肖玉良四十年前出生,二十岁上山修行。又是二十年到今天,论修为比自己只高不低。如果他谢秋雨是当今剑首旷世奇才,那肖玉良也不妨多让甚至可能真比起来他也要逊色几分。可是除了横剑山玉持峰峰主,两界司上界使次席,此人居然别无外名。 “肖玉良,肖玉良。”谢秋雨心里默念。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先帝发怒罢黜谢公义之前还有一桩公案。 东宝年间,肖家灭门惨案。全府上下近百余人,中午时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无一人生还。 谢秋雨还是前些天凭两界司上界使身份到户部总科去查看卷宗时偶然翻阅到。起初他也以为有怪异之处,但想想如果无一人生还何来肖玉良就不在意。 现在琢磨起来还是不妙。什么人物可以在纪郢动手无人察觉杀尽一家百人?京城入圣的老妖怪可不是一个两个,如何无人问津?可是如果猜测京城中大人物心照不宣放任那人杀死肖家全家上下所有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如果不是串通,那人要有多高的本领才能成事。 “秋雨,出来吃饭了。”门外传来谢世奇的一声呼唤。谢秋雨起身出门,屋内燃烧留下的烟灰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肖玉良伫立高山多日不曾移动,日月轮换星辰明灭,而他似乎神游天河以外,只留一副躯壳停留原地。 多年前,纪郢城。 此时正是苦寒天气,梅花开后满城飘香。肖家后院池子里三尺厚的冰面上摞者几堆雪,多片嫩黄的梅花点缀其上,左右还有两三个小脚印。 肖家小子还没到读书的年纪,不过家里已经请了京城有名的教书先生来授业。贪玩厌学的肖玉良在房里坐了半天心思早就飞出窗外,先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已经跑到院子里。 一墙之隔就是护城河春雨亭,架着木桥可以过河。河对岸已经算是纪郢城外围,一列列新巷旧闾住着平民百姓寻常人家。 肖玉良正在攀折不高的梅花树,好在年幼体轻,虽然梅花树枝干纤细还可以勉强支撑。他就是如此大煞风景越攀越高,然后双脚踩着树枝趴在墙壁上。最后双臂用力,一阵摩擦终于是骑在高墙之上。 一系列努力以后他就在墙上歇息,呼吸急促,大冬天出了一身汗。低头看着墙外的泥地皱了皱眉应该是有些害怕。 “肖玉良!”听见有人喊他,肖玉良先是吓一大跳,不过发现那阵呼唤是桥对面传来以后就没那么慌张。他的视野里有一个裹得滚远全身鲜红像大大的糖球一样的小女孩远远跑过来,肖玉良看见以后竖起拇指放在唇中没好气的冲她嘘了一声。 害怕被人发现他回头在院子察看,却一眼看到原本早就出门先生站在池子边。他怯生生地问好:“先生好。”对他来说现在是下去不是继续呆着也不是。 先生看着他,眉开眼笑:“怎么了,要出去可以从门出去。君子不居危墙之下,也不能居于之上。” 肖玉良眼珠一转回答说:“刚才墙上有个鸟,可漂亮啦,我想上来看看。结果它看见我上来就飞走了。” 先生恩了一声说:“想必是极好看的鸟。不过我猜也没飞多远,恐怕就在墙外对吧。” “还真是,就在外面。先生你真聪明,怎么知道这鸟飞不远?” 先生看着池中雪堆说:“如果飞得远,哪有鸟冬天还愿意留在这里。” 肖玉良知道自己谎话被拆穿,就不打算接着难堪下去,挑了挑眉说了一句:“先生明天见。”然后纵身一跃。 那个小女孩看见肖玉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冻的她牙床打颤。 肖玉良起身跺脚竟然一点感觉没有,带着满脸骄傲跑向那个红字女孩。 女孩刚和肖玉良碰面就发脾气训斥道:“肖玉良,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如果受伤了怎么办我可救不了你,还有你这么胖我又拖不动,叫人来的话你可倒霉坏了。” 肖玉良正想炫耀自己大胆行为结果迎面就是一盆冷水,比这冬天的气温还要让人发冷。他故意大声说话:“行了行了,我可是男的,又不像你们女孩子那么娇气。” 那女孩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不开心:“我才没有娇气,我将来可是要成为世上第一个女仙子!” 肖玉良取笑道:“你这资质还想修行,就算你成仙了肯定也不是第一个女仙子。” “你怎么知道不是。如果之前也有你倒是说一个听听。” 肖玉良冥思苦想半天,果然还是想不到就说:“我听的少而已,再说了我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女孩双眼一翻,鄙夷地对他说:“你就嘴硬吧。等我以后变厉害,回来第一个收拾你。” 肖玉良不想惹她生气,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那你以后要去哪修行?” 女孩听到肖玉良这么问顿时打开话匣子一样说:“去横剑山。听说那里有无敌全天下的剑客,我要跟最厉害的那个学。以后御剑九州踏遍平阳,所有人看到我都要喊一声‘神仙好’。” “你这梦做的还是挺美。”肖玉良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那我从今天起就读书,然后管你们这些神仙。” 女孩不屑道:“你才管不到我们呢。” 肖玉良很无奈地扶额感叹:“你还没成仙呢,什么你们我们的。”这么一说,女孩似乎也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不愿说话。肖玉良也不过分调侃,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交给那个女孩,嘱咐道:“这书可是我从我爹书房里拿出来的,你可千万别弄坏了。早点看完还回来,要不然我又要被骂。”看来这女孩识字比他还要早还要多。 “谢谢肖肖。”女孩接之前反复观察自己手掌觉得还算干净这才一把拿过来,书封上没有字,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书。 肖玉良把书交给女孩之后,拉着人就要过河:“快点走,要是在这里被抓到可就出不了门了。”他说完回头查看,没有先生的影子。不知道现在还没出门是不是到他爹娘那里说话。如果把自己翻墙出来的事也说出去晚上又是一顿骂,不过没什么关系,先玩个痛快再说。 女孩跟在后面,右手被肖玉良拉着,左手用力握着那本书。害怕把书给弄折了,又稍微松开一些。 两个人中午出门,到城外的田里去玩。女孩是要看书,可是肖玉良死命求人比试什么武功,把雪地践踏的乱七八糟。两个人鞋子裤脚都被雪水浸湿。出门时自己还想着不要太胡来,回家才不会露出马脚,现在可好,张几张嘴都说不清。 回去过桥后,女孩看见肖玉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她一边提肖玉良想办法一边安慰他说:“别担心了,肖肖,说不定你回去的时候赶快点换身衣服就不会被发现了。” “不行的。给我换衣服的姑娘每次都要跟我娘抱怨我又把衣服弄脏了。” 女孩于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自己换衣服?” 肖玉良原本还很难过,此刻被她这么一说又平生一丝尴尬:“我都不知道自己衣服在哪。” 女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还不是活该。” 肖玉良‘呵呵’干笑两声说:“别说这个了,待会回去照往常那样,你先过去帮我看看里面,我爹要是还没到家就再回来告诉我。我躲在老巷子里等你啊。” “没出息。”女孩依旧嫌弃道,但看样子还是同意。肖玉良也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一溜烟跑到一边躲起来。少女带着一贯嫌弃的表情走向肖家。 刚到门外,女孩就觉得今天肖家有种不同往日的迥异。大门紧闭,原来喜欢在门口徘徊说笑的两个门童都不见踪影。天还没黑就一副早已夜深人静无人活动的景象。 女孩想回去告诉肖玉良关门,但脑海里突然冒出他请求时的眼神鼓足了勇气上前扣门。 一下,两下。久久无人回应,女孩迟疑片刻用力一推,门居然就这么被推开了。 肖玉良刚走进巷子正想着如果老爹回来了怎么办,漫不经心地撞到一个人身上。还没抬头就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眯着眼看见那人衣服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先生还没有走。 先生微微皱眉故作生气状:“这么晚回来长辈不会责怪你?” 肖玉良瞪大眼睛,跟自己先生开玩笑说道:“不晚不晚,先生不是也没回去吗?”先生姓伍,平日里都叫学生称呼自己‘伍师’,很少有人像肖玉良这样喊他先生的。他倒是也和肖玉良说过几次,只不过肖玉良每次都说知道,下次依然叫他先生不变,让他无可奈何。 “不要老是不说一声就出门,家里人是会担心挂念的。”先生这么说着,手伸到肖玉良头上摩挲一阵:“早点回去吧,家里没人。” 肖玉良觉得先生话里举止都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道那里不对。来不及问一句先生转眼间就走开了,肖玉良只能带着不解满头雾水地从巷子里走出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熟悉的那个红色身影一路奔跑过来。肖玉良心说不会是老爹发现了自己没在家吧。 等到女孩靠近时肖玉良才看见她脸上挂满泪珠,奇怪之余还有些莫名的惶恐:“怎么了?” “肖肖!肖肖!”女孩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肖玉良全身发冷,呆呆问道:“到底怎么了?” 女孩无助地哭着,扶着肖玉良双肩对他说:“肖家,全是死人!满地都是血!” 肖玉良突然想到先生刚才那一句“家里没人”,然后悲伤伴着恐惧,泪水将他淹没。 二十年后,肖玉良再回纪郢。 肖玉良跟随伍师二十余年,八年前离开纪郢算是游历大半平阳国,早时读书,后来修行。 当年悲痛欲绝的肖玉良和女孩蹲在门口哭到半夜,路上行人只说是做错事被父母惩罚,有谁敢管肖家闲事于是纷纷避让。还是女孩父母找来得知此事震惊后跑到顺天府报案。可是诸多人手遍查全城多月却一无所得。 肖玉良此后就住在先生私塾。很奇怪,原本应该找寻亲人的肖玉良被送到先生这里。很奇怪,有人在天子脚下开私塾跟国子监抢生意,居然还过的风生水起如此安好。 而肖玉良之所以愿意跟着先生,是因为先生说以后他长大就告诉他杀害肖家上下的凶手还会教他修行,让他有能力报仇雪恨。 等到肖玉良大些时候,先生说要带他离开京城说是要一边游历一边修行,功力容易精进。 出城那一日,师徒二人牵着一匹背负行李的老马,走在官道。 先生问肖玉良:“没人送你?没人要见?” 肖玉良摇头:“没有。” 先生又问:“也不和吕家那姑娘说一声?这一走可是很久才会回来。” 肖玉良又是摇头:“不用说。” 先生笑着点头:“那就好。”肖玉良一直看着前路,面无表情。这些年来,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她上不了横剑山的。”先生接着说。 肖玉良停在原地片刻,欲言又止。 