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未觉》 正文 第1章 序章 大日重升 阴暗的天幕无边无际,延绵向远方。抬头望去,那张漆黑的巨兽的口中,大雨时刻不曾停滞地落下。黄色的土壤被水流卷起,流浪向远方,紧接着,急促的马蹄猛地踏在水流之中。 淤湿的黄土中,刹那间开出了一朵浑浊的水花。 身穿斗篷的骑手勒住辔头,那匹可日行三千里的乌骐嘶鸣一声,止住马蹄。他身后的骑手缓缓驱马上前,悦耳的女子声音从低垂的兜帽下传来:“雨越来越大了。” 前方的骑手沉默良久,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两骑驻马不前,注视着眼前已经不见人烟的村落,从天而降的雨珠打在他们的斗篷上,噼啪作响。扶龙十年的这场大雨已经下了将近七天,新皇苏铭昊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燕云王国的相当一部分地区已经被淹没,难民涌入到邻近的各个地区,就连各个繁华的大都市也渐渐有了沦陷的趋势。各位大能也有所出手,但却收效甚微,只是解决了燕云中心地区的降雨问题。 在这片暴雨最为剧烈的区域,这个村民已经四散逃难的小村落,迎来了两位来自燕京的不速之客。那两名客人身穿黑色的斗篷,骑着昂贵的坐骑,似乎赶了很久的路,但身上却不曾被打湿丝毫。他们沉默着,座下的乌骐发出不安的嘶鸣,马蹄纷乱地移动,可他们却始终久久不曾移动。 他们在寻找什么。 终于,为首的骑手突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村落边的小山峰,那里仿若缭绕着朦胧的云雾,可定睛一看却又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呈现着被暴雨冲刷后的灰黄色。 “我们走吧,就是那里。” 马蹄扬起,溅起浑浊的泥水,带着风呼啸而去。这世上尘封的地方有很多,慢慢在历史的尘埃中失去了原有的光辉。但当命定的访客再度到来,注定那些被埋葬的东西要再次暴露在这世间。 男孩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只有黑白色的世界里行走,混乱的线条在空中纠缠,格外妖异。远处传来人群的议论和喧哗,但抬头望去,前面只是一张画满意义不明黑色线条的白纸,那些声音好像是凭空响起。 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男孩黑亮的眼里写满迷惑,他有点糊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小茅屋来到了这里,他已经好久没下山了。自从上一次在村里的学堂被揍了一顿,他就再也没去过那里,因为先生说让这个小杂种从哪来回哪去。 然后他就一直呆在山上,呆在家里,再也没离开。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那些流着鼻涕的熊孩子全都揍翻在地,可是他没有。因为先生说这样不对,先生说过遇见不对的事要讲道理。可是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不肯听他的道理,而是袒护那些欺负他的人。 男孩呆呆地揉了揉眼,站起身向前走去。他有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触摸那些混乱无序不断翻滚的线条。明明手中什么都没有抓到,可是男孩感觉自己的手在慢慢变得湿润。 男孩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还是一直不知疲倦地走着。一头蓬乱的黑发微微飘起,仿佛跟着那些线条在变换,仿佛变成了黑色的风。好像是一头小小的野兽在荒原上行走,脚踏过的地方洇开一团墨色。不知何时,一张淡漠的人脸在少年背后若隐若现,苍白的面容上写满讥嘲。 男孩步履蹒跚,好像随时会倒下。 但却一刻也不曾停步。 燕云,卮州,樊勉郡,舒家村畔,这座无名的小山峰就这样渐渐来到了面前。随着距离的逼近,这座山峰的全貌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两位骑手的面前。山峰不过千丈,因为连日暴雨的冲刷呈现出暗淡的灰黄色,光秃秃的看不见几棵树木,满山都是嶙峋的怪石。一座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荒山。后方身材纤细的骑手开口问道:“是这里吗?”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与紧张。而前方身材魁梧的骑手没有应答,只是翻身下马,然后缓缓振臂。 一挂银色的星辰突然浮现在空气中,柔和的光辉将整座山峰照亮,面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了起来,魁梧骑手闷哼一声,仿佛什么被撕开一样,整座山峰突然放出更加耀眼的光明。 纤细的骑手惊呼出声,用手捂住了兜帽下的嘴。 那座山峰突然变了个样子,就好像戏子抹上了妆容登台开始献唱。大雨依旧在下,却好像刻意避开这座山峰,很久不曾出现的蓝天在这座小小的山峰上方悬浮着一小块,呈现出一种格外的荒谬感。而那座之前还灰不溜秋的山峰,此时有着潺潺的溪流,葱葱郁郁的树林,白色的雾气上下翻滚,甚至还传来隐约的鸟鸣声。在山腰处,一座简陋的茅屋格外惹眼,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他就在那里吗,院长让我们找的那个人?”纤细骑手好奇地问道。“我们上去吧。”前方的骑手没有回答同伴的问题,而是轻轻一跃,向前方飞快地移动着。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向前行进着,很快便接近了那座茅屋。茅屋周边是一个被篱笆圈起来的院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低矮的茅屋虚掩着房门,隐约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为首的骑手摘下了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头灰发和一张瘦削俊朗的中年男人的脸庞。男人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轻轻推开了房门。 那扇破旧的房门发出吱嘎的声响,然后向两人敞开。 屋内陈设依旧简单异常,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地面上有一张草席,而草席上睡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少年大约十岁左右,身材匀称,一头黑发光亮柔顺,低垂的眼睑上铺满浓密的睫毛,一张粉雕玉砌的面孔,红润的嘴唇。 像一位落难的贵公子。 “是个孩子?”纤细身材的骑手走进房间,惊讶地望向少年,摘下了兜帽。那是一个姿色过人的少女,肌肤如雪,吹弹可破,头发挽成一个髻,一双漆黑的眼眸写满温柔。男子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他还没有你大。” “这场雨,是因为他?”少女好奇地问道。男子摇了摇头:“这场雨一定与他有干系,但至于他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说着,男子慢慢伸出手,探向那个沉睡的少年,动作轻缓地像是要抚摸一只宠物。但他俊朗的脸上却写满前所未有的紧张,好像他在触碰一枚威力巨大的火药。轻轻的,轻轻的,就当男人的手要落到少年脸上时,异变突生。 少年“呼”地坐起身来,动作快到男人只来得及下意识撤回右手。紧接着,少年将那张清秀迷人的脸庞转向了二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变换的线条突然停了。 原本活动着的世界变得僵硬,男孩呆滞地看向周遭,旋即黑色和白色疯狂地转动了起来,抖动着分开,又抖动着向彼此靠拢。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变得模糊,变得透明。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坍塌,黑色和白色好像被雨水冲刷一样慢慢褪去。那种灰蒙蒙的透明成了男孩眼中唯一的颜色。他好像看清了什么东西,但又看不清。 这到底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牢笼? 男孩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痛苦地跪倒在地。他拼命地按着自己的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那种整整攫住他十年的痛再次袭来,但这次,那种一直笼罩着他的迷茫和懵懂突然好像雾气一般消散,剧痛像针一样将他刺破。 大脑清明的那一刻,男孩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梦里。 男孩背后的面孔露出一丝不满,随后像这世界的一切一样缓缓消失。毫无征兆地,这个灰蒙蒙的世界猛地燃烧了起来,火焰把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男孩站了起来,从金色的火焰里。他的背后悬着一轮耀眼的太阳,十方光明。 “闭上眼!”少女只听到男人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然后刺目的光明突然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她的双眼。那种光,即便在紧闭双眼后依旧能够看到,它刺穿一切,好像要灼化一切,像一轮太阳突然暴露在你的身前。 这两名远道而来的客人痛苦地向后跌坐去,紧闭的双眼中有鲜血流下。他们看不到,那个少年暗金色的双眼中光芒流转,像两束燃烧的火焰。他白皙的上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宏大而肃穆,如同梵天临世,宝相庄严。而他的身后,是一轮真正的太阳。那轮金色的太阳亦真亦幻,腾挪转动着,释放出无穷无尽的光明。 煌煌大日,十方光明。 少年熔金色的双眼下意识扫向那两个陌生人,他的目光只在那名男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看向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少女素雅的脸庞上正划过两行刺目的殷红,格外凄清又格外妖媚。少年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好漂亮的姐姐。 一张漆黑的大口突然浮现在少年眼前,发出一声厉啸,旋即在无尽的光明中化为尘埃。然后少年瘦弱的身躯像失去了支撑一样,忽地向后倒去。那轮大日突然消失无踪影,光芒熄灭,整个茅屋重归寂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茅草屋内到处可见的焦黑痕迹仿佛见证了什么。 一男一女瘫坐在墙边,双眼紧闭,渗出瘆人的鲜血,身体不住地颤抖。而那个男孩有些迷糊地坐起身,目光清澈。 那一日,云消雨散,大日重升,天下安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世有溧阳 人们都说这里是古界,这个他们生长生活和生存的地方。曾经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古界到底有多大,只知道几个会经常发生摩擦的邻国,远远地听着那些个陌生的名字。也许还会听到从寂落蛮荒边境四地传来的消息,至于神族,海族这些也许八辈子都不会见到也不知真假的种族,就更没什么了解的价值了。 毕竟他们何必了解这些东西呢,他们的生活,与此无关。 但是古界中却突然有了一个地方,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他们知道了,之所以他们的世界叫古界,是因为上古流传下来的说法,他们的世界名为“古”;他们知道了,古界曾有四个庞大的王国,分别是燕云c后秦c西楚和东越,而今时今日除了灭亡的西楚,仅剩三国,而其中燕云一家独大;他们知道了,古界边境有寂落蛮荒四处不受王国管辖的区域;他们还知道了,传说中居高临下的天界,以及环绕大陆远比土地更为庞大的海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教化天下,有教无类。 那个地方叫溧阳宫。 溧阳宫,这个百年前由大儒席青成一手创办的学宫,坐落于燕云东畔,接近东越王国。它有着庞大的占地面积,如同一座城池。溧阳学宫背后有着各大皇室的支持,因为它会为各国培养出各式各样的人才。然而溧阳宫也并不排斥那些天资或许不那么出色的人,它甚至不需要你花费太多的学费,也许是黄金,也许只要一束茅草。 无数的人来到了溧阳宫,从四面八方。有风流的士子,有尚武的侠士,有艳名远播的名妓,有默默无闻的市井小民。各式各样的人纷至沓来,溧阳宫不曾拒绝过任何一位。 博纳,传道,教闻,化成,这就是溧阳宫。 溧阳宫分为外宫与内宫。外宫便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哪一部分,人人可进,以普及见闻c道德教化为己任。而内宫,那是整个溧阳宫最核心的部分,它招收的是那些江海中的鲤鱼,然后助他们化龙。内宫所成就的人大致有三种,一是治国安邦的国之栋梁,一是教化天下的儒士名耆,还有,就是武之一途登堂入室的修行中人。 古界的人都是可以修行的。 所谓修行,看上去似乎是一个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对于古界每个人来说都不难理解。修行,不过是引气入体,以气淬体的过程,其最终的结果不过是更为强健的躯体和可以外放的“气”。古界的人生而知“道”,这个境界便称为“始”。只不过也许有的人一辈子境界都只停在“始”上,体魄不过只能刚刚抵住一头发狂的野牛已属不易,外放的道气也只是能探出一尺,软绵绵的,用来灭灭蜡烛。但有的人也许却能在修行一道上越走越远,那么他便有了进入内宫的可能。溧阳内宫,每一个从中走出的人,都不会籍籍无名。 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本来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只能按互相比试来区分高下。后来人们约定成俗地把修行简单分为始和通玄两个境界。所谓通玄,便是真正能使用道气来御敌,有着可以外放实质化的“气”这一标志。而也只有通玄这一境界的人,才可以算作是真正的修行者。而进入溧阳内宫的众多门槛之一,便是修行一途者实力达到通玄。 溧阳内宫,共有东西南北中五院,其中各院又分上届与下届。下届又称蒙学,负责教授十四岁以下的孩童。上届又称大学,负责教授十四到二十岁的少年。学子们在学宫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十四岁时参与论道,穿青衣,正式成为溧阳门生。另一件便是二十及冠,成人远游,离开学宫。日常教授的课程,包含甚多,有诗书典籍,有射弈骑乐,有修行道讲,有体质修习。虽然或许学生们的目的不同,但这学宫总是要把他们变成这世间理想的人。这便是天下的溧阳。 这天下幸有溧阳。 扶龙十三年,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同。燕云的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为生计奔波。街头巷尾谈的是江湖上的趣闻轶事,以及谁家的孩子进京当了官,哪个江湖大盗落了网。江湖上的人也依旧熙熙攘攘,今天谁家成名已久的大侠在名山之巅约战,明天哪家豪门又广发门帖大宴宾客。天下已经安宁了好久。 溧阳学宫则依旧在它的燕云东畔,全是朗朗的书声与洒脱的少年意气,煞是美好。 进入溧阳城,沿着青石路一路前行,就是溧阳宫。不同于深藏后秦深山的神秘梵生寺,也不像端坐陵阳城的威严崇德宫,溧阳学宫是端庄的,朴实的,让人觉得亲近的。很多生活在附近的人会偶尔抬起头,望望那座巨大的青灰色城池,青色的理石毫不起眼,却有一种让人沦陷的沉默美感。途经此处的旅人行客常会停下匆匆行路的步履,感慨地看向那座万千人心中的圣地,心中满是向往与称颂。 但是当扶龙十三年许玥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却并不这么想,他甚至对于这座学宫充满敌意。第一眼看到这里,许玥的内心便涌上一股反感。他反感这里的一切,无论是高悬城门的牌匾,还是宫中来来往往的青衣学子,再或者是走在他身前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猥琐男人。 身穿朴素麻衣的瘦弱少年一声不吭地跟在男人后面,面无表情。一高一矮两个人,一匹马,沿着那条走过无数人的青石街道,走向了那座学宫。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个在内宫大门处被众多学子身影簇拥的端坐的白衣少年。 事隔经年之后,许玥再想起那个阳光下看上去无比耀眼的身影,心中依然无法抑制住那股升腾而起的五味杂陈。人总是会讨厌和自己价值观不同的人,这种讨厌往往会在那个人将你的反面做到极致时达到一个峰值。许玥清楚记得那个少年,记得他如玉般俊秀面庞上得意而倨傲的微笑。 “我不是针对谁,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是草包。” 白衣少年清越的声音响起,许玥看见了那个在阳光下绽开的笑容,尽管里面没有多少笑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天下人师 阳光总是很好,懒懒地洒在在场所有人身上。但无论多么灿烂的阳光,也穿不破有人心中的乌云密布。 许玥就那么沉默着。 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子哥?骄纵而跋扈,嚣张得惹人生厌。对于这样的人,他甚至都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气,只有厌恶。 但是,许玥却略带惊讶地发现,那层层包裹的青衣们除了一阵小声的议论与嘀咕,竟然不曾有一个人站出来。 中原,只能生长出自大狂,怂包和血腥的刽子手么?许玥心中生出一丝鄙弃。 身前,那个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的猥琐男人眉头轻皱,但终究不曾说出什么。好像怕身后的许玥被热血冲了头去和那少年拼个你死我活,他破天荒地回头多说了两句:“别管他,我们走。” 许玥在心中冷笑两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当走过大门时,他扭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好听点是意气风发,难听点是骚包之至的少年。许玥看到了一张英俊的侧脸,眼眸微眯,正似笑非笑地扭头看着他,眼神中写满玩味。 许玥之前被压制下去的火气在一瞬间突然又烧起来了。 经历了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带着一份愈发憋闷的心情,许玥跟着前方的男人进入了真正的溧阳内宫。虽然心中不忿,但是许玥不得不承认,溧阳内宫倒真的有几分难言之美。这种美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见到的那种贵气逼人,流光溢彩,也不是刻意去追求什么山水如画,天人合一。内宫的确有山有水有树,但这些掩映着一座座建筑的自然景观却并非是迎合审美的那种风格,而是可以称得上粗犷。而至于那些建筑,更像是顽童随便捏出的作品,没有什么华丽的纹饰,只有道道雕琢时留下的深痕。 但当这些成为一个整体时,许玥却突然感受到一种混乱的c朴素的美,一种创生,一种震撼。 “这里是中院的深辰阁,宫主在等你。”猥琐男子停在一栋木制的典雅阁楼前,没有回头便开口说道。许玥脸上不曾露出丝毫异样,只是默默观察着这座位于中院建筑群中央的建筑物,也是位于整个学宫的中轴线上的小楼。“进去吧,宫主要见的是你。”猥琐男子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许玥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那扇简简单单的小门。他有些向往,也有些排斥,他矛盾着,始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进那里。他知道一旦走进去,也许他的命运会就此改变。 然后他深呼一口气,大踏步向前,轻轻扣了扣门。 门开了。 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许玥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楼的内部,脸上却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屋内装饰与整个学宫不相类似,古朴之味甚浓,看来是宫主自己的个人喜好。褐色的木制构造,屋内摆了两株奇怪的绿色植物,开着白色的星星点点的小碎花,正中央两张木椅,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古松图,上方写着克己察人四个墨字。 