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 正文 第一章:挖坟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天雷滚滚,狂风呼啸,一道道忽暗忽明的闪电打下来照在那冰冷的墓碑上,越发叫人觉得阴森得可怕。 “给我挖了……” 一张精致的面容随着忽暗忽明的闪电也时隐时现,只不同的是,那往日挂在面上的笑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却是狰狞的可怕。 “给我把这个贱人挖出来,我要将她的尸骨拿去喂狗。” 一声令下,那高耸起来的坟包立时便叫人一锄头挖了下去,在这风高月黑的夜里,也没有人觉得有甚个不对。 那女子好似癫狂一般,一脚将立在土里的墓碑踹开,踩在脚下,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卫静姝,你算什么东西,死了还要霸着位置,叫他惦记,你是嫌卫家一族死得不够惨吗?” 那一连串的笑声渗人得很,亮瞎眼的闪电复又打下来,却照得那女子的面容一变。 阴森森的白色头骨,眼眶空洞,漆黑不见底,甚是可怖。 …… “死变态……”卫静姝从梦中惊醒,揪着衣裳领子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 嘴里暗骂一句:“有病,连我的坟都敢撅。”骂得这一句,又啐一口:“呸呸呸,我还活得好好的,哪来的坟。” 款冬听见动静,掌灯进屋,声儿轻轻:“姑娘可是醒了?” 不等卫静姝答话,又道:“奴婢正准备进屋唤姑娘起身呢,这会子起了一会用些膳,再出发往南苑去赛马,时辰倒是将将好。” 卫静姝应得一声,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掀了锦被裹了鞋子准备起身,闻言却是一惊。 她记得,旌德十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许家嫡长女许锦容被她的马儿踩死。 忆起旧事,卫静姝眼眸一眯,套进软底鞋里的玉足一缩,又钻回被窝里头:“我不要去赛马。” 好不容易又活回来了,她才不去找晦气,要不是那场赛事叫自个背了黑锅,又如何会有后头那些个事儿,她再也不要去招惹李君淳那个活阎王了。 款冬一笑,只当她犯了起床气,手脚利落的将暖黄的纱帐用金蝉钩挂起来:“姑娘平素不是最爱骑马了么?怎的今儿又突然不去了?”又道:“您前些日子还说今岁若是再夺头筹,那可是连着三年了呢。” 整个云州的姑娘,要说卫静姝的骑术第二,倒也没人敢称第一,自打她的骑术得了师傅的认可,每一年上巳节的赛马她都没错过。 若是换了以往,她必然是要去凑热闹的,可一想起卫家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场,起头的便是许锦容的死,便再不敢往前凑,只恨不得能避就避了。 “说了不去就不去了,你怎的那么多话。”卫静姝生了火气,锦被将脑袋一裹,倒是一副没得商量的余地。 款冬愣得一瞬,只觉自家三姑娘近来脾气越发见涨,可到底未说甚个,只道:“那奴婢去同二夫人说一声,姑娘便再小歇一会。” 卫静姝闷声应得一回,听见门柩一开一关的声儿,心下才松一口气,却又猛的坐起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碰瓷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冬青,快来伺候我梳洗。”隔着门柩喊得一句,卫静姝忙裹了鞋子下床。 暗骂自个一句“猪脑子”,又忍不住着急起来。 前世,许锦容同李君淳的婚约有了眉目,想借着上巳节在心上人跟前出个风头,这才将主意打到卫静姝的头上来,只她自个面皮薄,这才有了许锦珍这个庶妹给她出头。 卫静姝觉得也是自个蠢钝,叫许锦珍同陈念薇两个不要脸的货色给哄骗住换了马,如若不然又如何会酿成那样的悲剧。 卫静姝还当这一世不往前凑,许锦容死了也不能赖到她头上来,只方才没想到,她的马早些时日便送去南苑养着了。 倘若一会许锦珍同陈念薇再不要脸一次,那她岂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越想倒是越急,倘若这一世不能改变命运,那多活一世还有个屁用。 冬青同忍冬两个听见声儿便进了屋,一大早的见自家姑娘脾气这么大,也没人敢说笑,只小心翼翼的忙活起来。 因着方才卫静姝说了不去赛马,款冬便也同姐妹几个说得一声,这会子冬青捧进来的也只是家常衣裳,并不是骑马穿的。 卫静姝正坐在妆台前,烦躁的拨弄几根头发,隔着铜镜瞧见那一身家常衣裙,又是恼火:“我要去赛马,给我找骑装来。” …… 云梦斋一片鸡飞狗跳。 等卫静姝收拾好,四姑娘卫静婉都已经上了马车,随着卫三公子卫启先行往南苑出发了。 二夫人余氏这几日得了风寒,身上不舒坦,倒也没去看热闹,晓得卫静姝风风火火的,一时一个主意,忍不住骂两句,到底还是安排人跟着将她送去南苑。 卫静姝心里有事,也没得心思似往日那般哄余氏,只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从卫家的府邸往南苑去,少不得要半个时辰,这会子时辰也不算晚,可卫静姝一想到那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要抢她的马,就急得恨不得装上翅膀飞过去。 自打马车出了卫家门,行得未有一刻钟,驾车的车夫便已经叫她催了十回,很是苦不堪言。 忍冬瞧着自家姑娘这般着急上火,抿着唇也不说话,只乖乖巧巧的取了暖壶里的茶水,斟上一盏:“姑娘喝口茶润润喉罢,这会子路上人多车多的,怕也没得那般快。” 卫静姝正着急上火呢,偏偏忍冬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得她跳起来,只马车身量不高,她才伸个腰,头便往车盖磕得一下。 忍冬唬得一跳,忙要扶卫静姝,哪晓得马车却是一顿,将她甩出去,将将撞在车夫的后背。 那车夫也没想到这么一出,还当自个马车没架好,吓得手一颤,只听得“嘭”的一声,再往前走不得了。 前头的马车被撞,车里头的两位少年倒还坐得稳稳当当的,浑然不觉的执子下棋。 其中一人白底暗纹交领深衣,剑眉入鬓,凤眸上扬,高鼻薄唇,手里的白子往棋盘一落,笑道:“想不到在这云州,还有人敢碰瓷雍靖王府的马车。” 另一少年,身着云纹湛蓝箭袖衫,青丝束得一丝不苟,桃花眼,唇方口正,跟着白子落下一子,闻言眉头一蹙却并不说话。 跟车的小厮往后头看得一回,往二位跟前来报:“是卫家三小姐的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旧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听是卫家,那蓝衫少年目露不屑,冷哼一声:“怕是狗腿当久了,不晓得自个是只狗了。” 战乱之年,雍靖十州被女真族侵略,当时朝廷动荡不堪,不得已将这十州放弃。 雍靖王祖上年轻的时候也有一腔热血,忍受不了女真族的侵入,自组军队将女真族赶出去,夺下十州,守护这十州百姓平安。 后头朝廷稳当了,便也想起这十州了,多次攻打不下,这才派了使臣说和,最后各退一步立下雍靖王,将十州规划给雍靖王府统治。 是以这十州依然在大膺的版图之内,不过多个异姓王统治罢了。 说起卫家,在云州倒也算是个尴尬的存在,卫家的根在雍靖王统治的云州,却给京都的皇帝当眼睛,盯着雍靖王府的动静,如何不叫人膈应。 这也是雍靖王府未同朝廷翻脸,要真个翻起脸来,第一个要收拾的便也是卫家。 卫静姝一听撞上了雍靖王府的马车,也是唬得一跳,嘴里骂得一句:“真个出门不利。”又问:“可知晓马车里头是雍靖王府哪位主子?” “算了,我去同人家赔个不是。”不等跟车的婆子说话,又一摆手,急急下车。 雍靖王府哪个主子都不是好东西,这会子她有事也耽搁不得,便是念在两家没撕破脸的面上,想来往跟前去服个软怕也不会将她如何。 马靴踩落地,卫静姝心中却又一紧,徒然生出几分害怕来,万一碰到的是李君淳可要如何? 要真是他,万一控制不住自个杀了这个王八蛋,又没人来救场可如何是好? 卫静姝怕是怕,可还是存着一副壮士断腕的豪情壮志,行至前头的马车跟前,屈膝一福:“抱歉,方才我家马儿受惊,冲撞了王府的马车,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马车里头的两位少年,都未出声,卫静姝等得半响,都快没了耐性,这才瞧见一柄白玉骨折扇从里头伸出来,挑开车帘。 白衣白履,凤眸上扬,唇边绽开一丝笑意,还未说话倒叫人觉出似那三月阳光般温暖。 卫静姝怔得一怔,话儿也不会说了,一颗心只噗噗狂跳,很有一种似梦非梦之感。 李君澈将目光落在卫静姝面上,也怔得一怔,跟前的少女杏眸圆脸,梨涡浅浅,朱唇皓齿,叫他总有似曾相似之觉。 两厢目光相交,并未有人说话,一人看的是前尘往事,另一人瞧得却是似曾相似。 “下回注意些便是,万一伤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君淳毫不客气的声音隔着半张车帘打断二人的对视。 卫静姝咯噔一下,脑中空白一片,瞧见那隔了车帘露出的半截箭袖,却又面色一白,方才还蓄在口中的话却是一个子都蹦不出来。 李君澈敛了神,冲卫静姝笑一笑,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就见这小丫头片子一转身便离了去。 那股子冒冒失失的劲头刺得李君澈心中一痛,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将车帘一放,从新落座:“这是卫家的三姑娘?” 李君淳应得一声,复又不屑出声:“大哥平素不在云州,自不晓得,也就卫家能养出这样没规矩的东西。” 可见对卫家委实没得好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夺马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经得那一吓,回了自家马车便再不出声,马车行快行慢都无所觉,只低头绞着手中帕子出神。 马车直往南苑而去,行到地儿她这才缓过神来,吸得一口气,到底还晓得今儿来的作甚个的。 南苑建在城郊,圈了大半个的南边,有山有水还有跑马场,每年上巳节都在这儿办的。 卫静姝来得不早不晚,叫小丫鬟引着进去,一路上见着不少姑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说话。 眼珠子转得一圈,也没瞧见四妹妹卫静婉,索性也不寻了,只同那小丫鬟道:“你带我去马厩。” 那小丫鬟认得卫静姝,自也晓得云州也就她这么个姑娘爱马如痴的,应得一声便领着往马厩去。 上巳节每年一办,赛马自也少不了,早些年因着马儿出事闹出过人命,后头便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 赛马为求公平起见,各家的马匹提前半个月往南苑送,由雍靖王府统一养着,到得上巳节那日再还与各家。 倒是防着有人行那龌蹉之事,再闹出人命来。 卫静姝醒过来的时候,马匹已经送来南苑了,今儿个她不打算上场,可也要将自个的马守好才是,万不能叫许锦珍同陈念薇再得了手。 那小丫鬟领着卫静姝在马厩前头的空地里站住,这才道:“姑娘且等一等,奴婢替您把马牵出来。” 周边也有几个穿着骑装的姑娘正等小丫鬟去牵马,有同卫静姝相熟的,便行过来叙话。 卫静姝倒也还耐着性子说两句,只等了半响未见方才去牵马的小丫鬟出来,便差了忍冬去催一催。 忍冬应得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却是听到马厩里头传来争吵之声。 “不就是一匹马,借来用用罢了,一会本姑娘同你家小姐说一声便是,她如何就这般小气了。” “许家姑娘就莫要为难奴婢了,这马儿可是姑娘的心头宝,不得姑娘首肯哪里能往外借。” 前头那人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嚣张跋扈。 后头这声儿便是方才往马厩里头去的忍冬。 几个姑娘家对视一眼,也都不说话。 卫静姝眉头一蹙,多的话也不说,脚步一抬便往马厩里头去。 只见一匹红棕色小马叫个红衣的小姑娘拉着一边缰绳,对眼前的忍冬怒目而视,这人便是许家行四的庶女许锦珍。 忍冬虽是小丫鬟却也不惧,拉着另外一头的缰绳,如何都不放手。 与许锦珍素来狼狈为奸的陈念薇倒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端着手瞧得正热闹。 不必猜也晓得是甚个事体。 卫静姝几步上前,见忍冬眼眸一亮,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缰绳,复又猛的一拽,将整个缰绳从许锦珍手中拽出来,冷笑一声:“怎的,你们许家打家劫舍,还劫到雍靖王府的地盘来了。” 卫家世代都是读人,就算存在尴尬,可在云州多多少少也算得上世家。 许家便不一样,战乱之年,许家的祖上做的便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便是后头从良了,也抹灭不去那段历史。 许锦珍本就是庶女出身,已经低人一截,便更是听不得有人拿许家的旧事来说道,当下就炸了起来:“卫静姝,你一大早的是吃了粪吗?” 倒是陈念薇见卫静姝突然出现,依旧笑眯眯的,拉了拉许锦珍衣袖:“卫家姐姐来得正好,正想寻姐姐,看看不能同姐姐换匹马儿呢,姐姐素来大方,想来也不会拒绝吧。” 卫静姝摸着马儿的鬓毛,看得陈念薇一眼,嘴角微弯皮笑肉不笑:“不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无心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拒绝得干脆利落,连委婉都不屑。 许锦珍又是一炸:“卫静姝,你别给脸不要脸,问你换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陈念薇也不得罪人,忙道:“卫家姐姐,你就行行好罢,整个云州哪个不晓得你养得马儿最好,同我们换换,叫我们见识一番好不好嘛。” 又道:“姐姐骑术了得,连续几年夺得头魁,想来换了别个马儿也一样能夺下今岁的头魁。” 这两小姑娘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吃准了卫静姝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若是卫静姝真个只得十几岁,又没得前世那些记忆,只怕叫陈念薇这么捧一捧,激一激,说换也就换了。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 卫静姝嗤笑一声,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得陈念薇一眼:“你今儿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换。” 她取下腰间别的马鞭,顿了顿复又道:“我晓得你们想拿我的马儿给许锦容做面子出风头,我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她若是真想换我的马,只管叫她自个到我跟前来说。” 说得这一句,卫静姝也不再说,只一夹马腹,往赛马场去。 气得许锦珍直跺脚,指着卫静姝破口大骂。 依着许锦容那样的薄面皮,纵然再想出风头,也断然不会真个求到卫静姝的跟前来,更何况她的婚事将要落在雍靖王的二公子身上,便更加要端着仪态才是。 …… 上巳节上朝己时赛马,午时初结束,下朝设有文赛,各家姑娘少爷可参赛,亦可四处活动。 此时赛马场已经立了不少少男少女,俱都骑在马背上,也不相互叙话,只等雍靖王同王妃一到,敲响锣鼓蓄势待发。 卫静姝寻了个空位置钻进去,放眼望着这偌大的赛马场,心里还有些突突直跳。 所有的悲剧都从这儿开始的,今日她便要从这儿结束。 不等她感概完,身边便多了一人一马,那人一袭粉装,眉目温柔恬静,声音轻柔冲卫静姝甜甜一笑:“静姝妹妹。” 卫静姝侧眸,想说甚个,可话到嘴边却又只得一句:“锦容姐姐。” 两厢不过打个招呼便也不再说话,好似换马之事,两人都不晓得一般。 卫静姝转过头,双目无神的望着跑马场,也不知在想甚个。 过得半响,身边响起男子的说话声,她这才猛的回过神来,侧眸瞧得一眼。 许锦容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小脸儿红通通的,带着几分羞意,同站在跟前一身湛蓝箭袖衫的李君淳说话。 “你怎的来了?” 李君淳倒是面色如常,可眼角眉梢却有隐不住的温柔:“给你送鼓励来了。”说着自个也忍不住笑,伸手将许锦容鬓边的乱发拂到耳后:“小心着些,不过赛个马,也不求输赢,尽力便是。” 许锦容越发觉得面热,耳尖都泛着红,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我晓得的,我会尽力的。” 卫静姝看得一眼便木然的转过头,此时此刻的李君淳同她往昔所见再不一样。 上一世到底也夫妻七年,无情无爱,就连憎恨也不过因着他对卫家赶尽杀绝,她自个不得宠也就罢了,可许锦容的妹妹作为替身嫁给李君淳为妾,却也未曾得如此厚待。 还只当他本就是无心之人,如今想来,却也未必,如若不然也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担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思及旧事卫静姝又是一阵烦躁心慌,只觉胸腔中满是浊气,吐也吐不尽,只撰着缰绳,强行叫自个平复心绪。 己时将到,雍靖王携雍靖王妃这才上了看台,受了众人的礼,雍靖王复又说得几句话场面话,便敲响锣鼓。 早就蓄势待发的少年少女们一夹马腹,飞奔而去,就连一向温柔示人的许锦容也不示弱。 卫静姝怕重蹈覆辙本就无心赛马,此时见许锦容已经前去,便越发没得心思,略一思忖却是翻身下马往回走。 总归她的马至始至终都落在自个手里,若是真个再发疯,只怕也不能将许锦容踩死的。 忍冬在赛马场外头候着,见卫静姝出来,不免有些惊讶:“姑娘这是怎的了?” 卫静姝神色淡淡,将缰绳扔给忍冬:“有点不舒服,不去凑热闹了。” 又问:“三哥同四妹可都在看台?” 忍冬忙道:“三爷不在,四姑娘正同顾家的姑娘坐一块。”又问:“姑娘可要看大夫?” 卫静姝摆摆手,转过头往那密密麻麻的看台瞧得一眼:“不必,就是觉得有些热,我去寻四妹妹,你差人将马儿送回府里。”想了想又道:“去把三哥寻来,他若不来你便说我要去同夫人告状。” 说着也不等忍冬回话,便抬步往看台那处去。 云州隶属大膺边城,民风开放,并不如京都那般讲究,看台上甚是多人,不过分个男女座,连屏风都未立,性子活跃的姑娘们坐在一处,讨论卫静姝作何弃赛,有那纨绔的公子们私下设了赌局的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卫静姝的骑术在云州是有目共睹的,今岁再添一个雍靖王二公子的未婚妻,这两人谁输谁赢倒成了最大的看头,哪曾想,锣鼓一敲,卫静姝连马都未动便弃了。 许锦珍同陈念薇方才在卫静姝那儿落了没脸,这会子倒是说得最起劲,踩高捧低的劲头,就差将卫静姝踩到泥泞地里头去了。 卫静姝悄无声息的上了看台,正探着脑袋寻自家四妹卫静婉的身影,倒也听得这么一耳朵,眉头一蹙,嘴里念叨一句:“不与傻瓜论长短。”到底将那股子气给忍了下去。 只她还未寻到卫静婉,跟前却蹿了个青衣小丫鬟,那小丫鬟眉眼弯弯,见着卫静姝先行一礼,这才道:“卫三姑娘,奴婢主子请姑娘过去一趟。” 卫静姝眯着眼儿将这青衣丫鬟看得一回,确认没见过她,这才拒绝:“多谢你家主子相邀,只我同你家主子不熟,便不去叨扰了。” 那小丫鬟也没叫这直白的拒绝给唬到,面上依旧带着笑,和和气气道:“主子说了,姑娘瞧着是个有担当的,既然犯了事儿,还请姑娘担个责任。” 卫静姝瞪着眼儿叫这小丫鬟都说懵了,还当自个在梦里历得多年醒来,先头当真犯了事儿却不记得了,可仔细想得一回,却又丁点想不起来。 便只好问:“你家主子是?” 那小丫鬟依旧笑着,却也不同她解惑:“姑娘去了便晓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世子爷想要如何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当年卫家被抄,颁下十二宗罪,除却跟朝廷有关的那些,卫静姝记得最清楚的一宗便是纵女行凶草菅人命,余下的倒也无甚个记忆。 这会子听得有人说她犯了事儿,她也不敢不当回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算是丁点的火星她要要灭了去。 卫静姝到底同那青衣小丫鬟走了,走之前还想得一回,此处是雍靖王府的地盘,那小丫鬟说起话来又客客气气的,想来也不是甚个大事才对。 跑马场上的赛事正激烈的进行,看台上也讨论得越发激烈。 那青衣小丫鬟领着卫静姝也未离开看台,只顺着南面走,待行到看台边边角角偏僻得地儿这才停下来。 “姑娘请,奴婢主子就在前头。” 此处非看台正中,视线自是差得一截,却也少了嘲杂之声,同前头比较自是清静许多。 卫静姝探头看得一眼,背着光倒也不过瞧见个侧影,似幻似影,好似瞧不真切一般。 她心思一转,越发搞不懂这唱的哪一出,只壮着胆子往前几步,这才瞧清楚那人一袭白衣,玉冠束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勾唇浅笑,目不斜视,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却是自个再同自个下棋。 卫静姝眉头微蹙,心中无端发慌,只将目光落到李君澈身上,瞧得一息复又收了回来,抿一抿唇,脚步加重往前行两步,微微一福:“见过世子。” 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正所谓观棋不语,卫静姝既然不是被请来观棋的,自然也不乐意遵守这些个破规矩。 李君澈叫她这管声音吓得手上一顿,继而唇边笑意加深,往棋盘上再落下一子,没头没脑的道:“有无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卫静姝闻言一愣,却不接话,这世间只有一人说过她的声音好听,前生今世。 她低下头,想要压下狂跳的心,沉默半响这才开口:“世子爷寻我可有甚个事?” 李君澈将卫静姝方才的神色瞧在眼里,觉得有些怪,手上的棋子依旧有序的落在棋盘上,似是无奈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健忘得很。” 卫静姝吸两口,尽量让自个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世子爷可是为着我晨间冲撞了您的马车?” 李君澈常年被拘在京都,而卫静姝又长在云州,上一世的纠葛已经随风而散,到得这一世,也只有晨间撞了他马车一事。 “孺子可教也。”李君澈从棋盘上抬起头来,到得这会子这才觉得自个同自个下棋有些无趣得很,索性将棋子一扔,要笑不笑的看着卫静姝:“听说你在历山院上学,不晓得先生可有教你,做人要有担当。” 卫静姝有些讶然的抬眸看他,想来是未曾见过雍靖王的世子爷如此斤斤计较。 脸是那张脸,可眼神却再不复当初,看得半响也没将他看出多话儿来。 失落之感一闪而过,只觉心头空空,卫静姝忙道:“是我不是,我这就让人给世子送银子过来。” 前尘往事终究是过往。 她这承认错误的态度倒是积极得很,李君澈却被她气笑了,他堂堂一世子爷,难道还缺那几两银子不成。 他从怀里掏出白玉骨折扇来,往卫静姝额上敲打一回,嗤笑出声:“肤浅……” 卫静姝额上吃痛,脾气噌的就上来了,可一对上李君澈那双眸子,复又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那世子爷想要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如何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哪里就真个计较一辆马车,不过是对这个平素未曾逢面,却又带着几分相熟之意的卫静姝有些好。 哪里就真个想要如何了,可他眸子一转,却是笑起来,扇柄往那棋盘上一磕:“棋无对手,来凑个局。” 卫静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盯着那棋盘看得一眼,复又看得李君澈一眼,神色极是复杂:“你当真要我凑局?” 倒不是她不乐意,只她棋品真的不怎样,前世也曾同李君澈对弈几回,可哪一次他不是气哼哼的指着门让她滚一边去。 李君澈还当她怕自个输得难看,笑一笑:“我让着你便是了,若是你能……” 卫静姝听得前头半句,又想着早些同他两清,便道:“那好吧。”顿了顿又问他:“你可是说话算数的?” 李君澈噙着笑:“自是算数。” 只当姑娘家棋艺不好,让着些许便是了,可李君澈哪里晓得,卫静姝不仅是棋艺不好,棋品也不行,不过落得十子,便已经悔了五回棋。 李君澈额上青筋直跳,才要发作,卫静姝便抬起一双清亮的杏眸忐忑的望着他:“你说话要算数的……” 只当说的是自个要让着她的事儿,不得已复又活生生的将那股子气性又给憋了回去。 卫静姝第七次悔棋之时,李君澈再没忍住,捏着棋子的手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问她:“敢问卫三姑娘的棋艺是哪位先生教的?” “让爷甚是好得很。” 能把棋艺棋品一道教成如此的,也算是极厉害的人物了。 卫静姝没理解到话中意思,倒也老实,正想说是同教骑射的先生切磋出来的,只话还未出口,便听得看台上传来惊恐的尖叫之声。 二人顺着声音侧过眸去,将目光落在看台下的跑马场上。 皆是一惊。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跑马场这会子乱了起来,许锦容不知何时被马儿甩了下去,那一袭粉衣沾染上尘土,挣扎几下却连起身都不得法。 高扬的马蹄,夹杂着马儿嘶鸣之声,好似疯癫一般,叫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卫静姝只瞧得一眼,面上便惨无人色,扶着案几的手抠得紧紧的,喉咙发紧,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上一世,她亲眼瞧见许锦容叫自个的马儿一脚踩断脖子,连救治都来不及,当场便咽了气。 这一世,自个连同那匹马儿都未曾上场,可许锦容还是要死吗? 难道上一世行过的轨迹没办法改变? 恐惧之感油然而生,使得卫静姝忍不住微微颤抖,她明明想要改变上一世的轨迹,却好似做甚个都是徒劳无功。 李君澈的目光落在赛马场上,并未注意到卫静姝的不对劲,他凤眸微眯,眼瞧许锦容立时便要命丧马蹄之下,手上一动,却是在卫静姝的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 众人都不及看清那簪子如何而来,便已经狠狠扎进那疯马的命门之上。 那疯马吃痛,扬起马蹄避开许锦容的颈脖,踩在尘土上,复又垂死挣扎一回,高高扬起,对着许锦容毫无偏倚的踩踏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病根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少女痛苦的喊叫声凄惨无比,贯彻整个赛马场,鲜血喷涌而出,红艳艳…… 好似喻人居那场大火一般蒙蔽了卫静姝的眼…… 李君澈动作利落的收回手,眼瞧那马儿并没有伤及许锦容的性命,也跟着松口气,转过头来才要同卫静姝说话。 便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眸猩红,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发一语,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余下的不过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李君澈微微拧眉,却也未出声阻拦。 不管是赛马场还是看台上都乱成一片,雍靖王夫妇二人也没料到会在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儿,一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 卫静姝从李君澈那儿离开,挤在乱成一团的人群里,漫无目的打转,隐在衣袖下的双手,早已经被抠烂。 直到卫启寻到她同卫静婉,将姐妹二人送回卫家,卫静姝依旧没缓过气来。 当天夜里卫静姝便发热起来,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妮妮喃喃的说着梦话,可谁也听不懂。 卫家二夫人余氏只当她被吓得狠了,请了大夫开了安神汤下去,又守得一夜,到得第二日果然见她清醒过来。 卫静姝面带着病色,靠在大迎枕上,皱着小脸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灌进口中,这才钻进余氏怀里撒娇:“娘,昨儿可真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场面……” 如何就未见过这等场面,不过是宽余氏的心罢了。 上一世,卫家灭门,一百多口人跪在菜市场,待到午时,一声令下,刀起刀落,人头都滚了一地的。 余氏也未多想,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亏得你还是姐姐,静婉都没你这般胆小。” 卫静姝吐吐舌头,嘻嘻一笑,这才又坐直身子:“许家姐姐如今可如何了?” 许锦容在跑马场上出了那样的事儿,各家就是做个面子也少不了关怀一下,余氏虽未亲眼瞧见当时是甚个情形,可到底是当娘的,想着那么个娇娇柔柔的姑娘,却受此番大罪,也免不得唏嘘。 “倒也还没消息传出来,具体如何便更是不清楚。”余氏说得这一句,又是一叹:“可怜那孩子……” 卫静姝不做声,一颗心却依旧悬着,前世许锦容当场便死了,到得下朝关于卫静姝行凶杀人的谣言便传得到处都是,到得第二日更是连罪名都坐实了。 那时候卫静姝年纪小不懂得其中厉害,且余氏同卫启都不在身边,自是失了先机,叫那背后之人有机可乘,硬生生的将那污水泼到她身上。 即便是后来,卫家极力给她撇清,可身上的污渍却如何也擦不干净了,到得后头许家更是同卫家老死不相往来,便越发替她这罪名安得稳稳固固的。 …… 一连两日,许家都没得丝毫消息传出来,好似许锦容压根不曾受伤一般。 卫静姝起初还提心吊胆的,到得后头却是放宽了心,该吃吃该喝喝起来。 若是许锦容真个死了,自不会如此悄无声息,好说歹说她同李君淳的婚事已经有了苗头。 到得第三日,雍靖王妃带着李君淳亲自往许家去探望一回,后头便传出许锦容的消息来,说是受了点内伤,昏迷了两日,如今倒无大碍,只需将养着就行了。 跟着各家夫人也带着女眷前去许家聊表心意,余氏也不能免俗,挑了几样贵重的补品,领着卫静姝同卫静婉姐妹也一道往许家去。 卫静姝跟着余氏往许老太太跟前请了安,又叙了几句话,这才叫许家主母殷氏引着往花厅去。 殷氏面色憔悴,即便铺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想来这两日也不好过,卫静姝觉得怪的是,到得这会子她居然也还能笑得出来。 许家的花厅里坐了好几位夫人小姐,正压低着声音说话,见殷氏同余氏一道来,又免不了寒暄几句。 卫静姝同四妹妹卫静婉都不爱这等场面,俱都跟那锯嘴葫芦似得问得一回安,便不再做声。 倒是素来同许锦容交好的严家姑娘问殷氏一回:“夫人,不知锦容妹妹身体可还好,我想去探望一番。” 殷氏神色不变,面上依旧端着笑:“锦容身子骨一向好,此番也无甚大事。”又道:“我让锦心陪你们去。” 不多时,许锦心便叫丫鬟簇拥着过来,她生得柔弱,同许锦容有几分相似,只如今面上挂着疲色,一袭素衣穿在身上,越发衬得她娇柔。 自打许锦心抬脚进屋,卫静姝的眼眸便再未从她身上离开,前世许锦容死了,她可是替了自家姐姐嫁给李君淳,只不知这一世她可还有机会。 似是注意到卫静姝的目光,许锦心侧过眸来冲她一笑,这才又同几位姑娘道:“姐姐这会子正醒着,听闻各位姐妹来了,甚是开心,正说要邀各位姐妹去说会子话呢。” 在座的几位姑娘都起了身,卫静姝同卫静婉也不好坐着,便也跟在身后往许锦容的锦绣居去。 锦绣居早就叫人收拾一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有条不絮,神色也瞧不出甚个来,卫静姝跟在后头进得屋里,这才闻到一股子苦药味。 许锦容躺在榻上,背上塞了个大迎枕头,面色苍白,见众位姑娘来,却也还一笑。 小丫鬟们手脚利落的端了杌子来请各位姑娘落座,随即又捧上茶水点心。 除了许锦心,许家的其他几位姑娘也来作陪,卫静姝扫得一圈,倒是怪没见着许锦珍那个大嘴炮。 严家姑娘坐到许锦容榻边,眼圈一红便道:“可苦你了,受如此大罪。” 许锦容面上依旧挂着笑,拍了拍严姑娘的手,反宽慰她:“不碍事的,养些日子便好了,倒是严姐姐,跟个花猫似得。” 严姑娘也晓得自个这模样叫人笑话,忙拭了泪,笑得一回,这才又问许锦容:“大夫可有说是伤着了哪儿?要紧不要紧,日后可会有影响……” 她本就是出于担忧询问,自也未曾多想,可许锦容闻言,面上便是一变,一抹痛色一闪而过,撇过脸去,甚是不自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只言片语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严姑娘意识到自个失了口,忙道:“我瞧你这身子骨一向好,想来也不是大事。” 又岔开话头:“我大哥过几日就要回云州了,说是替我寻对会说话的鹦鹉,改明儿到了我便送来给你解乏。” 许锦容收起凄色,扯了扯嘴角,笑道:“这可如何是好,锦容如何好意思夺姐姐所好。” 严姑娘拍拍她的手:“便是我心头所好,也乐得哄你开心。” 两人说着话,自也有其他姑娘凑个趣,倒也没人在意方才许锦容面上的痛色。 卫静姝笑眯眯的捧着茶碗听各位姑娘说着话,心里却还惦记着许锦容的伤到底如何,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在其他几位许家姑娘身上,可也没瞧出甚个不对劲来,便是许锦心也神色如常,不得已只得压下心头的好。 因着许锦容精神不济,众人也不过说得会子话,便不再多待,严家姑娘却是留下多坐会子。 卫静姝同许锦容交情一般,自也不好多待,跟着一道出了锦绣居。 只还未行多远便扎扎呼呼起来:“糟了,我的荷包不见了。” 卫静婉就立在她身边,闻言侧过眸来,面带不解,却叫她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 众人也转过头来看卫静姝,神色各不同。 卫静姝很是窘迫,憋得脸都红了,只好将目光落到面带微笑的许锦心身上。 姑娘家的荷包乃是私密之物,自然不好流落在外。 许锦心很是善解人意的开口:“方才也未去过哪儿,想来是落在路上或是落在姐姐院子里头了,我差人去给静姝妹妹寻一寻。”又道:“只不知是甚个模样的荷包,还需妹妹遣个小丫鬟一道。” 卫静姝连连点头:“谢谢锦心姐姐。”又忙差了随身伺候的款冬同许锦心的小丫鬟一道去。 因着时辰也不早了,各位姑娘也不耽搁,还往花厅去。 许夫人见了各位姑娘回来,又说上几句话,各家夫人这才告辞。 卫静姝同卫静婉跟在余氏后头也告辞离去。 姐妹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待车帘放下,卫静婉这才怪的开口:“三姐姐,你今儿压根没带荷包出出门,作何要撒谎?” 卫静姝心有盘算,只不好同卫静婉明说,闻言又是眼儿一瞪:“你怎的这般多事。” 见卫静婉被自个说得嘴巴一扁,满脸委屈,又觉得心有不忍,这才软了声:“我又不是干害人的勾当,你只当不晓得便是了。” 顿了顿又加一句:“我做甚个,总归有缘由的。” 卫静婉不敢回驳,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车在许家二门等得会子,跑得一身大汗的款冬这才归来,捧了个荷包出来,隔着车帘,气喘吁吁的道:“幸好寻到了。” 卫静姝连面儿都未露,应得一声:“这就好。” 马车出了许家大门,往卫府去。 待回了一览居,款冬这才凑上前来,压低声儿把自个去寻荷包的事儿同卫静姝说了一回。 又道:“奴婢只听到许家大姑娘哭着说得一句‘他越是如此,我便越是觉得对不住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贵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正拨弄着茶碗里头的毛尖叶,闻言眉头越蹙越紧,跟着又放下茶碗:“可有听到严家姑娘说甚个?” 款冬摇摇头:“不曾,奴婢也就听得这么一句,就叫那小丫鬟给急急忙忙拽着走了。” 卫静姝失望的叹口气,也不知道这许锦心到底存的甚个心思,她今儿个分明就瞧见自个不是真个掉了荷包,却又不戳穿,反而出手相帮。 靠在玫瑰椅上,卫静姝眼眸一闭,倒是想起前世最后那段日子来,复又猛的睁开眸子。 “蠢货。”骂得一声,整个人又烦躁起来。 自个都重活一世了,心计还远远不如十多岁的许锦心,简直白活了。 卫静姝这会子也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屋里头来回踱步,怎么也想不通许锦心此番用尽心思的利用自个听这只言片语,又是为的哪一出。 会不会是又想借自个的手做甚个? 因着想不通,卫静姝整个人便越发烦躁起来,倒也未曾觉得自个好似惊弓之鸟一般。 青绿色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卫静姝忍不住又叹口气,觉得要知道许锦心存的甚个心思,只怕还得先从许锦容查起,毕竟上一世许锦心是替了自家嫡姐嫁给了李君淳的。 思及此,卫静姝这才有了主心骨,忙问:“三爷今儿可出门了?” 卫启是卫家的一朵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整日里头不是逛青楼就是下馆子,别的本事没得风流债却是一堆。 若是没得前世的事儿,卫静姝必然也当自家三哥就是这么个纨绔子弟,可她历得一回,自是晓得自家这位二流子的三哥并不如面上所见那般。 此番要查许锦容的事儿,少不得还得去求求这位三哥出手相帮才是。 卫静姝自打醒来便时不时要问卫启的行踪,这会子款冬也答得上:“三爷今儿没出门,这会子在外房……” 款冬话音还未落,卫静姝道得一句:“我去寻他。” 便风风火火的抬步要往外房去,丝毫不将府里头的规矩放在眼里。 “好姑娘,外房可不是你能去的地儿,您想寻三爷,奴婢替您去传个话便是了……”款冬急得不行,拉着卫静姝便是一顿好劝。 卫静姝心里有事,自是不耐烦,手一挥:“哎呀,你别烦我……” 她这脾气上来,款冬哪里拦得住,只得差人去同余氏说一声,自个又跟在后头,就怕出甚个岔子。 卫静姝性子急躁,一时间也未想到一向不着调的卫启如何会在外房。 外房那守门的小厮原本躲在角落里歇脚,老远的就见着卫静姝的身影,唬得一跳,忙道:“三姑娘,里头有贵客……” 只还未来得及阻止,卫静姝便一脚将门柩踹开,喊得一句:“三哥……” 房内,卫启一袭暗紫长袍,吊儿郎当的抖着腿,正勾着头同坐在身旁之人说甚个。 那人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之姿,唇边带笑,眉目含星,捏着白玉骨折扇,轻摇几下,更添风骚。 二人听得动静俱都转过头来瞧她。 卫静姝也是一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有事,没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瞧见李君澈便很是有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登了更是非奸即盗的感觉。 小眉毛一蹙,噘着嘴儿便不客气:“你来做甚个?” 李君澈倒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卫静姝,目光落在她那微提的裙摆上,闻言不过笑笑,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却是不说话。 卫启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掠过,面色如常,只坐直了身子,假意训斥道:“还不快过来见过世子,当真是越发没得规矩了。” 卫静姝哪里怕他,嘴里嘟囔一句:“没规矩,那也是跟你学的。” 到底还是念及李君澈的身份,不甚情愿的上前两步,屈膝一福:“见过世子。” 李君澈端着世子爷的身份应得一声,忍着笑道一句:“这规矩是该练练。” 卫静姝气结,一句“关你屁事”还未出口,便叫卫启的含笑的眼风扫得全咽回腹中。 只得不服气的低眉敛目,假模假意权作乖巧状。 李君澈将这小丫头片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恼,反倒觉得心中开怀不少,勾着唇一笑,倒是想起一事来,唤得一句“观言”。 便见一青衣小厮面色肃然的进屋,双手一拱,道一句:“爷。” 卫静姝瞪着眼儿将那名唤“观言”的小厮打量一回,有些怪这人是何时来的,方才在房外她明明就没瞧见。 李君澈从观言手里接过一只红底锦盒:“前两日,南苑有匹马儿发疯冲撞了位姑娘,幸得卫三姑娘及时出手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今日来,除了有事要同卫三爷商量,倒也存了要谢一谢三姑娘的心思,只不想正巧遇上了三姑娘。” 他将手里的锦盒往卫静姝跟前递了递:“姑娘那支发簪沾染血迹,自是晦气,这一支是特意挑出来送给三姑娘的,全当谢礼,还望姑娘喜欢。” 李君澈这话当着卫启的面说得一本正经,也没甚个不对的。 许锦容叫马儿践踏是发生在雍靖王府的地盘上,且先不论许锦容日后身份如何,只要她死了,雍靖王府也少不得有责任,更莫说还准备同许家联姻,日后便是一家人。 李君澈代表雍靖王府要谢卫静姝倒也算合情合理。 可卫静姝甚个时候出手相救了? 许锦容出事那日,一支金簪隔着老远便要了那疯马的命,只无人瞧见倒也不晓得何人出的手。 卫启听得这一耳朵,心中了悟,只不出声,侧过眸来瞧卫静姝。 可卫静姝懵得狠,眨巴着眼儿一脸的云里雾里,哪里晓得那匹疯马命门上的簪子是取至自个发间的。 她妆匣里头各样首饰多得连自个都记不住,如何就晓得甚个时候丢了支簪子。 “世子爷……”卫静姝唤得一声,有些警惕的看着李君澈。 自打醒来,她对雍靖王府任何人都没得好感,这会子更怕李君澈挖个坑等着她跳。 “世子不必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不过一支簪子罢了,舍了便舍了。”顿了顿又没头没脑的道:“王府里头出来的东西俱都弥足珍贵,世子还是留着送给未来的世子妃吧,我……” 她话音还未落,卫启便是一阵咳嗽,将卫静姝余下的话尽数打断。 李君澈抿着唇,要笑不笑,望着卫静姝的眸子亮晶晶的。 这簪子是特特给卫静姝挑的…… 卫静姝倒没品出自个话里的不对劲,可见卫启一副要咳死的模样,到底闭了嘴不再开口。 卫启咳得一阵,这才收了声,替自家妹子将东西收下,总归是过到明面来的东西,倒也不怕甚个私相授受。 “多谢世子。”卫启接过锦盒随手便递给了卫静姝,又眼神示意她能走了。 卫静姝接收不到卫启的暗号,一脸懵,还当卫启眼睛有病,盯着看得会子,才要说话便又叫卫启打断。 “你出来这会子,阿娘应该要寻你了。” 卫静姝揣着卫启硬塞到手里的锦盒,眨巴着眼儿这才想起到外房来的目的,“呀”得一声,又将目光落到李君澈身上。 “世子爷……”她特特唤得一声,听见李君澈应了,这才又继续道:“世子爷,你同我三哥说完话没有?” 李君澈不明所以,还当卫静姝有甚个要同自个说的,甚是给面子的应道:“说完了,姑娘可有事?” “有事有事。”卫静姝连连点点头:“既然世子爷说完话了,那就请回罢,我寻三哥有事儿……” 李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规矩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几乎是铁青着脸离开卫家的,想他堂堂一世子,何时轮落到叫个小姑娘扫地出门的时候了…… 偏偏还就真个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卫静姝的脸色也不好,眼见李君澈一走,手里的锦盒往案几上一扔,叉着腰便质问卫启:“他来干什么?” 她总觉得雍靖王府好似对卫家图谋不轨,而卫家到底有什么能让雍靖王府图的呢? 卫启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玫瑰椅上,抖着腿,却不答她,只嗤笑一声:“不论他来干什么,且说说你来干什么?” 卫静姝险些又忘了正事,一跺脚,暂且将李君澈到卫家来的事抛到脑后去。 拉着卫启就道:“三哥,我晓得你神通广大,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广结善缘,上下通吃……” “说人话……”卫启嘴角抽得几抽,心中暗叹卫静姝这拍马屁的功夫太不到家了,听多两句只怕连昨夜吃下去的都要吐。 卫静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嘿笑一声,也不客气,立时就入了正题:“三哥,你帮我查一查许家大姑娘的伤势吧。” “不帮。”卫启丝毫不委婉的拒绝:“你三哥是个有本事的人,可那些个本事也不是用在打听你们姑娘家闺阁里头的那些事儿的。” 又道:“我觉得世子爷方才说得没错,你这规矩是该好好练练了,免得一天到晚的闲得没事干,想得一出就是一出的。” 卫静姝被拒绝了不说,还反被嘲讽一番,倒也不见恼意,依旧笑嘻嘻的,蹭到卫启跟前一连声喊“三哥”。 直叫得卫启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头两个大。 卫静姝是觉得许锦容被马儿踩踏的事甚是蹊跷得很,若说前世有人对付卫家要拿许锦容做筏子,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一世,自个连同马儿都未下场,可许锦容还是糟了殃,险些命丧马蹄之下。 那是不是能猜测这背后之人要对付的本就是许锦容或者是许家,而前世,卫静姝不过恰巧当个替罪羔羊罢了。 她总觉得卫家后头之所以落到那般境地,便是从许锦容的死,自个当了替罪羔羊开始,这一世她总归要查清楚,再不能两眼一抹黑才是。 “三哥,三哥,你就帮帮我罢,如若不然,白长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蛋了。” 卫静姝一双杏眸水汪汪的,声儿又娇又萌,甚是可爱。 只卫启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立时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你今儿是不是没吃药?尽出来吓人。” 又道:“少来这套,你三哥不吃。” 眼见这招对卫启丝毫不受用,卫静姝也有些气,瞪着眼儿鼓着腮帮子,急道:“三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卫启漫不经心的瞧得卫静姝一眼,眼眸里却带了几分笑意,他复又坐下去,抖着腿嗤笑道:“你三哥偏就不吃敬酒,就爱吃罚酒,怎的,还不服气呢。” “你……”卫静姝被他这不要脸的模样给气着了,跺脚又问得一回:“你当真这点儿小忙也不帮?” “不帮不帮……”卫启打着哈欠摇摇手:“哪凉快哪儿去,别来烦我,你三哥要去躺会子……” 说着便身子一动,整个人架在椅子上,闭着眼儿没个样子。 卫静姝气得眼都红了:“三哥,你可别后悔。” 不等卫启回话,又咬着唇重重“哼”得一声,毫不留情的抬脚往他腿上狠狠踢一脚。 卫启吃痛,立时怒目相视,卫静姝却是扬着脑袋,鼻孔向天又狠狠“哼”得一声,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静姝气冲冲的走了,款冬歉意的对卫启一福,欲语还休,可到底甚个都未说出口。 卫启满脸的无奈,也不管款冬甚个神情,指着案几上的锦盒就道:“把这个带回去,好歹也是雍靖王府送的,糟蹋得太难看也不成。” 至于打听许家内院的事儿,卫启依旧没得松口。 款冬应得一声,也不敢多说,捧着锦盒便追了上去。 卫启这才揉了揉被卫静姝踢到的小腿,也是一叹,就这小丫头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得,能有甚个。 主仆两一前一后的出了外房往内院去,才行到二门,就叫余氏身边伺候的连翘姑娘给请了过去。 卫静姝到得这会子才后怕起来,缩着脖子跟在连翘身后,老实得不得了。 云州的卫家老宅只得二房一家,卫仁出门好些日子还未归,可余氏掌着家,人情来往甚个的也不少,韶年苑里这会子还有婆子正同余氏回话。 卫静姝不声不响的寻了个角落坐下来,绞着帕子,忐忑不安。 待到屋里头的闲杂人等都走干净了,卫静姝便更加坐立不安了。 余氏斜睨卫静姝一眼,端着凉透的茶碗抿得一口润润喉,这才叹口气道:“你可晓得昔年,你父亲作何要定下那不成文的规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姐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仁的确定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家中未出嫁的姑娘,不准往外院踏一步。 这个外院是指卫家府里头常待男客的外院。 这条规矩是他定的,不论卫家其他几房的姑娘遵不遵,可卫仁的女儿必然是要遵的。 “不知……”卫静姝低声应道。 她晓得这条规矩也不是一直都有的,也只是用来束缚二房的姑娘们。 可为什么有这么条规矩,她也是不晓得的。 前世被名声所累,她便连自个院门都没出过,后头去了京都,璟国公府规矩大,便更加不敢随便走动。 人规矩了,自然也没人同她说这一桩究竟。 以往她只当卫仁为人古板,可抬眼瞧得余氏眼眸中的不屑,又觉好似不像那么回事。 余氏将手中的茶碗搁下,思及那些个龌蹉事,忍不住冷笑一声,特特将卫静姝唤道跟前来。 “你觉得静妍的亲事如何?” 卫静姝抬眸看着余氏,却不接话。 卫静妍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早些年便进宫成了旌德帝的才人,过得这许多年,她这位姐姐早已经是妃子了,过不久还会晋升贵妃。 可要说卫静妍这门亲事如何,卫静姝有的却是对大姐姐的心疼。 一个生活在后宫的妃嫔,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不仅要勾心斗角活命,还要想方设法为家族谋前程,受了委屈连哭诉的人都没得,能有甚个好的。 卫静姝咬着唇,念及些许旧事,只觉心口堵得慌。 余氏道:“当年你姐姐被纳入宫,无人问过她是否愿意,你爹晓得的时候,事儿压根就无法挽回了。” “这些年来,咱们远在云州,更是无法帮衬她,她到底过得好不好,咱们也未曾晓得。” 当年若非老国公夫人有意,旌德帝又如何会在璟国公府的外院对卫静妍有那惊鸿一瞥,使得她走上一条艰难的不归路。 余氏到如今都还记得,当年卫仁为了卫静妍在璟国公府大闹,被执行家法时依旧满身的倔强,可暗地里却眼眶发红。 所以这才有了后头那条不成文的规矩。 卫静姝从余氏话里头听出点门道来,又将前后因由想得一回,这才试探的问道:“娘,爹定下那破规矩可是因为大姐姐?” 她多活一世,也曾在京都生活些许日子,自也晓得坊间有个关于卫静妍与旌德帝的传闻。 说是二人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定终身,简直比那话本里写得还要动人。 那时候卫静姝不懂事,只觉这等故事何其浪漫,当着卫静妍的面儿还说羡慕,可彼时卫静妍却是冷笑一声并不多说。 如今想来,只怕事实并不如此。 余氏是继室,多年来也只得这么一个嫡女,自是事事为她着想。 闻言便点点头,却不明说,只细细教她:“卫家瞧着风光,可在别个眼里也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这世间权势比卫家大的,多了去了,你是姑娘家更应该谨慎着些,莫要平白走了你姐姐的后路。” 又同她说:“咱们这是在云州,有你爹护着倒还好,若是日后去了京都,依着你这性子,你爹总不能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在你身上。” 卫家能卖女求荣一回,自然能也卖二回,三回…… 卫静姝似懂非懂,只知道点头,总觉得余氏少说了甚个,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哪儿不对劲。 乖巧的应诺:“女儿晓得错了,日后再也不敢犯了。” 余氏应得一声,晓得自个说得她听进去了,心下也是一松,跟着又道:“如今你身子已经好利索,打明儿开始便同静婉一道上学去罢。” 说起要上学,卫静姝脸色就是一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娇女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卫静婉果真来寻卫静姝一道去历山院。 彼时卫静姝正裹着锦被苦苦挣扎,很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卫静婉刮着面皮笑她:“羞羞,这么大了还赖床。” 卫静姝轻哼一声,翻了个身,不作理会。 说起来,卫家也算世代读人家,卫仁同余氏也都是那等琴棋画信手拈来的人物。 偏偏却生了卫静姝这么个不开窍的脓包来,倒也不是说琴棋画样样不会,可也要拿得出手才是。 早些年余氏倒还有信心自个教得来,可后头发现她这个女儿拿起文房四宝就犯困,上了马背就跟打了鸡血似得。 磨合了两年,余氏那些个脾性俱都叫卫静姝给磨没了,索性也往院一扔,很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论起来,卫静姝不爱读也算得上是天生的,便是这辈子重活了一回,也依旧爱不起来。 卫静婉坐在一览居都喝了盏茶,吃了两块糕点了,卫静姝还在慢吞吞的让冬青给她挽发。 一会嫌发式不好看,一会嫌配的头饰不如意,总之鸡蛋里头也能叫她挑出骨头来。 卫静婉平素性子最沉稳,可也耐不住卫静姝如此折腾,很是丧气道:“三姐姐,你能快些吗?我还想去同爹娘一道用早膳呢,若是晚了只怕阿爹又出门了。” 卫静姝在妆匣里挑挑捡捡的手一顿:“阿爹回来了?” 卫静婉点头,她是庶女,自然没得似卫静姝这般不讲规矩,老早就去韶年苑请了安,还同昨儿夜里赶回来的卫仁说了几句话,这才往一览居唤卫静姝。 “太好了。”卫静姝方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会子听闻卫仁在家,立时来了精神,从妆匣里头随意挑了支头饰给冬青,又吩咐道:“手脚快着些。” 余氏让她去院,必然是没得商量的余地了,可她还能垂死挣扎一番,到卫仁跟前去撒撒娇。 姐妹两个手拉手,一路紧赶慢赶到韶年苑时,卫仁已经用好了早膳,余氏正弯着腰替他整理腰间的配饰,嘴里道:“这事儿要不要知会父亲一声,依着父亲的意思,想来不愿意我们同雍靖王府走得太近才是。” 卫仁如今四十五,可他身形纤长,肤色偏白,模样又俊俏,留着美须倒也不显老,往那一站倒还有几分姿色可瞧。 闻得余氏如此说,神色也无甚变化,只道:“不必,我心中自有成算……” 话音未落,一抬眼倒瞧见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立时眉眼带笑:“怎的这时候才来,早膳都要凉了……” 卫静姝自打醒来就没瞧见卫仁,这会子见了倒有隔了几生几世之感,鼻子一酸,撒手就往卫仁跟前蹿,将自家阿爹抱了个满怀,含糊不清的哭诉:“爹,女儿想死你了,你怎的才回来。” 她是真个伤心难过的,上一世,卫家满门抄斩,行刑的那日她便在人群里,瞧见一向惯着自个的卫仁,死在跟前,那种锥心之痛,到得如今她都还记忆犹新。 “沅沅乖,爹出门这些时日也时常记挂着你,快让爹看看这些时日不见,可长高了没有。” 卫仁拍着卫静姝的后背,听闻自家女儿一大早的如此煽情也乐得嘴角都翘了起来,便是身上的衣衫叫她糊得到底都是眼泪鼻涕也不计较。 也是卫静姝年纪大了,他抱不动,不然这会子定然要抱着哄一哄才好。 余氏倒是旁观者清,瞧见卫静姝那模样就晓得她打甚个主意,使了小丫鬟再取一套卫仁的衣裳来,这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到你爹跟前来撒娇也不成,必然要去院。” 卫静姝抽抽搭搭的声儿,全叫余氏这一句话给堵没了,她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眸子看着卫仁,抽得一回:“阿爹,女儿是不是娘亲生的。” 又继续委委屈屈的哭诉:“姑娘家家的读那许多有甚个用,日后还考状元不成。” 卫仁瞧见卫静姝这模样便心疼得不行,正想要服软,就被余氏一个冷眼瞪过来,他干笑两声:“沅沅乖,姑娘家读虽不是要求考状元,但也能让人明理,增长见识……” 卫静姝没听到自个想要的,扁着嘴儿,拉着卫仁的衣袖晃几晃,依旧垂死挣扎一回。 余氏接过小丫鬟捧来的衣裳递给卫仁:“快些去将衣服换了,你不说还有正事吗?” 跟着又同卫静姝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与其在这儿哭,不如省点力气好认真多识几个字。” 卫静姝这最后一挣扎也没奏效,卫仁爱莫能助,只好哄道:“乖,阿爹这次回来给你们姐妹带了好些玩意,今儿下学就过来挑。” 眼睁睁的看着卫仁落荒而逃,卫静姝满腔的委屈对着余氏也发不出来,只好抹了眼泪,乖乖的吃了早膳,同卫静婉一道乘马车往历山院去。 历山院挨着南苑而建,占地极大,分了君子苑同淑女苑。 马车从卫家出发,少不得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卫静姝唱作俱佳的闹腾一早上也没个结果,坐上马车便闭着眼眸开始昏昏欲睡。 卫静婉每日都习惯了,倒也不觉有甚个,只盘着腿喝得小半盏茶,这才有些疑惑的问:“姐姐,祖父为何不愿意咱们同雍靖王府走得太近?” 卫静姝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呢喃一句:“谁同雍靖王府走得太近?” “阿爹呀,我方才听到阿娘说……” 卫静姝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瞪着眸子:“甚个时候的事儿?” 卫静婉晓得她必然是方才没注意,倒也没藏着掖着,将方才进韶年苑的事儿说得一回,这才又道:“我瞧陈家同许家,还有严家,顾家的姐姐妹妹们,好似同雍靖王府扯上关系很开心呢。” 卫静姝这会子也没得心思听卫静婉说甚个,认真想得一回。 前世她的马儿伤人,使得她一度陷入困境,连带着卫家也没讨着好,自然而然也没甚个机会同雍靖王府有牵扯。 可她却是记得,这时期,雍靖王府开拓马场,许家同陈家还有顾家都替为了争那马场暗地里狠下功夫。 卫静姝想到这儿,整个人吓出一身冷汗来,猛的坐直身子,心里发慌得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人模狗样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雍靖王府的马场哪里就是那般好争的。 雍靖十州隶属雍靖王府管辖,朝廷这些年丁点沾染不上,早就将雍靖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不过没得撕破脸皮罢了。 谁敢给雍靖王养马,也就相当于给雍靖王府壮兵马,往朝廷的心窝扎刀子,依着朝廷那做派少不得要惦记上。 卫静姝记得,上一世是许家得了养马场,倒也办得风生水起,后来太子登基,李君淳袭了雍靖王的爵位,又向朝廷投诚,许家作为姻亲这才没事。 可若是换了卫家? 卫家本就是个尴尬的存在,再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自掘坟墓? 卫静姝一下子着急上火起来,坐在马车里也不安生。 卫家这只胳膊肯定是拧不过雍靖王府这条大腿的,既然拧不过,那必然要是离得远远的才好。 她心中思虑,不管如何,都不能叫卫仁沾染上雍靖王府这颗毒瘤才是。 卫静婉瞧她突然面色不对,忙道:“三姐姐怎的了?” “无事,许是昨夜未睡好,这会子精神不济。”卫静姝摆摆手,将心里头那股子思绪都压了下去,又隔着帘子喊得忍冬一声。 忍冬同落梅正坐在车辕上说着话,掀了帘子钻进去,面上还带着笑:“姑娘可有甚个吩咐?” 卫静姝也没避着卫静婉,当着她的面便吩咐忍冬:“你去打听打听最近二老爷可同哪些人谈生意。” 又道:“最好还打听一下,是谈甚个生意。” 争马场这么大的事儿,她自个都能想明白其中关窍,难不成她爹那般年纪了也想不通? 如今也不过自个猜想,许是想差了也难说,毕竟这些时日也未听说过开拓马场的事儿。 更何况今儿卫静婉听到的那句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算不得甚个。 或许是别的事儿也说不准。 可这会子不管是不是关于马场的事儿,她都不能让卫仁去冒险才是。 忍冬不明白自家姑娘作何要打听这些,可她也慎重应下,点一点头:“奴婢记住了。” 临下马车前,卫静姝又交代一句:“打听仔细些,也不必急着回我。” 马车在路边停顿一回,将忍冬放下复又继续往历山院赶去。 卫静婉神色怪的看着卫静姝,也不说话,总觉得自家姐姐打前些日子风寒病好后,便与往昔有些不同。 卫静姝心里头有事,也没注意到卫静婉,姐妹两一时相顾无言。 马车从历山院大门而入,行至淑女苑这才停下,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步行往课室去。 卫静婉忍了这一路,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三姐姐作甚要打听父亲的事儿?” 又道:“姐姐可是也觉得莫要同雍靖王府走太近了?” 卫静姝虽比卫静婉大不了多少,却是生得一颗护短之心。 那些个事儿,本也不欲同卫静婉说,可一想到自个也不能护她一世,便耐着性子同她说道。 “祖父一把年纪了,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必然也是有考究的,况且我觉得祖父的话说得也没错,的确不能同雍靖王府走得太近。” 又叮嘱她:“平素你在院或是别的地儿,见着雍靖王府的人都避着些,别看他们人模狗样的,可委实没得一个好东西。” 卫静姝这番说辞,与卫静婉平日所见再不一样,她眨巴着眼儿满脸疑惑,才要说话,就叫身后的声儿给打断了。 “原来咱们雍靖王府的人在别个眼里都是人模狗样,没得一个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抓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声儿来得突兀,语气中还带着薄怒与嘲讽。 卫静姝同卫静婉脚步一顿,都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转过头来瞧见一豆蔻年华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娇俏,唇红齿白的,只一双眉毛略显英气,一袭滚边蓝裙更衬得气质出群。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白衣白履,手执白玉骨折扇,勾唇浅笑,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叫人瞧不出情绪来。 来人也不是别个,正是雍靖王的幼女,君澜郡主。 同雍靖王世子李君澈。 李君澜打眼一瞧,倒也没想到是卫家的两个姑娘,一双眸子蓄着怒意,出言讽刺:“还当是谁这般没规矩呢,原来是卫家姑娘。” 卫静姝眨眨眼儿,将跟前这两兄妹扫过一回,见李君澈还冲自个挑眉一笑,便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句晦气,也就说句坏话,这都能被抓包。 可也不过一瞬,她便又面色如常,嘻嘻一笑,极是不要脸:“郡主是说雍靖王府的人没个好东西,俱都人模狗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君澜英眉一蹙,显然一副怒不可解的模样。 卫静姝却是委委屈屈:“不是郡主自个说的吗?”说着又将目光落到李君澈身上:“世子爷正直无私,胸襟坦白,想来方才也听到了吧。” 李君澈今儿不过顺道送李君澜上院,也没想到还能听到卫静姝这小丫头片子编排雍靖王府,正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却哪里晓得,她胆子如此大,还敢拉他下水。 他将手中白玉骨折扇展开,抵在唇边忍不住一笑,却也不答她,只道:“卫三姑娘是个心怀大义之人,能对他人及时出手相救,想来也不会做出在背后编排他人,这等小人行径来。” 卫静姝哪里就没听到懂李君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她脸皮厚了,自然也不当回事,反而冲他一笑:“世子爷说错了,我是女子……” “世子爷读多,应当晓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完还又冲李君澜做个鬼脸,拉着吓得发抖的卫静婉一溜烟的跑得没影。 李君澜瞧见卫静姝那背影,就忍不住啐得口:“没规矩的东西。” 那口气那神色俨然同李君淳如出一辙。 李君澈撇了她一眼,沉默半响,却是突然问道:“这卫三姑娘可有在京都住过?” 李君澜理了理自个的衣摆,顺口便道:“若是在京都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只怕也是她命大。” 话音将落,她这才又觉得李君澈的不对劲来,侧过眸子瞧他:“你问这个做甚个?” 李君澈也不隐瞒:“就是觉得这卫三姑娘极是面熟,好似早先就认得了一般。” 跟着又是勾唇一笑,极显风骚:“这小丫头片子,有趣得紧。” 李君澜见鬼似得看向李君澈,顿了顿,这才道:“哥哥,我晓得,但凡模样好的姑娘你都觉得面熟,可到底有点品位好不好?” 她指着卫静姝离去的方向:“这样的也能入眼?你是没吃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二世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家在雍靖王府的眼里本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今儿个卫静姝编排雍靖王府,又被李君澜抓了个现行,自是将雍靖王府得罪了个干净。 卫静婉没经过事儿,被吓得不轻,进了课室还离不得卫静姝,手心上汗津津的,擦了几回也不干净。 抬眼瞧见李君澜跟着进得课室,整个人便越发崩得紧紧的,就怕这位郡主要同她姐妹二人清算。 幸而李君澜连目光都不屑往这处瞟。 卫静姝跟个没事人似得,反正她也不能昧着良心去讨好雍靖王府的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结果再差还能差得过上一世不成? 她拉着卫静婉坐到课室最后一排去,取了册摆出来,便开始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 讲课的女先生周氏从外头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可卫静姝一向如此,也见怪不怪了。 女先生今儿讲的是论语,因着都是女学生,讲得也不深,只翻开册读得一回,复又将字面意思解释一回,余下的便由女学生自个参悟。 李君澜功课一向好,她所学早就不是论语这类,不过因着郡主身份,每日还往院来罢了。 她将册翻得几页,无甚新鲜感,颇觉无聊得紧,可眸子一瞥瞧见正睡得香的卫静姝。 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先生,卫静姝好些日子没来上学了,今儿个来了还能稳坐泰山,想来在家中极为刻苦。” “先生应当考一考她的功课才是,也好给学生们做个榜样。” 那些个存心想巴结李君澜的更是一片附和之声。 姑娘家家这点子小算计,周氏一眼便看穿了,可她也是个世故之人,自不会去落郡主的脸面。 面上端着笑,跟着便应道:“郡主说得对。” 又道:“如此我便考考静姝的功课罢。” 卫静婉唬得一跳,忙将卫静姝摇醒,心中默默祈祷自家这位不着调的三姐姐莫要太丢脸才是。 卫静姝正睡得云里雾里的,乍然摇醒还觉得烦躁,手一摆语带不悦:“我不饿,一会子再用膳。” 话音将落,众人便是一阵哄笑。 卫静婉忙急急道:“三姐姐,午膳还早着呢,是先生要考你功课。” “哦”卫静姝应得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眼皮半瞌,瞧着一副未睡醒的模样:“先生,您说……”周氏摇摇头,语态平和的问道:“论语中,为政篇,子夏问孝篇中,‘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是如何理解的?” 卫静姝本就功课不好,这会子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得周氏出题,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得一点一点,嘴里却道:“色男?有事自然是弟子去做,有酒吃,自然要紧着先生?” 顿了顿,整个人好似又有点清醒过来:“先生,这要是孝道的话,岂不是跟供了个二世祖在家一般?” 课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李君澜带头,笑得肚子都疼了。 周氏一脸铁青,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将心中郁结吐出来,指着大开的门柩,压着情绪道:“去外头将论语抄十遍,下学前交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偷听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自打被扔到院来,抄这等事儿便成了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周氏话音一落,她倒是再乖巧不过,将册同文房四宝都塞进袋中,临出门前还朝周氏一福:“学生告退。” 周氏摆摆手,暗叹一回,她在历山院当了许多年的先生,教过最差的一位也就是卫静姝了。 李君澜见卫静姝干净利落,嗤笑一声:“你可记得下学前抄完了才是,不然三更半夜的回不得家中,得多可怜啊。” 卫静姝也还冲她一笑:“谢郡主教诲。” 却得李君澜一声冷哼。 卫静姝离了课室简直如同飞出笼中的小鸟,再是快活不过。 依着她往昔的脾气,怕是要直接回府去,巴不得再不要进院才好。 可到底念着卫静婉性子弱怕被人欺负,只寻了院个清静的地儿躲懒。 历山院的后山有片林子,往深处走还有条清流小溪,溪水清澈,鸟语花香,人迹稀少,景致秀丽。 卫静姝熟门熟路的寻了块大石头,将袋随意一扔,折了枝野花往那大石上一躺,舒坦得轻叹一声,至于抄一事早被抛之脑后。 本想借着大好时光再眯会子,却因着太舒坦了反而没得睡意。 卫静姝躺得会子,复又坐起来,将手中的野花拔秃了,这才哀怨一叹:“还有大半日,可如何是好。” 可不过瞬间,眼珠子一转,便又笑起来,挪到溪边,四下打量一回,见无人出没,便将鞋袜褪去,一双玉足伸入溪水之中。 三月的天时溪水依旧清凉,卫静姝缩得一下,复又咯咯笑就着这一溪的水泡起脚来。 只可惜没得多久,便听到林子里头有脚步声越行越近。 卫静姝细细听得一耳朵,见那脚步声没有停顿的意思,忙慌乱的起身,抱着鞋袜隐身到一棵大树身后,咬着唇暗道晦气。 到底是姑娘家,还有几分羞耻之心,也怕叫人瞧见自个赤着脚。 那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卫静姝也不敢动,竖着耳朵细听,发现不止一个人,侧着脑袋瞧得一眼,唬得一跳,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幸得那脚步声在不远不近之处停下来,卫静姝心下一松,闭着眼儿才要呼气,就听得其中一人道。 “哥,朝廷的信使已经来了,京都那位说是担忧你身子,盼你早日回京。”李君淳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戾气,吓得卫静姝身子一抖,越发屏气凝神。 “这些个话说出来他自个也不觉得恶心。” 李君澈神色淡淡,将手中白玉骨折扇慢慢收拢,只唇边再无笑意:“我离京这许多日,他只怕日日夜不能寐,自是盼着我早些回京,好叫他心安。” 话到后头,李君澈眸中寒意一闪而过,又道:“原先我还想着过了端午再启程,如今瞧来怕是不成了。” 李君淳眉头蹙起,眸带杀气,一拳打在身侧的树杆上:“狗皇帝。” 李君澈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不远处的溪流出神。 兄弟两一时沉默,更显静谧无声。 过得半响,李君澈这才问道:“你同许家的亲事如何了?可有定下婚期?” 说起这门亲事,李君淳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如今六礼已经过了四礼,母妃的意思是趁着你在云州早些把婚事办了。” 跟着又轻叹一声:“只锦容这次身子大损,怕恢复没得这般快。” 似是想起许锦容在赛马场上受的伤,李君澈也跟着眉头紧锁,过得许久这才应到:“倒也不必那么赶,将身子养好才是。不论这婚期定在何时,我怕是没法子参加。” 跟着又道:“许家姑娘那身子已经这般,许家提出的要求也无可厚非,你当考虑考虑才是。” “我晓得你对许家姑娘情根深种,可到底要考虑子嗣;我常年在京都,日后便是成亲,那位也不会让我妻儿踏进云州一步。” 李君淳如何不晓得这其中厉害,可他也不想在这时候伤了许锦容的心,略一思忖便道:“我会好生考虑的。” “可也不急在……” 李君淳话音还未落,便听得不远处有动静传来,眼眸一眯,厉喝一声:“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咬人的野猫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正对着卫静姝的方向,打眼便瞧见一双玉足踩在枯枝烂叶上,上头还沾染着黑色的污泥,听得厉喝之声,忙缩了回去。 他一愣,脑中忽然闪现一丝似曾相似的画面,忙道:“不碍事,是只野猫,方才被我所救,怕是寻到这儿来了。” 果不其然,那大树后头,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之声。 李君澈忙岔开话题:“是不必急在一时,如何说也要给许姑娘体面。” 又拍着李君淳的肩头道:“他日定了婚期同我知会一声,人虽到不了,可礼自然是少不得的。” 李君淳叫这一打岔,也没在意方才那只野猫,面上带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会心一笑。 送走了李君淳,李君澈立在原地站得会子,只不知想起甚个,低头一笑,抬步往卫静姝这处行来。 卫静姝方才听墙角太过入迷,一时间才失了分寸这才闹出动静来叫人发现,这会子又见李君澈还未走,更是心虚得不行。 李君澈行至卫静姝跟前,就见她紧紧闭着眼儿,手里还揣着鞋袜,双手合十默念着甚个。 身前光影被挡,小丫头睁开一只眼儿瞧得一瞬,复又闭上,嘴巴一张一合越发不停歇。 一双小巧的玉足踩在枯枝烂叶上也不嫌脏,脚趾头乱动几下,即便满是泥污也平添几分可爱。 李君澈叫这一幕逗笑了,白玉骨折扇一伸,打在她额间:“你这小野猫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卫静姝额间吃痛,“哎哟”一声,忙要去摸,可手里还揣着鞋袜,一动便叫鞋袜落得满地。 瞧着那绣花鞋袜沾染上泥污,卫静姝还满是心疼,忙拾了起来拍了拍,哼哼唧唧:“你这人怎的这般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碰到。” “如今这世道真是了怪了,偷听还分外有理了。”李君澈佯装恼怒,作势又要往她额间敲一回。 卫静姝吓得一缩,忙要逃跑,只身子一动脚下便叫树藤绊住,整个人往李君澈身上扑去。 李君澈脚下重心不稳,搂着卫静姝齐齐摔倒在地,后背磕在石子上,疼得一声闷哼,继而很是无奈:“本世子又救了你一回,当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卫静姝没挨着打,却也被摔得头晕眼花,又听得李君澈如此感叹出声,怔得半响,眼圈一红,抓着他的手便放进嘴里狠狠咬一口。 李君澈被她所咬,还未出声,卫静姝自个倒先哭了起来。 眼泪鼻涕合着口水全糊在李君澈的手上,直闹得他额上青筋暴起,想发怒却又发不得。 他双眼望天,一副生无可恋之态:“别个美人那是投怀送抱,你这人,却是送眼泪送鼻涕送口水……” 前世,她同李君澈决裂,隔了半年才再次相见,那时他留给自个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当真是欠了你的。” 从那以后,她便到死也再也没得李君澈的消息。 如今这句话又从他口中说出,叫卫静姝心中如何不动容。 她哭得狠了,还打起嗝来,听得李君澈出言调侃,便松了口,眼泪一抹便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嘴巴张张合合,终是骂得一句:“好色之徒……” 便拔腿就跑,连鞋袜都未拿。 李君澈满脸黑线,也不晓得自个到底甚个时候成了好色之徒了,他揉了揉胸口,哀怨的叹口气,还未来得及起身。 就见离去的卫静姝复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他坐起身来,才要笑她一句。 卫静姝便眼儿一瞪,捧了自个的鞋袜,轻哼一声,抬脚往李君澈身上踢去。 这性子似足那炸毛的野猫。 李君澈眼明手快的拽住她小巧的玉足,细软的手感叫他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忍不住往那玉足上瞧得一眼,却见有几道带血的伤痕,眉头一蹙忙又松了手,掩饰般的轻咳一声。 “怎的受了伤?” 卫静姝自个倒也没在意,低头提起裙摆,往脚上瞧得一眼,这才觉得有几分痛意,可还是没得好脾气:“要你管,不要脸。” 说着抿了唇,往那溪水瞧得一眼,抬步便要走。 李君澈将她的眼神瞧在眼里,鬼使神差的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抱起,往溪边行去,嘴里还道:“你这性子,未免也太不讨喜了。” 卫静姝被他这行径唬得一跳,不断挣扎,嘴里骂道:“好色佬,快放我下来。” 李君澈眸色一冷:“你的脚若是不想要了,本世子立时就帮你废了?” 卫静姝一抬眸就见他眸中果然有几分狠历,又想起往日那些纠葛,吓得心中一紧,立时安份下来,再不敢挣扎,可嘴里却还是叽叽咕咕的。 李君澈竖着耳朵倒是听得一句:“不讨喜怎的了,又没要你喜欢,反正有人会喜欢。” 他抿着唇,没说话,可心情却不复方才。 手上被卫静姝咬过的地儿还留着一排牙印,牵连着心脏也一道隐隐作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仗势欺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心情突然就不好起来,对卫静姝自然也谈不上甚个温柔,将人往溪边随便一扔,没掉水里去也算好的了。 卫静姝才摔了一跤,这会子又叫扔了一回,气得鼻子都歪了,可见李君澈面色不好,也不敢发飙,只得压低声儿骂骂咧咧,活像个七老八十嘴碎的老太婆。 李君澈一下子又叫她这模样逗笑了,心里头那些个郁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还端着脸装深沉。 “会变脸了不起啊,本姑娘又没求你,自个舔着脸上来还要本姑娘看你脸色,哼,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卫静姝弯着腰搓着玉足上染的污泥同血迹,嘴里也没得停歇。 倒也没注意李君澈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一双小巧的玉足洗干净了,这才瞧见上头的伤痕,算不得严重,许是叫枯枝同石子划破的。 卫静姝打量一回,也不放在心上,掏了帕子擦拭干净准备套上鞋袜,回府再做处理。 只四下瞧得一回,倒也未寻到鞋袜,这才想起方才挣扎之时已掉落在地,正苦恼要如此是好。 一抬眸却见李君澈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世子爷?” 卫静姝抿了抿唇,试探的唤得一声,见李君澈转过头来,便厚着脸皮嬉笑道:“世子爷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帮我把鞋袜拿过来?” 李君澈眉头一挑,嗤笑一声:“你方才不是说本世子自作多情,是个仗势欺人的王八蛋吗?” 卫静姝面上的笑意一僵,“嘿嘿”两声:“世子爷听错了,世子爷生得俊俏,英明神武,菩萨心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仗势欺人的王八蛋呢,世子爷耳朵可能不太好……” “哎呀,我的发髻乱了……”本就存着捧一捧李君澈的心思,可说到后头,卫静姝自个都说不下去了,只佯装整理发髻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李君澈又叫她骂了一回,也不见恼意,倒是瞧她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分外好笑。 若是平素里必然要欺一欺她才好,可此地到底是院,地儿再是隐秘也少不得有人来往,叫人瞧见也不像话。 便道:“不瞒你说,本世子还真个仗势欺人的,你且求一求,本世子就替你将鞋袜取过来。” 说着,凤眸一挑,目光落到她那双小巧圆润的玉足上。 卫静姝觉察到他的目光,脚一缩,忙用裙摆遮盖住,眼珠子转一转,立时笑道:“求求世子爷了,好心一回,替我将鞋袜取来吧。” 丝毫不含糊,也不别扭,丁点下限都没有。 李君澈就晓得她是这副性子,也拿她没得法,一边起身去给她将鞋袜捻来,一边道:“你平素同别个也是这般?为达目的,甚个软都肯服?” 卫静姝轻哼一声:“那得看什么人啊,似世子爷这等仗势欺人的,我便是不服软也拧不过啊。” 说着自个也忍不住笑起来:“换做别个,仗势欺人的那个便是我了。” 李君澈低头一笑,心头发痒,将鞋袜递给她。 卫静姝接过鞋袜,手脚利落的套上,突又想起一事,立时目带凶光,瞪着李君澈,警告他:“世子爷,你当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今儿个你下流一回,改明儿可不能再无耻了。” 她是黄花大闺女,连亲事都还未定,若是传出光脚被人瞧见,毁了名声不说,日后便更难说亲。 李君澈如何不懂,可他偏要逗卫静姝:“本世子风流多情,既然都下流,无耻了又当如何?左右不过娶你过门便是了。”又道:“你难不成还嫌弃本世子门第不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坏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左右不过娶你过门便是了。” 卫静姝听着这话便恶心得不行,从前她倒是也做过这样的白日梦,只不过梦醒了,自然要分清梦与现实。 当下冷笑一声,回驳道:“世子想娶我?那也得看自个长不长命才是。” 别个她不晓得,李君澈多年来对外宣称一身病体也不是作假的。 这会子瞧着无甚个不对劲,可前世同他相处那般久,自是晓得他日日需服药,三日针灸一回,季节交替之时,还容易添上风寒之症。 要说短命,也不是没得由头的。 李君澈将手中的白玉骨折扇展开复又收起,瞧着无甚怒意,却也不接话,一下子气氛倒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 卫静姝晓得自个这话说得刻薄,抿了唇低着头将鞋袜穿好,又见李君澈依旧一副浅笑莹然混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一声。 兀自将自个的袋寻到,准备头也不回的离去,不过行得数十步却又想起一事来,脚步一顿。 到底还是回了头,舔着脸凑到李君澈跟前,嬉笑道:“我这人口无遮拦,世子爷莫要往心里去。”又道:“我晓得,世子爷乃是君子之姿,定然不会做出那等小人行径。” 晨间才拿来挤兑卫静姝的话,这会子又叫她还了回来。 李君澈要笑不笑的抬眸看她,手中白玉骨折扇,依旧一开一合。 反正也舍了脸下去,卫静姝索性不要脸到底,眉头微蹙,试探性的道:“我方才无意听到许家姐姐身子受损,心中担忧万分,不知世子爷能否为我解惑一二?” 她一双杏眸满是星光,眉头虽蹙起,却不见半分担忧之色。 卫静姝这点心思李君澈一眼便能瞧穿,他只身在京都那样的地儿能活到这个岁数,倒也不是白活的。 说起来许锦容叫马儿踩踏,损了身子也算不得甚个见不得人的事儿,左右如今瞒得紧,日后也会知晓。 只李君澈一个大男人说些姑娘家的私事到底于理不合,可见卫静姝一脸期待的模样,心思转了转,便一本正经的道:“难得你还记挂着她。” 又道:“这事儿不好说。”他凤眸微挑,带了几分微不可觉的笑意:“你求一求本世子,兴许本世子高兴就告诉你了。” 前世卫静姝也没发现李君澈这人还有这等毛病,动不动就叫别个求他,委实不要脸得狠。 不过,她方才已经求过了,索性再求一次也少不了块肉,是以她再次求得毫不犹豫:“求求世子爷,告诉我吧,我是真个担忧许家姐姐的身子……” 说着还双手配合着作揖,当真是求得实诚的。 李君澈眉眼带笑,展开折扇轻摇几下:“声儿太小,没听清。” 那模样哪里是没听清,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可卫静姝这会子真是有求与他,倒也笑着把心里头那股子气性压下去,大着声儿又求得一回。 末了,又道:“不知世子爷这回听清楚没有?” 李君澈瞧她一眼,点点头:“听清楚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爷不高兴,不想说!” “李君澈!”卫静姝这才晓得被他玩弄了,立时炸了毛,咬牙切齿连名带姓的吼他一句:“你这人当真没皮没脸得很啊,还世子,我看你是个二流子还差不多。” 她委实气得狠了,小胸膛起起伏伏,龇牙裂目一副要将李君澈剥皮拆骨,生吞入腹的模样。 似足了那张牙舞爪,被惹急而炸毛的猫,有趣得紧。 李君澈笑得人畜无害,白玉骨折扇又往卫静姝额间一敲:“人傻便要多读点,你这脑子不够用,还懒惰成性,能怪谁。” “王八蛋……”卫静姝捂着被敲痛的额头,一字一句的从齿缝中挤这么一句,怒不可解。 可这会子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得咬着牙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惹不起,总躲得起。 李君澈瞧她这模样,倒还好心情得紧,勾唇一笑却是叮嘱她:“你这性子总是要吃亏的,日后离许家人远着些,二公子这人极是护短,别触了逆鳞……” 微风将这话带到卫静姝的耳中,使得她心中一窒,双手将袋捏得紧紧的,平复心中情绪,冷哼一声:“何止要离许家远些,更应当离你们雍靖王府远远的才是。” 顿了顿,到底觉得郁结于心,又骂一句:“全都一肚子坏水,没得一个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成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被李君澈闹得满腹的火气不说,还甚个线索都没得,卫静姝哪里还有心思等卫静婉下学,径直回了卫府,再差马车往院去等她。 余氏听闻这么早回来,就满脸的无可奈何,可也她生来便是那副脾气,也不强求,总归日后寻个门第低一点的夫君,也不会如何。 卫静姝气归气,可到底还是将李君澈的话听进去了的。 此处到底是雍靖王的地界,明着得罪光了也无甚个好处。 自打那日过后,她便老实得不得了,每日里同卫静婉一道去院,一道下学归来,便连先生讲课也不犯困了。 只一点,老远见着雍靖王府同许家的人,能躲的便都躲了,躲不掉的便也客客气气的。 李君澜看她不顺眼,多番刁难,她也压下毛躁的性子,不恼不怒了,客客气气的虚心受教,乖巧得不像话。 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委实叫李君澜咂舌,回头还同李君澈道:“我觉得卫三姑娘好似跟你一样,喜欢不吃药就出门了。” 李君澈就笑:“人家性子跳脱的时候,你又讨厌,如今性子乖顺了,又觉得无趣,能得你眼的,还就非一般人。” 这兄妹俩在背后如何评价卫静姝,她自是不晓得。 不过她在院待得几日,倒觉得有些怪之处。 许家的姑娘除却许锦容受了伤不能来院之外,许锦珍也称病请了长假,不仅如此一向同她穿一条裤子的陈念薇也称病了。 许锦心同许家其他几位姑娘倒是日日都来,可也都话不多言笑不露齿,个个都似那名门淑女一般。 卫静姝盯着打量了两天,只觉得诡异得很,心中直觉怕是同许锦容有甚个关联。 可她这头还未想出甚个名堂来,那头忍冬去打听卫仁的事儿也有了消息。 忍冬办事效率委实低,可胜在细心,事无巨细的都打听了来,细细说与卫静姝听。 卫静姝一字不漏的都听了进去,蹙着眉头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搅烂了去。 过得许久这才一叹:“我这个年纪,怎的活得这般累。” 说得这一句又裹了鞋去余氏那儿,一进屋便道:“阿娘,学院里头有几位同窗私底下说雍靖王府要扩马场,说是定了咱们家?” 余氏正在点算过两日卫仁要去雍靖王府赴宴的礼单,闻言一顿,侧眸瞧她,嘀咕一句:“消息这般快。” 卫静姝早就晓得答案了,可这会子听了还是忍不住有些丧气,只怕余氏瞧出来,脸上还僵着笑意。 余氏见她这几日乖巧,便又道:“这事儿也没个准,许家,顾家,严家还有何家,走在雍靖王考虑的范围之内,也未必能落到卫家身上。” 复又指了指手里的礼单:“你爹过两日还得去王府赴个宴,成不成多数还是在这个宴上。” 如此说来,卫家还是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并且就在两日后。 一想卫家有可能同雍靖王府越发牵扯不清,卫静姝就觉得无比烦躁,可一时之间又不晓得如何破了这困局。 心里惦记着这事儿本就郁结,到得夜间屋里又不知何时钻了蚊虫来,一整晚只听得嗡嗡声,便越发睡不好。 晨间卫静婉来邀她一道去院,打眼瞧见她颈脖上有颗红疹,便问了起来。 卫静姝正叫冬青伺候着用雪花膏敷脸,闻言也没多想:“许是昨儿屋里头没熏干净,叫蚊虫咬了。” 卫静婉这才应得一声,忙到:“这便好,我还当姐姐又吃了甚个不能吃的,身上起了疹子。” “疹子?”卫静姝身子一顿,半瞌的眼眸一亮,心中便有了成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汤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论起哄人的功夫来,卫静姝也算个中楚翘。 卫仁是赶在雍靖王府设宴的头一天回的云州。 那日下学,卫静姝同余氏说得一声,便拉着卫静婉去大厨房闹腾。 美名其曰先生今儿讲了为孝之道,而她生为儿女从未为父母亲做点甚个,此番想试着做个糕点,好到余氏同卫仁跟前尽孝。 余氏本就是个妇道人家,又少见卫静姝对自个说如此煽情之语,心中动容,自是允了。 高门里的姑娘小姐们谁都不轻易下厨房那等污糟之地,便是外头传的哪位姑娘厨艺好,也不过是叫厨娘做得差不多了,再锦上添朵花罢了。 大厨房里头的管事也是人精,老早得了消息便着小丫鬟将隔间打扫干净了,只等二位金枝玉叶一来便请到隔间里头喝茶,待点心做好叫两位姑娘提去,也算是个心意。 可偏偏卫静姝就不按常理出牌,手一挥,捞了衣袖还就真个一副要亲自动手的模样。 卫静婉以她唯首是瞻,可进得大厨房,瞧得那些个锅碗瓢盆都不晓得如何用,只得望着案几上堆满的食材问道:“姐姐,你会做点心吗?” 卫静姝眨巴眼儿,勉强的点了点头:“算是会吧。” 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真个会做甚个糕点。 不过是前世嫁人后,独自一人守在云州,日日没得消遣,同小丫鬟们一道搓过几个汤圆罢了。 真要论起来,汤圆也勉强算是点心的。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卫静姝说她会,卫静婉便也无条件的信了,跟着捞起袖子很有一副大干一场的干劲。 可卫静姝自个也不晓得从哪儿开始。 却还佯装一副老成的模样,轻咳一声,指了那大厨房的管事便吩咐:“我要同阿爹做芝麻汤圆,你先给准备准备。” 又同卫静婉道:“咱们将手洗干净了,毕竟是吃到嘴里的东西。” 卫静婉没做他想,还觉得甚是有道理,跟在卫静姝身后屁颠屁颠的。 等二人净了手,厨娘早已经将做汤圆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只等二位姑娘来搓着玩。 搓汤圆这等事儿,委实算不得难,两个姑娘凑一处,也不要人帮,闹腾大半个时辰,倒也搓了一大盆出来,只模样不甚好看罢了。 除却芝麻陷的,还有豆沙板栗的,一搓好便先下了一锅,待汤圆浮起便装碗,再舀上一勺糖桂花,清香四溢。 余氏最先得一碗,瞧着碗里那些个白滚滚的汤圆,吃上一口又香又甜的,倒也似那么回事。 又听得厨房管事将姐妹二人连捧带夸,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便越发心花怒放。 卫仁晚膳时分也未归来,卫静婉同卫静姝陪着余氏用了膳,喝了茶,还不乐意走,索性差了小丫鬟将功课搬来,就在韶年苑一道做了。 余氏只当这姐妹二人想要到卫仁跟前邀功,便也由得她们,只叫婆子多点几盏灯,莫教她们伤了眼。 只月上当空,也还不见卫仁的身影。 卫静姝同卫静婉姐妹二人到底还是十几岁的身子,老早就扛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连眼儿都睁不开了。 余氏见了便好笑,差婆子将人送回去。 卫静姝还没等到卫仁,哪里肯走,扁着小嘴可怜兮兮的。 余氏点一点她脑袋:“得了吧,你那点小心思为娘还不晓得。”又道:“你放心,今儿你爹就是撑着回来的,娘也非叫他尝尝你们的手艺。” 得了余氏的话,卫静姝这才放下,叫婆子送回一览居,都未洗漱倒在榻上便睡着了。 卫仁归来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带着满身的风尘同疲惫,只见到正屋的灯还亮着心中这才有了暖意。 余氏早就洗漱了,正披着衣裳做在灯下看账本,见他归来眉眼一弯:“回来啦。” 跟着便起身,几步上前替他解了身上的披风,又问:“可用了晚膳不曾,厨房里头还有吃的……” 卫仁一连在外头跑了好几天,累得狠,也无甚胃口,摆摆手,才要说拒绝的话,余氏便又道:“静姝那丫头今儿在学堂听先生讲了为孝之道,下了学归来便带着静婉在大厨房捣腾半日,非说要做点东西给她爹吃,好尽尽孝道。” 跟着又笑:“都在韶年苑等了你大半夜了,两人都没熬住,才叫人送回去睡了。” “静姝那丫头生怕我给私吞了,临走前还再三叮嘱我非得叫你尝尝。” “哦?当真?我们家沅沅还会带着妹妹做吃食了?”说起卫静姝,卫仁那双疲惫的眸子也有了光亮,仿似光听余氏说,便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形,跟着也勾唇一笑:“那便叫厨房盛些来,我也尝尝咱们女儿的手艺。” 余氏笑着应得一声:“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洗洗去去乏,我这便叫厨房给你煮一碗来。” 因着是大半夜的,怕汤圆这等吃食不好刻化,也不过煮了一小碗过来,总共不过五六只。 卫仁洗去一身的疲惫,头发还未干便忍不住坐上前来,瞧得一眼赞得一句,也不论到底好不好吃,便尽数祭了五脏庙。 方才他还无甚胃口的,这会子便连汤水都未放过,末了还砸吧嘴儿感叹:“咱们沅沅是真的长大了。” 余氏捂唇一笑:“可不是,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 说起卫静姝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卫仁又是一阵心酸,自家辛辛苦苦娇养出来的女儿,过不得多久就得送别人家去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很是有种辛辛苦苦养的大白菜即将要给猪拱了的感觉。 只是还未等他交集完,人便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惊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半夜是叫吵醒的。 卫仁两眼一翻不省人事,自然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守夜的款冬同已经歇下的忍冬,麦冬还有冬青都起了身,只没敢惊动卫静姝罢了。 府里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甚是吵杂。 卫静姝叫惊醒了也不恼,听着外头的动静,躲在被窝里头偷偷笑,心想,只怕事儿是成了。 这会子醒了,少不得也要当作甚个不晓得关怀一下,隔着门柩便将款冬喊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吗?闹闹腾腾的。”她打着哈欠,屋里头一片昏暗,也瞧不见款冬的神色。 款冬一脸焦急,一边用金蝉钩将床帘挂起来,一边道:“是老爷夫人的韶年苑出了事,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这会子还没得结果。” 顿了顿又道:“方才府里头来了好几位大夫了,也不晓得到底是甚个事体。” 卫静姝也没往深处想,坐起身来依旧哈欠连天,还未开口说甚个,外头便又传来小丫鬟唤款冬的声儿。 款冬应得一声,同卫静姝道:“奴婢出去瞧瞧。” 跟着便撩帘出去,不多时便又撩了帘子进屋,面色越发不好起来。 卫静姝觉得困顿又躺了下去,听见动静,还闭着眸子问得一句:“可打听到了?” 款冬也不遮掩,忙道:“说是老爷方才突然晕过去了,说是吃了甚个不该吃的东西。” “哦。”卫静姝应得一声,睡意袭来,却又猛的一惊,坐起身来:“阿爹晕倒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款冬点头。 卫静姝整个人睡意全无,忙裹了鞋子起身:“快给我拿衣裳过来,我去瞧瞧。” 卫仁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她自然是晓得的,可也不应当晕倒才是。 卫静姝打小就不能吃花生,染上丁点身上都要起疹子,她小时候见别个吃花生,嘴馋得不行,便也偷吃一回,不过吃得两粒下肚,身上立时便起了红疹,还痒无比。 后头又是吃药,外敷,泡药浴,足足半个月才能见人,虽是受了罪,却也因此吃了个大教训,再不敢乱吃东西。 她这毛病是遗传了卫仁的。 今儿的汤圆馅,是厨娘调的,自不会添些花生进去,可卫静姝想着卫仁身上若是起些疹子,自然不好再去赴宴,那马场一事必然也落不到卫家头上来。 是以她乘人不注意之时,这才落了花生粉下去。 …… 韶年苑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侯了一院子的,大夫进进出出,整个院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苦药味。 卫静姝头发都未梳便一路跑过来,满头的大汗,气都喘不匀了。 可她担忧卫仁,自也顾不得那许多,进了韶年苑便往正屋去,只没想正巧撞在卫启身上。 卫启一袭紫袍,身上还带着些许并不很好闻的脂粉味同酒香,显然是才从烟花之地赶回来的,此番只见双眉蹙起,神色肃然,将卫静姝拦得结结实实。 “阿爹这会子不方便,你莫要往里头去。” 卫静姝见到卫启在此,便越是心头发慌,双手止不住的发抖,颤着声儿问:“阿爹如何了?” 卫启瞧得她一眼,也不瞒着,只道:“怕是不太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求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启说不太好,便是真个不太好了。 卫静姝只当自个下花生粉之时手上没个轻重,这才叫卫仁受如此大罪,立时便吓得瘫软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捂着脸呢喃几句,心里又着急又害怕。 此番若是卫仁因自个的小心思而有三长两短,那自个日后还有甚个脸面活下去。 卫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平素同卫仁父女关系好,一时间受不住,唤了跟在后头进来的款冬:“快将三姑娘扶起来……” 又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只还未开口,便听得屋里头有动静,也顾不上卫静姝了,忙转身进去。 款冬不晓得其中内情,虽也着急,却还是安慰道:“姑娘放心,老爷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出事的。” 祸是卫静姝闯下的,这会子哪里敢放心,整个人大半身子靠在款冬身上,咬着唇只知道掉眼泪,如何也不曾想到事儿会演变成这般。 若是卫仁真死了,那自个便是亲手杀了自家阿爹了。 内室一股子血腥味,卫仁躺在榻上面色发黑,显露在外的俱都是红疹,榻边一摊似红似黑的血迹,尤其显眼。 小丫鬟正收拾着屋里头的一片狼藉,余氏眸子通红,绞了帕子给卫仁擦拭唇边的血迹。 年老的刘大夫一边同卫仁扎针一边抹汗,神情肃然。 卫启撩帘进屋,瞧见这一片混乱也不说话,只瞧着刘大夫落完针,这才冲他点一点头。 三月多的天时算不得很热,刘大夫却周身湿透,取了针,复又开了个方子交代几句,这才跟在卫启身后出了内室。 卫静姝虽心慌意乱,却也想进屋瞧瞧卫仁,可行至跟前,又生出胆怯之心,只咬着唇儿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 屋里头传来脚步之声,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躲到博古架后头。 卫启同刘大夫就站着厅堂叙话,倒也没注意到博古架后头有人,两人声儿压得低,卫静姝听不甚清楚,只模糊的听到甚个毒,又是甚个雍靖王世子,到得后头才听清楚一句王神医。 这些个模糊的字句一下子叫卫静姝头脑清灵起来,别个她不晓得,那王神医她却是清楚的,昔年李君澈身子不好,被困云州,随身伺候的大夫便是王神医,还是个女大夫,名唤扶柳。 那时候,她同李君澈还未决裂,曾好王扶柳是不是真个有传言中的那般神,特特装了一回病存心诈一诈她。 哪晓得王扶柳病同她照看了,却也不点破,只在药方上写得一首诗。 也是卫静姝学问不好,花了十天半个月才参悟那诗里头的意思,顿时羞愧不已,却也打心底的佩服这位王扶柳。 如今听刘大夫提起王扶柳,卫静姝自然想到只怕是卫仁这一遭厉害得狠了,还得往雍靖王府去请王神医来。 可王扶柳哪里就那般好请,她平素不喜出门,没甚个人情来往,又只听李君澈的吩咐。 头先几日卫静姝才得罪了爱记仇的李君澈,此番他若是拒了,又当如何是好? 思及此,卫静姝一咬牙,便再也待不住了,生怕迟了就丢了卫仁的命,立时便偷偷摸摸的从韶年苑出来回来一览居。 此时天色渐光,雾气正重。 卫静姝披散着一头乱发跑得鞋子都掉了一只,一进门便吩咐道:“快将上回世子爷送我的那支簪子寻出来。” 忍冬同麦冬,冬青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晓得世子爷甚个时候送了她发簪。 追在卫静姝后头进屋的款冬,一手提着自家姑娘方才掉落的绣花鞋,一手叉着腰,喘着粗气道:“用锦盒装着的,黑底的锦盒……” 又不解的问卫静姝:“姑娘寻这个做甚个?” 卫静姝一屁股坐到妆匣前,叫冬青取衣裳来,给她梳妆,闻言神色坚定:“我去求他!” 却也不说为何求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曾相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却也不说为何求他。 款冬虽不明其中缘由,却也没多言,她们姑娘自打前些日子病得一场醒来后,越发有主见。 冬青伺候卫静姝梳洗,款冬同忍冬,麦冬带着几个小丫鬟翻箱倒柜的在屋里寻那只黑底锦盒。 那锦盒自打得了后,卫静姝连瞧一眼都不曾,归来后款冬放在妆匣上的,可这会子却也寻不到。 一屋子的小丫鬟,七手八脚的,就差没将青石板给掀了,终于在榻脚处寻到那只被折磨得不成样的锦盒。 卫静姝拿在手里,左右瞧瞧,不确定的问款冬:“是这只?” 款冬点头,自然是这只,只不过瞧不出原型罢了。 卫静姝心头发突,李君澈这人最是记仇,要是叫他晓得还得了,忙吩咐款冬:“你去寻个好看的匣子来,将这锦盒换了。” 说着又将锦盒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一支黑檀木镶白玉兰步摇,甚是好看,一瞧便晓得不是凡物。 卫静姝眸子发亮的欣赏一回,跟着又松了口气,若是坏了,她一时间去哪寻个一模一样的来? 那只步摇重新换了个匣子装好,卫静姝又亲自修一封,这才差人先给李君澈送去。 卫静姝同卫静婉说得一声,叫她打掩护,自个便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 李君澈一大早便在房见了卫启。 因着事态紧急,卫启也不打太极,开门见山的就将来意同他说得一回。 李君澈正拨弄着紫金鼎里头的香料,闻言诧异的抬头:“中毒?” 卫启点头:“大夫是如此说的。”又道:“云州的大夫都说一时三刻无法解,不得已求到世子跟前,还望世子行个方便。” 李君澈眉头一蹙,望向卫启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可见他丝毫不避闪,这才清浅一笑:“哪里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又冲守在门外的观言道:“请先生同卫三爷走一趟。”又吩咐道:“我记得库房还有支千年老参,给卫二老爷送去,也算聊表心意。” 卫启此番来请人,已经欠了人情,哪里还好受李君澈的东西,才要婉拒,李君澈便又道:“时不待人,卫三爷还是早些回罢。” 见李君澈如此说,卫启也不好再矫情,双手一拱同他一揖:“如此多谢世子爷。” 这头才送走了卫启,李君澈坐在案上不动,手指瞧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声闷响,过得许久这才唤观语进屋:“去查查,到底是谁家干的。” 复又自言自语:“不过为了个马场就干出这等龌蹉之事来,真当雍靖王府眼瞎不成。” 观语并不多话,领命而去,屋子里头一时静悄悄的。 李君澈想着卫家的情形有些不悦,不过一瞬间便又想起一人染了笑意,有些手痒的从案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锦盒来,瞧见里头装着的嵌八宝蜘蛛金簪,勾唇一笑。 正是三月三那日,从卫静姝头上拔下的那支。 观言送卫启出府,去而复返,手里还捧了个匣子送到李君澈跟前,有些怪的道:“这卫三爷也是个有趣的,人将将走礼就到了。” 李君澈眉头一挑,瞧见案几上花里花俏的匣子,却也不说话,只拿簪尖挑开来,见里头躺着自个送出去的那支步摇,下头还卷着一封信,眉眼一弯,立时便晓得是卫静姝的手笔。 他道:“是个有趣的。” 却也不说是哪一位有趣。 卫静姝不爱读习字,写信的筏子都是世面上最简单常见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凑在一处,也是李君澈悟性好,能瞧出写的甚个,换做别个倒也未必了。 他将卫静姝的笔迹瞧得一回,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轻笑道:“这笔癞蛤蟆的字迹倒是一点都没变。”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他也不过第一回瞧见卫静姝的笔迹,可如何就觉得好似老早便认得了一般。 那股子不对劲也不过片刻就叫李君澈抛之脑后,他将那封信重新卷好,连同那支八宝蜘蛛簪一道放回暗格。 “备车,爷要出去。”吩咐得一声,李君澈便起身理了理衣裳,复又将那匣子揣起来。 …… 卫静姝是先到天香阁的,要了个雅间,坐得半刻钟未等来李君澈,倒是先喝得一肚子水下去,心中早已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等李君澈风骚登场的时候,她那那些耐性同理智早叫等人的烦躁给淹没了,将屋里头伺候的都留在外头,她便越发没得规矩,眼儿一瞪讽笑道:“世子爷出个门真不容易,总不是要跟个娘们似得,还得焚香沐浴打扮一番吧?” 李君澈就晓得这只猫儿得炸毛,闻言也不恼怒,只不阴不阳笑一声:“卫三姑娘邀爷来赴约就是为了嘲讽两句?”又道:“爷今儿心情不大好,你说完了,那爷就走了。” 卫静姝一惊,这才想起自个的目的来,顿时慌了神,立时起身将李君澈拦个结实,陪着笑道:“世子爷也忒小气了,我同你闹着玩的呢。” 又摆出一副狗腿模样来:“世子爷请坐,这一大早的出门想来还未用早膳吧,天香阁别的不说,茶点却是云州最好的。” 李君澈瞧她那模样便想笑,却还忍着,勉勉强强的应得一声:“行吧,看你这般诚心,爷今儿就不同你计较了。” 他往席上一坐,卫静姝便越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忙给他斟茶,又差小二上些茶点来。 卫静姝前世同李君澈相处两年之久,他的喜好都嵌入心头,此番总共点了十二样,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就连茶水也是他喜好的。 李君澈望着一桌子的茶点,心生一样,侧眸看向卫静姝,脑中似梦非梦的场景一闪而过,突然开口:“沅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借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沅沅?” 卫静姝正给李君澈布菜的手一顿,惊愕的抬起眸来看他,眼中神色说不清道不明。 “沅沅”是她的小字,因着还未及笄,平素也只有卫仁这般喊她。 可这名儿却从李君澈口中喊出,她如何不惊愕,前世,除却卫仁,只有他见着自个便张口“沅沅”,闭口“沅沅”。 就连京都里头的“家人”也不过喊一句“三娘”“静姝丫头”。 这一世她同李君澈相交不深,他又是如何晓得自个的小字的? 李君澈也不过脑中一闪而过,便脱口而出,可没想到卫静姝的小字还真的是这个,不由得越发疑惑起来。 卫静姝惊愕过后,便心中噗噗狂跳,忍不住心想莫不是李君澈也有前世的记忆? 可不过一瞬她又将这念头给抛却,倘若真是这般,两人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她压抑着情绪,只当他从哪儿听来的,咧嘴一笑:“世子爷未免也太过轻浮了,私下打听姑娘家的名儿,可不是君子之风。” 李君澈并不接话,只不着痕迹的将卫静姝很是打量一番,脸蛋圆圆却又生得小,一双杏眸满是清灵,唇红齿白,三月的天时着一袭柳绿百花裙,越发称得肤色白皙,娇俏可人。 虽是年纪小,还未长开,却也能瞧出日后的光景来。 他收回目光,将白瓷碗里头的虾仁水晶饺送进口中,又抿了得口茶,这才搁了筷子。 有了方才那尴尬一幕,卫静姝也没有继续布菜,只坐下来拨弄着碗里头的点心,寻思着一会要如何开口。 李君澈忍不住又瞧她一眼,从怀里掏出那个花里花俏的匣子,放置在案上:“不知道卫三姑娘是甚个意思?” “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卫静姝抬起眸子,盯着那匣子瞧得一眼,忙摆手道:“不不不,世子爷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君澈挑眉看她。 卫静姝这才咬一咬牙,厚着脸皮道:“也不是送回给世子爷,就是想同世子爷换一样。” 不等李君澈开口,她又道:“我晓得许家姐姐日后必然同世子爷成为一家人,既然当日我救了许家姐姐,自也不会在乎一支簪子,只是希望,世子爷能看在我救了您家人的份上,帮我一个小忙。” 她这理由倒是憋足得很,就算许锦容日后嫁进雍靖王府那也同李君澈无甚关系,他送卫静姝发饰,也不过因着取了她一支,赔上一支罢了。 真要论起来,许锦容是生是死同他都无干系,只这小丫头倒是会往脸上贴金。 卫静姝不要脸的说了这番话,就盯着李君澈不眨眼,心头越发紧张起来,就怕这家伙张口就拒绝了。 李君澈自也晓得她为的哪一桩,不过瞧她那神色只觉好玩得紧,还当作不晓得一般,掏出白玉骨折扇在手中把玩,随口问道:“你且说一说,爷若是心里高兴就允了你。” “世子爷,你身为男子,就当言出必行才是,犯不着拿圈套欺负我。”卫静姝上回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上李君澈的当,鼓着腮帮子很是有几分气。 李君澈瞧她那模样忍不住想要捏一把,可到底还是压住冲动,讪笑一声:“爷又不是善堂里的烂好人,作甚你说甚个就是甚个?” 又见卫静姝瞪着眼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手中折扇一开,轻摇几下:“你爱说便说,不说那爷就走了。” 末了又点了点这桌子点心茶水,夸赞一句:“多谢卫三姑娘这餐早膳,深得爷的心。” 瞧着这架势还真是一副要走的模样。 卫静姝心里越发着急起来,她本就失了主动权,这会子压根没得讨价还价的立场。 立时出声喊道:“世子爷……” 虽晓得李君澈说不准就是框自个,可还不得不将来意说一回:“听闻世子爷身边有位王神医医术高超,不知世子能不能借给我用一用?” “不能……”李君澈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铁公鸡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能……”李君澈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 卫静姝就晓得李君澈这王八蛋不会这么痛快,立时气得嘴都歪了,可还不得不端着笑:“世子爷,王神医在你那儿左右也无事可做,你就当日行一善不成吗?” 又哄他:“世子爷如此貌若潘安,潇洒倜傥,英明神武,若是再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善心,会招姑娘家喜欢。” 李君澈憋住笑,厚着脸皮也应到:“爷甚个时候不招姑娘家喜欢了?” 说着还冲卫静姝挑挑眉头。 卫静姝微不可觉的嘴角一抽,跟着又堆了满脸笑,违心的改口道:“没错没错,是我口误,世子爷一向招姑娘家喜欢,我说的是更加招姑娘家喜欢。” “姑娘家家嘛,都喜欢这种调调的,善良,温柔,体贴,大方,可不就是世子爷这种……” 她说得头头是道,李君澈便也不要脸,佯装赞同的点点头。 卫静姝说得起劲,一时间又忘了前车之鉴,还当李君澈点头了,便是给自个几句话说得飘起来了,望着他满脸希翼:“那,世子爷是不是能对我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善心,将王神医借我用用呢?” 跟着又保证:“很快就会还给世子爷的,不会耽误世子爷的。” 李君澈的却叫卫静姝这马屁拍得飘起来,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面上却还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直看得卫静姝一颗心都要挑出嗓子眼了。 这才开口:“爷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卫三姑娘又如此娇俏,爷自然乐意对你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善心……” 他这话说出来倒有几分调戏的意味。 卫静姝自然听出来了,心中虽气,可也不曾发作,为着卫仁,到底忍了这一回,就等他将人借过来,再过河拆桥也不迟。 哪晓得李君澈却道:“只可惜,爱莫能助,先生这会也不在我这,爷一时之间,没法对你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善心……” 又道:“等他日先生回来了,爷再对你多一点爱心,多一点善心……” 卫静姝额上青筋直跳,一听王扶柳不在李君澈那儿,整个便炸了起来。 可又怕李君澈框自个,仔细将他神色打量一番,瞧着不似作假,这才拍案而起:“那你怎么不早说?白白浪费我这些时间……” 李君澈无赖状的摊手:“你也没问啊……” 卫静姝只觉气得肺疼,想发火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深吸几口气,这才平了平心绪:“那,王神医去哪儿了?” “不知……”李君澈眼皮都没抬,端起手边的茶碗,缀得一口香茗,复又叹得一句:“当真好茶。” 这一桌子茶水点心都是卫静姝特特拿来讨好李君澈的,可前提是他能将王扶柳借给自个。 这会子事儿未成,这人还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委实叫她恼怒得狠,一时间只觉这些个好东西简直便宜了狗。 卫静姝晓得自个又叫李君澈摆了一道,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告诫自个:雍靖王府没的一个好东西,俱都指望不上。 这只小野猫儿,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冷哼一声:“好吃好喝,你就多吃点多喝点,呛死噎死活该。” 说着也不多留,连告辞都未说,抬步就走。 只行至门边,又气冲冲的转过身来,捻起案上那个花里花俏的匣子:“既然世子爷没那个本事相帮,那这玩意我便收着了,左右也算雍靖王府欠我的人情。” 李君澈唇边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忙出声:“诶,别呀,你不是送回来了吗?怎的又拿回去了?” 卫静姝恶狠狠瞪他一眼,偏他还不识趣:“沅沅,上回你撞了爷的马车,这事儿还没了呢,你今儿将这步摇放下,咱们也算两清了。” 又道:“这步摇也值不少钱,总归你拿来做人情送来送去的,不如还给爷,给君澜戴着玩玩也还行……” “想得美。”李君澈越是想拿回那匣子,卫静姝便越发抱得紧,偏就不还给他。 哼哼两声,丢下一句:“就你这德性,送出去的东西也好意思要回来,亏得还是世子爷呢。” 说得这一句,便又翻了个白眼。 “去到外头,你可千万别说同我认识,我还嫌丢人呢。”又骂一句:“铁公鸡一毛不拔,还特记仇,比娘们还娘们……” 李君澈望着那门柩一开一合,卫静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白玉骨折扇展开来,轻风徐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得出心情很好:“这小丫头太有趣了。” 又笑道:“若是早些识得,指不定连药都不必吃了。” 话音才落,便又听得外头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姑娘,姑娘,您是给现银结账还是小的跟着去您府上取?” 卫静姝怒斥一句:“结什么结,里头还有位爷呢。” “那可是位大金主,只管好吃好喝的捧上去,好生伺候着,光打赏的银子就够你一年的月钱了。” 跟着便只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李君澈无奈的摇摇头,好笑的叹口气,跟着又是一顿,将“沅沅”二字含在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惊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离开天香阁的时候,小嘴儿撅得都能挂油壶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别惹我”的气息。 忍冬跟在后头,吓得连气都不敢出,直上了马车才讷讷的问:“姑娘,我们要回府了吗?” 卫静姝正憋着气呢,闻言冷笑一声,指桑骂槐道:“不回府还指望着那只铁公鸡请你吃饭不成?” 马车就侯在天香阁侧门前,来来往往皆是嘈杂之声,隔着车壁,却是传来一声笑意:“卫三姑娘客气了,爷一餐饭还是请得起的。” 卫静姝猛的掀开帘子,只瞧见那人依旧白衣白履,仙风道骨,眼角眉梢都是笑,一柄白玉骨折扇在手中转动,见她撩了帘子,倒还点一点头。 “啪”的一声,卫静姝将帘子甩得重重的,只当李君澈不存在,咬牙切齿的吩咐一句:“回府。” 马鞭一扬,马蹄抬起,往卫府行去。 离卫家越近了,卫静姝的心便越是沉,那只花里花俏的匣子也亏得做得结实,不然早叫她抠破了去。 因着是偷偷出得门,马车还从后门入,卫静婉身边的丫鬟洛梅早就候着了,马车才进门,便急行到跟前:“三姑娘可回来了,四姑娘让奴婢等您许久了。” 不等马车里头的人应答,又急急道:“四姑娘正在一览居等您呢。” “四姑娘这般急寻三姑娘可是为着甚个事?”忍冬帘子一撩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复又伸手搀扶卫静姝。 洛梅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知夫人身边的红姑去过一览居。” 卫静姝就着忍冬的搀扶下车,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立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知道了。” 卫静姝出门没多久,红姑就往一览居寻过她一回,卫静婉胆子小,磕磕巴巴的好不容易将红姑糊弄过去,一颗心便提着就没放下。 这会子见卫静姝匆匆归来,立时便红了眼,拉着她就道:“姐姐,你可回来了。” 卫静姝见她红眼,心儿又是一颤,忙问:“怎的了?我不在府里可是出了甚个事?” 卫静婉心里害怕被红姑发现,让母亲失望,咬着唇摇摇头,跟着又点点头,闹得卫静姝越发心慌起来。 她这才道:“红姑方才来过一趟,说是阿娘寻我同姐姐,阿爹……” “阿爹怎的了?”卫静姝整个人神经都崩得紧紧的,只当红姑来寻自个同卫静姝,怕是卫仁不行了,要她们姐妹赶去见最后一面,顿时唬得面色发白,不等卫静婉话儿说完,拔腿就往韶年苑跑去。 “姐姐等我……”卫静婉急急喊得一声,忙跟在后头。 几个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急急跟上。 韶年苑相比早先的嘈杂,这会子却是安静得出,院子里的药香久久未散,丫鬟婆子们也不都晓得忙甚个去了,只正屋外守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 卫静姝整个人就懵了,吓得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个箭步冲进正屋,熟门熟路的便撩帘子进了内室。 那才留头的小丫鬟见这架势唬得一跳,半响都未缓过来。 屋里头的血腥味已经叫熏香覆盖,卫仁躺在榻上,脸上颈脖上,俱都是大片大片的红疹,瞧不出本来面目,只整个人安静又祥和,跟无了生气一般。 “爹……”卫静姝只觉嗓子卡得生疼,眼泪跟那断了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掉,两步奔至榻前,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爹,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女儿可要如何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相看生厌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祸是她闯下的,自是心生愧疚,卫仁又素来宠她,此番皆因自个才造成如此局面,卫静姝自当哭得诚心实意。 “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知错了……” 正是爱美年纪的娇囡囡,哭得伤心起来却见不着丝毫美感,眼泪鼻涕簌簌而下,也不过拿袖子抹得一把继续哭道:“女儿不该在点心里头放花生粉,不该害阿爹的……” “女儿只是想阿爹长些疹子,不是想要阿爹的命的……” “阿爹,女儿错了,女儿不当这样做的,女儿知错了,求求阿爹不要死……” “女儿不想没了阿爹,做个没爹的孩子……” 她哭得狠了,将躺在榻上的卫仁晃来晃去,眼泪糊着眼睛也未瞧见榻上之人蹙起的眉头,只继续道:“只要阿爹没事,女儿愿意拿自个的性命换,阿爹,你活过来罢,女儿日后乖乖听话,乖乖读,再也不闯祸了……” 此情此景委实叫人闻之伤心听之落泪。 卫静婉跟在后头进屋,一见如此情景,自也吓得不轻,明明昨儿还说要等他归来,今儿就天人永别。 小脸儿一白,跟着便跪到卫仁身前,低声啜泣起来,依依呜呜只得一句“阿爹……” 尾随来的小丫鬟们也不明所以,瞧见两位姑娘都哭得跟死了爹般,自也跟着哭,一时间韶年苑的正房只听得一阵阵的哭声。 卫启正陪着前来探望卫仁的李君淳往韶年苑来,将将才行到苑前便叫这悲戚的哭声吓得心肝胆一颤,当下也顾不得李君淳,大步流星往正屋里去。 瞧见的却是卫仁半睁着眼儿,可怜又虚弱的望着一双女儿,声音暗哑:“爹,只想好好睡会,怎的就这么难……” 那哭声顿时戛然而止,仿佛时光定在这一刻,整个屋子出的静。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眼泪还糊在上头,又是欣喜,又是难受,一把扑到卫仁身上,喊得一声“爹”,却是哭得更厉害。 卫启瞧得心惊胆颤的,忙上前将卫静姝拉开,劈头盖脸的教训:“小心着点,阿爹身子才好,别老是毛毛躁躁的。” 卫静姝哭得一抽一抽,想说话却又出不了声,只能点点头,跟着便又吸一回鼻涕,面色倒是没了方才那死了爹的悲惨。 卫启瞧得眉头直抽,又想起一事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一句:“回头收拾你。” 跟在后头进屋的李君淳瞧见这副场景,眉头紧紧蹙起,开口关心一句:“出什么事了?” 眸中却尽是冷漠之色。 目光扫视一周,又落在狼狈不堪的卫静姝身上,只见她衣衫皱褶,发髻散乱,双眸通红,还有鼻涕糊在面上,越发带出几分嫌弃之意来。 李君淳自来便看不上卫家,不过因着未同朝廷翻脸这才瞧着和和气气的,便是今日他代表雍靖王府来探望卫仁,也不过因着朝廷的面子,因着卫家还有利用价值。 真要论起来,卫仁死了便死了,不管谁弄死的,如何死的,他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左右也不过是粒棋子罢了。 卫静姝一眼不错的将李君淳那抹嫌弃看在眼里,心里火气翻腾,只觉一碰到雍靖王府的人,都非黄道吉日。 李君澈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李君淳也是个令人厌恶的。 李君淳看不上卫家,难道她还看得上雍靖王府不成? 卫静姝眼珠子一瞪,愣是恶狠狠的剜了李君淳好几眼,这才瓮声瓮气的哼一声,复又委委屈屈的同卫仁道一句:“阿爹先歇会子,女儿一会来看你。” 说完便拉着一脸懵逼的卫静婉快速离去,连正眼都未落在李君淳身上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从实招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回了一览居,将整个人收拾一番,这才瞧出点人样来。 靠在贵妃榻上叫冬青正给她绞着头发,一双眼儿还肿的厉害,手里翻着一本诗经,却一个字都瞧不进去。 款冬顶着日头从外头打听消息回来,见着卫静姝就笑:“姑娘可别恼了,是世子爷身边的王神医来给老爷看得脉,老爷这会子身子无大碍了。” “王扶柳?”卫静姝嘴巴一撅,自言自语道:“那只铁公鸡不说王扶柳不在他身边吗?” 跟着便又坐直身子:“可晓得是咱们府里头的人去请的还是雍靖王府那儿自个送过来的?” 款冬便道:“是三爷去请的,说是世子爷分外客气,还送了支千年老参给老爷补身子。” “铁公鸡?”卫静姝将这人的名字含在嘴里嚼了嚼,突然就生了几分怒意:“这王八蛋又寻我开心。” “我就知道雍靖王府没得一个好东西。”说着将手里的册拍在案上,越想越是生气。 李君澈明明早就将王扶柳使来卫家救治卫仁,却还同自个兜圈子,将自个当阿猫阿狗似得逗着玩。 卫静姝气得小胸脯起起伏伏的,咬牙切齿的呢喃一句:“等着,我卫静姝呲牙必报,哼!” …… 李君淳打着雍靖王府的名义来探望卫仁,简短的叙几句话,客气的送些补品,茶水倒是喝了一盏,却只字不提卫仁中毒之事。 卫启心中明了,面上客客气气的,也跟着只字不提,复又亲自将人送出府,回了房这才脸色大变。 黄梨木雕花官帽椅的扶手叫他捏得咯吱响,眸中尽是戾气,有着说不出的怒意。 “三爷,三姑娘着人来传说,说是想见您……”房里头寒意森森,贴身伺候的小厮也没敢进屋,只在门外通报一声。 “让她过来。”卫启应得一声,这才闭上眼儿,再睁时那股子戾气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往昔那股子浪荡不羁。 卫静姝就在二门处候着,得了信便往房去,速度倒也快。 她晓得自个此番闯下大祸来,倒也老老实实来认错,一进门便耸拉着脑袋:“三哥,我知道错了。” 卫启抖着腿,唇边挂着不着边际的笑意:“错哪啦?” “不该将花生粉掺进馅料里,害得阿爹险些没命……” 卫仁的却是吃了那掺合花生粉的汤圆才起得一身疹子,可那些个花生粉并不能要他的命,真正要命的自然另有他物,不过刚好同花生粉撞上了,才叫卫仁早些发作罢了。 卫启倒也没有责怪卫静姝的意思,只好的问她:“你作何要将花生粉掺进馅料里?” 卫仁同卫静姝两个吃不得花生,府里头这些年从不将任何同花生有关的往二位主子跟前摆,卫静姝明明晓得这事儿,还明知故犯,这其中必然有甚个因由。 卫静姝自也想到自家三哥必然有此一问,早就打好了腹稿,张口便委委屈屈的道:“我听说阿爹又要竞王府的扩马场,我不想他去,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只没想到那花生粉这般厉害,险些要了阿爹的命。” 不等卫启再问,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阿爹如今一年到头没得几日在家的,也没得幼年时那般疼爱我了,我不想他竞甚个扩马场,只想他多些时间陪陪阿娘同我跟妹妹。” 她一双眸子水汪汪,又是一副委屈得模样,瞧着也不似说假。 可偏偏卫启一眼就瞧出她说得半真半假,信不得。 手指扣着案几,发出一声声闷响,卫启也不接先头的话,只皮笑肉不笑:“听说你今儿在阿爹跟前起誓,日后乖巧听话,好好读?” 眼波流转带着几缕风情:“三哥我没什么本事,人脉却是广,不若替你举荐几位先生,好好将先头落下的功课都补上去。” 卫静姝吓得身子一缩,连连摆手:“三哥,做人不能这般绝,凡事留条后路。” 她当着卫仁的面这般说的时候,只当自家阿爹真的死透了,说的时候是诚心诚意的,可这会子晓得是乌龙一场,自也后悔不已,叫她认真读,等同要她的命一般。 偏偏卫启就抓住了她的命门,闻言轻笑:“三哥的后路多着呢。” 他眉头一挑,其中意思再明不过。 卫静姝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卫启,只可惜半分杀伤力都无。 兄妹二人对峙半响,卫静姝败下阵来,只得从实招来:“为了阻止阿爹同雍靖王府有过多牵扯……” “你为何有如此念头?当有因由才对?”卫启有些诧异,倒也没想到这一茬。 他只当卫静姝心思单纯,整日里头犯愁的都是些小姑娘家的事儿,卫家那些个事儿只怕晓得一星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卫静姝低着头,粉色的鞋尖在青石板砖上画着圈,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如何开口,那些个卫家同雍靖王府牵扯过多的弊害她也没办法解释。 她一个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远见,左右不过靠着自个多活一世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怪不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不说话,卫启便也有耐心等着她,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案几上,敲进人的心里。 房里头静谧无声,仿似落针可闻。 晓得今儿总要说出个缘由来,卫静姝也不敢在胡说八道。 只认真的思忖一番,依旧半真半假的开口:“三哥还记不记得三月三那日,许家姐姐被马踩踏使身子受损?” 三月三跑马场的那件事儿闹得那般大,卫启自然晓得,只不明这与卫静姝有甚个关系? 可到底只点一点头,示意她继续道。 卫静姝叹口气,好似鼓足莫大的勇气般:“那日许家姐姐想要出风头,许锦珍同陈念薇便想同我换马,被我拒了……” “那日,我偏又觉得身子不适,未曾上场,后头便出了许家姐姐那样的事。” “许家姐姐乃是雍靖王府二公子的心头好,自是不愿叫许家姐姐受委屈,挖地三尺也要寻个凶手来。” “偏我同许锦珍起过争执,便也叫二公子怀疑上。” 这些个事儿是她最近这些日子在院里头旁敲侧击打听到的,许锦容出事之时,李君淳就同个疯子一般,不论谁家的,但凡同许锦容有些许牵扯的,都叫牵连了。 卫静姝那些日子不曾去院,自然不知有人私下打听她,后头才晓得因着自个那日同李君澈一处下棋,这才逃过一劫。 这些个事儿虽然过去了,可卫静姝眸中依旧迸发出一丝恨意,前生今世,她甚个都未曾做过,却一世背了黑锅,一世叫人怀疑。 卫启不曾错过她眼中的那抹恨意,他心头一震,整个人坐直身子来,将这事儿前前后后的想得一回,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问:“上巳节那日,你同谁一道?” “同世子爷,我晨间撞了他的马车,他闲的慌了,着人请我去同他对弈,算是赔礼……” 这些个事卫静姝也不瞒他,左右随意打听一番便能打听清楚。 “李君澈!”卫启呢喃一句,复又一叹:“怪不得……” 至于为何口出此言,便不明所以。 李君淳对卫家不满已久,却为人狠历,若非那日卫静姝同李君澈一道,就算自家妹子再光明磊落,也要叫他扣个屎盆子上去。 卫启心中满是后怕,三月三那日,事儿闹得虽大,可他到底没往心里头去,一是出事之人同他无甚干系,二个许锦容又是姑娘家,他不好打听。 自也不晓得后头李君淳干的那些个事。 想来那时卫静姝来寻他帮忙打听许锦容的伤时,怕是有了警觉,偏生自个也没想那一处去。 此番他看着卫静姝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样了,只当自家妹妹是个心思单纯,粗心粗意之人,如今瞧来,到底是姑娘家,也有细心之处的。 卫静姝一瞧卫启这模样就晓得他信了,心下一松,便又骂道:“所以,我不想阿爹跟雍靖王府有甚个牵连,那一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俱都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 又鼓着嘴巴告状:“还有君澜郡主,就会在院欺负我,偏生我又不得先生喜欢,欺了也没人帮我说话。” 卫启心里装着事,这会子也没得心思听她诉苦,挥挥手就赶人:“别以为抱怨几句,就不用去院好好读了,赶快回去。” 卫静姝逃过一劫,自个也唬得一身冷汗来,哪里敢多待,哼得一身,立时转身就走。 房里又回归了平静,卫启目光涣散半响,这才唤得四时进屋:“你去查一查许家大姑娘三月三被马践踏,到底落了甚个病症。” 顿了顿又道:“顺便查一查许家最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试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启面上瞧着是个不着调的二流子,可真要论起本事来,他一点不比卫家那些个呆子差。 前世,卫家被定十二宗罪,整个璟国公府被抄,卫家那些人被推上断头台那日,也就是卫静姝这个三哥,带着人在刑场劫走了年幼的卫籍。 尽管后头卫启同卫籍依旧没逃过一死,可不得不承认,卫三爷确确实实是个有本事的。 此番卫静姝在他跟前很是给雍靖王府上了一回眼药,便也跟着心安几分,她就不信依着卫三爷这性子还真能坐视不理? 卫仁身上的毒解了,可身子却好得没那般快,红疹也消得慢,日日便还在府中养着。 雍靖王府扩马场的事儿,到底没落到卫家,依旧还叫许家得了去。 卫静姝心事落了,心也宽了,后头仔细想想还是自个见识太浅短了,依着雍靖王府办事风格,压根就不会将扩马场放到卫家手上。 卫家是什么?那是旌德帝放在雍靖十州的眼线,虽然能利用扩马场使卫家同旌德帝生嫌隙,可同样也是送了个把柄到卫家手里。 经此一事,卫静姝自个也吃上了教训,每日里当真乖乖的去院读,下学归来便同卫静婉一同到卫仁榻前伺疾,好弥补自个干下的蠢事。 只是她不晓得,也无人告诉她,卫仁实际是中了毒,叫花生粉提前催发了。 不管她晓不晓得都好,卫仁每日叫女儿孝顺着,心情也是美美的,至于花生粉一事倒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卫家一时风平浪静,还同往日一般。 可历山院却掀起了一场并不为人知晓的风波。 卫静姝被李君淳这个活阎王拦住了。 卫启在后头查探雍靖王府同许家的事儿。 同样的李君淳也在查探卫仁因扩马场一事被人投毒,却又提前毒发得救一命之事。 李君淳这人素来多疑,自然也不会相信世间那等巧合之事,他查到是卫静姝给卫仁投了花生粉。 可卫静姝为何要这般做,却又是个无解之题。 是以,当他在院瞧见卫静姝的时候,满眼都带着审视,试图从卫静姝眼里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卫静姝先头才吃了个亏,这些时日脾气收敛了许多,见李君淳特意拦住去路,还笑一笑,让出大路来:“二公子请……” 李君淳并没有看到他想要东西,自个也忍不住嘲讽,不过个十多岁的姑娘,又如何有那等心计。 唇边带着讽笑,同她插身而过,却又突然顿住脚步,故意试探她:“你在试探我,为何?” 卫静姝面上都笑得僵硬了,却等来李君淳这么一句话,当下便没忍住暴脾气,冷笑一声:“二公子,你真当自个是香馍馍不成?” “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还长着一副小人心肠,谁有功夫去试探你。” “那那些个模样俊俏的公子不好看,还是外头的世道不好玩,偏偏想不开花心思在你身上。” “二公子若是没得自知自明的话,可以借君澜郡主的镜子用一用,毕竟对您有好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谣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这人,平素也算不得甚个刻薄之人,这些时日她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可这会子见着李君淳这般不要脸的往自个脸上贴金,不骂上两句心里头着实不舒服。 而李君淳从卫静姝说的第一句开始,脸色便黑得如锅底灰一般,他是疯了才对这么个泼辣的姑娘试探,就她这样的性子,还用试探,简直是侮辱了他的智慧。 “卫静姝,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他几乎是捏紧拳头,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话的。 “知道啊,不就是雍靖王府的二公子,如何?说不得了?” 这会子卫静姝正骂得起劲,就算李君淳脸色再难看,也浑然不放在心里。 前世,她怕李君淳怕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处处讨好,可到后头,她一样没落得个好结果。 反正最坏的结果她都经历过,还怕个屁,再坏还能坏过前世不成? “雍靖王府的二公子了不起啊,雍靖王府的人都高人一等了?你在这儿大放厥词,侮辱我的人格,践踏我的尊严,我还不能骂回去了?” 李君淳的面色更加黑了几度,一双眸子满是狠历,若是能杀人,只怕卫静姝早就死透了。 可这儿是院,若他一个大男人同个小姑娘骂架,叫人瞧见也委实难看,便只得压下怒气,心中默念一句:被狗咬了,犯不着亲自咬回去。 转身便要走。 卫静姝浑然不将他那副臭脸瞧在眼里,腮帮子鼓鼓,叉着腰,很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气势:“我就讨厌你这种虚伪的人,一个肠子绕绕弯弯,直直白白的说句话能要你命吗。” 眼见他要走,又想起那日他嫌弃的目光,恶狠狠的道:“还有,请你以后千万别去我家,你看不上我们卫家也就算了,谁也没稀罕让你看得上,可你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同我们卫家交情甚好的模样来,你难道不恶心吗?我瞧着也恶心。” 她是抱着今日不骂过瘾他日便没得机会的心态,就算人走远了,嘴巴也没停下来:“好心你日后出门看看黄道吉日,别再叫我瞧见了,每每瞧见你就觉得晦气得很。” 跟着又一跺脚,喊得一句:“雍靖王府的二公子!”鄙夷意味十足。 李君淳到底还是少年模样,自小到大也从未叫个姑娘这般骂得没皮没脸的,双手拳头捏得咯吱响,若非卫静姝是个女儿身,这会子只怕早躺下不省人事了。 卫静姝眼见那人的身影行得越来越远,哼哼两声,这才离去,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别再让我瞧见,不然见一次骂一次。” 可这话也不过嘴上说一说,哪里就真个见一次骂一次的。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叫隐在不远处的几个姑娘瞧着正着,都是些读圣人的大家闺秀,没哪个不瞪着眼儿,张着小嘴一副惊讶模样的。 谁能想到,卫家的姑娘这般大胆,连雍靖王家的公子也敢骂; 也没人想到,雍靖王府的二公子,被个姑娘骂成这样,还只能负气转身就走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很快便传得到处都是。 倚窗修剪盆栽的李君澈听到时,已经是叫人添油加醋传烂了的,他低着头,听得观言有声有色的复述一遍,仿似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他“噗哧”一声,眉眼间的笑意霎时散开来。 “也就这野猫见了不喜的人就抓。”跟着又摇摇头:“这性子,日后可不得吃大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动摇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院是个读圣贤明事理的地儿,可里头的学子也都是吃五谷长大的,自也免不得俗。 卫静姝在院辱骂李君淳一事,从最初的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成了后头的恬不知耻,痴心妄想。 那些个不实的谣言见风就涨,越演越烈。 素来同卫静姝脾气相投的章宝珠因着这事同别个扯了一回嘴皮子,私下便同卫静姝道:“你可千万别真个同那二公子有甚个,不然我这嘴皮子岂不是白扯了。” 有人护着她,卫静姝心里头自然是欢喜的,闻言嘻嘻一笑,挽着章宝珠连连保证:“你放心绝对不白扯,就凭他那副尊容?上门入赘给我,我都是不屑的……” 卫静姝如此夸大其口,章宝珠也不觉如何,反倒如有荣焉。 …… 祥瑞金兽熏炉香气袅袅,琴案前端坐一妙龄少女,那少女一袭翠绿雪缎月华裙,三千墨发只用一支碧玉瓒凤钗松松挽起,精致的面庞不施粉黛,俏丽出众,又带着几分愁丝,越发叫人移不开眼。 纤纤素手轻拨琴弦,琴音袅袅,悦耳动听。 许夫人立在屋前,唇角带笑,静静聆听,直到那琴音叫一阵咳嗽声打断,这才眉头一蹙抬脚进屋。“你身子不好,当多休息,没得整日摆弄这些劳神的玩意。” 许锦容闻声抬头,强行压下咳嗽,冲许夫人一笑:“整日里在屋里待着,也没得甚个打发时间,便随便弹两曲罢了,算不得劳神。” 她从琴案前起身,将许夫人迎到玫瑰椅上,又亲自捧了茶递到她手上:“这些时日叫娘操心了,委实是女儿的不是。” 许夫人接过茶碗,顺手搁在案几上,对自家女儿越看越欢喜,拉着手唤她坐下:“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谁让你是娘的女儿呢。” 又一叹:“眼见就要出嫁了,娘还真舍不得。” 说起亲事,许锦容面上露出几分羞意,跟着眼神又是一暗,有几许低落:“女儿也舍不得娘,女儿不嫁人了,日后陪着娘……” 许夫人不过随口一叹,虽说是有几分不舍,可这门亲事是雍靖王府,就算再不舍也舍得。 见许锦容神色不虞,倒也晓得她心思,点一点她:“光说胡话,真要不嫁人,娘估计都要愁死。” 又安慰她:“你放心,娘心里都有主张呢,不会叫你吃亏的。” 许锦容只是点头,却不做声,她晓得许家的打算,心中未必欢喜,可也算得是最好的打算了。 这事儿必然是没得回旋的余地了的,许夫人又说得几句安慰的话,便也不在这上头做文章,只拉着许锦容道:“我见你如今身子大好,气色也养回来的,在府中憋得这许多时日,不如还去院跟着上几日学。” 又道:“倒也不必劳累,只每日一道去,觉得不大好了,便回来。” 卫静姝同李君淳的谣言是许家几位姑娘凑在一处说小话叫许夫人听见的。 虽然许锦心当下辩解道:“母亲,院里头是有这么个谣言,可到底做不得实,姐姐已经同二公子定下婚约,卫家妹妹又是个知情识趣的,断然不会起这些个心思。” 又道:“二公子也是个担当的人,倘若别个真对他有甚个心思,也不会叫人得逞了去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处处替人着想,可又内藏玄机。 可许夫人听了更加往心里去,许家这么多年不上不下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桩同雍靖王府的亲事,自然是要巴结得紧紧的。 那些个谣言不管实不实,她就是不放心,这世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那不要脸的玩意将李君淳的魂儿勾去了,那日后哪里还有许家落脚的地。 这不,立时便想到要让许锦容回院去,不说别的,她同李君淳的亲事那是铁板定钉了的,就差个婚期了,如今只消她往院走动走动,那些个敢有心思的,自然要收敛几分。 许锦容虽在内宅养病,可几位妹妹日日都来探她,那些个谣言,她自然也听得几句。 此番见许夫人如此打算,便立时心生不喜,她同李君淳情意相投,自然信他。 且那卫静姝,她也是打过交道的,那样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儿来。 尽管晓得许夫人是为她着想,可还是劝道:“娘,外头那些个不过是谣言,信不得的。” “卫家妹妹虽是个性子跳脱的,却也是个知礼数的,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儿来,只怕其中有甚个误会,叫人误传了。” 又道:“卫家妹妹也是姑娘家的,您让女儿在这风头上回院,岂不是坐实那些个谣言,日后可叫卫家妹妹如何见人。” 许夫人正是为这事着急上火,可瞧自家女儿如此不开窍,很是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将人想得太好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手足都还相残呢,更莫说一个外人。” “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真是没得苗头的事儿,又怎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又叹道:“也是娘平日里头将你护得太好了,不懂人世险恶,这世间多少人未达目的不折手段,哪里人人都似你这般善良。” 许锦容不接话,可委实不喜这番做派,她是个面皮薄的,又将李君淳放在心上,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回院,少不得叫他以为自个不信任他。 可许夫人却不这么想,但见女儿劝说不听,便又换了坐姿,继续同她说道:“你这孩子,一根筋,钻进牛角尖里头去了。” “你这会子回院也没甚个不好的,先头你受了伤,外头好些人便在打听你到底伤着哪儿,要不要紧,此番若是回去露个脸,倒也叫那些个有心人瞧一瞧,死了那份心思。” 说起三月三那日落下的伤,许锦容面色就是一白,咬着唇不发一语,纤纤素手紧紧拽着衣摆,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许夫人见此法有效,便继续往她伤口撒盐:“你也不想想,若是叫外头人晓得你身上的伤,岂不个个费尽心思,到时候真有甚个心思活络的,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成了事,你日后便是哭也没得地儿哭。” 许锦容眸中含泪,语气坚定:“不会的,他不会如此对我的,他说过……”可一对上许夫人的目光,便又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世事如棋,往后的事儿谁都不准。 纵然许锦容再是信任李君淳,可这一刻也动摇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身上落下的伤。 “娘,我知道了,我会去院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山鸡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锦容从新回院那日,已经是四月初始的第一日了,李君淳一早便往许家接了她,亲自送去院。 她坐在马车里头,竖着耳朵半响也没听到骑马跟在外头的李君淳说话,一颗心噗噗狂跳,手心都是汗,到底没忍住掀了帘子唤得一声:“淳郎……” 李君淳侧过头来,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应得一声:“我在。” 许锦容却越发紧张起来,小脸儿煞白,眸中隐隐含泪,这模样越发我见犹怜:“淳郎,我,我……” 她是有龌蹉心思的,自然难以说出口,“我”得半天,一句话也未说出口,只咬着唇默默落泪。 李君淳见她如此模样,立时便缓了神色,叹息一声,安慰道:“你不必觉得心中难过,我自晓得你的为人。” 又道:“你没有做错甚个,无需如此。” 他越是如此体贴温情,许锦容便越是收不住泪,只觉无脸面对他,帘子一放,捂着脸儿低声啜泣起来。 李君淳眉头微拧,心中越发后悔那日作甚平白无故拦住卫静姝那个小辣椒,白白牵连后头这些事儿。 他对车夫打个手势,马车行进一条隐秘的巷子里,这才下马钻进马车之中。 随身伺候许锦容的踏雪抬眸见李君淳,担忧的道得一句:“公子快劝劝姑娘吧。”跟着便识趣的坐到外头。 李君淳爱怜的叹息一声,坐到许锦容边上,将她揽进怀里:“容儿,你不必如此自责,自始自终错的都不是你。” “我,我……”许锦容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哭得越发厉害,又怕哭出声来叫李君淳不喜,只得咬着唇尽量压低声儿。 李君淳轻抚着她的后背,再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锦容将心中那些个憋屈同担忧都哭了出来,这才收了声。 她趴在李君淳的胸膛上,也不敢抬头,一双眸子又红又肿,很不好意思的开口:“淳郎,对不住,我失礼了。” 李君淳轻笑一声:“再过不久,我们就是夫妻了,日后你的喜怒哀乐,我都将看在眼里呢。” 温暖的手掌依旧一下一下的抚着许锦容的后背,他轻声道:“容儿,你要记得,日后你是我的妻,是雍靖王府的二少夫人,不必看人脸色行事,想做甚个就去做,不想的便也不必委屈自个。” “我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对你有所看轻,你相信我,同样的我也相信你。” 李君淳说起煽情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许锦容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觉得羞耻,可到底将那些个委屈都压下去,乖巧的点头:“嗯,我会的。” 复又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可我娘不放心,所以我才……” “我明白的……”许锦容话音还未落,便叫李君淳劫了话头。 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此时此刻,李君淳看中的真的是许锦容这个人,而不是许家。 马车到达淑女苑的时,许锦容已经恢复如常了,踏雪同她敷了眼睛,又抹了点脂粉,重新整理了发髻,倒也瞧不出有甚个不妥。 因是将将踩着时辰赶来的,碰巧同各家姑娘一道。 又见李君淳护驾,那些个看戏不怕事大的,心思一转便又同卫静姝那一桩牵扯上。 被关了好些时日的陈念薇也才早两日放出来,这会子见着许锦容,自是上前姐姐长姐姐短的一阵寒暄。 末了又瞅着李君淳的神色,指桑骂槐的道:“锦容姐姐回来院,我便放心了,这些日子你不在,那山鸡都想借着风成凤凰呢。” 谁是山鸡,大家自然心知肚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挨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陈念薇是商户之女,刚踏入历山院时,也是八面玲珑处处讨好的性子,手上也大方得很。 可那些个世家姑娘多有几分傲气,又见她满身铜臭,便越发瞧不上眼,除却一个爱贪些小便宜的许锦珍,大多都不爱搭理她。 卫静姝脾气不好,又是个嘴上没把关的人,见她小家子做派,倒也说得几回,却越发将人得罪得很了。 虽然陈念薇早些时日还被禁足在家中,可如今许锦容同李君淳的亲事已定,她素来又同许锦珍交好,自然也将自个化作许家一派,损起卫静姝来,自然不嘴软。 这会子她骂卫静姝是山鸡,便越发叫人想起那些个谣言来。 许锦容听着不喜,眉头微蹙,神色间有些不悦,侧眸瞧得李君淳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训道:“念薇妹妹这些时日没来院,只怕将先生教的都忘了罢。” 陈念薇也是人精,如何听不出这话中意思,又晓得许锦容这人素来一副菩萨心肠,讪讪一笑:“是我失礼了。” 许锦容没再说话,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眼见时辰不早,便又冲李君淳一笑,面上带着几分羞涩:“公子有事便先忙吧。” 李君淳晓得她面皮薄,也不点破,勾唇浅浅一笑,点一点头便转身离去。 几位姑娘这才一道往淑女苑课室行去,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跟在后头的卫静婉。 卫静婉是跟在许锦容的马车后头进来的。 卫静姝这些时日好了伤疤忘了疼,懒劲又发作了,一大早的赖床迟了出门不说,还进院就寻了地儿偷懒。 卫静婉一进来就听到陈念薇含沙射影的骂自家姐姐是山鸡,她心中自然是气恼的,可胆子又小,也不敢在人前闹腾,只快行到课室了这才拉了陈念薇的衣袖。 陈念薇正狗腿的跟在许锦容后头,叫人拉了衣袖,脚步一顿,心头生了几分恼意,一转头又见是卫静婉,便更加不屑。 可她不似许锦珍没得头脑,这会子心里虽不喜却还端着笑:“卫家妹妹寻我有事?” 卫静婉涨红着脸儿,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小心脏噗噗狂跳,鼓足了勇气道:“陈念薇,你跟我去寻姐姐道歉。”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陈念薇立时便懂了,目露鄙夷,用力将自个的衣袖从卫静婉手中拽回来:“卫静婉,你一大早的可是没睡醒,要我同卫静姝道什么歉?” 先头陈念薇要顾虑着卫家的家世,不会明着翻脸,可如今她靠的是未来的雍靖王府二少夫人,自觉高人一等,更何况卫静姝如今名声极差,她便越发不将卫家的姑娘放在眼里。 卫静婉年纪小,没得陈念薇那般花花心思,还当她不晓得自个说了甚个话,才有此一问,瞪着眼儿替卫静姝辩解:“你方才说甚个山鸡凤凰的本就是辱人名节之语,我姐姐行的正坐得直,你如此污蔑她,可不得道歉。” 陈念薇却是讽笑一声:“我有点名道姓说卫静姝是山鸡吗?你自个对号入座倒怪起我来了。” 跟着又道:“再者,就算我说卫静姝是山鸡又如何了?她自个不要脸想往二公子跟前凑那么多人瞧见了,如何就我辱她了?” 上课的先生还未来,课室外头两个姑娘的声儿也不小,一下子倒也惹了好些个姑娘出来看好戏。 卫静婉嘴巴不利索,说不过陈念薇,气得眼圈发红:“我姐姐甚个时候往二公子跟前凑了?你是左眼瞧见还是右眼瞧见的。” 又说她:“没凭没据便在这儿嚼舌根,可不是辱人名节。” “甚个叫没凭没据了?”陈念薇叫她都逗笑了,打眼瞧得一回课室里头几个坐得不动的许家姑娘,便笑:“我虽没亲眼瞧见,可好些姐妹瞧见了,难道还冤枉卫静姝了?” “卫家一门还说甚个世代读人家呢,如此没皮没脸的事儿都干得出,简直同那勾栏苑里姑娘差不多。” 勾栏苑是什么地方? 这一句委实骂得狠了,卫静婉气得眼泪簌簌的掉,却也咬着唇不甘示弱:“你才同勾栏苑的姑娘一般呢。” 陈念薇脸色一变。 卫静婉又道:“你同别家公子私相授受,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她指着陈念薇腰间的荷包:“你这荷包里头装着严家哥哥送的玉扳指。”又道:“你还送了一方帕子给严家哥哥当回礼……” 此言一处,其他几位看热闹的姑娘,立时七嘴八舌起来。 士农工商。 陈年是商户,自然低人一等,陈念薇能进历山院也是因着陈家出了大把银钱塞进来的。 她在历山院,见识了甚个叫狗眼看人低,自是做梦也想嫁个世家子弟。 暗送秋波,私相授受这等龌蹉事儿,自然也做过。 只这会叫卫静婉当面拆穿,也吓得不行,虽是面色发白,却还气势汹汹,抬手便一个耳光下去。 “当真是有本事,这等龌蹉之事都敢往我头上栽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护短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今儿卫静婉在课室外头挨得那一耳光,叫所有姑娘都看傻了眼,卫家的姑娘名声虽然不好听,可在云州也算是有体面的,叫个商女说打就打了,只怕还是头一朝。 章宝珠年纪稍大一些,也不同卫家姐妹一个课室,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卫静婉面上已经落了巴掌印,她一把将人护在身后,瞪着眼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章宝珠素来同卫静姝同仇敌忾,欺负卫静婉就相当欺负她,当下便要替静婉报仇打回去。 只她还未动手,陈念薇自个便捂着脸大哭起来:“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连亲事都没得着落,今儿个叫静婉妹妹这般泼脏水侮辱,日后还如果见人。” 又佯装要往墙上撞:“我不如死了算了……” 本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小姑娘,哪里就真能叫她撞墙了,这个劝一句,那个劝一句,倒真个成了卫静婉的不是。 陈念薇也不是真要撞,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可她这么一闹,章宝珠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再出手打人了。 只苦了卫静婉,明明挨了打的是她,受了委屈的也是她,可这会子她倒成了罪人,咬着唇心里不甘,才要开口,却叫章宝珠拦了:“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卫静婉信极了她,这才将满腹委屈都吞下肚。 说起来闹这么一出还是因着许锦容而起,如今闹得这般不像话,她也没办法独善其身,叫许锦心扶着出来,两厢温言相劝一番,众人这才散去。 这事儿一时间倒也不了了之。 卫静姝晓得自家妹妹挨打的时候,已经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晨间从府里出门晚,临到院时,好巧不巧的瞧见李君淳护送许锦容来院,她心里不待见,又犯了懒筋,连面都未露便寻了个地儿躲闲。 如今正直四月初,上朝躲在树荫有风的地儿倒也还能待得住,到得午时,便已经热得人冒烟了。 卫静姝委实没得地儿躲了,又腹中空空这才算着时辰去膳堂用膳。 卫静婉性子柔弱,平素同别个同窗连红个脸都不曾,今儿为着卫静姝挨了陈念薇的打,一双眼儿早哭得红肿。 此时叫章宝珠拉着一道坐在膳堂,拨弄着碗里的白米饭也如同嚼腊。 卫静姝眼神好,老远就瞧见章宝珠同卫静婉坐在一处,她也没个规矩,蹦蹦跳跳几下坐到二人身边。 “这还未到五月的天时,就热得……”一句话还未说完,卫静姝便是脸色一变,捧着卫静婉的脸就问:“谁打的?” 消失了一上朝的卫静姝突然出现,叫卫静婉那一肚子的委屈立马便涌了出来,往她怀里一扑,喊得一句:“姐姐……”便哭哭啼啼没句话了。 章宝珠冷哼一声:“被狗咬了呗。” 复又带着满腔怒气将今早之事说得一回,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真个恨不得将陈念薇那小贱人撕烂了。 卫静婉哭得一抽一抽的,拿帕子抹了脸便道:“她算什么东西,还敢那般辱骂姐姐,我委实气不过……” 又道:“我没有诬赖她,我是真个瞧见她同严家公子私下相见,还互赠东西……” 陈念薇甚个德性,卫静姝自然是晓得的,不过是个攀炎附势的狗罢了,平素她不将这人放在眼里,那是没触碰自个的底线。 只没想到,她不夹着尾巴做人便罢了,还敢欺负到卫家的头上来,当真以为攀了许家的高枝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 卫静姝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却是最护短,自家的妹妹,自个如何欺负都好,几时就轮到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欺负了去,更莫说还是叫人打了。 她瞪得卫静婉一眼:“没用,咱们还有个贵妃姐姐当后盾呢,你还能叫个小贱蹄子欺负了去。” 又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先不论别个,只管护好自个莫要受伤了,其他的,姐姐都会替你讨回来。” 叫这事儿打得一回岔,卫静姝也没得心思用膳了,让章宝珠替她告个假,便拉着卫静婉先回府了。 章宝珠也气着,见卫静姝就这么走了,还道:“就这么算了?” 卫静姝头也不回,冷哼一声:“想得美!” 跟车伺候的落梅同忍冬都进不得院,只侯在外头,等下学时辰到了,这才又伺候两位主子回府。 卫静姝不学无术,平日里提前回去也是常有的事,两个丫鬟也都见怪不怪。 可今儿个一向乖巧的四姑娘也一道提前出来了,且还肿着眼红着脸,立时便叫两个丫鬟吓得不轻。 卫静姝脸色犹如黑炭,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跟着又吩咐落梅同忍冬想法子给卫静婉敷下脸。 到底是在外头,东西也没得那般全,只得拿了帕子湿了水贴在面上,好叫舒服些。 落梅眼圈红红,骂道:“天杀的,这等毒手都能下。” 卫静婉一听又跟着想哭,她虽是庶女出身不假,可她姨娘是个拎得清的,主母又是个善心的,自小到大卫静姝有的,她也有,同嫡女也无甚区别,自也养得娇气,虽偶有叫姐姐欺负,可挨打却还是头一回。 卫静姝瞧她那一副怂包样就恨铁不成钢:“有甚个好哭的,他日打回去就行了。” 她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过得几日,陈念薇还真就栽到她手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抓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陈念薇伸手打人的时候还不觉有甚个,等冷静下来这才有些后怕。 她到底是商女出身,再是装腔作势也有自卑心,此番打的又是卫家的姑娘,就算背靠许家她也怕被报复回来。 更何况卫静姝那疯子素来是个护短的,真要闹出什么来,她未必就斗得过人家。 一连好几日,陈念薇都心惊胆战的,可她又不敢告假在家躲着,生怕叫别个寻着由头抓住把柄。 她将身上关于严家公子的信物藏得实实的,日日跟在许家几位姑娘身后进进出出,纵然别个不搭理她,她也厚着脸皮。 与陈念薇的紧张相比,卫家两姐妹算是淡定得多,每日还依旧上学下学,既不在院寻陈念薇的麻烦,也不恶语相向,瞧见她跟没瞧见一般,仿佛那日之事压根不存在。 如此过得几日,陈念薇还当卫家姐妹当真忌讳许家,这才得过且过,心里才松口气,结果就叫人套了麻袋。 那日下着毛毛细雨,下学从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路上也不甚好走,马车赶得也慢。 许家几位姑娘分了几辆马车坐,俱都安然无恙的经过院三里外的那片林子,偏偏陈家的马车就卡在泥泞里头了。 许锦容因身子不好,连午膳都未用,便叫许锦心陪着回了许家。 同陈念薇交好的许锦珍还在对外称病,许家其他几位姑娘俱都看不上她,是以陈家的马车有没跟上自然没得人注意。 卫静姝等的就是这么个时机。 陈家的马车被卡在泥泞里动不得,赶车的车夫必然要下车看看情况,那车夫一跳下车辕便叫卫静姝一棍子打晕了去。 马车里头只得陈念薇同个小丫鬟绿颚。 外头半天没得动静,绿颚自然探出身子询问一番,可她还没瞧清眼前状况便两眼一黑甚个都不知晓了。 车夫同贴身丫鬟都没得声响,偏陈念薇还心大得很,坐在马车上头喝着茶,翻着册。 车帘撩起她还当是绿颚回来了,问得一句:“可如何了?” 只话还未说全,便见眼前一蒙面黑衣人,立时吓得惊叫一声,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还未来得及喊第二声,便塞了嘴巴,套了麻袋叫人拖进了林子里头。 那林子算不得深,卫静姝同章宝珠也不说话,只对着套进麻袋里头的陈念薇一阵拳打脚踢,瞧着很是解气。 卫静婉就站在不远处放风,瞧见这番情形,吓得小脸儿都白了,抓着落梅细细声的问:“会不会出事?” 又道:“到底是姑娘家的,万一有甚个可如何是好?” 落梅瞧得可认真了,恨不得自个也上前去踹两脚,见自家姑娘这般良善,便压低了声儿劝道:“姑娘放心,三姑娘同章家姑娘心里头都有数。” 又咬着牙道:“那陈家姑娘打姑娘您的时候,可丝毫不曾留情呢。” 卫静婉不由得摸向自个的小脸,咬着唇儿,再没说话,可一颗心却提在嗓子眼。 卫静姝说要替她打回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没想当真不是说说的。 可若是叫人发现了,或是叫陈家查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然而卫静姝丝毫没得这般觉悟,同章宝珠一道打爽了,两人还咧嘴一笑,若不是有所顾忌,当真恨不得立时拍手称快。 眼见差不多了,也不敢耽误,卫静姝顺手从陈念薇腰上取了一条腰封塞进怀里,又往她身上踢得一脚,这才同卫静婉聚首,一道离去。 她们的马车停在林子对面的一处隐蔽之地,此番还得绕出林子往对面去。 几人从林子里头行出来,确定陈念薇听不见了,章宝珠这才敢说话,捂着嘴儿咯咯笑:“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等事儿,当真是有趣极了。” 又扯了卫静姝身上那黑衣,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你这套行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又问她:“你在哪搞来的?回头我也去整一套来……” 卫静姝一把拍开她的手:“去去去,别闹,赶紧走,一会叫人瞧见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卫静婉整个人崩得紧紧的,一双眼儿四处瞧,就怕叫人瞧见了,闻言忙拉了章宝珠:“好姐姐,有甚个话咱们回去再说,先离开这儿才是真的。” 章宝珠一肚子的话都想说,可见卫静婉这般胆小害怕,到底憋住了,冲她做个鬼脸,道得一句:“怕什么……” 说着便咯咯笑的往前跑去,只将将行到林子边缘,脚步却是一顿,面色立时沉了下来。 “陈家的马车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废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急跑几步,打眼一瞧,陈家的马车同那车夫以及小丫鬟绿颚都不见了。 她好歹是多活一世的人,抓了陈念薇,自然也不会将陈家的马车就那般大摇大摆的放在路中间,可几个人到底都是姑娘家,只勉强将那两人搬进马车里头,又将马车赶进林子里头,将马儿拴住。 可这会陈家的马车却不见了? 卫静婉吓得微微发抖,抓着卫静姝忙道:“是不是叫人发现了?” 又自说自话:“这可如何是好?” 章宝珠也有几分怕,一咬牙立时叮嘱道:“记得,千万不要承认,打死都能承认……” 卫静姝没说话,只觉鼻尖绕着一股子熟悉的香气,四下瞧得一回,蹙着眉头往前几步,果然见挂着雍靖王府徽记的马车停在路边。 章宝珠同卫静婉跟在跟后,打眼一瞧吓得一跳,两个小姑娘哆哆嗦嗦的,连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卫静姝暗骂一句晦气,转过身来便吩咐章宝珠同卫静婉:“从那头出去,别叫人发现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卫静婉眼圈发红,拉着卫静姝的衣袖:“姐姐,你不能去,事儿是咱们一道做下的,哪里能叫你一个人担了,要走咱们一道走。” 章宝珠连连点头:“就是,我们跑了,丢你一个人在这,岂不是太没义气了。” 卫静姝气得眼儿一瞪:“赶紧滚,别在这儿添乱。” 又道:“左右不过打了陈念薇几下,就算叫雍靖王府的人发现了,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说着也不管她们,几步上前走到明处。 天儿还未全黑,却也暗得很,毛毛细雨早叫她沾了一身湿。 她眯着眼儿瞧见坐在车辕上的是观言,也不客气,道得一句:“我见见世子爷……” 便麻利的爬上了马车。 也亏得李君澈老早就吩咐了,不然就她身上这身衣裳,必然要叫观言当刺客抓了。 马车里头点上了小小一盏的琉璃灯,紫金鼎香炉里香气袅袅。 李君澈今儿依旧一袭白衣白履,仙风道骨之姿,手执一枚白棋正瞧着案几上摆放的棋局出神。 卫静姝一身黑衣,带着湿气,蓦然进得马车瞧见的便是这画儿一般的情形。 她心中那股子冲动劲儿一下子便消散了,面上挤出几分笑意,梨涡浅浅,娇声软语喊得一声:“世子爷……” 李君澈对卫静姝的到来丝毫不惊讶,只听得那声叫人酥麻的“世子爷”让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将跟前这只小野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才面色如常的问:“有事?” 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好似压根就不晓得卫静姝干了什么坏事。 卫静姝料定他是装模作样的,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同李君澈打太极,总归自个也斗不过这老狐狸:“我今儿又送了个把柄到您手里,您在这儿特特等我,可是想好要如何折磨我了?” 李君澈闻言一顿,叫她这坦诚又直白的模样逗笑了,噗哧一声没忍住,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一扔,笑道:“你倒是了解爷……” 卫静姝翻了个白眼,能不了解吗,前生今世,只要他想,自个就没避过他的暗黑心思。 李君澈好些日子没瞧见她了,这会子见她活灵活现的在跟前,心情自也跟着好几分,从怀里掏出折扇,惯性的展开摇几摇,问道:“你怎的晓得是爷在此处。” 卫静姝想说林子里有他惯用的熏香味,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一圈:“只有碰上雍靖王府的人,我才这么晦气。” 李君澈哈哈一笑,丝毫不见恼意,却也不提陈家的事儿,只道:“明儿开始去山长的茶室陪我下棋。” “你疯了吧。”卫静姝瞪着眼儿,跟着眼珠子一转,又觉得无甚个大不了的,眉头一舒:“不过世子爷喜欢,就是疯了我也陪你一道疯好了。” 左右她也是日日逃课,如今天时热了,外头待不了多久,去山长的茶室陪他下棋就算无聊了点,可到底也能避避日头,还能光明正大的不用听先生念经,算不得亏本买卖。 她心里想得美,可又在李君澈手里栽了好几回,怕他有诈,立时坐直了身子:“你是不是耍我玩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李君澈眼角眉梢都是笑,折扇一收也跟着坐直身子:“自然没得这么便宜的好事。”他说:“爷今儿同山长打赌,要将他们院的某位废材培养出一技之长来,所以,便不便宜全看你自个了……” 废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赌约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是真个同山长有这么一个赌约。 究其因由是李君澈瞧中了山长新得的一副古董棋盘,爱不释手。 偏偏山长难以割爱,可又委实叫他缠得厉害了,这才道:“若是你能将一位不学无术,琴棋画样样不精通的人,教出一技之长来,老夫便认输,将这棋盘割爱与你。” 堂堂雍靖王府的世子爷去育人子弟?山长觉得他的胜算是比较大的。 李君澈却是闻言一笑,应下这赌约来,真个论起来他也未必就真在意那方棋盘。 只不过,那不学无术,琴棋画样样不精通,说的不就是卫静姝这么号人物。 要卫静姝同李君澈一道下棋,她自然也是没得意见的,左右自个的棋艺差,到得最后气死的也是李君澈。 可是,她受不了李君澈这个贱人说她是废材! 她就是不太爱读了点,如何就成了废材了? 卫静姝这小毛脾气一上来,蹭的一声站起来,小脑袋往车盖上挂的那盏琉璃灯上撞得一声闷响,痛得她立时蹲下捂着头眼泪直掉,嘴里还含糊不清的道:“李君澈,你不能因为你是世子爷就侮辱人。” 李君澈惯性伸手,往她头上揉几下,摸到那细软的发丝带着些许湿气,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来,手一缩往案几上靠去,嘴里不咸不淡的道:“爷素来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卫三姑娘自个想清楚便是……” 凤眸一挑又道:“古往今来,从来便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呸……”卫静姝丝毫没觉察方才李君澈那一摸头杀,嘴里啐得一口:“你那叫馅饼?砒霜毒药还差不多……” 又抹得一把眼泪,再次起身将那琉璃灯狠狠拽几下,见拽不下来,这才住了手,骂骂咧咧道:“别以为拿了甚个破把柄就能将我怎么样,我告诉你,本姑娘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 说着便车帘一掀,气哼哼的要下马车。 李君澈搁下手中的折扇,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逐粒拾起置于棋盒里,也不阻拦,只嗤笑一声:“我瞧着卫三姑娘就是怕了。” 卫静姝身子一顿,转过身来,只见李君澈凤眸微挑,清浅一笑,风骚多情:“倘若卫三姑娘真个不怕,作何不应战,用实力来告诉爷,你不是废材!” “你才是废材,你全家都是废材……”卫静姝听见“废材”二字就炸毛,恨不得上前掐死李君澈才好。 虽是如此,她也不曾一时冲动就应承下,真个去同李君澈证明甚个是不是“废材”。 卫静姝这人脾气是差了点,还毛躁,可也不是真傻,哪里就没听懂李君澈的激将法,帘子一甩便跳下车:“世子爷,你慢慢玩啊。” 夜色渐深,毛毛细雨依旧不停,马车里头的琉璃灯一晃一晃的。 李君澈神色如常,白净匀长的手指在棋盘上飞快动作,不多时便又摆出一副残局来。 不过片刻,马车帘子又叫人重重掀起,卫静姝也没上车,探了个头进来,问道:“喂,你同山长的赌注是什么?” 李君澈抬起头来,琉璃灯的光亮打在他的面上,越发给那俊俏的容颜添几分柔色,他朱唇轻启,却是叫人挪不开眼。 卫静姝一时晃了神,直勾勾的盯着李君澈,也没听清他说了甚个,见他又是勾唇一笑,顾盼生辉,唤得一声:“沅沅。” 她这才灵台一清,暗骂自个被他美色所骗,小嘴儿一撅复又问得一句:“赌注是甚个?” 李君澈道:“日月乾坤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上门算账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章宝珠同卫静婉等得两刻钟才见一身湿漉漉的卫静姝归来,几人俱是神色一松。 卫静婉忙将先头卫静姝换下的衣裳捧出来,又唤了忍冬取了帕子来给她拭发,嘴里也不停歇:“姐姐快些将衣裳换了,这天儿虽不冷,可也带着几分寒气,若是冻着了可不得了。” 赶车的车夫一鞭子下去,马车开始往官道行去。 卫静姝动作利落的换了衣裳,擦了头发,这才问:“有没茶水。” 章宝珠立时殷勤的斟碗茶水递到卫静姝手上,面上笑得极其献媚:“怎么样?那马车里头的是谁?有没为难你。” 卫静姝拿眼横了章宝珠一回,颇为臭屁的扬起小脸儿,露出几分得意来:“为难我一个小姑娘做甚个,他又没得把柄。” 眼珠子一转,这才又笑得不阴不阳的:“谁栽在谁手里还难说呢。” 日月乾坤盘卫静姝前生今世都没见过,自然也晓得李君澈前世是没得到这玩意的。 李君澈这铁公鸡同山长打赌,想靠卫静姝赢了那方棋盘也就罢了,可偏偏不知死活的来羞辱她是废材! 依着她这小性子,哪里服气,可既然是废材,那自然就废给他看看。 这里头的事儿,卫静姝也没细说,一句便带过了,章宝珠同卫静婉纵然想八卦一番,也八不出来。 卫家的马车将章宝珠送回了章家,这才又转了个弯回府。 今儿下着小雨,比往日也黑得早些,再因着李君澈的出现,卫静姝同卫静婉姐妹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膳厅里摆的膳食早就凉透了,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卫静姝同卫静婉本就晚了,一进府便听闻卫仁派人去寻她们姐妹,越发不敢耽搁,牵着手一路小跑进的膳厅。 丝毫没发觉,二人早已经一身狼狈。 余氏见二人平安归来,心下一松,虽有些生气,可到底没说重话:“你们两个呀,越大便越不像话了,这都甚个时辰了,才回来,可不叫人急死。”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俱都鬼脸似的吐了吐舌头,一人挽了余氏一只胳膊,撒娇道:“娘,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余氏拿这两人没得法子,作势点了点,复又指使小丫鬟捧水来给二人净面净手好用膳。 卫仁一眼便瞧见姐妹二人鞋履上的烂泥,也没问她们去了哪儿,只道:“下回出门多带几个人。” 唯有卫启,坐没坐相,抖着腿,吃着花生仁,若不是顾忌卫仁还在,就差哼几句小曲了。 他打眼瞧得卫静姝一眼,便晓得这小妮子必然没做好事,只一家子都将这小丫头宠惯了,也没出声询问。 卫静姝倒也没打算瞒着的,扒得两碗饭下去将肚子填饱了,也不要人问,一张口就全招了。 反正先斩后奏,卫家只管给她擦屁股就是了。 卫仁倒是不晓得陈念薇打卫静婉那一桩,这会子听自个姑娘将人狠打了一顿,脸还一肃:“太不像话了,姑娘家家的,怎可如此粗鲁。” 不等有人开口,又道:“下回不论哪个受了委屈只管告诉阿爹,要打要杀的,自然是阿爹来,没得脏了你们的手……” 卫启一口酒呛在嗓子眼,辣的得他剧烈咳嗽,眼圈都发红了,却不想还得了卫仁一个白眼。 卫静姝该招的都招了,吃饱喝足,嘴巴一抹拉着卫静婉便回自个苑里头洗洗睡,总归有她爹,有她三哥在,也不怕陈家人打上门来。 …… “回老爷,回三爷,小的去的时候,那林子里头的痕迹已经叫人收拾干净了。” 外房里,一黑衣壮汉站得笔直,恭恭敬敬的回着话。 卫仁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收拾干净了?” 卫仁的女儿打了陈家的女儿,对他来说算不得甚个大事,便是事儿做下了,他也不见生气,不过念及姑娘家的名声,总归要将她们扯干净了,莫叫人查到点蛛丝马迹才是。 只不想,倒还有人先一步替他将事儿做干净了。 卫启正拿食料逗廊下的两只鸟,闻言便笑道:“哪家的人这么爱管闲事?” 那大汉说不上来,卫仁蹙着眉头想得一回,有些不确定的道:“章家?” 可心里是如何都不信章家还有这等先见之明的,依着章家那德性,就算真个闹出来也只会往卫家身上推。 卫启也不信,可一下子也想不出会是谁,眉头一拧,复又舒展来,将手中的食料一搁:“管他是谁,反正明儿陈家肯定要来闹。” 果不其然,陈家一大早当真拦在卫家大门前,闹腾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闹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倒是有先见之明,一大早的连早膳都未用,便拉着卫静婉脚底抹油往院去了。 这一日,简直是她前身今世,往院去得最早的一回。 秉承着育人子弟,为人师长的李君澈也一大早就到了院。 话说陈家。 陈夫人派人寻到大半夜才将一身泥泞不堪的陈念薇带回来。 这陈念薇身上青青紫紫的到处都是伤,虽是不严重,可姑娘家最重的脸面也挂了彩。 挨着陈夫人哭得抽抽搭搭的:“娘,肯定是卫家那个疯子,除了她没别人了。” 纵然她被人套麻袋之时没见着人,后头也没听到声儿,可她就是一口咬定卫静姝。 早几日她也只同卫静婉起过争执,依着卫静姝那护短的性子,必然是要报复回来的,这都好几日了,还当无事了,没想到却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陈夫人就只得这么一个嫡女,打小捧在手心里疼着,平素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今儿无端受了这样的委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自是要为女儿讨个公道的。 话说这陈夫人有意思得很,也是陈家家主带着儿子出了远门,她才敢带着人堵到卫家大门前,讨要个说法。 余氏早晓得来龙去脉,倒还给陈夫人几分脸面请她进府说话。 可陈夫人一心想将事儿闹大了,杵在大门前,不阴不阳的道:“我们陈家可高攀不起,卫家好歹也是娴妃娘娘的娘家,似我们这等人家,哪里敢脏了你们门槛。” 那传话的嬷嬷往余氏跟前报一回,陈夫人便已经在大门外闹腾开了。 “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叫卫家的姑娘打得连起身都难,父老乡亲们倒是评评理,哪家的姑娘似她们这般无法无天了的,如此年纪便心狠手辣的,日后再长些许还如何得了。” 卫家姑娘的名声本就不如许家的,前头又有卫静姝辱骂雍靖王二公子的谣言四起,再加上陈夫人如此一闹,还真有人站出来批斗卫家姑娘。 陈夫人得人援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总归卫家在云州是个尴尬的存在,就算得罪了,也不怕别个来护着卫家排挤陈家。 余氏不过从内院行到外院的功夫,那些个围观的便都当真信了陈夫人的话,叫嚷着让卫家出来给陈家一个说法。 卫家朱漆大门双开,余氏一身海棠红撒花裙,仪态端庄的立在那儿,神色肃然,眼眸清亮,同那哭哭啼啼的陈夫人一比较,便一眼能瞧出商户同世家的区别来。 余氏委实瞧不起陈夫人这做派,眼眸都未多瞟一眼,便冷着声儿道:“陈夫人一大早来我卫府门前,辱我女儿名声,不知道究竟藏的甚个私心。” 