先生看出他的迟疑,慢慢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说她天赋那么好横剑山为什么不收她?” 肖玉良点头说:“她比我天赋要高的多,先生也是看得出来的。” “那是自然,倒不敢说她古今无双天下第一,可是绝对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和她相提并论。”先生也是夸赞:“身为一个女子却有如此惊人的天赋,真是羡煞旁人啊。” 肖玉良问道:“那如何横剑山却不愿收她?” “因为横剑山的那个位子,是我留给你的。其他人,都不能拿。” 肖玉良再一次迟疑地停在原地。许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先生究竟有何目的,如何行事。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怀疑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先生的阴谋。但这些年来,先生不曾显现出一丁点修行之人的影子来。在肖玉良看来,他就是一个凡人无疑,事实上,不过区区二十年,先生已经渐显老态,如果说他身为修行之人反而让肖玉良觉得奇怪。 可是,先生每次掏出的手笔又大的很,给他的心法功法都是上上乘。就连赠给他的一点残灯,也是天下少有的名剑。对肖玉良来说,先生的话比书上的道理还还要真。所以,他说横剑山不会收谁,肖玉良相信那横剑山就绝对不会收。 “可是她很想去横剑山。”肖玉良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这是他第一次求先生,以前从不如此说话。 先生也停脚站住,对肖玉良说:“她想可以,但我不给。我已经找人托关系让白鹿洞书院让她进山读书。横剑山虽好,对她来说倒不如书院教的东西多。就连你这些年给她修行的帮助横剑山给不了,更何况上山之后你我要找她都不方便,还是书院好说话些。”先生顿一顿,对肖玉良说:“我挑的人教给两界司,我不放心。”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肖玉良不解。 “你和吕家那姑娘,都是我看好的剑苗。” “剑苗?” “记得我给你的叫一点残灯?” “记得。” “我给她的,叫碧水东流。” 肖玉良有些动怒,质问先生:“什么时候?” “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都在帮她。我给你的书她看的比你还早对吧?我之所以不管不问,就是打算让你代我收徒。她和你,二十年前我就很看好,这些年看来你们果然都没让我失望。”先生嘴角含笑说道:“只是我没想到,短短十二年时间她就已经达到道境全真巅峰,果然天纵奇才。” “全真?上次她和我说只不过洞神而已。” “恐怕不出两年,就是圣境。” “那么快?” 先生转身要走,说道:“要不是前几日找她,我也被蒙骗过去。” 肖玉良不解:“她骗你做什么。” 先生笑言:“可能她比你看得远,想要早做准备。” 肖玉良恍然大悟:“她是在防备先生?” 先生对跟在后面的肖玉良说:“是,可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戒备?” 肖玉良回答:“我知道自己不是先生的对手,只要先生不害我,我没什么好防备的。” 先生摇头:“你是觉得在我身边,根本使不了什么手段吧?” 被拆穿的肖玉良坦然说道:“先生明察。”然后在先生无法察觉的时候,轻轻一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先生给了她一把剑,就算他不问,她也不可能不说。他又怎么可能不防备这个异常神秘的教书先生,天下人他都信,唯独不信这个每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老师。 他之所以不见吕姑娘,是因为前几日已经交代过。她对他说先生劝她去白鹿洞书院。 他说:“横剑山我去,我去做天下无敌的大剑仙。你去书院读书,回来帮我查清当年真相。好不好?” 她像往常一样回他:“好。”只不过这次她加了一个条件:“活着回来。” “这世上能杀我肖玉良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全家都死光了我还活着不是。所以说啊,我命硬,很难死的。” 她眼眶一红泫然欲泣:“一点都不好笑。” 肖玉良想到这里不禁提起嘴角,看着前面走的缓慢的先生又沉下心来。路边枯黄的杂草趴在地上,风吹日晒连岩石都化作灰尘,一层层剥落,可它却年复一年死而复生岿然不动。就像他一样倔强的顽强的活着。 这日回来时,肖玉良看见路边那株杂草似乎仍是多年前那个。只是这时,身边没有先生陪伴,已经白头的先生说自己累了要到乡下去让他自己到横剑山玉持峰。 纪郢城头,是白鹿洞结业归来的吕姓女子,此时却一副男装。 肖玉良问:“怎么这个样子。” 女子回答:“女人不能从政,你才知道吗?” 肖玉良这才明白:“这样吗?” 女子挑眉说道:“是的。不过,我还是找到办法了不是吗?” 肖玉良点头:“是,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太像书生。” 女子白了他一眼说:“那你答应我的呢?” “很快,我就是了。”肖玉良十分认真地回答:“很快。” 女子沉默,有些委屈的说:“你骗人,苏三还在你怎么可能比他强?” 肖玉良也是抱怨:“他是真的很厉害。我最讨厌和别人比,结果还要现在和最厉害的那个比。” “我只要你活下来,是不是最厉害的不重要,是不是剑仙也不重要。我只要你活下来,听见没有?” “不,我答应你的,我肯定会办到的。”肖玉良脸上完全没有为难:“人家都说,男人不可以不守信,特别是对女人。” 红了眼眶的女子这次脸也红透了。 我是人间惆怅客,家仇未报,血海深厚。 因我曾经许诺,你换昼颜千重变夜色一种。就凭此一腔热血,世间如雪月色难凉我心,纷纷青黄,便一点不染。你只记住,我不要倾国绝色,我只要你开心。神仙也好,英雄也罢,既然你已不能,再难我也全替你去做。 我只是不想,不是办不到。 而我既然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换春山上,肖玉良睁开双眼,洞视天外星河。身上,仙气激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君子如玉(一) 大月氏两界司换春山下很少有牧民到此定居,也不是不适宜放牧,恰恰相反这里名为换春山,四季如春鲜草肥美。只是换春山原先乃是万妖聚集之地,被两界司清理之后派人镇守。现在不时仍有魔怪侵袭,这里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份苦差,肖玉良到这里被人说是贬谪不是没有道理的。 偶尔有人路过换春山看见漫山遍野的绿色,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天幕曾经暗无天日。 原先驻居此地的是上界使末席刘子溪,彩云洲人士,年方二八。此人生而感应,据说其母梦中御龙到仙宫和仙王相遇怀有身孕,乃是天上神仙投胎。 不过十六岁破天门如此奇才哪怕和神仙比也是他折腰屈尊了。 世人都说当今天下剑首谢秋雨,入世传奇吕相以及南燕仙路以下古今无敌的白衣武夫,看似一时无二锋芒毕露,实际上都是日后要给刘子溪造势的悲情人物。四院道首岳麓书院的大先生曾经如此评价他:唯有水桥施妙计,早生千年避子溪。言语之中似乎在暗示水桥也是畏惧刘子溪天资才早生一千年避开他,可见刘子溪天赋绝伦令人称叹。 刘子溪入两界司以来一直都不在平阳国内,威名不显。如今叶母将其调离大月氏到天阙山述职,恐怕平阳国的那些所谓的天骄奇才如今都要被他打压下去。 肖玉良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历来不爱出风头。若是心有不甘执意要求一个虚名,当今剑首的位置轮不轮得到谢秋雨还真是两说。三山四院的位置多高,在他眼里也不如多看一眼如画山水来的重要。只是命运把他推到这里,愿不愿意都得背负重担。 如果可能,肖玉良宁愿做一个文人墨客,读书写字,论诗赋词。再退一步,做一个平凡的农夫也无不可。只要安安稳稳,得空可以玩弄自己的闲情逸致。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顺心如意的好事。就算他这希冀看似简单,造化弄人偏偏就不许他如愿。 肖玉良回神以后依旧停留峰顶。一来大月氏两界司几乎不管事,草原上有事都求朱赤二天王,很少有人想到两界司,就连王帐之中也是如此。二来,原先刘子溪在这里就很少处理事务,如今虽然新老交替但依旧没有更改,都是手下两位两界使忙活。 这些日子,肖玉良比在天阙山还要自在。除了人烟稀少风景单一,倒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最重要的是他这次来说是被叶母调离,其实也是自己带着目的。伍师一去二十年,只有吕姓女子见过一面转告他当年原委,此后每次露面自己过去都是扑空。 肖玉良想到当年离别时伍师说:“如果有缘再见,我会找你。”仔细思量后明白要想碰面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于是离开平阳到大月氏,如果要来找自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这一等就是许多天。“肖大人,”身后有人说话:“换春山下有人要见你。” 终于来了。肖玉良转身,看见来人乃是两界使岳安宁,轻声问道:“知道是谁?” 岳安宁站在原地摇头说道:“不知,看样子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肖玉良心中惊动,有所感应。他对岳安宁说:“麻烦了,我一会就去。”等到岳安宁走远,肖玉良散开神识,感应天地。果然在换春山脚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老人背负双手闭目养神,听见天上流星呼啸般的风声渐渐靠近才十分疲惫地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对眼皮上犹如压着天阙三山格外沉重。那阵风还没有落地时,四周的草木已经匍匐在地恰似万民俯首,恭迎来者。 “当年黄毛小儿,如今这般风光。”老人自顾自地感叹:“我只说自己眼光好,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到头来,被无心放走的你才是我线上最大的那条鱼,现在回想真是可惜可叹啊。” 风停人歇,肖玉良卸去浑身灵气,注视着面前有些陌生的老人说:“不知老先生有何贵干。” 老人放声大笑,眼里掺杂着愤怒和鄙夷。他看不起肖玉良,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在肖家自己掌控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也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至少凭他肖玉良一个丧家之犬绝无可能翻身,所以他放心让肖玉良去横剑山,却把吕家姑娘放到白鹿洞书院。 他认为肖玉良是废柴,是一个用不到时自己随手丢弃,需要时哪都能捡到的物件。