许玥缓步走向里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大的楠木桌子,桌案上摆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个香炉,正飘着袅袅的轻烟。然后许玥便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袍的老人。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大致七八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c仙风道骨,很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气质。但是此时他正埋头摆弄着一个小物件,满头大汗又手忙脚乱,略微破坏了他的形象。 许玥心中不禁一凛,第一次表现出恭敬与谨慎。他轻轻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一鞠躬,向这个名扬天下的老人行礼。 人们可能不知道三国当朝首辅是谁,但绝不会不知道溧阳学宫的当代宫主是谁。儒家传承数百载,在各国皆地位崇高,哪怕是偏远的蛮荒之地,饱读诗书的儒生也受人尊敬。自大儒席青成远游不归后,溧阳宫集体推选出一位天下闻名的儒士宫主。当世可称得上大儒者有几人,争议纷纷,但唯有三位无人质疑,一位是下落不明的席青成,一位是东越离经叛道的沈远志,还有一位,便是如今的溧阳宫主程九序。这位年青时曾周游万里广传德识的大儒,这位曾与帝王分席对坐侃侃而谈的天子师,这位让天下人都心甘情愿称一声老师的贤人。 这位天下人师。 但更令许玥心惊的是另一件世间人或许不敢确认的传闻,这位大儒程九序,不仅在学识道德上出类拔萃,在修行一途上,更是走在当世前列的几人之一。 “你来了。”一张笑容可掬的面孔突然从书案上冒出来,惊得许玥心中一颤。他仍旧谦恭地作揖,直到那个老人站起身拉他坐下,稍微镇定下来的许玥才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失态。 程九序完全没有天下名师的架子,也没有修行宗师的威严,笑得像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他看向许玥,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样,对中原有什么感想吗?” 许玥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道:“初来乍到,还不是很熟悉,只是确实与边境四地风貌不同。” 程九序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然后又笑着问道:“愿意进哪个院啊?”然后他神神秘秘地凑到许玥耳旁说到,“北院长得漂亮的女孩儿可真是不少,怎样,考虑考虑?” 许玥有些哭笑不得,但却坚决地回答道:“宫主,我想进东院。” 程九序面不改色地靠回椅子,脸上笑容不减。东西南北中五院,本来并无太大差别,都是按抽签分院。但是建宫百年来,有一院的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那便是东院。东院突然间成了五院中最为尚武的一个院,也成为了最为强势的一个院。 因为有一个人在东院。 那个人叫李出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残月如弦 深辰阁内,香烟袅袅,面色苍白眉眼单调的少年沉默地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 “想在溧阳宫学到什么,得到什么呢?”程九序抬起头问道,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许玥愣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狠狠地咬住嘴唇。 “我要成为李出彦那样的人,一人可抵一军,然后我就可以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瘦弱的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冷硬,透着金属一般冰凉坚硬的质感,“也可以杀我想杀的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程九序没说什么,轻轻抬起茶盏。他的脸隐没在朦胧的水雾中,让人难以看清表情。许玥把头深深地埋进阴影中,一言不发。 “我很抱歉,无论是关于你的父母,还是关于你的故乡。”程九序沧桑的声音突然从氤氲的雾气中传出,只是再听不出其中的笑意。许玥听到这句话,鼻头却突然一酸,他费力地皱起鼻头,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没事的,都习惯了。” 是的,本来他以为自己都习惯了。从偏远的寂言城而来,七岁那年父母死在燕云大军的一次定期围剿中。然后又在这个美好的春天,在燕云虎骑的铁蹄下,他生活了十三年的那个小城化为废墟。 “我只是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个人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一定要把自由的土地纳入燕云的版图。”许玥突然抬起头,扬起微湿的脸庞,一字一句地问道。他认真地看着程九序。这位天下人师却不曾直视他,眼神悠悠地飘向远方。 “每个人所处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也就会做出不同的选择。那个人,他站得太高,所以他看不到一些东西,或许他也不会在乎那些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东西。”老人语气中略带一丝伤感,又有一丝惋惜,“我本该劝你放下仇恨,又或者是化悲愤为动力,志在高远,可那些都是书上的东西。这世上的人活得都不易,你想做什么但做无妨,我希望你走一条问心无愧的道路,仅此而已。” 许玥看着这位毫无架子的老人,眼中闪闪发亮。 “你有那个天赋,或许有一天你会达到你想要的高度,又或者会更高。到时候也许曾站在你之上的人会平视你,甚至要仰视你。但我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记得身处下位时的感觉。” 程九序放下茶杯,脸上又挂上和煦温暖的笑容。对面的少年埋下头,看不清楚面孔,也看不出表情。 “那就去东院吧,会有人帮你安排起居和课程。”程九序的声音响起,许玥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起身,然后低着头深深做了个揖,随即转身离去。 突然少年被叫住了。 “对了,我能看看你的血脉法相吗?” 许玥离去的身形一颤,然后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端坐桌前的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人们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带着那种可怕的力量出生,据说那是从高悬天空的日与月中得来的力量。而传说中高居天际的神族也拥有着这样的力量,所以这些稀少的人族被称为“古神的后裔”。一千个人中或许会有一个携带血脉法相的人——常见一些的月,更为罕见的日。如同阴阳,在这世间无数新生的孩童血液中流转。 人们说那是神的赠礼,是星辰的恩惠。但那种血脉在一个人成长的前期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它需要强大的道气作为支撑。然而那些拥有血脉的强者,无一不是同级之中罕有敌手。 许玥双手握拳,周身的气在一瞬间升腾而起。显示血脉法相是需要耗费道气的,修行境界越高,道气越深,所能呈现的血脉法相就越强,时间也越长。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比别人超出一大截的实力,但相应的,这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许玥苍白的脸上突然蔓生出无数淡蓝色的纹路,好像血管膨胀起来,平添一份妖异之感。那双干净的黑色瞳眸也在一瞬间突然深陷,呈现出一种极为恐怖令人难以直视的漆黑。紧接着,房间中的光芒好像被那个少年全部吸走了,在一片漆黑中,一道暗淡的光突然闪过。 那是一道极为纤细的光弧,昏黄,却散发着阴森的光。好像一弦本该悬挂在天上的残月。 然后它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黑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光明重新回到了屋内。 少年瘫坐在地面上,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愈发苍白。这就是血脉法相的副作用,它会过分地榨取道气,没有强大的实力,无法支撑法相的施展,那么它只是一个累赘。就像现在的许玥,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程九序站起身走到许玥身前,轻轻地把他扶到椅子上。他递给少年一杯茶,接着微笑道:“是‘离月’,现在或许没什么用,但总有一天它会成为你的力量。你要好好修行,好好地用它,做自己想要的和认为对的事。” 许玥点了点头,双眸中映出老人和蔼的面孔。 很多年后,那个被很多人知道的许玥时常会想起那一天。那一天他第一次踏入溧阳学宫,那一天他第一次遇到程九序,那一天他看到了自己一生中爱与恨着的翩翩少年,那一天他又重新拥有了努力的方向。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卷入多么大的风波与险恶中,但当他握着折月面对一个个可怕的对手时,那个瘦小的c苍白的c自卑的又有些倔强的男孩子,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的。 许玥推开了门,脚步轻巧。他有些高兴,也有些难受。积累了好久的委屈突然间涌上心头。男孩用力地咬住嘴唇,鼻子皱巴巴的,眼睛通红,但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他想起了那间在寂言城里的小民舍,他想起了从前的日子。傍晚,好闻的炊烟飘起,妹妹会兴奋地扑到他怀里,用小手扯着他的衣袖朝他撒娇。父亲会收起担子回家来,把专门留下的糖人分给自己和妹妹,母亲这时一定会走出来,笑着看兄妹两人开心地舔着糖人,然后一家四口就可以坐在一起。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好像奢望。 城门大开,到处都是哭喊声,战马上的士兵伸出长槊将看到的所有人挑起,红色的水流了遍地。父亲慌张地去关门,却被马蹄踏在胸口。母亲紧紧地抱住哭喊不停的妹妹,一把槊刺穿了她们的身体。 男孩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世界突然黑了下去,再睁开眼,那条街上已经不再有活人。 很难过,很委屈,很愤怒,很痛苦。好像眼泪都流干了。 许玥撅起嘴,他怕下一刻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情绪。这些天来装出来的坚强,突然间就彻彻底底地化为碎屑。要是父亲母亲和妹妹能一起来到这个没有战争的地方,要是还可以一起吃糖人一起说笑 可是都不可能了。 “哭什么啊,想家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许玥背过身抹了抹眼,看向那个令他感到牙疼的家伙。身穿白袍的少年正倚在树旁,一脸欠揍地看着他。许玥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没理对方就要转身离开。然后白袍少年再次开口道:“一个人去哪啊,宫主没和你说有人来带路吗?” 许玥有些惊讶又有些郁闷地停下脚步,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白袍少年淡淡看了一眼许玥,然后毫无波动地说道:“跟上吧。” “我叫舒觉。”少年突然开口,但却没有回头。许玥打定主意不跟对方说话,鼓着两个腮帮子低着头往前走。舒觉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路无语。 沿着蜿蜒的青石路前行,路两旁的景观变化颇大,形形色色的年轻人身穿制式青袍,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年纪不大的少年。不少人看着那个领路的白袍少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有艳羡,有嫉妒,有愤恨,也有仰慕。许玥蛮烦心地感受着这些偷偷摸摸的目光,心里直犯嘀咕。 然后那个自称舒觉的少年的声音突然传来。 “好好走路,不要管别人的眼光,那样会很累的。” 许玥再次翻了个白眼。 当喧嚣渐渐散去,树木再次多了起来,哗哗的水声流入耳畔,一座写着起居舍的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一座小楼,类似的建筑在学宫内随处可见。木门上刻着三七五一一四零零的字样。 “到了。”舒觉转过头打量着许玥,眼神复杂。许玥敷衍地做了个揖谢过,然后就要进去。舒觉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涂着“三九七”。 “这是你的门牌,你先住下吧,课程自会有人通知你。”舒觉嘴角突然翘起,“要想在溧阳学宫闯出名头,要想变得厉害一点,你就好好拼命吧。” 许玥依旧翻个白眼,不加理会地走进起居舍。 舒觉却嘴角带笑,面容不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溧阳有龙 如果说整座溧阳学宫的外观是荒芜与粗狂的,如同一个历尽沧桑c放荡不羁的中年男子,那么其中的东西南北中院就是学宫内心不同的情感,呈现出五种不同的风格。迈进学宫大门,首先入眼的便是以狂放和飒然著称的北院。北院是五院中最为贴近学宫外观的,也是许玥一路走来所见的的那个学院。北院原本是五院中最为好战的一个院,但是在这十几年中一直被东院压着一头,特别是近两年,因为那个变态的横空出世,北院的彪悍之名更是几乎被人们淡忘。北院的现任院长是来自后秦的褚鱼生,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这名据说之前还是多次不曾及第的潦倒书生,平日里一直笑嘻嘻的平常男子,竟被程九序提拔为一院院长,令不少人摸不着头脑。 北院往里接壤的是西院,以一株古桐树为界。西院的外观呈现着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格,到处是稀奇古怪的建筑和繁复迷人的花纹,据说那是来自蛮族的装饰风格。与他院不同,西院是内宫五院中最不重视修行的一院,也是学子修为最低的一院,它有着独立的考核体系,那便是在自己所选择的一途上达至顶峰。西院有着千奇百怪的旁门人才,好比曾倾倒阳城的花魁锦添,又好比专修符道的“符石”石城明,再如天下无双的弈道天才贺无为。那些名儒c贤臣也大都从这里走出。最令人瞠目的是西院的院长,那是一位至今都没有几人了解的神秘角色,在溧阳学宫的高层之间,也只是传着他的一个代号“眼”。据说那是一位活了很久的卜者,可以预测一切,从大儒席青成时加入学宫,一直留到了现在。 西院再往里便是中院,也是学宫最小的一个学院。中院的风格以深辰阁为代表,呈现出一种古朴典雅c道韵盎然的气质。中院院长由学宫副宫主黎焕之代理,中院也是整个学宫最为平衡的一个院,曾经溧阳学宫的首席总是出自这里,即全宫公认的最为优秀与杰出的学生。但是,如今人们并不再认为中院能坚持住它的领导地位,因为毕竟东院出了一个不世出的妖孽。 五院之中,南院最豪,是投入资金最多的一院,因为燕云大帝曾想把南院打造成燕云的后院,虽然受到了阻挠,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某种程度上他成功了。南院以培养栋梁为主,出自南院的人大多成了燕云的名臣与悍将,又或是谋士与侍卫。南院的院长是燕云的前司徒高省身,一名修为不深,城府却极深的老人。他养着南院这个如同陵阳城一般繁华与耀眼的学院,但就牧人这个角色来说,他做得不错。而如今,南院的状况是学宫与燕云默认的平衡产物,毕竟这权谋的天下何来纯粹的自由。 最后是东院,是五院中最为平平无奇的一个,看上去也算雄伟,也算庄严,也算美观,但因为什么都像,它反而失去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能力。东院像天底下任何一座城,一座学院,一处建筑。东院的学生也没有什么特色,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学子,没什么来头,没什么去处,没什么天赋异禀。甚至于曾经 可这天下,偏偏大道至简,偏偏世事难料。 东院,起居舍旁的亭榭中,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正慵懒地倚着栏杆小憩,俊美的面庞如玉,略带稚意,让人不禁暗赞长大后定是惊为天人。如果许玥在场,一定可以认出他就是那个在学宫门口张扬跋扈的少年。只是此时他的身上少了几分骄矜,多了几分飘逸。很难想象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大大哥,我来了!”一声激动而急促的喊叫传来,扰了少年的清梦。气喘吁吁的青衣男孩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地在白衣少年面前站定,脸上满是骄傲。 “觉哥儿,大消息!” 白衣少年轻巧地翻身坐起,两条腿搭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眼前这个和他同龄的十三岁男孩名叫黎星目,来头甚是不小,虽然身在东院修行,但实际上是溧阳副宫主,中院院长黎焕之的亲儿子。作为一个典型的官二代,从小黎星目便很好地诠释了纨绔子弟这几个字,原本也是一个骄横放纵的小少爷。但是,自从扶龙十一年那个叫舒觉的少年狠狠地揍了他几顿后,小少爷黎星目摇身一变就成了白衣少年的跟班小弟。 “又打听来什么消息了?”舒觉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黎星目却是一脸兴奋:“觉哥,你七日论道,学龄三年之内学子无人可敌,消息已经传到陵阳城了!现在陵阳不少名门耆老都对你很是看好呢!” 论道,是学子之间见证悟道高低的一种方式。以少量的言辞见解开始,在天下经上呈现对道的见识高低。对论双方对道的领悟程度不同,能激发的经书异象也不同。所谓“天下经”,是一卷来历神秘的经书,在古界流传甚广,但其中却包含了大体上的世间道理,学子的道心可以与经书共鸣,呈现出种种异象。自古以来论道便是判断问道高低的手段。在溧阳学宫,蒙童满十四时都要论道一次,以检验学问深浅,也作为升入大学的考试。 七日前,入学宫不满三年的舒觉公开论道,按规矩迎战学龄在三年以下的学子。七日无敌,引得天下经异象也只有一种。 清风吹散天下事。 但是白衣少年明显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后问道:“还有什么吗? 黎星目睁大了眼睛,对于这反应很是失望。在他眼中一人端坐七日,日日无敌,任他异象纷呈天花乱坠,我一阵清风吹散,如今天下闻名,该是何等气派! 可是眼前的大哥显然不感冒。 “额还有,有一个来自寂言城的小子新入院,据说他的家人全都死在燕云帝国对寂言城周边的一次清剿中,是杜大先生把他带回来的,现在也进了东院,好像是个不简单的家伙!”黎星目打起精神,再次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 “是吗?”舒觉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旋即懒懒地躺回栏杆上,四肢放肆地张开。“你说那小子吗?” “这世上的天才多了去了,谁不想把谁踩在脚底下。可是啊,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等他追上来吧。” 黎星目崇拜地看着自家老大,觉得高人风范莫过于此了。 初入学宫的许玥,还不知道舒觉这个名字在溧阳象征着什么,正如他不知道李出彦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不久之前东院在五院之中还是垫底的,每个人都整日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完全没有什么要和其他院争高下的想法。然而世事难料,积弱已久的东院突然间活了过来。如同一潭死水中突然注入了新的源泉。 有两条龙,突然间来到了这滩死水中,掀起了风浪。 其中一条龙在扶龙十一年的冬天来到东院,做了东院的院长。那个人叫李出彦,是个年纪轻轻就当上东越大将军的绝世武夫。修行一途,通玄之后境界可称“王命”,而这个名为李出彦的年轻男人,三十岁出头,离王境却仅有一线之隔。而更令他在各国扬名的,是他可越境搏杀,力敌万军的惊人实力,他也因此获得了“虎夫”的绰号。因败阵之罪而离开东越的李出彦在东院停留下来,教给这些稚嫩的学生杀人搏命的技巧,他让东院突然变成了一个强大而可怕的学院。 而另一条龙,他早李出彦一年来到学宫。那年在一场惊人的暴雨后,副宫主黎焕之带着一个人畜无害的俊美少年到了东院。可少年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他跋扈c骄傲,他也有跋扈骄傲的资本。