陈夫人自个也是商女出身,虽有些心计,可真要论起来却是没多少眼界,自然同混迹过高门大宅的余氏比不得。 此番拿帕子抹得一回脸便道:“卫夫人,咱们都是做母亲的,我女儿被卫家姑娘打了,如今不过来讨个公道罢了,我能有甚个私心,如何就是辱你们卫家女儿的名声?” 余氏冷哼一声:“陈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卫家姑娘打了陈家的姑娘,请问可有证据?” “倘若没有证据,不过空口无凭的说几句,还嚷得天下皆知,不是辱我女儿名声又是甚个?” 陈夫人一噎,证据她是没有的,可陈念薇这些时日也就同卫家姑娘有些旧怨,不是卫家姑娘打的能是谁打的?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围观的百姓方才本就信了陈夫人的话,此番余氏让拿出证据来,自然便有人起哄道:“陈夫人,人家要证据你就拿出证据来,卫家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大家在这给你凭理。” 陈夫人压根就没想过讨个公道还要证据,一时间也没法上哪去寻证据。 这卫家大门也是她自个不进去的,如今闹腾开了,倒是有些骑虎难下,只得强硬的辩解道:“你们卫家姑娘好算计,前前后后谋算好几日,哪里还给我寻到证据的机会。” 余氏冷眼瞧她,废话也不多说:“那就是没得证据咯。” 陈夫人气得脸都红了:“是没得证据,可前些日子,我家姑娘同卫家姑娘起了些争执,若不是卫家姑娘使阴的,还能有谁?” “没得证据就是空口无凭,栽赃陷害。”余氏眼风扫过底下看热闹的人,勾唇冷笑:“陈夫人说你们姑娘同我们卫家姑娘起争执,不晓得能不能说个缘由来?” 这缘由得怎么说?说自家姑娘打了人家卫家姑娘?还是说自家姑娘在背后嚼人家姑娘闲话? 陈夫人张口结舌,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如何都吐不出。 贴身伺候余氏的张嬷嬷面上堆着笑,上前几步冲陈夫人一福,和和气气的道:“前些日子,我们四姑娘是挨了陈姑娘的打,可回家也没哭没闹,只说是自个不对,说错了话才叫陈姑娘错手打了。” 张嬷嬷似是想起那情形,啧啧出声:“陈夫人是不晓得,我们四姑娘那日回来,小脸儿肿得跟甚个似得,瞧着当真可怜。” 跟着又带着几分自豪感道:“可即便这般,我们家两位姑娘也没说过陈家姑娘一句坏话,更莫说出手打人这样的事儿了,几个孩子又是这么点年纪,哪里就能为了这么丁点小事就做出这等暗黑之事来。” 见陈夫人脸色铁青,又道:“陈夫人也别气恼,陈家姑娘受了无妄之灾,我们卫家也心疼,可陈夫人也不能因着姑娘家一点小矛盾就往我们姑娘身上泼脏水。” 张嬷嬷虽是奴才,可余氏不能说的话,她都能说。 此番不管卫家两姐妹到底有没有殴打陈念薇暂且不论,那陈念薇打了卫家姑娘那却是实打实的。 那看好戏的,自也有人晓得其中缘由,跟着嗤笑一声:“听闻因陈家姑娘辱骂卫家三姑娘一回,叫四姑娘听见了,才同陈家姑娘争执起来,不想叫陈家姑娘打了一耳光,原来是真的呀。”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人出声询问,使得这风向一下子变了。 陈夫人甚至都不晓得自个怎的一下子就落了下风,气得面红脖子粗,指着那嬷嬷就骂道:“你这婆子倒是会说话,如此说来,还是我无事生事特特还来坏你们姑娘名声了?” 又道:“我们姑娘是得罪了卫家姑娘,她此番受难,若不是卫家姑娘干,还能是谁?” 余氏嗤笑一声,丝毫不给她脸面:“那就得问你们家姑娘了。” 余氏也是在京都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待过的,似陈夫人这等没头脑的她压根就不看在眼里。 陈夫人却是被气得不轻,一口老血如鲠在喉,指了指那嬷嬷,复又指了指余氏,骂人的话还未出口,突然听闻后头有人大声喊一句。 “咦,雍靖王府的马车怎的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为老不尊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历山院山长的茶室里,一方棋盘只得寥寥几子。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望着坐在眼前,笑得人畜无害的李君澈,咬着唇,手上利落的准备将方才落下去的白子拾起。 只她手还未挨到棋子,手背上便挨了一扇子,痛得她一缩,蹙着眉头鼓着腮帮子,不满的骂道:“你想怎么样嘛!” 李君澈面色不改,俯身上前盯着卫静姝笑:“听说你的棋艺是跟你骑射师傅学的?” 卫静姝瞪着眼,不回话。 李君澈又道:“你师傅各项才艺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不够严格,让你养了些坏习惯,本着育人子弟的想法,爷如何也不能纵然你这些个坏习惯,有辱师门。” “你也知道是坏习惯,我都已经养成了,改不了。”卫静姝轻哼一声,趁李君澈不注意,还是不放过那颗白棋,只没想依旧挨了一回打。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爷相信,在爷的教导下,沅沅肯定能改了这坏习惯的。”李君澈无视卫静姝吃人的眼神,取了一颗白子塞到她手上。 “凡事三思而后行,下棋也是一样,没有人能纵容你次次悔棋的。” 自打两人进了茶室,茶水换了两回,棋盘上却依旧只得寥寥几子,也没别的,世子爷一早上都在纠正卫静姝悔棋的毛病。 卫静姝应下同李君澈下棋一事,不过是想着依他那样一丝不苟的性子,若是见自个无可救药非得整日里气死,可如今不但没把他气死,反倒叫自个吃了一肚子的气。 她冷哼一声,偏偏同他唱反调,将棋子随便放棋盘上一扔,跟着便又惊叫一声:“呀,我没想好呢,只是手滑了一下,世子爷让让我……” 说着又要伸手将方才扔下去的棋子捡起。 李君澈纵然心中呕血,面色神情却不变,手中折扇一扬,还往卫静姝手背敲去。 卫静姝就晓得他如此,眼眸一眯,伸手拽住那柄白玉骨折扇。 李君澈倒也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愣得一息,好笑道:“造反呢你。” “对,今儿我就是要反了你。”卫静姝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将李君澈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势必要将他那柄折扇夺了来。 “别闹,别闹……”李君澈不敢使力,又当卫静姝只是想取这折扇,也不同她争。 当真叫卫静姝从他手里硬生生的将折扇夺了去。 卫静姝今儿一早到如今,手背都叫李君澈打红了,心里不满都溢了出来,此番强硬夺了折扇,便很是不客气的往李君澈身上抽去。 “让你打我,让你打我,我长这么大,我爹都没动过我一根头发,你算哪根葱……” “下棋就下棋,动手动脚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本姑娘今儿也让你尝尝挨打的滋味……” 卫静姝下手又快又急,虽是手上无几分力,打在李君澈身上也不觉痛意,可委实叫他哭笑不得。 起初李君澈是怕伤着卫静姝,才故意放水叫她将折扇抢了去,只没想到这小野猫不仅会咬人,还会打人。 他躲闪几下,见卫静姝没得收手的趋势,一把拽住她手腕:“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不尊师长……” “尊个屁。”卫静姝骂一声,手上挣扎两下:“快放开,你要是师长,那也是为老不尊。” 李君澈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手上力道紧了紧,他倒是真想为老不尊…… 卫静姝手上吃痛,瞪得李君澈一眼,抬起另外一只手作势还要打。 只不曾想,还未挨到李君澈的衣角,便猛的叫人从后头推得一把,整个人从凳子上滚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手疼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这一摔简直毫无人性的将手腕扭伤了。 李君澈本就拽着卫静姝的手,叫人猛的一推,又快又急,他本欲拉一把好叫她莫要摔个狗吃屎的。 只是预算错了卫静姝的体重,这才叫她伤了手腕。 卫静姝痛得脸都青了,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也没顾上哪个推的自个,一扭头就劈头盖脸的冲李君澈骂道:“要死啊你,谋财害命吗?” 话音才落,只觉掌风袭来,眼眸一瞟,立时吓得连话儿都不敢说了, 只当面上必然要遭殃,没曾想那只素白的玉手却在离她面上不足二指的位置停下。 “郡主这些年倒是越发会端郡主脾气了?” 李君澈面露寒意,手上微微用力,将李君澜震退四五步之遥。 “哥……”李君澜甩了甩发麻的手,一跺脚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 她从卫家回院,本就攒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子又瞧见卫静姝对李君澈不敬,更是怒火难忍。 偏生李君澈还要帮着这没规矩的东西。 李君澜对卫家的态度就像李君淳一样,若不是没撕破脸皮,她哪里还容得卫家的姑娘在眼前晃荡。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气得面色都青了,指着卫静姝就道:“你莫不是真看上她这张面皮不曾?如此在你面前不敬,你都能忍?” 李君澈微蹙眉头:“君澜,你当知道大哥不是白当的,我做甚个都清楚明白得很,不需要你来提醒。” 说着便重新落座,将方才打闹间弄乱的棋子一一复盘,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继续。” 便又将目光落在棋子上,不再言语。 卫静姝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羽睫上还沾染着些许泪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端着受伤的手腕,小心翼翼的看得李君澜一眼,也不敢坐。 她倒不是怕李君澜,就是心有点虚,理不直气不壮,毕竟殴打世子爷同殴打陈念薇两者可是不同性质的。 李君澜气得发抖,可也晓得李君澈那性子,不得不软下声儿:“哥,你想赢山长那方棋盘,只管在院里随便挑一个便是,作何要同卫家牵扯不清。” 李君澈眼皮都没抬一下,嘴唇一扯便道:“院里头哪个比她更蠢的?” 卫静姝闻言眼儿一瞪,小嘴儿张张合合,却没骂出声。 李君澜却是叫这话一噎,一时间竟不晓得如何回答,历山院打从建立起到如今也有上百年了,只怕也就出了卫静姝这么一个葩。 她忍不住剜了卫静姝一眼,又念及今儿往卫家去的事儿,还是劝道:“哥,你别叫她这模样给骗了,我方才去卫家替你拿棋谱,这才晓得原来昨儿陈家姑娘叫她暗袭了。” 又道:“若不是早有算计,你昨儿怎的会那般巧坏了马车,又那么巧搭乘卫家的马车,还落了棋谱在她车上,这是拿雍靖王府当挡箭牌,好替她摘干净呢。” “什么棋谱?什么……”卫静姝听得云里雾里的,压根就不晓得李君澜说得什么鬼。 李君澈横她一眼,立时打断:“君澜,你是觉得我这些年世子白当了吗?” 卫静姝自然不晓得,李君澈昨儿不仅给她将那林子里的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今儿还设局让李君澜特特跑一趟卫家,好将她从陈家的事儿摘干净。 只要李君澜说昨儿自个同卫家姑娘一道,陈夫人便是再没得脑子也不敢继续闹下去。 李君澜是谁,那是雍靖王府的郡主,她能说郡主同卫家姐妹是一伙的吗? 李君澜也是怕卫家牵扯到李君澈,这才同他打掩护,顺利的从卫家拿了棋谱,后头才晓得陈夫人大闹卫家之事,立时便觉出这里头的不对劲来。 可她也不是要说李君澈脑子不灵光,只是不想他同卫家人走得太近,怕叫人再次算计了。 这会子见李君澈明显油盐不进,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这才显出几分小姑娘的脾气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管你了,他日你要是给卫家吃干抹净了可别后悔。” 说着一跺脚便转身离去,将那半开的门柩甩得噼里啪啦的响。 卫静姝还一脸懵,什么马车,什么棋谱的,乱七八糟。 眼珠子一转,瞅着李君澈张口就要问,那半开半掩的门柩又叫人推开来,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一身绿衣,恭恭敬敬的捧了本册到李君澈跟前。 “世子爷,这是您的棋谱。” 李君澈伸手接了,随意翻得一回,勾唇一笑。 余氏倒是大方。 这棋谱哪里就是李君澈的,他设局让李君澜去卫家同他取棋谱来,余氏当李君澜是来给卫家姐妹解难的。 自然不拆穿,管她是不是真个掉了棋谱在卫家的马车上,立时便从房里头寻了本难得一见的棋谱来。 李君澜也不晓得李君澈到底丢的哪一本,又见余氏拿出的这本非凡品,也连连点头,当就是了。 卫静姝探个头上前,想瞧一瞧,才瞅着个角就叫李君澈遮了视线。 “既然没事了,那就继续吧。” 卫静姝立时站直身子,嘴巴一扁,苦着脸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我手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金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是真个手疼,也是真个不想再同李君澈下劳什子棋了。 早知他是如此变态,当初就不应该应承下来,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君澈将手中的棋谱随手一放,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不知作何就想笑。 卫静姝瞪他一眼,复又无赖道:“我受伤了,不能下棋了。” “不过左手而已,还有一只手呢。”李君澈唇角带笑,边说边伸手将她受伤的手拉过来。 随即面色便是一沉,只见纤细的手腕上染上一圈嫣红,微微肿起,叫那白玉般的肌肤一衬,越发显眼。 卫静姝方才看好戏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何,这会子叫李君澈动一动,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儿吧嗒吧嗒的掉:“你看吧,我都受伤了,你还如此虐待我,说好的为人师表呢?” 李君澈蹙着眉,也不说话,只细细将她的手腕打量一回,确认没伤到骨头这才心下一松,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出了门。 卫静姝还当他发世子脾气了,忍着痛咧嘴乐了一下,收拾了东西正要走人。 谁知,这人又回来了。 李君澈面沉入水,看都不看卫静姝一眼,只擦身而过之时,错开她受伤的位置,将人又带回原位。 复又自顾自的坐下,从方才取来的白瓷瓶中倒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一抬眸就见卫静姝跟个傻子似得还站在那儿。 一时间李君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手一指:“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卫静姝眨了眨眼儿,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咧嘴一笑,一屁股坐下去,浑然不觉有甚个不妥,还笑道:“世子爷这是要为我疗伤呢?” 李君澈没理她,抓了她的手腕细细揉搓。 起初手势还算温柔,卫静姝也有闲心同他开玩笑道:“世子爷疗过伤的手可金贵了,我今儿铁定不洗手了。” 也当真是个心大的,若要换了别个姑娘,叫外男摸了手,只怕早羞臊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偏她还能说出来调戏李君澈。 李君澈拿眼瞟她一回,手上力道开始加重,不过一息就痛得卫静姝两条眉毛都连在一起了。 整个人跟条泥鳅似得,扭来扭去,哎哟哟的乱叫一通:“轻点轻点,世子爷,我错了,你轻点啊,这可是要人命的呀,啊,啊啊……” 当卫静姝举着那只消了肿的手腕时,周身衣衫都已经湿透了,杏眸里还含着泪,撅着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李君澈神色不变,将瓷瓶收好揣进怀里:“今儿你因爷受伤,暂且放你一马,明儿一早继续。” “我受伤了啊……”卫静姝万分委屈的将手往李君澈跟前送了送,还带着股子药油的清香味:“世子爷,我受伤了啊,不是应该让我多歇两日吗?” 李君澈以手作拳撑着下巴,眼眸带笑的看着卫静姝,问她:“明儿需要爷去接你?还是让郡主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受不起……”卫静姝这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她哪里敢劳动雍靖王府的人,恨不得离雍靖王府远远的才好呢。 想起自个做的孽,卫静姝有点想哭,但忍着了,反而规劝李君澈:“我觉得郡主有句话挺对的,世子爷要是想赢了山长那方日月乾坤盘,换个人不是更好吗?” “我这人呢,当真没什么天赋,昨日应下这桩差事,也完全是因为同世子爷斗气的,可世子爷也犯不着同自个斗气对吧。” 又加一句:“毕竟还是日月乾坤盘紧要对不对?” 李君澈不甚雅观的打了个哈欠,嗤笑一声:“你就觉得郡主的话说得对?世子爷说的话便不对了?” “啊?”卫静姝懵。 李君澈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伸手在她额间一弹:“爷从来只挑战高难度的事儿。” 话音一转又道:“整个历山院也找不到比你更蠢的。” “你,你才……”卫静姝又被他骂了,气得肺都炸了,噌的一下站起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君澈,只可惜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就又叫他堵了回去。 “记得,爷疗过伤的手金贵着呢,千万别洗。”又道:“明儿来检查,若是淡了药香,那便罚抄棋谱,错一个子便多罚十遍。” 顿了顿又道:“明儿辰时见不着人,爷亲自去卫府接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抄书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向来就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 李君澈让她不要洗手,她偏要拿香夷子狠搓几回,去了那股子药香,这才哼笑一回。 哪晓得到得夜里头,手腕上传来丝丝的痛感却闹得她如何都睡不好。 大半夜的闹得一览居人仰马翻,又是抹药油,又是热敷的,闹得一身的味儿,偏还没得李君澈手里那支东西见效。 不晓得到底是那支药油好,还是李君澈给她下了毒,总归天一亮卫静姝便起了身,当真不敢躲在府里头闭门不出。 那手上的伤虽不厉害,可一丁点一丁点的痛感委实闹得人连脾气都没了。 当卫静姝顶着还未睡醒的眸子摸到茶室时,李君澈已经端坐在里头了,手里捧着余氏昨日送的棋谱正在翻看。 卫静姝立时跟瞧见救星似得,几步上前,一屁股坐到李君澈身旁,举着受伤的手腕,扁着小嘴,可怜兮兮的:“世子爷,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的……” 又佯装抽搭两声:“疼死我了……” 李君澈从册中抬起眸子来瞧得她一眼,好似早料到一般,清浅一笑,将她的手拨到一边去:“爷昨儿是怎么说的?” 卫静姝哪里敢回话,只可怜巴巴的等着一双眸子望着李君澈,她那双眸子本就生得好看,此番又蓄着些许泪水,瞧着倒同那山林里的小鹿般无辜。 李君澈不经意的一瞥,在那眸中只瞧见自个的身影,没得缘由的一怔,只觉此情此景,好似往昔也曾发生过一般。 他不解的蹙起眉头,强行将心中异样压下去,勉强一笑,伸手在卫静姝额间弹得一回:“活该……” 卫静姝吃痛,一手捂着额头,一手依旧举在李君澈跟前,委屈得不得了:“好嘛,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先救救我嘛……” 李君澈也是拿她没法,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净了回手,这才又将药油倒至掌心搓热,慢慢给卫静姝揉搓手腕。 卫静姝一双手生得瘦,可十指却都匀长纤细,触感绵软,又干干净净的,瞧着便觉得舒服。 李君澈神色如常,手上动作利索,手心却隐隐发热。 因着昨儿搓得一回,今儿卫静姝也不觉得多痛,一双眸子骨碌碌的转,却把主意打到李君澈那瓶药油上去了。 “世子爷,你这药油在哪买的,味道挺好闻的,抹了之后也见效快。” 李君澈眼眸都没抬一下:“爷自个配的。” 又道:“见效快也要连抹五日才断根。” “那,世子爷能不能送给我?”卫静姝笑得献媚:“或者是卖给我也行……” 李君澈这才抬眸,龇牙一笑:“不行……” “若是到了你手上,爷要寻你岂不是连挖都挖不出来了?” 卫静姝就是这样打算的,得了东西,日日躲在府里头,他还能真不要脸的日日寻上门去不成? 可这会子小算盘被揭穿,她又有些恼怒,轻哼一声,骂得一句:“小气鬼……”便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李君澈就喜欢看她恼怒的小摸样,勾唇一笑,也不出声,只动作利索的将药油都抹开来。 那药油也的确神,叫他抹一回,卫静姝的手腕当真一点痛感都没有了,好似压根就没事一般。 李君澈将白瓷瓶收好:“这东西千般好,万般好,有一点不好,就是丁点水都不能沾。” 卫静姝正美滋滋的盯着手腕瞧呢,闻言立时背到身后:“哪能呢,我没沾水,我乖巧听话得很,丁点水都没沾,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晨起觉得疼。” “是吗?”李君澈面上带笑,却渗人得狠,东西是他制的,有什么效果他自然清楚得狠。 “嘿嘿……”卫静姝傻笑两声,眨巴眨巴眼儿:“世子爷,今儿不是要下棋吗?我们继续?” 又道:“我昨儿夜里,痛定思痛,还是觉得世子爷说得没错,这下棋呢要三思而后行,我一定改掉坏习惯……” 李君澈笑意不减,夸得一句:“知错能改,是个好学生。” 话锋一转又道:“今儿不下棋了,你棋艺知识不够,当多看看,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爷觉得你抄抄棋谱必然对棋艺有所帮助。” 卫静姝面上的笑僵在那儿,过得半响小嘴儿这才张张合合低声骂得一句:“铁公鸡,你一大老爷们还这么记仇。” 李君澈已经在茶室的小架上寻册了,将她这小心思听得一清二楚,一转身,便又见卫静姝端着极不诚心的笑:“世子爷说得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们先生也这么说的……” 于是,卫静姝就这么换了个地儿抄起来,还是棋谱。 日上中天正热得冒烟之时,卫静姝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得,手中的笔杆也不听使唤,鬼画符般的动来动去,不仅衣衫上沾染些许墨迹,便是面上也没幸免。 李君澈手中捧着,一双眼儿却落在卫静姝身上没动过,见她终于扛不住周公的诱惑,往案上一扒,真真正正睡着时,不由得噗哧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喜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睡醒的时候,茶室里空空如也,李君澈的身影也不知哪儿去了。 此时早过了午膳的时辰,她饿得肚子咕咕叫,眯着眼儿伸个懒腰,打眼便瞧见前头案几上放了碟栗子糕,立时眼眸一亮。 只那栗子糕下头还压着副丹青,叫她瞧得一眼,气得脸都绿了。 卫静姝晓得自个睡觉不甚好看,可也没得李君澈画得如此不堪。 发丝散乱,脸上墨迹显然,嘴角居然还流着口水。 “李君澈……”她怒吼一声,将那画作三两下撕个粉碎,气哼哼的便从院滚回卫家了。 可到了第二日,还得老老实实的往院去,陪着李君澈那铁公鸡下劳什子棋。 谁让那药油连用五日才断根! 李君澈显然是太无聊了,日日都能翻出点新花样来逗卫静姝玩闹。 偏生卫静姝还招架不住,五日功夫还未过,她便连招架的力气都没得了。 李君澈授棋艺于卫静姝的事儿,也没几个人晓得。 一是院里头没人瞧见,有那瞧见的也不敢乱说; 二是,总归卫静姝日日逃课,众人习以为常,也没人往那上头想,便连卫静婉都未觉出不妥来; 三是,卫静姝也没好意思说,毕竟整个历山院最蠢的名号也不甚光荣。 如此卫静姝整整五日,憋着一口气回府,复又憋着一口气回院。 待五日一过,立时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正要寻法子将这五日受的气都报复回来。 偏生,李君澈又寻了新法子,叫她空有一颗报复的心,却只能委曲求全。 旌德十一年,四月十七。 京都信使快马加鞭给卫家送来喜报。 娴妃娘娘卫静妍身怀龙种,晋封贵妃娘娘,京都璟国公府同云州卫家各有赏赐。 同喜报一道来的,还有璟国公的信。 卫仁前些日子叫人毒害一回,便不如以往忙碌,信使来时他正在府中,听闻喜报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又将璟国公的信读得一回,整个人便发起愁来。 余氏也跟着愁,捏着信纸唉声叹气的:“这可如何是好?打着贵妃娘娘的名儿,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璟国公的信里也没说甚个,只说,贵妃娘娘有孕,情绪不定,想接云州的两位妹妹入京,偶尔相伴也有人说说话。 可卫仁同余氏都晓得,这是将联姻的主意打到了卫静姝姐妹两身上来了。 依着余氏的意思,自然不愿意女儿嫁到京都那地儿,哪怕低嫁,就嫁在雍靖十州她也是愿意的。 别说是亲生的,就是庶女她也舍不得叫璟国公府如此糟蹋。 可璟国公这信来得突然,又拿贵妃娘娘做筏子,不去也难,去也难。 卫仁一双拳头捏得咯吱响,沉默半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去,你同她们姐妹一道去,让启护送……” 说完,便背着手钻进房里头了。 卫静姝当天下学归来,便晓得这个消息。 大姐姐卫静妍身怀龙种,晋封贵妃之事她丁点都不意外,虽不记得前世具体是甚个时候的消息,可也差不多。 只是,让她们姐妹进京的消息,叫她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我不去,大姐姐日日在深宫之中,哪有那些个闲工夫召见我们,祖父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璟国公府哪里就是那般好待的,姐姐妹妹之间还算计来算计去,比起京都,她倒情愿日日待在院叫李君澈消遣。 卫静姝如此大反应,唬得卫静婉一跳,只当那璟国公府犹如龙潭虎穴,也端着十二分小心翼翼道:“姐姐去我就去,姐姐不去,我也不去。” 余氏有些讶然卫静姝如此反应,可细细一想倒也心下一松,女儿大了,自也心细,有些事不必明说,也能会出其中含义来。 可这事,倒也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纵然一家子再不情愿,第二日余氏还是去历山院给姐妹两告了假,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开始收拾行囊。 卫静姝往日一想到去院,便满肚子苦水,如今不用去了,也是满肚子苦水。 她这心情变得有点快,昨儿还恨不得将李君澈碎尸万段了,今儿又巴不得他寻了来,说自个是他入室弟子,去不得京都。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见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璟国公的意思,是希望卫家姐妹赶在端午节前赶到京都。 云州往京都,日夜不停的赶路,最快也要十日功夫。 余氏对去京都不热忱,也不将璟国公的意思放在眼里,总归收拾行囊要时间,同私交甚好的夫人辞行也要时间,这偌大一个府邸也要叫人接管,哪儿就真个带着几个孩子日夜不停赶路的。 卫静姝的一览居,也稀稀拉拉的收拾了三日功夫,瞧着屋里空出大半来,她心里头就直冒火。 上一世因着许锦容的死,她名声大损,在云州待不下去了,这才动了心思往京都去。可这一世,却是璟国公打着贵妃娘娘的名号让她们姐妹一道去京都。 去做什么?无非是对卫家有利的事儿。 卫静姝没根筋似得靠在廊下的贵妃椅上,手上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却也扇不去她的心火。 麦冬捧着个小箱子从正屋出来,因着又急又赶叫门槛绊得一脚,使得卫静姝为数不多的话本子散落一地。 若是平日里头也算不得甚个事,可如今卫静姝肝火旺盛,张口就骂:“怎么做事的,没瞧见正乱着吗,还添乱……” 麦冬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红着眼儿忙将地上的话本子都捡起来装好。 来给卫静姝送行的章宝珠瞧个正着,噗哧笑一声:“不晓得的,还当你是个苛待小丫鬟的主子呢。” 卫静姝打眼瞧得章宝珠一眼,手中团扇猛扇几下,没好气的道:“这都好几日了,你这会来做甚个。” 晓得她脾性,章宝珠也不恼,就着小丫鬟搬来得小杌子坐了,眼眸一动,跟在她身后的玉珍立时便捧了个红漆雕花木匣到卫静姝跟前。 “你瞧瞧,喜欢不喜欢?”章宝珠道:“此一去也不晓得再见是甚个时候,这是我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给你买的。” 卫静姝那股子邪火突然就散了,却又徒添几分伤感,小嘴儿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团扇往案几上一搁,从玉珍手里接过那红漆匣子,正要打开却又犹豫了。 手掌往匣盖一合:“反正你是送给我的,难不成我不喜欢了你还收回去。” 说着便差了个小丫鬟到跟前,将匣子一递:“收起来,带去京都……” 章宝珠黑着脸儿,佯装不高兴:“你怎的不瞧瞧呢,我还指望你夸我一夸呢。” 卫静姝轻哼一声,复又捻起团扇:“我就不夸……” “哎呀,你这人怎的这样呀……” “我这人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识得……” 章宝珠心里有些舍不得卫静姝,也懒得往卫静婉那儿去,只差了玉珍跟小丫鬟将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自个便窝在一览居,喝卫静姝的茶喝卫静姝的点心,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不多时,余氏那头便有小丫鬟来报,说是许家几位姑娘来给卫静姝姐妹践行,连翘姑娘正迎着她们往一览居过来。 卫静姝噌的一声从贵妃椅上做起来,嘴里念叨着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呸呸呸,真是烦死了。” 一览居这儿乱得不成样子,接待似章宝珠这样的手帕交自然无甚个,可要接待许家几位姑娘必然是失了礼数的。 卫静姝胡乱的抓得一把头发,喊了款冬来:“你去同连翘说,把人引去水榭那头,再差人去请四姑娘,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不等款冬回话,又喊来冬青:“快快快,我要见客……” 说着也不招呼章宝珠,软底鞋都未裹好便一蹦一跳的进了屋。 打头来的是许锦容,她素来是个和善的性子,晓得卫静姝要往京都去,于面子上也少不得要来送送。 她要来,许锦心自然跟着,许家的其他几位姑娘纵然不情愿的也跟着一道来了。 款冬同连翘一道将几位姑娘引到水榭,捧上热茶,上了瓜果点心,卫静姝同卫静婉便一前一后的赶来了。 许锦容进门先同余氏请了安,自然晓得章宝珠也来了,可这会子没瞧见人,便问:“章家妹妹走了吗?” “她那性子,跟猴儿似得,哪里坐得住。” 卫静姝跑得满头大汗,团扇摇几摇,皮笑肉不笑的扫了一眼,发现许锦珍依旧不在列。 “我那院子正收拾着呢,乱糟糟的,连落脚的地儿都没得,委屈各位姐姐妹妹在这儿坐会子了。” 许锦心端起茶碗抿得一口,善解人意的笑道:“我倒觉得此处风景正好呢。”复又转头看得许锦容一眼:“姐姐觉得呢。” 许锦容点头,半开玩笑道:“指不定你那院子还没此处好呢。” 卫静姝也不在意,小胸脯一挺,还颇为自豪:“那是,这水榭最是近后花园,夏日里头又凉快得紧,肯定比我那好。” 几个姑娘俱都捂着嘴轻笑。 卫静婉正细心的吩咐小丫鬟添茶水点心,闻言也跟着一笑,却不插话。 卫静姝眼珠子一转,复又大大方方的将许家几位姑娘打量一番,这才颇为感概的问道:“锦珍身子还未好吗?好些日子没同她斗嘴了,倒是有些不习惯。” 在座的几位姑娘除却许锦心,俱都神色一变,下意识看向许锦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什么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在座的几位姑娘除却许锦心,俱都神色一变,下意识看向许锦容。 许锦容低眸喝茶,叫人瞧不出神色,却也一个字不说。 倒是许锦心出来打圆场:“大夫说,好多了,只不能见风,怕是还要养些日子,所以今儿便没同我们一道来。” 卫静姝将众人神色瞧在眼里,心里虽是好,却也不过应得一声便也不再说这个,只挑些姑娘家家的喜好说几句。 许锦容自三月三那日损了身子,便一直将养着,这会坐得半响显出几分疲惫来。 许锦心自是心细,忙取了自个准备的香囊送给卫静姝同卫静婉:“听说你们就要离开云州了,这是我自个绣得,也算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卫静姝同卫静婉大大方方的接了。 许家几位姑娘也都送了小玩意,俱都是香囊同绣帕,只得许锦容送了一匣子绢花。 卫家姐妹挨个谢得一回,也一一回了礼。 几个姑娘家又坐得会子叙几句话便告辞离去,卫静姝同卫静婉将人送到二门。 卫启正巧也是送客归来,在二门碰见,打眼瞧得一回离去的马车,还问卫静姝:“你同许家的姑娘交好?” 卫静姝眼儿一翻:“交什么好,一个个都揣着面具做人,谁乐意跟她们好了。” 又思及一事来,抬眸问卫启:“三哥,许家那头你有打听到甚个事不曾?许家姐姐的伤都养好了,那许锦珍倒是还病着,真是了怪了。” 自打三月三以后,卫静姝便再未见过许锦珍,许家对外说是身子不好养着病,可她一个字都不信。 就许锦珍那抖上天的性子,只怕病得要死了也要出来抖一抖,哪里还就真能好好养着。 卫启双手负于身后,眼眸深邃不见底,语气冰凉:“的确是病着,且已是病入膏肓。” 卫静姝眉头一蹙:“真的假的?” 卫启没应她,却是一拍手,满腹的懊恼:“哎呀,糟了糟了,过了时辰了,我的小桃红……” 卫静姝…… 信使四月十七到的云州,余氏待到四月二十三才领着卫静姝同卫静婉出发,卫启随行。 这几日,卫静姝再未去过历山院,那整日里寻她晦气的李君澈也不曾着人来寻过她,那劳什子下棋之事倒好似压根不存在一般。 此一去京都,若是不着急,便需先行上五日水路,再行十日陆路,到达通州再换船只到京都。 出发那日清晨,卫静姝就在码头上抱着来送行的卫仁哭得昏天暗地,引得行人不住侧目,有那不晓得的,还当她死了爹娘一般。 卫仁抚着她的后背,又想哭又想笑,却又怕惹恼自家娇囡囡,只得哑着声儿劝道:“不过是去探望探望祖父母罢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又道:“爹是真的脱不开身,这么大的家业都留在这儿,爹走了谁来打理。” 卫静姝一双眼眸红通通的,抽着鼻子,呢喃一声:“你当我真傻呢。” 璟国公这一遭将主意打到卫静姝姐妹的头上来,卫仁哪里敢去京都,只要余氏不蠢,上头真有龌蹉心思,便一句话全丢到卫仁身上,好歹也能让事儿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跟着一道去了,只怕她们姐妹极有可能就是第二个卫静妍。 卫仁哈哈一笑,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可到底还是正儿八经的同卫静姝交代:“记得,到了京都万不能再依着性子乱来了,凡事多听多看多想,少说。” 卫静姝眨眨眼,点了点头,见余氏又催得一回,便捻起卫仁的衣衫狠狠将面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这才转身就走。 待行出数十步又转过身来,望着卫仁喊得一声:“爹……” 把卫仁的眼泪都喊出来了。 可她却道:“你别再给我添弟弟妹妹了,都一把年纪了,别折腾坏了……” 卫仁…… 船桨撑开,一大一小两艘船依序离开云州码头,往京都的方向行去。 余氏带着卫家姐妹站在夹板上,直到看不见还站在码头的卫仁了,这才转身进了船舱。 卫静婉第一回坐船,吐得天昏地暗,余氏还得理一理京都那些人际关系,丢下卫静姝一个人对着水面唉声叹气。 船只白日行走,夜里头便泊在各地码头,每日里只得婆子同小厮下船采办所需之物。 卫静姝素来只爱骑马射箭,可这会子在船只上也施展不了,看弹琴那些她又不爱,只将为数不多的几本鬼怪话本瞧一回,委实没得消遣了,便往被窝里头一钻,整日整夜的睡觉。 船行三日,她倒是足足睡了两日,到得夜里,实在睡不下了,这才开了窗,望着那抹残月发呆。 深更半夜的,便是码头也静悄悄的一片,河面波光粼粼。 “唉……”她撑着下巴叹息一声。 “唉……”过得半响复又叹一声。 “唉……”再过半响,她想叹时,却听得后头有人先叹一声…… “什么人?”卫静姝灵台一清,猛的转过身来,还未瞧清甚个情况,便眼前光亮一遮,叫人捂了口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阴魂不散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一股子腥臭味充斥鼻尖,倒腾得胃里一片翻滚。 当头烈日从那乌蓬顶上打下来,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卫静姝被晃得迷迷糊糊的,只觉今日所睡之榻委实叫她难受得紧。 可不过瞬间又猛地睁开眸子,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简陋的乌蓬,顿时整个人慌了起来,屁滚尿流的爬起身,叫那不算高的乌蓬撞得头晕眼花。 她这冒冒失失一撞,倒是瞧见躺在身侧那半死不活的黑衣男子,发丝散乱,满脸血污,嘴唇发白,瞧不清容貌,好似没得气息一般,甚是可怖。 卫静姝只觉周身汗毛竖起,想探探这人是否还有气息,却又不敢,只抖着身子咬着唇快速往外头爬去。 一只乌篷船,孤独而又寂寥的飘在河中央,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卫静姝四下打量一番,廖无人烟。 又绝望又可怜:“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李君澈睁开眸子时,卫静姝已经从船头又爬回来了,手里拽着支簪子警惕的看着他。 嘴里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你早死早超生……” 倒不是不怕眼前这血人,可委实是外头的太阳太猛了,不得不委屈求全一下。 李君澈也很绝望。 昨儿夜里他也没想到那艘船居然是卫家的,本不过寻个地儿好躲避追杀。 哪曾想碰上卫静姝这不着调的,他都还未来得及叫她配合一下,这人倒好,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比他这伤员更脆弱。 “爷死了,你也活不了……” 李君澈太阳穴突突直跳,自个也想不通昨儿怎的就头脑一热,把这只野猫给带下船了。 见那半死不活的人开口说话,卫静姝惊得一跳,整个人越发崩得紧紧的,觉得这声儿甚是熟悉,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只蹙着眉头,伸脚踢了踢。 “你谁呀?” 李君澈一动不动,半瞌着眼眸,也不答她,只道:“你再不救爷,咱们就真的要死在一块了……” 这一回,再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卫静姝便真个是猪了。 她气得一噎,又往李君澈的腿上狠狠踹一脚:“李君澈,你这王八蛋,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又恶狠狠地骂一句:“当真是扫把星,没哪次见你不晦气的。” “还有,我明明在卫家的船上,怎的就跟你一道了,你说,你干了什么……” 李君澈身上当真受了重伤,这会子哪里还有劲头同卫静姝斗嘴,肺腑间一阵闷疼,猛的咳出一口血来,才唬得她立时闭了嘴。 卫静姝对李君澈的感觉很是矛盾,平素恨不得离他千万里远,丁点不沾染才好。 可这会子瞧他这模样,又觉得难受得紧。 喉咙被卡得生疼,她一句也说不出来,眼圈红红,想哭又不敢。 李君澈忍得难受,轻咳两声,虚弱的开口:“有甚个帐回头再算,总不是真想同我死在一处吧。” 卫静姝小嘴儿一张一合,终是软了心,哼得一声:“回头要你好看的。” 说着拿眼打量他一回,这才瞧见那身墨色衣裳早叫鲜血浸透,她伸手往那颜色最深的地儿摸一回,还带着湿意,不由得心里一紧。 嘴里却道:“当真是命大的。” 可不是命大的,流得一夜的血,还能活着,委实是命大得狠。 这乌篷船也不知李君澈打哪偷来的,除却一船的鱼腥味,便只得船尾摆放着的炊具。 怎么救人? 卫静姝发愁的叹口气,掏了帕子先去外头湿了水给李君澈抹了把脸。 这才替他将衣衫褪了,瞧瞧伤口。 李君澈已经有些迷糊了,半瞌着眼眸,瞧见的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忙忙碌碌。 半梦半醒间,他瞧见一袭青衣的卫静姝,梳着妇人头,捧着一把鱼食坐在雍靖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鱼,面上神色没了往日的娇俏,却带着几分她那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李君澈莫名的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想说话,却丁点声儿都发不出来。 王府的婢女来回穿梭,无人瞧见他。 忍冬急急忙忙奔进凉亭,俯首在卫静姝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只见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脚步又急又快,一转眼便到了子墨斋。 李君澈瞧见自个坐在案前,以手做拳抵在唇边,一阵轻咳,好似命不久矣般。 卫静姝就站在那儿,一双好看的杏眸蓄着水汽,隐忍而又痛苦:“如今厌恶了?倦了?你就想起我的身份了?” 那端坐在案前的李君澈,抬眸看她,眼中疼色一闪而过,语出冰凉:“是……” 只一字,便叫卫静姝倒退数步,她强忍着眼泪,连道三个“好”,悲极而笑:“不过是春闺寂寞的一场梦,没什么好计较的。” “是我蠢钝,你们雍靖王府,怎么可能有那有心之人。” 她垂下眼帘,叫人瞧不清神色:“也好,本就是陌路人,到得如今,也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说得这一句,她转身离去,背影萧条,却又孤冷决绝。 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切的李君澈不晓得端坐在案前的自个是甚样的心情,可他这会子只觉周身疼痛难忍。 李君澈闭眼不过半个时辰,真是生生叫疼醒的。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卫静姝瞧着李君澈有了反应,这才松口气:“还好没死,不然我回去怎么交代。” 方才喷酒救人的精瘦男子,见她说话有趣,哈哈一笑:“死不了,有我朱七爷在,保准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哥哥。” 卫静姝嘿笑两声,连连点头:“谢朱七爷,等我哥哥好了,一定不会忘记朱七爷救命之恩的。”李君澈脑子里还残留着那个梦,听得卫静姝的声儿,却是又好笑又好气,侧眸瞧得她一眼,勉力一笑:“辛苦妹妹了。” 卫静姝笑意一僵,微不可觉的翻了个白眼,她自个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碰到李君澈要死不活的,哪儿真能救得了他。 若不是走了狗屎运,碰到个在烈日下随船垂钓的怪人,慌称兄妹两人被水匪抢掠,求这怪人救一救,指不定李君澈还真就死在这儿了。 李君澈也没在意卫静姝的白眼,只将目光落在那自称朱七爷的人身上,戒备而又警惕的打量一番。 他打小便是在阎王爷眼皮底下过活的人,自然不会似卫静姝这般轻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那朱七爷也非凡人,心有所觉,却神色不动,手上动作利落的捣碎方才采摘来的草药,拿布碎一裹,往李君澈腹部的伤口处贴。 那草药药劲十足,不过瞬间便痛得李君澈额头直冒冷汗,牙齿打颤,可也一声未喊。 卫静姝瞧着都觉得痛。 那朱七爷见他如此,爽朗一笑:“是条汉子。” 又道:“放心,我朱七爷不滥杀无辜,若是真有那心思,哪儿还等得着你睁眼。” 李君澈虽伤得重,可这会子倒也清醒,自然分辨得出这人所言何意,扯着嘴角一笑:“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海涵。” 朱七爷也没接话,动作迅速的给李君澈缠上伤口,待处置妥当了,便出了船舱,就着河水洗手。 卫静姝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问:“朱七爷,这样就行了吗?” 朱七爷头也不回:“自然不行,我这法子也就替他止血,你最好带他去看大夫。” 卫静姝眼珠子转一转,想顺着竿子往上爬,还未张口就听得朱七爷又道:“七爷我还要钓鱼,你自去便是。” 说着当真没得片刻停留,揣着酒葫芦便跳上了自个的小船。 卫静姝方才还觉得这位怪人好说话,说救人就救人,可这会子也说变脸就变脸,不由气得一噎,咬牙切齿的钻进船舱里头。 倒是李君澈,闻声隔着乌蓬道一句:“多谢朱七爷。” 那自称朱七爷之人,轻哼一声,摇着船桨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静姝鼓着腮帮子:“我一个弱小的姑娘,你一个病得要死的人,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去寻大夫,分明就是见死不救。” 她不懂那朱七爷作何说变脸就变脸,可李君澈懂。 他清浅一笑:“此处靠了岸,你下去寻寻有无打渔的人家,请人家搭把手便是了。” 又道:“朱前辈乃是山外之人,自是喜自由的,能帮得一把便也算情分了。” 虽然晓得他话里没错,可卫静姝还是没得好气:“什么情分不情分的,分明是冷血无情。” 又道一句:“当真是晦气。” 说着便弓着身子,打算出去,总不能当真死在这里。 李君澈手腕一动,扯了她的衣袖:“等等。” 卫静姝回头看他。 “世人无利不图,你最好将身上值钱的玩意都摘下来,免得叫人心生歹意。” 又叮嘱一句:“你姑娘家家的,独自一人越发要小心,最好莫要叫人瞧见模样。” 卫静姝摸了摸自个的脸蛋,盯着李君澈也没说话,难得的顺从将身上首饰都摘了下来,用块烂布包好,揣进他怀里。 “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你好生守护着。” 李君澈轻笑:“好……” 说着又从自个荷包里头掏出块玉牌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傍身。” 乌篷船停在芦苇岸边,没得烈日的照射,倒有几分阴暗,卫静姝正觉得李君澈罗哩罗嗦,拽着玉牌不耐烦的道得一声:“知道了。” 跟着便行到船尾,从那炊具里掏了锅底灰往脸上抹得一把,这才跳船去寻人。 人行得远了,这才想起手里拽着的玉牌,摊开手掌,瞧得一眼,却是心中一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养生之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平素便不喜有人守夜,是以她从船上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直到第二日才叫人发现。 余氏听得丫鬟来报,吓得魂都没了:“好端端的如何就突然不见了。” 又忙将伺候卫静姝的丫鬟婆子都叫来盘问一回。 四冬几个更是吓得哭起来,卫静姝是她们贴身伺候的,真要出点甚个事儿,她们一个都活不成。卫启往卫静姝屋里头查探一番,再出来时便眉头紧蹙。 卫静婉一见,便更加忧心:“三哥,姐姐她会不会出甚个事儿……” 卫启抬眸看得卫静婉一眼,又看向余氏,心思千回百转,终是没说实话,气哼一声:“这小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逃跑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余氏大惊:“逃跑?”随即又气得一噎:“这孩子,当真是叫你爹惯坏了。” 虽觉不可思议,可想着卫静姝那性子,也未必干不出来,再者自打那丫头知晓要往京都去,便整日里头都没得好脸色。 卫静婉也不觉得哪儿不对,只担心道:“那姐姐会逃去哪儿?她一个姑娘家,岂不是很危险。” 余氏气得脸都青了:“快派人去寻。”顿了顿又道:“可上哪寻啊,依着她这脾性必定不会乖乖回云州去。” 又急道:“还是赶紧给你爹写信,挖地三尺也得把人先寻出来才是,万一有甚个事可如何得了……” 卫启心中有事,自是不赞成,忙劝道:“母亲当冷静点,若是大张旗鼓的寻人怕是不妥,到底是姑娘家。” 余氏平素也是精明人,此番不过气得狠了,叫卫启一点自然想到卫静姝的名声来,当下便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卫启道:“依我看,母亲还是带着四妹妹继续赶路,我留下来寻三妹妹。 “对外便称三妹妹长了水痘,不适宜赶路,等我寻到人便再带她回京。” 又道:“我们出发迟,本就惹了祖父不喜,若是再为三妹妹耽搁,只怕回京之后母亲更加为难。” 一想到京都那头的璟国公府,余氏又是一阵气闷,气卫静姝不知轻重,气璟国公唯利是图。 可再气也没得法子,当下还得先寻着卫静姝要紧。 当日卫启便抱着“三姑娘”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下了船,寻了家干净的客栈安置,又给云州的卫仁同京都的璟国公写了信快马送出去。 第二日余氏带着卫静婉继续启程。 留在客栈的婆子没得近身伺候,倒是不晓得三姑娘不见了,四冬几个却端着自个的命,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还真当自家姑娘得了水痘,日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卫启虽未在卫静姝的屋里头发现打斗挣扎的痕迹,可却瞧见有血迹。 能不动声色瞒天过海把人带走的绝非普通人,卫家这些年在刀锋浪尖上过活,卫启自然担心有人故意为之伤及卫静姝的性命。 他深藏这许多年,倒是为了卫静姝第一回动用了手下所有的能动的,四处查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那厢为着卫静姝的突然消失闹得人仰马翻。 而这厢卫静姝也寻到人来搭救李君澈,也幸得都是打渔为生的淳朴百姓,一听这兄妹两是叫水匪抢掠了,俱都气得牙痒。 如今朝廷不作为,水匪日渐增多,他们这些渔民十有八九也被水匪抢掠过,此番对着卫静姝同李君澈自然带着几分同情,将其二人划到自己人一脉来。 卫静姝瞧着那些晒得黑黝黝的大汉将李君澈抬走,心下一松,只觉自个的运气除了在碰到雍靖王府的人比较背之外,在外一向好到爆棚。 石渔村百来户人家,世代打渔为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卫静姝同李君澈的到来,一下子倒叫这个小渔村热闹起来,那些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瞧见卫静姝一身锦衣华裙,倒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私下便道:“这位姑娘的衣裳真好看。” 无不带羡慕之色。 卫静姝一无所觉,只是从自个的首饰里挑出对珍珠耳坠来,换了间屋子暂住。 屋主是位带着孙子相依为命的老阿婆,刘氏。 一个身受重伤,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寻了老弱妇孺的人家暂住再妥帖不过了。 那刘阿婆也是个心善的,一见人还受了伤,立时动作利落的将屋子收拾出来,又差自家的孙子刘阿牛去请村里擅长外伤的赤脚大夫来瞧一回。 李君澈叫人抬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昏睡了,那大夫来给他伤口重新清洗过,敷上创伤药,又开了药叮嘱一日三餐趁热喝了。 总归来说,死是死不了的,就是要养些时日。 屋子是借住的,熬药这等事儿自然得自个来,可卫静姝自来身骄肉贵,借了药煲同炉子,却不晓得是先放水还是先放药。 刘阿牛也不过少年模样,从山上砍柴回来,见她杵在那儿不知所措,就笑:“炉子都没点燃呢。” 卫静姝…… 药是刘阿牛煎的,饭是刘阿婆做的。 卫静姝甚个都没做,还厚着脸皮就着半碗黍米粥用了一个干巴巴的窝窝头,末了这才捧着药碗同粥碗便躲到屋里头。 李君澈老早就醒了,因着伤口在腹部倒还躺着,却也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卫静姝佯装甚个事都没发生,吐吐舌头,一边将两只碗放下来,一边道:“这儿的饭菜太难吃了。” 又问李君澈:“你先喝粥还是先喝药?” 李君澈也不戳穿她,瞧得一眼两只粗瓷碗,一只盛着黑乎乎的药汁,一只盛着黄色的米粥。 他神色一默:“喝粥吧。” 卫静姝念着他是伤者,难得的伸手将他扶起来坐好,这才又将粗瓷碗往他手上一放,跟着便坐到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怎么受伤的?” “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好怪的。” 李君澈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淡淡的没什么味道,还觉得口感特别粗,真个似卫静姝说的那般,难吃。 这话卫静姝没法接,可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想起她好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过,却被他拐出来受尽苦难就气得狠:“别个杀你,你拖累我作甚个?” 李君澈眉头都未抬一下:“怕自个死了,没人知晓……” 又叹:“好歹,我爹娘生我一场,便是死了也好有人同他们知会一声……” 他当真是一点都不晦气,说得好像自个真要死了一般。 卫静姝本还想骂几句,可叫李君澈这卖惨的人设闹得说不出话来,轻哼一声觉得百般无趣,到底闭了嘴。 李君澈一碗黍米粥下肚,递了碗给卫静姝,又从她那要了帕子拭嘴。 眼见她被当小丫鬟使唤面上露了不悦,立时又夸道:“你心思倒是细腻,这住处安排得甚是妥当。” 卫静姝一下子尾巴翘上天,哼哼两声:“那是,本姑娘天生丽质,冰雪聪明。” 见李君澈低眸轻笑,又瞪他一眼:“费了我一副珍珠耳坠呢,这个大人情你可得记得才是。” 李君澈往她耳朵瞧一回,光秃秃的,张口应下:“回头我送你一副夜明珠耳坠,可比珍珠耳坠好看多了。” 卫静姝还真没戴过夜明珠的耳坠,当下便乐了,丝毫不觉得李君澈送东西给她有甚个不对的。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说话不算话,我可翻脸不认人的。” 李君澈低低笑,她什么时候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卫静姝心情好了,也不计较方才被使唤的事儿了,嬉笑一声,将黑乎乎的药碗往他跟前一送:“喝药吧。” 李君澈神色变了变,轻咳一声:“那个药,还烫,放一放再喝吧。” 卫静姝捧着碗呢,正好温热,哪里就烫了,可见李君澈神色不自在,眼珠子一转特特问他:“你怕苦啊?” “谁说的。”李君澈一本正经的道:“古人云养生之道,甚个吃食都是温热之时服用将好……” 话音还未落,卫静姝将药碗再往前递两分,都快凑到李君澈的唇边了:“古人说得对,如今将好温热,快趁热喝了。” 李君澈…… 从屋里头出来,卫静姝再也没忍住,叉着腰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活了两辈子,才晓得李君澈竟然怕喝苦药。 一想到那些被逼着下棋的呕气日子,卫静姝到得今日总算觉得气顺了。 她笑够了,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将两只空碗送到灶下给刘阿婆清洗。 刘阿婆见她神色愉悦便也笑:“什么事这么开心。” 卫静姝冲屋子里头努努嘴:“诺,我哥哥素来不爱吃药,吃一回药比跟要命还痛苦。” 刘阿婆一把年纪了,闻言也跟着笑:“卫小哥瞧着一派老成,到底也是个孩子。” 卫静姝一怔,方才那股子幸灾乐祸也瞬间便散了,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护着,谁乐意长成棵大树。她往那屋里头瞧得一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只可惜那几分同情并不曾维持多久。 刘阿婆家的房子并无多大,腾出来的那间还是刘阿牛平素住的。 卫静姝不惯同陌生人歇一处,便只好委曲求全的裹了被子同李君澈一头一尾的睡炕上,隔得老远。 不是在自个的地盘里,卫静姝再累也睡得不死,三更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得一阵水声。 卫静姝半梦半醒,半睁着眸子,借着窗柩上打进来的月光,就瞧见一个黑影站在墙脚处,不晓得作甚个。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卫静姝一跳,立时瞌睡也没了,万分警戒:“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那儿干什么?” 站在墙角的李君澈身子一顿,连带着那水声也一顿,他沉默半响,纵是面上烧得通红,却是四平八稳的应到:“出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冠卫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此事当真怪不得我们世子爷,人有三急,他忍了一天一夜,算是腰子极好的了。 刘阿牛这屋里头放的恭桶,他盯了好久了,只一直没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三更半夜等卫静姝睡着,忍着痛摸着墙起身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哪晓得还叫她给抓了个现行。 他也很冤枉! 卫静姝叫那一句四平八稳的“出恭”闹得怔愣半响,也是夜色深瞧不清那烧得通红的面颊,以及一颗恨不得钻入地缝的心。 李君澈的正事叫卫静姝打断,虽也觉不好意思,可还是将未了的继续下去。 说来也怪,平素进宫,有那宫婢替他扶龙根,都坦然得狠,今日卫静姝甚个都没瞧见,他到觉得面红耳赤起来。 持续而又清冽的水声复又传来。 卫静姝又羞又恼,瞪着眼儿羞臊的骂一句:“臭流氓。”跟着便拿被子裹了头歪在炕上,一声不吭。 虽说是活了两世的人,可前世到死也还是个黄花姑娘,碰到这样的事儿,哪里还能镇定得了。 李君澈半夜出恭一回,没曾想还闹得两人都没得好睡。 卫静姝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天亮。 院子里头传来声响,她一个激灵的起身,看都不敢看李君澈,立时裹了鞋就出门,好似这屋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外头传来卫静姝同刘阿牛的说话声,李君澈这才睁开眸子,叹得口气,耳尖依稀还能见着泛红的痕迹。 委实是尴尬至极。 …… 李君澈的伤虽重,可到底不矫情,既然死不了,那第二日便落了地,也不必叫人事事伺候着。 刘阿牛正在砍柴,见他从屋里头出来,忙放下手上的事儿,上前搀扶:“卫大哥,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起身做甚个,有甚个事只管叫我便是了。” 李君澈脚步一顿,侧眸看向刘阿牛:“卫大哥?” 刘阿牛不明他话中意思,还当问自个如何这般叫他。 一边扶着李君澈往堂屋的板凳上坐了,一边道:“卫姑娘让我这么叫你的。” 李君澈忍不住会心一笑,扯得伤口也跟着一痛,从堂屋望出去,打眼便瞧见蹲在井边的卫静姝,翘着兰花指蹙着眉头正跟刘阿婆学着择野菜。 她倒是会占自个便宜! 李君澈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卫大哥”三个字,倒是叫他含在嘴里嚼烂了才吞入腹中。 早先那股子尴尬之意,到得这会子却是烟消云散了。 卫静姝倒是记仇得很,明明一双眸子好的很,可瞧见李君澈就跟瞎了眼似得。 四人围坐一桌用早膳,她倒是低着头只知道扒碗里头的黍米粥,连头都不抬一下。 李君澈觉得好笑又好玩,夹了两条野菜放到她碗里,笑意盈盈:“一大早的就见你帮忙择菜,你倒是试试自个择的菜是如何味道的。” 卫静姝腮帮子鼓鼓的,也没说话,顺手就将那两条野菜塞进口里,跟着脸色又是一变。 又苦又涩,倒比那黍米粥更加难吃。 她“哇”的一下,全吐出来,一抬头,望着李君澈的眸子全是滔天的怒火。 李君澈笑得人畜无害,点一点那盘无甚油水的野菜:“妹妹,这叫苦菜,味道不甚好,可最是清肝降火,如此可是浪费了……” 刘阿婆也跟着笑:“这菜味道不好,卫姑娘怕是吃不惯。”又道:“阿牛,一会去镇上回来,再去瞧瞧还有无别的野菜挖。” 刘阿牛一边大口的将碗里的粥喝了,一边爽朗应到:“好嘞。” 卫静姝满腔的怒火全积郁在胸,倒是不好发泄出来了,沉着脸将竹筷往膳桌一扔:“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那碗里的黍米粥倒也还剩一半,刘阿婆瞧着肉疼,喊得一句:“吃这么点哪儿够啊……” 李君澈冲刘阿婆一笑:“她素来胃口小,倒也不怕。”说着便不嫌弃的将沾了卫静姝口水的半碗粥都倒进自个碗里。 抬眸瞧得一眼正在院子里头发闷气的卫静姝,勾唇一笑,低声轻喃一句:“卫大哥!” …… 因着李君澈身上有伤,也不晓得还得在石渔村待多久。 如今天时热,卫静姝同李君澈又没得换洗衣裳,昨儿夜里便说好今儿一早同刘阿牛往镇上去一趟,如何都好,置办两身换洗衣裳才是正经的。 早膳用完,刘阿牛便去隔壁借了辆独轮车来,跟着一道来的,还有隔壁大婶家的娟儿姑娘。 那娟儿姑娘模样一般,肤色也略黑,可胜在性子好,见人三分笑。 卫静姝也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听刘阿牛叫她娟儿,便也跟着甜甜喊一声:“娟儿姐姐……” 娟儿姑娘也不见外,应得一声,又见她还是昨儿那身衣裳,便道:“你这衣裳也太打眼了,去了镇上少不得容易沾染麻烦。” 卫静姝方才倒也没想到,这会叫娟儿一提,也跟着眉头一蹙:“那怎么办?我没得别的衣裳换。”娟儿打量一番她的身量:“你比我小个一点,若是不嫌弃倒是先去我那拿套旧的换一下,虽是旧了点,可都浆洗的干净,先将就一番。” 卫静姝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这会正愁着没衣裳换呢。”又连连谢娟儿:“姐姐真是及时雨,太谢谢姐姐了。” 因着也不早了,说得两句便往娟儿家去。 再回来时,卫静姝倒是换了一身青绿色的麻布衣裤,因着不大合身,还松松垮垮的,一头乌黑的青丝也绑成了小辫子垂在身前。 她这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村姑的模样。 卫静姝身骄肉贵的,这麻布衣裳粗糙,穿着身上自然觉得难受,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更显难看。 李君澈坐在院里那棵大树下纳凉,瞧她这模样,也跟着眉头一蹙,冲她摆摆手:“过来。” 卫静姝还恼着他,闻言轻哼一声,也当没瞧见,只身子叫这麻布衣裳扎得扭来扭去。 娟儿姑娘晓得昨儿李君澈是被抬着回来的,方才又未见着人,还当歇在屋里头,这会子突然听见声儿,侧眸瞧过去,立时烧得面颊通红。 她本以为见着卫静姝这般顶好看的仙女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没想到这位“卫大哥”也生得极是俊朗,同那仙人一般,叫人如何都移不开眼。 李君澈见娟儿目不转睛的盯着自个看,笑得人畜无害的冲她点点头。 又望向那只脾气甚大的猫儿,轻叹一声:“你不过来,可是要我这受伤之人过去寻你?” 其实李君澈这番模样也算不得好看,身上的衣衫破烂,还沾着血,发髻挽得松松散散的,下巴上还有些许青须,可娟儿姑娘还是叫那个人畜无害的笑,惹得心花荡漾。 她推了推卫静姝,自来熟的道:“快去瞧瞧甚个事儿,卫大哥身上有伤呢。” 卫静姝没注意到娟儿的不对劲,可到底还是心软的,挪着小步子行到李君澈跟前,脸色依旧难看,语带不悦:“什么事,快说。” 李君澈伸手在她额间一弹:“翅膀硬了,越发不听使唤了。” 卫静姝又挨了打,捂着额头,气得眼圈都红了:“你这王八蛋,惯会仗势欺人。” 又威胁道:“这会没了势还要欺负我,你信不信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叫你自生自灭了?” “哦,那你就把我扔这儿自生自灭好了。”李君澈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却是将卫静姝往跟前一拉,将她那衣裳上未系好的带子解了。 卫静姝起初没明白,叫他这举动吓得一跳,还当他青天白日的就敢轻薄自个,忙拽着衣裳气鼓鼓看着他,骂人的话张口就要出。 “想什么呢,年纪不大,脑袋里头装的东西倒是不少。”李君澈眉头都未抬一下,同她将解开的带子重新系好:“把我给你的玉牌当了吧,置办几套舒服一点的细棉衣裳。” 卫静姝一怔,手上却是下意识的拽住腰间的荷包,见他再没得话说了,这才讷讷的应得一声:“知道了。” 过得半响,这才又有些扭捏的开口问他:“你能不能……” 娟儿帮刘阿牛将独轮车推到院外,红着脸探个头进来,见卫静姝还站在那儿,便喊得一声。 卫静姝话儿也没说完,应得一回,又见李君澈面上神色淡淡,余下的话倒也说不出口了,冲他点一点头,便跑了出去。 李君澈坐在那儿不动,目光却一直落在卫静姝身上。 她站在独轮车前,同娟儿说着话,刘阿牛咧着一口大白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布裹的东西给她。 “我见你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这是我方才在灶上拿的,还是热乎的,你趁热吃。” 卫静姝有些诧异,还是接了过来,打开来瞧得一眼,是两个硬梆梆的窝窝头,虽然她不喜这吃食,可还是笑着谢道:“谢谢阿牛哥。” 刘阿牛傻笑一回,将独轮车推着往前走,嘴里还道:“一会从镇上回来,我再去挖点味道好的野菜回来。” 而李君澈,叫那一句“阿牛哥”闹得心情瞬间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还谈什么礼义廉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从石渔村去清水镇要走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卫静姝自来娇生惯养,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软轿,前世同今世加起来也没走过那么远的路。 脚下穿的也是娟儿那借来的薄底布鞋,本就不甚合适,她那双脚又生得娇嫩,老早便起了水泡。 刘阿牛见她越走越慢,倒是傻笑一声让她上车坐着。 他推的独轮车上,放着要去集市卖掉换钱的干柴和自家晒的鱼干,本也就没甚个位置。 加上他年纪也不大,卫静姝自然不好意思叫人推着走一路,到底还是咬着牙同娟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走到清水镇。 清水镇同云州比起来也小得很,可逢五日一回的集市上,倒是挺热闹的。 托李君澈的福,卫静姝前世也曾在云州逛过花灯,夜市甚个的,不过集市倒还是第一回。 瞧着那些甚个都有的摊子,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卫静姝还新得很。 刘阿牛今日来得晚了,平日摆的那个位置已经叫人占了,他也着急带来的鱼干同柴禾一会能不能卖完,便同娟儿招呼一声:“你带卫姑娘去瞧瞧,我先寻个地儿将东西卖了,一会若是早我就到城门下等你们。” 娟儿应得一声:“你先忙去吧,放心,有我呢。” 话毕便拉着卫静姝钻进人群里头。 这儿人多,卫静姝的脚程也慢,娟儿怕她走丢了,拉得紧紧的,边走边道:“我一会要去周记粮油铺买豆油,你除了要买衣裳还要买别的不?” 卫静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买鞋。” 她被李君澈从船上劫下来时,脚上穿的是家常软底的绣花鞋,那鞋子在家里穿穿倒还好,出门便不合适了。娟儿的鞋子又有些大了,她穿着走这一路老早就想扔了,这会子自然要买一双合脚的才行。 娟儿头也没回,点点头,拉着她穿过人群:“我晓得哪家的衣裳好看价钱又合适的,那家还做鞋,倒是可以一道买。” 说起价钱卫静姝这才想起来自个身上没现银,脚下一顿,拉着娟儿便道:“姐姐,我得去趟当铺,我身上没银子。” 娟儿回过头来,也没多想:“那咱们先去当铺。” 她自是晓得,卫家这兄妹两是准备去别地探亲的,却在半路招了水匪的难,逃命之时身上没带银子倒也不足为。 当铺也是娟儿认得的,卫静姝也信任,取了荷包出来,从里头抓出李君澈那枚玉牌,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那日夜里戴的一支琉璃簪。 那几日天天都待在船上,又没日没夜的睡,便是醒着也都是一身家常,身上首饰更是寥寥,先头去了一对珍珠耳坠,到得如今也不过一支不甚值钱的琉璃簪,同一只珍珠手串。 卫静姝典了那支琉璃簪,死当也才二两银子,拿在手里觉得太少了,索性将珍珠手串也一道当了,总共换了十两碎银子并一百个铜钱。 她不懂民生,也只学过高门大院里头的中馈,拽着这十两银子同一百个铜钱,心中很是后悔,那日应当戴个华丽点的首饰的。 娟儿却看直了眼,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顿时紧张得要命,忙帮卫静姝装起来,小小声道:“快装好,叫那有心人瞧见可如何是好,咱们姑娘家的,打也打不过。” 吓得卫静姝也没时间发愁了,忙将银子都装进荷包里头,再系好绳子,揣进怀里。 有了十两银子,娟儿看着卫静姝便更加着紧,便是去了成衣铺买衣裳,也片刻不离眼。 卫静姝平素的衣裳都是府里头的绣娘量身做的,自然是外头这些铺子比不得的,可如今在外,她也不讲究,里里外外挑了三套好换洗,又买了两双合适的绣鞋。 虽然还生着李君澈的气,可也没少了他的份。 卫静姝这里里外外一买,都兜里的银子也去了小半,娟儿同她拿着包好的衣裳,又是肉疼又是艳羡的:“你这买东西也太大方了,连价钱都不讲。” 卫静姝瞪着眼儿没说话,显然是第一回晓得买东西还讲价钱的。 娟儿说得那一句,也没再开口,只心中叹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卫静姝的东西买完了,两人出了成衣铺,便转了条巷往周记粮油铺去。 行到人少的地儿,卫静姝这才从怀里掏了方丝帕递给娟儿:“姐姐辛苦了,送给姐姐的。” 娟儿有些讶然,瞧那帕子是方才自个问过的,不由得又是欣喜万分,嘴里说着:“你看你自个银子都不够,还破费给我买东西。” 手却控制不住接过那方帕子,满脸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卫静姝一笑,也算不得甚个值钱的,平素她便手松,赏给底下伺候的,哪一样不比这个好,也是如今手里委实没东西了。 娟儿却因着这方帕子,欢喜得不得了,帮卫静姝拿东西也越发诚心。 周记粮油铺的伙计显然同她也相熟,一见这般高兴,就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娟儿看得卫静姝一眼,抿着唇笑,也不答那伙计,只道:“给我称二斤豆油。” 又怕卫静姝不喜这等地儿,还加一句:“我有事儿,你动作利索些。” 那小二应得一声,自去忙活起来。 卫静姝抱着比较轻便的鞋袜倒是四处瞧了瞧,带着好看得一圈,忽然想起甚个来,便小小声问娟儿:“这儿有没得糖块卖呀?” 糖块便是吃着消遣的玩意,在娟儿他们这等人家算得奢侈玩意,她平素也没买过,自也不晓得,摇了摇:“我也不知。” 倒是那称油的店小二耳尖,闻言便道:“有呢,有好些,看姑娘要哪种。” 说着手上利落的将娟儿要的豆油称好,抹了一把手,取出好些个匣子来,里头俱都是油纸包的糖块。 有冬瓜糖,莲藕糖,莲子糖,还有花生酥这些甜味的吃食。 做得虽不甚精致,可也散发着一股甜味。 卫静姝瞧得眼花,也不晓得买哪种,便索性都买了些,顺道还包了两包点心,同一坛酱菜。 三人从石渔村来的时候独轮车上是满满的,从清水镇走的时候也是满满的。 卫静姝脚疼,出了城门便委实走不动了,还是上了那辆独轮车叫刘阿牛推着回去的。 她也大方,将方才买的糖匀些出来,给了娟儿同刘阿牛。 与她来说不过是些不甚值钱的小玩意,娟儿同刘阿牛却是高兴坏了,到底不过十多岁的孩子,一人含了一颗在嘴里,一路甜到石渔村。 自打卫静姝几人出门,李君澈便回屋里头躺了会子,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又坐到院子里那棵大树下。 院子里晒着鱼干,散发着一股子鱼腥味,刘阿婆坐在灶下择菜,有一句没一句的同李君澈说着话。 院外动静一响,便听到刘阿牛愉快的声儿传来:“奶,我们回来了……” 紧接着就见他同娟儿一道大包小包的扛着东西进院,卫静姝神色有些疲惫的跟在后头,脚下迟钝。 李君澈瞧得仔细,往她脚上那双不甚合适的布鞋上瞧得一眼,眉头一蹙,却是抿着唇没说话。 刘阿牛同娟儿帮着将东西归置好,刘阿婆得了两包点心同一坛酱菜,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卫姑娘买这许多做甚个,这不浪费银子吗。” 卫静姝笑一笑:“都是吃的,哪儿就浪费了。” 几人寒暄一番,各自得了东西,便又各自忙活去了。 刘阿婆在灶下忙活,刘阿牛架起了炉子给李君澈熬药。 卫静姝这才走到树下,将油纸包的糖块放到李君澈跟前:“给你买的。” “你倒是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李君澈有两分惊讶,打开油纸包,见里头都是糖块,不由得好笑,抬眸看着卫静姝。 卫静姝坐到他身边的板凳上,想脱鞋又忍住了:“你不怕喝苦药么,给你甜嘴的。” 又托腮嘲笑一句:“我就没见过你这般娇气的爷们,吃个药还怕苦的。” 此番倒好像出去走得一圈,那些个对李君澈的怨气都散了。 李君澈也没说话,只望着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过得半响才捻起一颗糖莲子放入口中,算不得好吃,可也甜到了心里。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倒是变得有些怪,卫静姝撇了撇嘴。 刘阿婆从灶下探了半个身出来:“卫姑娘,灶上有热水……” “诶,这就来了。”卫静姝应得一声,忙站起身来往灶台去,心中欣喜,去得一趟清水镇,身上都是黏腻腻的汗渍,早就不舒服了。 刘阿婆说得这一句,又将身子缩回去:“卫小哥真细心,晓得你出去一趟肯定难受,特特叫我烧好了给你用的……” 卫静姝脚下一顿,回头看向李君澈,只见他低着头拨弄着手上那包糖块,仿似甚个都未听见一般。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又翻了个莫名其妙的白眼。 卫静姝就着大半桶水擦了身子,虽觉没得沐浴好,可也满足了,又换了今日新买的衣裳,正拿布巾子擦脚,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从外推开,吓得她一跳。 眼见是李君澈背着光站在门前,气得她将手里的布巾子一摔,怒骂道:“你到底有没点礼义廉耻之心的?” “我都冠上你的姓了,还谈什么礼义廉耻……”李君澈一本正经的答道。 卫静姝被噎得一顿,面颊立时烧得通红,也不晓得说什么,只拿眼瞪他。 李君澈仿似没瞧见,脚下步履缓慢,行至卫静姝身边坐下,手一捞却是将她一双小巧的玉足放置膝上。 “你,你,你,你干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可是对爷动心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叫李君澈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闹得险些滚下去,忙一把抠着屁股下的板凳,吓得脸都白了。 “自然是做点正经事。”李君澈神情自若应她,就着外头打进来的阳光,将卫静姝一双脚仔细瞧得一回,眉头倒是越蹙越紧。 只见这双娇嫩的玉足,好些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都已经破了的,渗了水出来,瞧着惨不忍睹。 卫静姝到底是姑娘家,同李君澈又不是真个兄妹,自是不好意思,脚下挣扎几回,红着脸骂道:“你有病是不是啊。” 李君澈面色阴寒,抬眸看得她一眼,复又瞌下眼皮:“你不是一向都知道我有病吗?” 手上却是将她一双脚拽得紧紧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打开来里头是些白色的粉末,用指尖捻了,细细的撒在伤口上。 “瞧着是个会骑马会射箭的悍女,没想到还这么娇气……”他动作又轻又柔,嘴上可是刻薄得狠。 “什么悍女,你再说一遍……”卫静姝没好气的伸手在他腰间掐一把,眼神凶狠:“给你个机会,想好了再说……” “好好好,说错了,说错了,我们沅沅是娇囡囡。”她那点力道委实算不得痛,李君澈倒是配合着“哎哟”一声,连连认错。 只不想话儿才说出口,他自个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哧”一笑,扯着伤口,真个痛得吸口凉气了。 “活该……”卫静姝又羞又恼,见他扯动伤口,幸灾乐祸的骂一句。 脚一缩也收了回来,裹着鞋子立时便跑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叉着腰气哼哼的道:“你等着,一会要你好看的。” 她这会穿的一袭粉红素面细棉衣裙,样式简单也无甚花样,发丝松松挽起,不施粉黛,生起气来,越发添几分娇俏可爱。 李君澈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低低一笑,方才碰触她玉足的指尖也微微发麻,这种感觉叫人又欣喜又疑惑。 后来,卫静姝端着药碗坐到他跟前的时,李君澈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他那吃瘪的模样,卫静姝心情好得很,还好的问他:“听说世子爷身子一向不好,常年累月靠药汤养着,你这般怕苦,那些个药汤是怎么喝下去的?” 李君澈面无表情,嘴里却泛着苦水,半真半假的道:“喂猫了。” 卫静姝才不信他,药碗又往他跟前一递:“都放凉了,温热的,刚刚好,一会凉了便谈不上养生之道了。” 李君澈抿着唇,不接药碗也不看卫静姝,跟个闹脾气的孩子似得。 卫静姝觉得好玩极了,复又逗他:“你乖点啊,喝了药才有糖吃,不喝药哪里有糖吃啊……” 见李君澈不理自个,便又道:“你可是堂堂世子爷啊,如此不听话,若是叫别个晓得了可不得笑死……”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你想笑就笑……” 卫静姝当真笑起来,眉眼弯弯,酒窝浅浅:“你信不信等我去了京都到处同别的闺秀说你的糗事,想不到堂堂的……” 一语未了,却是听得外头刘阿牛喊她:“卫姑娘,我要去挖野菜了,你不是说要去玩会……” 卫静姝闻言眼眸一亮,也不逗李君澈了,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你爱喝不喝,我要出去了。” 只人还未走,便叫李君澈一把拽住,他眉头紧蹙,神色痛苦:“你等等,我有点不对劲……” 卫静姝一怔,回过头来就见他面色苍白难看,也吓了一跳:“怎么了?哪儿不对劲?” “快,快去请大夫来……”李君澈好似极为难受,额间都沁出冷汗来,拽着卫静姝的手也越发紧。 刘阿牛又在外头喊得一声,可这会子卫静姝哪儿还有心思去玩,生怕李君澈真个一命呜呼了,毕竟他原本便身子不好。 “好好好,你快躺下,我这就去请大夫来。”她扶着李君澈躺下来,又给他盖好薄被,那扇破旧的房门一开一关,只听得脚步声越行越远。 李君澈呼出一口气来,方才那痛苦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阴沉。 卫静姝到底没能跟刘阿牛一道去玩。 我们世子爷身骄肉贵的,比卫静姝这么个姑娘还要娇气。 卫静姝折腾一下午,又给他请大夫,又是从新给他煎药,他睡着时还得陪着给他打扇,到得傍晚又要给他寻衣裳,打水,好叫他擦身。 刘阿牛挖了野菜回来,一边帮忙一边道:“你对你哥哥真好。” 卫静姝呵呵笑,能不好吗,要是真死了,她怎么回家,怎么跟雍靖王府交待。 依着李君淳那等变态的性子,搞不好还又让卫家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所以她是纵然千万般不愿意,也得将李君澈好好供着,千万别死在自个手里。 …… 卫静姝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一天,到得夜里一沾枕头便睡着了,自也没得时间去想世子爷如何一下子就这般矫情起来了。 李君澈躺在炕上的另一边,听着卫静姝清浅的呼吸,转过身来,只见这小野猫睡得四肢八叉的,身上的薄被早被踢到一边,丝毫没得姑娘的样子。 他瞧着这不太雅观的睡像,忍不住一笑,低喃一句:“这小野猫日后也不知要祸害谁家去。” 说完他自个又神色一变,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阴郁来。 翻个身,眼光光的望着那黑漆漆的屋顶,心中是说不出的郁结。 过得半响才又听他一身轻叹:“真是欠了你的。” 掀了被子,挪到卫静姝身边,替她将薄被盖上,又瞧见一双玉足露在外头,侧过身借着月光瞧得一回,只见白日里那些伤口倒越发严重起来。 瞧着那双脚不成样子,李君澈这才觉得有两分愧疚来,蹙着眉头下了炕,摸到白日里头那包药粉,又细细的撒了一回。 卫静姝听见动静就醒了,半睁着眸子见李君澈坐在那儿,也没出声,月光淡淡,她连他的模样都瞧不甚清楚,却又好似能瞧见他那眸中的温情。 卫静姝咬着唇,闭上眸子翻了个身,却是想起了许多前世同李君澈一道的记忆来。 前世的他,高兴了唤她沅沅,不高兴了也唤沅沅。 纵然他的沅沅如蠢材一般,他还是会教她下棋,教她写字,虽然每次都是气得肺疼收场,可两个人却也乐此不疲。 他会带她去逛花灯,逛夜市,吃云州里有名的小吃,也会去天香阁这样的酒楼里头大快朵颐; 一道骑马,一道去山上放那比人还大的风筝; 还会乔装打扮一番去烟花之地听小曲,看那些身姿曼妙的姑娘跳舞; 两人背靠着背,对月饮酒,打闹玩乐……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好到让人以为是在做梦。 后来才知道原来真的是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他,没有了那些快乐,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眼角的泪珠滑落,卫静姝自个都不知晓…… 虽然卫静姝背对着李君澈,可他闻得那不同方才的气息,便也晓得她这会子是装睡的。 唇角勾了勾,瞧见她枕头下的荷包,忍不住又起了心思逗她。 他将荷包不动声色的拽在手里,一边往里头探一边道:“这小丫头还有不少私房钱呢。” 卫静姝叫这话激得一骨碌坐起身来,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想前世那些遥远的事儿,伸手要往李君澈那儿扑去:“你怎么拿我的东西,快还给我。” 李君澈双手举起,就是不给卫静姝,佯装讶然的道:“咦,你不是睡着了吗?” 跟着又一笑,甚是泼皮无赖道:“看看嘛,作甚那般小气,让爷瞧瞧你今儿将那玉牌当了多少银……” 话儿未了,他便神色一变,周身带着几分阴寒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李君澈从小便在京都那等龙潭虎穴之地谋生,心思自然重。 他之所以让卫静姝典当了那玉牌,除了能换钱,自然还有别的用途。 可此番卫静姝却私藏起来,他不由得往深处想。 可随即又神色如常起来,将荷包紧紧拽在手中,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将玉牌当了?” 卫静姝心里一虚,没敢再抢,可还是气鼓鼓的瞪着李君澈,就是不说话。 她不知道这玉牌到底有甚个用处,可与她而言却是有些别样意义的。 只那些个意义见不得光,只能藏在心里罢了。 李君澈见她一副心虚模样,越发有些狐疑,将荷包里头的东西都倒在炕上,仅剩的几两碎银子,同自个那块玉牌,还有两张当票。 卫静姝一瞧见那玉牌,立时伸手过去,却叫李君澈夺了先。 “说说,怎么回事吧。”他一手拽着玉牌,一手将那两张当票打开,借着月光依稀能瞧个大概。 他不解看着卫静姝:“你为什么把首饰都当掉了?这块玉牌却留着?” “关你什么事,我爱当什么就当什么。”卫静姝恼羞成怒,懒得同他废话,一把将李君澈扑倒,誓要将玉牌夺过来。 倒是丝毫没在意自个整个人都趴在李君澈身上,那姿势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卫静姝脸皮堪比城墙厚,如此这般也还没觉得不好意思。 她那娇俏的眉眼,身上的温度,却让李君澈瞬间气息不稳,耳尖泛红,只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 他伸手圈住卫静姝的腰身,翻身将她压下,媚态横生的勾唇一笑:“沅沅,你私藏爷的贴身之物,可是对爷动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爷想哄哄你都没得机会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世子爷是真个长得好看啊。 肤色白皙,面庞精致,剑眉入鬓,凤眸微挑,眸色撩人,勾起的唇角略带几分邪气,要多风骚便有多风骚。 委实是叫人挪不开眼的。 只可惜卫静姝的风情上一世都用完了,到得这一世甚个都不解起来。 羽扇般的睫毛动了动,清灵的杏眸忽而带着两分狠历,绣花拳头打在李君澈的腹上,虽不见多大力气,可挨着伤口也叫他痛得猛吸两口气。 “动你妹……” 卫静姝从李君澈手里抢过自个的荷包,狠狠的揣进怀里,又猛的将他推开,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裳上的褶子。 “真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雍靖王府个个都这么不要脸的。” 上回李君淳如此,这会李君澈也是这般,卫静姝只觉最近心肝不太好,见天的被这些不要脸的玩意气得。 李君澈瘫倒在炕上,除了无可奈何简直再没得别的词来形容,他点了点卫静姝:“你这小野猫,也就是碰到爷这般心善的,换了别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说着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私藏了我的玉牌,倒还这般理直气壮了。” 提起玉牌,卫静姝还是有几分心虚的,方才那股子嚣张的气焰倒去一半,到底不是自个的东西。 可要她这会子还给李君澈,自也是不愿意的,索性便不要脸到底:“什么时候就是你的了?” “你身上穿的,如今住的,还有请大夫,抓药哪一桩不是银子。” “你自个说把玉牌当了,我是当了啊,还当了死当,不过我又买回来了,拿我自个的银子买回来的,如今自然是我的了。” 李君澈眉头一挑,自是不信她半分:“哦,这么说来,爷对你还得感恩戴德才是。” 又问她:“那你要怎样才能将这玉牌还给我呢?” “看心情。”卫静姝趾高气昂的说得这么一句,又推得李君澈一回:“快滚开,我要歇息了。” 李君澈纹丝不动,只侧过身盯着卫静姝瞧,也不说话。 卫静姝当作没瞧见,裹了薄被复又躺了下去,闭着眼儿装睡。 过得许久才听得李君澈道一句:“这玉牌又不是首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来有何用。” “要你管,反正东西是我的,同你再无瓜葛了。” …… 卫静姝光明正大的私藏了那枚玉牌,李君澈还没生气,她自个倒是满肚子的气来。 自打早上醒来,对着李君澈便没得好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药煎好了,往屋里头一送,重重搁在八仙桌上,哼得一声转身便走,管他还喝不喝。 哪里还有昨儿那般殷勤伺候的劲头。 那玉牌之事李君澈也没再计较,说来也怪,平素那般警惕的一个人,不知作何见到她生气,那些个提防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伤一日比一日好得快,瞧见这野猫的脾气上来,就好笑。 故技重施装得一回病痛,隔着半副窗柩喊她:“沅沅,我,我伤口裂了……” 刘阿婆同刘阿牛都不在家,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卫静姝就搬了小杌子坐在屋檐下,气鼓鼓的,闻言猛的站起身来,可步子还未抬又重新坐了下去:“裂了就裂了,死了才好呢,尽拖累我。” 还真没有去给他请大夫的打算。 李君澈坐屋里的八仙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黑漆漆的药汁,嘴里叹道:“唉,也好,本就是我拖累了你,死了倒也罢了。” 他委实不喜这药汁的苦味儿,喝得眉头都拧到一处去了,声儿却是越发悲凉起来:“我母亲生我养我一场,这许多年来又日日担惊受怕,若是死了,她倒也能解脱了……” 卫静姝往那破旧的门板瞅得一眼,有些松动,却依旧没理会。 李君澈将一碗药汁尽数喝下肚,又从卫静姝特特给他买的糖块里头挑了一块甜嘴,依旧自说自话道:“若是我此番渡不过这关,还希望沅沅能够善心一回,替我传个话,好叫我父母亲往后再不必牵挂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之声,好似要将肺都一块咳出来般。 他越说越惨越可怜,卫静姝的心肠便越软,只心中矛盾万分,捂着耳朵,当自个听不见。 却听他又有气无力的道:“这些时日委屈沅沅了,将你拖下船是我的错,可也谢谢沅沅,若不是沅沅,我只怕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多活两日……” 剧烈而又急促的咳嗽之声未断,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闷响…… 这回卫静姝再没忍住,还真当李君澈要死了,猛的站起身来,一个箭步推门而入。 哪晓得,脚还未跨进门槛,嘴里倒是塞了块糖。 甜得腻人。 李君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柔声问她:“好吃吗?” 卫静姝抬眸看他,面色如常,能走能动,还能笑能说话,哪里似个要死的人。 晓得被他糊弄一回,又气得眼圈发红,嘴里还含着糖,不清不楚的骂道:“你这王八蛋,龟孙子……” 她本就生得圆脸杏眸,生起气来又腮帮鼓鼓,更是娇俏可爱,这会子嘴里又含着糖,倒有些似那山林里头护食的小松鼠。 李君澈瞧着可爱,哈哈一笑,被骂了也丝毫不恼,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头顶,趁她发作之前又快速收了手。 “爷也没得法子了,你又不见爷,爷想哄哄你都没得机会。” 卫静姝一顿,瞪着眼儿抬头看他。 李君澈好几日没打理自个了,下巴上冒得青须,倒叫他同那仙风道骨离得十万八千里般远了。 却也多了几分烟火味。 瞧着倒像是那落入凡间来受苦受难的神仙,又狼狈又悲惨的。 卫静姝这般想着,没忍住“噗哧”一笑,嘴里还含着糖块,唾沫星子倒是喷了李君澈一衣裳的。 “那给你机会罢……” 她垂下脑袋,瞧见李君澈领子上还挂着的口水,也不敢正眼瞧他。 李君澈是挺嫌弃的,但也当做不知晓般,复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卫静姝的脑袋,跟着一笑:“不过一枚玉牌罢了,算不得甚个大事,你喜欢拿着便是了。” 又道:“真要论起来,沅沅还是爷的救命恩人,拿玉牌换性命,爷还是赚了的。” 到底是在京都那等吃人的地儿长大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点都不差,不过两句话,便叫卫静姝那股子无名气散得七七八八。 卫静姝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叫李君澈这么哄一通,倒也觉得自个这气生得无缘无故的,且本身就是自个理亏在先。 一时间有些扭捏,却也顺着杆子下:“我其实就是喜欢这玉牌,也没别的意思,但是我没跟你说就收起来了,也确实是我不对。” 李君澈到得这会子才晓得,咱们沅沅还的顺着毛撸才行。 卫静姝这只猫的毛撸顺了,李君澈的日子也好过得多了,仗着身子不好,使唤起卫静姝来也丝毫不手软。 卫静姝这野猫自然没得那般乖乖听话,可偏偏受不了李君澈服软,装可怜的模样,几句好话就哄得她连底线都放宽了。 两人在石渔村住得几日,时不时的吵架斗嘴,却也极是开心,没有了那些个勾心斗角的烦心事,倒叫李君澈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他叼了根不知名的草在嘴里,靠在树荫下,看着远处跟娟儿姑娘一道挖野菜的卫静姝,就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倒是从来没见过对野菜这么感兴趣的大家姑娘。 身后是石渔村世代为生的河流,河水青绿,深不见底,远处的渔船上的渔民忙忙碌碌,几个穿着褂子的少年却在河边拿着鱼兜抓鱼。 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背着背篓朝李君澈走来,俱都羞得面色通红,你挤挤我,我挤挤你,也不晓得说甚个,却直拿眼儿瞅着他。 李君澈冲她们清浅一笑,这两日,但凡同卫静姝出门,便总被这些姑娘打量,倒也见怪不怪了。 他这一笑,倒是叫几个少女,越发羞臊起来,过得半响,才有一人大着胆子疾步上前,塞了包用帕子装的果子到李君澈手里。 那少女也不说话,给了就跑,笑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 卫静姝半玩闹的帮着挖了些野草,老早注意到李君澈这头的动静,见他又收了人家姑娘的东西,立时有些待不住了。 手上的铲子一扔,几步行到他跟前,不由分说的便将东西抢了来,看也不看,便塞了个进嘴巴,边吃边道:“人家小姑娘单纯不懂事,不知道什么叫私相授受,你一个大老爷们却不能害人家啊。” 声儿一顿,她那小脸立时皱到一块去了,忙将含在嘴里的果子吐出来,只觉口中依旧泛着酸水:“这么酸的东西能吃吗?” 李君澈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心情愉悦:“爷有没有害人家还真不好说,不过害了你倒是真的……” 他手指往卫静姝身后一指,果然见方才给李君澈递果子的姑娘走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出于姑娘家的直觉,卫静姝打个哆嗦,忙将那果子扔回李君澈的怀里,强词夺理道:“我帮你试试味儿,你身子不好,这玩意这么酸,还是别吃了。” 说着也一溜烟的跑了。 李君澈看着她的背影发笑,那眸中有着连自个都未曾发觉的宠溺同温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别怕,有我在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靠在树下看卫静姝挖了一下午的野菜,别的没捞到,怀里倒是捧了不少小姑娘们送来的吃食。 时至傍晚,夕阳不见,却多了几分暗沉,河边的风亦刮得同往昔有些差别。 卫静姝见他招手,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面上却是有几分佯装的不悦。 李君澈只当瞧不见,问她:“看这天时,怕是要下雨,你是继续在这挖野菜呢,还是同我一道回去?” 卫静姝瞧着他怀里一堆小吃食,心中早升不平,这会子又耍起小性子来,鼻孔朝天轻哼一声:“你要回便自个回呗,我同娟儿姐姐一道回去。” 娟儿挎着篮子走过来,瞧见李君澈也带了些少女的娇羞,应道:“咱们一块走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烧火做饭了。” 卫静姝那几分骨气,瞬间就叫娟儿拆了台,叫她气得脸色发红。 李君澈瞧她那多彩的神色就好笑,起身将怀里的吃食都递给她,哄道:“在这坐了一下午,留了这许多小零嘴给你,还不高兴?” 娟儿也笑,推卫静姝一把:“快接着吧,你哥哥对你真好。” 卫静姝自然叫李君澈一句话就哄开了怀,却还端着样子,东西照接不误,嘴里道:“马马虎虎吧。” 她这小傲娇的模样,逗得李君澈越发愉悦。 远处的渔船归了岸,河边嬉戏的少年也都一一家去,三两成群的小姑娘们也都结伴回家准备做饭。 李君澈同卫静姝并肩而行,瞧着这景象倒也生出几分感概来,侧眸看向正塞得满嘴吃食的卫静姝,忍不住一笑。 几人将至,娟儿往自家屋子瞧得一眼:“呀,我阿爹阿娘今儿回来得早,我得赶紧回家做饭。” 跟着又道:“刘阿婆真省,这会都快瞧不见了,也不点个灯,万一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此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偏生刘阿婆的院子大门紧闭,乌漆嘛黑的也未点灯,远远瞧着都能感受到静悄悄的一片。 李君澈抬眸看得一眼,脚步一顿,继而四处打量一番,神色一沉。 可随即又恢复如常,笑得和善:“娟儿姑娘怕是要赶回家做饭,便先走吧,我脚程慢,让我妹妹陪着便是了。” 娟儿怕回去晚了挨骂,也不同他客气,应得一声:“那我先走了,你们慢点。” 说着便疾步而去。 卫静姝一无所觉,嘴里的东西依旧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的说得一句甚个,脚步迈开便要跟上去。 李君澈将她一把拉住:“别过去,怕是有人寻来了。” “谁?”卫静姝脚步一顿,眼珠子一转又想起甚个来,忙将嘴里的吃食快咬几口吞入腹中:“那些要杀你的人?” “十有八九。” 李君澈说得这一句,便拉着卫静姝拐了个弯往回走。 刘阿婆家今儿一反常态,本就叫人生疑,他方才又细瞧一番,发现刘家院外确实隐了几个人。 他在石渔村待得这许多日,玉牌又被卫静姝私藏了起来,自然未往外头递过消息,若是他手下的人寻来,也不是这等做派。 整个大膺,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连他自个都记不清有几路人。 此番不论是敌是友,他都不能带卫静姝去冒险。 卫静姝见李君澈神色凝重起来,也不敢胡闹,难得听话又一声不吭的跟着他走。 性命攸关当头,她倒是拎得清。 说起来石渔村面河背山,是个好地儿,可要寻个地方躲起来却是不易。 李君澈这几日有意无意的观察过石渔村的地形,此番倒也熟门熟路的将卫静姝带到搁置渔船的地儿,且在那儿躲一躲。 两人猫在黑漆漆的乌蓬里头,听着外头越发狂躁的大风,夹杂着时不时的雷电之声,想来不多时便要下大雨。 卫静姝缩着脑袋,往嘴里塞了个小果子,咬起来发出脆响声,活像只小老鼠。 李君澈正思虑万不得已时要如何逃生,忽闻这偷食的声儿,忍不住一笑,那些个阴郁也散了大半。 “你怕不怕?” 卫静姝咬东西的嘴巴一顿,点了点头,又怕李君澈看不见,复又含糊不清的道:“怕。” 怕自然是怕的,可上一世她同李君澈都没得这般早死,若是这一关过不去,两人真个在这时候死了,恐也是天意。 李君澈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半瞌眼帘,抿唇应道:“别怕,有我在。” 卫静姝没接话,只低着头,过得半响才闷声应了。 狂风咧咧,并不多时便下起了雨,起初是豆大的雨点,紧接着便成了倾盆大雨。 两人缩在破旧的乌篷船里头,不过片刻便叫灌入的雨水湿了身。 卫静姝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喷嚏后,又忍不往李君澈那儿挪了挪。 李君澈目光如炬的望着外头的动静,连看都未看一眼,伸手将她圈在怀里,声音轻柔:“忍忍。” 话音将落,不等卫静姝反应,又动作利落的带着她翻身侧躺在船舱内,脚下一勾,带着鱼腥味的破旧渔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 卫静姝被他护得紧紧的,两人头挨着头,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纵然是黑漆漆的一片,甚个都瞧不清,可卫静姝一颗心依旧忍不住“砰砰”直跳,这般亲密的接触,使得她生出些许贪念。 “把这里搜查一遍,动作快点。”外头的雨势不减,却传来有人下令搜查渔船的声儿。 有脚步声在头顶停下,佩刀出鞘挑起乌蓬内散乱的渔,两人越发挨得紧紧的,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 幸得那脚步并未多作停留便离去,卫静姝很是松得一口气,往李君澈怀里缩了缩,忍不住圈了他的腰身。 李君澈丝毫不敢放松,只腰上攀了一对爪子,这才忍不住一笑,将怀中之人搂得越发紧。 两人就这么抱着待了小半个时辰,李君澈这才将那堆破渔拨开坐起身来。 天儿依旧黑,雨势却小了不少,他神色肃然,摸着卫静姝的头问她:“你会凫水吗?” “啊?”卫静姝方才在他怀里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子还睡意朦胧。 李君澈又问得一回,她这才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又想起他许是见不着,小小声应道:“会一点。” 说起来,她会凫水,也是李君澈教的,不过是前世。 “那就好,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儿,从河道游出去。” 李君澈没得时间好卫静姝这么一个世家姑娘如何会凫水,如今之际是必须离开这儿。 那些人也不晓得到底是何来头,既然能寻到这儿来,必然也不会这般轻易就离开。 此番没寻着人,离开石渔村的大路只怕都被守着了,河道宽敞自然能避过眼线,可却不能划船出去,唯一的办法倒只有凫水。 “游过去,那条河那么大……”卫静姝有些怂,白日里头她也见过后头那条河,说起来也不算小,要两个人顶着风雨游出去,怕也不是易事。 “咱们不离开,说不准便要死在这儿。”李君澈拉她起身,搀扶着下了船,又叮嘱她:“一会不必急,你若是累了,便同我说。”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卫静姝借着些许亮光,盯着李君澈模糊的面容看得半响,到底没说话。 身上的衣裳本就湿了大半,叫那风雨一吹,却是冷得直打哆嗦,她往李君澈怀里一钻:“那走吧。” 凫水离开此处,说起来容易,当真实行起来,却累得很。 如今雨势不如方才那般,可依旧未停,河上的风势也丝毫不减。 李君澈起初倒是想带着卫静姝游到对岸去,后头发现水势有些急,很是吃力,便索性随着水流往下游而去。 他是男子,虽是大病初愈,可体力也稍好些。 卫静姝却是差很多,至于凫水,她也是真个只会一点点。 两人一道下的水,她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觉得腿脚抽筋,体力不支。 李君澈就在她身边,发现不对劲便忙将她拉住:“怎的了?” “我的右腿不对劲。”卫静姝也不矫情,弓着身子,伸手按压右腿,这种时候搞不好就要死在这儿。 “我看看……”李君澈眉头一蹙,一头扎进水里,憋着口气给卫静姝的腿脚松筋。 卫静姝身子一绷,虽未挣扎,却也面色极为古怪。 过得半响李君澈探出头来换气,复又作势还要下水。 她一把将人抓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是甚个感觉:“我游不动了,你要不还是自个逃命去罢。” “爷是那样的人吗?”李君澈出言呵斥一声,忙又脱了外裳下来:“这样吧,把你绑在爷身上,我带你游出去。” “万一你也死了呢。”卫静姝摆手:“你们雍靖王府那么不好招惹,万一你死了把罪名挂到我身上来,连累卫家,我岂不是死一万遍也不够还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李君澈笑一声,背过身去,用衣裳捆住卫静姝的腰身,同自个绑在一起:“我们雍靖王府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话说回来,咱们虽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泉路上一道有伴,怎么说你也不吃亏啊。” 卫静姝是真个游不动了,此番任由李君澈折腾,也不挣扎,啐得一口:“得了吧,我可不敢跟你一道,他日我若真个同你一道死了,你那弟弟少不得要将我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 她这话说得刻薄,李君澈听着有些不悦,却也未发作,只问她:“你好似对雍靖王府的人,特别对君淳有很大的敌意?” 卫静姝整个人趴在他背上,闻言也不否认:“你难道没感觉,我对你,也有很大的敌意吗?” 李君澈一顿,继而笑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这么说着话,后头雨势开始大起来,雨点打在人脸上,眼睛都没办法睁开。 卫静姝靠在李君澈的肩头上睡了过去,人泡在水里,身子却格外烫起来。 夜色漆黑,连岸边在哪儿都瞧不见,李君澈的动作越发迟钝,腹部将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此时此刻也不过全靠一口气吊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爷也是万里挑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黑烟冲天,大火无情,李君澈却是站在云州雍靖王府的喻人居前。 与他站在一道的是李君淳,他听到有人唤他“王爷”,也听到有人说“王妃还在里头”。 可李君淳负手而立,眼眸通红一片,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场大火,没人知晓他此时此刻想的什么。 良久他才自言自语一句:“卫静姝,只有你死了,大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卫静姝”三个字叫李君澈心中一痛,连质问也顾不得了,箭步冲进火海中。 正屋内被大火烤得万分炙热,黑烟窜得老高,他一眼便瞧见卫静姝,她今儿穿了一袭真红撒花八幅裙,还是旧时那般娇艳。 只是,她端坐在玫瑰官帽椅上,泪流满面,神情绝望而又痛苦。 只一眼,李君澈便觉一颗心好似叫活生生的剜下来一般,痛得连呼吸都觉困难。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般大火也不晓得逃命。”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上前就要拉着卫静姝离开。 然而指尖穿过她的身体,她依旧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眼眸的光彩早已黯淡不复往昔。 李君澈好似一缕魂魄,看不见摸不着。 他站在卫静姝跟前,着急而又暴躁的求她离开,可她什么都听不见。 火舌舔舐着她的裙摆,一寸寸的吞噬着,而他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眼泪从眼角沁出,他自个都不晓得,只一颗心好似叫千刀万剐一般。 “沅沅,沅沅……”看着卫静姝倒在脚下,他的手一次次的穿过她的身体,想抱她,想带她离开,却都徒劳无功。 人至将死之时,卫静姝看见了他,嘴角一弯,说不出是甚个情绪,只轻问一句:“为什么?” 尚未得到回复,她便解脱了,手上紧拽的拳头松开,里头放着一枚带血玉牌。 是那样的熟悉…… …… 李君澈从梦中惊醒,眼角还带着些许凉意,喉头一片腥甜,身子一侧猛得吐得一口鲜血。 有声音在身侧响起,他都听不到,帐顶上繁复的绣花,他也看不清,梦中那种悲痛欲绝却是久久不散,好似真个亲身经历一番。 心口一阵阵闷疼,疼得他冷汗直冒,却又伴着安神香渐渐睡去。 卫静姝再没有入梦。 再次醒来,屋里头已经点了灯,李君澈一睁眼倒是瞧见一张长了褶子的老脸。 倒也不是别个,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朱七爷。 算起来李君澈同卫静姝两人也是命大,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大病初愈,在那磅礴大雨的夜里头,渡河而下,双双晕迷不醒,还能留下一条命来,也委实命不该绝。 朱七爷也算是二人的福星,救得他们一回,第二回还能碰到。 “公子醒了,醒了便好。”朱七爷神色一松,这态度也同那日所见略有差别。 李君澈挣扎着坐起身来,立时有丫鬟上前扶一把。 他坐直了,将这屋内摆设打量一番,娴静雅致却又不失贵气,带着些许打量,侧眸看向朱七爷:“朱七爷又救了我一命。” 又问:“只不知同我一道的妹妹如何了?” “公子不必客气。”朱七爷应道,多了几分尊重同敬意:“那位姑娘正在另一处歇着,感染些许风寒,并无大碍。” 又道:“此处乃是我一小友的别院,甚是安全,公子尽管放心养病。” 李君澈没说话,却对朱七爷这份没得由来的敬重有些疑虑,一双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 朱七爷一眼便瞧了出来,讪笑一声,将屋里头伺候的两个丫鬟都遣了下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一瞧便是读人,朱某有个问题,想问问公子,还望公子解惑。” 李君澈虽不明他意思,却也笑:“朱七爷太抬举我了。” 朱七爷也未转弯抹角,起身将放置在案几上的匣子捧过来,将匣盖打开递到李君澈跟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神情问道:“不知京都十里溪有几溪?” 李君澈低着头将那躺在匣子里头的玉牌拾起,脑中却又是滔天的火光,心中一痛。 过得半响,他这才将玉牌揣进怀里,抬头看向朱七爷:“原有十溪,后头干旱便只得八溪了。” 朱七爷闻言,立时面露喜色,他不过顺手将这二人救回来,哪曾晓得卫静姝身上居然有那玉牌。 雍靖王世子被袭,消失数日,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各方人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曾想却叫他误打误撞上了。 如今确认了身份,朱七爷越发恭敬,起身后退两步,双手拱起单膝而跪:“朱年楼见过爷,往日多有不敬还望爷海涵。” “朱年楼?”李君澈将这名字在脑中过一遍,忙起身将朱七爷扶起,却并未又挑明身份的意思:“先生折煞在下了,在下也不过是爷身边当差的。” 朱七爷抬眸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面带笑意,眼眸深沉,略一思忖便明其中意思,忙道:“原来如此,不知当如何称呼公子。” 李君澈点头应道:“在下冠卫姓。” …… 李君澈那枚玉牌,只有他的人认得,玉牌一出,各方听令,调动他所有的人马都可得。 偏生卫静姝这蠢材不识货,只瞧作块普通玉牌,当真以为一支琉璃簪同珍珠手串便能买回来。 卫静姝受了风寒,被安置在另外一处,李君澈去看她时,还烧得面色通红,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 他倒是侧耳倾听一回,全是些骂他的话,勾唇一笑,伸手在她额间弹一回,笑骂道:“小东西,胆子越来越肥了”。 这别院的女主人名唤赵尔容,也不过十七八岁,面容端庄秀丽,梳着妇人的发髻,见他对卫静姝如此举动也不动声色。 只一边绞了帕子给卫静姝敷额,一边道:“公子不必忧心,大夫来瞧过了,说是吃两贴药下去便能好起来。” 李君澈应得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我来罢。”又问道:“甚个时候再喂药?” 赵尔容立时应到:“时辰差不多了,我去着人熬药来。” 说着便带着屋里头伺候的两个丫鬟一道往外头去,却并未关上房门。 李君澈绞了块帕子,换下卫静姝额上那一块,望着她那张不甚老实的嘴巴,忍不住一笑,复又思及梦中那场大火,只觉堵得慌。 他从怀里将玉牌掏出来,摩挲着上头的花纹,自言自语道:“我到如今也不晓得你作何要这玉牌,难不成还真个同梦里那一桩有瓜葛?” 晓得卫静姝不会应自个,便又道:“我从第一眼瞧见你,便觉得甚是熟悉,可我从前也未曾见过你,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说得这一句,便是一阵寂静,过得许久他这才叹一声,将那玉牌塞到卫静姝手里,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起身出门。 卫静姝整整烧了一日一夜这才退下来,还当她必然要难受几日,只不曾想,第二天她便活蹦乱跳起来。 许是睡得多了,一大早便起了身,整整吃了两碗燕窝粥下去,这才觉得满身力气。 卫静姝来寻李君澈时,他还未起身,这小丫头便隔着窗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就说咱们命大吧,这样都死不了,看来当真是命不该绝,连老天都要帮我们。” 又道:“你快起身啊,今儿的燕窝粥很好吃啊,我都吃了两碗,炸春卷的味道也不错,还有酱黄瓜比我在云州吃的味道还要好……” …… 李君澈被她吵得头疼,睁着眼儿盯着床帐上的绣花,却是忍不住笑意,起了身。 小丫鬟伺候着穿衣裳,他便隔着窗柩问她:“听说你昨儿发热,一直迷迷糊糊喊爷的名字,说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而报……” 站在廊下的卫静姝声音一顿,整个院子顿时清静起来,她自是不记得自个有无说梦话的,可叫李君澈这么一提,便也不确定会不会真个说了这些荒唐的话来。 李君澈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笑意,又逗她:“爷想了一下,虽觉有些勉强,可也能委屈接受。” 卫静姝顿时火冒三丈,甚个叫勉强,甚个叫委屈,她那小脾气立时便要发作,又听他道:“日后爷教你下棋也不必日日寻劳什子由头了。” 话音将落,那房门“蹭”的一下被踢开,卫静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几步行到李君澈跟前,叉着腰:“呸,你要脸不要脸的?你想娶本姑娘还得看看本姑娘看不看得上你,居然还敢勉强,委屈,你也不照照镜子,真当自个人见人爱了不成。” 李君澈眉眼一弯,笑得人畜无害。 他今儿穿了一袭月牙色的暗纹交领深衣,发丝披肩未束,下巴上留得青须,也叫剔得干干净净,同前几日的烟火气相比,又一下子上了神坛。 “你看不上爷?”他冲卫静姝勾勾手指,见她站着不动,便又笑问:“还是觉得爷模样生得太好,日后担惊受怕的?” “看不上!”卫静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气哼哼的道:“我卫静姝要择的夫婿自然是这世间万里挑一的,就你这样……” 李君澈瞧着这炸毛的小猫,神情愉悦,脚下往前两步,将她圈在博古架前,笑得痞气十足:“爷也是万里挑一的好人选,当真不考虑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卫夫人压红色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没皮没脸的说出这些话也不嫌害臊,卫静姝越听越不对劲。 又听得屋里头两个小丫鬟没忍住的笑意,刷的一下,闹得大脸红,小心脏“噗噗”直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君澈又逗她:“爷名唤君澈,字子修,今岁二十有一,尚未娶妻……” “沅沅,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爷很是抢手。” “你,你,你……”卫静姝脖子都红了,羞得无地自容,推得李君澈一把,又骂一句:“臭不要脸的,滚开……” 跟着便从他腋下钻出,逃也似得离开。 李君澈望着她狼狈的身影,整了整衣衫,面上却是一片宠溺之色。 那一整天,卫静姝便再没见过李君澈,她是羞的,而李君澈却是有正事。 这别院的屋主王景硕同朱七爷是忘年交,年岁不大,却极有主意,连夜便从吴州赶了过来。 白日里,几个男人便在房里头叙话。 王景硕是盐帮的少当家,去年才接管了盐务。 说起来盐帮也是个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这一行的利润大,风险也极大,若不是实力过硬,迟早便得翻船。 李君澈同二人在房坐得一下午,也没人知晓他们说些甚个,可出来时,他却神色有些疲惫。 这日下朝,赵尔容却是领着绣娘同卫静姝量尺寸做衣裳,选首饰。 对于她的热情,卫静姝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又不常住,有得换便是了,不必破费了。” 她虽不晓得李君澈同朱七爷以及王景硕有甚个关系,可也瞧得出他必然是暂时摆脱了困境的。 既然李君澈如今也死不了,她也想着要回云州去寻卫仁,可叫晨间叫他那么一闹,一时间也没机会开口说出来。 赵尔容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一笑:“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便是要破费也轮不到我们。” 又道:“是卫公子吩咐下来的,卫公子同我家爷有生意要谈,大概会多留几日,正巧明儿就是端阳了,要带姑娘一道出去玩呢。” 卫静姝一听要出去玩,立时便有些心动,可她不见这许多日,也没往卫家递个消息,又怕爹娘担忧。 一时间倒是游移不定。 赵尔容挑了两个合适的花色,样式,吩咐绣娘紧着做,又挑了两支精致的步摇在卫静姝发上比划:“听说今年端阳赛龙舟要比往年更加热闹,姑娘此番倒是来得巧。” 她说得平淡无,卫静姝一颗贪玩的心却越发蠢蠢欲动。 不过片刻功夫,她倒是两番权衡好了,觉得回云州也不必急在一时,如今便是立时出发,也不可能赶回去同卫仁一道过节,不如就在厘州凑个热闹好了。 如此一想,她倒是神清气爽起来,同赵尔容两个挑了一下午的首饰不说,又加裁了两身夏裳,总归有人破费便是。 李君澈从房出来,就听说了卫静姝毫不客气的挑了一匣子首饰,又裁了好几身衣裳,笑骂道:“败家娘们。” 厘州的端阳风俗同云州也有差异。 卫静姝早起换了昨儿连夜赶制出来的玉芙蓉折枝堆花裙,又梳了高髻,簪了只宝蓝吐翠孔雀步摇,峨眉轻扫,脂粉淡抹,简简单单,却又不失大方得体。 因着是端阳,又挂了只赵尔容送来的驱虫香包。 如此装扮叫李君澈见了也多瞧两眼:“果然人还得靠衣装,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不错。” 明明是夸人的话,可到他嘴里却变了味。 卫静姝的好心情立时叫他破坏了,气得伸脚踢他一回:“管我是不是靠衣装,反正也比你好看。” 她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很是一番嫌弃李君澈的模样。 李君澈今儿要露面,少不得乔装一番,此时面上肤色略黑,还多了两撇小胡子,少了几分少年的英姿,却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李君澈被她这臭屁的模样逗得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自个的两撇胡子,复又在她额间敲一回:“小野猫。” 跟着便抬步同王景硕一道先行。 卫静姝捂着额头,气得直跺脚,指着李君澈的背影大骂:“臭铁公鸡,老是欺负我,你要孤独终身的。” 赵尔容见这两人玩闹,捂唇一笑,跟着又神色黯淡起来,往那离去的王景硕身上瞧得一眼,便又带着些许羡慕道:“你们感情真好。” “谁跟他感情好,尔容姐姐,我告诉你,这人就是一扫把星,自从他出现以后,我就没碰到过好事……” 说起李君澈的坏话来,卫静姝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路跟着赵尔容上了王家的画舫,还在那儿骂骂咧咧的。 李君澈跟王景硕去打了一圈招呼回来,就听见她道:“别看他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可阴着呢。”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真一点没错,他就是那祸害,而且还是大祸害……” 卫静姝说得唾沫星子直飞,丝毫没发现后头站着人。 赵尔容倒是瞧见了,可李君澈打了手势,她也只能僵着脸,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李君澈也不恼,听她骂起人来不带重样的,还跟着笑,末了这才又往她脑袋上一磕:“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卫静姝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气得肝疼,可一听到李君澈的声儿,连头也不敢回。 “哪能呢,我可没指名道姓的,你自个对号入座罢了。”说得这一句,便装作甚个事儿都不晓得,端起茶碗来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李君澈一笑,在她身边坐下,身后跟着的小丫鬟立时捧出食盒,从里头端出四五样温热的糕点来。 “厘州有名的点心,就着茶水用,倒是将将好。” 他这套哄骗卫静姝的招数,简直越发使得炉火纯青,叫她丝毫没得招架能力。 卫静姝心里头乐开了花,却还惦记着这人一早上惹自个不快,傲娇的撅一回小嘴:“那你说,到底是我美还是衣裳美?” 李君澈低低一笑:“自然是我们沅沅美若天仙了,天生丽质,绝代佳人,美得不可方物。” “算你识相。”卫静姝那股子气倒是一下子就散了,面上笑意吟吟,仿似方才骂人不过口误一回罢了。 赵尔容带着丫鬟起身离开,回过头来,还瞧见李君澈将干净的筷子递给卫静姝,低着头同她说些甚个,那神情温柔而又宠溺。 卫静姝眉眼里倒是有她自个觉察不到的温柔,低低一笑,梨涡浅浅,最美不过。 画舫离岸,船夫撑着杆往那观赛的位置而去。 巳时将到,州知大人踩点而来,客气又官方的说得几句,一声锣鼓通天响,赛事紧张而又刺激的进行起来。 李君澈陪着卫静姝用了点心,复又下了船往看台而去,正坐在王景硕身边。 卫静姝吃饱喝足,心情也跟着好了,趴在船窗上看着河道上你追我赶的龙舟,很是紧张。 赵尔容举着团扇探过头来,笑问:“姑娘觉得哪一只龙舟能夺魁?” “红色那只。”卫静姝想也未想便答道,她素来喜爱红色,自然对红色的龙舟升起几分亲近之意。 赵尔容的团扇遮了口鼻,闻言一笑,看着卫静姝的眸色又多了几分羡慕。 此一回赛龙舟自然不是随便赛赛,卫静姝不晓得其中缘由,她却是晓得的。 王景硕事先便交代过,那位爷说,这卫姑娘必然会择红色。 是有多了解,才能未卜先知呢? 想起卫静姝同李君澈,又想自个同王景硕,赵尔容压下心头的酸楚,指一指下头那些你追我赶的龙舟,同卫静姝道:“咱们不若来赌个彩头罢。” 节日里头遇赛事,民间设有赌局,高门大宅里头自然也有,不过是名头说得好听些许。 卫静姝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红色龙舟,随口应道:“好啊,我赌红色赢。” 她这番话音将落,便有两个小丫鬟从看台下来,立在船舱外,恭恭敬敬的道:“两位爷在上头下了赌局,让两位夫人写下心仪的龙舟队,让奴婢呈上去。” 卫静姝将话儿听得全,转过头来,神色不悦,正要问何人胡说八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戳穿李君澈,只脾气不太好的应道:“让卫爷压红色的……” 赵尔容将她神色都看在眼里,甚个都没说,只同那丫鬟道:“卫夫人压红色,那我便压白色好了。” 两个丫鬟领命而去,卫静姝撇了撇嘴,这会子倒是不希望红队夺头魁了,反而恨不得李君澈局局输,最好输得连亵裤都没得穿。 她在这儿碎碎念的,满心满意不欢喜,李君澈却是又差人送了两碟粽子来,一甜一咸,还有一壶刚沏的雨前龙井。 卫静姝顿时气又消了一半,东西照吃不误,心里却想着回头再收拾李君澈。 然而看台上与人谈笑风声的李君澈却被人惦记着了。 那人是厘州的粮油大户,姓周,人称周员外。 周员外年过半白,身边还余有一女未出阁,知晓李君澈乃是京都大户,又见他气度不凡,倒是生了几分结亲的意思。 两人并肩而坐,周员外同李君澈寒暄几句,便试探的问道:“魏老板年轻有为,不知家中可有妻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惧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就算乔装打扮也有得一副好面皮,加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同不凡的家世,纵然在京都是个质子,可也有不少人家想要将女儿塞给他。 此番面对周员外如此的热情,他倒也能稳坐泰山,见怪不怪。 说起来,别个在他这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可他偏偏子然一身到如今。 纠其缘由还是同旌德帝有关。 可在京都,李君澈虽说后院空荡,可桃花债确是有不少,同卫启那一屁股的烂账也有得一拼。 “不敢当周员外这声年轻有为。”李君澈面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煦,目光往那停在河道的画舫瞧得一眼:“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我家夫人所得,没她,也没今日……” 当真是睁着眼儿说瞎话,丝毫不含糊。 那周员外也没质疑真假,只面上有些古怪,可闻李君澈已有了妻室,又有些惋惜,到底还有些舍不得放手,厚着脸皮笑问:“不知魏老板可有抬侧室的打算?” 李君澈一听,吓得手上的茶碗都跌落在地,在座的都是厘州有头有脸的人物,皆闻声瞧过来。 李君澈神色慌张,摆摆手,告罪一声,这才又压低了声儿同周员外道:“周员外,你可别害我。” 周员外立时染了怒意,不待出声,李君澈便好似过街老鼠一般兢兢战战:“我家夫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别说侧室了,就是多看哪个姑娘一眼,回去便没得好果子吃。” 李君澈这番胆小怕事的模样同方才那谈笑风声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且不论他所说是真是假,总归已经叫周员外有些看不上了。 他冷笑一声,面上的皮子起了褶,也隐隐有些怒气:“谁家不是妻妾成群的,哪儿就论到一个妇人来指嫡了?” 又道:“我周某也是诚心诚意的想跟魏老板结交,魏老板看不上我周家直说便是,何必要这番惺惺作态。” 李君澈都急得直冒冷汗了,忙从怀里掏了帕子,抖着手擦拭,哆哆嗦嗦的道:“说不得,说不得,周员外,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夫人……” 跟着便又袖子一甩,直叹气:“周员外,咱们结交有别的法子的,犯不着送我入火炕呀。” “你什么意思?”周员外如何说都在厘州有些脸面,此番被李君澈几句话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猛的站起身来,不顾众人的眼光,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而李君澈供着背,也不回嘴,只拿着帕子拭汗,又见在座的俱都抬眼瞧过来,红着脸赔笑两声,这才又兢兢战战的坐了下去。 众人只当李君澈看不上周家的一场闹剧,讪笑一声倒也不甚在意。 只不多时,那王家的画舫里头便有小丫鬟过来,还未到近前,李君澈倒是猛的站起身来,瞧着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得,手足无措。 还是叫王景硕宽慰一句,这才又坐了下去。 那丫鬟面上倒是端着笑,恭恭敬敬的唤得一声“大爷”,跟着便又道:“夫人让您上画舫一趟。” 李君澈忙又掏了帕子抹汗,嘴里哆哆嗦嗦的道:“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坐在他身侧的王景硕也跟着眉头一蹙,神色有几分紧张,忙道:“魏兄,要不小弟陪你去见嫂子。” 周遭坐的都是厘州又脸面的人家,方才还认真瞧龙舟赛事,这会子倒叫李君澈这一桩给吸引过来。 有那多嘴之人,便笑道:“魏兄弟,你家供的莫不是只母老虎吧。” 李君澈一脸孬种之像,拭汗的手也跟着抖个不停,闻言忙摆手:“说不得,说不得……” 跟着便垂着脸快步往画舫那头去,瞧着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哪里还有丁点生意人的模样。 李君澈快步下了看台钻进画舫里头,卫静姝还勾着脑袋看赛龙舟,听得动静倒是扭头过来,随即脸色一变,那看龙舟的心情也没得了。 赵尔容举着团扇也瞧过来,只一眼便低眉敛目,领着几个丫鬟往外头去。 卫静姝不晓得看台上的那一出,可心里头气得却是另外一桩。 她鼓着腮帮子行到李君澈身边,伸手便扯了他的耳朵:“臭不要脸的,谁是你夫人了。” “哎哟哟,疼,疼……”李君澈眉眼带笑,不痛不痒的叫两声,他身量比卫静姝高一个头,此番叫她扯了耳朵,还得弯腰配合着。 卫静姝听见李君澈叫唤,手上又了两分力。 虽说她平素跳脱没个正行,可到底还晓得分寸,此番连亲事都未说,若是叫她娘晓得外头有人唤她作夫人,还不气得上吊。 李君澈早知她会因此生气,被扯了耳朵也不恼,只解释道:“你作甚这般生气,不过做戏罢了。” 说着又状似漫不经心的将她小手拽在手心里:“京都是有个姓魏的生意人,他也的确有个姓魏的夫人。” 说起那魏姓的生意人,也的确是个极惧内的人物,据说每逢有生意上头的饭局,他是时时保持警惕,连丫鬟都不准近身,就怕沾染上脂粉味,回家对内人交代不了。 李君澈这一出戏倒也做得像模像样,谁能猜到这么一个惧内又胆小,还一副孬样的生意人会是堂堂雍靖王府世子爷乔装的。 此番对上卫静姝,李君澈倒是神色柔和,眸中倒是带了几分小鹿般的无辜:“想要世子爷性命的人多了去了,此番若是不遮掩上,暴露了身份,岂不是特特送条命到人家手里?” 卫静姝深知他这话中有理,却还忍不住气恼,一把抽回自个的手,又踢他一脚,哼道:“那些人要杀的是你,此番要抛头露面的也是你,我何其无辜,却也如此被你牵连。” 又道:“我连婚配都不曾呢,此番岂不是叫你白白占了便宜。” 说起占便宜,李君澈立时便染了笑意,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此番你倒是觉得爷占了你便宜,起先你给爷冠上卫姓的时候,怎的就没想到这一出?” 说起给李君澈冠卫姓之事,卫静姝面色一红倒是不出声了。 李君澈坐在案几前,给自个斟了杯茶,将卫静姝那点儿窘迫全瞧在眼里,心里却直摇头。 这小丫头有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却又蠢得不行。 给他冠上卫姓,虽说有上门女婿之嫌,瞧着是有些吃亏,可占便宜的还是李君澈不是。 船舱内一时静谧无声,外头却是锣鼓喧天,雀跃之声响起,小丫鬟侯在舱外恭恭敬敬的道一句:“爷,夫人,第一局青舟赢了,请问还下注吗?” 卫静姝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不等李君澈开口,忙道:“下下下,还压红舟,不论输赢,局局压红舟。” 听得外头小丫鬟应得一声,她这才转过来看李君澈,眉头一挑,倒是有几分挑衅之意。 她要李君澈输得连亵裤都没得着。 那点小心思就差全写在脸上了,李君澈好笑不已。 也跟着眉头一挑:“你可悠着点,爷下了十万的赌注,回头若是赔得连本都没了,那咱们往京都去,怕是连盘缠都没了,搞不好可是喝西北风的。” 卫静姝可没想着要同他一道去京都,闻他压了十万两下去,不由得有些咋舌,可随即又贼兮兮的笑两声:“你不是将这生杀大权都交我这卫夫人手里了吗?自然也当信我才是。” 此时此刻,她倒是巴不得红舟输,输得越惨越好。 李君澈哈哈一笑,瞧着倒是真个信任她得很:“好沅沅,咱们日后吃馒头还是吃肉,可就全靠你了。” “放心!”我会让你日日吃馒头的。 卫静姝也一笑,违心违德…… 李君澈从画舫出去,还是满头大汗的模样,往王景硕身边一坐,牛嚼牡丹似得先灌碗茶水下肚,连帕子也不掏了,直接用袖子拭汗。 好些人都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嘴里不说,心里却都带着几分鄙视。 周员外老远瞧得一眼,冷哼一声,越发看不上李君澈这模样,瞧着人模人样的,没成想却是个草包。 李君澈那草包模样,倒是装得会子,这才恢复如常。 龙舟赛事一轮接一轮的,倒是越发有看头,卫静姝压的红舟除却第一轮输了,后头几轮居然都超常发挥,直瞧得看台上那些个赌舟之人心惊肉跳。 王景硕压的白舟,当真是输得连本都没得了,瞧见李君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捶胸顿足。 有那眼红之人冷不丁嘲讽两句,李君澈也傻憨憨的笑道:“都是在下夫人的功劳,都是在下夫人的功劳……” 这一场龙舟赛,李君澈拿着十万本金,赢了一百六十三万,可谓是杀得片甲不留。 厘州那些个有脸面的,俱都面色铁青,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外地来的商户,便以一杀众,肉吃了不算,连汤都喝得干净。 然而李君澈这老油条,一等赛事末了便卷着银钱走了,留都留不住,美名其曰。 惧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我不是纣王,你也不是妲己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在龙舟赛上赚得盆满钵满,可到底那些银子也不是拿来填充私库的。 一百多万两白银,加上王景硕另外奉上的几十万,凑足两百万,也不过才经手,连捂热都不曾,便又送了出去。 朝廷多年来无作为,继任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色令昏庸。 雍靖王府多年来守护雍靖十州,忍辱负重多年却也照样成为朝廷的眼中刺肉中钉。 但凡有些血性的再是能忍,却也都心生不甘。 自打李君澈幼年时被旌德帝请入京都为质子,雍靖王便私下扩张势力,养马练兵,为的也不过有朝一日。 那两百来万两银子,瞧着是数量庞大,可真要用起来,倒也算不得甚个。 卫静姝晓得李君澈是赢了不少,可到底多少却是不晓得。 她本预叫李君澈输得连亵裤都没得穿的,可这会子同她所想相左,一时间又忍不住生起闷气来。 见李君澈从龙舟赛上回来,便又同王景硕躲进房里头半日,还当他们密谋如何瓜分银钱,便越发不阴不阳起来。 到得傍晚见着李君澈,便双手环胸,笑得渗人:“想不到,堂堂世子爷,还能干出搜刮民脂民膏这等事儿来。” 李君澈自然晓得她为着哪一桩,自也不生气,只笑道:“说起来你也算爷的同党。” 那些个银子,明面上,可都是卫静姝一口气全压红舟赢回来的。 李君澈说的是事实,卫静姝没法辩解,气得头一扭,语气不善道:“就算我助纣为虐那也是被奸人所利用。” 她就不信,这世间哪有那般凑巧的事儿,她压红舟,红舟便一定能赢。 李君澈笑着伸手往她额间一敲:“我不是纣王,你也不是妲己,如何来的助纣为虐。” 见卫静姝捂着头气哼哼的,也不瞒她:“那些个银子将将送了出去,王景硕还多贴了几十万,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哪里算是助纣为虐,不过是劫富济贫罢了。” “少糊弄我,外头传言雍靖王府多良善,那是人家单纯……” 卫静姝瞪着眼儿,狠狠揉了几下额头,一个字也不信,却是越发不想再同雍靖王府有甚个牵扯。 雍靖王府在外头是有个好名声,比坐在九五至尊之位的旌德帝名声好得多,可照样还不是滥杀无辜。 前世,太子登基,李君淳袭雍靖王,不过短短两个月,掀起的杀戮只怕几千个日日夜夜颂往生咒都未必能填平。 李君澈却是好笑,说别个单纯,难道她自个就不单纯了? 卫静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世子爷本就不是一路人,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回,倒也扯平了,咱们两不相欠。” “打明儿我就回云州去,望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日后再别有甚个牵扯。” 她本就有所打算,此番说得又是决绝。 李君澈却是猛的脸色一白,捂着心口喘不过气来,脑中反反复复皆是那梦中卫静姝所说之言。 “不过是春闺寂寞的一场梦,没什么好计较的。” “是我蠢钝,你们雍靖王府,怎么可能有那有心之人。” “也好,本就是陌路人,到得如今,也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那萧条的背影,孤冷又决绝。 李君澈只觉心如刀割,疼得发慌,眼眸迷乱,喉头发紧,一阵腥甜猛的窜上喉头。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卫静姝早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见他口吐鲜血,忙扶住,满脸焦急,小嘴儿张张合合的问着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眼前瞧见的,却是满天的雪花,以及坟头上连名字都没得的墓碑。 李君澈的不对劲,闹得整个别院都不安生,大夫进进出出,摸脉开方熬药,却是连病因都寻不到。 卫静姝更是守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这人是叫她气死的。 可李君澈不过睡得小半个时辰罢了,再醒来便跟无事人一般,连面色也如常,丝毫瞧不出来方才还是个吐过血的人。 他靠在大迎枕上,一抬眸就能见着低眉敛目的卫静姝,瞪着水汪汪的眸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同那梦中萧条的背影相比,他更喜欢她无法无天的模样。 总归自个会帮她兜着。 王景硕立在榻前说得体贴的话,李君澈一句都没听进去,他那双眸子就落在卫静姝的面上,过得半响,复又没头没脑的说一句:“我定了桌席面,打算今儿夜里同你一道用膳的……” 王景硕只当这话是同他说的,有些不明所以,赵尔容却是立时明白过来,扯了扯王景硕的衣袖,轻声道:“咱们先出去罢。” 复又朝卫静姝呶呶嘴。 王景硕这才明白其中意思,将目光落到卫静姝身上扫视一圈,这才拧着眉头同赵尔容一前一后出了门。 天色还未全黑,廊下已经点上了灯笼,王景硕走在前头,赵尔容便低眉敛目紧跟在后头半步。 自打进了这别院的大门,成了他的外室,她便一直同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王景硕望着这一眼就瞧到头的长廊不知道想甚个,却忽的停下步子。 赵尔容一个不妨将将撞到他的后背,整个人一惊,忙屈膝致歉:“妾身不是故意的,望爷莫动气。” “容容……”王景硕转过身来,没有似往日一般大发脾气,只是伸手将她扶起:“你不必这样的。” 说着又眼神一暗,闭口不语,只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 屋里头灯火通明,李君澈说得那一句,卫静姝压根没听见,她脑子想的是万一李君澈死了,要如何将责任推干净才是。 一时又想,怕是还得赶紧离开才是。 他这人素来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万一哪天没注意,真把人气死了,李君淳岂不是又恨上自个? 李君澈哪里想得到她脑子里装得那些东西,只见她无甚反应,便又哀哀戚戚的道:“沅沅,你今儿当真伤了我的心。” 卫静姝这才抬头看他,眼里浸着三个字“你有病”。 李君澈不同她计较,只垂下眼眸更加委屈:“每逢佳节倍思亲,往年每逢节日,我都是自个一个人过的,今岁端阳,我还庆幸能有你一道陪同。” “原先我在厘州最好的酒楼定了席面,想着同你一道吃个团圆饭,也算把节过了,可你如今却是要同我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 他轻叹一回,声音带着无限的悲凉:“也罢,本就是我拖累与你,自然也不该强求。” “我会让王景硕替你准备好马车,派足人手送你去京都的。” 李君澈这模样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得,又将姿态放得极低,轻言软语。 卫静姝一时不忍,到觉得他有些可怜起来,可听他说要送自个回京都,立时又有些气恼。 正要开口,李君澈又体贴道:“你一个姑娘家的,自然不好回云州,以免坏了名声,且叫璟国公晓得了面上也不好看。” “早两日我已传信给你三哥,让他寻个由头替你遮掩一番,到时候在通州码头会面便是。” 李君澈被朱七爷所救,第二日便晓得往石渔村寻人的乃是卫启的人,只他同卫静姝当时都未想到,卫三爷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他说同卫启传了信,是真的,要往通州码头会面,也是真的。 总之卫静姝未曾想到的,他倒是都想得周到。 李君澈越是这样细心体贴周到,卫静姝那火气便一下子就散得干干净净,小心脏还有些发虚,低着头也不敢看他,只绞着帕子默不出声。 “去吧,去吧……”李君澈轻咳两声,倒显出几分虚弱来,挥挥手,眸色暗沉:“总归我这许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也没甚个好计较的。” 又轻描淡写的自言自语:“一个鬼门关里徘徊之人,也不讲究这些,只希望他日我死了,你倒也能念一念我的好罢了。” 堂堂世子爷,何其可怜。 卫静姝到底不是心肠硬的,叫他几句话便说得愧疚万分,一时间倒是觉得自个有些不讲理起来,赌龙舟赛本就是图个热闹,赢了便赢了,输了就输了,哪有那些好计较的。 又想,他不过一个常年卧榻的可怜人,说不定哪天就挂了,何必同他计较,让一让便是了。 一抬眸又见李君澈望着青色的帐顶,一副生无可恋之态,便越发觉得自个过分了。 她沉默半响,到底红着脸儿,软了声儿,却依旧不讲理道:“谁说我要离开了,就准你气我,还不准我说气话了。” 又道:“你拖累我还拖累得少吗,此番将我一扔就不管事儿了,倒是想得美。你也晓得我是个姑娘家呢,叫我一个人去京都,万一有甚个事,你良心过得去吗?”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呢,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就这样打发我了,未免也太薄凉了。” 她说得起劲,倒是没瞧见李君澈抽了又抽的嘴角。 只继续厚着脸皮道:“你不是说定了席面吗?还不快些起身,我都快饿死了……” 说着便噼噼啪啪的起身往外头去,不给李君澈说话的机会:“快些啊,被磨磨蹭蹭的跟个娘们似得。” 那身影又急又快,就怕李君澈又说些甚个不好听的。 而身后的李君澈眉眼里浸的全是笑意,甚个虚弱啊,凄凉啊,委屈啊,可怜啊,哪有半分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你有意中人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那脾气,非钻牛角尖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要是自个想通的,便是再大的脾气,也来得快,去得快。 端阳时热,到得夜里头清水河的河道上飘了不少画舫,隔得老远还能听闻丝竹乐曲的声儿。 李君澈同卫静姝还上了画舫,瞧着不如白日里头王家的那一艘大,也不够华丽,甚至还有些旧,可内里也布置得甚是雅致。 卫静姝捏着团扇趴在窗边看河道上的夜景,有一句没一句的同李君澈品鉴来往画舫里头的那唱曲的声儿好不好听。 李君澈坐在琉璃灯下,翻着不知名的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两人没头没尾的聊得会子,李君澈突然问她:“我生于八月,你生于几月?” 卫静姝只当他看了些怪怪的册,手上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窗柩,不疑有他的应到:“冬月。” 又道:“我娘说,她生我时,头一日还艳阳高照,第二日我出生便落起了大雪。” 她最是记得这一桩,幼年时不懂事,还曾因着这事问余氏,为何自个的名儿里头没嵌个雪字。李君澈点点头,也未说甚个,却是记下了。 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深。 卫静姝旌德十一年,冬月,及笄。 两人并未坐多久,酒楼里头送席面的两个小二便扛着大食盒上了画舫,小丫鬟隔着船舱将食盒抬进来,一一摆上。 香味四溢,喷香扑鼻,卫静姝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不等小丫鬟将碗碟摆好,便扔了团扇坐到嵌大理石紫檀圆桌前。 瞧得一眼,神色倒是有些怪,侧过头问依旧坐在灯下看册的李君澈:“都是你点的?” 李君澈头也没抬,应得一声:“嗯,都是爷爱吃的。” 卫静姝神色越发怪,盯着他瞧得半响,见没瞧出名堂来,这才收了目光。 前世,她同李君澈相处两年之久,虽说对他没得十足十的了解,可他的一些喜好多多少少是晓得的。 眼前这些个菜式,哪里是李君澈爱吃的,分明都是她的心头好。 李君澈没将卫静姝打量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将手中册一盖,也坐了过来,起筷夹了一片胭脂鸭脯到卫静姝的碗里。 “吃吧,你不是说快饿死了吗?” 说着便又给自个夹了筷。 卫静姝坐着没动,见他吃进口中,也跟着嘴馋,将心里头那股子异样压下去,这才将整块胭脂鸭脯送进口中,塞得满嘴的油,瞪着眼儿赞一回:“诶诶,这个好好吃。” 又道:“没想到厘州的吃食也不比云州差。” 她委实是没得见识,整个大膺那般大,好吃好玩的地儿多了去了,区区一个云州,一个厘州压根算不得甚个。 说起来她前世到死也不过在云州同京都待过,哪里有机会增长见识,这一世要不是托里李君澈的福,也不会到厘州这地儿来。 偏偏李君澈还就喜欢她这般没见识,笑一句:“好吃就多吃点。” 提起手边的酒壶往那白玉盏里头斟满清冽的酒水,取了其中一盏递到她跟前:“荔枝酿,甜的,可也不能多喝。” 又道:“这一路往京都去,倒是要经过不少地儿,你若是不闹脾气说要桥归桥路归路的话,我倒也能走到哪儿便带你吃到哪儿。” 卫静姝小嘴儿塞得满满的,连同李君澈斗嘴的功夫都没有,只拿眼横他一回,伸手将白玉盏举起一饮而尽,连甚个味都不曾尝到便都吞进了腹中,只晓得甜甜的,甚是好喝。 她豪气的将酒盏往桌上一搁,点一点,吩咐道:“满上……” 李君澈被当小丫鬟似得使唤,也不计较,只乖顺的同她斟满。 眉眼里也瞧不出半点不乐意。 卫静姝瞧着身姿纤细,可胃口倒也不小,一桌席面热菜冷菜大菜加起来也有二十来道,她每一道都尝过,虽吃得不甚客气,可到底没有吃相狼狈。 李君澈见她吃得香,倒也跟着多夹了几筷子,眉眼中尽是宠溺同笑意。 卫静姝秉着不浪费的优良传统,吃得小腹鼓鼓,忍着饱嗝还又喝了一碗消食汤。 小丫鬟进进出出的收拾了残局,只留了半壶荔枝酿同两只白玉盏。 李君澈有一杯没一杯的自斟自饮,见着卫静姝那连动弹都懒的样子,就笑:“倒不晓得你原来这般能吃,日后若是成亲了,只怕是得多挣点才能供得起。” “你管得也未免太宽了罢。”卫静姝眼儿一瞪,复又捻起团扇猛扇几下。 “我吃多吃少也没叫你养,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她倒是没注意李君澈这话里有话,只当他嘲笑自个,不由得也没了好脸色。 李君澈笑而不语,对她勾勾手:“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卫静姝气着呢,看都懒得看他:“有什么东西送过来就是了。” 李君澈低低笑起来,晓得她这性子得顺着毛撸,倒也不气恼,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来,还真个送到她跟前。 卫静姝盯着那锦盒瞧得一息,复又不明所以的抬头看李君澈。 “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李君澈坐到她身边,眉眼都是笑。 他洗去了白日的乔装,肤色依旧白皙,下巴光洁,笑起时凤眸微弯,美轮美奂。 当真人畜无害,叫人招架不住。 卫静姝不经意的瞧得移不开眼,过得半响这才轻咳一声,搁了团扇,接了锦盒打开来。 锦盒里头搁着一对耳坠,细长的银丝下头挂着指甲盖般大的珠子,瞧着似珍珠却又更加似石头,但胜在光泽极好。 卫静姝一眼便喜欢上,当真只觉好看得紧。 “是夜明珠的吗?”她面上露了欣喜之色,将耳坠拿出来细细瞧一番,越发欢喜。 当初在石渔村,她舍了一对珍珠耳坠换了刘阿婆那间屋子,后头李君澈说过,要送她一对夜明珠的。 没想到,他还记得。 李君澈见她喜欢,倒也跟着笑,点一点头:“是夜明珠的。” 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在他们这等人家,算不得难得之物,反倒这等指甲盖般大的却极为难得。 李君澈这对耳坠可谓是十足十的心意。 卫静姝不知这其中心思,笑眯眯的谢得一回,语无伦次道:“我还当你不记得了呢,原来铁公鸡也有拔毛的时候……” 跟着又将耳坠放到耳边比了比,有些可惜没得镜子。 “我帮你带上罢。”李君澈依旧顶着铁公鸡的名头也不恼,只摊开手掌在她跟前。 虽然同姑娘家簪花,簪发饰的事儿他也干过不少,可戴耳坠倒是第一回。 卫静姝有了这对耳坠子,心情好的不好得了,随手就将耳坠放置他掌心,跟着又将自个耳朵上的卸下来。 “你可小心点,戳破了我的耳朵不要紧,可别损了这耳坠子。” 李君澈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不过一个耳坠,倒比她的耳朵还要来得金贵。 可既是这般,他心里又觉得高兴,这番心思也算没白花。 卫静姝的耳垂生得很好看,不厚不薄,耳洞穿得细致,耳郭上还有些许茸毛,瞧着甚是可爱。 李君澈探过头去,指尖捏着她的耳垂有些发热,一时间心跳也有些絮乱。 一抬眸就能见到那羽睫扇动,轻轻的,扇进他的心里。 他低下头,认真的给卫静姝带上耳坠,唇边带着笑意问她:“沅沅,你有意中人吗?” 只话儿才开头,便叫别的声儿盖了过去,尖锐的声响划破天际,卫静姝没听清李君澈的话,只侧眸瞧见一道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虽是昙花一现,却也惊艳了时光。 “天哪,居然有人放烟花。”卫静姝好些年没瞧过烟花了,一时有些激动,猛的站起身来,趴到窗柩上,盯着夜空中的那抹绚丽。 又一个烟花冲上夜空中,她忙双手合十,闭着眸子,自言自语的念叨两句,末了这才又睁开眼儿,瞧着那满天的烟火傻笑,夜明珠的坠子在她耳边晃荡。 李君澈行至她身边,笑问:“对着烟火也能许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侧眸看他一眼,嗤笑一声:“你是读人家也信这些?” 又鄙视道:“这世间哪儿有求甚个便得甚个的好事的。” 对着烟火许愿自然不会灵验,哪怕是对着寺庙里头的各路神仙也不过求个心里寄托罢了。 若是许愿这等事儿真能灵验的话,上一世李君淳只怕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方才也不过图个好玩罢了。 李君澈叫她鄙视了,满脸的无可奈何,却还笑道:“那倒也未必。” 他对上卫静姝那双清亮的眸子,低低一笑:“你若求我,怕是想甚个便能得甚个了。” “信你的邪。”卫静姝翻个白眼,后退几步将桌上置的荔枝酿斟了一盏。 她在李君澈手里吃的亏难道还少不成? 李君澈自然也想起自个多次逗弄她的情形,跟着一笑:“你总要试一试才知晓是不是?” 卫静姝将白玉盏递至唇边,抿了一口,清冽却又带着甜味,好喝极了。 眼珠子一转,倒也跟着点头:“世子爷说得对,是当试一试。” 说着便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盏一搁,对着李君澈双手合十,闭着眸子轻声道:“愿世子爷一会背我回去。” 正儿八经的许了愿,这才又调皮的睁了眼,歪着脑袋冲李君澈挑眉一笑:“我求得甚是诚心,就看世子爷灵验不灵验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伸手在她额间敲一下,见她气鼓鼓的瞪着眼儿,这才又应道:“这个,怕得看爷的心情。” 夜空中依旧绽放着绚丽的烟火,昙花一现,却也美不胜收。 “就知道你不靠谱!”卫静姝喝了好几杯荔枝酿,面颊绯红,腮帮子鼓起倒越发显得可爱。 李君澈瞧得真切也有些意动,抬脚往前一步,望着她那娇俏的模样便移不开眼,唇边勾起的笑意越发深,忽然伸手捧住她的面颊。 卫静姝唬得一跳,小心脏噗噗狂跳,身子僵硬,连动弹都不敢,瞧见李君澈的眸中映出自个的模样,只当他要做些甚个,便忙闭上眸子,越发忍不住脸红心跳。 李君澈也以为自个要做些甚个,可他到底甚个都没做,眉眼弯弯的一笑,摸了摸卫静姝耳朵上挂的坠子,含糊不清的道:“这可是订子。” 卫静姝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压根没听清李君澈说的甚个,只是反应过来自个将将升起的龌蹉心思,不由得恼羞成怒。 “离我远点。”她推得李君澈一把:“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你下回莫要离我这般近了。” 说着便转过身从新坐回去,捻起手边的团扇不住的扇风,越发觉得这天时热得狠。 李君澈低低一笑,甚个都未说。 自打在云州见着卫静姝第一眼开始,这人便好似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一般,长势还甚是喜人。 依着卫静姝这样的家世身份,同跳脱的性子,退一万步来说都不是他的正妻人选,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可他脑子是理智的,心却没法子控制得住。 白日里头卫静姝发脾气说得那些话,叫他吐得一回血,反倒是忽然想明白了。 他入京为质子多年,背地里筹谋过许多事,可真正为自个打算的却没得。 如今眼前有这么一桩,是他欢喜又舍不得放手的,倒也想为自个谋划一番。 卫静姝丝毫不知自个已经被李君澈惦记上了,她还在为自个方才的窘迫恼怒,闭着小嘴儿不说话。 她不说话,李君澈也不打扰,只坐在桌前将仅剩的半壶荔枝酿尽数喝完了。 卫静姝见他白日里头还诈死一回,此番又作死的喝酒没节制,想说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咽下去。 关她屁事! 一时间船舱里头出的安静。 残月直上中天,烟花散尽,河道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渐渐少去,丝竹乐曲之声也不过寥寥几音。 卫静姝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柩上吹风,忽而听闻呼救之声,吃得一惊,探个半个身子出去,才瞧见前头的画舫着了火。 她一回头就对上李君澈有些迷离的眸子,那多管闲事的心思立时散了干净,忙道:“前头的画舫着了火,咱们还是还是往回走。” 李君澈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盏,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甚个都未说,点点头。 船夫撑竿掉头,来时画舫行得极慢,去时却甚是快。 卫静姝有得方才的事儿一打岔,先头的窘迫散得七七八八,只自言自语的道:“画舫在河道上都能着火,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吧。” 李君澈轻轻一笑,也未多言。 也是卫静姝方才没瞧见前头的画舫是甚个模样,若是瞧见了自然不会这般说。 船行一刻钟靠了岸,李君澈先行下船,卫静姝叫小丫鬟搀扶着跟着后头。 因着离别院极近,两人来时未曾坐轿子,回时自也得靠双腿。 李君澈等着卫静姝行到身边,袍子一撩,蹲下身子,笑道:“世子爷今日心情好,倒也满足你一回。” 卫静姝见他这架势摆得极好,面色一红,复又忍不住一笑,四下打量一回,见路上无甚行人,小丫鬟们也都低眉敛目的跟在后头,便也不客气,当真往李君澈身上趴去。 卫静姝也不重,可李君澈起身之时明显趔趄一下,两人都有些尴尬的愣得半响。 李君澈忍不住一笑,四平八稳的迈开步伐,嘴里却道:“没想到你看起来弱不经风的,重量倒是有的。” “我哪里重了,明明是你手无缚鸡之力,还好意思说我。”卫静姝虽憋得脸红,却依旧趴着不动,厚着脸皮推卸责任。 姑娘家家的,本就是爱美的年纪,谁乐意被人说“重”了? 李君澈笑着将她颠一颠,应得一声:“也是,我吃得也没你多,是有些无力。” 又道:“也幸好是生于富贵之家,若是清苦人家,只怕砸锅卖铁也不一定养得活。” 卫静姝气得眼儿都红了,扯了李君澈的耳朵就骂:“你知道你作甚到这般年纪还未成亲吗?” “就是因为嘴巴太贱了,活该没得姑娘喜欢你,将来老了也孤独一生。” “哦,这样吗?”李君澈逗她:“可是我的亲事有着落了,我心仪的姑娘都收了我的订子。” 卫静姝方才还气鼓鼓的,一下子便歇了火,扯着唇角半天才干巴巴的道一句:“哦,这样啊,那恭喜你了。” 心情却是一落千丈,前世她识得李君澈之时是在几年后,那时他依旧孑然一身,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说正室,却连个妾侍都没得。 外头传言他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所以只沾花却不摘花。 卫静姝知晓他常年服药,身子羸弱,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这些传言她自是不信的。 甚至还曾因为他的孑然一身沾沾自喜,叫自个得了便宜,只没想到他原来早就有心仪之人的。 也怪不得,他后头那般无情,非要将自个送到李君淳身边。 此时此刻卫静姝说不出自个是甚个心情,她觉得自个应当替李君澈高兴的,可她委实也高兴不起来。 李君澈的亲事成了,往后便再没得她的事了,前世发生过一回的,这一世也不会重蹈覆辙岂不是更好? 可这些时日朝夕相处下来,说石头心捂不热也是假话,只日后真成了陌路人,她又当如何自处? 一刀两断的话说得容易,实行起来却又何其困难。 卫静姝不晓得自个当如何,只闭嘴不语,李君澈说了甚个她都没听进去。 方才还清醒得很的脑子,好似一下便酒劲上了头,脑袋犹如千金重般,靠在他强有力的背脊上,昏昏欲睡。 卫静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太阳光照进屋里头,越发叫人觉得燥热,赵尔容拨来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见主子未起身,正侯在廊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她竖着耳朵听一回,全是李君澈如何对姑娘好,如何喜欢姑娘,如何羡慕姑娘的话…… 卫静姝就是那个姑娘。 她红着脸啐一口,复又有些恼怒这些小丫鬟嘴巴乱说,李君澈都有心仪的姑娘了,怎么可能还喜欢自个? 隔着门柩训斥一句,小丫鬟们果然闭了嘴,只恭恭敬敬的进屋伺候梳洗。 两个小丫鬟都年纪不大,手上却利索得很,不声不响的将卫静姝收拾干净。 其中一人这才笑眯眯的道:“姑娘,卫公子真贴心,知晓您起得晚还特特准备了早膳送过来,这会正在院子外头等您呢。” 卫静姝对着铜镜整理发髻,正巧见这两个小丫鬟笑意盈然的模样,眉眼里全是深意,丝毫不曾将她的训斥放在眼里。 不由得头疼,可再训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只得生个闷气,起身便出了门。 李君澈果然侯在院子里头,一人一椅一案几正在通风的廊下喝着茶,见卫静姝出来,眉眼弯弯的朝她招招手:“快过来。” 卫静姝也不客气,就着小丫鬟搬的绣墩,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气鼓鼓的张口就道:“如今这院里头到处都传你属意与我的谣言,你倒是说句话澄清一下才是。” 李君澈抬眸看她,有些好笑,跟着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该澄清一下。” 卫静姝还当他要威武霸气一回,没成想,李君澈不过换个坐姿,看着她认真道:“我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你方才占了爷的便宜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我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李君澈说这话的时候,极是认真,他到得这般年纪了,逢场作戏对着姑娘家什么样的风流话没说过,可谓是花丛老手了,可今儿对着卫静姝说得这么一句,却是与往昔再不同的,这会子心跳加速,耳尖泛红,手心里都沁着汗。 说到底还是少年人。 对比起李君澈,卫静姝的反应倒是淡定得多,连丁点涟漪都没溅起来。 她望着李君澈瞧得半响,扯着嘴儿,怪异的笑出声:“呵呵,呵呵呵,呵呵……” 李君澈也不晓得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额间隐隐渗出汗来,见她笑得渗人,越发坐得端正。 卫静姝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这几日没人追杀,日子无聊过头了?” 说着又忍不住翻个白眼,无语问天:“你这人就爱戏弄我,我是傻了,才叫你去说句公道话。” 又指着他骂道:“就说你们雍靖王府没得好东西,见天的就知道欺负我。” 李君澈能说什么,一腔春水向东流,偏偏卫静姝还不当回事。 “唉……”他深深叹口气,觉得又失望又好笑。 惯性伸手在卫静姝额间敲一下:“你呀,你呀……” 一时间又不晓得说甚个好,只得独自气闷的骂得一句:“当真是蠢材。” 卫静姝摸着额头咬牙切齿,可介于打不过他,只得忍气吞声,不屑的轻哼一声:“不知道到底谁蠢呢。”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 李君澈哭笑不得,喊她:“去哪呢?” 卫静姝头也不回:“回屋睡回笼觉去,跟你这样不安好心的玩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王景硕今儿同爷一道去骑马,你不去了?”李君澈气过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 不知道又从哪儿掏出他原先用的那柄白玉骨折扇来,轻摇几下:“听说,赵氏的骑术也不错,还想让你们切磋切磋一番。” 卫静姝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当头烈日,复又抬脚进屋,很是不屑:“有病吧,这大日头的骑马……” 可不多时她便又从屋里头出来,没有骑服,便换了身浅青色的细棉常服,发髻也重新挽了一回,斜斜的簪了支四彩蝴蝶银钗,耳朵上挂着李君澈送的那对耳坠,别的饰物倒也不见,甚是干净利落。 “不说要去骑马吗?还坐着作甚?” 她本就模样生得好,肤色又白皙,杏眸圆脸的,纵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穿起素衣来也照样比旁人多几分俏丽。 李君澈低低一笑,起身行至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卫静姝被他瞧得周身不舒服,眼儿一瞪,凶巴巴的道:“看什么看。” 李君澈又是一笑,抬步往前行去,嘴里却是轻飘飘的道:“总觉得你今儿有点怪。” 还当他说衣裳穿得不合适,卫静姝忙细细打量一回,也没瞧见不对劲的,这才急走两步跟上,问他:“哪儿怪了?” “怪好看的呀!” 卫静姝…… 将将才过端阳,可天儿却是热得慌,这时节去骑马委实是有些犯傻的。 可也耐不住一颗躁动的心。 卫静姝同李君澈一道坐软轿到城北的马场之时,更是叫那儿的烈日晒得眼儿都睁不开。 一下轿便越发后悔,看得李君澈一眼,唉声叹气:“看来是我有病,还病得不轻。” 李君澈一笑,也没理会她,只同王景硕低声叙起话来。 赵尔容倒是笑着上前,挽了卫静姝的手道:“卫公子也是怕你闷坏了,才想着要来骑马的。”又道:“虽是天时热,可一会马儿跑起来便不热了。” 卫静姝想了想也是,冲李君澈做个鬼脸,这才又兴高采烈的拉着赵尔容道:“我听说你也擅长骑术?” 依着李君澈那龟毛的毛病,能说赵尔容一句“不错”,想来是真个不差的。 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简直太好了,我跟你说,我在云,我在家的时候,个个都说姑娘家要多读,学女红,整日的骑马像什么样……” 云州虽然每年三月三都有跑马赛,可各大家里头也没真当回事,姑娘家家的只要不在马背上出丑便是,哪里还管你骑术精湛不精湛,读管家做女红才是姑娘家正经该学的。 可偏偏卫静姝就是这么一个异类,反其道而行之,也为着这事,余氏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赵尔容听卫静姝叨叨絮絮的说半日,把心里头那些个不满都吐了出来,这才浅浅一笑,谦虚道:“说不得擅长,也只是会一点。” 又道:“一会若是同姑娘切磋,怕还要姑娘让着我才是。” 卫静姝才不信,搓着手,满脸的期盼:“什么时候开始,我都快等不及了。” 李君澈正巧看过来,见她一副雀跃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又同王景硕叙了几句话,这才走过来。 卫静姝忙问:“要去挑马了吗?”又自说自话道:“自打三月三出了那事,我便再没碰过马了……” 听她说起三月三,李君澈眸子一深,只道:“已经让人去牵了。” 又同卫静姝道:“我幼年时也曾跟师傅学过骑术,不过后来身子不好,便半途而废,一会你先带我一程。”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卫静姝却是不愿意了:“你叫别个带你不就是了,实在不行自个在马背上试一试也可以,男女授受不亲,你堂堂世子爷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这会子倒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了,昨儿要李君澈背的时候,倒是不记得这一茬了。 李君澈好笑不已,可还是佯装委屈:“王景硕受了伤,你不带我难道叫赵氏带不成?若是自个上马背,要是摔伤,摔坏了当如何?” “摔伤摔坏就死了算了。” 卫静姝撇撇嘴,嘴里是这样说,可哪里真敢让李君澈摔伤摔坏,不说耽误她去京都,只怕还得叫雍靖王府一大家子惦记上。 可要她与李君澈共乘一骑,她又不愿意。 侧眸瞧去,只见赵尔容乖乖巧巧的站在王景硕身边,她是女子,又是王景硕的女人,自然不能跟李君澈走得太近了。 再看王景硕,只见他面色略有苍白,隐在衣袖下的右手还真瞧见有包扎用的纱布,看样子是真个受伤了。 如此看来,好像除了她当真没人了。 李君澈看着她,眉头一挑,唇角带笑,虽依旧是人畜无害,可却叫卫静姝明显感到一丝威胁之意。 这个天儿,来骑马的确是件犯傻的事儿,可这会来都来了,难不成就这样走了? 卫静姝心有不甘,权衡一番,再看向李君澈时,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嘛,好嘛,就当日行一善了。” 有了她这一句,李君澈立马一笑,挥挥手,牵马的小厮便将马绳递了过来。 他递给卫静姝:“你先上去。” 卫静姝小嘴儿撅得都能挂油壶了,百般不情愿,可还是一个翻身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背。 李君澈站在下头冲她伸手:“不拉我一把?” 卫静姝这才又不情愿的伸手过去。 李君澈拉着她的手,轻轻一笑,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不等发作,袍子一撩便也上了马,瞧着也不似那等怕摔死摔伤的。 两人坐定马背之上,卫静姝双手拉住缰绳,斜睨一眼:“我跑慢一点,跑个一圈你大概就能自个上马了。” 李君澈点点头,笑着应到:“好,这会子你是师傅,你说了算。” 听见“师傅”这个称呼,卫静姝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抿着唇一笑:“那你准备好了没有。” “等等……”李君澈接了王景硕扔来的包袱,冲他点点头,道一声:“我们先走了。” 这才同卫静姝道:“走吧。”又指着前头的路:“你从那儿过,咱们先绕一圈。” 卫静姝不熟悉这地儿,自也没怀疑,应得一声好,双腿一夹马腹,喊得一声“驾”,便立时策马而去。 烈日当头晒,耳边风声呼啸,李君澈将包袱别在马背上,带着几分坏笑圈了卫静姝的腰身。 卫静姝正跑得起劲,腰身一紧,不由得身子一僵,骂道:“干什么呢你,手往哪儿放的?” 李君澈也不恼,只道:“抱紧一点,怕摔了……” “快给我放开,不然我将你踢下去。”卫静姝恼羞成怒。 自然选择性的忘记,那日在石渔村,她也是这般占李君澈便宜的。 “这么凶做甚个。”李君澈低头一笑,当真从她腰身上将爪子拿开。 卫静姝正要松一口气,就觉得肩膀一重,后背也贴着他的胸膛,甚是热得慌。 “李君澈……”卫静姝气得脸都青了,一转头,却将好挨着他的脸,小嘴儿贴着他柔软的唇瓣,不过蜻蜓点水般,瞬息又分开。 两人都愣了半响,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卫静姝忙坐好,双目直视前方,小脸儿却通红一片,说不出的可爱诱人。 李君澈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倒是有些遗憾,没想到第一回亲嘴就这样敷衍过去了,不由得轻叹一声。 伸手将卫静姝手里的缰绳接过来,一夹马腹,越发跑得快,李君澈的声儿随着风声吹到卫静姝的耳中:“沅沅,你方才占了爷的便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贼船易上,难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沅沅,你方才占了爷的便宜……” 到底是亲了人家的嘴,卫静姝正羞红了脸,此番叫李君澈特特提出来更是没得好气。 “占了又如何,不过是亲了一回嘴罢了,反正我又不会负责任的。” 李君澈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哈哈一笑,骑着马儿进了小道,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捧了卫静姝的脸儿,凑上去认认真真的亲了一回。 卫静姝压根都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李君澈攻陷,也轮不到她来挣扎。 唇齿间带着些许茶香,李君澈熟门熟路的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口中,一番夺掠。 他的吻又急又霸道,当真恨不能将卫静姝揉进骨血里,呼吸随之加重,身子也越发紧绷,马儿不知不觉的停在路边慢悠悠的吃草。 卫静姝前世同李君澈一道也曾有过情到深处时亲亲小嘴的时候,可从来都不似这般叫人血脉喷张的,她只觉唇瓣儿火辣辣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双葱白似得玉手紧紧拽着裙摆,身子却发软,若不是叫他揽在怀里,只怕早摔下了马背。 两人的呼吸絮乱,叫偌大的太阳打下来,越发觉得热。 李君澈情难自禁,揽着卫静姝腰身的手,放置她身前,抓得一把,感觉她身子一僵,到底还是刹住了车。 一吻毕,两人分开来,卫静姝身子一弯,抱着马脖子拼命的吸气,小脸儿红扑扑的,连带这脖子耳尖都染上一缕嫣红。 李君澈也没好到哪儿去,周身的火气难耐,看着卫静姝那软成一滩的模样发笑,忙下马闪进树荫里头凉凉,好将周身的火气都压下去。 卫静姝当真是恨不得将脑袋就塞进马脖里头的,咬着唇儿一想到方才那幕便羞得无地自容,过得半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个当时作甚不推开他? 似李君澈这样的登徒浪子,就应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才是。 可是,一转头又瞧见立在树荫下的李君澈,她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齿间的触感。 只觉越发羞耻。 李君澈并未歇多久,便又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卫静姝一见他往这头过来,心里便发毛,老远便指着他道:“站住,不准再过来。” 又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玩意,你,你,你不准再同我共乘一骑。” 李君澈双手环胸,当真不在往前,却是忍不住笑道:“沅沅,你方才占爷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自个是不要脸的玩意?” “再者你也说了,不过是亲个嘴罢了,爷也不过是以嘴还嘴,扯个平局罢了。” 话是卫静姝自个说的,被李君澈冠冕堂皇的照旧搬出来,她连反驳都没得,也是第一回晓得甚个叫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 卫静姝气得眼圈发红,那点儿小姑娘的羞臊之意倒是散了七七八八,说好要与雍靖王府的人离得越远越好的呢?怎么好似压根不受控制的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李君澈见她不说话,又往前走过来,卫静姝连哭都没机会哭,唬得哇哇大叫,指着李君澈不住道:“你不准过来,不准跟我一道骑马,你,你爱如何就如何,别,别过来……” “真的不让我上马吗?”李君澈问她。 “不准,不准,说了不准就不准……” “好吧。”李君澈眉头一挑,坏笑着耸耸肩:“希望你的腿脚还有力。” …… 马儿重新跑了起来,李君澈依旧坐在卫静姝的身后,将她整个身子圈了大半。 卫静姝扁着嘴巴,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当真可怜得不得了。 不过就是叫李君澈亲了一回,她居然堕落到整个人酸软,连腿脚都没得力气的地步,简直是丢死人了。 李君澈倒是心情极好,一路都未曾说话,直到卫静姝哭出两个鼻涕泡泡,拿他的衣衫擦拭一回。 这才神色变了变,软声哄道:“好了啦,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你亲我一回,我亲你一回罢了,扯个平局,日后两不相欠罢了。” 卫静姝声儿一顿,就着他的衣袖又擦了一回眼泪,想了想还觉得李君澈说得也没错,扯个平局日后两不相欠。 心里倒对方才那事没多大的阴影,只是越发觉得雍靖王府的没得好东西,带着鼻音闷声道:“我要回家,我不要跟你这坏人一道,尽会欺负我。” 李君澈满脸的无奈,却又被她气笑了,他这马儿跑了这许久,这小野猫当是原地踏步不成:“我们已经在往京都去的路上了。” 卫静姝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坐直身子,四下瞧了瞧,她是不认得路的,方才又沉浸在丢人的事上头,压根就没注意。 这会居然还道:“不是说骑马吗?” 李君澈没忍住,一低头往她耳朵上咬一口:“这也是骑马。” “不准再近我的身,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卫静姝耳朵吃痛,跟着面色又一红,胳膊往后一拱,戳得李君澈心窝都疼了。 李君澈哎哟一声,忙应道:“好好好……” 当下也不同她胡闹,只道:“我的行踪已经叫人发现了,是以叫王景硕以骑马为借口打个掩护。” “这一路,没得人护送,我们更是要小心翼翼才是。” 他说得一本正经,又关乎生死,卫静姝也不敢再闹脾气,忙问:“你跟王景硕关系匪浅,他为何不派人护送你?” 李君澈目视前方,不厌其烦的同她解释:“他能派多少人保护我?我这一路不知道多少派的人盯着,我自个的人都护不住,还能指望他?此一去,怕是旌德帝的人都未必能护我性命无忧。” 世人只瞧见雍靖王世子的风光,谁能晓得这背后的血雨腥风,自他离了云州往京都去当质子那日起,便再没睡过安稳觉。 想要他性命的人当真多了去了。 卫静姝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体会不了他的困境,可她晓得前世李君澈最后躲到云州养伤,据说也是因为中了毒。 她没有见过李君澈毒发的模样,也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真个中了毒,可每半个月,他必要消失不见几日,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小斯们不敢多嘴,但王扶柳却说过一句:“他何其能忍。” 思及旧事,卫静姝眼眸一低,便也不再说话,那些个生啊死啊的话,他说出来云淡风轻的,可这许多年,怕也是从阎王手下抢命的。 李君澈见她半响都沉默不语,还当她怕了,抿了抿唇,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卫静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怕呢。” 李君澈哈哈一笑,道得一声:“贼船易上,难下,怕也晚了。”说着一夹马腹,马蹄越发跑得飞快。 因着先头在路上耽误会子,两人午膳都未用,赶在夕阳落下之时到了白水镇。 落脚的是个小客栈,不过十来间客房,一楼的大堂也不过寥寥几人用膳。 李君澈早换了身朴素的旧衣裳,可胜在干净,他同卫静姝两人一道进的客栈,小动作却是不断,叫人一瞧,倒像是刚成亲的小夫妻。 掌柜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精瘦精瘦的,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晓得有客人前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客官打尖还是住宿?打尖的话没得点菜,一份饭菜十五个铜板,住宿的话,还有一间客房空着,一晚上五十个铜板。” 卫静姝没出声,抬眸看着李君澈,吃的倒好说,她连粗的卡喉咙的窝窝头都吃过,也不计较;可如今要休息,却只得一间客房,孤男寡女的,夜里头一道怎么住? 李君澈当作没瞧见卫静姝的目光,只四下打量,见没发现异常,这才道:“既要打尖也要住宿,两个饭,住一晚。” 说着这才看向卫静姝:“给钱。” 卫静姝瞪着眼儿,气得牙痒痒:“凭什么是我给钱?你的钱呢?” 李君澈神色哀戚:“我的私房钱才叫你吞了,你不给钱谁给钱。” 掌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两个饭,住一晚,一道八十个铜板。”这才抬起头来:“房间在二楼西边最后一间,给钱就能住。” 卫静姝恶狠狠的瞪了李君澈一眼,她什么时候拿了李君澈的私房钱? 可气归气,到底从怀里掏出荷包来,数了八十个铜板给掌柜的。 这还是上回落难到石渔村后,养成了出门带荷包的习惯,如若不然,今儿两人指不定得露宿外头。 掌柜的将铜钱又数了一回,见没错,这才又道:“好嘞,数刚好,二位可自行往厨房拿饭菜。” “你去拿。”卫静姝对李君澈吩咐一句,头一扭就上了楼。 李君澈也不计较,当真去厨房取了饭菜,端上楼同卫静姝一道用。 一碟素菜一碗汤,外加一碗米饭,也没得甚个油水。 卫静姝也不挑,吃得碟光碗光,这才往榻上一倒,感叹道:“真想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啊。” 李君澈哪里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可也没理她。只是将碗筷收了送下去。 再进屋时,卫静姝已经四肢八叉的躺在榻上睡着了,原先她还有认床的毛病,经过这些时日,这毛病倒是丁点都没得了。 李君澈晓得她累坏了,也是无奈的笑笑,打了水来湿了帕子给她抹了把脸同手,这才又自个擦了身,从客房简易的柜子里头搬出张薄被铺在地上便也躺下去了。 白水镇极小,一入夜便静悄悄的,便是这间小客栈也静谧无声。 卫静姝翻了个身,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梦话,倒是将一向睡眠浅的李君澈惊醒。 他的手臂枕在脑袋下,望着卫静姝那不甚雅观的睡颜,低低一笑,却又忍不住逗她,问道:“你说什么呢?没听清楚。” 卫静姝睡得迷迷糊糊,还当真应了他一声,可依旧含糊不清的。 李君澈眉眼里都是笑意,直达眼底,可不过瞬间,他又猛的神色一变,迅速的起身将铺在身下的被子一卷,连人带背的钻上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是要与爷生同衾死同穴么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这般大动静,卫静姝纵然睡得跟猪似得也叫他闹醒了。 眼儿还未睁开呢,就劈头盖脸的伸手打了过来。 李君澈也没得心思同她玩闹,眼明手快的将她一双手抓住,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眸色深沉:“别闹,外头有人。” 卫静姝闻言,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当真叫他压着动都不动一下,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果然听闻有踩踏瓦片的声响传来。 卫静姝心中一凛,悄声问道:“是来杀你的吗?” 李君澈耳听八方:“你觉得这是来探望我的?” 上头踩踏瓦片的声响越发重,卫静姝不由得蹙起眉头,瞪他一眼。 又问:“怎么办?在这儿等死吗?” 李君澈也跟着眉头蹙起,当真不晓得这一路货色到底是谁家的,三更半夜的偷袭还闹出这般大动静来。 