挑中他是为了穿一根线到吕家姑娘身上,留着他就像碗里放着鸡肋,若不是栽培了那么多年说扔早就扔了。 可是就是这个自已瞧不起眼的人,坏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谋划。可以说当初有多看不起他,现在就有多少倍愤怒。 “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两件错事。”老人说道:“你可以猜猜。” 肖玉良知道继续装糊涂意义不大,就顺着老人的问题回答:“先生说话太绕,想的也多,我就不去猜了。” 老人看肖玉良还在跟他假装糊涂,咬着牙根狠狠说道:“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如此能耐。” “恐怕是因为先生凡事都太考虑自己,不愿顾及他人,所以顾此失彼,难免不察。” 老人横眉冷对,厉声呵斥:“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肖玉良躬身抱拳说道:“先生做事一向考虑周全,学生佩服。” 这哪里是佩服,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取笑。老人却怒极反笑不再发火而是平静下来,带着寒暄的意味说:“近二十年不见,你比吕家姑娘老多了啊。” 肖玉良眼神一变像刀子一样死死盯着对面的老人恨不得把他活剥生吞:“你敢为难她,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何必与一个女子见识,更何况,碧水东流我早就拿回来了。”老人说完等待着肖玉良反应,看他就要发作于是取胜般笑了笑:“你不想拿回去?” 肖玉良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不屑道:“那几把剑对你这种废人有用,对别人来说,可有可无。” 老人点头,短暂的沉默中像是回忆又像是感伤。他侧身西望:“那我给你的剑可以还给我了?” 肖玉良也是干脆回答道:“可以。” “什么条件?”老人可不相信他会如此好说话。 肖玉良也是侧过身子,闭眼伸手淡淡说道:“拿命来换。” 老人眉眼满是杀意:“你觉得我来,是过来送死的?” 肖玉良头也不回还是闭着眼说话:“你来做什么并无区别。我要你死,你绝无生路。” “哈哈哈!”枯瘦如柴的老人双眼突然灵光乍现,就像回光返照一般:“今天,我不会死,给你的剑也要拿回来!” 他视线所及,西方天摇地动,地面滚动如同海浪此起彼伏。换春山不远处几个稍小些山峦如同在巨浪中被掀翻的轻舟,甚至来不及呼号自救就被汹涌连续的江水淹没。绿海沉入地面,草木断折后被泥土埋葬,久不见天日的顽石淤泥喷泉似的上涌。飞鸟可以趁机远离,而陆地上奔跑的走兽没有机会反应,随着陆地的上下翻滚掉进深渊无法生还。 而天空,万里无云平静地像是空波海的水面。两相对比,完全不同,这灾难中的场景却让人感到十分震撼甚至忘记那些逝去的生命。 “不去救人吗?”老人玩味地看着肖玉良,似乎有些期待他的抉择。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肖玉良不为所动只是微笑:“先生依旧是好大的手笔。” 老人收拾笑容,冷冷说道:“杀你还是要费些功夫啊。” 肖玉良右手出袖,双指尖送出一道剑气。这一突然发难,老人只在两三步外,肖玉良自问天下绝没有人可以躲过。 刘子溪刚过彩云洲就停住,在平阳边界住了多日。 平阳地大物博经贸繁荣比其余诸国强盛但重文轻武,也为南燕人不齿。边境兵营常年迁移,就连其中驻守城池的官兵除了本地人几乎都是半年一换。这对百姓来说征兵力度不强,所以家家户户都能团圆,十分美满。可正因如此,某些地域驻兵实力甚至比不上训练有素修行武功的山贼。 这里只有西凉是个例外。凉州在平阳最西最北,天气恶劣土地贫瘠,六部之内没有联络军饷一削再削,还要不时提防彩云洲外族游兵掠夺。所以这里的男孩生下来第一件事不是读书,而是学打仗。怎么拿笔不重要,学会握刀才行。当年彩云洲借道给南燕合四国之力为‘倾阳’而来,南方三州守兵望风而逃,不到半月全部失守。只有西凉,攻城的是兵强马壮的南燕精锐,生生是一寸不让一尺不退。 攻下其余三州的彩云洲三国合力围攻西凉敦煌城。死人数以万计,家里人把尸首堆在城下,血肉模糊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是为表决心外敌不退,无家可葬。 史书记载,圣安十五年十月,南燕c彩云贼兵十数万屯武威,武兴二郡。西凉诸将守敦煌,据石谷,塞运河。高垒深壁,勿与战。 次年三月,王师胁商丘,彩云三国立定。 同年四月,南燕力战数日,亦引兵还。 书上几行,却是一城人为全天下守了半年之久。 吕相布衣走天下前往横剑山时路过西凉,感知有杀气不散千古余烈。于是慷慨手书“遗威护国魂,西凉不动州”。 而刘子溪就住在敦煌,两界司没有派人催,他就不急着回去。 也不是他害怕辛苦,到了天阙山公务繁多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十六岁到天门境,可不是单单靠着天赋的。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走之前肖玉良拜托他一件事,很难,所以肖玉良只是说一声,而且他和肖玉良并无交情实则可以拒绝。 至于他为什么会愿意麻烦自己,天下人以后才会知道:刘子溪这个人,爱管闲事,越麻烦越好。 去敦煌山里,在洞天福地,找个神仙的麻烦得多有意思。 刘子溪睡在床上,心里思量着:不知道这俗人拜的神仙有多厉害,自己的剑刺不刺的穿。 阿娘说过,这天下规则不全,想靠着天地惠泽成仙根本不可能,除非是水桥和自己这样天才。可是前些天都说平阳横剑山的苏三已经踏上仙路,看那肖玉良也是相差无几。如今还有个吃香火的神仙,我刘子溪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都能叫神仙不成?这些人怎么敢排在我前面去? “敦煌山里的洞天福地,有个很厉害的鸟人,是当地拜的神仙。如果可以,你帮我挡住他半天。他虽然境界比你高,你想走他还是拦不住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安全,当然,你不必一定出手。”肖玉良如是说。 刘子溪从床上起身,披着青衫就靠着窗户向外看,嘴里嘀咕着:“这鸟人到底还出不出来,肖前辈不会骗我吧?” 突然,北方灵威浩荡,似乎有什么通天大能出世。刘子溪大喜过望:“没骗我没骗我!什么鸟人修行到如此地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完扯下身上披着的青衫顺手丢回屋内,看到佩剑就在脚下足尖抬起剑柄,然后拔剑飞起,向北寻那个鸟人去了。 脚下小城眨眼就在身后,刘子溪往那巍峨群山遁去,没有遮掩身上灵威,好像在示威一样。 还没到敦煌山中,那远方威压越发沉重,而后居然也向自己这边移动。刘子溪嘴角藏不住的喜悦:来了来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天上风云变幻,南北两面有人相对而来。隔着不到百米时,双双停下。 刘子溪看不远处那人,身上彩裙艳服,头上还扎着几缕颜色各异的发带一时半会被弄得懵住了。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八尺男儿,更不明白为何要穿如此古怪的奇装异服。 脚边风起,那人裙摆还在一阵一阵飞舞,阳光反射下七彩斑斓刺眼极了。 刘子溪准备了一肚子话,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人似乎也是不明白他的来意打算按兵不动。 “喂,你是那个,鸟人吗?”刘子溪半天以后说话。 对面那人立刻被惹毛愤恨生气,大声道:“你是来找死的?” “你管我来干嘛,你就说是不是。” 那人吸了长长一口气,尽量平稳心态冷冷说道:“是不是你去问阎王吧。”说完从袖口里扔出几根玉针。 那玉针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刘子溪自然不敢大意,一边说:“我又不是来杀你的怎么动怒了。”一边持剑舞出剑花来想要格挡开。可是剑刃刚触碰到其中一根玉针就如同脑袋撞到墙上率先被弹开,剑花也是因此一顿而消失。刘子溪惊讶之余却没有慌张,身形迅速变化,避开其余几根玉针。 等到回过神来才又发现,手底触感冰凉,整个剑身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刘子溪冲对面问到:“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那人连手都没露出来过,似乎完全看不起刘子溪认为他根本用不着出手一样:“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你先待在这里,我先走一步,等办完事情回来放你走。这几天就当给你个教训,以后和人说话客气点。” 刘子溪心说不妙,还是大意了。身后脚底感觉到的都是冰冷的空气,眼睛还看不见但是神识感应到,四周天地全是冰壁,越结越厚就要把他包裹起来。只有头顶一点空隙。 原来那人扔出的玉针根本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结阵然后用冰牢把自己困住。除了头顶那根被剑阻断耽搁一些时间其它地方都已经无缝可寻。 刘子溪当机立断,御剑向天。怕时间不够,先是蓄力挥出一剑。那剑气之磅礴难以计量,肉眼所见居然如同刘子溪随手放出一条奔流大河来。准备从冰牢上方离去的男子感觉下方有一道天谴惊雷向自己袭来,低头一看就被那无穷无尽的剑气惊住了。 水桥剑断三山不过如此了吧? 刘子溪奋力向上,眼见那股剑气已经阻挡住了冰牢关闭,然后气温陡降,像是有人关上门一样切断了这条剑气大江。四周的冰牢结的更快了,马上就要将他冰封空中。 冰牢之上,那股剑气也已经被束缚住,结满冰棱,刚刚触及男子裙角。他提起裙角,用脚点了两下,掸落冰片。他看着下方已经成阵的冰牢,与脚下云朵一般白洁无暇。 “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惊人。平阳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物?”男子清理好衣服,感叹了一句。看到冰牢之中果然再无动静,满脸倨傲就要离开。 “一剑定乾坤!” 高声动天地,剑气惊鬼神。刘子溪再出一剑,万丈冰牢如同纸篓塞满剑气以后炸裂开来,化作千万亿朵冰花飘向敦煌群山。 原先只是远近少数的修行之人感知到这阵交锋,如今敦煌飘雪的奇景让寻常人都翘首以待,想要看看是什么神仙施法,也无意中使得今天这一战传遍整个平阳。 刘子溪持剑赶来拦住男子去路,横剑说道:“喂,鸟人,我可没让你走。” 男子面目狰狞,狠狠说道:“既然想死,我就帮你超度。” 刘子溪伴着身后漫天飞雪,心神沟通又是送出一剑。 “一剑诛仙人” 敦煌今日落雪,刘子溪自此天下闻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君子如玉(二) 肖玉良双指暗夹剑气,送到老人面门前却突然停住了。 “天门仙人果然厉害!”老人虽然这样感叹道却根本没有害怕的模样,他等到肖玉良把双手收回才又说道:“怎么,不打算杀我了?” “先生敢来,就一定不怕学生出此狠手。” “你不是差点就把我杀了?” “学生只是试探,先生何必见怪。” 