少年拥有远超常人的记忆力,拥有一颗超越常人领悟道韵的道心,拥有修行途上一日千里的天资,还有强大的血脉。 他有着传说中世上仅有十二道的日至血脉。 少年开始了对东院的统治,他越来越高,修为越来越强,领悟越来越深,傲气也越来越重。那个英俊而出色的少年,仿若天地间注定的主角。 直到扶龙十三年,那年一个名为许玥的少年进入学宫。彼时的主角端坐在学宫大门处,进行他七日论道的最后一日。七日论道,论倒五院诸子,无人反驳。人们只记得那一袭阳光下纤尘不染的白衣,洒然任意。 那个名字,从那天起真真正正在整个学宫传响。 舒觉。 溧阳有龙,两条张牙舞爪的盘龙。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腾飞,伸出他们的爪牙。无论是沉默寡言历尽沧桑的李出彦,还是俊美傲然天资无双的舒觉。 注定因溧阳而不凡,也使溧阳不凡。 溧阳有龙,不啸,戢鳞,敛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少年心事 冬去春来,两年悄然过去,转眼,夏日又至。 燕云的夏日总是灼热的,就算偶尔有一片云彩遮住了烈日,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闷热却依旧挥之不去。聒噪的蝉鸣声好像替它们宣泄着无法抒发的烦热,就连柳树也仿佛恹恹不乐的样子,垂着碧绿的枝条。天色微暗的午后,鼓动衣衫的微风带着一股让人烦得要命的暑潮扑面而来,痛击着蹲坐在中院学子宫门前的少年。 在学宫内大名鼎鼎的白衣舒觉皱了皱鼻头,然后脸上突然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沮丧,像只找不到骨头吃的小哈巴狗。他下意识地搓弄着手中的花束,丝毫没有察觉在他猛烈晃动下,娇弱的花瓣纷纷飘落,画了一地的颜色。 等呀等,等呀等。终于,悠扬的钟声响起。 一阵喧哗声涌来,随着铃声愈演愈烈,紧接着是大批学子从学子宫内蜂拥而出。舒觉的双眼放出光芒,急忙从台阶上跳起来,眼巴巴瞅着那些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学子,目光不停搜寻着。那些中院的年轻学子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格外扎眼的少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流露出嫉妒c愤恨c仰慕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但无一不假装没有看见这个格外醒目的少年。 直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倩影出现在少年的视线中,苦苦等待的小哈巴狗兴奋地嗷呜一声,笔直地冲向那对正有说有笑地走下台阶的女生。一路冲去毫无阻塞,沿途的学子纷纷识相地让开,有不少还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了前几次挡在路上被无情蹂躏的惨痛经历。 而那两个被当作目标的无知少女尚未有所反应,只是余光瞥到一个兴冲冲高速驶来的白衣少年。其中一个脸上甜美的笑容马上换成惊恐,然后她看向身边的女伴,格式化地一笑: “嫣未,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鱼忘了换水,会淹死的,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然后少女夺路而逃,微微扭转的脸上写着同情c鼓励和一点小期许是什么鬼 剩下的那个少女满脸木然,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冲到她面前满脸兴奋的少年。 “嫣未姐,我来了,想我了没?”舒觉,这个平日里被视为魔头一般的骄傲少年脸上流露出完全不应该有的憨傻笑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高挑少女。少女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赶忙摇了摇头,看到眼前少年突如其来的悲伤又不忍心地点了几下。然后舒觉上一秒还泫然欲泣的脸马上绽开了花,变脸之快让少女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 “哈,我就知道嫣未姐最疼我了,我给嫣未姐带了花,可漂亮了!”舒觉紧接着把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几十根烂的不像样的绿色草茎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透出浓浓的尴尬,周围几个没来得及撤离的学生不禁笑出了声,好像看到空气都被染成了绿色。 冷酷地瞪走了那些看热闹的无关人等,舒觉乖巧地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少女,悻悻地挠了挠头,然后眼珠一转说:“额,这是我采的草药,美容养颜用的,对,要用到它的汁液,哈,哈哈。然后一只白净的手捏住少女的小手,“看,我给你示范一下。” 黎嫣未看着乐呵呵攥住自己小手不肯放的舒觉,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绯红,然后她小声说道:“你松手,好多人看着呢,我回去自己弄。” 舒觉挺着厚脸皮,始终牢牢握着她的手,故作惊讶地喊道:“啊,嫣未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别染了风寒。”接着他又装模作样地攥紧了一些,脸上满是浩然正气,“握紧我的手,我帮你暖暖。” “流氓!”面带桃花的少女小声啐了一口,格外美丽。 舒觉喜欢黎嫣未,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也心知肚明的事情。 至于黎嫣未喜不喜欢舒觉,那就不一定了。 作为副宫主黎焕之的长女,中院名列前茅的学子,公认的溧阳十二锦之一,黎嫣未本来是溧阳学宫广大男同胞的,是只可远观的女神。但是自从舒觉进了学宫,一切就变了。几乎每个男学子暗地里谈起出现在黎嫣未面前的舒觉时,都会咬牙切齿地痛骂那个恋爱中的犀牛是个疯子,每逢没课业就跑到中院学子宫等人,旁人一旦耽误了他就会被无情报复。例如曾经一个中院的男生通知黎嫣未去深辰阁,正好撞到两人尴尬相顾无言,事后男子便被舒觉以“打破旖旎的美好氛围”为由逼着抄了一百遍《道经》。据说开始是有人反抗的,但自从一个勇敢的反抗者被挂在树上整整一个中午以后,就再没有真正不惮于淫威的勇士了。托舒觉的福,那一段时间中院的经注课业好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层次,差点惊动高层。 舒觉也不乏仰慕者,但却死死认定了黎嫣未。本来应该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却迟迟不曾确立关系。其中被人吐槽的舒觉的情商是一个极大的原因,平日里狂傲冷酷c才气侧漏的舒觉一到黎嫣未面前就犯傻,据不完全统计,带过的礼物有不知名石块c无名小丑鱼c野花c自画像c自制绿色胭脂,这些都是被无意间看到的,至于轰动学宫的大事件,例如舒觉盗宫主的古酿送给黎嫣未,从后山绑了头铁皮熊给她当宠物等等,关于这些,人们只是好奇为什么宫主还不赶走舒觉,甚至开始怀疑舒觉是否是宫主的私生子。 如果说礼物只是体现出舒觉的脑回路清奇,那么面对黎嫣未时他的表现让人怀疑这个舒觉是假的。站在黎嫣未面前时,舒觉更多地是在呵呵傻笑,然后以各种蹩脚而流氓的理由去摸少女的手。 这让不少对舒觉无条件崇拜并以之为偶像的学子声称“看到了盖世无双的奇才身上的绵绵情意”,然后再感慨一声为情所困最难解啊。 然而在舒觉猛烈攻势下的另一方,黎嫣未却从来没有答应过。所有人都知道黎嫣未是个温柔的性子,不会拒绝人,但她会在善意地陪舒觉看一会儿或日出或凉风或水流或雁归后说声再见,然后尽量不见,直到下一次舒觉兴高采烈地袭击。当闺蜜问起时,据说这位温婉的女子轻轻答道:“我们还都年少,不懂情为何物,太易为情所伤,尚未有所成,何来有所归,不可。” 一句不可。 只是不知藏着心事的少年,又会作何感想。 一脸微笑的舒觉紧紧攥着黎嫣未的手,像孩子一样乐呵呵地坐在后山脚下,两个人挨得极其之近,远远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呃,那个”绞尽脑汁想话题的舒觉一脸痴笑着望着身旁的少女,干脆不再开口。最后看得少女羞的满脸通红。 “你总是看我干吗,”黎嫣未实在熬不住舒觉炽热的目光,别过头去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呃,这个,那什么,我”紧张到语无伦次的少年张口结舌,最后只能傻笑着说,“你看后山真好看。” 少女愣了愣,然后笑出了声:“对啊,好啦好啦。”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舒觉干笑几声,抬起手摸了摸脑袋,另一只手却始终不肯放开。 气氛突然再次陷入尴尬,但却偏偏流淌着一丝旖旎。 虽然很尴尬,但是舒觉还是觉得很开心。溧阳学宫的后山名叫云砜,本来也是一座美名在外的名山。自从溧阳学宫在这里拔地而起,云砜山就成了学宫的后山。云砜山很大,有很多不知名的野兽,但毋庸置疑也很美。不少小情侣选择到后山赏赏景,诉诉衷肠。 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一座山美不美,是什么样的美,不仅在于外物,更在于内在。就像云砜山,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它的好看或许只局限于一座山的壮美。但是当有一个人能握住你的手,陪你一起坐在山畔去看这世间的风景时,那是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美好。 舒觉庆幸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没什么不可的。 突然间舒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双眼眯了起来,细长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黎嫣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舒觉,顺着少年目光所向看去,云砜山山腰的密林正缓缓摇动着,看上去没什么异状。 但是黎嫣未或许是众多学子中最为清楚舒觉身份的那一个了,她熟悉那种目光。“发生什么了吗?”黎嫣未轻轻问道。舒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也很熟悉” 就在舒觉开口的那一刹那,云砜山突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就好像那是一只沉睡已久的活物一般,从悠久的岁月中醒来,翻动自己的身躯。那股强烈的震动在一瞬间扩散开来。 然后那方圆千里的大地,就那样猛地抖了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云砜山动 “怎么回事?”舒觉一把拉住猝不及防的黎嫣未,转身向中院跑去,此时的院中无数的学子涌出,议论纷纷,满脸惊讶。舒觉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不复之前的惬意。然后他转头对黎嫣未笑了一笑:“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你要注意安全啊。” “啊?”黎嫣未有些糊涂地看向舒觉,只能胡乱点头答应。看着少年突然多了几分沉重的背影,黎嫣未心头突然涌上了些不好的预感。 “刚才的震动是什么?”一个醇厚的男声突然响起,把正站在原地恍惚出神的黎嫣未吓了一大跳。一个身着青衫的瘦高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背后,肤色偏黑,剑眉星目,正气昂然,腰间还别着一把古剑。他是中院的首席端木樵,已在学宫八年,是在学宫呆的最久的几位学子之一,也是如今溧阳学宫名义上的首席。在五年前的首席之争上,端木樵一战成名。但是六年之期马上要来临,而如今的舒觉风头正劲,无出其右。所以有人猜测这位首席为了保住自己的声名怕是会在明年的首席之争前离开。 但是黎嫣未对这位首席观感却不错,她的父亲黎焕之也曾说过端木樵此人“颇为执拗,但古道热肠,且有持正之志”。所以在她看来,这位大师兄不但不会离开,反而会为了保住中院的威望在明年与澹台觉一战。 “不知道,是云砜山上传来的。”黎嫣未轻轻回答道。然后这位面目刻板的中院首席眉头也皱了起来,甚至要扭成一个结了。 “云砜山又动了?”端木樵自言自语地说着。黎嫣未不禁问道:“又?难道这座山时常动么?”端木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道:“老师没有和你说过吗,那也罢了。这座云砜山,可不仅仅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它在七十年前曾经震过一次,那一次据说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最后宫主出手才勉强挽回了局势。” 黎嫣未突然想起了舒觉那双阴沉的眸子,脱口而出道:“什么严重的后果?” 端木樵转过身,严肃地看着黎嫣未,一字一句地说道:“据说,那一次死了不下千人。” 深辰阁,氤氲的雾气中,程九序端着精致的茶杯发着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身前,一个全身被灰布包裹的人端坐在木椅上。 “荒吾醒了。”嘶哑的声音从灰衣人嘴中传出,“还好封印还在,只是小动,没什么大碍。” 程九序愁眉苦脸地放下茶杯:“神仙打架,非要折腾我们这种小地方,上一次就把我弄得伤筋动骨的,这一次又来。”然后他抬头瞅了一眼那个看不见脸的灰衣人,“这一次,就派学生们去吧,正好也当做些许预热。毕竟六年一次的首席之争就要来了,这群小家伙也该活动起来了。” “你要用澹台家那个小家伙?”灰衣人的语气中明显带上了一丝不信任,“他的血倒是够荒吾喝一壶的,但是你确定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 程九序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这种小动,我若出手说不定会惹得铁界那位不满,其他人又大多没有那个能力。至于舒觉么,我倒是对他蛮有信心的。他差的只是时间,假以时日,他未必就不能成为和那几位一样的人物。” 沉默良久,那个灰衣人晃动了一下身子:“我在星象上看的越来越模糊了了,有什么遮住了我的眼。”然后他顿了一下,接道,“明年的首席之争,真的要去那里?” 程九序点了点头,闭上眼向后倚去:“这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希望如此。”灰衣人用没有任何情感的平缓语调答道,然后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舒觉,澹台觉,”倚在木椅上的大儒喃喃自语道,“何时腾飞啊!” 云砜山,密林之中,身穿棕色外衣的魁梧男子正无声地快速穿行着,背上一张半人宽的大弓闪烁着金属光泽。今天他的目标是一头瞽熊,作为云砜山最出众的猎人之一,他也有信心成功猎杀这头凶兽。 云砜山很大,相应的,山上便有着密林,有着河湖,有着走兽,也有着依山而居的居民。云砜山上大致有十多户人家,大都是这三十年内迁来的,他们靠着这座山生活,接受着大山的馈赠。有的人以樵采为生,有的人靠捕鱼过活,当然,也少不了以打猎为业的猎手们。邹新便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公认的山上最为优秀的猎人。 邹新的修为在常人中算是出类拔萃,在始境中走得也算远,再加上他有一身天生的蛮力,能拉开常人拉不开的硬弓,又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所以在十里八乡都很出名。所谓艺高人胆大,邹新常选择一些普通猎手不敢猎杀的凶兽作为目标,好比这头瞽熊。这种两米多高的凶兽性格极为凶残,食肉为生,蛮力巨大,在小山小林中寻常见不到,只有云砜山这样的深山才有踪可觅。瞽熊的肉质在京都城达官贵人桌上是难得的佳肴,它的一身皮毛也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四只熊爪更是有价无市。因此邹新对于这次猎杀势在必得,靠着密林中遗留的脚印c毛发和粪便,邹新发现了这头瞽熊的存在,并一路追踪而来。 疾驰的脚步停下了。 透过林间斑驳的光影,邹新望见了那头晃晃悠悠正往后山去的黑色巨熊。 是它了!找到瞽熊踪迹的邹新大喜过望,却不敢发出声响。瞽熊视力极差,嗅觉和听觉却格外敏锐。邹新小心翼翼地从背后解下那张劲弓,搭上一支精铁制成的羽箭,眼睛微眯,向着那黑乎乎的一团瞄准着。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去,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瞽熊的面庞,暗红的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随之响起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那头瞽熊暴怒地扭转身躯,四处寻觅着对它下黑手的卑鄙人类。还没完,又一支利箭射来,戳中了瞽熊的右眼。狂怒的黑兽原地打着转,跌跌撞撞地向着各个方向撞击,肥胖的身躯颤抖着,茂密的草叶和灌木被践踏着破碎。面庞撕裂的疼痛让瞽熊开始失去理智,它用爪子捂住眼睛,另一只前爪在空中胡乱地挥舞。邹新并没有被不远处骇人的声势吓到,他冷静地摘下另一支箭,再次弯弓。 也许是因为疼痛刺激了感官,瞽熊的耳朵抖了抖,然后以难以置信的灵巧扭了一下身子,那支羽箭擦着瞽熊的腰部飞过,挂起大片的血花。 被发现了?邹新皱了皱眉,飞快地从背后取下一支又一支利箭,身形不断后退,手上的攻击却时刻不曾停歇。那头瞽熊却好像不在乎似的,闷头咆哮着撞来,任凭那些羽箭戳在他厚重的皮毛上。然后它挥舞着前爪,像切豆腐一样,沿途的树木应声而倒,“砰”地撞击在地上,激起一阵又一阵尘土。 邹新咧了咧嘴,似乎是有些心疼被箭矢划伤的皮毛,然后他当机立断,转身便是大跨步后撤。紧接着便是引诱瞽熊追击了,箭矢上涂着强效的麻药,在长时间的奔跑下会加速发作。而这头瞽熊如今遍体鳞伤,很容易会体力不支。果不其然,那头发狂的瞽熊嘶吼着追击这个大胆的猎人,不顾自己身上几道还在汩汩流着暗红色鲜血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四脚奔驰着。邹新不断变换着方向,但这只瞎了一只眼的巨兽却始终凭借着敏锐的嗅觉紧紧咬住不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邹新的步伐开始虚浮起来,而他一向自信满满的面孔也微微扭曲。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箭矢上涂了麻药,又有他的道气缠绕,按理说这头瞽熊早就应该晕倒了,再不济也该坚持不住了。但这头负伤累累的巨兽在追击这么久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疲态,反而愈加狂躁。反倒是一切都已经自以为安排好的邹新,到现在只靠逃生的本能硬撑着。他深知,如果此时转过身再去射箭或是肉搏,估计他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娘的,真是玩儿鹰的被鹰啄瞎了眼了!邹新感觉自己正在渐渐失去思维能力,这在他身上可不是常有的事。一切发生的都这么快,甚至由不得他有所反应。上一刻还志在必得的猎人,此时却变成了狼狈逃窜的猎物。 等那头巨兽倒下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邹新甚至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他只能从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恐怖吼叫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慢慢的一片空白,而他只能是跑,不停地跑。 只是为了有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疲软的腿突然一歪,然后邹新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完了。再没有别的想法,邹新下意识拔出腰间那把锋利的猎刀,想做垂死挣扎。他刚翻过身来,一抹巨大的黑色阴影从天而降,然后重重地撞击在了猎人的身上。 邹新听得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凄惨地一笑,最后做了一个前推的动作,将那柄猎刀捅入了瞽熊的柔软肚皮,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巨兽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然后狠狠地咬到邹新的脖颈上。 脖子突然隐隐地痛着,好像有人把冰塞到了他的血肉里。