可随即眼眸一转又笑起来,神色轻松几分,挨着卫静姝躺下来,却依旧将她抱得紧紧的。 “太没公德心了,骂他们。” “啊?骂他们?”卫静姝一愣,觉得李君澈时不时脑子有问题。 这些人来杀他,难道骂几句就能把人骂走? 开什么玩笑,万一把人惹恼了,连全尸都不留,那该怎么办? 李君澈却没她想得那么多:“快骂,骂大声点,把周遭的人都吵醒了才好。” 他绝对相信卫静姝这张嘴,味道好,骂起人来也丝毫不逊色的。 想当初,李君淳可是被她骂得一文不值,当着面他那弟弟倒是没跟个姑娘计较,背地里却很是啐了几口,他都是知晓的。 卫静姝不知道李君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转念一想,倒也没得那般怕事,总归人家要杀的是李君澈,他自个都不怕死,她倒也没甚个好担心的。 果真张了嘴便骂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三更半夜的爬屋顶……” 她骂得含蓄,骂完了,还瞅得李君澈一眼。 帐子里头黑漆漆的,甚个都瞧不见,复又小声问他:“怎么样?” 李君澈满脸都是笑意,夸道:“相当不错,再接再厉。” 说得卫静姝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抿了抿唇,浅浅的梨涡越发好看,轻咳一声胆儿越发大起来:“大半夜的飞檐走壁扰人清梦,是想打家劫舍还是想谋财害命的。” 上头瓦片的声儿顿得一息,复又密密急急的响起来,更是震得人耳朵都痛。 好似故意整人一般。 有了李君澈在后头撑腰,卫静姝那暴脾气立时就上来了,捂着耳朵蹭的一声就下了榻,鞋也不穿,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从哪里寻了跟长竹来,将屋顶的瓦片捅的噼里啪啦的响。 “狗东西,在上面使阴招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下来玩,看老娘不打得你残废……” 卫静姝的声儿一句比一句高,带着满腔的火气,客栈本就小,动静又闹得这般大,陆陆续续的也都有人点了灯起身。 过路住宿的,甚样的人都有,立时就有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提着刀出来,站在廊里吼得一声:“让爷爷看看,哪家的龟孙子敢来触爷爷的霉头。” 那人气聚丹田,声音雄厚,这一声吼,当真叫这小客栈震一震。 卫静姝手里的竹竿一扔,那些个雄心豹子胆又被压了下去,往榻上一钻,再不说话。 李君澈好笑,却也没逗她,只拿薄被将她裹得严实,低声道一句:“你自个小心点。” 说着便起身穿衣裳。 卫静姝跟只乌龟似得,探个头出来,问他:“唉,你干什么去,那些人可是要杀你的。” “趁乱去搅一搅。”李君澈手上动作利索,迅速将衣带系好。 说着便又捡了卫静姝方才扔了的竹子,作势要出门。 卫静姝见他要出去搏命,吓得忙从榻上滚了下来:“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啊,你要是出去了,谁保护我,别你还没死,我就先替你垫棺材底了。” 李君澈脚步一顿,晓得她是担心自个,却也没点破,冲她勾唇一笑:“沅沅,你是说要与爷生同衾死同穴么。” “同你大爷……”都什么时候了,这玩意还在调戏她,卫静姝气得眼儿一瞪,抡起地上的布鞋往他身上扔去。 “沅沅,爷在家中行首,私下奴仆也称一声大爷……”李君澈哈哈一笑,侧身避过,门板一开一关便消失在眼前,多留半句话都不曾。 “滚远点,你这死公鸡……”卫静姝的另外一只鞋打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掉落在地。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同怒喝的骂人声,还有一股子烟熏气。 卫静姝往前头爬几步,将自个的鞋子捡回来,胡乱的套上去,缩在门板后头瑟瑟发抖,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想了想,又脱了只鞋拿在手里以防万一。 外头那些个打斗声不似刀剑碰撞声,好似锅碗瓢盆大杂烩一般,合着那带着各方口音的怒骂声,简直跟唱大戏似得。 客栈里头那个四十来岁的掌柜,白日里头瞧着还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这会子却是急得跳脚。 卫静姝躲在房里都还能听到他不住的喊着:“诶,那个木盆可是我花了十文钱买的。” “别动,别动,你手里那条板凳可得二十文呐。” “哎哟,我的娘诶,这口锅更贵。” “各位爷爷们,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店里值钱的就这么些了……” 伴着噼里啪啦的唱戏声,以及掌柜的哭穷声,李君澈不知不觉的,又闪身回了房,面上全是锅底灰糊的一片,在这本就漆黑的夜里,也就能瞧见一双白得发光的牙齿。 卫静姝正抓着鞋底,一眼便瞧见那么张脸,吓得一跳。 “是我,别……” 只可惜李君澈一句话还未说完,这小丫头便是一个字不说,抡起鞋底就往他身上抽来,也不论抽哪里,反正抽到便是。 这情形,何其相似。 李君澈哭笑不得,晓得这野猫心眼小,蓄意报复,也由得她真个抽上几鞋底。 跟着便一手将拽了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她的脑袋,满是锅底灰的一张脸,往她面上左一蹭,右一蹭。 卫静姝本就生得白,脸又圆圆的甚是娇俏,这会子两边都带着些许锅底灰,当真跟只花猫似得。 李君澈无视这花猫的瞪眼大功,打量一番自个的杰作,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伸手刮了她的面皮:“缺个玉铃铛,下回爷赏你一副。” 京都的贵人都喜爱养些爱宠,挂上一副铃铛,那些个小畜生倒过得比人还好。 云州人素来不爱养那些个猫啊,狗啊之类的矫情玩意,卫静姝自然也不晓得这话是甚个意思。 可也不妨碍她发怒。 “玉铃铛姑且用不上,姑奶奶倒是能先送你一副木棺材。”她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手上使力,将李君澈整个人往后推去。 李君澈没得防备这小野猫的野心,整个身子往后摔去,后脊背磕在木板上生疼的。 这还没完呢。 卫静姝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的,也不客气,就着胸口的肉便下了口。 “哎哟……”李君澈身子一颤,立时弓起身子,哭笑不得。 感情这小丫头当真没开窍。 夏日衣衫单薄,卫静姝那口利牙也没真在李君澈身上咬块肉下来,却是将他整个人闹得满身火气,发也发不得。 他跟提猫似得,提着卫静姝的后领,冷声威胁道:“我数三声,你立马给我下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卫静姝偏不受他威胁,磨着牙哼哼:“有本事的放马过来,难道还怕你不成。” 复又反过来威胁他:“别忘了,我三哥可是晓得我同你一道的,我若是有甚个不好,你以为雍靖王府能逃脱得了干系不成?” “当今圣上正打瞌睡欠个枕头呢,你要上赶着往他跟前送,只怕他欢喜得不得了。” 她有时候,也还拎得挺清的。 比如这会,料定了李君澈不敢对她如何, 朝廷同雍靖十州的关系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旌德帝自打登基起,便望着雍靖十州这只肥羊没眨过眼。 卫静姝若是在李君澈手里出了事,有个好歹,不管卫家人愿不愿意,旌德帝都能以给臣子讨回公道的由头,下罪雍靖王府。 虽说不能凭着这么一件事就能将雍靖王府扳倒,可依着旌德帝的性子,哪怕只是伤点皮他也乐意。 卫静姝说得一点都没错,现如今,雍靖王府同朝廷的关系比之她想的还要复杂,可旌德帝那人,也确实是这么个人。 李君澈倒是有几分诧异,卫静姝这个历山院第一蠢材,三言两语便能点破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着实叫他刮目相看的。 不过,他难道还真就怕这么个小丫头,受这小丫头威胁? 黑漆漆的面上,看不出神色,可他嘴角却是一弯,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坏笑来:“沅沅,爷是不能将你如何,不过,你不晓得甚个叫生不如死吗?” 手指一伸,往她腰上的软肉而去。 卫静姝怕痒,立时身子一缩。 “这会怕了?晚了……” 李君澈眉头一挑,左右开攻,又快又准,下下都往软肉上挠去。 “李君澈……”方才还一脸恶相的卫静姝,扭得跟只蚯蚓似得,却丁点避不过,笑声连连,连说话声都软了七八分。 李君澈眉眼带笑:“爷不喜欢被直呼其名,你若是叫声子修哥哥,爷今儿就饶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沅沅真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叫,你自个不要脸,总不能拉着我也掉档次。” 卫静姝想也没想便拒绝,很有一种宁死不屈的气势。 “好,是你说的,一会可别求饶……”李君澈低低笑一声,也不恼她,只手上越发没得规矩。 卫静姝心里想着自个方才那话还说得甚有气势,这会子死死抿着嘴儿不出声。 可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 “停停停……”水汪汪的眸子又无辜又可怜,盯着李君澈满是委屈:“你不能欺负我一个姑娘家。” “我这一路不是为了救你,就是为了掩护你,好歹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你不能恩将仇报。” 李君澈手上的动作是停了,可也没出声。 一双眸子只盯着那水润的红唇,一张一合的,倒是忍不住叫人想咬一口。 卫静姝瞅着他神色,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外头轰的一声大响,混乱的打斗声暂定了一息,继而又持续。 李君澈回过神来,眉头一蹙,伸手捧了卫静姝的脸:“我们沅沅素来不爱读,说起歪理来倒是一堆又一堆的。” 卫静姝的面颊略有肉感,叫李君澈捧得都变形了,此番闻言更是气恼,小嘴儿撅得高高的。 李君澈却不同她废话:“沅沅,你当晓得爷是世子爷,从来说一不二,想求饶自然可以,喊一声子修哥哥,说求爷放过你。” 方才倒也只用喊一声“子修哥哥”,这回还得求着。 卫静姝恨这人临时加价,可自个到底不是他的对手,权衡一番,终究只能屈服在他淫威之下,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子修哥哥。” 说起来还是有些羞耻的,表字素来都是身边亲近之人所唤,卫静姝委实不觉得自个同李君澈的关系到了能唤表字的地步。 不过她这人能屈能伸的,知晓自个在李君澈手里没得胜算,委屈一番也没甚个,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等到了京都,两人还不是分道扬镳。 虽是不情不愿,态度还不甚诚恳,不过也逗得李君澈眉开眼笑。 赞得一句:“沅沅真乖。” 跟着便捧着她的脸,往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到底没再为难她。 “你,你,你……”卫静姝又被他轻薄一回,气得直抹嘴,得了自由立时先踢上一脚,梗着脖子骂一句:“登徒浪子。” 那气哼哼的模样,似足了被惹毛的野猫。 李君澈任由她不痛不痒的踢一脚,心里却是觉得好笑,他若当真是登徒浪子,只怕早将这只猫吃干抹净了,还等现在徐徐诱之。 可当前情形混乱,他也没功夫理她,由得她去。 只趁乱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卫静姝打眼瞧见他利落的身影啐得一口:“摔死你。” 声儿不大,李君澈却是听得清楚,他动作一顿,回头过来一笑:“爷要是死的,你岂不是成了寡妇。” “滚……” 鞋底拍在窗柩上的声儿一响,李君澈眉目带笑的已经从客栈二楼一跃而下,几个闪身便躲进了客栈栓牛栓马栓驴的棚子里。 手上短刀几个回合,一棚子畜牲全趁着夜色跑得没了影。 李君澈将短刀入鞘揣进怀里,目光冷峻的四下扫视一圈,声音冰凉的开口:“出来。” 却并无人应声,仿似错觉一般。 “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李君澈看了一眼残月,脚尖挨地,神色一冷,继而脚下神速,连石子都未瞧见是如何出去的,便只听到一声惨叫。 “子修哥哥,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下手轻一点。”是个女子的声音。 老槐树下爬起一人来,那人一袭男子的蓝色长袍,玉冠束发,肤色白皙,眉目清秀,身前鼓鼓,明眼一瞧便知是个姑娘家。 李君澈对于这位姑娘的出现,丝毫不惊讶,只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沉声问道:“喻娇公主,你如何会在此地?” 赵喻娇拍拍衣衫上的尘土,面上路了几分嫌弃之意:“特特来寻你的呀。” 说着便小跑几步上前,借着月色将李君澈打量一番,见他还活得好好的,忙拍着胸口顺气:“听说你从云州出发途中被人暗袭,音信全无,生死未知,我心甚是担忧。” 跟着话头又是一转:“好歹你是君淳的哥哥,我自然要紧着些呀。” 提起李君淳,她又面露几分娇羞,扭扭捏捏的问:“你这次在云州一住几个月,君淳可有无同你说过甚个知心话,比如,有没提到我……”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丝毫不客气的道:“他马上要成亲了,新娘子不是你。” 赵喻娇面上一变,还不极说话,李君澈又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又指了指乱糟糟的客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喻娇也没纠结李君淳,忙道:“哦,我刚好在益州,听说厘州有个魏老板龙舟赛赢了不少钱,我猜应当是你,就着人打探行踪跟到这儿来了。” 说起乱混一片的客栈,赵喻娇神色愉悦,还有几分得意:“我瞧见有人也追到这儿来了,特特让人给你提个醒,怎么样,聪明吧。” 李君澈面皮扯了扯,还真当是赵喻娇的做派。 大概除了卫静姝之外,也没人能同她一争天下第一蠢了。 那样的动静叫提醒?后头打成这样也叫提醒? 李君澈都懒得说她了。 不过也幸得有这么一闹,误打误撞的,搅乱了那些真正来暗杀之人的视线。 李君澈看得赵喻娇一眼,目光深沉,看来他还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叫人这么追了上来都无所察觉。 也怪不得李君澈,有个卫静姝在身边,他有一半的注意力都花在了她身上,脑子迟钝些许也无可厚非。 赵喻娇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又将话题转到李君淳身上。 “子修哥哥,君淳是要娶哪家的姑娘?有我好看?有我聪明吗?” 李君澈学着卫静姝翻了个不甚优雅的白眼,也不应她,只道:“你赶紧离开这儿,别再给我招惹一帮杀手来。” 赵喻娇…… 客栈里头闹闹嚷嚷大半夜,家具器皿砸了不少,小厨房也烧了一半,赵喻娇派来捣乱的人接到信号也都一一撤离。 天色渐明,李君澈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瞧见卫静姝抱着膝盖缩在榻上,许是累得很了,歪着脑袋小鸡啄米似得打着瞌睡,面颊上蹭的锅底灰还未擦拭干净,越发似足只花猫。 他忍不住眉眼一弯,那眼里便是别个轻易瞧不见的柔情与星光。 李君澈行过去,蹲下身子,盯着卫静姝不甚雅观的睡相瞧得半响,这才伸手给她将面上的锅底灰,抹匀。 卫静姝倒是醒了,半睁着眸子,瞧见是李君澈,妮妮喃喃的道一句:“你终于回来啦。”跟着便往榻上一倒,扯了薄被,彻底睡过去。 倒像是等他许久一般。 李君澈一愣,随即又是一笑,心里却是暖暖的。 卫静姝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李君澈不知去了哪儿,客房里昨日被她捅下来的瓦片已经不见了踪影,盆架上的小木盆盛着水,干净的布巾就晾在上头。 好似昨日那场鸡飞狗跳不过梦一场。 卫静姝套了鞋子便就着木盆里头的清水准备洗脸,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可瞧见那水里倒影出来的人影,却是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一张小脸黑黝黝,与往昔的白皙简直大相径庭,若不仔细看,就跟换了个头似得。 卫静姝吓得一跳,扯着布巾子往水里一扔,咬牙切齿:“李君澈……” 李君澈趁着天明出去了一趟,一进客栈就被掌柜的拉着算起昨日的损失,好不容易丢了银子打发了。 一推门进屋,便见卫静姝双手环胸,坐在那儿,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面上那些个锅底灰倒是洗干净了,可那笑意却是渗人得狠。 他立马意识到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忙将手里的食篮提了提:“三鲜馄饨,刚下锅煮的,你要不要吃?” 卫静姝往他手里的食篮看得一眼,努了努嘴,复又看向李君澈,阴阳怪气的唤一声:“世子爷……” “在呢。”李君澈轻咳一声,将食篮放置八仙桌上,取了里头还滚烫的馄饨出来,放置鼻尖闻一下,狠狠吸两口:“好香啊,应该很好吃。” 又道:“你若不吃,那我就吃了……” 卫静姝一急,哪里还有心思装,忙起身从他手里将馄饨抢过来。 粗瓷碗本就不隔热,又是滚汤,她那细皮嫩肉的手受不住,忙又放到八仙桌上。 手指捏着耳朵,半个身子还护着馄饨:“你又欺负我,拿碗馄饨来赔罪还不诚心,我告诉你,你别跟我抢。” 李君澈见她这护食的模样就没得好气,拽了她的手过来瞧一回,见有些发红,就冷了脸:“不过一碗扁食,你这手不想要了?” 卫静姝也委屈:“谁让你要跟我抢。”水汪汪的杏眸蓄着水气,可怜巴巴的:“我想吃嘛……” 李君澈立时被她这模样闹得没了脾气,伸手往她额上一敲,这才又软了声儿道:“我特特给你买的,谁敢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当问卫老爷传授点经验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除了你还有谁。”卫静姝扁着嘴巴嘟囔。 李君澈瞪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拉她坐下,复又仔细抓了她的手瞧一番:“幸好回来时耽搁了会子,不然你这手当真别想要了。” 又道:“我去取盆水来,给你沁一沁。” 说着便转身,只还未跨出门槛时,又转过身来叮嘱她:“不准偷吃,不然就没得下次了。” “知道了。”卫静姝撅着嘴,甚是不情愿,只吹着自个烫红的双手,等那碗馄饨凉些再开吃。 李君澈不多时便转回来了,木盆里装着将将打上来的井水,清清凉凉的。 卫静姝叫他伺候着将手泡进水里,那股子灼热感立时消散了,拿眼瞟得李君澈一眼,见他眉目柔和,认真专注,心头忍不住噗噗跳,说不上是甚个感觉。 前世,同李君澈识得的那些日子,他也对自个极好,可是这样将她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却也极少。 那时候,他身子不好,并不是时时都生龙活虎的,偶尔忙起来,她在房外头蹲一天也未必能见着一面,若是身子犯了病,便一连好几日见不着。 两人相处,大多时候都是在府里头那方小天地,如若碰上时节,他身子好的话也会带她去外头走走。 自从那年的三月三,许锦容死了以后,卫静姝最开心的也就是与李君澈相处的那两年。 可也只得仅仅两年! “想什么呢,唤你两声都未听见。”李君澈伸手在她额上敲一回,复又拿了巾子给她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卫静姝回过神来,神色却有些低落,一双玉手任由他抓在手里。 突然就心里一酸,没头没脑的问他:“你们雍靖王府的人,是不是惯常谋算人心?” 她到今时今日也不晓得,李君澈当年到底图她什么? 李君澈手上动作一顿,不解的抬眸看着她,忽而笑道:“我又是哪儿惹到你了?” 眼前这个李君澈同她前世所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可又是一样,他们的眼里都有卫静姝。 卫静姝扯了扯唇角,也没应他,只吸得口气:“没什么了,我现在能吃东西了?” 又扁了嘴:“好饿呀。” 昨儿夜里一餐,丁点油水都没得,到得这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屋里头全是三鲜馄饨的香气,越发叫她饥肠辘辘。 “吃吧,若是不够一回再去外头吃。”这左一时右一时的,李君澈拿她没辙,放好巾子,又从食篮里头摸出只匙羹递给她。 卫静姝接了,冲他一笑,唇边梨涡浅浅,甚是好看。 那些个小情绪也来得快,去得快。 匙羹往粗瓷碗里头一捞,皮薄陷多的馄饨装满羹,塞进嘴巴里头鼓鼓的。 李君澈坐在她身边,也不出声,见她吃得满足也跟着笑。 不是所有的世家姑娘能穿这种粗布衣裳,吃几个铜钱一碗的扁食。 李君澈以为自个喜欢卫静姝,或许就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不做作。 他这会子对于喜欢的见解倒还很片面,后头才晓得,他之所以喜欢卫静姝只是因为她是卫静姝。 卫静姝将一碗馄饨尽数祭了五脏庙,连带着寡淡无味的汤水也没放过。 嘴角沾染上些许葱花都不晓得。 “沅沅。”李君澈唤她。 卫静姝抬起头,将最后一口汤水喝干净,这才放下碗勺,眨巴着眼儿,故意问他:“你饿吗?”不等李君澈开口,又道:“可是我吃完了。” 李君澈噗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脸,顺带着将那片葱花捻下来。 “晓得你大食,所以我在外头用过了,如若不然连汤都没得一口。”说着还往那见底的粗瓷碗瞧得一眼,当真是汤底都没了。 “日后当真要富可敌国才养得起你这只小馋猫。” 卫静姝脸色一红,眼儿一瞪,啐他一口:“我爹也没富可敌国,却也照样将我养这么大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点头应道:“日后是当问卫老爷传授点经验。” 说起卫仁,卫静姝那颗心,立时膨胀起来,扬着头,轻哼一声,甚是臭屁。 用了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又准备出发北上。 昨儿夜里闹得那一出,后头无声无息的收了尾,卫静姝也不担心,总归同李君澈一道有甚个也叫他担着。 卫静姝下楼寻马的时候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往栓马的棚子转得一圈,回来就脸色发黑,蹭蹭蹭的往那掌柜的跟前一站:“赔我的马。” 那掌柜的还在算昨儿夜里损失了多少,正苦着脸,眼见又是个要债的,也没得好脸色,算盘子一摇:“赔什么赔,那棚子是给你们用的,可没说丢了就得赔。” 又挥手:“走走走,别杵在这儿,你们就给了一夜留宿的钱,赶紧拿着东西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说着又翻起了账本。 卫静姝气得脸色铁青,马没了,他们怎么北上?难不成这一路都靠走的不成? 她这暴脾气一上来,简直无法无天,撸了袖子就道:“你这掌柜的,这么不负责任,是黑店不成?” 又道:“我今儿就抓你去见官,今天你若不赔我的马,我就让你脱一层皮。” 那掌柜的抬头看了卫静姝一眼,还满脸的不屑,算盘往柜上一拍,噼里啪啦的响:“是黑店又怎么了?” “客客气气的让你滚你还不乐意是不,非逼我出手不成?”那掌柜子也撸了袖子起来:“见官,好说,这白水镇的官就是我家的,咱们看看到底是谁脱一层皮。” 又往后院喊一声:“来人啊。” 话音将落,立时从后院钻出三个拿着碗勺的伙计,一脸凶相。 卫静姝吓得一跳,忙闭了嘴,就她那小身板的确不够人家打的,可这会子没马又该怎么办? 李君澈后头下来,一见这架势就看向卫静姝,只见她委屈巴巴的,扁着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这些人欺负我。”她还真是会找靠山,一见李君澈就往他身后钻去:“丢了咱们的马,还敢仗势欺人。” 李君澈还不晓得这小东西的性子,闻言一笑,拉着卫静姝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压根没将掌柜的同那小伙计当回事。 卫静姝跟在后面,委屈巴巴的,万分不甘:“你怎么不帮我,那掌柜的丢了咱的马,我说他是黑店,他还说要拉我去见官。” 李君澈也没解释,那一棚子畜牲是他放的,为的是调虎离山:“你觉得是你打得过这些人,还是我打得过这些人?” 卫静姝嘴巴一闭,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卫静姝的确打不过这些人,且看李君澈这小身板,估计也不行。 当今圣上非明君,朝廷文武百官站了好几派,似白水镇这样的地儿,地方官作威作福,当着土皇帝,就算有黑店,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普通朝廷官员都不能如何,不过是忍气吞声,求个全罢了。 依着如今的情形,性命自然紧要,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两人出了客栈,就近买了些干粮,又往集市上逛了一圈,别说马了,就是驴也瞧不见有。 卫静姝气得跳脚,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打昨儿夜里在偷袭的,以及那客栈里头的,一个没放过。 李君澈越发不敢说马匹是被他放走的,只默默的多给她备两双鞋子。 这一路,还得走着离开白水镇。 距离白水镇,最近的是青州,虽然青州也比不得云州那样的地儿,可到底隶属州府,想买个马甚个的还是比较容易的,就是有点远,此一去,近百里路。 卫静姝脚程慢,日头又晒,她裹了件衣裳在头顶上,一路走走歇歇,李君澈总要走一段便回过头来看她,是不是丢了。 因着出发本就晚,这一路都行得慢,到得午时两人也不过才行得十来里路。 卫静姝走得气喘呼呼的,一抬头还看见李君澈气定神闲的,不由得又生出几分不甘了,往路边的大石上一赖:“不走了,不走了。” 李君澈看了一眼天色,也点点头,折了回来:“也好,用点午膳休息一下再出发。” 吃的都是现成的,馒头,烙饼,都是干巴巴的。 卫静姝带着满腔的委屈接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就扔给了李君澈,发起脾气来:“不吃了。” 说着又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可怜得不得了。 这些日子也算极为难她的了,堂堂的大家小姐,锦衣玉食度日,哪里就吃过这样的苦。 李君澈自然晓得她一个姑娘家必然受不了,可他自个也有些私心罢了。 此一去京都不论水路还是陆路,都不过十来日,过了这些日子,他想见卫静姝便也没得这般容易了。 “不想吃这个就换点别的。”李君澈抿了抿唇,四下打量一番,站起身来闪进林子里头。 他们这一路行的是小路,岔路多,林子也多,想要掏点吃的,并不难。 过得小半刻,李君澈折回来,手里多了两条鱼,一束不甚清楚的野草,还有一把鸟蛋。 卫静姝立时眼眸一亮,几步小跑到近前,可随即又神色复杂起来:“鱼是好东西,可要怎么吃?” 又看眼巴巴的看着李君澈:“你会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爷可爱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也算是个全能的人物了,能文能武,能风花雪月不说,连庖厨都不赖。 卫静姝坐在一边,看他动作利落的处理了鱼,又将那不知名的野草塞进鱼腹中,用大叶包了两道,放进埋了炭火的土里,上头复又盖上一层土继续烧。 那一把鸟蛋也用大叶包了煨起来,白馒头用短刀片开,用木棍串了,放在火苗上慢慢的烘,不多时便闻到阵阵香气。 天时热得狠,卫静姝离火堆远远的,见他手势这般熟练,就笑:“世子爷,日后你若不当世子爷了,兴许能去开个食肆。” 李君澈离火源近,周身都湿透了,闻言一笑,头也不抬的翻着手里的馒头片:“倒也是个法子,毕竟沅沅这般能吃也不太好养。” 卫静姝也不拿他这话当回事,翻了个白眼,又好的问他:“你堂堂世子爷,怎么会这些?” “我幼年时常叫人欺负,这些也不过为求活命罢了。”李君澈会这些玩意,当真是为了求个活命。 幼时他便进京当质子,心计不够深不说,思虑也不够远,虽在京都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时常叫那些个王孙贵族的公子哥们欺负。 有一年旌德帝往景山冬猎,他也在列跟随。 太子邀了几位公子哥比赛,他拒绝不了,便也只能一道,没曾想却叫人引入陷阱中。 那年的雪特别深,特别厚,他在陷阱里头整整冻了两日两夜才被人寻到。 李君澈到得如今都还记得,那两日两夜是如何度过的,饿了渴了便吃雪团子,困了也不敢睡,就怕自个这一睡便再也起不来了。 那时候他连十岁都不到,因着这事整整病了一个月,所有人都缄口不提其中缘由,只当他自个不小心。 后来,这样的事儿便成了家常便饭,他身为质子,雍靖王府的人不敢在京都明着来,是以他幼年时在众位公子哥手里吃过不少亏,最后倒也练就了一门野外生存的技能。 如今说起来,倒也云淡风轻,兴许还能当作笑谈,可这其中酸楚艰苦,怕除了他自个也没人能体会。 卫静姝虽不能体会他那种绝缝中求生的事儿,可她也经历过在京都璟国公府被姐妹排挤,算计的日子。 不由得,对他也生了几分同情。 她起身坐到李君澈身边,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说甚个都不合适,最后才豪气万丈的挤出一句:“没事,以后若是再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可她心里却是虚的,她连李君澈都欺负不过,还能欺负得过别个? 李君澈转过头来看她,嘴巴一张一合,到底甚个都没说,勾唇一笑,算是应了。 不管卫静姝到底能不能做到,可她有这份心意,他心里也是暖的。 毕竟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过这样的话。 雍靖王对李君澈也是十分看重的,当年不得已将他送去京都当质子,晓得他在京都吃尽苦头,便也只教他如何生存,如何避开那些人的爪牙,却从来不会这般宠他。 李君澈将烤好的馒头片递给卫静姝,又扒拉出土里头的鸟蛋:“虽然没得油盐,但也能将就一下。” 馒头片烤得发黄,却满口酥脆,卫静姝趁热吃到嘴里,烫得哇哇叫,却还不住的道:“好吃,好吃,真好吃。” 又道:“日后你若是去开食肆,我就去给你打下手……” 李君澈一笑,没说话,只闻得林子里一阵鸟叫声,他站起身来:“我去打点水来,你别乱走,不然一会下头的鱼便不能吃了。” 卫静姝塞了满嘴的东西,连连点头,乖巧得不得了。 李君澈脚程快,不多时便闪进林子里头,不见了人影。 林子深处,一行四人,皆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一见李君澈,忙单膝下跪拱手唤道:“见过世子爷。” 李君澈面上对卫静姝常有的笑意早收敛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肃然之色,手一挥便道:“如何了?” 四人齐起身,其中一个站出来回话,那人身形纤瘦,模样秀气,眼眸却十分有杀伤力:“回爷,那些人被观语引着往东边去了,若是不出意外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李君澈点点头:“那就好。” 又问:“如今京都是甚个局势?” 自打他同卫静姝一道便不曾给过信号给自个的人,纵然那几日在厘州,没有他的吩咐,朱七爷同王景硕也没敢将他的行踪往外透一句。 可昨儿夜里生了那样的事端,他总怕自个顾不上,今儿一早便往外头去递了信号,是以这些人才聚到跟前来。 旌德帝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也不如年轻时那般果断,争夺皇位的各党派蠢蠢欲动,费尽心思的想取了李君澈的性命,好利用雍靖王府行事。 当今朝廷同雍靖王府还未撕破脸皮,李君澈有所顾忌,并不愿意在这时候大开杀戒,得罪各路人马,未免引火烧身,这一路便也不能硬碰硬。 那方才回话之人闻言,复又恭恭敬敬的道:“回爷,这些日子没得您的消息,圣上在朝堂上发了好几次火,二公子也到了京都,四处周旋。” 李君澈是在接到旌德帝的第二封信才动身往京都去的,偏生他才出了雍靖王府的管辖地就出了事,不管这其中缘由究竟如何,旌德帝都头疼雍靖王府借此发难。 平素里李君澈被年纪相当的公子哥们欺负了,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闹出人命便也是了,可如今这关头生死不明,由不得旌德帝不怒,如今时机未到,若是李君澈这时候死了,当真是功亏一篑。 李君澈听闻,神色淡淡,基本都在自个预料之中,便也应了一声,又道:“爷的行踪依旧保密,你们暗中保护就行,没有爷的吩咐,不可轻举妄动。” 那男子闻言神色不变,只问了一句:“二公子那儿,也不通知一声吗?” …… 李君澈从林子里头钻出来时,手里拿了两节竹筒,里头盛着泉水,清清凉凉的。 卫静姝吃了一串馒头片,又干了三四个鸟蛋,余下的便都留给了李君澈,嘴里倒是还记得埋在下头的鱼。 见李君澈迟迟才归,忍不住抱怨:“怎么一去这般久。” “想寻个干净点的水源罢了。”李君澈只字不提林子里头那些人,只将两只竹筒都递给卫静姝。 又拨开火堆下的泥土,将里头的鱼扒出来:“赶紧吃了,我们好赶路。” 卫静姝喝了水,又将竹筒放好,这才从李君澈手里接了一只鱼来,眼眸亮亮,当真跟只馋猫似得。 荒山野岭的,也没得讲究,削了两支树枝便当筷子使,没得桌椅,便蹲在地上。 那鱼没得盐味,却甚是鲜香,加上那不知名的野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卫静姝吃得香,李君澈却是没什么胃口,剥了两个鸟蛋吞入腹中,便一直蹙着眉头想事儿。 过得半响又抬头看卫静姝,见她满脸的笑意与满足,不由得更是心思深沉。 卫静姝吃饱喝足了,见他的那份都没怎么动,便问:“你吃不惯这些?” 前世,她不曾同李君澈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晓得他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只知道他事事讲究得很,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有定制,吃食甚个更是讲究细致。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这人甚是龟毛。 如今便也当他依旧还有那毛病,吃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君澈闻言摇摇头:“天儿太热,吃这些无甚胃口。” 卫静姝吃了他这一顿,到底有些口短,便接话问道:“那你想吃甚个?” 心里还想着,若是野果甚个的,一会倒也能在路边瞧瞧有无得摘的。 李君澈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吃你豆腐。” 卫静姝…… …… “沅沅,夜里头你想吃点甚个?”李君澈脚程放慢了许多,跟着卫静姝身后,姿态放得极低。 卫静姝斜睨他一眼,不阴不阳的一笑,翻了个白眼,却一个字都未说。 她又生气了,此番行了一个时辰的路,那小嘴儿便再未开过尊口。前头那嘴巴骂骂咧咧的就没停过,这会子安静下来,李君澈还觉甚是不习惯。 他到不晓得卫静姝这心里却是骂了一路的,亏得她方才还想着要同他摘些野果,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李君澈这人就当叫个鸟蛋噎死了才好了。 偏生李君澈还就喜好她这小性子,忍不住一笑:“沅沅,你知不知道你有两点可爱之处。” 卫静姝脚下不停,耳朵却是一竖,见他半响不说话,这才转过头去,眼神示意一番。 李君澈一本正经道:“一是,你很可爱,生起气来都这般可爱。” 见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这才又轻咳一声道:“二是,爷可爱你!” “呵呵……”卫静姝面上的笑意瞬间转换成了冷笑,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世子爷,你说真话?” “自然真!” 卫静姝扯着面皮子,唇角一勾:“世子爷,我走不动了,你这么爱我,不如背我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没什么比你安好更重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起初在云州见着李君澈的时候,卫静姝还有些怵,说话行事也都有所收敛。 可自打她被李君澈拐下了船,朝夕相处着,便越发将小性子都散发出来。 前头以许愿一说,骗着李君澈背她一回,倒也不提,这会再说这样的话,她也丝毫不觉脸红心跳。 “怎么?你那些爱啊甚个的,都是说着玩的不成?”见他迟迟不出声,卫静姝又出言讽刺一句。 她倒也不是真要叫李君澈背,无非就是想整治整治他罢了。 “当然不是说着玩的。” 李君澈停下步子看她,见这小丫头眨巴着眼儿装无辜的模样,便又忍不住好笑。 这小东西越发长本事了。 他抬脚往前一步,细棉布的袍子一撩,弓着背:“来吧,自家的娇娇,跪着也要宠下去。” 这架势摆得十足,也不是真个就说说。 卫静姝见他语出轻薄,复又翻了个白眼,当真也没客气,往他后背一跳:“启程吧,世子爷……” 将“世子爷”三个字咬得极重。 李君澈长这么大,自来只有别个背他的份,可今岁,他这后背已经第二次贡献给卫静姝了。 好在,这一次没似先头那回一般,起不了身。 到底是习过武的了,背着卫静姝赶路也不觉太为难,脚程还如方才一般不紧不慢,只这天时太热,走不得多久他便满身大汗。 卫静姝轻松自在得不得了,还有闲心看看四周风景,见他汗水直滴,倒也好心一回,撸了袖子便帮他抹一回脸。 抹了还咯咯笑:“等回了京都,我便日日烧香拜佛,好感激世子爷的恩德。” 李君澈满脸的嫌弃,斜着眸子瞅得一回卫静姝那方才帮他擦汗的袖子,皮笑肉不笑的。 “烧香拜佛倒是不必了,爷虽怜香惜玉,却对光头尼姑没甚个好感。” 卫静姝拨弄着李君澈青丝的手一顿,牙齿磨得咯咯响,当真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吞入腹。 “世子爷太客气了,似您这样的人物,就当多受点香火,” 李君澈哪里没听出这小丫头片子咒他死,嘴里啧啧两声,勾着她细腿的手往上头一捏,激得卫静姝弹跳起来。 偏他手上力道足,将她箍得紧紧的。 嘴里却是威胁道:“姑娘家家的,不当趁口舌之快,你当晓得爷当世子久了,脾气总有点的了,万一不小心将你扔在这荒郊野岭的地儿,怕是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卫静姝不论真假,忙将嘴里头骂人的话吞进去,双手紧紧的勾着李君澈的颈脖。 声儿娇娇软软的喊得一句:“世子爷,你说你怜香惜玉,你可爱我了的呢?” 当真是变脸变得极快。 李君澈哈哈一笑,将她颠一颠。 卫静姝怕死,越发将他箍得紧紧的,没话找话的问道:“世子爷,你这样背着我累不累?身子吃不吃得消?” 又状是无意的道:“外头传言世子爷身子不太好,你若是不行的话,不必死撑着面子的。” 李君澈看不见卫静姝的神情,却也能窥见这小东西是甚个心思,他脚步一顿,将她放下来,又望着邪魅的一笑:“沅沅,你到底是关心爷的身子好不好呢?还是关心爷的身子行不行?” 卫静姝眨巴着眼,这有区别吗? 她是姑娘家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深意,李君澈却是个男子,这个问题当真关乎着一个男子的尊严。 “爷方才说了,姑娘家家的不当趁口舌之快。”见卫静姝不说话,他挑挑眉头,手指往外衫一放便开始褪去:“不过你既然关心了,那说明也是好事,爷说的话你未必就信,不过倒是能叫你自个看一看。” 他的外衫带着一股子汗臭味,铺头盖脸的落在卫静姝的头上。 “你可晓得这世间最舒坦却又最废精力的差事是甚个?” 卫静姝一把将李君澈的衣衫扯下来,面上绯红,小心脏乱跳一气,这会子她若是再没听懂这人的污言秽语,便也白活了。 她憋红了脸,半天也不过挤出一句:“你,你不要脸……” 说着将衣衫一扔,逃也似的跑开,哪里还有半分劳累之感。 李君澈看着她那狼狈逃跑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拍了拍上头的尘土,往肩头一搭,道得一句:“这天时真热呀。” 又笑她:“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想些什么,爷说的是抄……” 卫静姝走得远了还能听到李君澈的声儿,更是又羞又气又恼。 这个李君澈,存心欺负她。 李君澈人高腿长,不多时便赶上卫静姝,眉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他倒也是第一回晓得自个还有这等无耻的技能。 “想当年,爷进宫跟众位皇子一道读,也同你一样日日被罚抄,那时候爷当真是对抄又爱又恨的……” 他的确跟太子以及众位皇子一道读过,倒也不是因为太蠢而被罚抄,不过是藏拙保命的一种本事罢了。 “谁说我日日被罚抄了?”卫静姝一听又提她,气得一跺脚,瞪得李君澈一眼,继而又心虚的败下阵来:“就,就算日日抄又如何了?惹了你的嫌不成?” 李君澈清浅一笑:“这倒也没有。”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同样是抄,为何爷能练就一手好字来,你却能练就一手狗爬式……” 他点一点头,一本正经:“沅沅也是相当厉害的。” 卫静姝只觉心肝胆都疼…… 两人一路走一路斗嘴,行起来也不觉多累,只是到得傍晚十分,李君澈瞧着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山旮旯地儿,忍不住直叹气。 “沅沅,你腿长一点,咱们今夜便也不必夜宿荒山野岭的了。” “你腿长,也没见你一步就跨到地儿了的。”卫静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抱着包袱恶狠狠的瞪他,走得慢就走得慢,又关自个的腿什么事了? 李君澈神色自若:“爷腿长,要照顾腿短的你嘛。” 卫静姝…… 虽是为了腿长腿短争论不休,可到底还是寻了个避风干燥的地儿露宿。 李君澈怕夜里头有野兽出没,特特事先生了堆火才离开去后头的小山丘寻点吃的。 没曾想,等回来的时候,到处都是浓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那堆烧起来的柴火也一片凌乱,这儿一根那儿一根,好似叫人洗劫了一番。 他眼风极快的扫视一圈,没瞧见卫静姝,心里一紧,手里的野味跌落在地也顾不得,只急急忙忙的寻人。 “沅沅,沅沅……”他是真个着急,行踪已经暴露,追杀他的人又多,纵然他有所准备,可也保不准有漏之鱼。 卫静姝此番不见人影,眼前又是一片狼藉,他怕的就是那些人寻了来,白白连累了她。 李君澈的声音穿梭在山林间,脚步不停的四处寻找,急得眼儿都红了,声儿也变了。 卫静姝这才趴在树上,冲不远处的李君澈弱弱的喊得一声:“世子爷……” 满腔的心虚同小心翼翼,喊得这么一声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方才李君澈如何着急,她都瞧得一清二楚,此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卫静姝那声“世子爷”喊得极小声,可李君澈也听得清楚,顺着声儿一转身便见她趴在树杆上,那双清灵的杏眸骨碌碌的转,盛着不安。 “世子爷,能不能先帮我下来……” 卫静姝见李君澈站在那儿不动,羞耻心更甚,可这会她下不去,不得不小声的又道一句。 李君澈简直被她吓死了,这会子一颗心还噗噗狂跳不止,疾步上前,一个飞身,将她从树上揪下来。 卫静姝没有受伤,只面上有些许炭灰,衣衫污糟略有破损,瞧着有几分狼狈。 李君澈连打量她都不及,手一伸便将整个人圈进怀里,声音带着几分自个都觉察不到的咽哽:“你知不知道,方才吓死我了。” 卫静姝眨巴着眼,被他圈在怀里,除了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身子。 她怕死的低着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声若蚊蝇的应道:“我,我把火搞灭了,还险些烧了林子,我,我怕你骂我。” 她也只是好玩罢了,起初想把火烧旺一点,却又没经验,添了湿柴禾引起大烟,她被呛得眼泪直流,想要拨开那些个有烟的柴禾,又手忙脚乱的将火堆给搞灭了,后头那些个扒拉出来的柴禾又被她随便乱放燃起了干草。 她怕火烧山林,忙又急着灭火,搞得满身狼狈,后头瞧见这一片狼藉,越发怕李君澈骂人,这才废了九牛二虎的劲头爬上了树,将衣衫都挂破了不说,还下不来了。 李君澈听得这一句,不必细问就晓得是甚个缘由,又气又恼,当真想开口教训两句,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将卫静姝箍得越发紧,声音嘶哑:“没什么事比你安好更加重要。” 卫静姝身子一僵,心头有些暖意,却又不放心的再问一回:“你当真,不会骂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我们有夫妻相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心里头那股子害怕这才散了七七八八,又无奈又好笑,只觉得自个当真是喜欢上了个祖宗,气得要死,还得将她当女儿般的哄着。 虽然他也没女儿。 他扣着卫静姝的脑袋,贴着她的面颊,叹口气:“不骂。” 复又将她放开,这才细细打量一番,见她没受伤,嘴角一扯又道:“不过,残局你要自个收拾。” 卫静姝如释重负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开来,闻言立时小嘴儿一撅,哼哼唧唧:“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哼……” “不准反抗……”李君澈气结,伸手在她额上一敲,又忍不住道:“日后闯了祸躲到爷身后,爷才帮你收拾,今儿个,算是给你的小惩大诫。” “知道啦,知道啦,没见过这么小气又记仇的男子……”卫静姝满脸的不耐烦,不情愿的踢了一脚地上还冒烟的柴禾,见李君澈眼眸瞪过来,立时又老老实实的。 卫静姝金枝玉叶,让她收拾残局也不过越添越乱,李君澈一边收拾着手里的山鸡,一边见着她翘着兰花指将乱七八糟的柴禾拾起,最后还得自个出手。 晚风微凉,却也不觉冷,李君澈动作利落的将山鸡收拾干净,拿木棍串了放在火上慢慢烧,不多时香气四溢,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在柴禾上僻僻作响。 卫静姝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挤到李君澈身边,一个劲的问甚个时候能吃。 李君澈起初也还好说话,问一句便答一句,后头委实闹得没耐心了,斜睨她一眼:“你是乖乖的坐好等吃,还是自个来?” 卫静姝立时小嘴儿一闭,她哪里会这些,若是让她来,只怕今儿都得饿着肚子。 夜深人静的,两人都不说话,便只听得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卫静姝安静不过片刻,便又忍不住瞅李君澈一眼。 见他面上无不悦之色,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世子爷,你这般有才能是随了王爷的还是随王妃的?” 她当真是第一回夸他有才能,只不过,那才能的含义到底是甚个便只得她自个清楚。 李君澈手上不停,转过脸来看她,想了想自嘲一笑,眸中有几分低落之色:“我也不知……” 他打记事起便在京都,很少能见着自个的父母亲,对他们的了解也不过片面的,说起似父还是似母,他却是丁点不晓得。 卫静姝问这话的时候,完全也就是好,丝毫没有别的意思,此番见他神色低落,便又忍不住后悔问出口,面上尽是纠结之色,低低应得一声,倒是再不说话。 李君澈见她不说话,微微勾了勾唇,过得半响,也问她:“那你呢?你是长得似你爹还是你娘?” 他单纯的问长相,卫静姝也不甚清楚,低头想了想,不甚确定的道:“我爹吧?” “我幼时,好些人说我跟我爹相似。” 李君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摇头:“我看不似……” “你觉得我似我娘?”卫静姝眉头微蹙,倒是想不起自个哪儿同余氏相似。 见李君澈又摇头,复又问:“那似谁?” 李君澈慢慢转动着手里的木棍,低低一笑:“似我!” “啊?为什么似你?” “因为我们有夫妻相……” 卫静姝…… 李君澈总是这么语出惊人,卫静姝压根都没法招架,干笑两声,万分嫌弃的挪了屁股,好叫自个离他远点。 她那小动作李君澈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出声,心里倒是唉声叹气,也不晓得这小丫头甚个时候才开窍。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比起那些个开窍早却心思不纯之人,还是卫静姝这样的甚是可爱得紧。 手里的山鸡烤的皮焦肉嫩的,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好看,李君澈又细细的撒了一把早先捣碎的不知名粉末,越发香气四溢。 卫静姝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那山鸡一刻都不放,突然又想起甚个,忍不住噗哧一笑:“陈念薇先头还骂我是山鸡,没想到我今儿吃世子爷亲手烤出来的山鸡。” 她这脑回路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晓得想表达甚个。 李君澈却是被她逗笑了,被别个骂山鸡,如今还能拿出来调侃,也是相当心大的了。 他问:“你跟那个叫陈什么的姑娘有仇?” 陈念薇骂卫静姝山鸡那一回他是晓得的,全因这小丫头将李君淳骂得狗血淋头闹出好些谣言来,陈念薇又为了讨好许锦容,才有这么一说。 后头那陈念薇挨打,也是因着这一桩。 卫静姝眼眸一翻:“她一个小姑娘,顶多也就是搅屎棍,我能跟她有甚个仇怨的。” 又半真半假的道:“说起来,真正跟我有仇是你们雍靖王府。”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也不当回事,自打见着这小丫头第一眼开始,他便晓得她对雍靖王府甚是排斥。 不过卫家在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间又是那样的尴尬,卫静姝有这样的反应,他也不觉得有甚个。 只使唤道:“将方才洗干净的芭蕉叶取来。” 卫静姝也没有同他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闻言忙应了一声,取了芭蕉叶来。 李君澈将烤好的山鸡从火上取下来,搁在芭蕉叶上,又拿短刀将肉片出来,用叶子包了递给卫静姝。 “小心烫。” 卫静姝老早就饥肠辘辘的了,忙从李君澈手里接过,手也不擦直接捻起一片扔进嘴里,嚼得两口,便又含糊不清的夸道:“世子爷,你手艺这么好,日后谁嫁了你,必然幸福得不得了。” 李君澈一笑,迅速的又片了一些肉下来,用叶子包了往她跟前一递,笑问道:“那你觉得你幸福吗?” 卫静姝嘴里吃着,眼儿盯着他手里的,也不敢贸贸然去接,只盯着李君澈小心翼翼的道:“幸福啊。” “有多幸福呢?” 卫静姝怕回答得不好,李君澈就不将那叶肉食给她了,立时面色肃然,正儿八经道:“这世间第一幸福的人吧,毕竟世子爷的手艺也不是人人都能尝到的。” 说着又眨巴着眼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出去。 李君澈似乎对着回答很是满意,将手里的肉食往她手上一搁,笑道:“也是,有了爷,这世间哪个的幸福还能比得过你……” 卫静姝…… 李君澈从后山出来的时候,打了只山鸡,又摘了些野果,两人就着篝火将整只山鸡解决了,这才又吃了些果子消食。 卫静姝靠在一棵树桩上,眼皮子都打起架来了,却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手里的果子,迷迷糊糊的感叹一句:“当真是刺激呀。” 可不是刺激,上辈子到死都不曾经历过的事儿,不曾想重生一回,还全都经历一番。 李君澈不知她叽里咕噜的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可瞧着那一副困极了还要吃的模样就忍不住笑,褪了自个身上带着汗臭的衣裳往她身上一扔,声音又轻又柔:“快睡吧,明天再吃。” 卫静姝也当真是困得不行了,闻言半睁着眼眸瞧得一眼手上的果子,都重重叠叠好几个了,当下咧嘴一笑,应得一声:“好嘞。” 跟着眼眸一磕,立时便进入了梦乡。 “当真是半大的孩子。”李君澈忍不住一笑,蹲下身来,从她手里将那半颗果子抠出来。 跟着便挨着她一道坐下,将她的脑袋搁在自个肩头,又想起甚个,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叹道:“还有好几个月,当真是度日如年。” 卫静姝要到冬月才及笄。 …… 八九月的天时,有些微凉,李君澈拼尽全力才从京都得以脱身回到云州,那时他身上已经染了毒近两月之久。 回云州的路上,他曾几度进入昏迷,王扶柳半刻都不敢离开,日日亲自熬药喂药,针灸,别的不求,只求他身上的毒不要继续蔓延,能活着到云州便好。 李君澈回到云州那日,恰逢他醒着,精神头也好些许,马车停在二门,换乘轿子进内院。 他就是在二门处碰到卫静姝的。 那日她穿了一袭石青色的撒花留仙裙,三千墨发只用一支玉簪挽起,面上脂粉未施,神情焦灼,瞧着也无过人之处。 那时正逢他身边的人换值,只得王扶柳一人扶着他坐到软轿上,只等换值的一来便起轿。 卫静姝许是等不及了,也许是见他只得两人,便大着胆子上前,语出询问:“请问轿子里头坐的可是府中请来的先生?” 此时李君淳已经进京,李君澜也出嫁了,府中并没有谁需要请先生,她这句“先生”指的却是府里头请的幕僚。 王扶柳没有见过卫静姝,见她上前忙挡在软轿跟前,面露戒备:“你是什么人?” 卫静姝彼时在王府内混得极差,此番又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意思自报家门。 见王扶柳又一脸凶相,也不敢再寻轿中之人,只得讷讷的开口:“这位姐姐,我住在喻人居,身边有个丫鬟病得不太好了,着人去请了半日大夫也没来,不知能不能劳烦姐姐帮我问一问?” 王扶柳素来清高孤傲,不管闲事,闻言也不答她。 卫静姝急得眼儿都红了,再要说甚个,便又见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过来,忙避到一处。 轿起离去,卫静姝再也没寻到机会说话。 李君澈稳坐在轿中,待经过卫静姝身旁之时,无意间透过轿帘撇得卫静姝一眼,继而又收回眼眸。 声音冷淡的吩咐:“请个大夫往喻人居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新相好啊?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沉浸在梦中,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见了落魄的卫静姝绝望无助,也瞧见了轿中的自个冷淡无情。 心里虽是着急上火,却甚个都做不了。 直到被卫静姝唤醒,他才从梦中抽身,睁开眸子便对上卫静姝那弯弯的眼眸,心里那股子难受这才散得一半。 卫静姝显然已经洗漱过,面容干净,发丝上还带着几分湿意,她站在李君澈跟前,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你睡得这般死可如何得了,万一有人来暗杀你,岂不是连还手都不及便翘了。” 李君澈坐直身子,望着卫静姝半响,捂着心口也不说话。 卫静姝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摸着自个的脸不确定的问:“我脸上没洗干净吗?” 李君澈还念着那个梦,也没心思同她开玩笑,只叹得一声,问她:“若是,有一日,我不记得你了,你会生气吗?”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卫静姝却未有半分怒意,手指一勾发丝,绕在指尖笑道:“有甚个好生气的,若不是你将我撸下船,我也不乐意认得你。” 李君澈只觉心中梗得难受,望着卫静姝半响,到底甚个都未说,扶着树桩起了身。 这一路,他都甚是怪,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卫静姝同他说话,也不过随口“嗯”一声,有时干脆闭口不语,同昨日那般能说会道的模样相差甚远。 卫静姝找不着人说话,日头又晒得狠,一路走走停停的,越发显得烦躁,瞅着李君澈走在前头的背影,私下里想得一回,莫不是晨间惹了他? 她将晨间自个说过得话,细细想得一回,也未觉得那儿不对劲,索性拉着李君澈直接问道:“你到底这般生我气是为了甚个嘛?” 李君澈摇了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是没有生卫静姝的气,那梦里的情形难辨真假,他不过是觉得有些难受罢了。 每一次卫静姝在他的梦里出现,都不是甚个美好的场景? “你没有生我的气,那作甚不理我?”卫静姝抓心挠肺似得难受,见李君澈这般锯嘴葫芦的模样,又生气。 挑明道:“若是因着我骂你睡得死,那我同你道歉就是了,总归有我在身边,你睡得再死我也会叫醒你的嘛。” 她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叫醒李君澈这样的事儿就是她的本分一样。 李君澈抬眸看她,意识到这小丫头在哄自个,到底忍不住心动,眸中有了神采,抿一抿唇,却又问她:“那如果我不记得你了?待你如同陌生人一般呢?” 卫静姝眼眸骨碌碌的转,心道:怪不得生这么久的气,原来是为着这一桩。 她轻哼一声:“我于你有救命之恩,若是不记得了,我岂不是亏了,所以,你不要担心这个问题,我不会让欠债的人逃掉的。” 李君澈这才忍不住勾唇一笑,拉着卫静姝一头赶路一头道:“欠你那么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 卫静姝脑袋一扬:“那是。” 李君澈又低低笑道:“这样吧,日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同我说,你来自我心里,救我于水火,到时只要你需要,我必定跟你走。” “世子爷这么好哄骗啊。”卫静姝噗哧一笑,若是甚个都不记得了,又哪里会记得这句话? 可她到底没说穿,只当哄他玩,应道:“我答应你,若是日后你不记得我了,我就告诉你,我自你心上来,救你于水火,你可一定要跟我走哦。” “好。”李君澈眉眼弯弯,心里头那股子郁气也随之散开来。 卫静姝当作玩笑随口说的一句话,却叫他当真牢牢记在心里,至死都记得。 得了卫静姝这样一句话,李君澈复又恢复了正常,只脚程却比昨日还慢,两人走走停停的,也丝毫没得赶路的意思。 卫静姝越走越慢,见他也不催促,索性偶尔停下来扑个蝶,爬树摘几个野果甚个的,还在路边折些五颜六色的野花,簪在发髻上,或是编了做手串。 总之玩得不亦乐乎。 李君澈也由得她胡闹,她若折花,他便守在路边等着;若是扑蝶,他也笑看着;若是摘野果,他便当个苦力助她一把。 卫静姝玩得开心了,心情也好得不得了,一路哼着小曲,也不觉得脚痛,疲惫了。 手指不停的翻动,野花野草不多时便在她手里成了串,一抬眸望着李君澈眼巴巴的。 李君澈目不斜视,一路前行,当作没瞧见那骇人的目光。 偏她不依,嘟着嘴儿,一声挨一声的喊着:“世子爷……” 委实被她闹得没辙了,李君澈这才转过身来,双手负于身后,一脸正色道:“有事说事,别整日娇嗲嗲的没个正行。” 叫人招架不住。 她哪里娇嗲嗲了? 卫静姝眉头一挑,立时瞪着眼儿,没好气的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李君澈负在身后的双手一动,却如何都不拿出来,当他不晓得卫静姝存的甚个心思呢。 他一大老爷们,陪着她闹也就算了,可再如何也不会戴那些个娘们的玩意,叫别个瞧见还不贻笑大方。 卫静姝见他那股子倔,便越来劲,贼兮兮的一笑,声儿越发娇嗔得可怕:“世子爷,左右没人,你就陪我玩玩嘛,又不是甚个大不了的。” 李君澈别过脸去,抬步往前,不为所动。 卫静姝急急跟上,又说了几句好听话,见他油盐不进,“哼”得一声,伸手便抓了他的手腕,硬是将自个腕上的花串套到他手里。 李君澈怕伤着她,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她成事。 “不准摘下来,不然我就哭了。”卫静姝目的得逞,狡黠一笑,扬着头威胁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李君澈抬起手腕,见着这么娘的东西就觉得瞎了眼,可到底没拂了卫静姝的意。 不过眉目流转间,便又多了两分笑意,脚步一顿便拉住了卫静姝葱白似得玉手。 卫静姝一怔,眉间立时染了怒意。 他撇过头来,勾唇一笑:“你想好了,不叫爷牵着,那这花环我就摘了?” 又道:“不是只有沅沅会哭的。” 跟个孩子似得一副耍赖模样,卫静姝那几分怒意立时消散,忍不住噗哧一笑,也没挣扎。 牵就牵嘛,她就不信,到了人多的地儿,他还敢这样嚣张跋扈。 两人这么闹着,原本不过半日的路程,到得青州时却已经日落西山了。 一身朱红男装的赵喻娇毫无形象的坐在城门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直到李君澈拉着卫静姝走到她跟前,这才抬眼瞧得一回,冷笑一声:“子修哥哥,你当真是厉害了,不过一日的路程,你偏偏能走出两日来,相当相当厉害了。” 说着还竖起大拇指来。 天晓得她经历了多少失望,昨儿下午就在这儿等着了,好酒好菜也备着了,哪里晓得扑了一场空。 扑一场空也就罢了,偏偏她扑了整整一天一夜。 “过奖了。”李君澈同赵喻娇甚是相熟,也不客气,伸脚踢了踢她:“都安排好了?” 赵喻娇当真是见识了李君澈厚脸皮的更高境界,眼儿一翻,站起身来,满腔的恼意:“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拖拖……” 话儿未说完,她便嘴巴一闭,全将注意力挪到卫静姝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出声:“新相好啊?” “模样倒是不错哦。”不等李君澈出声,伸手便要往卫静姝面上摸去。 “别闹。”李君澈一把将她的手拽住,斜睨她一眼,这才同卫静姝介绍:“这是喻娇公主。” 卫静姝方才被赵喻娇说成李君澈的新相好,面上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又听闻是公主,逐打量一番,哼哼唧唧的低喃一句:“原来公主也不过如此。” 她是认得喻娇公主的,不过她前世所认得的喻娇公主,同今日所见的这位喻娇公主,可谓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 赵喻娇叫她怼了一句,还好得不得了,拉着李君澈问道:“嘿,这姑娘到底是谁啊,连公主都敢不放在眼里。” 跟着又眉眼一笑:“不过,这性格很是对我胃口。” 她围着卫静姝走了个圈,挤眉弄眼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又将胳膊随意的搭在卫静姝的肩头上:“本公主啊,也不爱摆架子,你叫我喻娇就行了,或是叫娇娇也可以。” 卫静姝没出声,纵然晓得一身男儿装的赵喻娇是姑娘家,可叫她这么勾肩搭背的,也周身不自在。 只将目光投想李君澈那儿,求救。 李君澈好笑的看着她,眉头微挑,用口势说得几个字。 “子修哥哥……”卫静姝满脸失落,鼓着腮帮子,照他的要求喊得一句。 话音才落,赵喻娇的手臂便叫李君澈一拨,卫静姝已叫他拉到跟前来。 “诶,什么情况……”赵喻娇瞪着眼儿,可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李君澈的手腕。 “天哪,这还是我认得的李子修吗?简直亮瞎了我的双眼啊……” 李君澈倒是不记得自个手上还有这么个花环了,见赵喻娇晓得前仰后合的,面色一黑,瞪得始作俑者一眼。 他不紧不慢的将手环摘下来,扔给卫静姝,面色肃然:“走罢。” 赵喻娇的笑意收敛了些许,可抿着嘴吃吃笑的模样更加叫人恼怒,她转过头去看得卫静姝一眼,竖起大拇指。 卫静姝面色一红,一语不发,跟在李君澈身后。 一行人进了城,绕过东西二条街,往一条灯红柳绿的巷子行到底,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楼前。 李君澈往那牌匾一指,冷声问赵喻娇:“你确定没弄错地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你倒是哄哄爷啊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怡红院,没错啊。”赵喻娇特特将牌匾上的大字念出来,跟着又看得卫静姝一眼。 卫静姝倒是反应淡淡,怡红院嘛,不就是青楼那等地儿,她前世也跟李君澈一道去过,里头的酒菜好吃,人也好看,唱曲的,弹琴的,跳舞的,俱都是各中翘楚。 李君澈却是额上青筋直跳:“你的府邸呢?” “没收拾。”赵喻娇抬步往怡红院里头去,边走边道:“八百年不住一回,里头也没养几个人,收拾出来也没得这般快。” 又道:“这怡红院虽然人多杂乱,但是你也别担心,除了整个青州,还有益州同渭州都是我的地盘,他们若是敢杀到这儿来,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赵喻娇同旌德帝虽是一母同胞,但是兄妹俩的感情也不过一般,太后老人家极偏爱这个幼女,当今圣上一登基,便为赵喻娇请了封地。 说青州,益州同渭州都是她的地盘,也丝毫不夸大,这三个州府以往是太后替赵喻娇管着,后头她长到十三岁,太后便慢慢交到她手里。 关于赵喻娇的身世,卫静姝前世也略有耳闻,说是赵喻娇非先帝亲生,当今圣上心觉不耻不同她亲近,是以太后才这般着紧。 那时卫静姝身在京都,却已经同李君澈闹翻,心情极差,听人这般嘴碎,还怼得人家一回。 怡红院自打昨儿开始便不接客,姑娘们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衣着得体,也并无搔首弄姿之意,瞧着各个都似良家。 赵喻娇领着人进去,也不必老鸨出来招待,直接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的最干净最豪华的雅间。 待客的花厅,用膳的膳厅,寝室,浴房都一应尽有,倒还真似那么回事。 李君澈四下打量一番,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下一松,这才淡淡的开口:“你的产业?” “那是,整个封地都是我的产业。”赵喻娇笑一回,颇有几分得意之色,又道:“你们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沐浴。” “用膳。” 李君澈同卫静姝同时出声。 爱讲究要沐浴的是李君澈,饥肠辘辘的是卫静姝。 赵喻娇将目光落到二人身上,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噗哧一笑,问李君澈:“你们两谁做主?” 李君澈轻咳一声,重复一回:“先沐浴。” “我……”卫静姝瞪着眼,满脸的不同意,可才开声又叫李君澈给瞪了回去。 到底有外人在场,卫静姝还是收敛了些许脾气。 赵喻娇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咯咯一笑,打个响指,便有丫鬟婆子陆续将进屋,将香汤,换洗衣裳准备好,放到隔间的浴房。 她冲李君澈挑挑眉头:“这位姑娘看起来不似小门小户的,你什么时候拐来的?” 又笑呵呵的对卫静姝道:“屋里头那浴桶大得很,鸳鸯浴绝对没问题。” “赵喻娇,你是在封地过得太自在了吗?”李君澈见赵喻娇委实不像话,厉声警告一句。 转头想再安抚卫静姝两句,就见她气得眸色通红,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就往他腿脚上踢。 李君澈生生的受了,满脸的无奈,可又晓得这小丫头没经过事,那方面脸皮薄,只得软了声儿道:“疯狗乱吠你还得吠回去不成?” 赵喻娇被威胁一回,又被骂一回,也不计较,看得出李君澈对卫静姝着实不一般,她便越发看热闹不嫌事大。 轻哼一声:“装什么清高呢,你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那鸳鸯桶还是我特特给你准备的。” 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君澈黑口黑面,周身的散发着寒气,对卫静姝道一句:“你先去收拾一下。” 跟着便连拽带拉的将赵喻娇带了出去。 屋里头的丫鬟婆子放置好东西,也都依次而去。 卫静姝眸子通红,腮帮子鼓鼓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将李君澈骂得狗血淋头。 又将门窗都检查一回,上好栓,这才躲进浴房里头。 天时热,本就容易出汗,卫静姝又在外头赶了几天路,身上早就一股味儿,这会子褪了衣裳,将自个泡在水里,周身的疲惫这才散出来。 …… 隔离雅间内,赵喻娇往玫瑰椅上一歪,打量着李君澈便啧啧出声:“子修哥哥,这小娘子当真得你心头好啊,指甲盖那么大的夜明珠也能叫你寻来给她当耳坠。” 卫静姝耳朵上挂的那副耳坠,她一眼便瞧出来非凡品,只不过当着面没有问出来。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摸着心口哀声连连:“我同你青梅竹马一场,你都未曾这般对我,当真是诛心得很啊。”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诛你心的不是君淳吗?” “呵呵……”赵喻娇干笑两声,又坐直身子叹口气:“唉,我最爱的君淳要弃我而去了,我只能寻个代替的了。” 眼见李君澈神色不对,赵喻娇又干笑两声,收敛情绪,正色道:“你带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她同李君澈自小便相识,自然也晓得他的为人,不是那等感情用事的,能在逃命的时候还带个姑娘在身边,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君澈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赵喻娇,透过窗柩望向天色那轮残月,过得半响,才应道:“喻娇,我年纪不小了。” 这由头倒也冠名堂皇,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赵喻娇知晓其意思,立时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嗤笑一声:“我除了想不到,还是想不到……” 确实是想不到,李君澈这人素来小心谨慎,在京都的日子里,每行一步路,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平素对姑娘家逢场作戏的时候多了去了,却也不过是戏一场,她从来都没想到,他竟然有一日,会为着一个姑娘说自个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李君澈自嘲一笑,甚个都未说。 赵喻娇一下子不晓得说甚个好,只得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扯开话题:“木头那儿给我回了信,你什么时候动身。” 李君澈眉头微蹙,良久未说话。 …… 怡红院内灯火通明,虽无外客,可姑娘们也都收拾得漂漂亮亮,正堂内搭起来的台子上,有姑娘衣裾翩飞的跳起了长袖舞,抚琴的姑娘眉清目秀,姿态端庄,唱曲的那位更是一管好声音,叫人惊喜一断。 卫静姝用过晚膳,着一袭水红云纱的留仙裙,举了团扇挨在看台上瞧得目不转睛,心中却是对赵喻娇很是佩服的。 这怡红院名儿俗气得很,没想到内里倒是高雅异常,想来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李君澈举着两只青花瓷的酒盏行到卫静姝跟前,将其中一只递给她,自个又饮得一口:“如何?” 卫静姝将酒盏放置鼻尖轻闻,跟着便抿一口,应到:“不错。” 倒也不晓得是夸这酒好,还是夸下头的姑娘。 李君澈就站在她身边,一低头就能看到还带着些许湿意的青丝,他沉默半响,将一口酒饮尽,这才道:“喻娇的封地我也是第一回来,这回既然来了,我便陪你多住几日再启程。” “好啊。”卫静姝张口便应道,也未发觉李君澈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李君澈也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湿发:“怎么不擦干了,着了风可就难受了。” 卫静姝看得认真,含含糊糊的也不晓得说一句甚个,便再没得空理他。 李君澈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寝室去,取了一方棉巾,复又坐回来细细的替卫静姝绞起头发来。 卫静姝怪的转过头来看得他一眼,见他眉目柔和,神情恬淡,抿了唇笑一笑:“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劳烦世子爷,可如何好意思。” 可她坐着纹丝不动的模样,瞧着甚是好意思。 李君澈手上动作不停,倒也跟着一笑:“你劳烦世子爷的时候还少吗?” “那也是你自个乐意的。”卫静姝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得亏这一路有李君澈,不然,她连自个如何饿死的都不晓得。 这会子倒也未想起,若不是因为李君澈,她哪里会这般四处飘荡。 两人挨着看台,一个看着下头的戏台子,一个看着前头的她,两人细细说着话,神情愉悦,却又带着些许温馨。 赵喻娇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看到这么一幕,眼眸一闪,又退了出去。 李君澈眼角余光看得清楚,也未出声,抖了抖卫静姝的头发,却是问道:“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你居然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李君澈神色一变,微微用力将卫静姝的头发扯了一把。 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你有病啊。” 可见李君澈那黑如铁锅的面容,立时又将委屈咽下腹中。 “我最近比较累,我仔细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 李君澈将手里的棉巾往她身上一扔,也不说话,可瞧着却甚是骇人得很。 卫静姝也不敢再看下头那些个唱曲的,跳舞的了,立时认真想一回,今儿到底是甚个日子。 可思来想去,也当真不晓得是甚个特殊的日子。 李君澈的生辰她倒是记得,在十月。 自个生辰?自个的冬月。 难不成是赵喻娇的?可是赵喻娇关她甚个事? 卫静姝觉得李君澈这波脾气发得有些怪,眉头一蹙,还问他:“那你说说今儿是甚个日子?” 李君澈手里不知何时又端了酒盏,醉眼迷离的望了卫静姝一眼,笑道:“你倒是哄哄爷啊,哄哄爷,爷就告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日后爷管你便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这副讨哄的模样,似足了个小孩子,卫静姝没忍住噗哧一笑。 见屋里头没人,赵喻娇出去也未归来,便也大着胆子转过身来。 因着方才看下头的姑娘唱曲跳舞的,倒也想起戏台子上演的一出,抿了唇笑个不停。 李君澈见她这模样,眉头一挑,无缘由的也跟着笑。 卫静姝却是手一伸,用食指抬着他的下巴,调戏意味十足。 “世子爷,貌若潘安,当真是俊朗青年,叫人挪不开眼……”她眼眸转动,落在李君澈的面上。 剑眉入鬓,凤眸微挑,鼻挺唇薄,轮廓分明,的确生得一副好面皮。 卫静姝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望着这么一张脸,却是忍不住心中乱跳。 她的身影在李君澈的眸中填得满满的,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时间,谁也未说话。 过得半响,卫静姝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已经被李君澈圈在怀里。 青花瓷的酒盏跌落在波斯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滚了几滚。 李君澈扣着她的后脑,微凉的唇瓣贴了上去,带着些许酒香的探入她口中。 与前几日那个霸道而又急促的吻相比,这回倒是温柔缠绵。 可卫静姝依旧挣扎不得。 她虽只是十几岁的身子,可到底长了一颗二十来岁的心,不多时便已经手软脚软,整个人挂在李君澈身上了。 李君澈尝尽卫静姝口中滋味,这才低低一笑,大拇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瓣:“越来越会哄人了,爷喜欢。” 又道:“不过,这等哄人的方式只得爷独宠,知道吗?” 卫静姝一把推开李君澈,大口大口的喘气,面颊绯红,媚眼如丝,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未说出话来。 李君澈倒是极好的心情,双指按在自个的唇边,眉眼弯弯:“沅沅,今儿是旌德十一年,五月初八……” 卫静姝…… 对付卫静姝这只猫儿,李君澈是越发有心得了,头天夜里骗了她的吻,气得她跳脚。 第二日,隔着门柩喊得一句:“沅沅起身未?爷准备出门去茶肆听说,你去不去?” 不多时,便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声响,卫静姝披头散发的,衣裳都未系好,一只脚裹了鞋,另一只还在往脚上套。 雕花门柩还未开,声儿便先传了来:“去去去,我要去……” 李君澈瞧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眉头就是一跳,忙将她拉进屋。 “都多大个人了,出门前不能将自个先收拾好吗?”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好。 夏日衣衫轻薄,多是纱衣,卫静姝本就着急,衣裳穿得松松垮垮的,李君澈身形高,一低头倒能瞧见她里头那间水蓝色的肚兜儿,忍不住轻咳一声,耳尖泛红。 卫静姝一无所觉,正理着一头长发,扁着嘴儿瞪他一眼:“不是你说立时要走了吗?” 李君澈胡乱的嗯得一声,忙手快的给她将衣裳整理好,复又蹲下来替卫静姝将鞋履套好。 卫静姝唬得一跳:“你干什么?” “别动。”他稳稳的抓住卫静姝的脚踝,将踩踏的鞋跟套上,又拍了拍鞋面上的尘土,这才起身。 卫静姝面颊烧得通红,也不敢看他,只觉的堂堂的雍靖王世子爷伺候她穿衣穿鞋,受宠若惊万分,一时间倒不晓得是该害羞,还是该高兴。 李君澈这事儿做得太顺手了,也未觉得难为情,伸手捏了一把卫静姝的脸蛋:“快去洗漱,蓬头垢面的,也好意思出来见人。” 又怕她着急,加了一句:“时辰还早,我在下头等你。” “嗯嗯嗯,好……”卫静姝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得点个不停,等李君澈一出门,便立时关了门,捂着心口狂呼气。 李君澈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瞧得一眼紧闭的房门,眉眼弯弯,抬脚下楼。 时辰还早得很,怡红院里头的姑娘们都还未起身,正堂空荡荡的,只得两个小丫鬟候着,见他下来,忙摆了早膳上来。 赵喻娇昨儿也歇在怡红院里,听见动静,从二楼的看台探出个头来,冲李君澈吹个口哨。 见他丝毫不为所动,这才嘀咕一声:“没情趣。” 膳桌上摆着十几个碟,还上了两种粥食,李君澈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燕窝粥,头也不抬:“爷对你没得情趣。” 赵喻娇不满的瞪他一眼:“知道啦,你的情趣在沅沅身上。” 又不屑的哼一声,一早上的人还未清醒就先塞一肚子狗粮,真是够了。 李君澈动作优雅吃了口粥下去,神色不变:“沅沅这名儿也不是你叫的,你叫沅姑娘便是了。” 话音还未落,便只听得窗柩摔得噼里啪啦的声儿。 卫静姝又不是聋子,躲在屋里头洗漱,也将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个全,自个也臊得满面通红。 待往楼下去,见着李君澈稳坐在那儿眉开眼笑的看着自个,便更加抬不起头来。 她又不是真蠢,李君澈都表现得这般明显了,若是不晓得他心悦自个,那也未免太假了。 若是没得前世那般记忆,她自然也跟个小姑娘似得,欢喜异常,说不准还投怀送抱。 可偏偏,有了前车之鉴,她如何敢再行一回诛心之路。 “过来坐。”李君澈见她面露羞臊之意,也不过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圆凳。 又道:“早膳花样不多,你看看想吃些甚个,让厨房的做。” 卫静姝应得一声,乖巧的坐到李君澈身边,往膳桌上瞄得一眼,十几个碟呢,还花样不多。 对吃食没得挑,两人便就着十几个碟吃了早膳。 马车在后门候着了,李君澈拉着卫静姝就要走,赵喻娇这才懒洋洋的从楼上下来。 一袭月华色箭袖长袍,同色丝带束发,依旧没个正行:“你们出门玩,怎么不带我去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多可怜啊。” 李君澈回过头来瞧她一眼,嗤笑一声:“一院子的姑娘陪你玩,你还有甚个可怜的。” 说得赵喻娇一噎,随即又啧啧出声:“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呀,当真是诛心啊……” “爷一向重色轻友……”李君澈斜睨她一眼,说得这一句,便带着卫静姝出了门。 卫静姝叫方才二人的对话逗得满脸笑意,上了马车,还问李君澈:“你们平时就这么相处的吗?” 李君澈侧眸看她一眼,手往车壁一撑,便将她圈在眼前,眉头一挑:“沅沅若是吃醋,那日后爷就不跟她说话了。” 卫静姝闹得大脸红,推他一把:“怎么说话的呢,说得我好像醋坛子,母夜叉似得……” 话音将落,她这才又反应过来自个说了甚个,啐得一口:“呸呸呸,关我什么事啊。” 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面颊却是越烧越热。 李君澈哈哈一笑,足见心情极好,那柄素日拿来装模做样的白玉骨折扇在手中展开,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卫静姝扇风。 青州繁华不如云州,可赵喻娇这几年也管理得甚好,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虽多,却并不杂乱,小商小贩也没有阻挡街道。 卫静姝挑着帘子瞧得一眼,的确是心生佩服的。 又想着赵喻娇十多岁的年纪,便亲力亲为的掌管三个州,也委实不容易。 她将帘子放下,有感而发:“我似公主那般年纪,别说管理州府了,连自个管不了。” 上一世,若不是自个没用,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而自个甚个都做不了。 李君澈不晓得她是为着上一世的自个感叹,闻言一笑:“不打紧,日后爷管你便是。” 三餐饭食,四季衣裳,一生无忧…… 卫静姝转过脸来,瞪他一眼,咬着唇并不说话。 马蹄声声响,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地儿。 赵喻娇老早便着人来打点好,掌柜的亲自站在门口将二人迎进去。 茶肆里头清了场,只得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说先生站在那儿。 说得故事已经开始了,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茶座,他也说得唾沫横飞,镇定自若。 李君澈拉着卫静姝挨到最边边的角落坐下,将那说先生打量一番,赞赏的点点头。 赵喻娇也是有心之人,虽说青州,益州同渭州都是她的地盘,不怕那些个狗腿子杀进来。可李君澈这么个大活人,还是个招杀手的大活人,她也不敢松懈半分,若是有个万一,她上哪陪他条命。 是以这一路上的安排,全都用的自个人。 别看说的先生身份平凡,可李君澈一眼便能瞧出此人非一般人。 就连方才在门口迎他们进屋的掌柜的,也都非掌柜这么简单。 看得出,赵喻娇这些年,在自个的地盘上,还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不过,那样的环境,若是自个不上心些,死于非命怕也是迟早的。 卫静姝没瞧出这其中的区别来,可那说先生说的故事也是当真精彩,一双杏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碟子里头的瓜子叫她磕完了都不自觉。 一段告落,她还学着拍手叫好,大言不惭的吐出一个字:“赏……” 李君澈侧过眸来瞧她:“你带银子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爷一向重色轻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说起来也是丢人得很,卫静姝荷包倒是带了,可干瘪瘪的,里头也不过余得几个孤零零的铜板还有一方玉牌。 而李君澈平素出门都有人跟着,想买甚个,一个眼神便有人上前付钱,压根就没得带荷包的习惯。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瞅得半响,还是卫静姝厚着脸皮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将里都所有的家当倒出来,挑了玉牌收起来,余下的便都赏了下去。 委实寒酸得紧。 那说的先生倒是好脾气,不过几个铜板,倒也恭恭敬敬的接了,吉祥话也说得一大堆。 “呵呵……”卫静姝干笑两声,面皮臊得厉害。 李君澈倒是四平八稳的坐着,手里的白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丝毫不见半分窘迫。 “瞧你挺喜欢听说了,便叫先生再说一段。” 卫静姝点点头,复又涨红着脸摇摇头,见李君澈瞧过来,这才小声道:“我没钱打赏了。” 李君澈好笑,扇子一收,往她额间一敲:“出息。” 说着便冲立在不远处望风的掌柜招招手,不多时那掌柜的还当真捧了一匣子银裸子来。 李君澈用折扇拨到卫静姝跟前:“都是你的。” 卫静姝打开来瞧得一眼,当真不少呢,估计揣荷包里头都沉甸甸的。 毕竟不是自个的东西,又这么多,她有些心虚,不太敢受,只拿了两个起来举在手里:“太多了,要不了,只是拿来打赏罢了。” “收着吧。”李君澈斜睨她一眼,正儿八经道:“留着给你哄爷开心的。” 卫静姝…… 说先生喝了茶润了嗓子,受了卫静姝打赏的两个银裸子,复又说了一段《沉香救母》的故事。 那先生说得有板有眼有感情色彩,卫静姝这么个姑娘家受不住,一道听一道泪眼汪汪。 手里的帕子都湿透了,顺手便扯了块衣料擦掉眼泪,末了还捏一把鼻涕。 李君澈眉头直跳,忙将自个的宽袖扯回来,满脸的嫌弃。 “丢人……” 卫静姝正伤心难过得紧,只当他说自个听个还要哭鼻子,立时便反驳道:“你懂什么,那沉香一片赤子孝心救其母亲与苦难中,似你这等没良心的,哪里会懂。” 李君澈从她手里取了那块湿透的帕子,将衣袖上的鼻涕擦一回,闻言嗤笑一声,索性那抹鼻涕也不擦了,将帕子往八仙桌上一扔。 “爷又不是沉香,也不需要救母,自然不懂,但不代表爷没良心呀。” 卫静姝拿眼瞪他,气他不懂风情,捏着鼻音冷笑一声:“世子爷,你知道你跟沉香的区别在哪儿吗?” “自然晓得。” 李君澈手中的折扇一展,轻摇几下,眉眼带笑:“沉香要守护的是他母亲,而爷要守护的……” “是你……” 卫静姝…… 论起贫嘴来,卫静姝压根就不是李君澈的对手,简直可谓屡战屡败。 一出《沉香救母》,叫卫静姝哭得跟个泪人似得,一双眸子又红又肿的。 说完了《沉香救母》,李君澈便再不准她听了。 可卫静姝还意犹未尽,红着兔子眼儿,一抽一抽的道:“我还想听……” 李君澈睨她一眼:“青州有名的片皮鸭同先生说的,你选一个……” 这还当真是个纠结的问题,卫静姝咬着唇瞧着李君澈的眼色,晓得没得商量的余地,沉默半响这才败下阵来:“好吧,那就片皮鸭吧。” 古人言,不为五斗米折腰。 到得卫静姝这儿,没有甚个能比吃食更能折腰的了。 说先生说得故事好听,可再好听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于是,卫静姝折了腰,一路屁颠屁颠的跟着李君澈又转移了阵地。 因着是临时变的主意,赵喻娇来不及着人安排,李君澈同卫静姝便已经到了酒楼。 不过此番时辰尚早,又未到用膳的时候,里头的食客寥寥几人。 李君澈扶了卫静姝下车,两人并肩往里头去。 掌柜的正低着头算账,突闻一声轻咳,忙抬头往大门外瞧得一眼,只见赶车的车夫坐在车辕上,做得一个手势。 那掌柜的立时便将目光落到李君澈身上,从柜台后头出来,恭恭敬敬的说着话,将人引到二楼的雅间。 李君澈点一点头,甚个话都未说,两厢却已都心知肚明。 卫静姝早上吃得多,方才在茶肆又喝了一肚子水,这会子还未觉饿,见那掌柜的亲自报菜名,招呼着,便大方的从那匣子里头取了几个银裸子赏了出去:“菜式可要做精致些,不必着急上菜。” 那掌柜的接了,陪着笑连连应是。 李君澈点了菜,这才转过头来看卫静姝,复又将目光落到她怀里抱着的匣子上,勾唇一笑:“败家娘们……” 卫静姝轻哼一声,跟着又一笑:“我这不是哄世子爷开心么?” 说起哄人,李君澈倒是想起昨儿夜里那个吻来,他也跟着一笑,往卫静姝那儿倾了大半个身,越发笑得邪魅:“沅沅大可换个别个法子哄爷开心的。” 卫静姝自然也想到昨儿的事儿,面颊立时烧得通红,抱着匣子直往后仰,一个不查,连人带匣全摔到地上去了。 李君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去拉她。 卫静姝摔得屁股发麻,却也不好意思说,只瞪着眼儿狠狠剜他几眼,打在他的手背上,狼狈的爬起身来。 “一边去,不要脸的玩意……” 说着便挑了个离李君澈最远的位置坐下,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李君澈却是忍不住哈哈笑,末了才道:“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想什么,爷的意思是,你可以买点爷喜欢的,哄哄爷……” 卫静姝…… 又被戏弄一番的卫静姝,简直看到李君澈就瞎了眼。 屋里头没得别个,她也不敢轻易出门,便将那匣子里头的银子都倒出来数一回。 李君澈几次同她搭话,她都装作听不见,闹得他哭笑不得。 两人坐了一个时辰,掌柜的这才带着人将菜肴捧上来。 不过两个人,却也摆了一桌子的。 卫静姝方才还气鼓鼓的,立时便眸子亮晶晶的,忙将那些个银裸子收起来。 李君澈看她一眼,又逗道:“这会子倒是不装聋作哑了?” 卫静姝眼儿一眯:“哪儿呢,我方才数银子数得太认真了。” 李君澈嗤笑一声,信她的邪。 青州有名的菜的确是片皮鸭,烤的冒油的鸭子老早便片了出来,又摆了好几样佐菜出来。 卫静姝只听过菜名,却并未吃过,同李君澈净了手,一下子便觉得不晓得从哪儿下手。 李君澈也不动手,只看着卫静姝:“你就没有甚个想对爷说的?”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的确是没得甚个好对李君澈说的,可一看到桌上的美食,立时面上又堆出朵花来,清了清喉咙,娇滴滴的喊得一声:“子修哥哥……” 那声儿要多爹便又多爹,当真听得李君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卫静姝还生怕自个叫得不够好,一叠声儿的叫得许多回,直叫李君澈耳尖泛红。 纵然如此,他还一副镇定模样的夸上一句:“乖了。” 这才不紧不慢的取了面皮来,斯文秀气的将鸭肉同佐菜都夹在面皮上,卷一卷。 他双手修长,白净又匀称,虽有些许茧子,可依旧好看得紧。 卫静姝盯着瞧得半响,眼里都冒着小星星的,见李君澈将卷好的鸭肉递到跟前来,这才甜蜜蜜的一笑:“谢谢子修哥哥。” 说着便伸手接过来。 这一幕,恰巧叫姗姗来迟的赵喻娇瞧个正着。 她一推门就又喂了一大口狗粮,嘴里骂的一句,忙转过身去,蒙着眼儿碎碎念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卫静姝忙将李君澈给她卷的鸭肉塞进嘴里,李君澈看得一眼,勾唇一笑,随即又面色肃然。 “倒也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赵喻娇心里一乐,立时又转过身来,便听李君澈又道:“是本不应该来。” 她那面上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开来,便又深深敛了回去。 “太伤心,真真是太伤心了。”赵喻娇面露戚色,往李君澈边上一坐,拍着胸脯苦哈哈的道:“你这一路吃我的用我的,连我的人都给你使唤了,你居然还,还……” 李君澈面色不动,复又强调一回:“爷一向重色轻友……” 赵喻娇…… 卫静姝将嘴里的吃食吞下肚,低低笑一回,忙拉了赵喻娇:“公主坐到我这儿来吧,菜式也才将将上,还是热的。” 赵喻娇果然起身坐到卫静姝身边,勾着她的肩,冲李君澈挑衅道:“还是我们沅沅会心疼人。” 又道:“沅沅这么可人,本公主当真喜欢,不若明日我带你去放风筝如何?” 卫静姝今儿没得昨日那般排斥赵喻娇,仍由她勾着自个的肩头,闻言也不甩脸子,点头应道:“好啊。” 得了她的回答,赵喻娇更是得意,又冲李君澈挑挑眉。 李君澈完全不将赵喻娇看在眼里,只又卷了鸭肉递给卫静姝,看得一眼她肩头上搭着的手臂,口中不咸不淡的道:“你今儿这身衣裳脏了,回去以后莫要再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沅沅在哪儿,爷自然便在哪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那张嘴,当真是…… 卫静姝第一回觉得,相比起赵喻娇,她简直受到了极好的待遇。 赵喻娇呵呵笑两声,当作没听见,还故意拍拍卫静姝的肩头:“没关系,我这儿甚个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衣裳嘛,沅沅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说着又往外头喊一句,立时有人捧了碗筷进来。 纵然她坐在这儿发光发亮的,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李君澈看她一眼,却也未当真赶她走。 赵喻娇在青州待得久,甚个都好吃的都尝过,见卫静姝吃食不挑,倒也多看一眼,又夹了几样她觉得好的给她。 不多时,两个姑娘家倒还聊起来了,丝毫没得了昨日那般生疏的情形。 这会子李君澈瞧起来倒跟个发光发亮的人物似得。 两个姑娘家说话,他也不多嘴,只默默的将鸭肉都卷起来,放到干净的碟子上,推到卫静姝面前。 卫静姝几次抬头偷瞄他一回,跟着又低下头同赵喻娇说起话来,不多时还约定一会稍晚一点去城隍庙那儿逛庙会,明儿一早便去青峰山放风筝。 当真是将行程排得满满的。 赵喻娇挑衅似得看着李君澈,特特问他:“一会傍晚没那般热了,我要带沅沅去逛庙会,你去不去?” “去。”李君澈并未用多少东西,却偏对冰镇过的梅子酒喜欢得紧,自斟自饮一杯笑道:“我们沅沅在哪儿,爷自然便在哪儿。” 赵喻娇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只觉得说不下去了。 一顿饭未用完,赵喻娇委实坐不下去了,筷子一扔,气哼哼的道:“李子修,你太过分,我才失去了君淳,你就这样对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李君澈看也不看她:“君淳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赵喻娇一噎,气得一跺脚,转身便离去,将门柩摔得噼里啪啦的响。 卫静姝将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听得李君澈道一句:“别理她。” 她这才抿了抿唇,问道:“公主同二公子之间?” 由不得她不好,前世她从来没听说过赵喻娇对李君淳有甚个,后头自个进了京,也从来没见过赵喻娇对李君淳多看一眼的,没想到她居然心系李君淳? 赵喻娇前世二十来岁了也未成亲,外头有许多传言,说她心比天高的有,说她在府中养面首的有,说她有磨镜只好的也有,可到底为的哪一桩,却是无人知晓。 李君澈见卫静姝好,笑一笑便道:“但凡哪个模样好的,她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 卫静姝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总觉得赵喻娇不是这样的人,可到底也没继续问。 心里倒是打算有机会劝一劝赵喻娇,毕竟李君淳这人委实算不得君子,除却面皮好算过得去,别的一无是处,谁嫁谁倒霉。 两人用了膳,坐得会子,喝得盏消食茶下去,有个面生的小伙计便推门进来,说得一句:“主子说,等傍晚来接姑娘去逛庙会。” 卫静姝应了,想了想,又从匣子里头捡了个银裸子打赏下去。 李君澈瞧她一副土财主的模样就忍不住笑:“看来爷要多挣些产业,不然日后不够你败的。” 卫静姝瞪他一眼,轻哼一声:“又不是你的银子,你心疼甚个。” 又道:“我本就拿公主的银子,打赏她的人还小气不成?” 李君澈眉头一挑,双眸注视着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些人是喻娇的。” 他不曾对卫静姝透露一句,还当她甚个都不晓得,原来这小丫头也不是真蠢的。 卫静姝将匣子盖上,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瞎。”说得这一句,倒也不解释了。 这一路见着的人,俱都对李君澈恭恭敬敬,她手里那匣银子又是茶肆的掌柜递过来的,方才那小伙计口口声声的又叫着“主子”,卫静姝自然能猜到一二。 李君澈倒是哈哈一笑,也不多说,只道:“既然傍晚要去逛庙会,那就先回去歇会,免得夜里头没精神。” 卫静姝也没反对,这时节热得狠,这会子日头又晒,就是玩心再重,她也不想去受罪。 两人复又乘了马车,不过这一回倒没去怡红院,反倒往城中赵喻娇的府邸行去。 赵喻娇的府邸建在城中最现眼的地块,可府邸却是最不显眼的,青砖红瓦的,同民宅无甚区别,唯一亮眼的,大概就是大门上挂的牌匾。 字体苍劲有力,倒也好看,却“陶源阁”。 若这儿不是建的宅院,只怕叫人瞧见这牌匾,还当是商铺。 大门上锈迹斑斑,李君澈一下车,瞧见这府邸这么副模样就目露嫌弃,他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似赵喻娇这般过得这么粗糙的。 守门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俱都生得一副好模样,听见外头声响,忙隔着大门问得一句,跟着便大门双开,卸了门槛。 李君澈拉着卫静姝先行进去,里头是座小两进的院子,跟普通的民宅当真没区别,无任何出彩之处,但胜在收拾得干净。 两人顺着回廊行得数百步,这才有两个模样娇俏的丫鬟迈着莲花步行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又围了卫静姝道:“姑娘的屋子都收拾干净了,请姑娘跟奴婢来。” 卫静姝点点头,回头看得李君澈一眼,跟着便又摸出两个银裸子打赏出去,叫他看得哭笑不得。 赵喻娇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可到底是姑娘家,心细得很。 着人给卫静姝收拾出来的屋子,干净素雅,且里头的东西也一应尽有,衣裳甚个的是临时准备的,倒是不多,可妆台上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却多得垒起小山似得。 卫静姝瞧得一眼,尴尬异常,胭脂水粉甚个色的都有,怕是赵喻娇不晓得哪种好,每一样都包了份回来。 那金银首饰便更加不必说,样样都是多金多珠宝的玩意,想来是哪个贵挑哪个。 真要论起来,赵喻娇只怕当真是个土财主,还是个过得特别糙的土财主。 卫静姝叫两个美婢伺候的换了身衣裳,本想躺会子的,却又热得睡不着,索性便起身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归类一番。 她自个年纪小,胭脂水粉自用淡色些许的,金银首饰便也挑简单的归出来。 余下的,她也给赵喻娇挑了一份。 赵喻娇比她年长两三岁,胭脂水粉的颜色稍重些许也可得,金银首饰也压得住贵重的,不过瞧她那性子,怕也不喜繁复的,便也挑了几样样式简单,却是瞧着贵气的。 她一下午的尽摆弄这些东西,竟也怡然自得。 赵喻娇到得傍晚来接卫静姝去逛庙会的时候,先收到的就是卫静姝给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胭脂水粉同金银首饰。 不由得还愣得半响:“这些玩意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作甚又还给我?” 又试探的问她:“可是不喜欢?不合心意?” 卫静姝摇头:“我共总就这么一个人,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平白防着多可惜公主一片心意呀。” 说着又打量赵喻娇,见她依旧一身白底暗纹的箭袖男装,可少见的衣裳上多了些许绣花,配上她姣好的面容,到越发多添几分秀气。 跟着便一笑:“我方才瞧见有顶发冠,倒是同公主今日的装扮极配,不若我替公主重新挽发,戴上?” 赵喻娇若不是回京,自来不穿女装,首饰甚个的,更是少见。 倒也不是她不爱红妆,不过是一身女装瞧着柔弱,怕叫人欺负罢了。 这会子卫静姝说要同她打扮,她也没推脱,笑眯眯的依言坐到妆台前。 卫静姝虽然自小娇养,可前世也有些日子过得极艰苦,身边伺候的不够,梳妆打扮甚个的,她都自个摸索着来。 到得这一世,一手挽发的手艺倒也能见人。 她替赵喻娇松了发髻,又拿起篾子抹了头油先给她通一回发,这才又认真的挽起。 说起来,她挽的这个髻同方才差别不大,可又有差别,不过少许改动便叫赵喻娇多添几分娇色,却又不失英气。 那顶玉冠通身透白,又点缀几粒红宝石,更显气质。 卫静姝轻轻的个赵喻娇冠上,四下打量一番,这回瞧着道不是不伦不类的男子,反倒是英气十足的姑娘家,美艳却也丝毫不见柔弱。 赵喻娇一眼便喜欢自个这副模样,照着铜镜左右瞧瞧,又问卫静姝:“能抹点胭脂水粉吗?” 两个姑娘家收拾出来,李君澈已经坐在正厅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手里捧着的茶碗都快见底了,这才见二人姗姗来迟。 比之今日在午时,两人瞧着更加亲密了。 李君澈将最后一口茶水灌入口中,打眼一瞧,却是一口茶全吐了出来。 赵喻娇老早就瞧见了,疾步上前,特特在李君澈跟前转一圈,眉开眼笑道:“怎么样?我今儿好看吧。” 那神情,骄傲里头透着自信。 李君澈嘴角扯了扯,没批判出声。 赵喻娇便又挑衅一笑,摸着发髻,亲密道:“我们沅沅给我挽的发,点的妆……” 李君澈了悟的点点头,这才轻咳一声,夸得一句:“还不错。” 复又冲卫静姝招招手,理所当然道:“手艺不错,日后,爷的发髻也交给你了……” 卫静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面若桃花美娇娘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几人出门,已是迟了,赶到城隍庙已经夕阳西下,人潮涌动了。 几人穿着都不华丽,索性也早早下了马车,改步行过去。 有了方才那一回,赵喻娇便越发同卫静姝亲近,拉着她一道走,小话不断,还问她:“你吃不吃得惯外头的东西,这一带好些小食都好吃,若是你不讲究的话,咱们晚膳倒是可以在这儿解决。” 卫静姝听她特特将讲究二字咬得重重的, 便笑:“不讲究呢。” 都不讲究,就李君澈爱讲究。 李君澈斜睨卫静姝一眼,又看得赵喻娇一回,满嘴的酸味:“臭味相投……” 两个姑娘挨着头,低低笑一回。 庙会上人来人往,小摊小贩吆喝声不绝,卫静姝前世同李君澈一道去过这等地儿,倒也不觉多好,可也四处瞧瞧有甚个可心的。 赵喻娇对那些个玩意也见怪不怪了,只瞧见那卖臭干子的,眼眸一亮,忙拉着卫静姝先行占个位置。 李君澈瞧得一眼,眉头一蹙,到底甚个都未说,也跟着坐过去。 “子修哥哥,这儿味大,你不若站远些罢了。”赵喻娇同摊主要了两碗臭干子外加些别个,一见李君澈也跟了过来,便忍不住调侃两句。 李君澈不为所动:“爷怕你将沅沅带坏了……” 赵喻娇面色一顿,眼眸一翻,尽是不屑:“有了沅沅了不起啊。” 说着又转过头来问卫静姝:“沅沅,你家可有兄弟未成亲的?” 卫静姝不知怎的将火烧到她身上来,不过也还老实道:“适婚的还有三哥同四哥。” 赵喻娇眼珠子一转,就问她:“模样长得好吗?若是好看的话,就将你三哥同四哥介绍给我认识认识罢?” 跟着又露出哀戚戚的神色:“原来我还指望着君淳能娶我,如今他弃我而去要另娶她人,我这心啊,跟刀戳似得难受。” 卫静姝嘴角抽几抽,想也没想就道:“还是算了吧,我四哥模样不成,三哥倒是长得不错,可那一屁股烂账比世子爷的还多。” “哦,你还晓得李子修有一屁股烂账?”赵喻娇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冲李君澈扬扬下巴。 李君澈眼神都未扔给赵喻娇,只冲卫静姝一笑,如三月春风般和煦,声音温柔的道:“爷以前不懂事,放荡不羁些,可自打认得沅沅便改过自新了。” 卫静姝只觉得那笑意瘆得慌,干笑两声,也不接话。 赵喻娇白眼直翻,伸手就将摊主送过来的臭干子接了,往桌上一放,她也是胃里头没东西了,不然就李君澈那两句话能叫她将胃里头的东西吐得干净。 臭干子顾名思义,就是臭的,不仅臭还黑漆漆的,不甚美观。 除了臭干子,还有臭蛋,臭汁。 赵喻娇给三人分了筷子,自个先夹了一块送嘴里,只觉外酥里嫩,甚是美味。 卫静姝没吃过这种东西,瞧着黑漆漆的也怕有毒,不过见赵喻娇吃得香,倒也跟着跃跃欲试。 咬着唇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瞅得半响才鼓起勇气咬上一口。 的确没得外表那般不堪入目。 卫静姝喊得一句:“挺好吃的。”跟着便笑眯眯的将一整块塞进嘴里。 见李君澈不为所动,还同他道:“你也试试,当真好吃。” 李君澈手中折扇一展,面上神色不动:“不需要……” 赵喻娇早不客气的解决了一半下肚,见李君澈这副修仙的模样便起了怀心思,暗地里踢了踢卫静姝,见她转过头来,复又冲她挑挑眉头。 卫静姝压根没明白是甚个意思,可也没出声询问。 赵喻娇还当她是个通透人,立时便举了筷子往李君澈的眸中叉去,那速度当真是又快又狠,丝毫不留情。 李君澈眉头一挑,身子后仰将将避开,抓了赵喻娇的手腕怒道:“赵喻娇……” 卫静姝还是头一回见窝里说反就反的,整个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紧紧夹着臭干子一动不动不敢动。 赵喻娇一回头,见她傻愣在那儿,手掌往她背上一推。 卫静姝整个人往前趔趄一下,手里夹的臭干子好巧不巧的塞进正开口说话的李君澈口中。 当真是百发百中,丝毫不偏不倚的。 李君澈当即脸色铁青,一口臭干含在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闯祸的卫静姝心虚得不得了,可瞧他这吃屎般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又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赵喻娇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勾着李君澈的肩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没想到堂堂李子修也有今日,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君澈将这两人恶狠狠的瞪一回,到底还是含在嘴里的臭干子吞如腹中,却黑着脸将卫静姝一拉,甚个都不说,便先行离去。 卫静姝腿短,跟不上李君澈,叫他拉着趔趄一回,也发了脾气,一把甩开他的手,气鼓鼓的道:“干什么呢,堂堂世子爷这么点度量都没得。” 李君澈目光一扫来,她又虚得不行,低着头讷讷的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这么见气嘛。” 又不怕死的道:“我觉得也挺好吃的呀。” 李君澈望着她一瞬不瞬,嗤笑一声:“是挺好吃的。” 说着便又拽了她的手,往前头的巷子急行两步,将卫静姝往院墙上一圈,不由分说的便堵了唇。 卫静姝吓得一跳,虽说不是青天白日的,可到底是在外头,双手抵在他胸前却如何都推不动。 李君澈越发将她圈得紧,带着些许臭干味道的唇舌探入她口中,很是一番掠夺,末了这才抵着她的额头,往她腰间的软肉捏得一把,笑问:“你觉得爷这唇味道可如何?” 全是一口臭干味,委实不好。 卫静姝从颈脖一路红到头顶,紧紧的拽着李君澈的领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闻言忍不住瞪他一眼,可眉眼中却丝毫不见厉色,反倒添了几分女子的娇羞之意。 又埋怨他:“你也太没羞没臊了,一会若是叫人瞧见,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李君澈伸手将她唇边沾染的口水拭去,眉眼弯弯:“我亲你的时候,便是没羞没臊,这会你紧紧拽着我,倒不怕臊了?” 卫静姝低头一瞧,面上越发通红,忙推得李君澈一把,跟着又往他小腿上踢得一脚,恶狠狠的警告他:“下次若是再这般,我可挖了你舌头。” 见她那副凶悍的模样,似足了炸毛的野猫,李君澈也没逆她,连连应好,可下回的事,下回再说。 两人在小巷里头磨得那会子,复又一前一后的出来,赵喻娇正举着两包方才切好狍子肉找他们,一见着人影便老远的招手。 也幸得夜里头的灯笼不如白天光亮,瞧不清卫静姝的脸色,不然她非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赵喻娇将手里其中一包狍子肉递到卫静姝手上,上头还插着竹签:“喏,给你的,刚烤出来的,味道好得很。” 说着又对李君澈一笑:“你吃不惯这些玩意,我倒也没备你的份,若是饿了一回回府我让厨下给你煮面。” 李君澈难得好心情的点点头,眉眼弯弯,丝毫不见怒意。 卫静姝也低着头,将那包狍子肉拽在手里,红着脸拿竹签叉了片送嘴里,细嚼两口便囫囵的咽了下去。 小嘴儿一抿,一个转身就将整包狍子肉塞给了李君澈:“不如你烤的好吃,你吃了罢……” 这什么逻辑? 不好吃的,就丢给他? 李君澈都被她逗笑了,可见那面上还未散去的绯红,便也晓得这小丫头还气着呢。 不过被她这么夸一句,李君澈这心里还颇觉自豪,勾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改日再给你做。” 赵喻娇就站在两人身边,突然就炸了起来:“天哪,天哪,不得了了,李子修,你居然还会烤肉,我认得你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吃过?” 又指着卫静姝,满脸的羡慕嫉妒恨:“这待遇也太天差地别了吧……” 李君澈手里捻起一片狍子肉送进口中,睨她一眼:“爷的手艺从来只对意中人展示。” 不等赵喻娇开口,又接一句:“你又不是爷的意中人,也成不了爷的意中人……” 赵喻娇只觉万箭穿心,便连天空都是一片黑暗了。 “这肉的确不好吃,又老又硬。”李君澈已经拉着卫静姝往别处去了,经过路边乞讨的孩童时,顺手便递了过去,又吐槽一句:“也不晓得赵喻娇是什么口味,居然还觉得好吃。” 卫静姝转过脸去,不发一语,全当没听见,面上的潮红却是散了七七八八。 李君澈晓得她这脾性,低低一笑,也不着急,待行过那卖团扇的小摊,便驻足停下,顺手挑了一柄粉嫩的桃花图样。 递到卫静姝跟前:“沅沅,这柄扇儿极称你,面若桃花美娇娘。” 卫静姝抬眸瞧得一回,虽说这些个小摊卖得东西不如平日里头用的金贵,可这桃花团扇也做得较为精致,上头绣的桃花竞相开放,粉嫩一片,最是得少女心思。 她接了团扇拿在手里,神色略缓,却还不忘瞪李君澈一眼:“别以为拿把破扇子就能一笔勾销,可没这么便宜的好事。” 李君澈连连道:“那是自然。” 这两人正说着话,追上来的赵喻娇一见卫静姝手里的团扇便也两眼放光。 忙从她手里接过来,左右瞧瞧,笑道:“这把扇子好看,沅沅不如让给我吧。” 卫静姝点点头,也没同她抢的意思,左右一把扇子,也值不得几个钱。 李君澈却是冷笑一声:“喻娇是当买把桃花扇,好歹也能招招桃花,不然日后孤独一生,岂不凄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如果我说,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孤独一生,岂不凄惨。 赵喻娇方才还盛在面上的笑意立时收敛的干干净净。 她到底是招了什么邪要同李君澈这样的人做朋友,她当年到底是如何瞎了眼,没发现这人生得这么一张毒嘴。 “真是借你吉言啊。”赵喻娇瞧见这扇面上的桃花就膈应得慌,将团扇往小摊上一拍,气哼哼的道:“什么人啊,真的是,有了意中人了不起了哦,我也有意中人啊,只不过要娶别个姑娘罢了。” 她越说越气,再看得卫静姝同李君澈站到一处,越发觉得亮瞎眼,袍子一甩气道:“不跟你们一道玩了,太扎我心了。” 说着便大步离去,卫静姝忙要去追,却被李君澈一把拉住。 “她跟咱们一道也是受罪。” 卫静姝瞧着消失在人群的赵喻娇,面色一红,甩开李君澈的手:“谁跟你一道了。” 说着也轻哼一声,大步往前。 李君澈低笑一声,拿了那柄桃花团扇跟上。 卫静姝太好哄了,虽然耍了小脾气,可到底还是接了,又问李君澈:“你买东西不用给钱的吗?” “自是给了的。”李君澈应道,又伸手将卫静姝的荷包递给她:“喏,还你。” 卫静姝往腰间一摸,别在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了,一时间望着李君澈的目光都有点怪。 哪有男子拿姑娘家的银钱给姑娘买东西的。 她瞪着眼儿将荷包从李君澈手中接过,想了想又揣到了怀里。 李君澈看她这多变的神色,一笑:“日后回了京都,再补给你。” 说得这一句,便也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往前,瞧见那捏泥人,吹糖人的也都驻足瞧得会子。 卫静姝手里举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可瞧着李君澈却有些怪。 他自打方才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眼见越行越僻静,卫静姝肚子空空,两人手里也无甚个所获,打眼瞧见一卖糖画的小摊,便脚步一顿,道:“那儿有卖糖画的,我给你买一个,你要甚样的?” 她还记得李君澈最是怕吃苦药,那时在石渔村,她还特特买过糖块给他送药,也不晓得他后头吃了多少。 李君澈也是脚步一顿,瞧着卫静姝这副反过来将他当孩子哄的模样,到底给面子的一笑:“行吧。” 还应得甚是勉强。 卫静姝神色一变,他又立时道:“只要是沅沅买的,爷都喜欢。” 又道:“若是能给爷猫儿图样的,那便再好不过。” “诸多讲究。”卫静姝不甚客气的哼一声,这才往那小摊行去。 李君澈站在原地,看着她娇弱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隐不住的笑意,可那眸子却极深。 卫静姝当真叫那糖画摊主做了个憨态可掬的猫儿爷给李君澈。 那猫儿圆滚滚的,爪子下还捧着个球,甚是可人。 李君澈接过,将那糖画瞧得一眼,复又打量卫静姝一眼,嘴里却念叨一句:“胖了点。” 卫静姝没听清楚,侧眸看他。 李君澈却是轻咳一声,将那糖画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正儿八经的道:“我幼时吃了不少苦。” 卫静姝自然晓得他幼时吃了不少苦,闻言便道:“所以你就爱吃糖?” 李君澈看她一眼,并不解释,只继续道:“那时我读虽不认真,可先生曾教过一个成语叫我印象深刻。” “苦尽甘来!彼时我并不懂这其中意思,如今倒是明白了。” “为什么?”卫静姝问。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的苦也到头了……” 卫静姝噗哧一笑,也没当回事,手里的团扇轻摇几下:“你少来,你们这些个风流的公子哥儿,一个个的最是花言巧语。” 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三哥卫启,整个雍靖十州哪家青楼没得他的红颜知己,一个个的都是真爱,海誓山盟都说得不带重样的。 “若是外头传言没错的话,世子爷在京都怕也是风流债一大箩筐吧……” 李君澈低低一笑,全当她吃味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沅沅,爷对你可当真是存了一颗赤子之心的,天地可鉴。” 卫静姝一扇子就打在他的手上,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平素欺负我,不过是因着我欺负不过你罢了,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哄弄才是。” 李君澈觉得这个话题一时之间,不好再继续下去,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再未出声。 没得赵喻娇打岔,两人从头逛到底也没了心思,一个得了把桃花团扇,一个得了只猫儿糖画,就这么的回了“陶源阁”。 因着未用甚个膳食,皆是腹中空空,厨下的火才盖上,得了信儿又忙活起来。 一人一碗鸡丝面,卫静姝将碗底的汤都喝尽了,这才慵懒的往椅背一靠,想起那碗未用完的臭干,颇觉可惜。 虽是如此,可她也不敢表达出来,就怕李君澈听到臭干便又想起那桩事儿来。 李君澈倒是没得她那么多心思,吃饱喝足了,小坐片刻,听得外头夜鸟鸣,便起了身。 “走罢,夜深了,明儿还要去青峰山,送你回去歇息。” 卫静姝也未客气。 今夜无月,两人并肩而行,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行得百来步,李君澈这才目不斜视的拉了卫静姝的手。 手心温热,还带着些许汗渍,卫静姝一愣,面上立时烧得通红,犹豫半息,这才挣扎起来。 “放手,你堂堂世子爷,欺负我一个姑娘家,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不放,爷牵一牵自个心尖的娇娇还不成了?”李君澈浑然不知面皮是何玩意,只抓着卫静姝的手,如何都不放。 “滚滚滚,谁是你心尖娇娇了……”卫静姝又羞又恼,一跺脚,便又往他脚上踢去。 李君澈也不躲,只趁机揽了她的腰,哈哈一笑,在她耳边轻浮开口道:“亲都亲过了,你不爷的人,难不成还想成别人的人?” “李君澈,你这龟毛蛋儿……”卫静姝气得眼儿都红了,挣扎不脱,便索性张口往他肩头咬去。 猫儿炸毛,李君澈闷哼一声,蹙着眉头到底松了手。 卫静姝又踢他一脚,万分委屈:“卫家同你有仇还是我同你有仇,偏生这般作贱我?” 李君澈自然明白她这话中意思,他是雍靖王世子,依着雍靖王府的势力,只怕纳卫家女为妾都不屑,更不要说为妻。 可他偏生时时刻刻的招惹她。 日后,他是娶了她?还是纳了她? 李君澈站定在她跟前,伸手抚上她的眉眼,轻叹一声:“如果我说,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呢?” 卫静姝心里咯噔一下,眸中藏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心慌意乱,连手都微微颤抖。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 前世,李君澈与她相处两年,甚个好听话都说过,偏生这一句就不曾。 那时她已是李君淳的妻子,对一个外男动心,本就有违常理,自然也不敢有所期盼。 可后来,他却亲自将自个送回李君淳的手上,他说:“你我之间无媒无聘。” 只一句便叫她心中流血不止。 那时候卫静姝这才面对自个是有夫之妇的事实,那句话也让她觉得自个的自甘堕落同下贱无耻。 上一世求而不得,这一世却这般轻易的送到跟前来。 卫静姝如何肯信,抬手拨开李君澈的手,羽睫上却是沾染了些许湿意:“世子爷,你觉得这样子很好玩是吗?” 李君澈面上的神色一变,却也未说话。 卫静姝挣脱他的手,语出冰凉:“我没有兴趣嫁给你,更没有兴趣同你们雍靖王府扯上关系。” “此番一路同行,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但不代表,我卫静姝真个就想攀高枝,山鸡变凤凰。” 又道:“不管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你还想我们一道进京,还望你收起那一厢情愿。” 卫静姝转身离去,连给李君澈说话的机会都未曾。 眼泪簌簌的顺着面颊低落而下,她咬着唇不敢叫自个哭出声来,手里那柄桃花团扇从手中跌落,绣花鞋履踩在上头,留下一片污泥,好似那争相竞艳的桃花立时衰败了去。 卫静姝自个都不晓得是如何走回去的,屋门一关,她便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捂着脸面痛哭起来。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可心依旧是热的。 她骗不了自个的心,可也做不到当作甚个都未发生。 这些时日,他的温柔宠溺,他的贴心贴意,卫静姝都是瞧在眼里的。 他的亲吻,他忍不住的情动,她都不是真个计较,不过由着自个的心,权当为上一世做个了断罢了。 日后只要进了京,彼此间便真的只能当陌路人。 好似前世后头那般。 李君澈杵在原地不动,望着卫静姝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捏成拳,心中却是刺痛难忍。 他能感觉到卫静姝对他的心动,可为什么她的拒绝却又如此的果断绝情。 李君澈想不通,到底哪儿不对劲。 他是真心想娶卫静姝的,想得不得了,好似这一辈子也只得她才能成为他的妻。 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布局,如何让这门亲事铁板钉钉,两家无反对之声;日后如何布置新房,置办甚样的聘礼,喜服要用甚样的花样。 一桩桩一件件的,他都想过。 可哪里又晓得,他甚个都算计好了,却算计不了卫静姝的心意。 夜鸟鸣声又起,李君澈半响才将那股子心痛压下去,他站直身子,背脊直挺,眼眸一闭,再睁时,便已是一片清冷。 “出来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当真得搂着一块死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哭了大半夜才累得迷迷糊糊的睡去,晨间醒来一双杏眸便肿得跟核桃似得。 赵喻娇来唤她去青峰山放风筝,卫静姝还躲在屋里头不肯出来,带着几分鼻音嗡嗡的道:“公主同世子爷去吧,我今儿有些不适就不去了。” 赵喻娇晓得卫静姝昨儿哭了半夜,这会也当不晓得,往廊下的栏杆上一坐,便叹道:“唉,可怜我这孤苦令仃的,说好今儿要去放风筝的,结果李子修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你又说不舒服……” 跟着又忍不住叹两声:“我这一年到头的在封地也没得甚个朋友,就指望你们呢,结果一个两个还都不靠谱的,当真是伤心得狠了……” 她说得可怜,卫静姝又想起她的好来,越发不好意思,又听闻李君澈今儿一早不见人,蹙着眉头思忖半响,这才又应道:“其实,我就是昨儿没睡好,眼儿有些肿,还是能同公主一道去放风筝的。” 卫静姝的眼儿不是一般的肿,两个小丫鬟围着她又是热敷又是冰敷的,折腾好一会这才能见人。 赵喻娇坐在不远,打量着铜镜里头的卫静姝,明知故问:“你昨儿作甚没睡好?” 卫静姝手里的帕子一紧,眉目一低,却也无从回答。 幸得赵喻娇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提这一茬,只收拾好了,便带着她出门。 赵喻娇今儿依旧一身男儿装扮,但穿戴也比平素讲究两分,骑在马背上,随马车一路往青峰山去,越发叫人雌雄难辨。 卫静姝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赵喻娇也没说话,直到行至青峰山脚下,两人弃车的弃车,弃马的弃马,结伴往山上去。 因着是赵喻娇的地盘,跟着的人也不多,不过两个丫鬟同婆子,都是伺候卫静姝的。 赵喻娇脚程快,走得一会便停下来等一等卫静姝,她抱着双臂,呲牙一笑:“还是同你一道好,若是有李子修那玩意在,我今儿只怕这山都上不去。” 今儿天阴,可也闷热得很,卫静姝一抬头就瞧见站在前头的赵喻娇,不由分说的便想起李君澈,他也是这样,走得快了总要等一等自个。 见卫静姝不说话,赵喻娇也不介意,等人来到跟前,便特特放缓脚步,便走便说些幼时的趣事。 比如,李君澈幼时打不过她,被逼得爬树上挂着不肯下来;比如,两人幼时曾一道狼狈为奸给谁谁谁下过药,使过绊子…… 末了,复又得意一笑,与有荣焉:“他就是脑子好使,鬼主意特别多,每次都是他想主意,我动手……” 卫静姝也不晓得是甚个心情,总之满身的不自在,闻言尴尬笑一声,也附和应到:“还真没看出来,世子爷竟然这般泼皮。” “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 两人说着话,也不觉得疲累,不知不觉的倒也上了山顶。 山顶上地儿空旷,四周树木少,风大,也晒人。 前头空旷的地儿,摆了两个比人还大的风筝,用油纸布盖得紧紧的,边上还有人守着。 那风筝虽是包裹的严实,可卫静姝打眼一瞧便认出来了,心里一紧,忙转过头去看赵喻娇。 只见赵喻娇身子一闪,往那搭建的凉棚行去。 那凉棚是临时搭起来的,里头围着竹帘,外头挂着纱幔,既遮阳又通风,还好看得紧。 卫静姝只当那是赵喻娇特意搭建来歇脚的,也跟着往里头去,只不想纱幔一掀,整个人便怔愣住。 李君澈一袭白袍,靠在檀香木摇椅上,手里举着酒盏,身后的小丫鬟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那柄白玉骨折扇摇着,他唇边带笑,声儿淡淡的同赵喻娇道:“我何时说过不来了?” 见卫静姝跟在后头进来,便也冲她点一点头,浑然不将昨儿夜里的事当回事,指了指边上的小杌子道:“坐吧,要喝些甚个。” 卫静姝打眼瞧得一回,这小凉棚搭建得虽是简单,可也甚是讲究,里头桌椅俱全,连插花的大肚瓶摆在角落里,檀木雕花圆桌上茶具茶点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还有一壶水酒。 都是从赵喻娇府里头搬出来的。 只一眼便晓得这必然不是赵喻娇的作风,再抬眸又对上李君澈那温润的眸子,她没由来的却是肝火噌噌噌,帘子一撩转身就走。 赵喻娇是当真不晓得李君澈一大早作甚个去了,还当他有事不同自个一道往青峰山来,没想到,一大早的不见人影就是为着搞这么一出。 这会子见卫静姝丁点好脸色都不给,那面上的怒容立时收了起来,要笑不笑的打量一圈李君澈,啧啧出声:“惹毛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跟着便也幸灾乐祸的转身出去。 李君澈无奈的笑笑,他那小野猫脾气一向大。 今儿天虽阴,但在山顶也有太阳照下来,晒得人脑袋都发热。 卫静姝出了凉棚可怜兮兮的找了棵长得比较寒颤的树躲阴,小脸儿黑不溜秋的。 一想到方才李君澈那云淡风轻,跟个无事人的模样便越发生气。 他们昨儿明明吵架了的,他居然还能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卫静姝这气来得委实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拒绝李君澈的人是她,恨不得离李君澈远远的也是她,可偏生又因着这些个生出这许多火气来。 赵喻娇寻了出来,一见她这小嘴能挂油壶的模样便先偷笑一回,跟着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当真不晓得他来了这儿,不然……” 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卫静姝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来了这儿又如何,难不成还因着他在这儿,咱们就得避开不成?” 赵喻娇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又忙道:“我去叫人将风筝打开。” 跟着眉头一挑,又笑:“你长这么大,还没玩过比人还大的风筝吧,一会我带你玩玩。” 卫静姝应得一声,见她离去,便索性不讲究的寻了块石头,往上头一靠。 心里却甚是不得劲。 前世,李君澈也带她玩过这风筝,两人骑在风筝上,俯视着整个州府。 大风吹过面颊,他的说话声就在耳边,一回头便能瞧见他好看的侧脸,叫人移都移不开眼。 思及旧事,卫静姝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往那挂着纱幔的凉棚看得一眼,复又叹口气收回目光,低着头打量脚下的绣花鞋。 李君澈那双一尘不染的白履落在她眼前,一抬头就见他甚是熟手的将手中的油纸伞举至自个的头顶。 “姑娘家家的是当注意些许,虽是瞧着无阳光,可也晒人得很。” 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好听。 卫静姝脸色一沉:“你来做甚个?” 不等李君澈应她,又嗤笑一声,将伞推回去:“世子爷身骄肉贵的,自当将自个护得严严实实的才是。” 李君澈丝毫不见气恼,低头一笑,也不说甚个,只轻声唤道:“沅沅……” 卫静姝脾气还在,越发听不得他喊自个的小名,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沅沅也是你叫的吗?” 复又气哼哼的将他一推,自去寻赵喻娇。 只不曾想,脚步才往前踏一步,一支羽箭便硬生生的穿过眼前,“嘭”的一声,钉在树杆上,入木三寸有余。 卫静姝吓得心都漏跳了,还不及反应便叫李君澈拉得一把,整个人跌入他怀中。 不远处的赵喻娇才着人将风筝打开来,听见动静忙回头瞧一眼,只见一排十来个黑衣人,手里皆是闪着寒光的大刀,将李君澈同卫静姝围得结结实实。 她气直跳脚,这两年她虽不回京,可哪一个到了她的地盘不收敛的,没想到今儿竟然还杀到眼前来了。 “靠,你们主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嫌自个太长命了?连本公主的地盘都敢来偷袭?” 一边往李君澈那儿走去,一边骂骂咧咧的。 来人皆不废话,手上大刀一亮,不由分说便往李君澈身上去,招招置人于死地,毫不留情。 李君澈怀里还搂着卫静姝,又怕那些人伤着她,便只守不攻。 但显然,即便是赵喻娇同她手底下为数不多的两个人都赶了过来,他们这一方也甚是吃亏。 卫静姝整个人都吓懵了,紧紧拽着李君澈,任由他搂着节节后退。 此处地处山顶,赵喻娇同李君澈带的人本就少,还多是女子。 卫静姝晓得自个必然是拖累了李君澈,施展不开,半响才稳了心神,拉着他道:“你快放了我,不然咱们当真得搂着一块死了。” 李君澈眉头紧蹙,目不斜视,搂着她又退上数步,这才手一松,顺势推她一把:“寻个地儿躲起来。” 生死当头,卫静姝比谁都拎得清,丁点不含糊,眼眸四下一扫,心中便有了成算,立时拔腿就跑。 刀剑碰撞之声越发震耳欲聋,卫静姝只觉耳朵嗡嗡的响,脚步越发快,身后传来呐喊之声她也浑然未曾听到,直到肩头受到重击,整个人飞出去,她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闪着寒光的刀子刺得人眼睛发疼,刀起刀落,她想的却是:一刀能不能叫她来个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或许是前世欠你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匍匐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 带着杀气的寒光从头上砍下来,然而身上并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落入温暖的怀抱里。 李君澈将卫静姝整个人护得紧紧的,后背的布帛被刀划开,殷红的血液瞬间浸透蔓延开来,将他那白衣染了色。 卫静姝只听得一声闷哼,整个人便叫他带着滚了几圈。 避开那夺人命的刀锋,李君澈含糊不清的怒骂一句,拉着卫静姝便钻进赵喻娇特特的准备的大风筝里。 卫静姝虽是重活一世的人,可也还是第一回正面经历劫杀,小心脏被吓得狂跳不止,眼圈发红,泪水含在眼眶中打转,却又深深忍着不敢落。 “一会抓紧了,若是掉下去,爷便当真救不了你了。” 李君澈动作利落的将卫静姝固定在风筝架上,交代这么一句,便又迅速的撑着风筝跑起来。 山顶风大,两人又是顺风而行,大风刮着风筝发出阵阵声响。 黑衣人追赶不及,便已经见两人乘着风筝远去,四下对视一番,忙急急撤退。 赵喻娇将佩剑往身前一横,冷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真当本公主的地盘是茅厕不成?” 太后还未死,旌德帝还稳坐九五至尊之位,就算她这个公主声名狼藉,可朝中哪个人不给她几分薄面的,今儿这些人都杀到眼前来了,赵喻娇哪里肯放过。 那为首的黑衣人也不说话,只眼儿一眯,丝毫不恋战,一刀过去便将赵喻娇震开丈远。 赵喻娇被打得措手不及,等缓过气来,这些黑衣人早不见人影。 她气得将佩剑狠狠插入地下,怒道:“等本公主查出是哪个狗玩意,非要砍了他狗腿。” 话音一落,望着乘风而去的李君澈同卫静姝,又急道:“糟了。” …… 卫静姝紧紧抓着风筝架,目视前方动都不敢动,耳边依旧是呼啸的风声。 虽是离了青峰山,不怕那些歹人追上来,可一颗心久久平复不了。 “沅沅……”李君澈面色发白,极是难看,扯了唇唤她一声。 卫静姝转过头来,一眼便瞧出他面色不对,又见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迹,这才意识到他受了伤,又思及方才那一声闷哼,心里一紧,喉头发疼:“你受伤了。” 李君澈没有应她,只是扯着唇笑一回,往她身边挪了挪,声儿轻缓道:“你能驾风筝吗?” 不待卫静姝回答,他便整个人好似脱力一般,身子一弯险些掉下去。 卫静姝吓得一身冷汗,忙将他整个人捞住,声儿都带着几分颤音:“你,你抱着我,千万别睡觉。” 李君澈抬头看她,眼中的柔情丝毫不改,倒也顺势将人抱得紧紧的,瓮声瓮气道:“你不生我气了?” 卫静姝到底不是很熟悉如何架风筝,李君澈整个人往她身上一靠,那风筝便颠簸一回,猛的朝下降,她费了好大力才平缓。 闻言摇摇头,此时此刻哪儿还有时间生气:“我不生气,你千万别睡觉。” 李君澈勾唇一笑,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应得一声,复又道:“我晓得时常唐突你,叫你委屈,可是喜欢一个人,哪里能守得住那许多戒律。” “打从三月三那日,我在马车上瞧见你的第一眼,便满心满脑的都是你,恨不能立时能将你娶回家中。这些时日,我虽有私心,可也不过贪图多同你待一会。” “日后进了京,怕是直到将你娶回家,才有这样的机会。” 卫静姝整个人僵住,眸中水雾叫她瞧不清前路,小嘴儿张张合合好半响这才挤出一句:“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李君澈的气息打在她颈脖上,痒痒的:“或许是前世欠你的。” 卫静姝抓着风筝架的手一紧,小脸儿侧过来,眸中的水雾还未散去,唇边便觉一凉。 李君澈箍着她的腰,小心翼翼的索吻,清凉的唇瓣贴上去半响不敢动,见她没得反抗之意,这才试探的加深。 卫静姝沾染着水雾的羽睫轻眨,不知是因着李君澈替她挡了那一刀,还是他方才那方话,叫她意乱情迷,到底闭着眼儿,“嗯”一声。 那风筝不受风流控制的在空中颠簸一番,卫静姝一惊,还不及做出应对,便叫李君澈抱得紧紧的在空中翻卷一番,便急速跌落而下。 …… 卫静姝醒来之时,望着乌云满天,不知今夕是何夕,肩头一阵阵的发疼,身子一动才发觉身边躺得李君澈依旧将她箍得紧紧的。 “世子爷,世子爷?”卫静姝挣扎着坐起来,瞧见李君澈后背的血衣不禁一阵阵的发慌,唤得几声又见他没得反应,整个人越发害怕得紧。 颤抖着手又探得一回鼻息,见丝毫气息都无,更是怕得大哭起来 “李君澈,你千万别死,你欠我那么多,不是这一世要还的么,若是死了还怎么还……” 她跪坐在李君澈身侧,不停的摇动他,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要娶我的,难道这般就不作数了吗?” 卫静姝上一世是恨李君澈的,这人在她波澜无惊的生活里搅得她心湖一片涟漪,给了她想要的温柔同宠爱,可最后却又无情的抛弃她。 可是比起恨,她的爱却更多,再是如何恨,她依旧不希望他死的。 “君澈……”她伸手抚摸他的眉眼,将自个湿润的脸贴在他微凉的面上,哑着声儿:“我不是不想嫁给你,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害怕,我害怕极了……” “我怕你会离我而去,我怕这一切依旧是一场梦,君澈……” “你对我说的话,难道一句都不兑现了吗?” 她的哭声贯彻整个山谷,回音寥寥,渗得慌。 “不当真不救我一救?一会下起雨来我便真要死在这儿了?”躺在地上原本断气的李君澈呛得一声,生生将她的哭声截断。 漫天的乌云将天色遮暗,雷声轰隆不绝,卫静姝整个人怔愣住,眼泪鼻涕还糊在面上,挨着李君澈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嗝。 李君澈苍白的面容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扣着卫静姝的脑袋,轻叹一声:“还没娶你,我如何舍得死。” 卫静姝反应过来自个方才说过的话怕是叫这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猛得坐直身子,又羞又恼,恶狠狠的瞪着眼,往他腰间的软肉掐一把:“你,你这王八蛋,你,你居然诈死……” 李君澈笑声连连,引起后背的伤口阵阵疼,却也丝毫不在意,他拉着卫静姝的小手,也不提方才之事,只道:“快扶我起来,我身上还有伤,这天时一会可是说下雨就下雨的。” 卫静姝满面通红,当真恨不得丢下他的离去,可一想到他后背那刺眼的血迹,到底软了心。 李君澈叫她扶起来,复又得寸进尺的挨着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一低头就能瞅见那气鼓鼓的腮帮子,他勾唇轻笑。 两人跌落之地是个不知名的山谷,显然也极少人来往,地上的野草遍地都是,连条路都不曾有。 卫静姝撑着李君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边寻去,总算在大雨来临前寻了个山洞暂时避雨。 山洞不深,却也黑漆漆的,还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儿。 李君澈四下打量一回,见无野兽蛇虫,便也放了心,往石壁上一靠便昏死了过去。 外头大雨磅礴,连洞门口都出不去,卫静姝没来得及外出,只能就着山洞里外的枯枝烂叶生了堆火。 一通忙碌下来,好不容易得了空,一转头看见李君澈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颗心复又提了起来。 卫静姝上前探一回他滚烫的额头,嘴里骂一句:“怎的那般多事。” 跟着便又查看一番他后背的伤口。 那大刀当真是丝毫不留情,一刀下去,皮肉都翻开来,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卫静姝想都不敢想,若是这一刀抡到自个身上,怕是不死也能去半条命,哪里还能似他这般逃命。 身上的帕子不知何时掉了,卫静姝也不讲究,直接从衣裳上撕了几块来,就着雨水湿了给他敷在额上。 多的便拿来替他拭伤口的血迹。 不知是伤得太深,还是方才走动过,李君澈后背的伤口丝毫没有止血的意思,鲜红的血迹依旧不停的往外渗。 卫静姝瞧着那不停冒血的伤口,整颗心都提在嗓子眼。 这样的天时,赵喻娇纵然速度再快,寻到他们只怕也得天亮,依着李君澈这伤势,只怕流血过多到时候救都救不回来了。 卫静姝清楚明白自个得救李君澈,可如何救? 此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外头的大雨如豆子般密密麻麻的打下来。 且不说她认不认得那些个止血的药,可即便是认得,这样的天色又如何瞧得清? 她跪坐在李君澈身旁,咬着唇沉默半响,却是突然伸手抽了发髻上的簪子,一头乌黑的青丝披落在肩头。 随即便又毫不犹豫的伸手往李君澈胸前摸去。 李君澈昏昏沉沉间,只觉身上一只小手来来回回,忽然灵台一清,忙拽住她的手,半睁着眸子,问她:“你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咱们不如来讨论讨论聘礼的事儿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又见她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头,借着微黄的火光,越发衬托得她颈脖修长,眉目柔和。 美轮美奂的叫人挪不开眼。 他勾着唇轻笑一声,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勾到耳后:“我这副模样可是经不起你折腾的。” 一时间心中又觉得万分可惜,那些个东西下手未免也太没得轻重了,这会伤得这般深,可是当真甚个都做不了。 卫静姝反应过来这人说的甚个,面上一红,啐他一口:“死到临头了,心思还这般龌蹉。” 跟着又挣脱他的手,复又往腰间摸去,直闹得李君澈神色一变。 “有了。”卫静姝从他腰间寻到那柄他平素带在身上的短刀。 短刀出鞘,带着几分寒光,叫李君澈那些个旎漪心思顿时散得干干净净,嘴角扯了又扯。 卫静姝横他一眼,噗哧一笑,将短刀往他跟前一送:“你也晓得怕。” 跟着眼珠子又在他身上乱转。 李君澈忙弓了弓身子,无奈一笑:“是呢,怕你伤到手了,毕竟刀剑无眼。” 又道:“快放好,小心伤着了。” 卫静姝没作声,目光落在短刀上头半响,这才一咬牙,抓了自个的头发,一刀下去截了大半。 “你做甚个?”李君澈一惊,忙坐直身子,可随即额上沁着细密密的汗,又脱力的靠在石头上。 “救你。”卫静姝不懂医术,可她记得前世王扶柳说过,关键时刻发丝烧成灰,也能救人一命。 这话是真是假卫静姝也不知晓,可今儿不管有无用都要试一试,总不能当真看着李君澈流血过多而死。 姑娘家最是爱美,卫静姝也是,削了这么一截头发,自然心疼,可既然削了却也不后悔,动作利落的扫了块干净的地儿,将头发放好,用火一点便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李君澈博览群,又久病成医,自然晓得卫静姝为的哪一桩。 一时间只觉心中被填得满满的,张着嘴儿甚个都说不出来。 卫静姝仔细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帘,李君澈闭上眼眸,想起的却是那个一身妇人装的卫静姝,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一坐便是一日。 他在屋内见客,觉得疲累了,一抬头便能透过窗柩,看见她低眉敛目的趴在石桌上,认真的临摹字帖。 那字帖都是他写的。 “我也不知有无用,你试试……”卫静姝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一抬头便见她用衣裳上的布料将一把发丝灰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神色间也是忐忑不安。 李君澈瞧见她那一头散乱的短发,想得却是这般模样,若是赶在今岁成亲,可如何梳髻。 他将头上敷得发热的湿布帛拿下来,艰难的转了个身,应得一声,又道:“我的沅沅又救爷一命,看来爷非得以身相许才行。” 卫静姝用短刀将他后背的衣裳划开,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黑漆漆的头发灰撒下去,闻言怒了努嘴:“三日两头的,不是这儿受伤就是那儿受伤的,我可不要。” 听得李君澈低低的笑声,又怒道:“笑什么笑,当真丁点不叫人省心。” 山洞外的大雨丝毫不见有渐熄的趋势,卫静姝还未同李君澈包扎好,他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火势越发小起来,微黄的火光照出李君澈轮廓分明的面容,安静而又放松。 卫静姝随意的拢了一把头发,将他放到铺了枯叶的地上,复又往山洞外头跑一趟,湿了布帛敷在他额上。 李君澈睡得不深,听见动静便抬眼来瞧得一回,见她来来回回的忙碌,复又闭上眼眸,说不上是甚个滋味,心头却是发飘。 待一切安置好,卫静姝这才停下来,往李君澈身边的石壁一靠,周身的疲惫这才显现出来,左侧的肩头也甚是酸痛。 她打了个哈欠,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句甚个,只觉睡意如同狂风大浪般袭来。 整个人瞬间进入半眠状态。 忽然之间听得李君澈一声轻唤,又猛的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往他跟前一扑,连眼儿都未完全睁开。 李君澈牙齿打颤,嘴唇干裂,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见。 “冷,冷……” 卫静姝瞬间清醒过来,晓得他那伤口不太好,时冷时热,忙道:“我去烧火。” 说着便转身,却叫李君澈抓了手腕,微微用力,便跌他满怀。 卫静姝连气都生不起来,忙哄道:“快放手,我去烧火,烧了火起来便不冷了。” 李君澈双眸紧闭,恍若未觉,越发将卫静姝搂得紧紧的,滚烫的面颊蹭在她颈脖上,声音又软又糯似足了个撒娇的孩子:“冷,沅沅,你抱抱我……” 卫静姝对他这撒娇的模样完全没得招架能力,瞬间便心软下来,咬着唇含糊不清的应得一声,见他身子依旧抖得厉害,这才伸手将他圈在怀里。 手势又轻又柔的拍着他的肩头:“快睡吧,我抱着你呢。” 李君澈果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却依旧挨着卫静姝的颈脖,轻唤:“沅沅……” 卫静姝只当生病的人多柔弱,他唤一声,她便不厌其烦的应一声。 夜越发深,山洞里头的一堆柴火渐渐熄灭,外头的雨势也散去。 李君澈一夜无梦的缩在卫静姝的怀里,睡得香甜。 晨曦的阳光照进山洞里,一睁眼便能瞧见卫静姝的睡颜,李君澈心情甚好的勾唇一笑。 卫静姝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怀里的人有动静,忙惯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哄到:“没事没事,我在呢……” 李君澈应得一声,果然不再动,他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后背的伤口也止了血有结痂之势,只面色有些难看罢了。 这会子温香暖玉的,越发觉得这一刀当真砍得值。 卫静姝自不知他心中所想,方才哄得那一句后,便又脑袋一沉睡过去,心中记挂着李君澈,不多时复又清醒过来。 她一边坐起身一边往李君澈额上探去,眼儿还未睁开,便笑道:“还好没事了。” 李君澈低低应得一声,面带几分娇羞的笑意:“你昨儿对我又搂又抱的,日后可得负责才是。”“呵呵……”卫静姝干笑两声,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还是喜欢你半死不活的时候。” 至少乖巧听话得多。 李君澈眉眼弯弯,也跟着坐起身来:“我也喜欢你温柔体贴的时候……” 比如昨儿夜里,要甚个便满足甚个。 卫静姝横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洞口行去,叫外头的凉风一吹,越发醒神。 却听得后头传来悠悠之声:“索性无事,咱们不如来讨论讨论聘礼的事儿吧,总归日后也用得上。” “什么聘礼?”卫静姝转过头来瞧他,见他眉目中的笑意,刷的一下面红耳赤。 李君澈却是又道:“你不是说,你想嫁给爷,也喜欢爷么?正好,爷也喜欢你,还特别想娶你,如此两情相悦的,不成亲岂不是遗憾终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卫静姝说那话的时候,只当他死了,伤心难过得语无伦次,这才说了那些个心里话。 这会子叫李君澈堂而皇之说出来,她便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忙转过头去,也不看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打太极道:“世子爷多虑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爷想娶妻生子,如何都不当同我一个姑娘家商讨。” 李君澈见她那窘迫的模样就好笑,却还特特逗她,佯装沉鸣半响,点头应道:“说得也是,改日让雍靖王去你家提亲。” 不等卫静姝发作,复又道:“你怎的不唤爷作君澈了?昨儿倒是唤得挺顺口的,或者唤子修也可得。” “世子爷世子爷的,未免也太生疏了,毕竟咱们日后迟早都是一家人。” 卫静姝秉承着不同鬼门关爬出来的人计较,硬生生的将那股子怒气压下去几回,却终是忍不住炸了毛,转过身来行到李君澈跟前,不由分说的往他小腿踢去。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谁要跟你成亲了,你这人昨儿夜里就该死干净了的,活着简直浪……” 话音还未落,李君澈便一脸虚弱的往后头一倒,捂着心口一副喘气都困难的模样。 卫静姝吓得脸色都变了,嘴里还未完的话都尽数吞下肚,忙蹲下身来,着急的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可是我碰到你伤口了?” 见李君澈咬着唇不说话,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样,又生了自责之心:“都是我不好,你身上还有伤,我当让着你的……” “没事,死不了……”李君澈摇摇头,声音虚弱:“不过,迟早也是要死的。” 卫静姝眉头一蹙,却听他又说:“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就似空气一般,人没了空气如何还活得下去。” “你既然不想嫁给我,又不喜欢我,我失了最重要的空气,又如何活得下去。” 卫静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你不懂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些个会哄人,又好听的话儿,李君澈素来张口便是。 卫静姝起初还担心他是伤势不好,这会瞧着能说会道的,哪里似痛得要死的人,立时面色一沉,站起身来便往他身上踢去。 骂道:“臭不要脸的。” 李君澈伸手便拽了她的脚踝,笑得痞气十足,哪里还见半点虚弱:“沅沅,你是爷的再造恩人,没得你,爷可是当真活不下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真个不考虑考虑爷这样的如意郎君?” 卫静姝裙摆上的布帛早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这会子叫李君澈拽了脚踝,越发羞涩难堪。 偏生李君澈受了伤力气也大得很,她挣扎几回都不得劲。 小嘴儿撅得老高的,鼻子哼哼几声:“就你这样老欺负我的,我作甚要考虑。” 又指着他:“快放手,要是不放手,我就丁点不考虑了。” 她那点儿小心思,李君澈自然清楚,闻言一笑,在她脚踝处捏两下,这才放开,又可怜兮兮的道:“你且可怜可怜爷,好生考虑考虑。” 卫静姝忙整了整裙摆,假模假样的应得一声,还真似那么回事。 李君澈笑着往石壁一靠,往怀里摸了摸,寻到平素带在身上的信号烟,想了想又揣了回去。 吩咐卫静姝:“你去附近寻寻有无可裹腹的,总不能喻娇还未寻来,我们倒先饿死了。” 一日一夜没吃过东西,卫静姝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点点头。 复又想起前些日子李君澈那一手的好手艺,忍不住直往他身上瞄。 李君澈瞧着那泛光的眸子就笑,勾了勾手指:“想吃甚个?” “我想吃烤鸡,烤鱼,烤馒头……”卫静姝很没原则的立时蹭过去。 话音才落,额间便又叫李君澈敲上一回,小丫头瞪着眼儿,骂人的话还未出,李君澈便道:“还未成亲,你倒是想先折腾死爷不成?” 又吩咐:“快去寻寻有无野果摘。” “你……”又被他玩弄一回,卫静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可念及他昨日险些要死了,终是没发作,只骂骂咧咧的转身就出了山洞。 “小心着些,若是看到有人,便先藏起来。”李君澈见她气哄哄的,又叮嘱一句。 “要你管……” 娇小身影消失在眼前,李君澈这才有些脱力的往石壁上重重一靠。 双目无甚焦距的望着洞口,心里却不知想的甚个。 昨儿下得一夜的雨,山谷里到处是泥泞,树山残留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卫静姝好不容易寻到棵野杏果时,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脚上的绣花鞋满是泥泞,里头的鞋袜都无干爽之意。 她喘口气,费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边挑那长得好熟得红的摘,又边骂道:“吃死你,吃死你,见天儿的欺负我,昨儿就不该救你,活该你死在荒郊野外的。” “还嫁给你,做梦去吧,就这样的二五八愣,活该一辈子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这些个话骂得狠了,卫静姝又嘴巴一闭,半响复又小声道一句:“我说,若是再欺负我,就孤独终老……” 四下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极少,卫静姝自个骂得没劲了,便只生着闷气摘果子,偶尔还哼哼唧唧两声。 她站得高,也瞧得远,林子里头一听到有别样的动静,她便探个脑袋出去。 五个黑衣人蒙着面,脚程极快,手中的刀叫太阳光一照,越发耀眼得狠。 卫静姝吓得一跳,忙紧紧闭着嘴巴,不动声色的将整个人缩进树影中,只等这些人走远了,这才从树上溜下来。 她来时走了不少弯路,回去时倒快得多,衣摆兜着的果子边跑边掉,也顾不得捡,就怕去晚了李君澈便当真没了命。 哪曾想,还未行到山洞近前,便瞧见好些个深色箭袖短打的男子守在洞口。 这些人同那些个黑衣人又不太一样,手里多是长枪,卫静姝心里一紧,不知是敌是友,越发心焦得很。 而洞内,赵喻娇正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在石壁上的李君澈,面上似笑非笑的:“你倒是本事啊,为了个姑娘,连这等苦肉计都想得出来。” 她一想到昨儿被那些个黑衣闹的,就满肚子火气,没成想闹了半天,居然李君澈亲自谋划的一场戏,还是为了哄个小姑娘。 她当真是忍不住要对这位阴谋诡计深厚的雍靖王世子多看几眼。 李君澈唇角带着浅笑,眉目温柔,丝毫不见半分怒意:“古有烽火戏诸为博褒姒一笑,原先我也不懂,可有了意中人,倒也能理解了。” 又道:“你不懂的。” 赵喻娇只觉得万箭穿心,嘴角抽了抽:“我不懂,就你懂,有了意中人了不起啊,瞧这得意劲头,呸……” 她委实是看不上李君澈这副作态的,他们自小一块长大,对彼此的老底都熟悉得不得了。 这些年来,李君澈这个雍靖王世子当得十分称职,能游刃有余的行走在京都,又能替雍靖十府筹谋日后,几乎从未在人前行差踏错一步。 虽说他在京都也素有风流之名,可他从来也不曾为了个姑娘这般。 依着卫静姝那样的家世,只怕同他做妾雍靖王都未必愿意。 更何况,他在江南还有一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妻。 日后这许多阻碍摆在眼前,他难不成真要为了卫静姝从头筹谋到底不成? 赵喻娇是真个担心李君澈的,毕竟他是雍靖王世子,不是普通人,并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李君澈并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自打识得卫静姝以后,他心里隐隐便觉得这个性格不怎么,还不学无术的小丫头是自个的遗憾,但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又说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那些梦?又或许是埋在内心深处的? 赵喻娇抱着手,只觉满肚子的闷气没处发,但看着李君澈却又无可奈何,到底是一道长大的,她自也瞧得出他同卫静姝一道,的确很开心。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这满身伤的,还要命不要了。” 李君澈却是坐着不动:“再等等吧,我家沅沅去给我寻吃得去了。” 赵喻娇只觉心里头又被扎了好几刀,硬生生的将那股子气压下去,冷笑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得外头一声厉喝:“什么人?” 卫静姝身量小,藏在那人高的野草丛里也不显,可身子一动便叫人察觉出来。 那站在山洞外的其中一人,瞬间便到跟前来,长枪往她面上一指。 赵喻娇身形极快的从山洞里头钻出来,一眼便瞧出是卫静姝,忙将那人喝退,这才几步行到卫静姝跟前。 上下打量一回,眉头一蹙:“沅沅,你怎么这般模样。” 身上的衣衫俱都湿透了,贴在身上,一头长发被削得齐肩,随意的用布条绑起来,眼圈发红,面上沾染着污糟,裙摆破烂不堪不说,还带着许多泥泞。 整个人瞧着又狼狈,又难堪。 卫静姝还当自个要命丧那人长枪之下,乍然见着赵喻娇,心中又喜又惊,红着眼唤得一声:“公主。” 跟着便扑到赵喻娇怀中。 赵喻娇一愣,随即有些别扭的拍拍卫静姝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看把你吓得。” 卫静姝是当真吓到了,前世,卫家倒了,姐姐死了,她自个也没落到好下场,可到底一直如金丝雀般养在笼子里,不曾吃甚个苦头,更莫说是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刺杀。 赵喻娇无奈的叹口气,又摸到卫静姝这头短发,问道:“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卫静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的头发,复又站直身子,神色间有些尴尬,却也未应她。 只想到方才在林子里头瞧见的黑衣人,忙急急道:“我方才瞧见五个黑衣人进了林子……” 赵喻娇眉头一蹙,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山洞,问得一句:“甚个时候的事儿了?” “有两炷香……” 卫静姝的声儿被长枪抵御弓弩的之声压下去,赵喻娇一抬头就见果然四五个黑衣人往这边过来。 那些人腰间挎着刀,手上拿着弓弩,正对着山洞出手。 赵喻娇神色一变,立时将卫静姝护在身后,叮嘱她:“别出声。” 卫静姝忙闭了嘴不敢说话,抬眸瞧见李君澈从山洞里头行出来,一颗心便又提到嗓子眼。 心中很骂他不知轻重,出来寻死。 李君澈却是神色肃然,目不斜视,手中的短刀砍断一根短箭,跟着便迅速的放出信号烟。 青色的烟火冲上天空,一瞬间便炸开来,紧接着消失不见。 赵喻娇神色大变,拉着卫静姝道:“跟我走。” 说着便往外围行去。 这些人不是李君澈的,那便是当真来杀李君澈的。 卫静姝手无缚鸡之力,赵喻娇便越发不能将她留在这儿,且不说会叫李君澈分神,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指不定还会伤着她。 “不等世子爷吗?”卫静姝神色着急,被赵喻娇拉着行出好些还望着站在山洞口的李君澈,就怕他一个不察又着了这些人的手。 赵喻娇四下查看,没得功夫理会卫静姝,只拉着她不住的走。 卫静姝着急,却又怕自个添了乱,一边走一边看李君澈,直到他目光投过来,冲自个一笑点点头,那颗心这才放下一半。 赵喻娇脚下不停,心里思忖半响这才道:“一会我叫人先送你去通州,你跟着子修太危险了……” 卫静姝抿了抿唇,应道:“好,我……” 只话还未说完,便觉得后背一阵刺痛,短箭穿过身前带着温热的鲜血,她摸了一把,脑中一片空白,四周静悄悄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她活你们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看着那弓弩对准卫静姝的,他手中的短刀迅速飞出去,扎进那人的胸膛,可三支短箭依旧发了出去。 焦急,愤怒同懊恼,充斥着整个人,脚下的步子飞快,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短箭射进卫静姝的后背,穿过身前,妖艳的血迹荡漾开来,刺眼得很。 卫静姝好似不知痛一般,唇儿微张,眸中模糊不清,瞧见前头树影重重,脚下一个趔趄,便跌入一个怀抱中。 那人胸膛结实,双臂有力。 卫静姝抬眸看他,只见他眸中猩红,神色紧张又痛苦,嘴巴张张合合的说着甚个,可她一个字头都听不见。 她第一回瞧见李君澈这模样,觉得好笑得紧,可随即又嘴巴一扁,颇为委屈道:“还好,我没有脸着地……” 声儿渐渐淡去,眼皮越发重,她拉着李君澈的衣袖,彻底没了意识。 李君澈将卫静姝抱起来,后背上的伤口已然开裂,点点血迹印染开来。 “沅沅,沅沅……”他喉头发疼,声音咽哽,脑中无端的闪过她命丧火场的情形,一颗心好似被针扎般痛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余下的四个黑衣人将赵喻娇同李君澈围了起来,手中的弓弩已经丢弃,取而代之的是闪着寒光的大刀。 李君澈眼眸湿润,一片猩红,却带着满腔的杀气,将这四人打量一回,声音冰冷:“爷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今儿敢动爷的心肝,必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抬脚便将一人手中的大刀踢落,复又往这人胸腔狠踢一脚,将人踩在地上,往颈脖上狠踩一脚,瞬间便断了气。 他搂着卫静姝周身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气,转过头来吩咐赵喻娇:“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赵喻娇头一回见着他这模样,又低眸看得一眼他怀中的卫静姝,无端的喉头发紧,点点头:“你放心。” 手中长剑一扬,丝毫不留情,眼见李君澈行得远了,复又道:“往南去,马车侯在那儿。” 李君澈头也不回,脚下生风一般,跑得飞快。 赵喻娇见他远去的背影,神色一肃,眸中杀意腾腾,连同几个自己人,瞬间便将三个黑衣人围得结结实实。 “不留活口。”一声令下,一剑一枪直取命门,不给这些人丝毫活命的机会。 那三个黑衣人起初还能应对自如,可不过瞬间便落了下风。 赵喻娇满面寒霜,这么多年来,不管她自个还是李君澈从来都对这些狗东西忍让七分,素未正面起过冲突。 求得也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一味的忍让,叫这些个狗东西狗胆越发大,当真以为个个都怕他们。今日杀到赵喻娇的地盘来不说,还敢将弓弩对过来,伤了卫静姝。 赵喻娇一想起李君澈那狗屎一样的脸色,便心中升起滔天的火气,不仅将林子里头的几个人收拾得干净,连山谷外头接应的五个人也都叫她杀得干净。 连尸首她都懒得处理,总归今日挑破了,后头那位不日必将跳出来作死。 …… 李君澈抱着卫静姝一路狂奔往南而去,还未寻到赵喻娇准备的马车,他的人手便已经得了信号寻过来。 “快将马车寻来。”李君澈大声吩咐,声音早没了往日的平稳,又急又躁:“王扶柳呢?把王扶柳寻来,速度要快,快。” 四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个个神色肃然,其中两个身形高大的一拱手,立时领命而去。 为首那个身形修长,模样秀气的名唤初十,见李君澈一身狼狈,忙上前两步作势要接过卫静姝:“爷,还是让下属来。” 李君澈眸色一厉,声音冰冷:“不必。” 初十不发一语,恭敬退后。 方才牵马车的去而复返,驾车的是赵喻娇的人,李君澈一眼认出来。 他将昏迷不醒的卫静姝抱上车,借着马车里的光线仔细打量一番她的伤势,见没伤着心肺,箭上也无毒,立时心头一松,却也不敢马虎。 初十跳上车辕,同车夫坐在一道,跟着又问李君澈:“爷,咱们去哪儿?” 李君澈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思忖一息,应道:“去寒山寺。” 寒山寺已经离了青州的地界,此一去少不得百里。 卫静姝身上中了箭,按理说经不起一路颠簸,可那儿比甚个地儿都安全。 初十并未多问,同车夫说得一声,那车夫点点头,跳下车。 同初十一道的两人,名唤初六的跳上马车,名唤五经的却转身去寻王扶柳。 马车缓慢的离开山谷,往寒山寺的方向行去,车行缓慢却也十分稳妥。 尽管如此,卫静姝也被颠得醒过来,她侧躺在李君澈的腿上,一睁眼就见他眼眸通红。 那短箭还插在身上,身前也露出一截来,卫静姝摸了一把全是黏糊糊的血迹,她猛得喘息两声,气若游丝道:“你,你帮我,把箭拔了吧,我,我又不是刺猬。” “等扶柳来。”李君澈声带咽哽,双手颤抖不停,哪里敢动卫静姝。 卫静姝这会子才觉得疼得厉害,周身细密密的汗,咬着牙眉头都皱到一块去了,喊得一声:“好疼啊……” 她面无血色,小手上沾染了好些血迹,扯着李君澈的衣裳:“你拔了吧,不止疼,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沅沅,我……”李君澈牙关打颤,此时此刻看着怀中的卫静姝,更多的是后悔当初的自私。 卫静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与他一道同行…… “君澈……”卫静姝极是难受,眸中蓄着水气,可怜兮兮的望着李君澈。 李君澈咬着牙,侧过脸去,也不敢看她,可到底甚个都未说,点点头应下。 马车里头备了寻常的金创药,同干净的纱布巾子,李君澈问初十要了把短刀,用火折子烧一回。 马车安安稳稳的停在路边,初十守在马车上,一路随行的初六则是去寻水源来。 李君澈手上依旧颤抖不停,却还强忍着将那短剑的尾巴削短,削圆滑。 卫静姝侧躺在他腿上一动不动,可身子却一阵阵的发冷。 心里想得却是,原来受伤这么难受,怪不得李君澈每次跟个孩子似得。 箭头锋利,自不能从后头拔,李君澈将箭尾处理好,小心翼翼的将卫静姝翻个身。 “若是疼,你就喊出来。”他用布帛将箭头包住,伸手盖住卫静姝的眼眸,不敢看她。 卫静姝声若蚊蝇的应得一声,复又小心翼翼的问他:“我不会死吧。” 李君澈嘴角动了动,“嗯”得一声,同她道:“你还要同我到白头,哪里就这般容易死了。” 卫静姝没说话,闭上眸子,伸手摸到腰间的荷包,将里头那块李君澈的玉牌捏得紧紧的。 李君澈瞧得清楚,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咬在嘴里。 问道:“这玉牌对你来说有甚个别样的意义吗?” 不等卫静姝想清楚,他手上迅速用力,猛的将箭尾从她身前拔出来,艳红的血喷涌而出,干净的巾子压下去,瞬间便染红。 卫静姝疼得大叫一声,一手拽着玉牌,一手抓着李君澈的手臂,不过片刻便晕了过去。 李君澈迅速的将染红的巾子拿起,往她伤口上撒金创药,因着手抖不停,一瓶药粉尽数倒了下去。 一通手忙脚乱的替卫静姝包扎好伤口,李君澈自个也是满身大汗。 初六捧了干净的水来,他又小心翼翼的给卫静姝净了手脸,这才疲惫的靠在车壁上。 马车继续往寒山寺而去,行得小半日,卫静姝都未再醒过来,李君澈守着她,一步都不敢挪。 王扶柳乘着马车追上来时,行程已过半。 李君澈将卫静姝安置好,披了自个身上的破衣裳在她身上,这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王扶柳是李君澈的人,打眼一瞧他满身的血迹,便眉头拧起:“爷这阵子太过任性了。” 李君澈看她一眼,只道:“卫姑娘交给你了,送去寒山寺,十日后我再去接人。” “爷,卫姑娘大可交给别人……”王扶柳一句话未说完,便见李君澈眸中寒光渗人,余下的话,便也尽数吞入腹中。 李君澈将身边跟着的四人扫一圈,又拨了初十同五经跟着一路往寒山寺去。 王扶柳满心的不赞同,可她又怕惹了李君澈不快,只得使眼色给初十。 初十低眉敛目的,仿若未觉。 李君澈复又上了马车,见卫静姝还未醒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软软的带着些许温热感。 那对夜明珠的耳坠还挂在她耳朵上,甚是好看。 他勉强的勾唇一笑,甚个都未说,又下了马车。 初十同五经,还有王扶柳都站在一处,李君澈面带寒霜:“她活你们活……” 马车往寒山寺而去,不急不缓,李君澈站在原地,双手捏紧成拳,直到彻底瞧不见了,这才上了马车,让初六同四护送着回青州。 他眸中是素来不曾有的冷意,犹如地狱走出来的阿修罗般,叫人不寒而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姑娘家的硝烟战火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醒来之时,已经身处寒山寺后院女客专用的禅房了。 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早已经叫人换掉,伤口也重新清洗包扎一回,只还动弹不得。 王扶柳面无表情的收了银针,毫不客气道:“死不了。” 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到卫静姝那头短发上:“有我在,也不会叫你死。” 卫静姝认得的王扶柳比如今好说话得多了,可那也是前世,她点点头,谢一回,便又问:“世子爷呢?” 王扶柳并未应她,只站起身来,将自个的药箱收好,淡淡的道:“我去给你煎药。” 说着便背着药箱离去,没有多留片刻的意思。 王扶柳在李君澈身边很多年了,当她师傅还在世时,她便已经跟随师傅伴随在他身侧,后头师傅过世了,她传承衣钵,还伴随在他身边。 她虽是女子,却也有见识有远见,晓得李君澈是个做大事的人,自然觉得他不应当为儿女情长所绊脚,是以,对卫静姝如何都带着敌意。 卫静姝自然也有所觉察,却也没做声。 胸前的伤口阵阵疼痛,她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来,躺得半响总觉得不舒服,这才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是空空如也。 她的荷包不见了。 身上有伤不敢动作太大,便伸手往枕头下摸一回,依旧甚个都没有。 王扶柳端着药碗进屋时,见卫静姝坐起身来,眉眼动都不动一下,出言讽刺道:“姑娘这是考验我的医术?还是觉得自个身子好得很,不必就医?” “我的东西呢?”卫静姝额间冒着细汗,强撑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王扶柳:“我的荷包同荷包里头的东西呢?” 王扶柳自然见过她的荷包,同那荷包里头的东西。 那枚玉牌她最是清楚对李君澈有多重要,此番见卫静姝公然讨要,不由得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如何晓得你有甚个东西。” 复又将药碗往她跟前一递:“喝药吧。” 卫静姝不为所动,却依旧盯着王扶柳,面有怒意:“我再问你一次,我的荷包同荷包里头的东西呢?” “不知道。”王扶柳也生了几分怒意,看得都不看卫静姝一眼,毫不客气:“我再说一次,喝药。” “王扶柳。”卫静姝只觉气血翻涌,手一扬,将递到跟前来的药碗打翻在地,黑漆漆的药汁渗入底下,散发着一股子苦味。 “不问索取是为贼,你觉得李君澈会留个贼在身边吗?” 卫静姝素来也不是那等爱计较的人,王扶柳也算她的旧相识,这一世又救过卫仁,更加与众不同。 可那枚玉牌,她好不容易从李君澈那儿得来,跟宝贝似得日日不离身,自然着紧得很。 依着李君澈那样的性子,说过给她便是给了,自然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她昏迷前还曾拽在手里,自也不信途中掉了,要说王扶柳没有私藏起来,她是不信的。 “可笑。”王扶柳幼时便跟随李君澈,少年便声名大噪,自带几分傲气,往杌子上一坐,颇为不屑:“姑娘,你这读得好,也明事理。” 随即话锋犀利道:“自个是贼却还贼喊捉贼,将我们爷的东西占为己有,你有脸面说是你的?” 王扶柳生得一张厉害的嘴皮子,同前世高冷自傲的模样,相差甚远。 不过简短两句话,便叫卫静姝气得发晕,胸口发疼。 她捂着心口,咬着唇,连道三个“好”,这才撑着站起身来。 “我是不是贼不是你说了算,你让李君澈来同我说。”跟着便又裹了鞋:“王姑娘嘴皮子这般厉害,我也受不起你的救命之恩。” 她忍着伤口撕裂的痛,疾行几步,将门柩拉开,往外头一指:“请你出去。” 卫静姝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大,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怒火。 王扶柳这些年在李君澈身边没受过挫折,又当自个是自己人,越发觉得高人一等,见卫静姝如此蛮不讲理,更是没得好气。 站起身来,便毫不留恋的抬步行出去。 守在小院外头的五经见王扶柳气冲冲的行出来,多嘴问得一句:“王姑娘这么怎的了,这般大气性。” 王扶柳斜睨五经一眼,轻哼一声,没头没脑的说得一句:“咱们爷当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前脚才走,那禅房里头便发出一声闷响,唬得五经一跳,忙几步进屋,打眼一瞧,却是卫静姝晕了过去。 初十四下循例一番,听见五经鬼叫的声音,眉头一跳,急急便进了屋。 卫静姝身上新换的衣衫,早叫血迹渗透,面无血色的小脸,更是白得透明。 五经一见初十,便忙着撇清:“不关我事啊,我听见声响卫姑娘就这样了。” “还不快将扶柳叫来,别忘了爷是怎么交代。”初十也顾不得同他算账,忙吩咐道。 他跟在李君澈身边也许多年了,从那眼神中便也能瞧出这位卫姑娘在自家爷心里,非比寻常。 五经忙点头应好,飞也似得去将王扶柳揪回来。 初十上前两步,本想将卫静姝抱起来,可一想到李君澈杀人的眸子,忙又扯了榻上的薄被,将她整个裹起来,这才抱到榻上。 王扶柳走得不远,去而复返,面上还带着薄怒,见卫静姝不省人事,还嗤笑一声:“这位不屑我的救命之恩,你们拉我来做甚个。” 她这会子拎不清,初十却是拎得十分清,眼眸寒光一扫,劈头盖脸的便道:“扶柳,别忘了自个的身份,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没有挑剔的权利。” 说着又看向卫静姝一眼:“她死咱们都活不成,爷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你……”王扶柳气急,她如何都不相信李君澈会不顾忌多年的情意,当真为了卫静姝会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反驳的话还未吐出来,却又吞了下去,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 初十并不多言,点一点头,带着五经便出了门。 他们是男子,只能照顾卫静姝的安危,可卫静姝的身子还得靠王扶柳。 王扶柳年纪不大,心眼却高,瞧不上卫静姝,可也不能真叫她死了,虽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取了药箱来,先将人救醒再说。 偏生,她尽心尽力的救了卫静姝,也未得卫静姝一个好脸色。 王扶柳也不是那等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人一醒来,她便提着药箱出了门,将写好的药方往初十怀里一扔:“这位姑奶奶我可伺候不起,你们怕死,便好生看着点。”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初十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蹙起,却到底甚个都未说,将药方拿在手里瞧一回,跟着便塞进怀里,抬脚往小院子里头去。 王扶柳心高气傲他是晓得了,可卫静姝既然能同赵喻娇交好,那便不是个极难相处的。 方才二人显然是吵过架,卫静姝的伤口这才裂开,可为着甚个吵架,他却是要去问一问的。 卫静姝躺在榻上歇息,初十不方便进屋,便扣了扣窗柩,恭恭敬敬的唤得一声:“卫姑娘。”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阴柔,十分特别。 “初十?”卫静姝本闭着眼儿假寐,忽然听见这声儿有些惊讶。 虽是许久未再听过,可也瞬间便听出来这人是李君澈身边最得用的初十。 她惊讶的不止是能再见老熟人,还有,李君澈居然将他留在自个身边。 初十听见她能唤出自个的名儿来,也有些惊讶,随即又恢复如常:“原来姑娘认得再下。” 这一世自是不认得了,卫静姝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嘴快,想了想这才道:“听世子爷提过一两句,也不过是猜想,原来真猜中了。” 跟着眼珠子一转,便又道:“听闻你是世子爷身边最得用的,我有件事儿想劳烦初十帮我递个话给世子爷。” 听她声儿中气不足,显然还虚弱得狠。 初十自不敢推脱,依旧恭敬:“姑娘说笑了,姑娘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卫静姝想要拿回的不过是那枚玉牌,却也不想同王扶柳闹得不可开交,便道:“我原先有个荷包,里头装了紧重要的东西,这会子寻不到了,若是初十见着世子爷,且帮我问一问,可是落在他那儿了。” 她说得隐晦,一句也未提王扶柳的不是,可初十瞬间便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神色如常的应了。 可一出院门,便神色一变,交代五经守好院子,抬步就往王扶柳那儿去。 王扶柳就住在卫静姝旁边的小院里头,按理说,她同卫静姝住一处更方便,可她不喜,这才住了出来。 初十连门都未敲便进了屋,王扶柳正看在医术,抬眼瞧得一回,便又裹了眼皮:“怎的?那卫姑娘又要死不活了不成?” 初十神色如常,却也不拐弯抹角,伸手到她跟前:“东西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谁说爷是随意送出去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王扶柳的气性瞬间便上来了,医往案桌上一扣:“是她告的状是不是?” 她少年成名,得外头一句神医称号,外人也喊她一声先生,这些年来,李君澈又宽待他们这些人,便越发将她惯得没了规矩。 初十却是门里清的,李君澈待他们这些人好,同待卫静姝好是不同的。 别看自家爷平素和和气气的好说话,可一旦动了他紧要的人和物,谁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偏生王扶柳叫那些个自傲蒙蔽了双眼,真当自个得了神医的称号,李君澈便离不了她。 “你最好看清自个的身份,不要觉得常年在爷身边伺候着,便高人一等,可再高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初十声音平淡,语出刻薄。 王扶柳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硬生生的叫他剥开来,剩下的不过是些不堪的老底。 初十说得刻薄,王扶柳也不能不承认,她一介孤女,能得师傅的衣钵,跟在李君澈身后多年,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些个福气也都是李君澈赐的。 她应得满足的。 可王扶柳到底是姑娘家,又与李君澈朝夕相处,自然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虽是觉得初十说得没错,却也心生不甘,总觉得李君澈对她是有些不同的。 她咬着唇,气得胸前剧烈起伏,也无话可说。 初十没了耐性,眼眸中散发着一股子阴厉:“你最好赶紧把东西给我,闹到爷跟前,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几时拿了她的东西?她有甚个东西能叫我拿的。”王扶柳气性弱了些许,无端生出几分委屈来:“别忘了,咱们是爷的人,不是卫姑娘的人,我不过在她身上瞧见爷的东西,便替爷收起来了,爷的东西何时成了她的?” 初十闻言眉头一蹙,原先没得卫静姝这一茬,他也没注意过王扶柳的异样,可今儿他倒觉出不对劲来了。 他将王扶柳上下打量一番,这姑娘年岁倒同李君澈差不多,身形高挑,长眉细眼,因着常年在外,肤色并不算白皙,模样自也只能算中上。 虽也算漂亮,可同卫静姝比起来,只怕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不如。 初十当真不晓得,王扶柳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敢跟卫静姝叫嚣。 他嗤笑一声,不阴不阳道:“扶柳,这些年爷善待你,你便越发不知自个的身份了不成?” “爷所有的东西都是爷的,他想赠予谁,那东西便是谁的,轮不到你来指嫡。” 王扶柳压根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还辩得一回:“你知道那东西是甚个吗?是爷的玉牌?” “那玉牌有多重要你知道吧,爷怎么可能随意送给一个姑娘?” 初十见她不开窍,说话便越发不客气,一针见血的道:“谁说爷是随意送出去的?” 话说到这头上来,他索性也说开来:“爷为了卫姑娘,连那头的人都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区区一个玉牌,如何会放在眼里。” “你应该当好你大夫的本分,少做白日梦,就算爷风流也不会风流到你头上来。” “你说什么?爷为了她,不惜得罪那头,他怎的这般糊涂,怎的……”王扶柳震惊不以,如何都想不到李君澈回转青州是为着这一桩。 她以为…… 可初十后头的那些话,更是叫她无地自容,细长的眉目抬起,只从初十眼里看到不屑与轻视。 心里头那些个小心思都叫人挖出来摊在面前,她…… 初十模样秀气,却并无怜香惜玉之心,特别对着一个脑子拎不清的,他神色越发冷两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 卫静姝一整日再未见过王扶柳同初十,她那玉牌是小沙弥送药之时一道送进来。 那小沙弥将药碗搁了,念句佛号,这才道:“初十施主说姑娘的荷包已经寻不到,只得这枚玉牌,还往姑娘海涵。” 卫静姝将玉牌拽在手里,也不计较,不过一个荷包,自是比不得这枚玉牌。 “谢过小师傅。”她谢过一回,等人出去了,这才拿在手里看半天,最后揣进怀里,紧紧的贴着。 