老人带着恼火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现在的我没有万全的准备,哪敢来看你。” 肖玉良点头:“先生如果便宜,告知学生一二。” 老人伸头瞪眼,问道:“四个天门境,如何?” 肖玉良摇头:“杀我还是太难。” “当然不是为了杀你,这换春山两界司用四个天门来围堵还是能保证没有一个活口,没有一个漏网之鱼的。” 肖玉良点头:“先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果是来杀我,伍师,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肖玉良第一次称呼他为‘伍师’,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欣慰,反而是彻骨恨意。老人眯着眼睛,看着换春山北方说:“那些才是为你准备的。” 肖玉良抬眼北望,西面动静还没消退北方竟然也是一阵山摇地动,东南虽然安稳些,不过看样一也是早晚如此。辽阔平原中除了换春山到处都在崩坍垮陷。 肖玉良皱眉:“先生怎么知道我不会就此杀了你逃走?” 老人看着肖玉良那包含着一丝不解的眼神说道:“你会怎么选,我四十年前就猜中了,现在,根本不用猜。”他又向肖玉良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我就在这里不动。你大可以杀了我走,哪怕四个天门境相信也留不住你。这山上所有人和你都没什么关系,死了也就死了。再者说就算今日不死,身在两界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惨死他乡。” “当然,你也可以受制于我就这么对峙到我的后手准备完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个陷阱就在换春山,就在你脚下。你现在可以杀了我走,没人能拦得住。再迟一步,别说杀我,想走都比登天还难。” 老人站了回去,高声问道:“所以,你怎么选?” 肖玉良等他说完,整个人神态才恢复以往的稳重,又变成了那个洒脱不羁的肖先生:“你肯定很喜欢这种感觉吧?” 这次轮到老人不解:“什么意思?” 肖玉良解释:“我说你很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玩弄别人心智的感觉吧。” “是又如何?”老人发现肖玉良似乎之前不过是在演一场戏来看自己表演,这么一想自己就如同小丑般可笑。他气急败坏道:“那你杀了我走啊,留下换春山上的人等死。” 肖玉良见老人如此失态却是连笑都不想笑,只心平气和地说:“你的准备自然不错,拿换春山里两界司众使性命要挟我,我肯定不会弃之不顾。你是不是在想我拦不住四个天门境杀人,所以我无能无力?” 老人压着眉毛和心中怒火,低声说道:“是,你只能等死!” “如果我对此无能为力,那么确实如此。”肖玉良回头看向换春山:“可惜四个天门境我不仅拦得住,还要杀给你看!” “试试看?” 肖玉良踏空前行,凭虚如风要回换春山,留老人孤独呆在原地。看着当年无知的少年如今无畏无惧的模样,老人眼神渐渐冰冷不只是愤怒还有嫉妒,一时间心底百感交集。 “你就算真的分身有术,今天也是十死无生。当年既然放你走,今日就能取你项上人头。”老人摸索着从怀里摸出那副铁面,脸上神情怪异不知是恐惧还是惊慌,只是此时的他完全不同于之前胸有成竹的淡定,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眼神里竟然有压抑不住的亢奋和动乱。 换春山上,肖玉良传声万里:“两界司肖玉良在此,妖人过来受死!” 老人先是一怔,然后仰头大笑:肖玉良你这是把别人当傻子不成?呼来喝去想的也太简单了。 他是这么想,有人偏不,还不只一个。肖玉良话没落地,朱赤天王迎面过来:“你就是肖玉良?” 肖玉良看着两个身形高大的天王,略带疑惑:“怎么才两个?” 朱天王见自己又被无视,想到前几日在老人那里的窝囊气发怒道:“找死!” 肖玉良右手并指,一道天门内仙气流出化作无形绳索困住两位天王。两个天门境大能怎能如此简单束手就擒身上神威大作,想要撑开。可是那仙气坚硬无比,不是有足够多的灵力就可以挣脱开的。二人挣扎一番也是发觉这道仙气颇为不凡,然后镇定下来仔细对付。 赤天王一边硬撼仙绳一边说道:“这绳索似乎有些怪异,不是法器也不是普通灵力剑气。” 朱天王看肖玉良已经不顾二人进入山中,虽然怒火中烧也无计可施,咬牙切齿地说:“管它是什么东西直接切断不就行了?”他双手胸前结印,在二人周身散开一道绚烂彩光。赤天王见此也是跟着结印,光芒大盛。 光芒褪去之后,两人手中都是拿着双刀,寒光熠熠。朱赤天王用取出的双刀劈向缩小困住二人的仙绳,一阵嗡鸣声后却没有任何收效。 “这是,天上仙气?”赤天王被震惊到无以复加,朱天王此时也是不知所措目瞪口呆,二人面面相觑。 刘子溪一剑诛仙人,这一剑,剑气收敛看似弱势可身形极快,对面也只是堪堪避过,没有击中后刘子溪就在他身前停住。刚以为自己破过此招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发现身前灵威不减原来藏招未出。 突然一道如虹剑气划破长空,漫天云霞也为之失色。敦煌城中百姓看漫天飞雪上架着虹桥一座,纷纷赞叹。 原来刘子溪之前停剑只为出招,要不是男子之前躲得远后来躲得快,已经受招负伤。刘子溪这两剑逼得男子狼狈不堪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年纪不大本事不小。”男子严阵以待不敢大意:“如果你还有几招,我今天恐怕还真走不了。” 刘子溪收剑正身,负手背后立剑摇摇头说:“没有了,这两招都不够其它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 男子这就准备要走:“你若是没有余招我可就走了。” 刘子溪有些吃惊,自己找了半天麻烦这人怎么不收拾自己反而急着要走,前面看他也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你不打算出手?”刘子溪问。 男子笑着说:“如果你止于此,我就不必出手。杀你一个天门境浪费功夫不说,这么一个天才死我手里还不被天下人唾弃。”说完,真的抛下刘子溪腾云驾雾离去。 刘子溪看着那人,也没有再去追赶而是小声嘀咕:“什么狗屁神仙,假的。这鸟人也不过如此。”刚要回敦煌,突然想起什么,奸计得逞一样狂笑后自言自语:“肖前辈叫我看着你,你又这么急着走,一定有事,一定有!”刘子溪按捺不住自己管闲事的爱好,转身跟上。 而急着赶路的男子根本没有发现后面鬼鬼祟祟的跟踪者。 换春山西方,剧烈长久的震动仍未结束,新土之上已经再也没有活物。 这原本无边无垠的绿野全然化作焦土,苍凉破败没有生意。大地在这不断的颤动里龟裂,中间部分像是被一刀劈成两半形成一道极深的峡谷,里面慢慢升腾汩汩热气。流动的熔岩被巨大的升力推举向上,一边流动一边蒸发烤炙周围的一切。 那峡谷越来越宽,岩浆也越来越多就像是河流决堤。在这滚烫火热的岩浆中居然有许多巨大的物件不断移动,似乎就是这些动荡的罪魁祸首。 在不断的轰鸣声与剧烈的晃动中,一个大致有一般寺庙规格的青铜钟慢慢钻出岩浆,钟身上九条五爪神龙尖牙利齿栩栩如生,都是呼风唤雨的架势彷如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飞升仙界一样。液体式的岩浆从钟顶沿着纹理流淌,环绕在龙鳞龙须周围,将之衬托的气势非凡。钟身上几间房屋大小错金鼻钮不知连接何物。 许久之后,这口大钟方才出河。里面内刻的阴线云纹清晰流畅,丝毫没有因为不见天日难以发现就懈怠马虎。 漫漫岩浆长河里,其后紧接着有一口又一口巨大铜钟上浮,排列并不整齐彼此也是上下交错。千里长河,百口铜钟。这些铜钟被两条与之同长的金链拴在一起,好像又系在一面无比硕大的墙上。而那面墙也从岩浆中腾空而起,不知其高几何。 肖玉良回到两界司内,周围一片寂静,整个换春山空无一人。他虽然与这里同僚尚未熟络,但如果对方今日遇难肖玉良心内也是会自责过不了关。 就在他忧心忡忡想要散开神识搜寻众人之际,正西方百钟齐鸣振聋发聩,在这天地之间回荡。肖玉良听见这声钟鸣,顿时间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他向西看去,数不清的铜钟下,有一庞然大物冉冉升起。 最先入眼的是铜钟下方的一行字:西方世尊门。 肖玉良没有想到,为了对付自己伍师把仙境镇守四方的天门都给请下凡尘了。他苦笑道:“果真好大的手笔。” 四方天门,乃是仙界重器,分别有四位大神看守。修行之人所说破开天门的天门境不过是以身体沟通天地后,破开体内四道代表四方天门准则的屏障,之后可以将身体里的下界灵气换成上界仙气。此时,可以用自身和仙境联系,借取仙界物品降临凡尘。等到破开全部四门,就代表获得认可,算是仙境中人可以尝试着踏上仙路。这时,就不再是下界修行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修仙者。 这四道天门按四方顺序排列,分别是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镇守的太乙门,西方现世阿弥陀佛释迦摩尼佛祖镇守的世尊门,处太玄至真上天之上的玉皇大帝镇守的昊天门以及佑圣真君玄天上帝九天降魔祖师真武大帝镇守的真武门。 修行者在天门境内破开天门的顺序并无规则,从破开第一道天门开始,到破开第四道天门结束。时间长短不一,有些人百年内可破天门,已经算是天纵之资,可千年阳寿未必能再破一门。有甚者堪堪五百年进入天门,再用五百年来到最后一道门,可是依旧没有资格踏上仙路,最后还是徒留枯骨一具。所以说刘子溪十六岁天门境的确前无古人,但没有破开全部四道天门依旧还是凡间苦修一个,并没有人过分赞叹。 在这不知多少万年可以查阅的文字记载里,天骄英才无数,可最终破开四道天门只有三人。巧合的是,这三人都出现在最近这一千年里。 第一位是剑断三山,为世人封顶碎空西去,证明这片凡尘亦可成仙的水桥半段。 第二位是力压苏三,一日之内连破四道天门而后诡异消失不知所踪的不世奇才八愚梓人。 最后一位则是后来居上最终成功踏上仙路进入妖土的千古剑仙,横剑山苏三。 除去这三人,哪怕是两界司镇司叶母,依旧也还在天门境内挣扎。 可是如今,肖玉良要面对的不是自己或者旁人体内的屏障,而是真真切切的四道仙境天门。别说是他,哪怕是天上神仙也要被四方天门规则束缚。如今这四道天门围堵下可以说肖玉良已经是身陷囹圄凶多吉少。 可是肖玉良面色如常,完全没有惊惧之色。他现在想的并不是自己身处陷阱之中该如何自保,而是担忧着两界司内众人的安危。他怕的是如果天门一旦立起,自己无法将这些人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这时,北方地下也是一道天门破土而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门上的几头镇门祥兽。玄武龟蛇,纠盘相扶,神龟匍匐,腾蛇吐息。 灵龟玄蛇,乃是真武大帝坐下祥瑞,跟着真武大帝在征伐不断不知屠戮了多少妖魔。它们在这下界凡尘,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开山断海,呼吸间就能破灭一城。 