猎人脸上挂着笑,意识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也许会有一天死在某只野兽的爪下,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在黑暗彻底将他淹没之前,邹新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一路上,没有见到别的野兽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小试牛刀 密林之中,几点殷红铺在清新的翠绿上,显得格外怪异。浑身黝黑的巨兽俯身趴在一具不像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上,发出沉闷的呼哧声。 如果那位刚刚死于非命的猎人还活着,他一定会十分吃惊。那头腹部被插了一刀的瞽熊,不但没有倒下,反而精力充沛地趴在他的尸首上,津津有味地啃咬着那颗已经看不清楚面容的头颅。 云砜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伴着骨头被啃碎的咯吱声。 格外瘆人。 突然间,一声怪异的兽吼从山腰某处传来,正呆在原地大快朵颐的瞽熊猛地直起身子,像吓了一跳一样,然后连滚带爬地向那个方向奔去,速度甚至要比之前追击猎人时还要快上几分。就在它正全力奔跑时,一道黑色的丝状物突然从天而降,将这头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巨兽钉在了原地。 只不过几个呼吸,那头可怕巨兽的躯体变得僵硬,一滩乌黑的血在它身下缓缓洇开。 离瞽熊不远的地方,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林间空地上,空洞的双眼好像注视着那头被他亲手杀死的凶兽。 “不听话的小家伙,”黑衣男子嘴角突然掀起一个弧度,嗓音沙哑,“给你们的那点力量,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随便乱使性子的。 “我是要你们,把这座山吞噬啊!”男子的额头突然暴起青筋,他的面目瞬间变得万分狰狞。然后他转过头,露出玩味的笑容。 在他身后是一头罕见的白虎和一条近十米的巨蟒,身后跟着数十头称王称霸的凶兽。 然后放眼望去,成片的走兽仰天长啸,天空中飞起无数的飞禽,就连潮湿的土壤中,也涌出数不清的虫类。 飞禽走兽虫豸,万兽追随。 溧阳学宫,北院,会心阁。这个平时略显冷清的地方今日少有地聚集了不少人,然而室内的氛围却远比往日更为沉重。 这一切都是因为内室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床榻上的男人四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看上去很是朴实,但是顺着脖子往下的部分却是惨不忍睹。大片的血痂像蜿蜒的蠕虫一样附着在男人身上,纱布下甚至可以隐约看出纵深的创口,之后便是男人仅剩的残肢——他的一条大腿从根部被整齐地切去了。 这个身份简单的云砜山猎户却带来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已经沉寂多年的山林突然间爆发了百年难遇的兽潮,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野兽如今流窜在云砜山各处,山上的居户除了眼前这个幸存者全部下落不明,存活希望渺茫。燕云已经调动了一支邻近的军队,但是情况却很不理想,官兵节节败退。 而在这样的困境下,溧阳学宫决定在陵阳城那面派出真正的针对力量之前,缓和一下山上的乱象。 于是便有了屋内正面色各异三三两两分散而立的年轻学子。 溧阳学宫会定期给学子们发布一些修学任务,这一次的探山也是其中之一,无疑是最为困难的任务之一,但也不失是一种难得的试炼。本着五院平衡的原则,各院分派两人,都是院内数一数二的翘楚人物。这十人会动身上山,但各自担负的任务却不尽相同。 端坐在木桌前的年轻男人面沉如水,将十块白玉腰牌摊开在桌上,然后扫视着眼前的众人:“我希望各位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同时也能有所收获,有所进境。”然后他突然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接道,“当然,我也相信各位不会为学宫抹黑。” 这个身披一件绛紫色袍子的俊秀读书人便是如今的北院院长褚鱼生,同时他也是所有学宫对外事务的负责人之一。这个一向温和的男子脸上笑容不减,以手示意道:“每人拿一块腰玉,做好准备,午后动身。” 首先上前的两人装束相似,皆是一身青色短衣,一看便是北院的学子。学宫众人大多身着学宫统一的青色外衣,但各院式样有所不同,也不乏特立独行不愿着青之人。眼前这两位显然不在其列,一个男子满脸横肉,面相凶恶,虎背熊腰,一个却相貌平平,显得格外木讷。但实质上,北殿二疯子的名号在整个学宫都不小。前者名叫胡贺贺,后者名叫段河,皆是北院一顶一的高手。二人拿起腰玉,做了个揖便后退了。 紧接着上前的是一个秀气的小姑娘,眉目灵动,不急着拿腰玉,倒是先向褚鱼生笑了笑。褚鱼生和煦一笑算是回应,然后那个小姑娘便从桌上挑了两块,旋即回头招呼道:“谢姐姐我帮你拿一块!”她身后一个身材修长的长发女子微微颔首,并不多作反应。 溧阳学宫内宫学子近千,其中女子却不多。有好事者将其中容貌c才气c实力出类拔萃的几人挑出,并称为“溧阳十二锦”。十二锦中,排名最靠后,年纪也最小的便是苏莹,这个西院的小丫头虽说古灵精怪,却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她的修行境界不高,甚至不久前才将将跻身通玄这一大境界,但是身处西院,她赖以成名的却是与其外表完全不符的体术修行。 而另一位同样列入十二锦的南院谢元媛就比较符合人们对于正常仙子的想象了,出众的姿容,不俗的修为,还有些许傲气,谢元媛是不少男子心中倾慕的对象。只是她不善与人交往,反倒是跟别院的苏莹关系不错。 紧随其后的是南院的另一名学子宋晚归,这名俊朗无比的书生是燕云大族宋家的子孙之一,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几乎注定离开学宫后便会踏上仕途,所求也并非什么修行大道亦或术业极致。他恭敬地朝褚鱼生鞠躬,随后双手拾起一块腰玉缓步后退,礼节周到的无可挑剔。只是在他后退时,褚鱼生的脸上流露出一缕难以察觉的玩味笑容。 接着,中院的大师兄端木樵和黎嫣未也一并上前拿走腰玉。之后便是东院的贾知正,这个外表猥琐邋遢无比的男子浑然不觉周围几人不加掩饰的嫌弃眼光,大大咧咧地一搭手,拿起腰玉便走。最后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头发花白,就算拿走腰玉时也始终低着头,不过众人对这个西院的孤僻少年朱迩的做派也有所耳闻,倒也不觉奇怪。 只是朱迩退下半晌,屋内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桌上剩余的一块腰玉格外碍眼。 褚鱼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好笑地看向黎嫣未:“你可知道舒觉去哪了?”黎嫣未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红,然后埋着头嗫嚅道:“学生不知。” 褚鱼生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开口道:“这下可好,连你都管不住那个顽劣的小子了。不过还是得你拿着这块腰玉,等出发时交给他便是。” 屋内有人窃窃发笑,黎嫣未的脸颊飞起两片绯红作揖称诺。 “好了,你们回去做做准备,午后便动身,”褚鱼生敛了敛笑容,起身一揖,“希望你们能得意归来,不辱溧阳。” 众人纷纷回拜,齐声诵道:“定不负溧阳声名!” 深辰阁,一袭绛袍的褚鱼生缓步走进内室,然后恭敬地向前鞠了一躬:“参见宫主。” 那个头发苍白的老人笑着看向眼前的年轻人:“鱼生来了,快坐,学生们都准备好了吗?”刚落座的褚鱼生一听此话脸上顿时露出苦笑,以手扶额道:“差不多了,只是舒觉又不曾来。” 程九序脸上笑容不减,将一杯茶放在褚鱼生面前:“那小子就这惫懒性子,不妨。”褚鱼生看着老人波澜不惊的面孔,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次兽潮声势极大,并且据说山上野兽较平时更为残暴,让学生们去真的能起作用吗?” 程九序看了眼前这位北院院长一眼,表情不曾有丝毫变化:“明年的大考将至,这次的任务未尝就没有磨砺的意味在里面,兽潮的起因与数十年前一桩旧事有关,这群学生去便足够了,你不必担心。” 褚鱼生欲言又止,旋即咬咬牙说道:“山上那个存在,牵连甚多,一旦出现问题,恐怕会影响到各方势力,真的是用神血便能制住的吗?鱼生知道宫主定有安排,只是觉得不解。” 程九序满眼笑意:“不但十分妥当,甚至只算是小试牛刀啊。” 褚鱼生心中一惊,抬头看向这位天下无人不晓的大儒。程九序起身,目光抬起,落在屋内天顶上,脸上表情淡漠。 “这天下安宁了些日子,总想活起来,那些藏在暗流之后的人也终究不甘寂寞。这一次的事,无非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各怀鬼胎,可最终的结局该是什么还是什么。不如让这些孩子去,走他们该走的路。 “只不过磨刀而已。” 屋内天花板上,一条活灵活现的龙浮雕,跃跃欲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如月盈亏 “子曰:南当其月,何如?”一个悠然自得的读书声从小楼中传出,带着一丝丝自得与陶醉。一身儒袍的男子正摇头晃脑地捧着一本书,但那张脸上却是一副极其猥琐的表情。 “你能闭嘴吗?”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年不满地瞪了一眼猥琐男子,翻了个身,然后把被子蒙在了头上。那个男人往边上一瞥,看到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的少年,脸上不禁露出猥琐的笑容。 “当舍生忘死,不隳君子!”男子刻意用更大的声音慷慨激昂地读道,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猥琐。 然后少年面无表情地翻身坐起。 许玥进入东院已经两年,平时的经史子集课虽然头疼,但也总算是马马虎虎过得去。但是在文化课上直犯困,一到活动就活蹦乱跳。射御两项许玥在东院同年中都是第一,道术修炼上也是不俗,小小年纪已经到了出白境界。更惊人的是,许玥在剑道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因此在一年前被东院的王夫子挑去修炼剑道。 所以每到课毕,许玥便会来到王夫子居住的长音阁修习。 王赫是溧阳学宫公认的剑道名师,与西院的拓跋秋水c中院的杜连峰并称“溧阳剑师”。溧阳学宫的先生分两个等级,低的称讲习,腰系一穗,负责礼乐射御弈等基本的讲授。在其上有夫子,便是具有一定身份地位,可称大家的先生们,腰系两穗。夫子们一般只会不定期开设一些选修课程,除此之外会挑选一些心仪的学生。像杜连峰收了端木樵,而王赫一共有两位传道学生,一位是许玥,一位是杜连峦。 杜连峦,也就是此刻正妨碍许玥偷懒的这位猥琐男子,其实早已不是什么学生。他是杜连峰的亲生弟弟,如今在学宫担任东院基础剑道课的讲习。与那个将许玥接到溧阳的兄长不同,杜连峦是一个极其不正经的人,同样在实力和悟性上也不及杜连峰。但两人毕竟还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都长得极其猥琐。 如果杜连峦生动地阐释了什么是性格决定长相,那么见过杜连峰的人都会诧异这位木讷的剑道宗师为什么也有一张闹着玩的脸。 “小月亮啊,你怎么能睡得着呢?”杜连峦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用力拍着蒲团,“身为师兄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几人之一,老师的亲传弟子,你怎么能这么荒废时间,不用心练剑?端木樵,舒觉,东方澜,这些在你之前的人,你怎么能不用力去追赶?师兄跟你讲啊,时间是极其宝贵的,我” “行了!”许玥用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从一旁抓过青袍,披上身大跨步走出起居舍,留下目瞪口呆的杜连峦一个人委屈地嘟囔着“目无尊长”。 迎着刺眼的阳光,许玥有些心烦地蹲坐在莲池旁。这几日来,关于云砜山的异动早已传遍了学宫,被选拔前去执行此次任务的十人名单也已经公布。许玥倒是也曾动过前去的念头,可是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被选中。时间,时间对他来说的确是最关键的,可是时间又岂是挤就够的?两年来,即便许玥再努力,以惊人的速度晋升通玄,与那些在学宫修习多年的老学子比起来依旧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自幼修行,资源无限,而他许玥却受尽磨难,不过修习两年。 许玥烦躁地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一张带着淡淡嘲讽笑容的面孔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许玥的的怒火愈发炽烈。他承认,他有些嫉妒,嫉妒那个名为舒觉的少年,嫉妒这位睥睨同侪的第一人。凭什么他舒觉就是天生道胎,悟道非凡,进境迅速?凭什么他还得李出彦赏识,亲自授业?凭什么他舒觉风流无双,见者惊叹?天下的机缘,哪有如此之偏心! “凭什么?”许玥双手握拳,牙齿紧咬,眼中迸出不甘与恨意。一声轻咳突然响起,然后苍老而醇厚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茫茫古界何其之大,光是中原地带就有三国鼎立,数不清的门派家族,溧阳学宫一家坐大,除此之外更是有不计其数的书院。无数人处心积虑想要修道,问道,论道,修一个盖世无敌意气风发,问一个世事通明洒脱无羁,论一个道法高下江湖尊卑。 又何其谬也!” 少年一惊,然后转身恭敬地向程九序行了一礼。下意识地说道:“学生只是不明白,这世间的机缘为何多偏爱有些人,这世道不平,令人心寒。” 程九序看着这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双眼直视少年问道:“许玥,我一直不曾问过你,你的道是什么,或者说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对面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敛去了身上的锋芒,用极其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我修道,是为了抹平一切不平事,杀我想杀的人。什么天道煌煌,我偏偏不信这天道,凭什么一句天道就要人付出一切,凭什么一道皇命就让人妻离子散,所以我修道,我心中的公正既然没人能给我,那我就自己拿!” 程九序看着这个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怒不可遏的少年,沉默良久,然后摇晃着手中的茶罐,看着杯底碧绿的茶叶浮沉不定。 “我出生在燕云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我就去放牛。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一个读书人,真的是很厉害的读书人,我当时这么想,现在也这么想。” 程九序突然仰头有些怀念地说着,听得一旁的许玥微微一愣。 “当时我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那个好看的读书人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不去读书,我说我没钱去读书,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个读书人看着我说,谁说你不是读书的料,你怎么也能读一个一国之相,就算是举世大儒也说不定啊。 “然后他就给了我一本书,一本很薄很破的书,他说一定要我到学塾去偷偷听课,然后读懂这本书,这是他对我的期许,也是和我的约定。”老人突然笑了,“我一直相信约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于是就傻乎乎地去听讲,我识的字越来越多,可还是看不懂那本书上的道理。” 许玥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好像猜到了老人要说什么。但是老人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过了很久,我选择负笈远游,我遇到了很多人和事,总感觉自己要找到什么,明白什么,却始终悟不破。直到有一天我到了后秦的浩然宗,和浩然宗的老祖宗偶遇。” “然后我才知道,那本书上写得哪里是什么先贤经典c圣贤道理,那明明是一篇咒文。而那个看上去很好的读书人,是在用这篇咒文汲取我的寿命和气运。”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沮丧。倒是一旁的少年满脸震惊。 “又过了好多年,我的境界慢慢上去了,读的书也多了起来,在儒家也开始崭露头角,我又遇见了那位读书人。” 许玥不禁插嘴问道:“先生与他讲了道理,还是打了一架?” 程九序笑着摇了摇头:“我那时年轻气盛,心里苦闷烦躁,又因为那本咒文耽误了那么多年的悟道,于是对他破口大骂。结果那个读书人只是笑着和我说,他就是道理。我哑口无言,他不愿听我讲,我又打不过他,然后他拿走了那本经书,什么都没多说。” 许玥沉默。 “我当时想了很久,为什么一个以经世济民为己任,以治国平天下为抱负的人会做出盗窃他人气运这种事,为什么一个饱读诗书典籍c圣贤道理的儒士会说出我就是道理这种话。我也为自己失去的那几十年寿命可惜,为我失去的那些机缘与气运惋惜,但当我静下心来之后,我突然就开始怀疑这个天下。 “我就想,为什么儒生为一国谋盗他国气运就不算盗,就可以称之为国士?为什么儒生只能狼狈地讲道理,别人不听怎么办?为什么好像谁都有道理,那么什么又是真正的道理?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偏偏要受尽波折?” 老儒生平静地说着,眼中却无一丝迷茫。 “后来我想明白了,或者是我以为我想明白了。世间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天地间也有它的规矩,人世间也有它的规矩,也许天上也有他们的规矩,只是道理难免碰上道理,那个时候就只能舍去小道理,恪守大道理。那个读书人,他以前读圣贤书,却处处碰壁,并且失去了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选择去补回自己的命,选择走自己的路,他想立规矩,这有道理。但是他不把他人的利益放在心上,不循初心而只是依循自己的一腔快意,他把拳头当作一切,把儒术当作武器。 “这错了。 “所以下一次我再见到他,无论我能不能打过他,无论他愿不愿意听我说,我都要对他说,你错了。如果每个人都只为了自己的道理而活,那么这个天下就成了最没道理的,那个时候,哪来的规矩?” 许玥听着老人的话,眼中有几分迷茫,又有几分清明。 “我又想,所谓的儒生啊,不就是为了这个天地而为儒的吗?谋盗气运的确不上台面,可是要看我为什么而做,儒生的所作所为,不应当是利于天地,利于社稷,利于百姓吗?那么何必去在乎手段,也无所谓什么君子不齿。至于读书人说话有没有人听,不管有没有人听,至少要去说,如果这世间没人发声,就算有人听,又到那里听呢?” 程九序幽幽地看向少年:“我最后想通的,是所谓的公平。有的人历尽磨难,有的人一生顺遂,所以说什么福祸皆均都是放屁。只是这天底下哪有绝对的公正?杀人就要偿命?作恶就必须要偿债?其实和道理一样,有时候你以为的公正,或许别人看来就不公正咧,就算真的做的所有人都觉得该做,也许你没那个能力。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贫寒少年偶遇贤师苦读成名,也不是什么蒙冤贫儿卧薪尝胆神功大成手刃仇敌,或许更多的是贫寒少年一辈子只能种田放牛,遇上的也是坏人,蒙冤的贫儿可能只能在街上乞讨一辈子,甚至被仇家斩草除根。哪来那么多公平,但求过得问心无愧,不负当下。然后再努努力,去变得厉害点,让别人听你讲道理。” 许玥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他说了那么多看上去偏离儒家典籍,却又有道理,听上去让人很难受,却又无力反驳的话。 许玥慢慢想着。 程九序缓缓摇晃着手中的茶罐,和蔼地笑着:“也许和你以前听到的不一样,但也无妨。人生不过如月般盈亏不定,即便万事坎坷,也只是守着那份道理啊!” 许玥愣在那里,他看着老人,然后起身一拜,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身影突然顿住,然后少年坚定的声音传入老人的耳中。 “学生会前去闭关,为首席之战做准备。学生还是不懂,但学生会努力,让这世间听我的道理。”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程九序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嘬了一口茶。“言尽于此,这世间,哪来什么真道理啊!” 苦中带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各逞意气 从溧阳学宫北门出发顺着官道不用走多远,就到了秀美的云砜山脚。