喝过了药,小沙弥又来送了一回吃食,卫静姝撑用了半碗,又躺着睡了会子。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她睡醒了,盯着禅房的屋顶瞧半日,叹一声:“好无聊。” 确实无聊得紧,李君澈在身边,她觉得这人烦得要死,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可一旦不在身边,又觉得有些想念,哪怕斗斗嘴也不至于这般孤单寂寥的。 说起来,也不晓得李君澈当下如何了。 卫静姝叹口气,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敲了敲榻板,问道:“外头可有人?” 只说得一句,便听得有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外,隔着窗柩问:“姑娘可有甚个事?” 卫静姝也听出这声儿是谁了,可再没似方才那般口快,只假意不知,问得一回名字,这才又道:“这里是哪儿?世子爷将我送这儿来,可说甚个时候要送我离开?” 又道:“他不是受伤了吗?又去了哪儿?” 她自醒来,便没人同她说过甚个,不过是自个猜的一星半点。 初十同王扶柳都在她身边,那李君澈肯定不在这儿,不然,王扶柳的气性也不会那般大。 她虽晓得,这屋子是禅房,送药的是小沙弥,那是寺庙没错,可是哪儿的寺庙却不清楚。 五经没得王扶柳那些花花肠子,也没初十的城府深,见卫静姝问的都是小问题,便也老实答道:“这儿是寒山寺,安全得很,姑娘只管放心养伤。” “爷往青州去了,说十日后再来接姑娘。” 卫静姝应得一声,没想起“寒山寺”到底是哪儿,又听闻李君澈去了青州,便也放下心来,有了赵喻娇在那儿,想来不会有大事儿。 想着要在这儿待十日,她便也甚个都不想,安心下来养伤。 王扶柳纵然对卫静姝有再多的敌意,可第二日还是来了。 那一身傲气到底压了下去,照顾着卫静姝的起居,日日替她处理伤口,把脉熬药。 只不爱说话。 卫静姝原本同她也无甚仇,不过因着一枚玉牌罢了。 想着自个上一世认识她是在几年后,便当她原先性子就这般,还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过话,可见她不爱搭理,便也不再讨没趣。 过得四五日,伤口好些了,她便不耐在屋里头待着,裹了薄披风总要去外头走一走。 身上的伤一日比一日愈合得好,可她身子却较以往差了些,这样热的天时,一早一晚她都觉得有些凉意。 寒山寺里日日平静,无波无澜,好似世外桃源一般,不沾染凡尘之事。 而青州却已经掀起了大浪。 刺杀李君澈的一共分四拨,在山谷里伤了卫静姝的,是太子的人。 余下的齐王,周王,同廖王起初还有所忌惮,并未在青州有所动作。 当得知太子的人尽数覆灭,这才浑水摸鱼,全都在青州动起了手,预备将罪名推到太子身上。 因着有三拨人,极是混乱,李君澈声东击西,叫这些人狗咬狗,打得三败俱伤,没一个讨着好的。 这般大的动静,李君澈的行踪自也尽数暴露出来。 旌德帝派了官船来同带刀侍卫来青州接其回京,守在京都的二公子李君淳也派了人手一道前往青州。 李君澈同赵喻娇联手打了这一场暗战。 打的时候,赵喻娇神情激动,擦拳磨掌,等收尾了,这才反应过来:“咱们可是把那四拨人全得罪了,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跟着又笑一回:“不过没关系,我又甚少回京。” 李君澈端坐在黄梨木雕花官帽椅上,手里捧着茶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沫,闻言斜睨赵喻娇一眼,神色不变:“纵然不得罪,也没见过给了甚个好果子吃。” 原先,他不欲多生事端,这才一忍再忍,只这些人,当真以为他吃素的了。 一盏茶喝尽,李君澈隔了茶碗,动了动筋骨,他后背上的伤口早已结了痂,如今有脱落之势,时而发痒。 这一刀挨得有些冤枉,不过也值了,毕竟卫静姝连头发都舍得为他削了,还有甚个不满意的。 想起卫静姝,李君澈唇边的笑意便掩也掩不住,心也抑制不住了。 起了身,拂了拂身上丝毫不见的尘土,同赵喻娇道:“你皇兄既然派人来接了,你便同厚霖递个信,让他该干嘛干嘛去,等我回了京在寻他喝酒。” 又道:“这儿可都交给你了,我还有正事,便先行一步。” “正事?”赵喻娇嘴角一扯,不屑的轻哼一声:“去吧去吧,谁叫本公主深明大义呢,次次都给你擦屁股。” 李君澈笑笑,行出几步,又转回来:“你同寻几个梳发手艺好的小丫鬟,我要带去京都。” …… 眼儿一睁,卫静姝便先扳着手指算一回时日,如今将将才七日,余得几日只消一想,她便觉得度日如年。 王扶柳算着时辰捧了洗簌的水进屋,见卫静姝还未起身也不唤她,只放下便出门去。 卫静姝犯了懒劲,在榻上窝都半响这才懒洋洋的起来,就着青盐洁了一回齿,正含了口水在嘴里,肩头乍然叫人捏住,吓得一跳,一转身整口水全吐在来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可是舍不得爷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人,来时丁点声音都无,好似鬼魅般。 李君澈方才还笑意吟吟的,不过一瞬间便面如锅底灰般。 也幸得卫静姝个子娇小,一口水全喷在他衣襟上,若是再长些许,只怕遭殃的便是脸。 然后始作俑者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眨巴着眼儿,瞧清来人,立时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一搁,又高兴又激动的跳起来,挂着李君澈的颈脖便咯咯笑:“你终于来啦。” 李君澈那股子恼意瞬间便没了,左右不过一件衣服,算不得紧要。 眉眼弯弯尽是笑意,他揽着卫静姝正要说话,便又听她“哎哟”一声,一把将自个推开,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卫静姝到底伤势未好全,此番动作又大,牵扯到伤口,瞬间便疼得冒汗。 “怎么了?闹到伤口了?”李君澈当真是被她闹得没了脾气,这么大个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重逢的喜悦都还未来得及感受,便又替她担心的。 他弯腰将卫静姝抱起,放置榻上,替她脱了鞋袜,这才作势要替她查探伤口。 “你,你想干什么?”卫静姝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拽着衣襟,警惕的看着李君澈。 她在寒山寺养得这几日,虽说无忧无虑,可到底是寺庙,吃食甚个的都跟不上,又因失血过多,此时面无血色,眼眶微陷,瞧着憔悴许多。 只一双眸子依旧灵动。 李君澈伸手在她额间敲一回:“你起先抱我之时怎的不害羞了?这会倒晓得防备了。” 说得卫静姝面色一红,好半响才讷讷的开口:“我,我太高兴了嘛。” 李君澈闻言唇角一弯,她便又道:“这几日,都没人同我斗嘴,怪无聊的。” 这大实话说得,立时就将李君澈那些个笑意给压了下去,他冷笑一声:“感情是因着没人同你斗嘴,所以你才见着我高兴是吧。” 卫静姝心虚的缩了缩脑袋,不出声,自然不全是,可她又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李君澈连夜赶路,片刻不耽搁的快马加鞭赶过来看这小东西,结果得了这么句话,简直气得没法。 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抬脚便要往外头去。 卫静姝一见这架势,立时急了:“诶,你别走呀。” 说着又顾不得伤口发疼,蹭的一下便翻身下榻,连鞋都未裹,忙急行两步,结果脚下打结,一个趔趄又从后头将李君澈抱了个满怀。 李君澈那才升起的火气,瞬间就叫这个怀抱冲得干干净净。 他转过身来,稳住羞得满面通红的卫静姝,笑道:“这身子倒是挺实诚的。” 卫静姝干笑两声,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投怀送抱,投怀送抱,她这当真是投怀送抱,还送两回。 面上尴尬不已,咬着唇,索性装傻,捂着心口忙又“哎哟”叫两声:“疼,疼死了……” 只可惜演艺不精,叫李君澈一眼就看穿了。 他忍着笑,捏了捏这小丫头的面颊,依旧弯腰将她抱起,放置榻上,一本正经的道:“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卫静姝立时嘴巴一闭,不再出声,她伤的那位置本就是私密,如何叫人瞧了去。 李君澈瞧见这窘迫的模样就哈哈一笑,俯身便捧着她的小脸落得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继而又问:“今日可换了药不曾?” 卫静姝面颊越发烧得通红,如此瞧着却也有了几分血色,她捧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声若蚊蝇的应他:“还不曾。” 又瞅着李君澈的神色,同他打商量:“你,你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亲我,我,我到底是姑娘家……” “不碍事,日后咱们迟早会是一家人。”李君澈自也晓得她担心甚个,不等她说完便截了话头。 复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副夜明珠的耳坠还挂在上头,神色再是正经不过:“爷这许多年,谋划过许多事,却都不是为自个的,今岁倒是给自个定了个目标。” 卫静姝眨眨眼儿,问他:“什么目标呀。” 李君澈看着她,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一声:“自然是娶你回家。” “难是难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今岁不成那就明岁,总归你不嫁给爷,也嫁不了别人。” 卫静姝没说话,侧过身去背对李君澈,暗地里却是咬着衣裳偷偷笑。 她中箭那会,以为自个要死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总还是有些贪念的。 她这辈子早早就遇到了李君澈,许锦容又未死,自个自然不会再嫁李君淳,那同李君澈是不是也有些许希望呢。 说起来,她本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姑娘,只要卫家不倒,她情愿活在这些个儿女情长里头。 李君澈一起身便见她偷笑的模样,也跟着笑,周身的疲惫都散得干干净净。 “我让扶柳来给你换药,一会咱们再用些早膳。” 不等卫静姝出声,他便抬腿往外去。 王扶柳已经侯在院外了,正同初十还有五经站在一处。 一见李君澈出来,便关心上前询问:“爷连夜奔波过来,只怕疲乏得很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爷先用点再歇息会子。” 李君澈看都未看王扶柳一眼:“不必了,我让初六下山去买了。” 又问她:“卫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王扶柳眼眸中的失落不言而喻,又见他关心卫静姝,心里又些气,张口便道:“不碍事,本就死不了,将养些日子便是了。” 她心中不平,口气自然不好,李君澈听得这话,这才侧眸看她,眸中寒意深深:“扶柳,你是大夫,大夫就应当守着大夫的职责,万不能应着外头几句赞扬,便膨胀了。” 王扶柳跟随李君澈这许多年,自然晓得这是敲打她,忙屈膝跪下,惶恐的应道:“是,是下属妄自菲薄了,求爷宽恕。” 李君澈不做声,任由她跪着,只道:“日后卫姑娘所说的话,就是爷的意思。” 他这话不是特特对谁说的,而是告诉众人,卫静姝在他心里的位置。 初十带着几人恭声应下,斜睨一眼王扶柳。 只见她匍匐在地,咬着牙,哭得簌簌发抖,到得最后才应得一声“是,下属明白。” 李君澈疲乏一夜,自去洗漱一番,等他换身衣裳再过来时,卫静姝已经换好了药,屋里头还散发着一股子药膏的难闻气味。 王扶柳正低眉敛目的收拾着药箱,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得一眼,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 李君澈的眼儿直落在卫静姝身上,应得一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人还未走,他便勾唇一笑,同卫静姝道:“听说这寒山寺里头的吃食把你都吃瘦了?” 想起那每日清汤寡水的,卫静姝也不客气,小嘴儿一扁:“可不是。” 李君澈低低一笑,哄道:“那咱们吃了早膳,一会去找住持讨个说法,让他改善改善。” 僧侣有戒律,吃的东西自然不如外头,卫静姝晓得他是胡闹,也跟着一笑,应承道:“好啊,一会你去讨要说法,我给你打气。” 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噗哧一笑。 这场景落在王扶柳眼里,刺得一双眼儿恨不得瞎了,可一见李君澈那唇边的笑意,她也晓得,自个是比不得卫静姝的。 她提着药箱出门,却同提着食盒进来的初六撞个满怀。 幸得初六手脚快,食盒里头的东西也未散,他扶得王扶柳一把:“小心着些。” 王扶柳没出声,却看着初六提着食盒进屋,她还当李君澈是吃不惯寺里头的东西,才叫初六特特下山一趟,原来,却是为着卫静姝。 她整个人好似掉进冰窟一般,周身发冷,连如何离开这院子的都不晓得。 初六脚程快,食盒里头的点心,从山下拎上来,还是温热的,这个天时用起来也将将好。 卫静姝胡乱的抓了一把头发,用发带绑起来,瞧见满桌的点心,便两眼冒光,自觉的挨着李君澈坐下。 “世子爷有心了。” 李君澈也不多话,只举了筷子,替她夹了一块香炸春卷:“多吃点,把瘦下去的都养回来,不然过几日没办法同卫三爷交差。” 卫静姝夹着那块春卷,已经咬了一口了,闻言一顿,抬眸看他,瞬间便连胃口也无了。 她抿了唇,半响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说完又小口小口的吃着,却如同嚼腊一般。 回京是迟早的事儿,他们之间,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儿,只不想真要到那么一日了,她这心里又难受得很。 李君澈手上不挺,将摆出来的都夹了些到卫静姝碗里,见她神色失落,便道:“明儿就启程了,我亲自送你到通州。” 又笑问她:“可是舍不得爷?” 不等卫静姝回答,又道:“爷也舍不得你,不过,日后进了京也能相见,你不必伤心难过。” 说着又落了筷,抿口茶水,叹道:“早些将你娶进门,便也没得这般烦恼了。” 卫静姝低眉敛目,好半响都不再说过,只将手里的半个春卷吃完,这才搁了筷子,从怀里掏出一物来,递给李君澈。 李君澈打眼一瞧,面色就是一变,声音冰凉:“你这是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夫人?娘子?你喜欢哪一个称呼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块玉牌,玉色温和,整体通透,打造的极是精巧,玉面上并无花样,瞧着也无出彩之处,可若是将玉牌对着太阳光,却能看到玉髓里的冰裂纹以及特别的图腾样式。 这枚玉牌有着卫静姝不晓得的作用,当初她从李君澈那儿得来时,还因此招了李君澈的猜忌;可今儿将这玉牌递出来,又惹了李君澈的不快。 卫静姝只当他晓得自个差点弄丢玉牌,心虚得狠,颈脖一缩,小小声嘟囔一句:“作甚这般凶悍。” 这玉牌世间仅此一枚,作用也极大,李君澈却当卫静姝将这东西拿出来,又闹甚个桥归桥路归路的,面色越发难看,冷笑一声:“你当爷是什么人?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拿回来的道理?” 卫静姝疑惑的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忙将玉牌又拽回手里:“谁说要还给你了。” 又理不直气不壮道:“别忘了,你的玉牌早当了,这是我赎回来的,可不是你送的,你就是想要拿回去那也得看我心情才是。” 李君澈一愣,知晓自个会错意,立时心下一松,那股子郁气也瞬间便消散了,却还佯装恼怒的看着卫静姝:“那你拿出来做甚个?不晓得这玩意金贵得很吗?” 卫静姝心下越发虚,拽着玉牌摩挲半响,才讷讷的试探开口问道:“我荷包不见了,就是想问你,能不能给这玉牌穿个孔……” 眼见李君澈眉头一挑,她那声儿便越发小得听不见:“我想将它挂起来。” 挂哪里?挂身上。 卫静姝虽不晓得这玉牌的具体作用是甚个,可也晓得这东西到底是李君澈的,她本就夺人所好将东西抢了过来,这会子又说要在玉牌上开孔,简直形同在老虎头上拔毛。 李君澈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模样就好笑,往她跟前伸手:“拿来。” 卫静姝不敢立时给他,只盯着他瞅,生怕这人将东西拿走便不还回来了。 李君澈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只得道:“拿来吧,这东西金贵,开孔是不行的,不过能叫匠人给你镶个金挂上去。” “谢谢世子爷。”卫静姝立时笑得跟个狗腿似得,忙将玉牌小心翼翼的放到李君澈手上。 那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的模样,甚是好看。 李君澈看得一瞬,轻咳一声,收回目光,心里却痒痒的。 两人用了膳,太阳光照进屋子里头来,山上的雾气也渐渐散开。 李君澈喝了盏茶觉得有些热,便站起身来,笑道:“走吧,带你去找住持那个秃驴讨个公道。” 卫静姝只当他说笑,当真跟着起身,蹦蹦跳跳的:“好啊,一会你可得好好给我讨讨公道。” “好。”李君澈应得一声,见她走到身边,顺势牵了她的小手。 自打受了伤,卫静姝便有些惧寒,如今这等天时,她也丁点汗意都未有,一双葱白似得玉手,更是冰冰凉凉。 李君澈眉头一蹙,看得她一眼,半响才道:“日后爷都给你补起来。” 卫静姝面色绯红,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挣扎,自也没听见他说了甚个。 两人并肩而行出了禅房,往前头的大殿而去。 李君澈脸不红心不跳的拽着卫静姝过街走巷,丝毫不觉得有甚个不对劲,卫静姝却是羞得无地自容,可也没能挣脱得掉。 初十初六等人跟得老远,低眉敛目只当自个瞎了一般。 寒山寺的各处大殿都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香火倒是极旺。 有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也有穿着粗布衣裳的乡间人,虽是行色匆匆,却也极是虔诚。 卫静姝这些时日都待在后院那一处,还是第一回瞧见这寺里头的光景,不由得咋舌。 李君澈拉着她拐了好几处地儿,离了人声鼎沸之处,越行越偏僻,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殿前这才停下来。 两人也不进去,只往外头的石凳上坐了。 李君澈看得卫静姝一眼,笑道:“秃驴,我这未来夫人说你们寺里头的饭食不好,我来找你讨公道了。” 卫静姝一听,顿时炸毛,忙捂了李君澈的嘴巴,恶狠狠的瞪他:“你找死是不是,谁是你未来夫人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订子都收了,这会想不承认,晚了。”李君澈将卫静姝的手扒拉下来,放在唇边轻薄一下,面上的笑意却如阳光般耀眼。 卫静姝压根不晓得甚个订子不订子的,还狡辩:“谁收你订子了,你也忒不要脸了。” “这儿不就是。”李君澈笑着往她耳垂上一捏,又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你当这玩意好找,爷费尽千辛万苦寻来,可不是给你戴着玩的。” “你,你,我……”卫静姝忙抓了耳朵上的夜明珠耳坠,整个人发懵,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特特凑到她耳边,轻唤一声:“夫人?娘子?你喜欢哪一个称呼?” 身后的殿门大开,一个穿着袈裟的年轻男子步伐从容的行出来,见这两人闹作一团,轻咳一声,这才念声佛号。 道:“施主还请自重。” 卫静姝吓得一跳,忙推得李君澈一把,羞红了脸,离他远远的。 李君澈依旧一身白衣,变戏法似得掏了白玉骨折扇展开,却是手伸得长长的给卫静姝打扇。 面上神色不变,笑道:“戒律,你这寒山寺好歹也有小名气,饭食也未免太差了,将爷的未来夫人都饿瘦了这许多。” 那名唤戒律的僧人,瞧着也不过比李君澈长两三岁的模样,虽是未蓄发,可唇红齿白的瞧着也甚是俊俏。 李君澈起先唤他秃驴,卫静姝还当是个年老的和尚,这会子瞧着是个俊俏的青年,便忍不住多看两眼,听得李君澈不着调的话,复又忍不住脸红。 戒律面无表情,正儿八经道:“你的夫人自个不养,倒要我们寒山寺的饭食来养活了?” 李君澈显然同他很熟,闻言也不恼,只哈哈笑一回,复又将卫静姝拉到跟前来,同戒律介绍:“卫氏。” 又冲戒律挑挑眉头:“你几时还俗?若是早倒也能讨杯喜酒喝。” 戒律不欲理会他,只盯着卫静姝仔细打量一番,忽然眸中神色一乱,随即又平复开来,深深看得李君澈一眼,淡淡道:“姑娘可否告知生成八字,老衲正好替你们卜一卦。” 卫静姝脸色通红,连连摆手:“多谢大师,不必了,不必了。” 戒律也未强求,点一点头,便又道:“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寒山寺,也同这寺有些缘分,不若去前头大殿求个签,老衲一会亲自替姑娘解说。” 这便是要支开的意思了。 李君澈看得戒律一眼,没做声,转过头去看卫静姝,点一点头便道:“你去吧。” 卫静姝瞧得出这二人是老相识,只当他们有话要说,应得一声,便乖巧的转身离去,初十自也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等卫静姝彻底消失在眼前,李君澈这才转过头来看戒律:“戒律大师有甚个天机要泄露的?” 戒律无视李君澈的调侃,只方才无波无澜的面上有些崩裂,蹙着眉头半响,这才道:“你把手伸出来。” 他这副样子神神秘秘的,李君澈也摸不着是为着哪一桩,倒也听话的伸手过去。 戒律仔细看得一回李君澈的手相,复又动动手指,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两句甚个,最后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开口:“怪。” 李君澈看他。 “你这命格我曾多次仆算,都不甚好,可这一回好似变了。” 戒律自小在京都的皇家寺庙长大,师从也是得道高僧,极有修为,李君澈同他交好,他不止一次仆算过李君澈的命运。 英年早逝,含憾而终。 戒律每一次都断言,李君澈这命格是活不过二十六岁的。 这么多年都未变的事儿,却突然有了变化,如何叫他不怪。 李君澈闻言,神色并无多大变化,这个戒律本事是有的,可就是嘴巴不会说话,才会被扔到远离京都的寒山寺庙来。 至于那条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六岁的预言,也素来不放在心里,他信的只有自个。 是以淡淡笑道:“哦,怎么个变了?是提前死了,还是推后死了。” 戒律依旧蹙着眉,动手算一回,却不应他,只道:“把那姑娘的生成八字给我。” 李君澈看他却不出声,他手里自然有卫静姝的生辰八字,可也没有给的意思。 戒律便道:“不瞒你说,方才那姑娘瞧面相也是个短命的,同你一般死相极惨。” “并且,她这会子魂魄不稳。” “什么意思?”说起卫静姝来,一向不信鬼神的李君澈神色一肃,再没得方才那般的玩笑之意,心头没得由来的一紧,无端想起卫静姝曾葬身火海的梦境来。 “就是那个意思。”戒律道。 李君澈面色阴寒,盯着戒律瞧半响,他不信鬼神,也不想卜劳什子卦,窥视甚个天机的,哪怕他得了卫静姝的生辰八字也从未想过要去卜一卜两人八字是否天作之合。 可这会子事关卫静姝,他又心思动摇。 纠结半响,终是道:“文和二十七年,冬月十六,巳时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当真要爷亲了才消气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让卫静姝去求签,她便当真去了。 方才同李君澈一道也未进正殿,这会子跟着香客一道进了正殿,还未跪上蒲团,便先瞧着那些个泥塑的佛像,忍不住心里直发慌。 殿内的香火味呛得人眼泪直流,卫静姝这会子才想起自个是死过一回的人,越发不敢面对这些个佛像,忙又从里头出来。 说来也怪,她这几日在后院住着也未有甚个异样,可一瞧见那些个佛像便周身难受。 初十寸步不离的跟着,见她神色异样,还问一回:“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卫静姝摆摆手,只道:“我闻不得这些个烟火味。” 又道:“我还是回后院吧。” 说着便急急离去,当真不敢多待一刻。 李君澈还在同戒律说话,听闻卫静姝回了后院,点一点头,算是知晓了。 戒律此时面上已然恢复无波无澜的神色,语气淡淡:“说来,也算好事,总比死局好。” 李君澈双手负于身后,抬头望着前头的那棵菩提树,也不知想甚个,沉默半响这才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你给我卜一卦姻缘。” 戒律…… 卫静姝从正殿回到后院,借着身子不适,躺着歇了会子,这才觉得缓了过来,心里那股子慌乱也散了去。 李君澈从戒律那儿告辞,无声的进了屋,卫静姝正睡眼朦胧的,见他进屋不过看得两眼,复又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午膳的时辰都已经过了,外头的太阳挂得老高,极是晒人。 李君澈正坐在窗柩下出神,手中的册摊开来,半响都不曾翻一页。 卫静姝翻了个身,盯着他的侧脸瞧得半响,却是忍不住噗哧一笑,总觉得他们这般,好似多年的夫妻一般。 闻得笑声,李君澈这才转过头来看她,将手中册一合,笑道:“你醒啦。” 完全不曾戒律给他的那些个情绪带出来。 卫静姝被抓包,藏着那些个小心思羞红了脸,点点头,应得一声。 复又唤他:“君澈。” “嗯?” “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吗?我感觉好饿呀。” 李君澈…… 午膳还是初六下山去买回来的,老早便送了回来,不过因着卫静姝还睡着,便在厨下温着。 这会子卫静姝说饿了,李君澈便冲外头喊得一声,不多时,膳桌上便摆满了。 虽是清淡的饭菜,可比起寒山寺那些个清汤寡水来,卫静姝也满足得很。 李君澈一边同她夹菜,一边叮嘱她:“吃慢点,又没人同你抢。” 又道:“多吃点,你这身子还得多将养。” 卫静姝无暇顾及他,拨了拨头上的乱发,连连点头。 李君澈瞧见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替她发愁,还吃着饭又叫人去催一催赵喻娇。 复又道:“我让喻娇给你寻两个会梳头的丫鬟,到时候你带回京都去用。” 卫静姝这几日连铜镜都未照过,只晨间起身抿发才想起自个这头短发,这会子听李君澈提起来,才有些着急:“那你得叫她寻手艺好的,不然我日后怎的见人?” 她离了卫家的船只这许久,本就难遮掩过去,若是再顶着这么个头发回去,不伦不类的,就是她再能说会道,也圆不过来。 也幸得李君澈心细,事事替她想全,不然等回了京,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李君澈替她将额前的乱发拨到脑后,应得一回,打量一番又道:“虽是短了不少,不过只要手艺好,发髻梳好了,再用首饰遮一遮也瞧不出来。” 又问她:“一会日头小了,咱们便要下山了,你身子可还撑得住?” 卫静姝下意识的捂住伤口,点点头。 王扶柳的医术也不是盖的,这几日虽不待见她,可也尽心尽力,虽是未好全,却只要小心点,也同寻常人无甚差别。 李君澈将她神色打量一番,还是有些不放心,蹙着眉头思忖半响:“我原先想把扶柳给你,可又怕太招人眼,只能等日后回了京,再想法子给你寻个靠谱的在身边。” 他这副唠唠叨叨的模样,谁能想到同青州那个杀伐果断,阴谋诡计耍得得心应手的世子爷是同一个人。 卫静姝瞧着就好笑,夹了一筷子青菜叶子往他嘴里一塞:“吃饭就吃饭,哪儿那么多话的。” 李君澈含着青菜叶子,满脸无奈,却也嚼了下去,笑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上回塞爷吃臭干子没吃到教训?” 跟着眉头一挑,越发痞气十足:“还是说,你本就想再吃点教训?” 卫静姝一愣,随即想起那回李君澈将她拖进小巷里头亲嘴的情绪,咧嘴笑了笑,忙抱着碗挪了挪娇臀。 可她再快,哪里有李君澈手快,娇臀还没挪开,便叫他圈了满怀,坐到他腿上。 卫静姝手里还捧着碗呢,就叫他勾了下巴。 她这小心脏噗噗狂跳不止,想着一会要羞羞的亲嘴,脸色倒是先红了起来。 可惜,李君澈打量一番她那沾着油水的小嘴同下巴,到底有些嫌弃的下不了口。 只往她娇臀上拍得一把,轻咳一声:“吃饭罢。” 卫静姝嘴巴没被轻薄,娇臀上倒是受了一下,惊得弹跳起来,又羞又恼的骂一句:“你这人怎的这样呀?” 李君澈抬眸看她,故意逗她:“哪样?没亲着你,不高兴了?” “你,你……”卫静姝的确有些不高兴,可究其原因又没法说出口,只得涨红了脸,气哼哼的坐到李君澈对面去。 瞧着小媳妇散发的怨气,李君澈好心情的一笑:“你满嘴都是油,我下不了口,下次吧。” 卫静姝…… 一顿饭用完,卫静姝再没理过李君澈,说她小气也好,说她小性子也好,反正她就是不想理会他。 居然敢嫌弃她满嘴油渍,简直岂有此理。 李君澈逗她两回本想哄回来,没成想越逗越炸毛,索性笑一笑先去安排一会下山的事。 等他回来,这小东西还在生闷气,见着他便转过头去,好似看一眼都觉恶心一般。 李君澈真是操心死了,又怕她生这些个闷气气坏身子,日后不利于将养,便坐到榻边挨着她,问:“当真要爷亲了才消气?” “滚开。”卫静姝见他上来就说这些个荤话,哪里给他好脸色。 她是气他嫌弃自个,不是气他不亲自个好不好? 这两点她倒是分得清楚,可丝毫不觉得本来就只说明一个问题。 李君澈嫌弃她,没亲上来! 说起来,李君澈自个也是闲得没事干,时不时的总要逗一逗她,完了还得哄回去。 他叹口气,没皮没脸的道:“滚是滚不了的,这辈子都滚不了……” 说着又趁她不注意,将人一揽,捧着脸便亲了下去。 卫静姝的唇瓣清清凉凉的,带着些许苦荞茶的味儿。 李君澈起初还清心寡欲的,想着亲一亲便好,可不过片刻,他倒有些控制不住自个。 带着薄茧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卫静姝的后背,整个人心猿意马,唇上越发肆无忌惮,恨不能立时将卫静姝吞入腹中,融为一体。 卫静姝起先倒还硬气,挣扎一回,可到底招架不住,被他撩几下,便手软脚软,若不是搂得紧,说不准就得滚下去。 李君澈整个人崩得紧紧的,趁理智还未完全丧失前,立时松了手,喘着气,不发一语的往外头去散火。 卫静姝也没好到哪儿去,李君澈一起身,她便挨到榻上,面红心跳的,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直到日头有西下之势,李君澈的火气散了,这才从新踏进屋。 卫静姝重新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因着王扶柳刚同她换了药,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药膏的怪味。 见李君澈进屋,也没做声,跟个没事人似的捣鼓着方才五经给她送来的几朵野花,只面上还略有潮红。 李君澈轻咳一声,不客气的坐下来,往她那手里的野花瞅得一眼,问道:“可还喜欢?” 谁不晓得卫静姝是他的人,哪里敢往前献这些个殷勤,那几朵野花虽是五经送来的,却是他惊鸿一瞥,随意吩咐的一句:“这花不错,摘了给卫姑娘送去。” 五经送来的时候也不敢居功,自然要说是李君澈特特吩咐他送的。 卫静姝收了,自然也晓得他会子问的甚个,全当他送来请罪的,点一点头,有些倨傲的应道:“马马虎虎的。” 李君澈忍不住低头一笑:“走罢,趁这会天时未黑,也没热得慌,正好下山。” 又问她:“行囊可都收拾好了?” 卫静姝闷声应一句,左右也不过两身王扶柳替她置办的衣裙,也无甚个可收拾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李君澈在前,卫静姝捧着花在后头,与他保持三两步。 李君澈会出意来,特特等她走到跟前来,伸手便牵住她。 卫静姝一愣,臊得面红耳赤,忙挣扎几下,骂道:“一天到晚的没个正行,这还是在寺里头呢。” 李君澈低头看她,手上却是拽得紧紧的,眉眼里皆是笑意:“爷原先也顾忌这是寺庙,没敢亲你,可你生那么大的气,非让爷亲了才算。” 卫静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岳父大人这名儿取得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距离寒山寺五里处便有码头,李君澈安排的船只便泊在那儿候着。 卫静姝一件薄披风从头罩到脚,只余得一双眸子,出了寒山寺便叫软轿一路抬着上了船。 船只不大,看着也简陋,可船上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卫静姝本就身子未好全,虽是坐轿,可颠得一路也是难受,一上船便觉困乏得厉害,挨着枕头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李君澈来看过她一回,跟着便又换了便装下船一趟。 卫静姝醒来时,天都暗下来了,船舱里也未点灯,黑漆漆的也瞧不甚清楚。 只得外头偶有说话声传进来,她竖着耳朵听到李君澈的声音,这才喊得一句:“世子爷?” 外头说话声一顿,随即船舱的门被推开,李君澈举着一盏油灯走进来。 “睡醒了,可有舒服点?” 榻上挂着纱帐,卫静姝坐起身来,点点头,又怕他瞧不见,开口道:“好多了。” 李君澈应得一声,上前几步搁下油灯,又将纱帐撩起,挂在铜钩上:“起来吃点东西吧。” 又道:“我已经给卫三爷送了信过去,船只明天出发,在河道上行两天,便能赶在到达通州之前与他汇合。” 卫静姝裹鞋的脚一顿,闷闷的应了,却坐在榻前不动。 李君澈见她神色恹恹就笑:“怎的了?还未离开就舍不得了?” “谁说的。”卫静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道:“日后进了京都,咱们还能见面吗?” “自然能的。”李君澈牵着她的手起身,又举了油灯带着她行出去,边行边道:“毕竟爷是要将你娶回家的,哪能不见面。” “正经点行不行呀。”卫静姝本就对李君澈旧情未了,此番又同行这许多日,那些个旧情不但没忘,还添了新的,不过姑娘家不好承认罢了。 此番不过两日便要别离,她心里自然是不太舒服的。 李君澈顿住脚步,回头看卫静姝,一脸郑重的开口:“沅沅,我说都是正经话,你不要当作玩笑听过便是。” “爷说了,你这辈子只能嫁爷,今岁嫁不出去便明岁嫁,除了爷,别的男子,你想都不要想。” 又怕她不吃教训便不放在心上,脚步一抬,俯身便咬在她耳尖上。 卫静姝吃痛,还未来得及推开,便又叫他搂住。 牙尖细细磨在她耳边,直到有些血腥味这才住了口。 问她:“痛吗?” 卫静姝痛得眼圈都红了,含着泪包点点头:“痛。” 李君澈一笑,伸手给她捏了捏:“痛才能长记性,可会可长了?” 卫静姝可怜巴巴的,抹了一把鼻涕控诉道:“不长,我不才愿意嫁给你,老是欺负我。” 眼见李君澈磨牙看过来,又自打脸,讷讷的道:“除非你以后都不会欺负我。” 李君澈勾唇一笑:“应承就好。” 至于欺负不欺负的,日后再说,他都还没开始欺负呢。 两人说定,便不再提此事,一个是不好意思没脸往这上头讨论,另一个是觉得已经定下的事也跑不了,没甚个好说的了。 两人一道用了晚膳,便挨着窗喝茶吹风。 先头还有初十同王扶柳等人进进出出的汇报事儿,吵吵闹闹的也不觉得甚个,等人都走尽了,船舱里头静悄悄的,卫静姝便坐得有些不自在了。 李君澈手头也无甚个事体,见她那不安生的模样就笑,随意的操起手边一本册来:“你一向喜好看戏听的,今儿时辰还早,爷戏是不会唱,不过故事倒能跟你念一段。” “你会说?”卫静姝眼眸亮晶晶的,立时安生了。 一时间又觉得自个前世对李君澈的了解简直太少了,这一世的他总是能带给自个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会庖厨,想不到,如今还会说,当真是全能得不行。 她坐直身子,满脸期待:“那你开始说吧,总归我方才歇了一觉这会精神得很。” 李君澈将手里的册翻得几页,应得一声,头都未抬,便开始念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卫静姝…… 这是诗经里头的一段,李君澈照着念完,这才觉得有意思的道:“原来沅沅的名儿是取自诗经。” 卫静姝自打他念的第一句就开始黑着脸,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李君澈。 这叫说吗?这叫说吗? 偏生他恍若未觉,继续不要脸道:“岳父大人这名儿取得好,日后咱们生了孩子,还叫岳父大人赐名。” 说着又翻了翻手上的页,咋咋出声。 卫静姝满腔的热情同期待,尽数消失殆尽,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李君澈,你这个蠢货。” 说完便蹭的一下起身,绣花鞋踩着木板,蹬蹬蹬的跑回了自个歇息的船舱。 李君澈哈哈大笑,那笑声跟在卫静姝身后荡漾不绝,听得出甚是愉悦。 …… 王扶柳隐在暗处,叫那一连串的笑声刺得眼儿都红了,她就没见过李君澈甚个时候笑得这般开怀的,也只有同卫静姝在一道时才这般。 初十巡视一番过来,见她还立在那儿,便往那亮着灯的船舱看得一眼,声音冰冷的道:“爷让你明儿去青州,听喻娇公主安排。” 王扶柳正伤心,闻言猛的抬头:“爷同卫姑娘的伤都还未好全,让我去青州做甚个?” 初十面无表情的看她,没头没脑的开口:“不要当爷甚个都不晓得,爷让你去青州,自然有他的打算。” 王扶柳瞬间面色发白,不可置信的咬着唇,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她已经表现得极为冷淡了,没曾想,他还是看出来了,并且做出这样的安排。 这不是单单对她的敲打,还有对众人宣示主权的意思。 卫静姝当真在他心里不一样,同所有人都不一样。 王扶柳想清楚这其中的厉害,整个人瘫坐在地,是她糊涂了,主子便是主子,下属便是下属,一旦生了异心,便只能越行越远。 初十斜睨她一眼,到底好心提醒一句:“人,贵在自知。” 说完便抬脚离去。 第二日一早,王扶柳还给卫静姝换了一回药,这才拿着包袱同初六一道往青州去,任何人都不曾惊动。 船夫撑杆离岸,往北而行。 李君澈同卫静姝两人吃饱喝足,闲得没事干,便又将棋盘搬出来,要继续交卫静姝下棋。 卫静姝唬得脸色发白,哀声连连:“世子爷,你就放过我吧,我的伤还没好呢。” 李君澈动作利落的摆了个残局出来,头也不抬的道:“不碍事,你伤的是胸口又不是手。” 顿一顿,又道:“实在不行,爷念棋谱给你听也成。” 卫静姝瞪着眼儿…… 只觉身心都受了摧残。 卫静姝压根就不是下棋的料,撒泼耍赖装可怜的,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肯同李君澈下棋。 李君澈拗不过她,退得一步,点一点头:“行吧,那你念棋谱也爷听。” 卫静姝…… “还有别的出路吗?” 当真是一场苦情戏白演了,绕了那么大个圈子,没想到李君澈还这么执着。 李君澈好棋当真不是一日两日的,卫静姝不同他下,他自个便左右手各执一子,闻言从棋盘上抬起头来。 伸手往她额间一敲:“爷虽未正儿八经的收你做徒弟,可日后叫别个晓得你那棋艺是爷教的,爷也抬不起头来。” 卫静姝捂着头,撅着嘴儿,满心的不愿意:“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教过我棋艺。” 又道:“再说了,我又不是卖艺的,犯不着同自个过不去,非得跟人家拼甚个棋艺。” 她这话,说得甚有道理,当真还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李君澈眉头一挑,好笑的看着她,将手里的棋子随意往棋盘一搁,认真道:“沅沅说得也有道理。” 话毕,卫静姝的唇角一勾,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又听他道:“那你去练字罢,你那一手狗爬式是当纠一纠,虽说日后不必同人家拼甚个法,可写个帖子甚个的总不能叫别个代劳。” 卫静姝…… 船行不缓不急,河面平静,防卫严实。 卫静姝深呼吸三回,才将那股子怒气压下去,扯着面皮要笑不笑的道:“既然世子爷这么说了,那我就去写字好了。” 又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李君澈也没了下棋的兴致,以手做拳撑着下巴,笑看她:“哦,有甚个要求?” 卫静姝不客气道:“是这样的,听闻世子爷的字写得极好,不如便同我写个字帖,好叫我日日临摹着,也趁机纠一纠那狗爬式,日后写个帖子甚个的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她这是挖坑给李君澈跳,日日都临摹着,若还是写不好,岂不是丢他的脸? 卫静姝那些个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李君澈,一眼就叫看穿了。 他勾唇低低一笑,大手一挥,甚是大方:“好。” 说着便当真着人收了棋盘,摆上文房四宝来。 卫静姝殷勤得不得了,亲自替他磨墨。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捻笔沾墨,一气呵成的写了六个字下去,这才收了笔:“你功力浅,先从这几个字练起,等有了成效,爷日后再特特替你写一本字帖。” “呵呵……”卫静姝端着假笑,磨牙擦掌,恨不得一拳将李君澈打死。 李君澈落笔六个字,也没写别的,就写着: 李君澈! 李子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还是相当手下留情了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虽是临摹字迹,可到底是男子的名讳,卫静姝乃姑娘家,若是日日写着,且先不说叫别个瞧见不好,就是李君澈那尾巴便是要翘上天。 卫静姝痛定思痛,索性耍起赖来,抬手往心口一捂,先夸上一句:“世子爷这字写得真好。” 跟着蹙眉道“就是我这伤口突然泛起疼来了,周身觉得难受,一时半刻怕是动不得笔了。” 又装模作样的哼哼两声:“自打受了伤,这身子便不太好,我先去躺会,世子爷自个玩。” 说着便抬步要走,当真片刻不停留的。 就她那点儿演技,李君澈一眼就看穿了,却还陪着她演,眉头一拧就将人打横抱起,面上瞧着焦急,心里却在憋着笑:“这可不得了,你身子弱是当小心着些。” 说着将人抱到美人榻上,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碰巧扶柳又不在船上。” 来回踱步,思忖一番:“这样吧,扶柳走时留了些膏药,我拿来给你换上,这天时热得狠,万一感染了伤口也是不得了的事儿。” 他那演技十足在线,将卫静姝唬得一愣一愣的,连插话都寻不到机会。 眼见李君澈转身要走,立时便着急了,蹭的一下坐起来,一把从后头将人扑住:“别别别,不碍事的。” “世子爷金枝玉叶的,哪能劳烦你,我,我歇会子就好了……” 李君澈背对着卫静姝,叫她抱得满怀,整个人憋得内伤,转过身来却还一本正经。 “不劳烦,我们沅沅身子紧要……” 卫静姝急红了眼,只当李君澈当真要同她换药,哪里还装得下去:“只要我不写字就没得关系,一写字肯定疼……” 一抬眸对上李君澈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又心虚得不得了,瞬间败下阵来,低着头讷讷的道:“我这会觉得又好些了,写几个字也还是可以的。” 李君澈眉头一挑,又故意问她:“当真没事了?不用爷给你换药了?” 卫静姝委屈巴巴的撅着嘴,轻哼一声,站起身来,不情愿的挪到案前:“当真,没事了。”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李君澈不老,但是辣,卫静姝在他跟前几乎没得胜算。 船只不急不缓的行在河道上,带着些许腥味的河风透过窗柩吹进来。 卫静姝提笔伏案,一笔一划的临摹着李君澈的名讳,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手上没力,笔序不顺……”李君澈唇边含着笑,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敲,不由分说的弯腰,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嫌弃:“听说岳父岳母都是满腹诗的才子才女,怎生的女儿却连字都写不好。” 卫静姝的手被他整个包在掌心里,只觉得面热,眼睛盯着那晕染开来的墨迹,不满的轻哼一声:“那你还不是照样喜欢。” 李君澈一愣,随即笑意荡漾开来,这话,还当真没法反驳。 他就是喜欢,没道理的喜欢。 握着卫静姝的手,认真的将“李君澈”三个字写了一回,初十便进得船舱来,冲他眼神示意一番。 李君澈点点头,应得一声,又将“李子修”三个字教一回,这才揉了揉卫静姝的发顶:“你先写着,爷先去处理点事儿,一会回来检查功课。” 卫静姝绷紧的身子立时松了下来,眯着眼儿笑笑,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着急的,你晚些来都不打紧。” 那模样,当真恨不得他不要回来了才好。 李君澈无可奈何一笑,也不多留,带着初十便出了门,往议事的舱房而去。 眼见人出了门,卫静姝忙将手中的笔一扔,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哼哼两声:“写个屁。” 说着便拽起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起身挨到窗柩边,欣赏起河道上的风景。 只可惜差强人意,此时船行正处河中央,河水清清,一眼望不到头,哪儿能有甚个风景可瞧的。 她挨着窗柩发了会子呆,觉得甚是无聊,还重新落坐到案前,才提起笔又觉得无兴致,叹得口气,只有一笔没一笔的在纸上乱画。 四瞅着时辰送药进来,眼见卫静姝一通乱画,就咧嘴一笑:“姑娘这是无聊的吧。” 他是个会来事的,早些时候便见卫静姝不摆架子,自是说起话来也极是随和。 卫静姝瞥得四一眼,放下笔,端起将将温热的药汁,便一饮而尽,末了这才无意识的问道:“照这个速度甚个时候能到通州?” 四也不瞒她,老实道:“明儿夜里就能到通州。” 明儿夜里就能到通州,而卫静姝要在到达通州之前便得同卫启汇合,也就是说,过得明儿午时,她同李君澈若要再见,便只能是在京都了。 心里顿时一空,卫静姝望着李君澈写的几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日后进了京,她便有了约束,哪儿能轻易出门,便是能出门也未必能同李君澈再见。 这些个时日,虽觉这人恼都很,可是真要别离了,她到底还是心有不舍的。 一时间只觉胸腔闷得难受,卫静姝将药碗一搁,趴在案上神色怏怏的,便再没话说。 四不知她心中所想,边收拾药碗边道:“爷让厨下炖了盅参汤,姑娘是这会用还是等会再用?” 卫静姝这会子哪里还有胃口喝甚个参汤,摆摆手道:“喝不下,让厨下给你们爷送去罢。” 四忙道:“姑娘可别为难小的了,爷特特让人给姑娘准备的,要是真送过去,爷还不把小的被扒了。” 他说得有趣,卫静姝便也忍不住一笑,可随即眼珠子又一转,问道:“你们爷平素喜欢吃甚个?” 她倒是有心,想着给李君澈做样他爱吃的,也全了自个的心思。 可一问她便又打了退堂鼓,李君澈这人嘴挑,四认真报出几样菜名来,有大半都是她连听都未曾听过,更别说做了。 四只当她随口问问,说完了又道:“其实爷这人不讲究的时候也有,在外头一个馒头,一碗面食他也不挑。” 卫静姝翻了个白眼,饿都要饿死了,还轮得到他来挑吗? 可随即又是一笑,问他:“我会做汤圆,你问问厨下可有无食材,我想做点儿。” 四脑子转得极快,瞬间便明白这其中意思,忙应得一声,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退下。 这事儿事关李君澈,四办得极快,不多时便来回复。 “回姑娘,厨下没那么多食材,若要做汤圆怕是得靠岸采买。”又同她出主意道:“姑娘会做扁食吗?扁食倒也容易做。” 卫静姝也不是当真会厨艺,做汤圆甚个的不过是厨娘将东西都准备好,她搓圆了便算。 扁食她道没做过,可也吃过,想着怕也同汤圆一般不算难,便也点头。 四人精似得,忙笑嘻嘻的应了,立时让厨下将东西准备好送到舱房里,又怕卫静姝不会,还让厨娘一道跟着。 做扁食的确也同做汤圆无甚区别,无非便是将馅料用皮裹了。 厨娘教得一回,卫静姝一知半解,却也能做出来,虽是丑了些。 一个下午,她便做了两碟子扁食,还累得头晕眼花的。 李君澈也不晓得是同什么人商议大事,直到月亮都挂起来了,都还未出来。 卫静姝起初还想等他尝尝,可后头挨不住了,这才叮嘱四一声:“你们爷还未用膳,一会……” 四笑得见牙不见眼,会意的点头:“姑娘放心,姑娘放心……” 他一定会把卫静姝今儿下午那些个劳动成果都捧到李君澈跟前的,不论好吃不好吃,反正他们爷肯定高兴是真的。 直到月上中天,李君澈这才拖着满身的疲惫从那间议事的船舱里头行出来。 四老早便候着了,一见着人,便狗腿的上前打扇,笑得谄媚:“爷还未用膳,怕是饿了吧。” 又道:“卫姑娘亲手做了些扁食,说是特特给爷尝尝的,爷要吃点吗?” 李君澈脚下不停,闻言倒是面上的疲惫之色去了大半,问道:“她亲手做的?” 四连连点头:“没错,厨娘教了一遍姑娘便会了,做了整个下朝,可是用心了。” 李君澈都能想象到卫静姝翘着兰花指,蹙着眉头下厨的模样了,忍不住一笑,也不嫌弃:“煮碗来尝尝。” 案上还乱七八糟的放着卫静姝白日里写的鬼画符,李君澈捻起来瞧得一回,没得一张正儿八经的,他也不觉惊讶,反倒忍不住一笑。 这丫头能按常理出牌才怪。 他坐在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批注。 不多时四便将煮好的扁食端了上来,鸡汤打底,上头缀着葱花,乍然一看倒也还像那么回事。 李君澈搁了笔,笑得一回,拿勺羹舀了一勺,顿时满脸的无奈。 虽说是吃的,也不讲究甚个卖相,可未免也太丑了点。 不过想想,卫静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做到这份上,也没甚个好嫌弃的了。 他将一碗扁食尽数吞入腹中,到底不曾浪费卫静姝的心意,心里却想着,若是日后成了亲,这样的“惊喜”得有多少? 可随即又是一笑,相比着小丫头在自家亲爹的吃食里头投毒,而对自个只是卖相上的摧残,还是相当手下留情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爷可是被你拽在手心里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屋里头未点灯,黑漆漆的,卫静姝睡到后半夜觉得有些凉意,迷迷糊糊的呢喃一句便翻个身。 半梦半醒间突闻一声闷哼,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满身戒备:“谁?装神弄鬼的……” 三更半夜潜进卫静姝房里的李君澈,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不成想这小丫头一个翻身便又闹得他周身火气,只得无奈轻咳一声:“是我。” 不等卫静姝发怒,又提醒她:“我觉得你一个姑娘家的,睡姿好歹应该优雅些许。” 此时此刻的卫静姝好似一条八爪鱼般,手脚皆搭在李君澈身上,若不是晓得她当真睡着了,他必然要当这小丫头是故意诱惑自个。 李君澈自认为自个算不上甚个正人君子,受得如此诱惑却还能忍着坐怀不乱,当真对卫静姝是真爱了。 卫静姝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上头,她猛的坐起身来,不由分说的便朝着李君澈的脸一圈打下去。 嘴里骂道:“你还要点脸吗?姑娘家的被窝也敢钻。” 李君澈吃吃一笑,伸手将她的小拳头包在掌心里,微微用力便将人拉到怀里:“爷是痴情人,不是甚个姑娘的被窝都钻的。” 明儿他便要将卫静姝交到卫启手里,若想再见,少说也得七八日,他也是心里煎熬,辗转难眠才做出这等小人行径来。 “快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卫静姝被他圈在怀里,挣扎几番,却依旧动弹不得,小脸儿涨得通红,只觉李君澈越发得寸进尺了。 平素拉拉手亲亲嘴也就罢了,如今连她被窝都敢钻,若是叫别个晓得,她日后哪里还有脸面活。 “不放。”李君澈将脑袋隔在她肩头,跟个孩子似得撒娇:“明儿一过便得好些日子才能见到你了,让爷抱抱吧。” 卫静姝闻言一顿,周身怒气顿时散了大半,果然不再挣扎,却还是满心气恼的道:“你也太不像话了,若是传出去,我日子可如何做人。” 话音将落,李君澈张口便咬住她耳尖,听她吃痛轻哼一声,这才带了些许寒气:“谁敢传,爷要了他狗命。” 整艘船皆是他的人,就连船夫厨娘也都不是一般人,等得他所用的,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敢传小话出去,只怕连死都不晓得如何死。 李君澈身上带着些许他自个觉察不到的霸气,没得由来的得了卫静姝的信任,她眉目一低,却还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叫人瞧见也不像话呀。” “怕什么,瞧见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李君澈勾唇一笑,越发将她搂得紧。 叹气道:“爷病了。” “怎么了?是伤口未好,还是累着了。”卫静姝一听,忙伸手探向他额头,也没得心思去计较他三更半夜钻自个被窝的事儿了。 李君澈素来对外称体弱多病,这些时日他又连连受伤,卫静姝自然没多想,当真以为他病了。 “不是。”李君澈摇摇头,抓了她的手从自个头上移到心口:“相思病。” “你还未走,便犯了。” 葱白似的玉手,挨在他滚热的胸膛上,只感受到那颗心“噗噗”的狂跳。 卫静姝面色一红,往他胸口便是捶:“没个正行。” 惹得李君澈哈哈笑。 他在卫静姝额上,轻轻一吻,也不逗她:“好了,夜深了,早些睡吧。” 又怕她多心:“爷就是舍不得你,想抱抱罢了,你放心,没成亲前,爷不会逾越的。” 卫静姝翻了个白眼,还没逾越?真要论起来,光是拉手,亲嘴,搂抱的,就够浸猪笼的了。 可离别在即,她到底没拒绝,只低低应得一声,便任由他抱着。 只是两人本就互生情愫,此番怀抱而眠,又哪里真酝酿得出睡意。 卫静姝的额头挨着李君澈的下巴,羽睫微微煽动,挠得他下巴痒痒的,终是惹他无奈一笑:“怎的,爷坐怀不乱,沅沅倒是先乱了?” “乱你个头。”卫静姝没好气的骂一句,闭着眼儿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君澈。 想了想又有些担心的问他:“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此番往京都去还得走几日,那些人若是再追杀你可怎么办?” 她是不晓得李君澈在青州干的那些事,自然也没人同她说,京都那头派了人过来,只当他这一路必然凶险异常。 李君澈也没有要解释意思,他胸膛贴着卫静姝的后背,整个人神色放松,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的乱发上,“嗯”得一声,轻笑道:“爷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还闹得满身伤?” 李君澈…… 见他吃瘪,卫静姝抿唇一笑,又翻了个身过来,小小声的问他:“你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两人前后受的伤,她的伤口虽结痂,却也还未好利索,这两日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又时不时的欺负她,便也没过问。 “不知道,伤在后背,我也瞧不见,你帮我瞧瞧?” 受伤对李君澈来说也算家常便饭,可这会子能卖会子惨便多卖一会。 说着还当真起身将榻前的油灯点燃。 卫静姝不太适应突然的光亮,眯着眼儿坐起身来:“我还不帮你看呢,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晓得吗?” 她穿了一袭月白的寝衣,面有微红,杏眸清亮,一头乱发胡乱的散着,瞧着倒有几分慵懒之意。 李君澈伸手解衣衫,笑得一脸痞相:“怕什么,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爷这身子早给你看,晚给你看能有甚个区别?” 夏日衣衫单薄,他本就穿着就寝的衣裳摸到卫静姝屋里头来的,这会子将衣裳带子一扯,便露了大半个胸膛出来。 卫静姝忙捂了眼儿,骂骂咧咧的:“谁跟你一家人了,谁稀罕看你了,快快快,赶紧把衣裳穿起来,本姑娘可不乐意对你负责。” 李君澈哈哈一笑,索性将上衣整个褪了,往卫静姝头上一盖:“你这小丫头翻脸倒是比翻还快,方才你自个说要看,爷才勉为其难的给你看,这会子又说不稀罕了。” 他那衣衫贴身而着,带着些许男子的汗味,还有他身上特有气息,也不觉得难闻。 卫静姝将衣裳从脑袋上扒拉下来,一抬眸便瞧见李君澈身前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淡了,有些却还特别明显,最新添的怕是腹部那儿的一道。 她半张着嘴,甚个都说不出来,一时间只觉心口闷得慌。 这些个伤如今瞧着已无甚个,可这背后的艰辛又哪里是她想象得到的。 卫静姝只觉得双眸涨得生疼,咬着唇儿半天才颤着声儿道:“你转过给我看看。” 后背最新添的那一刀,是为着她而受的。 李君澈本想逗逗她,可见她神色不对,忙收了玩闹之心,一把将卫静姝手里的衣裳扯过来穿上,唇边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吓唬你的,没什么好看的。” 又道:“我这人皮厚,有伤也早好了,哪里似你这小姑娘般细皮嫩肉的。” 眼见卫静姝眸子通红的,讪讪的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没头没尾的换了话题。 “爷吃了你今儿特特给爷准备的扁食……” 卫静姝眸子依旧发红,鼻尖发酸,见他转移话题也未追根到底,只盯着他等着下文。 李君澈顿了顿,逗她:“还可以,比起岳父大人,我们沅沅到底手下留情了。” 卫静姝…… “爷还以为你想毒死爷,好红杏出墙,没想到,沅沅还是心疼爷的。”他伸手拨了拨卫静姝那几根短发。 显而易见是在说卫静姝给卫仁做的点心里头下花生粉的事儿。 方才还觉得李君澈甚是可怜,可不过一句话,便又叫卫静姝觉得可恶起来。 她脸色一变,气得腮帮鼓鼓:“嫌弃就别吃,我当真是心慈手软了,就该毒死你的。” 给李君澈做吃食的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这会子叫他一逗,立时便觉得是自个一厢情愿,后悔得不得了。 自尊心受挫的卫静姝,立时便炸了,随手扯了床榻上的枕头便往李君澈身上扔去。 “滚出去,你这臭不要脸的。” 她这小嘴儿会骂人,可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两句,翻不出新花样来。 李君澈将那枕头接了满怀,哈哈笑两声,又顺着撸毛:“好啦,爷逗你的。” 又笑道:“你特意为我而做,我心中自然欢喜,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卫静姝撇过脸不理他,气得小胸膛剧烈起伏。 李君澈坐到她身边,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揽进怀里,哄道:“我们沅沅日后必定是贤妻良母,爷都恨不得立时将你娶进门了。” “谁乐意嫁给你了,光会往脸上贴金。”卫静姝哼哼两声,瞧着满心的不情愿。 李君澈笑得眼儿都眯一起了,捧了她的脸蜻蜓点水般一吻。 跟着又松了手,裹鞋起身,将案几上的小匣子取来。 “爷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不管你乐不乐意,反正你只能嫁给爷。” 说着将手里的小匣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枚玉牌来,那玉牌还是原来那一枚,却镶了个简单的金挂上去,用络子穿着。 卫静姝一眼便认出来,却还置气拿衣袖擦了擦脸,并不理会他。 看她那百般嫌弃的模样,李君澈就满脸黑线。 将玉牌吊着在她跟前晃得几晃:“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收起来了。” 卫静姝警惕的看着他,不做声,眼见他当真要收起来了,才急急忙忙的扑过去:“谁说我不要了,本来就是我的。” 李君澈将她接个满怀,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稳,万分无奈:“天哪,你是不是得少吃点,这个投怀送抱有点吃力。” 卫静姝面色一红,却也顾不得害羞,一把将李君澈手里的玉牌抢过来,不由分说的便套进自个的颈脖里头。 这样还觉不安全,想了想,复又隐进衣裳里头,贴身戴着。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丁点不拖泥带水。 李君澈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她鼻尖:“你呀,你呀……” 卫静姝轻哼一声,隔着衣料捂着那块玉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李君澈瞧着好笑不已,可到底未曾计较,只摸了摸她的耳朵,笑道:“原先你觉得耳坠子下订不够隆重,这玉牌便算爷加上去的订子。” 他上前一步,将人揽进怀里,挨着她的肩头,往她耳朵上吹口气,感觉到这小丫头明显的身子一震,勾唇一笑。 “那耳坠是我满心的情意,这玉牌,便是我的身家性命……” “沅沅,爷可是被你拽在手心里,成了你的人了,日后,你想耍赖可都是不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爷不过想让你睹物思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玉牌说是李君澈的身家性命,当真不为过,只不过卫静姝不知其真正用途罢了,便也只当他这话随口说说的,并不放在心里。 前世,李君澈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这玉牌是我的所有,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保管。” 后头,他的所有都在她这儿,唯独他不在。 前世种种,如今想来越发不甚真实,似梦似幻,飘飘渺渺。 卫静姝推得李君澈一把,身子一矮,钻进榻上,哼哼两声:“两件首饰就想把我订下,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不干。” 李君澈也没解释,笑着扑过去,抱着她躺了下来:“那沅沅觉得如何才算不便宜?” 又道:“爷这么个绝世的美男子都叫你擒在手里了,还觉得不满足?” 他这不要脸的模样,将卫静姝逗得一笑,叫他搂着也不挣扎:“呸,还绝世美男子呢,脸皮比城墙还厚。” 李君澈手臂紧了紧,也咯咯笑,没头没尾的道:“爷幼时也不甚爱读,却独独箭术极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卫静姝窝在他怀里,摇摇头:“为何?” “因为当爷一见到你,便对你一箭钟情。” 他这张口即来的情话越发炉火纯青,卫静姝眼珠子一转噗哧一声笑出来,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翻个身,笑骂一句:“登徒浪子。” 又道:“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回去才是。” 跟着便闭着眼儿假寐。 李君澈不为所动,笑了笑道:“爷空有满腔的才情,也就对你才施展,如何就是登徒浪子了。” 又同她打商量道:“沅沅,让爷今儿睡这里吧,明儿一过,爷再想见你可是比登天还难。” “不行。”卫静姝斩钉截铁的拒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李君澈立时满脸委屈,却依旧一动不动的,学着卫静姝的模样,嘴巴一撅,耍赖道:“爷不管,反正今晚爷要跟你睡,你赶也赶不走。” 他这泼皮无赖的劲头简直刷新了卫静姝的三观。 说好高冷傲娇的世子爷呢? 卫静姝当着拿他没办法,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玉牌,到底败下阵来:“好吧,但是天亮之前,你必须神不知鬼不觉的滚出去。” “好。”李君澈咧嘴一笑,忙应下,至于天亮的事儿,自然是天亮再说。 卫静姝身子未好全,打了个哈欠,不多时便觉得困意袭来,圈在李君澈的怀里便睡了过去。 李君澈却久久没得睡意,只将卫静姝翻过来面朝自个,撑着脑袋就着微黄的灯光看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卫静姝半梦半醒间,迷糊的呢喃一句:“我不想要你的所有,只想要你罢了。” 他神色一变,只觉心中一阵没得由来的刺痛。 伴着这种刺痛感李君澈渐渐失去意识。 大雪飘零,寒风刺骨,山中银装素裹,一眼望不到头。 李君澈茫然四顾,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往一个他不知晓的地儿走去。 鼓起的坟包满是积雪,上头的野草也叫压塌了去,冰凉的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字,可入目的只得“李君澈”三字。 李君澈捂着心口猛的后退一步,整个跌在雪地中,是惊惧也是不可置信。 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他的坟会在这儿。 分不清梦境,也分不清现实,只心中狂跳,万分不甘,他这一生还有许多事儿未了,还有许多筹谋不曾实现。 耳边传来一阵阵敲打木鱼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得他整个人晕沉沉的。 他听见自个带着宠溺的声音:“我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保管……” 卫静姝半梦半醒间的呢喃:“我不想要你的所有,只想要你罢了。” 戒律笃定的断言:“英年早逝,含憾而终,你的命格活不过二十六岁……” 这些个声音伴随着木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围着李君澈不停的打转。 “英年早逝,含憾而终,你的命格活不过二十六岁……” 这句话好似烙印般烙进他心里,满心的无助同恐惧,不安,滚滚而来。 …… “二十六岁!” 天色大亮,太阳光透过窗柩照进船舱里,河风吹过,带着些许腥味。 甲板上传来少女明快的笑声同说话声。 李君澈睁着眼盯着纱帐半响,这才如释重负般,狠狠呼几口气。 幸好一切都是梦! 榻边的小杌子上放着浆洗干净的衣裳,鞋子也在榻前摆得齐整。 李君澈坐起身来,穿好衣裳,套了鞋袜,一开门就瞧见卫静姝趴在船舷上咯咯笑,甲板上躺着几条垂死挣扎的鱼,四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 他双手负于身后,行到卫静姝身侧,感受到她的活力,这才觉得自个有些人气。 卫静姝侧眸瞧他一眼,哼哼两声又转过头去,说好天亮之前滚的呢? 她都睡醒了这人还睡得跟猪似得。 “这么多鱼要怎么吃?”李君澈拉住卫静姝的手,浑然不将她那小脾气放在眼里。 卫静姝手一缩,瞪得他一眼,小声的警告一句:“青天白日的,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瞧了多不好。” 李君澈眉头一挑,手上却是拽得紧,声儿不大不小:“个个忙得很,哪个有功夫看你。” 卫静姝…… 因着在河道上,日头一出便甚是晒人,李君澈眯着眼儿看得一回,丢下一句:“今儿午膳做全鱼宴。”跟着便拉着卫静姝进了船舱。 他腿长,又行得极快,卫静姝跟不太上,趔趄两步,一头撞他后背上。 “怎么的?这么几步路都要爷抱进去?”李君澈转过身来,笑一句,脚下步子到底缓慢下来。 卫静姝被撞得发晕,抬脚便往他小腿上踢去:“抱你个头。” 说着便甩开他的手,兀自进了舱房。 李君澈跟在后头便笑:“虽是勉为其难了点,不过给你抱抱也可。” 卫静姝往椅子上一坐,捧了案几上的茶碗,还未递到唇边,便叫他逗得一笑,摆摆手:“得了吧,一脸的油腻腻,送给我都嫌弃。” 复又催促道:“快些去洗漱,我还未用早膳。” 天儿一亮,她便醒了,眼见李君澈睡得沉,到底未吵醒他,只收拾干净去外头看四抓鱼。 因着下朝便要同卫启会合,她也空着肚子等李君澈起了身再一道用膳。 她之心思,李君澈都明,千言万语都不必说,他笑一笑便自去洗漱。 许是离别在即,又许是各有心思,今儿两人一道用早膳,却是出的安静。 五经进进出出的伺候二位用膳,都能觉得今儿气氛特别压抑。 一顿早膳下来,二人皆如同嚼腊般,甚个都无味道。 用花茶簌了口,卫静姝靠在窗柩上,举了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时不时的偷偷抬眸打量李君澈一眼。 李君澈正伏案写着甚个,起初倒也还绷得住,后头见她再打量过来,便抬眸将她抓个正着。 “想看便大大方方的看,爷整个人都是你的。” “呵呵。”卫静姝干笑两声,只觉面热,身上略有薄汗,手上团扇猛摇几下。 李君澈见她窘迫,忍不住勾唇一笑,复又低头继续写。 卫静姝怕被他抓去又临摹劳什子字,一直离得远远的坐着,只久了便又坐不住,咬着唇,涨红了脸问他:“世子爷,世间女子何其多,我又屡次拒绝你,你为何还这般执着呢?” 李君澈闻言,手上一顿,随即又神色如常,头也不抬的道:“太阳每日平均出现的时间为六个时辰,你可知晓为何这般长吗?” 他说得没头没脑,卫静姝只当他转移话题,撅着小嘴摇摇头:“不知。” 又问:“为何?” “自然是想让我们日久生情了。”李君澈道:“再说了,沅沅连爷的订子都收了,爷自当更加执着,好早日娶你过门才是。” 卫静姝…… 李君澈连写了几张纸,一张张的摊开晾着,待收笔之时,倒也有十来张。 他将未干的两张,用巾子按一下,吸去湿墨,这才都收拢起来,冲卫静姝招招手。 “你过来。” “干嘛?”卫静姝不甚情愿的,却还是挪了过去。 李君澈用匣子将写好的纸张装起来,递给卫静姝,笑道:“临别在即,也无甚个好送给你的,先头说了要给你写本字帖,这会就在里头了。” 卫静姝眉头一跳,忙将双手背到身后,嘴角抽了抽:“世子爷,冤冤相报何时了,我都收了你订子了,你就放过我吧。” 李君澈的字并不如他的人一般秀气,反添几分张狂,卫静姝是姑娘家,自然写不来。 前世,李君澈也曾写过一本字帖给她,是适合姑娘家的簪花小楷,她练了好些时候,自也有所成,不过是这一世对李君澈有些隔阂,这才特特隐了。 李君澈只当她当真无上进之心,无奈的叹口气,却也不勉强,拉着她的手将匣子放上去:“小没良心的,练不练甚个的由得你自个,爷不过想让你睹物思人……” “免得日日不得见君,郁出相思病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念着我如何欺负你亦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免得日日不得见君,郁出相思病来……” “你好大的脸面啊!”卫静姝嗤笑一声,低眸瞧着手里的匣子。 只觉犹如烫手山芋般,一时间也不晓得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收了岂不是叫李君澈得意,当真以为自个会拿来睹物思人;可若是不收,又有些舍不得。 李君澈将她那点儿小纠结都瞧在眼里,低眸一笑,边净手边道:“快些收起来,一会让五经准备一下,爷烤鱼给你吃。” 他那手厨艺也没几个人晓得,平素不展示出来,也就关键时刻拿来哄哄卫静姝。 卫静姝那些日子跟着他逃命,倒也一直记得他这好手艺,闻言立时眉眼一弯,爽快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又道:“我这就叫五经去准备,一会咱们午膳吃烤鱼,再熬一锅鲜鱼汤……” 那眸子亮晶晶的,方才那些个小纠结,早不复存在。 李君澈要烤鱼,四跟五经大眼瞪小眼的不敢相信,都当他哄卫静姝闹着玩,却也还尽心尽力的将他要的东西都找全了来。 夹板上热得慌,索性便将炉子搬进船舱里头,窗柩大开,再摆两个冰盆,倒也不算热。 四早上抓的鱼,挑了新鲜的杀好洗净,按着李君澈的意思放了调料腌好。 厨下也架了锅,煎上几条鱼,熬上一锅鱼汤。 上回李君澈在林子里头是用大叶将鱼包了放在火下煨熟的,这一回却是放在架子上文火慢烤,不多时便有香味传出。 卫静姝就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给他打个扇,一双眸子却全盯在烤鱼上。 烤鱼的香气蔓延在船舱里,她忍不住吸一吸,满脸的满足,又嘻嘻笑道:“其实,我要真嫁给你也不吃亏嘛,至少你做吃食比我做的好吃。” 李君澈斜睨一眼没皮没脸的卫静姝,沉默不语,昨儿那碗扁食…… 幸好是厨娘调的馅料! 鱼皮渐收,李君澈往鱼身上刷了酱,又时不时的撒些香料,瞧着色泽鲜艳,越发叫人食欲大增。 待鱼熟透,他将烤好的放在甜白瓷的碟上,还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烫”,便叫卫静姝捧了去。 也就卫静姝这般好哄,整些个好吃的便打发了。 船上鱼香四溢,四五经近前伺候,闻着香气愣是馋得不行,俱都到李君澈跟前讨了,打打牙祭。 李君澈不爱这些,多预了两条给卫静姝,余下的,便都赏了下去。 鱼儿鲜香却刺多,卫静姝吃得慢,李君澈便同她将余下未动的剔出刺来。 卫静姝尽数吃完,又喝了两碗鱼汤下肚,小肚子圆滚滚的,往美人榻上一靠便又有了几分睡意。 李君澈瞧她这模样,无奈的低头一笑:“当真是属猫的。” 卫静姝哼哼两声,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闭着眼儿便昏昏欲睡。 午时日头最烈,李君澈一碗鱼粥还未用完,初十便满身大汗的进屋,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着甚个。 卫静姝半梦半醒的见他起身出了门,想问一句,可眼皮子重,还未问出口,便又彻底睡了过去。 还有三个时辰便到通州码头,船只越行越缓。 李君澈坐在卫静姝边上,一下下的给她打扇,直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捏了捏她的小脸,唤她起身。 卫静姝正是好睡,叫他扰了清梦还有些脾气,小爪子“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腕上,没好气的嘟囔:“你真烦啊。” 李君澈勾唇一笑,又在她额间弹一下:“快起身收拾一下,再有半个时辰卫三爷便来接人了。” 卫静姝额间吃痛,闭着眼儿正想骂人,闻言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神色迷茫:“这么快?” 今儿吃得好,睡得好,除却晨起那会,余下时光叫她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茬了。 一抬眸望进李君澈深色的眸中,心里头那股子难过瞬间便升了上来。 李君澈倒是神色如常,揉了揉她的发顶:“快起身罢,喻娇送的梳发丫鬟已经到了,你这头乱发是当收拾一下。” 卫静姝摸了摸自个齐肩的短发,闷声应了一回。 两个小丫鬟一个叫揽月,一个叫摘星,瞧着同卫静姝年岁相当,手脚却甚是利落,听得李君澈唤一声,便低眉敛目的扶着卫静姝回了房。 赵喻娇不仅送了两个丫鬟来,还抬了一箱子衣裳首饰,皆是在青州之时同卫静姝准备的。 揽月打了水来伺候卫静姝净面,摘星便寻了套合适的衣裳伺候卫静姝换上。 卫静姝自打削了头发,便再无好生梳过髻,每日都只拿发带随意缠一下。 这会子坐到妆台前,瞧见自个顶着的这头乱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面红。 如此模样,居然还叫李君澈看了几日。 揽月梳发的手艺不错,拿篾子沾了头油给卫静姝通了一回头,这才又认真的给她梳髻。 因着头发短,便不好梳那些个姑娘家常用的发式,只将头发都梳起来,再用发冠遮住那些个发尾,若是不扒开来看,倒也瞧不出。 揽月梳发,摘星便同卫静姝点妆。 她本就生得白,只薄薄的扑上一层粉,淡淡的描了眉,抹了些许胭脂,最后才点上口脂。 一番收拾,倒也瞧着人模人样。 李君澈瞧见卫静姝的时候,正在喝茶,眼前光影一遮,抬眸便见卫静姝一袭玉色折枝半臂坦领上裳,下着累珠叠纱粉霞裙,称得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一头短发尽数梳起,金累丝缀红珊瑚流苏发冠叮咚作响。 见李君澈看得移不开眼,卫静姝一笑,将面上的白芍薄纱团扇挪开。 长眉入鬓,杏眸弯弯,面如朝霞,唇如殷桃。 李君澈眉目含笑,搁了茶碗站起身来,笑道:“沅沅仙女下凡,倒是爷捡了便宜。” 他的目光落在卫静姝身上,一瞬不瞬,揽月同摘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贴心的将房门也带上。 卫静姝叫他赞得有些面红,却也咯咯一笑:“我也这么觉……唔……” 话还未说完,便叫李君澈揽入怀中,将余下之言尽数截断。 唇上一片温热,口中是他霸道而又急促的掠夺,卫静姝压根站不住脚,一手抓住他腰间的衣裳,一手勾着他的颈脖。 夏日炎炎,李君澈一身火气压都压不住,揽着卫静姝的腰身,连连前进几步,将她抵在船壁上。 他的吻带着几分情意,从卫静姝的红唇上,移到面颊,复又落到颈脖,锁骨上。 船舱内温度升高,他越发觉得口干舌燥,无法自制,往她身前抓去。 卫静姝意乱情迷,眸中含着自个都不曾意识到的媚色,觉得身前一紧,忙恢复几分意识,拽着李君澈的衣襟,娇声软语喊得一声:“世子爷……” 李君澈的动作一顿,到底不曾继续,只将额头抵在卫静姝的额上,狠狠的喘着大气,半响,这才轻笑一声:“小妖精,勾得爷神魂颠倒,色令昏庸……” “那也只能说明你本身就是个色胚子。”卫静姝也气喘吁吁,身子半软,面色潮红,低眸敛目不敢瞧他。 两人相抱无言,半响匀过气息来这才分开。 卫静姝唇边的口脂花了一片,沾染得面颊上,颈脖上,锁骨上都是。 李君澈瞧着一笑,伸手捂了自个的唇,指尖上还有些许带着花香的口脂。 他忍不住又将卫静姝揽进怀里,轻笑:“当真是美人在怀,哪能真个不乱。” 卫静姝媚眼如丝的瞪他一眼,双脚微颤:“你,你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你你……” 羞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君澈却是哈哈一笑,掏了帕子将那些花掉的口脂轻轻拭去,又叮嘱她:“虽是去了京都见面不易,可你也要日日想我才是。” 卫静姝虽不知自个狼狈,却也猜想口脂定然花了,任由李君澈给她擦拭,闻言撅着小嘴轻哼一声:“你日日欺负我,还想我念着你的好不成?” “没关系,念着我如何欺负你亦可。” 卫静姝…… 卫静姝那张小脸,到底还是解救不了,重新上了一回妆。 再见李君澈时,便拿着团扇遮了半边面,就怕他一会又没得规矩。 李君澈哭笑不得,却再没得逾越的举动,只坐着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申时末,船只停在河道中央,一艘未挂徽记的船只与李君澈的船并列。 两船之间搭上过桥板。 初十忙安排人手严防,这才肃着脸往李君澈跟前报一回。 李君澈点点头,应得一声,拿起原先便准备的薄披风,将卫静姝从头罩到脚。 “卫三爷来了。”他熟练的给卫静姝系好带子:“我会晚你两日到京,倘若你听到甚个流言蜚语不必相信。” 又叮嘱她:“京都水深,比不得云州,你当收敛性子,事事小心,免得吃亏。” 他说得一本正经,卫静姝便觉得甚是压抑,离别在即的不舍全涌上心头。 她低着头,闷声应一句:“知道了。” 李君澈这时候也没法安慰她,只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日后闯了祸需要爷庇护的,便让揽月同摘星给你递消息。” 卫静姝撅了嘴:“我又不是惹祸精。” 过得半响,揽月在外头道得一声:“公子,姑娘,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这才收了声,四目相对,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李君澈勾唇一笑:“去吧。” 卫静姝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叫揽月同摘星扶着,跨了过桥板,上了卫家的船,不多时便入了船舱不见人影。 卫启站在船头,同站在窗柩边的李君澈拱拱手,甚个都未说。 卸下过桥板,卫家船只先行离去,李君澈站在窗柩边一动不动,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他这才冷着脸吩咐一句:“回青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姑娘我得回云州养养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家的船行得远了,再也瞧不见李君澈的船,卫静姝这才从窗柩前折回来,往榻上一倒,闭着眼儿就装死。 四冬几个大眼瞪小眼的,都不敢说话,这一趟虽是性命保住了,可突然多了摘星揽月两个,又觉得地位受到了威胁。 卫静姝装死,卫启也没空理她,直到日头下山,到得用晚膳的时辰,两人才坐到一处。 卫静姝一改往日,沉默不语,低头用膳,卫启却是端起三哥的架子来,盯着她瞅得半响才开口问道:“你就没得甚个要同我说的?” “没有。”卫静姝手上不停,嘴巴也不停,这两字还是挤出来的。 卫启坐没坐相,翘着腿抖几下,嗤笑一声:“看来你这些日子玩得乐不思蜀了,若不是三哥来接,怕是连自个姓甚个都不记得了。” 卫静姝本就心情不大好,卫启架子还又摆得十足,叫她心头大火,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按在膳桌上,搁了碗便毫不客气。 “我乐不思蜀不知自个姓甚名谁那也是给你惯的,你身为兄长老早就知晓了妹妹的行踪,却还无动于衷,稳坐泰山,这会子倒怪起我来了?” 她虽不晓得那日去石渔村寻人的是卫启的人,可李君澈到得厘州便同她说过给卫启递过消息的,她自然相信。 如若不然,卫启今儿又怎会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同李君澈汇合,将自个接了过来。 卫启也没料到多日不见卫静姝这小脾气越发见涨,成语也说得极顺口,当真还将他怼得无话可说,只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 他在石渔村没寻到人,没两日功夫李君澈便给他递了消息是没错。 之所以没有立时去将卫静姝接回来,也是有原因的,只这其中缘由不好同卫静姝说罢了。 此番叫她指责,他也没法同自个辩解,怪就怪自个多甚个嘴。 “吃饭吃饭。”卫启捻起筷子,夹了块虾仁给卫静姝,丁点不提方才的话题,只道:“还有一个时辰便到通州,下了船怕还得赶一个时辰的夜路进京。” 见卫静姝不做声,又尴尬的一笑,同她通气:“娘同静婉一早便进京了,对外宣称是你突然感染了天花,在途中修养多日,如今痊愈了才启辰进京,到时候你可别说穿帮才是。” 卫静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应得一声:“知道了。” 又问他还有甚个要注意的,卫启也一一说了。 兄妹两个同桌而坐,膳食未用多少,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船只靠岸,泊在通州码头。 四时先行下船去寻国公府接应的人同马车,再回来时便带了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同背着药箱的大夫。 那婆子姓万,乃国公夫人佟氏的陪嫁,见着卫静姝同李君澈便先端着笑行礼。 夜里头河面风大,卫静姝披了件薄披风,面无表情的端坐着,不过应得一声,并不热络。 卫启看得万嬷嬷一眼,复又将目光落到她身后的大夫身上。 笑得邪魅:“嬷嬷客气了,这么晚了,还让你来码头迎,辛苦了。” 万嬷嬷面上笑意不减:“这是老奴的本份,是应当的。” 又抬起头来打量卫静姝一回。 卫静姝本就身子未好全,心情也不大好,面上的妆容虽未卸,可叫船舱里头的微黄的灯光一照,便瞧出几分憔悴来。 万嬷嬷道:“老夫人自打晓得三姑娘病了,便时时刻刻的记挂着。” “这不,老奴出门时还将大夫都带来了。” 卫静姝前世在国公府也曾生活两年,对老夫人佟氏的为人自也有了解,闻言眉头一挑,只把玩着手中的团扇并不说话。 若是前世懵懂不知事倒也真当这位国公祖母疼她,可历经前世这位祖母的种种行径,她连不屑都懒得显出来。 万嬷嬷当她好说话,笑道:“姑娘让大夫摸摸脉,回去了,也好叫老夫人安心。” 又道:“姑娘这一病只怕清减了不少,老夫人特特让绣娘重新做了两套衣裳,一会老奴伺候姑娘换了,咱们也好欢欢喜喜的回府去。” 这万嬷嬷堆着笑,一通好说,瞧着是老夫人疼爱孙女日日记挂着,可暗里还不是怕卫静姝天花未好,进了府里头祸害他们。 这不,又是大夫在前头把脉,又是嬷嬷在后头观察还有无痘痂的。 卫静姝冷笑一声,将团扇拍在案几上,带着几分薄怒:“嬷嬷的意思是说,若是我身子未好全,还就不能欢欢喜喜的回家,是吧?” 她将“回家”二字咬得极重,虽未说老夫人一句不是,可听着却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万嬷嬷的笑意在面上一僵,只听说这位三姑娘性子跳脱好糊弄,倒也不晓得说话还这这般犀利,忙加深两分笑意,解释道:“姑娘哪里话,老夫人只是担心姑娘罢了,姑娘多心了。” 卫静姝轻笑一声,也不接话,只抬眸看得卫启一眼,不阴不阳的道:“三哥,幸好我这是捡了条命回来,若是半死不活的抬回来,只怕死了还得一把火烧了,连祖坟都进不去。” 说着又冲万嬷嬷冷哼一声,不发一语的起身叫冬青扶着便回了自个屋子。 万嬷嬷万万没想到,卫静姝瞧着年纪不大,却还是个刺头,几句话便说得她接都接不上来。 眼见人走了,这才又看向卫启:“三爷,老夫人也是一片苦心,三姑娘怎么能这样。” 卫启也看不起国公府的做派,卫静姝发发脾气,他自不好拆台,忍着笑,装模作样的道:“唉,嬷嬷理解一下,这丫头一病许多日,国公府连个问候都没得,此番又是大夫又是……” “她心里头也不舒坦罢了。” 万嬷嬷还有指责的话,倒也一时说不出来了,讪笑两声:“三爷说得对,是老奴考虑不周。” 天花那玩意搞不好就是要死人的,国公府得了消息哪里敢派人去问候,万一带了病回来,岂不是一府的人都没得个好。 不仅如此,就连余氏同卫静婉进京那会也都是在别院住了小半个月,让大夫确认没事,才准许搬回国公府的。 此番三姑娘病好要回京,他们也不能不让她回来,便只得派个大夫来守着了。 卫静姝因此真个发起脾气来,万嬷嬷身为国公府的人,也理亏站不住脚。 天色当真不早了,卫启见万嬷嬷无甚要说的,便吩咐四时:“去请姑娘出来,再不启程回去,只怕城门都要关了。” 卫启话音一落,四时便得命而去,万嬷嬷却是脸上又一僵,笑道:“不急不急,老夫人说姑娘身子将好,又是舟车劳顿的,便先在通州的别院住两日,等休顿好了,再回府也不迟。” 这是什么意思? 国公府怕卫静姝身子未好全,压根就不曾派马车过来接人,这一船的人同行囊,如何回京? 卫启眉头一蹙,纵然脾气再好,也耐不住国公府这般令人恶寒的做派,眉宇间瞬间便染上几分怒气来。 怎么的,让他们马不停蹄赶紧进京的是国公府,如今让暂居别院,不准进京的也是国公府。 这人都还未进京,倒是先来个下马威震慑一下,日后好为他们国公府做牛做马是吧。 卫启冷了脸,声音却无波无澜:“嬷嬷这话是祖母的意思,还是祖父的意思?”老太爷自然没得功夫来管这些个小事,不过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万嬷嬷到底一个奴才,哪里敢质疑。 面上崩不住,只道:“如今天黑,路也不好走,姑娘身子不爽利,暂居别院,也是为了三爷同三姑娘考量。” 卫静姝叫四时请了出来,正行到门口,将这对话听了个全,心中火气翻腾,讽笑一声:“姑娘我身子还未好利索,别院倒也不去了,免得折腾。” “还劳烦嬷嬷回去同老夫人说一声,姑娘我得回云州养养病,等病好了,便再回京都。” 顿了顿又道:“就是有些遗憾没能同姐姐见上一面,平白叫她担忧。” 说着不等万嬷嬷说话,便同冬青道:“送万嬷嬷同大夫下船,咱们这船明儿一早便启程回云州,嬷嬷同大夫在这儿过夜也不合适。” 又对卫启道:“三哥怕得派个人去同姐姐说一声,免得叫她白等一场。” 卫静姝嘴里的姐姐,便只得宫里头那位正得盛宠的贵妃娘娘卫静妍。 当初国公府信至云州之时,打的便是贵妃娘娘怀有身孕的旗号。 这会子,卫静姝又搬出这位贵妃姐姐来,万嬷嬷彻底崩不住。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气话,老夫人也是为着三爷同三姑娘考虑,姑娘怎的能曲解这其中意思……” 不等万嬷嬷说完,冬青便上前两步,请得万嬷嬷一回。 万嬷嬷涨得脸色通红,还要再说,卫静姝却是神色一变,冬青会意,立时便连拉带扯的将人都轰下了船。 万嬷嬷虽不是佟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可到底也有几分体面,自来不曾这般狼狈过,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无法,又怕卫家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主子当真说到做到,只得赶紧派人回国公府示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也学了他一身本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通州离京都卫家本来就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快马加鞭也得要大半个时辰才到。 派去传话的小厮进府,佟老夫人都已经准备歇息了,听闻是万嬷嬷那儿的事,又披着衣裳起了身。 传话小厮没跟着上船,具体的也不甚清楚,只隔着帘子将万嬷嬷交代的说了一回。 “嬷嬷说,三爷同三姑娘心里不舒坦,不乐意住别院,还说明儿一早就回云州去。” 佟老夫人脸色铁青,一掌就拍到案几上:“反了,这两孽障在云州被养得无法无天了。” 传话的小厮颈脖一缩,又道:“嬷嬷还说,三爷同三姑娘发了好大脾气,连贵妃娘娘都搬出来了。” “别拦着,让他们滚回云州去,滚得越快越好。”佟老夫人怒不可解,气得大气直喘。 她这许多年靠着卫静妍这个得宠的贵妃孙女,多得几分脸面,在国公府更是无人敢驳,自也养了说一不二的性子。 这会子听得小厮传话,只觉脸面尽失,更是怒火滔天。 佟老夫人气得没了理智,伺候她起居的孙嬷嬷倒是冷静,拂着老夫人的背给她顺气,等气消些许了,又捧了碗茶来,轻言细语道:“老夫人何必跟三爷同三姑娘置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两个无甚见识的孩子罢了。” 佟老夫人抿了口茶,神色依旧不虞:“孩子,这府里头的孩子多了去了,哪个跟他们两个似得。” 说着又叹:“当初我说让老三将孩子都留在京都,我给他教着,他偏不愿意非要带去云州。” “这也罢了,可你看看这两孩子被教成什么样子了?目无尊卑了,连长辈的话都敢不听,还敢威胁我。” 孙嬷嬷笑了笑未接话,只给佟老夫人顺气,过得会子见她平复些许,这才开口。 她也不说卫启同卫静姝的不是,只是道:“三姑娘病得这一场,又无父母在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能回家,心里自然有些偏激。” 佟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可她自个怕死,生怕卫静姝病未好全,回了府里祸害人。 可又不好意思明说,如今叫孙嬷嬷劝两句,到底神色缓了缓,才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她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三姑娘年岁小,想的自是不够全面,老夫人日后多提点提点便是。”孙嬷嬷道:“三爷虽不着调,可也不是胡闹的人,若是三姑娘身子当真未好,也不敢带着她回京来。” “老夫人倒也别同孩子们见气,说来说去,他们也不过是想回家罢了。” 孙嬷嬷自小便贴身伺候佟老夫人,知晓她性子,又惯会说话,不多时便将老夫人那满腔火气散得七七八八。 佟老夫人火气散了,人也冷静了下来,想一想也不是甚个大事,叹得一声:“罢了,罢了,儿孙都是债啊。” 又吩咐道:“让人去备马车,赶紧把人连夜接回来,免得说我苛待孙儿孙女的。” 孙嬷嬷眉头一蹙,觉得不妥,可瞧着佟老夫人的神色又将话咽了下去,只吩咐下去。 万嬷嬷那儿也不敢歇了,直将国公府的马车等来,听了上头的吩咐,又连夜上船去请人。 这回,脾气大的卫静姝连面都未露,还是卫启带着满身酒气,面色潮红的出来见了万嬷嬷。 万嬷嬷这回面上的笑意更加深,将佟老夫人的意思说得一回,道:“三爷,马车都已经备好了,还请三爷同三姑娘启程。” 又道:“老夫人这会子还未歇,等着三哥同三姑娘回家呢。” 卫启也不怪佟老夫人变卦变得这般快,闻言却是歉意一笑:“还得劳烦嬷嬷回去同老夫人禀报一声,三姑娘大病初愈,又舟车劳顿一番,已经扛不住歇下了。” “有劳老夫人挂心,我们兄妹明儿一早便启程进京。” 万嬷嬷简直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吐也吐不出,方才她可是事事考虑到三姑娘大病初愈,舟车劳顿的,这会子马车来接了,却又被自个的话堵了回来。 气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外头那般大的动静,卫静姝早叫闹醒了,冬青去打探消息回来,便笑嘻嘻的压低声儿的同她说的一回。 夸道:“姑娘今儿真威风,我瞧那嬷嬷脸都跟锅底灰似得了,却丁点不敢发作。” 卫静姝翻了个身,眼皮都没抬一下,轻哼一声:“坐得三日宝座,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光会在自家人跟前耍威风,正事来了屁都不顶一个。” 冬青还当她说的是那万嬷嬷也跟着点点头:“可不是。” 她却不晓得,卫静姝说得是国公夫人佟氏。 佟老夫人瞧着是让步,还不是暗地里折腾他们,三更半夜的,说是派了车出来通州接人,可等回去城门早关了,叫他们兄妹一通折腾还不是进不得城。 就算如此,别个也不会说是佟老夫人不懂体恤后辈,只会说他们兄妹蠢,自找的,好好的别院不住,非要在野外过夜,怪谁? 卫静姝平素瞧着不着调,可到底多活了一世,哪里会白白叫这老虔婆耍着玩。 这一夜,有些人睡得极好,有些人却辗转难眠。 天色还未亮,卫静姝便起了身,指名道姓的让摘星同揽月伺候她梳妆。 四冬打小便伺候卫静姝,这会子叫两个外来的插进来,她们倒显得没事干,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 卫静姝未睡够,坐在妆台前还打着哈欠,半瞌着眸子便吩咐道:“一会回府必然就得见老夫人,别张扬了。” 摘星同揽月原先就是赵喻娇培养出来准备自个用的,后头因着李君澈这才给了卫静姝。 两人年岁不大,可也叫赵喻娇养出了七巧玲珑心,卫静姝说了上句,她们便明了下句。 应得一声,便又将方才准备好的衣裳首饰俱都换了一回。 一袭藕荷色绡纱半臂齐腰儒裙,衬得身弱扶柳,头发依旧尽数梳起,只戴了两支普通的发簪,面上略微铺点粉,唇上点了淡淡的口脂,叫揽月再晕染一番,顿时便添几分憔悴。 周身首饰不过发间两支簪,极是素净,面上虽有脂粉,可一瞧便是特特掩盖病容的,还是未完全掩盖住的那种。 卫静姝对着铜镜打量一番,甚是满意,她这模样既不失礼,又将昨儿夜里那些个乖张收敛得干干净净。 就同那大病初愈,体弱得能随风飘走的娇小姐一般,让人满是心疼。 昨儿夜里闹得那一出,卫启也晓得今儿不能再胡闹,老早便叫人将行囊都先装上车。 等卫静姝款款而来时,他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你莫不是跟子修待久了,也学了他一身本事。” 卫静姝没注意卫启对李君澈的称呼,眼儿一翻,颇为臭屁:“他有甚个本事值得我学的,再说了这些个玩意还用学?演戏嘛,谁还不会了。” 卫启满脸黑线,不置可否。 万嬷嬷等了一夜,也一大早的就上船来请安,将卫启同卫静姝打量一番,也不敢多说,只求这两位别再闹脾气了。 卫静姝裹了件披风,举着团扇遮了半边脸,眉目间染上几分哀愁,更显娇弱。 她冲万嬷嬷点点头,低眉敛目的也不说话,只叫人扶着下船坐马车。 哪里还有昨儿那般嚣张跋扈之态,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虽说只得兄妹两个,可还有丫鬟婆子小斯同行囊,随便一装,也浩浩荡荡的七八辆马车。 踏着晨辉快马加鞭往京都而去。 城门将开,马车便入了城,再行半个时辰便到了国公府。 国公府四邻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卫启兄妹俩又是贵妃娘娘嫡亲的弟弟妹妹,此番人都到门前了,老夫人也没脸再为难。 守门的卸了门槛,将主子的马车赶到二门,再换绿纱软轿抬进去,坐着下人同装着行囊的马车便从后门入,再往各院去。 余氏同卫静婉不得老夫人的命令出不得门,昨儿便在二门侯了一日,夜里听说闹了那么一出,天儿未亮便又到二门等着了。 绿纱的软轿往二门一停,轿帘还未掀开,便先听得卫静婉愉悦的唤道:“三姐姐。” 卫静姝嘴角一勾,也不要人伺候,自个掀了帘子便下了轿,见余氏仪态端庄的站在那儿,眼圈一红,急奔两步便往她身上一扑,撒娇道:“娘,女儿好想你呀。” 又转过头来看卫静婉:“说,你这些日子有没想三姐姐。” 卫静婉抿唇一笑,因着在外头不敢放肆,只点点头乖巧应道:“日日都想呢。” 余氏自打生了卫静姝,还是第一回叫她离了自个身边这般久,虽卫启递了消息回来,可她心里也记挂这许多日。 此番叫她扑在怀里撒娇,好气又好笑的,微微用力打在她背上,教训道:“尽是不省心。” 多的话倒也不好在外头说。 卫静姝身上的伤未好全,叫余氏打得这一下,面色一白,却也忍着嘿嘿一笑,尽耍无赖:“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嘛。” 母女几人立在二门说话,卫启连插话的机会都还未寻到,佟老夫人那头的喜鹊丫鬟便来传话。 “老夫人正念着呢,这不听得三爷同三姑娘进了府,忙让奴婢来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敲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甚个念不念的,佟老夫人可没那么好心,这边连歇脚的功夫都没得便要请过去,说白了就是要敲打敲打。 几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挑破。 余氏面上神色不变,笑着道:“你们祖母念叨了好几日,就盼着你们来。” 又道:“我陪你们一块去请安。” 卫静姝抬眸瞧见喜鹊眼里不屑的目光一闪,也当作没瞧见,只乖巧的点点头。 国公府的主子们,惯常踩高捧低的,底下人有这一套也不怪。 佟老夫人住国公府正中的荣桂堂,隔得远远的便听见一团锦簇的笑声,待守在门外的小丫鬟往里头报一回:“三夫人同三爷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那声儿这才一顿。 小丫鬟打了帘子,余氏带着一儿两女往里头去。 打眼一瞧,还真不少人。 佟老夫人身着褐色万字不断头对襟衫,略有富态,虽头发花白,却也保养得极好,面带笑意瞧着极是和蔼。 身旁围绕的三个孙女,俱都非凡人之姿。 大房嫡女行二,名静嫦,身形高挑,体态婀娜,鹅蛋脸,桃花眼,长眉微挑自带英气,一袭大红云纱拽地留仙裙,越发衬得她满身风流,傲气十足。 二房嫡女卫静如,行五,体态微丰,圆脸,丹凤眼,一身水蓝纱裙规规矩矩,年纪不大,倒添几分端庄之态,低眉敛目,温柔恬静。 卫静如手边的是大房庶女卫静婂,行六,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懵懵懂懂,见人就笑。 三位姑娘虽是各有千秋,却也收拾得十分体面,且不说身上的衣裳,单是身上随意一样首饰,便也价值不菲。 卫静姝今儿穿得素,瞧着又病怏怏的,同这三位姑娘比起来,当真还瞧得出山鸡与凤凰的区别来。 大夫人杨氏近五十的年纪,却还如少女一般,肤色白皙,眉目如画,身形婀娜,腰身纤细,斜签着坐在佟老夫人左下,见余氏领着孩子进来,搁了茶碗,勾唇浅笑,声音细长:“弟妹来了。” 二夫人金氏倒是端庄稳重,气质如华,面带笑意冲余氏点点头并不说话。 余氏冲二位嫂子也都点点头,算作回礼,末了这才带着一子二女行到佟老夫人跟前请安。 佟老夫人面上堆着笑:“好好好,快起来。”瞧着倒是和蔼可亲得不得了。 余氏带着孩子们谢了,又同在座几位一一见礼,这才依序坐下。 卫启以往也曾来往京都并不稀,卫静婉在国公府也住了几日,几个姑娘便都将目光落到卫静姝身上。 卫静姝低眉敛目,沉默不语,一副病娇,弱不经风之态,丁点菱角都没得,哪里似个闹事的人。 佟老夫人的目光也在卫启同卫静姝身上打了个转,孙子仪表堂堂,气宇不凡。 孙女虽一身病态,却也容貌出挑,极是惹人怜爱。 心思转了几转,面上的笑意越发深,点一点头,倒将昨儿夜里那些个不快都散了大半,和蔼又可亲:“回来就好,这几日赶路累着了罢。” 说罢,又冲卫启挥挥手:“你祖父在外房,你去见见,我们一屋子女人,你也不好待在这儿。” 卫启面上笑意温煦,对佟老夫人一揖:“孙儿这就去。” 袍脚一撩,便叫小丫鬟引着退去。 屋里头余得都是女眷,佟老夫人将卫静姝招到近前来,又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是个美人胚子。” 又问她平素在云州读些甚个,女红做得可好。 她之所问皆是卫静姝不喜,硬着头皮说得两句,便装作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越发怏怏的。 佟老夫人既然是想将人放到眼皮底下,自也着人打听过卫静姝的性子,见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也不恼,总归都已经来了京都,也不怕教不好她。 只同余氏道:“我瞧三丫头精神不济,回头让孙嬷嬷送两支人参过去,好给她补补身子。” 余氏忙起身谢了,卫静姝也跟着规规矩矩行一礼,谢道:“谢祖母惦记。” 这厢演着假情假意的祖孙情深,那头便立时有人出来砸场子。 少女嗤笑出声,刻薄又犀利:“若是真心谢祖母,昨儿也不会闹出那般大动静来了。” 不必抬眸,只闻其声便晓得是二姑娘卫静嫦的声儿。 她似笑非笑的看得卫静姝一眼,含嗔带怨的道:“祖母也忒偏心了,昨儿夜里三妹妹还闹得您不安生……” 卫静嫦话儿说得不客气,可在座的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会。 昨儿一事虽闹到佟老太太脸面上不甚好看,可到底也不是甚个好事,自也未曾到处宣扬。 二夫人金氏是个不喜沾染是非的,也当作未听见。 卫静如同卫静婂往昔总叫卫静嫦压一头,更是不会这时候搭腔,一来便得罪三房。 余氏倒也装作第一回听见,眉头一挑,看得一眼低眉敛目默不作声的卫静姝,复又看向卫静嫦:“二姑娘这是说甚个呢?婶娘怎的听不懂呢?” 卫静嫦冷哼一声:“婶娘问问三妹妹不就晓得了。” “二姐姐这是何意思?”卫静姝这才抬起头来,长眉微蹙,眸中泪光点点,轻咬唇角,瞧着好不委屈。 “昨儿我人还在通州,如何就闹得祖母不安生了?”说着又抬起一双雾气腾腾的眸子看向佟老夫人。 她吃准了佟老夫人没脸将昨儿的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讲,本就是佟老夫人做得不地道,传出去她也不怕丢脸,自然也不惧卫静嫦不阴不阳的质问。 金氏忍不住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眸中神色一闪,复又低下头喝茶,不发一语。 杨氏也瞧得卫静姝一回,眼珠提溜一转,立时笑着打圆场,指一指卫静嫦:“你这丫头,三妹妹才刚回来,你就这般逗她,惹恼了,小心她日后不理你。” 见卫静嫦神色不虞,又要发作,便拿眼神示意一番。 这才同佟老夫人道:“娘,二丫头也是听说你昨儿没歇好,心疼呢。” 倒将这茬好揭过去。 佟老夫人做一套,说也得说一套,闻言拉着卫静嫦道一声:“好孩子,有心了。” 虽是未承认昨儿卫静姝惹了她不快,却也不否认。 卫静姝眼眸通红,一副想质问却又不敢质问的模样,瞧得佟老夫人心口大快。 这话题就此揭过,老夫人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又面含笑意的吩咐孙嬷嬷:“快些将我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孙嬷嬷笑着应一声,不多时便捧了个红漆托盘出来,上头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女戒。 余氏打眼一瞧,眸中便生出几分不屑来。 佟老夫人无所察觉,着孙嬷嬷将东西交到卫静姝手上,这才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静姝是卫家的姑娘,自不能丢卫家的脸面。” “这女戒你且收好,得了空便读一读,自有你受益的。” “是当好好读读。”卫静嫦方才的气都还未出去,这会子逮着空隙便忍不住要讽两句。 卫静姝双手捧了,只觉沉甸甸的,闻言嘴角微不可觉的抽了抽,也是不好立时翻脸,便只得压着性子收下。 卫静嫦得意一笑,卫静如同卫静婂瞧着卫静姝的目光便有些同情起来,却也不敢出声。 见卫静姝收了东西,佟老夫人便摆起架子来,想要再训几句话。 只还未开头,门房便急急来报,说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绿真姑姑来了。 佟老夫人这些年因着卫家出了个贵妃娘娘,自也沾了不少光,闻言自是不敢怠慢,一时间倒将要训卫静姝的话都咽了下去,忙吩咐人将绿真姑姑请进来。 丫鬟婆子又是搬椅子,又是奉茶水点心的,一通忙碌下来,绿真也行到荣桂堂。 说是姑姑,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生得眉清目秀,进得屋来便先与佟老夫人请个安,瞧着甚是平易近人。 佟老夫人笑眯眯的,拉着绿真便问:“娘娘进来可好?可有胃口进食了?小皇子在娘娘腹中怕是一日比一日大了。” 绿真也应道:“娘娘好着呢,如今害喜也没得原先那般厉害。” 却也不提卫静妍腹中是不是小皇子。 只道:“娘娘算着时辰,三爷同三姑娘怕是昨儿便回来了,让奴婢今儿特特来跑一趟,让三夫人带着三姑娘同四姑娘后日进宫去瞧娘娘呢。” 立在佟老夫人身后的卫静嫦立时便急红了眼,可在绿真跟前也不敢放肆,只得绞着帕子。 她们虽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可不得召见也不准随意入宫,卫静嫦平素见着卫静妍一回倒也能炫耀好些时候,此番只点名三房,她可不是着急。 不仅是她,便是不发一语的卫静如也有些着急。 佟老夫人面上的笑意也是一僵,随即又平复开来:“老身还说改日带着儿媳同孙女一道去看她,想不到娘娘倒是更加着急。” 绿真会晤这话中意思,只神色不变,笑意依旧温柔:“老夫人,娘娘也是怕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进宫啊,少不了三跪九叩的,娘娘也不忍心瞧着,也是三夫人同二位姑娘远从云州来,这才想着见见。” 话儿说得这般明,佟老夫人倒也不好再说甚个,只僵着笑说了几句别的。 绿真话儿带到,倒也不多坐,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佟老夫人亲自将人送到二门,再由孙嬷嬷送出门,待折转回来,脸色便犹如锅底灰,瞧得余氏一眼,不阴不阳的道:“果然是翅膀硬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卫静姝却是暗地里偷笑一回,那又如何,反正她姐姐这会就是贵妃娘娘,再生气,也得忍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李君澈甚个时候回京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当年璟国公夫妇好算计,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不惜将花样年华的卫静妍送给能当她爹的旌德帝。 这些年来,卫静妍虽对璟国公府有所照顾,可从来不亲近国公府众人。 不为别的,当初她哭也好,求也好,以死相逼也好,国公府这些人从未有过动容,唯一的也只有卫三老爷夫妇据理力争,可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 卫静妍后头不得不认命进宫,如今身份越高便越发对国公府疏远。 佟老夫人知晓这位贵妃娘娘还记挂当年之事,自是想同她亲近修好,可往往不得待见。 此番发了一通脾气,瞧见三房的几人,便越发膈应得慌,挥挥手便让众人散了。 余氏松了口气,忙带一双女儿回三房的院子,期间杨氏相邀她们母女去喝茶,也叫她以卫静姝身子不好的由头推脱掉了。 璟国公府六进的院子,三房因着出了个贵妃娘娘,占地最大,却又因不得璟国公夫妇待见,位置最偏。 卫静姝跟着余氏走得气喘吁吁了才见着地儿。 院子大是大,却也萧条,卫静姝同卫静婉各得一个小院子,紧挨着就在余氏正院后头。 丫鬟婆子们正归置行囊,她便拉着卫静婉跟在余氏后头进了正院,往玫瑰椅上一坐,便叹:“唉,还是云州好,光应付老夫人便觉累得慌。” 余氏眼神一闪,张嬷嬷同连翘忙会意退了出去,她这才道:“你这张嘴啊,就不能忍一忍,万一隔墙有耳的,又有得你好受。” 卫静姝撇了撇嘴,不太乐意的嘟囔一声:“说句话还怕隔墙有耳的,早知我就不来京都了。” 又惹得余氏狠狠瞪一眼。 一直未说话的卫静婉捂嘴一笑,拉着卫静姝便道:“姐姐这些日子都去了哪儿,可叫我同母亲好生担心。” 说起这个卫静姝便是心里一虚,那些日子虽是叫李君澈劫持了去,可到底不敢同余氏明说,万一她这护短的阿娘恨上了李君澈可如何是好。 她嘴里纵然再不承认,可心里倒也对李君澈要娶她之事存了两三分心思的。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碰上余氏的目光,她便跟老鼠见了猫似得颈脖一缩,随即又嘿笑两声。 余氏只当她为了逃避来京都,半路逃了才心虚,又瞪上一眼说教道:“你这性子啊,不吃大亏便不晓得收敛。” 又道:“等过了这茬再好好收拾你。” 眼见没有继续拷问的意思,卫静姝这才陪着笑,很是松口气。 母女几人又叙些别个,见时辰差不多又一道用了午膳,直到张嬷嬷来禀报事儿,姐妹二人这才相携离去。 临走时,余氏又特特叮嘱一回:“好生歇歇,夜里头设了家宴,要一道用膳的,别失礼了。” 卫静姝本就身子未大好,今儿天还未亮便又起了身,这会子早觉疲乏,打着哈欠应了一声:“知道了,这一大家子的屁事那么多。” 不等余氏责骂出口,忙又拉着卫静婉溜了。 姐妹二人久不见,卫静婉这些时日憋坏了,又见卫静姝院子未归置好,便拉着她进了自个屋。 卫静姝也不客气,衣衫都未解便往卫静婉的卧榻上一倒,复又拍了拍身边的地儿笑道:“快来,你不是想姐姐想得紧么,今儿赏你个与姐姐同床共枕的机会。” 卫静婉咯咯笑着,当真褪了鞋袜同她躺在一处。 姐妹二人头挨着头,这才有了些在自个家的感觉。 卫静婉是庶女出身,平日心思细腻,自打踏进通州那日起,便同余氏一道受了不少委屈,又怕叫母亲担心,便一直压在心底。 这会同卫静姝躺在一道了,这才有些咽哽的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云州。” 她虽不懂国公府里头的暗涌,却也能感觉到璟国公夫妇并不喜欢他们三房。 卫静姝一挨着枕头便觉得睡意来袭,混混沌沌的听得卫静婉说这么一句,忍不住嗤笑一声:“回云州?” “来都来了,哪里想回去便能回去的。” 卫静婉不知道,卫静姝是晓得的,依着佟老夫人那德性必然是要将她们姐妹卖个好价钱的,当然还有未曾婚配的卫启。 前世她也不得国公府众人喜欢,偏生在亲事上头不管是佟老夫人还是大房二房都极是用心,只要是家世高的,管他甚个歪瓜裂枣都想塞给她。 只不过后头怕是因着李君淳的憎恶,这才娶了她做活寡妇。 卫静婉不知卫静姝所意,闻言有些沮丧,睁着眸子望向青绿的帐顶,半响才叹一声:“我还是喜欢云州。” 卫静姝也喜欢云州,可是…… 她侧眸看了卫静婉一眼,复又半瞌着眼眸,伸手搂了搂她,道:“不要想了,咱们卫家女在云州是寻不到婆家的,就算真有人想娶,老太爷同老夫人也是不允许的。” 雍靖十州好是好,就是太远了,嫁给谁都不能给国公府带来利益。 卫启的亲事拖到如今,也是因着国公府的缘由。 卫静姝说得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卫静婉纵然再不知世事也明白这其中意思,不由得眸中泛起泪光,良久才轻叹一声。 自打懂事起,姐妹两从未觉得身为卫家女有甚个荣耀可言,反而因为卫家女这个名头处处叫人奚落。 一时静谧无声,卫静姝着实累得很了,不多时便入了梦乡,卫静婉挨着姐姐也过得半响才睡去。 一觉睡醒,已是日薄西山,卫静婉早就起了身,吩咐小丫鬟将今儿家宴要着的衣裳准备好,待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进屋唤醒卫静姝。 卫静姝醒了,不过躺着不想动,待听见卫静婉进屋的动静,这才懒洋洋的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越睡越累。” 此时的她衣衫皱褶,钗环卸得满榻都是,一头短发又散又乱。 卫静婉打眼瞧得一回,吓得一跳,忙将后头跟着的小丫鬟都赶了出去,这才疾步近前:“姐姐这头发?” 卫静姝懒懒散散的摸了一把乱发,云淡风轻的应得一声:“无碍,就是削了。” 至于为何削了却是不说,只道:“让摘星揽月来同我梳妆吧。” 卫静姝自打从船上消失,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都未曾说过,如今又顶着这么一头短发,越发跟个迷似得。 卫静婉倒也想问,可见她没有想说的意思,便也将好压了下去,只乖巧的唤摘星揽月来伺候她梳洗。 净了面,换了套衣裳,摘星揽月又给卫静姝从新抿了发,待时辰差不多了,余氏那儿的连翘便来请姐妹俩过去,好一道赴家宴。 大夫人杨氏不是管家的料,早几年佟老夫人便将管家权交到了二夫人金氏手上,今儿夜里的家宴也是金氏安排的。 因着天热,家宴便设在漪澜水榭,用屏风隔开设男女席。 余氏带着卫静婉同卫静姝到的时候,里头差不多坐满了,除却杨氏,金氏,同卫家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还有白日里不曾见过的大少夫人白氏同二少夫人苏氏都在。 男席那边老太爷卫长益,大老爷卫宽,二老爷卫东,大爷卫永,二爷卫侑,三爷卫启同小四爷卫叶都在。 小辈的还有大爷四岁的嫡子卫籍同二爷两岁的嫡女卫元绮。 卫静姝跟在余氏后头,挨个的问安,又将原先就备好的小礼物送给侄儿侄女,一通忙下来整个人出了身汗,这才得空坐下。 大家大族的,人多了,礼也多,当真要命得很。 余氏同卫静婉是早几日进府的,原先也吃过一回家宴,今儿这一回,许是因着白日的事儿,佟老夫人称病压根就未出来。 老太爷乃一家之主,说得几句场面话,便落座下来着人上菜。 众人也都不说甚个,皆心思各异的低头用膳,除却两个孩子偶尔说上几句话,余下的便只听得碗碟碰撞之声。 一顿饭用下来,卫静姝只觉面上僵得发酸,吃也未吃好,娇臀还坐得发疼,待宴一散,便称身子不利索先行离去,卫静婉自同她一道。 款冬在前头打着灯笼,姐妹二人便手拉着手叙着小话。 待行至院中,见摘星揽月侯在廊下,笑眯眯的冲她点头,卫静姝立时面露欣喜。 方才还说叫卫静婉来屋里头坐坐,这会还未进屋,她便又道:“我想起来屋里头还有些东西未归置好,你明天再来吧。” 说着便扔下卫静婉三两步便跑回了屋,只见妆台上果然放了封未署名的信件。 薄薄的一封,用蜜蜡封了口,放在手上轻飘飘的。 也来不及寻细刀了,卫静姝从发髻上拔了只簪子,刮开蜜蜡,打开封口,才发现里头没有自个预想的信,只得两片叶儿,还晒得有些发蔫。 那股子欣喜劲头瞬间就散了去,卫静姝丧气的叹一声,往小杌子上一坐,捏着两片叶子看一回,没瞧出甚个名堂来,这才自言自语道:“怎的就两片叶儿呢,这叶儿又是甚个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将两片叶儿扔进妆匣里头,人往榻上一昂,嘴里骂得一句:“臭铁公鸡,传个信还来为难我。” 跟着滚了一圈,没忍住又将摘星唤了进来,直言问她:“李君澈甚个时候回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李世子是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奴婢不知。”摘星的确不知李君澈的行踪,她同揽月也不过只能帮手递个信,别的倒是沾染不上半分的。 卫静姝还当她既然能递信进来必然也晓得些许,闻言不由得有些失望,挥挥手将人遣下去,倒越发有些颓丧起来。 到得夜里头歇息她心里还将李君澈翻来覆去的骂,白白送两片叶子来,也不晓得甚个意思,却还闹得她不得安生。 骂也骂了,气也气了,第二日却还往妆匣里寻那两片叶子,没曾想却寻了个空。 她抱着妆匣翻了个底朝天,毛都未寻到,立时炸了起来:“谁动了我妆匣。” 一时间整个院子就为了那两片叶子闹得人仰马翻。 冬青管卫静姝的衣裳首饰,才去将衣裳洗了,回来瞧见这么大阵仗也吓得不轻。 站到卫静姝跟前,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奴婢瞧见,瞧见姑娘,姑娘妆匣里头,有,有两片红豆叶子,蔫了,还,还当不,不小心掉进去的,所以,所以扔了。” “扔哪了?”卫静姝眼儿一瞪,眸中皆是恼意,可随即又眉眼一弯:“你是说,那玩意是红豆叶?” 冬青对卫静姝这变脸的速度感到惊,连连点头:“回姑娘,是红豆叶子呢,奴婢小时做农活见过的。” 方才还怒不可及的卫静姝面上立时便染了笑意,那股子燥气丁点不见,隐隐的还有几分娇羞。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快快快,快去寻回来,那玩意可要紧得很呢。”卫静姝也顾不得生气,连声吩咐。 李君澈不送红豆,偏生送两片相思叶,卫静姝这自来娇生惯养,没得见识的主,哪里认得,要不是冬青,怕是这玩意烂了她都不晓得李君澈送来做甚。 那两片相思叶本叫冬青随意扔在院子里,后头又叫洒扫的粗使丫鬟清理了。 虽是未立时烧掉,可也叫冬青一顿好找,一边急得哭一边钻进枯枝烂叶里头寻,好不可怜。 好在是寻了出来,虽是肮脏不堪,可清洗清洗送去给卫静姝,她也不嫌弃,还当宝贝般小心翼翼的夹在她最爱的话本里头。 不过两片烂叶还叫卫静姝这般着紧,四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无措,自打姑娘出去一趟回来,便越发叫人瞧不懂了。 卫静姝自打晓得这叶子的来头,满身的浮躁都叫散了去,整日里头都挂着自个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得了空竟然还着人将李君澈给她写的字帖拿出来临摹几张。 余氏同卫静婉听了,险些都没坐稳,这可是极稀的事儿,也不晓得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到得傍晚挑选明儿进宫的衣裳首饰时,余氏还特特问得一回。 卫静姝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道:“女儿以往在云州,山高皇帝远的,丢脸也丢不到京都来,可如今身在京都自然不好丢了大姐姐的脸面。” 这话说得又体面又贴心,余氏心中甚慰,只觉时间当真过得快,孩子都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夜里头卫静姝捏着两片相思叶对着琉璃灯发呆,心里想着要回点甚个给李君澈,可又怕他尾巴翘上天,纠结半宿,到底甚个都未做,只将相思叶往册中一夹,灭了灯便睡了去。 第二日一早便要进宫,卫静姝正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妆,佟老夫人那的喜鹊姑娘便恭恭敬敬的送了两支贵重的簪子来,又将卫静姝的衣着打量一番,这才笑着回去复命。 不仅卫静姝这儿得了,便是余氏同卫静婉那儿都有,就连陪着一道进宫的卫启也得了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 卫静婉出,那日佟老夫人如何生气她可是瞧得清楚的,怎的今日还又这般大方了。 余氏同卫静姝,卫启三人,东西照收不误,反应也平平,佟老夫人这不是大方,不过是怕他们从云州那偏远的地儿来,太过寒酸,丢了璟国公府的脸面。 马车卯时从璟国公府出发,行两刻钟,停在皇城西南角的惠阳门,几人下马车,才递了牌子,就见一袭青绿宫裙的绿真姑姑迎了出来。 几人见礼,别的话也不多说,便由绿真引着往卫静妍所居的望月台去。 望月台乃是旌德帝前两年特特为卫静妍建造的,建造面积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其中有一观月楼,行至最高层,一抬头便能望见月亮,这望月台也因此而来。 宫内规矩森严,来往宫人皆目不斜视,绿真引着卫家几人避开贵人常行的路,又压低声儿交代一回宫里头的禁忌。 尚未行到望月台,守门的小太监眼尖,远远瞧见绿真,便立时弓着身往里头报。 绿真早先便得了令,直接带着余氏同卫启等人进了正殿,宫女们此时已经摆好杌子,茶水点心也挨着点儿捧上来。 望月台这名儿起得高雅,正殿里的摆设也是清新雅致,并无沉重的富丽堂皇之感。 进殿先行拜礼,听得上头传来一声娇语:“免礼,赐坐罢。” 几人这才起身,叫宫婢引着往小杌子上坐。 卫静妍今岁二十有六,入宫已有九年之久,可容貌却未曾有变。 一袭嫣红的宫装越发衬得她犹如少女般,娇艳动人,三千墨发挽起飞仙髻,头带朝阳五凤挂珠对钗,面若银盘,眉如远山,眸带星光,丹唇微勾。 纵然已有四月的身孕,依旧腰身纤细,举手投足,一瞥一笑皆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早年卫静妍进宫,卫静婉尚且年幼,早不记得这位大姐姐,不过知晓有这么位贵妃姐姐罢了; 卫静姝却是因着多经历了一世,再见这位姐姐时,心中欢喜多过重逢的悲伤; 卫启堂堂七尺男儿,倒是先忍不住红了眼,咽哽唤一声:“阿姐。” 他同卫静妍一母同胞,当年姐姐进宫他已有十多来岁,早已知事,这些年居在云州,偶有回京,却是时隔多年第一回相见,自是忍不住。 卫静妍端坐在嵌贝宝座上,望着眼前几人,也有动容,眼眶微红,丹唇轻启却终究只是一笑。 绿真一个眼神,殿中伺候的宫婢俱都恭敬退下。 大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卫静妍挺得笔直的脊背这才一松,勾唇一笑先冲余氏唤得一声:“母亲。” 目光落到卫启身上不过一瞬,羽睫上便带着泪:“这些年辛苦母亲了。” 余氏比卫静妍更容易动容,掏了帕子按着眼儿,哑着声儿开口:“母亲再辛苦又哪里有你辛苦。” 喉头堵得生疼,却硬是不敢哭出声,只得抖着唇压低声音:“都是母亲同你父亲没能力……” 卫静妍这些年早在宫中养成了喜怒不动于色的本事,可今儿却也忍不住难受,撇过脸拭去面上泪珠,半响才平复心绪,轻轻一笑。 余氏也压下心底的难受,强行收泪,不再提此事,只道:“你如今身子可好?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身孕,瞧着却不显,可是害喜得厉害?” 说起孩子,卫静妍眸中溢起柔光,伸手抚住腹部,勾唇浅笑:“是有些折腾。” 因着有卫启同两个未成家的妹妹在,她也没有多说,只打量一番卫静姝同卫静婉,一眼便认出谁是三妹妹,谁是四妹妹,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她伸手比了比:“当初沅沅同静婉都不过这么点高,如今都已经长成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 卫静婉有些害羞的抿唇一笑。 卫静姝却是大大方方的喊一声:“大姐姐。” 据说她幼时极是喜欢这位大姐姐,自打会走路便整日跟在大姐姐身后,犹如跟屁虫一般,就连她学说话,也是先叫的姐姐。 这些个事儿卫静姝早不记得了,余氏也甚少提起,还是前世卫静妍自个同她说的。 犹记得当时卫静妍小产,整个人好似凋零的花朵一般,不过一夜间便没了生气。 卫静姝奉帝命进宫陪她几日,清醒时便同她说些旧事,有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儿,也有卫启幼时的糗事,就是不曾说过国公府其他人。 后头卫静妍身子有了起色,她被送回国公府,不出三个月,便定了李君淳这门亲事,她离开京都前往云州都未再见过这位大姐姐。 直到几年后,再次回京,这位大姐姐却变得极为凌厉,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对璟国公府的人更是不假颜色,连她也不得待见,完全跟变了个人似得。 卫静姝不知道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儿,自也无从得知,后头卫家又一桩连着一桩的出事,她也自顾不暇,直到卫静妍死在望月台。 如今的卫静妍身上还未长刺,对着自家人也温柔如水。 听得卫静姝这么一声“大姐姐”,心也跟着化了,清浅一笑:“沅沅还跟幼时般讨人喜欢。” 卫静姝抿着嘴咯咯笑,毫不客气:“我也这么觉得。” 逗得卫静妍捂唇一笑。 几人小叙片刻,左右不过相互问安。 绿真着宫婢进殿添了一回茶水,复又亲自带着宫婢退下,往外头守着。 卫静妍要更衣,余氏知其意,便起身扶她往内室去。 “老夫人此次让三弟同两位妹妹回京,虽是目的不纯,可母亲也不必担心。” 卫静妍挨在临窗的榻上坐下,从案几的小暗格里头取了一本小册出来递给余氏:“这些人家俱都有尚未婚配的子女,家世虽有些不高,可家教却都极好,母亲得了空倒也能会一会。” “若是两家得眼的,母亲便着人同我联系,我自帮弟弟妹妹们谋算。” 她自个吃了一次亏,自然也不愿意让弟弟妹妹也跟着走老路,佟老夫人算计什么,她都心知肚明,大房二房那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也不乐意管,可自家弟弟妹妹却是舍不得的。 余氏将那小册捏在手里,只觉千金重,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拉着卫静妍的手拍了拍:“你如今有了身子更当少些操劳,弟弟妹妹的亲事,我同你父亲都有计较,老夫人那儿我心里都有底呢。” 余氏虽是继室,可也甚得卫静妍的信任,她点一点头,轻道:“我知道母亲必然不会亏待弟弟妹妹,不过是我怕有人暗地里使阴罢了。” 又道:“这些个都是我让绿真去办的,也不费神。” 当年,若不是璟国公夫妇暗地里使阴,卫静妍又如何能在这深宫里一待便是九年,往后还得待到死。 余氏心疼她,可也做不得甚个,只道:“你放心,母亲都有算计的。” 又叮嘱她:“你只管好生养身子,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不论是儿是女,好歹叫身边有个伴。” 一个女人的容颜能维持多久?一个男人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 在这等深宫之内,若是没个一儿半女,日后盛宠拭去便也甚个都没了。 她又入宫多年无消息,时至今日才得此一孕,余氏自是替她着紧。 卫静妍展颜一笑,倒也同余氏说几句关于孩子的话。 外头正殿响起了说话声,母女两对视一眼,皆不再做声,余氏又携着卫静妍行出去。 来的是旌德帝那儿的小太监,捏着一管细嗓子,毕恭毕敬的请安:“小李子见过贵妃娘娘。” 听得卫静妍道一声“免礼”,这才又道:“奴才来传个话,圣上去了李世子府上,不得空来陪娘娘用午膳,特特赏了一桌珍馐,让卫三夫人同公子,姑娘们陪您一道用膳。” 卫静妍面上端着盈盈笑意,道一声:“圣上有心了。”又随口问一句:“李世子甚个时候回京的?” 因是无关紧要的,小李子便也应道:“今儿一早到的通州,说是身子不大好,叫人抬着回京的,圣上这才去瞧一瞧。” 卫静妍应得一声,倒也不多话,自有宫婢捧了荷包打赏下去,小李子这才又谢一回恩,回去复命。 卫静姝听闻“李世子”还云里雾里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等人走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拉着卫启的衣袖问他:“李世子是谁呀?还得抬着进京,怕不是要死了吧?” 卫启此时早恢复了一副浪荡子的模样,闻言嗤笑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对“李世子”的怜悯,却一字一顿道:“李、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扛不住想你,扛不住喜欢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 卫静姝的反应有些不合时宜的过激,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见众人目光各异的瞧过来,忙又装模作样的重新坐下,眼眸瞥见卫启眸中的戏谑,忍不住瞪上一回,掩饰的轻咳一声,无波无澜道:“哦,那个短命世子啊。” 她素来只知道李君澈乃是雍靖王的世子,多数也只是唤他世子爷,生气了便是李君澈,得罪狠了就是铁公鸡,倒不晓得原来京都的人都唤他“李世子”。 方才那小太监说是“李世子”,她自是没反应过来也就李君澈这位世子姓李,还当是别家的世子病得要死了。 卫静妍深看卫静姝一眼,笑道:“沅沅认得李世子。” 肯定句。 卫静姝面皮有些发红,应得一声:“在云州见过,这人惯会欺负人,极是惹人厌恶。” 李君澈在京都素有花名,在云州招惹了些许个小姑娘,叫卫静姝瞧不上,也不足为。 卫静妍笑一笑,也没继续问。 依着雍靖王同朝廷的关系,她倒也不怕李君澈来招惹卫静姝。 一家子团聚,就缺了卫仁,几人又说得些别个,待时辰差不多了,御膳房那儿便抬了席面过来。 旌德帝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得个老来嗣,心里自然也高兴,这些时日,得了空便时时陪在卫静妍身边,便是今儿不得空,也给她做足了脸面。 不过五人,席面倒是摆了满满的一桌,皆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极为丰盛。 除了赐下的席面,还赏了些金银珠宝下去,大到余氏,小到卫静婉,人人都有份。 卫静妍领着头,笑意吟吟的谢了恩,待人一走只余得自家人,她那面上的笑意立时便收敛起来,平静如水般好似压根没这一茬。 卫静姝瞧着有些怪,不过想一想又觉得正常。 用膳之时身边多了许多宫婢伺候,众人皆低眉敛目并不说话,待膳毕,眼见卫静妍面露疲惫之色,余氏这才告辞。 卫静妍委实觉得疲惫,自也不挽留,还叫绿真亲自将人送至惠阳门。 午时的日头晒得人头皮都觉得火辣辣的,卫静姝拉着卫静婉一步不错的跟在余氏身后,见四下没人便很是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因着未看路,好巧不巧的趔趄一下,撞到余氏后背上。 余氏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仿若未觉一般,卫静姝吓得一个激灵,忙站直身子,一抬眸便瞧得前头迎面行来一男一女 那女子生得年轻,模样也出挑,一袭湖蓝宫装更是衬得人比花娇。 卫静姝认得那女子,也是卫静妍贴身伺候的,名唤锦瑟,望月台的宫人也都喊她一声锦瑟姑姑。 前世,卫静妍意外小产,这位锦瑟姑姑便也不知去向,据说是到了年纪放出了宫,也有说是因玩忽职守被贬到浣衣局。 同锦瑟一道的是个身形纤长的男子,身着太医院官服,肩头挎着药箱,低眉敛目叫人瞧不清容貌,猜不出年纪。 卫静姝瞧着这人,觉得身形极是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锦瑟行到近前,猜余氏几人是卫家的,便笑着一福,恭恭敬敬的请安:“奴婢锦瑟见过卫三夫人,卫公子,两位姑娘。” 余氏点一点头,又打量了一番那太医,便问:“可是娘娘不舒坦?” 绿真便道:“夫人放心,娘娘近来好了许多,只是每日请个平安脉罢了。” 余氏这才松口气,应得一声。 两行人就此别过,卫静姝同锦瑟擦肩而过,耳尖的听得她引着那太医,道一句:“俞太医这边请。” 她猛的一回头,想起这人是谁来,却只看到俞太医不紧不慢的背影。 卫静婉拉她一把:“姐姐看甚个?” 卫静姝心口怦怦跳,眉宇间有几分慌乱,却又强行压下去,愣得一息这才低喃一声:“那太医模样倒是长得好。” 跟着姐妹两身后的卫启抬手便敲在卫静姝的脑袋上,冷声道:“看路,你当这儿是云州呢?” 卫静姝难得的没有开口顶撞,只叫卫静婉拉着一路行出宫,上得卫家的马车,这才觉得后背的衣裳早已湿透。 卫静婉有些畏生,进了宫也没说两句话,这会见卫静姝还面色难看,便小心翼翼的问:“姐姐方才可是瞧见了什么?” 卫静姝整个人瘫软在车壁上,勉强勾唇一笑:“没甚个,就是觉得那锦瑟姑姑模样长得周正,声儿又娇柔,怕也不是个安份的。” 卫静婉歪着头想一回,也觉得赞同的点点头,又笑:“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 卫静姝一笑,再不说话。 马车离开惠阳门,行得一段路,卫启便同余氏说得一声先行离开。 卫家女眷的马车也并未立时回璟国公府,而是往相反方向穿过朱雀桥去了永安侯府。 永安侯的夫人同余氏乃是表姐妹,两人自幼一道长大,感情也比别个深厚。 余氏回京多日都不曾去拜访这位姐姐,只信来往,今儿便特特绕段路去拜访一番。 永安侯府离惠阳门远,要绕好大一段路,卫静姝缓过神来,颇觉无聊,手里捏着团扇将车帘微微挑起,瞧着这京都来往的繁华,撇了撇嘴,还是觉得云州好。 正要将帘子放下,却又不经意的一瞥,瞧见一个相熟的身形,还当自个瞧错了,眨眨眼儿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喜。 马车骨碌碌的行在街道上,卫静姝咬着唇,越发觉得心痒难耐,过得半响终是忍不住敲了敲车壁:“停一下车,我要下去一趟。” 马儿放缓脚步,却并未立时停下,跟车的婆子隔着帘子笑问一句:“姑娘要去哪儿?咱们这会可是要去永安侯谢家。” 卫静婉也侧眸看过来,满心的疑惑。 卫静姝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听闻京都里头有家艺德楼的点心做得极好,好似就在附近,我想去包两匣顺道给姨妈尝尝。” 那婆子虽是云州带来的,可早年也是在京都生活,自也晓得艺德楼,闻言一笑便道:“姑娘稍等,老奴去问问夫人。” 这附近是有家叫艺德楼的,做的点心也甚受京都有钱有势人家的喜好。 余氏要去拜访永安侯府,自是老早便备好礼,哪里等卫静姝慌急慌乱的想起甚个点心来。 听得婆子来报,余氏也不过轻轻一笑,只当卫静姝自个嘴馋才想着这一招,见时辰尚早倒也未曾驳了,只道:“让两位姑娘去吧,我在前头的茶肆等她们,多派几个丫鬟婆子跟着,别出事儿。” 那婆子应声而去,跟在余氏后头的马车不多时便转了个弯,进了另外一条越发热闹的街道。 卫静姝今儿只带了款冬出来,眼见离了余氏的视线,便同卫静婉道:“你去艺德楼买几匣好看又好吃的点心,我偷溜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去找你。” 不等卫静婉答应,便带着款冬趁着人多又乱的时候偷偷跑了,跟车的婆子瞧见,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皆是人,卫静姝一个劲的往回跑,她人小腿脚也快,不多时款冬便跟不上了。 卫静姝一心还想着要跑回去方才那地儿,寻初十的身影,问一问那位快要死掉“李世子”是怎么回事。 只人还未到地儿,便叫一把捂了口鼻。 卫静姝猛的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后头那人轻笑一声:“你这小丫头明明属猫,却长得一副豹子胆。” 说着便将人放开,四下瞧一回,拉着她转身就走:“跟爷来。” 卫静姝转过身来,看着这人背影,眼眸亮晶晶的,心里倒是溢着说不出的欢喜。 李君澈熟门熟路的带着卫静姝穿过无人的窄巷,随手推开巷中一扇不起眼的民宅木门。 卫静姝跟着他走进去,见他将门拴紧这才一笑,将李君澈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活得好好的,便道:“真要论起豹子胆来,我还不如世子爷十分之一呢,那头还在圣上跟前装死,这头就敢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李君澈低眸一笑,上前两步,伸手一圈,将卫静姝抵在门上:“能在这京都虎狼之地活到这个岁数,没得点胆子哪儿行。” 又刮了刮她的鼻尖:“毕竟日后还要罩只生了豹子胆的猫儿,好叫她到哪儿都能横行霸道。” 他望着卫静姝含笑的眸子,也是满心的欢喜,虽同她分别不过几日,却又好似离了多少年般,此时得见才化了那满心的相思。 “我哪有横行霸道了。”卫静姝噗哧一笑,叫他瞧得面红,又伸手推得一把:“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可小心着点,万一穿帮了,可没人帮你扛着。” “你在担心爷?”李君澈浅笑,伸手捻了她耳朵上挂的珊瑚耳坠:“怎么不戴爷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太张扬了。” 两人离得近,李君澈说话时的气息打在卫静姝面上,叫她耳朵也跟着泛红,撇过脸去不敢瞧他。 她这娇羞的模样落到李君澈眼里,更是讨喜得紧,他低头一笑:“也好,等日后成亲了再拿出来招摇也成。” 见她面色越发通红,又笑道:“爷能抗住朝廷的虎视眈眈,也扛得住各路千方百计的追杀,还当真有一样扛不住。” “什么?” “扛不住想你,扛不住喜欢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抬了位姑娘进府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扛不住想你,扛不住喜欢你……” 李君澈惯会一本正经的说情话,纵然卫静姝再习以为常却还忍不住面红。 抿了唇低眸一笑,越发娇羞。 李君澈将她神色都瞧在眼里,又道:“爷的相思叶你可收到了?” “收,收到了。”说起那相思叶,卫静姝便生几分窘迫。 这人千方百计的递信进来,就为了两片叶子,若不是正巧冬青认得,谁知晓那玩意是相思叶。 于情趣上头卫静姝同李君澈当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君澈自也猜到卫静姝那小脑袋瓜子必然不得这般灵光,见她神色窘迫也是一笑,低声唤得一声:“沅沅。” “嗯?”卫静姝不明所以,一抬眸,却叫这人堵了唇。 微凉的唇瓣,带着些许湿意,滚烫的舌尖却熟门熟路的探入口中,卫静姝心中一紧,揪着李君澈的衣襟,到底还是未挣扎。 李君澈将这几日的思念皆化在口中,温柔缠绵,唇齿相依。 带着薄茧的大掌隔着衣裳的布帛,轻抚着卫静姝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且轻且柔,却更是撩人心火。 在火气压制不住前,李君澈依依不舍的收了手,将瘫软一团的卫静姝搂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叹道:“当真是看见你一回,便添一回喜欢。” 卫静姝紧贴着李君澈,小心脏儿还砰砰狂跳不止,整个人手软脚软,低眸敛目却更添风情:“就会哄我这等不知事的小姑娘。” 李君澈哈哈一笑,忍不住又在她唇瓣上蜻蜓点水一吻,笑道:“今儿这口脂好似芍药味的。” 卫静姝忙捂了嘴,羞得无地自容,跺一回脚,瞪他一眼:“登徒浪子。” 又道:“快让开,我要走了。” 因着跟余氏一道,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卫静姝不敢久待,万一闹出事儿来她也兜不住。 李君澈自也晓得这其中关窍,自不勉强,将她松开,又掏了帕子替她仔细拭去唇边花掉的口脂。 “爷才回京,这阵子怕是不得空再见你,若是想爷了……”顿了顿又道:“下月初十,爷在云阳楼等你。” 他手上力道轻柔,又是低着头,说话时的气息打在面上有些痒痒的。 卫静姝不好意思,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帕子,胡乱的在唇上抹得一把,又塞回他怀里,也不敢看,只得气哼哼的道一句:“谁要见你了。” 说着便将门栓打开,四下瞧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窄巷。 李君澈手里拽着那方沾染了口脂的帕子,望着卫静姝逃也似的背影轻轻一笑:“记得,爷等到你为止。” “记你个头……” 京都繁华,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款冬把人跟丢了,寻得半日,急得都要哭了。 卫静姝手里拽着几串糖葫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叫她远远瞧见便又喜得要哭。 “好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叫奴婢一顿好找。” 卫静姝嘿笑一声,却也不回答,只塞了串糖葫芦给她:“走吧,咱们去艺德楼找四妹妹。” 卫静婉不晓得卫静姝要去做甚个,却还帮着打掩护,将追她的婆子都唤了回来,又亲自往艺德楼挑了几匣子好看又好吃的点心,让掌柜的一一包起来。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她又寻了借口坐了一盏茶的时辰,心里正着急上火,见卫静姝跑得满头大汗,双颊通红的赶过来,忙跟着松口气。 卫静姝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两人也未说话,只相携的上了马车,前去同余氏汇合。 姐妹两人坐在马车里,卫静婉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咬下一个,又甜又酸的,眯着眼儿笑:“原来姐姐去买这个了。” 卫静姝手里的吃了大半,心虚的点点头,含糊不清的应道:“自己挑的才好吃。” 卫静婉也未多问,将那糖葫芦糊在面上的糖汁咬一口,又脆又甜。 跟车的婆子老早便将卫静姝离开过的事儿报得一回,余氏想着她那性子,也当是为着串糖葫芦,又是气又是无奈的,却也未说甚个。 马车又行得两刻钟才转入僻静的双钱胡同里,一路行到底便是永安侯府。 永安侯夫人姜氏老早便派丫鬟婆子在大门候着了,只等马车一进门,便换了软轿抬进二门。 姜氏便在二门处等,卫静姝一下轿便瞧见一个肤色白皙,年约三十多的妇人,身形微丰,上着豆绿合欢纱衫,下配青葱撒花裙,仪态端庄,眉目祥和。 跟在姜氏后头有四位姑娘,最大的同卫静姝一年,最小也有十二岁,清一色的杏红纱裙,梳着双丫髻,眉目含笑,举手投足间也见端方。 余氏多年不见这位表姐,两人立在二门,便已泪眼朦胧,半响才收敛住。 姜氏抹得一把泪,自个也有些不好意思,打量一番卫静姝同卫静婉便同余氏道:“老了老了,你走时孩子都还懵懵懂懂,如今回来个个都是大姑娘了。” 余氏拿帕子按了眼角的泪,也跟着一笑:“难不成姐姐当咱们还未出阁呢。” 卫静姝咧嘴一笑,拉着卫静婉齐齐喊一声:“姨妈。” 姜氏连声应了,忙又将自个四个庶女介绍一回,名儿倒是好记,一溜儿排下来,谢元娘,谢二娘,谢三娘同谢四娘。 两方见礼,一行人这才往内院去。 永安侯府没得长辈在,自也不必去见礼,姜氏素来怕热,便索性将水榭布置一番,在那儿待客。 几个小姑娘跟在后头,唧唧咋咋的说着话,全是些衣裳首饰针线活上头的话儿。 衣裳首饰这些个,卫静姝倒也能插几句,插不上话的针线活便又卫静婉接管,一路行到水榭,六个小姑娘还相谈甚欢。 姜氏引着众人在水榭坐了,见几个姑娘热热唠唠的,也欣慰,同余氏道:“你瞧她们是不是跟咱们幼时一样。” 余氏捂唇一笑:“她们可比姐姐幼时乖巧多了。” 姜氏也跟着笑。 两人多年未见,自有许多话要说,便将见面礼给了几位姑娘,让谢元娘带着卫家姐妹去别处玩。 谢府总共就那么大,天儿也热,谢元娘不好带卫家姐妹逛园子,便索性要邀她们往自个的闺阁去。 待几个姑娘一走,姜氏同余氏寒暄几句,便直指话头道:“我瞧着静姝这丫头挺好的。”跟着又捂唇一笑:“不过,就怕你舍不得。” 说起正事,余氏也不同她说笑,肃着脸道:“姐姐只得安哥儿这么一个孩子,静姝这丫头在云州叫我们老爷惯得没法没天了,倘若真个亲上加亲,只怕姐姐有得操劳。” 姜氏比余氏长几岁,却也子嗣艰难,嫁于永安侯多年也不过只得谢元安一个嫡子。 自打老侯爷去世,永安侯府便大不如前,此番若是能同卫家结上亲,她心里自是愿意,可余氏说的也不无道理。 当下便有些犹豫,讪笑一声:“看你说的,静姝这丫头的性子我是当真喜欢。” 当作女儿自是喜欢,若是当作儿媳便有待考虑。 余氏见她犹豫,便有些失望,也有些可惜。 谢元安那孩子她是见过的,长得不错,读也用功,身上无纨绔气,日后必定能有所作为。 姜氏为人她也清楚,若是能亲上加亲的,便再好不过,他日回了云州,也不怕自家女儿在婆家吃亏。 姜氏觉得对不起余氏,想了想又道:“我倒也不是怕操劳,就是永安侯府越发不如以往,怕委屈了静姝那丫头。” 又道:“不若,下回叫静姝也见一见安哥儿,这事成不成,且在瞧瞧如何?” 余氏也没反驳,点一点头:“也好。” 姐妹二人所想皆心知肚明,知晓此事怕是无下文,便也抛却说些别个。 姜氏在京多年,同余氏也是当真交好,便也同她说各世家里头的公子,姑娘们,又约了下回引荐同她认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谢元娘在自个闺阁招待了卫家姐妹,又因自个在针凿绣活上头有些心得,便将自个平素描的花样子同做的荷包拿出来分享。 卫静姝多看一眼都觉得烦,索性捻了团扇坐在窗柩下发呆。 卫静婉同谢家其他几位姑娘倒是凑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话,从针凿上说到京都的各位姑娘,又说到各世家公子爷,时不时笑声连连。 也不知是何人说起了那位今儿才进京的“李世子”。 卫静姝方才还懒洋洋的,顿时精神一震,竖着耳朵便听谢二娘道:“那李世子平白长得一副好面孔,当真是可惜了。” “听说,今儿晨间进京是叫人抬着进府的,伤到哪儿尚且不知,可既然抬着进府只怕定然是伤得狠了。” 卫静姝听到这儿忍不住想笑,方才她还见过李君澈,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似受了伤的。 谢二娘红着脸笑一回又道:“偏生这位李世子伤得这般重了,还用软轿抬了位姑娘进府。” 此话一出,卫静姝面上的笑意立时一僵,谢家其他几位姑娘也跟着哗然。 “据说,李世子失踪那些日子便是日日同那位姑娘一道呢。”谢二娘平素就爱打听这些个小道消息,说起来也口无遮掩,啧啧出声:“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这会子叫李世子宠上天,怕没得几日便要哭死在后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这回爷可摊上大事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世子那点儿风流事京都谁人不知。 相传李世子幼时也是在宫中长大,后头因着姬妾太多,这才叫旌德帝拨了世子府下去。 那李世子有了自个的府邸,更是丝毫不收敛,三天两头的往后院抬人,后院塞不下了,便抬出去送给那些个狐朋狗友。 有人曾偶然路过世子府边角,还曾听闻里头有多位姑娘的啼哭之声,当真是闻者落泪。 是以谢二娘才有此一说。 卫静姝是晓得李君澈素有花名的,也晓得谢二娘所言未必就是事实,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坦。 她坐直身子,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只手里的团扇摇得噼里啪啦的。 几位姑娘正说得起劲一时间也未注意到她,那谢二娘便说些往昔李君澈往世子府抬小妾的事儿。 卫静姝本不想听,可耐不住耳朵不听话,全听进去不说,还惹得满身火气,可此时又在谢家,不得失礼,还发作不得。 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想去更衣。” 作为主家的谢元娘闻言也站起身来,笑道:“我陪静姝妹妹一道去罢。” 又同谢家其他三位姑娘道:“三位妹妹招待好静婉妹妹。” 谢家姑娘连声应好,又差小丫鬟换些新鲜的茶水点心上来。 卫静姝不过是想避出去,免得再听这些个闲话,可见谢元娘满腔热络,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同她一道往净房去。 谢家四位姑娘虽都是庶女出身,却遇上个好主母,不曾亏待,将其四人都当嫡女般养着。 谢元娘年纪最大,姜氏教得也多,今儿个让她招待卫家两位姑娘,虽未明说,却也猜中几分,是以更是不着痕迹的打量卫静姝。 仪态端庄,规矩周正,不扭捏造作,的确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只可惜性子过于活跃,算不得成熟稳重,怕难担一家重任,且那呆子嫡兄也未必钟意。 卫静姝不知谢元娘打量自个,还冲她尴尬一笑,寻两句话儿来说。 谢元娘温言细语的接了话,两人行得一路上了净房,复又尴尬的聊着不着边的话回去。 几个年岁相当的姑娘凑在一处,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卫静姝同谢元娘隔着老远便听得屋里头阵阵笑声。 谢元娘一笑:“也不晓得说些甚个,这般开心。” 侯在廊下的小丫鬟闻言一笑,一边给两位姑娘打帘子一边道:“姑娘上回不说想养只猫儿么?大爷方才便着人抱了来,几位姑娘正逗着玩呢。” 话音才落,便听得里头一阵惊叫,立时寂静下来。 谢元娘眉头一蹙,还没问出来,便见屋里头一团白雪似得小物猛的窜出来,因着又急又快,瞧不清模样,也叫她吓得一跳,忙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数步,才叫小丫鬟扶住。 那小东西没长眼似得,一头撞在卫静姝的裙摆上,侧翻在地,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快抓住那小东西……”屋里头的姑娘同伺候的丫鬟都慌了神,人还未追出来,声儿倒是先行。 卫静姝弯腰揪着那小东西的脖子抱起来,撸顺了毛,瞧见跟前站了一圈人,这才问:“怎么了?” 谢二娘急红了眼,却也不敢上前,忙道:“好姐姐你快放了那小畜牲,它会抓人的。” “是吗?”卫静姝也未发现这猫儿身上的怒气,反倒觉得甚是乖顺,闻言将那猫崽的爪子抓在手里,冲谢二娘摇了摇,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谢元娘这才回过神来,叫小丫鬟搀着,问道:“怎么回事?” 谢二娘不敢瞒着,眼泪儿吧嗒吧嗒的掉:“我,我们方才逗猫儿,哪,哪晓得它将静婉妹妹的手给抓伤了。” 进门就是客,更何况还是卫家来的贵客,谢元娘陪着卫静姝出去,她做头招待卫静婉,自家府里的猫儿将人给抓伤了,自是难逃其咎。 心里害怕,又忍不住抱怨:“二哥也真是的,无端端的抱只猫儿来作甚……” 卫静姝眼眸一扫,果然未见卫静婉,神色一变,将那包团猫儿往谢二娘手里一塞,越过谢家人便往暖阁里头去。 谢二娘手里抱着那团祸害,吓得不敢动,就怕这小畜牲不长眼又来抓她,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卫静姝挑开珠帘,瞧见卫静婉正坐在临窗大炕上,手背上叫猫儿抓了好几道血痕,甚是可怖。 落梅也叫吓得脸色白发,拿帕子拭去血迹,见卫静姝来了,忙道:“三姑娘,四姑娘叫猫儿抓了,可怎么办。” “请大夫啊。”卫静姝打眼瞧得一回卫静婉手上的伤,不由得便生了几分怒意。 谢元娘跟在后头进来,涨得满脸通红,忙吩咐道:“快快快,快请大夫。” 这事儿不多时便传到了姜氏同余氏耳中。 卫静婉虽是庶女,可余氏自来也不亏待。 姜氏瞧她眉宇间的焦急之色,忙吩咐小丫鬟去请府中惯常用的大夫来,又同余氏一道前往谢元娘的闺阁去。 还当几个姑娘家没经过事儿,必定吓得不轻,不曾想,才进院门便小丫鬟们各行其职,有序不乱。 谢家的三位姑娘虽是不知所措,却也都坐在暖阁里头,低眉敛目不说话。 卫静姝这个外来客倒是不含糊,又是吩咐小丫鬟打水,拿药,又是亲自帮卫静婉清理伤口。 谢元娘不好坐着,也跟着打打下手,卫静姝要甚个她便递甚个。 姜氏一进屋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深看余氏一眼,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余氏也有些讶然,平素卫静姝被惯得无法无天见天儿只管闯祸,尽叫家里人给她擦屁股,哪曾想竟然还有这等临危不乱的时候。 这两姐妹心思各异,进了暖阁却都不说话,只等卫静姝细细的替卫静婉将伤口包扎好了,姜氏这才问一句:“可伤得深?” 卫静姝闻言,忙站起身来,见鬼似得盯着余氏同姜氏,也没谦虚:“深。”然后又道:“我就是简单包扎一下,还得叫大夫看一回。” 大夫来得极快,这头还未问完话,那头大夫已经候着了。 因是叫猫抓伤了,比不得别个,卫静婉手背上的伤口得重新熬药洗一回,再开些内服的连着吃几日。 原本姜氏还留了余氏同一双女儿用了晚膳再回府,可经得这么一闹,余氏也没了心思,同姜氏告声罪便带着卫静姝姐妹上轿子,待行去大门再换马车。 姜氏看得卫静姝一眼,心中还有些不甘,上前几步拉着余氏便道:“过几日我约了那几家夫人,便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出来。” 余氏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应承下来,三房要说亲的,不止卫静姝一个。 马车从永安侯府大门出去,行到热闹的街道上,卫静姝憋着的一口气这才发出来,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这谢家当真晦气。” 卫静婉只当她为着自个的伤生气,忙宽慰道:“姐姐别担心,大夫说了,不过皮外伤不碍事。” 又道:“也不关谢家几位姑娘的事儿,是我见那猫儿可爱得紧,才要说抱抱的,哪晓得它却会抓人。” 卫静姝生谢家的气也不单为着这一桩,见卫静婉又唠唠叨叨的,索性闭了嘴再也不说话。 一行人晨间出门,回到璟国公府便已经是日落黄昏了。 卫静姝应酬一天,本就满身疲惫不说,还带满身的怒意。 在二门碰见卫静嫦同她打招呼,她连理都没理,直直的走过去,就跟瞎了似得。 气得卫静嫦直跺脚,指着她便骂:“当真没教养。” 卫静姝也没理会,径直往自个院子行去,瞧见那院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瑶花阁”三个大字,不由得又发起脾气来:“庸俗。” 复又指了站在不远处的忍冬:“去,去跟夫人说,把这院名给换了,难听,庸俗……” 忍冬一眼就瞧出卫静姝不对劲,也不敢违了命令,忙道:“还换成‘一览居’可好?” 卫静姝不耐烦,挥挥手:“你看着办。”跟着便抬脚进了院子。 自打她回来,这小院便又鸡飞狗跳起来,哪哪都不顺眼,处处都是事儿,鸡蛋里头也能叫她挑出骨头来。 待折腾够了,夜里头躺在榻上又煎鱼似得翻来翻去,最后还将摘星叫进来。 “去打听打听,世子爷今儿回京是甚样个阵仗。” 摘星立时会意,忙应下,心中却嘀咕感情这位姑奶奶折腾这许多,还就是为了李君澈。 卫静姝这儿才吩咐下去的事儿,不多时便传到了李君澈的耳中。 彼时他还躺在榻上装死,时不时的呻吟两声,被他抬进府里头的那位姑娘正随伺左右。 初十从外头回来,少见的眉梢都染了笑意。 李君澈瞧得一眼,有些怪,但见他又未立时开口,便轻咳一声将那美娇娘支了出去。 问道:“你是要娶媳妇了?笑得跟个娘们似得。” 初十也轻咳一声,憋着笑:“回爷,下属想娶媳妇也没人要。” 随即又道:“不过,好心提醒爷一句,这回爷可摊上大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大祸临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大事?大到什么程度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可一个女人最可怕的是打翻一坛醋。 初十说:“未来的世子妃让人来打听打听爷今儿回来是甚个阵仗。” 一句话就叫李君澈打得脸疼,险些从榻上滚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还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女人家就是小肚鸡肠,麻烦……” 卫静姝一夜不得好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又得爬起来去给佟老夫人请安。 摘星揽月两人伺候她梳妆,又按着上头的吩咐将李君澈昨日回京的阵仗一五一十的说了,倒也同谢二娘说的那般,并无二说。 “知道了。”卫静姝经得一夜,心中虽依旧有气,可面上瞧着也极是平静,应得一声也不说别个。 只叫人将李君澈送的夜明珠耳坠,同黑檀木镶白玉兰步摇都寻出来,用匣子装了交给摘星。 “你想法子,给李君澈送过去。” 那枚玉牌倒还挂在她颈脖上,原先也是想送回去的,可到底还是没舍得。 摘星捧了那匣子,简直犹如烫手山芋,若是别的倒也好说,偏偏是些姑娘家的东西,想来都是世子爷送的,此番要是送回去,岂不是添火加油。 卫静姝既交代下去,便也不理会,只收拾好了同卫静婉一道往荣桂堂去。 因着三房几人昨儿进了宫,今日的荣桂堂比卫静姝进京那日还要热闹。 家中男丁请个安便各忙各的去,女眷倒是围着佟老夫人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余氏带着卫静姝同卫静婉一进屋,佟老夫人便止了话头,笑得极是和蔼:“昨儿你们回得晚,怕是满身疲惫,倒也没让你们过来。” 又甚是关心的问:“好些日子不见贵妃娘娘了,她身子可还好?” 余氏也笑,规规矩矩的回道:“瞧着精神头倒也还好,只消瘦了些许。” 佟老夫人点点头:“怀个孩子,是不容易。” 说着又扫得卫静姝同卫静婉一眼,最后才将目光落到卫静姝身上:“你大姐姐素来疼爱你,可有让你进宫去陪陪她?” 卫静姝将这话含在嘴里过得一遍,晓得有深意,便恭敬应道:“回祖母,不曾呢。” 佟老夫人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轻叹一声,这才又道:“贵妃娘娘在宫中不易,鲜少有机会同你们姐妹团聚,日后若是召见,你们众姐妹便也一道去,姑娘们都大了,见一回便少一回。” 她说这话时,倒真像无甚算计感概万分的老太太,姑娘们大了要婚配,日后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自是甚少能有自由。 几位姑娘都未曾定下亲事,皆低眉敛目红着脸乖巧应下。 佟老夫人前两日还对三房颇有微词,今儿倒好似都不曾发生一般,留了众位女眷一道用了早膳,又喝得盏茶这才散去。 余氏自有事儿忙,便同张嬷嬷先行离去。 卫静姝同卫静婉相携,正说着要换院名的事儿,卫静嫦笑眯眯的凑了上来。 听是在讨论院名,便也道:“一览居?倒的确比瑶花阁高雅许多,三妹妹果然风雅。” 卫静嫦这人一贯自傲,素来不同卫静如,卫静婂一道玩,因着一个是庶子生的女儿,一个是小妾生的庶女,同她这嫡小姐的身份匹配不上。 虽也瞧不上三房的卫静姝同卫静婉,可这两人好歹还有个嫡亲的贵妃姐姐,自然不同。 卫静姝扯了扯嘴角,侧眸看得卫静嫦一眼,不动声色的道:“风雅的不是我,是我爹。” “一览居”这名儿是卫静姝在云州所住的院子,名儿也是早些年卫仁给提的。 当然,依着卫静姝那不学无术的脑子,也想不出这么大气的名儿。 卫静嫦夸错人也不觉尴尬,又是一笑:“素来听闻三叔学问好,当真名不虚传。” 又捧着卫静姝道:“三妹妹想来也不差。” 卫静姝未说话,只加快的步子。 卫静嫦自然能感觉到卫静姝并不待见她,可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一路,时不时的说几句京都的风土人情,又说些个衣裳首饰,末了还说要送几样小东西给卫静姝同卫静婉。 卫静姝着实烦她得紧,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也一直由着她,直到自个院子在跟前了,这才顿了脚步道:“谢二姐姐一路相送,只我身子未好全,怕怠慢姐姐,今儿便不请姐姐进屋坐了。” 又吩咐款冬:“快取了伞来,送一送二姐姐,这么大的日头,可不叫人晒得面皮都黑了。” 叫卫静姝这么一提,卫静嫦这才想起这位三妹妹是因何在途中耽误这许多日的,面上的笑意立时僵了,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 忙道:“既然妹妹身子未好全,姐姐自不能扰你休息。” 卫静姝冲她一笑,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卫静婉跟在后头,穿过正堂进了暖阁,这才吐了吐舌头:“二姐姐怎的这般热情。” 卫静姝往暖阁的临窗小炕一躺:“还不是想进宫呗。” 这些年来卫静妍深得旌德帝盛宠,却偏偏是个不听话的,叫璟国公府并未沾到多少便宜,可既是不听话的,自然便想换个听话的上去。 卫静嫦翻过年便有十九岁了,形态婀娜,面容姣好,身上既有身为大家闺秀的气度,又有几分媚态,也算得尤物。 别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只怕都当娘了,偏生璟国公夫妇寻了由头,将求娶她的人家都推了去,至今不曾婚配。 前世卫静姝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可怜卫静嫦命格不好,白白耽误到这个年纪。 直到后头卫静嫦钻龙榻未成,反丢了卫家的脸面,成为弃子,卫静姝这才晓得璟国公夫妇那龌蹉的嘴脸。 “进宫有什么好玩的,规矩又大,行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卫静婉不知卫静姝话里的意思,嘀咕一句,也踢了鞋坐到炕上。 反正她在宫里头,连话儿都不敢多说一句。 卫静姝打眼瞧得一回这个单纯如白纸的傻妹妹,只笑笑并不说话。 姐妹俩自小一道长大,感情极好,卫静婉也无玩伴,便在一览居窝到天黑,用了晚膳这才归去。 摘星到得夜里才得了机会同卫静姝说那匣子的事儿。 她一边给卫静姝摘下钗环,一边道:“奴婢按姑娘的意思,将东西递了出去。” 卫静姝闷声应了一回,还待摘星说后续,却等得半响也没见她说话,便问:“没了?” 是没了。 李君澈那儿将匣子收了,连句话也没有,好似甚个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气得卫静姝肝火直冒,夜里躺在榻上,将李君澈骂个百来回,骂得累了这才撅着小嘴儿可怜巴巴的道:“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这负心汉,人渣……” 睡时眼角还挂着泪,醒来了也还泪眼朦胧的。 一连好几日,李君澈那儿半点消息都没得,卫静姝起初倒绷得住,也就夜里头骂一骂。 可过得三四日,便不淡定了,整日里头怏怏的,胡思乱想,只当他又似前世那般弃了自个,暗骂自个蠢钝不说,更是立誓要同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就连李君澈替她誉写的字帖也都叫她一把火全烧了,那夹着相思叶的话本子,连本带叶也都烧得干净。 摘星同揽月两个都叫被连累,若不是因着这两人无处可去,卫静姝也非要将她们给赶出府去的。 如此整整过得七日,卫静姝就跟个刺团似得,见人就扎。 特别是自个贴上来的卫静嫦,更是闹得没脸,气得到佟老夫人跟前狠狠哭上一回。 佟老夫人自然护着卫静嫦,特特将卫静姝唤到跟前,说了一大堆甚个姊妹要和睦的狗屁话。 偏生李君澈这个始作俑者没到跟前来,卫静姝这满腔的怒气发不出去,佟老夫人教训便教训了,也不过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当回事。 只后头怕连累余氏,才将自个关在屋里,等闲不见人。 余氏只当她在璟国公府过得不如意,又受了老夫人的教训,心头不快,才如此。 暗地里叹得一回,却到底甚个未说,只叫卫静婉多开解开解。 李君澈那头日日不得空,除了要装病还要处理因离京而积攒下来的事务,那日初十来报,他还想着第二日寻个机会见一见那小野猫,好叫她宽了心才好。 只没成想这一通忙下来,却是多日过去,卫静姝那头早鸡飞狗跳乱成一窝。 初十将卫静姝这几日干的好事都一五一十的禀报一回。 唬得李君澈太阳穴跳个不停,只觉大祸临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是以,当夜趁着乌云遮月之时便换了一袭夜行衣,偷偷摸摸的往卫静姝的闺房摸去。 当真丁点世子爷的风骨都荡然无存了。 璟国公的府邸又大又深,幸得三房的院子偏,人手也少,反倒便宜了李君澈,未惊动一草一木便寻到卫静姝的闺房。 卫静姝这些时日的睡眠并不好,屋里头的灯早就熄了,偏生还她睁着眼儿躺在月洞雕花架子床上翻来覆去的煎鱼。 李君澈推窗时发出丁点动静,卫静姝立时便有察觉,一个骨碌坐起声来,压着声儿怒斥一句:“何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那动静一顿再无响声。 卫静姝还当哪个不长眼的下人鬼鬼祟祟,裹了鞋便往窗边去一探究竟。 外头无月色,也照不出窗柩外的人影,卫静姝伸手推窗,还未瞧清甚个状况,一团黑影便往屋里头一钻,吓得她惊叫声起,连连后退。 窗柩“啪”的一声又关上,卫静姝鞋尖踩着鞋跟,失了平衡,眼瞧就要摔下去,却又落入一个怀抱中。 李君澈揽住她的腰身,将人贴身箍紧,轻笑一回:“胆儿倒是大,万一外头是歹人,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卫静姝一听这声儿便晓得是哪个,顿时满腔怒气同委屈都升了上来,伸手推他一把:“李君澈,你这是在说自个吗?” 李君澈到底是男子,手上的力道又大,卫静姝未推动半毫。 黑暗中,瞧不清神色,卫静姝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外头又传来揽月的声儿。 “姑娘,可出了甚个事儿?” 卫静姝素来不喜有人在屋里头守夜,小丫鬟值夜也都睡在隔壁的耳房,揽月方才听见动静,连衣裳都只是随意一裹便出了来。 “没事,就是打烂了茶盏,你去睡吧。” 卫静姝到底是姑娘家,屋里头进了男子,也没脸说出来,只得忍着怒气敷衍过去。 揽月不放心,又道:“那奴婢进来收拾一下。” 吓得卫静姝心里一紧,忙道:“不用不用……” 话还未说完,又叫李君澈这不要脸的咬了耳尖,痛得一叫。 揽月本就奉了命护着卫静姝,听见不对劲,越发不敢宽心,推了外间的门便进屋来:“还是让奴婢进来收拾一下……” 急得卫静姝都要哭了,抬脚狠狠踩在李君澈脚上,怒骂一句:“王八蛋。” 虽是黑灯瞎火的瞧不清神情,可李君澈也晓得她此番必然气得不轻,低声一笑,哄道:“好啦。” 又轻咳一声,吩咐道:“出去罢,没你的事儿……” 揽月闻声,脚步果然一顿,甚个都未说,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好似方才一幕压根不曾有。 明明解了卫静姝的窘迫,可她却更是生气,咬着唇气得眼儿发红:“李君澈,你,你……” 这些日子,甚个骂人的话都叫她说了一回,此时此刻倒一时间词穷起来,又思及这几日的委屈,到底将余下的话都吞了回去,张口便咬在李君澈的肩头上。 夏日衣裳单薄,李君澈深深受了这一口,疼得闷哼一声也不恼。 反笑道:“你是在生气?” 不待卫静姝回答,又道:“是生气爷抬了个美娇娘回府,还是生气爷这几日没得功夫理会你?” “还是两样都有。” 卫静姝一听,顿时涨得面色发红,牙尖更是用上几分力,即便口齿间染了血腥味也未立时放开。 李君澈晓得她气得狠了,便也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身子放松来,也不再为难自个的牙齿了,这才道:“多大点事儿,把自个气成这样。” 卫静姝气得抹一把眼泪,感情她这几日难受得要死,在他眼里还就是了这丁点小事了? “放开我。”她声儿带着些许咽哽,可怜得不得了。 李君澈听她这声儿不对劲,也当真放了手,笑得宠溺:“爷在世子府都闻到酸味了,你这醋坛子也翻得太大了。”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卫静姝着摘星送去世子府的匣子,取了夜明珠耳坠出来,作势要同她带上:“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能每次一生气便闹这些个脾气。” 卫静姝侧身避开,也不接话,只道:“你走罢,我当你今儿未来过。” 说着又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我已经起了誓,要同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否则就天打雷劈。” 李君澈面上的笑意立时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 黑夜中,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身却散发着寒气,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当真想清楚了?” 抬脚往前一步,卫静姝便吓得往后退一步,心里无端觉得发虚,可仔细想想理亏的又不是自个,又将小胸脯一挺,倔脾气上头。 “是,我是生气了,那有如何?我这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从不通情达理,我听闻你抬了美娇娘进府,心里百般恼怒,这才一气之下将你的东西都送了回去。” 又道:“你收了我的东西,多日未曾有一句话,可不就是默认了要同我断绝关系。” 前世李君澈的出现给她的人生带来光明,却又被他亲手推向黑暗;今世她抵不住这人的温柔,又自甘堕落的沦陷一回,落得前世被弃的下场也是自个作贱。 卫静姝百般委屈,却都是说不出口的,眼泪儿簌簌的掉,咬着唇哭得跟个泪人似得:“我原本就当知晓你们雍靖王府之人如何会有真心,你对我所说那些甜言蜜语也不过哄着我玩的。” “如今就当我求你,莫要再来作贱我了。” 她不是甚个有大义之心的人,也做不了卫静妍能做的那些大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到死也只是个姑娘,于情爱而言,她是相信的,可又是无甚安全感的。 此番她亦思量多日,与其揣着那些华而不实的情啊爱啊的,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按着父母亲安排的路,嫁个老实人,过平淡的生活,就算无情爱,可好歹也不必日夜提心吊胆的,百般猜测。 卫静姝是真难过的,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骗不了自个的心。 这会子更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捂着脸坐在地上,满心的绝望。 李君澈默不作声的听她说完,心口一阵阵的发疼,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他能感觉到卫静姝的惊惧,也能感受到她对自个的不信任。 他将一颗心都捧到卫静姝面前,可她好似瞧不见一般,李君澈应该生气的,可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半点恼意都无。 蹲下身来,将哭得不能自我的卫静姝搂在怀里,眼眶涨得发疼,好半响这才哑着声儿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卫静姝窝在他怀中不动,却是哭得更加厉害。 这些时日,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跟前这人对自个不过一时新鲜,可又忍不住的升出那许多期盼来,只日出到日落,等来的也不过一遍遍的失望。 李君澈将心里头那股子痛意强行压下去,搂着卫静姝半响都未说话。 虽是事儿闹得有点大了,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并没那么糟糕,勾着唇苍白一笑:“你呀你呀,瞧着有时候聪明得很,怎的有时候,蠢得一塌糊涂,叫人不忍直视。” 卫静姝方才哭声小了些许,立时又怒从心气,抽抽搭搭的拉着李君澈的衣袖很是捏了一把鼻涕。 “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但是爷想看见你呀,日日都想见。”李君澈到底忍不住一笑,也由得她眼泪鼻涕的糊在自个衣衫上。 “你既能想通爷是诈病回京,怎的就没仔细想想,爷抬个美娇娘进府,也是障眼法。” 他正儿八经的解释起来,卫静姝的哭声便又压了下去。 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哼一声:“障眼法?总不是想要告诉圣上,你这人死都要死了,还流连花丛间不得自我?好叫他老人家放心?” 李君澈噗哧一笑,轻轻刮了刮卫静姝的鼻尖:“沅沅聪明伶俐。” 不等卫静姝发作,又道:“咱们两人一路同行那许多日子,虽是掩饰得好,可只要有心必然也能查出蛛丝马迹来,若是进得京来只得爷一人,自然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李君澈了解那些人的性子,但凡抓住点甚个必然死咬不放,如今他的谋划还未施展开,自也怕连累到卫静姝。 他这般满心的为这小野猫打算,偏生,她丁点理解不了。 “原先,爷也同你打过招呼,若是听闻甚个流言蜚语也莫往心里去,怎的,你一颗心挂在爷身上,打翻了醋坛子,倒把这一茬忘得干净了?” 李君澈的确同卫静姝打过招呼,那时两人正值离别之际,卫静姝正顾着自个难过,他说甚个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哪里还记得那般清楚。 此时李君澈重提,她也未有印象,思得半响,越发心虚:“我怎的不记得你说过这话。” 李君澈噗哧一笑,也不论她这话的真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是不是日后爷说甚个都要拿笔记下你才记得。” 又道:“爷满腔心思都在你身上,你却不信爷,还因着这个同爷置气,可不是伤心。” 卫静姝这几日的委屈同担心受怕不过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好似这些日子的脾气都是自寻烦恼一般。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子倒是心虚得不自在起来,小嘴儿张张合合,半响才道:“那我能怎么办,我素来是这等性子,你偏要喜欢我,那就得受着。” “好好好,受着受着。”李君澈连连应下,忽得又是神色一肃:“你方才还说立了誓,要同爷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会倒不怕天打雷劈了?” 卫静姝…… 李君澈从璟国公府离开之时,天色已经灰白,却下起了小雨,给这燥热的夏季更添几分闷热。 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避开璟国公府的护院,几个跳跃便翻了出去。 直至离璟国公府远了,这才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声道:“都跟了我一路了,有什么话便出来说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当真是好算计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离他身后不足两丈远的转角,果然行出一人来,那人一身玄色金绣箭袖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俊朗,却神色肃然,眉头拧起。 他看着李君澈半响,才开口唤句:“大哥。” 李君澈转过身来,双手负于身后,盯着李君淳看得半响,这才勾唇一笑:“怎的,仗着年轻,连觉都能不睡了?” 昨儿夜里李君澈前脚出的门,后脚李君淳便追了上来,之所以没有跟着一道潜进璟国公府也是因着想看看他这大哥是想做些什么。 在李君淳的心里,这位世子大哥素来是个老谋深算的,能叫他亲自出马走一趟,必然是甚个要紧的事儿。 可能有甚个要紧的事叫他一待便是一整夜。 李君淳提醒他:“大哥身为世子当晓得,卫家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卫家人没得骨气,又是墙头草想两头通吃,早就对雍靖王府没了利用价值,若不是因着同朝廷还未撕破脸,哪里还轮得着卫家逍遥。 如今李君澈对外宣称在府中养伤养病,可若是叫人瞧见他从卫家出来,再传进旌德帝的耳中,岂不是得不偿失。 卫家能有甚个下场,李君淳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会因此事提前激化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 李君澈今岁二十有一,却在京都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早些年,他还没有培养起自个的势力,伺候他的人都是雍靖王府出来的。 这些人终日提醒他,身为雍靖王府世子的责任是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好似他的存在就是因为雍靖王府。 后来他培养起自个的势力,将那些个老人都替换掉,这几年再无人说过那样的话。 只没想到,今日,李君淳也会跟对那些人一样来提醒他身为世子的身份。 李君澈面上依旧挂着笑,可越发叫人瞧不透:“二弟,是在教大哥如何做世子吗?” “还是你觉得,大哥这个世子做得不合格,想着索性取而代之?” 他这话说得极为刻薄,却也将李君淳激得怒火攻心。 “大哥,我也是为了你好,咱们经营这么多年,倾注了多少心血你又不是不知晓,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纰漏,岂不是功亏一溃。” 李君澈的好心情彻底消散,他冷笑一声:“你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雍靖王府的宏图大业好?” 李君淳被堵得半响无语,却也气得不轻。 “我身为世子,在京都一住便是十五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考量,不劳二弟操心。”李君澈没有想再同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转身抬步离开。 行出数十步这才又道:“你进京多日,也是时候回云州了,若是你不放心我在京都,只管叫父亲换个能放心的人来。” 这便是要赶人的意思了。 李君淳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李君澈身形彻底消失在眼前,京都城热闹起来,他这才拽紧拳头,打在青砖堆砌的墙壁上。 眸中含着戾气,低喃一声:“卫家!” …… 卫静姝睡着之时,李君澈还守在身边,待醒来,他便早已离去。 虽是有些遗憾,不过这些日子萦绕在心头的郁气倒是散得干净。 摘星同揽月听见动静,进屋伺候她梳妆,瞧着眼儿红肿,可精神气甚好,面色红润的,眉眼见还隐含几分笑意。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低头笑起来。 世子爷果然是良药。 卫静姝一夜之间心情好了,也不作了,这院子的丫鬟婆子虽觉怪,却也都松了口气。 卫静婉最是欢喜,她终于不用逼着自个没话找话说了。 余氏老早便往荣桂堂去了,这姐妹两便相携踩着时辰过去。 一进屋,佟老夫人正在用膳,卫静嫦,卫静如同卫静婂也都落座,杨氏同金氏都已经走了,余氏却立在老夫人身后伺候她用膳。 佟老夫人瞧着是个和善的,可也不过是表象,除了能卖孙女,还是个极会折腾儿媳妇的婆婆,每隔段时日总要给几个儿媳立立规矩,好叫她们莫忘了这府里头谁才是当家做主的。 余氏离京这么多年,没折腾上,如今回来了,自是要好生敲打的。 更何况,儿媳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谁还能说甚个不成。 卫静姝晓得这位老虔婆的性子,也不敢公然帮余氏,只得同卫静婉上前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佟老夫人点一点头,指了身边两个位置:“怎得来这般晚,坐罢。” 说得这一句,便又没有要听这两姐妹回话的意思,转过头对余氏道:“你把永安侯夫人这事儿推了,启那孩子同几个丫头的亲事,我心里都有数,你急什么。” 在座的都是未出阁,不曾订亲的小姑娘,佟老夫人丝毫不忌讳的说甚个亲事不亲事,不仅是要说给余氏听,也是要说给卫家姑娘听的。 她才是这璟国公府的女主人,孩子的婚事,谁都别想越过她。 卫静姝低眉敛目,掩住满目的鄙夷,其他几个姑娘倒是红了脸。 余氏虽气得气血翻涌,可面上也不动深色,只笑道:“看娘说的,儿媳一去云州多年,眼界自然不如母亲,几个孩子的亲事自然要劳母亲操心的。” 又道:“母亲也晓得,儿媳自幼同永安侯夫人交好,又是一别多年,不过是想邀儿媳聚一聚日后多点走动罢了。” 这话不论真假,佟老夫人皆是不信的,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你又不是立时就走,想聚一聚,多走动走动,日后多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又道:“过几日辛罗公主府上有喜事,你给三丫头四丫头拾缀下,到时候跟我一道去凑个热闹。” 话说到这个份上来,若是再执意便是不识抬举了,余氏不愿同佟老夫人硬碰硬,压下心头的怒火,到底恭敬的应了。 永安侯夫人姜氏,接了回信,也未说甚个,只私下叹得一回。 年少时那些个情谊到底敌不过如今的形势,不论余氏是真个出不来,还是假的出不来,反正隔阂定然是生了的。 三房众人,出了卫启佟老夫人管不住,其余女眷皆是不得自由。 从荣桂堂回来,见余氏面色不好,卫静姝拉着卫静婉便窝到她那儿骗吃骗喝的,将一群丫鬟婆子指使得团团转。 余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指着这两小丫头便笑骂:“你们这两小没良心的,你娘气得冒烟了,居然还在这儿给我添堵。” 卫静婉胆小怕事,虽是晓得余氏不过嘴上说说,可也立时规矩起来。 卫静姝没得李君澈的事儿别扭,人也鬼机灵起来,厚着脸皮嘻嘻一笑,亲自捧了个茶碗给余氏,别的也不说。 余氏还当她特特来讨自个欢心,倒也接了茶碗,哪晓得里头却是空的,丁点茶水都不曾有。 脸儿一肃,卫静姝忙道:“娘不是生气嘛,憋在心里气坏了多难受,女儿特特递个茶碗给娘砸一砸,兴许砸完了,那些个气也散了。” 又笑:“若是砸了还散不了,那女儿再给你递一套来。” 逗得余氏一笑,拿这个女儿没法子。 可笑过了,又发起愁来,将手里的空茶碗搁下,叹口气道:“原本娘还打算多留你们几年,可如今这情形怕是不成了。”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如今连大门都出不了,更是被动。” “娘……”卫静婉心思单纯,听得前头那句便心里难受得紧,挨到余氏身边:“女儿不想嫁人,只想陪着爹跟娘。” “尽说傻话。”余氏嗔得一句,儿女大了,哪有不成家的。 卫静姝懒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捻了块酥皮点心塞进口中,对于成亲不成亲的,她也没什么大反应。 