那扭曲的灵蛇身下有一行字:北方真武门。 看来,伍师今日是要把天上四道天门全都请到下界。肖玉良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心里也没有多想。凭他猜测也知道伍师仍有后手,但他却也没有猜不到这一步。 肖玉良身处无人之境看着还剩有出路的东南方,是去是留都在这一瞬的抉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君子如玉(三) 换春山四面陆地沉没,翻天覆地里引出四道仙界天门。西方世尊门和北方真武门已经矗立,玄武腾蛇,青铜神钟,威压四方。 把天界规则放到这里来,肖玉良现在可以说是被死死压制住了。 既然换春山内两界司众使不知去向,不管它们是逃出生天还是已经惨遭毒手,肖玉良待在此处都没有任何裨益,而且想在四方天门的规则束缚下对抗四个天门境于他来说还是太难。想要杀伍是已经错过时机。如果说刚才收手没有后悔是假,但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给他再去懊恼。想来伍师今天也是在赌,二十年前让肖玉良进横剑山是他赌输了,今天孤身拖延算是扳回一局,不过但两人身家还在,胜负尤未可知。 杀人这种事急不得,只要自己还没送出那一剑,一切都不是定局。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日后从长计议。肖玉良下定决心飞身赶往东南方向。 可他刚起步,没有走出多远,一黑一白两人已经杀到,背后的朱赤两位天王也围堵上来。肖玉良没有分神处理身后追兵,调动法力想要击破前方堵截顺势逃离此地。 肖玉良飞身近敌,剑气随手拈来。黑衣轻狂,看见肖玉良似乎打算如此简单地击退自己,心底顿时就升起一股怒意。自视甚高的黑衣拔出几日前斩断回流江龙王宝刀的利剑,全力运转。 黑衣持剑劈砍,他特意将法力灌注在剑身之中误导肖玉良。看到肖玉良越来越近,却没有其余准备黑衣开始在心底呐喊:找死来了! 几个呼吸间,肖玉良就已经赶到黑衣身边,在半空中微微侧身避开下砍的剑刃。黑衣以为自己计谋得逞,猖狂大笑道:“去死!”长剑内迸发出极其强横的剑气,向肖玉良席卷过来。 肖玉良根本没有在意右手一探,刺穿黑衣全力施展的招数。他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直接抓碎了那看似凶险的剑气,然后一掌拍在黑衣胸前,使他身形失控横飞出去。 打完这一掌,肖玉良没有继续出手。在黑衣这里交手已经减速耽搁,后面朱赤天王距离终于近了些,所以他要先摆脱这几人的纠缠。 看见黑衣被肖玉良随手击飞,哪怕白衣很是惊讶终于还要出手。他从口中吐出滚滚浓雾,占据肖玉良前路。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白衣自忖战力不及黑衣,正面硬撼肖玉良恐怕与黑衣下场相同,只能出此计策。 肖玉良看了白衣一眼,用只有自己可以听闻的声音说道:“又是个鸟人。”然后大喝一声:“风来!” 只见天罡风来,随后烟尘四散。 耗费许多法力吐出的毒雾被肖玉良从天上借来的罡风吹没,白衣不住感叹肖玉良手段高超,即使百般不愿现在冒着危险也必须出手拦住他一时半刻。 白衣从怀里取出一把发簪粗细的长剑,就连剑柄也是窄小的很。那把剑不知什么材质,稍稍晃动就有数道冷光游离,在空中熠熠发亮着实好看。 肖玉良自然没有空暇赏剑,他甚至没有减速的准备。如同飞鸿踏雪泥从上方略过白衣,顺手一指弹飞那柄细剑。 细剑脱手而出,白衣与之联系的法力也被迫断开。他的胸口就像被人击中一样隐隐作痛,不甘地看着肖玉良就这样远离自己,而后朱赤天王也像疾风飞驰而过。 “怎样?”负伤赶来的黑衣看着他关切地问道。 白衣先是勉强微笑说:“没事。”然后这笑容渐渐苦涩:“好强。这人修行不过四十年,你我竟然不是一合之敌。” 黑衣感觉被看轻顿时大怒:“那是我大意而已!” 白衣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他有认真对待你我?” 黑衣被问到无言以对,还是气不过只能冷哼撒气。 “无妨。”白衣看着仍然在四方天门之内的肖玉良说道:“伍师在前方等候,只要四道天门全部立起,就算神仙也插翅难逃。” 黑衣不耐烦地说:“哪里用得着四方天门阵,他能不能从伍师手里活下来都不一定。” 白衣知道他这是不服气所以嘴犟的很,不再争论拉着他追赶前面几人。白衣心底猜测肖玉良这种战力,恐怕已经不是天门境所有,但是说他已经破开四道天门的确又有些难以置信。 管他是人是神,没有踏上天路四方天门阵里都要被规则管制。白衣便不多想,与黑衣开始全力追赶。 肖玉良甩开四人,越走越远。眼见脚下焦土越发多了,就要到达那条界线离开四方天门阵。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不和为师说一声就走?” 肖玉良为之一顿。他当然没有被惊吓到,这次停留只是在想究竟要不要先动手取伍师性命。顷刻之后他就明悟这不过是伍师又一个骗局。 一条黝黑游龙升天,浑身裹着密集鳞片。在它左右摇曳时那些甲片都在摇晃相互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其间还有许多一闪而过的火花。 肖玉良再上前一步就要被它吞噬,无奈只能停步,目送这条长龙在自己身前一丈逐渐腾空,回首查看朱赤天王已经赶来。 巨龙盘旋到他头顶,从上方俯视肖玉良,吐息时外露的龙牙尖锐的像刀子一样,骇人恐怖。双眼却如千面棱镜聚合,实在无神显得整条龙都是死物。 仔细一看,它的身子上鳞片并不是在摇晃,而是流动的。肖玉良用神识查看,果然不是真龙而是千万柄飞剑形成的一条钢铁游龙。 伍师就站在龙角上,端视四周,意气风发完全不像之前的佝偻病态。 肖玉良看着脚下,恰好在一道裂缝边缘,前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峡谷。左右两端因为距离太远慢慢窄小直至收缩到看不见。 伍师在高空上问道:“肖家小儿,前来受死?” 肖玉良抚掌大笑:“这么多年来,你到底还是不愿亲口承认我是你学生。” “你这逆徒,早就被我逐出师门。” “多亏先生教的好。这世界上哪还有比先生更很毒的奸人,也就没有比你更好的老师。”肖玉良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像是就要点着空气:“能从你手里活下去,很难死在别的地方。” 伍师冷冷说道:“你还没从我手底逃出去呢,话可不能说的太早了。” 朱赤二天王赶来,手里拿着之前用过的双刀,看来他们就是用这两把刀砍断仙气所化的绳索。可是就在他们赶到肖玉良身后,刀尖离肖玉良身上青衫不过一尺时,全都被一股蛮横的法力震开。 所有人都感觉肖玉良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假使说之前只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那么现在那深不可测的灵力已经散开,肖玉良周围就像煮沸的水,令人畏惧不敢靠近。 伍师脚下钢铁剑龙明明没有生命更没有情感,但是他发现这个死物居然也在后退。 “好大的能耐!”伍师语气阴狠,眼神冷峻。 朱盷城,紫霞园。 紫霞园是皇家园林,后宫嫔妃,皇亲国戚甚至受宠的文武百官都有机会流连于此。园里有吴人张然用有名的江南叠石手法构建的几座假山,虚实相生意境高远。引护城河水穿园,巧借地势由高向低,不仅可以灌溉园中植被,还有水声潺潺如同身居世外桃源,一年四季皆赏心悦目。可谓是落花流水无情,细水长流有意。 园中吕相布置的棋道通达,更有落子中枢的天元亭,大小一般,位置合宜。 “爱卿,怎么久久不落子?”说话的是当今开明圣上隆武皇帝,他玩弄着手中黑子对坐在对面的人说:“莫非是朕最近棋力见长,连吕相都被为难住?” 对面坐着的正是闻名天下的‘白鹿四子’之首,修行界的入世传奇吕相。被催促后原本恍惚的他立刻回话道:“皇上最近的确是大有长进。” 皇帝肃容威严,根本没有相信:“又在骗我。我都已经半年不曾手谈书看的也少,早就手生了怎么可能棋力见长。” 龙颜大怒,可吕相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那皇上的意思是,微臣棋艺退步的更多?” 这一说,对面的皇帝倒是没有进一步发火,反而是他有些尴尬只好干笑两声不再自讨苦吃。吕相没有为难自家皇帝,草草落子以后起身:“微臣告退。”然后扬长而去。那皇帝没有怪罪他冒犯,只是把脸埋在棋盘上愁眉苦脸,似乎难解死局。 吕相走在朱盷城大道,面色阴晴不定似乎有不少心事。耳边一阵异响,他立刻驻足原地。 禁宫城墙上滚落一个红衣侍卫,跪在他身前把脸埋在地上,用沙哑难以区别的声音说话:“吕相。” “说话。” 那人继续说道:“燕子营传来密报,大月氏两界司里,也有妖人走狗。大约半数之多,以两界使岳安宁为头目。具体名目尚未查清。” 吕相面目表情:“现在才知道?” “属下罪该万死。” 听到这种言语,一向在手下面前不露声色的吕相脸上不禁冷笑:“你死了对我就真的没用了。” 红衣不再说话。 “立刻赶往天阙山,”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告知叶母。” 红衣侍卫率先起身,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是。”接着跃升至城墙另一侧。 那人走后吕相脸上愁云惨淡,甚至无心赶路。他小声呼唤:“肖玉良,你给我活着回来,你答应我的。” 而后目视西方,久久不愿移步。 肖玉良身上灵气逼人,直面伍师与四个天门境的围堵。 伍师立足龙角,身下飞剑出袭,可惜都是无功而返,几番下来也就不做无益之举。没有十足把握他毕竟不想鱼死网破:“肖玉良,现在把一点残灯还回来你还有活路可走。” 肖玉良身上青衫随灵气飞舞,当空屹立一派仙人之资,高声说道:“伍师,你让我猜你犯过的两个错。我现在只猜中一个,我说你听,看我说的对不对。” 伍师回他:“你且说说看,不对的话为师自会指正。” 两人这一来一回似乎又回到当年在私塾里教学相长的时候。 肖玉良点头说道:“当年放我去横剑山是你最后悔的事,所以你觉得把我送到横剑山是你选错了。” “哈哈哈!”伍师听完朗声长笑,俯首顿胸:“非也非也。” 肖玉良也不难堪,爽快问道:“那就劳烦先生指正。” 伍师收声,仔细回忆片刻后认真作答:“我第一个错,是不该杀你全家。本来我就未曾挑中你,只不过当时心急了一些,想拿你做权宜之计。后来挑中其它剑苗你就不在我考虑之内。所以当时费力杀光肖家上下百余口实在是多此一举还要与你结怨,惹来今日这么多是非。” 肖玉良看着龙角上已经席腿而坐的伍师,问了一句:“孟知安是你挑中的下一个?” 伍师点头,但他不想透露自己与其关联被不知名的高人打破无奈之下只能在他这里寻回一点残灯。 “那第二个呢?” 伍师看他身后黑白朱赤都已经休整好了,又站起来说话:“那就是当年没有把你一起杀掉,留你这一条狗命在今日跟我为难!” 肖玉良依然没有动怒:“那看来果然是你失策了。当年手下留情是错,今天不自量力更是错上加错!” 黑白朱赤四个天门境在背后一起发力,饶是肖玉良实力高人一筹还是要小心应付。回手先是立起一道剑气长城,隔开四人立刻转身避过已经欺身而近的攻击。感受到伍师御龙奔袭,调整身形破空剑气一同上前。 起初肖玉良凭空释放的剑气只有右掌大小,迎面撞到铁龙胸口硬撼无碍只是两者都无法再进一步把对方逼开。那道剑气在这僵持里壮大起来,由手掌大变作手臂长短,渐渐包住肖玉良全身。 