平日里不少学子会选择在云砜山脚处观望这一山的美景,但今时今日的确不再适合做这种事情了,甚至于来往的旅人都少了不少。 此时的山脚唯有一支纪律严明的官兵驻扎,身旁是几位青袂翩翩的年轻学子。他们皱着眉看着不远处连绵的山峰,那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妖气,甚至于可以听到山中猛兽兴奋的咆哮声。为首的官样男子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前几位溧阳学宫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小先生真的无须师长陪同么,亦或是在下派几个身强体健的士卒随行如何?”风流倜傥的宋晚归微微一笑:“将军不必担心,我等各有万全之策。” 那位将军面色严肃地抱拳道:“那便拜托几位先生了。” 只是这位官职算不上多高的将军抱拳许久,却发现眼前几人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好半带尴尬半带疑惑地抬头看向几位飘逸出尘的年轻先生们。 没人解释,也没人动身。 等了半晌,实在憋不住的武官正打算开口询问,一声嘹亮的口哨突然响起,士卒瞬间如临大敌,纷纷操起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那个路口,生怕从那里蹿出一只稀世的可怕凶兽来。 然而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俊美少年郎慢吞吞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脸上写满懒散和悠闲。 真是好看啊!就算是身为糙汉子的将军也不禁赞叹,眼前的少年如粉雕玉砌一般,姿容出众,虽说年纪小些身子还没长开,但也已看出些修长的匀称身形。“呦,各位,早啊,都吃了么。”少年懒洋洋地开口说道,瞬间打破了自己犹如谪仙人一般的出尘形象。马上将军便意识到之前几位学子便是在等待这人,不过他很敏锐地捕捉到少年出现时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化。 有人冷笑,有人满脸嫌恶,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如释重负。 “嗯?额,嫣未姐,你也在?!褚鱼生不说清楚了,早说明白我早来了!”白袍少年舒觉在扫到某人时眼中突然一亮,旋即冲上前去,厚着脸皮凑到黎嫣未身边,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表情,“这么危险的任务,嫣未姐你怎么能来!不过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黎嫣未的脸红了起来,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含糊地说道:“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我们快动身吧。”舒觉欢快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开心地紧紧跟在黎嫣未身后。 突然一声冷哼从旁传来,舒觉眯起眼转过头去,目光与那个满脸不爽的宋家宝树宋晚归对视。然后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洒然一笑,目光移走道:“好大的架子,迟到这么久,就没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话说到最后,甚至已经有些许质问的口气在里面,舒觉却眯着眼只是笑,然后轻轻扫了一眼周围几位学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随即他满脸平静地说道:“真是抱歉,让几位好等。” 宋晚归旋即冷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不愧是学宫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还真是随心所欲,只是不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道歉有几分分量啊。” 空气突然为之一滞。 而舒觉却只是偏了偏头,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行事随心,处事自知,不做伪君子,方知道深浅。” 然后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地看着本来温润如玉的宋晚归突然满脸戾气,额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地瞪着舒觉,周身道气勃发。 刚刚有所缓和的空气顿时充满了火药味,看着浑身戾气处于爆发边缘的宋晚归,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黎嫣未忙拉了一下舒觉,而谢元媛也用含着些许指责的眼光瞥了宋晚归一眼。 眼看形势不好的武官忙上前做和事老道:“两位小先生不要争了,眼前还是处理兽潮更重要些,不要白白地把气力浪费在争执上,何况这种小事又何必让二位大动肝火呢?”舒觉笑嘻嘻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将军说的是,不过这小子哪敢和我争,比我大那么多还停在自照境没有寸进,我也不会欺负他啦,开个玩笑罢了,小弟可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呢!” 舒觉越说宋晚归的脸越黑,两片薄薄的嘴唇甚至都在发颤。但到最后宋晚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重哼一声。 一直不曾做声的端木樵突然深深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舒觉,然后说道:“够了,该动身了。”随后便向那位武官拱拱手算是道别。舒觉满不在乎地称了个诺,然后紧靠在黎嫣未身旁。黎嫣未实在受不了舒觉的没脸没皮,快步跟上前方的师兄,眼看小姐姐要跑的舒觉忙乐呵呵地追了上去。 随后是面无表情的谢元媛拉着一脸茫然的苏莹快步上山,经过宋晚归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出身名门的公子强压下火气,向武官挤出个笑一作揖便转身离去。而他身后跟着的胡贺贺c段河二人则满脸看戏的吃瓜表情,丝毫不觉那个不起眼的朱迩悄无声息地缓步经过。最后跟上的邋遢男子大大咧咧地朝武官一笑,甩着手便追了上去。 眼看几位身份不凡的大爷小姐终于走了的武官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苦笑几声。他还真怕刚才会打起来,别看眼前几个年轻人年纪不大,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特别是刚才那个玉般漂亮的明显尚未及冠的少年,竟然如此轻松地说出“不过自照境”这样的话,到底得有多变态! 通玄境是一个大境界,凡是在练气一途上登堂入室的修行者都可入通玄。入通玄难,但通玄之后跨境更难。通玄之后的修行者可以御气,当这股道气凝练之后,便可算做通玄的第一个境界,气炼境。气炼境的道气还是无色的,但之后随着修行渐深,道气会转为白色,这就是第二个境界,出白境。出白之后,便是自照,意为在此境修行者可检视自身,真正向更为艰深的境界前进。很多人在自照境卡住,估计之前那个年轻人也是如此,但自照境在江湖上已算高手,甚至可以担任一郡郡守的亲卫。 但是自照之后的境界才算可怕,道气会发生十分显著的变化,分别会过渡为黄色c青色c紫色,对应着玄黄c青衣c紫罡这三个境界,紫罡之后,道气之盛已不可估量,被称为玄尽境。 气炼,出白,自照,玄黄,青衣,紫罡,玄尽。 谓通玄七境。 这位武官望着几位年轻学子远去的身影出神,他亦是修行中人,自然知道修行之难,便愈发羡慕那些修行中的翘楚。他今年已经三十好几,别人尊称他一声将军,但不过是个校官而已。他的修行境界已经停滞在自照巅峰许久,看着眼前这些年纪轻轻却修为远超自己的小孩子,心中不禁自嘲几声。 但是当他看到那几个身影时,又不禁热血沸腾。说不定多少年后,眼前这几人中,会走出几位玄尽境的人,抑或是更高的王命大境界? 他相信学宫中人定能平息这兽潮。 至于刚才的争吵么 这位武官突然笑笑,老子要年纪轻轻有这么大能耐当然也要牛气一点,什么叫意气风发,什么是少年心性! 不过是各逞意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山林精怪 云砜山,这座往日祥和静谧的秀丽山峰,此刻已经变得乌烟瘴气,无数野兽在林中乱窜,发出愤怒而狰狞的嘶吼声。它们向着那一群从山下拾级而上的青衣学子们,躲在远处不满地叫着。 在那群年轻人的身后,猛兽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布在地上,血迹未干。上山之后,一行十人分成两队,分别负责追查兽潮的发动者和搜寻伤亡人员,宋晚归c段河c胡贺贺c谢元媛和苏莹到山阳找寻可能幸存的居民,但一路上只见到一群群发疯的野兽。 “这些家伙还真是不少,而且好像得到了强化一样,力量c速度c自愈能力都比一般的野兽要高出不少。”面相普通的段河一边顺手捏死一条从密林中飞出的花蟒一边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是蛮轻松的。” “不会这么简单的,”宋晚归瞥了一眼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面无表情,“之前那支官兵上山时遇到了一只精怪,一旦那只精怪带领兽群来袭,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精怪,那是什么?”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苏莹好奇地问道,引来不少人略带诧异的目光。就连谢元媛也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开口问道:“莹莹你竟然不知道精怪么?” 苏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古界天地之间有道气,人练道气可以修行,兽练道气之后便可以化为精怪。”宋晚归在一旁淡淡说道,“关于精怪的划分比较粗疏,掌握一点道术便可以称作精怪,这个境界我们叫它们脱胎境,再之后等精怪有了化为人形的实力,就到了化形境。之后的精怪分别有妖境,大妖境,以及妖王境。其实精怪在古界内极其之少,所以对于精怪的划分也很模糊。” 苏莹挠了挠头然后问道:“妖王境的精怪厉害吗?” 谢元媛佯嗔着弹了一下苏莹的脑袋:“叫你不好好听先生讲课。古界哪有几只妖王啊。脱胎一境不过相当于人类气炼境,在没有化形能力之前,精怪的实力最多也不会超过人类的自照境,但化形之后的精怪至少也有出白的实力,甚至可能到玄黄。之后在青衣以下境界的都算是妖境,而越过青衣便算是大妖,至于妖王,那可是媲美王命境强者的存在,古界大概也没有一两只。” 小姑娘有些糊涂了:“这个妖境以下是怎么划分的呀,好乱啊。”谢元媛笑道:“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乱叫罢了,本来精怪也没有多少,不用放在心上。” “诶,我好像懂了,有的精怪厉害但是化不了形,但是能化形的绝对都很厉害对不对?”苏莹突然想通了,很是开心,两个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按理说你说的该是对的,不过厉不厉害也不过是相对的。”一个人在一旁淡淡说道,声音很是好听。苏莹又有些糊涂了,打算转身去问问这个人,一转头却愣住了,看着坐在枝头满脸兴致的清秀少年有些惊讶。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身形瘦削匀称,眉眼之间却散发出些许淡淡的邪气,一身花里胡哨的布衣,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那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碧蓝色的瞳孔细长而危险,正好奇而贪婪的打量着眼前一行人。 “不过啊,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厉害了。” “精怪?!”一行人松弛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那个坐在树上的少年晃啊晃,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行年轻人,然后问道:“溧阳学宫的人还真是了不得,这么年轻还都有不低的境界,有点可惜啊!” “你是谁”宋晚归刚想出口询问少年身份,一旁看上去粗鲁的恶汉胡贺贺突然闷声打断道:“之前官兵遇到的是一个中年汉子,这山上不只你一只精怪?” 少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怎么可能?!宋晚归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竟然忽略了这个极为关键的问题。读书人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浑不在意的少年。少年笑着回答道:“你们说那只蠢笨的大虫?他去找那些人了,可不能让你们打扰了大人的好事,我们可是刚刚才找到那个东西呢!” “大人?那个东西?”宋晚归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少年,心头升起一丝疑惑,但旋即便被紧张冲散。因为那个在枝头的少年从树上滑了下来,身形诡异的让人心寒。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眼前五位溧阳学子,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只要不让你们打扰到大人就好,那就吃了你们吧。” 一阵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响起,然后草丛中,树上,灌木中,无数扭动的蛇类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大家小心!”宋晚归心念一动,从腰间解下扇子,然后向前轻轻一叩,将一条正一跃而上的长蛇生生磕成了两半。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突然掠过他的身边,然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宋晚归惊恐地看到那个清秀的少年紧贴在他的面前,露出诡异的笑容,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肩头。 “真是调皮啊。”少年用瘆人的声音说道,然后狠狠地将另一只手砸出,宋晚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了几米,直到被胡贺贺接下。 “糟了,”谢元媛脸色变得煞白,“是大妖?!” “嘿嘿嘿,虽说在大人的帮助下只是刚刚勉强到达大妖境,不过实力也接近你们人类的青衣境了,还想让你们陪我好好玩玩呢!”少年嘴角翘起,享受地舔舐着手上的鲜血,眼眸中爆发出危险而恐怖的气息,“你的血,让我兴奋起来了!” 痛苦地捂住肩头,宋晚归阴沉着脸看向眼前的少年,他手中的折扇猛地展开,四个大字“风雨岳峙”暴露在空气中。“哪来那么多废话,区区一个伪青衣境,真当自己是什么山林大妖了?” 身后的胡贺贺猛地迈上一步,双手握拳,沉默不语,浑身战意高昂。而段河从腰间解下一条金色的带子,默默站到一旁。谢元媛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就连小姑娘一样的苏莹也扬起小拳头,很是兴奋。 “呦,不错嘛,有模有样的,”少年眯起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五人,突然间脸上的表情狰狞万分,“有意思,来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愿战青衣 修行一途,各人有各人的求法。儒家一派以经典入道,讲求一个悟出大神通,道气自心中来,与曾盛行于西楚的释教有几分相似。武夫以武入道,讲究一个勤练不辍,力图武道登顶。最为繁盛的道家则讲究最为正统的炼气,修行一个道法通神。至于其他的各种在一道极致上修行者,自是不尽其数。 此时正面临着一生中或许最大的一场凶险的五位年轻人,殊死之中应敌之策却不尽相同。 五人中,宋晚归修儒,一身道术都在手中那柄折扇的四个字上。可以说,宋晚归自参儒悟道以来,跨越各境都凭借这四个字:风雨岳峙。儒家有一门术法叫做一字通神,宋晚归便修行这一途。他每挥出一下折扇,扇面上的四个字便有一个或几个墨迹渐浓,然后或狂风四起,或疾雨天降,或岩石崩裂,或金刚不动。同时,他周身缠绕着一圈光晕,隐约有七颗星辰在上下沉浮,将想要接近的蟒蛇震成碎块。 在清秀少年身后,谢元媛和段河两人接连不断地出招。两人都修道,谢元媛修的是一套驾驭飞剑的法诀,名为《清灵剑诀》,她手中的簪子也不是凡品,是一口价值百两黄金的灵器。此时那枚发簪正闪着莹莹绿光,在空气中灵活穿梭,只是被清秀少年一挥衣袖便震到了一边。伴着发簪穿梭的是一条长长的金色缎带,缎带的另一头在段河手中。此时这条金带像一条蛇一样变换着方向,但却始终近不了少年的身。 除了这三位自照境的修行者,在学宫中只论境界不能算出色的小姑娘苏莹就比较奇特了。她修行的是体之一途,只练体,不顾其他。但是境界只有气炼的苏莹明显在这场战斗中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外围游走,负责清除不时出现偷袭的蛇类。 如果说其他四人只是负责牵制或者说干扰少年妖怪,那么剩余的胡贺贺就是与其作战的主力了。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是一名玄黄境的武夫,也是唯一能勉强与少年正面硬捍的人。只是境界上的不足始终难以弥补,以致于他不得不开启血脉,把那三颗暗黄色的星辰放出来,使得拳势更为凶猛。 而面对着眼前三位自照,一位气炼,一位玄黄,即使对方都有星曜血脉的加成,少年仍显得很是轻松。胡贺贺每一下拼尽全力的出拳,都被少年用轻描淡写的掌势化去,顶多只是感受到一些皮肉痛,很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境之差,犹如天堑。 “不行,再这样下去道气会耗尽的那时候我们就只能被迫传回学宫,便是算任务失败了。”段河的脸上出现一丝焦急和惊慌,暗中向宋晚归传音道。这位宋家读书人却毫无动容,手上攻势不停,只是淡淡回应道:“君子卫道,不可轻言放弃。” 谢元媛的簪子被少年猛地一下震开,力道之大使得她心神受创,闷哼一声:“再打下去也只是挨打,我们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不是对手?各位,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宋晚归目光一沉,浑身气势外放,“溧阳学宫可曾输过谁?溧阳学子可曾说过怕,说过逃?一个只不过伪青衣境界的山林野怪,对打我们五人,你们只不过受了一点小伤,就害怕了?”顿了顿,宋晚归又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是舒觉那个家伙在这,他能不能杀了这只精怪?同为溧阳学子,我就比他痴长这四五年?” 众人默然。 “我有一套拳。”胡贺贺的声音突然响起,“有越境击杀的机会,但是需要一鼓作气,不能被打断,而且打完拳后也许会脱力,需要人补刀。”宋晚归暗暗传声向一旁的苏莹道:“你能不能在胡贺贺身边守卫他不受干扰?”得到小姑娘的肯定回复后,宋晚归又向段河传音道:“能不能用金带锁住那家伙的行动?” “很难,不过如果谢姑娘愿意配合,我觉着还是可以试试。”段河并没有因为之前被宋晚归训斥而心怀愤恨,而是略加思索便说道。宋晚归答应一声:“我和谢姑娘配合你,锁住那个妖怪的行动。” “各位,成败在此一举,动手!” 段河眼中精光一闪,金带瞬间裹挟着无穷的道气冲出,如同一条势不可挡的惊龙。少年察觉到这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攻势,眉头微皱,分出心神迎击这条金带,不想一柄莹绿色的发簪猛地袭来,夹在气势汹汹的狂风骤雨中。眼看胡贺贺突然收敛拳势后退几步,少年便猛地出掌攻向飞簪。只是那簪子明显要灵活许多,在空中左右游走不定,少年几次扑空,显得有些恼火,几下都打在空气里,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他烦闷地胡乱出掌,嘴上冷哼一声道:“怎么玩起这些小把戏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么大肆耗费道气能撑多久!”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贺贺!”段河突然怒吼一声,双手猛地回拉,少年感到身上一紧,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金带绕成了几个虚节状围绕在他的身体周遭。随着段河这一拉,金带立马扣紧了,将少年的手脚和身体缚住不能动弹。“可笑。”少年一抖身体,却诧异地发现金带只是松了一些,但却不曾断裂,倒是段河的脸色苍白了一些。 “胡贺贺,到你了!”宋晚归挥动风岳扇同谢元媛牵制少年挣脱的行动,一旁的彪形大汉胡贺贺正吸完一口气,一瞬间目光如炬。 “来!”他狠狠挥出一拳,破风声大作,拳头重重地落在少年身上,却好似没有什么效果。少年刚刚因为眼前男子倏然拔高的气势而有些变色,此时又重新露出嘲讽的笑容。但不等他开口,眼前男子又抬起手,又一拳砸下。 “砰”的一声,少年竟然有了些许痛感,他感受到这一拳的强度竟然要比上一拳高出一倍。但不等他多想,胡贺贺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出,这一拳正中少年的胸口,少年只感到胸口一闷,然后便是一口黑血吐出。 怎么可能?!少年有些惊慌,眼前男子的拳势竟是一拳拳的加倍!他不敢再有轻视,只想着赶快挣脱这条金带,躲开下一拳。但是金带却出奇的牢固,更别提还有两个扑腾不出什么水花却很是烦人的小苍蝇在一旁捅刀子了。 满脸焦躁的少年来不及躲避,迎上了胡贺贺的第四拳。这一拳正好打在他清秀的脸庞上,打得他眼前顿时一黑,刹那间失去了知觉。蛇群随着这一拳躁动了起来,纷纷向着正蓄势出拳的男子涌去,却被满脸严肃的小姑娘一拳拳地锤进泥土中,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浅坑。 “来!”胡贺贺一睁眼,又是一拳,这一拳砸在少年的腹部,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而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落地,年轻人紧跟的第六拳已至,将少年钉到了地面上。 “完了?”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谢元媛不禁出声问道,一旁的段河却脸色一变惊呼道:“贺贺,快出最后一拳!”胡贺贺没有追究原因,二话没说便应声出拳,气势瞬间攀升到一个惊人的地步。这一拳可以媲美青衣大成境界,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地重击向头发披散整个人几近癫狂的少年。 青衣对青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我辈风流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在胡贺贺身前炸响,表情狰狞的少年双眼变得通红,然后身形突然膨胀起来,短短几个呼吸便变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花蟒。不堪重负的金带一瞬间炸裂开来,破碎的布条漫天飞舞。花蟒吐出猩红的信子,双眼中饱含威胁,但深层却是一丝难以发现的恐惧。 然而就在花蟒刚刚现出原形的那一瞬间,胡贺贺丝毫不曾迟疑的第七拳到了,好像挟着风雷,带着无穷的威势从天而降。青衣一拳气势如虹,重重地落在花蟒巨大的三角头颅上。然后那个上一刻还凶威十足的蛇首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凹陷和变形,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近十米长的蟒身竟然被生生击到空中,向远处飞出。 “宋晚归。”胡贺贺一拳落下后,就那样平静地站在原地,用很平常的声音叫道。没有什么细若游丝,也不是什么声嘶力竭,但是那个养尊处优实际上却矜傲十足的宋家宝树内心深处突然受到了震动,然后他举起扇子,手臂比以往何时都要沉重。 “原来如此,风雨岳峙,命悬一线,君子卫道。” 一扇扇出。 突然间无尽的道气聚拢而来,纷纷依附在扇子之前,幻化成一座巨大的山峰形状。宋晚归身上突然冒起一层淡淡的黑气,但转瞬就消失不见,化为一层浓重的黄色雾气。他双眼微阖,嘴角含笑,那座幻化的山峰直直地撞向倒飞而出的巨蟒。好像一座山峰被连根拔起,然后又重重落下,将巨蟒镇压在其下。 山峰落地,尘埃四起。 胡贺贺终于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疲软地向后倒去,双眼c鼻孔c耳朵c嘴巴全部流出汩汩的鲜血,看上去很是骇人。段河有些心疼地皱眉看着散落满地的金带碎片,皱着眉扶起了胡贺贺。谢元媛倒没什么大事,拉过苏莹,看向宋晚归的目光中莫名多了些意味,然后轻轻问道:“你,突破了?” 一直望着那座幻化山峰的年轻读书人始终不曾转身,满身尘土却腰杆笔直。他轻轻挥了一下手,那座山峰在空气中化为光点,露出下方一条粗长的巨蟒,四周是暗黑的鲜血。这个在这场战斗中受益最大一跃突破玄黄境的读书人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他跑了。” “哎?这不是在那里吗?”苏莹还没缓过来,一听宋晚归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走上前去,越近越觉着不对,那具巨大的蟒身在透过林荫的阳光下有些通透。 那是一具蛇蜕。 “不过都不重要了,我们可是把一头准青衣大妖逼得濒死逃离啊!”宋晚归转过身看着满脸鲜血的胡贺贺,眼中有些战意与钦佩,“溧阳宫中,我辈风流。 “不畏一切。” 密林之中,一个浑身血污的赤裸少年脸色难看,依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想起刚才的战斗,这头一辈子都没怎么吃过亏的大妖依旧心有余悸,谁想到准青衣境界都险些在这几个小东西手下翻了车?少年越想越气,激动时一下子打到了自己的大腿,疼得他捂着伤口龇牙咧嘴。 “呦,这还有一头化了形的,真稀奇。”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白蛇很是警惕。他看着那个从树后突然走出的邋遢男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你是溧阳学宫的学生?哼,真是大胆,竟然敢单枪匹马地跟一只大妖叫板,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不要命了!”少年故意外放出青衣境界的强大气息,想要震慑眼前的年轻男子,但那人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害怕的反应。 奇了怪了,流年不利啊!之前打五个吃了亏也就算了,怎么眼前这个玄黄境的小子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了?少年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身负重伤,实力不及全盛时的十分之一,但依旧下定决心想办法吃了这个大胆的人类,也正好补补身子。 “你大概是想吃了我吧?”男子满脸笑意,“讲真的,如果你还好好的,我真没那个胆量过来逗你玩,不过就凭你现在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估计是刚被胡贺贺那个莽夫的十三招直拳揍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男子说着手中多出了一把铁刀,眼睛里写着跃跃欲试:“我刚好该有把这样的你收拾掉的实力。” 少年心头涌起一阵不安,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上去迎战,而是转身就逃。但是男子呵呵一笑,纵身一跃,然后手中的铁刀毫不留情地劈下,好比一道晴空惊雷。少年下意识地侧身一闪,险险错过刀锋。但男子诡秘一笑,手中铁刀一偏,瞬间转向的刀刃将少年的手臂刮出一道血痕。 妈的!少年快气炸了。他向后一跳,身体膨胀成巨蟒的样子,狠狠地将粗壮而坚硬的尾巴重重地击向男子。男子灵活地侧跳一下,手中刀锋一劈,直接斩在花蟒尾部,传出金石碰撞的清冷声。又是一刀,风声呼呼,没有太过花哨的招式,只是直上直下的劈下。 花蟒痛苦地挣扎着,蛇尾在铁刀的劈斩下喷出了鲜血! 怎么可能?!花蟒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那个诡异笑着将刀斜挑在肩头的男子,心中大骇。它的金身按理说是青衣境界的,青衣以下很难破开。之前因为那个将全部气机释放拳拳叠加的男子被破了一次,也有它不小心的因素在里面。但是这个不过玄黄境界的普通男子拿了一把普通的铁刀砍了普通的两招,然后就破了它的金身? 怎么可能?! “不敢相信?没什么不敢相信的,你一条借外力破到大妖境的蛇妖,不过是铁境的体魄,在我的一字刀下,没你想的那么难砍。”男子依旧面带笑容,依旧看上去邋里邋遢,但是在花蟒眼中却仿佛恶魔一样。它狂怒地吼叫着,然后威胁着说道:“你敢杀我,大人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奥。”男子抬起手中的刀,笑意不减,“你搞错了,你家大人不会因为你死而生那么大气。”然后他将铁刀平举身前,双腿微屈做了一个弹跳的预备动作。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怕你家大人啊!” 一个人影腾空而起,手中的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巨蟒愤怒地扬起头颅咬向男子,尖利的双牙却咬住了空气。动作不停,它猛地将钢鞭一样的巨尾抽向男人,重重地击打在错身躲过撕咬的男人身上。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男子身形微微一滞,然后在巨蟒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继续纵身而上。 一刀落下。 好像峭壁,好像悬崖,好像深渊。巨蟒像置身难以逃脱的险境,感受着那威势无穷的一刀。它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它还是一条小蛇时,看到一头山猪被一个身强体壮的猎人一刀劈成两半,那种血淋淋的恐惧感。 那柄刀扎进了巨蟒的身体,出乎它的意料,并不是很痛,只是有些凉。紧接着男子狠狠地握住刀柄,顺势向下拉去,大股的温热鲜血四处喷溅,将男子的衣袖染成鲜红。剧痛突如其来,让巨蟒发出一生中最后的嘶吼。 噗的一声,男子拔出刀锋向后一让,纵身落在地上,用满是鲜血的手抹了抹嘴角,反而弄花了脸。黑乎乎的刀身有鲜血缓缓流下,背后的巨蟒慢慢停止了翻滚和挣扎,嘶鸣声渐渐微弱,颈部一条一米多长的吓人伤口还不断流着鲜血。男子站在原地,嘴角噙笑,眼中却毫无感情。 “真是头痛啊,这套一字刀诀,比直拳还要费力啊,竟然一刀就抽空了我的道气。”男子蹲下身,“不过到底强啊,不愧是世间排名前十的刀法功诀。” “我贾知正,真是厉害啊!”男子就那么蹲着仰天大笑,满脸满手的鲜血,破旧的衣衫被染得通红,妖异而可怖。 而他不远处,一条花纹驳杂的巨蟒,身子慢慢变得僵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潭中黑衣 云砜山的另一侧,一行人正从容不迫地缓步前行着。“真是无趣啊!”身穿白衣的俊朗少年意兴阑珊地将一头巨大的龙羚摔到地上行,那只倒霉的凶兽浑身是血,全身的骨头已经没几根完好。而那个做出这一切非人般残忍举动的少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女生,眼里满是浓情蜜意,直到端木樵出声打断了已经扩散到空气中的绮丽。 “快到山顶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兽潮的谋划者就在那里了。”端木樵眯着眼看向山顶,好像应答一样,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响起。 “真是的,贾知正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被凶兽吃了吧?”舒觉咬着一根草茎含混不清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他把一块身边的岩石紧紧地捏在手中,然后那块灰色的岩石流出了鲜血。“舒觉!”黎嫣未有些生气地说道,舒觉立马乖巧地扔掉那只岩蜗,笑嘻嘻地望着黎嫣未。 “不要再虐杀了,如果这一次兽潮中死去的野兽过多,那么云砜山可能几十年都恢复不过来。”端木樵皱了皱眉。舒觉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朱迩却突然开口道:“前面的水潭,有点奇怪。” “嗯?”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了前方。 那是一个很大的水潭,连着上游的云砜河和一道壮观的瀑布,水潭边生长着茂盛的水草和灌木,但此时却寂静的令人胆寒,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那里有个人!”一个男人声音凭空响起。端木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邋遢男人,他的上身赤裸,头发还是湿的,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呦,贾知正,解个手连连衣服也解没了,头发都解湿了?”舒觉戏谑地看向那个年轻男子。贾知正却丝毫不恼,嬉皮笑脸地回答道:“碰上个小娘子看上我了,没办法,沾了一身血,洗了洗身子。” “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朱迩转过头看着贾知正。这个永远没个正形的男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然后一笑置之。 水潭旁的草丛突然动了动。 “你们,聊完了吗?”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应声而出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穿一件短衫,遒劲的肌肉很是吓人。一双眼睛微微发黄,表情木然。胡贺贺已经算是魁梧,但这个两米多高的男人却更为恐怖。 紧张的气氛突然弥漫开来,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暗中做好了备战的准备。贾知正委屈地摊摊手:“我就说有人吗,你们光顾着批判我了。”然后端木樵向前一步,表情肃然:“你是谁?” 男子挠了挠头,咧开了嘴:“你们可以叫我白虎,我是大人的仆役。” “水潭里有东西。”男子的话音刚落,朱迩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突然瓦解,颤抖着指向那个平静的水潭。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杀机,随即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几位年轻人。 “你们可以转身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男人表情憨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寻常角色,但是我是青衣境三段的大妖,如果你们真要和我打,胜算恐怕不高。” 一片寂静。 “水潭里是什么?”黎嫣未突然开口。男子没有理睬她,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端木樵眉头紧锁,转头看向其余几人。朱迩和黎嫣未有些犹疑地四处打量,而舒觉却目光锐利,嘴唇微动道:“我得杀了他。” “什么?”端木樵心中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紧接着那袭白衣一跃而起,身形毫不停滞地扑向水潭。魁梧男子脸上的憨厚好像在一瞬间消散,一抹凶厉之色取而代之,青衣境界大妖的磅礴气势毫无保留地扩散开来。 青衣境与玄黄境相同,都分四段。一段称为准境或者伪境,初入青衣,境界不稳,实力差距不是很大。二段被称为小成,三段被称为大成。四段即称为青衣巅峰,是时刻可以破入紫罡的可怕境界,可以以一人之力独撼数十名玄黄高手。 所以说,即便是处于玄黄巅峰的端木樵,抑或是玄黄大成的舒觉,也胜算极低! 但舒觉却义无反顾地出手了,并且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之际,他饱含凶威的一拳已经到了男子的面前。然而下一刻,那个魁梧男子周身罡风大作,他的双眼变得赤红,右手迅速变爪挥向舒觉。拳对爪,舒觉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在空中一个后翻,灵巧地从男子后方又是一拳击出。 砰的一声,男子纹丝不动,舒觉却狼狈地跌落在地,向后急退几步才得以站住,鲜血沿着手腕缓缓地留下。然而男子转过身,脸色极为难看,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青衣对玄黄,而舒觉,竟然在两拳之内逼伤了这个青衣巅峰的大妖! 男子脸色极其难看,阴恻恻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招式?”舒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对手,嘴角翘起:“刚想出来的,白猿伏虎拳。” 男子愣了一下,然后眯着眼大笑道:“原来你把自己当成一只猴子啊!” 舒觉微笑不减:“你怎么高兴就怎么想,反正啊,就当是临终前送你的礼物好了。” “好,很好,你很好!”男子咧开大嘴,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我改主意了,你们都得死!” 刹那间,山林沸腾,无数的禽鸣兽哮响起,而男子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端木樵面沉如水,腰间木剑出鞘,一剑斩向虚空,一道蜿蜒的光痕在空中一闪,惊起一阵雷声轰鸣。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端木樵身前,一抓却被木剑格挡而下。 “嗯?”自称白虎的男子似乎有些惊讶,端木樵却是直接用力一抖剑柄,剑身以一个刁钻的弧度翻滚而上,朴实无华的木剑竟然焕发出耀眼的白光,然后又是一声炸雷! 男子向后连退几步,面无表情,被炸得乌黑的右手微微颤抖。 “这一剑,名曰滚龙雷。”端木樵开口道。 舒觉很是感兴趣地看着手持木剑的端木樵,似乎完全没把男子放在心上。一旁的三人则有些发愣,谁也没能想到上一刻还气势凌人的上位者短短几分钟内便吃了两次瘪。白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但就在他即将爆发的那一刻,水面突然泛起了一道极其不起眼的涟漪。 舒觉脸上的懒散突然一扫而光,换成了全然不同的警觉和认真。朱迩的身体像筛子一样颤抖着,恐惧地向后退去,贾知正也有些严肃地转过头。 一只有力的白皙手掌攥住少女的手,黎嫣未转过头,看见少年俊秀的面庞:“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完全处在状况外的少女莫名有些心安。 “白虎,别那么冲,我还想和两位贵客说说话呢,你就先退下吧。”一个醇厚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嬴荡在空气中每处。平静的水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而随着漩涡升起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人。 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一头光亮的黑色长发,还有苍白面庞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眸,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从水中走出,缓缓落在岸上,身上却没有一点水渍。 白虎敛去凶威,恭敬地向男子一鞠躬,然后向丛林深处隐没了身影。 “真是稀奇呢,我的朋友们。”男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欢迎你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两笔买卖 水潭边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这一切都是由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他看着面前一言不发只是满脸警惕的五位年轻人,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人有点多,还是一个一个来吧。”男子突然微微一笑,然后挥了挥手,一层淡淡的波纹在空气中散开。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快到来不及反应,就连端木樵也只是下意识地拔剑出鞘,而舒觉的手刚刚扬起。 下一秒,一切都停滞了。 一片落叶停在空中,微风吹起黎嫣未的衣摆,却不曾落下。端木樵手中的木剑刚刚出鞘一半,朱迩惊恐的表情凝固成了雕像。 只有贾知正摇头晃脑地看着身边被暂停的同伴,然后啧啧称叹地围着几位一动不动保持着怪异姿势的熟悉面孔打转。 “荒吾大人有何贵干,后生可是久仰大名啊。”终于停下脚步的贾知正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衣男子,行了个后生礼节,但是语气和表情中却丝毫看不出尊敬,只有一丝隐藏的很深的忌惮。