虽然李君澈口口声声非自个不娶,可她也是拎得清的,依着当前的局势,李君澈若是真心的,怕得大费周章,一时半刻成不了事儿。 可若是随口说说…… 卫静姝坐起身来,掏帕子擦了嘴,这才道:“娘自个要将主动权送出去,能怪谁。” 见余氏转过头来,又道:“我姐姐可是贵妃娘娘呢,祖母就是再不乐意,可面子也是要给的。” 明明贵妃娘娘的名头那般好用,偏生拿来浪费,岂不可惜。 …… 世子府的西院里正屋里正烧着熏香,李君淳依旧一袭箭袖衫,面无表情的稳坐在黄梨木官帽椅上。 下头站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毕恭毕敬的将打听来的事儿说得一回。 末了又道:“这事儿掩饰得极好,下属废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这些,想来是惊动了世子爷的。” 那人所禀之事绝非小事,李君淳闻言,面上无波无澜,半响才应得一声:“知晓了。” 可置于膝上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待那男子退出,屋中仅剩下他一人,这才咬着牙根,一拳将手边的案几拍碎,恨道:“当真是好算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梁上紫袍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三日后,辛罗公主府的小少爷百日宴,佟老夫人带着杨氏,同府里头几位姑娘都去了,浩浩荡荡的,坐了几辆马车。 卫静婉单纯不知事,同卫静姝坐在马车上还满怀期待:“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公主是甚个样的呢。” 卫静姝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打了个哈欠:“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 又笑:“你连贵妃娘娘都见过了,不过是个公主,有甚个好的。” 卫静婉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璟国公府离辛罗公主府还远着,卫静姝一大早便被挖起来梳妆打扮的,此时便觉困顿,挨着卫静婉说得一句:“我睡会,到了再叫我。” 不多时便当真睡了过去。 卫静婉乖巧,也不吵她,只安安静静的坐着。 卫静姝睡得半梦半醒的,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双眸迷离瞧着迷迷糊糊,张嘴便道:“一会去了公主府,你可得装得傻点,不然你那祖母就要将你卖了。”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佟老夫人哪有那么好心性带着一帮子孙女四处走动的,说来说去也不过为了几人的亲事。 前世,佟老夫人便说过一句话,至今叫卫静姝记忆犹新。 “卫家从来不养闲人。” 卫静嫦爬龙床失败不说,还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叫当今皇后很是教训了一回,连累璟国公府的声誉跟着受损。 那时卫静嫦被卫家所弃,跪到佟老夫人跟前求她,磕得额上都是血,却最终只换了这么一句话。 佟老夫人素来便是这等人,谁能给她带来利益,她便将谁捧上天,若是没用了,自也不乐意多留片刻。 卫静姝说得这一句,也未听到卫静婉的声儿,跟着便又倒下去睡着了。 马车行得大半个时辰,才停在辛罗公主府的侧门,卫静姝被叫醒,下马车同佟老夫人,杨氏以及众姐妹一道行至正门,门房待客的管家接了帖子看得一回,这才又请小丫鬟引进去。 辛罗公主虽同旌德帝非一母同胞,可先帝在世时也未亏待她,后头嫁的夫家又是江南望族的施家,自有几分体面。 公主府是按制式修建的,并无出格之处,可胜在来往之人皆非富即贵。 似佟老夫人这等,若不是因着卫静妍这位贵妃娘娘,连帖子都不可能有的。 小丫鬟领着卫家等人行至公主正院,佟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女跪在庭下同屋里头的辛罗公主说了恭贺的祝词,又亲自捧上贺礼。 正屋大门双开,却偏偏摆了道屏风阻绝视线,佟老夫人弓着腰半响,里头才传来辛罗公主略带沙哑的声音:“国公夫人客气。” 这才有小丫鬟上前,捧了佟老夫人手里的贺礼。 贺礼已送,卫家众人又被请去特特布置好来待客的后花园,自始自终,连辛罗公主的面都未曾见到。 偏生卫静嫦同卫静如面上还笑意盈盈,如有荣焉一般。 卫静姝委实瞧不上这等做派,暗地里很是翻了几回白眼。 辛罗公主分明就是不待见璟国公府,偏偏她们还要送来给她羞辱,也不晓得佟氏那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 不过这公主府的后花园倒是造得好,一条清水湖贯穿整个花园,湖面上嫩绿的荷叶,粉尖的荷花,湖边却是杨柳依依,清风拂动,颇有意境。 这边用来招待女客,那边却又是男客,避开男女大防,各家姑娘少爷们只要不跨过那座九曲桥,便也甚是自由。 佟老夫人心里还算计着别的事儿,一见这后花园里有好些平素见不着的贵妇人面上便是一喜,道一句:“你们自个玩去,一会到了时辰便叫小丫鬟领着上桌便是。” 说着便丢下几个姑娘,叫杨氏扶着前去攀交情去了。 卫静姝惯常不喜欢这等惺惺作态的场合,同几位姊妹一笑,拉着卫静婉便躲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凉亭里骗吃骗喝的去了。 叫卫静姝提点一回,卫静婉就是再单纯也晓得她那祖母是打的什么主意,自也不敢往跟前凑,恨不能自个是个透明人,莫要叫佟老夫人瞧见才好。 今儿这样的宴会,极是难得,各家姑娘更是可了劲的相互结交,便连一向瞧着老实的卫静如同年纪尚幼的卫静婂都不曾幸免。 唯独卫静姝姐妹两,隐在角落,稳坐不动,磕了一碟的瓜子皮。 日头渐渐上升,天儿也越发热起来,可离着开席的时辰还早得狠,卫静婉出汗多,喝了一肚子水,过不得一会便要去更衣。 卫静姝身上懒劲发作,也不陪她,只挥挥手不耐烦道:“你快去快回,别叫人盯上了。” 说着挑了那做得精致的点心来咬上两口,又觉颇是无聊,将糕点一扔,见四下无人便翘着腿哼得几句戏曲里头的词。 “哼得不错,还挺有韵味的。” 一男子嬉笑的之声从头顶幽幽传来。 这声儿来得太突然了,此处又极是静谧,卫静姝几乎吓得魂都掉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跟着又腿软坐了下去。 小心脏噗噗狂跳,就跟那做错事儿被抓包一般。 一抬眸只见那亭子上头的横梁上躺了个紫袍男子,瞧不清容貌,却能窥见一头乌黑细润的长发。 “老兄,是人是鬼,能不能先吭个声,吓死人了。”卫静姝拍着胸脯猛吸两口气。 那紫袍男子嘻嘻一笑,从横梁上跳下来,上下将卫静姝打量一番,丝毫不觉唐突的问道:“你是哪家姑娘,我以前好似没见过你,居然这么有趣。” 说着又望一眼满桌的狼狈,笑道:“瞧着也不似大家闺秀,倒有点似那小地儿来的村姑。” 但凡能参加辛罗公主嫡孙百日礼的,哪一个不削尖了脑袋同那些个身份尊贵的攀扯几句。 偏生这两个姑娘倒是好玩得紧,竟然跟百八年没吃过东西似得,情愿跟这一桌容易发胖的吃食死磕,也不往前踏一步。 卫静姝也将这人打量一回,生得倒是人模人样,面色红润的,也不似鬼,又见他足下有影子,更是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被这人嘲讽上不得台面,她却咧着嘴笑得渗人,捻起石桌上的团扇摇得噼里啪啦的:“我说这位公子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怎的生了颗老妈子的心。” “本姑娘就是小地儿来的,专门来骗吃骗喝的,关你屁事啊。” “嘿嘿……”那紫袍男子惊一笑,越发觉得卫静姝有趣得紧,围着她转得一圈,又问她:“你可认得本公子?” 见她双眸迷茫,懵懵懂懂,只当真个是从小地儿来的小村姑跟这哪家长辈才进了这公主府,想了想又道:“施厚霖的名儿你可听过?” “不认识。”卫静姝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两眼一翻,将人一推:“走开点,挡住本姑娘的路了。” 说着头一低,扭着腰一溜烟的跑了没影。 她就是再没见识,可施厚霖的名儿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不是这一世。 施厚霖,辛罗公主幼子! 在几年后,世人曾给了个外号他,人称“活阎王”。 卫静姝两辈子加起来也就第一回见过这人,不过这人的事儿却是听不少,只没想到,多年后的“活阎王”如今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 施厚霖如今的确青涩,见卫静姝跑得极快,还怪一回,摸着下巴思得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自说自话:“不对啊,你不认得我,怎的还跑那般快。” 跟着便又抬脚追上去,边行边道:“诶,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呀?” 卫静姝人小,个子矮,这后花园又极大,不多时便钻得没了影。 施厚霖寻了一圈回来也没寻到人,叉着手站在杨柳树下到处瞧,心想莫不是遇着只兔子精不成。 四下瞧得一回,人毛都没瞧见,撇了撇嘴,只得丧气的先离开。 行出百来步,却见好些个姑娘围在一处,他正好呢,就听得一女子咄咄逼人的声儿传来:“不小心?有那么巧的不小心吗?你可知我这衣裳有多精贵,她一句不小心还就能揭过去了吗?我告诉,不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宴饮风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嫦为着今日这辛罗公主府的宴会,早半个月前便哀着杨氏好不容易给她买了匹香云纱制成衣裳。 今儿这一身,都不晓得惹了多少姑娘艳羡,她心里得意得不行,哪曾想却叫卫静婉那小蹄子给刮破了去。 香云纱本就是金贵之物,看是好看,却极是容易坏。 卫静婉原本也不同卫静嫦一处,不过是更衣回来,正巧碰见,也不晓得是何人作祟,在后头推了她一把,手上同膝盖上都摔伤了不说,头上的簪子好巧不巧的刮坏了卫静嫦的衣裙。 卫静嫦得瑟的资本被破坏了,可不丢了脸面,自也顾不得甚个姐妹不姐妹的,抬手便是一耳光。 卫静婉本就摔得狼狈,污衣钗斜,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又叫这一耳光打得趔趄。 本就是理亏的事儿,她素来胆儿又小,除了哭着解释自个是不小心的,也无他法。 卫静姝从那亭子跑得没影,就是听着这头吵闹的声儿寻到卫静婉的。 此时她将卫静婉护在身后,满身都是刺,怒视着卫静嫦冷笑一声:“就算是故意的你又能如何?” 今儿个乃是辛罗公主嫡孙百日,卫静姝原本不想同这个没眼见的二姐在这儿吵,丢人现眼不说,还会惹了正主不快。 偏生这不长眼的东西,非揪着不放。 卫静嫦平素强势惯了,身边结交的也多是阿谀奉承之辈,突闻卫静姝如此之言,更是气得不轻,指着她:“你,你,看我不打死你这小蹄子……” 说着便前行几步作势要打卫静姝。 卫静婉吓得脸色发白,生怕卫静姝要吃亏,拉着她便要走。 卫静姝平素瞧着软绵绵的好欺负,可哪里就真是个好惹的,眸子一眯,抬手挡了卫静嫦的攻势,反手便是一耳光扇过去。 卫静嫦被打得眼冒金星,小脸儿火辣辣的,瞬间便肿了起来,整个人发懵,哭都哭不出来。 那些个来看热闹的姑娘们,也叫这情形唬得不轻,倒也无人想到那卫静姝人瞧着娇小羸弱,可真个动起手来却丝毫不含糊。 隐在人群后的施厚霖认出了卫静姝,又是惊喜又是惊讶,眉眼一弯,张着嘴才刚喊得一句:“诶,姑娘……” 此处人多,他那声儿不过一息便被淹没,因又站得远更是无人理会。 得了消息的杨氏,搀扶着佟老夫人,脚下生风的赶了过来。 一眼便瞧见卫静嫦面上的巴掌印子,气得一噎,忙将女儿搂在怀里,不阴不阳的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下如此狠手。” 佟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将三个孙女打量一番,更是气得不轻,这一个个的哪里似大家闺秀,倒更是那市井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卫静婉吓得不轻,只觉自个闯了大祸,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卫静姝倒没想到佟老夫人来得这般快,眼珠子一转,立时便蓄了水雾,挨到佟老夫人跟前,可怜巴巴的道:“祖母,二姐姐打人呢,还骂人。” 方才这么多人瞧着,卫静姝睁着眼儿说瞎话还丁点不胆怯。 施厚霖看得清楚明白,顿时就乐了,抱着手就站在那儿看好戏。 卫静嫦早扑进杨氏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又闻卫静姝恶人先告状,眼儿一瞪,指着她就骂:“明明是这小贱蹄子打我。” 佟老夫人面如黑炭,恶狠狠的瞪了卫静嫦一眼,复又转过头来看卫静姝,眸子满是戾气。 卫静姝也不惧她,任由她看。 若是上一世,卫静姝对这位祖母还有顾忌,会顾全卫家的脸面,可如今,她自是不怕的。 在公主府的宴席上闹出这样丢脸的事儿来,佟老夫人自是气得不轻,将卫静姝看得半响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不得不端着慈祥的笑,来给这几人闹的事儿擦屁股:“看看你们姐妹,当真是越发没个规矩了。” 一句话便将事儿暂且给揭了过去。 卫静嫦素来不曾受过此等不公,咬着唇喊得一声:“祖母……” 后头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叫佟老夫人一眼给瞪了回去。 眼见没得好戏看了,众位姑娘们也都识相的散了,只三两成群,交头接耳的说着甚个。 没了那些个姑娘遮掩,施厚霖一时间倒也无地儿藏身,想了想也跟着先行离去。 他虽不认识卫家人,可想着今儿这后花园闹这么大动静,要打听卫静姝是谁家的姑娘那还不容易。 此处也无外人,佟老夫人也不装了,脸色黑如锅底,怒斥道:“一个两个的都没得规矩,要吵要闹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卫静嫦捂着红肿的脸儿哭个不停,叫杨氏心疼得不得了,眸色深沉的看得卫静姝一眼,道:“娘,孩子们不懂事。” 又搂着卫静嫦道:“嫦姐儿脸都肿了,倒也不好参加公主的宴席,儿媳便先带她回去。” 佟老夫人心烦得狠,满是不耐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卫静姝也不乐意待在这人,嘴巴一扁也跟着道:“祖母,那我先回去了,四妹妹身上那么多伤总要处理处理。” 佟老夫人这才将目光落在一身狼狈的卫静婉身上,更是心烦:“都回去闭门思过,等我回去再收拾你们。” 辛罗公主嫡孙百日的正席还未开,杨氏同卫静嫦,卫静姝同卫静婉便先行回府。 而佟老夫人依旧锲而不舍的腆着脸留下来结交权贵。 卫静婉面颊留了五指印,手掌擦伤,伤口上还有沙土,膝盖也是一片青紫。 落梅一边伺候着给她清洗伤口一边埋怨道:“也不晓得这京都是不是同姑娘的八字不合,怎的一来便不是这伤就是那伤的。” 在永安侯府被猫抓的伤才好了没几日,又添新的,可不闹心。 卫静婉却是理不得那么多,心里还想着佟老夫人的话,生怕连累了卫静姝叫她恼了,红肿着眼儿解释:“姐姐,真不是我,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也不知道怎的会这样。” 说着便又忍不住哭起来,今儿这么一闹,三房定然是同大房交恶了的。 卫静姝一双眸子也不晓得看哪儿,掏了帕子便递给卫静婉:“姐姐自是信你的,那二货不过一套香云纱便四处得瑟,不知惹了多少人的厌呢。” 又道:“恰逢你运气不好,还碰着个下黑手的,倒霉点罢了。” 卫静婉性子软绵,又单纯无害,初来京都自来不曾与人结怨,哪个好端端的要故意去推一把,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卫静姝如何都不信的。 也不晓得璟国公夫妇是眼瞎还是心盲,就卫静嫦那样的性子还想进宫替了卫静妍? 当真可笑,只怕活不过几日,便要叫人算计死。 佟老夫人带着卫静如同卫静婂在辛罗公主府应酬到傍晚才回府,也是公主府未设晚宴,不然她肯定要留到夜里用了膳再回。 回了府,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卫静姝姐妹便被传唤到荣桂堂。 佟老夫人累了一日,挨在美人榻上,正由小丫鬟伺候着捶腿捏肩。 卫静如同卫静婂被佟老夫人留下来,这二人便挨在一起,坐小杌子上,眼观鼻鼻观心。 卫静嫦的面颊倒是消散不少,却一双眼儿肿得似核桃般,哭得一抽一抽的,杨氏挨着她坐,却也不开口。 还是佟老夫人自个烦了,宽慰道:“好啦好啦,哭得我头都疼了,赶紧把你那眼泪收一收,祖母几时还让你受过委屈。” 佟老夫人虽也不是真心疼爱卫静嫦这个孙女挨了打,可到底还想着要好好治一治卫静姝,当着那么多世家姑娘的面就敢打人,今日之后,哪家敢要? 余氏本想陪着两个女儿一道来,免得卫静姝那性子将事儿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卫静姝却是一口拒了:“娘要跟了去,祖母那口气岂不是刚好能发在你身上?” 她自然是不怕佟老夫人的,哪怕一进门便让跪下。 佟老夫人心情不好卫静姝自然晓得,也不忤逆她,拉着卫静婉便一道跪下去,丁点不含糊。 “今儿在公主府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公平起见,佟老夫人还是先做做样子,问问究竟是甚个回事。 三房两姐妹还未说话,卫静嫦便瞪着一双缀毒的眸子看着卫静姝:“四妹妹弄坏了我的衣裙,我不过说几句,三妹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佟老夫人头也不抬,问:“三丫头,可是如此?” 卫静姝也不狡辩:“回祖母,二姐姐说得没错,事因的确是因为四妹妹挂破了二姐姐的香云纱衣裙,结局也是我动手打了二姐姐。” 佟老夫人还当她会推卸责任,没成想竟是一口便认了下来,不由得抬眸看得一眼。 随即又磕上眼眸,不欲多说:“既然事儿明了,三丫头自个也认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累了,你明儿一早过来领家法。” 卫静婉闻言吓得一哆嗦,忙给佟老夫人磕头:“求祖母开恩,这事儿原本不关三姐姐的事,是静婉的错,都是静婉的错,姐姐是冤枉的……” 佟老夫人本就年纪大了,又累了一日,越发没了耐性,眉头一拧:“打了人便是打了人,祖母如何冤枉她了?你是觉得祖母对三丫头的处罚有失偏颇还是觉得祖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来自老熟人递的帖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婉本就胆小,叫佟老夫人这么一呵斥,更是吓得不轻,咬着唇只知道哭。 反观卫静姝跟个没事人似得,跪得端端正正,面上丝毫惧色不曾有,笑道:“祖母说得对,犯了错就该挨家法,静姝不敢推脱。” 卫静嫦冲卫静姝挑挑眉,得意的轻哼一声。 只她得意不过一息,卫静姝又道:“不过祖母一向深明大义,恩怨分明,不偏不倚,对亲孙女犯错这事更是处得公允。” 她这夸赞的话说得顺溜,丁点不吝啬,佟老夫人眯着吊梢眼不晓得这丫头唱的哪一出。 卫静姝却是话锋一转:“既是如此,二姐姐自当同我一道受家法处置。” 话还未说完,卫静嫦便气得跳起来:“你这臭丫头再口无遮拦我就撕烂你的嘴,明明是你打我了,作甚还要拉我下水同你一道受家法处罚?” 卫静姝侧眸瞧得她一眼,不动神色。 杨氏眉头紧蹙,忙跟着道:“三姑娘,你二姐姐今日已受了许多苦楚,你就放过她罢。” 话里有话,各人心知肚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佟老夫人叫这一通吵,闹得头疼,叫小丫鬟扶着坐起:“祖母让你受罚,你怎的这般多话。” “方才也是你自个承认对姊妹不友爱。” 她声音拔高,很有几分威严,卫静婉害怕,扯了扯卫静姝的衣袖,哑着声儿喊得一声:“姐姐……” 卫静姝不为所动,只道:“静姝承认今儿是对二姐姐不敬,可对姊妹不友爱的却不是静姝。” 无视了佟老夫人生气的嘴脸,她又道:“四妹妹今儿被人所害,摔倒在地受了伤,还因簪子刮破了二姐姐的香云纱衣裙。” “请问一下二姐姐是如何同姊妹和睦友爱的?” 卫静嫦涨得脸色通红,忙看向佟老夫人。 杨氏眉头一蹙,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开脱,又听卫静姝道:“不但不扶四妹妹一把,反而还因一件衣裳动手打人。” 卫静姝伸手抬起卫静婉的小脸蛋,上头还有未散去的五指印。 卫静嫦到底未经过大事,心里一虚,忙狡辩道:“我,我也只是一时怒火攻心罢了,我……” “怒火攻心,便因一件衣裳殴打自家姐妹对吗?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论起嘴上功夫,卫静嫦自然不如卫静姝,不过几句话,便引着她应下殴打姐妹的罪责来。 杨氏看得着急,忙道:“三姑娘,纵然你二姐姐有错,可你也犯了错不是吗?” 卫静姝眨眨眼儿,点头:“大伯娘说得对呀,所以静姝承认了。” “二姐姐对姊妹没得和睦友爱之心,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懂谦让,不知隐忍,咄咄逼人,我犯了同二姐姐一样的错,所以两人也当一起受家法不是吗?” 说着又看向佟老夫人:“祖母处事自来公允,想来也是这般打算的,对罢。” 她倒是几句话,将卫静嫦的罪名都定了下来,又给佟老夫人戴上高帽子,叫其上下不得。 杨氏知晓被她绕进去,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去,当真恨得咬牙切齿,那包养极好的五官都扭曲了,可偏偏还不能跟个晚辈计较。 佟老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想她在这国公府横行这么多年,就没试过有人给她挖坑的。 这卫静嫦同卫静姝,她自然是想护卫静嫦的,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的护? 一时间恼了卫静嫦不争气,又气杨氏被个小丫头算计,更气卫静姝巧嘴簧舌,能言善辩。 如此一场争辩赛,不必再瞧,便知卫静姝赢了局面。 卫静如同卫静婂坐在小杌子上,低眉敛目,自始自终一句话不曾说,两人心思各异。 眼见差不多了,卫静姝也没什么好说的,给佟老夫人磕个头,乖巧应道:“孙女瞧祖母也累了,便先告辞了,待明儿再来同二姐姐一道领家法。” 卫静嫦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下去,哀声求道:“祖母,祖母……” 卫家的家法不是人人都受得住的,男子尚还好说,皮糙肉厚的,躺个几日便没事了。 可姑娘家们却是不同,个个细皮嫩肉的,若是落了伤疤在身上,岂不是等同毁了容。 卫静嫦如今都十九了,若是受了家法,日后还如何攀高枝? 是以,她心中自是害怕得紧。 杨氏被这个蠢货女儿气得不轻,佟老夫人都还未发话,她便自个认下罪状来,简直连阻止都来不及。 佟老夫人很是不悦,感情这一屋子都叫卫静姝这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可这么多年,处事公允的祖母当久了,她也不好太过明显的偏袒卫静嫦,毕竟还有好几个孙女都还未卖出去。 只沉默半响,才道:“二丫头,三丫头,性情乖张,在外头不知收敛,今日祖母罚你们闭门思过一月,罚抄女戒两遍,以儆效尤。” 又加一句:“你们二人所犯,理应受家法处置,只念及你们二人初犯,今日从轻发落,日后再犯,必定绝不姑息。” 从荣桂堂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今夜无月,反倒黑压压的好似要下雨一般,纵然大风刮得噼里啪啦的响,却也着实闷得很。 卫静嫦自打出生便未曾吃过这样的亏,越想便越气,一股脑的将杨氏交代之言都抛之脑后,气冲冲的将卫静姝拦在荣桂堂门口,指着她威胁道:“卫静姝你等着,迟早有一日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好啊,二姐姐,我等着呢。”卫静姝眉眼弯弯,伸手将卫静嫦的手拨开:“等着姐姐他日一遭飞上枝头。” 说着又咯咯一笑:“不过念在好歹姐妹一场的份上,妹妹提醒你一句,没有那个命就不要做那个梦。” “你,你,你这小贱蹄子……” 卫静嫦想要攀高枝替代卫静妍在璟国公府也算不得甚个秘密,可到底不是甚个光彩的事,大家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似卫静姝这般公然拿出来说,且还不是甚个好听话的,自然叫她气得发抖。 可方才还叫佟老夫人罚了下来,也不敢再造次,只恨得咬牙切齿。 卫静婉本就在荣桂堂吓得一身冷汗,这会子还未干,便又见两人烽火四起,忙揽着卫静姝往前行,嘴里念叨着:“三姐姐,娘还等着我们呢。” 卫静姝也没倔,一路往前,连看都未看卫静嫦一眼。 恨得卫静嫦娇媚的面容都扭曲了。 形影不离的卫静如同卫静婂手拉着手,从后头追上来,经过二人身侧,倒也甜甜喊得一声:“三姐姐,四姐姐。” 卫静姝点一点头,倒也有个做姐姐的样子,笑道:“夜里头黑,让小丫鬟们多点两盏灯。” 这两人走后,卫静姝面上的笑意立时收敛,同卫静婉道:“五妹妹六妹妹瞧着人畜无害,可心计在二姐姐之上。” 咬人的狗不会叫,反倒是卫静嫦这种叫得最凶的最是欺软怕硬。 卫静婉没有那颗七窍玲珑心,思得半响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姐妹两往余氏的院里去用饭,也将今日之事说得一回。 余氏看着卫静姝直摇头:“娘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万事忍一忍,这儿到底不比云州,你倒好,装得两日便露出本性来了。” 又道:“今儿又是在公主府,那么多人瞧着,你闹这一出岂不是连累自个?” 卫静姝满不在乎:“忍她作甚,静婉是我妹妹,自然只能我欺负,她一个外人打了我家静婉,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做梦呢。” “再说了,连累自个又如何,这京都里的人哪一个不是高捧低踩的,我还看不上呢。” 三房这头正说着今日这事,二房那头也在讨论。 卫静如同卫静婂在岔道分别就进了金氏的院子。 因是月底了,二老爷卫东这几日去了外地,金氏也正同儿媳苏氏在盘府里头的帐,小元绮坐在炕上正同瓷器娃娃扮演过家家。 卫静如进屋唤了人,便脱了鞋上炕去逗小元绮:“天儿这么热,你怎的给小娃娃盖这么多被子呀,万一热坏了可怎么是好。” 小元绮年岁还小,倒也不懂,眨巴着眼儿看着卫静如,奶声奶气的喊得一声:“姑姑。”跟着便伸手要抱抱。 苏氏瞧着这姑侄两亲热也跟着笑,一边将账本递给金氏一边笑道:“妹妹瞧着挺高兴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卫静如在小元绮面上亲了一回,笑道:“哪能呢。” 金氏抬眸看得她一眼,不动声色,让苏氏将理好的账本都拿去库房锁好,又让奶娘将小元绮抱去洗手好一会用膳。 支开了屋里头的人,这才坐到卫静如身边问她:“荣桂堂那边如何了?” 卫静如想起今日之事,忍不住嗤笑一声,挨着金氏便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二姐姐素来被祖母同大伯娘养得嚣张跋扈惯了,没想到今儿居然全栽在三姐姐手里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三房乃是佟老夫人嫡出,因着卫静妍之事,这么多年都不受璟国公夫妇待见。二房乃是庶出,便更是不如三房,这些年想分出去又不得法,便只能缩着脑袋在这府里头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卫静嫦欺负卫静如的时候多了去了,金氏便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忍着。 忍了这么多年,眼见卫静嫦也有这么一日,她这心里如何不畅快。 金氏闻言倒也反应淡淡,应得一声,便又交代:“这些个话你在娘说说便是了,万不能同别个说。” 又道:“三姑娘真性情,直来直去,你若不能她交好,也万不要得罪。” 卫静如点头,自是应承下来。 话说,卫静姝被禁足,便也当真不出院门一步,旁人也不得前往探望。 日日吃了睡睡了吃,至于那劳什子女戒…… 全由摘星揽月代笔,谁叫这两丫鬟被赵喻娇培养得好呢,事事全能。 如此过得三五日,摘星揽月伺候卫静姝更衣时,发觉自家姑娘的衣裳大多都紧了,那小脸儿也多几两肉。 卫静姝也不当回事,总归禁足令一解,便没得这般逍遥的日子了,到时候这身肉还不照样白长。 只还未等到解禁足令那日,便先等到来自老熟人递的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今日之约果然有猫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这一禁足便好多时日,眼见同李君澈的初十之约也近在眼前了,这才开始发愁到得那日得如何出门。 日日无事便躺在临窗大炕上,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前两日才下过一场雨,这两天便又晒得人冒油,忍冬跑了一路,身上的衣衫都汗湿了,还未进屋便喘着气道:“快给姑娘收拾收拾,老夫人请姑娘去荣桂堂坐坐呢。” 抄得几日女戒的摘星揽月皆抬起头来,就见忍冬撩了珠帘进屋,眉眼弯弯的皆是笑意:“姑娘,许家姑娘从云州来了,正在老夫人院里呢。” 卫静姝手里把玩着团扇,眉头都不抬一下,想都未想便道:“哪个许家。” 不等忍冬回答,便又一下坐起身来:“云州许家?许锦容?” 她这些时日倒是过得太舒坦了,离了云州差点连许家都不记得了。 “除了云州的许家姑娘还认识哪个许家。”忍冬一边应,一边催促摘星揽月伺候卫静姝梳妆。 又道:“许家大姑娘说是有事,今儿没来府里,来的是二姑娘。” 许锦心? 卫静姝眉头一蹙,不太乐意见此人,复又往大引枕一靠,嘀咕道:“她们来京都做甚个?” 忍冬老早便同许锦心身边的丫鬟打听了,闻言便道:“听说是来办嫁妆的,许家大姑娘同雍靖王府的二公子婚约已经定下来了,在冬月呢。” 卫静姝应得一声,反应平平,可心里却又好似怪怪的,手里的团扇往面上一盖,并不热衷的道:“你去同老夫人说,我是戴罪之身,既然受罚便也不好打破规矩。” 她对许家姐妹谈不上恨意,却也无好感,即便见了面也无话可说。 更何况来的是许锦心,这人心思多,擅伪装,多瞧一眼便觉得要瞎。 可佟老夫人那儿发了话,哪里就是她想不去就能不去得了的。 许家在云州算大户,可在京都便甚个都不是,更何况许家祖上的出身还不甚光彩,依着佟老夫人那捧高踩低的性子,定然是瞧不上的。 可如今许家要同雍靖王府结成姻亲那又不一样了。 卫家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这头巴结着朝廷,那头便也想同雍靖王府扯上关系,以往是不得法,可有了许家搭桥,自是乐意往卫家女儿同她们亲近的。 是以佟老夫人还甚是客气的招待了许锦心,不仅让卫静姝同卫静婉姐妹来作陪,还要留她用了晚膳再走。 卫静姝被强行拉起来收拾一番,推到荣桂荣时,看到的便是佟老夫人慈眉善目的面容,以及许锦心温柔细语的说笑声。 这一老一小倒是相谈甚欢得很。 卫静婉跟在卫静姝身后,两人先行见过佟老夫人,再同许锦心相互见礼。 几人落座,卫静姝同卫静婉无话可说,反倒许锦心自来熟:“我同姐姐前儿到的京都,本想昨日便来探一探二位妹妹,不过因些小事耽误了,到得今日才得空来。” 卫静姝抬眸看得佟老夫人一眼,轻咳一声,尴尬一笑:“不要紧,原先也不晓得你们来京都,不然定要同四妹妹去探探你同锦容姐姐。” 她原先同许家的交情便不深,又同前世的许锦心有些瓜葛,说起这话来甚是生硬得很。 许锦心也不在意,面上依旧端着温婉的笑意:“自然要劳烦二位妹妹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总要去逛一逛才不枉走这一遭的。” 卫静姝还未说话,佟老夫人便笑着同她应下来:“改日得了空,二姑娘只管着人捎信来,我让她们两个陪着你们姐妹好好逛一逛这京都。” 又道:“京都同云州大又不同,好些地儿都值得去。” 许锦心便也笑:“那就多谢国公夫人了。” 说着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帖子:“我家大姐姐身有琐事,这两日便也不得空,是以写了帖子特邀二位妹妹后日在城南承华楼聚一聚。” 又道:“自打两位妹妹离了云州,倒也好些日子未曾见过了。” 城南的承华楼离璟国公府还有些远,也建得偏僻,但胜在环境优雅,姑娘们小聚也甚是适合。 但卫静姝不乐意同许家人走得太近,闻言便拒绝:“不好意思,后日我怕是没空,我……” “许家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本应当我们尽一尽地主之宜,没什么事儿比这更重要的。”佟老夫人气结,就晓得卫静姝这丫头不好治,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也不晓得利用。 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替她应承下来:“还不快把帖子接了,多失礼。” 又同许锦心道:“这孩子被惯得没法没天了,二姑娘莫要介意。” “国公夫人说笑了,静姝妹妹这是难得的真性情。”许锦心丁点不见恼意,手里还捧着帖子。 卫静姝一动不动,还是身后的款冬笑着上前从许锦心手里接过帖子。 事儿就这么叫佟老夫人定下来了,自始自终也未问过卫静姝同卫静婉的意思。 既是帖子送了出去,许锦心便也不多坐,推了佟老夫人留膳的好意,便回了别院。 等人一走,佟老夫人面上那挂着的虚伪笑意立时散去,冷着脸同卫静姝和卫静婉道:“卫家从来不养闲人,后日去赴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最好心里有点数。” 顿了顿又道:“若是心里没数,便问一问你们母亲。” 卫静姝气得脸色发青,起身一福:“若是祖母没事,孙女便先回去了。”说着便起身一撩帘子就出了屋。 前世她因许锦容之死,被迫无奈之下选择进京避风头,也是因着这一桩才叫佟老夫人牵制,不得反抗。 便是这一世,佟老夫人因着自私之心,还想将她们当木偶般操控,好谋取她所想的利益。 卫静姝素来便被卫仁养得比谁的气性都大,这一世没了许锦容的事儿,她便更是压制不住。 佟老夫人看见这卫静姝这叛逆的模样便气得不轻,尽管人走了,却还将桌子怕得啪啪响:“反了,反了这是,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了。” 卫静婉吓得心肝胆颤,缩着肩,也是一福逃也似的离开。 姐妹两又在荣桂堂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不多时余氏便又被叫过去立规矩,归来时天时都已经大黑了,可也未说这两女儿一句半句。 卫静姝的禁足令因着许锦心的到来松散了许多,卫静婉预着时候往一览居去,果然见卫静姝身上那股子戾气散了不少。 便大着胆子脱了鞋挨着她一道坐在临窗大炕上。 炕上的窗柩大开着,卫静姝睡没睡样的靠在大引枕上望着那天边的晚霞,也不回头,只笑道:“怎的,这会不怕我了。” 卫静婉胆儿小,又时常被这位姐姐欺负,但是也不是真个怕她,闻言一笑,也跟着躺下来。 “姐姐,你这些时日气性越发大了。” 自打从荣桂堂出来,摘星揽月便被卫静姝赶了出去,此时屋中虽无人用墨,却还散发着一股墨香味,久久不散。 “忍不住。”卫静姝本想绕一截发丝在手中把玩,可才抬手便又想起如今自个头发短,便只好作罢。 她自也晓得依着佟老夫人那性子,若是惹了她不快,必然要连累余氏,可一想起前世同许家瓜葛,她那脾气哪里由得自个控制。 晓得卫静婉是关心她,又叹一回,同她保证:“你放心,我晓得的,下回会收敛些的。” 余氏是她亲娘,她也是心疼的。 卫静婉抿了抿唇,挨着卫静姝也是一叹:“也不晓得何时才能回云州。” …… 只要不是事关李君澈的事儿,卫静姝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得第二日便又不将昨日之事放在心里了,还笑吟吟的让摘星同揽月替她准备好明儿要出门的衣裳首饰。 因着又怕佟老夫人牵连余氏,还乖乖巧巧的上前去讨了个主意。 佟老夫人只当昨儿收拾了余氏,让这小丫头开了窍,也乐得同她道一道,又教她要如何同许锦容交好。 卫静姝也都一一应了,同昨日那般态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众人只当她想通了,可只得卫静姝自个晓得,她这也是为了初十那日好赴约。 李君澈自打那夜闯了她闺阁,后头又着人送了几样吃食进来,这些时日便又没得了消息,她这心里早就痒痒的了,日日数着指头盼初十那日到来,又纠结到得那日该如何出门。 如今有得许家姐妹在前头,她虽不喜欢,可拿来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 正巧明儿赴了承华楼的约,后日就是初十,也不唐突,她这小心思不过一夜便盘算得满满的了。 到得初九这日,卫静姝同卫静婉皆打扮得体却又不张扬,叫国公府里的马车直送承华楼。 马车一行便是一个时辰,许锦心身边的丫鬟翡翠老早便在门口候着,只等挂着国公府徽记的马车一道便上前请安。 卫静姝同卫静婉叫小丫鬟伺候下了马车,四下打量一番,见此处幽静,布置雅致便也点头。 翡翠引着二人一路往三楼的雅间去,一边笑道:“二位姑娘倒是会掐时辰似得,我们姑娘也才到。” 卫静姝便一笑,也不说话,只叫小丫鬟们簇拥着上楼。 几人行至二楼转角,不知怎的突然冲出个小厮,同前头的小丫鬟冲撞了,手里的茶壶打翻在地,茶水正溅了卫静婉一裙摆的。 翡翠“哎呀”一声,劈头盖脸的便将那小厮骂一顿:“怎么走路的,也不长眼睛。” 吓得小厮一句话不敢说,只跪在地上磕头。 卫静婉本就不是强势的人,虽是湿了裙摆难堪,却也不意为难那小厮,拉了拉翡翠便道:“不碍事,他也不是成心的,马车上还有衣裳我去换了便是。” 翡翠忙陪着笑:“对不住呀,卫四姑娘,这小厮太毛手毛脚的。” 卫静姝打眼瞧得一回卫静婉裙摆的水渍,眉头微蹙,觉得有些怪,还来不及细思,便见许锦心从楼上急匆匆的迎了下来,面上带了几分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让静婉妹妹受惊了。”又上前拉着卫静婉打量一番:“没受伤吧,那茶水可烫着你了?” 卫静婉摇头:“不碍事的,那茶水将将是温的,我换个衣裳便是了。” 说着又同卫静姝道:“姐姐要不先上去吧,让锦容姐姐久等也不好,我换个衣裳便来。” 许锦心满面歉意,思虑一番这才道:“这样吧,我陪静婉妹妹去,让翡翠带静姝妹妹上去喝口茶先,这都走了一路怕也疲乏了。” 卫静姝眉目不动的将四周打量一回,又将目光落到许锦心身上,半响却是一笑:“也好。” 她带着款冬同翡翠一道先行上楼,抬步入雅间,还未站定便是一声冷笑,今日之约果然有猫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别当我卫静姝好欺负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雅间内窗柩打开,一男子双手负于身后,立在窗前,身上是一贯的箭袖衫,乌木束发,身姿挺拔。 卫静姝侧眸瞧得翡翠一眼,勾唇一笑:“这便是你家姑娘待客之道?” 她的声音虽平缓,却无端叫翡翠心里一颤,这屋里头分明不曾摆上冰盆,可就是觉得寒气刺骨。 李君淳转过身来,满面肃然,挥挥手将翡翠遣下去:“是我指使的。” 又道:“今日请姑娘来,是有话要对姑娘说。” 款冬见那人是李君淳,满面惊愕,拉着卫静姝的衣袖便道:“姑娘,这不合规矩,我们走罢。” 男女共处一室,哪怕有丫鬟在场,若叫有心人利用,也极是容易坏了名声。 卫静姝不为所动,只盯着李君淳讽刺一笑,上前两步往紫檀木玫瑰椅上一坐:“二公子,费尽心思绕这么一大圈请我出来,想说什么?” 她可不怕同李君淳一道会坏了名声,这人素来不喜卫家人,更是不屑同卫家有甚个瓜葛,若是传出谣言保不准还觉得是自个坏了他名声。 更何况方才她上楼之时,发现这承华楼里今日并无接其他客人,想来是早就让人来打点过的,不然也不必花那么多心思让许锦心帮着打掩护。 卫静姝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声:“偌大的承华楼,连盏茶都没得。” 从那日许锦心进璟国公府开始,后头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就连转角那小厮手里的茶壶也是。 只不知,这一切是李君淳的主意,还是许锦心的主意。 李君淳可没得卫静姝这般云淡风轻,他立在原地不动,看得款冬一眼,也不说话。 卫静姝知晓他意思,却偏生不支开款冬,还吩咐款冬一步不准移,暗地里委实恶心了李君淳一把。 李君淳当真气结,他就是瞎了,也未必看得上卫静姝这样的女子。 一时间两厢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冷冽,两人一坐一站,目光交错倒是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卫静姝不见惧色,讽笑道:“怎的,茶没有就算了,二公子也是打算要在这儿坐上一天吗?” 从前在云州,卫静姝对李君淳多有逃避之意,可如今却好似变了个人,目光交汇不但不躲闪,反而多添几分凌厉之势。 好似从只软绵的小猫变成了凶悍的小老虎一般。 李君淳蹙眉,一时间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卫静姝。 可他也未多想,压着心绪道:“卫三姑娘,你生得一副好相貌,家世也不错,自也当擦亮眼睛,莫要害了自个。” 他说得含蓄,到底也因着卫静姝是个姑娘家,想给她留几分脸面。 卫静姝哪里不明他话中说言是甚个意思,偏生当作听不懂,望着他要笑不笑道:“二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请你不要拐弯抹角,因为本姑娘听不懂犬吠。” 可心里却是隐含怒意,她同李君澈之事,也不晓得是眼前这人查出来的,还是李君澈同他说的。 “你……”李君淳素来奉君子之道,不善同人骂架,被卫静姝形容犬类气得火冒三丈,却也没对个姑娘发作。 沉默半响,终是道:“好,既然三姑娘要听明话,那我就告诉你。” “我大哥素来风流,但凡相貌好点的姑娘,都叫他视为真心,可哪一个不都是犹如石子落水般,溅起丁点水花复又恢复平静。” “纵然对姑娘,千万甜言蜜语也不过图一时新鲜,玩一玩当是乐子罢了,难不成姑娘还想自甘堕落进世子府当个妾侍吗?” 这话便说得又直白又刻薄。 卫静姝将李君淳所言都听进耳中,低着头把玩着团扇上挂的穗子,半响才道:“二公子说得对,本姑娘自然也不会自甘堕落,当劳什子妾侍。” 她话音一顿,眉目含笑的看着李君淳:“我要当的乃是世子妃,李君澈的嫡妻。” 李君淳大怒,他心中知晓卫静姝接近李君澈必然是有所图,可知晓是一回事,叫人摆到明面来说又是一回事。 心里气卫家好手段,又气李君澈有眼无珠,被人算计还不自知。 是以说起话来也越发刻薄:“姑娘,你当世子妃是你想当便能当的不成?” “更何况我大哥早有婚约在身,未来的世子妃的人选,不论是家世,人品,性情还是见识,都不是你可比的,你这样的身份能给我大哥当个妾都勉强,我劝姑娘最好是莫要痴心妄想了。” 早有婚约? 卫静姝心里一咯噔,面上果然有些难看,心里发慌,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李君澈何时有婚约在身。 款冬自来不晓得卫静姝同世子爷有甚个瓜葛,此番闻言心中满是震惊,又见卫静姝神色难看,思及回京途中自家姑娘突然不见的事儿,心里倒也理得七七八八。 尽管心中狂跳不止,款冬面上倒还崩得住,输人不输阵,站到卫静姝跟前便道:“二公子千方百计请我家姑娘来,就是想要羞辱一番吗?” 卫静姝回过神来,压下心中那股酸涩,一抬眸就瞧见李君淳眸中的不屑,倔强的牛脾气立时便上来了,轻笑一声:“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爱说什么便是什么。” 眸中盛着熊熊的烈火,不止是对李君淳的还有李君澈的。 她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李君淳跟前,越发笑得眉目如画:“二公子,你今日想要说服我远离你们世子爷,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在世子爷那儿吃了闭门羹?” 眼见李君淳神色一闪,卫静姝便知自个说得没错。 “既然二公子也是好心好意,那我便也收了,不过我也好心好意的告诉二公子一声。” “纵然有婚约又能如何?世子爷也照样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如何记得起还有个未婚妻。” “二公子说我不知羞耻也好,说我勾引你哥哥也罢,反正这世子妃我当定了,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卫家人吗?可日后你见了我还得唤一声大嫂,同我卫家还就成了姻亲了。” 李君淳瞧不上卫家,除了卫家是墙头草之外,还觉得卫家女无甚教养。 卫静姝也还未必就瞧得上他,若不是上一世被奸人所害失了先机,又糊里糊涂的便同他定了亲,依着她的脾性只怕多瞧这人一眼都得舀清泉水洗眼。 这个年岁的李君淳虽富有心机同城府,却还未经历大风大浪比不得多年后,自也少了几分沉稳,被卫静姝一番话气得面色铁青。 他原本倒还想着卫静姝如何都是姑娘家,是当给她留几分脸面的,可如今瞧来这人压根便不需要脸面,他长这般大还就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 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若不是自小的教养在那儿,李君淳也指不定气得跳脚。 他满目寒霜,周身都散发着戾气:“卫三姑娘,别给脸不要脸的,你想当世子妃,也得看自个有没有那个命。” 雍靖王府为大事筹谋多年,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女子坏了事,李君淳更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素来崇拜的大哥被一个女子毁了。 若是到得万不得已之时,他一定会取了卫静姝的命。 卫静姝自打重生,又叫李君澈惯得厉害,脾气越发见涨,又是怒火攻心之时,哪里就怕他。 瞪着眼儿上前一步,拿团扇戳着他的胸膛,恶狠狠的道:“威胁我是吧?告诉你,我还偏不吃这一套。” “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李君澈我嫁定了,这声嫂子你也喊定了。”她手里的团扇不停的戳着李君淳的胸膛,这人后退一步她便前进一步,直将人抵在壁上,退无可退。 李君淳是当真起了杀心的,拳头握得咯吱响,若卫静姝不是女子身,只怕早死于非命了。 堂堂雍靖王二公子,竟然沦落到被个姑娘如此威胁的,当真如何能忍。 卫静姝见他目中泛起凶光,到底收敛些许,收了团扇后退两步,冷哼一声:“还有,你今日利用许家姐妹骗我出来,这等手段委实龌蹉,有本事你下回直闯璟国公府。” 又讽刺道:“怪不得李君澈能世子,而你只能靠个好皮相博个名声,看来也不是没得缘由的。” 说完便不顾李君淳周身的杀意,摔门而出,被如此霸气的卫静姝震惊到的款冬忙跟上,一个心七上八下的,简直不敢置信。 她们家姑娘说好可萌可娇的呢? 主仆二人才出了雅间,便见着卫静婉同许锦心。 卫静婉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着卫静姝满脸不悦,面上的笑意也立时散了去。 卫静姝目不斜视,背脊挺得笔直,行至二人跟前,将卫静婉唤到自个身边来,这才将许锦心上下打量一番。 “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你伪装得好,便能装无辜。” 许锦心神色一慌,哆嗦着唇,一副害怕之色:“静姝妹妹,我,我……” 卫静姝收回目光,抬步行去,待行出三四步却又突然一个转身,急跨两步手势极快的掐住许锦心的颈脖,目带杀意:“若是再敢为了你的龌蹉心思而算计到我卫家人头上,我必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手上力道加重两分,掐得许锦心只得出气不得进气,一众丫鬟都叫这场面吓得尖叫起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 “希望你记得我今日所言,别当我卫静姝好欺负……”卫静姝本也不预要许锦心性命,说得这一句,便狠狠将人甩出去,带着卫静婉头也不回的离了承华楼。 许锦心也当真叫吓坏了,捂着颈脖,咬着唇哭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李世子的确有一门亲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淳堂堂雍靖王二公子却在卫静姝一个小丫头手里受了气,自是心中郁结,一出门又见许锦心哭得梨花带泪更添心烦,冷眼瞧得一回,便头也不回的离了承华楼。 许锦心自始自终低眉敛目,直到人走远了,眸中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历。 李君淳只觉今日得见卫静姝的真面目,恨不得立时撕了她那伪装的面皮,让李君澈看清楚自个护着的是个甚样的玩意。 一路赶回世子府,得知李君澈今日难得的没有出门,忙奔至房。 李君澈正在院中练剑,闻其脚步声而来,连眉都未抬一下,剑在手中随着手腕的力道翻起剑花来,声音平淡:“回来了。” 李君淳并未见他有异样,点一点头,沉声道:“大哥,我有事要跟你说。” 李君澈并不应他,只道:“咱们好些时候不曾切磋了罢,今日得空不如来一局,让大哥瞧瞧你的功夫可曾见长。” “大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天儿本就热,李君淳跑得满身大汗,见李君澈压根不重视,更是着急。 李君澈幼年上了京都,兄弟两虽未曾一道长大,可父王每每提及世子哥哥的事迹,他便也与有荣焉,自小便对兄长升起满腔的崇拜。 如今兄长被卫家女所惑,他心里不仅是着急,还有失望,觉得身为世子不当为美色所迷惑,更应得顾全大局。 李君澈本就是在此特意等他,闻言一笑,几个翻跃,剑尖挑起一柄银枪。 那银枪直往李君淳面门砸去,迫使他伸手接了,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不要让我失望。”李君澈眉头一挑,手中长剑翻飞,直指李君淳命门。 李君淳只当今日之事做得周全,李君澈浑然不知,此番也不过当真手痒想要切磋一番,手中银枪一挡,终是压下心中的急躁,耐心的同李君澈过几招。 李君澈的剑法素来不急不躁,应的是稳中求胜,今日亦是如此。 一招一式皆有章法,行云流水,应对自如,绝无虚发。 李君淳这几年功夫大有长进,可到底求胜心切,起先倒还能稳占上风,待过得十几招下来便见劣势。 此时李君澈这才发起攻势,每出一剑皆能破解李君淳的招式,将其打得连连后退。 如此情形,李君淳更是焦躁,手上的招式越发混乱,毫无章法。 眼见对手已乱,李君澈眉目一敛,不再恋战,脚下生风,手上的剑又急又快,不多时便将李君淳手里的银枪夺了过来,剑尖不偏不倚直指他心口,紧贴衣裳料子,再往前半分,定能见血。 李君淳毫无胜算的落败,这才意识到李君澈是什么意思,目光落在剑尖上,复又抬起。 他气喘吁吁的盯着李君澈半响,这才开口:“大哥,你变了。” 李君澈左手是那柄夺过来的银枪,右手的长剑对着李君淳一动不动,勾唇一笑:“没有变成你希望的样子,还真是让你失望呢。” 李君淳抿唇,眸中盛着不甘,心中颇是恨铁不成钢:“我一直以为大哥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大局为重,没想到你如今竟为了一个女子变成这般。” 又怒极吼一声:“只要大事一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成,偏偏就为了这么个心思不纯的货色,当真什么都不顾了?” 李君澈面上丝毫怒意不显,嗤笑一声,反手便收了剑:“我说过,你若是觉得我这世子当得不好,大可让父亲换了。” “如若不然,这世子如何当也轮不到你来教。” 他将手中的剑同银枪都扔在地上,神色阴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从前我没同你说明白,今儿我便将话撂在这儿。” “卫静姝我娶定了,哪怕有着千山万水的阻隔,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也定要娶她。” “今日之事我暂且不同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君淳心中大震,一时间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气得大叫:“你疯了,你当真疯了,那江南王家有什么不好,偏生叫你弃了。” “你看中卫家,可卫家能给你带来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棋下得有多危险。” 李君澈也没了好脸色,衣袍一甩,冷着脸转过身去:“我用不着你来教。” 又道:“我看你是在京都待久了,连那些人多管闲事的作风都学到了。如今许家人已进京置办嫁妆,你也是时候回去准备成亲之事了。” 这是第二次逐李君淳出京了。 李君淳心中万般不服,还想再说什么,可李君澈压根不给他机会。 “来人,送客!” 再僵持下去,便真个要伤了兄弟情。 “好,好,好……”李君淳望着李君澈的背影良久,知晓他已经没了心窍,终是甚个都未说,负气转身离去。 初十看得一眼立在院中极为孤寂的李君澈,眉头一拧,将李君淳送出去,压着声音道:“二爷别生气,主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 李君淳如何不气,一脚踢断院外碗口大的树,咬牙切齿:“我看他不是心情不好,是被人勾了魂魄。” 话音一顿,又好似想起什么,眉头一蹙,甚个都未说,急行离去。 送了李君淳出去,初十再转回来,李君澈还站在院中一动不动,他上前两步,喊了声:“爷……” 李君澈没做声,只面色发白极是难看,满腔的郁气吐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世子当得多难受,也没有人知道卫静姝对他来说,是言语形容不了的重要。 所有人都告诉他,世子要如何当,世子的责任是什么,世子应如何顾全大局,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当世子。 李君澈在院中站得大半个时辰,这才轻叹一声,抬步往房去,可脚下行出五六步却猛的一个趔趄,口中喷出一团鲜血。 …… 卫静姝气冲冲的离开承华楼,待上了马车脸色便难看起来。 卫静婉不知方才雅间内究竟发生何事,关心的问得一回,可也未得只言片语。 直至将到璟国公府,卫静姝这才交代一句:“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寻个由头圆过去便是,多的不要再说,也不要问。” 佟老夫人听说两个孙女这般早就回来,心里疑惑,果然着嬷嬷来问得一回。 卫静姝托词身子不适闭门不见,还是卫静婉寻了个由头打发了那嬷嬷,这才作罢。 款冬知道的事儿最多,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今日她家姑娘随便所说的一句话让有心人知晓,都能毁了她家主子的声誉。 卫静姝自打进府,那在承华楼的气势便整个都卸了下来,无精打采的将款冬唤到跟前吩咐一回,便躺了下来,连午膳都未用,只睁着眼儿将前世之事好生撸了一回。 前世未成亲前她虽在京都住过一阵子,可因着许锦容之事并不爱结交外人,自也不会去打听这位雍靖王世子的事儿。 后头遇见李君澈是在几年后,那时只知他未成亲,却并不知晓他还有婚约在身,且他也从未提过。 如果,他当真是有婚约在身,那前世是不是也因着他那未婚妻所以才将自个送回李君淳身边。 或许从一开头,他要的只是一个替身,而不是一份感情? 卫静姝只觉一颗心绞着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咬着帕子低低啜泣起来。 那这一世呢?是不是也同上一世一般? 款冬从外头回来之时,都已经傍晚了,她进屋点了灯,这才压低着声儿道:“李世子的确有一门亲事,乃是江南王家人,据说是打娘胎里定下来的,因着王家姑娘年幼,这才拖到如今还未成亲。” 她们平素不在京都生活,自也不晓得,可这事在京都也不是秘密了,这么多年,旌德帝多少次想给李君澈赐门亲事,却都是因这由头给拒了去。 卫静姝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半响才应得一声,无波无澜,可心中更添寒冷。 只觉未来的路好似蒙了一层纱,瞧不清看不明,迷茫的一片。 除了迷茫,还有绝望。 一览居的灯到得半夜还通明,卫静姝没得丝毫睡意,坐在案前,将李君澈送给自个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黑檀木镶白玉兰步摇是在云州时他赔的,夜明珠的耳坠是在厘州时他送的,那玉牌,是她抢过来的。 誉写的字帖同相思叶她都烧了,李君澈说过要再补一回的,也没送来。 吃食倒也进了肚子早消化了。 余下的便只得这三样了。 卫静姝将这三样拿在手中仔细摩挲,最后用细棉帕子一一擦拭了,小心翼翼的放进红漆匣子里头,挂上铜锁。 过得会子,却又忍不住开了匣子,拿出来瞧上一眼。 如此反复多次。 李君澈好不容易寻了空出来,才上屋顶便将她这怪的行为瞧个正着,心中好似一锤猛击,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待缓过来时,卫静姝已经起身关了窗柩,只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正准备往她屋里探,便听得身后传来动静,一转头便瞧见初十神色焦急而来,眉头紧蹙,脚下生风。 “爷,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如此,也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什么事。”李君澈神色一肃,带着几分不耐。 初十也不卖关子,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在其耳边说得几句。 李君澈神色凝重,问道:“二公子呢?” 前些时候因着卫静姝受伤,李君澈大怒,一改往昔的做派连同赵喻娇将太子,同齐王,周王,廖王几方人都得罪干净。 其余三位王爷倒还好说,自他进京便不敢有所作为。 可太子又不一样,太子心性素来不仁,叫李君澈落了脸面,哪里容他好过,自打进京便时时盯着不放,最近这些时日,更是多方打压,疯狂报复。 李君澈虽不惧他,可闹得多了也觉头疼,此时时机未到,他又不能将太子给杀了。 初十急忙而来,为的也是太子闹出的事儿。 此事事关雍靖王府,李君淳既然在府中,早些下令处理,他倒也能多得半分空闲,可今日兄弟两起了隔阂,李君淳小心性自不乐意管这些个。 初十不敢说,可李君澈瞧他眼神便也晓得李君淳没说甚个好话。 “都什么时候,还跟小孩子似得。”李君澈气得一噎,从屋顶上站起身来,脚下一顿,低眸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柩还亮着灯,一时眉头蹙起,犹豫半响,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转身离去。 那屋里头的灯直到晨曦才灭,卫静姝一夜未眠,款冬也守了她一夜,想要劝几句,可又无从劝起。 她到底还是将那三样东西锁好,扔进床榻底下。 坐得一夜,也没半分睡意,还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了妆往佟老夫人那儿去请安。 回来也不曾有胃口用膳,喝得碗米汤便挨着大引枕发起呆来。 李君澈也是一夜未眠,太子心狠手辣,直将手插进雍靖十州,他昨日本就不适,加上劳累一夜,晨间便脸色发白,满是疲惫之色。 王扶柳天还未亮便在廊下候着,直到他得了空才进房里头号脉。 李君澈念及今日同卫静姝的约定,捏着两侧发疼的太阳穴,吩咐她:“开剂提神茶,爷一会要出去。” 王扶柳跟随他多年,自是晓得他的身体,闻言很是不赞同,劝道:“主子爷本就身子未好全,如今又劳累过度,自当好生休息才是,哪里还能勉强透支身子。” 李君澈不耐同她说这些,抬起手来放下衣袖,神色无波无澜:“爷去歇息了,这些事儿你能做?” “主子爷……”王扶柳自不敢应,忙低眉敛目的跪下:“可主子爷也当以身子为重,哪怕歇一两个时辰也是好的。” 李君澈已经起了身,将观言观语唤进来伺候他梳洗,闻言也无动容之色:“你若开不了,便换个大夫来。” 知晓他不是随便说说,王扶柳立时便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劝,只得咬牙应下:“是,下属这就去。” 说着便起身将药箱收拾好,退了出去。 临走时还瞟见李君澈捻起桌上的信件递给五经,吩咐:“将信给摘星送去。” 她那满腔的酸楚便再也压抑不住,谁不晓得摘星是从喻娇公主手里抠下来拨给卫静姝的人。 还当李君澈这般搏命是为了大业,原来只是因为卫静姝一个姑娘。 …… 摘星收到信时,一览居里依旧是沉闷的气氛,她便将信揣在怀里半天都不敢进屋。 款冬歇了会子过来当班,见她在廊下徘徊便问:“怎么了?” 摘星也不晓得款冬知晓了李君澈的事,瞒着不敢说,只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姑娘心情好点没。” 款冬眼珠子转几转,思及昨日之事,又念起摘星揽月的由来,以及卫静姝待她二人的不同,心里便升起些许猜想。 四下瞧一回,见左右无人,抓了她躲进茶房里头,试探的问道:“你可知晓昨日姑娘在承华楼见着什么人才这般心情不愉?” 摘星同揽月都是赵喻娇培养出来的,若是蠢的自然也不敢往卫静姝身边送,听出款冬的试探,却也没有要坦诚相对的意思,只抿一抿唇道:“不知呢,款冬姐姐可要说说?” 卫静姝为着甚个心情不好,五经来送信时摘星已经打听过,昨日款冬陪着出去,又守了一夜,怕是知晓了些许内情,可她同揽月毕竟不是自小跟着卫静姝一道长大的,也不敢随意。 摘星面上未露丁点,款冬也试探不出来,倒不敢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睁着眼儿说瞎话,一时间只得作罢,笑一笑:“有什么好说的,快去做事。” 那封信还是送到了卫静姝的手里。 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 “不见不散。” 下头红漆朱印,印着李君澈的表字,子修。 卫静姝拿在手里看得几回,将子修二字来回摩挲,却是抿了唇半响都未说话,最终又装进信筒里。 瞧着依旧一片平静,可心却已溅起水花来。 矛盾,纠结,挣扎等各种情绪充斥着她的心,蒙蔽她的眼。 一份不明所以的感情,一段瞧不清前路的未来,一个爱而不得的他和素未蒙面的她。 谈起便只是因情而起,可这之间的阻隔却当真犹如千山万水一般。 哪里就真个似在李君淳面前那般信誓坦坦,说嫁便能嫁得了。 卫静姝坐坐起起,险要将自个逼疯了去。 她想见李君澈,可又害怕。 倘若结局还如同上一世般,且还有甚个可见的呢? 云阳楼是李君澈的私产,今日亦未因着他的到来而关门谢客,只同平常一般客来客往。 他坐在三楼临街的雅间,望着下头熙熙攘攘的街道,盼着卫静姝的到来。 可他这一坐便是一整日,大雨来了又停,日头去了又归,茶水换了又换,该来的人却依旧未来。 王扶柳侯在外头不止一次压低声音同初十争吵,让他劝着点李君澈,万不能为着一个卫静姝而伤了身子。 可这事儿怎么劝? 初十是个识时务的人,他或许不明白李君澈对卫静姝的心,可却能看到那份执着,别的说劝不了,便只能陪着他等。 太阳渐渐西斜,李君澈依旧坐在那儿,低眉敛目,不发一语。 却自始自终的相信卫静姝会来。 …… 卫静姝在屋里头关了一日,不吃不喝,小丫鬟们侯在屋外,只听得她脚步徘徊之声,同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 直到日头渐落,天边残阳映出火红的霞光来,这才意识到,若是再不出门,今日便再也出不了门了。 她那些个纠结复杂的情绪,一瞬间便又散了去,心中来来回回也只得一句话。 死况且还求个明白,若他真是无心,也愿他亲口而言。 卫静姝要出门,借着许锦容的由头往佟老夫人那儿递了信便准了,摘心揽月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如此,出得门时,残阳已彻底西下。 这个时辰没得白日那般晒人,可街道比白日更多人,马车隔着两条街便已经堵着走不动了。 卫静姝绞着帕子,时不时的掀了车帘往外瞧,可越看便越是心急。 索性掀了帘子便要下车走过去。 款冬吓得不轻,忙劝了:“姑娘万万使不得,您这样做可不是轻贱自个?” 轻贱? 前世,她轻贱自个的时候多了去了。 卫静姝咬着唇,泪珠子说掉便掉。 她有许多心事装在心里不能对人言。 款冬同她一道长大,将她这两日的情绪瞧在眼里,也是不忍心,忙劝道:“姑娘别哭,奴婢去,奴婢先去见世子爷。” 又道:“姑娘在车上等奴婢,世子爷若是真心实意的,必然会候着姑娘。” 日头一落,天色便黑得极快,款冬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往云阳楼赶去,待行至近前才想起不知如何寻李君澈。 而此时的李君澈早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云阳楼。 昨日太子做妖被李君澈悄无声息的收拾了,今日便又传来急报,雍靖王府私立的马场出事了。 事有轻重缓急,李君澈纵然想留下等卫静姝到来,可也不得不先行离去,只留下信让五经在此等候。 款冬虽是丫鬟打扮,可打眼一瞧便知不是寻常人家,依着五经的眼力必能瞧出是卫家之人,可偏偏李君澈临走时,他喝了一盏凉茶,腹痛不已。 待款冬寻来,他正在茅厕,将好错过。 云阳楼的掌柜眼力也不差,只不知其中缘由,见款冬问起贵人,猜想是李君澈,便道:“贵人坐得一日刚刚已走。” 款冬揣着这句话回话之时,卫静姝双手紧紧捏着帕子,整个人好似脱力一般倒在车壁上,半响才缓过气来。 喃喃一句:“如此,也好……”便再也无话。 马车压根就不曾接近过云阳楼,便又调转车头不紧不慢的回了璟国公府。 五经在云阳楼等到打烊都未见人,这才回了世子府复命。 彼时李君澈手里捏着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报,闻言一顿,半响才点点头,轻声应了。 只当今日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自那日起,卫静姝同李君澈再未见过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止于二十六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六月一过,到得七月便更是热得发慌。 自打云阳楼失约那日后,卫静姝有阵子睡眠不太好,夜里头总要起身坐会子,倒是不留神染了风寒,小病了几日。 待病好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似得,日日同卫静婉一道练半日字,再做两个时辰的针凿活计,说话做事也软和了许多,虽是身上还带了些菱角,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是撞人。 她心中如何想,别个无从得知,可面上却是乖巧了许多。 余氏虽觉女儿的变化怪,可她要操心的事儿多,也顾不得多想,只当她年岁长了,人也懂事了。 从六月底开始,卫静姝同卫静婉,还有卫启便跟着余氏参加了好几次宴会,连带着卫静如同卫静婂也曾受益些许。 明里说是茶会,诗会,花会的,可这么热的天,若不是因着各家小辈的亲事,谁还乐意在外头跑。 三房这头热闹得厉害,佟老夫人冷眼瞧着一句多的话也未说,还是杨氏看不过眼,到她老人家跟前抖几句。 佟老夫人心中自有计较,闻言一笑:“你懂什么。”多的也不说。 七月如流火般热得厉害,可才入八月京都便有了些许凉意,卫静姝自打同李君澈一道受过伤,身子便不如以往,前些日子又病得一回,如今夜里头便要盖毛毡才够暖。 娴贵妃卫静妍已有身孕五月余,以腹中孩儿为由,特向旌德帝请命要亲自前往京都最是灵验的归同寺祈福。 旌德帝老来还能得一嗣,心中欢愉,自是允了,又着钦天监折了出行日子,便定在八月初十。 卫静妍乃是贵妃身份,若要出行,必有仪仗,可她本意也不是真个要祈福,便又劝了旌德帝,到得那日只便装出行。 旌德帝也允了。 八月初十要往归同寺去的不止是娴贵妃,还有璟国公府,永安侯府,以及另外几家打掩护的勋贵世家里的女眷。 卫静姝近来也没少凑过这等热闹,反应淡淡,她晓得余氏是极想同永安侯府结亲的。 虽然永安侯府如今比不得以往,可那谢元安在她眼里倒也还不错,当家主母又是姜氏,纵然是低嫁,倒也不怕吃亏了去。 卫静姝也无所谓,反正除了雍靖王府的,嫁谁不是嫁。 这日到得归同寺,卫静妍倒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她几句,后头便又将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了余氏说话,为的也是这么一桩。 说得是卫静姝的亲事,可卫静婉比她还要紧张。 避开众位姑娘,拉着卫静姝寻了没人的角落,羞红了脸道:“我听说今日谢家公子也会来,姐姐若是一会瞧见了,不论俊还是丑,可都要心平气和才好” 逗得卫静姝噗哧一笑,跟着眸中又一丝落寞闪过:“俊也好,丑也罢,还不都是个人,能有区别不成?” “当然有区别啦。”卫静婉也笑:“姐姐平素不是最爱俏么,连身边的小丫鬟都要容貌出众的,若是未来姐夫是个丑,那岂不是太吃亏了。” 谢家的确想攀卫家的高枝,姜氏同余氏又是各取所需,对这门亲事皆满意,两人私下见过多回,也就此事商议过,这才让卫静妍出面将事儿定下来。 今日谢元安跟着姜氏一道来归元寺,为的也是让两个小后生打个照面,别到了要成亲那日还两眼一抹黑,连要娶要嫁的都不知是何模样。 事儿都是安排好的,谢家姑娘邀了卫家姐妹往前头放生池去游玩,路过与前殿相隔的月洞门时便将好同卫启谢元安二人打上照面。 谢家几个姑娘都知晓内情,一瞧见人便都拿团扇遮了脸面咯咯笑,有那胆儿大的倒也悄悄打量起卫启。 卫启今日本就是在看热闹的,见小姑娘们春心荡漾,勾唇一笑点点头,便更是闹哄哄的。 卫静婉秉着要同姐姐把关的意思,倒是大大方方的将人打量一回。 那谢元安身形欣长,容貌也的确算俊朗,周身都是一股卷气,规规矩矩的同卫家姐妹见过礼,便站得笔直,连眼儿都不多瞟一下。 卫静姝也未多瞧他一眼,回了半礼便也站着不动。 只当这事不过走个过场便也就算了,那知那谢元安除了一身的卷气,还有一身的顽固气。 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轻呼一口气,同卫静姝道:“卫三姑娘,在下有些话想同你说。” 谢家姑娘都当卫静姝进谢家门是铁板钉丁的事儿,一个个咯咯笑出声,越发闹得谢元安面红耳赤。 卫静姝狐疑的抬眸看得一眼卫启,只见他眉头轻挑,要笑不笑的,便又收回目光:“谢公子想说什么?” 说着便往旁行出十来步,立在紫竹下。 谢元安抬步跟上,瞧着步伐稳重,可额上早已沁了汗,颈脖都跟着发红。 两人站定,谢元安深吸口气,这才直入正题:“卫三姑娘,其实,我并不乐意同璟国公府结亲。” “哦?”一直心不在焉的卫静姝这才抬眼瞧谢元安一回,面上依旧无甚表情。 虽说璟国公府的立场有些尴尬,可背靠娴贵妃,也不少人想要巴结。 至少似永安侯府这样的,同璟国公结了亲便也能得许多惠利,谢元安的前程也能少奋斗个十来年。 可这少年却说,不乐意同璟国公府结亲,如何不叫卫静姝好。 谢元安到底是个少年郎,自也有满腔的热血,他读习字样样优,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光耀门楣,可光耀门楣的法子并不是靠娶个高门妻。 方才他亦打量过卫静姝,哪哪都好,叫人挑不出刺来,可再好又如何,一想到日后落得个靠内人娘家起势的名声,他心里便不舒服。 他道:“姑娘模样好,性情佳,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我谢某人高攀不得。” “我志在读,日后考取功名,无意娶妻纳妾,更不愿意叫世人以为我永安侯府日后重振起来靠的是姑娘。” 卫静姝将其上下打量一回,忍不住嗤笑出声,自是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感情绕这么大一圈还是公子哥那点儿自尊心作祟。 一时间她倒不晓得是该笑这人愚蠢呢,还是夸他胸有志气。 “说起来,我也要唤公子一声表哥。” 这门亲事对卫静姝来说可有可无,又见谢元安自尊心如此之强,倒也不曾为难,只道:“既然表哥不甚满意这门亲事,那作何不自个同表姨妈说清楚,作罢便是了。” 谢元安道:“我是怕姑娘面上难堪,若是姑娘自个提出来,倒也不怕声誉受损。” 倒也是这个理,卫静姝见谢元安满头大汗,面颊通红,跟个被先生考功课的学生一般,忍不住一笑。 “看表哥说的,两家心思都这般明确了,眼瞧着都要订下了,表哥这才说怕我声誉受损,未免也考虑太不周到了。” 谢元安果然身子一僵,舌头都打结了:“我,我……”他手足失措,左思右想,最终道:“此番算我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若有用得上谢某的时候,谢某定当万死不辞。” “表哥可记得才是。”卫静姝也没当回事,笑一回,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也不欲多说,转身便又走回去。 谢家姑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好这两人说甚个,却不好意思问。 还是卫启端着要笑不笑的面容问她:“怎的了?谈妥了?” 卫静姝一抬眸就瞧见卫启眸中戏谑,便知晓他早知这门亲事是成了不的,侧眸看得一眼红着脸走过来的谢元安,同卫启道:“三哥这是一大早就来看好戏的是不是。” 说得这一句,她也不耐,举着团扇先行离去。 卫静婉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复又转头看向谢元安,见他惴惴不安便当他说了不甚好听的,瞪得一眼,便也追上去。 归同寺本就大,今日卫静妍便装出行,也未闹出大动静来,是以寺中依旧香客来往。 卫静姝本是厌烦了这种应酬,想寻个地儿坐一坐,可走着走着便好似迷了路。 也不知行到了哪儿,总归便是偏僻得很。 她今日又是穿的高底鞋,走得一阵子便觉脚上疼痛,索性随意的寻了块石头坐下来。 只人还未坐稳,便见初十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便跟了上去。 初十乃是李君澈身边最得用之人,若无大事便都跟随李君澈左右,此番在归同寺见着,那李君澈…… 卫静姝压根就不知道自个为何要跟着初十走这一路,整个人好似混混沌沌的,不甚清醒。 初十脚程快,又是习武之人,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比得上,不多时便将人跟丢了,气得直跺脚。 没了方向卫静姝便只得自个摸索,兜兜转转半天这才发现不对劲,自个入了阵。 八卦阵法历山院也曾教过,只可惜她读不用功知晓的不多,更谈不上破解。 只怪的是,这归同寺好端端的设什么阵,难不成还防贼不成? 卫静姝有些丧气,一转身又瞧见初十的身影走过,唤得一声无人应,便又忙跟上去。 这一回倒是走出阵法,入目的却是一个与归同寺格格不入的破旧小院,四周皆是竹林,怕是寻常人也找不到这人。 那院子炊烟袅袅,院门打开,也无人把守,卫静姝觉得怪,大着胆子向前,走得近了,还能听见有人交谈的说话声。 “你当知,你原先命格如此,止于二十六,无妻无子无人送终……” 这声儿极是沧桑,还带着些许破嗓的音,卫静姝眉头一蹙,正想着何人的命格这般惨,年纪轻轻的便早逝。 可还不待她探头看一眼,便听见李君澈熟悉的声音无波无澜的传来:“师傅这话我怕也听了十来年了罢……” 卫静姝整个人一懵,心中忽而绞痛难忍,脑中反反复复的却只得那句。 止于二十六,无妻无子无人送终…… “止于二十六?”她一下子好似想起甚个,揪着心口喘不过气来,咬着唇,周身都是冷汗,眸中一片模糊,不过一息便没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果然斗不过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听闻动静,眉头一蹙,再不说话,只当有人闯进来,警惕的转身往院外行去。 不想却瞧见卫静姝靠在泥巴墙边不省人事,心里一惊,忙蹲下身将人搂进怀里,轻唤几声。 他今日出行极是隐秘,因见的是无法大师,说的也不是寻常事,特特在外头设了阵法,等闲人定然是进不来的,也不知道卫静姝是怎么进来的。 此时李君澈也来不及细思,一把将卫静姝抱起来就要往那破旧院子里头去。 站在院中的无法大师,一身灰扑扑的袈裟打着好几处补丁,秃头光亮,留着一把银白的胡须,脸上满是皱褶,面带笑意红光满面,唯一吓人的却是一双眼睛。 那眼眶空洞,上头尽是错乱的疤痕,显然是多年前叫人挖了眼珠子。 李君澈慌慌张张的抱着卫静姝要进院,无法大师心中一凛立时便拦了,他虽无眼,可一点不盲。 “这姑娘同你有什么仇竟要这般害她。” 李君澈不明所以,双眉紧拧:“师傅……” “老衲屋里佛气重,进不得。”无法大师上前几步,抓了卫静姝的手腕摸得一把脉,又换了只手,叹息一声:“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有心绞痛的毛病。” “心绞痛?”李君澈讶然,低眸望得卫静姝一眼,心有思虑,却并未详问。 “死不了,休息休息就好了。”无法大师应得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指尖飞快的仆算一回,眉头微弯,又道:“赶紧将人送出去,这姑娘不知为何魂魄不稳,来此佛门之地定然受不住。” 李君澈灵台一清,想起先头戒律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更是不敢小觑,留得一句:“改日再来叨扰师傅。”便抱着卫静姝飞快的离了此处。 侯在不远处的初十,见李君澈抱着卫静姝一路狂奔,心里也咯噔一跳,忙跟上去。 待几人离去,此处更显静谧,无法大师又板着手指细算一回,良久才摇头轻叹一声:“执念啊。” 随即又往灶下行去,自言自语:“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 明明还未到冬季,可草原的夜已经冷得人骨头都发颤。 百步一立的篝火照亮了整个营地,如同白昼,穿着甲胄的大膺士兵七七八八的围着篝火取暖,虽有不少人身上带着伤,可众人的面上都带着笑意,还有即将回家的期盼。 值夜的巡逻兵打开闸门,李君澈一身盔甲,骑在枣红的战马上,打头进了大营,身后还跟着一小队骑兵,马速飞快,溅起一圈圈尘土。 可众人的面上都带着笑意。 他也不例外。 卫静姝立于其中,整个人混混沌沌的,既不清楚自个为何会在此处,也不明白李君澈何时上了战场。 却见李君澈行得一段,勒停马儿,跳下马背,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便自动晓得往马厩去,他爽朗一笑,望着眼前的景象道:“兄弟们,明日最后一战,咱们可要速战速决,争取早日回家。” 一时间那些个士兵也都满腔斗志,跟着喝起来:“速战速决,早日回家,速战速决,早日回家……” 放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绽放。 这场战役从春天打到秋天,没有人不想着早点结束,归家的。 李君澈也不例外。 此时的李君澈眸中散发着坚定的意志同必胜的决心,他白净的面上多了好几条狰狞的疤,可那笑容一如往昔般好看。 卫静姝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了一路,直到他进了歇息的营帐,那简单帐中只得一桌一椅一榻,李君澈从卧榻的暗格里小心翼翼的寻了一个画卷出来。 那画儿也未展开来,只叫他拿在手上摩挲,神色温柔,自言自语的轻笑一声:“真是不容易啊……”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卫静姝又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还未理清是什么状况,便是一阵晕眩。 天色才泛起鱼肚白,光秃秃的草原上却是火光滔天照亮半边天,兵器相交的声儿震得人耳膜发痛,李君澈身上的盔甲满是血迹,面上也叫染得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昨夜还斗志昂昂的大膺士兵,到得此刻便都只剩下狼狈。 尸体横七竖八躺得到处都是,成河鲜血将这草原染得发红,连空气都沾染着血腥味。 女真族的士兵将李君澈同雍靖王李建同包围住,父子二人满身鲜血,背靠着背,孤立无援。 骑着高头大马上的女真族太子哈哈大笑,用蹩脚的中原话道:“你们中原人,真是有趣。” 卫静姝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一颗心都好似要跳出来一般,明明昨日还胜券在握,不过几个时辰便又落到如此境地了? 她喊李君澈,对着他怒吼,让他赶紧跑,赶紧离开,可她所说之言皆无人能闻。 一个死局,如何挣扎也只得一个结果。 卫静姝眼睁睁的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子戳进雍靖王父子二人身上,每一刀都不曾留情。 李君澈的意识越发涣散,他将银枪狠狠的插入这片满是鲜血的土地,却站得笔直,口中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一双眸子温柔如水的对上卫静姝的目光。 他一笑,无声的唤她:“沅沅……” 随即又露出苦笑来,自言自语:“果然斗不过命。” 再过一个月,他便满二十六了。 卫静姝捂着嘴,心里好似叫人活生生的挖了一刀,喉头发疼,眼泪不住的掉,却什么都做不了。她救不了李君澈,也抱不住他,甚至连碰触他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雍靖大军整个覆灭,看着漫天的大火将大营烧成灰烬,看着李君澈在眼前断气。 女真人残暴不仁,不留一个活口,战马踏在成堆的尸体上,笑声肆无忌惮。 有人将李君澈的尸体强行推倒,扒了他的衣裳,将他用绳子绑了,一路拖行至骨肉溃烂。 卫静姝像个疯子一样追在后头,直到精疲力竭,才倒在那冰凉又满是血腥的草地上,手边是早已被血水浸透的画卷。 刺骨的寒风吹来,那画卷噼里啪啦的展开,里头画的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子,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 今夜无月,三更鼓声起,李君澈侯得几个时辰才寻到机会探进卫静姝的闺阁。 摘星同揽月在廊下接应,见李君澈身影,忙开了屋门将人迎进去。 今日卫静姝在无法大师院外昏迷不醒,李君澈虽是焦急万分却也未曾失了分寸,只寻了个显眼的地儿将卫静姝放置好,这才又引了卫静婉过去。 果不其然,并未过多久,璟国公府的马车便从归同寺离开。 卫静姝回了府,卫静妍又差了太医来好生同她看看,可也没瞧出甚个来,只说是有些心绞的毛病,开了些温补的药便也无甚个了。 余氏担心,守了大半夜,扛不住了这才叫卫静婉劝着去歇下。 李君澈这才得了机会。 他先行进得内室,坐到卫静姝榻边,见她依旧昏睡不醒,又眉头蹙起,神色痛苦,便只当她心绞痛又反复,神色凝重几分,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待坐得会子,见她眉头舒展开来,这才悄声从内室出来。 摘星揽月二人还立在外间,他背着手也不说话,周身却散发着叫人寒颤得戾气,目光阴沉的将二人打量几回,半响才问:“姑娘什么时候有心绞痛的毛病?” 卫静姝这心绞痛的毛病连四冬都不晓得,更莫说是两个半路跟过来伺候的摘星揽月。 两人被李君澈那股杀气吓得不轻,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世子饶命,奴婢实在不知,姑娘前些日子小病一场,身子虚了些,可也未曾发现有心绞痛的毛病。” 李君澈眉头一蹙,心中更添郁结,六月初十那日他未等来卫静姝,心中亦是有气,加上手头的事儿又多又乱,心里烦躁,除却余氏要同永安侯府联姻一事,便未再探过卫静姝的事儿。 若不是今日初十特意引了卫静姝过去,这两人也不知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 到得这会子那些个对卫静姝的气哪里还发得出来,怪只怪自个小心眼,好端端的同她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这些时日李君澈虽未过问卫静姝的事儿,可五经每隔一两日还是来打听一耳朵。 一来二去的,摘星揽月自然也晓得这两人先头为着哪一出闹脾气。 此时摘星回了话,见李君澈未有怪罪之意,便又大着胆子道:“世子别生姑娘的气了,姑娘这些日子瞧着没什么事,可心里也难受着呢。” 又道:“初十那日姑娘是出门得晚,可她一整日的也不安生……” 摘星心中忐忑,说得这两句便又不敢再放肆。 李君澈眉目一动,也未曾说话,可心里却是明了怎么一回事,气得拳头捏得咯吱响。 不待他发作,内室里传出“嘭”的一声,将几人都惊得一跳。 卫静姝是听着李君澈的声儿醒过来的,她做得那样一场大梦,醒来之时还觉心口疼得慌。 本想借力起身,哪曾想倒把青纱帐整个拉了下来,将她罩个严实。 李君澈急冲冲的撩了珠帘进内室就看见她挥舞着双手的扯身上青纱帐的模样,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的,忙上前帮她把青纱帐取下来。 万分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又问她:“大夫说你是心绞痛的毛病发了,这会可还有不舒服的?” 那团青纱帐离了身,卫静姝一抬眸就见李君澈面上带笑,眉目温柔。 一时双眸涨得生疼,咽哽出声:“是你吗?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都下了订子,还想退不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此时的卫静姝小脸煞白,双眸通红,好似受尽委屈的猫儿,可怜得不得了。 “是我,是我……”李君澈瞧着都觉心疼,一边宠溺的应了她,又坐到她身边:“我在呢。” 摘星揽月方才听见动静也一道跟了进屋,见此情形俱都极是识相的低眉敛目退出去。 卫静姝眼眶中含着两包泪,望着李君澈半响,也不说话。 眼前之人在梦中如何惨死,如何被女真人糟蹋,那一幕幕都刻在她脑海里。 前世那些个不甘同对李君澈的恨意好似都算不得甚个了。 他将自个丢给李君淳,一去便是多年了无音讯,原先只当这人无心无肺,将自个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从未想过,他许是已经先行一步了。 怪道李君淳突然发狠那般恨她,恨不得她早点死,许是压根就不是为了许锦容。 卫静姝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哭得一抽一抽的:“李君淳,允许你这会抱抱我,现在,立刻,马上……” “好好好……”李君澈不知她做了那样一场噩梦,只当小丫头心里委屈撒撒娇,无奈的应道,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都是我的错,白白虚长你这许多岁,却还越长越回去了,平白同你计较那些小事。” 他的胸膛温热,手上的动作轻柔,习惯性的一下下扫着卫静姝的后背。 这样真实的怀抱,让卫静姝从恐惧中一点点抽离,她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一场梦而已。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蹭得李君澈的胸襟一片湿意。 李君澈被她这眼泪闹得委实没了法子,索性拿袖子给她擦了脸,笑道:“你再哭,天都要亮了,我还未同你说说话,便又得做贼似得偷溜回去了。” 卫静姝的小脸都给他擦得变形了,可到底扁了扁嘴,收了声,可一抬眸瞧见李君澈又忍不住要哭。 李君澈好笑不已,丁点脾气都没了,这丫头硬气起来还当真是绝情得不得了,没想到还都是装的。 晓得她这些时日不好受,便也不逗她,只关心道:“你睡了将近十个时辰了,身上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卫静姝摇摇头,小嘴儿都能挂油壶了,抽了抽鼻子一把扑进李君澈的怀里,问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个命格不好。”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李君澈伸手揽她的动作一顿,随即便猜到她许是听到自个同无法大师的对话,心中有些落寞,却也笑着应道:“没有的事,那老秃驴惯会打诳语,许是我甚个时候惹了他,才出言诅咒我。” 卫静姝记得前世的事儿,又做得那样一个梦,哪里信他这鬼话,一想起他在女真人手里吃了那样大的亏,又忍不住挖心似的难受。 李君澈想起无法大师同戒律给他批的命格,心里也有点不太舒坦。 搂着卫静姝半响又忍不住半开玩笑道:“若,我真如了那老秃驴的愿,活不过二十六,沅沅,你,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他这话问得有些忐忑,也不敢看卫静姝,只心里不住的打鼓。 这么多年来,哪怕在阎王手里抢命,也从来未曾试过这般紧张,忐忑的。 李君澈心里明白,若真如那两位所批的命格而言,那他娶了卫静姝便相当于葬送了她的一生。 可人在面对的感情的时候,又极是自私的,他情愿卫静姝陪着自个一道死,也不愿意违心的祝福她跟别的男子成亲,生儿育女。 此时此刻李君澈希望卫静姝的回答是“愿意”,亦或是甚个都不要说。 卫静姝没有李君澈想得那么多,只将他腰身圈得紧紧的,不住的摇头。 李君澈不明其意思,可身体却僵硬得很。 卫静姝在他身上蹭了一把眼泪:“你都下了订子,还想退不成。” 又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你若食言不娶我,我就将自个抬进你府里,绑也要帮绑着你同我成亲。” “什么命不命的,我才不信,我要给你生儿育女,我要你陪着我白头到老,就算日后死了,也是我死在你前头,我不要,不要你死……” “李君澈,你若是敢不娶我,我就,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李君澈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便叫她抚慰了,虽是言语表达不了心情,可还是眼眶红红的带了笑。 他这人少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可在卫静姝跟前,便全都是感情。 揽着卫静姝的手紧了紧,忍不住笑道:“这都还未成亲,便想着日后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了,看来沅沅比爷还着急。” 卫静姝本是被那场梦吓着了,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哪里还去计较什么急不急的。 可这会子叫李君澈戳穿,又有些难为情起来,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李君澈的下巴抵着卫静姝的脑袋,轻声道:“沅沅,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便会一直伴着你,到老,到死……” “我不会让你抬着自个进我府里的,也不会让你绑着我去成亲,因为我不会食言,我一定会娶你,风风光光的娶你,八抬大轿抬你进门,牵着你的手同你拜天地。” 卫静姝又忍不住哭,将头埋进李君澈怀里,蹭几蹭算是点头了。 李君澈这些时日积压在心中的郁结总算散得干净,便连那被卫静姝拉下来团成一坨的青纱帐都好看许多。 卫静姝哭得会子这才安静下来,叫李君澈伺候着喝了点水,又喂了点摘星揽月送来的清粥,眼见天都亮了,这才叫他催促着躺下睡会。 她一双眸子又红又肿,晓得天色即将亮了,李君澈不好多留,可还是任性的拉着他的手不放。 李君澈给她盖好毛毡,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该沐发了,全是油……” …… 卫静姝好不容易煽情一次,却叫李君澈一句话就破了功,小气吧啦的抽回手,瞪着他轻哼一声:“讨厌你。” 又记起仇来:“还说喜欢我,爱我呢,说好的不见不散,你却不等我……” 小嘴儿撅起来,满是酸醋味:“就一张嘴会说。” 说起云阳楼之约的事儿,李君澈面色一寒,也不好解释,只赔着笑脸道:“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又同她允诺:“为了表达爷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爱都是真实的,你可以提个要求。” 卫静姝嘴角扯了扯,半响没说话,她哪里有什么要求,这辈子他活着就好了。 李君澈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什么要求都可以,爷都满足你,哪怕是摘了天上的星星同月亮。” “没诚意。”卫静姝眼珠子一翻:“摘星揽月我都有了,哪里还劳动世子爷。” 说着探出手去,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等我睡着了再走吧。” “好……” 卫静姝身子不好,又哭了大半夜,枕着李君澈的手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李君澈伸手勾画着她的眉目,知晓她未真个睡着,勾唇一笑,俯身在她额上蜻蜓的一吻,这才将自个另外一只手抽出来,轻声道:“等晚上爷再来偷情。” 卫静姝……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李君澈悄无声息的离了璟国公府。 然而世子府的气氛十分冷冽。 李君澈纵然累了一夜,却还用提神茶吊着,守在房处理一大堆的事务。 五经被传唤,隔着一扇门,李君澈的声音冰冷的道:“跪下。” 没有缘由的。 五经一愣,可也未违抗,袍角一撩,跪得笔直。 一跪便是一整日,李君澈这房人来人往,皆从他身边过,却都目不斜视,无人知晓他是犯了什么错,也无人去打听。 直到夕阳晚霞时分,李君澈忙完手中的事,这才从屋中踱步出来,站在屋檐下轻轻巧巧的问五经:“你可知爷今儿作何罚你。” 五经一日未进水米,又叫秋后的日头晒了一天,早就脸色苍白,嘴唇脱皮,可胜在精神尚好。 他冲李君澈恭恭敬敬的磕个头:“下属愚钝,请主子爷明示。” 五经的确是愚钝。 李君澈这一招,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 他眉眼一挑,瞧见站在不远处的王扶柳,轻轻一笑,冲她招招手:“先生既然在看热闹,不如便来说说,五经的错在哪儿。” 先生!这称呼极是生疏,李君澈也是第一回对着王扶柳这般唤她。 若是先头王扶柳还不确定,那这会便是给她一个肯定。 她脸色一白,迈着千金重的步子挪过来,跪到李君澈跟前。 整个人瑟瑟发抖:“主子爷,扶柳,扶柳……” 五经之所以在云阳楼没有撞上款冬,皆因王扶柳的一盏茶,别个兴许想不到这上头去,可李君澈是什么人,容得别个这般算计他? 李君澈轻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望着这光秃秃的院子突然就想起卫静姝那一方小小的一览居,张口便道:“这院子少了点生气。”又吩咐五经:“过几日寻点花花草草来侍弄一下。” 五经不明所以,却还是恭敬应了。 王扶柳跪在青石砖上,双膝发麻,却第一次感觉无比的绝望。 李君澈吩咐完了,这才将目光落到王扶柳身上,也是笑:“先生进来医术退步了,是不是应当回云州去静修一番了?” 又道:“不过,怕是医德同心术也得修一修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花心大萝卜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怕是医德同心术也得修一修才行。” 李君澈这话得极是恶毒,不仅要遣了王扶柳去云州不再用她,还直言她不仅医术不行,连医德同心术也都不正。 这是完完全全的否认了王扶柳身为大夫的能力,指责她侮辱了大夫这个称呼。 王扶柳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过一包泻药,便能叫自个落得如斯境地。 他们到底是小瞧了卫静姝,小瞧了她在李君澈心目中的位置。 “主子爷,扶柳知错了,求主子爷给扶柳一个机会,扶柳真的知错了……” 王扶柳这才知道后怕。 此番若是真被打回云州,他日再想回到李君澈身边便比登天还难了。 别说谁伺左右了,就是远远的瞧上一眼也没得这样的机会了。 可,怕也好,后悔也好,都晚了。 不论王扶柳如何哀求,可其结果也只得一个。 受其所害的五经也因办事不利,被罚了一年的月钱,可相较比打回云州,他幸运得多了。 初十奉命安排王扶柳离开一事,看着她神色落魄的收拾行囊,没有半分同情,此人之所以落到如此天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身为同僚他曾警告过她,要认清自个的身份,可王扶柳不但不曾认清,反而越陷越深。 居然为了自个的私心,甘心被人所利用,这样的人,换做哪位主子都不会留在身边为之所用。 趁着天色还未黑透,初六驾车将王扶柳送出城去,好让她坐明儿的船往云州去。 王扶柳被李君澈如此狠心对待,却仍是不死心,咬着牙还要再博一回。 是以含着泪求了初六:“我跟了爷这么多年,最是了解爷的身体状况,若是离去少不得新来的大夫还得同爷磨合一两年,此番我知道错了,可我不想离开主子爷。” “你让我去见见卫姑娘罢,我求卫姑娘劝一劝主子爷,爷兴许过了气头就好了。” 初六手里拽着马绳,丝毫不停顿的赶着车。 他虽没得初十那般得李君澈用,可也不愚钝,王扶柳因何惹了李君澈的怒他不知道,但也晓得是逆主了意才被送回云州。 如此便有个先例在跟前,他自不敢擅作主张,又念及到底共事多年,只劝道:“王姑娘,此去云州也未必不好,姑娘静下心来研习医术,他日提升了医术,主子爷必然还会让你过来的。” 王扶柳跟了李君澈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晓得他的性子,若是真如初六说的那般,她也不会如此绝望了。 “初六,求你了,你就绕过璟国公府,我同卫姑娘说几句话就出来,绝对不会连累你的。”王扶柳心里着急,声儿都咽哽起来。 卫静姝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若是失去这个机会,那真的说不准就老死在云州了。 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初六不敢应她:“王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 说着一马鞭打在马屁股上,恨不得立时就能出了城。 王扶柳知晓自个怕是说服不了初六了,可真要这么就走了,日后…… 她不敢想,紧紧拽着手里的包袱皮,眸中满是坚定之色,一咬牙,趁着初六专心赶车的功夫,将车帘一撩,迅速跳了下去。 此时行的不是热闹的街道,马车速度极快,王扶柳这一跳,压根站不住脚,整个人摔倒在地,周身多处擦伤。 一双行医救人的手沾染不少沙土,痛得她脸色发白。 初六本就行得快,叫她这一跳也唬得不轻,忙勒停马儿,跳下马车跑过来,见她满身狼狈,又怒其不争:“你这是何苦。” 王扶柳挣扎着站起身来,面上全是灰,一双眸子红通通的:“初六,你就当行行好吧,我,我去了云州,这辈子,就,就当真没指望了……” 初六到底没有初十那般无情,还是送王扶柳去了一趟璟国公府,可也同她约定只得一炷香时间。 卫静姝听得门房来报有位姓王的女子要见她,还怪一回,一时三刻倒想不起哪个王姑娘。 门房又说:“那女子说曾救过三老爷,所以,想见见姑娘。” 款冬倒是先反应过来,压着声儿提醒一句:“许是世子爷身边的王神医。” 卫静姝一愣,这才想起是王扶柳来,嘟囔一句:“这都夜了,她来做什么。”跟着又神色一凛,心想莫不是李君澈有什么事? 可再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他有甚个事儿,也犯不着大张旗鼓的派王扶柳来。 况且京都何人不知王扶柳乃是他世子府的人。 心中存着疑惑,可卫静姝还是在会客的花厅见了王扶柳。 因着不是在自个院子里,又怕谈话内容涉及世子爷,款冬老早便使了小丫鬟将花厅守得严实。 王扶柳进府之时已经先收拾过一回,虽是没得那般狼狈,可眼眶通红,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不复往日那股清高的模样。 她今日将姿态放得极低,行到卫静姝跟前丝毫不犹豫便跪了下去:“扶柳见过姑娘。” 倒把卫静姝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道:“你,你做什么呢,好端端的给我下什么跪。” 王扶柳泪盈于睫,也不拐弯抹角:“扶柳此番是来同姑娘赔罪的。” “上月初十那日,主子爷在云阳楼从日出等到日落,后头有急事不得不提前离开,留下五经等候姑娘。” “是我,是我给五经下了泻药,让他同姑娘错过,让姑娘同主子爷生了嫌隙。” “扶柳知错了,但求姑娘看在扶柳伺候主子爷多年的情分上,替扶柳求求情,莫要让主子爷送扶柳回云州。” 卫静姝眉头一跳,云阳楼失约之事李君澈尽数认下是他的错,一句辩解都不曾有,倒不晓得里头还有这么一遭。 一时间看王扶柳的目光也有些复杂,前世那个清高却又温柔善良的王扶柳,怎么这一世却变得如此了。 王扶柳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耽搁不得,见卫静姝不说话,便又磕个头下去,声泪俱下:“姑娘,扶柳真的知道错了,求姑娘劝劝爷罢,主子爷这般在乎姑娘,必然会听姑娘的话。” 卫静姝蹙着眉头,将王扶柳的话前后撸顺,猜想她必然是不想离开李君澈才求到自个跟前来。 原先在寺庙养伤那些日子,王扶柳处处排斥她,只当她性子本就如此,如今再瞧怕是这是这人本就对李君澈心思不纯。 一时间又醋意浮上心头,丝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会去替你求情的。” 她完全就是一时的醋意,可又寻不到甚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便只得胡扯:“你是世子爷的人,自当事事听命于他,就算对我有诸多不喜,也不能逆了他,在背后暗算。” “如今他恼了,要将你送去云州,那也是你为自个做得事付出的代价。” 虽是一堆胡诌的话,可也不无道理,王扶柳更是内心震撼,到得此时才真正的明白,李君澈兴许不是因为自个给五经下了药,让卫静姝同他生了隔阂而生气。 怕更是因为,她对主子不忠,鬼迷心窍的听从了李君淳的命令。 她生了二心。 王扶柳一张脸煞白得极是难看,不曾想卫静姝这根救命稻草,竟是压弯她的最后一道力。 卫静姝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再说了,云州不也挺好的,我想回还都回不了呢。” “所以,王姑娘还是请回罢,你不是我的人,犯了错也轮不到我指手划脚的。” 王扶柳哪里还有不明的,一颗心犹如死灰般,绝望得彻底。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挣扎的站起身来,好似丢了魂魄般,木然的一步步踏出去。 这一回,她再没有挣扎,从上了马车,直到踏上前往云州的船只。 卫静姝对王扶柳没有深仇大恨,当看见她那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毕竟她前世那般好,对李君澈好,对自个也好。 那股子不自在,直到李君澈夜里又翻了她的闺房,都还未消散。 她靠在大迎枕上,手里把玩着新得的九曲玲珑环,听见窗柩一开一合的声音,连头都未抬一下。 “桌上还有半盅参汤,还是温热的,你喝了吧。” 屋内留了一盏油灯,李君澈往桌上瞧得一眼,跟着便笑着行到她跟前,伸手接了那玲珑环:“身子好了吗?这么晚都还不歇着。” 卫静姝抬眸,瞧见他一脸的无害,又无端的生起闷气来:“都怪你。” 说着轻哼一声,又躺了下去:“花心大萝卜。” 李君澈都不晓得自个哪儿惹了她了,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看来我今日还来错了。” 他将玲珑环放到枕头底下,坐到榻边,刮了刮卫静姝的鼻尖,问她:“死也要死个明白呢,你生我的气,总归也有个由头吧。” 卫静姝眼珠子一翻,又哼一声,也不说话。 李君澈瞧着她这小脾气也无奈,轻叹一声,又勾唇笑了笑,索性脱了鞋袜合衣躺在卫静姝身侧。 “你干什么?”卫静姝一炸,坐起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别给卫家丢脸才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两人同床共枕甚个的,虽也不是第一回了,可卫静姝还是没得李君澈那般厚脸皮,再加上王扶柳一事,她心里吃味,迁怒了李君澈,更是没得好性子。 “自然是睡觉。”李君澈说得冠冕堂皇,手臂一揽便强硬将卫静姝搂进怀里,打了个哈欠,呢喃道:“累了,让我歇会子吧。” 卫静姝一听,侧眸见他满脸疲惫之色,果然不再闹脾气,那股子醋酸味也成了心疼。 乖乖的应得一声,便也由着他抱着。 李君澈的确是累了,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手里头要处理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又扎手又紧要。 卫静姝这儿又病着,他也放不下心来。 可累得要死了,这会抱着温香暖玉再怀了,又没了睡意,只闭目养神。 卫静姝白日里头是睡多了的,这会子见李君澈闭着眼儿呼吸平顺,只当他立时便睡着了。 一时又有些不安份起来,眼珠子咕溜溜的转,伸手戳了戳他的面皮,嘟囔一句:“男人家家的长这么好看做甚个,尽会招蜂引蝶的。” 想起来又有些发愁,他那后院还有一堆莺莺燕燕的,日后也不晓得当如何处置。 李君澈自然不晓得她已经想得那般长远了,只是无奈的拽了她的手,笑道:“难道你希望咱们以后的孩子长得歪瓜裂枣的?” “呸,你才哇瓜裂枣呢。”卫静姝一时情急,气哼一句,末了才觉得不对劲,涨红着脸,忙掩饰:“又说累?” 李君澈缓缓睁开眸子,一侧头就对上卫静姝目光:“美人在怀,有点乱……” 卫静姝…… 既是睡不着了,卫静姝便又活跃起来,逼着李君澈起了身,叫其将那留了她口水的半盅参汤喝了。 参汤下肚,李君澈更加睡不着了,复又躺下去挨着卫静姝叹道:“怪不得这个时辰了你还生龙活虎的。” 又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样迷糊,日后娶进门是好还是不好。” 卫静姝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勾着他的发丝在手中把玩,说道:“扶柳姐姐哪儿惹了你,非把她赶去云州。” 李君澈自是晓得王扶柳今日来寻过卫静姝,此番闻言也不惊讶。 只是提起王扶柳来,仍然满心都是失望,无处诉说,只抓了卫静姝的手放在心口,深深叹口气:“不忠之人,必是不留。” 王扶柳同初十他们几人,都是自小便跟了他,也是他手把手的栽培起来的,如今王扶柳为着自个的私心,叛了他,自是失望至极的…… 卫静姝听出他这声儿里头的不对劲,细想一下,也不敢出声,只当事儿闯得大。 李君澈望着头顶新换的纱帐,半响才又是一笑,问她:“你今儿就为着这个才吃味。” “没有的事。”卫静姝哪里承认,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又酸溜溜的:“你都有一后院的债,我要是个个都吃味,哪儿吃得过来。” 李君澈吃吃笑,一个翻身将她压下,眉目中染了几分情意:“日后整个府邸都归你管,那些个东西若是惹了你这当家主母厌烦的,只管都打发出去。” 又笑:“为夫素来惧内。” 卫静姝被他看得小脸儿越发通红,眉目含嗔带怨,伸手推得一把:“没个正行。” 又哼哼出声:“我这样的家世,同性子,人品,学识甚个的,哪儿配得上你,世子爷要配也是同江南王家之女相配。” 李君澈眉头一跳,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卫静姝倒也没责怪他的意思,毕竟这桩婚事定下来,他也未必就有话语权。 就是想起李君淳贬低自个的话,心里头不舒坦,气闷道:“二公子可是将我说得一文不值的,哪儿就能得世子爷青睐的。” 李君澈轻咳一声,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翻个身重新躺好,听得卫静姝叨叨絮絮说得半天,这才应道:“我们沅沅除了模样好,别的还当真不是爷择世子妃的标准……” 方才卫静姝也就抱怨几句,倒也无别的意思。 可一听李君澈这话,立时便炸毛起来,猛的坐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李君澈:“李君澈,你有本事再跟我说一遍。” 李君澈瞧见卫静姝这模样就好笑,却还故意逗她:“沅沅的确不附和爷挑选世子妃的标准……” 眼见卫静姝怒火攻心,立时又道:“所以,爷将那些个标准都作废了。” 卫静姝…… “好啦,君淳这人说话做事总是欠缺些妥帖,沅沅也不必放在心上,总归他日后还得低头喊你一声嫂子。” 李君澈将卫静姝揽得紧紧的,想起那日卫静姝对李君淳说的那些话,心里别提多高兴,他倒从来不晓得,卫静姝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卫静姝在李君澈跟前还真没甚个秘密,一时间臊红了脸,却又直往他怀里钻,箍着他的腰,哼哼两声:“那是,他不想我嫁给你,我就偏要嫁给你,日日膈应他,让他喊我嫂子,让他儿子女儿都喊我伯娘……” 说到后头又委实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噗哧一笑,只往李君澈怀里拱。 李君澈搂着她也跟着笑:“好,咱们争取在他跟前生儿育女,好让他儿子女儿也管咱们儿子女儿叫哥哥姐姐……” 这两个连婚约都还未有,却还扯着生儿育女这样的话题说得半日,也不觉尴尬。 卫静姝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身边床褥也早已冰凉,想来那人早已离去。 秋日暖阳透过窗柩照进屋里,她勾唇一笑,指甲抠着枕头上的绣花,对未来又满怀了希望。 这一世,她如何也要将结局逆转了。 李君澈这个世子当得并不轻松,每日有许多事儿要处理不说,还得时不时的出去装装寻花问柳的样子。 并不是每日都能翻卫静姝的闺房的,况且,此时二人婚约之事还未落定,他也不想累及她名声。 只时不时让五经跑个腿。 后头几日,卫静姝总能收到李君澈送的东西,有时是随手写得两句情诗,有时是几瓣刚摘的花瓣,有时又是一碟子小吃食。 整个一览居又托了李君澈的福,总算说话走路也不必小心翼翼了。 卫静姝养得几日病,到得八月十四,娴贵妃卫静妍便派了人锦瑟来国公府探望一回,特特到卫静姝跟前请了安。 又往佟老夫人跟前去坐得半个时辰,这才笑意盈盈的回了宫。 锦瑟前脚一走,佟老夫人便又翻箱倒柜的寻了些首饰出来,给几位姑娘都送了些去。 二姑娘卫静嫦那儿的最是丰厚。 卫静姝因着前世的记忆,对锦瑟素来不喜欢,着款冬去打听这人同佟老夫人说了些甚个,叫佟老夫人这般高兴。 不待款冬打听来,余氏便先将消息带了来。 “你大姐姐让你们明儿进宫过中秋,好热闹热闹。”说着又满心欢愉的合起双手拜了拜,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这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打那日从归同寺归来,卫静姝躺了好几日,余氏便也气了好几日。 那同谢家的亲事,眼看着就板上钉丁了,偏生后头也未成,气得她连姜氏的面也不见。 此番卫静妍让几个妹妹进宫,定然也不是当真让她们去热闹的。 卫静婉同卫静姝坐在一处,一听便小眉头都皱在一起:“宫里规矩又大,哪儿热闹得起来。” 卫静姝也颇为赞同,宫里的宴席她虽未参加过,可规矩那般大,说句话都得深思熟虑的,哪里就热闹的。 不过一想起佟老夫人给卫静嫦赏首饰,不由得又好似如临大敌一般,不敢懈怠。 明儿是中秋,想来进宫的人也不止卫家女,若是真个趁乱叫卫静嫦把事儿成了,那卫静妍的脸面往哪儿放。 卫静姝心里一阵烦躁,又算着卫静妍怀孕的时日,更是上火。 到得第二日进宫,来西南角惠阳门接人的还是锦瑟。 锦瑟本就模样好,今日又穿了一袭水红的宫裙,一瞥一笑更添女子的娇媚。 明明生的一副和善的容貌,可偏生卫静姝瞧见就觉得厌恶,怎么看都觉得这位锦瑟姑姑不是好人。 佟老夫人对锦瑟比对绿真热络,上前便拉着她的手笑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锦瑟就笑:“老夫人折煞锦瑟了。” 杨氏扶着佟老夫人走在前头,余氏同金氏在后头跟着,卫家几位姑娘便打底。 卫静嫦是姐妹几人中年岁最大的,模样也生得最娇媚,一袭金丝孔雀裙,满头珠翠,更添媚色。 昂首挺胸的摆出姐姐的气派来,目不斜视的教训几位妹妹:“你们平素野惯了,今儿如何都得收敛,这宫里的规矩可多着,万莫给卫家丢脸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从未忘过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话说的,若是别个不晓得,还真当她时常进宫一般。 卫家几个姑娘谁还不晓得她老底,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佟老夫人回过头来睨了卫静嫦一眼:“这宫里的规矩是大,你们几个能不说话便不说话才是。” 闹得卫静嫦满面通红。 卫静姝丝毫不给脸面的噗哧笑出声,见众人目光都望过来,忙又肃了神色:“祖母说得对,孙女谨遵教诲。” 因着在宫里倒也不好多说,佟老夫人警告卫静姝一眼,不发一语跟着锦瑟往望月台而去。 卫静嫦叫佟老夫人落了面子本就难堪,又叫卫静姝嘲笑,更是气得面色铁青,恶狠狠的瞪过去,当真恨不得连眼珠子都瞪出来。 卫静姝这几日叫李君澈哄得性子又活跃过来,自不惧她,眉眼一弯就笑:“二姐姐最长,更是要做出榜样来。” “你……”卫静嫦没得卫静姝那般胆子,看得前头几人一眼,只得咬牙吞下这口气。 卫静姝冷笑一声,挽着卫静婉的手当作甚个都未发生。 就卫静嫦这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还想着在后宫之中立足?当真是可笑至极,只怕活不过一季就被人弄死了去,哪里还等得到给卫家争荣耀那日。 今日中秋,宫人步伐匆匆,就连宫道上也比平日多人不少,走得一路,佟老夫人忙着打招呼脸都笑僵了。 按理说,每年中秋宴宫中设宴也只是宴请各朝中大臣,同内命妇,可今岁连各王公大臣家中子女都一道请了,也是怪。 穿过几重宫道,再行百步望月台便在眼前了,众人脚步却是一顿。 望月台大门双开,卫静妍一袭凤穿牡丹紫色宫裙,仪态端庄,面露浅笑的站在那儿,与她对面而立的却是身穿蟒袍的太子。 太子二十六七的年纪,生的面白唇红的,一袭金丝绣蟒朝服更显气质卓越,风度翩翩。 瞧见是璟国公夫人带着家中女眷过来,太子赵德礼收了话头,上前两步冲佟老夫人点一点头:“老夫人瞧着气色不错。” 佟老夫人受宠若惊,忙带着儿媳孙女一道请安,又道:“谢太子惦记。” 赵德礼客气一句,又将目光落在卫家几位姑娘身上转一圈,末了这才又笑道:“老夫人同众位夫人姑娘们自便,本宫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可眉眼却是朝卫静妍望去。 卫静妍神色如常,面上一如往昔的挂着浅笑,丁点破绽都瞧不出。 赵德礼行得远了,卫静姝紧紧拽着帕子的手这才一松,手心里全是黏腻腻的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赵德礼此人瞧着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卫静姝却清楚明白得很,他同这几个字半毫关系都扯不上。 前世太子借助新任雍靖王李君淳的势力,将齐王,周王,廖王尽数杀害才得以顺利登基。 登基后,更是丝毫不收敛,短短数月功夫便将朝中搅得腥风血雨,抄家断头不在少数,被牵连者数以万计。 卫家的十二宗罪也是出自他手。 卫静姝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卫静妍,见她也看过来,微不可觉的点点头,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对佟老夫人喊一声:“国公夫人。” 又对余氏唤一声:“母亲。” 这亲疏之分甚是明显。 佟老夫人气得内里气血翻涌,可还强忍着,打头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卫静妍神色淡淡,应得一声,便叫绿真扶着进望月台。 从头至尾,莫说热络,便连客气都算不上。 杨氏还觉得面上挂不住,佟老夫人却当作不知晓般,跟着后头一道进去。 望月台正殿大门双开,佟老夫人同杨氏,金氏,余氏几人分别落座,卫家几个姑娘也都坐了小杌子。 卫静妍虽已有五月余的身孕,可四肢依旧纤细,只得腹部微微隆起。 端坐在上位,若不仔细瞧也瞧不出有了身孕的模样,她捧了茶碗细细的品,半响也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耐得住性子,可佟老夫人却是耐不住了,心烦气躁的喝得两口茶,便搁了茶碗:“贵妃娘娘,今年中秋宴,难得各世家都进了宫,咱们璟国公府……” 佟老夫人话还未说完,卫静妍面上便露了不悦之色来,示意绿真一眼。 绿真会意,忙笑道:“姑娘们坐这儿也无事,不如去御花园走走罢,虽是初秋天时,可那儿的景致倒也还不错。” 几位姑娘也都忙起身,卫静嫦倒是想听听佟老夫人同卫静妍说甚个,可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跟着一道起了身。 卫静妍应得一声,这才吩咐:“多带几个宫女跟着,莫要落了单迷了路。” 虽只是说几位姑娘去御花园游玩的事儿,可打的却是佟老夫人的脸。 佟老夫人气得发抖,可也没有立时发作,卫静妍离了卫家还有肚子里头的孩子,可卫家这时候离了卫静妍,便甚个都没了。 几个姑娘退出大殿,这回卫静妍不等佟老夫人开口,便直接道:“老夫人,各人要看各人的造化,本宫底下未成亲的妹妹那么多个,今儿个机会在这里了,能不能叫他们握住,便也是他们的本事。” 又一语双关的笑道:“本宫的脸面不仅是代表着皇家,也代表着卫家,纵然本宫心里再着急也做不出那等糟蹋姐妹的事儿来。” 一字一句,无不说也只有佟老夫人干得出卖孙女求荣的事儿。 佟老夫人这些个年,因着这位贵妃娘娘长脸不少,别个就算不待见她也少不得给三分脸面,自然也养出些性子来了。 今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了卫静妍,只当她是有了身孕脾气大了点,可这会连糟蹋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她哪里还忍得下。 一掌拍在案几上,怒意横生:“大丫头,你可别忘了,这贵妃娘娘的身份可是老身一手捧起来的。” “本宫从来都未忘过佟老夫人的恩典。”卫静妍心平气和的开口,面上却带着讽刺的笑意。 “从未忘过……” …… 卫家几位姑娘叫宫女引着去往御花园,卫静如同卫静婂以及卫静婉起初倒还崩得住,可不多也那里头的景致吸引了。 卫静姝却是盯着魂不守舍的卫静嫦一步不敢离。 前世卫静嫦爬龙床之事并不是在这时候,可这一世多了许多变故,再加上今儿个又是个极好的契机。 卫静嫦恰巧一身风骚打扮,叫她不多想都不行。 佟老夫人为了璟国公的利益,卫静嫦为了日后的权势富贵,都能不要脸。 可卫静姝,卫家三房却不能不要脸。 不管卫静嫦爬龙床之事成不成都好,卫静妍都是最没脸的那一个,日后她要在后宫如何自处。 况且她腹中孩儿这一世也还不知能否守住…… 卫静嫦本就心思烦躁,又叫卫静姝跟了一路,甩都甩不掉,更是心烦气躁的,只待行至偏僻的角落,转过身来便恶狠狠的呵斥:“不许再跟着我,这御花园这么大,你去哪儿玩不行,非要跟着我。” “如果我偏要跟着二姐姐呢。”卫静姝本就不喜卫静嫦,盯着她那一身华丽的衣裳思忖一息,索性也不扮傻,咯咯笑道:“二姐姐当真以为取代大姐姐还就那般容易了?” 卫静嫦果然脸色一变,却还极力掩饰:“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随便一句话便能毁了我一辈子。” “当然知道。”卫静姝嗤笑一声,眸色一变,上前两步挨近卫静嫦,一伸手便从她发髻上取了一支金钗。 那钗尖迅速的落在卫静嫦的娇媚的面容上,吓得她面色发白,身子颤抖:“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猜我在做什么?”卫静姝眸中散发着一股狠历,手上加重两分力道。 “三妹妹,三妹妹,你,你轻点,有,有什么话,好好说……” 卫静嫦空有一副容貌,却当真未长甚个脑子,叫卫静姝一吓,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收声。”卫静姝呵斥一声,她便又立时不敢再哭。 卫静嫦忍着不敢再哭出声,跟着姐妹二人的两个宫女眼见此情景倒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反而叫卫静姝看得一眼便背过身去。 卫静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二姐姐是聪明人,而我也是个极护短的人,二姐姐若是当真糊涂做了糊涂事,那我也是能护短护到底的。” “你说,一个没了容貌的女子,能得圣上欢喜吗?” “怕是不能罢,不仅不能,还会叫人厌恶才是。” 卫静嫦吓得发抖,一动不敢动,含着两包泪也不敢哭,她都十九了,自小又是叫佟老夫人灌输着日后要做皇帝女人的思想,哪里就三两句话叫卫静姝说通的。 卫静姝也没想要说服她,只恶狠狠的威胁道:“我不管祖母同你说了什么,可今儿这中秋宴你敢让大姐姐难堪,那我必然也会叫你生不如死。” “三妹妹,你……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祖母吗?”卫静嫦多年的执念,哪儿说放手就放手的,虽是吓得不轻,却还搬出佟老夫人出来。 “你觉得我会怕祖母不成?”卫静姝嗤笑一声,手上又加一分力。 卫静嫦只觉面颊一疼,惊叫出声,可瞧见卫静姝的眸色忙又闭了嘴。 “你给我听好了……”卫静姝面上发狠,可话儿还未说完,后头便猛的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挺喜欢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嫦听得笑声只当有得救,可打眼一瞧,见是京都有名的两个混世魔王,一时间瞪着眼儿连哭都不Z知当如何哭。 李君澈依旧一袭月华色宽袖长袍,玉冠束发,手执白玉骨折扇轻摇,唇边笑意浅浅,仙风道骨之姿。 立于他身侧的施厚霖则是一身紫袍,墨发披肩,唇红齿白,甚是招人眼。 这两人皆是容貌俊朗,瞧着人畜无害,可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一个花名在外,风流成性,桃花债成堆。 另一个虽是不好女色,却孤傲冷血,独爱娈童男宠,手上人命官司不少。 卫静姝虽不晓得,可卫静嫦却是知晓的,李君澈,施厚霖外加一个赵喻娇,在这京都可谓是闻风丧胆,叫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施厚霖一眼便认出卫静姝来,又见她一脸凶相的威胁卫静嫦,也跟着噗哧一笑,上前几步指着卫静嫦转了一圈啧啧笑道:“我认得你们两个,上回在公主府,你们打过架是不是?” 卫静姝面不改色的将金钗拢进袖中,瞧见李君澈眸中的戏谑,回瞪一眼,却也不说话。 卫静嫦却是面色更加难看,在卫静姝跟前丢脸也就算了,没想到还丢到外头去了。 施厚霖却又望着卫静姝道:“你们是璟国公府卫家的姑娘对不对?” 还真有意思,这姐妹上回在公主府动手也就罢了,这回竟然打到宫里头去了。 卫静姝斜眼睇得施厚霖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伸手拂了拂卫静嫦肩头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公子说笑了,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我同姐姐也不过因感情深厚闹着玩罢了。” “你这丫头,当真会睁着眼儿说瞎话。”施厚霖又是噗哧一笑,完全没注意到李君澈的异样的目光,只盯着卫静姝傻笑,哪里就似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公子几时见我是说瞎话了?”卫静姝应道,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卫静嫦:“姐姐说对不对?” “对……”卫静嫦抖着唇违心应道,她可没得卫静姝那般有胆气,此番若不是怕得罪这两位混世魔王,她必然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靠在树杆上的李君澈,手里白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眼角微勾,抿唇一笑更是风流:“都说卫家女颜色好,如今得见当真名不虚传。” 又轻唤施厚霖一声,笑意款款的问他:“你觉得这两位姑娘,哪一位更胜一筹?” 施厚霖回眸看他,当真将卫静嫦同卫静姝好生打量一回,摸着下巴道:“我觉得吧,应该是这位姑娘。” 他手一指,落在卫静嫦跟前,带着几分叫人恶寒的意思。 “古人云天生尤物,这位姑娘……” “还能入眼。”不等施厚霖说完,李君澈又是一笑,手中折扇一收上前几步行到卫静嫦跟前:“天生尤物,素来是脱了衣裳更耐人寻味。” 卫静姝斜睨李君澈,不过一息又收回目光。 卫静嫦却是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两人的嘴,可她又不敢,这地儿虽是皇宫,可这两人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真要闹起来,吃亏的总是她。 施厚霖权当李君澈闲得无聊,亦或是看卫家女不顺眼,也乐得一笑,流氓道:“子修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这尤物脱了衣裳是如何模样的了。” 他本是生的俊美,此番露出几分坏笑也不叫人反感:“不过璟国公府的姑娘倒也不好随便动。” 卫静嫦全当璟国公府的名头乃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我是璟国公府的二姑娘,我是二姑娘……” 李君澈凉凉开口:“你纳回去玩玩不就成了,若是腻了便配给小五。” “璟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给你们辛罗公主府做妾倒也不算委屈……” “你们,你们,我可是朝廷命官的女眷,我姐姐乃是娴贵妃……”卫静嫦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又险些叫这两人气得吐血。 比起这些个人,卫静嫦宁愿叫卫静姝欺负。 且不说她堂堂璟国公府的姑娘给人当妾乃是如何委屈,就说李君澈口中的小五。 小五是何人? 但凡晓得京都三祸害的,也晓得施厚霖身边的这位小五爷。 虽是极少人得见真容,可传说他跟随施厚霖多年,也独得施厚霖多年的宠爱。 她卫静嫦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妃梦,养了满身傲气,如何能给人当妾玩弄。 李君澈手中的折扇转了个圈,讽笑一声:“好说,让厚霖去贵妃娘娘跟前求一求便是,毕竟辛罗公主府也不是等闲人进得了的。” 施厚霖忙道:“就听说二姑娘好像年岁也不小了罢,若是真能进公主府怕也是祖上烧高香的事儿,你有甚个不乐意的?” “你,你……”卫静嫦吓得不轻,可脑子不灵光,此时此刻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只得拉着卫静姝哀求:“三妹妹……” 卫静姝斜睨她一眼,晓得那两人不会真如何,自也没得同情心,只趁虚而入道:“我看姐姐也累了,不如先行回府罢。” 卫静嫦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对对对,三妹妹说得对。” “那走罢。”卫静姝反手拉着卫静嫦,抬步便走,都懒得瞧那两个二流子似的人物。 施厚霖一见卫静姝要走,心里就急了,一把将人拦了,陪着笑道:“卫三姑娘,你别恼嘛,我说的不是你。” 卫静姝睨他一眼,骂得一句:“无耻。”又意味深长的瞪得李君澈一眼:“世子爷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物……” 李君澈眉头一跳,轻咳一声,不待说话,卫静姝又恶狠狠丢下一句:“回头要你好看。”便拉着卫静嫦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卫姑娘……”施厚霖才见着卫静姝,见她又要走,忙喊得一声,作势要追过去。 李君澈神色不动,一伸手便拽住他:“干什么?” 施厚霖不知李君澈同卫静姝之间的事儿,自也不晓得自个口口声声唤的未来嫂子乃是卫静姝,还嘿笑一声:“我觉得那个卫什么姝的姑娘挺好玩的,上回她在公主府掌掴姐姐,这次又敢在宫里头行凶,当真同京都那些个妖艳货色不一样。” 他老实道:“我挺喜欢的。” 自打上回见过卫静姝,施厚霖便老早着人去打听一回,晓得她来自云州,私下还笑一回:“莫不是云州养的姑娘都这般有趣。” 他虽不好女色,可跟着李君澈什么样绝色的女子没见过,可就卫静姝这样的极是合他口味。 李君澈眉头一蹙,神色却不动,手上却丝毫力道不减,冰凉开口:“你不是想要见一见未来的嫂子?下回我带你去见。” 施厚霖一听,当真没执着去追卫静姝,心里一乐:“你说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自然算数。” …… 卫静嫦被卫静姝拉得老远了才缓过神来,脚下虚浮,一个趔趄便坐在地上,身上那金丝孔雀裙沾染上污渍也顾不上了。 只知道哭着呢喃出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惹了那两混世魔王哪里还有好的,万一那两人说的是真话,那她…… 日后还如何能在京都抬起头来。 “知道怕还不赶紧回去避一避。”卫静姝瞧见卫静嫦这模样,忍不住想笑。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轻咳一声:“还当只有我喜欢姐姐,原来那两位也喜欢。” 卫静嫦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也不知道想什么,在地上坐得半响复又一骨碌爬起身来,自言自语的道:“不行,不行,万不能叫他们得逞,万不能……” 说着便魂不守舍的狼狈离去。 卫静嫦这个模样必然是不会继续留在宫中的了,可卫静姝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忍不住深思。 区区一个卫静嫦能有多大能耐?连卫静姝都能想透此人比不得卫静妍,难道佟老夫人跟老太爷也不能明白了? 卫静姝是不信的,可她一时间却又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跟随着两姐妹的宫婢经得方才一闹,一人前去望月台报信,一人追随卫静嫦而去,生怕闹出甚个大事来。 卫静姝倒是落了单。 这御花园极大,她也不识路,虽是落了单,可周遭来来往往的宫人不绝,她倒也不害怕,只望着御花园内的游湖方向而去。 只不想,才行出不远,便叫人拽得一把。 手上一紧,急退几步,便置身暗黑之处。 身前之人,却是满腔柔情。 “别怕,是我……”李君澈的声音至头顶而来,一贯的叫人身心舒畅。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儿可是宫里。”卫静姝又是惊又是喜的。 私下瞧得一回,见此处阴暗,倒好似之身山洞之中,不免又有些讶然。 李君澈方才嘴上轻薄了卫静嫦,正怕自个这小猫儿吃味,这才冒险将人劫了来。 闻言一笑:“爷能怎么办,你说回头要爷好看的,爷都害怕死了。” 卫静姝眼珠子一转,这才想起来自个说过这话,忍不住噗哧一笑,复又一本正经的问:“你莫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罢。” 李君澈当她说自个嘴里说话没把门的事儿,不由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放软了声儿:“这不是为了给沅沅壮壮气势么。” 卫静姝却是不领情,眼儿一瞪:“这般熟门熟路,没少在这地儿会别的姑娘罢……” 李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爷同沅沅乃天定的姻缘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倒是当着冤枉了李君澈,他虽名声不甚好听,可也不是糊涂的,哪里就敢在旌德帝的地盘里胡作非为。 被卫静姝这么一问,闹得李君澈哭笑不得,刮了她的鼻尖就笑:“想不到我们沅沅还是行走的醋坛子,走到哪儿都是酸溜溜的。” 又道:“此处乃是这御花园建的假山后壁,爷幼年在宫中读无意中发现的,真个要论起来,还是第一回带姑娘来此处,还是爷心尖里的宝贝儿。” 卫静姝捂着唇咯咯笑,面上也带了几分潮红,推得他一把,嗔道:“没个正行。” 又问他:“你如何知晓我在那儿的。” 方才卫静姝敢那般对待卫静嫦,也是查探过周遭地形的,这儿毕竟是在宫里头,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卫静妍,她纵然再是胆儿大也不敢冒冒失失。 只没想到,那么隐秘的地儿,李君澈都能寻到。 李君澈却道:“爷同沅沅乃天定的姻缘,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沅沅走到哪儿,爷都能寻到你。” 他说这话,神情也不似作假,卫静姝自然也不晓得他心里其实呕气得要死。 今儿个,倒也不是他寻到卫静姝的,反而叫施厚霖那小子先瞧见,非说见着个有趣的姑娘,两人这才一道过去凑热闹。 哪曾想,那小子窥觊的居然是他的沅沅。 世子爷虽是打翻了醋缸,可也还崩得住,毕竟施厚霖那小子是一厢情愿。 也只能是一厢情愿。 李君澈将卫静姝揽进怀里,一时间感概万分,却都忍了,只同她道:“你也忒冲动了,娴贵妃瞧着淡淡的,可万事心里都有本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的姑娘家,操这劳什子心作甚。” 卫静妍的确是心中有本帐,且账面上还记得清清楚楚。 卫静姝相信自家姐姐的本事,也晓得她不是糊涂人,可思及这位姐姐前世的下场,她又哪里坐得住。 李君澈理解不了,卫静姝的那些个秘密也说不出口。 只略过此话题,推开李君澈,佯装恼怒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哪里比得王家的姑娘。” 又来了…… 李君澈忙识趣的打住话头,捏了捏卫静姝的玉手,笑道:“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叫摘星揽月给我递信,别脏了自个的手。” 卫静姝原先也不是真个就生气,可提起李君澈那个王家未婚妻来,她便又真个生了几分恼意。 轻哼一声便背过身去,赌气道:“我要走了。” 她同李君澈之间不似寻常人家那般,两情相悦,媒妁之言便能得偿所愿。 他们之间除了有婚约的王家姑娘,还有两家的家世仇怨,甚至还同朝廷牵连上。 卫静姝只觉这些个玩意一团糟,想都不敢想。 李君澈觉察到卫静姝的情绪不太对劲,心思一转便也晓得为着哪一桩,只他心里没得卫静姝那般复杂。 他自打幼时离了云州到京都之日起,甚样的难事没碰到过,可他一向不爱自寻烦恼,有问题解决了便是。 要娶卫静姝的心是真的,也一定会将她娶进门,半分委屈都不得。 扳过卫静姝,见她小嘴儿撅得老高,李君澈忍不住一笑俯身在她耳尖上轻咬一口:“说你是醋坛子还不承认。” “别王家姑娘前,王家姑娘后的,爷连她是人是鬼都没见过,一颗心满满的全是你,哪里还容得下别个。” 又道:“再说了,那王家姑娘再好还能有沅沅好不成?” 卫静姝被他油腔滑调说得一笑,往他胸口捶一下,眼含媚态的哼一声,声儿却是软了下来:“我真要走了,一会若是叫人来寻只怕就难堪了。” 李君澈点点头,伸手往她额间弹一下,笑道:“去罢。” 卫静姝捂着头瞪他一眼,转身便行出去。 一时间这小小山洞倒只余得李君澈一个人,他看着卫静姝离开的身影,伸手抓了抓,最终却只徒添几分寂寥。 洞口的光亮一暗一明,卫静姝才出洞口便又想起一事,走了回来,好巧不巧的瞧见李君澈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李君澈回过神来,忙敛起神思,勾唇一笑,将手背到身后:“无事,怎的又回来了。” 卫静姝狐疑的看得李君澈一眼,想问的话卡在喉咙里头又咽了回去,眉眼一弯,娇娇道:“你是不是好些天没抱过我了。” 李君澈愣得半息,随即眉目含笑,上前两步,张开手正要将她圈进怀里。 卫静姝面色一红,踮起脚尖往他唇上一点,不等李君澈反应过来,便又咯咯笑着跑开了。 人走远了,李君澈还能感觉到山洞里残留着卫静姝的笑声,半响才捂着唇低头一笑:“小东西……” …… 卫静嫦果然先行离宫了,她一路回了望月台,却跟着了魔似得,除却一身衣衫污糟,说话也语无伦次。 卫静妍早收到信儿,眼皮都没抬一下,便着人将她送出宫去,美名其曰丢了佟老夫人的脸面。 卫静姝是没瞧见,不过卫静婉私下说,佟老夫人当场便气得险些晕过去。 能不气吗,好好的一盘棋瞬间就如同散沙一般。 卫静姝最迟一个回望月台的,也没人问她去了哪儿,卫静妍知晓内情,却连多瞧她一眼都不曾,只当甚个事体都未曾发生,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卫家女眷说着话。 宴席设在傍晚,卫静妍因着贵妃的身份,并不同众人一路。 佟老夫人领着儿媳孙女们叫宫婢引着往席面上去,待坐下喝得盏茶,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才听见宫人唱喝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娴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皆下跪行礼,一时间瞧见的也只得黑压压的人头。 旌德帝一身朝服走在前头,陈皇后同娴贵妃一左一右落后一步。 旌德帝年过花甲,早些年身体亏空得厉害,如今上了年纪便显现出来,可瞧着精神头还算不错。 本就是过节,今岁又宴请了文武百官男女眷,旌德帝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场面话。 卫静姝低眉敛目的也没有心思去偷看那位九五至尊的皇帝,反倒觉得这夜风吹得有些发凉。 旌德帝许是身体抱恙,说得几句,便落坐同身侧的卫静妍压低声儿说得几句话,其他事体皆由陈皇后主持。 宫婢们捧了佳肴上桌,乐师们也开始弹奏曲目,打扮得美艳的舞姬这才闻乐起舞。 男女席面就隔了那么一道看台。 卫静姝心里有疑惑,也没心思去欣赏,只时不时的瞥一眼上坐的帝后,不多时便见有宫人捧了甚个东西上去,帝后二人这才就着那玩意交谈起来,卫静妍面上端着笑意,始终温柔端庄。 一曲作毕,一曲再起,卫静姝的目光就未离开过帝后,有宫婢捧了一碟桂花糕过来,笑道:“卫三姑娘,有位主子让奴婢给您送过来的。” 卫静姝心里猜到几分今日为何这般热闹了,闻言收回目光,眉头一蹙,只当哪家公子哥儿送来的,抿唇一笑:“麻烦姐姐帮我谢谢他,可惜我不爱桂花,这碟糕点便赏给姐姐了。” 那宫婢面上笑意一僵,有些为难:“这只怕不太好。” 卫静姝也没得耐性:“有甚个不好的,既然是人家送来的,便是我的,我的东西赏了出去,又如何不好了?” 说着又坐得端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舞姬们挥舞的水袖翻飞,心里却生了几分厌烦。 她到得这会子才晓得余氏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甚个意思。 那宫婢见卫静姝态度坚决,倒也只好行一礼退下,随即往那送糕点过来的男席行过去。 这一幕,叫卫静妍看得清楚,她眸中神色一闪,随即又恢复如常。 陈皇后同娴贵妃斗得多年,一个得了权势,一个得了恩宠,不相上下。 卫家女今日进宫,陈皇后自然也多看两眼,瞧见那碟糕点出自何人之手,忍不住一笑,同旌德帝道:“皇上,除了咱们的皇子公主们需要婚配,那雍靖十州来的李世子怕也不能落下罢。” 卫静妍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可面上却还装作未曾听见,纹丝不动。 旌德帝正看着手里的册子,头也未抬一下,冷笑一声:“朕又不是他的老子,如何能给他操心得来。” 他养了李君澈这么多年,如何就不想塞个儿媳妇给雍靖王,可雍靖王防他防得紧,早就留了一手,如今他如何插得进手。 陈皇后便道:“瞧皇上说的,李世子好歹也是咱们看着他长大的,虽说雍靖王老早便同他定了亲事,可那王姑娘好歹年幼得很,如今都还未够年岁成亲,李世子又这般年纪了,他那后院一团遭,没个知冷知热的如何行。” 旌德帝这才抬眸看她,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泛着黄气:“你见过有史以来哪位皇帝给臣子赐妾的?” 陈皇后哪儿不晓得旌德帝好脸面,想得一想便道:“虽是无,可李世子好歹也是世子,指一两门侧室也是可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两位侧室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指一两门侧室? 这不跟给臣子赐妾无甚区别。 旌德帝要笑不笑的扯了嘴角,将手中的册子往案上一扔。 如今旌德帝身体大不如从前,最近底下几个儿子又闹腾得厉害,他本头疼得狠,加上玉贵人一日不如一日,太后那儿又逼得紧,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操心李君澈。 陈皇后的话旌德帝也不过听了就算了,浑然不当回事,只伸手往那册子上点几点便道:“林太傅家的嫡长女倒同十六年纪相当,你着人打听一下,品性若是可得便就是她了,其他的皇子公主,皇后自个看着办。” 十六皇子的生母玉贵人乃是太后娘家侄女。 玉贵人素来柔弱,又因生十六皇子之时伤了根本,常年与药石为伴,如今晓得自个油尽灯枯,大限将至,便越发放不下十六皇子。 太后心疼侄女,自然事事替她打算,逼着旌德帝给十六皇子定下亲事,好让玉贵人宽心。 旌德帝虽是当了这许多年的皇帝,可对自个母亲还是很敬重的,应下此事来便交给陈皇后操持。 皇后素来看不惯太后偏心,虽是应了差事,却也拖了不少时日,直到旌德帝发了脾气,她这才将其他几位未曾婚配的皇子公主都挑了出来,匆匆忙忙的设了今日这中秋宴。 陈皇后原本倒想借着李君澈给卫家姑娘献殷勤的劲头,坑娴贵妃一把。 这京都谁人不知雍靖王李世子非良人。 只没想旌德帝反应淡淡,陈皇后便只得讪讪收声,暂且不提,可却也未曾作罢。 坐在一侧的卫静妍将帝后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自始自终不发一语,眼眸不动的往陈皇后那处瞟得一眼,手上的帕子却是捏得紧紧的。 中秋夜宴,宫灯高悬,犹如星光点点,帝后举杯与百官同庆,此情此景倒是颇有几分盛世太平的景象。 宴饮过半,旌德帝下达圣旨,为几位适婚的皇子公主赐婚。 圣谕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众人皆是心思各异。 卫静姝吃了一肚子冷菜,早就觉得胃里不适,又叫夜里的寒风吹得会子,脸色更是难看。 恰逢此时,方才那给卫静姝送糕点的宫婢,又捧了盏热茶过来。 这一回倒比方才更是丝毫不遮掩,那宫婢直接道:“李世子让奴婢给姑娘送盏茶水来。” 卫静姝正坐得极不安生,一听是李君澈,便不知他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蹙着眉头半响也不接。 她本就脸色不好,加上这一迟疑,倒也没叫人起疑。 只叫别个以为她心生不悦。 李君澈老早便有了算计,先头也给卫静姝的掩护打得好,此番谁能想到璟国公府的姑娘能同雍靖王世子扯上关系。 那些个暗里盯梢的,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今儿个虽走了一个卫静嫦,可因着陈皇后那番话,卫静妍对卫家几位姑娘的注意也丝毫不减。 李君澈那盏茶才送过去,她便借故身子不适同旌德帝告罪一声,先行告退,又着人寻个由头将卫静姝请过来。 卫静姝脑子转得飞快,还未想通这其中的缘由,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之间倒是将那盏茶水尽数打翻。 碧绿的茶水溅得那小宫婢满身都是,那宫婢吓得一跳,双膝一软忙跪了下去。 佟老夫人脸色一变,压低声儿呵斥一声:“没规矩。” 闹出的动静虽不大,却也不小,周遭投过不少打探的目光。 卫静姝一抬眸便瞧见李君澈勾唇笑着看过来,抿了抿唇,与在座的告罪一声,头也不回的跟着来传话的小宫婢离去。 这场小闹剧就这么散了去,连旌德帝都未注意到。 可坊间却又有了新的传言,却说风流成性的李世子中秋夜宴对璟国公府的卫三姑娘一见倾心,又是送点心又是送茶水的献殷勤。 偏生那卫三姑娘还是个性子烈的,当场便驳了那位世子爷的脸面。 复又成就了一桩风流事。 此乃后话,倒也暂且不提。 话说,卫静姝离了宴席跟着宫婢一路行出去未有多远,便见着特特等着她的卫静妍。 卫静妍的神色比吹了冷风的卫静姝还要难看。 她拧着眉头将卫静姝上下打量一回,只见卫静姝今儿一袭芥子绿撒花齐腰儒裙,三千墨发梳了高髻,戴了副珍珠流苏金冠,杏眸圆脸,额间一点红,娇俏可人。 卫静妍心中感概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一转眼卫静姝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叫人惦记了。 卫静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离了那枯燥的宴席,面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来,急急上前几步,挽了卫静妍的手臂娇娇笑:“姐姐可是回宫?” 不等卫静妍回答,又道:“我可要去讨碗热吃食才行。” 绿真随伺左右,后头的宫婢却是隔得老远。 卫静妍紧绷的神色,这才有些缓解,拍了拍卫静姝的手笑道:“小馋猫。” 卫静姝吐了吐舌头,也不辩解,总归在李君澈眼里她素来就是猫儿性子。 姐妹二人行得一小段路,卫静妍这才压低了声儿开口:“你今日在御花园可有碰到甚个事儿。” “自是有的。”卫静姝鼓着小嘴,丁点不隐瞒,将今儿在御花园如何欺负卫静嫦,如何同李君澈施厚霖相遇的事儿都说了一回。 她不傻,卫静妍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可有得方才那一问,也不过是试探罢了,索性她也将自个在云州如何认得李君澈的事儿也说得一回。 卫静妍蹙眉不语,半响才叹得口气。 风流成性的李世子今儿在席上公然的给卫静姝又送吃又送喝的,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你日后离那两人远着些。”卫静妍思来想去也只得这么叮嘱卫静姝一句。 她自个也没闹清那深藏不露的李君澈到底是何意思。 卫静妍是明白人,自然也晓得,雍靖王府要的绝对不会是卫家女,可李君澈这一出又是因何而起? 此事不得其解,卫静妍也不钻牛角尖,只同卫静姝说些个别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望月台,卫静姝厚着脸皮讨了碗热乎乎的面食下肚,这才显出懒相来。 歪在临窗小炕上,抱着大迎枕问:“姐姐,你这肚儿几个月了?怎的一点都不显?” 说起孩子,卫静妍面上满是柔色,温柔的抚了抚腹部,笑道:“近六个月了。” 又道:“这孩子闹腾得厉害,没少叫我吃苦头。” “那可真该打……”卫静姝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盘算另一桩。 上一世,卫静妍肚子里头的孩子是金秋十月没的,如今已是八月中,想想也并无多久了。 只可惜她如何也想不起来卫静妍到底是何时,又是因何小产的,她只知道大概跟锦瑟有关。 这一世卫静姝自然不想再见卫静妍经历丧儿之痛,可自个不在宫里头住,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 如此思来想去,倒是心生一计,厚着脸皮笑,同卫静妍说得几句小话,便歪着小炕上佯装疲惫的打起瞌睡来。 卫静妍正说着话,半响没听见声儿,这才抬眼看得一回,瞧见卫静姝那模样便无奈的一笑。 只当她进来身子不适,人也不甚舒坦,今日又应酬一天,怕是累极了,也不吵醒她,只着宫婢取了毛毯来给她盖上。 卫静姝起初还是装的,可不知甚个时候还就真个睡了过去,待她醒来之时,天色都渐亮了。 她睁着眸子望着姜黄纱帐上繁复的绣花,眨着眼儿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爬起身。 绿真听见动静进屋,便笑道:“奴婢估摸着姑娘该醒来了。” 一边撩起帘子用金钩挂起,一边道:“昨儿奴婢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姑娘送回屋里头的。” 卫静姝倒是记得自个昨儿是挨在小炕上的,闻言扯着唇,讪笑一声:“我,我昨儿不小心睡着了。” 卫静姝这一睡,便当真在赖在望月台小住了几日。 每日里头也无所事事,不过同卫静妍说说话,练练字,再盯着锦瑟的一举一动。 卫静妍心有算计,加上平素在宫中也少有交心之人,自也也乐得留卫静姝多住几日。 如此不仅顺了卫静姝的心思,也顺了卫静妍的心。 卫静姝是八月十五进得宫,待出宫时已经是九月初了。 她倒还念及卫静妍那腹中的孩儿,同卫静妍约定,待过得重阳节还叫她邀自个进宫住些时日。 从宫里出去还满怀欣喜的,只觉这一世有那许多变数,未来还有许多值得期盼的。 可人还未进璟国公府,天却已经变了。 李君澈前两日才叫旌德帝赐了两位姑娘给他做侧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有贵客到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在宫中住得半月有余,又一心想着卫静妍之事,并不晓得外头已经翻过一回天。 中秋宴散的当天夜里,坊间便流出一些传言来,皆是李君澈这位风流世子如何钦慕卫家三姑娘的事儿。 璟国公府对此事置之不理,过得两日却是越传越离谱,甚个李世子为了卫家三姑娘一掷千金只为驳佳人一笑,又是甚个李世子为了卫家三姑娘茶饭不思等……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传不出来的。 坊间的传言越演越烈,陈皇后便又蠢蠢欲动,往旌德帝耳边吹了好几回风。 旌德帝一向巴不得李君澈是个废人,不学无术,日日沉迷于美色之中,起先倒还听过就算,可说得多了,倒也往心里头去了。 私下还当真问过卫静妍一回:“朕最近听说李世子同爱妃的三妹妹有些瓜葛……” 彼时卫静妍正挺着肚子给旌德帝宽衣,闻言神色不动,依旧端着温柔笑道:“皇上也说是听说了。” 又道:“三妹妹自打中秋那日进宫便在臣妾这望月台住下,连这望月台大门都未出过一步,哪来那些个听说。” 卫静姝在望月台小住,旌德帝不仅晓得,还见过她几回。 此番闻得卫静妍这般说,便心思沉了一沉,半响又问得一句:“爱妃的三妹妹可曾婚配不曾?” 卫静妍哪儿不晓得旌德帝的心思,心中发寒,面上却还笑着道:“臣妾母亲正在相看呢,三妹妹人虽小,可自小养得娇惯,国公府又是这样的人家,怕是够让臣妾母亲头疼的了。” 旌德帝眉头微拧,苦笑的摇摇头,到底罢了要将卫静姝许给李君澈当妾的念头。 还是自个糊涂了。 且不说卫静姝乃是璟国公府嫡女,又是娴贵妃的嫡亲妹妹,这样的一个身份给李君澈当妾委屈了。 况,指了卫家女给李君澈,也看不到好处。 依着李君澈那样的性子,新鲜也不过两日便抛之脑后,也犯不着为着几句流言白白惹了卫静妍不快。 虽是罢了将卫静姝指给李君澈的心思,可旌德帝近来心情不顺,索性便也指了两家的姑娘给李君澈,好烧一烧他的后院。 是以,李君澈的后院即将又多两位美娇娘。 卫静姝对这些个事儿全然不知,还是卫静婉跟着余氏来接她,两人窝在马车里头闲话说起来的。 乍然一听卫静姝还有些发懵,亦不知自个是何心情,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似得烦躁。 不过就算心里烦躁,她倒也还有理智,知晓此事真要论起来也算不得李君澈的错,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异姓王世子,这天下的大权也不掌握在他手里。 可就是忍不住要生气,她这才进宫多少时日,发生这许多事儿,居然连个信都没有。 马车一路进了璟国公府,卫静姝的脸色也没见好看,偏生佟老夫人又倚老卖老要好生训一训这个不受控制的孙女。 卫静嫦中秋那日的确在宫里被吓得不轻,可事儿过去半月有余,那两混世魔王也未再见身形,心里头那点儿害怕倒也散得七七八八,便又大着胆子告了卫静姝一状。 卫静姝这会肝火正旺着,眼风往侯在二门传话的喜鹊身上一扫,冷笑一声,也不说话,踩着高底绣花鞋便挺直了背脊往荣桂堂去。 余氏瞧见她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就着急上火,生怕她又闯了什么祸事来,忙追了上去。 荣桂堂里今日清净得很,二房的都没往前凑热闹,只得一个卫静嫦正跟佟老夫人上眼药。 帘子一撩,瞧见卫静姝进得屋来,还扬着脑袋轻哼一声。 余氏同卫静婉本是跟在后头的,却叫小丫鬟拦在廊下,不得进屋。 卫静姝面色铁青,连装都懒得装,给佟老夫人请了安便直入主题问道:“不知祖母火急火燎的唤孙女过来,可是有要事?” 佟老夫人还端着国公夫人的款,见卫静姝语气不善心里自是气得不轻,可她礼数又周到,倒也挑不出错处来,只得沉着脸道:“你还晓得这璟国公府还是自个的家。” 卫静姝本就火气大没处发,闻言便道:“祖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将三房分出去?” 气得佟老夫人一噎,指着卫静姝直骂:“孽障,你这孽障……” 父母尚在不谈分家,当年卫仁同璟国公夫妇闹得那般厉害,也都未说过一句要分家的事儿。 佟老夫人越是生气,卫静嫦便越是心里高兴,装模作样的上前给老夫人顺气,温言细语道:“祖母别气,小心气坏身子。” 又道:“三妹妹还小呢……” “小?”佟老夫人气得将手边的甜白瓷小蝶扫落在地:“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还能拿小来当借口?” 又骂道:“我们卫家就没出过这样败坏门风的姑娘。” 李君澈钦慕卫静姝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佟老夫人如何能不知晓,她原本就因着这事心头不快,再加上卫静嫦告状,更是怒不可及。 倒也不是说卫静姝同李君澈传出谣言来叫佟老夫人心头不快,而是李君澈早已有了婚约,纵然再是钦慕卫静姝,也得不到正妻之位,与卫家也无甚个利益可图。 再一个,送卫静嫦进宫那样好的一个机会,却生生叫这臭丫头坏了,如何能不气。 卫静姝不知佟老夫人心思龌蹉到这种程度,但也被一句“败坏门风”气得不轻,卫家有门风吗? 在利益跟前门风顶个屁用。 她无所惧的问:“孙女读少,还请祖母赐教,孙女如何败坏门风了?” “败坏名誉在先,欺辱姐妹在后,哪一样不是败坏门风。”佟老夫人捂着心口,听得外头余氏的声儿,又怒斥一句:“让她们母女进来,我倒要看看三丫头这些个规矩到底是如何教的。” 余氏本也不是甚个性子绵软的,可为了子女也不敢与佟老夫人较劲,一进屋便伏小做低的软下声儿道:“母亲,静姝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甚个冲撞的,还望母亲给她一个机会,儿媳会好好教导她的。” “跪下……”佟老夫人见着余氏就厌烦,当初她挑余氏给卫仁当继室时就是看她知情识趣是个好拿捏的。 只没想到后来出了卫静妍的事儿,这个看起来知情识趣的儿媳同那个牛脾气的卫仁那一通闹,气得她病上几个月。 偏生她还是个记仇的,将这事一记就是多年。 先头余氏在云州,山高皇帝远的倒也管不上,如今到得跟前来,还不可劲的糟蹋。 “你身为三丫头的母亲,将孩子教得这般没规矩,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毁了她。” 余氏没有反抗,乖顺的跪了下来,低眉敛目任由佟老夫人责骂。 卫静婉叫这场面吓得不轻,一声不吭跟着余氏便一道跪下,偏生卫静姝梗着颈脖丝毫不服软。 “请问祖母,孙女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以至于败坏声誉?”又目光冷厉的斜睨卫静嫦一眼问道:“又请问孙女何时何地因何欺辱了姐妹?” 卫静嫦叫她那目光瞧得心里发毛,可一想到自个在中秋宴上失去了机会,又硬气道:“你同李世子传出那等不堪入耳的谣言来难道不是败坏声誉?你欺负我,逼我离宫不得参加中秋宴难道不算欺辱姐妹吗?” “可笑得狠。”卫静姝嗤笑一声,余氏抬眸看她,目光焦急:“静姝,快给祖母认个错。” 卫静姝原先在云州倒还晓得能屈能伸,可近来早就叫李君澈惯得没法没天了,脾气上来谁还劝得住。 今日心中本就因着李君澈要纳两个侧室之事生了七八分火气,这会子又叫佟老夫人与卫静嫦激足十分,也不将余氏的话听进耳中。 只上前一步同卫静嫦对峙:“那李世子在宴席上公然送东西给我,我当面便拒了,难道我还做错了?非得收了他的东西,对着人家搔首弄姿才不算败坏声誉?” 卫静嫦哪里拌得过卫静姝的嘴,反倒叫她含沙射影的气得不轻。 卫静姝便又道:“二姐姐说我在宫中欺辱你,请问可有人证物证或是旁的证据?若是没有那就是污蔑我。” “那皇宫是什么地儿,我能在里头欺负你,还不叫人发现?” “二姐姐这是自个失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这才将一盆脏水都泼我头上来罢。” 卫静姝小嘴儿张张合合,一语双关,既骂了卫静嫦,又将佟老夫人给带上了。 年纪尚轻的卫静嫦倒不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意思,可一把年纪的佟老夫人又如何听不出,直将案几拍得“啪啪”响,怒骂:“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 又大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拿家法来,现在就拿来,当真是气死我了。” 余氏急得脸色都白了,也顾不得佟老夫人有无让她起身,忙拽了卫静姝劝道:“你这性子怎的这般倔强,快给祖母陪个不是。” 又眼神示意让她服个软,别将事儿闹得太僵。 可卫静姝素来看不惯佟老夫人那般作态,今儿闹到这般地步她就没想过要服劳什子软。 余氏这么一劝,她立时便哭出声来,倔道:“娘让女儿给祖母赔不是,可是要女儿承认自个败坏家风?承认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 “女儿若是认下来,岂不是中了那歹毒之人的算计,轻轻松松便要了女儿的命?” 佟老夫人气得身子发颤,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就没见过似卫静姝这般不听话还顶嘴的丫头,简直和同卫仁那不讨喜的性子一个模样。 她抖着手,推得一把正给她顺气的卫静嫦:“家法呢?怎的这半天都还未请来。” 一向贴身伺候佟老夫人的孙嬷嬷这几日告了假,万嬷嬷去请家法未归,侯在外头的丫鬟婆子皆兢兢战战的,只得一人细细声的道一句:“万嬷嬷去请了。” 佟老夫人气得又摔了几个物件,在屋里头骂骂咧咧起来。 还未等来卫家的家法,倒是等来了大步流星的卫启。 卫启才进荣桂堂便听得里头的大动静,面上却不动声色,行得近了这才隔着帘子禀一声:“祖母,有贵客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可是等着本宫来哄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佟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劳什子贵客,怒道:“不见……” 卫启面上挂了彩,嘴角一抽,正要说话,后头便传来一女子的声儿。 “原来这就是老夫人住的地儿呀,还挺不错的,清雅幽静。” 卫启一转身就瞧见赵喻娇四处张望,一副好的模样。 跟了她一尾巴的几个婆子身上都带了些轻伤,一个个的苦着脸劝道:“不能闯,不能闯的。” 赵喻娇也不理会,只一抬眸对上卫启的目光,将其好生打量一番,噗哧一笑,上前几步:“方才本宫也没瞧清楚卫三爷竟然生得如此容貌,一时出手也没个轻重,倒伤了你这娇嫩的面皮,当真是对不住。” 又道:“一会本宫着人给你送罐冰肌膏来。” 卫启面色发青,也不说话,他又不是甚个美娇娘要劳什子冰肌膏。 赵喻娇今日受人所托往璟国公府来拜访,没想到那些个狗仗人势的守门狗因着她未用仪仗而将她拦在外头。 她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直接就上了拳头,结果将动静闹得有点大了。 恰逢今日璟国公在府里,遣了卫启去处理,哪晓得赵喻娇这人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个会耍赖的泼妇,打不过就装柔弱,一转手又能抓你一脸的伤。 卫启也算阅人无数了,今儿个却又叫赵喻娇开了眼界。 赵喻娇见卫启那气恼的模样,倒与卫静姝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丝毫不避讳。 佟老夫人听见外头的动静,也不知是何人,又见未得通传就闯进来,不由得更是怒火滔天:“什么人胆大妄为,竟然敢私闯国公府。” 赵喻娇勾唇一笑,冲卫启挑了挑眉头,一转身便拾阶而上,推开挡在跟前的小丫鬟,撩了帘子笑道:“是本宫。” 她今日穿着便服出门,身上也无两件头饰,极为素净。 佟老夫人打眼一瞧,却是心里一震,忙行礼:“臣妇见过公主。” 赵喻娇这几年虽时常在封地,又长高长开了不少,可原先的模样还在,佟老夫人若是见到真人还认不出,便当真是瞎了眼了。 余氏以前也见过赵喻娇,不过倒也无甚个印象了,见佟老夫人行跪礼,忙也带着一双女儿跪下。 赵喻娇没那些个规矩,嬉笑一声上前几步便坐在佟老夫人原先的位置上,不客气的摆一摆手道:“免礼罢,本宫素来不兴这一套。” 说着又朝卫静姝眨眨眼儿。 卫静姝面上却是一副正经模样,装作不认识赵喻娇,倒叫赵喻娇讨了个没趣。 佟老夫人有些矜矜战战的起了身,又吩咐小丫鬟奉茶捧点心来。 心里却有些发毛,方才她亦不晓得贵客乃是喻娇公主,倒是出言不逊几句,也不晓得这位公主会不会恼了。 佟老夫人如何也都是璟国公夫人,赵喻娇纵然是公主也少不得要给几分脸面。 可问题就是,赵喻娇的脸面也不是什么人都敢要的。 她未去封地前,同李君澈施厚霖二人并称京都三大祸害,闯出过不少祸事来。 曾有位外命妇就因为在背后嚼几句,叫赵喻娇当面赏了罚,打得脸肿如猪头。 面上的伤倒是小事,可伤及的却是颜面,后头那位外命妇活生生被郁死。 此事虽过去多年,可她们这些个勋贵的妇人哪里就敢小看了这位公主。 “不必忙活了,本宫问国公夫人借个人就走。”赵喻娇不惯同这些个吃饱没事干尽知道勾心斗角的妇人相处。 伸出手指在卫静婉同卫静姝二人之间指了指,装模作样道:“本宫听说娴贵妃的妹妹今儿从宫里出来了,是哪位?” 佟老夫人不知她所意,眉头一蹙,问道:“公主寻臣妇家的三丫头可是有事?” 又转过头去看卫静姝,就怕她那同卫仁如出一辙的牛性子甚个时候得罪了赵喻娇。 赵喻娇咯咯笑:“本宫这是抬举你们家三姑娘,怎的老夫人不乐意?” 佟老夫人忙道:“不敢不敢。”又唤卫静姝:“还不快出来见过公主。” 卫静姝面上还带着几分气,闻言上前一步,也不说话。 赵喻娇好久不见她,差点就没绷住,眼珠子一转又笑着起身,一把拽了卫静姝的手腕就走:“本宫借来用一用,天黑前还回来。” 也不等佟老夫人回话,便拉着卫静姝大步流星出了门。 佟老夫人哪里敢拦,只跟在后头殷勤道:“臣妇送送公主,公主慢走……” 赵喻娇脚程极快,哪里还用佟老夫人送,等人出来,她都拉着卫静姝行出好远了。 赵喻娇来时没坐轿也没乘车,她又不好带着卫静姝骑马,只得侯在二门处等马房套好马车。 此处到底是璟国公府,卫静姝怕露了陷也不敢同赵喻娇答话,只瞧着她便笑。 赵喻娇却是没个好脸色,李君澈这玩意自个闯了祸不敢到璟国公府来劫人,便又算计到她头上来,叫她来做这个恶人。 恶人做了也就做了吧,一会还得看着这两人恩恩爱爱的,简直气人。 想到这儿她便眼珠子一翻,眼角余稍瞧见不远处行过来的卫启,忙又一笑:“卫三爷,这是要出门?” 卫启素来也是那等吊儿郎当的二流子模样,见人就笑,可今儿却是对着赵喻娇摆了张臭脸。 面对赵喻娇的搭讪,他也不答,只几步行到卫静姝身边:“娘让我陪你出去。” 卫静姝还未觉出不对劲来,只点点头应得一声,又见他面上有伤,才要问就见赵喻娇咯咯笑几声,绕过卫静姝行到卫启身边。 伸手抬了抬卫启的下巴:“还生本宫的气呢,本宫方才也不是故意的,都说要给你送冰肌膏了。” 又笑:“这般小气,可是等着本宫来哄哄呢。” 卫静姝闻言满脸震惊,这两人? 卫启却是面不改色,一把打掉赵喻娇的手,一本正经:“公主请自重。” 赵喻娇“哎哟”一声,顺势倒进卫启的怀里,娇娇道:“卫三爷下手可真重啊,把本宫的手都打疼了。” 她在江湖走得多了,也不惯大家闺秀那番作态,自是活得自在。 靠着卫启觉得他胸膛硬邦邦的,又忍不住伸手摸得一把,嬉笑一声,趁着卫启发作之前又站直身子,夸道:“想不到卫三爷身材还挺不错的,本宫喜欢。” 卫启的桃花债一大箩筐,却都未见过似赵喻娇这样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之下还就对他摸这摸那的。 把他当什么了? 卫静姝瞪着眼儿看看满身矫揉做作的赵喻娇,又瞧了瞧面黑如炭的卫启,愣了半响还是没忍住问道:“公主,你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 卫启眉眼一动。 赵喻娇一愣,嗔得卫静姝一眼:“就会拆我的台。” 马房的车夫牵了马来,卫静姝先行上了车,眼见卫启当真要跟上,赵喻娇也弃马坐车,冲他勾勾手指头,笑道:“卫三爷,听说你对给女子宽衣解带这样的事儿熟手得很?” 卫启眉头一蹙,随即又平复开来,整个人也没了方才的戾气,面上挂的依旧是迷得那不知事的小姑娘神魂颠倒的笑意,声音平缓,带着些许轻柔:“失礼失礼,让公主见笑了。” 从赵喻娇进得璟国公府大门起,卫启便一直出于被动,可这会子他却化被动为主动。 果然不愧是风流人,倒把赵喻娇堵得说不出话来。 赵喻娇哼笑一声,将帘子一放坐进马车里头,便抱怨卫静姝:“你家里还有个这么绝色的三哥也不舍得介绍给我,当真暴遣天物。” 卫静姝愁死了,拉着赵喻娇就道:“你不会真看上我三哥了吧?” 又道:“你原先不是说喜欢李君淳喜欢得要死么,如今不喜欢了?” 她不好意思说,卫启这人虽是有一身本事,可当真不是甚个良人。 赵喻娇一脸正色:“李君淳算什么东西,他模样不如卫三爷,身材也不如卫三爷,最重要的是卫三爷至今还未婚配。” 又道:“我如今喜欢卫三爷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立时就尚了他做驸马。” 卫静姝半响无语。 李君淳的确不是甚个好东西,可她三哥好像也不是甚个好东西罢…… 赵喻娇又兴冲冲的说得几句卫启,这才又说起正事来:“你晓得我那变态皇兄给子修赏了两个妾的事儿了吧。” 卫静姝面色如常点点头:“刚刚晓得的。” 方才她在荣桂堂对着佟老夫人发了那一通脾气,这会子倒是心平气和起来,左右不过两个女人,能有甚个大不了的。 赵喻娇见她神色淡淡,还当她恼怒了,忙给李君澈说好话:“你别急着生气,我那皇兄脑子有问题,就爱给人送女人,偏生他送的还无人敢退,子修也不过受害罢了。” 又道:“这不,我才进京,他便差遣我来寻你……” 卫静姝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深沉,半响才道:“他有一院子的女人,还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多两个也不多,我有甚个好生气的。” 赵喻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介绍一下,你未来的嫂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她是真不觉得有甚个好生气的,自打上回梦见李君澈惨死的状况,她对李君澈的心胸也宽了不少。 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的也都算不得大事。 可赵喻娇却以为卫静姝是说的赌气话,都是姑娘家,将心比心自然也能有所体会。 是以一路行到公主府,她都没敢再提起此事。 赵喻娇立在京都的公主府比之她在封地的府邸要正经得多,最起码还是按制式建起来的,瞧起来也有个公主府的样子。 马车从侧门入,随即便换了软轿抬往清水阁。 赵喻娇没有跟着去清水阁,只拉着卫启道:“走,本宫带你去看看这公主府,日后翻墙甚个的也方便点。” 卫启晓得必然是李君澈这在府里头,他深看卫静姝的软轿一眼,也不说话,倒真个背着手跟在赵喻娇身后。 可心思却是飘远了,李君澈同卫静姝之间那些个事儿,他是晓得一清二楚的,身为兄长他本应当护着卫静姝不叫李君澈多靠近一步才是,偏生他却万般放纵。 只不知这放纵到底是对还是错。 清水阁不过是个偌大的房,三间打通,用八宝架隔开,两边皆是藏,中间用作待客。 李君澈也不晓得在这儿等了多久了,卫静姝进门的时候,只瞧见他低眉敛目认真的提笔写着甚个,手边还有垒起来尺高的信函,也不知道哪些是看过,哪些是没看过的。 听得脚步声,李君澈抬起头来,冲卫静姝一笑,搁了笔:“宫里头好玩吗?” 那月华的宽袖上沾染了些许墨迹,甚是明显。 “一般般。” 卫静姝没有抬步上前,反而打量一番这房,两侧的藏架上摆着不少籍,皆是整整齐齐,错落有序,显然也不是赵喻娇的作风。 李君澈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倒还有些发紧,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正要开口说些甚个,便又听卫静姝道:“这房是喻娇公主特意给你留的?” 赵喻娇同李君澈,施厚霖三人关系有多亲厚,她不得而知,可今儿从这间特意给李君澈留得房便能瞧出,这三人的感情只怕比自个想的还要深。 李君澈不意卫静姝却是问这个,愣得一息点头应道:“是。” 他这人极少会主动同卫静姝说些甚个,总归有自个护着也不必叫她操心。 可但凡卫静姝问了,他也不瞒着。 卫静姝点头应了一声,看得一眼李君澈手边的信函,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她抬步上前,坐到李君澈身边的黄梨木雕花椅上,眉眼一弯就笑:“你今儿守着我出宫,又托喻娇公主将我请来,就是叫我瞧瞧你的?” 李君澈低头一笑,以手做拳置于唇边:“倒是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卫静姝挑眉:“什么话?” “把有句话、对、说都去掉便是。” 我想你! 卫静姝眼珠子一转,噗哧一笑,小脸儿泛红,丝毫不扭捏的回道:“我也是。” 李君澈见她眉目柔和,心中一暖,唇边的笑意也越发荡漾开来,又问:“你当真不生气啊。” 前两日旌德帝着内侍送圣旨往世子府,他心里便琢磨着卫静姝那小醋坛子怕是晓得了要翻天,今日威逼利诱着赵喻娇替他跑一趟,心里还想了七八个法子,好一会哄哄她。 哪知她倒比自个想象的冷静得多了。 李君澈的话虽未明说,可卫静姝也晓得他说的哪一桩,羽睫一盖:“谁说不生气了。” 生气自然是生气,可生的却不是李君澈的气。 李君澈面上的笑意一僵,脑子快速转一回,忙道:“这事儿虽说是意料之外的,但是……” “但是什么?”卫静姝斜睨他一眼,忽的伸出双手到他跟前:“今儿好冷,你帮我暖一暖手。” 眼见李君澈发愣,又道:“我又不是那等蛮不讲理的,晓得你也是迫不得已,生你的气又有何用。” 的确丁点用处都无。 将这天下权势都握在手里的是旌德帝,李君澈纵然再多谋算却也比不过他一句话。 卫静姝从璟国公府乘马车到公主府时,她想起许多原先未曾注意过的事儿。 李君澈大战女真族,死于战场;卫家得赵德礼一句话,满门抄斩;卫静妍带着满腔的仇怨死于后宫之中。 李君澈的城府也起源于手中的权势不够,不得不多方算计得以活命。 便是自个也因着无权无势而不得不受佟老夫人的气,任由她算计如何发卖。 这一切也都因权势而起,而灭。 卫静姝从来没有似这般清醒过,她说:“君澈,你去夺大位罢。” 李君澈原先面上还带着笑意,闻言一惊,眉头蹙起,眸中之色深不见底,他看着卫静姝半响才问出口:“你可晓得自个在说什么?” 这可是要杀头的话。 他心里有一闪而过的猜疑,可随即又否定掉了。 卫静姝在李君澈面前丁点不遮掩,直言道:“当然晓得,当今皇帝非明君,几个儿子也不是甚个好货色,我们与其要一辈子在他手底下小心翼翼的讨生活,还不如搏一搏。” 就算输了,也不过同前世一般早死罢了。 李君澈这才晓得卫静姝何出此言了,感情还是醋坛子翻了。 一时间眼角眉梢复又染上笑意,将卫静姝一双略带冰凉的玉手包在掌中,啧啧出声:“想不到沅沅的胃口这般大,还得叫爷拿天下做聘。” “那你敢不敢?”卫静姝噘着小嘴儿问他。 “小东西。”李君澈手上一用力,将卫静姝整个人拽过来,坐到自个腿上。 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声音沉稳有力的传入她耳中:“大膺气数将尽。” 覆灭也是迟早的。 卫静姝没说话,可意思却是明白了,整个人放松的靠在他身上,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心里也特别安。 两人在清水阁叙得一个时辰的话,卫启也委实对赵喻娇忍无可忍了,索性寻了由头先行离去。 赵喻娇百无聊赖,气哼哼的往清水阁去。 一向事务繁忙的李君澈却是同卫静姝下起棋来了。 卫静姝那悔棋的毛病还没改过来,又仗着李君澈的势更加无法无天,瞧见自个要败了立时就悔棋。 气得李君澈无可又奈何,简直拿她没得法子,只笑骂道:“你这小东西,越发没得规矩了。” 卫静姝忙将棋盘上的白子捡起来,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不知该落哪儿,闻言哼哼唧唧一声:“那也是叫你惯的。” 堵得李君澈心口发疼,半响才仰天叹一句:“完了完了,那日月乾坤盘肯定是拿不到手了。” 卫静姝咯咯一笑:“什么狗屁日月乾坤盘,你不是故意拿这由头来接近我的么。” 李君澈…… 赵喻娇一进屋就听得这么一句,酸得牙齿都要掉了,不阴不阳的道:“我就不该把这地儿借给你们,尽晓得扎我的心。” 又捂着心口佯装痛苦:“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好好瞧瞧,我这心都叫扎烂了。” 李君澈从棋盘上抬起眸子来,跟没听见似得,只看得赵喻娇一眼:“听说你换了新欢。” 还有哪个新欢,自然是卫家三爷。 说起卫三爷,赵喻娇那是千百个满意,主要还是皮相好,皮相好,皮相相当好。 赵喻娇心里得意,正要说些甚个卫三爷的小话,手里便又多了一张信伐。 李君澈淡淡的道:“君淳下个月成亲,你要不要往云州一趟去观礼。” “观个屁。”赵喻娇将那信伐随意瞄得一眼,顺手就撕了个粉碎:“那王八蛋骗了我几年的青春……” 卫静姝只听一直听赵喻娇提起李君淳,却并不晓得这二人之间有甚个,立时竖着耳朵听八卦。 “到如今我才晓得,他那模样在我家卫三爷的面前就是渣渣……” 卫静姝……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还快,当真是古人诚不欺人也。 时辰也不早了,眼见这棋也下不下去了,李君澈一边收起棋子,又一边凉凉开口:“弟妹当不成就想当嫂子,你这什么心态?” 赵喻娇…… 李君澈说完赵喻娇,又转头对卫静姝轻言细语道:“用了晚膳再回去,想吃点甚个,让厨下做。” 当真丁点不客气,就将这公主府当他家似得,将她这府里的奴才当自家的使唤。 赵喻娇被气得肝火旺盛,指着李君澈气恼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吃的我府里的饭食,占我府里的地盘,还敢这样对我,我,我……” “我”得几声,她又词穷起来,一叉腰:“对,你还别说,这嫂子我就当定了,日后我非得让你见我一回就喊一回嫂子。” 李君澈也不应她,只轻咳一声看向卫静姝,笑道:“又有一个争着做嫂子的。” 卫静姝自然明白李君澈这是在笑她,小脸一红,给赵喻娇撑腰:“嫂子说得没错……” 李君澈…… 这几人正讨论嫂子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见一人哈哈大笑的跨进屋中,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喊嫂子了。” 跟着脚步又是一顿,又惊又喜,指着卫静姝便道:“是你?你怎的在这儿?” 李君澈神色不动的将卫静姝往身后拉两分,与她的手十指相扣,面无表情道:“介绍一下,你未来的嫂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过得冬月,我便及笄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介绍一下,你未来的嫂子。” 施厚霖的笑意瞬间凝结在面上,看得李君澈紧紧拽着卫静姝的手,有些不敢置信:“就,就是她?” 李君澈从云州回京都的路上一度消失许多时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人还未回京,赵喻娇便积极给他写信,说李君澈这绝情人栽到个姑娘手里了。 别个或许不晓得,只当李君澈风流成性,是个多情人。 可施厚霖,赵喻娇与李君澈一道长大,自然晓得他这人看似风流却从来只是逢场作戏,绝无动情之时,能叫他栽下去的必然是万分特别的。 施厚霖老早就想见一见传说中的那位姑娘,当着李君澈的面便嫂子前嫂子后喊着,可哪曾想今日得见,居然还是个心心念念的熟人。 这消息简直犹如天打雷劈一样,劈得他外焦里嫩的,他转过头看向赵喻娇,自说自话:“就不能换个人?” 卫静姝不明就里,当着外人的面叫李君澈牵了手还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挣扎两下:“快放开,大家都看着呢。” 李君澈面不改色:“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让他们提前习惯一下。” 他无视施厚霖失魂落魄的神色,道一句:“时辰不早了,先用膳,一会我送你回去。” 说着又唤小厮进屋,问得几句厨下擅做的菜式,又报了几个卫静姝喜好的菜名。 赵喻娇万分同情的挪到施厚霖身边,翻了个白眼啧啧出声:“木头,我劝你今儿不要来的,你偏不听,非要送上来找虐,这会知道错了……” 施厚霖往卫静姝那儿瞟得一眼,见她同李君澈相处之时,神色娇羞,眸光温柔,一时间欲哭无泪,只想捶胸昂叹。 直到厨下准备好晚膳,施厚霖还未将心情平复开来,席上还不阴不阳的问卫静姝:“嫂子身边可还有性情佳模样周正的姑娘?厚霖被世子爷所累,名声一片狼藉,至今依旧孤身一人,委实可怜。” 卫静姝面上挂着尴尬的笑意,也不说话,她同施厚霖委实不怎么熟。 李君澈却是挂着虚伪的浅笑,伸手给卫静姝夹了一片胭脂鸭脯,没头没脑的道:“翻过年厚霖便整二十。” 这话也不晓得卫静姝究竟有无听懂,可李君澈话音一落,她便下意思接了话头道:“世子爷过得下个月便二十有二,也还未成亲,施公子倒也还能两年。” 李君澈低头一笑,眉眼间皆是宠溺,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脑袋,复又正襟危坐。 施厚霖…… 赵喻娇再一次同情施厚霖:“你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施厚霖怒了,将碗筷一搁,看着赵喻娇,满脸委屈:“娇姨,你看看,这两人还未成亲就合起伙来糟蹋咱们,日后真成了亲咱们还能有活路吗?” 赵喻娇不理会他的激将法,笑意盈盈:“错,只是糟蹋你。” 又道:“本宫有卫三爷。” 施厚霖…… 这三人自小在一处便是这般相处,感情也非同寻常人。 一顿饭下来,闹了不少口舌之争,卫静姝瞧着又是羡慕,又是好笑的。 秋时日落得早,天一黑便更添寒意,几人用完膳,坐着喝了盏茶,李君澈这才起身:“爷先送沅沅回去。” 说着便伸手拉卫静姝一把,又从五经手里取了薄披风给卫静姝系上:“你身子不好,当注意些。” 卫静姝没得他那般厚脸皮,小脸一红,忙伸手接了:“我自己来便是。” 施厚霖看得眼珠子都瞎了,唉声叹气一回,端了茶碗牛嚼牡丹似得一口灌下肚。 卫静姝同赵喻娇,施厚霖打声招呼,便叫李君澈护着出了门。 “诶……”施厚霖总觉有股气堵在嗓子眼,忍不住喊得一声,却见李君澈回过头来,笑看着他,可眸子却深不见底。 吓得他忙闭了嘴,又深深叹一回。 待这两人行出去,听不见声响了,赵喻娇这才看着施厚霖笑道:“好外甥,要不要娇姨帮你一把?” “棒打鸳鸯,拆散一对是一对……” 施厚霖深看赵喻娇一眼,拧着眉头半响不语。 赵喻娇也不急,翘着腿取了发上的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灯芯。 灯光摇曳,叫这屋子都带着几分忽明忽暗的氛围。 施厚霖良久才道:“他莫不是糊涂?” 赵喻娇没接话,是不是糊涂,只得李君澈自个心里有本帐。 反正你也撬不动墙脚! …… 月上高头,晚风习习。 公主府的马车从侧门而出不紧不慢的往璟国公府行去。 卫静姝折腾了一日,有些困顿,挨着李君澈的胳膊叫这马车颠得昏昏欲睡。 挨着她的那只胳膊李君澈也不敢动,只另一只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瞧着那懒猫似得模样,他又忍不住笑:“也不知你这惰性似了谁。” 卫静姝眼皮都未动一下,呢喃一声:“似谁都好,反正你都喜欢。” 这话李君澈没法反驳。 他低头一笑,捏了捏卫静姝的耳尖,沉默半响终是道:“近来我怕是要暗里出门一趟。” 卫静姝睡意一下子就没了,睁开眼儿,坐直身子问他:“去哪里?你这样能离开京都吗?” 李君澈乃是质子身份,自小长在京都,看似自由,可也不过是住在个大点的牢笼里头。 旌德帝握着他就似握着雍靖王的命门一般,哪里能由他随意出入京都。 李君澈目光沉了沉,也没隐瞒:“有要事得往雍靖十州去一趟,京里头养了个替身,小心着些不会叫人发现。” 卫静姝脑子一转,晓得他冒险离京,想来是有大事,也没细问,只抿着唇点点头,复又将脑袋靠在李君澈身上。 李君澈还当她心里不高兴,便笑:“你也不说两句好听的,哄哄爷?” 又刮了刮她的鼻尖:“爷可是鼓了好大的勇气离开沅沅的。” 此行早有计划,他原先并不打算亲自前往的,不过是效率慢一点罢了。 不过今日见了卫静姝这才突然改的主意。 他是个有远见的人,大膺的气数也的确将尽,想要改朝换代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况且他同雍靖王筹划多年,也始终缺个契机。 如今他想亲自造一个契机出来。 