在黑白朱赤四人眼中,竟如同肖玉良以身化剑用血肉之躯对抗天上飞龙十分震撼! 伍师看肖玉良仅凭肉身就与自己苦心修炼不知多少年的群剑针锋相对,心底唏嘘不已。 “果然我这种不能修行的废物即使绞尽脑汁逆天而行依旧旧不能和你们平起平坐。” “但是,我既然能骗过上天,杀你一个没有成仙的凡人也不在话下!” 巨龙自身环绕,群剑再次变阵形成一个宽厚无比的巨盾,抵御肖玉良的剑气。只是在肖玉良的指尖,一柄又一柄飞剑被他无匹剑气磨灭成灰,虽然群剑遮天蔽日数量极多,但是等不到四方天门阵立起就会被肖玉良全部破碎。 伍师哪里肯坐以待毙,从怀里取出那时在极西天堑大显神威的剑匣。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九把小剑乖巧地躺在匣子底,如同熟睡的婴儿。 “就差最后一个了,去吧,去把你们兄弟也给找回来!” 这九把小剑听从召唤开始颤动,原本黯淡无光与寻常剑刃无异,然后陡然间光芒大作流星一样一一飞出匣子划过天际。这九道光辉如同九条玉带,争相闪耀就连当空浩日也被掩盖下去。就在九剑升空与天比高与日争辉的同时,周围被剑身划过的空间残余不少剑气,看过去扭曲的像被割裂开一样。似乎是感应到这里有宝物出世,四方天门停滞住一时半刻,不知是在探索还是想要镇压。 九剑出世,与烈阳争辉。如果十剑同出,不知又是怎样盛景。 肖玉良已然感受到那九道非同寻常的剑气,不过抬头看过去时竟然有些失望的摇头。 “好看不假,气势一般,威力不值一提。伍师,你的剑都是好剑,就是放在你手里真的是明珠暗投宝剑蒙尘。”肖玉良替着九把宝剑唏嘘。 那九剑出世没有直取肖玉良,而是先后融进群剑之中。待到最后一柄飞剑进来,群剑爆发剑气把肖玉良击退数丈远,重新化作钢铁黑龙,翔与九天。 肖玉良这次看去,黑龙眼中萦绕流光,想必是伍师使那九柄飞剑所为。画龙点睛,原来如此。这条黑龙之前有眼无珠是个死物,现在添上这一笔,比真龙还要可怕。 伍师已经出全力,肖玉良怎么能再收招。他右掌拍取腰间青蛇玉佩,天上突然翻滚出万里阴云,那阴云之中没有雷电闪光却有凶兽咆哮。红色蛇信点碎一朵阴云,血盆巨口咬开通路,青蛇巨蟒从仙境而来。 那青蛇无角无鳞,眼神寒冷,身上携带的云烟没有退散而是在不断缭绕,还隐隐约约有无形仙气。 那青蛇落到肖玉良身旁,两头凶兽彼此虎视眈眈。 伍师踩着黑龙说道:“两界司的青蛇玉佩灵兽果然名不虚传。”肖玉良没有说话,似乎不愿浪费时间理睬。伍师又是问道:“我这九剑如何?” 肖玉良终于开口:“剑不错,人不行。”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剑,你用的比我好。” 肖玉良挥手,青蛇扑向黑龙。嘴里慢慢说道:“当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君子如玉(四) 秦股票这些天来始终坐在山上一动未动,距离肖玉良嘱咐的五日之期仅剩最后一天。 山林中,一只棕褐色的画眉扑腾半天才在枝头站稳,被它羽翅打飞的一片落叶从树梢落入山土之中。它摇摆着头颅像是戒备的军士一样四处观察,那流动精光的小巧黑眼扑闪扑闪滚动不停。 它几次看见地上那个如同静止的男人都一扫而过,等到山风吹过撩拨起那人黑发时才发觉原来那不是块石头。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从枝头轻盈地飞跃到那人肩头,细喙轻点,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它就这么停留在男人身上,因为这里有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暖流,让它分外舒适。一人一鸟全部定格,画面竟然变得和谐,可谓相得益彰。 仿佛又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从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拨开树木丛林寻过来。秦孤山听闻林中响声,终于睁开双眼。右肩上的画眉熟睡,看见这小东西如此信任自己,秦孤山甚至有些不忍心打扰它的清梦。 他用右手捧下画眉,拇指轻缓地抚摸额顶的细羽。那鸟睁开透明的眼睑,丝毫没有被外人弄醒的惊吓,盯着秦孤山也不知要看清些什么。 “走吧。”秦孤山抬起手,示意它远走高飞。那只画眉也是通灵,低头后并不用力地啄击两下然后展翅高飞。 “走吧,这座山已经不能待了。”他眼见那只鸟已经飞远,利落地站起来扑打身上的草叶灰尘,然后直视前方。 前面的声响越来越近,秦孤山散开神识遍寻不到一无所获。 果然是个高手,极高的高手。秦孤山心里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直到那人从崎岖山路慢慢走来,一步一步攀升,一点一点上移,秦孤山才看清这人庐山真面目。 入眼的先是只要看过一眼便再也无法忘却的容颜,端是婉风流转,美憾凡尘。秦孤山有一瞬间脑海里空无一物忘却自己的来意,身心都沉浸在这等美好之中。原来这世上果真有这种神仙玉骨才貌双绝的女子。 “你好啊。”这个女子的声音动听到可以唤来云海繁星。 秦孤山这时才注意到这女人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灰黄道袍,背着一把看起来粗制滥造的桃木剑,这样看起来整个人都很奇怪。他伴着疑惑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观海山阿离,来这里杀你。”她先是这么说又赶忙解释:“我不想杀人,只是奉命杀你。” 秦孤山严阵以待,对方却只一直盯着看没有任何举动。他有点糊涂:“既然杀我,为什么不动手?” 阿离竟然紧张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干脆坐了下来:“我说了我不想杀人。我跟你说吧,今天也不止我一个人过来,过一会让其他人动手。反正看样子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说是这么说,可秦孤山在两界司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放下戒备。好看的女人,通常说话都不可信。他一边小心提防一边回忆观海山高手,想来想去也没有这号人。只是她说还有别的人手要过来,自己还不是对手,今日果然实在凶险。 “你叫什么?”阿离似乎无聊想找个人说话。秦孤山心里又不解又无奈并不回话。阿离提高声音,愤愤说道:“你这个人懂不懂礼数,来而不往非礼也知不知道!” 秦孤山不想惹恼她,只能回答:“两界司秦孤山。” “两界司的人?那老头怎么老是做这些丧心病狂的坏事。” 那老头?果然还是那个人?秦孤山不懂,为什么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也和那个十恶不赦的奸人有着联系。秦孤山放开胆量问道:“敢问仙子在观海山时从何人?” “你叫我仙子?”那女子似乎生平第一次被人夸赞很是兴奋,但很快又故作镇定地说:“你们这些男人,看见好看的就叫仙子。看见长相一般或者不称心意的就叫道友,都是势利眼刻薄鬼。” 秦孤山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头昏脑涨简直都不会和人说话。他试探着再次询问道:“仙子果真是观海山道友?”这下仙子和道友都有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阿离听他这么讲话像是被自己给为难到不知言辞,解围地笑了笑:“是的是的,如假包换。不过我没师傅,想给我当师傅,观海山掌教小儿都不够资格。” 掌教?小儿?秦孤山看她这么年轻哪怕是天赋极佳早早修行破镜保持了年轻容貌,观海山掌教可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前辈。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可是看她行径说话心智也不过少女,可真是把他弄糊涂了。 阿离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心思活动,自顾自地说话:“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真的不想杀你。我原本早来是想告诉你让你先逃走,但是看样子你是不会走的。”说完这句,她便低头看了秦孤山身前的土地一眼。 秦孤山心中大惊:她看得清肖先生立下的法阵!这女子定是天门境无疑,还不是一般的天门境,恐怕离破镜而出只差一步之遥。肖先生说过,普天之下可以窥破此阵之人不过十人。自己若是没有先生指点就算在这山上绕一辈子都不可能得见一隅,除非把山翻过来。 阿离继续说道:“看样子,那老头根本不是想杀你。而是要拿你看守的东西吧?” “我怎么会懂那种人怎么想。”秦孤山冷冷说道。 这个阿离虽然对人处事简单,还是没傻到一点眼力没有,早就看出秦孤山对那个老头没有好气。她笑了笑说:“那老头虽然活的久可是真还没什么人见过他,你怎么倒和他有些交集。” 秦孤山点头:“如果没猜错,是肖先生的老师。” “这你都知道?” 秦孤山即使不愿还是说道:“拜他所赐楚界使与我当初都死在外乡。” 阿离先是满脸疑惑的看着他,然后眼力灵光一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原来秦孤山当初与楚臣一起客死异乡,只是楚臣魂魄已经进入天地轮回而他因为魂魄被人击散根本无回。只不过赶来的肖玉良通天法地,耗费本源才收集一些并不完全。随后肖玉良又是四处收妖制造傀儡,只为给他的几个魂魄找到容身之所。可是身死之人受轮回所限无法被天地容纳,只能前功尽弃修行妖术。所以秦孤山现在实际上算是妖物,阿离仔细查看自然能看出端倪。 肖玉良一共替他找回三魂六魄,共九具化身。石台村无名山那一具为了避开孟知安自毁,魂魄被搁置在如今这具秦孤山尸首改制的傀儡中。 阿离知道他与伍师有血海深仇就没有继续深谈,她试着套近乎:“其实我也是个妖怪。”她观察着秦孤山的表情,他的眼神很奇怪但是阿离没读不懂:“你不信我?” 秦孤山摇头,用很诚恳的眼神看着阿离说:“不,我当然相信。” “为什么?” “没有女人会说自己是个妖怪。” 阿离不懂:“哪里不对?” 秦孤山仔细想了想,说:“一般来说女人很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妖怪。” “怎么会?” “当然会,”秦孤山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女人都觉得老妖怪是在骂她们又老又丑,还有”秦孤山想到那个不好的形容,觉得不合时宜没有说出口。 阿离听到那句“还有”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 “狐狸精。”秦孤山顺口回答。 “狐狸精怎么了?”阿离瞬间被惹怒了,大喊道:“瞧不起人?”她本来想说瞧不起狐狸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 秦孤山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说:“所以说,你是狐狸?” 