而黑衣男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冷厉地看着眼前轻浮的邋遢男子,开口说道:“我要和你做笔买卖。” “哦?”贾知正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大人怎么会和我这种小人物做买卖呢?”黑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贾知正,生硬地开口道:“我虽然被镇压在这里很久了,但是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尊了吧?你也没必要和我做那些油嘴滑舌的表面文章,我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弟子,那么你就有资格和我做这一笔买卖,而我也保证,你们师生二人都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贾知正终于也收起了装疯卖傻的笑容,看着黑衣男子认真说道:“愿闻其详。” 黑衣男子眼神异样:“既然你是那个人的学生,你自然也知道接下来的十年可能是最后的平稳期了。而差不多十年之后,古界会面临一场大的格局变动。七十年前我故意示弱,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机会,但现在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在封印松动后一直在恢复实力,这一次兽潮把本命骨融了回来,但还是差一线才能进入妖王境,如果你或者是澹台家那小子中任意一人有压制我的想法,我估计还得元气大伤,就算能逃出云砜山,但是也很难在大震动来临前恢复到足以保命的境界。你应该知道,上头有一个发誓要压死我的人。” 黑衣男子自嘲地笑了笑:“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的诚意,如果换在两百年前,我肯定没有这么好说话。但现在,我需要你们。下面你听好这笔买卖的内容:你不能向我出手,而你的那位老师要替我算一样东西的所在。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把刀,并且会给你的老师他一直想要的那道契机。” 贾知正皱了皱眉,然后有些期许地问道:“刀?是上古七兵还是当世十大神兵?”男子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么,要上古七兵?就算我有,也不会拿出来给你,这笔买卖中你起的作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如果你想否决这次交易,你最好考虑一下被断了求道之路的你哪位老师会怎么处理你吧!当然,这把刀也不是什么凡品,它的品质可以说是当世十大神兵之下最好的那一列,跟着你还算是糟践了!” 贾知正立马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人真是说笑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回去向老师传达大人的意思,希望这笔买卖可以给我们双方都带来好处。” 黑衣男子脸上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很好,你可以退下了。”“等等!”贾知正忙阻止了男子的挥手,“大人,等我摆个姿势。”然后他严肃地站好,抽出一把铁刀,做了个严阵以待的姿势。 黑衣男子戏谑地看着这个浑身是戏的年轻人,突然想起了被他一刀屠掉的花蛇,没好气得挥了挥手。 时间走了一下,然后再次停住。 从暂停中走出来的舒觉扬起的手刚想落下,便意识到了身边的异状,还有那个微笑着看着他的黑衣男子。 “小子,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是谁?”舒觉浑身紧绷,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危险的感觉,但眼前这个看上去和善的英俊男子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衣男子和善地看向舒觉:“你可以叫我荒吾,我没有伤害你的伙伴,只是暂停了一下时间,方便我们对话。” 舒觉警觉地看着男子:“你可以放慢时间?那你何必来与我做什么买卖,又为什么要弄出兽潮这么大的阵势?”“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衣男子大笑了几声,然后缓了一口气说道,“我的确在时间之道上造诣不浅,但是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夸张。你们境界不够,所以才会被我暂停,一旦你们中有人突破王境,自然不会受到我的约束。再者,这座云砜山是一座大阵,它极大地放大了我时间之道的效果。我发动兽潮的原因有一点便是为了找到这个阵眼,然后靠这座大阵蒙蔽天道,再之后,与你相见。” 舒觉皱起眉头。 “这次兽潮,有很大的一部分因素是我要离开这座山,有人把我压在这里,他很厉害,如果不靠这座大阵,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的监视之下。但靠这座大阵,他暂时不会发现我的举动。我知道,你是程九序那小子派来的。那小子学问和道术都还不错,但算计的本事不怎么强,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很简单的试炼,没什么危险和变数,但是他错了。” 黑衣男子看着舒觉,眼神暧昧:“因为你一定会答应我。” “宫主曾和我说过,关键时刻,用我的血就可以压制这一场祸端,”舒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如果我没猜错,因为这个你才和我交易吧。这笔买卖,我没有什么必要做,尤其是和一个不清楚来历的老妖怪。”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颜悦色地说道:“的确,我现在害怕你的血。因为我身上有一道咒印,这道咒印会被日至血脉加强,一旦接触到你的血,我的实力会再次下降。但我希望你可以听一下这笔买卖的内容。它对你是有利的,我求你两件事,相应的,会给你两样东西。” “哦?”舒觉饶有兴致地说道,“说来听听。”说着,少年早已用指甲将自己的手指划出了一道伤痕。 “”黑衣男子荒吾有些无语地看着少年的举动,开口说道,“我不是你们古界大陆的生物,我来自天界,在两百多年前的天界内战中被天昭封印。我想要离开这里,是因为接下来古界会面临一场很大的变故,我如果不及早做好打算,只会在这场变乱中死去。” “变乱?”舒觉挑起眉毛。荒吾点了点头:“就是变乱,首先的变乱会发生在大陆,开始会是国家之间的战争,其中会夹杂着叛乱和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之后海界和天界也会卷入这场争端。最后,在一切都崩坏之后,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我只是了解一个大概,这个预言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流传下来的,只有少数高层了解。天界的司天,你们人类王朝的祭司之后又占卜过多次,结果不曾改变。” 舒觉有些愕然。 “当然,这场大劫与现在的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让你了解一下我的诚意,算作赠送。”荒吾精明地笑着,“接下来,我可要说交易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万劫之始 “第一,”荒吾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我要你放我安然离去,并且隐瞒下我存活的事实。相应的,我会剥离我的一部分血肉与精气,制造出一个我已经再次被你镇压的假象。第二,我需要你在离开溧阳学宫后,为我解读一篇经文。” 舒觉有些疑惑地看向黑衣男子的双眼,想从那里看出他的善意抑或是恶意。 荒吾邪魅地勾起嘴角。 “我凭什么帮你做这些?世上机缘万千,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要一个妖怪的东西,来助纣为虐,甚至于可能使自己置身险境?”舒觉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没有丝毫畏惧地与眼前的大妖对视,荒吾却丝毫没有恼怒,只是突然抬起手指向舒觉的身后。 “如果我杀了她呢?” “你敢?!”舒觉突然眼中爆出精光,浑身的肌肉紧绷,像一只被猎人瞄准的野兽,危机重重却又极富侵略意味。他紧紧向后靠去,像是想要守护那个少女。 荒吾的手指依旧看似随意地指着黎嫣未。 “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何至于让你如此失态呢?”荒吾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身体紧绷的少年,却只得到一句没好气的回复:“要你多管!”然后荒吾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如果我和你的交易内容之一就是,我会救下这个女人的性命呢?” “强买强卖是吗?”舒觉的眼神已经变得极其阴沉,散发着意味不明的威慑感。看得荒吾心中有些发毛,但更多的还是对小辈不识抬举的恼怒。然后他冷哼一声:“本座自然不会占你便宜。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死。我说的性命,是指我会帮她挡一次劫。” 舒觉眼神一凛,对面的黑衣男子递出一只绿色的绸制香袋,上面勾画着金色和银色的丝线。 “这是一只养命袋,在上古时期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常备物品。在主人生机消亡时,会主动护住魂魄,防止神魂俱灭。这只养命袋是万里挑一的上品,只要不是帝境或者某些棘手的人物出手,绝对不会出现问题。这个少女注定要遭受一次劫难,给你的小女友这样一样好东西,你怎么舍得不做这笔交易?”荒吾的眼神充满蛊惑意味,让舒觉平静的心绪突然搅起了波澜。他看了一眼仿佛静止在空气中的少女,声音低沉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她会有一场劫难?就算有,我也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荒吾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 然后一道眩目的光在舒觉的眼前闪过,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你在耍什么鬼把戏!”少年怒吼着,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荒吾也许会杀了他,杀了所有人,然后获得自由。舒觉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瞬间提了起来,他从来没有那么警惕与绝望过,但是当少年打算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杀手锏拿出来时,他刺痛的双眼看到了一幅他从未想象过的画面。 漫天的黄沙卷起,狂风好像要将太阳扯下来,但那颗在天空中静静伫立的星辰却始终散发出可怖的光和热。可怖,好像要灼烧一切,那种刺目的光芒透过漫天的风沙到达舒觉的周身,让他有一种不在人间的错觉,他那么想逃离这个世界。 可是当少年的双眼向上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和震惊摄住了他。那是一根直插天际的灰色石柱,石柱上蔓生着无数的尖锐棱刺,它向上伸展,好像看不见尽头,一直指向太阳,指着那颗永无止歇的星辰。每一根棱刺上都染着陈旧而刺目的红色,而最上方的那根棱刺,穿透了一具少女的躯体。 像一朵在风沙与日光中肆意绽放的大红鲜花,少女的身体舒展,素白的衣裙上狰狞地绘着地狱的模样,苍白而柔美的脸上刻着痛苦的笑容。 舒觉呆呆地望着那个悬挂在空中的少女,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触摸些什么,他想开口,却发现嘶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想靠向前去,却发现身体麻木动弹不得。这个一直以来都挂着玩世不恭表情的少年目光呆滞,他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嫣未。”舒觉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当把手掌放在少年肩头时,荒吾意外地发现少年的身体柔软而松弛。他有些怜悯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少年,好像看见了一个很相似的人。那个黑色的少年曾经也是那样,无声地哭泣着,只是后来他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去向那个曾经让他痛哭流涕的世界讨回自己的公道。 荒吾想起那个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恨意,又有敬畏。然后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想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站起来。 而曾经躲藏起来哭泣的阴影,会有君临他们所憎恶世界的那一天。以血与火,以铁骑与柔情。 舒觉怔怔地站起身,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抹去那些湿湿的液体。然后他看着荒吾,有些强硬又有些央求地问道:“那个是幻境吧,你告诉我那个是你做的幻境吧?” 看着眼前的少年,荒吾没有丝毫犹疑地摇着头。 “不是。” 然后少年的身体有些颓然地垮了下去。 “以你的血脉,应该知道那是不是幻境吧。幻境这种小术对你这种高端血脉者来说,很难起到作用。”荒吾收敛了所有表情,冷硬地说道,“我的时间之道造诣在诸界之内可以排进前三,现在我的实力退步了,但是就算在我的鼎盛之期,想要截取这样一段未来之景也不容易。我用的是系心,强行估测一段与你有关的至亲之人未来大事的景象,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的会是这个女孩的景象,而且,她还死了。” 舒觉低着头,呢喃道:“你懂什么呀,她不可以死。” 然后少年身上的颓丧突然一扫而光。他深黑的双眸直视着荒吾:“未来可以改变吗?如果有了你的养命袋,可以阻止那个景象吗?” “总会比你看到的结局要好,我保证。”荒吾平静地对视着少年。 “好,成交。” 颤抖着接过那只香袋,舒觉郑重地将它收到怀中,然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黎嫣未。荒吾等到他将目光挪回来,才眼神暧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舒觉不曾理会,只是阴沉地问道:“第二样东西呢?” “你是不是每到月初就会腹部剧痛,浑身无力,道气散尽?” 舒觉略带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然后荒吾递出了一卷黑色的书简:“这是给你的第二样东西。” “这是什么?”舒觉看着那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竹简,瞳孔紧缩。 “万劫道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大幕开启 上古时期的古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早已无从考据,人们只知道或许那时这方土地上还居住着名为祖神的族群。但是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包括上古七兵,以及传世的十大道经,都是每一件见世便会惹得四方争抢的珍贵之物。 十大道经,公认无与匹敌,就连王境也要垂涎。其中最为神秘的除了高居首位不知去处的天截道经,便是两门瞳术,第二的万劫道经与第六的清天道经。清天道经作为东越的传承,已有四百多年无人取得。而万劫道经,则是作为十大道经中的异类存在。 因为万劫道经需要参悟人间万罪万恶,身度万劫,方能修习。而练成之后,甚至有覆手间便将人间化为修罗场的强大威力。 舒觉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你需要它,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荒吾淡淡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你身体里那个东西,注定会在你二十岁那年出来,而且它会跟着你成长,你需要方法来压制它,除了万劫道经,你眼前没有别的选择。” 舒觉眉头紧皱,表情很是纠结。 “那种苦痛,你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它会愈演愈烈。是就这样死去,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活下去,你总得选一个。”荒吾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身后的少女,“可是活着多好啊,有喜爱的少女,有想做的事,有无尽的希望。” 舒觉狠命地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爆出。突然他夺过那卷书简,那份凉意瞬间透过手传到了他的心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祝你好运。”荒吾诡异地笑了笑,一拂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开来,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那卷道经像水一样融进了少年的手臂,然后黑衣男子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聒噪。”荒吾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刚刚有些兴奋的兽群顿时安静了下去。粗犷的汉子白虎不知何时又跟在了荒芜身后,满脸忠厚。荒吾有些头疼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想好了怎么说,你们那个叫李出彦的小子要来了,我现在可不是他对手,就先走了。” 那袭黑衣有些小心,又有些兴奋,缓缓地一步步走出了那片山林。 舒觉瘫坐在原地,目光呆滞,僵硬地转头看着一旁安静入睡的黎嫣未。不过几分钟后,一个皮肤黝黑中年模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舒觉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等着。 直到舒觉有些疲倦地站起身。 “解决了?”男人用清脆的声音问道。舒觉突然苦笑了起来,眼中写着一丝复杂。 “或许吧。” 扶龙十五年,云砜山突发兽潮,兽潮三日,山中人声绝。溧阳子十人封山,后官兵至,兽潮遂息。 东院,养神阁,赤裸上身的贾知正面色凝重,但眉眼中却藏不住那份欣喜。此时的他抚着手中一柄修长的灰色铁刀,刀身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凹痕。 兽潮一役,溧阳十名学子得胜而归。除了宋晚归从停留已久的境界中突破,其他人也各有所获,但也损失不少。对此学院各有补偿,但对贾知正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他手中那把刀。 刀名死灰,曾斩妖王。 “程老儿没有怀疑吗?”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贾知正丝毫没有在意,依旧兴致勃勃地摸着手中的刀:“没有,舒觉和我都说用血将荒吾封印了,程九序也相信了荒吾之所以发动兽潮只是为了找回真骨的说法。”突然他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算了卦了么,那是样什么东西?” “还没有,那东西不简单,我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下手,否则说不定会遭到反噬。”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麻袍下的人影从屏风后踱出,声音中略带几分沉郁,“但为了那一步,这些都是必须的,荒吾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贾知正突然放下了手中刀,抬起头看向身后的灰衣人:“什么要来了?” 灰衣人转过身,露出一个有些萧瑟的背影:“一个大世很快就要到来,大幕已经开启。无数的帝王崛起,死去的东西会回来,王座上的天子沾满鲜血,雄兵铁骑将熊熊的火烧遍古界。” “我得活到那个时候。” “那我呢?”