用契机换桩亲事。 戒律同无法大师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六的命格,到得今岁出现了转机,虽不晓得是吉还是凶,可到底还有希望。 李君澈素来是个不信命的人,可每次一做梦,便会忍不住想,若是自个当真活不过二十六岁呢? 他对卫静姝的爱没有那么伟大,哪怕当真活不过二十六岁,他也想要早些同卫静姝成亲生子,将她禁锢在身边。 这念头一日比一日强烈,他便也一日比一日按捺不住,当真是等不及了。 卫静姝并不晓得李君澈想得那般长远,也不晓得他的焦虑,这一世的她有李君澈护得周全,比上一世轻松许多。 此番听李君澈讨宠便又忍不住笑,因着没外人在,胆儿也肥些,伸手便圈着他的颈脖,咯咯笑。 “那你早些娶了我罢,那我就能跟你一道出门了。” 李君澈眸中的笑意越发深,伸手揽了她的腰身:“沅沅这是恨嫁了?” “过得冬月,我便及笄了。” 余氏对几个孩子的婚事都甚是操心,上回同永安侯府的亲事告吹,她都气得好些日子。 若是及了笄,余氏便更是着急上火。 卫静姝晓得自个同李君澈前路阻碍重重,并不是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她不怕等,就怕自个拗不过余氏。 李君澈明白卫静姝话里头的意思,可这时候说甚个也都显得有些多余。 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将下巴抵在她的颈脖上曾几下,隐隐有些火气上头,嘴巴一张轻咬一口。 卫静姝身子一震,立时便心跳加速,呼吸絮乱。 李君澈轻笑:“我会在你及笄前赶回来。” 说着便捧了她的小脸亲下去。 唇上带着些许湿意,肆无忌惮的在口中夺掠,李君澈扣着卫静姝的脑袋,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中。 带着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卫静姝身子发软,整个人都挨在他身上,目光迷离,媚眼如丝,勾着他颈脖的一截藕臂越发无力。 李君澈越发情难自控,搂着卫静姝的手也不老实起来。 卫静姝身前一紧,一个激灵,红着脸忙推得李君澈一把:“不行不行……” “唉……”李君澈叹一声,面上绯红,虽是情动,可也还有理智。 只身上却越发难受起来。 卫静姝也没好到哪儿去,闭着眼儿也不敢看他。 马车行在僻静的街道上,只听得马蹄嘚嘚之声,分外鲜明。 两人处在狭窄的马车里,呼吸全是乱的,李君澈周身火气,也不敢乱动,只得无奈的叹口气躺在卫静姝身侧。 “当……”他才张口说得一个字,便听得一声破风响,忙将卫静姝往一箍,便见一支羽箭擦过头顶,直直穿过马车,留下一个破洞。 卫静姝吓得一跳,面色发白,正要问,便听李君澈压低声儿道:“别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咱们替他把长寿面吃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敢在天子脚下行凶的,不用想便也知晓是何人。 李君澈目光冷冽,满含杀气,伸手解了卫静姝的发髻,一头不长不短的乱发糊得她连视线都模糊。 “我把放你这儿,一会卫三爷来接你。”李君澈也不多话,抬脚踢开车门,乘乱带着卫静姝一个闪身便避入临街的民宅里。 这条街道多是民宅,此时虽未到深夜,却也静悄悄的,卫静姝被扔在一个破旧的宅子里头,眼见着李君澈飞身离去,一句“小心”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 外头传来兵器相交的打斗之声,她心里又着急又担心,却也不敢添乱,只寻了个地儿躲起来。 卫启得信寻过来的时候,那些个刺客同李君澈的人早已去了别处,卫静姝顶着一头乱发,满脸的灰,衣裳污糟,狼狈得活像只女鬼,叫他都吓得一跳。 “你是钻进灶台里头了吗?” 卫启满脸嫌弃的将她扶上马车,又叹:“怎的李君澈这小子这般遭刺客。” 卫静姝一颗心都还未平复下来,也没将卫启的话听进去,只问:“李君澈脱困了吗?” “死不了。”卫启看得她一眼,利落的翻身上马:“我们先回去,别添乱。” 衣抉翩飞,倒也无人注意到他衣袍上沾染的血迹。 卫静姝一回国公府便火急火燎的让摘星去打听李君澈的事,连佟老夫人那儿请她过去叙话都叫给打发了。 余氏也趁着月色过来瞧一回,话还未问出口,便先见她那狼狈模样,吓得一跳,忙拉着问这问那,就怕受了欺负。 卫静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可要说却也无从说起,索性道:“娘去问三哥。” 卫启便当真要寻个由头来替她圆周全了。 摘星一去便是一夜,丁点消息都没得,卫静姝等得大半夜,受不住了这才趴在桌上睡得会子,直到天色大亮,摘星这才带了消息过来。 “姑娘,世子爷那头没事,昨儿夜里的刺客是太子那儿的,怕是起了冲突闹了一夜。” 又道:“世子爷说,他近来怕是无暇顾及,让姑娘得空便往宫里头贵妃娘娘那儿住些时候。” 李君澈只带了这么句话,跟着便再没往国公府递过消息。 卫静姝着摘星送了两回信出去,也石沉大海,一去了无音讯。 因着李君澈先头同她交代过,便也猜想怕是趁乱出了京都,可这一去都没个消息,心里又放不下。 前头八月十五,旌德帝一连指了好几个皇子公主的婚事。 待九月九重阳节一过,宫里便先开始筹备起十六皇子大婚之事,他与林家嫡女的婚期定于九月十八,至于其他的皇子公主便都定于年后。 卫静姝在璟国公府没住得几日,便又寻了由头进宫,死皮赖脸的缠着卫静妍,就是不乐意出宫。 只要她不出望月台,卫静妍也由得她。 到得九月十八那日,宫里头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的,林家姑娘的花轿从宫外抬到宫内,浩浩荡荡的,极是热闹。 就是赵喻娇那日也前去观礼来。 卫静姝怕惹上麻烦不敢出门,卫静妍是有孕在身,怕有冲撞,两人皆未出去看热闹,只窝在望月台里一个做小衣裳,一个练字儿。 后头听说一向身子不好的玉贵人那日也叫扶着出来受了礼,十六皇子是仪式上都泣不成声了。 卫静姝打听这些个事儿也就拿来解解乏的,闻言还叹一句:“十六皇子当真孝顺。” 是不是真孝顺,也无人得知,不过玉贵人因儿子成亲之事,身子的确好过一阵子。 九月一过便是十月,宫里头的花草树木也大片大片的凋零,天儿一日比一日寒冷起来,卫静姝身子单薄老早便穿起了薄袄,越发日日缩在屋里头不敢动。 倒是卫静妍坚持每日要去走上一走,说是将来生产也容易。 十月初十是李君澈的生辰,那日卫静姝寻了由头哀了卫静妍出宫去,却也未回国公府,只往云阳楼坐得一整日,从日出到日落,晚霞映得满天红,也没有等来李君澈。 眼见天色不早了,款冬劝得一句:“姑娘,咱们该回了。” 卫静姝磕着眼眸应得一声,身子却不动,她算晓得那日李君澈在这儿等上一天是甚个滋味了。 雕花门柩吱呀一声从外面轻轻推开来,卫静姝闻声一喜,只当盼来了李君澈,哪曾想瞧见的却是赵喻娇。 赵喻娇回京也一月有余了,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晓得在忙甚个,这些时日卫静姝又是在宫里,两人总共也不过打上几回照面。 赵喻娇是碰巧来云阳楼办点事儿,听掌柜的说卫静姝在雅间坐得一日了,这才上来看看。 眼见卫静姝面上的惊喜之色瞬间转为失望,她压下心头那股怪怪的感觉,咧嘴一笑:“怎的,瞧见是我还不高兴了?” “哪有。”卫静姝磕下眼眸,绞着手里的帕子:“公主怎的来了?” “路过。”赵喻娇应得一声,目光一扫,见桌上摆了个精致的小木盒,这才想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一拍巴掌哎哟一声:“还是沅沅记性好,今儿子修生辰。” 说着又转身往外头吩咐一句,回过头来道:“他今儿不在,咱们替他把长寿面吃了。” 又不客气的坐下来,将手里的长剑一搁,眉头一蹙叹道:“我都快忘记今儿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当真过得悲惨。” 她一说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卫静姝便无端想起卫启来,捂着唇一笑,却也不接话。 两个姑娘家,当真围在一处一人吃了一碗长寿面下肚,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各自散去。 十月中旬,远在云州的李君淳也同许家长女许锦容成了亲,据说十里红妆,极是风光。 卫仁替卫静姝姐妹给许锦容添了妆,又受邀全程观了礼,几杯马尿下肚,便昏头转向,生得满腹的感概,宴散回府便借着酒劲提笔给余氏写了信。 说是瞧见那场亲事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又想起卫静姝同卫静婉日后也要嫁人,心里便生不快。 余氏收到信都到十月下旬了,从璟国公府转到宫里,卫静姝捏在手里看得一回,又当好玩的事儿读给卫静妍听。 姐妹二人也跟着笑一回,卫静妍这才叹一声:“想来,我亦多年不见父亲了。” 当年卫仁为了她不惜同璟国公府反目之事,到得如今还历历在目,仿似昨日之事一般。 哪曾想,这一去便是多年不见。 卫静姝也想卫仁了,眼眸一瞌,倒也没了方才那般笑意。 她自幼便最是得卫仁的宠爱,与他的感情也极是好。 一时间心里牵挂起来,便也提笔信一封,写尽心中思念之情。 到得月尾,李君澈还未有消息传来,反倒是世子府里头张灯结彩的,那位替身世子将旌德帝赐的两位侧室用粉轿将人抬了进去,还风风光光的办了几桌酒席。 卫静姝那时依旧在宫中,虽未曾见过那两位侧室,却也打听过那两位一个乃林氏,一个乃宋氏,都是勋贵之家的姑娘,容貌上乘,身段婀娜,同卫静嫦相比丁点不逊色。 她虽嘴里说着不在意,李君澈有那一后院的莺莺燕燕,多两位侧妃也无甚大事。 可真到那日,纵然晓得将人娶进门的是替身,并非本人,她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手里拿着剪子,将一盆好好的盆景都剪秃了,嘴里还嘟囔:“有什么好气的,别说两个,就是十个,只要腰子好,甚个都好说……” 卫静妍不晓得她叽里呱啦的说甚个,可瞧见好好的盆景都被他糟蹋成得那般模样,心疼得不得啦,拉着她便道:“哪个又惹了你了,非把这我盆景都剪成这副鬼样子。” 卫静姝哪里敢老实交代,嘿笑一声,忙搁了剪子,坐到卫静妍跟前献殷勤:“好姐姐,我这不是想给它修一修嘛,哪儿就晓得下手没个轻重,就剪成这样了。” 说着又摸了摸卫静妍的圆鼓鼓的肚皮,挨着卫静妍小小声说:“姐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别个都盼生个龙子,卫静妍却不盼。 那眉目中的温柔也在这时到达眼底:“女儿家的甚好。” 不用争权斗势,不用为着九五至尊之位同兄弟反目,唯一操心的便是日后的夫君。 这么多年深宫的勾心斗角,到得如今她才觉得前路倒也不是没得盼头,万一就有那么一天呢。 世子府纳妾没得几日,便进得十一月了,天儿更加冷起来,内务府也早早的派发起银霜炭,特别望月台还有位娘娘怀着龙种,一天到晚屋里头的炭火便没灭过。 这天夜里,瞧着寒风呼啸,眼见一副要下雪的模样,卫静姝前头还叮嘱卫静妍天冷了要少些出门,可后头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宫婢慌慌张张的来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娘娘,娘娘见红了。” 那宫婢是卫静妍身边伺候的,叫卫静姝哄骗了来,专门给她打探消息,因是打探的都是些娘娘今日甚好,娘娘今日胎动甚好之类的,卫静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去。 卫静姝平日还嫌这小宫婢净打听些没用的,没曾想到得这会子却派上了用场。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双手忍不住微微发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你的确是尽了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前世卫静妍十月便落了胎,如今都十一月了,还当这一世避了过去,哪曾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卫静姝的住处离卫静妍的寝殿本就近,她一得了信便一路奔过去,寒风扑在面上火辣辣的疼。 锦瑟刚从殿内退出来,就叫卫静姝撞个满怀。 “姑娘小心着些。”锦瑟忙扶得一把。 卫静姝心里着急,点一点头,又提了裙摆往殿内去,只行得几步又退了出来。 锦瑟正在廊下吩咐宫婢去请太医:“赶紧去太医院将俞太医请来,娘娘身子有些不大好。” 那宫婢连连点头,应得一声正要离去。 卫静姝紧紧拽着帕子,看着锦瑟:“锦瑟姑姑着人去报圣上知晓了吗?” 相比起卫静姝的着急,锦瑟倒显得轻松,低头一笑,万种风情:“还不曾,娘娘说只是有些不舒坦,可时日未到,不必惊动圣上。” 卫静姝抿了抿唇,没说话,一转身便进了卫静妍的寝殿内。 卫静妍已经叫绿真扶着躺在榻上了,瞧见卫静姝火急火燎的进来,扯着苍白的面容一笑:“你怎的来了。” 又道:“快出去,你一个姑娘家的哪儿能见这些东西。” 卫静姝死都经历过了,哪儿还忌讳这些玩意,道得一句:“我就看看你,一会就出去。” 说着又几步上前坐到卫静妍身边,将她的脸色细细看一回,虽是有几分苍白,瞧着倒还好,可卫静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心里也忍不住的发慌。 卫静妍身上无力,精神也不济,自也没瞧出卫静姝的异常,只拉着她的手笑:“没事,不用担心,这孩子自打上身便折腾个不停歇,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无甚大事的。” 卫静姝只晓得点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说些甚个。 前世卫静妍出事她并不在身侧,也不晓得到底事出何因,再加上这一世的轨迹已同前世偏离许多,她不知道卫静妍这会见红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可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 卫静姝陪着卫静妍说得几句话,见她无甚精神便先退了出去。 去请太医的宫婢脚步匆匆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迈的老太医,蓄着一把胡子,老态龙钟。 锦瑟才吩咐了宫婢准备热水,见是这位太医,眉头一挑就问:“平日惯常给娘娘把脉的俞太医呢?” 这样的天时那宫婢还走得一身汗,低眉敛目,轻声应道:“回姑姑,俞太医今日沐休,不在太医院当值,奴婢便请了擅妇科的朱太医来。” 卫静姝神色一凛,心头生出几分异样来,俞绍元几个月都未曾沐休过,偏偏今日便不在宫里?她看得锦瑟一眼,才要问话,却见她也未多问便将朱太医请了进去。 含在嘴里的话来不及说又咽了下去,卫静姝越发觉得心头发慌得厉害。 她跟在后头又进了寝殿,隔了老远就见卫静妍已经睡了过去,朱太医正从药箱里头拿了脉诊出来,准备把脉。 卫静姝看得半响,还是没忍住喊得一声:“绿真姑姑。” 绿真闻言行过来,神色肃然:“三姑娘怎么了?” 前世绿真是跟着卫静妍走的最后一程,卫静姝自然信她,压低了声儿道:“俞太医今儿为何沐休不在宫里?” 绿真神色一变,侧眸深看卫静姝一眼:“三姑娘想说什么?” “疼,疼……” 卫静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方才睡着的卫静妍惊叫一声。 两人皆顾不得,忙几步上前。 卫静妍脸色苍白如白纸,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神色痛苦的抚着腹部。 “快快快,快请稳婆来,娘娘怕是要早产了。” 朱太医也变了神色,忙取了银针出来,给卫静妍镇痛。 绿真也是脸色一白,问道:“太医,娘娘可有危险?” 卫静妍要下个月月中才到产期,如今才十一月头,岂不是提前了一个多月。 望月台灯火通明,绿真在屋里头伺候卫静妍,锦瑟在殿外吩咐宫婢往旌德帝那儿报信,又着人去请稳婆,吩咐厨下准备吃食参汤。 一切都井然有序,叫人瞧不出丁点错漏之处来。 卫静姝从殿内退出来,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咬着唇半响不说话,立得会子却是一声不吭的出了望月台。 卫静妍这许多年在宫中培养了不少自个的人,自打有了身孕以来,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都极是小心,整个望月台更是守得跟铁桶似得。 若不是卫静姝有前世的记忆,谁能想到,这望月台早已有人生了祸心。 没有人注意到卫静姝离过望月台,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何时回的。 望月台的宫人来来往往,整个望月台灯火通明。 走得近了,还能听见卫静妍的叫喊声。 旌德帝来了一趟,听得时辰还早,又回了御房。 他的女人堆成堆,儿子女儿也生了不少,虽然卫静妍这一胎属于老来得嗣,却也并不将生孩子看作甚个极重要的事。 卫静姝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头端,就好似再一次要眼睁睁的看着卫静妍死在自个跟前一般。 寝殿内传来稳婆的声音,又焦又急,不多时侯在外间的朱太医便进了里头。 再出来时,便递了药方,着宫人抓药熬药。 卫静妍难产了。 旌德帝又脚步匆匆的来了一趟,却并未进产房,只拧着眉头侯在外间:“爱妃,你要挺住,朕在外头陪着你。” 可面对着保大还是保小这样的事儿,他却不松口:“两个都要保,娴贵妃母子若是有丁点闪失,朕要你们的脑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孩子还未出来,卫静妍却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她抓着绿真的手,一个字未说,可眸中却盛着哀求的意思。 绿真咬着牙,面上半分不敢露,声儿压得低低的:“娘娘放心,一定会赶回来的。” 到得后半夜,北风呼啸而至,下起了雪籽,越发冷得人刺骨寒。 一碗碗黑漆漆的药汁端进殿内,复又端出来。 绿真带着哭腔的声儿一遍遍的传出来,让人绝望又无助。 卫静姝站在廊下,未裹披风也不觉得冷,一双眸子涨得生疼,手上的帕子生生绞烂了去。 寅时末,朱太医从产房内行出来,抹了一把汗,同旌德帝道:“臣已经尽力了,圣上是救娘娘还是救皇子?” 旌德帝闭着眸子,神色痛苦,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曾出声的卫静姝终于没忍住,蹭的一下上前两步,大发脾气:“尽什么力,生孩子难产这样的事儿,你们太医院又不是没经历过,动不动就保大还是保小,你们还是太医呢这点事儿都无能为力,那还能干什么?” 朱太医年纪大,性子沉稳,闻言并不说话,倒是他身后的那位陈太医生得年轻,性子也冲动,闻言颇为不喜:“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治病救人,乃身为大夫的职责,娘娘身子骨不好许多药用不得,此时胎位又不正,孩子生不下来,我们也做不了稳婆能做的事儿。” “医术不到家就怪病人病得蹊跷,你的确是尽了力。” 前生今世,卫静妍对腹中这孩子都极为着重,若是没了,还不等于塌了她的天。 上一世,卫家被灭,卫静妍在宫中本就难以自保,却还事事护着她,直到死。 这一世,她提前晓得结果如何,若是还不能扭转局势,那她日后还如何面对卫静妍。 俞绍元到得这会还未寻到,卫静妍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卫静姝哪儿还耐得住性子。 那年轻的陈太医很是被卫静姝骂得无话可说,气得一甩衣袖,涨红着脸:“简直不可理喻。” 旌德帝本就心烦,又叫卫静姝一通闹,更是没得好心情,沉着脸怒道:“吵什么吵,是有没规矩了。” “皇上。”卫静姝一转身,立时便落了泪,双手不住的发抖:“姐姐她……” 说得这一句,她便再说不下去。 孩子还能再生,卫静妍却只得一个,万不得已之时,还是得弃小保大。 可卫静妍怀的是龙种,不管是儿是女都好,卫静姝都没得权利决定,只能求旌德帝。 旌德帝心中如何不纠结,虽说卫静妍这么多年不过以色事君,但能盛宠不衰,那也是真心喜欢的,可皇家多以子嗣为重,况且他对卫静妍腹中那孩子又多有期盼。 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旌德帝双手紧拽成拳,良久痛下决定:“保大。” 朱太医应得一声,忙又着宫人取了纸笔来开方子,让赶紧抓药熬药。 甜白瓷的小碗盛着黑漆漆的一碗药汁,用红漆托盘送到卫静妍跟前,她已经神志不甚清晰了,却又突然惊醒起来,眼角挂着泪,问绿真:“他是不是要杀了我的孩子?” 绿真眼眶红红,撇过脸去不敢应声。 喝下那碗药,过得半个时辰孩子便能断气,再由稳婆将其从腹中搓出来,只要没特殊情况,大人算保住了。 卫静妍这许多时日的期盼复又化作了绝望,绝望到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绿真扶她起身,将药碗递到唇边,哄道:“娘娘,没事的,您还年轻,孩子也还能有的。” 卫静妍勉力一笑,满是凄苦,既不张嘴,也不说别个。 身下垫的床褥湿漉漉的一片,稳婆大叫一声:“不好,娘娘大出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锦瑟异心窥视,静姝落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好,娘娘大出血了……”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是折在产子上,其中又有多少死于大出血。 绿真那样一个沉稳的人,却也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手上的药碗跌落,药汁撒了一地。 望月台再是井然有序,到得这会子也开始乱了起来。 旌德帝下了决定却没法面对,又坐了龙撵回了御房。 卫静姝想进产房,却叫宫婢拦得实实的,也不说别个,只道:“姑娘别进去,会冲撞的,会冲撞的。” 雪籽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风越刮越大,那些个雪籽慢慢成了雪片儿。 俞绍元踏着风雪,一路叫赵喻娇护送着进了宫,脚步不停歇的踏进望月台。 他身上未穿官服,只罩了件厚披风,脚下生风又急又快。 锦瑟从避风的茶水房里出来,满脸惊讶:“俞太医怎的来了?” 卫静姝听着声儿,忙奔了过来,一眼便瞧见俞绍元颈脖上的血迹,心口一梗,却也顾不得:“俞太医,你快救救姐姐,那些个庸医说尽力了。” 又道:“你素来给姐姐请脉,知晓她身体状况,哪些药能用哪些药不能用的,只怕比那糟老头知晓得多。” 俞绍元未说一语,只转过头来冲卫静姝点头示意,抬步便进了产房。 产房里头的满是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俞绍元不动声色的将产房内的人打量一回,眼皮一磕吩咐道:“血气太重,开窗散散。” 说着又看向绿真,怒斥:“产房里头如何能点熏香。” 同在产房内的朱太医面上无波无澜,陈太医却是蹙着眉头道一句:“我怎的未闻到香气?” 俞绍元未出声,朱太医却是冷笑一声:“走罢,有俞太医在这儿,咱们插不上手。” 绿真心里却是大惊,她是卫静妍身边最得用的,自打卫静妍有了身孕以后,这望月台便再无点过香,这产房更是连香炉都未见过,如何就有香气。 宫里头的肮脏事儿多了去了,有人不想卫静妍好过,什么样的手段使不出来。 绿真眸中含恨,却也不说,只将卫静妍的情况说得一回,话毕又忙亲自去寻这屋里头的香源。 俞绍元眼眸未动,将两位稳婆支开了去:“两位嬷嬷且先歇会子喝口茶,一会还要嬷嬷们出力。” 卫静妍闹得这一夜,早就体力不支,又没了求生欲望,此时早已意识模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俞绍元神色不变的坐到她身边,手指搭在脉搏上,复又收回,取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往她各处穴位下针,目光如炬,又快又准。 卫静妍这时候才觉得周身有些力气,眼眸眯了一条缝,望着跟前之人也不说话。 绿真从榻底下寻到一支将尽的线香,以及一堆香灰,用帕子包好了捧到俞绍元跟前。 俞绍元认真闻得一回,眉头微蹙,取了卫静妍身上的银针,复又再重新下,嘴里却报了一串药名同分量,让绿真紧着去抓药。 有了俞绍元在这儿坐镇,绿真便亲自跑一趟,又怕有人在药上也做了手脚,还拿到俞绍元跟前看一回,再取了红泥小炉子就在廊下煎了。 屋里头只余得几个打手的宫婢忙得脚不沾地,俞绍元见卫静妍脸色没得方才那般灰败,这才安抚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绿真不假于手的熬了药,又亲自捧进屋,伺候卫静妍喝下。 不多时,卫静妍腹上又传来一阵阵的痛意,又急又猛。 方才被请出歇息的两位嬷嬷又进了屋,这一回却是有了好消息。 卯时末,天色灰白,卫静妍历经千辛万苦,生了个女儿,四斤三两。 小小的一个,哭起来也跟猫儿似得,可胜在还有口气。 卫静妍虽是身体大亏,却也保住了命。 担惊受怕一整夜的卫静姝,这才松得口气,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双手合十不住的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罩着望月台一晚上的乌云,到得天明之时又散了去。 旌德帝得了消息,满心欢喜,一早便亲自来探望,抱了会子才新生的小丫头,笑得面上的褶子越发明显起来。 等他一往朝堂上去,赏赐便也一连串的送了过来。 浩浩荡荡,络绎不绝,惹了不少人眼红嫉妒。 卫静妍扛不住早已经歇下,俞绍元收了尾,写了药膳的方子交给绿真,又同她交代该注意的,这才面色不改的一瘸一拐行出去。 天色大亮,俞绍元身上那件厚披风早不知去了哪儿,卫静姝正在吩咐锦瑟办事,一转头就瞧见他满身的狼狈,也未有惊讶,只对好的锦瑟摆摆手:“姑姑快去忙罢,宫里头添了位小公主,可有得忙的。” 锦瑟笑着应得一句,又将俞绍元打量一回。 俞绍元神色如常:“昨儿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了下去。” 也算是解释这一身狼狈了。 锦瑟笑一句:“俞太医可得保重身子呀。” 跟着便一福,下去忙活。 锦瑟一走,便只剩下卫静姝同俞绍元二人。 俞绍元四下打量一回,对卫静姝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谢。” 至于谢什么,却不多说,二人心知肚明。 卫静姝闪身避开并未受礼,抿了抿唇,神色冷淡,道得一句:“活着便好。”跟着转身离去。 旌德帝添了位小公主,自是欢喜高兴,到得洗三礼那日也甚是热闹。 卫静妍伤了根本却才清醒过来,望月台有女官操持洗三礼,卫静姝便围着小公主转。 赵喻娇正好在京都,便也进宫送礼,卫静姝得了空便将小公主抱到她跟前笑道:“这小东西的命可都是你救的,你要不要抱抱?” 那小丫头软绵绵的一坨,跟只猫儿似得巴掌大,吓得赵喻娇连连摆手,生怕把孩子给捏坏了。 又道:“算不得,真要说起来,你才是她的贵人。” 卫静妍这次当真是吃了个大亏,产房里头点熏香,俞绍元被人撸去,险些便是一尸两命。 若不是卫静姝觉得不对劲,往太后宫中跑一趟,着人给赵喻娇传信,让她赶紧寻人,只怕俞绍元回来卫静妍的尸体都凉了。 赵喻娇也是个将义气的,下了血本动用了所有的人手,将整个京都翻了个天才将人寻出来。 不然哪儿还有今日。 卫静姝记她的人情:“不管如何,我都要谢谢你,这份人情我亦会记在心里的。” 赵喻娇不爱这套,摆摆手就笑:“得了吧,你个弱女子我也不为难你,这个大人情我就记到子修身上,等他好……” 她声儿一顿,改口道:“回京了,我得好生叫他放点血。” 卫静姝没注意,只不客气的笑道:“也行,反正他欠你的人情也不少。” 又问:“你有世子爷的消息了吗?他这一去多少时日,我却丁点消息都收不到,也不知甚个时候回来。” 说起李君澈,赵喻娇眸中神色一闪,勾搭着卫静姝的肩头道:“没有,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卫静姝噘着小嘴,有些失落。 她想李君澈了。 旌德帝又差内侍送了不少赏赐之物来,前头一时间又热闹纷纷。 锦瑟安排好事儿,亲自往望月台的小膳房跑一趟,用红漆雕花食盒装了汤水给卫静妍送去。 今儿个因着小公主洗三礼,宫婢们都被派遣到前头去了,反倒是卫静妍的寝殿甚是安静,一路行来连个宫人都瞧不见。 锦瑟一双美目扫了一圈,咬着唇紧了又紧手里的食盒,这才寻了个没人的地儿打开来瞧得一回,指尖落在汤盅盖沿上刮了几刮,复又迅速的盖上。 卫静妍屋里头的门掩上了,只听得里头有细弱的说话声。 锦瑟往门前一站,犹豫半响,却并未推门而入,只就着缝隙往里头瞧。 这一看却是惊得不行。 她提着食盒连连后退几步,捂着嘴巴也不敢出声,四下看得一回,见没人注意忙又往外头去。 卫静姝才送走赵喻娇,正要过来瞧瞧卫静妍,好巧不巧便撞上一脸惊惶失措的锦瑟。 她素来对锦瑟没得好感,纵然那日卫静妍生产,锦瑟没有丝毫不对之处,她也觉得此人有问题。 此番见她神色不对,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往她手上的食盒一看,便问:“锦瑟姑姑这是要给姐姐送吃食?” 锦瑟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儿,不欲同卫静姝多纠缠,点一点头:“奴婢想起还少了点东西,正准备往膳房再去一趟。” 卫静姝抬眸往那掩着的房门瞧得一回,心思略沉:“交给春糖罢,我正有事要麻烦姑姑一趟呢。” 她伸手将锦瑟提的食盒接过来,交给身后跟着的宫婢,拉着锦瑟行到外头,面上这才有些焦急起来,一副要哭又不敢的模样。 “我方才抱着小公主玩耍,不知何时将圣上赐的小金锁给弄掉了,都找了一圈了也没瞧见,这可怎么办才好。” 旌德帝赏下来的东西那都是要供奉起来的,此番弄掉了可是大罪,卫静姝面上功夫做得足,锦瑟便当真以为那小金锁掉了。 眼见一下子怕是脱不开身了,只得心中计较一番,点一点头,便道:“奴婢再帮姑娘寻一寻,三姑娘可还记得方才去过哪儿?” “我素来不爱走动,倒也不怎的记路,不如锦瑟姑姑陪我走一走……” 卫静姝拉着锦瑟往原路走了回去,春糖送了汤进屋,卫静妍瞧见还道:“你怎的没跟在三妹妹身边。” 春糖应了,可还未过多久,便听得有人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落水了,三姑娘落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邀静姝妹妹老地方一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落水的,不止是卫家三姑娘,还有锦瑟。 锦瑟是被卫静姝推下水的。 卫静姝前世今世仗势欺人的事儿干得不少,可真害人性命之事却未沾过手,这会为着卫静妍她也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的趁着锦瑟不注意将人推下望月台造的人工湖里头。 那湖不大,却也有人高,湖中还建了个假山,平日里头便是用来养些鱼的。 冬日本就冷得刺骨,锦瑟是会水的,被推着往水里一扎,探出头来时,整个人冻得发青。 牙齿打颤,舌头打结,满目惊恐:“三姑娘,你,你想干什么?” 卫静姝没想到锦瑟还会凫水,见她没淹着一时间心里又急又气。 又瞧前头有人往这边走来,眼珠子一转便急急道声:“你等等,我救你上来……” 她往水里一跳,扯着锦瑟的头发便往水底沉去。 卫静姝也是怕了,不管锦瑟方才是不是瞧见什么,她都不敢放心,卫静妍那事儿是要人命的。 锦瑟不防,呛了好几口水下肚,整个人被卫静姝扯着头皮往假山的石头上撞去时,她还发懵。 这宫里夺人性命的事儿多了去了,她在这宫中不仅见过,还亲自动过手,哪里就想到自个还有这么一日。 头上的疼痛加剧,锦瑟扯不过卫静姝,不多时便撞出个窟窿来。 鲜血在水中散开,鲜红妖艳,却又夺人性命。 宫人们只瞧见卫静姝在水上挣扎,等七手八脚将人救上来时才晓得还有个锦瑟。 锦瑟被打捞上来便只吊着口气了。卫静姝裹了件宫婢披风站在那儿看着她被人抬走,脸上满是青白之色,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绿真得了信赶来,打眼深看卫静姝一回,甚个也未问,只道:“赶紧请太医来看看。” 锦瑟这命一时半会的丢不得。 卫静姝被送回暂住的偏殿,换了一身衣裳泡了热水浴,又灌了碗姜汤下去,这才裹着被子见了俞绍元。 俞绍元侯了许久,也没得丁点脾气,面色如常的给卫静姝号了脉,又开了驱寒的药方差宫婢去抓药。 屋里头没得外人了,俞绍元这才正视卫静姝,眸中神色复杂,半响才道一句:“连累姑娘了。” 卫静姝低眉敛目的不说话,也叫人瞧不见她的神色。 没有人去过问今日落水之事,锦瑟受了伤昏迷不醒,也没有人将此事怀疑到卫静姝头上。 毕竟她在宫中这许多日子,从来都与人和善,除却卫静妍生产那日,平素连脾气都未有过。 只卫静姝第一回干出这样害人性命的事儿,白日里头灌了药下去倒也无事,到得夜里反倒高烧起来,嘴里尽说着胡话。 长居太医院的俞绍元今夜不当值,却也半夜往望月台跑了一趟。 卫静妍还在月子里,也着急上火,只身子亏空动弹不得,私下便同绿真道:“原先我瞧她跟个孩子似得没心没肺,倒没想却是个心思细腻的,这回当真是我害了她。” 锦瑟有问题,卫静姝手里没得证据一直未同别个说过,可卫静妍生产那日险些要了命,暗地里查的这几日,矛头已经指向锦瑟那儿去了。 卫静妍这人要么就不动,要动就大动,锦瑟不过是留着怕打草惊蛇罢了,哪曾晓得她一个不小心又叫锦瑟撞破了自个的秘密。 若非卫静姝及时发现,这望月台只怕是她的葬身之处。 绿真心里也是对这位卫家三姑娘刮目相看的,闻言便也到:“三姑娘是个有主见的。” 卫静姝这一烧便是两三日,整日里迷迷糊糊的,甚个都得叫人伺候着,灌得几日药下去,整个人都泛着苦。 到得第五日,烧退了下来,人却瞧着依旧无甚精神,卫静妍瞧着心疼,可她还在月子里头照顾不了,只得着人将她送回国公府,让余氏照看着。 偏生卫静姝这一回病得着实厉害,回了国公府没得两日又因吹了风反复起来。 卫静姝因着身子不好,及笄之礼并未办,只余氏亲自下厨做长寿面同红鸡蛋给她,卫静妍也从宫里送了些赏赐下来。 等卫静姝身子差不多好全了,便也进入腊月了,而李君澈依旧没得消息回来。 卫静姝精神好时,着摘星送了两封信出去,却还是石沉大海。 自打九月初那日因刺客两人分别之后,一连几个月李君澈那儿半分消息没得,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从前卫静姝在宫里待着,日日想着卫静妍之事倒也没细想,如今日日养着病倒觉出不对劲起来了。 李君澈纵然手里有大事要办,可也没得丁点消息都无的。 卫静姝回了国公府想要寻赵喻娇反而还不容易,施厚霖那头她亦不熟,一时间倒也无从打听。 整个人翻来覆去好几日,却是将主意打到归同寺那位无法大师身上去了。 腊月里寒风刺骨,卫静姝身子还弱着,想要去归同寺还哀了余氏好多回才准许。 去的那日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如此还怕她着了风。 余氏往大殿去上香,卫静姝怕那些个佛像不敢进去,只靠着模糊的记忆叫卫静婉搀着去寻无法大师的住处。 上回是初十特意引她过去的,自是好找,可这一回她走出汗来也未瞧见半分,截了寺里头的小沙弥问得一回,倒也无人知晓甚个无法大师。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要回程了,还半点收获都无,只当白白跑了一趟,却偏偏准备回府时遇到许锦容同许锦心姐妹二人。 两厢碰面,皆是讶然之色。 许锦容讶的是居然能在这儿碰到卫静姝。 而卫静姝讶的是,许锦容同许锦心竟然在京都? 许锦容罩了件宝蓝缠枝花棉披风,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贯的温柔浅笑,上前同余氏见了礼,这才拉着卫家姐妹叙话:“当真是巧,没想到这大冷天的也能遇到静姝妹妹同静婉妹妹。” 又见卫静姝面有病容,关心问道:“静姝妹妹面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坦?” 卫静姝心情不好,不耐同她寒暄,却又想着许锦容既然在京,那李君淳必然也在。 或许李君淳是晓得李君澈行踪的,一时间压下心头的不耐,摇头道:“无事,只是染了些风寒。” 又问:“李夫人同锦心姐姐是何时来的京都,也不去寻我玩儿。” 说着目光又落到许锦心身上,却见她低眉敛目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卫静姝这才一惊,心头凛然,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这寒冬腊月的,归同寺里都没几个香客,却偏偏同她们撞了个巧。 许锦容是新婚,还不适应“李夫人”这个称呼,脸儿一红,应道:“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只临近过年了,怕妹妹们忙着,倒也未去叨扰。” 卫静姝一笑,也未多说甚个,只寻了个借口要先更衣再上马车。 等她行到僻静之处,果然见许锦心左顾右盼的跟了过来。 卫静姝随手摘了一朵腊梅在手中把玩,等人行到跟前来,便笑:“你还真是有本事,姐姐嫁了人还能跟着她追到京都来。” 许锦心上回被卫静姝吓过,听她这语气不善,便低着头并不应,只道:“我是来给二公子传个话的。” 卫静姝看着她,讽笑出声:“你倒是甚个时候成了他跟前的狗腿子了?” 她就晓得必然是李君淳的主意。 这人惯常搞这些个玩意来恶心人。 许锦心知晓卫静姝这人惯常脾气不好,被骂了也不敢发作,只深吸口气,压低了声儿:“二公子邀静姝妹妹明日老地方一见。” “我为什么要去?”卫静姝眉头一挑,唇边带着几分讽笑。 许锦心倒也不慌张,略一沉鸣,便又道:“二公子说,姑娘若是有颗真心必然会去,若是无心,倒也只能怪,怪,怪世子爷瞎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爷食言了却是真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第二日卫静姝还是拿了许家姐妹作借口往城南承华楼去了一趟。 卫启恰巧不在京都,余氏不放心卫静姝一个人去,还着卫静婉跟着一道去的。 自打卫静姝上了马车,她面上的笑意便再装不出来,直到马车停在承华楼前,那面色更是铁青得厉害。 卫静婉总觉得不对劲,可又不敢问,只一步不离的跟着卫静姝。 姐妹二人行至三楼雅间,也没有见着许家姐妹,只得李君淳身边惯常跟着的一个小厮候着。 卫静姝打头抬步进去,卫静婉便叫拦在了外头。 “还望姑娘移步往隔壁歇会子。” 卫静姝转过头来看得那小厮一眼,复又看向卫静婉,点一点头:“你去隔壁等我。” 说着头也不回的进了雅间。 李君淳依旧一身惯常的湛蓝箭袖衫,见着卫静姝面上也无波无澜,只将她上下打量一回,背着手点一点头:“跟我来。” 卫静姝身子不动,李君淳从她身边经过,复又顿下步子:“怎么?不敢?还是后悔了?” “你让我来了,我便来了,如今你又让我跟你走,我便要跟你走吗?”卫静姝也不看李君淳,只望着那雕花门柩,问道:“世子爷呢?” 李君淳虽不喜欢卫静姝,可她今儿既然来了,他也是不愿意闹得太僵的,略一沉鸣还是道:“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卫静姝目中了然神色一闪而过,心里无端有些绞痛起来,可还是警惕的看着李君淳警告道:“我今日打的是你夫人的名义出的府,若是我们姐妹有丁点差池,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们垫背的。” 这是把李君淳当小人了。 李君淳气结,袍角一甩,不屑道:“爱来不来。”说着便出了门,口中还愤恨道一句:“你太看得起自个了。” 卫静姝没说话,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三楼最尾的那间雅间有条通往承华楼后院的通道,卫静姝跟在李君淳身后穿过那条密道,又改坐马车,一路行的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李君淳自始自终一语未发,卫静姝也一字未问,两人就好似斗气一般,直到马车停顿,李君淳又兀自先行下车,背着手直去。 卫静姝人小,腿又短,这些时日又病得一场,自是娇弱得不行。 眼见李君淳头也不回的就走,她也不理会,只四下打量一回,瞧着庭院深深便猜想自个怕是在哪儿的府邸里头。 可这府邸又冷清得很,她随着李君淳的足迹行得一圈却又半个人影都未瞧见。 天上乌压压的大片乌云罩下来,好似就要下雪一般,叫人心情也跟着压抑起来。 冬日萧条,这府邸里头更是无半点生机,若非瞧着似有人洒扫整顿的,还当是座荒废的院子。 李君淳故意背着手走得飞快,还当卫静姝必然要小跑着跟上来,只没想待他行出老远,一回头却连个人影都没得,气得心口一梗,又不得不往回走去将人寻过来。 李君淳去而复返,瞧见卫静姝不紧不慢的模样便上火得很,一口怒气梗在后头,还未来得及发作,卫静姝却是先劈头盖脸的问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回府的?” 又道:“我多次给世子爷送信,是不是你半路给截了去?” 不等李君淳说话,又讽笑一回:“二公子不是素来奉君子之道么?怎的行起小人行径来却也这般轻车熟路。” 论起口舌之争,李君淳不是卫静姝的对手,几句话便叫她激得怒火滔天,他冷笑一声,隔着衣裳料子一把抓了卫静姝的手腕,半拉半扯的带着卫静姝一路往宝山居去。 “希望你一会还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质问我。” 李君淳面色铁青,步伐跨得极大。 卫静姝被他拽着一路小跑,嘴里骂骂咧咧的也没得一句好话。 宝山居的院门紧闭,隔着老远还能闻到一股怪的味道,似药非药,似腥非腥。 卫静姝心里一跳,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君淳听她顿了声,回头看得一眼,讽笑一声,有节奏的轻叩宝山居大门九下,那红漆大门这才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来。 初十看着来人,怔愣一息,随即眉头一蹙,将卫静姝挡在跟前:“主子爷这会不方便见姑娘,我先送姑娘回去罢。” 卫静姝还未开口,李君淳却是一把将初十推开,意味深长的看得卫静姝一眼:“有什么不方便的,她不是立誓要当我嫂子吗,自也要担起做嫂子的职责来。” 说着又避开初十将卫静姝拽得紧紧的,半拉半扯的将人拽进院内,脚步不停的直往正屋行去。 初十在后头阻止都来不及。 相较于外头的刺骨寒风,正屋里头却是热气腾腾。 李君淳将卫静姝拉进去却并未再动,隔着一道厚帘子的内室,传来李君澈极是不耐烦的声儿:“撤下去,吃了也不见好,还吃它做甚个,看见就烦……” 卫静姝好几个月没听见这声儿了,乍然一听却突然眼圈发红。 李君澈声音极是虚弱,明显没了平素那般气势,倒同前世她刚识得他那会子一般。 她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终是没忍住,疾步上前,帘子一撩便道:“你倒是说说看见谁就烦……” 李君澈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靠在大迎枕上,面无人色,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对上卫静姝的那双眸中带着些许惊讶。 可随即又平复开来,唇角一弯,好似甚个事体都未发生一般,冲卫静姝招招手:“你怎的来了。” 那双强有力的手,瘦的只得皮包骨,青筋毕现,哪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也不晓得这些时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屋里头伺候的小丫鬟也都极有眼力劲,不必吩咐便捧了碗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卫静姝喉头堵得发疼,心口绞痛越发厉害,眼泪儿簌簌而下,几步便扑进李君澈的怀中。 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只知道哭,卫静姝双手圈着李君澈的细窄的腰身,又生气又心疼。 李君澈面上笑意深深,眸中满是宠溺之色,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卫静姝的后背,笑道:“爷的沅沅素来彪悍得很的,怎的如今尽是爱哭。” 话音一落,他便又神色一变,以手做拳轻咳两声忍了半响才缓过气来。 冬日里本就又冷又干,屋里头的地龙又烧得极旺,卫静姝不过会子便觉面上火辣辣的疼,眼泪也流不出来,只在李君澈衣衫上不住的蹭。 嘴里含糊不清的埋怨:“你这骗子,大骗子……” “几时骗了你了。”李君澈无奈一笑,往她额间敲得一下:“跟个大花猫似的。” 说着便喊了小丫鬟打水来,非得亲自伺候卫静姝擦了脸,抹上面脂,好叫她好受些。 一通忙碌下来,他显然有些吃力,靠在大迎枕上缓了会子,这才道:“不过受了点儿伤,不想你担心罢了,修养些许时日便好了。” 又道:“不过,爷食言了却是真的,没能赶上沅沅及笄的日子。” 卫静姝瞧他这副模样,哪儿还怪罪他,拉着他的手不住的摇头,咬着唇却又不晓得说什么。 她从九月初便同他分别,之后再无消息,还当他这一趟远门出得有些久远,却从未往别的地儿想过,若非这些时日病了,闲得无事了,她也不会觉得不对劲。 卫静姝满是自责,前世他本就病痛缠身,到得这一世她居然还这般粗心大意。 卫静姝没有问李君澈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他这副病容由何而来,只逼回眸中的泪水,问他:“你吃东西了吗?” 此时将近午时,方才进屋并未闻见药味,卫静姝猜想他是无胃口吃东西。 李君澈的确没得胃口,又不想卫静姝担心,闻言便道:“吃过了。” “我没吃,你陪我再用些。” 卫静姝抿着唇,一双眼儿又红又肿,心里百般滋味。 李君澈对她一向没得招架能力,纵然满是无奈,却也拿她没法,笑着点头应好。 卫静姝从屋内撩帘而出,李君淳还站在外间。 他沉着脸,心情复杂的看着卫静姝,半响不说一语,只转身出了正屋。 卫静姝尾随其后。 二人穿过漏风的回廊,行出数百步,李君淳这才顿住脚步,不消卫静姝开口,便道:“是西域毒,已近三个月了。” 也就是说,李君澈自打那日同卫静姝从赵喻娇的公主府出来,便已经中毒在身。 雍靖十州也未回去过,这些时日丁点消息都无,不过是隐在府中养病罢了。 卫静姝虽不懂政事,可见李君澈躲起来医治,丁点消息都不外传,便也晓得他的生死只怕对如今的政局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李君淳既然能将事儿一瞒便是三个月,可如今才来寻自个,又是因何? 卫静姝的目光瞧得那正屋一眼,复又转过来看李君淳,很是带着不耐烦:“少废话,想说什么直接说。” 同方才对李君澈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君淳显然对她这态度很不喜欢,可还是压制着怒气,低声说得一句。 卫静姝闻言面色越发难看,低眉敛目半响不应他。 李君淳只当她这人说一套做一套,虚情假意的狠,心生不满,讽刺道:“怎的,畏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指望卫静姝给你收尸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身上的毒已有几个月之久,虽控制住未毒入肺腑,可也没寻到法子解毒,身子便拖得不成样子。 李君淳对卫静姝厌恶得不行,如今却来寻她,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他要卫静姝以血换血,救李君澈的性命。 以血换血这样的事儿,虽未见过,却也有耳闻,但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只坊间有传言并未有真实成功的例子,说起来也是邪门得很的玩意。 上一世李君澈何时中的毒卫静姝并不知晓,可直到两人决裂,她也未见他的毒彻底清了,不管是否用过这法子,想来都是不奏效的。 这一世她便更加不信那邪门的法子真能救得了李君澈,况且李君淳对自个素来不喜,让她来救那又是因何? 这其中的缘由不得不叫人深思了。 若是卫静姝当真只得十几岁,只怕为着懵懂的人世间情爱,真的会以自个的命去换李君澈的命,可到底她不是十几岁能叫人随便糊弄的年纪。 她道:“二公子同世子爷兄弟情深,既然二公子说此法可得,为何不亲自试一试?” 李君淳暴跳如雷,却又怕声响过大,压低声儿气得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想,世间万物皆讲究阴阳调和,我是男子血气方刚,哪儿合适。” 又道:“若不是世子爷一心装的是你,我也万不会寻了你来。” 见卫静姝不为所动,又怒道:“只没想到,还是我大哥眼瞎,看上你这么个只会嘴上说得好听的女子。” “如今瞧见他缠绵病榻了,便露出本性了是不是。” 黑压压的天色开始下起雪片儿,寒风吹过,夹杂着雪片落到衣裳上,瞬间化作水汽。 纵然李君淳的话说得如何难听,卫静姝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冷笑一声:“以血换血,以命换命,二公子还当真是看得起我卫静姝。” “你不必用激将法来激我,我不会应承的,世子爷也不会用这么邪门的法子。” 说着便不再理会李君淳,转身离去。 李君淳呕气得要死,李君澈病得这许多时日,他一颗心早乱了,大夫说以血换血便以血换血,大夫说非卫静姝不可便卫静姝,不然又如何有卫静姝的事儿。 能给卫静姝一个机会,让她救李君澈在他眼里算是恩德了,哪儿还轮得到她来甩脸子。 李君淳急行两步一把拦住卫静姝,压下要掐死她的心,满含杀气的怒道:“你当真如此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你嘴里喊的世子爷就这样被这毒折磨死?” 卫静姝丝毫不惧他身上的杀气,反而与之对视:“我不会见死不救,世子爷也不会死。”声儿一顿,又道:“若是世子爷当真有那么一天,我就陪他一块死,但绝对不是应承你这种莫须有的邪术。” 李君淳眸中缀着毒,卫静姝杏眸中也不是天真浪漫,目光交错间已是交手几个回合。 半响,卫静姝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踩着融化的雪片儿直往正屋去。 厨下刚送来的清粥已经摆上了,熬好的药也温在炉子上。 屋里头的地暖烧得旺旺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李君澈却靠在大迎枕上睡着了。 卫静姝脚步极轻,行至身边也未将其惊醒,可见身子是很不好的。 她轻手轻脚的抽走李君澈身后的大迎枕,将他放平,又掖好锦被,坐在小杌子看得李君澈半响,这才起身准备出门。 却叫李君澈突然拽住:“再陪我一会罢。” 他声儿轻柔,缓缓抬起眼皮,眸中还带着几分讨好。 卫静姝没得由来的心里一酸,随即又坐了下来,扯了扯唇角笑道:“你又不早点将我娶进门,这样我便能日日夜夜都陪着你了。” 李君澈神色一暗,没有说话,只跟着扯了扯唇角。 自打中了毒以来,李君澈每日昏昏沉沉,无甚精力,偶尔清醒时便又想起无法同戒律给他仆算的命格。 一时间也委实不晓得到底要如何面对卫静姝。 他不知道是要放手,还是要自私的将她绑到身边来。 这几个月来,卫静姝给他写的信,他都收到了,一字一句反反复复看过许多回,却都只压在枕下,半句回复都不曾。 卫静姝将其神色都看在眼里,眉眼一弯,将小杌子拉近些许,盯着李君澈瘦得脱形的面容笑道:“都瘦了这么多还这么俊,怪不得一后院的姬妾都甘愿被你糟蹋。” 她伸手拂去李君澈额前的碎发:“你要快些好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便要算数,既然说了要让李君淳那王八蛋喊我嫂子,便一定要做到才行。” “他又哪儿惹了你了?”李君澈叫她逗得忍不住勾唇一笑,眸中星光点点,拉着她的手:“我尽量让自个活得久一点。” 他在京都活得十多年,经历的刺杀,暗袭多得不得了,大大小小的伤也见怪不怪,可他从来没试过这般怕死。 前头那许多年,所谋划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着自个,便也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是死是活也都好说。 可如今却觉得对未来有许多期盼,后头还有大半辈子有着许多事儿都未完成,如此便死当真遗憾得很。 “不是尽量,是一定。”卫静姝眸中含着泪,她在梦中见到李君澈的惨死,已经是悲痛欲绝了,若是这一世还叫他死在前头,她不知道自个还能不能承受住。 “就算要死,也是我死在前头。”她弯腰,将面颊靠在李君澈的肩头:“若是没得你,我当怎么办?” …… 卫静姝离开世子府时,李君澈嘴里含了块卫静姝塞给他的糖块,满嘴的甜腻压下药汁的苦涩,却叫他心情也跟着好几分。 “过几日寻了机会我便来看你。”卫静姝捧着他的脸亲在他的唇瓣上,眸中是说不尽的温柔。 李君澈揽着她的腰,任由那蜻蜓点水般的吻离开,笑着点头:“好。” 他看着卫静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直到初十来报将人从回承华楼,他才撑不住靠在榻上猛吸几口气,一把将榻边置放的茶碗扫落地。 “让二公子将王扶柳送回云州,不然别怪爷不顾情面。” 李君澈虽卧病在床,这府里头的事儿也管不了太多,可他这宝山居却到处都是他的眼睛耳朵。 李君淳以为压低声儿,别个就听不见他在屋外同卫静姝说的那些话了吗,李君澈就不能想到这些事儿是谁在背后做妖了吗? 当初李君淳将王扶柳从云州带回来,李君澈没说话,那是因为他认可王扶柳的医术,也当她在云州吃到了教训,哪曾想,她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卫静姝身上,当真以为他死了不成。 初十没有半句废话,得了令便亲自去传这话。 不多时李君淳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还未见着人便隔着帘子道:“是卫静姝在大哥跟前嚼的舌根吗?” 他满面焦急,心里愤恨不已:“我就知道这人口腹蜜饯,恨不得我们兄弟两反目成仇。” 又道:“大哥,你若赶了王扶柳,身上的毒便更加难解。” 王扶柳的确有几分本事,李君澈身中毒,她虽没办法解,却也能压制几分,这些时日若不是她,李君澈只怕早凉了。 只可惜她到底不如她师傅,差了火候。 李君澈听见这话,更是生气,额上青筋直冒:“别叫我大哥,今儿不仅王扶柳给我滚,你也给我滚回云州去,别再让我瞧见你。” 他是真个怒极了。 就算当真死了,他也容不得有人去算计卫静姝。 李君淳也怒:“大哥,你当我是什么人?难不成,你真为了一个卫静姝便连兄弟情分也不顾了吗?赶我回云州,好啊,到时候你死在这儿还指望卫静姝给你收尸吗?” 又道:“你别忘了,你是雍靖王世子,就算对卫静姝当真动了情,父亲也不可能任由你如此胡来。” “用不着你管。”李君澈最厌恶总有人提醒他是雍靖王世子的身份,该做世子做的事儿,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怒道:“就算他日我死了,也不必你来收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好歹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就算他日我死了,也不必你来收尸……” 这么多年来,兄弟两个虽不是一块长大,感情却甚是不错,自来也不曾生过嫌隙。 如今却因卫静姝一个外人,皆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李君淳气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满腔都是恨意,将这一切都归罪到卫静姝身上,隐隐的升起几分杀意。 李君澈这些时日,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又叫李君淳气得肺腑都发疼,说得那句绝情话来,喉头的腥甜便激得他咳嗽连连,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似红非红,似黑非黑。 “大哥……”李君淳心中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李君澈却已经脱了力,晕死了过去。 宝山居顿时一片混乱,李君淳方才气得半死甚个话都不经过脑子说了出来,到得这会子却又后悔起来,就怕李君澈有个好歹。 …… 卫静姝被初十亲自送回承华楼,卫静婉已是久等不见人,急得火冒三丈了。 好不容易盼得卫静姝现身,还未来得及放心,却又见她双眸红肿,面色苍白的难看,更是担心。 “进宫。”卫静姝从雅间内出来,就说得这么一句话,便跨步离去。 她背脊挺得直直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 以血换血的法子定然是救不了李君澈的,连试都不用试,更何况这样邪门的法子委实不利与人。 卫静姝没有大本事,想到的便只得俞绍元,他既然能将卫静妍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显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宫城的方向行去,卫静婉问得两句,却甚个都未问出来。 卫静姝盯着车帘出神,心里却早已经打算好了,若是李君澈这一世的命运还如同前世一般,那她便舍了脸面去求卫静妍,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他走完后头的日子。 只不知这一世自个的命运是否又当同前世重合呢? 因着在宫里住得几个月,卫静妍便同卫静姝讨了块进宫的牌子,好叫她得了空便进宫去玩儿。 自打卫静姝说要进宫,那牌子便着人先往宫里递了,卫静妍得了信,便差了绿真去宫门前等着。 马车行至距离惠阳门还有一条街时,车轱辘却突然被异物卡住,任马儿如何走都不动。 赶车的车夫下车看得一回,却又未瞧见异物究竟卡在哪儿,直道邪门。 卫静姝心里着急,撩了帘子才要问话,便见对面迎面跑来一匹马儿。 那马儿无人坐骑,却跑得飞快,眼见马车就在跟前也丝毫不作停顿。 车夫叫眼前这情形吓得不轻,可任他如何催促马儿,那马车却依旧一动不动。 卫静婉也被吓得花容失色,拉着卫静姝的衣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她眼儿一眯,一个飞身从马车上跨了出去,瞄足了准头骑在马背上,勒紧缰绳,硬生生的将马儿逼停。 若是再晚稍许,卫家的马车同马车里的人只怕都要去见阎王老子。 “天哪……”卫静婉唬得腿都软了,天寒地冻的天时还满身是汗。 卫静姝勒紧缰绳拉着马儿掉了个头,这才瞧见马儿的主人追在后头气喘吁吁,一本正经的作揖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在下的马儿没拴好,惊扰了姑娘,当真是对不住……” 这声儿有几分熟悉,卫静姝一时间未想起是何人来,反倒是卫静婉一惊,指着来人便骂:“谢家表哥,你既然骑了马出门就当栓好才是,今儿若不是三姐姐,我们便都死在你的马儿蹄下。” “谢元安?”卫静姝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听得卫静婉出声这才不悦的问得一句。 谢元安自也没想到会是卫家的姑娘,唬得一跳忙抬头看来,更是歉意万分:“卫家表妹说得是,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以后会注意的。” 卫静姝本就因着李君澈而心情不好,此番又叫谢元安耽误了,更是没得好气,张口便刺得一句:“还有以后?” “不敢不敢……”谢元安本就因着上回退亲一事矮了卫静姝一节,这会叫她刺了也不敢较真,只更是放低姿态来。 他不愿意挑事,却偏生有人看不过眼。 “你这小娘子,脾气倒是大。”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嗤笑一声,只他官话学得不太好,这话儿说起来并无多少气势。 放眼望去却是一位身着胡服的少年人,他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下打量卫静姝一回,不服气道:“这马儿是我放的。”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胡人的衣裳,卷发肤黑,满身的傲气同不可一世。 他前些时日跟随父亲的商队从漫天黄沙的西域行到京都,因是第一回出远门,自是对陌生的中原处处都充满了好。 只是世人皆视胡人为异类,大膺的百姓更是敬而远之,不与相交。 偏生谢元安也是个葩,对西域文化有着莫大的好,特意闻声来相交。 两个都是年纪相当的少年郎,竟然还能成为朋友。 拓跋康同谢元安说西域的人情风俗,教他说西域话;谢元安同拓跋康交流中原文化,骑马射箭这等事儿。 方才也是因着拓跋康未骑过马,从马背上被颠了下来不说,还惊扰了马匹,险些撞了卫家的马车。 拓跋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好不容易得了谢元安这么一个中原朋友,自是看不惯有人如此趾高气昂,是以才有这么一出。 卫静姝瞧得拓跋康一眼,眸中并无异色,朝廷是去岁下达条文同西域通商,雍靖十州乃地处边关,时有胡人出现,她前生今世见得多了,自也见怪不怪。 只这小少年满身的菱角叫人着实不喜,她冷笑一声:“传闻你们胡人不将人性命放在眼里,还当真说得不错。” 卫静姝眸中戾气一闪而过:“这儿是大膺,不是你们西域,几时轮到你们胡人来撒野。” “你再说一遍……”拓跋康气得面色通红,指着卫静姝一副龇牙裂目的模样。 谢元安知晓卫静姝是个脾气爆的,更知晓拓跋康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生怕大闹起来生了事端,忙箍住拓跋康不住往后拽。 嘴里直道:“你别给我闹事,这两位姑娘都是我表妹,就是我妹妹……” 西域同中原文化又不大相同,谢元安怕拓跋康听不懂,又赔着笑尴尬的对卫静姝姐妹二人道:“卫家表妹对不住,改日我再登门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谢元安,你是不是男人,居然对娘们四三下四的,你们中原男人都这样软弱的吗?” 谢元安瞧着是个文弱生,可手劲也不小,拓跋康被他箍住当真挣脱不得,只踢着腿骂骂咧咧的。 卫静姝还有事儿,也不欲多耽误,冷哼一声复又上了马车,卫静婉等她一上车也将车帘甩的噼里啪啦的响。 谢元安满脸无辜,讪讪的一笑,扯着拓跋康便也消失在人群里。 有得这么一闹,卫静姝同卫静婉到达惠阳门时,绿真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 见人迟了也不问,只笑道:“娘娘正盼着呢,可巧姑娘便递了牌子进宫。” 卫静姝抿唇一笑,也不废话,拉着绿真便道:“俞太医今儿可当值?我最近闲得无聊,看了几本医,有些医理上头的东西想问问俞太医。” 自打上回卫静妍生产同德音公主洗三闹出的事儿,绿真已经对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卫三姑娘有很大的改观。 她说有些医理上头的东西想问问俞绍元,自然是不可信的,不说俞绍元在太医院领太医一职,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的小姑娘解惑医理上头的东西委实是大材小用了。 且,若真个是医理上头的东西,哪里需要临时起意这个时候往宫里跑一趟。 绿真知晓卫静姝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也不揭穿,只笑道:“俞太医今儿个正当值,一回奴婢便着人去请他。” 卫静姝点一点头,看得绿真一眼也不多说。 望月台里多了位小公主,比之以往要热闹得多,井然有序的宫人也都喜形于色。 前几日卫静妍生的这位小公主满月,当日旌德帝便赐了封号下来,望月台的人哪一个不开心,放眼整个皇室也没得哪位公主出生满月便封了号的。 这可不是狠狠打了陈皇后的脸。 锦瑟是陈皇后的人,自打德音公主洗三那日落了水,便一病不起,没得半个月便没了。 锦瑟一死,中宫同望月台的争斗比之以往更要激烈,可旌德帝对后宫这种斗争把握得极好,依旧一个得权,一个得恩宠,纵然再争斗得厉害,也翻不起大浪来。 卫静妍伤了身子留得性命,德音公主虽安然无恙却有不足之症,她此时正自顾不暇,也没得功夫收拾陈皇后,可日后便不一定了。 卫静妍身子不好,正抱着德音在坐在榻上玩,眼见姐妹二人叫绿真引着进了屋,点一点头,将德音公主让奶嬷嬷抱出去,又点了卫静婉同绿真去学一学泡花茶。 等将人支出去,殿内便只剩下姐妹二人,卫静妍眸色深沉的打量卫静姝半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非君不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绿真一早便将卫静姝字面上的来意说得一回,可这也不过是唬人的幌子,哪能真骗过卫静妍。 她眸色深沉的打量卫静姝半响,也不说话,只等她自个先开口。 卫静姝叫卫静妍这神色瞧得心虚,不敢与之对视,只咬着唇心想如何开口。 她知晓,若想要在卫静妍手里借俞绍元一用,少不得要将老底都交代出来,可前生今世之事何其玄乎,又如何说得清。 姐妹二人皆不开口,屋内热乎的地暖烤得卫静姝满头汗,最后一咬牙老实道:“大姐姐,我想问你借俞太医用一下。” 卫静妍唇边带着浅笑,只看着卫静姝,并不接话,瞧着温柔似水,可那股气场却没得几个人扛得住。 卫静姝心里越发虚得没边了,方才她从世子府出来,满腔心思都是要同李君澈生同裘死同穴,纵然晓得这般不管不顾的就进了宫有些冲动她也来了,可真要面对卫静妍了,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卫静妍不接话,卫静姝又难为情,一时间屋内又静悄悄的。 外头传来绿真同俞绍元的说话声,卫静姝下意识的回头看得一眼,虽未见着人可心里也放了三四分。 卫静妍顺着她的目光也瞧得一眼,随即又坐直身子,轻言轻语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总要说一说罢,俞太医虽常与姐姐看诊,可到底在太医院当值,便是要借也得问太医院那头才是。” 李君澈将卫静姝保护得极好,虽是前些时候将这两人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可到底不过当作笑谈,并未伤及卫静姝的声誉,卫静妍自然也不会想到卫静姝这一遭会是为了李君澈。 卫静姝手里绞着帕子,想了想还是破釜沉舟。 她上前几步,挨着卫静妍坐下,红着脸斟酌道:“大姐姐,我,我心悦一人。” 卫静妍闻言眉头一挑,随即又染上笑意,少女情窦初开她也经历过。 伸手捻起一块望月台小厨房里坐的药膳糕,笑问:“是哪家儿郎?” “雍靖王世子,李君澈……” 卫静姝说了李君澈的名儿出来,胆儿便更大起来,又道一句:“我想嫁给他。” 卫静妍方才还如沐春风的神色立时大变,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叫人陌生的杀气,声音冰冷:“谁的主意?” 李世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卫静妍就算没得十分了解却也有五分,况且,他还有个众人皆知的未婚妻。 卫静姝要嫁他?难不成还是自甘堕落的去当妾不成? 当年佟老夫人为了国公府的利益,硬生生将如花年纪的卫静妍送给旌德帝,到得如今还是她心头的一块病。 这些年因着她没好脸色给国公府,佟老夫人一直想将卫静嫦送到龙床上替代了她,她都当个笑话般看着,丁点气恼都没有,那是因为卫静嫦在她眼里甚个都不算,这人日后如何她也不关心。 可卫静姝却不一样,那是卫仁的女儿,余氏唯一的孩子,她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又被佟老夫人算计,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卫静姝不知卫静妍的心思,只叫她那语气吓得一噎,磕磕巴巴的开口:“是,是我,我的,主意。” 话说到这份上来,她索性也摊开来说:“我同李世子早就相识,且倾心相许,今生今世非他不嫁,此次来问大姐姐借……” “胡闹……”卫静妍在深宫中这许多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今日却叫卫静姝这几句话着实气得不轻。 “什么早就相识,倾心相许,非他不嫁,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遍。” “我不管你同他如何识得的,也不管他是如何哄骗你的,姐姐这一世便是将你供起来,也不会看着你踏进火坑里头。” 她自个没得个好归宿,自然想着弟弟妹妹们都有如意的婚事,可李君澈那样的,哪里就是良配。 卫静妍这样强烈的反对,卫静姝一早便晓得,不管前生还是今世,她同李君澈的路都不会好走。 偏生卫静姝就是头认定了便拉不回头的倔牛,上一世她同李君澈有缘无份,最后两人都未得善终,可一世你未娶我未嫁,如何都要争取一番。 她道:“姐姐对世子爷有所误会,他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但看人绝对不能看表象。” 又道:“姐姐不是一直希望我同三哥还是四妹都能寻到可心人吗?世子爷便是我的可心人……”“糊涂,你……”卫静妍怒其不争,又恼恨李君澈此人卑鄙无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戳着卫静姝的脑壳便道:“看着是个机灵的丫头,怎的与人生大事上这般糊涂,你也知看人不能看表象,可也晓得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李世子若存了狼子野心还能叫你看清楚?” 她抚着胸口很是喘了几口气:“你呀你,简直糊涂……” “他能存什么狼子野心?卫家有什么能让他可图的?” 卫静姝不服气,在卫静妍眼里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真要论起来,卫家的确没什么能叫李君澈图的。 先帝在世时,璟国公这墙头草便当上了,为文武百官不耻,后头卫家出了位娘娘,这才有人贴上来巴结,可卫静妍再是如何得宠,却也没给璟国公添些权势,不过是空头花名好看而已。 李君澈有野心,有抱负,若他想前程铺路,娶了卫静姝完全帮不了他半点。 可若说有仇怨,卫家是遭雍靖王府不喜,但也不至于娶了卫静姝恶心自己。 那李君澈娶卫静姝图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图一时好玩? 没人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卫静妍也叫卫静姝怼得没话可接,气得面色发白,捂着心口不欲多说,只对外怒喊:“绿真,送三姑娘回去。” 姐妹二人并未刻意压低声儿,虽外头的人不至于听见说甚个,可也能听出有争吵声。 绿真怕两人越吵越厉害,忙撩了帘子入内,卫静姝却还不死心:“姐姐,你……” 卫静妍气得周身难受,挥手骂道:“闭嘴,给我滚回国公府里去。” 绿真瞧着情形忙上前两步拉着卫静姝,轻声道:“好姑娘,有什么话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再说。” 不等卫静姝开口,又道:“奴婢送姑娘先出去。” 卫静姝心里还记挂着李君澈身上的毒,可瞧见卫静妍面色不对,当真不敢再说,任由绿真拉着退出去。 一时间又后悔将事儿挑明得这般快,明明是来借俞绍元的,怎的一下又将李君澈和盘托出了。 门外俞绍元正候着,见卫静姝出来,面色如常的同她点一点头,跟着便侧身进了里头。 绿真拉着卫静姝的手拍了拍,将人拉到耳房小声道:“姑娘在这儿等一等俞太医。” 俞绍元在内室待了一炷香便往耳房见了卫静姝。 “三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他声音平缓,无波无澜。 卫静姝信俞绍元,就似信卫静妍一般,丁点不见外,抹了把泪从小杌子上站起身来,往外头看得一圈,这才回过头来,压低声儿道:“想劳烦俞太医给一人看诊。” “何人,在何地?” 李君澈身中毒之事,被瞒得死死的,就连下毒之人都当自个失了手,俞绍元虽晓得方才卫静妍同卫静姝因何吵架,却也想不到卫静姝寻自个是为了给李君澈看诊。 此事事关李君澈的身家的性命,卫静姝虽信俞绍元,去也不敢大意,只问他要了纸笔,写了人名,地名,这才交到他手中。 俞绍元将那纸上寥寥几个字看得一回,眉头一蹙,随即又平复开来,看得卫静姝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点一点头,应得一声:“好。” 便将那张纸扔进暖茶的炉子里。 卫静姝心里一松,想了想又取了耳垂上挂的坠子交给俞绍元:“劳烦俞太医。” 俞绍元不动神色的收了,一字未说便出了耳房。 绿真正侯在外头,见俞绍元走了,这才笑着撩帘进去:“三姑娘,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同四姑娘出宫罢。” 卫静姝点点头,又往卫静妍的寝殿瞧得一眼。 绿真便道:“娘娘一时在气头上,并不是真个生姑娘的气,过几日姑娘再进宫同娘娘好生说说便没事了。” 卫静姝扯了扯唇角,到底甚个都没说,卫静姝对他们姊妹素来大气,若是小事,也不至于生气。 当天夜里,俞绍元便趁着夜色消无声息的往世子府跑了一趟,门房不认得他,却认得那一双耳坠子,当即往宝山居报一回。 第二日俞绍元便给卫静姝递了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嫁不嫁由不得你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俞绍元递了耳坠进去,不过半刻初十便亲自出来迎他,客气一声,也不多说,只挑僻静的路将他引进府里。 既是卫静姝引荐来的,李君澈也不疑,当下就在宝山居见了俞绍元。 俞绍元这人同卫静妍一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瞧见缠绵病榻上的李君澈还是有几分讶然,但也随即消散当作甚个事体都不知晓一般。 李君澈冲俞绍元点点头,说得一句:“劳烦俞太医。”便由得他诊脉。 心里却说不出是甚个滋味,俞绍元是卫静妍的人,他能特意跑一趟世子府,想来是卫静姝将二人之间的事儿摊开来说,惊动了卫静妍的。 李君澈这人在京都多年,早磨圆了性子,既能屈又能伸,也不是个将面子看得极重的人。 卫静姝求到卫静妍跟前他也不觉丢了男子的尊严,只是如今局势未明,撒下的还未收起,他就怕卫静姝跟着受委屈。 俞绍元并未在世子府待多久便又趁着月色离开了,对于李君澈身上的毒也未有明确的说明,只说次日再上门。 卫静姝等了一夜,第二日俞绍元送给她的消息也不过寥寥几个字。 俞绍元是中原人,虽博览群,见识广博,可到底未曾真个去过西域,对那儿的了解不深。 以他如今的医术,并不能替李君澈祛毒,也只能将毒都逼到一处去,然后再压制。 他递给卫静姝的消息便只得“无能为力”四个字。 这四个字的含义极广。 卫静姝一听,眼前便是一阵阵的发黑,哪儿还坐得住,立时便又寻了由头要出门去。 因着拿赵喻娇做借口,佟老夫人也不拦她,只叫下人备了马车送她出去,还难得好心的叮嘱她路上小心些。 只还未出二门,便叫从外头回来的余氏给拦了。 “请三姑娘回去。” 卫静姝从马车里头探出头来,小脸儿发白,扯着唇勉励一笑:“娘,喻娇公主请我出去坐坐呢。” 余氏一改往日的态度,面色肃然的应道:“娘已经派人去公主府替你推了,你如今身子不好,不适合出门。” 话音一落,便有婆子上前请卫静姝下车。 “娘……”卫静姝娇声软语喊得一回,一抬眸瞧见余氏眉宇中的怒气,心里一咯噔。 猜想余氏方才是从宫里出来,而自个同李君澈的事,怕是也已经知晓了。 余氏只得卫静姝这么一个女儿,虽没得卫仁那般娇惯她,可也疼到骨子里,事事为她着想。 年少时情窦初开,对俊朗的少年生出钦慕之心倒也无可厚非,可也要擦亮眼睛才是。 如今这宝贝女儿竟然跟雍靖王世子牵扯不清,她如何不生气,既气自个太纵容卫静姝,又气卫静姝不争气。 这京都的才俊遍地都是,不论门第高低,只要人品尚可,她都能替卫静姝圆了这心愿,可偏偏那人竟然是雍靖王世子。 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余氏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将那些个心思都掐灭了去。 卫静姝却是记挂着李君澈,抿了抿唇,哀求余氏:“娘,你便让我出去一会罢,我很快就回来的。” 李君澈身上的毒她没办法同他分担,可也想陪一陪他,哪怕见一见,说上几句话便也成。 “好。”见女儿不知悔改,余氏气得心疼,一脸冷色应得一句。 卫静姝心中欢喜,一句“谢谢娘亲”还未说完,余氏便又道:“今儿你若出了这个门,日后便不要再喊我一声娘。” “娘也不想要个这般不懂事的女儿。” “娘……”卫静姝心里发慌,哆嗦着唇看余氏半响,见她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到底含了泪下了马车。 此时在外头,余氏怕坏了卫静姝的名声,也不多说,只冲她点一点头。 卫静姝拿袖子抹了一把小脸上的眼泪,一路负气跑回一览居,才进屋便将门柩摔得噼里啪啦的响,跟着便听到一阵哭声传来。 她如何不知余氏的担心,可前生今世这样的东西又如何能解释得清楚。 余氏跟在她后头追到一览居,听见这委屈的哭声,心头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可也未曾心软半分。 她同卫静妍都站在一条线上,卫静姝绝嫁不得李君澈。 余氏下令禁足卫静姝,出不得一览居半步。 又以雷霆手段整治了一览居,四冬几个皆被降了等级,又拨了身边两个得用的丫鬟贴身伺候卫静姝。 而两个半道跟上来的摘星揽月更是直接寻了由头打发出去。 整个一览居都被余氏控制在手里,保证没人敢暗度陈仓。 卫静姝在屋内哭得眼儿都肿了,听见余氏将她的一览居都架空了,不由得气恼,从屋里头冲出来,带着浓厚的鼻音道:“娘这是要把女儿当犯人看待吗?” 余氏看都不看她一眼,应道:“是。”又道:“我已经给你挑好了人家,只等你爹进京,立时便过六礼。” “这些时日你除了好生养身子之外,也顺道收收性子,日后嫁了人可不能这般任性了。” “我不嫁,谁说我要嫁了,这辈子嫁不了自个心里人,我情愿削了头发去当姑子。”卫静姝气得连眼泪都没得了,这一世除了李君澈哪个还能入她的眼,若是嫁给别人岂不是同上一世一样? “嫁不嫁由不得你说。”余氏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去。 自打那日起,一览居便变了个天,卫静姝便被软禁在这院子里,她出不去,别个也进不来,就连卫静婉都不能跨进半步。 一连几日,卫静姝将一览居闹得天翻地覆,可余氏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 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到得最后便索性绝食起来。 整整两日,小丫鬟如何从进屋的饭食便如何捧出来,丁点不动。 卫静姝本就身子未大好,又经得这么一折腾,整个人的气色便更加差,歪在榻上不言不语,憔悴得不行。 余氏也不好过,自个生的女儿,哪儿就真个不疼,瞧见她那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整日整夜的寝食难安,自个也熬得脱了型。 母女两如此较劲几日,谁都未曾退却半步,最终还是卫静姝先熬不住,先倒了下去。 卫静姝一倒下,余氏也焦虑得不行,衣不解带的守着,直到人转醒过来。 卫静姝钻进死胡同里头出不来,一睁眼瞧见余氏心里还有气,也不说话,只转过身用背对着她。 余氏气得狠,自个好生养大的闺女,就这么为了个外人同她交劲。 一时间气得哭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了那人,如此糟蹋可对得起我同你爹?” 卫静姝也咬着被角哭,却一语不发。 “娘知道你这会鬼迷心窍,越是拘着你便越是忤逆,可你晓得你如此做,有多伤娘的心吗?” “婚姻大事乃是女子的一生,那李世子名声不好听也就算了,还是个质子,你若真嫁了他日后必定要日日提心吊胆。” “纵然是质子又当如何,这质子也好,世子也好,未必都是他想当的,我既心悦于他,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对我好,也不会叫我受了委屈去……”卫静姝声音虚弱的反驳,显然是将余氏的话都听了进去。 她自然晓得李君澈绝对不会安心在京都当个质子,可这些个话也不好往外头说。 余氏心头一松,可又生了几分恼恨:“嘴上说的谁还不会,你图一个男人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都好,就是不能图他对你好,万一哪天他对你不好了,你便甚个都没得了。” 又道:“况且,他还有个早有婚约的未婚妻,你难不成要自甘堕落以妾侍自居?” 卫静姝相信李君澈不会让她居于妾侍,可一时间又无法辩解,只得咬着唇继续反驳:“不会的,我不做妾,他也不会让我做妾的。” 余氏冷笑一声:“可笑,他若为了娶你同王家姑娘取消了婚约,那让你日后如何自处?若是不取消,你又如何嫁他?” “就凭这两点,他都不是个可托付的人。” 余氏说的句句在理,卫静姝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她不知道李君澈会如何解决这样的难题,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盘算,可就是信他。 卫静姝说不过余氏,眼泪儿吧嗒吧嗒的掉,负气道:“我不管,娘说的鬼迷心窍也好,说我不知羞也罢,总之我就只想嫁他,若是日后他真个负了我,那也是我自找的。” 余氏说得这半天,感情她还都甚个都未听进去,一时间气得不轻,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好好好,当真是娘养的好女儿。” 她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又指着她道:“我告诉你,死了那条心,娘就是养你一世也不会让你跟了李世子。” 又道:“绝食是吧,从今日起,你一餐不用饭娘也跟着不用,看看到底谁先死得快。” “若是非要忤逆,非君不嫁,也行,那娘今日便死在你跟前,好给你腾条路出来。” 说着便当真往墙上撞去。 卫静姝一直晓得,若是有一日将自个同李君澈之间的事儿摊开来,必然会遭受到余氏同卫仁的反对,可从来不晓得,事儿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余氏的每句话都跟刀子似得戳得她心疼不已,如此一副决绝寻思之心便更加吓得她不轻。 当下便顾不得别个,从榻上滚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少不得要叫不少人失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场母女间的较劲到底还是卫静姝退败了。 当年卫静妍入宫之事给了余氏同卫仁很大的影响,到得卫静姝这儿,便越发拧不过他们的大腿。 她身为女儿哪能真瞧着余氏为着自个生生撞上去。 自那日起,卫静姝便当真安份起来,既不吵闹也不绝食,每日里该用膳便用膳,该喝药便喝药,纵然余氏不再将她软禁在一览居,她也不再出门半步。 如此乖巧倒是余氏希望的,可瞧着那日益憔悴的面容,同无丝毫神采的眸子,她心里又难过。 卫仁是腊月二十几赶到京都的,腊月里头本就寒冷,路上又上了冻不好走,他接了余氏的信,立时便从云州出发,可却是在途中因着风雪耽误了好几日。 等人一进国公府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先去看了卫静姝。 卫静姝低眉敛目,温言细语的给卫仁请了安,规矩也比往日再周正不过,瞧着倒是个长大的孩子。 可卫仁看着就心疼,他的沅沅,永远都是他的娇女女,自小到大哪一回见了他不是欢天喜地黏上来,娇声软语喊着爹的。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女儿虽还是那个女儿,可性子却大不如原先那般讨喜。 比起卫仁的伤感,余氏却是麻木的肃然,倒不是她不疼爱卫静姝,只不过她同卫仁对卫静姝的疼爱方氏不一样罢了。 她看得卫静姝一眼,推得卫仁一把:“我去给你准备水一会沐浴了再往娘那儿请安。” 说着便出了门,将屋子留给这父女二人。 余氏一走,卫仁那满腔的慈父心肠便再也抑制不住,站起身来往前几步将卫静姝拦在怀里安慰道:“多大点事,硬生生将自个折腾成这副模样。” 卫静姝到底没忍住眼泪,叫卫仁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咬着唇哭得一抽一抽的,却甚个都未说。 余氏给卫仁写的信极是隐晦,丝毫未将卫静姝同李君澈扯上半点关系,卫仁只知道卫静姝对个余氏不看好的少年动了少女心思,还只当那人纨绔了点,却不知是何人。 此番见卫静姝如此委屈难过,又忍不住嘴贱的宽慰她:“沅沅乖,别哭,有爹在呢。” 他看得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儿道:“你告诉爹,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你娘不乐意,爹给你做主,不就是纨绔点,爹替你板正了,日后一样能过日子。” 说起日后,他心口又是一梗,好好娇养大的女儿,为着个外人这样伤心难过的,他心里就恨透了。 卫静姝只知道哭,依旧不发一语,余氏那般强硬的态度她也是见识过了,万一卫仁也是如此可如何是好? 卫静姝素来是个没心没肺,不太管事的人,若不是经得上一世的事儿,只怕这一世依旧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便是了。 前生今世她对李君澈的情从未放下,也是因着前世的事让她对李君澈一直心生隔阂,若非上回在归元寺有那么一遭,她到如今都不放不下那些个往昔纠葛。 从前她便一直晓得自个同李君澈若要真个在一起,必然要经历许多阻碍,除了礼仪仁孝之外,还有许多阻碍事关朝政。 李君澈在她心里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她相信李君澈能将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不叫她操半点心思,只等着出嫁那日。 可到得如今,她才悔悟自个不思进取,日日混迹在这深闺之中,无权势无谋略,没有本事帮李君澈分担些许,如若不然,事情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局面。 卫仁在一览居小坐半刻钟,却甚个都未问出来,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被余氏催促着回去。 夫妻二人几个月未见,也有好些话要说,余氏亲自挽了衣袖伺候卫仁沐浴,一边同他打香胰子,一边问他:“静姝可说了些甚个?” 又叹:“她这模样好些时日了,我虽瞧着心疼却也不敢心软,她的亲事我已经同娴妃娘娘商议好了,原本是想等你回来便过礼,可你耽误些时日,年关在即,便只能挪到年后了。” 卫仁整个人泡在水里,也跟着叹口气,神色也显出疲惫来,问道:“你信中所说之人,究竟是哪家的?” 余氏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道:“雍靖王家的。” 卫仁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水花四溅:“什么?雍靖王府的?” 李君澈这人将自个同卫静姝那点事儿瞒得死紧,若非卫静姝自个求到卫静妍跟前,谁也想不到。 余氏当时听得卫静妍说来,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来,压根不信这二人何时有过交结。 可后头细想一回,便又思及从云州到京都的路上,卫静姝消失一月有余的那些日子,当下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便提着刀将李君澈剁得稀巴烂。 她生怕卫静姝吃了亏,叫李君澈玷污了,才叫这傻姑娘死心塌地的,她想问,可这些事关闺房之事,又哪儿问得出口。 便是这些担心,她也不敢跟卫仁提及,只压在心里跟烂陈谷似得。 卫仁也叫雍靖王府几个字震得怔愣半响,最后颓废得往水里猛一坐,水花又溢出沐桶外。 雍靖王两个儿子,大的在京都为质子,虽未婚妻不曾过门,可后院座无虚席;小的十月中旬才成的亲,夫妻两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卫仁蹙着眉头一想,名声不大好的,便只得李君澈,一时间捶胸顿足,又气又急的。 他倒不是觉得卫静姝嫁给李君澈便是毁了一生,而是觉得,李君澈这摊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李君澈幼年便来了京都当质子,到得这个岁数还活得好好的,想来也不是无脑的孬种,卫静姝瞧中他倒也算有几分眼光。 主要原因还是李君澈的真心如何;其次便是雍靖王乐不乐意接受卫家女做儿媳;再次是那传闻中的未来世子妃占了正妻的位置。 余氏不知卫仁心中所想,还当他同自个一样不看好,便恨得磨牙的道:“你看看你娇惯出来的女儿,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卫仁没说话,只迅速的洗洗便裹了衣裳起身。 腊月开始,家家户户便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到得二十几便更是忙碌,府里府外都是一堆事儿。 卫仁一回来便得了不少差事,每日累得跟狗似的,也没机会去会一会李君澈。 这头卫家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而世子府那头却是冷清得不行。 摘星揽月皆被赶了出来,李君澈便晓得卫静姝那儿必然是不好过的,他身子不好如今翻不了墙,也不敢往那头递信而火上浇油。 是以这些时日,两人丁点消息都未互通过。 俞绍元裹着厚袄子打着油纸伞顶着风雪从外头过来,打眼便瞧见李君澈立在廊下,望着那漫天的雪片发呆,便无甚情感的道:“能出来赏雪想来是好了不少。” 李君澈闻言勾唇浅笑:“还多亏了俞兄。” 说着便将人迎进屋内。 俞绍元的医术在王扶柳之上,虽也无直接的法子替李君澈解毒,可他却认得一个西域的商人,从那商人嘴里打听到一些关于西域各种毒的事儿,再琢磨着配药出来。 这也不过是赌一赌的法子,他自个也无十分把握,便直接同李君澈说:“这些个药放未必就能解,或许还会带来更多的痛苦,若是你点头咱们便试一试。” 李君澈这人不矫情,都已经到这份上来了,再差还能差得过死不成? 当下便应道:“有劳俞兄了。” 俞绍元真正受这一句“俞兄”是在李君澈试药的过程中。 李君澈这人瞧着文弱,可却是个极能忍的。 他配得药多是以毒攻毒,有时叫李君澈吐得半死,不仅吐黄疸水,还吐血,喉咙都伤得说不出话来;有时又叫他疼痛万分,好似蛇虫鼠蚁要将他分食一般;有时又让他感受上刀山下油锅的滋味。 纵然如此,俞绍元每配一副药,李君澈都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喝入腹中,只一样,每次喝了药必要含了糖块在嘴里。 俞绍元这人素来性子冷,鲜少同他人相交,可同李君澈医毒这许多日,倒是对他刮目相看,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 他从食盒里取出一盅还温热的药汁递给李君澈,难得的笑道:“外头都传李世子好女色,身子亏空得厉害,命不久矣,倘若过几日大年夜在众人面前露面,少不得要叫不少人失望。” 李君澈的替身抬了两位侧室进门,便再无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倒是俞绍元时常出入世子府引人注意起来。 那不晓得内情的便当他房事过度,身体虚空需要看大夫,而知晓内情的,便等着他的死讯。 “可不是。”李君澈接了药碗,也是一笑,头一昂便将整碗药汁灌入腹中,随即便含了块糖在嘴里。 这几个月,他吃的药比之那许多年的都要多,多得连舌头都麻木了。 他那样一个怕苦的人,若不是因着心里有惦记,只怕早听天由命,得过且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当真要娶她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旌德十一年腊月三十,宫中设年夜宴,旌德帝与文武朝臣同庆。 自打抬了两位侧室入府便再未出过门的雍靖王世子,也在这一日终于出现在人前。 白狐大氅从头罩到脚,玉冠束发,唇红齿白,风度翩翩,唇边浅笑怡然,只瞧着面颊消瘦些许,可那模样却更添风骚之态。 太子赵德礼的目光落在李君澈身上就没挪过,满是煞气。 李君澈一路同别个谈笑风声行来,直到落座,这才抬眸对上赵德礼的目光,勾唇一笑,如三月春风般温暖,却又隐隐带着挑衅。 气得赵德礼恨不得将手里的酒盏捏碎了去。 当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是说着玩的。 坊间传闻雍靖王世子沉迷美色,身子虚空,连病许多时日,又添了一笔风流事。 别个不晓得,齐王,周王,廖王却是清楚明白得很的。 那西域毒有多厉害他们虽未见识过,去也听闻过它的厉害,还当李君澈这回必然死定了,没曾想居然还叫他将一局死棋走出了活路来。 不过也好,李君澈活着比死了更好。 这三位王爷平素在太子手里吃过不少亏,只奈何干不过他,不得不低人一等。 这会瞧见太子被李君澈气得一副吃屎的模样,三人难得的默契对视一眼,暗地里讽笑不止。 太子如何不晓得那三个孬种的心思,满含杀气的眼风扫过去,冷哼一声。 今儿个卫静妍并未同旌德帝一道,她坐在一众嫔妃的最上首,侧眸看得一眼底下的暗涌,随即收回目光,坐得端正。 旌德帝同陈皇后却是挨着时辰点来的,按着往年的惯例,旌德帝少不得要说不少场面话,可今儿他受了众人的礼,随意的说得两句便开了席。 虽言语无甚不妥之处,可他眉头紧蹙,气压低沉,还是叫人感受到不对劲来。 旌德帝不过意思意思的坐得半刻钟便借故离去,只将陈皇后留下主持大局。 有那眼尖的发现,旌德帝离席未得一炷香时间,太子赵德礼也被旌德帝身边的宫人请离了宴席。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个事体,可瞧着方才旌德帝的神色便也晓得必然不是甚个小事,太子又忽然被请离席只怕落不着好。 周王,齐王,廖王三人却是幸灾乐祸,若不是此时还在宫中,只怕恨不得高歌畅饮。 卫静妍坐在上首,目光不经意的落到李君澈身上,只见他神色自若,自斟自饮,端着酒盏看那舞姬挥舞着水袖,仿似这周遭的一切都同他无甚关系,不由得眉宇更加深沉。 年夜宴散去,李君澈面颊微红,带着三分酒意一路行出宫外,世子府的马车早已经侯在那儿。 送他出来的,是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廖王。 李君澈不再京都那些时日,廖王也曾派过人手追杀过,到得这会,他又能揽着李君澈称兄道弟,委实讽刺得很。 廖王想试探今日旌德帝面色难看之事是否同李君澈有关。 他既然试探了,李君澈便也同他说了,还当真说了不少,可词不达意,没有一句说到正点上。 气得廖王咬牙切齿,甩袖而去。 李君澈望着那怒极的背影,似有些醉酒般呵呵一笑,随即叫初十扶着上了马车。 今日进宫赴宴,既未迟到,也未提前离席,撑到月上中天已经是极限。 马车帘子一放,他便脱了力,整个人往车壁上一靠,胸腔间满是腥甜,素白的锦帕捂在唇上,吐出来的却是一片腥红。 初十跳上车辕,还未来得及赶车,听闻动静忙着急问一句:“世子爷?” 李君澈瘫在那儿一动不动,半响才缓过来,气若游丝道:“无事,走罢……” 马蹄扬起,马车又平又缓的往世子府回去。 李君澈周身疲累,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儿便昏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旌德十一年已经过去。 燃放烟花的声响,一声接连一声的,只见明月高挂的夜空中铺满了昙花一现的烟火,美而又遗憾。 李君澈撩起车帘,望着满天的烟火,勾唇一笑,眉目间皆是温柔。 “沅沅,我想你了。” …… 璟国公府,一览居。 卫静姝今儿吃过团年饭便早早的寻了由头回了一览居,也未同卫仁余氏一道守岁。 一览居内静悄悄的,守夜的小丫鬟们说起话来都细声细气的,生怕惊扰了。 卫静姝闲来无事,着款冬磨了墨,提笔伏案下来李君澈的名儿。 一笔一划极是认真。 李君澈! 李子修! 将这两个名儿含在嘴里嚼碎了去,便也想起李君澈哄骗她写这六个字时的情形,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 旌德十一年过去,迎来了新的一年,璟国公府也放起了烟花,她从案前起身,推开窗柩望着那满天的绚丽,神色却有几分黯淡。 寒风透过窗柩吹进来,吹得那案上的筏子啪啪响。 …… 旌德十二年,正月初一,传出太子赵德礼被责的消息。 年三十那夜,赵德礼被传唤至御房,旌德帝怒急攻心,顾不得大时大节,大动肝火,不仅责骂赵德礼,还拿砚台砸得他挂了彩。 当夜赵德礼在御房外顶着寒风跪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被旌德帝派人送回中宫。 太子赵德礼要被废的消息也跟长了翅膀一般,传进京都每个角落。 纠其缘由是被言官参了一本,甚个私下拉帮结派,贪污赈灾银两,草菅人命,零零总总写了满满一折子。 而其中最叫旌德帝震怒的一条是勾结番邦。 一桩桩一件件不仅说得有条有理,还呈上了证据,不管是多少年前的旧事都被挖了出来。 旌德帝就算再昏庸,无所作为,将那折子一翻,也被气得气血翻涌。 他还没死,儿子便已经惦记上这九五至尊的宝座,敢勾结番邦了,叫他如何能忍。 赵德礼这一桩委实亏得大,可谓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就连他自个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他还当此事是齐王,周王,廖王三个蠢货未争皇位而联手作下的,更是恨到骨子里。 整个中宫被旌德帝的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废太子的圣旨还未传下来,赵德礼便先被软禁了。 此事一出,平素同太子明里暗里斗得厉害的齐王,周王,廖王,高兴的恨不得大摆宴席好生庆贺一番。 太子一废,储君之人便移了位,他们这些人都有机会。 新年新气象,这事儿当真是开年的第一个好消息。 …… 朝堂上风云骤变,掀起大浪。 而卫静姝也得了新年里的第一份礼物。 紫檀木的雕花红漆盒就摆在枕边,上头还摆了一枝微微脱水的红梅,想来是放进屋里有些时辰了。 卫静姝晨间一睁眼便瞧见了,还当小丫鬟捧了来哄她开心的,便也未理会只翻个身继续睡,可不过一息,又猛的坐起身来将那紫檀木的雕花红漆盒抱在怀里,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趁着屋里头没人,她便将盒子打开来,里头放着的是她给俞绍元拿去世子府当信物的夜明珠耳坠,还有一株风干的鹭鸶草。 前头那相思叶卫静姝不认得,可这鹭鸶草她却是认得的,虽不是甚个贵价的东西,可其意义却非同寻常。 卫静姝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她将夜明珠耳坠戴在耳上,这才又将鹭鸶草拿在手中把玩。 这些时日因着李君澈身上的毒,因着余氏强烈的态度,而结的满腔郁气也在这瞬间便散了。 压在心底的万般思念,也如藤蔓般不受控制的疯狂生长,她很想见李君澈。 得赵喻娇的力,李君澈新年第一天也得了一份非比寻常的礼物。 昨儿夜里他从宫里出来,瞧见那漫天烟火,心生思念,便想给卫静姝送点甚个。 只他身子未好,飞檐走壁,翻墙入室的活计此刻做不得,而身边得用的又都是些男子,若是翻进卫静姝的闺房他自是不愿。 是以便吩咐人三更半夜的去将赵喻娇挖过起,特特为他跑那一趟。 赵喻娇素来不着调,虽是在京都过年,却也不曾进宫参加年宴,李君澈着人来寻她之时,她都已经躺下了。 这寒风凛凛的天里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头挖起来,就为了给李君澈跑个腿,让他一解相思之苦,当下便气得她面色铁青,恨不得扛刀砍上府去。 可到底还是一面骂李君澈的祖宗十八代,又一面裹了衣裳接了东西往璟国公府跑。 那枝红梅,也是她随手在璟国公府里头折的,连同那漆盒一道悄无甚喜的放置卫静姝的枕边。 赵喻娇这人,虽未正正经经的喜欢一个人,又一身的江湖气,可那些个关乎于情爱的话本子倒是看了不少。 给李君澈的东西送完了,还晓得摸黑在卫静姝的屋内顺了样东西给李君澈。 素白的筏子上,秀气的簪花小楷,整整齐齐的写了六个字。 李君澈! 李子修! 李君澈瞧见那上头的字便忍不住笑,将那几个字反复摩挲几回,好像得了甚个不得了的宝贝似得。 赵喻娇坐得远,喝了盏茶下肚还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便也好的上前瞄一眼,这一瞄便又扎得心疼。 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你们两人能不能关爱一下我,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啊?” 李君澈没得心情同她开玩笑,也未将这话听进耳中,只低眸一笑,随即又轻叹一声。 第一次升起了是否真个要娶卫静姝的犹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有的是一副黑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过得年来,到得初八旌德帝才开笔,文武大臣上朝。 被软禁在东宫多日的赵德礼也终于被摆到明面上来,太子一党同反太子一党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连着吵上三日,最后还是反太子一党得了势。 太子被废,手中事务也尽数被齐王,周王,廖王瓜分。 太子赵德礼虽非陈皇后所生,可也由她抚养长大,经此一事自也替他多方奔波,只接连多日求见旌德帝也都吃了闭门羹,直到废太子诏下来,她这才瘫软在地,恨得咬牙切齿:“他做得出来,他当真做得出来。” 赵德礼太子之位一废,陈皇后在后宫之中便越发没得了往日那般气性,连着装了几个月的病,窝在中宫闭门不出,宫中各项庶务也交由其他嫔妃手中。 卫静妍是个聪明人。 她同陈皇后一斗便是多少年,此次陈皇后失势她未有落井下石,去也未猫哭耗子假惺惺的去安慰陈皇后。 后宫争夺权势一事,她更是不参合半分,只每日在望月台陪着德音公主,倒似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旌德帝本就被前头朝堂之事闹得头疼,后宫各位嫔妃还因着陈皇后倒台而不安生,他便越发喜好去望月台寻个清静。 旌德十二年二月尾,赵喻娇悄无声息的离了封地,回了京都,一进世子府便先灌得几碗茶水下肚。 李君澈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只面色瞧着比年前好些。 见她如此粗鲁的糟蹋了自个的茶叶,不由得万分心疼,立时吩咐四:“下回公主来,不准在动爷的茶叶。” 气得赵喻娇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碗。 “李子修,做人得讲点良心,本宫可是为着你东奔西跑的,你居然连点儿茶叶都舍不得,你这铁公鸡……” 这一声铁公鸡倒叫李君澈想起了卫静姝,以往她也时常这般叫自个。 李君澈唇角一勾,眼眸一抬,看得赵喻娇一眼,复又瞌下眼皮:“小心你手里的茶碗,整个京都都找不齐三副来。” 又道:“爷一向没得良心,有的是一副黑心。” 赵喻娇气得眼儿一瞪,想着手里那玩意金贵,自个还未必赔得起,到底还是将手里的茶碗轻轻搁下,啐得一口,小声道:“等着,迟早有人来收你这黑心。” 李君澈低眸一笑,听见了也不出声。 赵喻娇翻得一回眼,这才说起正事来:“人我已经找到了,那老东西一张嘴死硬得很,刀抵在他脖子上都不吐半个字出来。” 顿了顿又轻咳一声道:“所以,我把他儿子给抓来了。” 其实也不是抓,是哄骗来的。 李君澈点一点头,心中也未因此事激起丁点波澜:“暂且先安置起来,明日爷让人去问话。” 俞绍元替他将身上那些个毒完全压制了下去,却并无本事彻底解掉。 调理得几个月,他如今同常人无异,可每隔一段时日却总要发作一回。 年初之时,赵德礼被李君澈设计一锅端了废了太子之位,虽说如今旌德帝还未立时定下储君,日后也有起复的机会,可他手里那些人也有不少心思涣散的。 李君澈着人一点点的攻破,废了好些心思七拐八弯的这才查到那西域毒的由来。 赵喻娇同施厚霖便联手同他将那西域商人寻到,多方询问解药之事。 偏生那西域商人不知着了什么魔,就是不开口,赵喻娇同施厚霖拿他没得法子,又不敢将人带到京都来,只得哄骗他儿子追着赵喻娇跑了一路。 赵喻娇说完了正事,也不多留,从世子府离去又特意跑了一趟璟国公府。 她本欲寻卫静姝给她递些关于李君澈的消息,只人还未进府便叫卫启拦了。 卫启一身脂粉味,面颊微红,显然是从那等风月场合回来。 赵喻娇好几个月未曾见他,当即抱着长剑一笑:“怎的,卫三爷想本宫了?” 卫启前些时候出了趟远门,过了年才回京,知晓卫静姝同李君澈的事,却也未出声,只暗地里去探过李君澈。 方才瞧见赵喻娇欲翻墙,也是出于好意才将她拦了,哪晓得这小妮子张口便调戏他。 他心思一转,上前两步,勾唇便笑:“公主心知肚明便好,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几个月未瞧见公主了,可想而知这其中的思念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赵喻娇听着卫启恶心的胡诌,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伸手将他靠墙圈住,也笑:“卫三爷,本宫如今尚未婚配,你说得那般深情,万一本宫想尚你当驸马可如何是好?” “那岂不正好?我也孑然一身,并无婚约在身啊。”卫启笑得人畜无害。 这话也说得一本正经,好似当真讨论着终身大事一般。 “哈哈……”赵喻娇被逗得大笑起来,一身的江湖气也不遮掩,应道:“可得,只要你愿意,明儿本宫就让皇兄来提亲。” 卫启全数当她讲笑,点一点头:“自然可得。” 又问她:“只不知娶公主得甚样的聘礼才配得上?” “这般客气作甚。”赵喻娇眉眼弯弯,伸手勾起卫启的下巴笑道:“只要你人进了公主府便是,旁的都是俗物罢了。” “公主金枝玉叶,虽不在意那些个俗物,可到底身份摆在那儿,岂能失礼……” 两人一言一语的在璟国公府门外就这么讨论起来,夜巡的护卫经过墙脚听见声儿,厉喝一声:“何人在外头?” 这两人声儿一顿,对视一眼,丝毫没得做贼心虚的自觉,反倒眉眼间皆染上笑意。 卫启应得一声,又压低声儿同赵喻娇道:“在下明儿可等着公主。” 说着面上假意露出几分娇羞之态,也不等赵喻娇回话,便一溜烟进了府。 赵喻娇叫他那娇羞的模样恶得一身鸡皮疙瘩,听见那些个巡夜护院的声儿,这才想起自个是来做甚个的,啐得一口,等得半响这才纵身一跃,翻入围墙内。 “娘的,@#¥……”赵喻娇双脚才落地,便听得一阵又急又猛的狗吠声,随即便见几只大狗狂奔而来,吓得她心惊胆战的,忙又狼狈的翻出去。 卫启立在不远处瞧见那一幕,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狼狈逃出的赵喻娇则是气得肺炸,一边急急离开,一边骂骂咧咧:“好东西,敢算计本宫,看本宫回头不好好收拾你……” 这事儿就似闹剧一般揭过,并不知情的卫静姝第二日一早还依旧随着余氏往归元寺礼佛。 说是礼佛,却还是变相的相看。 去岁卫静妍同余氏知晓卫静姝同李君澈的事儿,急急忙忙的替卫静姝择下一门亲事来,原先打算等卫仁一进京便过礼,后头却因卫仁迟了,便挪到年后。 可过了年,那少年却又不知作何忽然染上风寒一病不起,两家人仆了一卦二人的生成八字,随即这事儿也不了了之。 卫仁不喜在京都久待,过了正月便又寻了由头出发离京,回云州去。 临行前还宽慰余氏:“几个孩子的事儿也莫急,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余氏哪儿能不急,卫静姝最是叫她操心,前头没了永安侯府的婚事,后头又没了那一桩,她哪儿能心宽。 自打过了正月十五,她便没少带着一双女儿参加甚个花会,诗会,茶会的,比之去岁更要勤快,只可惜每每都不甚如意。 不仅一双女儿的亲事没着落,就连卫启的亲事也不顺,卫家三房的几个后辈,与婚事上头简直就跟被人下了降头一般。 今儿往归元寺去会的这家是魏大学士府的公子,据说三岁认千字,七八岁能作诗,十二岁考上秀才,十五岁考上举人,前途一片光明。 原本这样的好人才也轮不到卫静姝,可谁让她命好,有个越发得宠的姐姐。 卫静姝极是厌恶这样的事儿,可为着不叫余氏担心,每一次她也都顺从的跟着出了门。 卫家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行了一路,经过闹市还得缓行才可通过。 卫静姝靠在车壁上正捧了本孙子兵法细看,有看不明白的便问一问素来学问好些的卫静婉。 若是卫静婉也不懂的,她便写在小册子上,等余氏得空便去向她请教。 她这人一向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可自打上回余氏闹得那一出,自个被禁在一览居,便咬着牙捡起册来慢慢学些。 倒也不是争甚个才女的名头,只为碰到事儿之时,能有个脑子去应对,就算拖后腿也不想拖得连影子都瞧不见。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卫家的马车猛的一顿,险些将姐妹二人甩下马车去,好不容易坐得稳些了,便又见车门一开,车中无端闪进一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可叫姐姐我一通好找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姐妹二人稳住身形,一抬头便见那擅闯马车的少年装异服,满头青丝尽数扎成辫子,神情紧张,额上沁汗。 六目相对,似曾相似之感油然而生。 卫静婉也觉得此人甚是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卫静姝却是一眼认出来。 拓跋康也是个眼力好的,上回他学骑马少了胆子,让马匹在街道上险些撞了卫家的马车,还因此同卫静姝吵过一架。 今日他走投无路,光天化日之下擅闯他人的马车,没想到还遇到了她。 一时间别说多欣喜,简直跟见着娘家人一般。 卫静姝嘴角一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还未说话,拓跋康便连声攀上亲来:“卫家表妹,卫家表妹,是我,是我,拓跋康,谢元安的朋友。” 顿了顿似乎又觉得“朋友”二字不够分量,忙又道:“不对,是兄弟,你表哥的兄弟。” “原来是你。”卫静婉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指着拓跋康:“你这西域人,竟然敢擅闯我们卫家的马车。” 说着又杨声喊道:“来人……” 只她声儿还未传出去,立时便叫拓跋康急急忙忙的捂了嘴:“姑奶奶的,求你了,别喊,别喊,有人要取我性命。” 卫静姝拽着手里的册往拓跋康脑袋上一敲,趁他分神的功夫,忙将卫静婉拉过来,面色阴寒:“有人取你性命与我姐妹二人何干。” 又威胁道:“看在谢家表哥的份上,我暂且不计较你今儿擅闯马车的事儿,可你最好也老实点,立时滚出去,否则别个未取你性命我便先取你性命。” 马车外头吵吵囔囔之声越发响,拓跋康急得屁股都冒烟了,叽里咕噜的越发连中原话都说不清楚了。 “都说你们中原人有情有义,怎的你这小娘子这般绝情绝义的,我,我好歹是谢元安的好友。” 又软下声儿道:“你们中原人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我今儿这膝下的黄金不要了……” 说着还当真毫无尊严的往卫静姝同卫静婉跟前一跪:“卫家表妹,你就看在我这黄金都不要的份上,帮我离开这条街就成了。” 拓跋康本就年岁不大,又长得面嫩得很,此番又将姿态放得极低,瞧着好不可怜。 卫静婉素来心软,瞧着便有些不忍心,拉了拉卫静姝的衣袖轻声道:“姐姐,不如帮帮他罢,好歹他也是谢家表哥的朋友。” 卫静姝侧眸瞧得卫静婉一眼,轻哼一声:“不帮,此人是甚个身份尚且都未明,那些个人因何要取他性命也未曾知晓,万一他是干了甚个杀人放火的勾当,难不成咱们也要助纣为虐不成?” 卫静婉一听当真不敢再求情。 拓跋康连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有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是,是有人非逼问我什么什么毒啊什么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啊,这些人便说要取我性命。” 又道:“我身份很明的,我,我阿爸是个商人,从西域来的,贩卖很多东西的。” 他生怕这姐妹两不理解很多东西是多少东西,还跟个孩子似得伸手画了个大圈。 原本是件严肃,论生死的事儿,偏生叫他这动作逗得卫静婉噗哧一笑。 拓跋康抬眸看去,想瞪上一眼,可又瞅得卫静姝一回,愣是将心里的不满收敛回去。 而此时卫静姝的面色甚是深沉,从拓跋康的话里头想起李君澈身上的毒也来自西域,她将目光落到拓跋康身上半响,直看得他汗毛直竖,这才试探道:“我不信,你一个胡人,又是商人之子,人家就算要问甚个毒那也不会是问你。” “是真的,是真的……” 拓跋康是真个不晓得甚个毒不毒的,跟着阿爸来中原也完全是为了好玩,想要见识见识一下中原是何模样。 就连跟着那个美人姐姐一路追回京都,他都以为是来玩的,若不是今晨天还未亮便有人逼问,威胁他说出甚个解药甚个的,只怕他到死都不晓得是甚个回事。 这会子见卫静姝又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急得不行,可又寻不着话来解释。 一时间又气又恨,气他阿爸惹了麻烦不自知连累他的小命,又是恨中原人多心思,自个玩不过。 马车外头传来有人说要寻贼的声儿,拓跋康听着声儿便吓得一跳,哀求的看着卫静姝,老实得跟只吃了瘪的兔儿似得,哪儿还有那日所见的嚣张气焰。 卫静婉又拉了拉卫静姝的衣袖,她倒是相信拓跋康的话,毕竟似谢元安那样一个榆木之人,想来也不敢结交甚个凶神恶煞之人。 卫静姝没做声,仔细听得外头跟车婆子说话的声儿,想了想撩了帘子小声问一句:“发生了甚个事儿?” 跟车的婆子同那一身短打粗衣麻布的男子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甚个,款冬便压低声儿道:“说是有个小贼跑到这儿不见了人影,问咱们可有无瞧见。” 卫静姝点一点头,将目光落到那前来打听的男子身上,眼眸一转,便问:“这人的声儿听着好似有些云州口音。” …… 拓跋康觉得卫静姝这人性子着实怪得很。 前一刻还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后一刻便又转变的主意。 虽是觉得卫静姝怪,可他到底未彻底见过人心的险恶,卫静姝说救他,他便信了。 被卫静姝藏在马车上,避开那些寻他的人,一路平安又顺利的一道往归元寺去,他也未存怀疑。 只当卫静姝这人性子不好,可心肠还是不坏的。 而卫静姝是怕拓跋康真同李君澈身上的毒有甚个牵连,这才不敢随意放他离开,只道:“我本不信你说所之言,就是救你也是因着谢家表哥,你如今便更加不能同我惹麻烦。” “我已经让人去给谢家表哥递了信,一会小丫鬟会掩护你离开到安全的地儿,你最好是乖乖听话在那儿安心等着。” 又不客气道:“至于那些人为何追杀你,你最好是同谢家表哥交待清楚,免得我们都叫你连累。” 拓跋康第一回跟着他老子出远门到中原来,哪儿就经历过这样的事儿,早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连点头:“卫家表妹说得对,我会好好听话,不给你们惹麻烦的。” 马车停在归元寺山下,卫静姝同卫静婉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随余氏一道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改步行上山。 一行人走远了,款冬这才拿了个包袱悄悄的上了马车,将东西往拓跋康跟前一扔:“换上。” 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不敢挪开半分。 她真是觉得自个胆儿肥得很,连卫静姝在马车里头藏男人,她都敢上前来兜着。 拓跋康将那一身七七八八的女裙拿在手里抖了抖,看得款冬一眼又不敢发脾气,只得顾着小命要紧,将衣裙别扭的穿在身上。 款冬略微替他收拾一回,便领着大摇大摆的上了归元寺,寻了间破旧的柴房安置着。 拓跋康也不嫌弃,还当卫静姝当真心好,简直如救世主一般,感激不尽, 前些日子才下了雨,归元寺这间柴房又破又潮湿,拓跋康穿着不甚合身的衣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时不时的就探头看一回,盼着谢元安早些来接他离开这儿。 款冬坐在一捆柴禾上头,见他如此坐立不安,嗤笑一声:“我还在这儿,你有什么好怕的。” 拓跋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不知道谢元安什么时候来。” “哪那么快,这儿是归元寺,离永安侯府好些路程,派人去,同过来都要时辰。”款冬坐直身子,又笑问他:“你莫不是骗了哪家的姑娘,惹了人家的恼才要取你狗命吧。” “没有没有。”到底是少年人,叫款冬这么一说,面上越发涨得通红。 拓跋康连自个都未发觉,他这模样完全没得了往日的嚣张气势,反倒犹如小奶狗一般。 款冬大他些许,便也当弟弟似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不论有用没用的都说上几句。 拓跋康侯得大半个时辰,没听见动静也将心里的害怕压了大半下去,同款冬叙着话时间倒也过得快,到的午时了都还未有发觉。 春日的太阳当空照着,从破旧的窗柩折射进来,倒也带了几分温暖。 外头传来一阵又轻又稳的脚步声,拓跋康还未反应过来,款冬倒是蹭的一下便站起身,几步上前从那门缝往外瞧得一回,待瞧清来人,面上这才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破门板儿吱呀一声打开来,猛烈太阳一下子将柴房照亮,拓跋康捂着不甚适应的眼儿,正要说话,便听得一女子咯咯笑出声来。 “小东西,你居然这般调皮,跑到这儿来了,可叫姐姐我一通好找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也要给爷做几件小衣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来人也不是别个,正是赵喻娇。 一袭窄袖暗红长裙,长发束起,怀抱长剑,半分恼怒不见,反倒笑容可掬,人畜无害。 拓跋康适应了那突如其来的光线,瞧见来人顿时便吓得一个趔趄,打眼瞧见跟在赵喻娇后头的卫静姝,又气得吐血,指着两人连声道:“你们,你们……” 还当卫静姝救他与苦海,哪曾想却是伸手推一把入苦海的人。 这一遭的确是卫静姝小人了,可她也丝毫不曾后悔。。 拓跋康来自西域,方才说话颠三又倒四,那些个寻人的人也都带着云州口音。 这些个事儿拆开来也算不得甚个,可将几桩事儿都串起来,也由不得卫静姝不多想,自然是甘当小人也要想法子将人绊住的。 可到底干的是亏心事,她也不敢看拓跋康,只同赵喻娇道:“可当真是此人?” “正是。”赵喻娇面上笑意不减,点头应道,神色感激的看得卫静姝一回,多的话也未说。 拓跋康是她千辛万苦哄骗进京的,昨儿夜里才交到李君澈的手上。 依着李君澈的脑子同手段,自来不会犯这等低级的错误,白白将人吓得逃跑,做一场无用功。 更何况拓跋康这孩子,还是李君澈身上之毒的一半解药。 拓跋康原先好好的,却也不知作何突然便逃跑,这其中发生了甚个,一时半刻的也不好说。 不过,这也是李君澈的事儿,她先将人带回去才是正经事。 赵喻娇又转过目光看得拓跋康一眼,伸手搭在他肩头上:“小东西,姐姐我看上的人,几时能叫他跑得了的,这不,你又栽到我手里了。” 拓跋康年岁不大,闻言涨得面色通红,想挣扎一番,却被赵喻娇压着丁点动弹不得,更是惊恐。 赵喻娇笑看他一眼:“怎的?还想跑?” 手腕翻转,扣着拓跋康的腕,冲卫静姝点一点头:“我先回了,改日寻你喝茶。” 卫静姝应得一声,这才抬眸看向拓跋康,只见这少年郎眼眸中的倔强同委屈,还有满身的无助。 一时间倒也生出几分不忍来,同赵喻娇说得一句:“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还望公主留他一条性命。” 拓跋康才吃了她的亏,哪里领她的情,呸得一声,骂道:“用不着你假好心,恶毒的人。” 瞧着一副凶悍的模样,恨不得吃了卫静姝,偏生叫赵喻娇瞪上一眼便老实了,只还气哼哼的。 赵喻娇这才望着卫静姝轻笑一声:“说得我们沅沅好似多大一般。”逗得她面颊一红,又道:“放心,我也不是那等大奸大恶之人。” 说着便拉着肝火旺盛的拓跋康头也不回的大大方方离开归同寺。 赵喻娇这人自小放荡不羁惯了,名声如何难听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牵个不男不女的小丫鬟也顶多叫人多看两眼,算不得甚个。 反倒是卫静姝,坏事干得少了,还生出几分不安来,捂着心口好半响才缓过气。 余氏同魏家的主母正在主持大师那儿听讲经,叙叙交情,卫静姝方才是叫卫静婉打掩护才出来的,这会休息得会子待神色如常了,便由款冬陪着一道回去。 归元寺她来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要不走偏,基本就不会走错。 只今日不知是因心情不好走了神,还是别的,等她抬起头来,便已经发现自个离了主道。 原先跟在身后的款冬也不知去了哪儿。 周遭都是陌生的环境,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卫静姝也没觉得恐惧。 不多时,绰绰树影中不急不缓的行出一人来。 那人一袭月华宽袖长袍,玉冠束发,轮廓分明,仙风道骨。 唇边的笑意越荡越深,眉目间也染上了温柔。 卫静姝看着他,不由得也染上了笑意,明明不过几个月未见,却好似有许多年未见过一般。 她向李君澈行去,脚下步伐稳重,性子也沉静了不少。 两人行至近前,四目相对,不过一息便伸手相拥,眉宇间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情意。 这些时日的沉淀到得这一刻好似甚个都值得了。 卫静姝鼻子发酸,喉痛梗得发痛,眼眶又红又涨,一个字都未说,只将眸中打转的泪水在李君澈身上蹭了又蹭。 李君澈叫她这模样逗得一笑,满脸的宠溺同无奈:“又糟蹋我一件衣裳。” “就要糟蹋,是衣裳重要,还是我重要?”卫静姝小孩子气上来,又往他身上蹭一回,跟着自个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跟前之人的胸膛还是那般温暖结实,叫人无比心宽,卫静姝紧了紧箍住他腰身的手臂,只觉比之以往纤细不少,又生出满腔的心疼来。 “过分了吧,腰身居然比我的还细。” 李君澈被她这波控诉闹得哭笑不得,揉着她的发顶笑道:“日思夜思,寝食难安,茶饭不思,如何不细。” 又轻叹一声:“沅沅,爷好想你……” 多月不见,他这张嘴还是一如往昔,瞬间便逗得卫静姝抿着唇笑起来。 “我倒不晓得原来世子爷还能一本正经的说情话。” “爷素来是个一本正经的人。” 她笑,李君澈也跟着笑。 几个月未见,连信都甚少,可两人挨在一处也没得丝毫的不自在,仿似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卫静姝不能在外头久待,同李君澈相处的时间有限,便一刻不浪费,趁着这时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跟个孩子似得,恨不得将这几个月所见所闻都说个遍。 李君澈挨着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望着她的眼眸里尽是温柔。 谁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眼神温柔的男子,对外却是个杀伐果断,丝毫不手软之人。 两人并未处多久,便得再次分别。 李君澈将她送至路口,指着前头笑道:“从这儿一路走,便可出去,我是不能再送你了。” 他本就惹了余氏的厌,今儿又是设的阵来见一见卫静姝,若是出了阵少不得叫人瞧见,传到余氏耳中,叫这位丈母娘不喜倒是小事,就怕连累卫静姝难做。 卫静姝哪里不晓得他处处为自个着想,忍着眼泪,勾唇浅笑,乖巧的点点头,又不甘心的红着脸问他:“好些时日未见了,你就没点儿表示吗?” “表示甚个?”李君澈好笑的看着她:“好久不见一回,我总不能一见你便苛责你连路都认不清罢……” 卫静姝那点儿羞涩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气得面色铁青,恶狠狠的瞪得李君澈一眼:“讨厌鬼。” 想了想还觉得不解气,抬脚又不痛不痒的往他小腿上踢一回。 李君澈好笑不已,伸手一拽,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一低头便堵上她的唇。 二月的天时还带着几分寒意,却有了百花齐放的势头。 李君澈的唇带着几分凉意,口中的火热却搅得卫静姝连呼吸都不稳,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满含春意。 一吻毕,卫静姝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一团,呼吸又急又促。 李君澈生怕她滑下去,将她箍得紧紧的,笑道:“如此便受不住了,还非得讨要表示……” “不准说。”卫静姝媚眼如丝的瞪他一回,却没得丝毫的震慑力。 “小东西。”李君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好了,时辰不早了,一会岳母大人怕是要寻你了。” 卫静姝耳尖也跟着泛红,推得他一把,甚是不好意思:“我娘几时成你岳母了……” “反正是迟早的事。”李君澈伸手拉过卫静姝的青葱玉手,发现她指关节处多了几个薄茧,一瞧便知是握笔握出来的。 他眸色一深,与之相扣:“不必委屈自个,总归我学问还不错,日后给孩子开个蒙还是没问题的。” 卫静姝自然晓得他说的何事,可这都哪跟哪的,一下便讨论起孩子来了,不由得面颊越是发烫,啐得一口:“不要脸。” 李君澈显然心情很好,爽朗的哈哈笑两声,伸手捏得一把她的面颊,笑道:“你有那功夫,不如先把嫁妆绣起来……” 想起她针凿上头也不如何,便又笑道:“再是如何也要给爷做几件小衣起来罢……” 这是新嫁女要给夫君做的,倒也算嫁妆的一部分。 李君澈这人瞧着爱占卫静姝的便宜,可素来也是个规矩的人。 卫静姝乃闺中女子,与他婚约又尚且未定,若是叫旁人晓得她为男子做衣裳,还是小衣,必然会坏了名声。 可他这话说了,意思便也再清楚不过。 卫静姝臊得不好意思,却也不当回事,只当他逗自个玩儿。 二人真要到得成婚之日,是何其难,她虽事事不曾过问,可也晓得李君澈的为难,哪儿就这般容易的。 只笑推他一把:“一边去,作甚要给你做。” 李君澈知她没放在心上,也未见恼意,只将她揽进怀里笑道:“不做也行,等大婚之日,夫君我可是要收受好处的。” 夫君这称呼不是随便叫的,李君澈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红花配美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旌德十二年,三月三上巳节,皇后失势破罐子破摔,娴贵妃不管事儿,文贵妃便得了便宜,想借着这回大办,好将后宫的掌权捏紧。 宜和园提前半个月便已经着人收拾出来,只等正日子那天迎各家命妇同公子姑娘们。 云州上巳节多以赛马为主,文斗武斗为辅,虽也沾个“斗”却也不过图个热闹。。 京都却当真谈得上“斗”了,各家贵女斗才艺,通过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评选出最优秀的姑娘。 若是才艺上头不足的,还有各家公子哥儿压轴送的花。 不论那一头,都能叫人出尽风头。 风头一出,自然也提两分身价,往那高门嫁也多几分机会,每年到得这一日,哪个姑娘不削尖了脑袋,想要一鸣惊人的。 卫家几个姑娘每年都沾了娴贵妃的份往宜和园去,只每年也都成绩平平。 去年末,卫静妍为了让卫静姝早些定下婚事,寻了个由头将佟老夫人培养了多年,想要换取利益的卫静嫦配了亲,气得佟老夫人病了一大场。 今岁没得容貌最出众的卫静嫦出席,佟老夫人也没了心思,索性又装起病来,撂手不管。 虽是如此,杨氏同金氏还极是看重,老早便将该准备都准备上了。 唯独三房反应淡淡,余氏不屑出那些个风头,卫静姝同卫静婉则是觉得展示才艺甚个的有些丢人现眼的味道。 到得那日三房的姑娘衣着首饰都极是平常,只没得失礼。 为此还叫恨极了三房的杨氏讽刺一回,不过是她心里舒坦了,三房却无人放心里去。 宜和园乃皇家园林,建造面积大,内里景致也甚是怡人。 卫静妍派来的宫人老早便候着了,只等余氏带着儿子女儿一落地,便笑着迎上来,将一行人引到娴贵妃歇息的殿室去。 卫静姝前生今世也是第一回参加京都的上巳节,虽不热衷斗劳什子才艺,却也有几分好,跟在余氏身后不住的四处张望。 只见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衣着华美的小姑娘,娇俏美艳,自信满满,可谓是争斗艳,好不壮观。 卫静婉也跟着瞧一回,眸带欢喜却并无艳羡之色。 几人未行多远,老远便听得一女子细长的声音传来:“李君澈,你给我站住。” 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同傲气。 余氏闻言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女身子月白色缂丝暗纹留仙裙,外罩同色大袖衫,三千墨发用白玉簪挽起,五官端正,眉目飞扬,面上妆容精致,衣抉翻飞,带了几分仙气。虽算不得闭月羞花之貌,可也清秀可人。 走在她前头的是自带仙气的李君澈,也是白衣白履玉冠束发,仙风道骨,风流潇洒。 这两人的装扮,好看是好看,可耐不住叫人生出几分恶心来。 朝华郡主追上李君澈,丝毫不避讳伸手要拉李君澈,只叫他微不可觉的避开,连衣角都不曾叫她拽住。 她也不恼,昂着脑袋看李君澈,字正腔圆的道:“我去封地三年零八个月,板着手指头算时间,就为了等回京这么一日,能嫁给你。” 声儿不大,却叫众人都投过目光来,皆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日头不大,可也刺眼,李君澈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唇边勾笑,客客气气:“多谢郡主抬爱,可郡主也当晓得我自来有婚约在身的……” “什么狗屁婚约……”不等李君澈说完,朝华郡主便截了话头:“你那婚约说了多年,还只是个婚约,有也跟没有一样。” 又道;“今儿我违背我父亲的意愿到这儿,就是为了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别的事体都不必管,只消好生等着那日来娶我便是……” “便是不愿意也不要紧,总归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你不娶我也有的是法子……” 这口气,这胆量,远远是京都闺秀们都比不上的。 余氏本就不喜李君澈的为人,又听得这朝华郡主左一句“嫁给你”右一句“非你不嫁”便更是将其厌恶得很。 侧眸看得卫静姝一眼,微不可觉的轻哼一声,抬步离去。 卫静姝哪儿不晓得余氏的心思,“非君不嫁”这样的话她也说的,也还是为着李君澈。 她低眉敛目的当作不知情,只一步不错的跟在余氏身后,行出数十步来,这才侧眸看得一回那朝华郡主,不过一息复又收回目光。 只不知这朝华郡主到底甚个来头,前世她在京都住得不算久,也未听说这么号人物。 倒是听得李君澈开口拒绝道;“怕是要郡主失望了,本世子虽有风流之名,可也不是对着甚个都风流的……” 话音一落,立时便有人捂着唇偷笑。 有那知晓其中内情的姑娘便也笑:“想不到这都几年过去了,朝华郡主还不改痴心,非李世子不嫁。” 真个说起来,朝华郡主当真是痴心一片。 幼年时便心悦李君澈那副好皮相,到得年岁大些许,情窦初开便一直嚷着要同他做夫妻,纵然李君澈满身的风流债她也都不看在眼里。 早几年,还曾因为李君澈在花楼宠幸一位娇俏可人的花娘被她瞧见,心生妒意,将那花娘的容貌毁了不说,还活生生的割了人家的舌头。 这件事儿当时在京都闹得极大,成为整个京都贵女圈的笑柄,誉亲王府一家大小也是因着这个由头叫旌德帝贬去封地的。 不想这一去三四年,朝华郡主的心思居然还能一如往昔。 只可惜郡主有意,世子无心。 到底事不关己,那朝华郡主又有恶名在外,众人看个当笑话看个热闹也就算了。 巳时初,文贵妃盛装出席,替代陈皇后说得几句场面话,这才又宣布才艺开始。 娴贵妃今儿也就是来凑个热闹的,衣着首饰皆低调,抱着德音公主坐在文贵妃对面,不发一语任由她出风头。 今岁想出风头的不止是文贵妃,还有一众削尖了脑袋的贵女们。 得了卫静妍的力,卫家的几位姑娘都坐在前头的位置,卫静姝老早便瞧见男席那边的李君澈已换下一身白衣,倒是少见了穿了一袭湛蓝的窄袖圆领袍。 同那劳什子朝华郡主再不是一样的衣裳,倒是叫人瞧了顺眼不少。 手里的团扇遮了面容,卫静姝抿唇一笑,眉眼弯弯,心道李君澈搞不好日后都不穿白袍了。 李君澈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抬眸看过来,正瞧见她笑起来的模样,也跟着一笑,隔着人群将白玉骨折扇放置唇边,唇角一勾。 如此没羞没臊的,惹得卫静姝面颊一红,恶狠狠瞪上一眼,满面娇嗔。 卫静妍瞧见动静,侧过眸来,吓得卫静姝忙敛了神色,坐得再端正不过。 李君澈却还幸灾乐祸的一笑。 京都的上巳节,比不得赛马那般激励人心,还甚是无聊,卫静姝同卫静婉的位置排在前头,两人一道插了瓶花,借花献佛,也就算蒙混过去了。 到得后头那些个才艺,更是没得出众之处,若不是还要顾及卫静妍的体面,卫静姝都想寻个地儿打个瞌睡了。 最后评选之时,果然也不关卫家姐妹几人的事,反倒是满身傲气的朝华郡主夺了头筹,余下的名额也都叫京都几位才女瓜分了。 朝华郡主一袭白衣立在台上,仙气飘飘,四位京都德高望重的夫人给她戴花,可她目光却落在李君澈身上,自信满满。 谢过四位夫人,朝华郡主并未下台,只将头上那朵最艳的牡丹取下来,望着李君澈道:“每年只得公子哥们送花,今岁本郡主也来俗气一回。” 说着便将那朵牡丹交到婢女手中:“给李世子送去,他配得上的。” 一时间场面寂静下来,各位夫人们是觉得胡闹不合规矩,各家姑娘却是目光直直的盯着看热闹。 那朵牡丹用红漆托盘捧着,从台上行到台下,直到送至李君澈跟前。 李君澈唇边带笑的望着那牡丹许久,终是伸手捻起在手中把玩。 “多谢郡主抬爱,正所谓红花配美人,本世子还当真配不上。”李君澈抬眸对上朝华郡主的眸子,轻轻一笑:“不过,本世子倒也晓得何人配得上。” 朝华郡主面色一红,浑然不记得李君澈没多久前还嘲笑过自个,只当他嘴里的“她”便是自个,面色还露出几分娇羞之意来。 李君澈手腕一转,将那艳红的牡丹放回红漆托盘上,想了想又将原先便准备给自个的芍药也一道放置在托盘上,往那看台的方向一指,同那婢女轻言两句。 就见那婢女捧着托盘一路往看台方向行去,朝华郡主越发笃定那花儿是李君澈送给她的,笑着还谢一回。 哪曾想,那婢女并未上看台,只是绕到朝华郡主身后,将两朵花儿摆到卫家三姑娘的跟前。 彼时卫静姝正低着头同款冬说话,红漆托盘往跟前一摆,她连都未看一眼,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拉着卫静婉离了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卫三姑娘求而不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在场众人,无不哗然。 朝华郡主求而不得的,却是卫静姝不屑一顾的。 李君澈望着卫静姝离去的背影,眸色明显一暗,带着几分失落。 朝华郡主一眼不落的看在眼里,气得双手捏紧成拳,面色铁青。 一时间,那些个不管认识不认识卫静姝的公子姑娘们都沸腾起来,交头接耳的都说起这位卫家三姑娘来。 有那心细的便忆起去岁中秋节在宫宴上李君澈给卫静姝送茶送糕点的事儿来,又将旧事完完本本的挖出来说一回。 总结出来的便是,李世子看上了卫家三姑娘。 只可惜,人家卫家三姑娘没看上他。 有人便笑:“果然是得不到的永远都叫人惦记。” 倒也有人同情起卫静姝来:“好好的一个姑娘,叫李世子惦记上,岂不是糟蹋了。” 李君澈的名声在这京都之地,可谓是一片狼藉,若非那些个没见识,又想攀龙附凤的人家,谁乐意将自个好生养大的闺女送给他糟蹋。 当然,朝华郡主是个例外,毕竟她也是个不讲究脸面的人。 老早前她便想得极清楚的,李君澈如今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等她进了府,一个个也都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只她从未想过自个究竟能不能进世子府的大门。 宜和园闹出这么一出来,简直压过了今年斗才艺何人是头筹的事儿。 而正主卫静姝丝毫不知情,方才那托盘到跟前她蓦然起身,压根就不是有所针对,完全是因着云州的来信。 卫仁从云州来信,说是府里头没个当家主事的女主子在乱成了一团,又说自个病了些许时日,总不见好,话里话外都是想余氏回云州去。 信是今儿刚送到佟老夫人手里的。 佟老夫人虽对这个小儿子不喜,可到底是自个生的,听闻他病了,心里还是着急的,连忙着人去宜和园将余氏请回来。 来请人的奴仆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三老爷来信得了大病,将余氏吓得不轻,甚个都未交代便先行回了府。 余氏未有交代,可她身边的嬷嬷还是派人同卫家的女眷说得一回。 卫静姝从款冬嘴里听来的却是卫仁病得快要不行的消息,她素来同卫仁亲厚,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立时便拉了卫静婉先行回了璟国公府。 姐妹二人进府往三房的院子去,余氏已经从荣桂堂叙话出来了,正吩咐着丫鬟婆子们收拾行囊,准备明儿一早便出发。 卫静姝揣着不安的心,一进门便道:“阿娘,爹犯了甚个病?你是要回云州吗?我同你一道去。”说着便又转头吩咐款冬:“快去收拾东西。” 卫静婉也忙道:“我也去……” 余氏也是一路急急赶回来,连口茶水都未喝,又见两个女儿如此担忧,心生感触,拉着二人的手便道:“不碍事,你爹就是染了风寒,一直不好,娘回去照顾阵子。” 又道:“娘过阵子便回来,你们不必一路跟着奔波。” 余氏不放心佟老夫人的为人,自来也不愿意让卫静姝同卫静婉独自在京都里住着。 可方才在荣桂堂佟老夫人把话挑开了说,这一回她便是有心也真带不走两个女儿,只得一边派人去给卫静妍送信,一边着人收拾起东西来。 卫静姝一听卫仁是染了风寒,心里的大石这才落下,可不能同余氏一道回云州,心里又生了恼意。 当下口无遮拦的道:“是不是祖母预备将我们卖个好价钱,特意不让我们回云州去。” 她说的是大实话,可余氏也不能任由她如此说,当下冷了脸:“才说你懂事些,怎的一转眼又露了本性。” 又道:“你们兄妹几人的亲事娘心里都有数,再不济也还有你大姐姐看着。” 这也是宽慰她们,不必忧心佟老夫人将她们卖了。 卫静姝气哼一声,晓得余氏也是拗不过佟老夫人这才不得不如此,到底不再说这个,只问:“娘何时出发。” “明儿一早……” 余氏顿了顿又叮嘱卫静姝:“娘不在京里,你有甚个事儿都要同你大姐姐说。”又叹:“晓得你心里头不痛快,可我们也都是为着你好……” 卫启,卫静姝同卫静婉的亲事都未落定,可余氏最担心的还是卫静姝。 卫启这孩子瞧着不着调,可心里却也是极有主意的;卫静婉虽胆怯,但胜在乖巧听话;唯独一个卫静姝,性子跳脱不说,还同雍靖王世子扯上关系,可不叫余氏操碎了心。 余氏叮嘱的也是卫静姝同李君澈的那些个事儿。 思及今日在宜和园的所见所闻,余氏又忍不住道:“你也瞧见那人了,是如何一副模样,哪儿就能得你真心相待的,你长大了,当擦亮眼睛才是,可千万别做糊涂事。” 卫静姝这些时日将性子敛了起来,又晓得余氏是担心自个,闻言也未冲撞,只低眉敛目,乖巧应下:“娘放心我晓得的。” 唯独不知情的卫静婉听得一知半解的,看看余氏,又看看卫静姝,想问又不敢问。 …… 余氏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了,卫家三房兄妹几人将其直送到通州码头,看着她上了船这才调转马车进京。 平素余氏在府里头,少不得时不时要唠叨几句,叫卫静姝烦得很,可今儿送她上船离去,心里又觉得空空的。 卫静婉见她神色哀戚,还安慰:“娘都说了,过些时日便回的,姐姐不必挂怀。” 谁都当余氏最多去云州一两个月便回京都,毕竟,儿子女儿的亲事都还没着落,可哪晓得她这一去便到九月。 卫仁的确是病了,也的确是感染了风寒,余氏到云州之时,他都好的差不多了。 可云州事多,姨娘能管府中中馈,却不能出门交际。 余氏一进云州,便忙得脚不沾地,连给卫家兄妹写家也都是夜里挑灯挤出来的时间。 云州距离京都路程远,余氏三月回云州,到得九月,京里却已经是发生了许多事儿。 佟老夫人是真想趁着机会将卫家三房几个适婚的孙儿孙女都卖个好价钱的,等余氏一出京,她便病好了,隔三差五的带着卫家的公子哥儿同姑娘们串门儿。 有甚个诗会,茶会之类的帖子送到,更是一个不漏。 卫静姝起初觉得甚是厌烦得很,佟老夫人一说要出门,她便反感得不得了。 可出得几次门,她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因是次次不管去哪儿总能瞧见李君澈。 三月十五,辛罗公主府的大姑娘设茶会,卫静姝赴约,被李世子当众堵了去路,因不知说了甚个激怒卫家三姑娘,被其拳打脚踢不算,还甩脸而去。 三月二十九,林大学士府的姑娘设花会,卫家姐妹赴约,李世子又当众为卫家三姑娘送上一束花,被卫家三姑娘随手送给了虎视眈眈看着她的朝华郡主,连多看李世子一眼都不曾。 四月十八,永安侯府的谢二娘及笄,卫家三房姐妹受邀赴宴,李世子又赫然在立,在席上作得一首酸诗,尽数表达自个对卫家三姑娘求而不得的心态,被卫静姝拿着棍子追了一路,成为京都城最新的笑柄。 五月初五端午节,卫静姝受赵喻娇邀约前往护城河看龙舟赛,不请自来的李世子上前卖弄学识,被卫家三姑娘很是奚落一顿,最后灰溜溜离去。 五月十七,章宝珠从云州来京都,卫静姝同卫静婉作陪,马车在街道被李世子所拦,不要脸的邀约几位姑娘一道吃饭,被卫家三姑娘一个香炉扔出,砸中额头。 六月初六晒节,李世子不知被何人所邀,往璟国公府玩耍,巧遇卫家三姑娘,一句:“三姑娘,真巧……”还未说完,便被卫三姑娘折了柳条往身上抽,狼狈至极。 六月二十六,户部尚嫁女,卫静姝同卫静婉前往添妆,此次虽未碰到李世子,却叫朝华郡主寻了晦气,两个姑娘在尚府公然打大出手,各自一身狼狈,更是叫卫家三姑娘记恨上李世子,扬言下回再见要打断他狗腿。 七月七乞巧节,李世子闲来无聊给卫家三爷递帖子,想邀卫三爷一道逛夜市消遣,哪曾想,卫家三姑娘见着帖子,便将那帖子撕得稀巴烂,而卫三爷惧妹,也未敢赴约。 七月二十一…… 八月初八…… 八月十五…… 一连几个月,关于李君澈纠缠卫静姝的事儿每个月总有一两件,也总有人一件不落的汇报给远在云州的余氏。 卫静姝一次比一次的彪悍虽叫名声不甚好听,可余氏心里甚是安宁,就怕她那傻女儿真同李君澈牵扯不清。 九月菊花飘香,余氏正着人将前岁埋的菊花酒挖出来,准备带回京都。 哪曾想京都那头却是先有人来了。 前头软轿抬着,后头内侍跟着,敲锣打鼓的浩浩荡荡,穿过整个云州城,这才停到卫家府邸跟前,面皮粉白的小太监打着千儿将软轿里头的恭恭敬敬迎出来,却也不进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我替你出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小太监捏着细嗓子高喊一声:“圣旨到,请卫三老爷同卫三夫人出来接旨……” 卫仁不在家,余氏换了衣裳出来,还当是卫静妍那儿有甚个喜事,不曾想跪地听得那太监将盖了御印的圣旨宣读一回,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赞颂溢美之词长篇大论,到得最后头也只说明一件事儿。 璟国公之孙女卫静姝以平妻之礼赐婚给雍靖王世子李君澈。 余氏做梦都未曾想到,千防万防到头来都是一个结果,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恨。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余氏面上再也崩不住,指甲抠进紫檀木雕花官帽椅的扶手上,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马上收拾东西进京……” …… 一连几个月,李世子倾心卫三姑娘,却求而不得的事儿,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还不带重样的。 旌德帝早些时候将几个儿子都收拾了一回,朝中无大事,他便也闲得慌,偶然间听得宫人说起那些个笑谈,便又将主意打到李世子身上来了。 雍靖十州是历代皇帝的心里的一根刺,到得旌德帝登位也不免俗,偏生这根刺还拔不掉。 虽说李君澈在京为世子,算是捏了雍靖王的命门,可到底也只能不痛不痒的折磨一下,动不得性命,翻不得脸。 将李君澈养废便是旌德帝的目标,这么多年,李君澈也没有叫他失望。 如今李君澈为了一个卫静姝,低三下四,没皮没脸的,自是叫他龙颜大悦,巴不得李君澈被卫静姝制得死死的,成为被美色所迷惑的废人, 这一回没有陈皇后在旁煽风点火,旌德帝自个却生出要给李君澈赐婚的念头来。 去岁他给李君澈赐的两个侧室没叫他新鲜两日,便搁置在后院了。 卫静姝颜色好,性子烈,同别个闺秀都不同,又是娴贵妃的妹妹,算是自己人,最重要的是还迷得李君澈神魂颠倒。 这样的机会,旌德帝自然不错过,纵使娴贵妃如何反对,他也心意已决。 最是无情帝王家,卫静妍如何不清楚。 这桩亲事毋庸置疑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李君澈原先便是有婚约在身的,而卫静姝又是璟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娴贵妃的嫡亲妹妹,旌德帝要脸面,再叫卫静妍吹吹耳边风,自然也不叫卫静姝屈居侧室。 是以才有了平妻一论。 总归他是皇帝,整个大膺都是他的,他说了算,纵使不合规矩又如何。 赐婚的圣旨一下,不管是世子府还是璟国公府,都一片欢腾。 前者后者可谓都是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李君澈求的是卫静姝的人;而璟国公夫妇求的却是卫静姝能给国公府带来的利益。 都当这圣旨来得又急又突然。 若非知情人,谁又能想到,这一切本就是李世子算计好的。 步步为营算计着人心。 …… 圣旨上朝宣读的,到得下朝赵喻娇便同施厚霖带着贺礼往世子府去蹭吃蹭喝的。 赵喻娇一见李君澈便啧啧出声:“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模样,谁能晓得是个被毒得将死的人。” 上回出逃的拓跋康被赵喻娇抓回去,李君澈连施几计逼得他老爹总算说出了毒方,可解药却是当真没有。 这些时日,李君澈依旧在试药,纵使比往昔发作得越来越少,可还有余毒在身。 今儿个李君澈心里头高兴,也不同赵喻娇计较这些个晦气话,毫不客气的伸手将二人的贺礼接了,一一打开来瞧一回,面上一本正经道:“薄了点,有失二位的身份。” 施厚霖晓得李君澈不过嘴贱,呵呵笑两句,也不接话。 赵喻娇却是气得恨不能将李君澈踢翻,怒道:“嫌弃就别要。” 又嘟囔一句:“亲事落定了不起啊,得瑟个屁……” 越说心里还越是不甘心,作势便要将自个的贺礼夺过来。 却叫李君澈一个侧身避过:“那可不行,送过来的东西哪儿还有抬回去的理儿。” 又递给四,交代道:“收入库中,入册仔细些,日后可都是要按份还的。” 一副小气吧啦的模样,直叫赵喻娇气得咬牙切齿。 李君澈一笑:“爷可是要多存些聘礼……” 如此得意之态,直叫赵喻娇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吐不出吞不下,恶心死人…… 李君澈心里高兴,逗得赵喻娇几句,便吩咐厨下整治几个小菜,又开了几坛好酒,几人围了一桌喝上几杯。 他身上的余毒还未清干净,不敢多喝,缀得两口便看赵喻娇同施厚霖姨甥两个拼酒。 这样的时刻,自打几年前赵喻娇去了封地便极少有,如今再瞧倒也还同往日无异。 赵喻娇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如何,上好的花雕酒叫她灌了整整一坛,丁点不浪费。 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靠在膳桌上,指着李君澈含含糊糊的道:“李君澈,日后,若是有人对你不好,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就算是卫……” 原本也满脸醉意的施厚霖闻言猛的一震,酒意立时去了大半,扯了面皮咯笑一声,忙将她余下未出之言截断:“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哪儿还就轮得到你操心的……” 几年前,赵喻娇也曾对李君澈说过那句话。 时日久远,可赵喻娇还记得,施厚霖也记得,李君澈自也未曾忘。 年幼之时,李君澈身为质子,羽翼未丰,在宫中生长日子极不好过。 赵喻娇身为公主,却被流言蜚语缠身,也得人所厌恶。 偏生这两个日子都不好过的人,却还能相互扶持,活到如今。 那句“李君澈,日后若是有人对你不好,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的话,是李君澈替赵喻娇谋得封地,她离京而去之时说的。 那时是赵喻娇对李君澈是满腹的谢意,带着承诺的谢意。 可今日,再听此话,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喝多了。”李君澈眉头蹙起,声音淡淡。 赵喻娇眯着眼儿看李君澈,嘿嘿笑,闭嘴再不多言。 李君澈看得施厚霖一眼,突然间便有些疏离:“你送喻娇公主回去罢,她到底是姑娘家,在我这儿呆久了也不好。” 施厚霖神色也不好看,扯了扯嘴角,半响到底应得一声:“好。” 他同李君澈赵喻娇不一样,却也一样,幼年时若不是多亏李君澈,他也不知死了多少回。 如今李君澈好不容易替自个做一回主,得偿所愿,他也说不出那些不该说的话来。 施厚霖起身,将赵喻娇整个人架在身上,预备送她离开。 只还未迈开步伐,雕花门柩便被从外头撞开,四飞身进来却摔得狼狈,捂着心口不住的吐血。 李君澈眼眸一眯,便见朝华郡主一袭红衣,面色潮红,满目血丝,立在屋前,身前身后跟了好几个身形魁梧的侍卫。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你喜欢人家,人家未必喜欢你,反而觉得厌恶。 李君澈对朝华郡主便是这种厌恶。 他十几岁时,朝华郡主便纠缠上来,若非是个好的,他也能好脾气相待,给她留几分颜面。 可朝华郡主这人,为人张扬,满身傲气,妒忌心强不说,还是个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的人。 纵使她伪装得再好,可也有露陷的时候。 今日朝华郡主带人私闯世子府更是叫李君澈不满,他稳坐不动,周身戾气的抬眸问她:“郡主这是何意。” 朝华郡主自打今岁三月进了京,便将性子敛了七八分,纵使瞧见卫静姝对李君澈的倾心不屑一顾,她也忍下了。 可今日委实被那道赐婚的圣旨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原先只当李君澈逗着卫静姝玩一玩,闹一闹,过些日子便又不记得这么号人物了,可哪儿晓得他这么闹竟然还闹得叫旌德帝赐婚下来。 江南王家女乃父母之命的婚约,如今再得一个皇恩平妻卫静姝,哪儿还有她落脚的地儿。 “我是何意?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晓得吗?”朝华郡主心里是委屈的,不管是家世还是容貌,她自觉没有哪一点比不上卫静姝,可偏偏就是入不得李君澈的眼。 她踩着满地的狼藉进屋,一双眸子丝毫不错的盯着李君澈:“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当年是我一时气急冲动,要了那姑娘的性命,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的,一个贱婢还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我没叫她挫骨扬灰算是客气的了。” 当年那位花娘年岁不大,叫朝华郡主毁了容貌拔了舌头,是自个受不得辱自尽了。 别个不晓得,可李君澈是清楚的,那姑娘压根不是自尽,而是朝华郡主亲自灌的毒药。 是旌德帝怕丢了皇家脸面,才替她遮掩按压下来,又借此由头将誉亲王一家赶去封地,这才平息。 她倒好,这些年封地白去了。 李君澈面色阴沉,不虞同这种人多说,站起身来,喊得一声:“来人,送客。” 又冷声同朝华郡主道:“爷这儿不欢迎郡主,希望郡主自重,别叫爷做得太难看了。” 朝华郡主哪还有甚个自重,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君澈的胳膊便道:“你做得难看的事儿,难道还少了吗?” “这么多年,我为了你,丢得脸还少吗?” 她就不明白了,李君澈那样一个人,这么多年,后院的女人一大堆,又何曾有人入得了他的眼,更莫谈入他心。 可怎的卫静姝却又不同了呢?还是说,当真得不到的便叫人惦记? “放手!”李君澈一句话都不想同朝华郡主多说,厉喝一声,见她不为所动,便隔着衣料拽着她的手腕,预备强行拉开。 只他还未动手,一道剑风忽然而至,又快又准又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如咱们凑一对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朝华郡主都还来不及反应,手上便是一痛,一只断指赫然的掉落在地,艳红的鲜血滴答滴答。 痛得她上串下跳,鬼哭狼嚎。 赵喻娇满身的酒气,眯着眼儿笑看,剑尖指着朝华郡主,翻了个剑花复又收入鞘中。 云淡风轻的开口问她:“痛不痛?” 按着辈份,朝华郡主与施厚霖同辈,也唤赵喻娇一声姑姑。 可她素来不齿赵喻娇来历不明的身份,又不喜她同李君澈私交过密,自来也不与她亲厚,今日被她削了一截手指,更是记恨在心。 她捧着那只断指的手,疼得额上皆是细汗,咬牙切齿:“赵喻娇,你疯了,竟敢如此对我,你是想杀了我吗?” “对。”赵喻娇斜睨她一眼,手上一动,箭柄往前一指,吓得朝华郡主往后连退多步。 “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别说本宫断你一指,就是今儿立时取了你性命,你父皇也不敢拿本宫如何。” 依着誉亲王如今的势头,亲生女儿若叫赵喻娇斩杀了,他也当真不敢如何。 赵喻娇的身世虽不明,可到底背靠太后,是旌德帝的亲妹子。 誉亲王是个怂货不敢惹,可朝华郡主却不是个怕死的。 一双眸子缀着毒,满脸的凶狠,将自个的真实性子暴露无疑。 “谁先死都难说。”又道:“挡我者杀,给我将人拿下。” 朝华郡主所带四个身形魁梧的侍卫立时上前,满目凶像,当真唯命是从。 “够了。”李君澈没得好脸色,今日所有的好心情都叫败坏干净。 他上前两步,目光不偏移半毫,淡漠又疏离道:“将人给爷轰出去。” 又面色阴沉的指一指赵喻娇:“你也出去。” 赵喻娇嘴巴翁合两下,到底甚个都未说,轻哼一声,提着剑便大步离去,丁点不似喝多了的人。 施厚霖见此情形,也不好多待,忙也跟上。 余下的便只得朝华郡主。 李君澈不想再多说一句,沉声唤得一句:“初十……” 不多时,初十便以一敌四,将朝华郡主带来的几人全都扔出世子府。 复又皮笑肉不笑的请得朝华郡主一回:“郡主是自个走还是让小的送送。” 这世子府不仅是主子不给她留情面,便是奴才也不留。 朝华郡主今儿被赵喻娇削了一指,遭的是无妄之灾,又叫李君澈如此绝情对待,心中恼恨越发深。 瞪得李君澈半响,终是忍着痛,咬牙丢下一句:“李君澈,本郡主不会就此干休的,就算是强扭的瓜,我也要得到。” 说完便大步离去,只留下一摊艳红的血迹。 而赵喻娇同卫静姝也被她恨进心里了。 众人一走,屋里头便又清静下来,李君澈瘫在椅子上,面色十分难看,等五经同初六带人收拾干净了,这才又吩咐一句。 话说,璟国公府宣得圣旨下来,最高兴的还属璟国公夫妇,朝廷的旌德帝,雍靖十州的雍靖王,都叫他们给攀上了关系,日后越发想偏哪边便是哪边了。 府里头一时间挂起红绸红灯笼,佟老夫人亲自示下,府里头的女眷们衣裳多增两套,首饰多打一副,男主子们各自多支一百两,就连府的下人都因着这件喜事多得一个月的月钱。 如此热闹,卫静姝反而心里不安生起来,余氏本就不喜李君澈,此番如此顺利便将亲事坐定,也不晓得她回来要闹出甚样的事体。 卫静婉到得如今也不晓得李君澈同卫静姝之间那些个事儿,见她闷闷不乐的,还当她真个不喜这门亲事,便也甚个都不说,静静的陪着她,好叫她莫要胡思乱想。 佟老夫人着人来请姐妹二人去荣桂堂量尺寸做衣裳,卫静姝推脱了,那喜鹊还不阴不阳的道:“三姑娘,这是天大的好事,姑娘当高兴才是。” 又揣测着佟老夫人的意思道:“再说了府里头好歹养姑娘一场,姑娘自也不能忘本才是。” 此话还未气到卫静姝,倒先气着卫静婉,小姑娘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便是一耳光:“喜鹊姑娘在祖母身边伺候的时日这般久,自也当晓得祖母是个疼爱孙女的,如何会说这等话来,你这贱婢分明是挑拨我们祖孙关系。” 那一巴掌打得厉害,喜鹊的小脸瞬间便肿了起来,卫静婉的话说得在理,她也不敢反驳,只得咬着认下了。 虽是个贱婢,可也晓得审时度势,三房一门几个姑娘,一人当了贵妃,一个又是准世子妃,哪一个都不敢惹。 卫静姝闭门不出一整日,到得夜里卫启便将下朝世子府发生的事儿说得一回。 又神色凝重的交待卫静姝:“先头婚事没坐定便也算了,如今你便越发要防着朝华郡主才是,此人心思歹毒,逼急了甚个事体都做得出来。” 自打上回余氏将摘星揽月赶走,又贬了四冬几个,卫静姝这院里头的人便再没动过。 就是后头余氏去了云州,李君澈怕卫静姝难做,便也没再安插人在她身边,每每遇事还得靠卫启来传话。 卫静姝此时正跟着卫静婉学做扇套,闻言将手里的秀崩一搁:“三哥放心,我晓得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卫启低头就是一笑,果然读了些,底气都不一样了。 话说,赵喻娇从世子府出来,便也没回去,拉着施厚霖又去喝了一顿。 可越是想醉,便越是醉不了。 她是越喝越清醒,倒把施厚霖给灌得跟死猪似得,趴在那儿踢都踢不动。 卫启寻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叉着脚,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身边的空酒坛摆了一地,整个人也一身臭味。 他嘴皮子一扯,以手作扇边走边嫌弃道:“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死了男人。” 赵喻娇听见这话,周身一顿,又迅速的恢复平静,只将手里的酒坛捏得越发紧。 过得半响,这才低声一叹:“跟死了男人也无甚差别了。” “本宫喜欢的都不喜欢本宫,本宫想嫁的,都不敢娶,唉……” 颇有几分怨妇的韵味。 卫启哈哈一笑,将她身边的酒坛都踢开了,这才寻了个地儿坐下,不要脸的笑问:“你可是说卫三爷?” 赵喻娇没说话,只侧过眸子来看得他一眼,又昂着头灌得一大口酒,跟着又往卫启身前一递。 卫启也不嫌弃,接了过来,学着她豪迈的模样也灌得一大口进去,跟着便眉头一蹙,忍着喉间的火辣劲吞下去。 入口刚烈,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喝得下去的。 酒肉穿肠肚,今儿虽无肉,光那烈酒也够受的。 一时间两人也都不说话,赵喻娇撑着脑袋都快要将那明月看破了去,这才深深一叹:“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赵喻娇幼年时也不是这等强悍的性子,不过是后头为了生存历练出来的,就是到得如今她那心里倒也还藏着几分温柔。 看着同龄的姑娘家成亲生子,孩子能能跑能跳能喊爹娘了,她也不是不羡慕的,只,嫁的那人若不是心中之人,倒也不如不嫁。 万千心思皆不可对人言,她又是一叹,将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又吞回腹中,埋在心底。 不等卫启说话,跟着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原先我是想嫁给李君淳的,毕竟他长得还不错,后头他不要我,娶了许家女,我便想着,你也生得不错,不若嫁你也成,可你也不愿意……” 她这些个话,有没有两句真的,无从得知,可今儿她这满身的颓废之气却是真个。 卫启嗤笑一回:“你这见异思迁,为美色所惑的性子,谁敢娶,只怕从小到大,想嫁的人也不少罢。” 这话,是真的。 赵喻娇从前便想过,若是自个将来嫁人,也不要人家有甚个本事,只要面皮好,性子好便成。 最好,似李君澈那般…… 她半瞌着眼皮,又想起以往的旧事来,心头发酸,转过身子来看着卫启,微黄的灯光将他满身的温柔都映了出来,那眸中的星光点点,叫她喉头一紧。 一如李君澈看卫静姝那般…… 她伸手搭在卫启的肩头,脑子忽然有些抽筋,再正经不过的开口提议:“不如咱们凑一对罢,反正都这么大年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南王家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如咱们凑一对罢,反正都这么大年纪了……” 卫启盯着她的眸子一动不动,半响却是嗤笑一声,将她的手拽开:“不干,太吃亏了。” 说完便又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是嫌弃:“年纪大且不说,还女生男相,霸道野蛮,无半点温柔,我又不瞎,作甚给自个找虐。” 赵喻娇虽明白自个比不得卫静姝那样的娇娇女,可也没得卫启嘴里那般一无是处吧。 一时间气得肝火旺盛,哪儿还有心情去伤春悲秋的,手上的酒坛一扔,站没站相的起身:“卫三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说谁霸道野蛮,不温柔呢……” 卫启眉头一挑,双手环胸笑道:“就说……” 一个“你”字还未开口就叫赵喻娇趁其不备反手将其撂倒在地…… 卫启的男子气概,瞬间破灭…… …… 话说,赐婚的圣旨往云州送一趟,不止卫家得了,雍靖王府也有。 余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同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卫仁道:“你赶紧看看有甚个要带的,圣上给三丫头赐了婚,明儿一早咱们就进京去。” 她也是气昏了头,还指望着卫仁对这门亲事能跟对卫静妍那桩亲事一样,上京去闹一闹。 可哪晓得卫仁却是半点焦急之色都无,咧嘴一笑:“是该进京,咱卫家嫁女儿三媒六娉的一样少不得。” “什么卫家嫁女儿,他……”余氏一下未反应过来,正要同卫仁争辩,可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卫仁,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的事,我也不刚晓得。”卫仁见余氏神色不对,忙轻咳一声,又道:“你当晓得这桩婚事是圣上赐的,别说咱们家没得拒绝的权利,就是雍靖王府也要打落牙齿往下咽。” “既是没得退路,自然要给沅沅争取最好的。” 余氏不满意李君澈,雍靖王府也未必就满意卫静姝。 可一道圣旨压下来,谁还管你满意不满意,不尊就是抗旨。 雍靖王府虽然叫旌德帝恶心一把,可也不会为着这个便同朝廷翻脸,因为时机未到。 卫家嫁女儿十里红妆,雍靖王府也得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可余氏却听出这话里的偏颇来了,当年卫静姝被送入宫中,卫仁是如何同璟国公夫妇闹的,到得如今她还历历在目。 这会子,她觉得卫静姝所托非人了,卫仁就打算息事宁人了? 一句“没得退路”就打发了? 余氏气得面色铁青:“卫仁,静妍是你所生,三丫头就不是你所生的?甚个就没得退路了,要给她争取最好的,我告诉你,退了这门亲事才是最好的。” 几个孩子里头,同卫仁最亲厚的就属卫静姝,他身为父亲自然会替女儿打算,便是如何都要叫她一生无忧。 可余氏这话,却叫他不喜,面上嬉笑一收,正色道:“退?你去退来试试?” 卫仁不同于后宅妇人,见识也长远,他在京都之时,曾因卫静姝暗会过李君澈几次,倒也对这位后生的印象极好。 年纪不大,倒是有勇有谋,心思沉稳,一瞧便知非池中之物。 起先是因着余氏不喜,又加之局势不好,他也未多嘴,如今圣旨下来,婚事坐定,便更不觉得如何,总归那人,也是卫静姝所喜的不是。 可余氏将两个女儿拿来说事,卫仁心里自也气恼,冷笑一声:“别说咱们退不了,就是雍靖王府也要欢欢喜喜的受着。” 又提醒她:“这事儿没得退路,你也莫做那些个无用功,白白得罪雍靖王府,叫沅沅日后吃亏。” 两句话便将余氏堵得心肝儿疼,可一时间又没法反驳。 卫仁到底说得句句在理。 当年,因着卫静妍大闹那一场,到头来也依旧改变不了事实。 这头夫妻两个因着圣旨而生了嫌隙,那头雍靖王府也不安生。 雍靖王李世子对于旌德帝赐婚一事表现得极为平淡,毕竟这是旌德帝多年来想做却又没做成的事儿,如今成了,他也不觉得惊讶。 不止是他,就是雍靖王妃也看得极淡,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不过半刻府里头便撒了喜钱下去。 旌德帝赐婚下来,虽还未定下婚期,可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拖拉。 李君澈身为质子,自不会回到云州来成亲,聘礼甚个也少不得要提前准备了好送去京都,倒也表现出对此事的热忱同着重。 然而李君淳却是压抑不住的怒意同焦躁。 李君澈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卫静姝。 至于缘由,那便是他不喜。 自打去岁末被李君澈赶出京都,李君淳便负气再未进过京,可如今赐婚圣旨下来,他又忍不住气恼。 气恼的不止是他,还有王扶柳。 王扶柳被贬至云州,却对李君澈的心还未死,此番闻得李君澈当真得偿所愿了,气得很是将屋里头的东西都摔了个稀巴烂。 可到底甚个都做不了,只得捂着脸儿躲在被窝里头哭。 李君淳却是已经寻到雍靖王跟前了,怒其不争的道:“卫家女娶不得,大哥身为世子怎的如此糊涂。” “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那卫家三姑娘不将自个的性命当回事,也就算了,若是他日当真将人娶进门,岂不是连自个姓甚名谁都不晓得了。” 雍靖王正在院子里头耍大刀,闻言一笑,李君澈那些个小动作他哪里不知道,不过是瞧着还有分寸便未理会他,如今他又是凭自个的本事得偿所愿,便更是无甚个好说的了。 再者,他也不觉得一个卫家女真能翻起甚个大浪来。 只李君淳如此激动倒叫他有些好笑。 “你大哥娶妻又不是你娶妻,你作甚这般紧张。”又道:“你如今娇妻美妾都在怀里,还就不许你大哥正儿八经的添个正妻了。” 正要说起来,李君淳自个也不晓得作何这般反对李君澈娶卫静姝,可就是心里不舒服,不乐意叫这两人修成正果。 此番又没听见自个想听到的,更是火气大得厉害:“那不一样,大哥不是还有江南王家的婚约在身吗?” 雍靖王挥着大刀的手一顿,神色怪的看得李君淳一眼,半响也未说话。 卫仁同余氏夫妻二人收拾好行囊便往京里赶去,雍靖王府给李世子准备的聘礼,以及大婚所需也一道随船而上。 卫仁同余氏刚到京都那日,李君澈派人前来请安,没几日,内阁大学士便以媒人的身份上门,同卫家商讨六礼之事。 璟国公夫妇乐见其成,极是好说话,偏得余氏多方刁难。 李君澈深知余氏是疼爱卫静姝,也没有半分生气,岳母大人说甚个,便是甚个,总之无底线配合,如此闹得几回,反倒是余氏自个闹得没趣。 因着余氏的折腾,等礼全数过了已经是腊月了,婚期再快也只能定在了来年三月。 说长不长,说断也不断。 婚期定了下来,卫静姝还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总觉得不甚真实。 悄咪咪的给李君澈写信:“我好似做梦一般,整个人晕乎乎的。” 李君澈瞧见那上头又恢复如常的螃蟹字体就忍不住笑,也没回答她,只在上头批注她写的字,回头又着人将信给送了回去。 气得卫静姝咬牙切齿,好几日不理他。 赵喻娇趁着年前来看过卫静姝一回,见她眉目含笑,面容带羞,还啧啧出声:“马上要成亲了就是不一样,红光满面的,气色好得不得了。” 等过了年,卫静姝便越发忙碌起来,不仅要赶制嫁妆,还得跟着宫嬷嬷学礼仪。 新制的衣裳首饰还得抽空试穿试戴,有不合适的就得及时更改,免得事儿堆到一处,便来不及了。 就是正月里头也没歇过,章宝珠特意从云州赶来要给她添妆,她都忙得没空好生招待。 二月二龙抬头,雍靖王府的大船在通州码头停靠。 雍靖王府二公子,骑马进京,后头还跟了好些马车,浩浩荡荡的行了一路。 送聘礼的车船早先便到了,这一回又是车水马龙般,看热闹的老百姓还当雍靖王府万分着重同璟国公府这桩婚事,聘礼送了一船又一船的,就连雍靖王的二公子都过来帮忙。 不过有眼尖之人发现,那挂着雍靖王府徽记的马车里头,还掺杂着王家徽记的马车。 哪个王家? 京都里头排得上号的王家有好几个,可要同雍靖王府有所牵连的却没得。 不过,这个王家跟着雍靖王府进京,少不得叫人联想到同李世子有婚约的江南王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耽误吉时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旌德帝给李君澈同卫静姝赐婚的确将雍靖王恶心了一把。 可雍靖王也不是好惹了,虽是受了旌德帝给李君澈赐下的婚事,却不声不响的着李君淳往江南行一趟,特特将王家女护送至京都,挑了李君澈同卫静姝成婚的同一日,让两人履行婚约当日完婚。 一来反恶心了旌德帝一回,二来又狠狠打了旌德帝的脸面,还叫他有火发不得。 凡事也还讲究个先来后到的,王映芝本就同李君澈有婚约在身,要完婚也是情理之中,谁也说不得甚个,只如此一闹便越发叫卫静姝难堪。 余氏本就不看好这门亲事,听闻王映芝进了京便气得肝疼,很是拿卫仁开刷了几回。 又晓得王映芝同李君澈完婚的日子挑在同一日,更是没得好性子,不仅越发厌恶李君澈,就连王映芝也叫她一道恨上了。 纵然如此,该办的还是得办,只越发做得精细起来,好叫大婚那日事事压过王映芝一头才好。 旌德帝也叫雍靖王此举气得不行,却也不得不笑着受了,只便越发将卫静姝划到自个那头,又叫卫静妍吹得几回枕头风,赏赐更是如流水般赐下去。 钦天监的人惯会看脸色行事,晓得旌德帝心头不舒坦,仆算大婚之日的吉时,便特特叫卫静姝在这上头压过王映芝一头,先一个时辰进门,王映芝则后一个时辰。 如此便有一个先一个后。 万事都有人替卫静姝安排好,好叫她到得正日子无忧无虑风风光光的出嫁。 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生,倒也不是恼怒王映芝不识时务挑了这时进京,只觉王映芝牵连进两位霸主斗气之事来,何其无辜,日后二人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是难以处之。 李君澈是真心待卫静姝的,本就不乐意叫她受半点委屈,至于有婚约的王映芝他早先便谋算好如何安置的。 可这一回叫亲爹同亲兄弟坑了一把,硬是这时候将人送进京,打乱他全盘计划,也气得他心火大盛。 李君淳面对李君澈的怒火,还云淡风轻的将黑锅都扔给雍靖王:“父亲说了,王家姑娘替大哥挡了这么多年,若是没个交代,日后不仅毁了王姑娘的一生,更是寒了王家的心。” 要说起李君澈同江南王家的这门婚约,当初完全就是随口的一句话,硬是将王家姑娘拉出来敷衍旌德帝的,连正儿八经的信物都没得,便也算不得真个有婚约。 可王家将这锅一背许多年,假的也成了真的,更何况王映芝一年比一年长大,的确是当有个交代。 前世这时李君澈身上的毒素没得半点法子缓解,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加之朝中局势紧张,卫静姝也未出现在李君澈视线内,那王家姑娘便一直做个神秘人隐在江南,婚约自然也无人提及。 可如今的情形却又不一样。 这一回,李君澈就是万般不愿,也得硬着头皮将人娶进门。 纵使雍靖王背了整个锅,可李君澈还是忍不住手痒,很是将李君淳收拾了一顿,打得他躺上三五日才能起身。 可兄弟间的情分,便也越发疏离起来。 就算如此,李君淳还是生的贱,躺在榻上日日叫许锦容伺候着,还要看着李君澈气急败坏的吩咐下人将另外一个院子收拾出来,到时候好安置王映芝。 江南王家隶属诗礼仪世家,王映芝被护送至京都成亲,王家便也临时在京都置办了一座小二进的院子,好叫王映芝到时候从那儿出嫁,回门也有地儿去。 王映芝自打进了那院子,便再未出来过,也无人见过她长甚个模样,是甚个性情。 只京都那些个闲得没事干的,越发期待李世子大婚那日的热闹了。 婚期越发临近,卫静姝也越发忙碌,可心里又隐隐生些异样起来。 被章宝珠嘲笑为大婚前的恐惧。 李君澈也忙得脚不沾地,却还一日不落的给卫静姝递些小筏子。 筏子上头也不过寥寥几笔,字迹随便,写的内容也随意,有时是说自个今日吃了甚个,有时是说今儿试了甚个衣裳,又或者是新房里头添置了甚个,给卫静姝置办了甚个。 却自始自终也未曾说过关于王映芝的事儿。 卫静姝平素醋缸子动不动便要打翻,十里飘酸的,可这一回关于王映芝却是一个字都未过问,与这上头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如若不然也没得自个同李君澈的上一世了。 时间一日比一日快,眼见三月十八近在眼前了,李君澈倒比卫静姝更加紧张起来,每日送的筏子也比往日多了几张。 卫静姝前世也是嫁过一回人的,可也将这一世同李君澈成亲当作第一回,起先倒也有些紧张的,可瞧着李君澈每日送来的筏子,那些个紧张倒消散不少。 正日子头天夜里,余氏按着规矩掖着红册子进了卫静姝的屋子,同她说些个闺房里头的男女之事来。 余氏身为妇人多年,虽同女儿说起这些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她所嫁何人,便也丁点不敢含糊,不仅将红册子翻到底,一页页的同她解说,还将自个晓得的也都传授与她。 卫静姝虽嫁过人,却未经过人事,早从余氏说第一句开始,便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可还是竖着耳朵听她说完。 母女两个就这上头的事儿说得一回,余氏望着娇羞的女儿又感叹出声:“那雍靖王府本就是个复杂的地方,世子府里头莺莺燕燕何其多,如今还又多了个王家姑娘,日后你可放机灵着些。” 卫静姝晓得余氏是担心,便也挨在她肩头,不作声。 明儿成了亲,她便离了父母身边,成为李家的妇人,日后便是回了娘家,也算是客人,一时之间又生出几分难过来。 余氏也顾不得她难过,叮嘱道:“你这性子素来跳脱,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日后同王家姑娘以平妻而坐,便也莫要去挣那劳什子掌家权。” 又道:“依着你那尿性就算给你了,你也管不了。” 卫静姝半响无语,她哪儿就那般差了,可到底反驳的话也未说,只点头应下:“娘放心,我知道的,就世子府那些个东西我也不屑。” 这话倒是不假。 卫仁同余氏替她置办的嫁妆,本就丰厚,璟国公夫妇因着这门亲事是同雍靖王府结的,便也舍了些好东西给她,再加上卫静妍送的,还有旌德帝给的那些体面。 光是自个的这些嫁妆,别说养起李君澈,就是养起整个世子府都绰绰有余,哪儿还就贪图他那些个掌家权。 “你如此想便最好。” 余氏见她乖巧应下,也点一点头,又说起夫妻相处之道来:“温顺小意得有,小脾气也不必隐藏,可也要适当,万不能钻牛角尖,该给台阶时就得给个台阶……” 余氏说的这些也是她母亲教的,理是对的,说辞也较官方,卫静姝起初闻言倒还崩得住,到得后头终是忍不住噗哧一笑:“那也没见娘甚个时候给过爹台阶下的……” 惹得余氏脸儿一红,伸手敲她一回,笑骂:“你爹那是欠收拾……”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的叙到半夜,余氏这才满脸疲惫的从卫静姝屋里出来。 卫仁早在一览居喝了一肚子茶水,见她出来这才又端着笑,拉着卫静姝说了几句悄悄话来。 余氏见不得他这模样,气哼一声自个先行离去。 等她一走,卫仁便从怀里掏了一摞银票塞给卫静姝。 “该给你准备的都准备了,爹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都是爹攒得私房,日后嫁了人,各方人情来往,下人打赏都少不了,你拿着,手上大方点,别个也多看你两眼。” 卫仁有头脑,这些年管着雍靖十州那些个庶务,也挣了不少钱,却都上交给了余氏,他手里这些个私房也不晓得是甚个时候攒下的。 那一摞银票俱是一千两一张的,拽在手里厚厚的,少不得有百来张,好些还皱巴巴的,也不晓得他揣了多久。 卫静姝眼眶红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望着卫仁语带咽哽的喊得一声:“爹……” 世子府内喜气洋洋,到处贴着红囍字,挂着红绸红灯笼,就连下人身上也都着了一身红衫。 所到之处皆透着欢喜。 李君澈虽面上平静,可也翻来覆去跟煎鱼似得一整夜未睡,到得时辰四在外头一喊,他便立时起了身。 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的,也瞧不出是一整夜未眠的模样。 新嫁娘要收拾打扮,新郎官也少不得。 李君澈叫伺候着梳洗一番,又换上繁复的大红喜袍,整个人衬得越发红光满面。 出门迎亲的吉时还未到,他便理了好几回衣裳,每理一次总要问初十一回何时了,那模样倒似足了春围赶考的学子一般。 初十心里笑开了花,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应了。 问得多了,李君澈也有些尴尬,摸着鼻尖自说自话:“爷就是怕耽误了吉时。” 他这话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晓得便当真耽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马匹惊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踩着时辰到璟国公府的,一袭大红喜服,神采奕奕,骑在枣红的高头大马上越发俊朗。 迎亲的绣花红轿精致又好看,稳稳当当的停在国公府前叫人艳羡不已。 小丫鬟们一见新姑爷到,忙笑嘻嘻的撒开了腿往一览居报信。 忍冬早换了两框铜钱,不论哪个院子的丫鬟婆子媳妇子,但凡说得吉祥话的,俱都抓了一把铜钱打赏下去。 卫静姝手上大方,小丫鬟们跑一趟少不得百来个铜子,便越发乐意。 恨不得将李君澈走了多少路,见了甚个人,说了甚个话,甚至有没放屁都要说给卫静姝知晓。 忍冬一边撒铜钱,一边笑:“平素倒没发现,今儿个才晓得这一个个的还都是耳报神。” 卫静姝闻言也是一笑,梨涡浅浅,眉眼弯弯。 大红金绣喜袍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眸中星光点点,眉如远黛,红唇微弯更是勾人魂魄。 全福人嘴里一溜儿说着吉祥话,手上利落的同卫静姝将发丝盘起,戴上新嫁娘的发冠。 屋里头笑语嘤嘤,好生喜庆,卫静婉正围着卫静姝说:“他日姐夫若是敢欺负姐姐,我就……” 特意来给卫静姝撑腰的赵喻娇见她娇憨可爱,便逗道:“就如何?是打他还是骂他还是咬他?” 卫静婉哪儿晓得要如何,不过是想告诉卫静姝自个是她的后盾罢了,叫赵喻娇这么一打岔,便涨得面色通红,结结巴巴的好半响硬是道:“我就告诉三哥,让三哥打他……” 逗得一屋子人笑嘻嘻的,卫静姝心里头高兴,也跟着笑弯了腰,拉着卫静婉的手就笑:“不用,他要不听话,我就先将他打残废了。” 话音还未落,便吃了余氏一记:“大喜的日子尽胡说八道的,每个规矩。” 卫静姝吐吐舌头,将卫元绮抱在怀里咯咯笑。 外头鞭炮声声,款冬伸着脖子瞧得一回,就笑:“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紧接着一连串的鞭炮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朵都嗡嗡响。 卫启牵着卫籍从前院过来,还未站定,卫籍便迈着小短腿一骨碌的跑上前,趴在卫静姝膝上咯咯笑:“三姑姑,三姑姑,三姑父好厉害。” 又扳着手指头算道:“我爹爹,还有二叔,三叔,四叔都没有他厉害……” 卫启上前就拍了这小东西的脑门:“尽长他人志气……” 今儿个大喜日子,前院拦门便设了文斗,谁也没想到一向名声不大好的李世子,竟然还有两把刷子,愣是没有半点为难。 若不是吉时在即,卫籍那个在翰林院做编修的呆子亲爹,少不得要拉着李君澈非得斗个输赢出来。 卫静姝不晓得前头具体如何,却也想象得到,捂着唇也咯咯的笑,虽是甚个都未说,可面上也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 外头的鞭炮声一顿,卫静姝便要前往前院拜别父母家人,余氏取了盖头来亲自给她盖上,眸中蓄了泪意,心里千般万般的不舍倒是都涌了出来。 卫静姝叫红盖头遮了眉眼,瞧不见,可到底母女连心,也生出几分难过来,拉着余氏的手,娇声喊得一回:“娘……” 方才屋子里头还热热闹闹的,这会子却安静下来,徒添几分伤感来。 卫启嘴角一扯,转过身去,弓着背,拍着手示意:“来,沅沅,三哥今儿送你出门。” 还不待卫静姝伤感的情绪再酝酿两分,便又道:“养了十几年,能吃能喝能睡,还特别能闹腾,今儿终于要送出去祸害别人了。” 众人哄堂大笑。 卫静姝…… 卫启背着卫静姝步伐稳重的行去前院,每走一步卫静姝便离卫家远了一步。 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情愫。 一路簇拥着行至前院正堂,李君澈已经恭候多时了。 大红盖头遮了眉眼,卫静姝瞧不真切,却也能瞧见他的轮廓,心生欢喜,咬着唇儿便笑,面上发起烫来。 前世之梦,今世得以圆满。 绣鞋落地,卫静姝同李君澈并肩而立,低眉敛目也不过瞧得他一双崭新的长靴。 李君澈便好似晓得她目光所到何处一般,脚尖一动往她这处挪了一寸,复又微不可觉的收了回去,逗得卫静姝一笑。 小丫鬟摆上蒲团,两人依礼跪下,同长辈敬茶,一一拜别。 璟国公夫妇满面笑意,丝毫不见不舍之情。 余氏还当自个崩不住肯定要哭,哪曾想她还未蓄上泪,卫仁便先红了眼,喉头发紧咽哽的放狠话:“我卫仁的女儿,从小娇养长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丁点委屈都受不得,他日你若叫她受半点委屈,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又道:“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劳什子世子,我只晓得我是你老丈人……” 卫仁自来最喜卫静姝,这会子心里难过的要死,却还逗笑了一众观礼的宾客。 李君澈眉眼含笑,微不可觉的瞟了一眼身侧的卫静姝,一本正经的应道:“爹说得是。” 