阿离闷闷不乐,一口气憋的嘴巴鼓鼓的,她很不乐意地点头。 “今天太阳挺大。”秦孤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和沉重。 阿离鄙夷地说了一句:“太阳永远都是一样大好吗,这都不知道。” 秦孤山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嘲笑了,却只能无奈点头赞同。难怪她叫阿离,自己真是一点悟性都没有。秦孤山突然说道:“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自己死在你手里。” 阿离疑惑的‘嗯’了一声:“没想过活下来?” 秦孤山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回复:“肖先生当时救我回来,秦孤山这条命就是他的,肖先生想怎么用都可以。” “那你为什么难过?” “我难过的是,今天我秦孤山搭上这条命,可能都帮不上肖先生。” 不知为何,阿离突然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打动。她之所以出手帮助那个老头也算是为了报恩,当然还有一分承诺。总的来说那老头勉强算是她的引路人。实际上她有灵识以来与其说久居深山,根本就是不是人间烟火,懂的道理不多但是她很愿意守着自己的道理。 她认识的人不多,伍师算一个,肖玉良算为数不多的另一个。她知道伍师是个十足的坏人,肖玉良是个命苦的好人。她愿意过来是因为道理,而她之所以不愿动手也是觉得这道理不足够让她杀人。阿离虽然看的不多懂的也少,但她一直觉得按道理做事就一定没错。 然后她在秦孤山这里看到她在伍师与肖玉良间没看到过的‘情义’。简单,却打动人心或者妖心。 阿离感受到西北方突然传来的庞大灵力,仔细感受发现竟然不止一股。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微笑对秦孤山说道:“看来你今天或许不会死。” 她也不知道这股喜悦从何而来,只是觉得有人来救对面这个男人是自己这辈子听见最好的消息。 青蛇与巨龙从天上缠斗到地面,原本就已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的焦土在两个巨兽的争斗下满是沟壑,烟尘不断。起初青蛇被巨龙用手爪压制在地上然后用蛇尾一次次狠狠地击打将它从身上甩开。 肖玉良身边黑白朱赤就像不知疲倦一样频频冲击着一层屏障,肖玉良透过与他们之间隔着的这道屏障看向远方那似乎置身事外的伍师。 肖玉良看着周围四人叹气道:“你们不觉得自己就像烦人的苍蝇吗?”他一挥手,青蛇咬住巨龙脖颈奋力甩动直到压碎那些飞剑龙首也摔落到远处,而失去头颅后巨龙的身躯立刻化作无数把飞剑粉碎掉落地面。没有了巨龙纠缠,青蛇盘旋升天冲向肖玉良然后一口吞没。 黑白朱赤四人慌张地逃离,他们没有想到青蛇竟然想要吞食肖玉良。 青蛇一飞冲天,随后向下俯冲向远处凌空的伍师。然而咫尺之遥却相隔十万八千里,巨龙虽仍未成型,但是群剑已经赶来列成诸多剑阵阻挡青蛇去路。 九剑绕行,青蛇直觉自己如果贸然前进就会被撕成碎片。 伍师屈指一弹,九剑合并成一条线带领群剑冲向青蛇。那青蛇昂首,吐出一人,正是被它吞进口中的肖玉良。 肖玉良用指腹抵住那剑海很是扎眼的九剑,冲破了整个剑海。他像是以命搏命,不顾自身安危完成这一系列令所有人都很诧异的行为。 伍师近在眼前,肖玉良举手成剑,下手扣杀。 可是一向无往不利的剑气这一次却没有刺穿伍师,反而被一件薄衣挡住。伍师就这么任由肖玉良无谓地一再努力,眼神之中全是嘲讽。肖玉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反而神色自若紧接着又是一掌。 可是弹飞的却是肖玉良自己,伍师原地不动稳若磐石,连衣角都不曾因此扇动。群剑抛开青蛇,回来想要击杀肖玉良。 “滚!”肖玉良双臂向后一震,半空中炸开浑圆气障,剑海大阵就这么简单地被震碎如同下雨一样掉落。焦土之上密密麻麻插满利剑,而伍师视若生命的九剑则是不知何时被肖玉良握在掌中,它们疯狂嗡鸣挣扎想要挣脱,可是肖玉良的手纹丝不动。九剑就像无理取闹的孩子被父母牢牢地控制在手掌心。 “原来如此。”伍师很是赞赏肖玉良这一番计谋:“你从一开始就没想杀了我?” 肖玉良摇头:“当然没有。伍师,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我说了,你是最好的老师。拿别人重视的东西作为筹码来威胁他人,果然是个绝佳的计策。” 伍师脸上的笑容并不是欣喜而是是发自真心的欣慰:“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他面带疑惑地嘲讽自己:“我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你这些天赋来?为师眼光太差。” 肖玉良再次踏上青蛇:“先生,我可没你那么健忘,你可一直都不太愿意夸赞别人,对我可是尤其苛刻。” 伍师噘着嘴发白的胡须上下抖动,用这假装疑惑的表情地问道:“为师只是不愿说话。活的太久说的也足够多了。” 肖玉良紧握手中九剑问道:“先生能告诉我两界司的人去往何处?” “若是我说没死你可信我?” “先生说没死那就算他们命大。” 伍师对此不置可否。他看着还在肖玉良手中的九剑说道:“既然我已经告诉你,可以把它们还回来了?” 肖玉良不慌不忙地说道:“四方天门阵,你可以借来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此时都 “嘻嘻嘻,”伍师尽量压抑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他像是在笑话肖玉良一样不断摇头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肆意大笑状若癫狂。黑白朱赤都守在伍师身边,没有再试图出手。 在他们背后,东方太乙门伴随滔天怒焰凛然矗立。西北方的两座天门包括以及南方给没有完全显露的昊天门两侧是雪白石柱中间是漆黑的不知名的仙界玄铁所铸成没有任何修饰的光滑墙壁,根本无法穿越。 而伍师背后的东方太乙门更像是长宽颠倒的牌坊,正上方鲜红的‘太乙门’三字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甚至比不上人间书法稍微流畅一些的卖字先生。但是这三个字上却有一股扑面而来异常沉重的威压,肖玉良感觉自己的境界都被压制住,丹田洞府内灵气淤积流转不畅。 伍师不再关注被肖玉良留在手底的九剑,转脸看向东南方两座天门。 “你说我借来的四座天门?哈哈哈,真是可笑。拿自己的东西用,怎么能算是借。” 肖玉良怎么可能相信:“这天门?你的东西?” “肖玉良,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四方天门阵中困住你。假如你我都被压制,我这么做岂不是白费功夫。” 伍师双手奋力上抬,剑海分为两股将昊天,太乙两座天门抬起。四座天门遥相呼应,庞大的法力扭曲整个时空将换春山地界带至虚空。四方天门阵周围时空裂缝与彩色的漩涡交错,哪怕肖玉良尽全力散开神识也根本无法感知自己身处何方。 伍师笑着说道:“九剑,就当我送你的临终礼物。” 肖玉良用力将九剑握碎化为银灰,然后体内境界急转直下,先是跌落天门境,然后跌破圣境,道境,凡境,最后变成一介凡人。从青蛇上方摔落,就要落入虚空。 伍师看着即将死在虚空中的肖玉良用曾经教导肖玉良时的那个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没有踏上仙路,在我面前都是废人一个,你这个蠢材。” 然后肖玉良下落的身形止住,修为迅速恢复凡境,然后攀升至道境,突破圣境,再入天门境。 “伍师!”肖玉良呼喊道:“我来杀你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君子如玉(五) 观海山阿离灵识所察觉之人正是自敦煌赶来穿着古怪彩衣的男子以及跟在后面还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刘子溪。 可是刘子溪最后并没有如其所愿出手相助,彩衣男子未受阻拦降临山头。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阿离,第二眼看的是秦孤山身前一尺几捧黄土。最后,他才将目光放在秦孤山身上,似乎这人根本不值一提。 那男子说话:“肖玉良的人?” 秦孤山并不回他而是反问:“你又是何人?” 彩衣男子凝视秦孤山散开灵威,后者看见那漆黑深邃的双瞳全身无力,心知不妙但还来不及调动法力就被天阙三山一般沉重的威压灌注头顶,难以承受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阿离玉手轻拂,暖风吹过山间彩衣男子的无形威压就此消失。 男子剑眉怒横斥责道:“你到这里来是救人不成?” 阿离自知理亏,嘟囔道:“那你是杀人还是耍威风来了。” 男子也不和她争吵,用鬼魅般速度迅速来到秦孤山身后,右手握住脑袋直接提起丧失反抗能力的秦孤山,左手运力拍在他胸口,只消一掌,秦孤山立刻惨死当场撒手人寰。 如此干脆利落,天门境大能杀不到圣境的秦孤山果然不费吹灰之力。 阿离看着倒毙地上的秦孤山冰冷的尸首,内心五味杂陈。她不希望秦孤山死,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出手相救所以任由这一切发生。原本她认为让别人出手可以让自己心里会好受一些,现在反而生出一种愧疚自责的感觉,这感觉让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秦孤山。阿离想要责怪另外一人没有及时赶到救下秦孤山,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自己说他今日不会死,是自己给了他希望,可是却没有改变这结局。所以阿离讨厌那个随便给人预言却无法实现的自己。 男子走到秦孤山尸首后面的空地,想要打开法阵取走伍是吩咐他拿走的东西。抬手瞬间背后有人突放冷箭,男子转身出拳击飞一支羽箭,断折的箭矢弹射到远处。 他回身扫视,立刻发现不远处的山林中,在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挡后有一个不过道境的黑衣人持弓搭箭,瞄准自己的头面部。男子心里冷哼一句“找死”,旋即出掌打算一击致命。 那一掌之气还没有击中持弓的黑衣人,更近处的土地突然炸裂,飞扬的尘土中又有一黑衣人起身半蹲,双手从脚下扛起一黑铁圆盾刚好将之抵御住。 随后在远方密林之中陆续赶来一些黑衣人,前后共有七人。 男子冷笑道:“肖玉良手下还有这么多找死之人?” 可是阿离一看就知这些人身上都有秦孤山的魂魄。她也很是吃惊但又很欣慰秦孤山没有就此魂飞魄散,只是她也知道之后的结局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男子起初以为这七人都是肖玉良派来,不过凭他的本事马上就感觉有些异常。他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现与秦孤山同样的神识,同样的法力。 “借尸还魂?”男子讶然道:“一人魂魄分居八处,何人竟可行此蒙骗天地规则之事。”