贾知正戏谑地问道,但下一刻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 “不厮杀,就得死。”灰衣人嘶哑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阴冷,在房间内不断地回响,一遍又一遍。 崇德宫,雄踞天下,金碧辉煌。庄严的大殿中空空荡荡,尽头处的宝座上却端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面无表情。 时年三十有五的燕云皇帝苏铭昊即位五年,治下太平,人人称道。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苏铭昊并不满足于只做一名贤君。 他要修行,要做万人之上,真正的万人之上。 世俗的王权并不总能凌驾于修行势力之上,尽管大多数的时候,王权总是被人们所尊重,但是历史上曾有过昏君被诛的先例。王权之所以能长盛不衰,不只是一个世俗与修行的微妙平衡,也是因为如今尚存的三大王国都拥有沟通于天的能力,可以调动星辰。燕云有华胄星护佑,后秦有韩和星,东越有朝轩星。但当国君使用星辰气运护国时,往往离灭亡不远了。因为星辰的气运是有限的,就像之前灭国的西楚,用护国谈禄星撑了三天,然后被燕云的铁骑踏破山河。 每朝每代,帝王都担忧着自己的权力,担忧着修行界的动向。如同纵横古界的庞大梵生宗,再像如今天下的十二门派,八大门阀。 苏铭昊忍不了了,他要做真正的帝王。 如今的三大世俗权力,东越之主封九谟是天纵奇才,年近古稀,在几年前破入王命境。后秦主白离也靠着大把的资源抬到了伪王命境,只有年轻的苏铭昊不过紫罡境。 但很快就不是了。 苏铭昊的脸上露出一抹紧张与激动,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沿着大殿一步步向他走来。那个好像睁不开双眼的老人远远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天子,开口问道。 “陛下可否下定决心?” 苏铭昊攥紧了拳头,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遗诏已经立好,朕意已决!” 老人的双眼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丝缝隙。 扶龙十五年,燕云皇帝苏铭昊引华胄百年气运入体,成就帝位,为古界第二帝。 东越,纯白的大殿之中,须发尽白的老人猛然抬起头,有些狐疑地望向东方。他正要起身,从殿门外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陛下!”一个年轻的宦官跌跌撞撞地冲进宫中,跪倒在皇座之下,颤抖着说道,“陛下,卿祖池突然翻起了大浪,池中隐约有雷声大作,还有龙吟之声响起,守池的侍卫都被震得昏死过去了!” “有人动用星辰气运,引得卿祖池起了反应,里面那个东西也出来了,看样子是它要等的人到了。”老人合起手中的奏章,起身一震衣衫,威严尽显,“传国师,大事可起,请卜大卦!” 东越祭天台,年轻的矮个男子吊儿郎当地靠在柱子上,满脸轻浮。只是他的身前,无数纯白的玉石砌成了一个繁复神秘的符号。 “小家伙,你可要准备好了!” 就在这位神秘国师调侃般的话语响起时,皇城中一处客栈内,面相平平的白衣书生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 “书读多了么。”书生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傻笑。 高悬于苍穹之上,一片神秘的大陆。最为耀眼的金色大殿中,沐浴在光辉中的男子突然睁开双眼,右手紧紧握住了金色的权杖。 “他逃出来了。”男子站起身,面向西方。 “我的弟弟啊,我们等待的时候要开始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溧阳学宫,云砜山脚,身形修长的俊美少年倚着一颗梧桐,眼神晦暗。他抬起手臂,如玉般的手腕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竖眼,如同水墨绘就,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下一刻,那只眼又像墨一般洇开,消失不见。 “说什么十恶不赦啊。”少年喃喃道,“挡我的,都去死吧!” 远方的天空浓云遮蔽,夕阳似火。 好像天际在燃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溧阳榜开 入冬。 喧嚣的夏日很快过去,留下云砜山的故事在坊间与学宫内部被人议论纷纷。一秋无事,众多学子离去,也有一批新鲜血液涌入溧阳。冬天很快到来。 燕云的冬本来是安宁而静谧的,但这个冬天明显没有那么太平。尤其是学宫内,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期待和兴奋,不只是因为马上要到来的春节,更是因为春节过后会立即召开的溧阳首席之争。每六年一次的首席之争,目的是为了选出一个可以带领溧阳学子的杰出人物,也是为了向古界展现学宫的成绩。首席之争结束后,学宫会向天下发出溧阳榜,昭示争斗中的优异学子。首席之争分为八项,分别是礼c乐c射c弈c书c文c治c道,称为‘八绝’。八绝中前七项的第一会被称为相应项目的魁首,而道魁则会成为全学宫的首席,在接下来的六年中承担统率学子的名义和部分实任。而溧阳榜上会展示前七项的前三名和道争的前十位,三十一个注定不会平凡的名字。溧阳榜,这道溧阳学宫的内榜,也有着不亚于燕云大会的扶龙榜的含金量。 几乎全天下都在关注这一场比试,并且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赶到溧阳学宫。溧阳学宫,天下文人政客c奇人异士的聚集之地,几乎代表了古界的最高水准。而修行一途,比起十二门派c八大门阀也不遑多让。每一次溧阳首席之争,几乎都会使得溧阳这座小城变得人满为患。 此时是元日前夕,溧阳城内外早已是水泄不通。有大门大派数十上百人浩浩荡荡一同前来,也有零星几人结伴而来,还有些异乡前来求学的学子不远千里接来了家人,只为亲眼见证古界传说的诞生。 亲眼一睹那溧阳榜的震撼。 东院起居舍,身负黑衣的少年身形挺拔,面色惨白,一双眸子散发着黝黑的光泽。他恭敬地席地而坐,面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八字胡,长发披肩,脸上含着些许笑意。 东院的剑道名师王赫很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弟子许玥,上次从程宫主那里回来后,这小子便三次闭关,每次出关境界和剑道都大有长进,让他惊讶的同时也高兴地有些合不拢嘴。如今许玥再次出关,离自照境已是只差临门一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突破。王赫不禁感叹世上真是人才辈出,不过短短半年便再次破境,自己还真是没看走眼。 然后王赫正襟危坐看着许玥,正色问道:“许玥,你可曾做好准备,前往首席之争,磨砺道心,切磋同侪,一争高下?” 许玥脸上露出些许激动,然后点头道:“学生已经做好准备。” 王赫脸上的严肃一瞬间变成了微笑,然后他将手伸向身后,这时许玥才注意到王赫身旁放着一把长剑,剑鞘漆黑,装饰着一道道银白色的细纹,剑柄长的出奇,布满细小的菱状印痕,整柄剑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折月。许玥想到了某种可能,但他不敢确定。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曾经听说过这把剑的名字。当今之世硕果仅存的三位铸器大师中燕云元穷知的作品,甚至有着不弱于当世十大神兵的声名——它和十大神兵中的金乌出自同一炉。 王赫注意到了许玥的异样,嘴角的小胡子得意地扬起。他把黑剑拿到身前,用不急不缓的口气说道:“这把剑是折月,可以说是当世神兵之下最强的兵器之一。每到夜晚,被月光照耀的剑身就会渗出露水,而剑刃就会锋利十倍不止,用此剑杀人,可以听到哭声。”然后王赫目光直视许玥,将手中的折月递上前,“年轻时我曾经拜一位前辈为师,从他那里得到了这把剑,后来独自闯荡,经历颇多,剑道之路也改换为‘术’,换了现在用的鱼肠剑,这把折月倒是明珠蒙尘了。” “这把折月气势太过凌厉,杜连峦决心和我一样走‘术’,用它同样不适合。而你选择的是‘意’,这把剑还希望你能好好用心掌握。如果你配不上它,不管以后你在哪,我都会收回它。”王赫把手中剑放在了许玥手中。 剑道一途,有人专注于剑术,用繁复的招式追求最大威力;有人专心于剑意,体悟剑势,有意无法;还有人则是醉心剑韵,修习掌控,修炼剑气。这就是剑道的“术”c“意”c“韵”三条分支。看上去这把剑只有许玥合适,但许玥清楚地知道老师对自己的一片慈爱,也是让他在首席之争上有一些底牌。 “多谢先生!”许玥沉静下来,跪在地上向王赫磕了一个头,然后认真地把折月握在手中。 王赫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说道:“你的修为并不占优,我也不指望你能拿多好的名次,我只希望你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同时向其他人学习,在对比参照中洞明本心。上一次的八绝一共选出了二十九位,其中的治c礼c文三魁是一个人,他便是原先的南院第一,如今燕云青云直上的年轻翰林贺汶溪,据说他此次会担任治项的考官之一。除此之外,二十九人中,中院独占十一位,东院五位,西院六位,北院四位,南院三位。除了端木樵,其他人大都已经离开了学宫。但你也要做好和老资历的学生对阵的准备。” “大道之争,不分先后。”王赫正色道,“战场上没有前后辈之分,赛场上更不会有。” “学生受教。”许玥低下了头,面无表情。 王赫点点头接着说道:“礼c乐c射c弈c书c文c治每一项各院都会派出四名学子,而道争上各院则分别派出十名。各院的选拔方式各有不同,但最终的道比却基本上年年相似,五十名参赛者会在第一轮的比试中筛选出不分院别的二十位,之后按照二进一制进行对决。道比不允许下杀手,因此你无须担心。”然后王赫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年,嘴唇微张,仿佛想到了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好好准备,不要辜负自己,也不要让这把折月蒙尘。” 许玥用力地点了点头,嘴唇微抿,手掌紧紧地攥着剑柄,指节发白。 南院,起居舍,一个古朴端庄的小间内,一阵压抑着的呻吟隐约传出。上好的昂贵瓷器被摔得粉碎,名家的书画也尽数被撕裂开来,就连原本装潢精美的木制画屏也被拍碎在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清秀丫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房间一角,脸上依稀可见斑斑点点的泪痕。 本应儒雅俊秀的公子,此时却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凶神恶煞。 许久,压抑的低吼逐渐平息,宋晚归的双眼渐渐浮现清明,他有些疲弱地扶住一旁断裂的扶椅,狼狈地坐下。“公子!”小丫头看到宋晚归恢复正常,忙不迭扑了上来,递上一颗黑色的丹药,声音还带着哭腔,“公子赶紧服药。”宋晚归摆了摆手,虚弱地将药丸放入口中,然后开口说道:“小荷,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小丫鬟有些担忧地偷眼看了一下公子,抿着嘴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门刚被掩上,宋晚归的额头上就突然暴起数根黑色的筋络。 抬手捂住额头,宋晚归苦笑连连。燕云宋家,虽然不在当世八大门阀之列,但也是燕云望族,在燕云官场更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族。但家族越大,水越深。燕云宋家有他们的野心,也有他们的秘密。 八大门阀之所以难以比拟,就是因为它们强大的实力。几乎每一家都有一位王境的镇族高手,其下的杰出子弟更是数不胜数。而相较十二门派,八大家族的子弟会进入学宫,也进入门派,集各家之长,这一点上比起各言己道的门派又有优势。因此这八大门阀虽然依附于王国,但势力极大,甚至于联手可以倾覆王国。 而燕云宋家,虽然在燕云官场上呼风唤雨,但终究实力不足,族中拿的出手的高手也有限,年轻一辈更是多纵横捭阖c翻云覆雨的政治家,少有修行一途上的天才。宋家想要培养出可以抬高宋家整体实力的大高手,于是从十年前开始,当时的大柱国c燕云家主宋晋茂顶着压力,开始将宋家世代封存的一卷功法偷偷传给选中的宋家子弟。 那卷功法叫《封神功》。 《封神功》在宋家已封存多年,这是一卷修行功法,借此修行的人进境极快,没有常人会遇到的境界瓶颈,并且战力惊人,据说上古有人以此封神。但这卷功法有一个明显不过的缺陷:修习它的人,会被心魔缠上,往往会在某一个小境界将要破境时停滞,并且会常常发作,失去理智,发作后身体疲弱不堪。而且心魔很难克服,因此宋家一直以来选择封存这套功法。然而宋晋茂却选择那些处于瓶颈的子弟修行,希望能遇到一个修行一路畅通无阻的后人。 宋晚归便是这样一个被选择的存在。 宋晚归还记得自己刚接触《封神经》,那时他在宋家众子弟中籍籍无名,修行差,脑子笨,硬生生停在气炼境界一年。直到他修行的第一晚,好像有一簇火,突然在他的体内熊熊烧起,将淤塞的关窍尽数冲开。一夜之间,他晋升出白境。 接下来的两年间,宋晚归修行畅通无阻,再不是之前不受人重视的普通子弟。他进入溧阳学宫,成为宋家炙手可热的新秀,连家主宋晋茂都对他格外赏识。直到他达到自照巅峰,此时他刚满二十,即便在人才济济的学宫中也不弱于他人。但当他尝试冲击玄黄时,他第一次被心魔反噬了。 好像一场极为荒唐的梦,一夜间醒来。 境界停滞,心魔常常发作,家族对他的关注也渐渐少了,只是不时派丫鬟小荷来送补气的丹药。人情冷暖,那些被宋晚归忘记的,又呈现在他面前。凭自照巅峰的修为,家中没什么人敢当面嘲讽。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的宋家玉树,修行之路已经到了尽头。 宋晚归狠狠攥紧双手,青筋迸出,嘴角一抹淡淡的血痕,却笑得肆意。 “君子卫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大试开始 溧阳学宫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无论是能进入承天台落座的,还是只能在远处观望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期待,翘首等待着承天台中央大试开始的信号响起。无数青年俊彦也早已入场,他们在等待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去证明他们比别人优秀,换来别人仰视的目光,他们紧张而期待。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某位正火急火燎找人的小少爷。 “觉哥儿,觉哥儿!”黎星目激动地跑向早已冷清的东院起居舍,半带焦急半带兴奋地推开甲字七号房的房门,迎面出现的是正皱着眉头读书的白衣少年,头发散乱,随意而不羁地盘膝坐地,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错过什么东西。 黎星目无语地站在门口,看着懒洋洋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舒觉,小声道:“大哥,你不会连大试的开幕都不去参加吧,太牛了吧!”“嗯?什么大试?”白衣少年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毛,随后恍然大悟般懊恼地揉着自己的一头乱发,“我就说怎么起居舍今天格外安静,感情今天是大试开幕!” 然后黎星目沉默地看着眼前声名狼藉的混世魔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装,将头发束起,然后急匆匆地拉着他出门疾驰而去。 “觉哥儿,你八项都报了那些啊?”“都报了。” “哇塞,大哥,你有信心夺八魁吗?”“你开玩笑吧,我报着玩玩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那一手臭棋” “额,那大哥你道争第一有信心吗?”“闭嘴别说话要迟到了啊啊啊啊” 溧阳学宫,承天台。 承天台自修成以来就饱受争议,但燕云还是出资支持其修建。承天台坐落于学宫中心,整体呈空心倒圆台状,用青石筑成,黄铜浇铸,低层直径近一里,其上共七层,四周呈阶梯状散布着数千个座位。而顶层的八个方位分别设有八排铜座,供贵客观礼。每逢大事,溧阳学宫便会设在承天台上,煞是气派。 此时,承天台四周早已座无虚席,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顶层的八排铜座也早已有人落座。正东列席的是身着学宫青袍的学宫高层,程九序居中,正笑眯眯地打量承天台周遭,他的左手边依次是中院院长黎焕之c南院院长高省身c北院院长褚鱼生,右手边则是一个面容不清的灰袍人c另一位副宫主户星海,以及东院院长李出彦。 而其余七排铜座,则坐着身份尊贵的古界来者。有八大门阀c十二门派的使者,有燕云c后秦c东越三大王国的特使。这是一场古界范围内的盛会。 “溧阳大试啊,古界难得的盛会。如今天下正值年轻一代崛起之时,不知道这场大试中会涌现出什么样的风流人物啊。”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身边人,很是悠闲地说道。话语似是闲聊,但其中却又好像意有所指。他身边的高大男子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回他的意思。老人也不恼,乐呵呵地哼起了小曲,惬意地仰身躺在铜椅上。 暗流涌动,却又分外和谐。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穿一件刺眼的粉色长袍,腰束玉带,长发凌乱,周身还散发着隐约的脂粉香气,若是年轻个几十岁,却好似一位浪荡公子哥。位于东越境内的浮花宗,门人素以洒脱随性,为事由心著称。而最令人瞠目结舌的便是浮花宗当代宗主,年近百岁,却最好女色,妻妾百余位,最喜穿花里胡哨的颜色,涂脂抹粉。这位名叫颜之问,与古时一位圣贤同名的老者,年轻时最喜欢的事就是下山到闹市之中寻访生得好看的女子,然后抢回山上。 而坐在这位声名狼藉的宗主身边的男人,则是东越的二皇子,东越的鲁王,十二门阀中清天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法长老,也注定是未来清天宗的宗主,封玦。只是与他为人和善c长袖善舞的兄长东越太子封珩不同,封玦为人冷硬,杀伐果断,最烦脂粉香气,曾经将十二位在外游走的浮花宗内门弟子活生生剥了皮,制成一床毯子送给颜之问。而颜之问,笑嘻嘻地接过毯子铺在床上,一用就是三年。 三年间,浮花宗与清天宗针锋相对,门中弟子相遇必分生死。 而此时此刻,这两位平日里针锋相对的大人物却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让周围的不少人都胆战心惊。 只是对于两人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因为他们来此,只是为了观礼大试,与恩怨无关。 在旁人看来是拿得起放得下,但事实上,身居高位,见惯了事情冷暖。无论是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颜之问,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封玦,都深谙处世之道。无论何时何地,即便有再大的仇怨,在共同利益面前,都会暂时消弭。 而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大事,影响他们共同利益的,无疑是这场注定四方关注的溧阳大试。 大试开幕,是溧阳试正式开始之前一个重要的环节,也是整场溧阳试中人聚的最齐的一个环节。正式的溧阳试开始后,八项比试会分别在不同的场地开始晋级赛,道比吸引的人无疑是最多的。但也不乏一些对其余赛项感兴趣的客人,例如各国的特使必定会去关注礼c治c文,后秦的浩然宗则对书比分外重视。 但无论怎么变,注定会受到最多关注的必然是道比。 没有礼乐,难有秩序;没有治学,难有政治清明;没有书c文,难有儒家化人。但道之一途,则更能彰显到底有多少出类拔萃的人物,将来这世间又会多出多少雄踞一方的强者。三国尚儒,但在一名大学士和一位玄尽境的修道者之间抉择,当权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大学士,因为到了玄尽这个境界的修道者,可以开创小门派,可以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拦截几百人的军队,最重要的是,可以成为权贵身边一等一的护身符,也可以成为暗杀敌方上位者的胜负手。 修道者,天生比常人尊贵。 除了一些实在天赋异禀的,对于出身平常的人来说,在修道一途上走了多远,基本上也就决定了一生地位的高低。古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人们对于道有着疯狂的追求,对那些境界高深的修道者有着崇拜与敬畏。溧阳道争,就是他们所为之疯狂的一场盛会。 而那些此刻正在承天台最底层静立等候的年轻人,将会是等待检验的对象。 有人面容平淡,有人面露紧张,有人满脸狂热,有人眼含杀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