又对卫仁同余氏一拜:“爹,娘放心,今日娶夫人为妻便终身不弃,日后夫人说对的便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自是不叫夫人受半点委屈,叫爹娘有半分担心,若是惹了夫人不快,他日叫夫人打断腿也不敢哀嚎半声……” 众人又是大笑。 卫静姝…… 拜别父母长辈,卫启背着卫静姝送上花轿,李君澈亲自打帘。 卫静姝稳做轿中,还听得这两人的说话声。 卫启:“交给你了,日后闯了祸你也别找上门来。” 李君澈:“三哥放心,有我兜着,捅了天也能给她补上……” 鞭炮声响,唱喝的高喊一声:“吉时到,起轿……” 李君澈对卫启一抱拳,翻身上马走在前头,大红绣花轿跟在后头,一路浩浩荡荡往世子府回去。 卫静姝的嫁妆从璟国公府侧门出,跟在迎亲队后头,一抬接一抬,不仅面上好看的有,内里实诚的也不少,旁人远远的往那嫁妆担子上瞧得一眼,便也忍不住两眼放光,啧啧出声。 当真是十里红妆嫁娇女。 锣鼓声响,喜婆跟在轿边开口闭口俱是吉祥话,两个小丫鬟一路行一路撒下喜糖喜钱,等花轿一过,小孩妇人皆上前哄抢。 花轿不走回头路,来时走的一条路,归时自绕另外一条路。 李君澈马背上意气风发,卫静姝花轿内娇羞美艳。 两人周身都散发着喜气,眉眼里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日当真盼了两世,终于盼来了。 街道上看热闹的百姓挤挤嚷嚷的,越发多起来,花轿行至距世子府还有两条街巷前,突然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儿冲撞了。 那些个乞儿七八个一群,蛮横无理,撞了迎亲队,还满口厥词,因着是大喜日子不好见血,也无人动粗,只出声呵斥,上前拦截。 也不知道怎的不过一息便闹了起来,引起一阵骚乱。 花轿被推搡的左右摇摆,卫静姝一个趔趄,被颠得险些从里头滚下来。 李君澈调转马头,却并未立时下马,只瞧着那些乞儿面露不悦,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寒气。 果然,不多时一匹受惊的疯马忽的从夹道穿过来,又快又急,最先撞上一个小的乞儿,踩着那乞儿的身子,践踏过去。 看热闹的百姓被惊吓不已,慌乱的四处逃命,期间还夹杂着惊叫声同哭喊声,场面甚是混乱。 那疯马脚下不停,踏着好几个人,愣是不偏不倚的撞上那精致又好看的大红绣花轿上。 众人还未看清甚个事体,只听得一声巨响,花轿的残骸便已四溅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吉时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看热闹的百姓被惊吓不已,慌乱的四处逃命,期间还夹杂着惊叫声同哭喊声,场面甚是混乱。 那疯马脚下不停,踏着好几个人,愣是不偏不倚的撞上那精致又好看的大红绣花轿上。 众人还未看清甚个事体,只听得一声巨响,花轿的残骸便已四溅飞去…… 外头吵吵嚷嚷的,又是惊叫声又是呼救声。 卫静姝端坐在轿内,晓得外头必然发生了事儿,可到底耐于今儿是新嫁娘,怕惹了晦气不敢好。 那疯马对准绣花红轿撞过来时,她甚个都不晓得。 李君澈早在那些个乞儿出现之时便觉不对劲,等疯马一出现便翻身下马来,眼疾手快的将卫静姝从轿中拖了出来。 若是他动作再慢些许,少不得卫静姝便同那些绣花红轿的残骸一道飞了出去。 平素新人成亲也时有百姓或是乞儿来拦轿的,不过多是说几句吉祥话好讨个喜钱或是喜饼罢了。 起初卫静姝的没注意,可瞧着那四溅的残骸,哪儿不明白,那些个乞儿怕也不是冲着喜钱喜饼来的,要的怕是她的命。 若非方才李君澈手快,只怕她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别怕,有我在。”李君澈将怀里僵硬的卫静姝紧了紧,隔着人群通初十对视一眼,眸中尽是阴寒的杀气。 虽说大喜之日见不得血腥,可李君澈也不是个好惹的,敢动他的女人,就算不死也要叫他脱层皮。 初十会意,暗里骂得一回娘,片刻不敢耽误,瞬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人群中。 混乱不堪的场面,不过片刻便又叫控制住,那些个乞儿被马踩踏的已经抬走,瞧见情势不对的也早已逃走,有跑得慢的也叫人私下扣住。 论谁都不能阻挡李君澈娶卫静姝进门。 只花轿被毁,一时间也没得替代的,迎亲没得花轿难不成叫新嫁娘自个走过去? 纵然巧舌如簧,极会随机应变的喜婆到得这会子也没得法子,苦着脸直暗骂杀千刀的。 李君澈见场面被控制,点一点头,也不觉得如何,反倒伸手将卫静姝打横抱起。 吓得卫静姝一惊,臊得耳尖发热:“快放我下来,青天白日的,也太不成体统了。” 李君澈一笑,隔着红盖头往她耳尖上轻咬一下:“怕什么,谁还不晓得从今往后你便是爷的人了。” 又笑道:“本就想给你一场不一样的婚礼,今儿个既然花轿损了,索性爷带你骑马。” 说话间人已经行至迎亲的枣红大马跟前,李君澈叮嘱一句,手上一用力便将她先行送上马背,跟着袍角一撩,意气风发的也跟着翻身上马。 锣鼓声声响,鞭炮比之方才更是响得勤快。 李君澈骑在马背上怀里揽着卫静姝,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惹得卫静姝越发娇羞起来。 李君澈的手扣在卫静姝腰间的软肉上,青天白日的也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轻轻抓得一把,轻声问她:“你今儿穿的是甚个花样的肚兜?” “李君澈……”卫静姝气得一噎,狠狠在他手背上掐一把,轻哼一声再不说话。 她那点儿力道不痛不痒的,反叫李君澈勾唇一笑:“倒也不妨事,一会夜里便能瞧见。” 说着哈哈一笑,双脚用力一夹马腹,带着卫静姝一路招摇过市的小跑到世子府前。 因着耽误好些时候,吉时已经错过,李君澈带着卫静姝一路奔回世子府,后头迎亲的还未追上来。 李君淳站在世子府大门外,瞧见这不成规矩的两人便轻哼一声,不阴不阳道:“不成体统。” 说着又对李君澈指一指身后的绣花红轿,嗤笑一声:“王家的姑娘我已经替大哥迎回来了,如今正好赶上吉时,倒也能先行拜堂。” 眉目一转复又落到卫静姝身上:“卫家姑娘错过吉时,怕是要从新仆算一回才是。” 李君澈今儿娶的是两位正妻,可人只有一个,迎亲之时自然不能两顾。 他也没打算两顾。 一大早的李君澈便去了卫家,压根就没得王家姑娘的事。 还是李君淳眼见时辰不早了,而李君澈又没得交代,这才气哼哼的去替他将人迎回来。 从古自今代替迎亲的也大有人在,可那些人家,不是只身在外,便是卧病不起的,似李君澈这般的却还是头一遭。 李君淳也是咬着牙往王家府邸去迎亲的,毕竟王映芝是他从江南护送回来的,若是真个成亲之日无人迎亲岂不是将整个江南世家都得罪个遍。 他满腹的怒意火气无处发泄,到得这会瞧见李君澈同卫静姝错过吉时,心里这才舒坦些。 哪成想李君澈就是不吃这一套,将卫静姝从马背上抱下来,对李君淳一笑:“爷自来不讲究甚个规矩不规矩的,有沅沅在,每时每刻都是吉时。” 李君澈眼里心里便都只得卫静姝,那素未蒙面的王映芝他便连瞧都不瞧一眼。 只拉着卫静姝进了府。 迎亲队同卫静姝的嫁妆不多时便都赶了过来,因着没得花轿倒也省了前头的事体,喜娘同小丫鬟扶着卫静姝跨火盆踩马鞍,登堂入室,随着唱礼的先生高喊,二人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 从此便当真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而王映芝直到这两人拜了堂,还依旧在世子府外候着。 李君澈压根就没将这号人放在眼里,等卫静姝一送入洞房,便还开始应酬起宾客来。 气得李君淳跳脚,顾不得今儿甚个日子,当着宾客的面,拽了李君澈便去外头说话。 “大哥,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王家姑娘还在外头候着,你如此作为简直叫人不耻。” 李君澈手里还端着酒盏,闻言眉头一挑,也无恼意,只笑道:“你给你大哥千里送妻便耻了?” 堵得李君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映芝的确是他特意在雍靖王跟前上眼药,才从江南送到京都来的。 他也晓得早些年这门婚约不过是嘴上说说的,真个论起来并算不得数。 可李君淳如何都未想到,逼到这份上了,李君澈还真能不当回事,给王家姑娘如此的难堪。 李君澈本就不想理王映芝,见李君淳如此上心,便又道:“人是你迎回来的,该如何你自个看着办。” 说着便错身离开,给王映芝的难堪当真不是一丁点。 人迎回来了,侯在府外不拜堂成亲又是甚个理,李君淳气得咬牙切齿,可也无可奈何。 大抵王映芝也不晓得,她夫君是一个,却迎亲,同她拜堂便又是另外一个。 世子府内热闹喧天,宾客从白日到夜里都未断过,李君澈在前头推杯换盏的应酬,喝得有点多,可心里也是当真高兴的。 卫静姝坐在宝山居的新房内,早已经叫摘星揽月伺候着用了些膳食。 待到李君澈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身大红喜服却还规规整整的穿在身上,只满身酒气,走路都摇晃起来。 一进屋便将里头伺候的都赶了出去,门柩一关,他便摇晃着走过去,咯咯笑:“盖头还未挑,合衾酒还未喝,爷的沅沅久等了。” 卫静姝平素那样跳脱的性子,今儿却是再规矩不过,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低眉敛目,也不说话。 乖巧得跟只兔儿似得,丁点不见往日的猫性。 李君澈瞧得恍惚,将案前的喜称拿在手里,行至卫静姝跟前却又顿住,总觉得这一日好似等了几辈子一般。 卫静姝等了半响,都未见动静,终是忍不住,一伸手便想自个将盖头揭下来。 “别动。”李君澈一个回神,眉眼间染上说不尽的笑意:“沅沅这是等不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爷的心肝宝贝儿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一日,等了两辈子,如何不着急。 卫静姝青葱玉手一顿,面上虽烧得通红,却还噘着小嘴轻哼一声:“说得好似你不着急似得。” 逗得李君澈哈哈一笑,他自也是着急的。 耗费近两年的时日,才将娇妻娶回家,如何不着急,可他的着急同卫静姝的着急却又不一样。 眉眼里的笑意直达眼底,包着红绸的喜称挑起盖头,终是露出卫静姝面若桃花的模样来,低眉敛目徒添几分温柔。 李君澈看着她一动不动,只将期盼已久的这一刻印入心底。 良久,这才开口轻唤:“沅沅。” 声音沙哑而又带着几分压制的激动。 卫静姝满含羞意,轻声应道:“嗯,是我。” 双囍红烛照得屋内大亮,正红百子千孙被同帐子更是衬得卫静姝娇媚入骨。 李君澈当真是等不及了,轻咳一声,坐至卫静姝身旁,忽而有些紧张起来。 “夜了,我们歇息罢……” 卫静姝一怔,这才抬眸,只见他面颊绯红,眸色深黑叫人瞧不见底。 衣衫虽端正,可带着满身的酒气,卫静姝还当他喝醉了,不晓得还有合衾酒未喝,眨眨眼儿柔声问他:“夫君,你可是喝醉了?” 李君澈身子一紧,面上笑意有增无减,温柔至极的替她取下新嫁娘的发冠:“你叫爷甚个?” 虽是满身酒气,去丁点醉意未曾有,今儿大喜日子虽是再喜也不忍醉了去,不过是掩人耳目沾染上的满身酒气罢了。 卫静姝还有些懵懂,不知其言所意,歪着头儿一本正经的应他:“夫君啊。” 话音一落,李君澈便俯身堵上她的唇,将这些时日的压抑都散了出来。 那股子酒香探入口间,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搅得卫静姝娇气连连。 三月天色依旧微寒,屋内却满含春意,卫静姝媚眼如丝倒在榻上,咬着红唇紧紧圈住李君澈,身上的衣衫何时凌乱尚且不知,只见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肚兜儿露了大半。 李君澈热气难散,上下其手直搅得卫静姝周身软绵。 昨儿余氏还同她说过大婚之日的闺中事儿,她倒也听得认真,那曾晓得今儿甚个都用不上,光叫李君澈牵着鼻子走了。 别的甚个都还不记得了,卫静姝倒还记得合衾酒未喝,玉手无力的撑着李君澈的胸膛,声儿软软的道:“合衾酒都还未喝,哪儿算得礼成。” 说话间李君澈动作一顿,眉头微蹙略显不悦。 卫静姝还当自个说的话叫他不喜,咬着唇眨巴着眼儿,甚是无辜。 李君澈一笑:“合衾酒算不得甚个,圆了房才是正儿八经的礼成。” 说着便又捧着她的脸亲下去,脚下一动,一只鞋履蹭的飞出去,砸在窗柩上,只听得一声“嘭”响,屋外立时传来嬉笑声。 吓得卫静姝一惊。 赵喻娇同施厚霖,还有几个其他的纨绔子弟正趴在窗柩边准备闹一闹洞房的,哪曾想还没闹起来,就叫李君澈发现了。 施厚霖痛心疾首,指着内里便同别个道:“你们不晓得,原先便是小爷我先认得卫家三姑娘的,哪里晓得子修这般不要脸,横刀夺爱……” 都是后生,又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闻言也当笑话听一听,哄堂一笑。 “急甚个,还有机会。”赵喻娇也笑,伸手搭在施厚霖肩头:“这都进新房许久了,还未成事,怕是不行罢……” 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卫静姝听着外头这些个荒唐话臊得不行,整个人缩在李君澈怀里,连头都不敢抬。 李君澈揽着卫静姝,周身的火气越发盛,更是怒极外头几个不识时务的东西。 面色一沉,便裹了衣裳起身:“夫君我去把这些人收拾一顿。” 说着连鞋都未裹便出了内室,卫静姝眨巴着眼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着唇一笑,便裹了锦被蒙住脑袋躲起来偷笑。 到得这会子了,还跟做梦似得。 门柩开开合合,李君澈去得半刻钟便归来,外头那些个不识相的东西,果然都走了个干净。 可屋里头那小东西,也安静了。 卫静姝昨儿夜里本就同父母叙话到半夜,加之成亲在即夜里头也睡不好,一早便又被捞起来梳妆打扮,折腾这一日早就疲乏。 李君澈出门半刻钟,她还想着等他的,可哪晓得脑袋沾上枕头,不过片刻便困意来袭,索性睡了过去。 望着卫静姝睡得醺甜的模样,李君澈满脸苦笑,弹已上膛,是开还是不开? 挣扎半响,李君澈到底合了衣裳躺到卫静姝身旁,睁着眼儿过这难得的洞房花烛夜。 卫静姝是睡到后半夜被挠醒的,她也是心大,新婚之夜还能睡得死沉,可怜李君澈辗转反侧,比之昨夜还要难受。 他也是忍了半夜,终是没忍住,原本想着抱着卫静姝好叫自个心静下来,睡上会子,哪里晓得卫静姝就是个火球,一沾染上哪里还静得下来,不得已便下流起来。 卫静姝睡得有点懵,睁着朦胧的眼儿,瞧见的便是李君澈委屈巴巴的模样。 “夫人,你想让你夫君憋死不成?” 他那模样是当真委屈的,两人几个月未曾见面,他那相思之苦都溢了出来,偏生卫静姝还没瞧见。 自打卫静姝重生醒来,便时常做梦,有好的也有坏的,这会子睡得朦朦胧胧的瞧见李君澈,便也当自个又做梦了,咧着嘴儿一笑,一伸手就圈了他的腰身,咯咯笑:“好想你呀。” “为夫更想你。”李君澈喉头发紧,废话也不多话,春帐一放,直接干起事儿来。 红烛摇曳,鸳鸯暖帐,满室旖旎,春意满满。 世子府内无长辈,原不必早起敬茶,可旌德帝赐下的婚事,少不得还得进宫谢恩。 款冬踩着时辰隔着门柩唤得一声,跟着便同忍冬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笑意。 李世子同日娶两位正妻,可从头至尾都未挨过王家那位,昨儿更是歇在宝山居不曾挪过窝,夜里头还要了两回水。 可不是狠狠抬举她们家姑娘的。 昨儿李君淳代兄迎亲,代兄拜堂,就差也代兄入洞房了。 王映芝从头至尾连李君澈的袍角都未曾见过,今儿天还未亮,她便已经成了这京都的笑柄。 西苑那头如何卫静姝尚且不知,她晨间醒来只觉周身酸痛难忍得很,还叫李君澈揽在怀里动都动不得。 款冬在外头喊得一声,她便气哼哼的推得李君澈一把:“快起开。” 昨儿夜里那些个温柔小意尽数不见。 也怪不得卫静姝,前生未经人事,这一世新婚夜便连着折腾好几回,再温柔小意也有了脾气。 李君澈撑着脑袋一动不动,也不恼她,只笑道:“夫人,咱们合衾酒还未喝,不如补上罢。” 说起合衾酒,昨儿夜里李君澈可不是如此哄骗她,结果一杯酒全倒她身上,又叫他…… 卫静姝想起便是面上一红,恶狠狠的啐得他一口:“滚一边去。” 话还未落,便又叫他揽紧了,两人挨得紧,便越发觉得天儿热。 李君澈虽不是初经人事,可也禁身已久,怀中人又是心中所爱,少不得胃口大开。 “沅沅……”他声儿带着几分暗哑,贴着她的面颊又轻又柔。 “爷的心肝宝贝儿,爷的小祖宗……” 他叫得矫情又做作,惹得卫静姝一乐:“少来这……” 话还未说完,便又叫他得了逞,小人儿眉尖一蹙,轻哼一声,眸中却带着几分恼怒。 “你……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另外一位世子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夫妻二人出门已是晚了时辰,待到进宫之时,旌德帝已经下朝在望月台喝了两盏茶了。 德音公主已有岁余,才刚学会走路,内务府前些时候送了只小木马来,下头还装着车轱辘,这会子正叫她推着玩。 卫静妍面带笑意的看着,眼里尽是温柔。 听得宫人禀报一声:“李世子同世子妃卫氏求见。” 这才敛了笑意坐得端正,摆出贵妃娘娘的架势来。 旌德帝看得她一眼,笑道:“都是一家人,怎的这般严肃。” 卫静妍招手让宫婢将德音公主抱过来,也笑道:“虽说是一家人,可臣妾也是皇上的脸面,自是要端正的。” 说话间,她将德音公主抱在怀里,李君澈已经同卫静姝进了正殿。 两人进殿前还闹了官司,旌德帝一眼便瞧见李君澈分明是想牵卫静姝的手,偏生叫她躲过了。 目光落自二人面上,又见李君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周身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心情甚是愉悦;反观卫静姝步伐缓慢,脂粉都遮不住满脸的疲惫,沉着脸还有几分恼意。 但凡过来人一眼便瞧得出这二人的洞房花烛夜过得不错。 旌德帝心中一乐,对二人迟迟而来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他就喜欢李君澈不思进取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他身为皇帝自是晓得男人素来犯贱,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心里最惦记的,就似卫静妍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可总觉得远在天边一般,这也是她得宠这许多年的缘由。 如今见卫静姝极不情愿的模样,想来也能叫李君澈惦记些许日子。 两人给旌德帝同卫静妍请了安,又跪地行大礼叩谢皇恩。 旌德帝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起了,点一点头,意思意思的说得几句夫妻和睦的话,又赐了见面礼下去。 卫静妍既是卫静姝的姐姐,又是旌德帝的后宫妃子,自也端着说得几句面上的话,跟着赐了东西下去。 待起身时还能瞧见卫静姝眼角微红,卫静妍扯着面皮一笑,推了旌德帝一把:“皇上不是还有折子要看吗?” 晓得卫静妍同自家妹妹有体己话要说,旌德帝看得卫静姝一眼,倒也顺水推舟笑着起了身。 几人恭送旌德帝离开,这才有转回来。 卫静妍遣了屋里头的伺候的,又将德音公主交给卫静姝叫其抱着下去玩会。 卫静姝早收敛了面上那副装出来的委屈模样,晓得卫静妍有话要同李君澈说,还眨巴着眼儿跟个孩子似得:“大姐姐,我才是你妹妹呀……” 卫静妍斜睨她一眼,不由得轻哼一声:“你姓李,同我不是一家……” 这小丫头方才还当真装得好,不但蒙骗了旌德帝,搞得自个也以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李君澈眉眼里都是宠溺的温柔,当着卫静妍的面也没敢动手动脚,只轻笑一声同卫静姝道:“去罢。” 卫静姝看得他一眼,满是不悦,鼓着腮帮子,吧唧一口亲在德音的面上,气哼道:“德音我们走,你娘越来越坏了。” 卫静姝抱着德音退出去,殿内便只得一个绿真伺候着。 李君澈也不讲究,话未开口,便先对着卫静妍一揖到底。 “多谢姐姐成全。” 他能这般顺利的同卫静姝结成连理,这其中自然有不少卫静妍的功劳,是以才有今日这一揖。 卫静妍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生生受了这一礼,却也没得好脸色对他。 沉声道:“别当本宫帮了你,就真个当你是一家人了。” 又道:“沅沅是本宫的妹妹,你好生对她便万事大吉,若是敢负她,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卫静妍起初当真半分不愿意见着卫静姝同李君澈结成夫妻,在她看来李君澈如何都不会是桩好姻缘,她觉得自个吃过一回亏,到得卫静姝这儿来,便更是要替她好生打算。 也是钻进死胡同里头了,觉得自个棒打鸳鸯便是卫静姝好,可丝毫不觉得如今的自个也同那年的佟老夫人一般。 还是后头俞绍元往世子府跑得多了,得的消息也多了,她那心里这才回过味来。 感情之事是好是歹真个不是外人能说道的,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后头又有了李君澈暗中废太子一世,她才下了决定助一助他。 卫静姝虽说是为了妹妹好才同李君澈走上一条船,可心里还是有点私心的。 只因俞绍元说:“这位李世子非池中之物。” 李君澈并没有因为卫静妍高高在上的态度而生气,他对卫静姝是真心实意的,谢卫静妍也不是嘴上说说的,被姐姐训两句话倒也虚心的受了。 “沅沅乃我一生所求,自当视若珍宝,他日若有相负甘愿遭受天打雷劈。” 卫静妍自不信他口中之言,哼得一声:“望你时刻谨记今日所言。” 李君澈应道:“姐姐说的是。” “嗯。”卫静妍应得一声,目光看向绿真。 绿真忙会意取了个红漆匣子来亲自送到李君澈跟前:“这是娘娘送给世子爷同三姑娘的贺礼。” 前头卫静妍当着旌德帝的面给过一回,这儿又送上一份,李君澈不由得目光深沉的看得卫静妍一眼,抿了唇双手接了,压低声儿同绿真说得一句话,这才后退两步,再谢卫静妍一回。 卫静妍不动神色的看得绿真一眼,点一点头,这才挥挥手缓了声儿:“回去歇着吧。” 她也是过来人,一看卫静姝那模样便晓得她昨夜定然歇不好。 李君澈从殿内退出来,卫静姝正在外头同德音公主玩儿。 小人儿手里拽着朵才摘下来的花就要往嘴里塞,卫静姝手快同她夺了过来。 她不哭也不闹,还当同自个玩儿,声音清脆的咯咯笑着。 不多时又扭着身子要下地,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卫静姝又怕她走得不稳磕了碰了,追在屁股后头不住的喊:“慢点儿,慢点儿……” 李君澈立在廊下瞧得许久,眉眼里都是温柔。 卫静姝跑得一身汗了,这才瞧见李君澈立在那儿,忙将德音抓住交给宫婢,急行几步过来,喘着粗气问道:“姐姐唤我吗?” 李君澈从袖袋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细细的替卫静姝拭去额头的汗渍,应道:“未曾,只叫我们回去歇着。” “什么跟什么呢,哪有青天白日回家歇着的,我又不累。”卫静姝面色一红,媚眼如丝的瞪他一眼,却又说不尽的风情。 李君澈勾唇浅笑,也道:“原来夫人不累啊,如此说来还是为夫伺候得不够好。” 卫静姝…… 夫妻二人从宫里出来,都近午时了。 说不累是假的,卫静姝昨儿虽说睡得小半夜,可后半夜却也叫折腾得厉害,到得早上还叫李君澈闹了一回,一上马车便忍不住磕了眼儿。 李君澈好笑:“你方才还说不累?” 惹得卫静姝噘起嘴儿轻哼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又揽着他的胳膊寻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李君澈也不逗她,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好叫她睡得舒服点。 一低头又见她衣襟上绣的百子石榴,不由得又喉头发紧。 他在云州见着卫静姝的时候还是两年前,这两年她抽条不少,模样也张开了,身上该有的也都有了,抱在怀里越发同以往不一样。 卫静姝是真个累坏了,浑然不觉李君澈又起了龌蹉心思,只靠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李君澈倒也不忍再闹她,只拽了她一只葱白似的玉手在细细把玩,直到马车进了世子府怀中的人儿还未有苏醒的迹象。 五经将马车停稳在二门,李君澈本欲抱着卫静姝回宝山居,只才将她抱下车,她自个受不得太阳光便醒了来。 一睁眼儿便瞧见李君澈光洁的下巴,卫静姝忍不住眉眼一弯,伸手勾住他的颈脖:“我的夫君……” “快放我下来,太不成体统了。” 李君澈脚步不顿,低头就在卫静姝的额上亲一下,笑道:“为夫为了娘子可是成了个为美色所惑之人,还管那劳什子体统。” 说着又将怀里的卫静姝颠一颠,吓得她一跳,越发将李君澈揽得紧紧的。 李君澈哈哈笑起来,跟个孩子似得:“为夫到这会还跟做梦似得,恍恍惚惚……” 卫静姝学着他以往的模样,往他耳尖上咬一下,也跟着咯咯笑:“是不是觉得娶了我,跟捡了宝似得呢。” “不是。” “沅沅本就是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不成体统的叫李君澈抱着卫静姝回了宝山居。 四正守在宝山居大门外,一见李君澈回来,便急忙上前,看得卫静姝一眼欲言又止。 李君澈自来不将卫静姝当外人,见着四这模样便不喜,沉着脸便道:“有什么就说,世子妃是自家人。” 四嘴角一扯,连连称是,又小心翼翼的道:“回世子爷,回世子妃,另外一位世子妃在里头等了一朝了。” 卫静姝下意识的回头看李君澈。 另外一位世子妃,江南王家,王映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一步小心就白了头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江南王家,王映芝。 李君澈面不改色的应得一声,也没得要将卫静姝放下来的意思,抱着她便往里头去。 王映芝这个名儿卫静姝倒是早就听闻了,特别是她来京都以后,只真人还真未曾打过照面。 虽是这另外一位世子妃不成威胁,可卫静姝还是觉得第一回见面,好歹也要正式一些,不得太轻浮。 眼见李君澈丝毫没得要将她放下的意思,杏眸一瞪,揪着他的耳朵细声道:“你快放我下来,太不成样子了。” 这一路都这般走过来了,到得自个的院门前了才不成样子? 李君澈哪儿不晓得她那些个心思,勾唇一笑:“你亲为夫一下,为夫便放你下来。” “你……”卫静姝噘着嘴儿,手上微微用力,面颊微红的威胁道:“夜里可是想睡房?” “不想。”李君澈意味深长的看得卫静姝一眼,抿着唇咯咯笑,顺手将她放下来,复又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骂:“小东西,竟然都晓得威胁为夫了,看夜里头不要你好看。” “怕你不成,谁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卫静姝咯咯笑起来,冲李君澈做了个鬼脸,一溜烟的小跑几步。 只还未行出多远,便正巧撞上从厅堂内行出来迎李君澈的王映芝。 那姑娘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身量不高,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正值新婚却并未穿大红,倒是穿了一袭藕荷色缂丝琵琶对襟长衫,下着湛蓝八幅缠枝花湘裙。 鹅蛋脸,唇红齿白,眉心微蹙,更添扶风般柔弱,让人生出怜惜之心来。 虽是不曾见过王映芝,可整个府邸除却卫静姝也只得一个她能着这般富贵,不必想倒也晓得是她。 卫静姝站定神色不动的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未见欢喜也未见恼怒。 王映芝同样的也在打量卫静姝,身量高挑却又纤细,巴掌大的圆脸,清灵的杏眸,眉目含情,神采飞扬,正红真丝绣石榴留仙裙掐得腰身细细,却又不显轻浮,依旧一派端庄之色。 王映芝抿了抿唇,自打她打定主意要离开江南,往京都来之时,卫静姝这个名儿便刻进心里头去了,如今得见,果真不凡。 抬眸望向卫静姝身后紧随而来的男子。 素来喜好白衣的李君澈,今儿着一身暗红圆领绣如意长袍,金冠束发,面容俊朗,长眉入鬓,凤眸微挑,笑意浅浅,虽少了往日那股子仙气,却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王映芝看得一眼便磕下眼眸,屈膝微福:“见过世子爷。” 便是眼前这位“夫君”,为着那名唤卫静姝的女子,叫她从昨儿开始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李君澈方才还同卫静姝笑闹,温柔入水,到得王映芝跟前却又多了几分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 “世子府没得长辈居住,没得那许多规矩讲究,不必多礼。” 王映芝同卫静姝都是以平妻之礼娶进世子府的,虽是卫静姝事事压了她一头,却也没得谁大谁小之分,若真要论起来,也不过是卫静姝在年纪上头长了王映芝两三岁罢了。 且王映芝进府,入住的是正院,倒也算给她抬了身份的。 说是无规矩讲究,说白了,不过叫她待在自个的院里,莫要随便往宝山居这头来。 宝山居是李君澈的私人院落,非心腹靠近不得半步,因着这院子比较偏,当初置办新房的时候,他原本是将世子府内的正院留给自个同卫静姝的,只后头有了李君淳送王映芝来京这一遭,他便将自个的新房设在宝山居,将正院给了王映芝。 瞧着是王映芝占了上风,可内里却依旧未曾越过卫静姝半毫。 昨儿他舍下整个江南,只叫李君淳替兄迎亲,拜堂,给她难堪,便也晓得她再是如何也是越不过卫静姝的。 王映芝是个聪慧之人,苦笑一回,轻言细语道:“映芝初来世子府,当是来见过世子爷的。” 说着又朝卫静姝点一点头,唤得一声:“卫姐姐。” 这便是先行示好了。 卫静姝并不晓得李君澈同王映芝那桩婚约究竟是如何回事,只当自个后来居上,很有几分心虚,此番又叫王映芝唤得一声“卫姐姐”,更是有些面红耳赤不自在。 可又不好不搭理,只扯着面皮子笑道:“你唤我静姝便可,我这人糙得很。” 李君澈将两个女人之间的神色都瞧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拉着卫静姝的手,同王映芝道:“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又道:“虽是三月天,却还有些寒意,你身子单薄不宜久站风下,还是早些回去。” 说着又唤四来送客,自个却拉着卫静姝往正屋里头去。 王映芝满腹的委屈,到得这会子终是忍耐不住,含着眼泪咬着唇,半响不动。 卫静姝被李君澈拉着走出百来步,回头还瞧见王映芝立在那儿,心头越发不舒坦。 王映芝这一世的命运同她前世差不多,却又差得远了。 前世卫静姝也是嫁给李君淳做名义上的夫妻,无情无爱就连恨也不过是因着卫家的覆灭。 虽是后头死得也凄惨,可到底她进门时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去的,更莫说日后还有李君澈的陪伴。 王映芝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她便受了辱,往后的日子便更是难说。 卫静姝同情她,可怜她,却也自私,不会因着这些个同她分享李君澈。 李君澈不知卫静姝心中所想,只拉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得远了又忽然一笑:“你说,若是这会子是在冬日的雪天当多好。” “为何?” “这般走着走着,一步小心就白了头呢。” 卫静姝抿着唇一笑:“那我们从春日走到冬日不就好了。” 按着前世的轨迹,他们两人都未活到白头那一日,这一世也难说,可未必就不能期待一番。 …… 卫静姝当真是累坏了,昨儿夜里折腾得厉害,晨间起得早,从宫里回来,挨着李君澈一道用了午膳便又缩进被窝里头补觉去了。 李君澈倒也想同她一道躺会子,可还有事儿,便只能委屈巴巴的去房,临行前还咬着卫静姝的耳尖细细道:“你好生歇一歇,不然夜里没精神。” 气得卫静姝隔着锦被都要踢他一脚,嘴里骂着:“不正经的东西,快滚。” 却惹得李君澈哈哈大笑,越发欢喜。 初十早就侯在宝山居的内房了,李君澈眉目含笑的踏进来时,他都能感受道处处都是春意。 李君澈往案前一坐,立时便敛了那些个温柔笑意,反而周身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 初十忙上前两步压低声儿细细将自个调查来的事儿说得一回。 昨儿卫静姝从璟国公府出嫁,中途花轿遭疯马撞上,若非李君澈亲自迎亲,老早觉得不对劲,少不得抬进世子府的许是卫静姝的尸体。 李君澈这人平素就是个护短不讲理的,卫静姝又是他心尖上的宝,哪儿就容得有人如此算计。 只初十将事儿一一道来,他面上的神色便越发难看。 初十交代完,神色肃然的看着久久不出声的李君澈,问道:“主子爷,这可要如何?” 李君澈蹙着眉头,手指叩响案桌,一下又一下的,又沉又闷,叫人无端心中发慌。 他委实没想到,这事儿倒还牵连甚广,也没想到,卫静姝的命竟然遭这许多人算计了。 院外微风拂过,吹得那树上的枝叶哗哗响,李君澈抬眸看得一眼,随即眸中满是狠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姑娘可要如何自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日头西沉,天边晚霞红艳艳的,美不胜收。 卫静姝从梦中惊醒,周身都是汗,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儿半响都缓不过来。 屋里头静悄悄的,越发叫她心头难安,听得外间传来两声咳嗽,这才猛的坐起来撩了帘子下榻,连鞋袜都未套。 李君澈坐在临窗大炕上写着甚个,神色柔和,目光沉静,听得动静这才抬眸,瞧见卫静姝衣裳鞋履都未着,不由得眉头一蹙,搁了笔下炕。 “三月虽暖,可也由不得你这般任性的。” 卫静姝面色发白,瞧见他完好的,一双眼儿忽的就涨红起来,扁着嘴儿娇娇喊一声:“李君澈。” “为夫在呢。”李君澈笑着应她,还未行至跟前,卫静姝便急行两步扑进他怀里。 她又在梦中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个眼前,被马匹拖行连骨肉都无一处完好…… 到得这会子钻进李君澈的怀里,她一颗心还入刀剜似得痛,那梦里头的场景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李君澈不知她做得一场噩梦,还当她小女儿情态,没瞧见自个心里头紧张,双手将人揽入怀中,才觉她身上的衣衫尽湿,不由得变了脸。 “怎的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未有发热又忙将她抱起送进内室。 满是无奈的开口:“见天儿不叫人省心的。” 卫静姝闻言这才压下眼里的泪意,勾着他的颈脖,噘着嘴儿声儿咽哽道:“你生来就是操心的命,娶了我更是省心不了……” 说着又将面颊往他身上蹭了蹭。 “唉,天妒英才……”李君澈也不否认,忍不住哈哈一笑,又嫌弃她:“满脸油光莫要糟蹋我衣裳……” 卫静姝满腔的悲痛叫他两句话便逗得消散大半,忍不住噗哧一笑,又扯了他的衣裳抹了一把,噘着嘴儿轻声啐得一口。 李君澈弯了弯唇角,将她抱上榻,那锦被裹了,一边吩咐款冬打水进屋,又一边翻箱倒柜的给她寻干净的衣裳。 他一介男子,自小到大,双手执掌大事,寻衣裳这等事儿还是第一回做。 屋里头的东西都是四冬几个管着的,连卫静姝都不晓得自个的衣裳在哪儿,李君澈便更加不晓得,只翻得到处乱七八糟的,跟见了贼似得。 偏生他还不见丁点恼意,一本正经的道:“是当好生看看这屋里头的东西是如何放的,若不然日后连沅沅换洗的衣裳爷都寻不到。” 卫静姝裹着锦被咯咯笑:“有四冬几个你操这劳什子心作甚。”又道:“唤冬青进来便是了。” 说话间,李君澈从柜子里头寻到个紫檀木雕花长盒来,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未瞧过来,倒是顺手打开来瞧得一眼,只见里头装着两个扇套。 素雅的颜色,上头用丝线绣着君子兰,针脚绣工都算不上精致,且两个都做得差不多模样,只瞧着一个新一个旧罢了。 李君澈勾唇一笑复又看得卫静姝一眼,眉目中皆是道不尽的温柔。 他将木盒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唤了冬青来。 等款冬同冬青两个伺候卫静姝梳洗干净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里头点了红烛,摆了膳桌,李君澈坐没坐相的靠在官帽椅上,面上堆着笑正在打量那那个扇套。 卫静姝瞧得一眼,立时面色发红,几步上前就要将那扇套夺过来。 却没得李君澈手快,不仅未沾上分毫,还叫他揽了满怀。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沅沅特意给为夫做的,就算丑得拿不出手,为夫也是喜欢的。” “呸,就算丑那也不是给你做的。”卫静姝气得一窒,恶狠狠的啐得一口,挣扎两下倒一屁股坐到他月退上去了。 那两个扇套是这她这两年做的,做的时候自信满满,觉得是她这许多年的针凿里头做得最用心最好看的小物件。 本就是特意做来给李君澈当生辰礼的,前岁做的没有机会送出去,去岁拿出来时便觉不甚好看了,复又从新做得一个,哪晓得也未曾送出去。 李君澈平素穿衣打扮多有讲究,如今又叫他这么一嫌弃,卫静姝便也觉得拿不出手,面上又红又难堪,打死也不乐意承认是送给他的。 李君澈哪儿不晓得她的心思,他也不过嘴上一说逗她玩玩罢了。 卫静姝这么个娇娇女,素来不爱这些个,能用心的给他做得个,就算当真不甚好看,却也是欢喜得不得了的。 他眉眼弯弯的在卫静姝面上亲得一下,笑道:“谁管你给谁做的,进了为夫的家门,不是为夫的便也是为夫的了。” 说着还当真吩咐四去取了他的扇子来,当真卫静姝的面将扇子装进扇套中,虽说绣工同针脚都不甚细致,可到底还是合适的。 又道:“为夫除了喜欢沅沅就只喜欢扇子,沅沅每年做一个,为夫便也能换着用。” “才不呢,比起扇子可是我的手精贵着。”卫静姝口不对心的回得一句,见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又忍不住抿嘴偷笑,再也不说要送给别个的话来,心里还想着,到得今年生辰再送他一个别的花样。 两人正闹着,款冬隔着帘子轻咳一声,这才说是东院那头的王世子妃来了。 卫静姝面上的笑意一敛,忙侧眸看李君澈,心里倒也闹不懂那王映芝这是作何。 王映芝嫁进世子府本就受了辱,但凡有些心气的姑娘情愿守着一副空院子,或是闹得大家都不安生才是正理。 偏生她却伏小做低早一次晚一次的来宝山居,给自个寻气儿。 李君澈不喜每次提起王映芝时卫静姝便看他的模样,伸手覆了她的眼儿,吩咐道:“不见,让她回去。” 绝情又寡意,没有半分的怜悯同愧疚。 于卫静姝而言,王映芝何其无辜,何其可怜;可于李君澈而言,这一切不过是她自个寻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甘愿远嫁千里,可能到老到死都守着一桩有名无实的亲事,他就不信雍靖王没允了好处给王家。 既然受了好处,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更加不会同情半分。 昨日他大婚,卫静姝花轿被乞儿堵,被疯马冲撞,这期间少不得也有王家的事儿。 只不知这位王映芝是否知情罢了。 更何况王映芝也不是个好的,昨儿李君澈虽未同她拜堂,却也是正经迎进世子府的世子妃。 素来讲究新婚一月都穿红,她偏生不穿,可不是在提醒自个她是如何进的门。 再者,虽是伏小做低来宝山居,明理说是请安,暗里还不是膈应卫静姝同自个。 卫静姝这两年脑子虽比往昔好使些了,可涉及较深的东西还是想不到。 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还当李君澈未必太薄情了,扒拉下他温热的手掌,试探的同他道:“既然来了,要不就一道用膳好了,她……” “你是想同她分享同一个夫君?”李君澈面色深沉,虽不见恼意,可语气也不如何好。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摇了摇头,老实道:“不想。” 她也不是甚个滥好人,更加不会见王映芝可怜就要同她去分享李君澈。 前世,她可怜的时候也多了去了,也未见别个来同情她。 卫静姝晓得这一世是自个坏了王映芝的命格,可到底还是自私的,乖乖的闭着嘴再不说话。 王映芝本就晓得是甚个情形,款冬来传了话,她便又不吵不闹的走了。 三月的天时黑得早,非红在前头提着灯笼,王映芝叫绿颚扶着走在后头,残月高挂,离了宝山居到处也都静悄悄的一片。 主仆三人皆不说话,直至进了东院,非红这才气恼的将灯笼吹灭,恶狠狠的吐出口气来。 王映芝一声未出,斜眼看得她一回,非红忙又收敛情绪,当作甚个事体都未发生。 绿颚扶着王映芝进屋,一边给她解了披风,一边压低了声儿不平道:“这李世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王映芝虽年纪小,可模样也不差,浑身上下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本以为李世子好女色如何也会多看两眼,没曾想有得一个卫静姝,她却落到这般模样。 “少说两句。”王映芝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坐到妆台前卸了钗环,眸中目光淡淡却带着几分坚定,自打定主意要进世子府那日开始,她便晓得这条路不如旁人想得那般容易。 如今也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绿颚一边伺候王映芝卸了钗环,又深深一叹:“虽是如此,可三朝回门那日,姑娘可要如何自处?” 王映芝手上一顿,望着铜镜中略显稚嫩的面容,眼皮一瞌,甚个都未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丝绕指柔,结发同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东院静悄悄的,不管是主还是仆,皆早早的灭了灯歇下。 而宝山居却还灯火通明。 李君澈还在浴房里头洗漱,卫静姝已经裹着锦被缩到床榻最内侧去了。 昨儿大婚,她早早的就睡着了,后头与李君澈成事也还是半梦半醒的,床帐一拉遮了烛光就连羞臊也去了大半。 可今儿要正儿八经的躺一块歇了又不一样,她白日里头睡得多,这会子丁点瞌睡都没得,一想起以后头要同李君澈同床共枕了,便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拿锦被将整个人都裹了得紧紧的,连头发丝都不露一根。 李君澈沐浴出来,就瞧见她裹得跟粽子似得,不由得好笑,又佯装一本正经的轻声问她:“沅沅,你可是睡着了?”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抿着唇不说话。 李君澈又唤一声:“当真是睡着了?” 连着唤得几声,卫静姝都忍着没出声,李君澈倒也不唤她了,靠在床沿边上瞧着那鼓起的被包,满是可惜道:“大厨房今儿做了几样糕点,还预备给你当宵夜的,不曾想还睡了。” 又叹得一句:“倒也罢了,总归隔夜的东西吃不得,让人拿去喂狗得了。” 话音一落,那方才还一动不动的被包动了动,只见卫静姝露出一截藕臂来,佯装刚睡醒一般,伸了个懒腰。 又眯着眼儿看着李君澈,细细声道:“你方才叫我吗?” “不曾,为夫才洗漱出来,见沅沅睡了,自是不会扰你清梦的。”卫静姝那点儿演技,在李君澈跟前压根不够看的,偏生他还忍着笑,同她一道演。 卫静姝眼儿一瞪,见李君澈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说自个在装睡,也不好意思说自个是想吃那点儿糕点,只得兀自气恼。 气哼哼的应得一声,跟着又转了过去,继续装睡。 “小东西。”李君澈好笑不已,隔着锦被将她搂在怀里,笑她:“日后都是要睡一辈子的,你迟早得习惯才行,日日这般羞臊,为夫都不好意思下手。” 说着又将手探入锦被中。 指尖冰凉才挨着卫静姝的手臂,便惊得她一缩,顿时面色通红,周身滚烫。 “别,别这样,咱们,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卫静姝磕磕巴巴的,扭着身子想要动一动,哪曾想早叫李君澈禁锢得死死的。 李君澈瞧着她红透的耳尖,又坏极了,往上头吹上一口气,更是闹得卫静姝心头发痒。 “沅沅,上了为夫的榻,你就当晓得为夫素来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人。”李君澈低低一笑:“反倒是个极有行动力的。” 又同她说:“原先你恼君淳,非要当他嫂子,让他的孩儿喊你做伯娘的,如今完成了前头的一桩,后头这一桩自也要抓紧才是。” 这话,卫静姝的确说过,还说得信誓坦坦的,可说跟做又是一回事。 更何况还叫李君澈拿出来说,卫静姝简直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来,来日方长呀,世子爷……”李君澈带着薄茧的掌心四处周游,更是激得卫静姝一阵阵的难受,连说话声儿都软绵绵的。 卫静姝明明甚个都未做,可李君澈光听着这声儿都觉得甚是要命得很,深吸得一口气来,捧着卫静姝的面颊便亲上去。 都说放出牢笼的野兽极是危险,李君澈这等为情守身的发起狂来也危险得不得了。 卫静姝虽是重生一回的人,两世的岁数加起来比李君澈还长,可与床第之间的事儿却稚嫩得不得了,对李君澈跟是没得招架能力。 不多时便叫他吃干抹净了去了。 卫静姝本就初经人事,连着两日折腾下来,哪儿吃得消,因又是新婚的,下头难受也不敢说。 还是李君澈瞧她神色不对劲,哄着问得几句。 “都是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问呢。”卫静姝气哼一句,随意抓了件衣裳就往他身上砸去。 待瞧见那砸到李君澈头上是甚个时,又忍不住面皮直抽。 李君澈将套在头上的红肚兜拿在手里瞧得两瞧,还委屈巴巴的道:“美人再怀,哪能坐怀不乱的,为夫这是疼我们家沅沅,爱我们家沅沅呢。” 叫卫静姝很是啐得一口,又摸着鼻子讪笑,起身往妆台去寻了盒膏药来,哄道:“沅沅乖,来抹点儿药罢。” 卫静姝转过身来看他,噘着小嘴儿哪里还上他的当,指了指榻边的小杌子吩咐道:“你把东西放下,让,让嬷嬷来……” “沅沅可是说真的?”李君澈眉眼里都是戏谑:“万一那嬷嬷问你为何痛呢?” 噎得卫静姝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比之煮熟的螃蟹还要红。 李君澈是吃定了卫静姝的,见她面色变来变去的,又哄道:“好啦,你身上不舒坦,为夫不会如何的,若是不上药,吃苦还不是你自个。” 话是这么个理,卫静姝也未觉得不对,神色才有些缓和,便又听李君澈道:“等好了,咱们再来……” 好了再来…… 李君澈自个嘴贱,惹了卫静姝不快,愣是哄了半夜都没哄过来。 反倒是卫静姝自个扛不住了,眼皮子直打架,临睡前还气哼的威胁一句:“不准碰我,不然你就睡房去。” 李君澈拿她没法了,连连应道:“好好好,不碰不碰……” 嘴里说得好听,等卫静姝睡熟了,还是偷偷摸摸的给她上了药,又暗自叹气。 还未尝到滋味便又得禁欲了。 他替卫静姝掖好锦被,也跟着躺下,一侧眸就见卫静姝颈脖上挂的玉牌,伸手捻起细细看得一回,忍不住一笑。 过得半响,李君澈又忍不住起了身,本是想寻把剪子的,结果进进出出都没瞧见。 又三更半夜的吩咐四:“去给爷寻把锋利的剪子来。” 四吓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的劝道:“爷,卫世子妃才进府,您,您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方才屋里头还要了水,这会子却要剪子,由不得四不多想。 李君澈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四说的劳什子,等回味过来不由得也觉得月夸疼,气得抬脚将人踢翻了去:“混账东西,信不信爷拔了你舌头……” 骂的一句尤不解气,又上前几步替上两脚,怒道:“还不快去寻。” 四哪里还敢开头,忙连连点头,屁滚尿流的去寻了银剪子来。 李君澈拿着银剪子动几下,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又意味深长的看得眼四的下头,一字未说,却愣是吓得四眼泪都蓄在眼眶里头了。 “没出息的玩意。”李君澈嗤笑一声,拿着咔嚓咔嚓的剪子进了屋。 卫静姝困极了,李君澈方才出去时她是甚个睡姿,归来时还是那个睡姿。 他忍不住一笑,坐在榻上盘着腿,勾了一节卫静姝的墨发出来,拿银剪子一刀便剪了下来。 跟着又在自个头上剪了一束下来。 卫静姝晨间醒来时,李君澈并不在身侧,反倒歪在炕上睡着了。 三月的天时算不得很冷,可一早一晚还是寒气直冒的,卫静姝裹了寝衣出来,瞧见他身上连个毯子都未盖,便蹙起眉头。 轻手轻脚的回了里屋,寻了半天只得将锦被搬出来,给李君澈盖上。 一抬眼又瞧见歪到一边的炕桌上,放着原本在她颈脖上的玉牌。 卫静姝下意识往心口一摸,再看那玉牌,立时便觉出不对劲来了,眉眼弯弯的将玉牌拿在手上把玩一番,摸着上头新打的络子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她倒不晓得,李君澈竟然还会打络子。 她更不晓得的是,那络子里头还有两人的一束青丝。 青丝绕指柔,结发同心,白首不相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请二公子挪步东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今儿个三朝回门,卫静姝念及李君澈昨夜定然歇得不好,便也未出声好叫他多睡会子。 只轻手轻脚的开门唤了摘星揽月进屋来伺候她梳洗。 摘星揽月两个是早两年从赵喻娇那儿拨出来给卫静姝的,后头余氏将这两人赶了出去,李君澈便安置在世子府内,只等卫静姝嫁进门来还伺候她。 本就是伺候过卫静姝的人,她又喜这姐妹两替她梳妆打扮,自是不当外人。 摘星同揽月两个年岁不大,却晓得的内宅肮脏也不少,似卫静姝这样性子的主子已是极难得了。 还当从卫家赶出来,日后必然没得好出路,没曾想还伺候着卫静姝,一个个的心里更是欢喜。 回门的衣裳昨儿便挑了出来,熨烫平整,挂起来用熏香熏得一夜,只管取来换上便是,倒也不必费心。 姐妹二人便伺候着先梳妆。 摘星给卫静姝梳发,瞧见她发间一束整齐剪断的发尾,又思及昨儿夜里李君澈寻剪子的事儿,抿了嘴儿,没头没脑的笑道:“世子爷对世子妃真好。” 揽月正在妆匣里挑合适的首饰,也跟着笑:“世子爷一向对世子妃好呢。” 卫静姝弯了弯唇角,却也不好意思承认,轻哼一声:“哪儿好了,他这人一向不是甚个好东西,满肚子坏水呢。” 可不是坏,尽会欺负她,特别是夜里头。 摘星揽月红着脸对视一眼,都捂着唇笑。 末了这才又恭维一句:“世子爷同世子妃日后一定能白头到老的。” “这话爷爱听,赏……” 李君澈不知何时起的身,面上虽有疲倦,可也精神抖擞的,身上寝衣极是不整,隐隐透过半敞的领子瞧见那结实的胸膛,只一眼便叫人脸红心跳的。 卫静姝见着他这风骚样儿,立时便想起夜里头他那股子蛮劲,不由得烧脸,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 摘星揽月连连笑着谢了赏,又说得几句吉祥话来,句句都好寓意,越发叫李君澈心情大好。 因着要回门给卫静姝作面子,自不能似昨儿那般懒懒散散的误了时辰。 款冬带着两个小丫鬟进屋,将食盒里头的早膳一一摆出来,这两人将收拾干净。 卫静姝上着真红金绣石榴对襟衫,下着同色罗裙,上头绣了大片的百子石榴,一瞧便喜庆。 三千青丝挽了妇人的发髻,戴了副红宝石双囍头面,清妆淡抹,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更添几分好气色。 李君澈也是一袭暗红如意云纹交领直裾,玉冠束发,意气风发,褪去几分仙气,更多几分风流。 男俊女俏,瞧着甚是养眼。 还未坐定,忍冬又帘子一撩进得屋来:“世子爷,世子妃,东院的王世子妃来了。” 世子府内两位正主,都唤世子妃也叫人分不清谁同谁来,是以才有了卫世子妃同王世子妃之分。 卫静姝闻言忍不住又想抬眸看李君澈。 李君澈目不斜视,伸手便捏了卫静姝的下颚,替她把脸板正了:“白日里头这么多人瞧着,你时不时的瞅过来叫为夫甚是不好意思。” 卫静姝小脸蛋儿都叫他捏得变了形,恶狠狠的瞪上一眼,还未来得及出声,又听他一本正经的道:“到得夜里头任你看便是了。” 屋里头的小丫鬟一个个的臊得脸红,低眉敛目的憋着笑不敢抬头。 气得卫静姝抬脚便往李君澈腿上踢去,嘴上含糊不清的骂得两句。 李君澈哈哈一笑,任她踢几下,又捧着她的面颊,吧唧的就亲了下去,更是叫一众小丫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头。 晓得卫静姝必然要炸毛,李君澈蜻蜓点水一吻,随即放了手,坐定在膳桌前,正儿八经吩咐道:“请王氏进来。” 王映芝就侯在门外,小丫鬟通传一声,立时便将她迎进屋里头,正巧瞧见卫静姝掐着李君澈腰间软肉的手收回去。 不过一眼,便又低下眸子,屈膝行礼,娇声软语请了安。 李君澈不叫她坐,也不说话,她便立在那儿,手足无措起来。 王映芝今儿着了件石榴红绣缠枝花的月华裙,发间戴了两支素雅的象牙簪,面上略施粉黛,娇娇柔柔又更添几分清丽。 只可惜王映芝再好看,李君澈也连抬眼都不曾,举箸便用起早膳来,还是卫静姝看不过眼,让款冬给她搬个小杌子来,又邀她一道用膳。 王映芝似乎胆怯得很,瞧得李君澈一眼,见他神色不变,这才敢浅坐下来,别的也不敢动。 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屋里头静谧得可怕,只听得李君澈自顾自用膳的碗勺碰撞之声。 三人皆心知肚明,王映芝这会子来却是所为何事。 卫静姝同王映芝两人同时进的府,自也是同一日三朝回门,可夫君只得一个,怎么回又是个问题了。 这事儿可大可小的,卫静姝虽同情王映芝,可也不会多嘴说甚个,只不动声色的给李君澈布菜。 直到李君澈一碗小米粥下肚,取了帕子拭了嘴,这才抬眼看王映芝一回,却也不提回门这一桩,只吩咐四道:“将府里头的内务账本同库房锁匙都拿过来。” 王映芝眉头一蹙,也不晓得这唱的哪一出,却依旧低眸敛目不做声。 卫静姝倒是晓得,李君澈这是要将世子府的掌家权给王映芝。 这事还是她起头提出来的。 李君澈这人护短得很,自是想着将世子府给卫静姝不叫她受丁点儿气的。 可卫静姝连自个的嫁妆都懒得理会,更莫说替李君澈管这个府邸,临出嫁前又将余氏的话听进去,更是巴不得叫王映芝接手了去。 掌了世子府的权,自有不少益处,卫静姝心无大志又不缺那几个钱,自是懒得去操这份心。 李君澈起先还怕她受委屈,后头想一想,依着她那性子怕也觉得烦,索性便由着她算了。 账本同库房钥匙都是早先便准备好的,四不多时便捧了来,见李君澈示意便又弓着身子送到王映芝跟前。 王映芝瞧着那尺厚的账本同一整串的钥匙,惊得抬起头来,望着李君澈忐忑道:“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君澈一笑,多的话也不说,只道:“世子府日后便交给你打理了。” 跟着便起了身,伸手将卫静姝拉起来,简短道:“该出门了。” 卫静姝腹中空空,见李君澈就要走,连连叫得两声,忙顺了块糕点在手里,趔趔趄趄的跟上。 王映芝不敢留人,忙起了身送两位,直到两人出了屋,叫门帘子打下来隔绝了视线,她这才咬着唇,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觉半分痛。 依着王映芝的头脑如何会不懂李君澈的意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了这条路,就算遭受世人的嘲笑,王映芝也得自个扛着。 只要不触碰李君澈的底线,他乐意给的,也不会吝啬半分,可若是肖想别的…… 虽说王映芝不过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李君澈如此对待未免有些太过冷情,可世间万物皆是要有所得必得先有付出。 王映芝立得许久,终是将心里头那些个委屈都吞下去,深深一叹转身回了东院。 话说李君澈带着卫静姝装了一车回礼头也不回的往璟国公府去了。 王映芝那儿自然便落了单。 李君淳晓得今儿是三朝回门,一早又听说王映芝去了宝山居,等他兴冲冲的赶过来看热闹时,李君澈早已经走了,王映芝也回了院子收拾东西。 只得初十板着张冰山脸,无波无澜的道:“二公子,世子爷今儿要去璟国公府回门,其他的事儿让二公子自个看着办。” 自打上回李君淳的人把拓跋康那小子吓跑之后,整个世子府便叫李君澈肃清干净了,便是有事儿也轮不到他来过问了。 今儿交代一句其他事儿让他看着办,除却王映芝回门一事,还能有甚个其他事儿? 李君淳气得暴跳如雷,骂得句粗口,怒道:“王氏是他娶进门的,不是我。” 迎亲的是他,拜堂的是他,如今回门还要靠他? 李君淳心里万马奔腾,王氏是李君澈的正妻,不是他李君淳的。 初十面不改色,又复述一句:“世子爷说了,让二爷自个看着办。” 或许王家对雍靖王府来说还有点儿用处,可对李君澈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锦上添花,就算得罪了也无可厚非。 李君淳既然能将王映芝从江南接到京都来,自然也要兜好了。 李君澈若是这般容易就被人威胁了,那这十几年的质子也是白当了。 “办个球,关老子屁事。” 这两年李君淳的脾气越发见涨,时不时就跟炮仗似得一点就着,当下更是抬脚便将跟前碍事的小杌子踢得远远的,甩着袍角怒气离去。 他这一去极是潇洒,可不多时又面色铁青的转回来,夹杂着怒意恶声道:“王氏呢,还走不走的。” 初十还立在廊下,面上没得丁点表情,淡淡道:“请二公子挪步东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前头打起来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璟国公府还如卫静姝出嫁那日一般喜气洋洋,周遭挂的红绸红灯笼描金红囍字儿都还未卸下来。 大门处老早便有仆人伸长脑袋等了,一瞧见世子府的马车立时有人往里头报,门房的小厮也速度极快的将门槛卸了迎马车进去。 卫静姝挑开窗帘子瞧得一眼,见璟国公府这大阵仗不由得唏嘘。 前世,她同李君淳是在云州成亲,以佟老夫人为首皆稳坐京都不动,其他两房也有样学样,到得她成亲那日云州卫家冷冷清清,只得三房一家子守着她,回门那日也是如此。 到得这一世,待遇倒是天差地别般。 她将这一切归功与所嫁之人不同,不由得看着李君澈便傻笑。 李君澈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模样就好笑,问她:“为夫就这般叫你挪不开眼。” 马车里头只得两人,卫静姝虽面有微红,却也料想李君澈不敢如何,眉眼弯弯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不是,我夫君虽风流成性却也叫京都不少姑娘垂怜惦记,多得生了一副好面皮,我少看两眼都觉得亏呢。” 卫静姝极少说这些个肉麻的话,偶尔说得一回,李君澈还十分受用,眸子一低唇边荡起笑意来:“为夫不着衣裳的时候更好看……” 卫静姝…… 余氏同卫静婉,卫仁还有被强行拉过来的卫启都在二门处候着了。 马车进府换了软轿抬到二门,李君澈先行下轿,又亲自给卫静姝打了帘子,小心的扶着她下轿。 余氏瞧着心中虽说李君澈倒也是个妥帖的,可对他的厌恶还是不曾消减,反倒是卫仁面上露出几分满意来。 卫静姝这两日在世子府过得高兴,归来时眸含春意,满面娇羞,整个人精神焕发。 撇了李君澈小跑到余氏同卫仁跟前,眯着眼儿咯咯笑着喊道:“爹,娘,女儿回来了。” 又冲卫静婉眨眨眼,喊了卫启一句:“三哥。” 这般模样丝毫不似那出嫁回门的新嫁娘,倒好似不过出门玩了两日一般,眉眼里净是喜悦。 余氏原先还有几分难过,可叫卫静姝这么一喊,也压了下去,将她上下打量一回,点一点头笑问:“用早膳不曾?娘让大厨房给你炖了羊乳,一会暖暖身子。” 今儿晨间虽叫王映芝打了岔,未用早膳便出了门,可李君澈素来贴心,早叫小丫鬟备了吃食在马车,一路行来卫静姝都吃得满饱了。 可余氏既开了口,她便是吃不下也笑着应了, 相比起卫静姝的跳脱,李君澈倒是不疾不徐,信步上前,一揖到底,唤道:“贤婿见过爹,娘。” 这声爹娘喊得极是顺溜,听得余氏同卫仁心里头都舒畅不少。 “起来罢,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卫仁点点头,倒把老丈人那点儿架势端得极好。 余氏同卫静姝都打眼瞧过来,也是一笑。 卫静姝出嫁不过两三日功夫,余氏到觉得好似几个月一般久,好些话儿都想问,可又不是时候,只得拖着她的手一行人往荣桂堂去请安。 荣桂堂今儿一早便热闹得不得了,卫静姝以正妻之礼嫁给雍靖王世子,哪个不高看一眼。 佟老夫人更是穿戴一新,笑得跟弥勒佛似得,就连给李君澈卫静姝准备的回礼也是好看得紧的。 一行人才还未踏进荣桂堂,小丫鬟便笑吟吟的往里头报一回。 等人行至近前,也不必再通报,只帘子一撩,先一一问了安,便又笑道:“姑爷,姑奶奶可来了,老夫人都等好些时候了。” 屋里头坐满了人,上至国公爷,下至最小的卫元绮,一个都不落。 得了李君澈的便宜,卫静姝一进屋,众人还要喊一声世子妃,比之往昔可高了不是一个等级。 两人依礼上前请安,奉茶,璟国公夫妇面上的那股谄媚的劲头可是叫卫静姝惊得很。 李君澈倒是面色如常,应对自如,恭恭敬敬的给长辈见了礼,又受了小辈的礼,复着人一一呈上先头准备好给各位的回礼。 老的,小的,人人都有份,且准备得极是细心,个个受用,越发对这位新姑爷喜欢。 璟国公同佟老夫人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深了几许,直说卫静姝是个命好的,又说了些女戒里头的规矩话。 卫静姝纵然不爱听,也未出声,全当耳边风过了,和和气气的从荣桂堂出来,趁人不注意时还斜得李君澈一眼,纠正道:“这辈子你能娶我,不是因为我命好,是你命好。” 李君澈抿着唇笑,伸手在她掌心挠两下,应道:“是,沅沅说得对,也是为夫命好才能求娶到沅沅为妻。” 只说得卫静姝心里乐开了花,咯咯笑着。 余氏走在前头,听得笑声回过头来瞧得一眼,只见卫静姝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笑得跟个孩子似得,再见李君澈神色温柔,眉目专注,不由得心里也松懈两分。 脚步一顿,便吩咐道:“老爷不是还有话要同世子爷说么,启也跟着一道去罢。” 卫仁同李君澈没什么话要说的,倒是同卫静姝有话要说,可见余氏那你不容商量的模样,忙讪笑一声,清了清喉咙:“对。”又指了李君澈同卫启:“你们两个跟我去房。” 卫静姝晓得余氏这是特特支开李君澈,望着他咯咯笑,又调皮的做个鬼脸。 李君澈宠溺一笑,又同余氏行了礼这才告退,规矩周正,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卫静姝跟着余氏回了三房的正院,一进门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指着里头那些个摆设问道:“娘,您跟爹是发大财了吗?搞得跟暴发户似得。” 说起这个余氏就生气,她同卫仁都是读人,喜好素雅,屋里的摆设也不张扬,纵然有好东西那也是低调的华丽。 可佟老夫人生怕新孙婿来了瞧着寒酸,上不得台面,昨儿硬是从库里头挑了几样胡里花俏的东西出来,给安在这屋里头,说是充个场面,好叫面子上好看些。 为着这事余氏气得不轻,可又拗不过那老太太,只得由得她去。 与她而言,若那李君澈真是个踩低捧高的庸俗之人,她便更是看不上的。 对着女儿,余氏也不藏着掖着,将心里头那些个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卫静婉也笑着添一句:“这些个东西,还是祖母借给母亲的呢。” 卫静姝想也想得到昨儿是个甚样的情形,捂着唇偷笑,又将这屋子的摆设瞧得一回,道:“还是赶紧撤了罢,如若不然瞧多了只怕连喜好都要扭曲了去。” 余氏无奈的叹口气,不乐意再说,只将此事丢道一边去。 只拉着卫静姝进了屋,母女三人盘腿坐在西墙的炕上,小丫鬟奉了茶水点心上来,便又退了出去。 余氏看得卫静婉一眼,想了想到底没避讳,开口问卫静姝:“世子爷对你可好?” 卫静姝正忙着喝茶,一口滚茶入喉,整个人暖合不好,闻言想也未想便道:“好啊,不好我嫁给他做甚个。” 她说的好,同余氏说的好又不一样。 余氏晓得这傻女儿定然是没想到点儿上去,想要细问两句,可又着实说不出口,瞧卫静姝面色极好,便又按下,等会子寻几个丫鬟婆子来问话。 只又道:“那王氏同你是如何个处法?” 王映芝成亲当日,迎亲拜堂都是雍靖王二公子周全的,整个京都谁人不晓得。 也是世子府里头跟个铁桶似得,无人得知那日李君澈有无同王映芝礼成,余氏关心的也是这个。 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又落得这么桩亲事,自个操心得很。 卫静姝晓得余氏所问何事,手上一顿,搁了茶碗不忍的叹道:“能怎么个处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话音一落,就吃了余氏一个板栗。 “糊涂。”余氏恨铁不成钢:“可怜?谁人不可怜?今儿你得势倒还能可怜她,他日你若失势,她还能可怜你不成?” 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长点心罢,这世间扮猪吃老虎的人多了去了,就你这性子怕是叫人卖了还同别个数钱。” 余氏并不了解江南王家,更不清楚王映芝的为人,不过是凭着多年的阅历,提点卫静姝两句。 卫静姝额上吃了痛,晓得余氏说的都在理,倒也未回嘴。 且不说王映芝人品如何不如何的,光是她自个都满肚子的私心。 余氏生怕卫静姝心软,日后叫人欺负了去,又很是细细教了些,甚个时候该大度,那些个事儿该防着,都教得清楚。 卫静姝听得头头是道,也都一一记在心里,连带着卫静婉也受益不少。 母女几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躲在屋里头叙话,茶水都换了两拨。 荣桂堂的喜鹊才来传话,让余氏带着两个女儿往前头用膳,几人这才止了话头,着小丫鬟打水进屋净面净手,整理衣冠。 只还未出门,便有小厮跑得满头大汗的,气都未匀一口急急道: “不好了,前头打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世子爷未免也太赶巧了吧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好了,前头打起来了。” 那小厮说得不清不楚的,余氏同卫静姝对视一眼,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说清楚些,谁打起来了。” 卫静姝忙问,她倒也不担心李君澈同璟国公府里头的人起冲突,他那样一个事事妥帖的人,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会在这日子闹起来。 怕就怕府里头的人不和睦,闹得极不好看。 那小厮跑得气结,很是吞了两口气,这才又道:“是,是新姑爷,新姑爷同,同大皇子……” 卫静姝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许多,撩了帘子便往前头去。 余氏同卫静婉不放心,也忙跟上。 大皇子,说的可不就是赵德礼,他自打太子之位被废,便也一直是大皇子,其余几位好歹也还是王爷。 赵德礼失了势,依着璟国公府这等趋炎附势之辈,定然不会继续相交的,只今儿她回门,赵德礼又如何会来,同李君澈打起来又是怎么回事? 卫静姝走在前头,边走边问那小厮:“大皇子怎么来了?世子爷同他起甚个冲突了?” 那小厮不过是个传话的,也不晓得内里情形,卫静姝问得几句,他都老实答了,却甚个都未问出来。 气得卫静姝半响无言。 赵德礼同李君澈是在外房打起来的,卫静姝一路小跑的过去,这两人已经从屋里头打到屋外了。 天井里种的一排湘妃竹同两株梅树都叫这两人糟蹋了,里里外外皆是一片狼藉。 卫静姝不过远远瞧得一眼,便叫卫启拦了:“别搀和。” “怎么回事呀,赵德礼怎么会来,干嘛又打起来了?”卫静姝心里着急,可一瞧卫启镇定的模样,便晓得事儿不简单,到底顿了步子没往里头添乱,压着声儿问得一句。 卫启侧眸瞧得一眼正打得火热的两个人,眉头一挑,也不答卫静姝,只道:“回头再说,你先去荣桂堂候着便是。” 顿了顿又加一句:“莫要露面了。” 卫静姝一怔,立时会意,点一点头叮嘱一句:“三哥看着些,别闹得太难看了。” 余氏同卫静婉跟在后头赶来,听得兄妹两说这两句,自也不上前凑热闹,还又原路返回内院去。 行出几步来,余氏没忍住又回头叮嘱卫启:“看着点你爹,别叫误伤了。” 卫静婉也跟着道一句:“三哥,看着点爹和姐夫……” 卫启…… 外院闹得那么大一出,内院早听了消息,卫静姝跟在余氏身后往荣桂堂去,才进门佟老夫人便问:“出什么事了,怎的好端端就打起来了?” 余氏也不晓得内里的情况,只摇摇头:“尚且不知。”又道:“有老爷同启哥儿在,老夫人不必担心。” 佟老夫人哪儿就是真个担心,不过循例问一问罢了,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只将她招到身边来坐下,宽慰两句。 同朝早热闹相比,这会子荣桂堂又安静得不得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热闹。 只杨氏不阴不阳的笑道:“世子爷也真是的,今儿个可是三丫头回门的日子,还偏生同大皇子闹腾起来,岂不是叫别个看笑话。” 杨氏爱女卫静嫦嫁人的时候可没得卫静姝这般风光,嫁的人自也不如李君澈门第高,她心里本就存着对三房的气,偏生卫静嫦去岁又跟着夫君去了外地上任,几年都未必能见一次,更是恨毒了三房一家。 若不是卫静妍,依着卫静嫦的模样同家世,哪儿会差。 也是佟老夫人先前就敲打过她,不然依着她的脾性,哪儿只说两句不阴不阳的话,只怕是要狠狠的落井下石的。 不过杨氏就是图了嘴上痛快,也没人理会她,反叫佟老夫人瞪了一眼。 中午日头大,又坐了一屋子女眷,倒有些闷热起来,脂粉香气混在一处,更是叫人不舒坦。 好在过得两刻钟,前头事了了,又有小厮来传话,小丫鬟得了话,隔着门帘子便道:“几位爷正往这头来了。” 不多时,就见璟国公大头,卫仁同卫宽卫东尾随,最后还再跟着卫大爷同卫二爷。 只不见卫启同李君澈二人。 佟老夫人忙起身,将璟国公迎了坐下,问道:“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怎的就起了冲突。” 璟国公沉着脸,就着小丫鬟奉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搁了茶碗这才道:“无事,不过后生性子不稳,起了口角。”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可卫仁却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没打死他算好的了。” 见璟国公卫长益目光不善的瞧过来,他也不惧,眼珠子一番便对卫静姝道:“杵这儿作甚,去看看子修。”又道:“身上必定受了伤,请个大夫瞧瞧。” 佟老夫人不喜卫仁的忤逆,眉头一蹙,也道:“去吧,快去快回,一会过来用膳。” 又忙吩咐人去请大夫来。 卫静姝乖巧应得一声,正要行礼退下,卫仁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气哼一声:“不必来了,用劳什子膳,赶紧自个家去。” 说着又兀自起身,袍袖一甩自行离去。 卫长益叫这逆子气得不轻,可到底按捺住没出声。 卫静姝瞧着这情形,忙一溜烟的跑了,余氏同卫静婉也都寻了由头去了。 李君澈已经叫卫启送去一览居,四去马车上拿换洗衣裳了,这两人便就着小丫鬟泡的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卫静姝一进屋就瞧见李君澈身上的衣裳污糟不堪,面上也挂了彩,只瞧着精神头还好,也无不适这才放下心了。 “疼吗?”方才问了好几回也没得答案的事儿,到得这会子她却又不问了。 李君澈搁了手里的茶碗,扯着面皮一笑:“疼是疼了点……” 却得卫静姝一个白眼,嘴里念念叨叨的:“疼死你活该,都这把年纪也不稳重,同那疯子有甚个好打的,下回他再惹你,只管叫人轰出去就是,还客气甚个。” 又忙叫款冬打水来伺候李君澈梳洗,自个也翻箱倒柜的寻药膏出来。 卫启坐得半响,卫静姝连眼眸都没往他身上瞅一下,气得心疼,轻咳一声:“沅沅,三哥也受伤了。” 卫静姝这才撇了他一眼,怒道:“你就更活该了,眼看着呢还能叫他们打起来,没打死你算好的了。” 卫启只觉万箭穿心,扎得老疼了,无奈的摇头起身往外头去:“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还当真是。” 卫启识相的走了,款冬将要用的药膏甚个的都寻了来,又将四送来的衣裳捧进去,这才带着一众丫鬟退出去。 方才还跟个嘴碎小老太似得卫静姝这会子又安静下来,一声不吭的伺候李君澈将衣裳换了。 又仔细瞧得一回他身上的上,见是皮外伤也没让大夫来,只亲自挽了衣袖给他揉上药油。 眸中却是道不尽的狠历,手上也一下比一下重。 李君澈明显觉得卫静姝的变化,佯装痛苦轻哼一声,委屈道:“你轻点,为夫一把老骨头本就散了一半了。” 卫静姝手上放轻不少,忍了忍到底又抬起玉掌往他肩头拍去:“谁让你自找的。” 李君澈呵呵笑,翻了个身,将她带着药油的葱白玉手拽在手里,轻声哄道:“别生气了,不过是点儿小伤。” 又道:“赵德礼嘴巴不干净,为夫不揍他两拳,心头哪儿舒坦得了。” 赵德礼当得那许多年的太子,说没城府自然是假的,可今儿他也是被气昏了头,才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自打去岁太子之位被废,旌德帝便处处防着,且不说手脚施展不开,还得隐忍不发,委实窝囊得很。 落到如此地步,还当是齐王,廖王,周王干的好事,直将他们都恨到骨子里头去了。 可今儿他才晓得这一切都是李君澈一手造成的。 赵德礼气得很发了一回火,可依旧不解气,又晓得李君澈今儿往璟国公府回门,便不管不顾的冲了来。 自打赵德礼失了太子之位,璟国公府便再无同他有所瓜葛,今儿突然到访哪个都惊讶,可到底还有层皇子身份在,也都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 李君澈今儿是璟国公府的姑爷,自也算贵客。 两人在房碰面,眼神一触,便火光四溅,口舌之争不绝于耳,起初倒还只是含沙射影骂得含蓄,到得后头赵德礼骂不过了,便将脏水泼到卫静姝身上。 倒也未用甚个淫词艳语,可说出的话倒也辱人声誉。 卫静姝本就是李君澈心尖上的人,他又是个护短的主,一拳上去便打得赵德礼牙口都松动了。 这也才有了外房那一场打斗。 两人将外房砸了个稀巴烂,皆以受伤收场,不过比起赵德礼的伤势,李君澈身上这点儿皮外伤便算不得甚个了。 卫仁也因着这场打斗,很是高看这位新女婿。 卫静姝听李君澈简短的将事儿说得一回,蹙着眉头便满脸疑惑:“早不晓得,晚不晓得,偏偏就今儿晓得了?世子爷未免也太赶巧了吧?” 李君澈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尖:“沅沅真聪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二公子好大的脾气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世间哪儿有那许多巧合之事,所谓的巧合也不过人造出来的。 卫静姝不傻的时候,脑回路还转得挺快,得了李君澈的话,不多时便想通这里头的缘由。 忍不住噗哧一笑,骂道:“老狐狸。” 可不是老狐狸,李君澈今儿闹这一出,不到明儿必然传遍整个京都。 李世子为了爱妻公然同大皇子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到得旌德帝耳中,少不得为了颜面要苛责李君澈几句,可赵德礼更加落不得好。 不说本身挨了打,没法伸冤,只怕还落个不识大体,小家子气的名声。 身为皇子,这般小肚鸡肠,如何能担大任。 李君澈虽是受了皮外伤,又遭旌德帝的苛责,从里到外也未少快肉,反而得了个双赢的局面。 卫静姝想清这里头的事儿,便忍不住笑,继续倒了药油出来给李君澈身上的伤揉开了。 过得半响又似想起甚个,压低了声儿同李君澈道:“赵德礼这人心狠手辣,又是个容不得人的,咱们三番五次得罪他,日后若叫他再得势,必然没得咱们的好。” 卫静姝左一句咱们,又一句咱们,听得李君澈身心舒畅,跟着点点头,笑问她:“那依夫人的意思?”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卫家都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上一世卫家尚且未对赵德礼有任何实质的伤害或是落井下石之举,可到得最后一样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当然卫家的落败同李君淳也脱不了干系,可赵德礼若个稍微仁慈的,也不会如此滥杀无辜。 这一世,李君澈多次得罪赵德礼,而自个又是出自卫家,依着赵德礼的性子,日后若是再得势,不管卫家是否无辜,必然也会受牵连。 而始作俑者李君澈,便更不用说,赵德礼定然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的。 卫静姝同李君澈告赵德礼的黑状,自然是想着最好是能赵德礼给杀掉一了白了的。 此番李君澈问她意见,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当然是不能留着了。” 又道:“反正,不是他死就是咱们死的。” 她说的是正事,也不觉得一个姑娘家动不动的说不留人会不会叫李君澈反感,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也是李君澈爱她爱到骨子里头去了,纵然有再多的缺点到得他眼里便都是可爱之处。 李君澈眉眼弯弯,深看卫静姝一眼,笑着应道:“嗯,为夫晓得此事当如何了。” 他这夫人句句都说到点上去了,一句都废话都没得。 赵德礼为人素来暴虐,又是个容不得人的性子,并非仁君,若是将来叫他荣登宝座,不仅他李君澈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怕整个京都都要血洗一回。 卫静姝得了话,便也不提此事,只细细给李君澈身上的伤一一上了药,又伺候他换了衣裳。 自打上回朝华郡主以白衣相会李君澈以后,他便再不爱穿白袍,总觉那白色的袍子叫朝华郡主染了龌蹉色,穿在身上便不舒服。 可李君澈一向喜好白色,不着白衣,却又无其他喜好,最后便挑了卫静姝喜好的红色,命针线房的做了一箩筐出来。 卫静姝替他将衣裳整理好,也想起这一茬来,便笑:“原先你着白色倒是仙风道骨之姿,如今着红衣却满身风骚之气。” 李君澈斜睨卫静姝一眼,将她的玉手按至腰间,一本正色道:“那夫人是喜欢为夫仙气飘飘的模样,还是满身风骚的模样?” 卫静姝自也笑得他犯起不正经来,往他腰间软肉抓得一把,咯咯笑:“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的。” 又故意攀上他的颈脖,娇声软语:“白日里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夜里衣冠禽兽,放浪形骸……” 卫静姝如今长到李君澈的耳下,这两年她纵然高了不少,可身子还是娇软。 李君澈本就才开了荤,这会子又叫她贴身黏着,尽说些不正经的胡话逗他,那儿还崩得住,伸手拦了腰就往榻上滚去。 “夫人说的没错,不过说少了一样。” 这儿是璟国公府,卫静姝自不怕李君澈白日里荒唐,这才敢大着胆子逗弄他。 这会子便趴在他胸膛上,用指甲来回拨弄衣襟,眉头一挑:“哦,还少了哪一样?” “为夫,白日里头也能衣冠禽兽,放浪形骸……” 语毕,李君澈一个翻身将卫静姝压在身下,惊得卫静姝咯咯笑。 李君澈是身火大旺,当真恨不得将卫静姝就地正法了,只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叫款冬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 一览居就这么点儿大,卫静姝的笑声又没得收敛的,款冬一个大姑娘早臊得颈脖都红了。 却还隔着门柩,低眉敛目的禀道:“世子爷,世子妃,老爷让二位过去用膳。” 卫仁自幼便不喜璟国公那股子墙头草的钻营劲,今儿李君澈因着赵德礼几句侮辱卫静姝的话,两人大打出手,闹得极不好看。 璟国公不但不维护自个的亲孙女,还无缘无故的责怪卫静姝惹事,是以才有了后头卫仁在荣桂堂不阴不阳的态度。 本来今儿就是出嫁的姑奶奶带着新姑爷回门,偏生闹得这么一出,三房一家子又出了荣桂堂便再未回去过,佟老夫人面上过不起,又耐着李君澈的面上,着人将饭菜都送了来三房,好歹也叫吃个团圆饭。 卫静姝应得款冬一声,眸中自带媚色,嗔得李君澈一眼,又推得一把,骂道:“快起开,老色鬼。” 李君澈哈哈一笑,往她身上抓得一把这才起身。 小夫妻两个并肩往前头余氏的院子里头去,李君澈一脸正色跟甚个事体都未发生一般,卫静姝却是面颊绯红,一副小女儿姿态。 卫仁同卫长益又起了冲突,心情也不好,可还耐着性子同卫启一道陪着新姑爷小酌了几杯。 他酒量一般,喝多几杯下肚便甚个话都往外头吐,直说卫静姝是他的心肝,又说李君澈跟他抢人,说得两句还撸起袖子要同李君澈打架。 余氏瞧着这老小孩就气不打一处来,忙叫卫启将人弄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卫仁被架下去,顿时用膳也用得安生了。 今儿房里头的事儿,余氏也听说了,对李君澈虽没得先前那般厌恶,可也没有喜欢,依旧板着张脸。 一顿饭还未用完,荣桂堂的喜鹊又带着笑过来请人:“老夫人说姑奶奶虽是出门不过两日,却好似出门好几年一般,正念着姑奶奶去说会子话呢。” 余氏一张脸拉得老长,不等卫静姝答话便同她拒了:“可不巧,姑爷还有事儿,要赶着回去,今儿怕是不能陪老夫人,还得劳烦喜鹊姑娘好生同老夫人说说了。” 喜鹊也不应,只看向李君澈同卫静姝小夫妻两个。 卫静姝眼观鼻鼻观心,却伸脚踢了踢李君澈。 李君澈素来晓得卫静姝不喜璟国公夫妇,想来是不乐意去的,得了她的信便也忙道:“劳烦喜鹊姑娘同祖母告个罪,的确是有要紧的事儿。”又道:“等过几日,爷在带沅沅过来给祖母陪个不是。” 既然世子爷都这般说了,喜鹊便也不好再说甚个,只笑着应了回去交差。 有了这一茬,余氏饭也吃不下了,片刻都不留这小夫妻两个,忙着人将回礼都送到马车上,赶着卫静姝回去:“你爹醉了,没人作陪,早点回去别在这儿受那些个呕气。” 佟老夫人打的甚个算盘,余氏再清楚不过了。 卫静姝嫁的李君澈,又是世子妃,少不得要好生敲打,叫卫静姝想着娘家的好,同卫家谋些有利的事儿。 可卫静姝才出嫁几日? 余氏恶心佟老夫人这般做派,纵然舍不得女儿,却也不留她在这儿受罪。 今儿个三朝回门,也不尽如人意,卫静姝也不多待,只同父母姊妹话别,又让他们有空去世子府玩。 末了连荣桂堂也未去,只差人告了生罪,夫妻二人便又回了世子府。 来时倒还高高兴兴的,归时卫静姝倒有几分落寂起来。 李君澈拉着她的手,逗她:“左右不过这点儿路,想家了便回来就是。” 见卫静姝不搭理他,又道:“若这般还觉得远,不如咱们搬到国公府边上住着……” “我家不在国公府。”卫静姝突然出言打断,又复述一回:“云州卫府才是我娘家。” 李君澈一笑:“好,得了空我带你回云州。” 本是因着新婚,李君澈将手头上的事儿都搁置下了,此番提前回来,又是青天白日的倒也无事可做,只同卫静姝一道喝了碗茶,便往外房去见客了。 他前脚才走,满身怒气的李君淳跟着便来了,一进宝山居大门,便气哼哼的将看门的婆子踢得起不了身。 卫静姝换了衣裳,散了头发,正想躺会子的,听见动静忙又起身穿了衣裳,只未来得及梳头。 一见李君淳凶神恶煞的将抄手游廊养的花儿都糟蹋了,便也来气:“二公子好大的脾气,发疯都发到宝山居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我也是你大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文人虽弱,可一根笔杆子比之武将莽夫手上的刀还要毒。 江南王家这些年日渐式微,比不得以往鼎盛的时期,可在江南文人士族里头也还能说得上话,日后若要成就大事,少不得还要动用这些文人的笔杆子。 这也是为何雍靖王要同江南王家结亲的意思。 李君澈看不起这些个文人,自也不拿他们当回事。 是以大婚那日,他既不去王家迎亲也不拜堂,就连三朝回门也不当事儿。 王映芝正儿八经的进了世子府,他也不亏待,吃穿用度皆少不了她的,只当个闲人养着便是。 可李君淳没得李君澈那样的胆量。 王映芝是他从江南弄回京都的,李君澈罔顾大局,不将那些个文人放在眼里,可他不敢。 纵然心中万般恼火,他朝早还是去东院邀了王映芝送她回门。 回门的东西是府里头管事事先都准备好的,自也不必王映芝操心,不过着非红同绿颚两个再添些自个的。 见李君淳怒气冲冲的过来,她也未有欣喜之色,不过屈膝谢得他一回。 她这一谢,反倒叫李君淳有些不自在起来。 王家同雍靖王世子的婚事,从一开始便只不过是个幌子,这些年也朦胧不明,若是没人特意提起,自也就这般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便是。 当初他也是听闻李君澈要娶卫静姝,这才心生恼意,跑到雍靖王跟前去添油加醋,将这桩婚事坐实的。 若非他有意为之,王映芝大可不必入京,从而落得这般境地。 如今的李君淳年岁未大,阅历未足,心底还存了一丝善意,这才会对王映芝生出几分愧意。 可愧意归愧意,却也没得半点后悔。 他一路铁青着脸将王映芝送到王家置办的府邸,门房一看又是这位二公子,不由得对王映芝也存了几分同情之心。 王映芝幼年尚母,不过两年父亲便续了弦,继母刘氏面上看着和气,可暗里却也多有苛待。 父亲王所是个老学究,自来不管后院之事,整日里与为伴,正因如此,她才在继母刘氏手里狠吃了几年苦头。 直到后来,王映芝年岁大了,不管是功课还是容貌,还是待人接物都在众位姐妹中展露头角,得了家中祖母的重视,刘氏才不敢对她如何。 她自来好强,半点不愿输人,勤奋刻苦,家中多位姐妹都不及她聪慧,原以为得了祖母的欢喜,日后也能奔个好前程。 哪晓得,同雍靖王的亲事,最后却落到她头上来了。 原因无别,只因她聪慧过人。 聪明人自然晓得如何做才是对自个最有利的,从江南出发前,祖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语重心长,可到头来也不过一个意思。 娘家才是一个女子最大的靠山,只有娘家望起来,她才能背杆挺得直,说话也能底气足。 王映芝那些年当祖母是真个疼惜她的,可到得后头,原来不过是个笑话。 王家府邸浅,不过才小二进,没得几步便走到了底。 王映芝继母刘氏带着一双儿女瞧见进门的又是李君淳,面上便丝毫不遮掩的露了讥讽之色。 当初晓得王家族人将这门亲事定给了王映芝时,刘氏别提多气了,只觉这等好事当落到自个女儿身上的。 可如今瞧王映芝这般不堪,简直大快人心。 王家根基在江南,王映芝出嫁,是王所同两位兄长一道送她来京都的,而刘氏等人也仗着是王映芝的母亲,姊妹这才一道跟来京都玩耍。 王所不善应酬,见是李君淳送女儿回门,眉头一蹙却也未说甚个,倒是王所的两位兄长接待了李君淳,邀他去房说会子话。 真个说起来,王映芝又不是李君淳娶进门的,他心头自也不耐,可还是依礼去了,少不得还要寻些个由头替李君澈圆过去才是。 李君淳前脚才走,刘氏便讽刺道:“今日世子爷今儿未来,那厨下少不得要换些个菜式才是。”说着还当真着丫鬟去厨房传话。 暗里可不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晓得她王映芝嫁了门好亲事,却偏生不得宠。 王映芝这许多年,早习惯了刘氏如此,面色如常不言不语。 刘氏所生之女王菀芝比王映芝小两三岁,人虽小,可说话极是刻薄:“姐姐还真端得住,若是我,哪儿还有脸面回门。” 又不阴不阳道:“姐姐大婚到如今,我这姐夫也未露过面,出得门去也不敢自个是雍靖王的亲戚。” “祖母还指望姐姐能光耀门楣,没想到,却是步废棋。” 王菀芝自小到大都不如王映芝,又受刘氏影响从来同这位姐姐不合,且王映芝成亲,王家老太太将曾经许诺要给她当嫁妆的几幅体面的头面都给了王映芝,她这心里如何能平? 是以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难听。 王映芝心里万般不痛快,却也忍着了,一双手隐在衣袖下紧握成拳。 总归过得今日,这些个人见不见都无可厚非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王菀芝再是如何刻薄,王映芝不理会她,这把火便也点不起来。 王菀芝的嘲笑,讽刺犹如一圈打在棉花上,却更是气得不轻。 嫌回门礼准备得不精心倒也算了,还在席面上公然挑刺,闹得大家伙面上都不好看。 从始至终,王映芝神色都淡淡如常,一句重话没得。 王菀芝被刘氏惯得没了行,在自家人跟前闹一闹也就算了,待王映芝用了膳要回府时,还将李君淳拦了,嘴里没得丁点客气:“世子府没人了不成,不过是回个门,哪儿就用得着二公子越俎代庖的,别个不晓得还以为我姐姐嫁的是你。” 她本是念着说几句难听话,好叫这李君淳也厌恶了王映芝,日后莫要同她出面才好。 哪晓得,李君淳本就在王家几位叔伯手上吃了暗亏,这些个读人,面上笑吟吟,嘴里却转着弯儿说雍靖王府不地道。 李君淳是晚辈,又到底是理亏的一方,僵着脸陪着笑好不容易撑过去,正是一肚子的火气。 王菀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丫头又从上前来找虐,那股子心气哪儿还忍得住,立时便怒斥道:“世子府有没有人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甚个关系,年纪小小说话如此刻薄,难不成你王家家中长辈都是如此教育后代的不成。” 王菀芝自小到大有刘氏护着,从来没这般叫人训斥无家教,立时张着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本就是半大的孩子,发起脾气来也不管不顾的,哭起来不算,还指着李君淳大骂:“你凭什么骂我,我说错了不成,难不成你们雍靖王府养出来就有家教了?” “别以为是王府出来的,就高人一等,在高还不是要同我们王家联姻,哪怕娶回去供着也还不是要娶。” 这两人闹的动静大,惊动了王家兄弟同刘氏。 王家兄弟都是读人,李君淳气得面色铁青也说不过这些人,最后还闹得不欢而散。 李君淳为着李君澈在王家受了气,也没处发泄,回了世子府便又鬼使神差的来了宝山居。 宝山居门房的婆子,见他气冲冲的来,不过说得一句:“二爷,世子爷不在宝山居……”便叫他一脚踢中心口,爬都爬不起来了。 正房的大门紧闭,卫静姝的陪嫁丫鬟侯在廊下,李君澈不在宝山居,那卫静姝必然就是在里头歇着。 李君淳看得一回,又是怒火攻心,这才将廊下那些个花花草草的给糟蹋了,闹了不小的动静。 卫静姝从屋里头出来,还裹着绣花软底鞋,三千墨发散开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徒添几分清丽。 偏就是这样一娇俏美人,张口便劈头盖脸的将李君淳骂上了。 李君淳生的贱,叫她骂了心里的火气倒还去了几分,却还忍不住的嘴贱:“我是疯了,我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疯的。” “王家本就同大哥有婚约,你一个姑娘家不知自爱,非要贴上来凑什么热闹,如今不说我雍靖王府在别个眼里如何,光是我大哥也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头。” “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这始作俑者,你若是个拎得清的,又怎的会如此自甘下贱。” 卫静姝本就在璟国公府坏了心情,这会子又叫李君淳如此作贱,自是气得发抖,一侧眸瞧见麦冬手里用红漆描金托盘捧着茶碗,一个箭步上前,端起来就往李君淳身上砸去。 茶水滚烫还冒得腾腾热气,不偏不倚的就砸到李君淳的胸前,珐琅花鸟图的茶碗跌落在地,只听得一声清脆,便摔得稀巴烂。 李君淳纵然皮厚也被烫得一惊,忙拽着衣裳扇几下,额上冒着冷汗。 卫静姝指着李君淳没得好气:“李君淳,我告诉你,就算你再不情愿,我也是你大嫂。” “我乃圣上亲自赐婚,你大哥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不是我将刀子抵在他颈脖上逼他的。” “我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自甘下贱,若是再叫我听进你如此诋毁,可不是一杯热茶这般简单的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自来也不是甚个好脾气的人,李君淳在云州便见识过。 李君澈又素来惯她,脾气更是见涨,如今她八抬大轿入的李家门,底气更是足,端着大嫂的派头也不虚。 李君淳见卫静姝脸色不好,自个也涨得通红,捂着胸膛前被烫伤的地儿,半响都不出声。 卫静姝还是第一回仗着嫂子的身份在李君淳跟前狐假虎威,虽面上一派镇定,可心里还是有丁点儿犯怵的。 如今雍靖王府同朝廷未翻脸,李君澈也活得好好的,李君淳还是少年模样,比不得前世那般心狠手辣。 可到底前世卫家也是栽在他手里的,他那狠厉的样子卫静姝到得如今还历历在目。 李君淳也不究竟想些甚个,受了卫静姝这一顿骂,站得会子,竟然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了。 院子里头丫鬟婆子大眼瞪小眼的看得这么一出,也不晓得究竟为着甚个。 就连卫静姝自个都不晓得李君淳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方才还有些睡意的,叫李君淳这么一闹,也气得没了,只取了团扇坐在临窗大炕上猛扇风。 李君澈在外房正同两位幕僚说正事,听得五经报一回宝山居的事儿,不由得眉头一蹙随即又平复开来,只云淡风轻的道:“日后爷不在宝山居,便将二爷拦了。” 交代得这么一句,他也不提此事,只同继续说正事。 …… 李君淳叫那一杯滚烫的茶水烫得胸前的皮都没了,一路回雁归居便同个没事人一般了。 那满身的怒气都消散了不说,心也平了,气也和了。 许锦容是同李君淳一道来京的,只她是个守礼之人,这世子府内无长辈,平素无事她便也不出雁归居。 卫静姝同王映芝进府几日,也无人想起她,她自也不上前凑热闹,只日日在屋里头做些针线活。 外头小丫鬟一报“二爷回来了”,她便立时搁了手上的活计,满面笑意的迎上去。 但见李君淳衣衫满是茶渍,上头还沾染着些许茶叶沫子,不由得眉目间染了几分担忧:“爷这是怎的了。” 李君淳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将衣裳都褪下来,淡淡道:“无事,就是叫茶水烫了。”又吩咐道:“取些烫伤药来。” 三月天时虽还有些寒意,可比之冬日暖和许多,衣裳也单薄不少,那一碗茶水丁点不掺假。 李君淳将素白的内衫褪了,伸了伸懒腰,只见胸膛大片通红,还有些都褪了皮。 许锦容一瞧,便红了眼,也不耽搁,忙吩咐小丫鬟打凉水,取膏药来。 有得这一通忙碌,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便压低声儿道:“二爷方才去了宝山居,言语冲撞了卫世子妃,这才叫茶水砸了正着。” 许锦容本就是柔弱的性子,晓得必然是李君淳自个不对,可还是免不得要怨卫静姝下手太狠了。 一边同李君淳冷敷身上的伤,一边愁容满面的责怪:“卫家妹妹未免也太娇纵了些,将爷烫成这般,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李君淳看得许锦容一眼,心里生些许异样来,不甚自在的道:“此事也怪不得她,算是我鲁莽了。” 既是他这般说了,许锦容便也不好再说甚个,自细细替他抹上膏药,又伺候他将衣裳穿好。 面上的神色却越发不好看,低眉敛目半响才勉强一笑道:“爷,妹妹产期就在眼前,我们是不是要回云州去。” 李君淳闻言眉头微不可觉的蹙起,侧眸看得许锦容一回,不带丝毫感情的道:“不必了,家里有母亲坐镇不会出甚个事的。” “嗯。”许锦容闻言,面上略有两分放松之色,又道:“那我着人送些小衣裳甚个的回去。” “你自个看着办便是。”李君淳说得这么一句,往榻上一躺,也没有再说的意思。 许锦容心中有两分失落,却也不过一瞬便放下,只将这些时日做得小衣裳都收进箱笼里,又让人去问问前些时日订的长命锁可打好不曾。 她嫁给李君淳一年多了,也不曾受他冷落,只肚子一直没得动静,纵然心里万般不愿意,可还是咬着牙替他抬了位良妾进门。 那良妾不过进门一月便有了身孕,更是叫她心中不是滋味,夜深人静之时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李君淳倒也算好的,顾及她的情绪,入京之时便也带着她,不必日日见着,自然也心头宽敞些许。 只他越是如此贴心,许锦容便越是觉得心头难受,若非那年三月三出了那样的事儿,伤及身子,又如何甘心看着别人替他生儿育女。 可许锦容是个知分寸的,晓得自个肖想不来,便也压下心头的酸楚,只将这正妻当好了。 许锦容的失落李君淳也没注意到,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出神,心思也早飘去了别处。 …… 卫静姝叫李君淳气得一回,一下午都未缓过来,直到傍晚十分李君澈回了宝山居,这才露齿一笑。 一边是心尖上的美娇娘,一边是手足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晓得李君澈不好做,她也未同他发脾气,只钻进他怀里撒娇:“我同寻两只凶恶的大犬来罢,我要养在宝山居里头。” 李君澈被她逗得哈哈笑,伸手揽了,笑道:“你一碗热茶下去已是叫他脱了层皮,怎的还不解气。” 卫静姝轻哼一声,晓得自个那碗热茶厉害,也有些理亏,嘴里嘟囔一声:“谁叫他嘴巴没个把门的,活该。” 想了想还是从李君澈怀里钻出来,唤了忍冬进来,吩咐道:“给二公子送瓶烫伤药过去。” 末了,又磨着李君澈道:“一码归一码,我今儿脾气大了点是我不对,反正膏药也送去了,就当扯平。” “但大犬我还是要养的,我打小就喜好大犬,出嫁前叫家里拘着,如今你总不能苛待我。” 左右不过养两条狗,也不是甚个大事。 李君澈看她这撒娇的模样就忍不住笑,逗她:“那可不行,那畜牲不认人,要万一伤着人或是吓着人可如何是好。” 卫静姝眼儿一瞪:“犬虽是畜牲,可也通任性,平白无事的还特特去伤人,吓人玩不成?” 又搂着李君澈的胳膊娇声软语:“哎呀,不过就是两条大犬的事儿,你要怎样嘛。” “说服我。”李君澈勾唇一笑,大步往内室行去。 卫静姝嘴巴一噘,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也跟着一笑,跟在他屁股后头追上去。 内室本就不大,不过几步便追上,李君澈正背对着卫静姝解衣裳上的扣子,忽而腰腹间一紧,却是卫静姝从后头扯了他的腰带。 李君澈满脸无奈的转过头来,低眸看得一眼她搭在自个腰间的葱白玉手,满眼宠溺的问:“说罢,今儿个说服为夫,便甚个都依你。” “不说。”卫静姝松了手,上前一步戳了戳李君澈的胸膛,硬邦邦的。 李君澈眉头一跳,却听卫静姝又说:“总归我也叫你惯坏了,你不叫我养大犬,那我连你也一块不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李君澈简直叫这小丫头气得没法,神色一变,脚步往前:“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本就是习武之人,这会子脸儿一变,立时便带出几分肃杀之气。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被吓着连连后退。 只她没退一步,李君澈就往前一步,只将她逼到博古架前,退无可退了,这才圈了个严实。 卫静姝原先是想拿这个威胁李君澈的,哪曾想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反叫他这模样吓得不轻。 只得陪着笑,不要脸的直往他怀里蹭,手上还极不老实又去扯他的腰带,嘴上倒是控诉道: “我都没生气你有甚个好生气的,还把我吓成这样,我都要哭了。” 卫静姝都不曾意识到自个在点火,不过片刻就叫李君澈满身都是火气。 他望着卫静姝这副鬼马模样,惹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调皮。” 说着又一弯腰将人扛起来就往榻上扔:“几个时辰不收拾就敢上房揭瓦了,看为夫不好好收拾你。” 卫静姝晓得这人色心又起了,忙往里头钻,咯咯笑着:“来呀来呀,怕你呀……” 两人晚膳都未用,便又在屋里头荒唐起来。 偏生卫静姝对养狗这事儿还不死心,床第间还jia着李君澈不放,再威胁一回:“说,给不给养大犬。” 李君澈喘口粗气,神色极是不自在,忙服软应道:“给给给,你这小祖宗……” ……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旌德帝便遣了宫人来请李君澈进宫训话。 卫静姝晓得他的能耐,也不担心,裹着锦被打了个哈欠道一句:“你小心着些。” 跟着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光洁白皙的后背遮遮掩掩露了小半,李君澈正穿着衣裳,不经意的撇的这么一眼又火气腾腾,无奈的叹口气,自说自话:“可怜人呐。” 李君澈前脚刚走,后脚初十便牵了两条大狗进宝山居,吓得一众小丫鬟瑟瑟发抖,半步都不敢靠近。 卫静姝原先还睡着的,听见院子里的狗吠声,立时一骨碌的爬起来,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洗了,立时冲出来。 当真是两条大狗,黑黝黝,目光森森,瞧着就吓人。 别个小姑娘都怕得要死,偏生卫静姝欢喜得不得了,一拍手,指着宝山居大门就同初十道:“栓那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二位嫂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指着宝山居大门就同初十道:“栓那儿去。” 初十便当真将两条狗栓到门口去了。 来往进出的丫鬟婆子无不抖着腿,卫静姝却是咧嘴一笑,心道,李君淳若再敢来宝山居撒野,她便放狗咬他。 这般想着,便连周身疲软都散了去,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进屋用早膳去。 李君澈不在府里头,没得人同卫静姝玩闹,用了早膳也无事可做,索性叫小丫鬟将自个的嫁妆账本都搬到天井里栽的白玉兰树下。 黑檀木摇椅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卫静姝便躺在上头拿着账本细看,手边是才沏的碧螺春,同大厨房方才送来的精致茶点,好不惬意。 她素来疲懒惯了,看得几页便又打起哈欠来。 她嫁妆不仅多还极是丰厚,与理财之事虽也懂得,但却不喜侍弄,出嫁前余氏给她挑了几个能干又忠心的管事,一进世子府便替她将嫁妆都规整起来入了库。 这都过了好几日了,她才想起来要看一看,就算不管事儿,心里也得有个数,万不能叫下头人欺了去。 玉兰树下,日头正好,晒得人暖洋洋,困意滚滚而来。 卫静姝连打几个哈欠,点点泪光直在杏眸中转动,索性将账册盖了扔到一旁去,举了把团扇遮了脸便又小寐起来。 小丫鬟们搬了小杌子坐在廊下做针线,两条大黑狗也叫这春日暖阳晒得满身慵懒,趴在大门外连眼皮都不带争一下。 雀鸟声声,清脆又悦耳,更是催人眠。 卫静姝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而听得一阵剧烈的犬吠之声,同女子的一连串惊叫声,惊得她一个轱辘爬起来。 款冬连忙道:“是王世子妃同二夫人来了。” 王映芝是雷打不动的要往宝山居来一趟,只昨儿她接手了世子府的掌家权,今儿一早忙了些,是以才拖到这会子。 许锦容却是为着昨儿卫静姝着人送去的那瓶膏药而来道谢的。 两人不期而遇,倒也同行一路,哪晓得却叫宝山居外头这两条黑狗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卫静姝虽未瞧见外头是个劳什子情形,可光听那声儿便也晓得必然不太好,不由得讪讪一笑:“快把那两只东西拉一边去。” 又忙起身亲自去迎。 她那狗本也不过养着来防李君淳的,没曾想第一日便惊了王映芝同许锦容,自也不好意思。 初十方才牵了狗来便行开了,四五经倒是守在宝山居,却也怕狗,可整个宝山居不是丫鬟就是婆子,不得已只得兢兢战战的一人牵一条,重新栓去后院。 卫静姝迎出去,王映芝同许锦容才叫小丫鬟扶着起身,衣裙上还沾染着些许污糟,发髻歪斜,粉面发白,一瞧便知着实吓得不轻。 “对不住,对不住,我原先想着养来好玩,没想把二人惊到了。”她连声抱歉,一边将人引进院中,一边着人看座捧茶上点心。 王映芝同许锦容皆叫小丫鬟伺候着整了整衣冠,这才坐到玉兰树下,狠是喝了两口茶下去压惊。 这两人一个个都娇弱得跟朵温室里头的花一般,经不得一点吓,卫静姝满面歉意又道一回:“真是对不住,那两畜牲才来,还认生得很,吓着你们了罢。” 王映芝倒还好,茶水入腹,虽面色还不甚好看,却也镇定下来。 不经意的瞧得一眼款冬从案几上抱走的账本,神色一暗,浅浅笑道:“不碍事儿,是我自个胆小罢了。” 又道:“没想到姐姐还喜欢这些。” 许锦容捂着心口半响都未缓过来,闻言一笑:“她呀,素来同别个不一样。”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如今这世道但凡有些家底的,哪家的姑娘不是学识文断字,针凿绣活的,可到得卫静姝这儿便换个样。 明明是个娇娇的姑娘家,却偏生喜欢骑马射箭这些个玩意。 卫静姝不好意思一笑,她是晓得许锦容同李君淳一道入京的,进门这几日一家子也未好生坐一块用顿饭,此番见她来,便最快的问道:“锦容姐姐怎的有空来我这儿坐坐的。” 许锦容无甚心机,性情温柔,卫静姝对她也没得防备,说起话也不多加思索。 可许锦容这两年过得并不甚好,心思也越发敏感,闻言不由得面色一红:“依着辈儿,妾身还得唤世子妃一声嫂嫂,嫂嫂唤妾身姐姐,可不是折煞了。” 又歉意道:“二位嫂嫂过门,妾身身为弟妇当是要给二位请安的,只这府中无长辈又无主事之人,怕二位嫂嫂不得闲这才一直偷懒。” 这左一句“二位嫂嫂”右一句“二位嫂嫂”的,喊得卫静姝面皮直扯,勉力一笑也不说话。 倒是王映芝神色自若,心中半点疙瘩都不曾,只端了茶碗抿得一口,又捻了块白糖糕入口。 许锦容便又起身对卫静姝屈膝一福:“昨儿二爷冲撞了嫂嫂,嫂嫂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送了药过去,妾身替二爷向嫂嫂道谢。” 那药膏也不是卫静姝乐意送的,前生今世她都不喜李君淳,真个气起来也恨不得弄死他才好,昨儿那货到自个跟前来发疯,她也当真巴不得烫死就算了。 今儿个许锦容又为着这事来道谢,卫静姝面上倒越发尴尬,轻笑一声,端了茶碗违心道:“倒也怪我自个脾气不好,二公子没要紧的就好。” 说过这一茬,便又转到别的话头上去。 都是女人家,坐在一处无非便是说些衣裳首饰之类的,再者便是家长里短的道几句。 眼见午时将到,日头越发烈起来,几人在玉兰树下便都坐不住了。 王映芝这才开口道:“这世子府里头也没个长辈,我同姐姐进门几日,却同二叔弟妹连个正儿八经的照面都不曾打过,是以寻思着不若挑个时候一家人一道吃个饭,可好?” 后头这一问却是对着卫静姝的,眸中藏着小心翼翼,生怕她心里不痛快。 雍靖王夫妇都在云州,这世子府里头除去李君澈同卫静姝,王映芝,还有李君澈同许锦容夫妇,虽是长辈不在,可按着规矩也是要认一认亲的。 李君淳又因卫静姝三番五次同李君澈生嫌隙,闹得李君澈心里也不痛快,索性也不当他存在,自然不会去折腾这些,免得又闹得难堪起来。 李君澈没安排的事儿,卫静姝自然也不理会,这会子王映芝提出来,她还抬眼看得一回,思忖稍许便到:“可得。” 不过是围着吃顿饭,还能吃出朵花来不成,再说,还有李君澈在场。 卫静姝无所谓,那许锦容更是不会说什么,三人又说得几句,这才散了。 到得午膳时分李君澈也尚未从宫中回来,卫静姝自个用了膳,靠在临窗大炕上又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账本,甚个时候睡着的也不晓得。 李君澈到得傍晚才回来,一进屋便见卫静姝歪在炕上,身上盖着薄毯,呼吸均匀,身边的炕桌上摆着一堆账本,也不知看进去多少。 他忍不住一笑,坐到炕边伸手捏了捏她面颊上的软肉:“这都甚个时辰了,还睡。” 世子府里头没得长辈压着,卫静姝又同王映芝平起平坐,无人敢给她立规矩。 心头宽敞了,自也也睡得舒坦。 李君澈这般闹她一回,她挣了眸子还觉得困顿,眨巴几下才要开口,便见他嫌弃道:“油光满面的。” 卫静姝瞌睡立时散了去,瞪着眼儿一骨碌爬起来:“这才成亲几日,你就敢嫌弃我了。” 李君澈一间她这炸毛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哪里敢嫌弃,不过怕你睡得多了,夜里头睡不着。” 跟着又似要证明自个不嫌弃一般,捧着卫静姝的小脸作势要亲下去。 却叫卫静姝一掌推开了。 李君澈面上还挨着她的手掌,眉头一挑。 却见卫静姝弯眉蹙起,捏着鼻子颇为嫌弃道:“爷今儿吃了甚个,怎的这般大口气……” 晓得这小人儿心头有气,故意为之,李君澈也只能是满脸的无奈,捧着她面颊的手掌移至腰间,挠得两下:“吃甚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爷这会子要吃甚个。” 卫静姝怕痒,叫李君澈挠得连连后退,一双玲珑玉足未着鞋袜,踩着李君澈的胸口咯咯笑:“不要脸。” 又刮了刮面皮子,冲他吐吐舌头。 李君澈向来便不是甚个要脸的人,伸手将卫静姝的玉足拽在手掌里,一寸寸的俯身:“听闻那两只狗今儿将王氏同许氏都吓着了?” 卫静姝身体偏寒,盖着毯子睡得一下午,一双玉足还不得李君澈的手暖和。 带着薄茧的手掌从脚踝处往上探,带着些许麻麻之感,叫卫静姝面红心跳。 小人儿粉面红润,眉目含情,咬着唇儿点点头,顿得半响又扯着李君澈的衣襟,一个翻身倒是反客为主起来,口中满是酸意:“怎的,吓坏了你的王氏,心疼不曾。” 李君澈整个人躺在炕上,闻言只是笑,一双手却极是不老实四处游走,又见卫静姝满目春色,喉头一动。 只还不及做坏事,便叫外头初十的声儿打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打从上辈子呀,就开始肖想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小夫妻两人新婚燕尔的,窝在屋里头还能做甚个。 初十素来是个知晓分寸的,若非有紧要事自也不会这般唐突,坏了主子爷的兴致。 李君澈面上隐有几分不悦,可还是拍了拍卫静姝的娇臀,正色道:“青天白日的当要规矩着些,待夜里倒是任由得你。” 这般假正经的模样倒也还装得似那般回事。 虽是成亲不过几日,可没得一日消停过的,卫静姝哪儿不晓得他就是个色胚子,闻言一笑,偏就一动不动,戳着李君澈的胸膛,娇声软语道:“新婚燕尔的,还就不能碰了不成。” 匀长的手指如白玉般,隔着布帛却戳得李君澈周身酥麻。 他虽比卫静姝大上好些岁,可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本就情/欲起,又叫她这般逗弄一番,哪儿还忍得住,不由得咬唇叹谓一声,语含警告:“沅沅,不要挑战为夫的底线。” 卫静姝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仗着初十在外头候着,偏就不怕他,杏眸弯弯,俯身而下,长发散落将李君澈罩了个全,因着才睡醒,衣襟略敞,还能瞧见里头的大红肚兜。 她面上满是娇媚之色,却又嘟起嘴儿嗔道:“爷……” 尾音拉得老长,娇娇软软,却叫人心火更旺,只乐意做个色令昏庸之人。 李君澈喉头发痒,没得丝毫震慑力的瞪得她一眼,随即又忍不住一笑,伸手一揽。 卫静姝虽能逗李君澈,可到底不如他老道,片刻便气息絮乱,衣衫散乱都未知。 咯咯笑着推得他一把:“别闹,初十还在外头候着呢。” “候着便候着,为夫有更重要的事儿。”李君澈似那泼皮无赖般,不为所动。 手上也越发不老实,半息都等不得。 初十不知屋里境况如何,可所报之事又委实重要,压低声儿又唤得一声:“爷,属下有要事相报,” 等得半响听得屋里传来咯咯笑声,黑脸一红,加了两分声量:“爷,事出突然,还需爷示下……” 话音未落,一向注重的仪容的李君澈已是从里头开了门,暗红如意纹交领深衣极是不整的挂在身上,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松松散散,束发的白玉珠冠早不知去了哪儿。 李君澈眸含怒意,面色冰寒,冷声开口:“什么事。” 初十看得一眼,立时低下眼眸,热汗直冒头顶:“回爷,女真使者在禹州被突袭了,死了不少人……” 李君澈眉头一蹙,神色也凝重起来,沉声道:“何时的事?可晓得是何人所为?” “两日前。”初十答道:“寻不到蛛丝马迹,尚且无从得知。” 纵然旌德帝昏庸无能,在位多年未有建树,可大膺在这世间也算屈指可数的国度。 女真族不过是个小族,连年遭受高丽国侵害,寡不敌众,早几年便已经向大膺示好,今岁更是着使者进京上贡,以求大膺朝的庇护。 李君澈虽不能参与朝廷之事,可国家大事却从来不落,自打女真使者一跨进大膺的土地便着人跟着,没曾想居然在禹州叫人偷袭了去。 如今大皇子赵德礼羽翼被砍去大半,齐王,周王,廖王三个又是只会窝里横的,那究竟是何人对女真使者出的手? 旌德帝? 使者在自家地盘被袭,与他半分好处没有不说,还有损朝廷颜面,旌德帝就算再昏庸也不会昏庸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不管是旌德帝,还是旌德帝几个儿子,都不可能高明到不留蛛丝马迹的。 一时间此事倒好似成了无头公案,查无可查。 李君澈眉头一展,按下心头那口气,半响才道:“暗中观察。” 女真族弱势,他有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如今想法还未实施便叫人打乱了去,由不得他不多想。 初十领命而去,李君澈转身进屋,方才那些个旖旎心思倒叫此事都打散了去。 卫静姝已穿好衣裳起了身,正坐在妆台前对着花菱镜通发,见他神色不虞,便好的问:“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大膺建朝几百年,朝廷统治者一个不如一个,每逢天灾人祸,百姓受苦,朝廷却没得实质的作为,自打先帝还未过世,这大膺便隐隐有了落败之势。 加之雍靖王府遭受朝廷多年的打压,早已心生不满,要反朝廷也是迟早的事儿,只如今时机未到罢了。 李君澈心有城府,又有勇有谋,自然也不愿当庸庸无为之辈。 虽然他的野心从未对卫静姝说过,可卫静姝好似一直都晓得。 此番她问了,李君澈便也未隐瞒,从她手里取了黄梨木的梳子,温柔而又细致的给她通头,只当家常话说与她听:“无大事,不过是女真使者在禹州被偷袭了,死了些许人罢了。” 卫静姝叫李君澈伺候着通头发,也不觉得不自在,还抿着唇笑,扒拉着妆匣里头的首饰,正想着一会梳甚个发髻,带甚个钗环。 哪曾想听得“女真使者”四个字,便脸色突的一变,小手儿忍不住微微颤抖,好半响才压下心头的痛楚,道:“听闻那女真族有位极聪慧的王子,名唤完颜达及,他也在此次出使中来京了吗?” 卫静姝对女真族也不甚了解,甚个听闻也不过胡诌而已,可完颜达及是确有其人的。 上一世她这个年纪已经嫁于李君淳为妻,并且守在云州雍靖王府那座空冷的院子里,自也不晓得女真使者何时进了京,又是那些为作为使者来大膺。 可后头李君澈回云州养病,她却在雍靖王府中无意得见过完颜达及,因是异族人,即便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可也与中原人大不同。 卫静姝那时不过遥遥瞧得一眼,倒也记得这么个人,后头才听李君澈说起此人的名儿。 完颜达及虽也是王子身份,却因是婢女所生,在女真族中身份甚为低下,可他却是个极能忍耐之人,多年来忍辱负重,到后头杀兄弟弑亲父,将整个女真族统治在手中。 原本这么一个人,同卫静姝没得丝毫牵连,也八杆子打不着边,可她那梦境之中,却是亲眼瞧见完颜达及如何弑杀雍靖王父子,拖拉李君澈尸体至骨肉溃烂的。 那场噩梦只消叫卫静姝想起半分,便周身寒冷的,提起女真族便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李君澈毕竟同卫静姝不是一道重生过的人,于前世的记忆,不过梦中寥寥,且多是关于眼前这美娇娘的。 自也不晓得这其中内情,听她提起那劳什子完颜达及,还眉头一挑,酸溜溜的问道:“听闻?怎的为夫不曾听闻有这么一号人物,夫人从哪儿听闻来的?” 卫静姝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说漏嘴了,眼珠子一转,清了清喉,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夫人我自小打云州长大,雍靖十州又临边关,来往胡人众多,偶有听闻一耳朵便再正常不过。” 又斜睨李君澈一眼,嘲笑道:“世子爷也是云州人,莫不是连这个也不晓得罢?” 李君澈还真叫她这胡说八道给唬住了,他自小被送入京,如今手中所掌势力也都在京都,又因云州是本家,他自也不曾放人在那儿,得卫静姝这般一说,也未有怀疑。 不过完颜达及这个名儿倒是有意无意的叫他记下几分来。 两人复又有一句每一句的叙得几句话,李君澈还当真给卫静姝挽了个髻来,虽没得摘星揽月手艺好,可也能瞧得过去。 卫静姝笑得眉眼弯弯的,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半是赞半是吃味道:“想不到爷还会梳女子的发髻,想来这府中不少姑娘受惠罢。” 李君澈冤枉得很,却也不解释,边从妆匣里头挑两支红宝石金簪替她戴上,边道:“嫌弃不成?” “嫌弃!”卫静姝不过嘴上说说,哪儿同他较真,道得一声忙又起身躲了,生怕他小气起来将她这发髻散了去。 李君澈无奈的笑骂一句:“无赖。” 卫静姝噘着嘴轻哼一声,又上前两步,揽着李君澈的手臂撒娇:“夫君,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我都觉得似在做梦一般。”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满脸的不自在:“怎的,对你好还受宠若惊,难不成欠虐?” 卫静姝咯咯笑,往他身上蹭了又蹭,没头没脑的道:“其实呀,我这人看人特别准。” 不等李君澈开口又道:“比如吧,第一回见着你,就晓得你将来会是我的人……” 这些个情话儿,李君澈说得多了,可听得却少,他抿着唇笑:“原来沅沅老早便对为夫有了非分之想?” 卫静姝也不臊,伸手勾着他了颈脖,娇声道:“可不是呢,打从上辈子呀,就开始肖想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只当她说着好玩,顺势揽了她纤细的腰身,低头往她嘟起的小嘴儿亲上一口,正要说甚个,却忽得听闻外间传来动静。 吓得卫静姝立时松了手,站得笔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卫静姝留不得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虽在李君澈跟前胆儿大,又学了他不要脸的那番作态,可卫静姝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自也怕叫旁人瞧见自个这般,说她不端庄。 是以外头动静一响,她这小心肝也吓得不轻,噗噗狂跳,杏眸微蹙的看得李君澈一眼,带着几许嗔怪。 李君澈也看着她笑,明明是她自个热情,倒怪起他来了,当真不讲理得很。 卫静姝吓得不轻,立在外间的王映芝也面红耳赤,心中狂跳不止。 因着李君澈的吩咐,外间压根也没个小丫鬟候着,王映芝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不声不响便往屋里头来,哪曾想帘子一挑却见李君澈同卫静姝两人搂搂抱抱的,可不羞死人。 她素来家教极严,嫁到世子府来,连见李君澈也不过寥寥几面,更谈不上知晓甚个情爱,乍然瞧见这么一幕,自个反倒羞愧难当,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头。 也是乱了心神这才碰撞上博古架,惊动了里头的人。 王映芝做贼心虚,又满是羞臊,立时便往外头退去,可不过一瞬又顿住脚步,回到原地立着。 李君澈大大方方同有些别扭的卫静姝十指相扣,行至王映芝跟前,更是叫她抬不起头来。 李君澈不发一语,卫静姝面上烧得通红,嗔得他一眼。 半响王映芝才硬着头皮屈膝一福:“见过世,世子爷,见,见过姐姐。” 见李君澈没有问罪的意思,便也不敢随口认罪,忍着心中狂跳,当甚个都未发生一般。 只道:“家中设了家宴,妾身特意来请世子爷同姐姐前往无忧阁用膳。” 整个世子府的掌家权是昨儿交到她手上的,朝早才说的事儿,到得这会子便已经安排好了,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 似世子府这般,主子虽少,可下头伺候的却不少,各处关系自也盘根错杂。 王映芝是新妇,又不得李君澈宠爱,下头人少不得要欺一欺她,可她这般快将这些人收拾得服帖,想来此人并不同她面上瞧着那般柔弱。 卫静姝侧眸深看王映芝一眼,也未说话。 待李君澈淡淡的应了一声,这才随即一笑:“有劳妹妹了。” 王映芝低眉敛目,忙将姿态摆得极低:“不敢当,都是妾身的分内事。” 无忧阁距离东院甚远,可离宝山居同雁归居都极近。 因是府中主子少,也并未设男女席,只摆了张嵌大理石的紫檀木雕花圆桌,按身份设座。 屋内四处皆插着新摘的鲜花,花瓣儿带着些许水珠,芬芳四溢,沁人心脾。 李君淳同许锦容已经先到,正坐在临西墙的黑漆雕花官帽椅上品茶,比邻而坐的小案上摆了几碟子开胃点心,茶碗里泡的是六安瓜片。 不过随意瞧得一眼,便知王映芝极是用心的。 李君澈双手负于身后,走在前头,卫静姝同王映芝本一道随后,可王映芝特意慢半步,落到最后。 李君淳同许锦容忙起身见礼,寒暄两句,这才分序而坐。 卫静姝今儿着了袭嫣红绡纱绣百碟留仙裙,梳了高髻,缀两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峨眉淡扫,脂粉轻抹,弯唇一笑,顾盼生辉。 李君淳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扫得一回,眉头一蹙,暗道一句:不守妇道。 跟着便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襟危坐,不敢再看一眼。 也是卫静姝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非要拿鞋底打得他满地找牙,好端端的,如何就不守妇道了。 府中无长辈,李君澈既是兄长又是世子爷,在这世子府中倒也算得是家主。 王映芝红着脸说得一回今儿办家宴的缘由,这才又望着李君澈:“世子爷说两句吗?” 李君澈坐得端正,背脊挺直,看得几人一眼,也无甚个可说的,沉默一息开口道:“那就上菜罢……” 面上瞧得再正经不过,桌下却拉着卫静姝的手把玩。 王映芝面上一僵,神色极是不好看,却还勉强一笑,应得一声,着丫鬟上菜来。 八菜两汤两点心,四冷四热,还温了两壶清酒。 摆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瞧着便赏心悦目。 卫静姝同许锦容皆看得王映芝一眼,虽未开口,却也心思各异。 李君澈神色淡淡,道一声:“用膳罢。”便举箸夹了筷胭脂鸭脯到卫静姝碗里。 王映芝大费周章折腾了这么下午,其结果也不过是想展示下自个能干。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偏李君淳生的贱,夸得王映芝一句:“嫂嫂挺能干的。”又暗里贬低卫静姝一回:“不亏香门第里头的养大的姑娘,不是一般人能取代得了的” 卫静姝哪里听不出这话中之言,满目鄙夷的斜睨得李君淳一眼,半点不吃亏:“话说得没错,人分三六九等,就连投胎这事儿也分得清楚,就算一母同胞的,未必也就都生了脑子。” “你……”李君淳对号入座,气得眼珠子一瞪,还不及发火,卫静姝又道:“二公子生什么气啊。” 又了悟似的应一声:“原来二公子也觉得自个没脑子呀。” 李君澈今儿在场,李君淳到底顾及他的面子,没同卫静姝撕起来,只冷着脸告状道:“大哥,虽说你心悦哪个,娶哪个,当弟弟的无话语权,可好歹也将眼界放高点儿,别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当宝贝似的供着。” 李君澈抬眸看得李君淳一眼,继而眼皮子又一瞌,亲自舀了碗汤到卫静姝跟前,叮嘱一句:“小心烫。” 又揉揉她的发顶道:“没事就别说甚个大实话,说了,别个也不一定听得懂。” 本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映芝正低眉敛目喝汤,突然闻得此言,忍不住呛得一口汤水入喉,忙捂唇连声咳嗽。 卫静姝也没忍住,噗呲一笑,却再没开口,只吩咐侯在身侧的款冬同她布菜。 许锦容神色尴尬,忙舀了碗汤到李君淳跟前,轻言道:“爷喝点汤罢。” 李君淳仰头便将一碗汤喝尽,只脸色极是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甚是后悔方才一时嘴快,憋得半日,涨红着脸,到底甚个未说,闷头用膳。 他贬低卫静姝是阿猫阿狗的,可不也说自个是阿猫阿狗。 卫静姝是李君澈正儿八经抬进门的正妻,骂了卫静姝便也等于骂了李君澈,而李君澈又同他是兄弟。 也怪不得李君澈也要说他无脑子了。 打得这么个茬,倒是再无人开口说话,一时间无忧阁内只听得碗勺碰撞之声。 一顿饭吃得无味,李君淳只要一抬眼瞧见卫静姝,便满心火气,半刻都坐不住。 碗里的饭扒得飞快,连菜都未吃几口,李君淳便搁了碗筷:“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除了许锦容也无人留他,李君淳脚步行得飞快,待行至月洞门拐角处,这才伸了脖子往里头探一回,只见李君澈眉目带笑的给卫静姝夹了菜,又低声说了句甚个,逗得卫静姝眉眼弯弯的。 她抬眸看向李君澈,似嗔似恼,可那眸中只映得他一个人的身影,旁的便都装不下了。 李君淳瞧着这一幕,心生异样,捏着拳头转身快步离去。 残月高挂,凉风习习,李君淳起先倒还稳得住步子,可后头却越走越快,再后头便索性小跑了起来。 他没有回雁归居,只往世子府内的一汪小湖行去。 月儿倒映,波光粼粼,这一汪小湖倒也算得美景。 可李君淳却在这算不得极暖的天时,一头扎进水中,过得半响才探出个头来,很是喘得两口气。 湖水寒凉他也不觉得,反而叫这湖水泡去满身的燥气,他在水中又浮沉几回,这才爬上岸,拧着衣摆上的水,下定决心似得沉声开口:“卫静姝留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府里头出了白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女真使者被袭,李君澈虽为质子不得参与朝中之事,却也日日在府中暗见幕僚。 一日里总有大半的时间待在在房,卫静姝知晓他有要事,也不去吵他,只窝在宝山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账本,若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将那两只取名为大黑二黑的大狗拉出来玩玩。 王映芝每日雷打不动的过来坐会子,说一说府里各处的大小事儿。 许锦容有时也拿着针线活往她那儿坐一坐,喝喝茶,说说话。 此番日复一日的,卫静姝也丁点不觉得无聊。 三月底时,余氏着下头人给卫静姝递信,问她何时有空,好赶在清明之前一道往宝月斋替卫静婉将嫁妆首饰都定下来。 去岁九月卫静姝赐婚的圣旨下来,到的年末卫静婉也叫卫仁定给了户部尚的幼子,叶淮则。 到得如今虽六礼还未过完,可嫁妆甚个的也要早早备起来。 裁衣裳,打首饰,制家具样样都要时日,若等婚期定下来再准备便已是来不及了。 卫静姝嫁进世子府,一不用在公公婆婆跟前立规矩,二也不用管家理事,三亦不不曾出外应酬,日日不是吃了睡便是睡了吃,自是有功夫得很,当下便应了下来,约了第二日在宝月阁相聚。 当天夜里便将要出门的衣裳首饰都准备好了,李君澈担忧她,还将初十遣了给她用。 到得第二日卫静姝便直接乘了世子府的马车往宝月阁去同余氏卫静婉汇合。 卫静婉虽是庶女,可打小也养在余氏跟前,同嫡女也无甚区别。 置办嫁妆便更是不会含糊,就是卫静妍也同她做脸赐了不少好东西。 卫静姝先到宝月阁,掌柜的将她迎进雅间,好茶好水的伺候着了,余氏这才带着卫静婉后到,两人皆是疲惫之色,同她回门那日瞧着大不同。 “这是怎的了?”卫静姝满面惊讶,忙将余氏迎到座上:“娘同妹妹昨儿激动得一夜未睡不成?” 余氏满脸灰败,咬牙切齿的啐一口,这才道:“别提了,府里头这些日子都不安生,日日闹得鸡飞狗跳的,气人得很。” 卫静婉也是满脸憔悴,看得卫静姝一眼,叹道:“姐姐回门没得几日,二姐姐便带着嫁妆回了国公府,说是要同二姐夫和离,大伯娘日日到祖母跟前去闹,连带着母亲也受了气。” 卫静嫦那门婚事是卫静妍指的,早在卫静姝之前便已经成了亲。 夫家算不得权贵,但也是殷实人家,她那夫君也是个读人,虽还未考取到功名,却也文质彬彬,普通是普通了些,可只消好生经营日子也不会差。 偏生卫静嫦是个心气高的,觉得自个身为国公府的嫡女,嫁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人家祖坟烧高香了。 便处处端着国公府嫡女的姿态在夫家耀武扬威的,她那婆母倒也是个好相与的,直委实看不下去了,这才说得她两句。 哪知就是这两句话,叫她发起了大小姐脾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说她那婆母容不得人,闹着要分家。 父母尚在不分家,更莫说她那夫君还有个弟弟未成家。 卫静嫦闹得几回,家里鸡犬不宁的,叫她那夫君很说了两句重话,这才气得她连夜将嫁妆都装好,跑回璟国公府。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自个在夫家如何如何不好,一门心思的想要和离,就是她婆母同夫君亲自来府里请她,也不肯回去。 杨氏也只得卫静嫦这么个女儿,见她将日子过成这般也心疼,有念及卫静妍同卫静姝都嫁得好,便又钻了牛角尖,一门心思的想要卫静嫦趁着还没孩子当真和离了去。 这事儿她做不得主,便日日到佟老夫人跟前闹,又因这门亲事是卫静妍指的,杨氏不敢去闹卫静妍,便抓着余氏也不放。 这些日子,整个国公府鸡飞狗跳的,可不闹得人心烦意乱的。 便是昨儿,卫静嫦一根白绫将自个挂了上去,险些就没了气。 杨氏便为着女儿,更闹得不安生。 余氏也是没得法了,这才寻了由头,带着卫静婉出来避一避,好清静清静。 卫静姝听得卫静婉道一回,不过片刻诧异,随即又了然。 卫静嫦前世的下场比得今世可差得多了,可也一样的三天两头作死,到得后头卫家还未倒,她便年纪轻轻的病逝了去。 这一世她虽也成了棋子,可到底名声也还保住了,更是要仗着璟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作一作的。 只没想到,一向拎得清的杨氏,这一回却是这般糊涂。 这世间本就对女子多有不公,纵然卫静嫦是和离的,可也落不到好,若杨氏稍微清醒些便当晓得劝慰卫静嫦归家才是正事。 除非,是已经找好下家了。 这念头在卫静姝心头一闪而过,随即又压了下去,她同卫静嫦又不亲,自也不会替她操心,更何况,依着璟国公夫妇二人的头脑,也不会当真叫卫静嫦和离了去。 卫家,未成亲的哥儿姐儿还有好几个,若真叫她和离了,岂不是带累众人。 余氏同卫静婉也是躲出来的,母女三人坐一处出得几句闲话,便说好挑了首饰再买些布帛回去,午膳就在京里有名的酒楼里用,到得傍晚用了膳再回府去。 宝月阁在京都也是排的上号的老店,店里头的金银首饰花样新,用料足,却也非常人用得起,常客更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京中许多达官贵人的婚嫁首饰都在这儿定的,皆是看图下定,且一图只做一副,寓意世间独有。 卫静婉本就面皮薄,又事关成亲的佩戴,那些个图样放到跟前来,还未看便先脸红,哪儿还能认真挑。 还是卫静姝同余氏母女,给她挑了两副头面,又选了些别个首饰。 卫静姝自来同卫静婉感情好,有掏了银子送了副头面给她。 等母女三人从宝月阁出来,都已经近午时,正好上了马车往附近有名的酒楼去用午膳。 只马车还未到,从世子府出来的四便急急将马车拦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顿都未顿一下,立时道:“世子妃,璟国公府将将来报信,说是府里头出了白事,爷让初十送三夫人同四姑娘回去,让您先回府,一会报丧的就来了。” 余氏的马车在前头,卫静姝拉着卫静婉两人坐了一辆,闻言皆是一惊,顾不得那许多,掀了帘子便问:“可晓得是哪个去了?” 那报信之人是卫仁派来的,本就说得不清不楚,四得了令又立时出门,自也无从得知,只得摇摇头:“属下也不晓得,但是三老爷着人来报信的。” 卫静婉已经坐不住了,立时便起了身:“我去同娘说一声,昨儿二姐姐还在闹的,指不定……” 后头的话,倒也点到为止。 卫静姝点点头,也没说甚个,应得一句,便有将初十招来,叫他送余氏同卫静婉回去。 卫静嫦是嫁出去的姑娘,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态也不是真个要寻思,若真个死了也不会是卫家挂白。 所以谁死了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卫静嫦。 家里头出了白事,不管是谁都好,余氏同卫静婉都不好在外头久待。 余氏那儿得了信,甚个也未说,便打头先走了。 一会报丧的人就要往世子府去,卫静姝也得赶紧回去,若是紧要的少不得还得穿素服戴素钗往璟国公府去。 初十送余氏母女往卫家去,四便跟车护着卫静姝往世子府回。 世子府本也不在城中,因是赶急还得绕一段小路好快些回府,哪晓得就是在这么段下路出了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今儿,她怕是死定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条小路,原先卫静姝也走过几回,倒也不算多偏僻,途中还有人家。 哪曾晓得就这么条路,严严实实的堵了十七八个流氓地痞。 个个身形魁梧,但衣衫不整,满脸痞相,目光猥琐,可再细瞧又发现这些人满身的杀气。 卫静姝坐在马车内,无所觉察,四一见便如临大敌,他比不得初十那般武艺高强,头脑灵快,可到底也有几招傍身,一眼便瞧出这些人不是寻常人。 前头李君澈大婚那日,便有乞儿闹事,今儿又见这些个人不怀好意,他就是再蠢也晓得有人故意为之,也是方才卫静姝自个交代走这条小路的,不然还当是一行人中有了细作。 马车停顿,卫静姝还就着款冬递过来的茶水抿得一口,问上一句:“怎的了?” 四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些流氓地痞,也不敢吱声,心里却算计着要如何带着卫静姝脱困。 无人应答,款冬便瞧得卫静姝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挑了帘子,不过一缝儿,瞧见那些个满身痞气的二流子,不由得面色发白。 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忘了,忙道:“姑娘,前路叫些二流子堵住了。” 卫静姝眉头一蹙,坐直身子来,面色阴寒:“可瞧清有几人?” 款冬咬着唇摇头:“奴婢没瞧清,可也好些个呢,最少十多个。” 卫静姝今儿没带几个人出来,因着李君澈在京都尴尬的身份,也不适宜多带人。 出得门来,不过带了一个款冬,还有个年岁不大,赶车的元宝,连同初十。 只初十方才送了余氏同卫静婉回了璟国公府,身边就换了四。 此处虽算不得荒郊野岭,可也比不得城中热闹的街市,真要出了事儿,却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况且那些人究竟是不是真个二流子也尚且未知。 若当真是二流子,那为着钱财甚个都做得出,若不是,怕是更不会轻易放过。 卫静姝思得一回,忍不住拽紧了手里的帕子,手指儿挑了帘子一角,往外头看得一眼,便又坐直身子不作声。 先头她同李君澈成亲那日,也是闹了那么一出,连花轿都损了去,当时倒也还未多想,可后头才晓得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的,加上今儿这架势,显然也不是平白冒出来的。 只不知那后头指使之人,究竟是针对自个,还是针对了李君澈。 四眼见那些个越行越近之人,周身都是戒备,心中盘算一回,硬打肯定没得胜算,便索性跳下车辕,同那赶车的元宝说得一回。 元宝点头,卫静姝在世子府受宠的程度,众人心里都有数,若真个在外头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便越发不敢小觑那些人,目光如炬,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拽紧马鞭。 四压低声儿,同车内的卫静姝道:“世子妃抓紧了。” 随即一声怒喝,元宝便立时往马臀上猛抽一下,架着马车毫无顾忌的冲过去。 于此同时,四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筒,抽掉上头的引绳,往空中扔去,只见那玩意尾巴烧着蓝色烟雾,直直往空中飞升,随即又空中炸开来,化作一个雪片般的花样,如天女散花般散去。 那些个二流子一见此架势,忙有人怒喝一声:“不好。”又果断的命令道:“截马车,速战速决。” 个个都是奉了命的,自有人不要命的飞身扑上马车。 四神色泠然的起身站在车辕上,抓稳了马车,上来一个便踹一个。 此处情形依旧不得力,元宝咬着牙,叮嘱一句:“四,你抓稳了。” 跟着便从车辕下头的暗格里掏出一把匕首,很很扎进马屁股里头。 马儿吃痛,扬起马蹄疯了似得乱奔,元宝赶车的技术再好,却也一时间控制不住,直叫马儿拖着车偏了主道。 卫静姝同款冬两人,被颠得七晕八素的,若不是相互扶持,便险些甩了出去。 四抱紧车厢动都不敢动,那些歹人脚程比不上马,被撂在后头,他眯着眼儿才松得一口气,便又听得元宝大喊一声:“不好,前头是断崖。” 四气得骂娘:“狗娘养的,快砍了马绳啊,你个蠢货。” 拉车的马绳应声而断,马车没了支撑瞬间歪斜在地,四同元宝皆被甩了出去,车辕擦着泥土地,拖了好远才险险在断崖前停下。 而那匹臀上插了短刀的马匹带着撕鸣之声坠下断崖,到得后头连声响都听不到了。 卫静姝同款冬两人在马车内被撞的周身疼痛,挣扎着从车厢内爬出来,瞧见断崖就在眼前,心里脑里皆是一阵阵后怕。 四同元宝身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擦伤,可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撑着身子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行道卫静姝跟前。 “世子妃,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必须赶紧离开。” 因是男子,也不敢上前搀扶,只站得三尺远处。 方才那些人瞧着是二流子,可那身手绝非寻常人,说不得,一会儿立时便要追上来。 卫静姝虽不同功夫,这瞧那些人训练有素便也晓得这其中厉害,自也不矫情,立时叫款冬扶着,往断崖旁的林子深处去。 四落后,想了想又将那马车给推入断崖下,这才跟着一道躲进林子里。 卫静姝同款冬到底是女子,虽不矫情,可脚程到底要慢好些,四同元宝两人要护着这主仆二人,自也不敢行快,只得万分警惕的守着。 四同元宝虽又功夫傍身,可到底寡不敌众,没得胜算,又有卫静姝在,更不能硬拼,只能往林子深处里头走,好拖延时间,等李君澈的人来救援。 那些个佯装二流子的大汉,显然是有备而来,锲而不舍,不多时就追了上来。 马车同马匹都入了断崖,四周也不过一处林子,打头那人沉着脸,吩咐几人去断崖下头查探,余下的便头跟着往林子里头去。 这些人杀气腾腾,一进林子便惊得鸟儿张翅扑仆乱飞。 卫静姝同款冬两人一路小跑,衣裙都叫路上的枯枝挂破了去,听得那惊鸟之声越发近,更是唬得冷汗涔涔。 四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眼见那些人速度这般快,也没得法子了,脚步一顿,红着脸到:“世子妃,冒犯了,那些个歹人速度太快,您不若同小的换身衣裳,小的好将这些人引开了去。” 卫静姝自晓得此时事关身家性命,搞不好今儿不是死在这,便是叫这些人折辱了去。 当下也没犹豫,点一点头,应道:“好。” 款冬却不乐意,卫静姝好歹是璟国公府出来的姑娘,有是李君澈的正妻,若是穿了旁的男子衣裳,叫别个晓得,名声自不好听。 她忙道:“不可,要换也是奴婢同姑娘换。” “奴婢穿了姑娘的衣裳,叫元宝护着,将那些人引开,如何也能拖延会子。” 又怕卫静姝不同意,连声道:“姑娘比奴婢重要,若是姑娘有事,奴婢也活不了,可只要姑娘好好的,那奴婢同奴婢一家子都能安康。” 卫静姝虽有担心,可也不得不承认款冬所言极是,张了张口,到底只叮嘱:“不管何时,好护好自个。” 款冬同卫静姝二人寻处地儿,将外裳换了,又卸了满头珠翠,挖了个坑埋进土里,这才行出来。 两人面上皆是泥巴,瞧不清容貌。 款冬站到元宝身侧,同四道:“姑娘便交给你了,若有丁点差池,只怕咱们都活不了。” 眸中却是赴死的坚决。 四紧绷着脸,没有犹豫,立时称好。 眼见着款冬同元宝快速往相反的地儿行去,卫静姝甚个都未说,可眸中却盛着杀意。 卫静姝一行人想用调虎离山之计,想的便是哪怕此计不成,也能拖延会子时间。 可哪里晓得,那些大汉人手充足,纵然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却也能兵分两路,最后还是将卫静姝同四都堵住了。 打头那人追款冬同元宝去了,堵了卫静姝同四的这六人,跑得满身大汗,更显凶相。 其中一人很是没了耐心,开口便道:“一个活口不留,速战速决。” 几人手里皆拽着短剑,寒光闪闪。 四护着卫静姝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后退,口中试探的问道:“你们可晓得我们是谁家的,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 那些人嘴巴紧,也没人理会他。 只方才开口说话那人,眼神一个示意,立时便伙同三人将四围得严实,其余两人却是圈了卫静姝。 四大惊,尽管拼尽全力却也没法逃出那四人的围堵,反叫那几人伤得不轻。 卫静姝也是满面惊恐,她虽以往也同李君澈一道经历过追杀,可这一回同往昔却又不一样。 一双清水杏眸盯着那凶相毕露的两人,心都凉了半截。 且在此时,忽而听得马蹄奔腾之声,有快又急,在这林子深处更显突兀。 那些个奉命成事的大汉,越发不敢耽误,提着短剑就往卫静姝身上刺。 幸得卫静姝同别个闺秀不一样,听得马蹄声传来,便知得救有望,眼见短剑寒光渗人,抬脚便往人家命根子上踢。 卫静姝踢得那人一脚,连退数步却还叫另外一个往身上划了一道,肩窝上早已经一片猩红。 一人一马行至近前,那几个大汉也惊得看得一回,见只得一人单枪匹马,却也不在意。 卫静姝一抬眸瞧见的便是李君淳那张满含嫌弃的脸,心下一松。 那张脸从来没有似这般叫人觉得顺眼过。 只不想,李君淳并没有出手相救之意,他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瞧见卫静姝满脸污糟,嗤笑一声:“卫静姝,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三番五次的叫人要夺你的性命。” 卫静姝见李君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并无半点相救之意,只当今日之事是他所为,怒喊一声:“李君淳你这小人,卑鄙无耻,竟敢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你不得好死……” 李君淳晓得卫静姝是被逼急了,可他本就心生杀意,今儿有个机会在眼前,不必自个动手,自是乐意。 轻哼一声,不为所动,双手捏紧缰绳,扯着面皮一笑:“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便当真迎着众人的目光策马离去。 那被卫静姝踢中命根之人,满是羞愤,眼见李君淳离去,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骂得一句:“臭娘们。” 跟着便短剑相伺,誓要取她性命。 卫静姝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这才拽着衣裙,面色灰拜,今儿,她怕是死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四已身中数刀,周身都是血迹,眼见卫静姝没得生路,却还硬生生的撑着一口气,抓了围剿他的一人,就着颈脖对着脉搏咬下去。 那人惊叫连连,四却跟个嗜血之人一般,狠吸了几口血,这才吐出来,将那人一脚踢开,正撞上那要夺卫静姝性命之人。 场面一度混乱,先头说话那人瞧不成样,眸色一沉,越发不耐道:“先杀了这小子。” 四会武,卫静姝瞧着不过是个弱女子,杀了四,卫静姝自然也逃不了。 几人皆没得异议,一窝蜂的将四围得水泄不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刀见血,瞧着甚是骇人。 四年纪不大,功夫同脑子都不如初十,可委实是个忠心之人,自个都命不保了,却还扯着嗓子冲卫静姝喊:“快走。” 卫静姝前世见过卫家人命丧断头台,见过姐姐毒酒穿肠肚,也见过大火焚自身。 可瞧着四这般为着自个被捅成血窟窿,依旧不能坦然,面色苍白如纸,只觉周身发冷,从头凉到脚底。 她晓得自个这会最明智的法子就是拔腿就跑,哪怕四真的丢了性命,也不至于白丢。 可双腿发软,整个人发颤,又哪儿走得动。 如今李君澈的人马尚未到,知晓再过得一会子,卫静姝必然就是一具尸体了。 卫静姝一死,李君淳不用脏了手便也全了心中所想,只他策马行出老远,面上也丝毫不见欢喜。 双手拽紧缰绳,面沉入水,心里却是又慌又乱。 他望卫静姝死,望她死得干净,这般便不用搅乱他心中一汪平静湖水。 李君淳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甩着马鞭更加跑得快。 林子里昏暗,空气中也带着一股子潮湿气儿,李君淳一路跑出林子,叫那强烈的太阳光一照,刺得眼眸都睁不开,整个人头脑发晕。 一颗心也跳得越发快,他忍不住咒骂一声,真个又调转马头,往林子深处去。 座下马匹比之方才更是跑得快,恨不得立时便能飞回去。 他是厌恶自个的,卫静姝那样一个女子,半点同贤惠温柔都沾染不上,死了便死了,左右他不过见死不救,得李君澈骂一顿打一顿便是了。 可偏生他还就忍不下这个心。 李君淳策马赶到之时,四已经如同血人一般,他跪着以一个极痛苦的姿势将脑袋挨在泥土地上,不知生死。 方才六人还余四人,其他二人一躺一趴在地,皆是生死未明。 卫静姝身上沾染了许多血迹,不知是她自个的,还是别个的,手里拽着一把捡起的短剑,眸中满是凶狠之气。 那四个大汉,许是在她手里吃了点亏,也不敢随意上前,却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其中一人吐得一口唾沫,操着粗口骂道:“臭娘们,信不信老子将你先杀后污了。” 那人一语将落,马鞭便带着破风之声卷着他的颈脖,众人还不及瞧清,便只听得一声脆响,那人立时断了气。 其余三人见李君淳去而复返,不由得满面惊愕,又见同伴被他如此杀害,一时间又惊又惧。 李君淳跳下马背,面色阴寒,目光在那三人面上掠过,沉声质问:“是谁指使你们的?” 又道:“说的话便留个全尸,若是不说,全剁了喂狗。” 那三人面面相觑,却也未叫李君淳吓唬到,总归他们这等人干的便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三人眼神交汇一番,也不同李君淳交手,反而迅速更猛的朝卫静姝扑去。 卫静姝平素虽喜欢骑马射箭,可到底连花拳绣腿也没得两招,叫这三人反扑过来,连招架的能力都没得,只惊叫连连。 李君淳面色铁青,眸子一低瞧见泥土地上的短剑,抬脚踢去,就见短剑飞出,直直插入其中一大汉的后背。 这一剑直插心脏,那人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得,便立时没了气息。 李君淳上前两步,将短剑从那人身上拔出,脚下迅速,手上短剑飞舞,不多时便将那两人逼退,护在卫静姝跟前。 卫静姝被吓得不轻,一手紧着衣衫,一手拽紧短剑,看着站在眼前的李君淳没有半分感激,更多的是憎恨。 雍靖王府世代子孙皆自小习武,李君淳又是在雍靖王李建同身边长大,功夫上头虽略逊李君澈,可要对付这么几个不入流的东西,却也不是问题。 手中短剑翻飞,一招一式皆毫不留情,那两大汉又是经过一番折腾之人,体力早不如方才,纵使两人合力也不过片刻就落了下风。 李君淳杀心起,也没有留活口的打算,见二人落败,招式更是凶猛,不过几招便将二人送去见了阎王。 手中短剑垂下,鲜血自上头滴落,李君淳松得一口气,转过头去问卫静姝:“你没事吧。” 卫静姝满身狼狈的靠在一棵树杆上,低着头只当未曾听到一般,不发一语。 李君淳只当她到底是个姑娘,经得这番吓傻了去,不由得撇了撇嘴,抱怨一句:“平素瞧着不是挺又能耐的么,原来不过窝里横啊。” 说着又扔了手上的短剑,行至卫静姝跟前,递只手过去:“起来罢,我送你回去。” 卫静姝依旧不为所动,她低着头,李君淳也瞧不见她面上的杀意,同眸中的狠历。 还当她小脾气上来,生了气,有别扭的学着李君澈哄道:“好了,方才是我不对,我同你道歉。” 又道:“此处不宜久待,赶紧走罢。” 到得此时卫静姝这才抬头,压下杀意,看得李君淳半响,终是伸手过去。 李君淳心头一喜,忙用力一拽,拉着卫静姝便起了身。 只他未瞧见卫静姝忽变的神色,腹中便是一痛。 卫静姝双手拽紧短剑,生怕他死不了一般,用尽全力的往前推,她往前一步,李君淳便往后退一步,直到抵在树杆上,再没得退路。 李君淳低眸看得一眼她那双葱白的手满是鲜血,复又抬眸看她,眉宇间满是不解。 此时此刻,他的眼眸再清澈不过,甚至带着些许受伤之感。 同前世那个心狠手辣,没有丁点人性的李君淳再不一样。 卫静姝叫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得发慌,自打她重生醒来,要杀李君淳的念头也不止生了一次,觉得只要他死了,往后卫家也不会落到那般境地。 可真正将刀子捅进去了,她又胆怯。 这一世的李君淳还只是个眼神清澈的少年,还存有良心。 那种纠结的情绪围绕着卫静姝,她咬着唇,眼眶红红,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她的手从那带血的剑柄上松开,还微微有些颤抖,白得吓人的唇张张合合却甚个都未说出来。 脚下后退几步,最后转身离开。 卫静姝自个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只觉周身发虚,喘不上气来,扶着林子里头的树杆一走一歇,也极是辛苦。 她虽没一剑将李君淳捅死,却也没对他生出半点怜悯之心,前世卫家那许多无辜之人被他所害,也未见他何时起过半点怜悯。 前生今世犹如梦一场,卫静姝只消念及心中便觉意难平。 李君淳腹部流血不止,疼得冷汗涔涔,却也不敢轻易拔了那短剑。 他能感受到卫静姝对自个的恨意,可那股子恨意从何而来却无从得知,但却叫他心惊。 望着卫静姝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李君淳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总有满腹难说之言。 他沉默半响无语,忽而眼眸一眯,大喊一声:“卫静姝……” 卫静姝下意识转头,语音未落,一支羽箭便擦身而过,还未反应过来,便只听得一声兵器相交的脆响之声。 那支羽箭,若是再迟半分,那短剑扎的便不是泥土,而是卫静姝。 卫静姝吓得一惊,还当方才那六人都已殒命,哪晓得还有漏之鱼。 李君澈一袭白衣染上点点鲜红,神色间却满是阴寒,眼见卫静姝还活生生的,心下顿时一松,将手中长弓一扔,立时跳下马背,疾行几步一把将卫静姝揽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都怪我来晚了。”李君澈气息不稳,一颗心还狂跳不止,天知道他方才有多害怕。 “吓死我了。”他捧着卫静姝的脸儿,替她拭去面上的污糟,眼里不由自主的便蓄了水汽。 卫静姝那满腔的害怕同委屈一瞧见李君澈立时便忍不住,伸手揽了他的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跟个孩子似得,扯着嗓子吼了半天。 李君澈起初的担心害怕,叫她这嗓子吼得散了大半,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宽慰:“没事了没事了,为夫来了,没事了……” 李君淳就在不远处,叫赶来的五经扶着,也不走,只直勾勾的看着。 看着卫静姝同李君澈撒娇,看着她满面污糟都蹭到李君澈身上,看着她满目的温柔同信赖。 她那模样,同对自个,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君淳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可那股子失落,又来得莫名其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少不得就得与你同甘共苦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是叫李君澈抱上马车的,她满身的血迹,连自个都说不清到底哪儿受了伤,可哪儿都觉得痛。 先她一步得救的款冬已经在马车里头了,只念及方才之事,还忍不住周身颤抖。 一见卫静姝满身血迹,立时哭得梨花带泪,语出咽哽:“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叫姑娘受苦了。” 卫静姝自个方才还哭得一顿,眼睛正红肿着,见款冬哭还颇为大气的安慰她:“瞧你那点儿出息,这点事儿都经不住,日后若是碰到更大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款冬虽是出身低微,可到底不过是个养在深宅里头的小丫头,这等生死之事也还第一回经历,早吓得魂儿都没了。 方才若不是李君澈手脚快,将她当卫静姝先救了下来,她只怕都是要咬舌自尽了的。 听得卫静姝这般说,细想一番自家姑爷在京都的处境,也没得脸子哭了,抹得一把眼泪,却还抽了抽鼻子。 李君澈阴沉着脸吩咐人将此处的尸体都处理了,又将失血过多的四同元宝一道着人送回去救治。 初十来来回回的将那些尸体都查探一番,倒也发现了些许线索,压低了声儿同李君澈道:“总共死了十二个,都不是寻常人。” 见李君澈神色不悦,又往他耳边轻声嘀咕两句,末了又自觉的问道:“爷可需要属下做甚个?” 李君澈视卫静姝如珍宝到甚个程度,别个不晓得,他初十是清楚得很的。 他病得要死的那些时日,都还将她放在第一位,容不得又半点闪失。 如今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叫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依着李君澈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后头的始作俑者的。 李君澈抬眸看得初十一眼,双手负于身后,瞧着云淡风轻,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骨子里都透着寒意。 “不必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爷,爷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处理这头的事儿,李君澈打算同卫静姝先回去,一转身却又瞧见尚未离去的李君淳。 李君澈今儿着了一袭深紫暗纹箭袖衫,只如今早叫鲜血染透。 李君澈上前几步,眸色深沉的将他由上至下的打量一回。 还未说话,李君淳自个便扯着面皮一笑:“学艺不精,叫大哥见笑了。” 李君澈跟着皮笑肉不笑:“你怎的会在这儿?” 言语之意虽无其他,可隐隐之中却带着几分猜疑。 李君淳神色一凛,面上极不好看,却也不曾恼怒,他素来不喜卫静姝,三番五次的寻她麻烦不说,私下也算计过她的性命。 今儿居然拼了命救她于水火之中,也由不得李君澈不多想。 李君淳心中藏又龌蹉,自然不敢坦然面对李君澈,动了动嘴皮子,半响才道:“我瞧见有人发信号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卫,卫静姝,那,那泼妇。” 他顿了顿,继续道:“原本我是走了,打算见死不救的,可,可还是想着大哥会伤心,才又折了回来。” 其言之中那些真那些假,便也只得他自个晓得了。 李君澈点一点头,也未再往深处怀疑,只一语双关道:“今儿还需多谢你,你嫂子,是大哥的命。” 李君淳周身汗毛一竖,满腔都是说不出的情绪,沉默半响终是点头:“我们是兄弟,纵然我再不喜嫂嫂,也会念着大哥的情分。” “这儿有初十,你也早点回去,身上的伤也要早些处理了。”点到即止,李君澈并未深说,拍了拍李君淳的肩头,叮嘱一句,便先行离去。 卫静姝身上多处有伤,也失了不少血,款冬便寻了马车里头的药箱,同她简单处理一下。 李君澈归来之时,她已经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了,身上好几处包扎起来还能见着红。 “让爷来吧。”李君澈心中闷疼,抬步上了马车,将款冬手上的金创药接了过来,又道:“爷先带世子妃回府,你在这儿等一等府里的马车来接。” 款冬知会,连连点头,忙乖巧的下了车。 元宝同四两个都伤重,一早便送回世子府了,赶车的便是五经。 五经瞧见款冬下车,便隔着车帘问得一句,随即打马回府去。 李君澈简单的给卫静姝看了看身上的伤,见未伤到要害也是忍不住心头一松,细细的替她将伤口都上了金创药止血,这才又将人抱在怀里,自言自语:“你放心,这样的事儿,为夫绝对不容许又第二回的。” 卫静姝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搂着他的手臂,噘着嘴儿没心没肺:“既是当了你的夫人,少不得就得与你同甘共苦罢了。” 李君澈眼圈微红,抿着唇却是一笑,再未说话。 他娶卫静姝是想让她享福的,而不是共苦的。 马车一路行得平稳,到得世子府,直接从大门进,穿过二门停到宝山居前。 李君澈抱着因失血过多,昏睡不醒的卫静姝大步流星的进屋。 不知从何得了消息的王映芝,一早便吩咐丫鬟婆子烧了热水,又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来候着。 卫静姝被李君澈抱着进来之时,身上还裹了件薄披风,她也瞧不清状况,只见人进屋许久,这才隔着门柩唤一声:“世子爷。” “妾身请了太夫在府中候着,可要通传?” “不必,府中无人需要大夫,王氏多心了。”李君澈平稳的声儿从里头传出来,丁点没给王映芝留脸面。 王映芝闻言,不由得面色极是难堪,眼眶仲立时便蓄了水气,她自作聪明,用心用力,原本也不过是想到李君澈跟前讨个好。 可哪里晓得她用错了法子,叫李君澈不但不领情,还生了厌恶。 卫静姝是女子,在外头受了歹人袭击,不管那歹人有无得逞,此事一传出去,卫静姝的名声自然受损。 李君澈虽不计较,可也为着卫静姝着想,是以她受伤,自来也不曾往府中传话,让人请大夫候着。 王映芝进世子府不久,就暗戳戳的打听来这些个消息,李君澈心中如何不恼。 这世子府她虽占着个正妻的位置,可到底还是李君澈的地盘,连他的人都敢收买,自是触了底线的。 王映芝年纪尚轻,虽聪慧过人,却因幼年丧母,有些东西没人教过,自也不晓得这里头的道理。 还当李君澈不将她作人看,捂着脸儿,道一声,便先行离去。 王映芝一走,宝山居大门便立时紧闭,烧好的热水也叫婆子提了进去。 冬青奉命进屋,寻了干净的换洗衣裳,便被赶出门去。 卫静姝身上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迹,又多处破烂,李君澈怕弄疼她,索性拿剪子全数剪了。 褪了衣裳,这才又拧了巾子替她擦拭一回,再慢慢用上等膏药抹一回,最后撒些药粉,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屋里头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往外头倒,直到夜幕黄昏,李君澈才将卫静姝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都处理好。 忍冬进屋点了灯,又取了药方下去抓药,架着红泥小炉子便在院子里头煎煮起来。 大厨房里送来饭菜,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小厨房里正熬着浓稠的小米粥。 卫静姝闻着米香味,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李君澈满脸疲惫之色。 “你作甚这副鬼样子,我又死不了?”她眨巴着眼儿,裹着锦被就想翻个身,那知一动便痛得惊叫起来。 李君澈吓得一跳,忙扶了她:“你身上有伤,动作斯文点。” 卫静姝一坐起来,便觉得脑袋发晕,扁着小嘴儿,控诉一句:“我饿了呀。” 才说完,又觉得不对,眼眸一低,更是连连惊叫起来:“李,李,李君澈,你,你这老色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我没娘了啊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同卫静姝上了药,怕碰到她伤口,并未同她着衣裳。 卫静姝起身,觉得周身凉凉的,这才看得一眼,只当李君澈兽性发作,连她受伤都不放过,不由得,气得小脸儿通红。 她这脑回路,相当的清,李君澈都被她气笑了,伸手往她脑袋上拍一下:“你这脑袋一天到晚的尽想这些龌蹉事儿。” 卫静姝揪着锦被,瞪着眼儿看他,虽是甚个都未说,可那眸中仿似在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李君澈叫她瞧得满身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起身替她将软缎的寝衣捧过来。 “你身子虚,今儿先吃点粥水,明儿再叫厨下整治些好克化的来。” 说着将衣衫抖开来:“是为夫伺候你,还是你自个来?” 卫静姝眨巴着眼儿,没说话,她倒是不要脸的想叫李君澈伺候,可一想到身上那许多伤,铁定不甚好看的,半响才有些气恼的拒绝:“让忍冬进来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这小脾气来得有点突然,李君澈也难知其心中所想,又想着自个是男子,未免不知轻重弄疼她,便也当真唤忍冬进屋伺候她着衣裳。 忍冬伺候卫静姝着了衣裳,又捧了放得温热的小米粥伺候她用下,隔得半个钟复又将熬好的药送进来。 卫静姝倒也不怕苦,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昂头便喝下,不多时就泛起了困意。 叫忍冬扶着躺了下来,这才慵懒的问起李君澈来。 “世子爷往璟国公府去了。”说起李君澈,忍冬便对这位姑爷有了刮目相看的意思。 世人皆知李君澈风流名声在外,后院莺莺燕燕不计其数。 可若非亲眼相见,也难以想象这位满身风流债的世子爷对自家姑娘体贴有加,凡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 先头赐婚圣旨下来,她还替自家姑娘觉得不值,璟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也不差,嫁给身在京都当质子的李世子,可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倒好,这脸儿打得啪啪响,都恨不得自家未来的夫婿就照李君澈这般挑。 卫静姝原先还困意难忍,听得忍冬说李君澈往璟国公府去了,这才想起白日里头国公府出了白事,心里一急,猛的坐起身来扯着伤口痛得龇牙裂目。 忍冬忙扶了一把:“世子妃快躺下,世子爷说了,让您好生养伤,别的事儿都有他呢。” 卫静姝出得一身冷汗,到底扛不住又躺了下去,只蹙着眉头问:“国公府怎么回事,报丧的只怕早来了,到底是谁去了?” “是国公夫人。” 佟氏嫁进卫家几十年了,打从她婆母还在世时,她便在卫家说一不二,哪曾晓得临到头来,却栽在自个培养出来的玩意手里。 杨氏一门心思的想让卫静嫦和离,美名其曰心疼女儿,可这蹩脚的由头骗骗别个倒还可以,哪儿就真能将佟氏糊弄过去。 原先佟氏打着让卫静嫦替代卫静妍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卫静嫦蠢钝,好控制罢了。 不过后头叫卫静妍插一脚,卫静嫦倒也成了无用的棋子。 卫静嫦嫁的人家虽门第不高,可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她又正头娘子,也不算亏。 偏生这玩意叫她自个养出野性来了,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去学那等子下贱玩意勾搭高门公子哥,陪着身份去做妾。 若是卫静嫦年纪小,心气高,一时鬼迷了心窍也在所难免,可杨氏都几十岁的人了,也跟着胡闹,可不叫人生气。 堂堂的正头夫人不当,非要和离去给人做妾,国公府难道不要脸面了? 这不是白白送笑料到别个嘴里,叫人笑话。 佟氏好话说尽,这母女两人一个都听不进去,不过几日功夫,便将整个国公府闹得乌烟瘴气的,她自个也气得生了病气来。 今儿个余氏带着卫静婉躲出去,临出门时母女两还去看过佟氏,那时她虽精神气不好,可也不像瞧着是油尽灯枯之人。 哪晓得不过几个时辰,便撒手西去。 佟氏断了气,杨氏同卫静嫦想要和离便更加不可能,金氏得信最先赶过去,这母女两还闹得不可开交,眼瞧不过去,让这母女两静一静,好叫老夫人将寿衣换上。 偏生这两人跟犯了病似得,连带着将金氏都怨上了,险些打起来。 若不是国公爷及时出现,荣桂堂只怕都要叫拆了去。 佟老夫人是一口气上不来,堵死了的,说难听点就是叫气死的。 杨氏同卫静嫦这两人一个都逃脱不了干系,想要和离便更加不可能。 余氏赶在后头回来,听说了事情缘由,气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去,老夫人一死,卫静婉的亲事必然要往后挪,卫静姝虽是嫁出去的女儿,却也要守上些许时日,想要个孩子都不行,卫启便连相看都不成。 她气得很是骂得几句,又不得不同金氏一道料理老夫人的丧事。 卫仁早些年同璟国公夫妇生了嫌隙,可到底是生养一场的母亲,如今就这般去了,心中难过也说不出来,只一言不发的帮手料理。 往世子府报信的人早就去而复返,璟国公府灵堂都搭起来了。 李君澈才迟迟而来,卫静姝又未同行,卫仁只当他这女儿心头不喜佟老夫人连这种时候还任性,不由得心里生了气,不阴不阳的道:“世子爷同世子妃金贵,还当要八抬大轿才请得动。” 此时人多杂乱,也不适宜多说,李君澈晓得他心头不舒坦,被刺得两句也不作声,只着手帮忙。 佟老夫人怎么说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命妇,外头人也得称一句“国公夫人”,京中各家就算不喜她为人,少不得也要来吊丧一番的。 金氏虽管着府中内务多年,可大权同下头使用的人手却都是直属佟老夫人的,如今她仙去,下头人又对金氏同余氏不甚服从,一时间整个璟国公府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都乱成一锅粥。 因着忙乱,杨氏同卫静嫦两始作俑者也无人收拾,到得这时候还不知收敛,挑起刺头,又是哭又是泪的,直说卫静姝连佟老夫人的丧事都不来,白叫佟老夫人疼这一场。 夜都已经深了,府里头忙得不可开交,偏生这两人犯了病。 卫仁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虽说他心里恼卫静姝不知分寸,可自家的女儿也由不得别个来说道,立时骂道:“到底是哪个白眼狼叫娘白疼一场了?” 他红着眼,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客气:“甚个好处都叫你们得了,一点不称心就日日到娘跟前来闹,娘连病着都不安生,娘被你们气死了,都还没点自知自明,难道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又一本正经的护女儿:“你们还好意思编排沅沅,沅沅虽在京都所居时日不多,可也知恩,听闻娘仙去了,顿时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到这会都没醒过来。” “你们这两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给的底气,见人就敢咬……” 卫仁在家中排最幼,如此公然谩骂长嫂同侄女,原本不是应该的,可杨氏同卫静嫦做的那些好事,谁敢出声替她们说话? 就连卫宽都不敢替自个妻女说半句话。 还是国公爷看着闹着不像话,才斥得卫仁一句:“够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吵吵闹闹的似什么样子。” 卫仁一大老爷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含糊不清的道:“爹,我没娘了啊……” 只一句话,叫在场之人都心里泛酸。 李君澈在璟国公府忙到后半夜,才回世子府,临走前卫仁还红着眼睛,拉着他问卫静姝怎么回事。 先头他也是一时心急,只当卫静姝不知分寸,可后头静下来了这才又觉出不对劲来。 李君澈也没瞒着,老实道:“沅沅今儿回府之人被有心人偷袭,受了伤。” 卫仁一听,立时炸起来,对着李君澈破口大骂:“你怎么当人夫君的,平白无故的就叫她受了伤。” 又是满心担忧:“伤得重不重,有没伤到要害,有没伤及性命。” 见老丈人如此大反应,李君澈哪里还敢老实,只说受了点皮外伤,又说明儿带卫静姝一道过来,卫仁这才放他离去。 李君澈回到宝山居,卫静姝早已经睡着了,只睡得不熟,听见动静便立时醒来,含含糊糊的道一句:“你回来了。” “嗯。”李君澈应得一句,又道:“你先睡着,我去沐浴一番。” 卫静姝心里有事,也没了睡意,只窝在榻上等李君澈沐浴完,这才问他:“祖母一向身子康健,怎的说走就走了。” 她记得,上一世佟老夫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到得卫家倒台,她才跟卫家众人一道命送断头台。 怎的这一世就这么快仙去了呢。 李君澈身上带着水汽,坐得离卫静姝有些远,一边用布巾子抹头发,一边淡淡开口:“你大伯娘同你二姐姐打得一副好算计,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老夫人给气死了。” 卫静姝满目惊讶,瞪着眼儿半响,这才又蹙着眉头看向李君澈。 李君澈就晓得瞒她不过,勾唇一笑,吐出几个字来,却叫卫静姝神色大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必然要逼着自个长大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嫦就算是废棋,佟老夫人也不会让这颗废棋带累整个国公府。 她想和离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可她勾搭上的那人,搞不好便是要断送整个璟国公府前程的。 李君澈虽不曾在国公府设下眼线,可他想要知道的事儿自然也有法子。 佟老夫人同杨氏卫静嫦母女在屋里头叙话,虽是没得丫鬟婆子伺候着,可还是有人耳尖听得一句“大皇子”。 大皇子赵德礼,乃是废太子,自打被废以后,便一度无声无息。 虽说如今储君未立,几位皇子都还有机会,可于卫家而言,大皇子已经失了先机,若是将宝压在他身上,岂不是等同自掘坟墓。 而卫静嫦能同赵德礼勾搭上,只怕也是他有意为之。 佟老夫人因此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仙去了,倒也说得通。 卫静姝听得赵德礼的名儿,再将事儿一撸,倒也能将前因后果猜得七七八八。 不由得也有几分气恼,心中直骂卫静嫦这蠢货。 李君澈是卫家的女婿,却同赵德礼又撕破了脸皮,依着赵德礼那样不仁的性子,不管卫家有没有助他,日后只要得了势都不会放过卫家。 难不成卫静嫦还以为凭着自个能叫赵德礼善待卫家不成? 简直是可笑! 赵德礼第一个要的就是她的命,破鞋一只还指望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只怕他都觉得脏了身子。 赵德礼这人的残暴,卫静姝上一世是见识过的,到得这一世心中隐隐还有些惧,生怕他还能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上。 她看向李君澈,带着些试探的问他:“赵德礼这人,如今是废了还是未废?” 李君澈头发半干,却已经等不及,索性扔了手上的棉巾子,钻进被窝里头,揽了卫静姝入怀:“从他被废那日起,便已经无用了。” 声儿一顿,又道:“不过,这般能折腾,倒是有些嫌恶。” 说得这一句,也不耐烦再说这等无关之人,只问卫静姝:“为夫去了一趟国公府,你可有按时吃药,身上的伤可又重新上了药不曾?” 卫静姝躺在他臂弯里,虽有些不太舒服,却也舍不得动,嘴角弯弯:“让忍冬伺候着换过药了。”又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不成,这么大个人,还怕苦呢。” 李君澈打小便怕苦味,幼时在京,无父母在身边,又多番遭受欺凌,每隔阵子总要病上一回。 那时他心性还不够坚强,又少父母之爱,便更加不爱吃药,每每煎好的药如何捧来便又如何端下去。 他又是主子,下头人又不敢对他施硬,大夫便只能将那些个药制成丸子,叫他用水吞服,虽是药效隔了点,可也好过不吃。 那药丸过了喉便入腹,不知其味,倒也叫他更加不喜黑漆漆的药汁。 同卫静姝一道流落石渔村之时,得了她特意买回来的糖果块,这才勉强接受。 后头又中了西域毒,为求活命,什么样的药都不挑,哪里还管它苦不苦的。 那些时日卫静姝不能日日陪着他身边,只知他每日喝药必然要用糖果送,还当他依旧怕苦,是以才有得这么一说。 李君澈也不解释,笑了笑便磕上眸子,轻拍着卫静姝,声音温柔:“夜了,早点睡吧。” 佳人在怀,甚好入梦,自打卫静姝进了门,李君澈的睡眠也比往昔好了不少。 佟老夫人仙去,停灵七日,京都各家少不得要来吊丧。 卫静姝虽是受了伤,却也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受人把柄,第二日还是撑着身子同李君澈一道往国公府去。 她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满是倦色,倒也每人质疑她昨儿是不是真个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璟国公府依旧乱,下头人来来往往也没个章程,余氏同金氏两个忙得焦头烂额不说,还满身的火气。 卫静姝是出嫁女,又有伤在身,自也有心无力,只在灵前帮着烧黄纸,答谢各家命妇。 到得午时,卫静妍得旌德帝恩准,也素衣出了宫,往佟老夫人跟前烧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以全祖孙之情。 卫静姝亲自扶了卫静妍起身,见她眼圈发红,可面色又如常,也不知说甚个好,只唤得一声:“大姐姐。” 卫静妍自小在京都长大,幼时丧母也曾叫佟老夫人关怀过,祖孙之情不能说没有,可这么多年却也早消磨掉了。 如今佟老夫人突然就这般没了,她心中也说不出是甚个情感,只拍了拍卫静姝的手,站在灵前半响,这才轻叹一声:“望祖母走好,事事宽心。” 卫静妍是卫家女,却也是皇贵妃,能出得宫来已是不易,自也不好多待。 在佟老夫人灵前祭拜一番,同国公爷以及卫仁说得几句宽慰的话,这才又红着眼:“静妍不能在宫外久待,祖父同父亲,万要节哀,待祖母往云州那日,静妍再向圣上求个恩典。” 她今日能来,已是给国公府长了脸面,国公爷便也不好多说,轻叹:“去吧。” 卫静妍这才屈膝一福,起身之时看得卫静姝一眼。 卫静姝忙会意,上前两步扶了卫静妍:“静姝送送姐姐。” 姐妹二人一路往大门外去,绿真领着宫婢跟得老远。 卫静妍眸中的泪意尽数散去,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的路,面上却是一片冷意。 她压低了声儿同卫静姝道:“卫静嫦那个蠢货留不得了。” 冰冷无情,没有半分姐妹之情。 卫静嫦勾搭赵德礼,为着要和离,最后气死佟老夫人,闹出这般大的事儿,外头风言风语自然越吹越盛。 旌德帝又是个爱听闲话的,叫人故意往他耳边说得几句,别说卫家,就是她在宫里也讨不着好。 这事儿一旦牵连上朝中皇子,往小了说便是不守妇道,往大了说,便是暗中勾结。 就如今这种局势,卫家哪儿担得起勾结皇子的罪名,更别说,还是赵德礼这个废太子。 卫静姝同卫静妍所历之事不一样,想的东西自也差几分,乍然一听还面带讶色,脚步一顿。 在她心里卫静妍虽是个果断伶俐之人,却也从来不曾对自家姐妹这般心狠的。 卫静妍自也顾不得她想甚个,只神色不动的继续走,依旧语出冰凉:“这事儿也不必你动手,只管同祖父说,他若要问,便说是我的意思。” 今儿好不容易出了宫门,也不是当全是为了佟老夫人,方才在灵前有些话不好说,便只得叫卫静姝传一传。 若是璟国公还没老糊涂,自然便晓得这其中意思。 卫静姝虽是心中有异样,却也晓得只怕事儿闹得大了,便也乖巧应下,只一路将卫静妍送上马车都无话可说。 卫静妍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日子,旁人无法想象,她也不能一直当卫静姝心里那个温柔又可亲的姐姐。 她觉出卫静姝的不对劲来,临上马车前,还是忍不住说一句:“成大事者,万不能心慈手软,你想保护自个,保护心中之人,必然要逼着自个长大。” 多年前的她,也不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不过是因情势所逼罢了。 有时候,你不去害别个,却被别个所害。 卫静姝纵然多活一世,却也心性单纯,她将卫静妍的话都听进心里,虽是有些难过,却也慎重的点点头:“我知道的,姐姐也要保重。” 卫静妍点一点头,叫绿真扶着上了马车,一路出了璟国公府,往那深幽仅有一丝温度的皇城驶去。 佟老夫人停灵七日,七日后由卫仁扶棺,快船送往云州祖坟下葬。 杨氏因心力交瘁卧床不起,卫静嫦却在佟老夫人离京的第二日,因悲伤过度,跌入湖中就再未起来过。 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就这般去了。 若不是赵德礼从中挑事,她倒也还能多活许多年。 卫静姝虽对这位姐姐没什么感情,可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因为叫人算计,便得家族彻底放弃,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此事倒也叫卫静姝感概了两日,便没得功夫替她伤神。 女真使者因被袭,在禹州逗留多日,到得如今也算便宜占尽,将不日进京。 卫静姝从李君澈放出来的消息里听闻完颜达及也在此次出使之中,心里正算计着要如何将这人早早弄死了去。 原先那日她在国公府听得卫静妍那句话,心里头还不舒坦,后头有了完颜达及一事,又觉得那些个话如金科玉律。 如今的完颜达及未曾伤到李君澈半分,可难保以后不会,如今他来京都,自然要借自个机会,将此人灭了去,将对于李君澈又半分不利的人都扼杀在摇篮里。 李君澈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日日不是捧了医术瞧,就是看甚个兵一类的,倒还好的问得一回。 卫静姝不好提及前生今世,便抹了完颜达及的名儿,问他:“若是我想杀一个人,又将自个摘干净了,是用毒好还是用别的好?” 李君澈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你近得了人家的身吗?” 卫静姝一噎,这还当真是个问题。 完颜达及是女真使者,又在禹州受了袭,到得京都,不管去哪儿都有旌德帝派的亲兵护着。 要想杀他,哪里就是那般容易的事儿。 此事连入手都得法子,卫静姝不由得泄了气,没曾想,不过两日她便见着这位完颜达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最好看的还是你夫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是个老狐狸,城府深不说,还目光远。 女真因多次受高丽攻击这才派使臣前往大膺,目的是为了求大膺出兵驱逐高丽军。 如今雍靖王府还不曾替换大膺朝,可李君澈还是巴望着女真族的土地,是以早先便做好安排,只等女真使臣一来,便拿着大膺朝廷是否出兵一事迫使女真族割让土地。 只没想半路杀出女真使者被袭一事,将他计划全盘打翻。 人是在大膺地盘出的事,丢的是旌德帝的脸面,他为了一展大膺的雄风,便允了要同女真和亲的意思。 割让土地助其驱赶高丽军,同和亲女真族,助其打压高丽军可是两码事。 前者那是出于上位者的怜悯与之交易,后者那是亲家,友情帮助。 临到头来,女真族不但没有被算计到分毫,反而还占尽了便宜。 李君澈心血白费,气得面色铁青,不止一次在房里暗骂旌德帝猪脑袋。 而旌德帝呢,还高高兴兴的张罗起挑选和亲人选往女真族送去了。 旌德帝年岁不小了,前头的儿子女儿们早就长大成人,这么多年,宫里也只添得一位德音公主,才岁余而已。 倒是有位喻娇公主,可那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别说太后不愿意,就是她那烈性子,若是强按牛低头,只怕要叫她将整个皇宫都拆了去。 自个的女儿里头没得合适的人选,旌德帝便将目光落到各世家里的姑娘们身上。 文贵妃说要办个花会邀各家姑娘隔日进宫玩耍的事儿还是连夜送到各家府里的。 这花会当真是来的又快又急又蹊跷,叫人不怀疑都不行。 便有人使了银钱打听个中细枝末节,听闻是要同女真族和亲,便吓得连夜就将自家姑娘的亲事定下来。 女真族民风粗狂,又是苦寒之地自然比不得大膺,别说那些个养在娇阁里头的姑娘不愿去受苦,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也不愿为了家里出个公主这样的殊荣,便将女儿送出去。 卫静姝已是他人妇,祖母又才仙去,本来相看这等事儿自然也轮不到她,不过文贵妃生怕各家猜出矛头来,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往各家送的帖子上写的是邀夫人小姐一道,是以她这位世子妃同王映芝便也在其中了。 既然是花会,李君澈又闲来无事,便借着由头也厚着脸皮同卫静姝一道进宫去了。 给女真族挑和亲公主这样的事儿是个得罪人的活,文贵妃虽是不想往身上揽,却也没得法子。 如今后宫之中,皇后称病不问事事,娴贵妃又有女万事足不争不抢,她抖上那些许日子,这会子哪里撂得下担子。 御花园里劈了好大一块地儿出来,供各家夫人小姐们赏花喝茶,斗斗琴棋画甚个的。 四月的天时,天寒乍暖,白日里头也能穿得住纱衣了,放眼望去,这些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们,比之园中的鲜花还更显娇嫩。 王映芝有几分才情,瞧见花花草草甚个的,随口都能作两句诗来,不多时就叫好几个少女围了,半刻都不得闲。 卫静姝捏了柄鱼戏莲蓬的团扇遮了半边脸儿,杏眸骨碌碌的转着,将御花园里这些豆蔻少女们都打量一回,这才轻叹一声。 同正窝在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磕着瓜子的赵喻娇道:“白白葬送姑娘的一生,我看啊,就该学高丽直接将女真族给攻下不就是了。” 太后老人家这两年身子越发不如以往,赵喻娇担心她老娘,也比往年在京都待得久些。 今儿一早太后便宣了赵喻娇随伺左右,她是生怕旌德帝不顾兄妹情分,将这宝贝女儿送去那苦寒之地。 只没想到叫李君澈先行截了胡,让她来看着卫静姝。 赵喻娇吐了嘴里瓜子壳,斜睨卫静姝一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朝廷大事,哪里就是她们这些女子可论道的,也是身旁坐的赵喻娇,换了别家姑娘,指不定要叫卫静姝这句话吓哭了去。 赵喻娇闲得无聊,又抓了一把爪子,坐没坐相的压低声音同卫静姝分析道:“咱们圣上那是要当仁君的,邻里之间当然要友爱互助,哪里能学高丽那下贱手段,夺掠人家领土的。”