他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对面的七个人并没有说话,列成行阵迅疾而整齐地赶到那片空地然后牢牢守住。 “快走吧,你来这里与送死无异。肖玉良那小子肯定是不愿你这么做的。”阿离喊道。她本来满心欢喜秦孤山未死,现在却对他这送死之举动怒。 男子对阿离这出格的言行没有任何反应,一门心思都在想这借尸还魂的高超手段是何人之举。在他的推测里肖玉良是修行四十年的后辈万万不在考虑范围之中。他心思一动突然想到:莫非伍师叫他夺取之物和这术法有关? 既然如此,只要杀光面前这群蝼蚁自然可以得窥天机。男子下定决心拍出一掌,出手比之前狠辣百倍,一掌之威居然使得地动山摇,其周身为中心方圆十里的草木凋零,飞禽走兽立刻殒命。 那七人燃烧元灵,结阵防御,拼死守在原地。可惜境界差别难以弥补,哪怕七人同心协力,在天门境手下依旧不是一合之敌。 阿离眼睁睁看着那七个人被一掌砸飞,脱线木偶般摔落四处。她迎着掌风向前走去,束发中有一缕不知如何抽出的黑丝在风中舞蹈。无暇绝美的面容不似人间应有,可是被这疾风弄得稍显狼狈后,悲伤动容的面庞竟然有些生动反而更加摄人心魄,无人可以抗拒。 既是难得佳人,毕竟风华绝代。 “走吧,别傻了,你挡不住他的。”阿离蹲坐在地上,扶起最靠近自己的一个黑衣人劝说道:“肖家那小子知道你为他而死,岂不是要自责难过一辈子。这样你就忍心?” 可是她看着那人瞳孔,没有一丝神采。她慌忙查看,发现那人法力流转如常,神识没有溃散。黑衣人麻木地推开她捡起地上的长剑飞身阻止走向空地的彩衣男子。 那七人动作协调,配合默契,但阿离总觉得有些怪异,一时半会又说不清。 直到她看见男子一掌将一个黑衣人胸膛击穿,那人双脚奋力后蹬双手抓住男子双肩依旧挣扎着想要把男子推开,她才感应到,这些人都是傀儡,有魂魄却没有生命的傀儡。它们体内的神识和法力不过为了驱使他们行动,神识是牵动它们的无形丝线,法力是施展法术和如常行动的动力来源。 秦孤山已经死了,这些‘人’只是他留下的后手。 秦孤山枯坐五天,是为刻下这辈子最重要也是最用心的一个法阵。肖玉良曾经教授他万里之外就可以操控分身傀儡的法阵,那个阵法很难,但从孟知安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马脚看来他学的不错。 现在他需要一个,没有自己也能照常运转的法阵;一个驱动傀儡阻止所有人靠近一点残灯的法阵;一个他没听说过但必须刻下的法阵。 直到那只画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终于想通这个阵法该怎么刻画。他想到肖先生曾经对自己说:“你为何习武?专心阵法你将来大有成就。”可惜的是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将来了。 但好在肖先生果然没说错,自己是有些天赋。 他当然不想死,这七年来还没有回过一次家,秦孤山自然想念父母,也深知自己不孝。但秦孤山不怕死,书上说人要死得其所他深以为然,替肖先生去死就是死得其所。 可惜的是自己平日里没有请教肖先生太多,如今连个阵法的名字都取不出。肖先生读的书多,想必一定能取一个极好听的名字来。 “肖先生,这阵该取个什么名字?”秦孤山无事取乐,借问山风。 冥冥之中,他好像听见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既然是你画的阵,就叫孤山阵好了。” “孤山阵,孤山阵,嗯,好名字。先生有学问果然不一样。” “肠断黄金台下客,更传天语到孤山。” “听不懂,就觉得是好诗。” “怕死吗?” “不怕。” “瞎说,活人怎么不畏死。你得怕,怕死才能想着怎么活下来。” “懂了。” “那怕死吗?” “不怕。” “怎么还这么说?” “先生在我就不怕。” 沉默许久。“允我一件事,活下来。” 秦孤山不言语,他看见一个女子从山林深处走近,心里说:肖先生,你所托之事都太艰难,原谅我秦孤山只能成全一件。 临死前秦孤山觉得自己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两次身死,第一次死遇见肖先生,第二次死为了肖先生。 吾孤山多顽石,结识肖先生如玉君子,某三生有幸。 这贱命一条,谁要就拿去。 秦孤山死,孤山阵启。 四方天门阵内,伍师不可思议地看着攀升至天门境的肖玉良,呼吸急促心神不宁。肖玉良先是想要突施冷箭取伍师性命,被黑白朱赤四人合力阻拦。 可是一击没有得逞肖玉良并未停在天门境内而是一路势如破竹直接连开四门,走出天门境。到最后,他周身云遮雾缭,一派仙气,脚踏青蛇。 “原来如此,半步仙人。”伍师枯瘦的只剩皮包骨的双手紧紧握拳,全身都在不断颤抖:“二八天门算什么,剑断三山算什么,你肖玉良才是能耐啊。修行不到四十年的半步仙人,天人之资!天人之资!”说到这里他突然眯着双眼,看着就极其阴狠的白眉耷拉在耳垂边:“我怎么就放过你了?假如当初把你做五行剑苗,这仙境之路轻而易举。失策失策,我真是失策!好在,还不晚,不晚。” 肖玉良右手轻拍玉佩收去青蛇凌空独立,他竭力散开神识想要查看自己身处何方,可是依旧被时空断层阻隔无法寻觅任何信息。 伍师大声喊道:“徒儿,你把剑还给我,我答应你,将来众仙天界有你一名!” 肖玉良看着这个可笑的老人,徐徐摇头:“不要。” 伍师先是张大嘴想要责骂,很快又想通一般陪笑:“是是是,你这修为已经不太看得上仙人之位。那我答应你,四方天门规则你任选一条,仙帝之位你随便坐。” “伍师的手笔一向很大,但是这次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到肖玉良这么说,伍师觉得似乎还有的商量:“你不信?这四方天门我都取下来了,你如何不信?你是不知天上宫阙,为师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开口,没有为师给不了的。” 肖玉良云淡风轻地回话:“果真?” 伍师连连点头:“你说。” “很简单,我要你的命。” 知道自己又被戏耍的伍师眉歪眼斜怒不可遏,他用鹰爪一般的手掌揉搓自己的下巴,厉声说道:“你这人,一辈子都是该死的货。”说着,催动四方天门阵镇杀肖玉良。 世尊门佛音梵天,黄钟大吕,无形的规则就像一双大手想要死命扼住肖玉良,没有踏上仙路的肖玉良即使境界不再被压制但是面对仙界规则还是无力回天。 动弹不得的肖玉良不仅不慌张反而高声说道:“先生,你原来说过,书生自有浩然气,一笔书成当天地。我开始不信总说写字还能写出个天地来。现在懂是懂了,不过用的还不好,你且看看满不满意。” 伍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忙驱使太乙门内烈焰灼烧。 肖玉良临危不惧,泰然自若:“我有一袖剑气。” 肖玉良青衫衣袖内飞出一道剑气,不知模样,不知威力。因为,它太快了,快到伍师没有看清它是什么时候割开世尊门枷锁,熄灭太乙门烈焰。 肖玉抬手指天:“弥漫长天空。” 袖里又是一道剑气,飞在空中。这一次伍师看的清楚,是一道白色。在天上旋风一般飞转,连那不时爆发的空间裂痕都被剑气击破。 肖玉良挥袍指地:“地静无纤尘。” 第三道袖里剑气出手,可是动静不大只待在原地,隐约看出一把剑的形状来。 最后,肖玉良看着伍师朗朗说道:“试问其间云水人。” 伍师心知不妙,也没有让黑白朱赤四人徒劳挡在前方枉死,四方天门阵里自己心意一动,数千幅玄武灵龟图挡在面前。只是这人间防御之最的法阵就像一纸书画,根本无法阻挡肖玉良的袖里剑气。 三道剑气瞬息来到伍师胸前,里面没有任何杀意,却比伍师生平所见一切都要锋利。可是,它们依旧停在伍师血肉之外。 在触碰到伍师外衣时,袖里剑气立即崩溃,仿佛泥牛如海水花四溅。 肖玉良面上丝毫没有遗憾之情,只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刚刚就很奇怪,先生身上究竟是什么宝贝。” 伍师也不藏着掖着,坦然告知:“道家祖师三清宝贝,你信不信。” “比这天门还要宝贝。” “然也。” 肖玉良又问:“先生觉得我这‘一袖剑气’如何。” “比苏三不足,比水桥有余。” “那也就一般。” 伍师轻掸衣领,说道:“确实一般。” 肖玉良不争,只说:“先生小心,我这袖里剑气还有一招。平日里都没有拿出来,今天也是试试看。” “试试。”伍师挥手,示意黑白朱赤后退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无辜牵连到。 肖玉良调理呼吸与周身法力运转,然后极慢却极有力地说道:“我有满袖剑气。” 青衫衣袖内如同狂风倒灌般鼓了起来,里面不知何物肆虐剧烈到要把衣服撕开一样。 “天人凡圣尽皈依。” 硬撼此招,必死无疑!伍师一瞬间吓到失神,没有任何举措。可是回神过来竟然也不知如何应对。 青衫一开那满袖剑气没有阻拦如同洪水猛兽,就杀将过来。 伍师身上宝贝能拦住多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沾上一丝就要粉身碎骨。他咬牙切齿一狠心,双手合十后赶忙打开,掌心阵纹波动唤出宝剑。 “鸣钟去也。” “天枢去也。” “碧水东流去也。” “沉沙去也。” 伍师凭空唤出四把剑来,带着金木水土,五行其四之气,拦在‘满袖剑气’之前。 四剑威能非同小可,光是鸣钟剑已经挡住十之七八,天枢剑微动,便震碎满袖剑气。 伍师死里逃生,满头大汗。 肖玉良笑看自己挫败,好像无事发生。“先生厉害至极,哪怕学生借道感悟的袖里剑气也无法伤你分毫。”他看着天空中五行四剑,恍然大悟道:“难怪先生舍得任我毁掉九剑,原来有这等宝物。” 伍师冷笑不做解释,他看着神情自若的肖玉良一边擦拭汗水一边说:“肖玉良,你果真是个祸害,今天我还要留你一名可谓糊涂。” 肖玉良岔开话题突然说:“剑是好剑,不过放在先生那里真的暴殄天物。” “那你又能如何。” “先生可还记得我说过,剑如何不太重要,用的人才重要。” 伍师冷哼一声:“说再多,还是要死。” 肖玉良叹气,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伍师:“我是不是还说过,你的剑,我用的比你好?” 伍师不明所以,被肖玉良搞得有些糊涂。 “这是学生最后一招。”肖玉良接着说:“多亏先生,否则学生也找不到这里更用不得此招。” 伍师顿悟,肖玉良跟随早就知道五行四剑存在哪里要如此大惊小怪。原来他之前出手,都是为了逼迫他招出五行四剑。而之所以让他唤出五行四剑,则是为了唤剑的那一刻。 伍师为了约束肖玉良,利用四方天门阵开辟了一方天地,肖玉良从四方天门阵成就不断在感知自己身处何处可惜缕缕被阻断。但他后来出手不是放弃,而是决定另辟蹊径。他施展全力,把伍师逼入绝境只是要让伍师唤出四剑,可他不是为了让伍师露出什么底牌。 他是在赌。他知道在伍师唤出五行四剑那一刻空间会有变化,因为他用了一点残灯多年,也算是摸透五行剑。他赌的是在伍师身边空间变化的那一瞬他可以穿过四方天门阵这片小天地感知自己的方位。 结果他赌对了,他知道自己身在极西天堑处。 最后功成只差那一剑。 同云城,湾址县。县里村民同时听见一声巨响,正在忙活的乡民还以为是天雷或者地震,茫然失措。然后屋里的人就听见站在外面的人说:“山裂了。” 日后平阳国都在传说,同云城的一座山,被一把剑削成两半。虽然当地没人看清那把剑说不出样子,却没多少人怀疑。 因为去过的人都看到,那座山,被削的很是工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