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的,却是要反着来听。 卫静姝遮了唇噗哧一笑,她倒还不晓得,赵喻娇这话暗里却是挤兑李君澈的。 李君澈可不就是整日想着占了女真族的土地。 卫静姝同赵喻娇两人,都不是甚个文人雅士,坐得一早上,喝得一肚子茶水不过,磕瓜子都磕得嘴疼起来。 日头渐升,也越发晒人,赵喻娇坐不住了,起身伸了个懒腰:“走,我带你去别的地儿玩,这些个花有甚个好赏的,左右不都一个模样。” 卫静姝原本是想见一见完颜达及,是不是当真同梦里头那个取了李君澈性命的是同一人,只干坐了一上午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心里便也生了几分不耐,闻言点一点头,去别的地儿也好,总好过在这儿晒日头的。 卫静姝跟着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皱褶,正准备跟着赵喻娇躲到别处去,那头便有内侍捏着声儿高唱:“皇上驾到。” 今儿这场花会,本就是为着挑个和亲公主出来,旌德帝何时带着何人往御花园来那都是原先就定好的。 内侍一唱,文贵妃便带头行大礼迎旌德帝,各家夫人小姐也都跟着下跪参拜,卫静姝同赵喻娇落在最尾。 听得旌德帝道一句:“平身。” 众人这才起身,卫静姝隔着人群,眯着眼儿往旌德帝身后看得两眼。 果然瞧见几个身着异服的男子,肤色略黑,带着皮毛宽沿帽。 其中一少年模样出挑,面上带笑,不卑不亢,如三月春风般。 卫静姝盯着那人瞧得半响,这才认出是完颜达及,不由得拽紧了拳头。 完颜达及身边还立着周王,齐王,廖王三人,也不知说些甚个,几人面上都笑意满满。 赵德礼也在列,不过却是面色铁青,不苟言笑,同他站在一处的却是一袭暗红圆领长袍的李君澈,笑意浅浅,人模狗样。 赵喻娇用手肘推了推卫静姝,笑道:“我怎觉得这些人当中,最好看的还是你夫君。” “那还用说。”卫静姝与有荣焉,咯咯一笑,又道:“你原先不说我三哥最好看吗?” 赵喻娇神色一僵,轻咳一声,再不说话,只拉着卫静姝躲到暗处去。 眼珠子一瞟,有瞧见一袭白衣如仙子般的朝华郡主,嗤笑一声:“方才没瞧见,怎的她也在。” 卫静姝跟着望过去,果然瞧见朝华郡主,一袭白衣如第一回见她那般,只身形消瘦许多,少了几分嚣张气焰,多了几分温柔与娇俏,举手投足之间与之以往大不想同。 卫静姝倒没瞧出甚个来,可赵喻娇却觉出不一样来,仔细品一品,复又看得身边之人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朝华郡主分明是仿着卫静姝的模样。 这等做派委实上不得台面,赵喻娇啐得一句,冷哼一声,越发看她不上。 旌德帝一行人没有即时离开的打算,反而叫内侍捧了椅子出来,一一赐坐。 赵喻娇不耐看这些,眉头一蹙,拉着卫静姝便走。 卫静姝还想看会子,可见赵喻娇不喜,便也跟着走了。 两人寻了官房解决了一下人生三急,这才又手挽着手,沿着御花园那条湖准备走到望月台去。 赵喻娇腿脚长,又是习武之人,走得飞快,卫静姝跟在后头一路小跑还追不上,叉着腰气喘吁吁的喊她:“你等等我罢,不待你这般欺负人的。” 赵喻娇回过头来看她,一边后退一边笑:“就欺负你,谁让你夫君以往总欺负我,如今我可是要讨回……” 话还未说完,后背便一磕,只听得一声闷哼。 赵喻娇立时回身,只见跟前站了个男子,还不及开口,便捂着唇,“哇”的一下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今儿替世子妃出了口恶气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股子难受劲来得突然,又压制不住,直吐得那男子一身污糟。 一时间连空气都静止了。 卫静姝脸色发白,站得老远不敢动,一双眸子死盯着前头那穿着异服,头戴皮毛宽沿帽的完颜达及,就怕他心生恼意发起狠来。 她虽不认识完颜达及,对他也不甚了解,可这样一个身份卑微之人,能在日后坐上女真族太子之位,显然也不是善类。 卫静姝想得没错,可完颜达及既然又本事,自然也不是个面上暴戾之人。 面对赵喻娇吐他一身污糟,完颜达及也不过眉头微蹙,适宜的后退半步,用极是流利的中原话问她:“姑娘可还好?” 赵喻娇虽说不拘小节惯了,可这到底来的是女真使臣,无端闹上这么一出,未免丢人也丢得有些大了。 她涨得面色通红,神色尴尬的摆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便想掏个帕子,哪知掏了半天也没得,还是卫静姝急跑几步送了一方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怕是吃坏了东西,我,我帮你擦擦吧。”她面上堆着僵硬的笑,也不管完颜达及需不需要,忙上前一步,作势要替他擦去衣衫上的污糟。 哪晓得还没挨上半分,胃里便又一阵翻腾,不偏不倚的又喷了完颜达及一身。 在场之人皆愣住了,赵喻娇整个人从脚底烧到头顶,再没得脸面了,顿得半息,也不管完颜达及是什么脸色,拉着卫静姝便是一路狂奔。 宫里头赵喻娇熟悉得不得了,拉着卫静姝也不怕走错了,一路串来串去,直到离望月台不远处一座空下的宫殿,这才顿住步子。 卫静姝早跑得气喘吁吁的了,一想到完颜达及方才那脸色,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赵喻娇心里发虚,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叉着腰大口喘气,见卫静姝笑,还瞪得一眼:“没良心的东西。” 话音才落,又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忙弯腰扶墙吐得一塌糊涂。 早先吃的早膳,喝得茶,磕的瓜子全叫吐得干净,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卫静姝一边替她扶背,一边道:“你今儿吃了甚个呀,怎的闹得这般厉害。” 赵喻娇也不知,吐得一轮下来,整个人都疲软了,挨着宫墙骂道:“莫不是哪个王八羔子给我投毒了。” 说完,又吐上一回。 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干净了,赵喻娇忙挪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歇会子。 有穿着绿衣的宫女经过,瞧见二位坐在一处,忙上前来请安:“见过公主,见过世子妃。” 卫静姝一眼就认得是望月台的宫女,点一点头,随意问道:“姐姐可在望月台?” 那宫女年岁不大,低眉敛目的也不敢抬头,只道:“娘娘在望月台。” 又道:“前头不晓得何人冲撞了女真使臣,吐得使臣一身污糟,娘娘怕世子妃染上是非,让奴婢们出来请世子妃上望月台喝茶呢。” 卫静姝侧眸看得赵喻娇一眼,见她一脸坦然跟没事发生一般,便也不动神色的应得一声:“我同公主在此处坐了许久,没听说又这事。” 又道:“总归这会子天儿热,那便去望月台罢。” 赵喻娇这么多年,早跟着李君澈练就了一门不要脸的本事,进得望月台,听得卫静妍问起,还一脸茫然,又万分好的问:“那可知晓是何人做的?” 卫静妍便当了真,笑一笑:“不知呢,那使臣也未说甚个,不过是有宫人瞧见他衣裳污糟,外传出来的罢了。” 眼见天时不早,便又道:“索性御花园里头的热闹也不好凑,公主不若同沅沅一道留在望月台用午膳好了。” 卫静姝抱着德音公主,正拿小布偶逗她玩,还不及说话,赵喻娇便连连点头应下,笑得人畜无害:“我正是想来娘娘这儿蹭饭的。” 她虽然不怕那劳什子女真使臣,可要别个晓得一国公主如此丢人现眼,也有些难为情。 御花园里旌德帝设了宴,望月台也摆起来小宴。 卫静妍这阵子虽受了旌德帝些许冷待,可这望月台的用度也不曾削减,再加上赵喻娇在此,三个人便摆了一桌子,四冷四热四点两汤。 赵喻娇方才吐得胃里丁点东西都没了,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瞧见一桌子好菜便两眼放光,可哪曾想筷子一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干呕两声,便甚个食欲都没了。 卫静姝生怕卫静妍联想到女真使臣的事儿,忙欲盖弥彰道:“这菜里叫人投毒了不成?” 赵喻娇脸色发白,摆摆手,有些尴尬的看向卫静妍,扯着唇一笑,甚个都未说,只从新捻起筷子。 卫静妍不动声色的将赵喻娇打量一番,轻言细语的道:“公主不舒坦,当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许是肠胃受了凉。” “公主肠胃不好,得吃些温和的,奴婢来给您布菜。”绿真将伺候的小宫女都遣了下去,褪了手上的首饰,一边布菜一边玩笑道:“我们娘娘怀小公主那时候,甚个都不懂,晨起便吐,还当吃坏了东西,连日里都叫御膳房折腾得不行。” 绿真的话点到即止,又问赵喻娇:“公主有甚个忌口的不曾?” 赵喻娇脸色发青,哪儿还有胃口吃东西,只扯着面皮一笑:“没有。” 卫静姝也叫绿真两句话震得不行,扒得两口饭,便看赵喻娇一回,趁人不注意,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得一句:“要不要请个太夫瞧瞧?” 赵喻娇这人素来随心所欲,又极是喜好男子的颜色,若是真有甚个,也难说。 毕竟这种事儿,在大膺朝也是有先例的,算不得新鲜事。 卫静姝不好明着问,便安慰她:“你朝早喝那许多茶水,许是刺激了肠胃。” “不用了,我这人养得糙,歇一歇就好了。”赵喻娇如同嚼腊般硬塞了碗碧梗米饭下肚,又称有事,也不陪卫静姝了,直接便出了宫。 赵喻娇一走,卫静姝便没了伴,也不出去玩了,只坐在临窗大炕上逗德音公主玩。 卫静妍坐在另一头,正给德音公主缝小衣裳,抬眸看得一回还跟孩子似得卫静姝,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听说,三弟同喻娇公主一直走得近?” 卫静姝一顿,忙转过头来看着卫静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卫静妍没说话,抿了抿唇,又低下头继续缝制小衣裳。 卫静姝心头掀起惊涛巨浪,方才卫静妍便暗里说赵喻娇有可能是坏了身孕,这会子又突然提起这话来,明显是想问,若赵喻娇真有了身孕,是不是卫启的。 一个是手帕好友,一个是亲兄长,叫卫静妍说得如此不堪,卫静姝心里也有些不乐意,忍了忍还是辩解道:“三哥一年到头时常游走在外,喻娇公主这两年又多居京都,哪儿就走得近了。” 又道:“喻娇公主同三哥虽都是不受礼数束缚之人,可素来也不曾乱来过,姐姐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卫静姝这话明显有些生气了,卫静妍也不恼,晓得她性子如此,笑一笑,便道:“是我想多了。” 说着便又低下头去穿针引线,反倒叫卫静姝满腔的火气都发不出来。 御花园那头吃宴吃了几个时辰,宴散了李君澈这才遣了个小宫女来唤卫静姝回府。 卫静妍正带着小德音在内室歇午响,卫静姝便躺在隔间的炕上,她也没睡着,听得宫人在外头说话,便一骨碌起了身,连同卫静妍说一声都不曾,直接便往宫门外去。 卫静妍也没睡着,听着外间的动静散去,望着绡纱帐上的繁复绣花,轻轻一叹。 李君澈今儿个喝得有些醉了,并未在宫门处等卫静姝,反而先出了惠阳门,钻进马车里头靠着了。 卫静姝出来时,还带着的火气,将车帘都摔得噼里啪啦的响。 “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 李君澈眼儿都未睁,伸手便将卫静姝揽进怀里,又笑道:“同夫君说说,夫君替你收拾了。” 本来就不是甚个光彩的事儿,卫静姝自也不好拿来说,再说又是自家亲姐姐,她亦不想叫李君澈晓得。 只气哼哼的推得李君澈一把,怒道:“你不要命了,喝这么多马尿。” 李君澈揉了揉胸口,这才睁眼看卫静姝,眉眼弯弯的,没有丝毫恼意,反倒没头没脑的道:“沅沅,你知不知爷的心在哪边?” 卫静姝抬眸看他,蹙着眉头,不言不语。 李君澈讪笑一声:“在沅沅那边呀。” 复又靠在卫静姝身上,磕着眼眸,含含糊糊的道:“爷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便是旌德十一年在云州遇见了爷的沅沅。” 他这跟个孩子似得模样,不消问便晓得是喝多了,卫静姝方才还满腔的怒气,到得这会子也对他发不出来了,只将他往自个身上揽了揽,噘着嘴儿道:“下次不准喝这么多了,睡会罢,等到了我再叫你。” 李君澈的确喝得有点多,身边靠的人又是卫静姝,他也睡得沉,回了世子府还是叫初十背着进宝山居的。 卫静姝瞧见他喝得这般不省人事,又有点恼,罗里吧嗦的骂得几句。 初十听得好笑,将李君澈安置好,这才压低了声儿同卫静姝说小话:“主子爷今儿替世子妃出了口恶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爷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旌德帝叫文贵妃办得这场花会,明里又未说是要挑位和亲公主。 那些个老早打听到的人家,事先便同自家姑娘说清楚了,只管万事往平庸里去便是。 倒也有些不晓得的,为博个眼球,在宴上大放光彩。 比如朝华郡主。 朝华郡主原本就应该在封地的,却因着李君澈独自从封地回京,在京都一住便到得如今。 因着她是个姑娘,又是因情所困,旌德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得她去。 前头朝华郡主舍下脸面求嫁不成,反叫卫静姝得了便宜,占尽正妻之位。 后头又被赵喻娇断了一指,沉淀多日,性子倒平静了下来。 今儿个在花会上,朝华郡主一袭月牙月华裙,掐得腰肢纤细,衬得如风扶柳般,峨眉淡扫,脂粉轻扑,簪了两支白玉蝴蝶簪,面含浅笑,温柔似水,娇俏可人。 这般模样叫一众有意平庸的姑娘家衬托得更是出挑。 赵喻娇瞧出朝华郡主仿了卫静姝几分,自然有别个瞧得出来。 李君澈日日同卫静姝一道,只一眼就将自个给恶心到了。 不过,他这人城府深,在外人跟前喜怒不行于色,加之又有女真使者在,倒也未当场给朝华郡主难堪,反倒冲她友好一笑。 御花园设宴,特意不曾安排舞姬,文贵妃僵着脸,逗趣两句,点了几位已有婚约在身的姑娘,献了艺。 这些个姑娘既有婚约在身,又是有备而来,自然同和亲扯不上半点关系。 旌德帝神色不好,半瞌着眼皮,叫各家姑娘都献了一回。 有那不知其中缘由的,倒也真个使出浑身解数,好在旌德帝跟前露一露脸,哪怕得一句夸赞,也能长不少身价。 旌德帝坐得几个时辰,心里也记上了几个姑娘家的名字,虽是门第低了点,但也无可厚非。 那些个姑娘卖力献艺,是为了涨一涨身价,而朝华郡主是为了一颗痴心,好叫李君澈惊艳一回。 在朝华郡主心里,李君澈此人对卫静姝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只消遇见更特别更美好的,自然也就没得卫静姝的事儿了。 她一袭白衣在宴上跳了支霓裳羽衣舞,也着实惊艳了李君澈,更是惊艳了女真使者。 朝华郡主比之往昔身形轻盈许多,每一个飞身,旋转,甚至回眸,都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跳这支舞时,美的不仅是外表,更是渗透道骨子里头,叫人惊喜,叫人怜惜。 李君澈眼眸朦胧,唇角含笑,随着舞蹈的节奏,打着拍子应和。 朝华郡主一回眸,心中更添欢喜,越发不叫自个错一步。 这支舞她练了许久,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跳圆了,可在李君澈跟前,却越发不敢大意。 同时,这霓裳羽衣舞也叫她演绎得极是完美。 就连见多了世面的旌德帝也笑眯眯的连声称赞:“好,朝华的舞越来越又长进,赏。” 说得这一句,又同女真使臣介绍:“这位是朕的侄女,乃朝华郡主。” 皇室血脉,压众位世家之女一头,大放光彩,长得便是旌德帝的脸面。 朝华郡主这些年干了不少叫旌德帝厌恶的事儿,今儿得他一句夸赞心中也是欣喜,揣着狂跳的小心脏,谢了恩,还未退下,便已经瞧不见李君澈了。 女真族擅骑射,女子也多在马背上长大,浑身上下散发着豪情。 而大膺女子却是多才多艺,温婉柔情,同女真族的女子大不一样,却也着实叫人惊艳。 完颜达及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到朝华郡主身上,半响才微不可觉的点点头。 朝华郡主性子嚣张跋扈,可到底是皇家养出来的姑娘,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也是寻常人身上没有的。 完颜达及想的东西深远,虽说和亲人选都是大膺的女子,可世家之女同皇家之女却又有大不同的意义。 加之,这朝华郡主模样不俗,便更是叫他多看两眼。 朝华郡主还想着今儿是否叫李君澈高看两眼,却不知旌德帝同完颜达及已经将和亲的人选落到她身上去了。 李君澈先行离席躲了处通风又隐秘之地,小睡了会子,等时候差不多了,这才直接出宫去。 朝华郡主几乎寻遍整个皇宫都未再见他的身影。 …… 初十说李君澈替卫静姝出了口恶气,却又不说到底如何出了口恶气,出在谁身上。 卫静姝觉得怪,还问上一回,初十却神神秘秘的道:“世子妃明儿就晓得了。” 气得她眼儿一瞪,摔了帘子便进屋。 李君澈当真是喝得有点多了,自打他中了那毒之后,便极少沾酒,如今身上的毒素尽数清了干净,酒量却不如以往好了。 宝山居除了卫静姝也无人敢吵他,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才悠悠转醒,盯着大红色并蒂莲的帐子出了会子神,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哑着声儿唤得一声:“沅沅。” 卫静姝就在外间,听得声儿忙撩了帘子进屋来,见他搂着锦被侧身看自个,就佯装恼怒的瞪他一回:“越活越回去了罢,自个肚里能装几两马尿都没个数。” 嘴里说骂着,却又快手快脚的将几上温好的茶水倒上一盏递给他。 李君澈也不回嘴,任由她说,只眯着眼儿咯咯笑,接了茶盏一饮而尽,复又讨好似得看着卫静姝:“还要。” “丢不丢人。”卫静姝没好气的接了,再倒上一盏给他。 喝得两盏水下肚,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黄昏日落,如火烧般的晚霞打在窗上,叫这屋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李君澈难得有这般松散的时候,整个人懒筋都出来了,也不想起身,只从新躺了下去,将脑袋枕在卫静姝的腿上,感叹道:“有妻万事足……” “你有两个妻,当然足了。”卫静姝捏着他面颊上的皮肉,丁点脸面都不同他留。 李君澈满脸无奈,却识相的再不开口,只从新闭着眼儿假寐。 卫静姝叹得一声,推了推李君澈,压低的声儿同他道:“你先起身罢,喻娇公主等了你个把时辰了。” “她等我做甚个。”李君澈满身疲懒,一动都不想动:“有甚个事同你说不就好了。” 卫静姝面色有些难看,却并未说甚个,只又推他两下,含糊不清道:“找你自然有要事了,你起来便是了。” 赵喻娇是一个多时辰前来的世子府,来时脸色发青,神色不虞,也不提今日在宫中之事,只多次问起李君澈可起身不曾。 今儿在宫中,卫静姝虽不喜卫静妍那般说话,还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可瞧见赵喻娇这番模样寻到世子府来,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没个准数。 卫启是个沾花惹草的主,赵喻娇又是个不拘小节的,这两人凑在一处,不怕一万却也怕万一。 万一卫启是真将赵喻娇糟蹋了呢?还弄出个孩子来了呢? 卫静姝心里头虚得很,便更加不敢多问,只时不时进屋瞧瞧李君澈可有醒来。 就连面对赵喻娇都有些尴尬,还一道处了个把时辰,更是觉得如坐针毡。 这会子李君澈醒来,卫静姝便巴不得撩担子,赶紧叫他去问问究竟甚个事体,若是误会便最好,若不是误会,那便也要商量个章程来,该如何便得如何。 赵喻娇能等上个把时辰,说明便也不是甚个顶紧要的事儿。 李君澈着实是不想起身,可叫卫静姝闹得没法了,只得懒懒散散的起来洗了把脸,随意将松散的头发绑在脑后,就这么不修边幅的在外室见了赵喻娇。 赵喻娇捧着茶碗,低眉敛目的,也不晓得在想甚个,连李君澈坐到对面了,也还未发觉。 李君澈眉头一蹙,坐没坐相,将茶几叩得咚咚响,见赵喻娇抬起头来,这才张口问道:“叫鬼勾了魂不成,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又颇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如今是有家室的人。” 卫静姝听着不像话,轻咳一声,瞪他一眼:“好好说话。” 又怕自个在这叫赵喻娇不好开口,便道:“我去沏茶来,你们慢慢说。” 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叫李君澈看在眼里,这才觉出不对劲来,一抬眸又见赵喻娇一脸苦相,眉头更是蹙得深。 他忙坐正身子,肃着脸问道:“你等我个把时辰,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赵喻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嘴半天也不过说得一个字。 她素来性子洒脱,自来不管甚个事体都不曾这般扭捏过,可那事儿对着李君澈她又没脸开口,若不来寻他,又能寻谁。 李君澈不明所以,可也未催促,只捻了案几上的茶点有一口没一口的,等赵喻娇自个想通了才说。 赵喻娇自个一想起来,便涨得脸色通红,低着头绞了半日的衣摆,脖子僵硬了,这才抬起头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我兴许有身孕了,兴许……” 李君澈叫这惊得五雷轰顶,一口糕点卡在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噎去他半条命。 半响才梗着脖子全吐了出来,气急败坏道:“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完孝再回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梗着脖子半响才将卡在喉咙的糕点全吐了出来,气急败坏道:“我的?” “关你屁事!”赵喻娇英眉一蹙,顿时几分恼怒,可对上李君澈那张满是阴翳的面色,立时又败下气势来。 李君澈要笑不笑的扯着面皮子:“你也晓得关爷屁事。” “你又了身孕,怀的又不是老子的种,你来同爷说有个屁用。” 李君澈,施厚霖,赵喻娇三人一道长大,虽无血缘关系,却也情同兄弟姐妹。 就连李君淳同李君澜这些个亲兄妹,都比不得他们亲厚。 赵喻娇连亲事都没定下,这会子连孩子都在肚子里了,叫他如何不呕气。 当下便脸色铁青:“爷自个的儿子都还没生,哪有功夫给你养孩子,一边去。” 又怒道:“谁家的,你就找谁去,别在我跟前晃荡,惹我厌烦。” 跟着又喊得卫静姝一声:“沅沅,送客……” 卫静姝就在廊下候着呢,听着李君澈这怒火攻心的语气,哪里还敢进屋,就连要进屋添茶的小丫鬟都叫她拦了个严实。 “子修哥哥……”赵喻娇叫李君澈唬得一愣一愣的,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却还不知死活的添一句:“我要晓得这孩子是谁的,哪里还来找你……” 她是真个不晓得自个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前头李君澈成亲,她同施厚霖,还有京里那些个纨绔子弟闹洞房不成,反被赶了出去。 一行人闲得无事可干,这才又结伴去喝酒寻点儿乐子。 那日,她看着李君澈得偿所愿,终将卫静姝迎进门,看着他们拜堂成亲,当了正式的夫妻,心里也不晓得是甚个滋味,总觉得缺失了些甚个。 后头跟着那些人去玩乐,便也有些放纵,不仅将一行人都灌醉了去,就连她自个也醉得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之时,却是独自一人躺在客栈里头。 床褥皱巴巴的一偏凌乱,身上的衣着倒也是昨儿那套,可却是丁点不整,裙头松散,肚兜也都露了大片出来,整个人更是疲累不堪。 赵喻娇虽是嘴上没得把门,不是说爱这个就是喜欢那个的,可到底还是个大姑娘的,第一反应过来昨儿是不是把谁给如何了。 可一颗脑袋除了疼得厉害,却混混沌沌的甚个都想不起来,她是何时来的客栈,怎么来的,还是同谁来的,都不晓得了。 这等事儿又不是甚个光彩的,自也没得脸到处问,忙穿好衣裳,裹了鞋袜便一溜烟的跑了。 她自个也纠结了几日,不过后头想想,就当酒后放纵一夜过了便过了,总归自个是公主,便是同日后的夫君戴了绿帽,他还不得受着。 再不济,日后守着自个的封地,也能逍遥一世不是。 哪曾想,这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还偏偏杀出个腹中子来。 今儿个在宫里吐得那般厉害,卫静妍又暗里挑得那么一句,她还不信,只当自个吃坏了肚子。 急匆匆的从宫里出来,她也不太敢看太夫,回了公主府,只旁敲侧击的问亲近的嬷嬷,怀孕的妇人又哪些症状。 那嬷嬷自不晓得赵喻娇是甚个情形,便当她好,自也一一说了。 可赵喻娇越听越是心惊,一桩桩的全都对得上来,当自个是真个有了身孕,可她上哪去找这孩子的父亲去? 不得已之下,才厚着脸皮求到李君澈这儿来,心里想着,不管这孩子父亲是谁,可既是有了,好歹也要生下来不是。 偏生,她也不懂李君澈的怒火从何而来,还作死说得那么一句话来。 当真气得李君澈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吱响,半响才冷笑出声:“你来找爷就能晓得这孩子是谁的了?” 他简直火冒三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当真恨不得踹死赵喻娇算了。 “给爷滚出去。” 四月的天时也不得热,也算不得冷,他却气得衣衫都湿透了,瞪着眼儿指着大门:“你若是不自个滚,爷就帮你。” 赵喻娇方才还涨得面色通红,甚觉难为情,这会子叫李君澈骂得几句,反而心宽起来了,眼眸一翻,跟着就起了身,轻哼一声:“滚就滚,不就一个孩子,就是十个孩子,我堂堂喻娇公主,也养得起。” 说着便大步离去,将那雕花门柩摔得噼里啪啦的响。 直行出世子府,这才懊恼的一跺脚,嫌自个没压制住脾气,白跑了一趟。 话说,赵喻娇气哼哼的走了,李君澈心头火气却更是盛。 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两条眉毛都都一条线了,连连唉声叹气。 卫静姝看着赵喻娇走的,又见李君澈叹了好几回气,也不好意思当作没看到,便问:“喻娇公主说什么了?叫你气得这般。” 李君澈脚步一顿,目光带着些许质疑的看着卫静姝:“你是不是老早就晓得了?为何不先同我说一声。” 既然如此说,想来是赵喻娇有了身孕的事儿坐定了。 卫静姝心中明了,却叫他那目光看得不甚舒坦,立时脸色一垮,口中带了怨气:“对,我是老早就晓得了,同你说了又如何,不同你说又如何。” 又不阴不阳的道:“喻娇公主同你一道长大,感情深厚,自然是什么都能同你说的。” 她心里有气,将这话也说得极是不好听。 李君澈原本想表达的就不是这个意思,可叫卫静姝曲解成这样,心里头自然不悦,加之赵喻娇这事凑在一处,更是气得面色铁青。 卫静姝自来没见过他为着别个同自个摆脸子的,当下冷笑一声,转身便摔了帘子出去。 不多时便听得她在外头吩咐小丫鬟收拾东西,让马房备车,要会璟国公府去。 白日里头还好好的,不过一下子,这两位祖宗便吵成这样。 四冬几个面面相觑,又不敢不尊,只得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款冬没忍住,借着由头进屋,特特同李君澈道:“世子爷,姑娘闹脾气要回娘家呢,您劝劝罢,马上就天黑了……” “走走走,让她走,爱闹脾气就让她闹去。”李君澈也是气得狠了,口不择言起来。 方才他不过就说得一句话,卫静姝给他甩脸子不说,还闹脾气要回娘家?至于吗? 款冬是想着李君澈素来对卫静姝百依百顺,宠上了天,这会子自家姑娘闹脾气,只消世子爷哄一哄,给个台阶下,便也是了。 只没想得了这么一句话,当下也生了几分气恼,冷着脸应得一声,便当着李君澈的面快手快脚的同卫静姝收拾起东西来。 见款冬动作利索,其他几个自也不在懈怠,不多时便将吃的,穿的,用的,都装好了,简直够卫静姝在国公府住上个把月了。 马车也备好了,卫静姝一句话也没说,叫忍冬伺候着出了二门,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这还是自打两人在云州相遇以来,第一回闹成这般。 眼见马车出了世子府大门,初十这才肃着脸回了宝山居,云淡风轻的道:“世子爷,世子妃是打算回国公府守完孝再回来吗?” 不等李君澈抬头,又道:“世子妃身边几个小丫鬟手脚利落,装了一马车的行礼。” 李君澈本就心烦得很,方才也不是气急之言,这会子宝山居没了卫静姝,安静得不得了,初十又不阴不阳的说得这两句,更叫他添上火气。 抬脚便将身边的绣墩给踢开了去,嘴硬道:“她爱回多久那是她的事,劳不着你费心。” “哦。”初十应得一声,又附和道:“那属下再让人收拾点东西给世子妃送去,顺便让大夫再配点药也一道送去……” “送送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你转告爷,我祝他儿孙满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气头上的话,初十也真照做的,着摘星揽月又收拾了一马车的东西,外加大夫开的药,便骑着马追去了。 初十一走,便越发没人敢往李君澈跟前凑,宝山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李君澈方才也是一时火气上了头,他当赵喻娇亲妹妹一般,见她干出未婚先孕,连孩子父亲都不知的糊涂事儿来,本就恼火得很,偏生卫静姝早先就晓得了,也不同他说,心头的火气自然便有牵连。 这会子,人走了,屋里头静下来了,他便又后悔又好笑起来。 后悔的是,自打识得卫静姝,他自来不愿叫她受半点气,如今倒叫自个给了气她受。 好笑的是,卫静姝这小丫头脾气越发见涨了,不过说得一句,语气重了些,竟然又是冷嘲热讽,又是离家出走的,果真是翅膀越发硬起来了。 李君澈在屋里坐得半响,喊人换茶也无人理会,喊人收拾屋里头的残骸也无人应,心里有气也发不出,只得唤得一声:“来人,备马。” 装死好半响的五经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脸的笑意:“主子爷,已经备好了。” 李君澈…… 比起宝山居,东院便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王映芝独自坐在黑檀木圆桌上用膳,四菜两汤,皆做得精细,可入嘴便也跟嚼腊似得。 非红从外头撩帘进来,面上带着几分不忿,压低了声儿气哼哼道:“那卫世子妃也不晓得使了甚个妖法,尽叫世子爷追在她屁股后头转。” 王映芝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她。 “姑娘不晓得,方才那宝山居闹得可厉害了,卫世子妃还闹脾气着人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去,谁知道,世子爷不多时便又跟着追出去了。” 非红越是在这府里头住着,心里便越是生了不平,卫静姝那样一个无才无德,又任性妄为的女子凭什么就叫李君澈日日捧在手心里。 反倒是她们姑娘,有才有貌,又温柔贤淑,却从不叫李君澈往这院子踏一步。 若不是那卫静姝施了甚个妖术,哪儿就真能困住一个男子的心。 非红气得小脸通红,王映芝却是反应淡淡,搁了碗筷沉声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去打听这些么?怎的又不听话。” “姑娘……” 上回卫静姝受伤,王映芝听了风声,不过是想讨个巧,费心费力,哪晓得李君澈回头就当着她的面,将那两个同她报信的人给处置了。 这等难堪到得如今想起来,还觉羞愤难当,她好歹也是李君澈的正妻,可却叫他如此,丝毫不留脸面。 而今,宝山居里头的事儿,她一点都不想知晓,更加不愿意送上去叫李君澈羞辱。 见非红尚不自知如今的处境,不由得叹一回:“你且当咱们不过是在这世子府借住的便是。” 复又自言自语:“总归也不会借住一辈子……” 话说,卫静姝撑着一口硬气,可出了世子府还未见李君澈追出来,心里就有点儿打鼓了。 靠在车壁上,整个人恹恹的,也提不起精神来,心里将方才的事儿反反复复的想一回。 一时觉李君澈为着赵喻娇这般对自个,未免也太厚此薄彼,自个回了璟国公府必然要住上些许时日,非得叫他低头认错才回去。 一时又想,会不会自个做得太过分了,他同赵喻娇自幼长大,情同兄妹,不过是因着担心才大了些许火气,要不自个先低个头,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算了。 卫静姝想得一出是一出,面上神色万分纠结,款冬瞧着抿唇一笑,撩了帘子便叫外头驾车的元宝行慢着些。 四冬几个都是卫静姝的人,不管她们家姑娘是对也好,是错也好,她们都是站自家姑娘这头的。 这会子就盼着马车行慢着些,好叫世子爷早些追上来,若真到了璟国公府,只怕闹得也难看了。 这会子将入夜,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的,马车也行不快。 初十赶来之时,卫静姝才将将行至人少的地儿,听得车壁叩响之声,喜得连忙掀了车帘,瞧见的却是初十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也不晓得初十是有意为之,还是当真蠢钝,真就将一马车的东西送到卫静姝跟前。 “世子爷说,世子妃爱在国公府住多久便住多久,缺的东西属下也都给世子妃备齐了,世子妃平素吃的药也一道着大夫抓好了。” 气得卫静姝冷笑连连:“你告诉世子爷,我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自不会叫亏待了去,就算住在国公府十年八年的,也不会有人少一餐饭食。” 方才她还念着李君澈不易,自个是否有些无理取闹了,可这会子却又被气得心肝肺疼,哪里还管甚个他易不易的。 卫静姝忍着一股子怒气,咬烂牙后槽,皮笑肉不笑:“你转告爷,我祝他儿孙满堂……” 说着帘子甩得噼里啪啦响:“走……” 元宝委屈巴巴的看得初十一眼,眸中尽是控诉。 手里捏着马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当初十来救场的,哪晓得他却是来浇油的。 初十微不可觉的一笑,冲元宝点点头,他不过听命行事,到时候吃排头的,还不是下达命令的那个。元宝叫马车里头的款冬催促一句,不得不打马离去,不紧不慢的。 卫静姝满肚子的气没法发泄,鼓着腮帮子双手环胸,马车还未行出多远,便又忽而一顿,险些将她同款冬两个从马车上滚下去。 坐着车辕上的元宝,一脸警惕的望着跟前拦马车之人,张口才道一句:“你是什么人。” 那人美目一眯,一字未说,抬脚便将元宝踹下去,马车里头的主仆二人还未反应过来,车帘便是一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卫静姝的颈脖上。 此时天色黑透,马车内点了一只琉璃灯,暖黄色的灯光并未给来人添几分柔和,反而更多几分凄然。 款冬吓得面色发白,却也还镇得住并未惊叫,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一袭白裙,眸色通红的朝华郡主。 扬高了声儿道:“郡主,刀剑无眼,我家姑娘乃是璟国公府的小姐,雍靖王世子的世子妃。” 朝华郡主手上的匕首忽而加重两分力道,卫静姝细白的颈脖立时便多了一条血迹。 她凄厉一笑:“我今儿就是杀了她又能如何?” 又没头没尾的道一句:“他不叫我好过,我也不会叫他顺心。” 她从宫里出来是带着噩耗的,她想见李君澈,却如何都进不得世子府,守得半日才见有马车出来,跟得一路却也未叫她失望。 卫静姝叫那柄匕首刺得从头到脚发凉,又听得朝华郡主嘴里说的必然是李君澈,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委屈。 气上心头,反手就拽了朝华郡主的手腕,将匕首往她面上招呼。 满腔的怒气全发泄在她身上:“要杀我是吧,来呀,今儿看看到底是谁要谁的命。” “一个个的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卫静姝就是那样好欺负的人不成?” “朝华郡主是吧,你算什么东西,你在李君澈跟前吃了瘪,没本事就到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的,老娘偏偏还就不吃这一套了。” 卫静姝素来喜好骑马射箭,虽说无功夫傍身,可手上的力道比之一般姑娘都要大不少。 朝华郡主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方才虽是心存死志,可瞧见那匕首只往脸上来也吓得不轻,对着卫静姝又踹又拽的。 “你疯了,我是郡主,你害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卫静姝气红了眼,咧嘴诡异一笑:“心头舒坦就行,还管什么好处……” 马车本就不大,一个郡主,一个世子妃就这么打了起来,去搬救兵归来的款冬瞧见那闪着寒光的匕首来来往往的,一颗心更是提在嗓子眼上。 初十立在车外,也是头疼得很,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金贵的主,伤了哪个都不好交代,况且马车又那么点儿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下手。 可要就这么袖手旁观,等李君澈晓得了,还不剥了他的皮。 “怎么回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君澈策马而来,本是打算哄一哄卫静姝的,只老远瞧见马车停在这儿不动,待走近了才见里头两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蹙着眉头迅速翻身下马。 卫静姝同朝华郡主闻言,皆是一顿,双双侧过脸来看他。 只见卫静姝一手拽着朝华郡主的头发,一手捏着她手腕迫使那匕首随意动弹不得。而朝华郡主被扯歪了头,一只手正掐在卫静姝腰间的软肉上,两人竟也未分出个胜负来。 “她欺负我。”一见李君澈,卫静姝那股子委屈全数涌了出来,嘴巴一扁就要哭,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几分。 朝华郡主极是冷静,趁机翻转手腕,丝毫不手软的将匕首抵在卫静姝的心口处。 卫静姝立时落了下风,吓得连眼泪都憋了回去,骂得一句:“臭不要脸的。” 朝华郡主无视她的存在,只冲李君澈冷笑一声:“你终于肯见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仁至义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瞧见那匕首翻动,也是惊得一窒,却也不敢随意乱动,就怕朝华郡主不管不顾,由着性子乱来。 只沉着声儿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朝华郡主听见这隐带怒气的质问便好笑:“你说我想做什么?” 她眸色一厉,带着几分不甘的癫狂:“李君澈呀李君澈,你当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算计我,将我送去女真族和亲。” 她以为自个的一支霓裳羽衣舞真叫他入目几分,可从头至尾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引自个入局。 一时悲从心来,泪眼婆娑:“这么多年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不说感动,你连丁点怜悯都没有吗……” 李君澈眼儿都不眨一下,神情冷淡:“没有,有的只是厌恶。” 情爱之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单相思不过是叫人添烦忧罢了。 只朝华郡主素来不明这其中意思,只当自个守着一颗心,总能同话本子里写的一般日久见人心,日久生情。 李君澈一句厌恶,叫她心如刀剜,不敢置信,额间青筋暴起:“厌恶,好一个厌恶。” “李君澈,你当真如此薄情。” 朝华郡主又哭又笑,一手掐了卫静姝的颈脖,一手拽紧匕首不离她心口半分。 “薄情的从来不是爷。”李君澈双眸微眯,周身冷冽,抬步上前:“是你。” 朝华郡主泪眼朦胧的看他。 “视人命如草贱,端着郡主之尊干的却是有辱门楣之事,口口声声说心悦与爷,可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掏爷的心窝子。” “这就是所谓心悦?欢喜?” 李君澈轻笑,言语之中并无刻薄,可眸中的轻视却更加叫人心凉。 朝华郡主想出口反驳,可内心深处又有几分虚,咬着唇半响这才手上用力,掐得卫静姝一声发不出,质问他:“那她呢,她有什么好,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性子,才情,在这京都世家姑娘里头,都是垫底的份。” 若说她输给赵喻娇也好,输给旁的世家姑娘也好,偏偏就输给了从云州来的乡下丫头,朝华郡主心中如何能服,偏就要钻了牛角尖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君澈心中怒火腾腾,却多有压制,又往前挪了几步,看向卫静姝时那眸中都能沁出水来:“爷的沅沅性子不好,脾气还大,也不是甚个菩萨心肠,可她自来不曾伤及无辜,对身边之人多有维护,虽时常口不对心……” 李君澈声儿轻顿,忽而唇角弯起,一撇一笑皆是风情:“最重要,爷喜欢,喜欢到心坎里头了。” 只要是喜欢,不管是优点也好,缺点也好,他都能包容。 朝华郡主多年来求而不得,最终却抵不过他一句“喜欢”。 满心的喜欢,尽数化作怨气,整个人微微颤抖,目光深深的看着李君澈,仿似要将他刻入骨血中一般。 良久才开口:“好,好,好……” 嘲讽的笑意荡漾开来,也不知是对自个还是对别个,她心如死灰:“既然本郡主得不到,也不会叫别个得到。” 匕首微扬,直取卫静姝的性命,李君澈不是半分情面不留的算计自个吗? 那也叫他尝尝甚个是求而不得。 朝华郡主,这么多年的一腔痴心,到得今日总算看清了。 只可惜,她一心想拉着卫静姝走黄泉,李君澈却不给她半分机会。 李君澈迅速纵身而跃,一脚便踢在朝华郡主的心口上。 她随着裂开的车壁摔倒在地,痛得四肢百骸都发麻。 一抬眸,瞧见的却是李君澈将卫静姝拥入怀中,心中更添讽刺。 李君澈将卫静姝抱下马车,护她在身后,神色冷冽的看得一眼匍匐在地的朝华郡主。 “朝华,爷这人素来护短,你一在再而三的敢对沅沅下手,爷留你性命到如今,已是仁至义尽。” “什么狗屁仁至义尽,你算计我去和亲,岂不是让我生不如死,你要真是仁至义尽,作何不杀了我。” 朝华狂啸,她就是再傻也不会傻到去感谢李君澈的仁至义尽,那女真族是什么地儿,去了还能又命活吗? 她如何也想不到,李君澈为了卫静姝,竟然能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杀你,太便宜了。”李君澈冷笑一声,不欲再说,只吩咐初十:“把人送到喻娇公主那儿,让她进宫一趟。” 初十倒是对这位朝华郡主生出两分怜悯之心来,不过瞬间便又散去,正所谓不作就不会死。 他上前单手便将朝华郡主拎了起来,毕恭毕敬道:“还望郡主配合,离王殿下同离王妃日后是否安好,便全在郡主一念之间了。” 朝华郡主眼眸一瞪,大喊一声:“李君澈,你这卑鄙小人。” 指定的和亲公主敢以死抗旨,丢了大膺脸面,就算离王在封地,旌德帝也不会放过他。 李君澈这是将朝华郡主逼到胡同里头去了,叫她没得任何的退路。 卫静姝从谈话中猜出事儿的由头来,看着朝华郡主离去,心中也无半分怜悯。 倒也不是因着别个,不过是朝华郡主对她下手之时,也未见有过心慈手软。 她伸手挠了挠李君澈的手心,娇哼一声:“想不到世子爷如此不懂怜花惜玉,那朝华郡主好歹对您一片痴心,怎的就落得这般下场了。” 李君澈手一紧,便将卫静姝的玉手拽在手上,他转过身来:“怎的,非得要爷将人收进府里头,日日折磨你就舒坦?” 卫静姝轻哼一声:“你倒是舍得。” 李君澈一笑,将她揽入臂弯之中:“小东西还在生气?” 又道:“有些人,素来不值得同情,爷知你心肠软和,但善心也不能泛滥,朝华做下那些阴司之事,便也当晓得后果如何,她如今不过是为自个的行为负责罢了。” 他又何尝是个滥杀无辜的,可有时候你不害别个,不代表别个也不会来害你。 卫静姝知晓他言中之意,点一点头,随即又是一笑,大大方方的揽了李君澈的腰身,娇声道:“夫君,你方才说喜欢我呢,我都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罢。” “有吗?爷怎么不记得了,许是你听错了。”李君澈眼眸私下一扫,几个丫鬟同赶车的,一道低眉敛目恨不得将耳朵都堵住。 卫静姝这会子也不气也不恼了,甚至都不用李君澈哄了,只拿指甲抠着他衣料上的花纹,威胁道:“看来世子爷还是不疼我,非要我去国公府住些时日。” 李君澈好笑,腰身微弯,凑在她耳边笑道:“爷在床第之间素来爱说好听话……” 又见卫静姝涨得面色通红,哈哈一笑,将她抱起来就上了马:“走,为夫今儿带你骑马横渡京都城。” 说着长鞭一扬,马蹄飞扬,绝尘而去。 大膺皇帝虽一任不如一任,但京都的繁华多年不减。 纵然是四月间,夜里头的京都城,也叫人喜欢。 当然,想要在京都城里头骑马横渡也是有点儿困难的,马儿不过行得一条街,便叫堵得过都过不去。 李君澈同卫静姝弃马落地,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往那京都富有盛名的烤肉铺子去。 这会子虽是天色黑透,可铺子里头还是坐了不少人。 店小二迈着步子一路飞奔,压根没得功夫招呼新来的客人。 李君澈也不计较,只拉着卫静姝寻了个空位坐下,点了狍子肉,同一些时令菜。 卫静姝倒还记得两年前她同李君澈在回京的路上,他那一手好手艺,只进了京生了那许多事儿,便一直没得机会尝过。 李君澈熟练的将片好的肉块放在炉子上,刷上油同酱料,一本正经的道:“虽说老夫人才去,咱们大口吃肉不太合适,可逝者已去,活着的也不能为了她饿死了去。” 卫静姝对佟老夫人没有甚个感情,她一个隔代的外嫁女,也不过同时人一般,只要不闹出甚个大事来叫人笑话,别个倒也没有太多禁忌。 听李君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瞪得他一眼,装腔作势的笑骂一句:“孽障。” “看老夫人不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打你。” “她在云州。”李君澈抬眸看她一眼,也跟着眉眼弯弯:“要来京都少说也得好几日吧。” 肉块在炉子上,烤得油滋滋响,李君澈调了小碟熏酱来,又忍不住揉了揉卫静姝的脑袋:“日后别动不动就说回娘家了,为夫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 “那你还凶我呢。”卫静姝将他的手扒拉下来,又嫌弃的骂一句:“你怎的把油都蹭我头上去了。” “同你添点头油还生气了。”李君澈哈哈一笑,又往她面上蹭两下,气得卫静姝直跺脚。 两人又笑又闹,吃得一肚子肉下去,又难得的有情致小酌两杯。 卫静姝记挂着他的身子不好,也没准多喝两杯,好叫他好生抱怨几句:“都说娶了夫人就似屋里多了个管事的老妈子一般,这也管那也管的,看来说的也不净是虚假之言。” 虽是这般说,可到底还是搁了酒盏。 卫静姝往他腰间软肉掐得一把:“你说谁老妈子呢……” 话音将落,便见初十匆匆而来,不及行礼,便弯腰压低声儿同李君澈说了句甚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活着受良心的谴责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神色不动,手痒的将酒盏往卫静姝跟前递了递,见她瞪了过来,又笑着收回去。 初十面上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深沉,却听他云淡风轻道:“由她去,事事皆叫爷管了,岂不累死。” 又问:“喻娇公主可进宫了?” 初十点头,李君澈便再不欲多说,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卫静姝虽未听到初十说了甚个,可也猜到许是同朝华郡主有关,倒也没多问。 李君澈将烤得酥香的狍子肉夹到卫静姝碗里,叮嘱一句:“近来莫要出门,朝华那疯子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又道:“你若是出了甚个事儿,为夫岂不是要伤心而亡。” “呸……”卫静姝啐得他一口,心里却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上一世两人之间闹得那般境地,自个连他去了都不晓得。 且说朝华郡主,原本是叫初十送去喻娇公主府的,哪晓得叫她途中逃了去。 她叫李君澈算计一把,落得退无可退的地步,便连夜快马加鞭赶回封地去,望离王夫妇能救她一救,再是如何,她也不乐意往女真的地盘去。 朝华郡主往封地去,赵喻娇便也连夜进了宫。 往旌德帝跟前很是告了朝华郡主一状:“这丫头越大便越是没得分寸了,今儿幸好是我跟卫世子妃坐一道,不然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叫她伤了,可如何同卫家同子修交代。” 又道:“那卫世子妃是皇兄赐的亲事,又是娴妃娘娘的妹妹,好歹也是自个人,她连皇兄的人都敢动,莫不是熊心豹子胆吃多了,连皇兄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喻娇这些年跟着李君澈,好的没学到多少,这等胡诌乱造的本事却是越发见涨。 旌德帝原本已经往后宫歇着了,硬是叫这位皇妹挖起来,本就是满身火气了,听她又告朝华郡主当街拦人行凶,不将他这皇帝放在眼里,更是面色铁青。 今儿白天他还在女真使者跟前将这位侄女夸得天花乱坠的,这会子又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岂不是打他的脸。 往昔朝华郡主闹点儿事,只要不闹大了,为了脸面,他倒也帮她遮掩一番。 可这丫头不知恩,白日里他才说让她去和亲,夜里就敢为了一个李君澈去动他的棋子,这口气如何能忍。 旌德帝素来便不是甚个大气的人,加之年纪大了,疑心病也越发重,叫赵喻娇打抱不平的几句话便挑得连夜拟好了圣旨。 此番就算朝华郡主不愿意去和亲,他也要压着她的头,心甘情愿的去。 第二日早朝,赐封朝华郡主为公主的圣旨同赐她往女真和亲的圣旨连着从金銮殿上送了出去。 离王夫妇明里是旌德帝着人请进京送朝华出嫁,私下的吩咐却是让人暗中押送进京。 朝华前脚才狼狈的逃回封地,后脚送旨的人便也到了。 吓得朝华郡主瘫软在地,哭得梨花带泪:“父王,我不想当劳什子公主,也不想去和亲,你救救女儿罢。” 自打旌德帝登基,离王作为仅剩下来为数不多的亲王,越发不敢张扬,只低头做人,低调做事,求的也不过是条活路。 朝华郡主知晓自个闯了祸,却不敢明说是自个惹了事,这才遭人算计,落得如此下场,只话里话外说叫人欺负了去,何人欺负也不明说。 封地离京都也有几日路程,打探消息也没得那般快,朝华乃堂堂郡主之身,又是这般狼狈回来,加之突如其来的圣旨,自是信全了她的话。 朝堂之上,素来没得单纯之事,朝华郡主之言,误导离王的判断。 叫他以为旌德帝欺人太甚想借机铲除了自个,气得脸色发青,只当自个受也好不受也好,都是死路一条,当下便将来京宣旨的人给杀了。 离王在封地多年,为人又极是仁厚,深得当地百姓爱戴,此翻将宫中之人杀尽,那便是反了朝廷,反了旌德帝。 旌德帝本就容不得人,早年没寻到机会灭了离王,如今却叫离王自个送了个契机来,他在金銮殿上大发怒火,不由分说的便当离王作逆贼处置,立时派兵攻打,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必然要将朝华公主毫发无损的带回。 朝堂上顿时掀起一阵风浪。 离王的封地本就不大,哪里经得起旌德帝的猛打,不过几日功夫便落了下风,叫朝廷的军队围了城,坐山吃空。 于此同时,离王的幕僚也说出,朝华郡主在京都为何叫旌德帝赐下公主的封号,和亲女真一事。 得知事情始末的离王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气得病倒在床。 若非他听信朝华郡主片面之言,公然同朝廷起冲突,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如今别说保住封地,只怕一家大小连性命都保不得。 朝华郡主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她只当自个父亲好歹也是旌德帝的兄弟,多多少少也能看在兄弟间的情面上,放她一马,哪晓得却因自个一时自私,要害得全家人性命不保。 离王卧病在床,离王妃日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不过几日功夫鬓边便添了许多白发。 朝华郡主的兄弟姐妹,没一个看到她有好脸色的,朝廷的大军对付他们犹如猫捉老鼠一般,死也是迟早的事儿。 大军攻下城池那日,朝华郡主一袭红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满城的尸体,遍地的血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毛毛细雨湿了头发,风儿吹得衣抉啪啪作响。 她的胞姐朝阳同她站在一处,目光发冷,轻笑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 指甲勾着额间的发丝,又是嘲讽一笑:“父王母妃素来疼爱你,却没想疼出只白眼狼来,也不晓得我们这一大家子究竟与你有甚个血海深仇。” 朝华郡主只觉周身冰冷,她颤着声儿:“姐姐,我,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会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我真的不想的。” “不想?”朝阳双目发红,扬手便是一耳光,厉声道:“你不想的事儿多了去了,自幼到大,哪一样你是认真想过的?” “为着一个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男人,做出那等阴司之事,将我们送来封地也就算了,如今更是为了一己之私,让整个城与你陪葬。” 她扯着朝华,按着她的脑袋,逼迫她看着城墙下的惨烈景象:“你好好看着,千万要将这一幕记在心里,一刻都不准忘,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好牢牢记着这一城人是如何为你陪葬的。” “记一辈子,记上一辈子,你的父母兄弟姊姊妹妹,皆因你而死,皆因你的私心而死……” 朝阳痛苦的怒吼着,双眸涨得生疼,却不叫眼泪落下一滴,因为不值得。 她恨不得将朝华捅出窟窿来,可她死了,这一城人也活不了,她要朝华活着,活得好好的,日日受心灵的折磨。 朝华趴在城墙之上,双手抠出血来,声嘶力竭的哭着,她知道错了,知道怕了,也知道后悔了,可是哪里就挽回得了。 朝廷的兵马彻底占领了封地,城中但凡违抗的,不论是兵是民皆被当场斩杀。 病重的离王被人拖拽出来,就在离王府门前,当作逆贼一刀断头,黄泉路上跟着的,还有离王妃同离王所有的子嗣,连同几岁的幼童都不曾放过。 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皆由一句谎言开始。 朝阳狠绝了朝华,亲自将她绑在城墙的石墩上,披头散发笑得渗人:“你千万你不能死,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受良心的谴责,活着看你造下的孽,日日受尽世间的煎熬,你这样的人,连死都不配。” 朝华看着朝阳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半分不曾犹豫。 她哭喊着不要,却也未能挽留住朝阳的决绝。 一朵待放的花,还未开全,便已凋零。 从事出到事了,统共半月有余,离王一族除却一位被赐封的朝华公主,其余皆被屠尽。 朝廷的人马接手了封地,百姓们经历这一场浩劫,埋却亲人,依旧平淡的过日子。 五月中旬,朝华公主戴凤冠披霞帔,吉时一到,便从正阳门出嫁,往女真一族的领土而去。 帝后携手,带领文武百官,将其送出城外,十里的红妆浩浩荡荡,比朝中任何一位公主都丰厚。 而这一路看似风光又体面的嫁妆,也只有朝华自个记得,是用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 李君澈带着卫静姝也送出城外,随行送嫁的将军,赵德礼从二人身旁经过,脚步顿得一顿,连目光都不曾撇过来,只嗤笑一声:“论手段,论心计,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李君澈一柄白玉骨折扇,摇得风姿绰约,勾唇浅浅一笑:“大皇子也不必谦让,借刀杀人这等事儿干得这般顺手,想来也不是第一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大皇子也不必谦让,借刀杀人这等事儿干得这般顺手,想来也不是第一回了。” 赵德礼神色顿时阴寒下来,眸光落至李君澈身上,终究甚个都未说,轻哼一声翻身上马离去。 女真使者打前,公主的车驾随后,赵德礼护送在后。 为表示对此次和亲的重视,旌德帝直等车马至行得老远了,这才打道回宫。 李君澈同卫静姝落在后头,直到车马彻底不见,李君澈这才扶着卫静姝上了马车。 马车内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正趴在车窗上,一袭湛蓝布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将车帘撩起条缝儿看着外头,见卫静姝同李君澈上了马车,忙端端正正的坐好,眼眸红肿显然是哭过。 卫静姝张嘴想说点甚个,可到底甚个都未说出口,只在那小少年对面坐下。 李君澈挨着卫静姝坐下,外头赶车的五经这才打马往前,却并未进城。 马车行得小半柱香,李君澈这才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骨折扇,一脸正色同那小少年道:“你当晓得爷不能留你在京都,车马盘缠都同你备好,你想去的地儿我也替你安排好,一会便出发。” 那小少年原本低眉敛目,闻言猛的抬起头来,面上神色复杂,半响这才一抱拳:“多谢世子。” 李君澈轻笑一声,展了折扇摇几下:“不必谢,爷救你,也不是白救的。” “我知道。”那小少年垂下眼帘,掩了眸中的情绪,复又道:“再造之恩,永生难忘。” 李君澈嗤笑一声,再未说话。 马车在官道上行得一个时辰,这才又往小道行了一刻钟,只见元宝牵着马正候在那儿。 卫静姝将早先便准备好的包袱给那小少年:“这里头有套换洗衣裳,还有盘缠,荐信同户籍也在里头。” 那小少年接了过去,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 卫静姝没有弟弟,却有卫静婉这么个自小看到大的妹妹,眼前这孩子家破人亡,如今又要只身拼搏,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母爱来。 轻声一叹,复又叮嘱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万莫记得,自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命没了,再多的抱负都是空想。” “嗯。”小少年依旧低头应得一声,眸中却隐隐含着泪光,双手拽紧包袱,指关节泛着白。 马车停稳,元宝在外头喊得一声,李君澈这才淡淡开口:“去罢,机会给了你,能不能把握便是你自个的事儿。” 小少年抿着唇,点一点头,复又搁了包袱,跪在马车里头朝李君澈同卫静姝磕得一个头:“赵毅告辞,二位保重。” 说着便拿起包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卫静姝挑起帘子,瞧见他动作迅速的翻身上马,捻起马绳,顿得一息,这才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不多时那马匹便再不见踪影,元宝上了车辕压得马车往下沉两分,卫静姝这才放下帘子,看得李君澈一眼,叹道:“一日放了三只虎归山,我都替你着急。” 李君澈闻言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可以啊,还晓得爷养了虎,” 卫静姝拨开他的爪子,瞪得一眼。 不说赵毅这只随时都能反咬一口的老虎,同赵德礼那只时刻虎视眈眈的,光说女真而来的完颜达及就够叫卫静姝生气的了。 完颜达及在京这许多时日,她也不止一次想要他的命,可往往没得万全的法子,到得最后还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回去女真的领土。 李君澈虽不知卫静姝作何对完颜达及带着满身的憎恶,可依着他的本事,想要拿了完颜达及的命也不是难事,只是,这完颜达及也是有个有趣之人,他留着也是有用意的。 赵德礼自不必说,再折腾也折腾不过李君澈手里那些把柄;至于赵毅,日后到底咬谁都难说。 马车调头进了城,回到世子府时已经是午时。 马车行至二门,正见许锦容吩咐丫鬟婆子抬箱子上马车,李君淳一身紫色箭袖衫打扮,正同初十说着话,唇角带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卫静姝叫李君澈扶着下了马车,瞧见这一幕还觉得怪,便问许锦容:“装这么多东西,可是要出门?” 比起李君淳的意气风发,许锦容更多是苦涩,她勉强一笑:“二爷要回云州。” 见卫静姝疑惑,顿了顿又道:“今儿一早,云州王府那头来信,说是妹妹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七斤多呢。” “妹妹?”卫静姝素来不理会旁人之事,至于李君淳那儿的更是不屑。 此番闻言更是疑惑,可一抬头看见李君淳那副模样,略微一想,怕是王府里头养得妾,顿时又忍不住恶心他:“不过是个妾生子,二爷这般高兴,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生了嫡子呢。”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静了下来,李君淳转过头来看她,面上喜色倒也散了七七八八,许锦容面上更是难看,一片青白。 卫静姝不知内情,瞧见一个个神情不对,还问:“我说错了吗?” 末了才想起许锦容嫁给李君淳也好些时日了,却没得半点动静,怕是戳了她的心窝子,立时干笑一声,面上也有几分挂不住。 李君澈看着她窘迫的模样无奈一笑,轻咳一声,将她拉到身边,当作甚个事体不曾发生,笑道:“既然是喜添麟儿,也算大喜事。” 又吩咐初十:“让人放挂鞭炮,咱们也沾沾喜气,原先给小侄儿的东西也去拿来,一道送去云州便是。” 初十低眉敛目的应声而去。 卫静姝总觉得怪怪的,可还是识相的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等一会私下问李君澈。 李君淳上前两步抱拳谢过李君澈一回,复又不着痕迹的看得卫静姝一眼,道:“大哥,我准备即刻便启程回云州。”顿了顿又道:“锦容身体弱,不适宜赶路,便先留在京都,等过些日子我再回来接她。” 李君澈点一点头,应得一句:“也好。” 卫静姝便觉得更是怪了,许锦容好歹也是李君淳的正妻,小妾生子虽不是甚个大事,可作甚李君淳要急赶着回云州,反将许锦容这位正头娘子放在京都。 自打她嫁进世子府这些时日,李君淳也一直在世子府住着,他那院子也只得许锦容一个人,连个通房都没得,明显瞧着夫妻和睦,怎的又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来? 卫静姝脑子里头也跟满是浆糊一般如何都想不通,只得撇了撇嘴吩咐忍冬:“我记得库里头有几把长命锁的,去取了来送给二爷。” 忍冬脆生生的应了,不多时便捧了个描金雕花红漆木盒来。 她送到卫静姝跟前打开来,里头装的是个赤金如意平安锁,不过新生儿巴掌大小,可做工精细,打磨得极是圆润,一看便也值些个分量。 卫静姝扫得一眼,点一点头:“给二爷送去。” 这等平安锁别说送妾生子,就是送给嫡子也不寒酸。 忍冬送到李君淳跟前,卫静姝这才又道一句:“恭贺二爷喜得贵子。” 李君淳没看卫静姝,反倒盯着那描金雕花红漆木盒看得半响,终是伸手接过:“谢,嫂子。” 所有该装上马车的都装上了,李君淳也不多留,同李君澈又说得几句,便出了府去。 许锦容直将李君淳送出大门处,这才没忍住眼泪,带着几分自责:“都是妾身不争气,叫爷委屈了。” 她本就生得柔弱,哭起来又是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更是叫人怜爱。 李君淳原先就喜欢她的温柔,同这股子叫人想要保护的欲望。 可如今却又对这份哭哭啼啼生了些恼意,觉得许锦容的泪眼太过廉价了。 纵然如此,他还是将许锦容揽入怀里,轻声宽慰:“别想太多了,等孩子过继到你名下,日后由你抚养长大也是一样的。” 他越是这般温柔体贴,许锦容便越是觉得对不住他,眼泪也止不住的落。 夫妇二人立在大门处叙得几句话,许锦容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李君淳离去,一双美目还蓄着泪,嘴唇叫她自个咬破了去。 …… 卫静姝这人一向不爱管闲事,就连一颗八卦心都没有。 自打上回,她在林子里捅了李君淳一剑,更是避着他走,连他的名字都不屑听到。 可今儿却好李君淳同许锦容之间那点儿事儿来,一回宝山居便缠着李君澈,明里暗里的打听。 李君澈故意逗她,偏生就不说,只将人拖进内室,往榻上一推,满含醋意:“爷才是你夫君,你张口闭口便是别个男子,爷心里头不高兴。” 卫静姝哪儿不晓得李君澈这个老色鬼,小嘴儿一噘,勾着他的颈脖,啐得一口:“怎么说话的呢,哪有人自个将绿帽往头顶上罩的。” 见李君澈咯咯笑,又瞪得一眼,佯装恼怒:“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你今儿就别想上榻。” 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手却不老实的挪到他腰上,轻挠几下,撩人心火。 李君澈叫她这小东西闹得没得法子了,轻笑一回,侧身躺在卫静姝身边,这才道:“许氏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孩子是我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氏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卫静姝一惊,猛的坐起身来:“为什么?”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能不能生孩子,真是一辈子最大的事儿。 许锦容嫁给李君淳有些时日,她还当不过是难受孕了些,哪晓得竟然是日后都无法生育。 卫静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脑子里的片段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她记得许锦容上一世,直接就叫马儿踩死了,自然也就没得后头的事儿,如今…… 脑中灵光一闪,卫静姝坐直身子,正色道:“她在那年三月三损了身子,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疑问,是确定。 怪不得那时候许锦容受伤,她虽余氏去探望,言语之间便满是遮掩,那时她也未多想,还当姑娘家受伤许是留了疤,这才心生不喜。 后头她在历山院的林子里听见李君澈同李君淳谈话,也觉得话里不对劲,但是她自个也是姑娘家,自不会往这上头想。 如今李君澈一言倒是将她原先那些个疑惑都解开了来。 她想起,许锦容死了,后头正妻的位置被自个所占,许锦心却也捞了侧室的位置,那这一世呢? 李君淳留在云州王府的妾侍是谁?同他生孩子的是谁? 李君澈还未应声,卫静姝便又张口问起:“李君淳纳的妾侍是许锦心?许锦心替他生了个儿子?” “你又晓得?”李君澈不知道这一息功夫,卫静姝的脑子已经千回百转了,便笑道:“的确是她。” 大家大族里,多是嫡女没得生育能力,又想同亲家维持住关系,少不得会将嫡女嫁过去,再送个庶女去生子,等孩子生出来,过继到主母名下便是。 总归都是一家人,嫡女生的也好,庶女生的也好,都有舅家一半的血。 当初许锦容出事,许家第一反应便是,与李君淳的婚事还成不成。 一个没得生育能力的姑娘,夫家若是退婚,他们也没得法子。 那时,李君淳也的确心里装着许锦容,再加上雍靖王府在云州的影响力,这门亲事自然不会退成。 是以,后头两家才有了约定,若是许锦容进门半年,丁点消息没有,便再将许锦心作良妾抬给李君淳,同他续香火。 只所以是许锦心,一来,是她性子同许锦容一般柔弱,姐妹二人又是一道长大,感情深厚,日后必定会互相扶持;二来,是许锦心自荐的。 许锦心虽是庶女,可依着她的出身,在云州,或是在雍靖十州,想挑一门好婚事当正头娘子,也并非难事,可她为着一腔姐妹情深,甘愿做妾,可谓深明大义。 卫静姝思及旧事,神色肃然,也没得同李君澈玩闹的心思,裹了鞋便起身倒了杯温茶灌下肚,整个人却越发觉得冷。 也是她粗心大意,一直不上心,不然早该想通这其中的缘由。 她知许锦心不如面上那般和善,可哪里晓得她竟然为了嫁给李君淳使了那样恶毒的手段,上一世不仅害死了许锦容,还害得自个身败名裂。 这一世,若非自个有先见之明,并未借马出去,又有得李君澈及时出手,如若不然许锦容也是活不成的。 到时也没得自个阻碍她,更是能言正名顺的成为李君淳的正妻。 纵然后头许锦容没死,她也一样名正言顺的成了李君淳的女人,且,还带着许家人的期盼。 当真是好手段,不仅达到了她的目的,还将自个摘得干干净净。 卫静姝一想起来,便觉阵阵后怕,若当时她稍微弱势丁点,那这辈子的便又毁在许锦心手上了。 卫静姝整个人带着几分焦躁,捧着茶盏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终叫李君淳看着不对劲来了。 他也跟着起身,将她神色打量一番,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可是哪儿不舒服。” 卫静姝只觉周身都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来,她搁了茶盏钻进李君澈的怀里,揽了他的腰。 “我,我突然想起,那年,三月三来……” “没事,都过去了。”李君澈只当她瞧见那血腥场面,害怕得紧,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轻言细语的哄道:“你应当想些好的,必然为夫带你吃了甚个好吃的,玩了甚个好玩的。” 又笑:“你还记得,咱们一道放过大风筝吗?改日为夫再带你去好不好?” 卫静姝点点头,迫使自个忘却那些不好的,可忍了忍又道:“那日,许锦珍同我抢马,说要借给锦容姐姐……” “若是当时我将马借了出去,出了事岂不是要我担着,许锦珍一向没得脑子,若是这般算计我,她能讨着什么好……” 李君澈手上动作一顿,眸中寒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自是明白卫静姝话里头的意思,她这是怀疑许锦心。 在李君澈听来是怀疑,可卫静姝心里却已经认定是她,不过是没得证据罢了。 “虽是事隔久远,可也未必不能查到点蛛丝马迹,我这就着人去看看。” 那日是李君澈第一回见到卫静姝,到得如今却也还记得些许事儿,许锦容被马踩踏,他从卫静姝发髻上取了一支簪子,一转头便见她失魂落魄,面色苍白难看。 因是初见他也不曾多想,只当这姑娘受不住这等血腥场面。 他是男子,许家又是李君淳的岳家,那些事儿他自也不曾理会,只知道许锦容受了伤,许家也推出了罪人来,后头便更加不过问。 如今卫静姝提起,才知道这里头许是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若当真有人故意用此毒计,不管是冲着谁来,李君澈也不能叫她好过。 卫静姝是真的怕得厉害,前世那般境地到得如今只消想起都觉得浑身发冷。 李君澈素来晓得她魂魄不稳,怕她为着这点子事儿将自个吓坏了,哄着喂了点膳,这才点了安神香,叫她歇一歇。 许是累了,也许是那安神香当真好用,卫静姝不多时便睡着了。 李君澈望着她平静的睡颜,忍不住又是一笑。 他倒是还记得,在云州那些时日,逼迫卫静姝学棋,这丫头便趴在那儿睡着了,口水都流得满案的。 伸手替她拢了拢额间的是碎发,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这才勾唇一笑起身出了门。 初十老早便在屋外候着了,见李君澈出来,这才上前压低声儿禀道:“卫三爷来了,正在外房。” “他总算舍得回来了。”李君澈眉宇间带着两分杀气,嗤笑一声,将拳头捏得咯吱响。 卫启早在旌德十一年便已经开始暗中帮李君澈做事,是以经常不在京都,上个月佟老夫人先去,他也不过在家待上几日,等佟老夫人一出殡,便立时离了京。 早些时日李君澈寻他,还颇废了些功夫,好不容易将信递出去,他倒还,到得如今才舍得归来。 卫启这人办事能力强,又喜好游山玩水,每每李君澈交代之事,他都迅速处理了,余下的时日便走走这儿游游那儿,自在得很。 到得今日归来,还颇为觉得意犹未尽。 李君澈大步流星的往外房去,还未进屋,便老远见着李君澈翘着腿儿坐在那儿,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拂去上头的茶沫子。 他火气曾的一下就上来了,冷笑一声,几步上前扬起拳头便往卫启面上招呼。 因着李君澈这人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卫启也没得个防备,一招便打在鼻梁上,痛得脸都麻木了。 青花瓷的茶碗滚落在地,茶水溅了一身,卫启歪着头,眯着眼儿还问:“世子爷什么时候喜好这般待客了。” “客?”李君澈捏着拳头,嗤笑一声,本分都不客气,复又往卫启身上招呼上去。 卫启忙双脚撑地,借力将椅子推后几步,将将避过。 又见李君澈一副凶神恶煞,非要打架的模样,不由也生了几分恼意。 “你发什么疯。” “少废话,爷今儿就想揍你一顿。”李君澈不欲多说,展开拳脚,攻势越发猛起来。 卫启见他动了真格,也不客气。 两人当真便在房里头打起来,不多时便一片狼藉,册纸张满天飞扬,桌椅皆翻到在地,就连房里头的窗柩也叫撞坏两个。 屋里头打得还不过瘾,又飞身到院中劈了两棵树,扫了几盆花,卫启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招手喊停。 他这日子过得太逍遥了,功夫多有荒废,还未分出胜负来便已经体力不支。 李君澈也不过比卫启好丁点,见他开口,便也收了势。 卫启抬头看他,控诉道:“谁给你气受了,还得叫我千里之外送回来给你打。” “你自个做的事,难道自个不晓得?”李君澈整了整衣衫,不屑的轻哼一声:“若不是看你是沅沅的兄长,我必先打个半死再说。” 卫启不明他话中所言,随意往院子里头倒下的断树上一坐:“什么跟什么,我做了什么了?” “你……”李君澈将怒火,忍了又忍,终是压制下去,平静道:“赵喻娇有了身孕。” “啊?”卫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还贱兮兮的道:“好事啊,不该恭喜她吗?” 又问:“嘿,她什么时候嫁得人,我怎么不知道,小气巴拉的,连杯……” 紧接着话音一顿,似是想起甚个,猛的看向李君澈:“你什么意思?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既然如此,那便成亲罢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不发一言,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启。 自不必说,这其中意思便已明了。 卫启面色一沉,低眸想得片刻,复又抬头看李君澈:“她当真有身孕了?” 李君澈轻哼:“姑娘家的声誉是拿来逗你玩的不成?” 赵喻娇再怎么离经叛道,骨子里还是个姑娘家,她自个不记得事儿,也不晓得到底同哪个乱来才有了肚子里头那陀骨血,自也不好意思亲去差这个事儿。 李君澈嘴里满是嫌弃,将她骂的要死,可暗地里还是叫心腹彻查一番。 自然而然的也就查到卫启身上去了。 那日赵喻娇同一班男子在酒楼喝得如烂泥,卫启便也是同几个猪朋狗友往那儿喝酒,瞧见她那模样,心生嫌弃这才扛了出去,寻了间客栈安置。 他倒也没在那儿过夜,不过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赵喻娇在客栈歇了一夜,便再无人去过。 如今她有了身孕,李君澈自是觉得事儿便是那半个时辰内造下的。 可卫启却面沉入水,眸子泛着冷光,心中多有自责同懊恼。 沉默半响终是沉稳有力的应道:“既然如此,那便成亲罢。” 想了想又道:“璟国公府虽有新尚,可在百日内完婚,也合规矩,我这便回去安排。” 见他将事儿拦下,李君澈到底不说甚个,点一点头:“你自个看着办便是。” 卫启离开外房,还未行出世子府,便一拳打在抄手游廊的石柱上,骨节处立时破损,染了血迹。 可他也不觉得痛。 卫启从始至终都不曾碰过赵喻娇。 李君澈成亲那日,他是在酒楼瞧见醉得不省人事的赵喻娇。 那时赵喻娇哪里还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同别个男子勾肩搭背,醉得都如同烂泥一般了,还舌头打结的吹牛皮。 他看她这模样心里就有气,哪个姑娘家似她这般不知自重的。 心里厌烦,可还是鬼使神差的抛了一帮猪朋狗友,将她扛着就出了酒楼。 那时候赵喻娇发起酒疯来,闹得甚是厉害,说什么不也回公主府,原先他都将人送到公主府门口了,却又被她又打又闹的,这才寻了间雅致的客栈将她安置。 赵喻娇那日许是因喝多了,又许是因为心里头不痛苦,说了不少混账话,还干了不少混账事。 卫启长那么大,那日差点便叫她这个女霸王硬上弓了。 偏生她还醉着,卫启又不能乘人之危,闹得没法了,这才强压着满身的火气,一掌将她劈晕了去,自个便狼狈逃离。 原本这事儿过了便过了,左右不过酒后糊涂一场,又没闹出甚个事体来,自也不放在心上。 不想如今却闹出怀有身孕一事来,纵然不是他过错,可也有自责,不管赵喻娇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可他将人丢在客栈置之不理,叫别个有机可乘,便已是要担起责任来得了。 卫启将拳头收回来,周身又泛着杀气,若叫他晓得到底哪个玷污了赵喻娇,必然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了去。 长袍一撩,大步流星离去。 想他纵横风花雪月之地多年,最后倒还心甘情愿的栽在赵喻娇手上。 既然木已成舟,卫启也不是那等推脱之人,回了璟国公府便立时给在云州的卫仁去了信。 又见了国公爷,将事儿缘由说得一回,倒也不曾老实,只说自个糊涂同赵喻娇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她已有自个的骨血,自要娶进门来。 第二日国公爷便进了宫替卫启求娶赵喻娇。 旌德帝心思重,还不乐意这门亲事,后头晓得赵喻娇同卫启糊涂一场,又气得脸色铁青。 太后老人家近两年身子不太好,早不管后宫之事,可今日也不晓得从哪儿听的消息,先是惊讶过后,随后当机立断着人抬着往旌德帝哪儿去,以母亲的身份强压着他将这门亲事作下。 因着佟老夫人过世已有月余,又怕赵喻娇肚子大起来不好看,婚期便挑了六月二十二,统共算起来,也不过个把月功夫了。 而已经去了封地的赵喻娇被太后派人急急忙忙的请回京都时,还一脸茫然。 听得自个要同卫启成亲的消息一时间还消化不了,眨巴着眼儿看得太后半响:“太后,你没逗我玩吧。” 太后恨铁不成钢,数落她不知自重,又数落她不知为自个打算。 赵喻娇被骂得晕晕乎乎的,却甚个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就是下个月要嫁给卫启了。 她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时间觉得有点儿期待,一时间又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嘴里说着:“我才不屑嫁人呢,堂堂一国公主,有封地有产业,还怕养不起个孩子。” 可唇角扬起的弧度却又不能否认她心里头还是有些欢喜的。 既然婚期已经定下来,璟国公府那头便已经开始准备,因是娶的公主,就算婚期紧但也不能怠慢。 公主出嫁素来是在夫家隔壁另建一座公主府,鉴于赵喻娇已经在宫外有了公主府,内务府商议便不再另建,只修缮一番,该添置的再添置上,等在璟国公府拜了堂,公主同驸马爷可自行移居公主府。 赵喻娇的嫁妆甚个事体都有内务府操持,便也事事不必操心,只叫太后老人家圈在身边,日日跟养猪似得,好吃好喝的紧着她,就怕亏待了肚子里头那孩子。 待到嫁衣制好,她便已经身宽,不甚合适了,尚衣局又连夜放宽修改。 太后老人家倒是乐呵呵的,连精神也好了不少,虽然赵喻娇未婚先孕闹得名声不太好,不过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便甚个都看得开了。 婚期定在六月二十二,到得十七八时,赵喻娇这头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正日子到了璟国公府抬轿来迎。 日子越近赵喻娇便越发有点焦虑起来,夜里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得白日里又无胃口,只整日里觉得腹中涨涨,眼见的又掉了几斤肉。 太后瞧在眼里,只当她怀着孩子不舒坦,日日便叫小宫女彩兰膳后便扶着她去外头走走,消消食。 往年六月热得慌,太阳跟火烤似得,可今年却连着小半个月都下阵雨。 宫路日日有宫人打扫,倒也不怕摔跤甚个的,偏生那日赵喻娇精神不济,一脚踩在台阶上滑了。 若不是彩兰眼明手快,拽得一把,少不得要叫她摔个狗吃屎。 赵喻娇也叫吓得不轻,整个人回了魂,更是觉腹中涨涨有点儿不甚舒坦。 彩兰也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再逗留,忙扶着赵喻娇回了寝殿,打算请太医来瞧一瞧。 赵喻娇自来不矫情,又觉这孩子在腹中多时不过先头有些胃口不好,后头便半点不折腾,当是个好伺候,也不在意,便叫彩兰莫要去了。 彩兰哪里敢疏忽,嘴里应着,却还是往太后那儿报得一回。 赵喻娇素来不喜多人伺候,彩兰一走,她又觉得肚子难受,往净房蹲得片刻,再出来时也是脸色苍白,忙喊宫人去传太医来。 太后那儿才得信,又听闻赵喻娇传太医,连忙赶去,赵喻娇自个已经躺在榻上了,面色难看,额上泛着冷汗。 一见太后便梗着声儿道:“太后,我,我流血了……” 吓得太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怀有身孕的妇人若是见红,那腹中胎儿多半不保。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不过一息功夫,太后老人家连遣了三回人去太医院催人来。 赵喻娇没得经验,更是叫这阵仗吓得不轻。 她自打这孩子上身,便一直没看过大夫,一来是不好意思,二来是觉得心儿有底。 太后倒是提过好几回,偏生她不乐意,便也作罢,此番闹出这大架势来,便更是只当腹中孩子留不住了。 她心里头难过,眼里还蓄了泪,跟个孩子似得惊惶失措,更添几分娇弱:“万一,万一孩子保不住了怎么办?” 太后连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太医院的太医本事着呢。” 话虽这般说,可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慌。 擅妇科的朱太医急赶急的被拽了来,连汗都没来得及拭便取了脉枕诊脉,又问得几句。 赵喻娇半瞌眼皮子,心里更是紧张,问一句便答一句,多的一个字都不说。 还是太后忍不住了,问道:“胎儿可平安?” 朱太医立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回话有些磕磕巴巴的:“回,太后,公主这是……” 还未说出来,他自个便满头是汗,谁人不知这位喻娇公主是有了身孕才下嫁给璟国公府的卫三爷的,偏生…… 顿了顿,朱太医这才硬着头皮将赵喻娇的脉象说一回。 话音一落,殿内立时鸦雀无声,太后当即愣住。 赵喻娇眉头一蹙,蹭的一下爬起来,再没得那般娇弱之感。 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在等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朱太医晓得这位公主素来不是善类,越发将脑袋低得深,尽量声音平稳道:“公主这是气血虚而导致的经血不畅,月事不调,并不大碍,几副药调理些许日子便好。” 赵喻娇身子一软,觉得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她揣了几个月呢,怎的到头来啥都没。 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又连声问:“我月事停了好些日子,前些日子更是呕吐难忍,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人人都说是害喜只症,怎的到你这儿便换了套说辞。” “月事不准乃是气血所致,至于呕吐难忍,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许是肠胃不适,并非就是害喜之症。” 医理之道博大精深,本就不能光看症状就能下定论。 赵喻娇起初觉得自个有了身孕还是个麻烦事儿,可如今太医突然告诉她不过乌龙一场,心里又觉万分失落。 宫里头的太医,可不是外头那些个赤脚大夫,医术再是差也断然不会将怀孕同月事不通搞错了。 朱太医的话,赵喻娇是信的八分的,可也抱着两分希望,抬眸看向太后。 太后同赵喻娇的心态一般,忙又遣了小宫女再去请别个太医来断一断。 只到头来,也没一个太医如了这两母女的意的,皆道喻娇公主乃气血虚而致经血不畅,月事不调。 完全接受现实的赵喻娇臊得面红耳赤,连正眼都不敢看太后。 太后心中也是失落,可自个养的女儿,也不好说甚个,只遣了一屋子的宫人,着心腹慎嬷嬷伺候赵喻娇宽衣。 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晓得赵喻娇难堪,只字不提方才之事,叫小宫女煮得一锅药水,哄着她清洗一回,又同她绑好月事带,伺候着穿好衣裙。 赵喻娇心情低落,倒也没注意到慎嬷嬷同太后的眼神交汇,只往黄梨木雕花玫瑰椅上坐了,低着头不发一语。 慎嬷嬷行至太后身侧,身子微弯,同太后耳语两句,这才笑眯眯的行礼退下。 屋里头只剩得母女二人了,太后眯着眼儿仔细打量赵喻娇一回,半响才笑道:“娇儿长大了。” 赵喻娇没得心情,只抬眸看得太后一眼,复又垂下眼帘,盯着脚下的绣花鞋,讷讷的开口:“太后,我明儿还是住回公主府罢。” 她这人年纪尚小之时便已经不畏流言,自打婚期定下,不说外头那些个世家姑娘说甚个,光是这宫里便也有不少闲话。 她受的太后老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这许多日子,到头来却是场笑话,再是不在意,却也有几分难为情。 太后老人家也是从赵喻娇这个年纪过来的,哪儿不晓得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笑道:“这都没几日便要成亲了,总归是要从宫里头出嫁的,作甚这般折腾……” 跟着又叹一句:“你这孩子,平素里瞧着甚是机灵,怎的有些事儿竟然这般糊涂。” 赵喻娇只当太后说自个有了身孕一事,苦笑一回,却不接话。 太后拍拍她的手:“你堂堂一公主,看上哪家公子哥儿只管开口便是,纵然你皇兄不乐意,却也还有哀家在此替你做主。” 声儿一顿,又道:“作甚偏要算计那卫三公子。” “我如何算计他了?”赵喻娇听见这话便心生不喜,眼皮子一磕倒还存了几分怒意。 她一个姑娘家,没经历过怀孕生子,又听别个说得头头是道便也当了真,哪里就晓得就是乌龙一场的。 再说了,那日她的确是衣衫不整的在客栈歇了一夜,不过喝得多了,甚个都不知晓罢了,又刚好身子不适,有所怀疑也无可厚非。 太后道:“不是算计他,那你好好的一姑娘家,作甚要拿名声开玩笑,叫别个都以为他与你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是叫别个以为……”赵喻娇本就心情不好,叫太后说得两句,更是没了耐性,可话还未说完,又觉得太后这话里的不对劲,眉头一蹙便问:“太后这什么意思?” “你呀你呀……”太后也吃不准,赵喻娇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点一点她额头:“你难道当真不晓得自个还是处子之身。” 又道:“那卫三公子倒也有情有义,分明不曾同你有甚个,听闻你有身孕,倒也甘愿认下这一桩,倒叫哀家高看几分。” 赵喻娇叫太后这几句话震得魂都没了,蹭的坐直身子:“太后所言可当真?” “我当真还是处子之身?” 不等太后回话,自个又暴躁的哀叫一声,整个人从脚烧到头顶,猛的从玫瑰椅上站起,风风火火的丢下一句:“我出宫一趟。” 跟着便不见了人影。 这会子她脑子倒是灵光了,这宫里瞧着光鲜亮丽,可暗地里却又不少龌蹉之事。 慎嬷嬷是宫中老人,同女子验身也自有一套,怪不得方才又是哄她洗药浴,又是伺候这伺候那的,原来却是私下同她验一验身子。 赵喻娇丁点不怀疑太后所言,撒开丫子跑得一身大汗,生怕天色黑透,宫门落栓便出不去了。 可到得璟国公府门前,却又生了几分胆怯之心。 她想见卫启,特别想,却又不晓得见了之后说甚个。 李君澈同她说,那日卫启送她去的客栈,她便顺水推舟的信了腹中“孩子”就是卫启的。 婚事落定,她心里也存着欢喜的,无人之时倒也曾抚着肚子感叹这孩子来得及时,若非“他”,自个又如何会同卫启有这么一桩。 而他明明晓得同自个没有夫妻之实,却还愿意娶自个。 赵喻娇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心喜欢,还是同情可怜,还是自责? 她想问一问,又怕问出来的不是自个想要的结果。 更怕,如今没得身孕,他还愿不愿意娶自个。 心中千千结,越想便越是忐忑。 赵喻娇抬头看着璟国公府的挂着的牌匾,几次想上前敲门,却都打了退堂鼓。 她坐在石阶下,双手托腮,望着前头的青石路也不知想甚个。 夜风微凉,乌云遮月,下起了毛毛细雨。 雨丝打在身上也没得感觉,湿了头发,湿了衣衫,她也无所察觉。 卫启从外头应酬回来,马车还未到府前,老远便瞧见赵喻娇跟个傻子似得坐在石阶上,叫雨淋得通身透也不晓得寻个地儿躲一躲。 他蹙着眉头嘀咕一句,也不等马车到府前,取了油纸伞便下车疾步行去。 湛蓝的绵布履停在眼前,一把描着花鸟瑞兽图的油纸伞落在头顶,高大的身影投下来,遮了赵喻娇的目光。 她缓缓抬头,昏暗中却也将卫启一张俊朗的面容瞧得真真切切。 “这个时辰了,怎的还在外头。”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恼意同无奈。 赵喻娇只觉心如小鹿乱撞,说不出是悸动还是别的。 她眼皮一瞌,不敢与之对视,只抱着膝盖声若蚊蝇道:“我,我在等你。” 卫启不知如何说她,只伸手将她捞起,半搂半抱着敲开璟国公府大门,一路不容反抗的将人带回自个院子里。 他如今所居,不过是个卫仁幼年拿来做房的小院,也就住得他一人,再添一个小斯一个丫鬟,再多的人怕是连转身都难。 因着院子不大,平素也不待客,只得一间打通的内室。 一眼便能瞧见卧榻,桌椅,摆设甚个的。 卫启去了大棉巾子来,往赵喻娇头上一罩:“你自个擦一擦。” 小丫鬟往卫静婉那儿寻了套干净的换洗衣裳来,伺候赵喻娇换上,又忙去煮了碗红糖姜水来。 赵喻娇换了衣裳,又灌了碗姜汤下去,整个人热得头顶冒烟。 卫启坐她身侧,手上轻轻打着扇,嘴里却是没得好话:“不晓得的,还以为璟国公府招了鬼,专在府外蹲着吓人。” 赵喻娇一改往日的做派,绞着衣摆也不说话,见卫启说得这么一句,又无话可说,索性便起了身:“我,我回公主府去。” 卫启手上的纸扇忽而加重,轻笑一声:“公主府修缮还未完成,总归咱们成亲日子在即,倒不如在这歇一晚算了。” 若是平日,赵喻娇兴许还就当真霸着卫启的床榻,歇上一夜了。 可她如今的心思同往日的心思大不同,听了这话虽未见恼色,却也没接话,只抬步往外头去。 卫启这才觉得不对劲,忙起身,一把将她拉住,一本正经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卫三爷也是你能喊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赵喻娇生了小女儿心思,不好意思面对卫启,想说的想问的极多,可又开不了口。 只扭捏半日,低眉敛目的不说话。 卫启越瞧她这模样,便越是觉得不自在,调笑道:“喻娇公主何时这般斯文安静了,当真是几日不见还得刮目相看。” “我往日很差吗?”赵喻娇叫他激得两句,抬起眸子看他一眼,又不阴不阳道:“你嫌弃?” 卫启眉头一挑,面上带了几分坏笑:“我看你这模样,好似喝了满坛醋的怨妇。” 伸手一圈,将她人禁锢在身前:“怎的,还没成亲呢,就已经先管上了?” 平日里赵喻娇同卫启相处,素来不分男女,说起话来比这露骨的比比皆是,可今儿赵喻娇却是刷的一下面红起来。 随即又眸中有盛了几分失望同忐忑,小心翼翼的看得卫启一眼,抿着唇小声问他:“你,为什么愿意娶我呢?” 不等卫启开口,又道:“那夜我虽喝多了不记事,可你到底清醒的,没有作下的事,作何又要认下呢?” 今日宫中之事,并没有如大风一般立时传到外头来,加之卫启又是男子,近来因着成亲在即,应酬也多,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并不晓得。 此时见她突然说起,还当她听了甚个不该听的,这才往宫外来寻自个。 眉头微拧,面上便生了不悦来:“你这是强行要给自个夫君戴顶绿帽不成?” 见她神色不好,又叹道:“你如今身怀有孕,作何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闹得自个也不舒坦。” 两人挨得极近,卫启说话的气息打在赵喻娇的面上,叫她心中狂跳不止。 卫启温润的指尖穿过耳侧,替她撩了撩半干的青丝。 赵喻娇面色一时红一时白,争扎半响,抬手拽住卫启的衣襟:“我没有怀身孕,我,我至今还是女儿身。” 卫启替她撩发的手一顿,低头看她,眸色深沉,叫人瞧不出任何情愫来。 既是开了头,赵喻娇也不乐意拖拖拉拉,一鼓作气道:“我知道,你许是为了自责与同情才说娶我。” “可事儿从头到尾不过一场乌龙罢了,我今儿来寻你,也是想同你把话说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我赵喻娇好歹也是堂堂的公主,再是不济也不会寻不到婆家,此番多谢卫三爷的同情。” 卫启歪着头,后退半步,将赵喻娇上下打量一回,这才又连退几步,坐到椅子上,翘着腿轻笑:“所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婚房收拾好了,成亲要用的也都置办好了,喜帖也挨家送了出去,如今你说多谢我卫启的同情?” “你说怀了爷的孩子就怀了爷的孩子,说不想成亲就不想成亲,你当我卫启是什么?” 卫启虽是笑着,可眸中却染了几分怒意,手中原先同赵喻娇大风的折扇叫他收起,往门外一指:“你当我卫家门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赵喻娇识得卫启不是一日两日了,可还是第一回瞧见他这般邪气,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加之自个理亏,更是叫他怼得无话可说,半响才憋得一句:“那,你想怎样?” 卫启歪着身子,也不同她废话,声儿带了几分厉色:“你最好是给我乖乖的回去待嫁,别的心思想都别想,我卫启的便宜都叫你占尽了,这会子还想退货,没门。” …… 赵喻娇在卫静婉的院子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由卫启亲自送到太后手上。 “婚期在即,公主难免心生焦虑,这几日还要劳烦太后多上点心。”卫启面色如常,当甚个事儿都未曾发生一般。 太后倒是乐得眼儿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应道:“这丫头性子虽野,可到底是姑娘家,难免有些小女儿心思,你放心,哀家会好生将她交到你手里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机锋,却气得赵喻娇面色铁青,甩了脸子轻哼一声便出了殿门。 卫启昨儿夜里态度强硬,瞪起眼儿来甚是吓人,赵喻娇没敢多说。 今儿他同太后两人竟然还合起伙来卖她。 心中生气,到得外头转得一圈剩下的便只是窃喜,蹑手蹑脚的行到大殿外,想着瞧一瞧卫启说了些甚个,哪晓得他人都已经走了。 太后人老眼却不花,瞧见她那小脑袋便搁了茶碗,佯装恼怒的瞪她一眼:“看甚个?人都已经走了,你给哀家进来。” 赵喻娇不情不愿的挪了挪步子,小嘴儿瞧起来都能挂油壶了。 太后看她这模样又好笑又好气的,却还板着脸,问她:“你昨儿说要同启解除婚约?” 赵喻娇低头应得一声,心里却是把卫启骂个狗血淋头,看着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尽会告黑状。 只不等她骂完,太后又道:“启说了,婚期还有几日,取消了倒也来得及,你若是真心的,他便也不勉强,总归你堂堂一国公主,也不怕寻不到婆家……” “什么?”赵喻娇怒不可及的抬头,心中又慌又乱,咬牙切齿的骂道:“王八蛋,本公主随便说说的,他也敢当真。” 都说女子变脸如翻一般,这话一点不假。 赵喻娇说谢卫启同情之时,当自个是深明大义,不愿意拖累他。 可听得他态度转变,又立时恨不得扛把刀,要逼着他将那些个话都收回去。 天知道,卫启态度强硬,她面上瞧着不喜,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个对李君澈那股子怪异的感情,便是喜欢,可到得卫启这儿,却又再不同。 只消想起这人来,便满心都是愉悦。 她说感谢卫启的同情之时,又何尝不是试探。 这会子却好似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气得她面色绯红:“谁说我是真心的,公主府都已经修缮好,嫁衣同嫁妆也都准备好了,就算他反悔,我也要逼着他将我抬进门。” 太后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噗哧笑出声,伸手点点她:“你呀,就知道作,哀家瞧着就缺这么个人来收拾你。” 卫启是在太后跟前告了赵喻娇的黑状,可也表示赵喻娇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的意思。 太后晓得赵喻娇的性子,这才特意诓她一诓,别个姑娘家,到她这岁数孩子都几岁了,偏生她还在这矫情。 赵喻娇意识到太后戏耍自个,一时间又羞又臊的,情急之下喊得一声“母亲”,又红着脸直跺脚。 过得这一日,她便也当真不作了,日日醒来便要扳着手指头算算还有几日。 日子越近人便越紧张,可到得正日子头天,她反而又冷静了下来,一夜好眠。 真红金绣凤凰嫁衣,缀着明珠的凤冠,宝盖华轿,抬着她出了宫门,绕过朱雀桥,抬往卫家门。 赵喻娇瞧着甚是冷静,却又浑浑噩噩的,只觉好似梦一场。 卫启牵着红绣球,领着她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直至送入洞房,她这才回了神,拉着他的衣摆,小小声的喊得一句:“卫三爷。” 卫启正准备往外头去待客,闻言脚步一顿,眉目却是一挑:“卫三爷也是你能喊的?” 随即,勾唇一笑:“喊夫君……” 赵喻娇面色烧得通红,有些又足无措的绞着衣摆,当真含羞带怯的喊得一声:“夫君。” 不等卫启应声,便又问道:“可以给我送点酒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能不能重温一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赵喻娇也是第一回成亲,嫁的又是自个心悦之人,说不紧张倒也不是实话。 都说酒能壮人胆,她便想着若是喝上两杯,同卫启相处起来也不至于尴尬。 自古以来也就没谁家的新嫁娘成亲之日要酒的,卫启晓得她紧张便也不说怕,只想起她那日醉酒后的丑态,忍不住低眸一笑,应得一声,便大步流星出了门。 不多时,还真叫人送了壶女儿红来。 陪嫁的流星开门,飞月伸手接了来,捧着酒壶便笑:“公主,哪有新嫁娘成亲之日自个躲起来喝酒的。” 又道:“不若放会子,等驸马爷来了,再一道喝。” 赵喻娇正等着这壶酒续命呢,闻言丝毫不顾忌的掀了盖头,瞪得飞月一眼:“就你话多,快拿来。” 飞月见劝说无效,便只好行过去,斟得一盏予她。 大婚之日,规矩礼仪极是繁琐,赵喻娇天还未亮被挖了起来,到得这会子也不过吃了一小块糕点,酒水入喉,微有辣意,灌入腹中这才神色一松。 她的酒量在一众女子间算得是极好的了,吧唧着嘴儿有一口没一口的,不多时便喝得面红耳赤起来。 流星飞月两个,见她喝得面颊绯红,委实有些不像话,很是劝了几句,却叫她逐个怼了回去。 这两小丫鬟便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祈愿这位驸马爷莫要嫌弃才是。 卫启娶的是大膺朝顶顶有名的喻娇公主,他那些个结识的猪朋狗友一个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也不敢去闹洞房,只抓着他灌了一肚子酒水,便放他归去。 夏日里日头落山得晚,卫启从前头溜了,天色还有些光亮。 府里头到处都挂着红绸,贴着描金红囍字,大红的灯笼上也点上了灯。 卫启自个也觉得这么一日,好似梦一般恍惚,眯着眼儿笑一回,步子极稳的往新房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里头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听不甚真切。 他眉头一挑,推门而入,打眼便瞧见案上燃的凤龙红烛,是从晨间便点上了的,到得这会子才烧得一半。 赵喻娇一壶女儿红喝得丁点不剩,粉面酡红,脚步虚浮,往卫启身上一靠,便咯咯笑起来:“兄弟,你可算回来了,来来来,继续喝……” 那真红的嫁衣束得腰身纤细,玲珑有致,面上妆容精致,凤冠上珠冠璀璨,比之以往更多的是娇媚。 偏生就叫这一声“兄弟”拜了兴致。 赵喻娇的酒量一向不错,但是酒品却差,一旦醉了必然要发酒疯。 她今日不过喝得一壶酒,按着往常的酒量不过垫个肚子,可今儿不知怎的,竟喝得人畜不分来。 流星飞月听她喊得一声“兄弟”,一个个的六月天时冒冷汗,忙脚底抹油似得,同卫启行了礼便告退下去。 赵喻娇整个人似八爪鱼似得将卫启缠得紧紧的,一边捏他的脸儿,一边扯他的衣裳,笑得眼儿都眯起来了。 “啧啧啧,当真是副好面皮,本宫喜欢得紧……” 卫启满面寒霜,扛着赵喻娇便进了内室,往黄梨木雕龙凤呈祥架子床上一扔,气恼道:“就不该对你抱有幻想。” 那壶女儿红依着赵喻娇的酒量的确算不得甚个,卫启估算了一下,顶多也就能让她放松下来。 还想着若是回了新房,这厮少不得正襟危坐,含羞带臊的,有着新嫁娘该有的模样。 谁知道,那壶酒有点用力过猛了。 打死卫启都想不得,他心中该有温柔娇羞的新嫁娘,又成了女中霸王。 新婚之夜,没有掀盖头,也没有合衾酒。 卫启将上回想做而又没做成的事儿给做了。 赵喻娇起初还乐得跟个傻子似得,后头却疼得哭,跟只小奶猫似得,红着眼骂他:“你就不能温柔点儿。” 卫启的火气憋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哪里就温柔得了,只得轻声的哄着她完事。 红烛燃尽,天色大亮,流星飞月隔着门柩喊了三回,赵喻娇这才悠悠转醒。 入目一片红,身子一动就觉得酸痛得紧,偏生就是甚个都想不起来了。 卫启揽着她腰身的手往上挪了几寸,迷迷糊糊的抓得一把,带着几分还未睡醒的暗哑开口道:“迟些也不打紧,再歇会子。” 说着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夏日本就燥热,这会子挨得近了,更叫人心火难祛。 赵喻娇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盯着帐子想得半日,这才猛的坐起身来,只觉身子一凉,忙又将锦扯来往身上裹。 她身上裹紧了,卫启却是甚个都没了,身上哪哪的全都叫她看个透。 赵喻娇都还没想起来自个已经成亲了,吓得惊叫一声,闹得动静甚大。 卫启就是想当作不晓得都不成。 他缓缓的挣了眼皮子,瞧见赵喻娇那股窘迫,忍着没笑,反倒脸儿一黑问道:“兄弟,昨儿喝得好不?” 赵喻娇扯了扯面皮,这才想起昨儿才同卫启成了亲,眨巴着眼儿,却又听不懂他说甚个。 又见他身上未着片缕,面色一红,心虚的问道:“你,你昨儿把我怎样了?” 卫启脸色又是一沉:“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堂堂公主,霸王硬上弓这等事儿都干得出来。” “啊?”赵喻娇瞪着眼儿,伸了一节藕臂来,指了指卫启,又指了指自个,结结巴巴:“我,我把你给,给,给那个了……” 随即又懊恼的一拍脑袋:“我怎么甚个都不记得了。” 卫启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打了个哈欠:“吃干抹净,还就不认账了不成?” 赵喻娇连连摆手:“不不不,认账的,认账的。” 她咬一咬唇,很有几分姑娘家的模样,低眸顿得一顿,又偷偷看得卫启一眼,小小声的开口:“能,能不能重温一下,我当真丁点都不记得了……” …… 卫启发誓,日后再不敢叫赵喻娇喝醉了去。 她醉了倒是不打紧,可一醉便不记得事儿的毛病可有点闹心,若是日日这般要重温一下,日子久了,他这腰子也受不住。 赵喻娇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半响无语,还当不欢喜,想一想别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大多都羞得要死的,当下又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呵呵,我开玩笑的,开玩……” 哪知,话儿还未落,锦被便叫卫启扯开来:“天时热,盖这许多怕是要中暑的……” 话儿止,唇上却是一片清凉。 小夫妻新婚燕尔的,一早上醒来,便又胡闹了一番。 正堂里一众等着认亲的喝了一肚子茶水了,见二人迟迟不来,也没得谁敢多说一句。 毕竟不是谁家都娶不了公主的。 卫静姝同李君澈两人闲得无事,也是一早便赶过来看热闹,此番见二人还不现身,便躲在角落里头下注。 堵这对新人谁更惨。 赵喻娇昨儿已经被卫启闹过一回,今儿早上为了体验一把甚个叫夫妻之事,又愣是叫他折腾一回,虽是不吃亏,可也周身酸痛得厉害。 一路行到正堂,还得叫卫启半托着。 小丫鬟往正堂换了第四回茶水,国公爷也都坐得有些不甚耐烦了,这才听得小丫鬟脆生生的喊得一声:“见过公主,见过三爷……” 众人皆抬头,两人皆是一袭红衫,男俊女俏,倒是登对得紧。 李君澈眉头一挑,冲卫静姝笑一笑:“你输了……” 卫启虽是疲累,却难掩面上的意气风发,赵喻娇满面娇羞,步履缓慢,趁人不备便以手做拳捶腰,瞧着一副辛苦之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为夫是想着早日添个麟儿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自佟老夫人仙去,整个璟国公府的内务便都落到了金氏手中。 杨氏重病不起,想争也争不了;余氏却是不屑,只要金氏做得不过分,便也由得她独掌大权。 金氏素来是个拎得清的人,三房虽无人在朝为官,可几个孩子的亲事都极好的。 卫静妍乃贵妃,卫启尚了公主,卫静姝嫁的又是雍靖王的世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是他们二房开罪得起的。 更何况,整个璟国公府的利益都连在一起,光瞧那作死的杨氏同卫静嫦便晓得。 是以,卫启成亲,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她包揽了的,余氏这位当母亲的都没得金氏那般累。 此番见得小夫妻二人迟迟才来,忙笑着圆场:“启哥儿也忒小气了些,大家伙都等着看新媳妇呢,偏生你还藏着掖着这大半日。” 卫启笑笑,不置可否的看得面红耳赤的赵喻娇一眼。 赵喻娇在深宫中看到过各种龌蹉之事,在宫外也有过不少刀上舔血的时候,可自来不曾似如今这般娇羞。 卫静姝同李君澈闲得无聊,堵上一局,倒也不在乎是否输赢,只瞧着赵喻娇这模样咯咯笑:“我还是第一回见公主这般可人。” 嫁做人妇始终同以往不一样许多,眉眼间添了几分温柔不说,也有了女子该有的模样。 李君澈也跟着颔首,的确如此。 金氏吩咐小丫鬟将蒲团同茶水奉上来,又逗着赵喻娇说得几句话,这才引着两人新人先行拜过璟国公。 赵喻娇乃是公主出生,有封号品级还有封地,按理就算嫁到夫家,夫家众人也是要同她行礼的。 今儿这认亲,也不过意思意思走走过场,也无人敢叫她跪。 可赵喻娇爱屋及乌,因着是卫启的家人长辈,自也不摆那个谱,从红漆托盘里捧了茶,毫不犹豫的便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孙媳见过祖父,祖父喝茶。” 她动作流畅,丝毫不见半分扭捏做作。 卫启侧眸看过来,不由得眉眼弯弯,跟着将茶碗举至头顶:“孙儿请祖父喝茶。” 璟国公卫长益声音沉闷的应得一声,接了孙儿孙媳的茶抿了口,这才又递上准备好的见面礼,说得几句夫妻要和睦之类的话来。 璟国公喝了茶,余下的便是大房的卫宽同杨氏,二房的卫东同金氏。 杨氏依旧卧床不起,自然没有来,可还是备了见面礼。 卫启喊叔伯甚个,赵喻娇便跟着喊,声儿又甜又脆,跪下奉茶之时也极是诚心。 到得卫仁同余氏时,更添几分热络。 余氏端着媳妇茶看得一眼卫启同赵喻娇,心里说不上是甚个滋味。 自打进京,她一心想着要给儿子女儿们谋门好亲事,万不能步了卫静妍的后尘,可如今叫她养大的一二两女,只得一个卫静婉的亲事是她看中的。 卫静姝嫁的是甚有风流之名的李君澈,卫启尚的是名声不甚好的喻娇公主,这一个两个的,也没一个是她喜欢的。 可偏生,瞧见这些个后生眼底溢出的笑意,她又不忍说甚个,只一样说些个夫妻要相敬如宾的话来。 赵喻娇虽不是余氏心里儿媳的标准,可到底是自家的儿媳妇,护也是要护好的,自然给的见面礼也极是丰厚。 赵喻娇在宫里长大,甚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可得了余氏的厚待,还高兴得跟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似得,私下便拉着卫启道:“母亲人真好。” 闹得卫启好笑不已。 长辈一一拜见完,到得平辈便不过互相见礼便是。 认亲回礼的那些个也都是内务府同赵喻娇准备好的,一件件的挑出来,也丁点不失礼,人人都有。 便是卫静姝同李君澈也一人得了一件。 卫静姝改口改得极快,眼儿一眯,便立时将对赵喻娇的称呼从“公主”,变成了“三嫂”。 赵喻娇被这句“三嫂”叫得舒坦,轻扬着脑袋,看得李君澈一眼,意思在明显不过。 李君澈斜睨她一回,将手中白玉骨折扇摇了又摇,直同卫静姝道:“吃亏了。” 逗得卫静姝咯咯笑。 早些时候,赵喻娇不过一句戏言,到得如今便成了真,说来也是缘分。 卫静姝同李君澈留在璟国公府用了午膳,又逗留会子才迟迟归了世子府。 比起璟国公府的热闹,世子府便显得冷清了许多。 李君淳往云州一去多时,许锦容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院子,便日日往王映芝的东院去说话,有时一坐便是一日。 王映芝自打上回被李君澈敲打过,无事便也甚少来宝山居,许锦容又同她作了伴,宝山居便越发冷清。 卫静姝又不爱参加那头那些个宴会,便日日窝在屋里不是看话本子就是睡觉,逗逗大黑二黑,偶尔兴致来了,也看些个中庸,大学,或是玄学一类比较增长智商的籍。 为此还叫李君澈笑话过一回,问她:“你看得懂吗?” 卫静姝杏眸都要瞪出来了,将手里的册一扔,反笑道:“爷,如果妾身没记错的话,你还同历山院的山长打过一回赌的。”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初李君澈那日月乾坤盘做引子,很是将卫静姝折磨了好几日。 可如今,别说那劳什子日月乾坤盘了,就连棋艺也都叫李君澈荒废了去,只日日沉迷于闺中乐趣无法自拔。 卫静姝突然提起此事来,原先不过是想讽刺李君澈几句。 那个誓要将她这蠢材教成棋艺中佼佼者的世子爷,也不过如此嘛。 哪晓得,她这么一提日月乾坤盘,李君澈便想起那早叫抛之脑后的赌局来,衣袖一扬,笑道:“是荒废了不少日子,不过如今再捡起来倒也不为难。” 卫静姝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自打那日起便没了好日子,日日叫李君澈逼着被棋谱记棋局,到得夜里头便来检查,若是不用心或是偷了懒,必然就要便宜他。 因着卫启同赵喻娇成亲,卫静姝才松快两日,哪晓得一回府,李君澈便又勾唇坏笑起来,吓得她心肝胆颤的。 李君澈还未开口,小东西脾气倒是先上来了,气哼一句:“我不学了。” “我就晓得你不安好心,哪儿是为了劳什子日月乾坤盘,摆明了就是好日日占我便宜。” 起初两日她还没回过味来,可连着好几日都叫他折腾得厉害,这才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 李君澈笑得人畜无害,夸得一句:“不错,有进步。” 又笑着冲卫静姝招招手:“想来,那中庸大学倒也没白读。” 气得卫静姝面红耳赤,一跺脚啐得一口:“不要脸。” 李君澈哈哈一笑,见她不为所动,索性起身从后头将人揽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得一句。 “这宝山居的确有些冷清过头了,为夫是想着早日添个麟儿。” 声音一顿,又带了几分委屈:“毕竟,别个到为夫这个年纪,儿女都双全了。” 原本是这般也没错,只他说得暧昧,叫卫静姝更是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讷讷得半响,这才硬着头皮道:“我如今还在孝期呢,若是闹出甚个来,岂不是叫人指着脊粱骂。” 倒也不记得李君澈本就是日日故意欺负她的了。 李君澈哪里不知她如今还在孝期,却故意显出几分失落来,眼皮一瞌,正儿八经道:“为夫原先想着多试试几个ti位,等能要孩子的时候,便也不必从头摸索了。” 他说得冠冕堂皇的,倒还叫卫静姝无话可回,只嗔得他一眼。 李君澈还想逗她两句的,却耳朵一动,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便立时收了玩笑之心,不等匆匆而来的初十敲门,便松了卫静姝,行去廊下。 “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将功补过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初十行武之人,若是走得急倒也不妨事,可这会子也气息絮乱,满身大汗,压低着声儿道:“果然不出爷所料,的确在雍靖十州境内出了事。” 李君澈神色不动,也不出声,只听得初十又道:“人已经没了。” 送朝华公主和亲的送亲队离京也有月余,因着是送亲也走不快,按着时日计算,这几日便当是经过雍靖十州往女真族的领地去。 近年来,赵德礼被废太子之位后便瞧着一撅不起,可李君澈识得他多年,知晓他的性子,怕是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过是在寻个时机罢了。 他自动请缨要送亲往女真领地之时,李君澈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一向只是面上瞧着好,私下却早已经势如水火,只差一个引子了。 此番若是和亲公主在雍靖十州境内出了事,旌德帝少不得要拿此大作文章。 死一个和亲公主,没甚个大不了的,他还能送十个八个去和亲,但死个公主便能给雍靖王扣上一个逆反的罪名又何乐而不为。 就算雍靖王手段了得,能逃脱逆反的罪名,可也逃脱不掉管辖不利,破坏两邦国谊的罪名。 旌德帝算盘打得好,怕是从女真使者进了大膺地界便开始算计起来的,为的不过是将女真族当个踏脚石,好叫他将雍靖十州名正言顺的给拿下。 老子绕这么一圈布了局,赵德礼身为儿子便甘愿当这个刽子手。 李君澈只所以起疑,也是因着赵德礼不在京都守着周王,齐王,廖王,反而愿意送朝华公主和亲。 要知道,太子之位尚未定下,周王,齐王,廖王面上瞧着一派祥和,可私下却斗得厉害,哪一个不是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 此番赵德礼往女真领地走一趟,少不得要几个月甚至半年,到时候太子之位定下,哪里还有他翻身的余地。 初十将雍靖十州地界传来的消息完完本本的禀告一回,这才又道:“二爷传话来,问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李君澈眉头拧起,双手负于身后:“待爷休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去云州。” 说着便转身进了正屋。 卫静姝正靠在万字不断头的石青色大引枕上,见李君澈面上冰寒,神色不虞的进屋,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她虽然是个没心没肺的,大事小事都不爱管,可却是喜欢问的,不管自个有没有能力,总觉得知晓了心里便有了底。 “过来给为夫磨墨。”李君澈神色一松,却并未立时解说,只冲卫静姝招了招手。 说着自个行至案前,取了信伐来。 卫静姝也没说甚个,忙起身,动作利落的浇了水在砚台上,又取来李君澈惯常用的方墨细细研磨。 李君澈铺开信伐,用镇纸压了,取了笔洗上的紫狼毫,醺了墨汁便在信伐上挥洒起来。 他下笔丝毫不犹豫,又快又急,用龙飞凤舞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卫静姝立在案边,看着他写完,却愣是一自字没认出来,由不得抬头看他:“你这是写的暗号吗?”李君澈看她一眼,一边将墨迹吹干一边笑道:“叫你多读点你却偏偏懒惰。” 又取了火漆印来,云淡风轻的开口:“朝华死了。” 卫静姝正取了狼毫笔要去洗了,闻言一顿,眸中有几分诧异:“怎么死的。” 朝廷之事涉及颇深,她那个脑袋想的东西远远不及。 听闻身为和亲公主的朝华死了,想的便是大膺同女真族的关系会不会因此引发矛盾。 毕竟离王一门皆被屠尽,朝华公主若是想要报复旌德帝,最好的法子便是死了,好引发两国之间的争端。 可卫静姝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依着女真族如今的势力,压根不够同大膺抗衡的。 “被高丽人用马拖死的。”李君澈也是怕卫静姝对甚个事儿一抹黑,日后若遇大事,反叫人算计,这才将事儿都同她说了。 他将墨迹干掉的信装进筏子里,再用火漆印封口:“前方来报,高丽人乔装进入雍靖十州,攻击了送亲队,将和亲公主劫出,绑在马匹后,拖拽而死。” “赵德礼将其寻到,身上连块好皮肉都不曾有,死状极惨。” 不必细说,便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 卫静姝只觉喉头一阵发痒,她虽喜朝华公主的为人,可听闻她如此死去,也不由得有几分唏嘘。 不过一瞬间,卫静姝又意识到重点不在这上头,神色一凛,忙问:“雍靖十州境内怎么会让高丽人乔装进去?” 又道:“能攻击送亲队,劫持和亲公主的,铁定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这其中怕是有诈吧。” 李君澈赞赏的看得卫静姝一眼,点一点头,笑道:“还不错,有点儿长进。” 说着绕过案,行至廊下唤得初十一声,将手中的信交予他,吩咐道:“八百里加急,速度要快。” 初十领命,飞快离去。 于朝华公主的死,李君澈点到即止,也不再往深了说,由得卫静姝揣测。 只随口道一句:“这京都怕是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没得几日,整个世子府便被皇家禁卫军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就连府中每日采买的奴仆都要经过一番搜查才能进去。 这些禁卫军一出动,便带得京都一阵风,而旌德帝对外便说是世子府进来频繁招贼,这些个禁卫军是护其周全的。 心里明亮的自然不信这些个说辞,禁卫军乃是皇帝直属的私军,就为了劳什子贼人而大材小用,未免也太看得起世子府了。 就是余氏这等内宅妇人都觉出不对劲来,世子府一封,她这心便提着放不下,着卫仁去打听,听说是雍靖十州出了事儿,连累了李君澈,更是着急上火,不过一夜功夫嘴里便起了水泡。 世子府里头的消息送不出来,外头也没人进得去,余氏只能干着急,每日里有事没事的都要寻卫仁吵上几句。 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素来就是那样,当初她不喜李君澈便也有这缘由在里头,此番见卫静姝被困,哪里放心得下的。 卫仁晓得她心里着急,也不同她计较,卫静姝是余氏肚子里头出来的,却也是他最疼爱的,自也跟着着急上火的。 可这会子他也不敢乱,若是自个乱了,怕是整个璟国公府也要跟着乱。 一旦李君澈出事,旌德帝想要怪罪下来,他们璟国公府也跑不了,虽然亲事是圣上指下来的,可他们毕竟同雍靖王府乃是姻亲,只要旌德帝想,他们就跑不了。 世子府一封,璟国公府也跟着如临大敌,立时闭门谢客。 璟国公卫长益原先还打着算盘,想要两头讨好,可这会子也叫吓得不轻,不过几日功夫,便显了老态,精神气也不如原先。 反倒是世子府一片平静。 李君澈自打成了亲后也少出门去,此番世子府一封,他便也乐得自在,日日窝在宝山居,不是教卫静姝写字,就是教她下棋。 两人本就年轻气盛的,加之又是新婚不久,挨在一处笑闹,不多时便滚到榻上去了。 可谓是光明正大的白日huang淫。 东院的王映芝同雁归居的许锦容倒是慌张一回,两个女人窝在一处,很是提心吊胆几日,可见宝山居里日日笑语吟吟的,小夫妻两跟没事人一般,便也将心放了一半,除却出不了门,还是该如何便如何。 旌德帝将世子府盯得死紧,日日都有人往他跟前报一回情况。 如此过得半个月,李君淳带着雍靖王李建同请罪的折子,同抓获的“高丽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京。 一道回京来的,还有废太子赵德礼。 李君淳将姿态放得极低,进宫便三跪九叩的自请罪状,又将抓获的几个“高丽人”罪犯呈上,义正言辞的指责高丽人诡计多端,不将大膺朝放在眼里,竟然敢在大膺朝的地盘里暗下埋伏,杀害大膺的和亲公主,挑拨大膺同女真族之间的关系,可见居心否侧。 旌德帝稳坐在金銮殿上的宝座上,气得额上青筋毕现,却叫李君淳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德礼一身戎装,眼见旌德帝神色不好,冷哼一声,指责道:“你以为将所有的罪状都推到高丽人身上,便能了了此事不成?” 又道:“咱们大膺朝的和亲公主在自个地盘上被杀害,不管是何人所为,丢的还是咱们朝廷的颜面。” “事出雍靖十州,你们雍靖王府治安不利,已经有损大膺同女真族之间的关系,如今还敢推脱,当真无耻。” 李君淳没得李君澈的忍耐力足,可也晓得此事非同小可,由不得性子乱来,忍着气性更是压低姿态将雍靖王写的折子举过头顶,恭敬道:“大皇子所言不虚,这么大的事儿出在雍靖十州境内,雍靖王府的确不能摘干净,这是父王请罪的折子,还望圣上准许雍靖王府将功补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为夫便先同你示范一番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朝中之事多有利益牵连,李君淳将姿态放得这般低,也绝对不是当真来请罪的。 这些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那些个被抓的“高丽人”到底是不是出自高丽他们心中都有数。 旌德帝想打什么主意,众人也心知肚明,不过是叫雍靖王府得了先机,一时发落不了罢了。 李君淳既然敢替代雍靖王来京传话,便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这一路上,赵德礼也未猜度出雍靖王府究竟出了甚样的筹码,此时见李君淳手中的折子,心中更是挠痒似的难受。 旌德帝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目光落在那折子上,沉默半响,终是神色微松,声音沉稳道:“呈上来。” 自有太监上前将李君淳手中的折子取过,恭恭敬敬的呈到旌德帝跟前。 旌德帝面带讥笑的看得李君淳一眼,这才将折子取过,展开来大略扫过一回,可随即又坐直身子来,一字一句的再认真看一回。 没人晓得那折子上究竟写着甚个,可瞧着旌德帝那犹豫不决的神色,便也晓得雍靖王府这一遭怕是要逃过了。 赵德礼心中发急,忙道:“父皇,雍靖王历年来掌管雍靖十州,明知朝廷几极为看重同女真族的国谊,却还铸出这样的大错来,委实不应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轻放过。” 又道:“若不能以此为戒,那其他藩王岂不是有样学样。”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这般久,本就是想着踩雍靖王府重新上位,若此番轻轻松松就叫雍靖王府躲了过去,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旌德帝早点为争夺帝位,手段残忍杀害不少兄弟,可大膺历年所封的藩王依旧还在。 赵德礼不知那折子到底写的甚个,但是心急使了激将法。 只可惜旌德帝心中有了计较,只一时之间未下定论,并不将赵德礼之言放在心里,略一沉鸣便道:“此事再议。” 李君淳纵然回京,也没能进世子府,反叫旌德帝安排在驿馆,所谓的“高丽”人犯便被送进大理寺。 他进京前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自也不怕旌德帝在利诱面前不为所动,至于那些个被他严密押送进京的“高丽人”是生是死便已经不重要了。 总归,这一路上,百姓皆所见,哪怕灭了口与他们而言也没有甚个价值。 李君淳好不容易回了京,想进世子府见一见那人,可如今局势不适合,便也压下心中的躁动,老老实实在驿馆待得几日。 而旌德帝连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不分昼夜在御房同大臣商讨要事,过得几日,便有了章程下来。 这一遭旌德帝虽未开罪雍靖王,纠其缘由还是那封折子。 圣旨下达,李君淳立时就得返回云州,临走前倒同旌德帝求了个恩典,只说妻子在世子府,想得见一番。 旌德帝的禁卫军不曾撤离,却也心情极好的给了这个恩典,只派了内侍一路跟着。 李君淳当真只是进府看看。 许锦容这些时日担惊受怕,人消瘦了不少,得知李君淳要进府,老早便在二门候着,老远见着他便忍不住红了眼,语带咽哽的唤得一声:“爷……” 李君淳神色如常,大步流星的行至近前,将她揽进怀里,别的都未说,只道:“孩子很健康,大名尚未定下,乳名倒是唤安安。” 许锦容哪里就想听这些,可又不好明说,只咽下心酸,问道:“那妾身此番可是能同爷一道回云州?” “此番不行。”李君淳拉着她一道边往宝山居去,边道:“此番爷有要事在身,你身子不好,受不得路途颠簸,等事儿安定爷再接你回云州。” 因着是家长里短的事儿,李君淳也不避讳那内侍,转挑了些关于安安的趣事儿说给许锦容听。 又道:“日后你见了这孩子,必定喜欢得紧。” 许锦容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说不出的委屈,只面上笑得轻松,温言细语:“那妾身得空了,再给安安做些小衣裳。” “都说孩子长得快,也不笑得做出来他还合穿否。” 夫妻二人叨叨絮絮说了一路,待行至宝山居,李君淳明显的有些紧张,脚步顿得一下,这才往里头去。 往日里李君淳在世子府住着,宝山居大门前总栓着大黑二黑,自打他离京,那两只狗便挪了窝,今儿也未牵出来在门下迎他。 李君澈正同卫静姝坐在廊下纳凉,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甚个,逗得卫静姝笑起来。 清亮入水的杏眸如星月般弯起,绣着并蒂莲的团扇遮了大半的面容,他也能想象得到那团扇下的两湾浅浅梨涡。 见李君淳身后还跟着个内侍,李君澈面上的笑意不减,只不紧不慢的将搭在卫静姝肩头的手放下来,对李君淳道:“来了。” 声儿淡淡无惊无喜。 李君淳敛了神色,上前两步,应得一声,又开口唤得一声:“大哥,嫂嫂。” 卫静姝点一点头,顺势起身:“你们聊着,我去看看饭菜可有备好。” 她自行离去,兄弟两也不过坐着喝盏茶,说些个无关紧要的话,许锦容便立在李君淳身侧,随伺左右。 款冬笑吟吟的捧了茶水点心招呼那内侍,甚是热情,又微不可觉的送了个荷包予他。 那内侍也不客气,捏了捏荷包的厚度,顺手便塞进袖袋中,挨着小杌子坐得不远不近的,竖着耳朵听兄弟两叙话。 王映芝老早便吩咐厨下准备好了膳食,李君淳坐下不到半刻钟,卫静姝便又款款而来,笑道:“能用膳了。” 七月如火,日头底下晒人得很,几人也懒得跑,索性便在宝山居正堂设了膳桌,摆上冰盆,几人围做一桌,便也算吃个家常便饭。 那内侍虽是得了好处,却也双目不离,茶水点心喝了,膳却不再用,只立在不远处看着。 食不言寝不语,屋内气氛低沉,众人皆只低头用膳,偶有听到碗勺碰撞之声。 李君淳前前后后进世子府不过半个时辰便离去,临走前目光落在许锦容身上,继而不经意的扫过卫静姝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出了世子府,那内侍见他无出格之举,这才很是松了一口气,待送李君淳出了城,这才急忙回宫复命。 旌德帝心中了了一桩大事,心情好上几分,就连面上都带了几分笑意。 那内侍本就是他的人,忙将今日往世子府所见所闻皆一字不漏的说得一回,复又呈上了款冬塞给他的荷包。 旌德帝手里正拿着一串碧玺手串把玩,听得一遭,这才有想起李君澈为求卫静姝,屡屡丢脸之事,心中嘲讽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又是一笑:“既是给你了,收着便是。” 随即便起身,摆驾望月台。 而李君淳出了世子府后,李君澈便遣了一众人,关了门窗同卫静姝又在屋里头玩闹。 屋里头虽是摆了冰盆,可依旧热得狠,卫静姝挨在炕上,扯了扯衣襟,叹道:“这京都虽是繁华昌盛,可我觉得还是云州舒服。” 她此时脱了鞋袜,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来,衣襟微敞,隐隐约约瞧见内里的藕荷色肚兜,斜靠在大迎枕上,香汗淋漓,很有几分勾人的韵味。 李君澈立在案前,看得她一眼,勾唇一笑:“等局势平定了,为夫就带你去云州养老好不好。” 手上却是不紧不慢的打开李君淳方才递给他的纸条,迅速的扫过一眼,随即便取了火折子,将其扔进茶碗中燃尽。 “照你这般说来,等局势平定了,那我岂不是老了。”卫静姝娇嗔他一眼,复又坐直身子来,笑道:“你同李君淳是哪儿学来的旁门左道,递个消息竟然这般隐秘,我可是一点都没发现。” “等你发现,为夫只怕命都不保了。”李君澈调笑一句,将卫静姝方才未用尽的茶水倒在那茶碗中。 复又坐到她身边:“这可是独门绝活,你想不想学?” 说着目光又瞟向她身前的衣襟上。 “没个正行。”卫静姝确实是热,叫他瞧了也不害臊,只咯咯笑着推得他一把。 她身上带着淡淡梨花香,便是叫汗水盖了却还沁人心脾,李君澈笑着将她葱白似的玉手握在手中,俯身向前。 “哪儿就不正行了。”又笑道:“你且说想不想学?” 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卫静姝抿着唇笑,勉为其难道:“既然你这般诚心,那便学罢。” “嗯。”李君澈应得一声,却未将卫静姝放开,再正经不过的道:“如此,为夫便先同你示范一番。” 说着便身子微弯,堵了卫静姝的唇,唇齿间带着微微的茶香,倒给这夏日更添几分燥热。 卫静姝就晓得他不正经,直拿小脚丫子踹他,眉眼间却是溢着笑意。 李君澈将她的脚丫子拽到腰上,呼吸不稳的很是在她口中夺掠一回,末了自个也扯了扯衣襟,哑着声儿道:“是有些热。” “色令昏庸。”卫静姝瞪他一眼,红着脸坐起身来,伸手整理衣衫,忽而觉得不对劲,小嘴儿一撅,就见他臂上搭着的藕荷色肚兜儿。 她往颈脖上一摸,甚个都不见了,就连甚个时候叫他取了都不知,只红着脸气恼道:“旁门左道。” 那肚兜儿还带着女子的体香,李君澈闭着眸子吸得口气,复又俯身过去,笑得邪魅:“爷还有更旁门左道的,夫人不若试一试……” 匀长的手指滑过她散乱的青丝,目光却落在她殷红的唇上,只喉头发紧,热气更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凯旋而归李二爷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朝堂上的风不过刮得阵子便又风平浪静了。 而高丽却是惨了。 高丽国本就国土不大,不过仗着地势优越这才欺一欺女真族,压根就不敢同大膺起冲突。 偏生就惹了飞来横祸,硬是戴了顶藐视大膺,偷袭和亲公主使其致死,挑拨邻里关系的大帽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想摘下来便难了。 高丽王是个欺软怕硬的,当是大膺为了女真族打抱不平,这才叫高丽遭祸,连着派了几波使臣去谈合,解释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然后使臣还未到雍靖十州境内,雍靖王同二公子便已经点兵连夜出发,很有一股要踏平高丽的意思。 雍靖王座下铁骑多年来未曾上过战场,此番打着为国争荣的旗号出兵,个个无不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 赵德礼的算计落空,虽是气得炸肺,却也忍了下来,只日日无事便到旌德帝跟前当个孝子。 今日送果,明日送鱼,后日送些稀之物,虽不贵重,却也都是心意。 雍靖王立下军令状,势要夺下高丽为大膺开疆扩土,不必废朝廷一兵一卒一颗粮草。 依着雍靖王府的实力,旌德帝一点都不担心,只日日笑眯眯的坐等收割渔翁之利。 连带着对几个窥视皇位的儿子都和颜悦色起来。 赵德礼在雍靖王立下军令状一事上起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如今又性子沉稳,乖顺不少,越发得旌德帝的眼缘。 倒也时不时便赏赐些吃的用的下去,就连长久称病不出的陈皇后也多得荫蔽,时不时的出来走动一番。 周王,齐王,廖王三人原先还当赵德礼咸鱼翻不了身,存了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可瞧见他势头越来越好,便也坐不住,忙也效仿一番,到旌德帝跟前装孝子去了。 京都这头正演着父慈子孝,而高丽那头却是战火滔天。 高丽王求和不成,反被激怒,集齐所有兵马奋力抵抗。 雍靖王这么多年的兵也不是白养的,不过区区两万兵马,行至一城便破一城。 高丽本就是被无辜波及,雍靖王同李君淳下令,破城之后,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夺掠欺凌百姓。 是以一连破多城,百姓们不曾怨天载道,也不曾流离失所,甚至破城之时,雍靖王带兵入城,百姓们还能临街摆摊,好似这一队精兵不过循例视城一般。 高丽领土也大不到哪儿去,经得雍靖王这一番折腾,气数已尽大半,高丽王国库空虚,连粮草都支撑不住,不得已写下降,甘愿对大膺俯首陈臣,只愿保住一族老小。 雍靖王李建同不是那等嗜血之辈,收了降也并未为难高丽王,只派人快马加鞭送至京都。 这一仗打了四个来月,雍靖王府两万精兵还余一万九; 高丽虽伤亡较多,可百姓却全部得以保全。 算得是一场十分温柔又和平的战役。 此一战役后来被记入史册,是数朝只中,伤亡最少的一次战役。 李君淳领圣旨出京都之时,还是如火的七月,待战事告捷,回到京都复命,已经腊月天时。 漫天的飞雪如柳絮般飘零,寒风在耳边呼啸,冻得面上都没了知觉。 他骑着黑马同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进了城,穿过世子府那条街道时,虽未停留,却也放慢了步子多看了几眼,随即又打马进宫。 这一站连连告捷,当真不废朝廷一兵一卒,一粒粮草,便尽数将高丽过收入囊中。 旌德帝心情极好,不计前嫌,亲自在宫中设宴招待李君淳同一道进京的几位将军。 夜半时分,歌舞升平,好一副君臣和睦的景象。 围在世子府外几个月的禁卫军撤了去,李君澈等人也终于得了自由。 窝在府中几个月不曾出门的几位主子们对于禁卫军撤不撤也都无甚个感觉,反倒璟国公府很是松了口气,若不是有所顾忌,恨不得大开宴席,请了戏班子来摆上几桌。 最高兴的当属许锦容。 李君淳往战场里去,日日提心吊胆的便是她,生怕自个夫君在战场上有甚个闪失。 许锦容在雁归居坐立不安,一时吩咐灶下要准备好热水,一时又叮嘱小丫鬟煮好醒酒汤,夜深了也不睡着,只等着他归来。 比起许锦容的紧张,宝山居倒是一派淡然,该吃吃,该喝喝,该歇了便也歇了。 依着李君澈对雍靖王的了解,这一场战事本就是轻松便能胜的,自打开战以来,他便不曾担心过。 而卫静姝却是觉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前世虽没得这场战争,可李君淳那样讨人厌的祸害,也必然不会死在这时候。 等李君淳从宫里头应酬出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他一身戎装,满身风尘,一进雁归居便惊动了许锦容。 等了一夜,才将将眯会子,这会子叫惊醒还睡眼朦胧的,可面上却立时染了笑意:“爷回来了?” 李君淳褪去身上厚重的戎装,轻声应了:“再睡会,天还未亮。” 许锦容哪儿还睡着着,闻言摇头:“妾身伺候您罢。” 外头的雪昨儿下了大半夜,这会更是冷,她穿着单衣起身,裹了件棉披风,手脚利落的伺候李君淳宽衣。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也一时无从说起,只抿着唇笑:“爷一路风尘,妾身伺候您沐浴更衣。” 李君淳满身疲惫,本想换了衣裳歇会子,可想着一会要去宝山居,便颔首应下。 冬日寒冷,纵然屋里的地龙烧得暖暖的,卫静姝也跟要冬眠似得,总舍不得起身。 平素里没甚个事,李君澈便也陪她一道睡会子,可今儿李君淳要过来,他便起得早些。 卫静姝也醒了,不过缩在被窝里头生了懒筋,瞧见李君澈自个更衣,自个梳髻的,有些凄凉,这才勉为其难的起身。 “我同你梳罢。” 李君澈温柔一笑,行至榻前,伸手捞了件大衣裳同她裹了,又揉了揉有些乱的发顶:“不必了,你再歇会,君淳也没得这般早过来。” 自打禁卫军圈了世子府,他便荒废得很了,日日陪着卫静姝,过着往日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如今高丽已降,他若还想日后都过太平日子,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安排各处事体。 卫静姝也不是真困,这几个月日日跟养猪似得,不过是将她身上的懒筋都养了出来。 她套好大衣裳,打了个哈欠,接了李君澈手上的象牙梳,小嘴儿一撅:“说起来,我还未同你梳过髻。” 见她兴致勃勃的,李君澈无奈一笑,索性也由得她高兴,几步行至妆台前坐好。 卫静姝梳髻的手艺并不精,可也极是认真。 李君澈透过微黄的铜镜,瞧见她精致的眉目,认真的神情,以及身上无意散发的温柔,忍不住唇角微弯。 他看卫静姝从来都不会觉得厌,哪怕这些日子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也时时想要看见她。 不管是白日里衣裳整洁,妆容精致的她;夜里头睡没睡相,毫无美感的她;还是晨间披头散发,面泛油光的她。 只要瞧见了,都觉得心里叫填满了一般。 卫静姝大概也不晓得,自个竟然有这般魅力。 李君澈如今偏爱红衫,卫静姝废了好些时候,替他梳了个规规矩矩的发髻,又同他戴上白玉冠。 红衣白玉,倒也相得益彰。 卫静姝左右打量他,越看便越是觉得好看得紧,伸手揽了他近来圆润了一圈的腰身咯咯笑着,赞得一句:“我夫君真好看。” 李君澈就爱听她这些个甜言蜜语,闻言低眸一笑,还不及说甚个,便又叫她凑上来亲上一口。 “我们家沅沅还未净面漱口罢,好似有些口气……”他微微拧眉,嘴里说着嫌弃话,眼里却全是星星点点。 卫静姝方才的好心情,全叫他败坏了,轻哼一声,抬脚提在他小腿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着小嘴一努,便进了浴房。 再出来时,李君澈已经出了内室,摘星揽月却是在屋里头候着。 卫静姝眉头一挑:“二爷来了?” 摘星一边伺候她换上银皮鼠袄一边应道:“是呢,世子爷正同他在小房说话。” 揽月便也接了话头,轻轻一笑:“听说二爷到天亮才从宫里出来,许是梳洗一番便过来了。” 卫静姝应得一声,也不当回事,只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妆了,这才叫麦冬将早膳都摆上来。 因着李君淳也在宝山居,便也多摆了副筷子,再着人去请二位过来。 不多时,兄弟二人并肩而来,卫静姝一抬眸就瞧见了李君淳的变化。 走时还白白净净,如玉面生一般,归来是皮色黝黑,目光沉稳,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好似变了一番。 若以往李君淳是个血气方刚的公子哥,那这会从周身散发的气韵上瞧,倒也撑得起二爷这个称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叶家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淳变化的不止是皮相,还有周身的气韵。 不过一眼,卫静姝便收回了目光,眉头微蹙,心中生起一阵慌乱,如今的李君淳同前世后头那个李君淳越来越相似了。 因着李君澈在场,李君淳也不过扫得卫静姝一眼,便挪了目光,只用余光打量。 只一眼也叫他心中大定。 卫静姝还同原先一般,粉面红唇,娇俏可人,冬日里便是穿了厚厚的皮袄裙,也不见半分臃肿,纵然是湛蓝的素色衣裳到得她身上也不见半分老气,若不是梳着妇人的发髻,也还同小姑娘似得。 李君淳只觉心头发烫,抿了抿唇,到底开口唤得一声:“嫂嫂。” 卫静姝面色不太好,含糊的应了一声,便除了手中饰物,亲自给李君澈盛了碗燕窝粥。 以往李君澈衣食住行样样都讲究,用膳也好,更衣也罢少不得要几个丫鬟都伺候着。 只后头同卫静姝一道,那些个讲究倒也慢慢不见了,却也乐得受她伺候。 “坐下罢。”李君淳看着卫静姝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温热的手掌才挨着她冰凉的玉手,便眉头一挑,深看她一眼,甚个都未说。 世子府并不缺银两,便是早膳也极是丰富,日日不带重样的,可今儿卫静姝却比往日少用一半。 李君澈看在眼里,却只字不说。 三人不言不语的用了早膳,簌了口,这才捧了茶碗小坐会子。 该说的正经事都在小房里头说完了,此番也不过闲话家常,说些个无关紧要的。 李君淳在与高丽一战上立了些许威名,旌德帝昨儿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下来,他在高丽又得了一些精致好看的小物件。 这会子便叫小厮捧了来,送到李君澈跟前:“我在高丽得了些,圣上又赐了些,挑了一半往云州送去了,这一份是给两位嫂嫂的。” 又道:“都是些女子用的东西,我也瞧不出好坏,两位嫂嫂捡喜欢的挑便是。” 一身正气,说起话来也没哪儿不妥帖的。 李君澈端起茶碗撇去茶沫子,抿得一口,这才又将茶碗放在手中暖手,目光深深的看得李君淳一眼,却又当作无事般,笑着应了。 卫静姝顶着寒风往外头天井里指挥着小丫鬟折了几枝红梅,再回来时,神色已经缓了过来。 一头将梅花往大肚瓶上插,一头笑道:“这院子还是太小了,若是再大些,多栽几棵树,倒是能一年四季都去折花来。” “你喜欢,便叫人砸了再圈大点便是。”李君澈看着她忙碌便跟着笑,总共也就这么个心尖上的人,她喜欢甚个便都由着她就是了,左右也不是大事。 卫静姝发髻上沾着些许融化的雪片儿,闻言一笑,眉眼如星月般:“得了吧,谁还不晓得你这宝山居是按五行八卦而建的,破一土可不就白费了。” 又细声细气的嘟囔一句:“再说了,这地儿又住不久的。” 雍靖王府同朝廷不合,雍靖王心存大计,几年后这京都城的天必然要变一变。 到时候,李君澈成也好,败也罢,这世子府顶多也就再住个几年。 原本不过就是随口的一句话,李君淳却是心头一惊,不甚赞同的看向李君澈,神色虽是还算沉稳,可眸中却盛着几分恼意。 他素来觉得女子就该温柔贤淑,嫁作人妇便当好生相夫教子,掌管好内宅。 外头的大事,便都是男人的事儿,作为女子最好是不闻不问。 这想法便同后宫嫔妃不问朝纲之事大同小异。 李君澈看懂了李君淳眸中的恼意,却也不当回事,只冲卫静姝招招手:“二弟梢了些物件来,你过来瞧瞧,有无喜欢的。” 卫静姝看着没心没肺,不管事,可心肝还是有的。 从头到尾,李君澈都不曾明说过自个的野心,偏生她都再清楚不过,甚至还没得半分防备的同他明说过。 原先他还当卫静姝是个上进的,想登上那一国之母的后位。 后头成了亲,他这想法便叫自个扼杀在摇篮里头了。 就卫静姝这股子懒劲,只怕给个一国之母的后位予她,还得嫌弃管的事儿太多了。 卫静姝不知道这兄弟二人的心思,方才她往外头走一走,叫冷风吹得会子,这才清醒过来。 李君澈身上的毒已经解干净了,如今二人也成了正式夫妻,李君淳再是如何,日后他们也未必走回上一世的轨迹,如今便开始担心受怕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此番听得李君澈唤她瞧着小玩意儿,当下便应了,动作利落的将剩下的两枝梅花插进瓶中。 粉面笑意满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叫人瞧了也忍不住心头愉悦,同许锦容身上那股子柔弱的美感再是不同。 李君淳压下恼意,并未说甚个,只捧了茶碗在手中。 几案上摆着双手大的红木匣子,上头雕着精致却又少见的花纹,匣边还镶了一圈八色宝珠,甚是奢华。 卫静姝坐到李君澈身边,打量一番,晓得这不是大膺之物,便也不客气的将匣子打开来。 匣子里头装的不过是些金银珠宝首饰,虽不见样样金贵奢华,但胜在样式新颖,同她这般年纪倒是极配,可见挑选出来也是用了心的。 卫静姝当是许锦容所为,勾唇一笑,赞道:“锦容姐姐有心了。” 说着便又从里头挑了三四样无甚个出众的首饰出来,这才将匣子合上。 一块镶红宝石的玉翡翠,一串粉色的碧玺手串,一支金镶宝如意簪,外加一个金绣球镂空香囊。 李君淳打眼瞧得一回,目光中倒是有几分失落。 一口将茶碗中半温的茶水喝尽,便起身告辞。 李君澈点头,也不多说,只唤了五经送他出门去。 李君淳从宝山居出来,也未立时回雁归居,反而绕着世子府行了个大圈,心里头那股子郁气这才散尽。 望着那银霜白雪,伸手在腰间取出一物来,也未细看,只拽在手上,将其裹出几分温度来。 腹中曾叫她留下的伤口早已结了疤痕,但遇到雨雪天,总时不时的生些瘙痒之意,而如今瘙痒的不止是伤口,还有心口。 李君淳如何那是他的事儿,卫静姝丁点不知,只将粉色的碧玺手串戴在腕上,秀眉一蹙,有些撒娇的看着李君澈:“大了。” 她手腕纤细,又肤如凝脂,这粉色的碧玺同她倒是极配,只可惜宽大了些。 李君澈正着去而复返的五经将几案上的匣子给王映芝送去,闻言侧眸瞧得一回,点头:“是大了。” 又起身理了理衣裳:“先放着,等会子为夫有空了再同你整一整。” 卫静姝有些不甘心,可手串大那许多,手臂一垂必然要掉,不过想着如今还未出孝也不好张扬,便又叫冬青收了起来。 款冬将镶红宝石玉翡翠同镶八宝如意簪都用锦盒装好了,又道:“世子妃几时出门。” “这便走罢。”卫静姝应道,复又指了几案上的金绣球缕空香囊:“将这个也带上。” 世子府被禁卫军看守几个月,璟国公府便也心惊胆战几个月。 此番高丽一战告捷,世子府外的禁卫军也撤了,可并不代表,旌德帝便同雍靖王府和好。 雍靖王府不过两万精兵便夺下整个高丽,可见雍靖王的军队是何等厉害。 旌德帝这会子瞧着高兴,可心里未必不是更加忌惮雍靖王府,更加想要吞并雍靖王府。 这日后的官司还有得打的。 璟国公一向重利,有时候脑袋便也拎不清,就怕又闹出甚个糊涂事儿来。 赵喻娇同卫启不在京都,她自要回去知会两声,莫要叫璟国公府在这风口浪尖上卷进去才好。 李君澈正要往外房去,取了忍冬手上的棉披风给卫静姝罩上,替她拂去额前的青丝。 “为夫今儿不得空,倒是不能陪你一道回去,一会让初十护送你。” 上一回叫赵朝华暗算,吓得他不轻,此后卫静姝但凡出门,他只要得空便都陪着,若是不得空便也叫初十寸步不离。 卫静姝知晓他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计较,点一点头,伸手便圈了他的腰身,娇娇笑道:“那我走了,夜里回来陪你用膳。” 李君澈也笑,应得一声好,想了想又将她送到二门,见她上了马车这才往外房去。 赶车的还是元宝,冬日里寒冷,他也裹得跟个粽子似得。 街头巷尾的也甚少人出门,但因积雪无人清理,马车倒也行不快。 卫静姝双手插进狐皮手套里就舍不得拿出来,出得世子府便吩咐元宝先往唯香阁去,买了些许香料才往璟国公府去。 款冬还笑:“世子妃素来极少用香,怎的突然想起要买香了。” 叫卫静姝瞪了一眼,也不怕,只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璟国公府门前积雪倒是扫的干干净净,守门的两个小厮也都衣冠整洁的立在门下,款冬撩帘瞧得一眼,有些怪的道:“叶家的马车怎的在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怎能空手回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说起叶家,卫静姝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款冬便又提了一句:“就是同四姑娘订亲的户部尚叶家。” 卫静姝这才想起,应得一声,也跟着有些怪。 原本卫静婉同户部尚幼子叶淮的婚期都已经定下了的,可因着佟老夫人仙去,这才不得已将婚期退推后了去。 如今正是年下,距离出孝也还有四个多月,这叶家就算提前来商议婚期,未免也着急了点。 一时间想不明白,她也懒得细究,左右已经到了,只等一会见着人再问便是。 守门小厮见是世子府的马车,忙笑着请安,复又卸了门槛迎马车进府。 卫静姝怕冷,直叫马车行至二门才叫款冬扶着下来。 二门处出了一个守门的婆子,倒是半个人影不见。 卫静姝扫得一圈,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那守门的婆子:“叶家来了何人?” 虽说这璟国公府闭着眼儿都能找着路,可她是出了门的姑奶奶,余氏这人一向不落人话柄,这天寒地冻的必然会遣了丫鬟婆子来迎。 这会子人毛都没瞧见了一个,想来要么是忘记了,要么是叫叶家人给绊住了。 那婆子闻言,忙回话:“奴才也不认得是哪位,瞧着却是面嫩的夫人,高高瘦瘦的。” “面嫩的夫人?”卫静姝想了想,也想不起来叶家到底哪位少夫人高高瘦瘦的,只转头问款冬:“你可记得叶家是否有位高高瘦瘦的夫人?” 款冬也不记得,叶家人,她总共也就见过一次,叶夫人年纪不轻了,身子略有发福,叶大少夫人又是个小鸟依人的,这两人倒没一个同高高瘦瘦扯连联系的。 既是想不起来,卫静姝也不钻牛角尖,只同款冬一道将带来的东西抱着往余氏的院子去。 三房的院落本就偏远,卫静姝那样怕冷,却也拿着东西走出一身暖意来。 院里头却没得一个丫鬟婆子,静得出,卫静姝绕过抄手游廊,才听得正堂里传来余氏压抑的怒意。 “你一个出了嫁的姑奶奶,倒也管起娘家事儿来了,当真可笑至极。” 卫静姝眉头一挑,用胳膊肘推开门,喊得一声:“阿娘……” 屋中三人皆转过头来看她。 余氏面含怒意,眸中散着寒意,卫静姝挨在案几前,双眸肿起,鼻尖通红。 倒是一身着银红绣缠枝花的袄裙的女子,盛气凌人的立在那儿,个儿高挑,身形纤瘦,梳着元宝髻,眉长眼厉,两颊颌骨突起,更添几分刻薄。 卫静姝确定不记得此人,不过方才听得一耳朵,想来此人是叶家出嫁的大女儿,叶柔。 “姐姐……”卫静婉才收了泪,可一见卫静姝又忍不住心生委屈。 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只拿帕子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此情此景,不消想便知这叶柔不是个善的,只一时不知究竟因何事惹了余氏同卫静婉不快。 卫静姝杏眸一扫,将怀里的东西搁下,行至卫静婉身边,轻拍两下笑问:“这是怎的了?” 看向叶柔:“这位夫人是?” 叶柔也将卫静姝打量一番,猜想出她的身份,也是一笑:“见过世子妃,我夫家姓朱。” “哦,朱夫人呀。”卫静姝应得一声,又看向余氏:“娘,我怎的不曾听你提过咱们家还有姓朱的亲戚?” 余氏目光不善,讽笑一声:“咱们家可攀不起信朱的亲戚。” 叶柔也不甚在意,只道:“亲戚不亲戚的且先不论,侄女今儿个将父母亲的意思带到了,便也不多叨扰了。” 余氏更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千挑万选,还当叶家是个好的,到头来却也同那等趋炎附势之辈无差。 卫静婉哭得一抽一抽的,躲进卫静姝怀里,声若蚊蝇的开口:“叶家,叶家说要退亲。” 卫静姝露出两分讶然,轻扫卫静婉的后背,却问叶柔:“朱夫人父母亲又是谁呀?” 她问得不甚客气,叶柔听了也不喜,可还是出于礼貌的应了:“我娘家乃是户部尚叶青成。” “户部尚呀!”卫静姝面上笑意更甚,粗鲁的夺了卫静婉手里的帕子,给她抹了一把脸:“有什么好哭的,没出息。” 又问余氏:“娘,叶家要退亲,可是遣了媒人来说了?还是叶家夫人同你知会过了?” 不等余氏回答,又不阴不阳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没见过谁家还让出嫁的姑奶奶出来主事的,莫不是家里没人了?” 卫静姝骂的极是狠毒,那叶柔气得脸色铁青,开口就道:“你不也是泼出去的水吗?” “我是泼出去的水,可我也没替父母亲做主,退了自家妹妹的亲事。你们叶家欺我母亲妹妹软弱,都敢欺到府里头来了,当真以为璟国公府这扇大门还就这般好进了?” 卫静姝拍了拍卫静婉:“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卫静婉抽抽搭搭的点点头,她也没脸待在这儿,忙叫款冬扶着下去了。 她同叶淮总共也不过见过两三面,倒也谈不上甚个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无缘无故叫人退婚,心里觉得委屈罢了。 这世道从来都不公,男子被退婚只要有钱有势,日后照样能寻了好人家的姑娘成亲生子,与他而言没有影响。 女子却大不同了。 女子一旦被退婚,少不得要叫人指着脊梁骨骂,就算没得错,可声誉也叫污了去,日后哪里就还有好人家的。 余氏方才也是叫叶柔气得狠了,这会有卫静姝在,自也缓过气来了,冷笑一声:“叶家这样的读人家,我们璟国公府还真不敢高攀,朱夫人既然是传话的,还请你往叶家传个话,若是要退了这门亲事,还请寻个正当由头来。” “婉姐儿虽是庶出,可我自来也将她奉作掌上明珠,叶家无缘无故如此欺辱,我跟老爷哪怕告御状,也要叫叶家给个说法来。” 叶柔今儿往璟国公府来跑着一趟,本就是瞒着叶家人来的,欺的就是余氏同卫静婉性子好,哪晓得不过瞬间反叫压了一头,当下便气得直咬牙。 语气不善道:“你们卫家要守孝,我弟弟年岁不小了,哪里等得起,此番退了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有甚个辱不辱的。” 大半年都过去了,还差那四个月? 这等拙劣的借口,说出来谁信。 叶柔也很是恼火,当初叶家同卫家结下这门亲事,瞧着是甚好的。 卫静婉性子柔软,比叶淮也不过小的一岁,年纪相当,坐在一处也有话说。 更何况卫静婉两位姐姐一位是贵妃,一位是世子妃,后头嫡兄长又尚了位公主,怎么看也不差。 那哪里就晓得后头出了那样的事儿。 叶家虽还未将卫静婉娶进门,可深究起来也是姻亲,想扯又扯不断。 禁卫军围了世子府的那几个月,叶家也没好到哪儿去,生怕龙威一怒,折了世子府连累璟国公府,那他们叶家也跟着遭殃。 叶家老早就想退了这门亲事了,可耐着读人的面子,那等局势也开不了口,怕叫人指着骂。 可这会就不叫人骂了? 禁卫军昨儿才从世子府撤离,今儿她叶柔就顶着父母亲的意思来退亲,哪个明眼人瞧不明白的? 说白了,就是怕被连累了。 暂且不说,卫家如今还未曾倒下。 卫静妍的娴贵妃当得好好的,雍靖王府也没同朝廷起冲突。 余氏也是过来人,叶家怕被卫家连累想要退婚也无可厚非,可她气不过的是,叶柔不过一个晚辈,又是外嫁的姑奶奶,凭什么来趾高气扬替叶家家主来退婚? 一个连同她平起平坐都没得资格的后生晚辈凭甚个到璟国公府来盛气凌人? 叶柔叫余氏几句话说得也有些心虚,可今儿既是来了,话也说开了,自也没得退路,忍了忍,复又将那股子怨气压下去,好声好气的同余氏道:“三夫人,要不这样吧,你将信物还与我,聘礼甚个的我便回去同父母亲说一声,不必收回了。” 又道:“阿淮自来最得祖母欢喜,此番老人家想看着他早日成亲,三夫人便也体谅体谅一番老太太。” 她委实是有些厚脸皮的,先头将自家父母提出来说,这会子又将老太太搬出来压余氏。 余氏都叫叶柔这般作态气笑了,连道三个好,道:“劳烦叶家姑奶奶,回去同你父母亲说,我们卫家不稀罕这门亲事,要退立时就退。” 语毕,连丁点脸面也不同叶柔留,撇过脸去喊得一声:“来人,送客。” 叶柔心头一松,只觉得罪了璟国公府,但将事儿办成了,也不算亏,就算余氏口气不甚好,却也冲她福一福:“那晚辈便谢过三夫人了。” 卫静姝早往玫瑰椅上靠着了,见余氏这样容易就将人赶走了,忍不住一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歹也是客,怎能空手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怎的就是欺负人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在京里这两三年,别的倒没甚个,脾气却是出了名的不好。 原先刚进京的时候倒还压着些,可后头却是叫李君澈越惯越厉害。 她本就是个护短之人,卫静婉同她一道长大,这会子叫叶家就这般欺负了去,哪里就能这般轻易算了的。 叶柔对卫静姝的性子也有几分耳闻,传言李世子还未娶她时,闹了不少风波,甚至还曾对李世子动过手。 此番闻言便也晓得她这是要找茬,脸色立时一变:“世子妃这是何意?” 卫静姝却是笑得人畜无害,扶了扶髻上的素簪,同余氏道:“娘,既然叶家姑奶奶来了,那些个聘礼便叫她带回去就是了,倒也省得叶家人在跑一趟。” 又轻笑一声:“卫家又不缺那几个银子,打发叫花子都比这个多,叫别个晓得还不得笑话咱们眼皮浅。” 说着复又眼神一厉,坐直了身子,面若寒霜的看着叶柔:“不过,这亲事好退,卫家也不是好惹的,还望叶姑奶奶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叶柔叫卫静姝那神色看得周身发寒,面色也极是难看。 余氏不甚赞同的看得卫静姝一眼,但见她周身气势十足,一下也不好说甚个。 她素来是个妥帖人,自也也不想将事儿闹得太难看,可自家女儿好歹也要做个脸子,便冷哼一声当真唤来管事婆子。 “去库房将叶家的聘礼都点出来,一会让叶姑奶奶带回去。” 叶柔也气急了,往前行得两步,一把拦住那婆子,质问余氏:“三夫人,咱们都说好了,何必做得这般绝。” 卫家要脸面,叶家自然也要,她是叶家出嫁的姑奶奶,今儿自作主张来寻余氏本就有几分失礼,此番若是再将聘礼一道随自个回去,外头人瞧见可得怎么编排叶家? 怎么编排她? 日后叶淮再结亲事少不得要叫此事连累,甚至连自个的孩子日后结亲,也要叫一道连累了。 她原先想着,只要拿回信物,舍了那些聘礼,全了两家脸面,也算皆大欢喜,哪晓得余氏经卫静姝一挑拨,当真半分脸面都不留了。 此番心中自是着急万分。 叶柔心中着急,一时也失了分寸,更是叫余氏不喜,冷笑一声:“谁同你说好了?你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到我跟前来说这些个话。” “官家放火还就不许百姓点灯了不成?叶家对卫家做得绝了还就不许卫家做甚个了?” 又带着怒气的吩咐那管事婆子:“杵在这儿做甚个?多派几个人,动作利索点,咱们璟国公府高攀不起叶家,也不敢留叶姑奶奶在这用膳的。” “不是,三夫人,晚辈没有那个意思……”叶柔叫余氏几句话刺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叫苦不迭,余氏是个好欺负的,可没想到半路上却杀出个卫静姝来。 一时间可叫她如何下台。 卫静姝跟个没事人似得,看都不看叶柔一眼,只叫小丫鬟上茶上点心了,一时又觉屋里冷,让多添个碳盆。 外头又下起鹅毛大雪来,如柳絮般飘零。 卫静姝喝了碗茶,这才觉得身子发暖,连看向叶柔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叶姑奶奶不必客气,国公府的奴仆手上利索着,不过那么点东西,你喝盏茶的功夫便盘点好了。” 叶柔是被卫静姝硬生生扣下的,原先她为了不叫下人嘴碎,将自个带来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这会子一个个的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方才她倒也想着不管不顾的就这样走了,可别说这个院子,就是这正堂她都出不去。 她恨极了卫静姝,若不是这小妮子扇风点火的,何至于将事儿闹得这般难堪。 余氏早去料理聘礼一事去了,这屋里头也就卫静姝同叶柔。 见叶柔气得要死,却又不能如何的模样,卫静姝就解气,盖了茶碗搁在几上,不管叶柔乐不乐意听,都开口道:“叶姑奶奶怕是不晓得吧,我这人呢打小就叫我爹惯坏了,脾气大不说,还是个极护短的。” 说着又是一笑:“我才来京都没个几年,叶姑奶奶自小在京都长大,怕也少听说,不过我这会说给你听听也无可厚非。” 叶柔怎么没听说过,只不过第一回见识罢了,今儿个她吃下这个暗亏不说,还得打落牙齿吞下肚。 此时就盼着卫家还能留两分情面,一会莫要大张旗鼓才是,如若不然,她便出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了。 她想得倒好,偏生卫静姝就是不给她半分情面。 按着上一世的轨迹,大膺朝的天过不了几年就要变,到时候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不影响她今儿替卫静婉出这口气。 叶家是读人家,也算清贵,可家底却并不如璟国公府丰厚,是以,两家走六礼时,叶家抬来的聘礼也是中规中矩,虽在寻常人家瞧来极是厚得了,可在权贵世家眼里,算是微薄的。 余氏恶心叶柔,动作极快,不多时便将那些个物件都着婆子抬上了叶家的马车。 因着叶柔只赶了一辆叶家的马车来,她又多派了一辆,将那些个东西一股脑的全装了上去。 这事儿闹得动静极大,金氏还来劝过一回。 可都闹到这份上来了,余氏自也不打脸,冷笑一声:“是我有眼无珠,这才看重叶家,婉姐儿年岁虽摆在这儿了,我就养她一辈子也不会将她强行嫁到叶家这样的人家去。” 金氏见事儿没得回头了,倒也聪明的不说话。 东西都理好了,叶柔带来的丫鬟婆子也都叫放了出来。 卫静姝站在廊下送她:“叶姑奶奶走好,若是得空倒也能来坐一坐,叙叙话也是好的。” 叶柔面色铁青,一刻都不多待,脚步迈得飞快,待瞧见马车里头那些东西,更是添气恼。 “走。”她怒一声,勉强挤进马车里头,一众丫鬟婆子便都只能跟在车后步行。 车夫才将马车掉了个头,国公府里又出行出四五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婆子,打算跟叶家的马车一道去。 叶柔听得动静,恶狠狠的将帘子一撩,怒道:“三夫人同世子妃究竟想如何?” 被遣来的婆子里其中有个圆脸的张婆子,笑起来甚是慈和,闻言便道:“叶家姑奶奶多虑了,我家夫人没别的意思,叶府的聘礼多,怕途中抖落下来,才叫奴才们跟着。” 又道:“因着叶家姑奶奶是外嫁出去的姑娘,那订亲时的信物,倒也不好教给你,奴才们也是要顺路往叶府走一趟的。” 叶柔简直不能用气愤来形容了,卫家这般做,不就是要叶家难堪,可那婆子说得句句在理,她也没法反驳,只气得眼红,帘子一甩:“卫家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她声儿不大,不过也是抱怨一句,偏那张婆子耳尖,听了个全。 字正腔圆道:“叶家姑奶奶这说甚个话,退亲之事也是你替叶府传的话,我家夫人体谅,也应承下来了。” “既是要退亲,自然也得将聘礼同信物都物归原主,怎的就是欺负人了?” 这张婆子牙尖嘴利的,又比叶柔多吃几十年的米多走几十年的路,叶柔哪儿就说得过她。 今日之事但凡说出去都是叶家理亏,叶柔吃下这个暗杠,聪明的再不说一语,这求马车走快些。 此时已近午时,外头的鹅毛大雪也停了下来,街道上的积雪依旧不化,可行人却多了许多。 马车行得不快,卫家出来的那几个婆子双手插在袖兜里,边走边叙着话,声儿不大,却也不小。 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卫家同叶家退亲的事儿。 因着走得慢,有些个嘴碎的妇人便来搭话,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婆子忙闭了嘴,不再开口。 那妇人越发好,又压低了声儿问得几句,这才有个脸尖的胡婆子努了努嘴,往马车上一指:“我们这是送聘礼回叶家嘞。” 跟着又嗤笑一句:“说是叶老太太身子不适,想让叶家幼孙早点成亲。” “我们四姑娘还有几个月才出孝,这不,一大早便使了叶家的姑奶奶来退亲。” 说得这两句,那先头同叶柔对话的张婆子侧过眸子来看她,胡婆子忙闭了嘴,冲那妇人笑一笑:“嗨,大妹子听过就算了,我可不敢多说。” 那妇人也识趣的不再多问,也不跟着马车走了。 可简简单单几句话,便也明了这意思。 待马车行至叶府,外头也都传得飞了起来,叶家姑奶奶当家的事儿,更是叫人笑话不已。 户部尚叶青成不在家,叶夫人倒是见了卫家的几个婆子,可脸色很是难看。 叶柔晓得自个将事儿闹得难看,立在叶夫人身后低眉敛目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婆子恭恭敬敬的将当初同叶家订亲的信物捧到叶夫人跟前,客气道:“我家夫人说了,两家结亲结的是和气,既然贵府想退亲,也犯不着使个晚辈去羞辱我们家姑娘。” “今儿个贵府姑奶奶将话儿都说明白了,我们夫人便也不强留,差了老奴来将信物换回去。” 又生怕叶夫人不愿意道:“聘礼甚个的,也都一道叫贵府姑奶奶带回来了,外头人看着,怕也是个笑话,还望夫人早日此事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来接你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叶夫人脸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绝伦,只还端得住没有发火。 可心里却是已经怒火滔天了,既恼叶柔自作主张,又恨卫家做事不留情面。 叶家同卫家的这门亲事,自打世子府被围,他们的确担惊受怕好些时日,退亲的心思也浮浮沉沉好些回,可到得如今也没动作,不过是还有回旋的余地罢了。 不说璟国公府如今还好端端的,就算真有那么一日,只消叫卫静婉写了绝情同卫家断了关系便是。 余氏同卫仁的为人她同叶青成早就着人打听过,既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也不是那等苛待子女的,真出了事怕是不必自家开口,他们都会这般做。 更何况,雍靖王府同朝廷不对付是历来已久的事儿,往昔自不必说,定然是站朝廷。 可自打雍靖王携两万精兵拿下高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若是个胆大有远见的,必然会考虑重新站队。 昨儿叶青成还在说让她将同卫家的亲事拖一拖,既莫要退了也莫要这般早便迎进来。 想的便是看一看局势,再做决定。 哪晓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叫叶柔这蠢货闹得这么一出,丁点便宜没捞着不说,还吃了个大亏。 外头人瞧见的是叶家姑奶奶将聘礼从卫家拉回来的,也瞧见卫家的婆子往叶家送信物。 这亲事虽是退了,卫家也得罪干净了,到后头叶家的名声也臭了。 当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此番卫家给的羞辱,叶夫人也没得心思去计较,眼皮子一瞌,便红了眼儿:“都怪我管教无方,叫大姑奶奶惹了三夫人的恼。” “婉姐儿那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得紧的,同卫家淮哥儿又年岁相当,我也巴望着早点将她娶进门,哪儿就舍得退亲呀。” 又道:“此事是我们叶家做得不对,怕是叫嬷嬷白走一趟了。” “我这便去同三夫人请罪,我们当真没有要退亲的意思。” 张婆子也端得住,闻言神色不改:“叶夫人多虑了,我们夫人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不过心头不甚舒坦罢了。” “再者,我们家夫人也的确觉得高攀不起叶公子,所以,是遣了老奴来退回信物,同叶家将这门亲事退了的。” 叶夫人面色一僵,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 两家结亲也好,退亲也罢,从来没听说过遣个奴才便了事的。 方才她还当余氏是气叶柔,可那张婆子一席话,分明是在狠狠羞辱叶家。 叶家姑奶奶是外嫁的女儿,往卫家替胞弟退亲,已是失礼。 可卫家更是恶心,直接派个奴才来,并且扬言,不是他叶家要退亲,而是他卫家要退。 叶夫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可又没得立场发火,纠其根本也不过是叶家咎由自取罢了。 叶柔站在叶夫人身后,也是气得胸腔发痛,她就不知道卫家都这般不给叶家做脸了,叶夫人还要隐忍,未免也太懦弱了,当下便不管不顾道:“你们卫家太过分了,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还要这样羞辱人。” “叶柔。”叶夫人怒吼一声,只觉头疼得厉害,忍了又忍,怒其不争道:“你此番回来还未到老太太跟前去拜见,娘这儿不必你伺候着。” 叶夫人同叶青成都不是甚个单纯鲁莽之人,也就不晓得怎的生了叶柔这个蠢货,这等时候了,还在这儿添油加柴。 叶柔还心头不甘,唤得一声:“娘……”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又叫叶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叶柔也是年轻,想得事儿也没得叶夫人那般长远,只觉得万不能叫卫家连累了,却没想着以后。 她不喜叶夫人这般作态,可也拗不过她,不得已只得负气离去,将棉帘子摔得噼里啪啦的响。 叶夫人哪儿还有功夫理会她,只同张婆子说得几句,忙又起身换了衣裳,亲自往国公府去一趟。 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 到底是户部尚的夫人,余氏心里有气不乐意见,金氏便只好出来交代。 可她不是三房的人,自也做不得主,仍由叶夫人说得嘴巴干了,金氏也不过低眉敛目的听着,并不接话。 叶夫人万般上火,可又不好失礼,央着金氏给余氏送了几回消息,结果都只说余氏不舒坦。 态度如此强硬,不得已之下,叶夫人也不好多待,只得回府等叶青成回来商议。 这事儿不过半日功夫便闹得沸沸扬扬的。 卫静婉自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出来,整个人也没得那般难过了,只还双眼红肿,有些怏怏的。 余氏却是气恼得很,一是叫叶柔恶心到了,二是叶家这门亲事是几个孩子里头,她最喜欢的,哪晓得到最后竟然如此不堪。 卫静姝不知余氏心里的想法,只道:“娘也别气了,那叶家能教出这么个女儿,能好到哪儿去,退了才更好。” 又道:“如今祖母去了,回头让爹在云州寻思寻思,看看有没得好人家,咱们迟早都是要回云州的。” 余氏唉声叹气,也不说话,只愁眉苦脸的端着茶碗。 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间的关系日后只怕越演越烈,可甚个时候点燃导火索却又是个未知数,日后又是个甚样的局势,便更加不知。 当初同卫静婉定下这门亲事,便也是想着,日后他们都回云州了,他们姐妹在京都若有甚个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互相扶持罢了。 卫静姝今儿回来本是有些话想交代的,这会子见余氏没得心思,便压下那些个话,也不同她添忧愁。 只拉着卫静婉挨着自个坐了,教育她:“你就是性子弱了,叫人欺负光晓得哭有甚个用。” “这样的人家,你就该张嘴骂,骂不过就拎起拳头打。” “若是打输了,还有姐姐在呢,大姐姐同三姐姐,哪一个不能给你撑腰的。” 这世道一向崇尚女子温柔端庄贤淑,卫静姝这一套却全是歪理。 若是以往叫余氏听见,少不得训斥她,可今儿历得这一遭,她倒也想明白了。 卫静姝话虽糙理却不糙,光顾着一味的温柔端庄贤淑有甚个用,若是连自保都不会,再是叫人称赞也还不是被欺负的份。 是以卫静姝一味的同卫静婉灌输歪理,她也不作声,任由她说。 卫家虽然在朝廷同雍靖王府之间存在尴尬,可如今还立着未倒,也不是甚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了的。 可一想到,卫家如今的处境,她又是一阵心烦。 当初璟国公夫妇想谋富贵,谋权势,愣是要在刀尖上游走,如今,瞧着卫家一女嫁朝廷,一女嫁雍靖王府,相当与将两头势力头平着了。 日后局势如何,璟国公府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真要是在大事面前,两个姑娘家又怎能左右得了。 历史上,那些个被牺牲的女子难道还少吗? 如今的璟国公府就相当于被两把刀架着,一把是朝廷的,一把是雍靖王府的,就看谁无情。 余氏可谓是愁得肠子都拧在一起了,卫静姝见她脸色不好,同卫静婉灌输了些歪理后,又宽慰了会子。 到得傍晚了,也还没等来卫仁,不免心里有些浮躁了。 卫仁自打六月回了京都,便再未回云州,一是担心卫静姝,二是璟国公这几个月身子越发不好起来。 如今年下,正是忙碌之时,卫宽同卫东都在朝中领了官职也不得空,他刚好在京,府里头的庶务少不得都要他操持。 眼见天色越发暗了,卫静姝也等不及了,着人去问得一回,才晓得他往外头盘铺子去了,怕是要三更半夜才回来。 她心里还惦记着应了李君澈夜里头要回去陪他用膳,想了想,便着款冬取了文房四宝来,隐晦得写了封信,又学着李君澈用蜜蜡封了,交代余氏一定要给卫仁。 余氏精神不济,接了信便着人收起来,有些不满:“有什么事不能同娘说的,还得神神秘秘的写劳什子信。” 卫静姝哪儿敢说,余氏一向操心,若叫她晓得只怕连着好些日子吃不下睡不着了。 闻言一笑,打了个马虎眼:“是世子爷让我给爹传话,可说的甚个乱七八糟的,我也理会不了。” 既是世子爷让传的话,那必定就是要紧事了。 余氏想着卫静姝自来不学无术的性子,便也明了李君澈作何要叫她传话了。 当下也不多问,点一点头,正儿八经的应了。 卫静姝着急回去,见无甚个交代了,便叫款冬伺候着披上披风,这不待出院门,门房便急急来报:“世子爷来了。” 卫静姝略有几分惊讶,随即又是一喜,面上染上几分娇羞。 余氏瞧在眼里,这才一日的气恼总算散了些许。 她虽不喜李君澈,可卫静姝日子过得舒坦,便也不计较那许多。 这样的天,李君澈就穿了一袭暗红长袍,踏雪而来,面上笑意浅浅,卫静姝就站在廊下等他,明知故问道:“你作甚来了?” “来接你的。”他跨得两步,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头顶,又叫她领着进屋同余氏见礼。 余氏应得一声,见卫静姝眉眼间的笑意,也不多留:“去吧。” 趁着天色还未黑透,两人告辞。 李君澈道:“想着你好些时日不曾出来了,准备带你去吃烤肉。” “真好。”卫静姝挽着李君澈,乐得跟个孩子似得。 两人行至二门乘了马车,到得府外卫静姝才晓得,还有别个一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谢家表哥同拓跋康?”卫静姝放下车帘,歪着脑袋看向李君澈。 “刚巧碰见,为夫让他们一道的。”李君澈笑一笑,说得这一句,再不做多的解释。 卫静姝有些不解,但见李君澈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便也没再多问。 只撩了帘子又往外头瞧去。 当初余氏一心想着同谢家结亲,便是因着谢家主母姜氏同她是表姐妹,卫静姝这性子日后便是闯了祸也能叫她照拂一番,当时她看谢元安也极是满意,还请了卫静妍来准备将事儿定下。 哪晓得后头谢元安这个呆子不乐意,此事也就此作罢。 当时余氏同姜氏翻了脸面,后头虽和好了,却也存了疙瘩,平常走动也少得多了。 去岁秋闱,谢元安不负众望,科考中了榜眼,如今正入翰林院当了个从七品的编修。 因着两家走动少了,卫静姝上一回见他,也还是去岁他中了榜眼,永安侯府大摆宴席庆贺之时,余氏带着她们姐妹赴宴。 此时再见,不过撩了帘子瞧上一眼,倒也觉得他变化许多。 初见谢元安之时,他还是个少年模样,生得一副榆木脑袋,规规矩矩的连多看姑娘家一眼都不敢。 如今骑在马背上,背脊挺直,虽是依旧满身卷气,可显得沉稳老练许多,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想来也是这一年,在官场中历练出来的。 同谢元安并肩而行的是拓跋康,一身青绿色箭袖棉袍,梳起了发髻,添了几分秀气,他这模样,除却一双眸子,倒也同中原人无甚区别。 自打上回卫静姝设计将拓跋康出卖之后,拓跋康便跟了李君澈。 这事卫静姝是晓得的,不过时日过了这般久,她也还是第一回见他。 多日不见,此人也生了不少变化。 那满身的菱角也叫磨圆了去,周身上下没了那股狂躁气,见她望过去还笑着点一点头,喊得一声:“世子妃。” 往日的嫌隙倒是半分都不记得了。 卫静姝也点一点头,复又搁下帘子,心中更生几分怪。 若说拓跋康便也罢了,可这谢元安甚个时候同李君澈识得了? 还碰巧遇见,一道去外头用晚膳? 卫静姝百思不得其解,这世间哪有那许多巧合的。 天色越发暗起来,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片儿,马车缓慢的行在街道上,谢元安同拓跋康便也一路骑马跟在后头。 李君澈今儿在房忙了一日,神色间有些疲倦。 卫静姝跪坐着,膝盖上正枕着他的脑袋,双手轻轻的替他揉着太阳穴:“身子才是根本,累了便歇会子,莫要硬撑着。” 又有些心疼的道:“烤肉改日再吃也是可以的,倒也不必特意跑一趟来接我的,有初十在,还有甚个不放心的。” 她叨叨絮絮的说着,跟个老太婆似得,李君澈不嫌烦,闭着眼儿却也不出声。 等她说完了,这才勾唇一笑,问道:“叶家今儿惹到你了?” 本就是冬日里,好些人闲得没事就爱凑在一处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今儿卫家浩浩荡荡的退了叶家的聘礼,不管有没后续,也有意无意的叫人都传开了去。 余氏同卫静婉都是好性子的,纵然逼急了,说话做事也留个三分余地。 李君澈也不过听得一耳朵,立时便晓得定然是卫静姝干的好事。 卫静姝手上不停,闻言却是轻哼一声:“可不是惹到了,还惹毛了,那叶家姑奶奶自个紧巴巴的送上门来,我自然不能叫她失望才是。” 她说得义正言辞,一点都不避讳。 李君澈本就喜她这性子,自然不觉得如何,只唇边的笑意荡得越发深。 “你这般凶悍,日后咱们的孩子说亲,少不得还要将人吓跑了去。” 说起孩子,卫静姝耳尖泛红,有些不自在的啐得他一口,再没接话。 她同李君澈成亲到如今,闺房之乐一直不少,虽说如今还在孝期,真要闹个孩子出来也不甚好看,可她也未曾特意去避讳,如今成亲也大半年了,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有时候闲得慌了想起来,又怕自个是不是有甚个毛病。 此番李君澈说起来,她自也有些不甚自在的。 马车穿过街巷,大大方方的停在一家酒楼前。 天色暗,大门前挂的灯笼昏黄的,也瞧不清牌匾上写的甚个,不过却晓得并不是上回李君澈带卫静姝去的那家。 纵然天气不好,雪花纷飞,可酒楼里头的食客依旧不少。 卫静姝从头罩到脚,叫李君澈拉着进门,立时便觉一股暖气直扑面门。 店小二上前招呼,李君澈笑容和煦的要了个雅间,这才带着卫静姝踩着木制阶梯往楼上去,谢元安同拓跋康尾随其后。 雅间内倒比大堂冷上些许,四人分序而坐,不多时店小二便上了热茶,捧了碳盆来。 李君澈也未点菜,只叫店小二看着上便是。 卫静姝取了手上的狐皮袖套,往碳盆上烤几下,这才随意的问谢元安:“谢家表哥甚个时候同世子爷识得的?” 谢元安正端了茶碗,面不改色道:“多年前。” 卫静姝讶然,抬眸看看他,又看看李君澈,有点不太相信。 她从来没见过这两人有甚个交集,而且,谢元安那呆子,连同卫家联姻借一借势都觉得下乘,怎的就跟李君澈这只老狐狸勾搭得上? 李君澈晓得她疑惑,只是笑笑,也不出声。 他的关系又深又杂,卫静姝又不大去钻营这些个事儿,不能发觉也是人之常情。 如若不然,当初如何余氏那般着急同她相看,偏生就是嫁不出去呢。 卫静姝哼得一声,翻了个白眼,索性也不说话了,只揪着衣裳上的狐狸毛玩。 她不说话,气氛便冷了下来。 几人坐得会子,还是拓跋康忍不住问卫静姝:“你今儿把叶家给收拾了?” 不等卫静姝回话,又是咧嘴一笑,将往日那点儿德性全暴露出来了。 拿手肘捅了捅谢元安,揶揄道:“我就说嘛,世子爷娶了她,简直是替人间除害。” 拓跋康同初十这些人不一样,因是西域人,没得中原那等尊卑的观念,纵然跟了李君澈一场,也当他是兄弟,朋友,加之同卫静姝也见过几次面,开起玩笑来也很是随意。 李君澈也不恼这些个话,反而笑起来。 卫静姝却是气得面色发青,恶狠狠的瞪着拓跋康:“你说谁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拓跋康见好就收,哈哈一笑,不往这上头扯,只同谢元安道:“你学学世子妃这气概,恩怨分明的,看把叶家给收拾的。” 谢元安浅浅一笑,看得拓跋康一眼,也跟着揶揄一句:“有甚个好学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一个两个的,光抓了卫静姝不放。 “你厉害,你怎的不来?”她这会子才发觉,这些个人压根就不是来用膳的,是故意来气她的。 谢元安手上一顿,看得卫静姝一眼,到底甚个都未说,只瞌下眼帘。 卫静姝看着就要炸毛了,李君澈忙笑着给她顺毛:“非也非也,事儿还未完呢,哪儿就这般容易放过叶家。” 他拉着卫静姝的手,笑道:“爷的夫人,一向护短,这些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也是活该。” 可不是老虎,还是只母老虎。 拓跋康撇了撇嘴,但没听懂其中的含义,谢元安懂了,却是笑而不语。 卫静姝光顾着顺毛了,也没细想,扬着脑袋轻哼一声,臭屁十足。 几人也不过闲话几句,便也就此打住,说些别个事儿。 店小二将酒楼里的招牌肉菜一样送了一份过来,李君澈捡了卫静姝喜好的一一烤好。 拓跋康染上了酒瘾,李君澈同谢元安却都不同他喝,只得自斟自饮起来。 几人一道也当真只是用膳,没别个事儿。 拓跋康酒肉穿肠肚,多喝得几杯,便有些多话起来,将卫静姝算计他的事儿又拿出来说得一回。 谢元安同拓跋康私交颇深,此番见他这模样不像话,便搁了箸,同李君澈告罪一声,要带他先走。 难得出来一趟,李君澈自想着一会带卫静姝去走走,自由他同拓跋康先行离去。 谢元安将拓跋康扶下楼去,不多时便又噌噌噌的跑上来,没头没脑的问一句:“卫家表妹,可需要帮忙的?” 卫静姝满脸懵,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你想帮什么?” 谢元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一笑:“没什么。” 说着同李君澈一抱拳,复又离去。 卫静姝正拿着筷子戳肉,望着谢元安离去的背影,同李君澈道:“他莫喝茶喝醉了?” 李君澈高深莫测的一笑:“酒不醉人人自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果然都不是您的对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卫静姝将肉片塞进嘴里,瞪他一回,也懒得再说。 谢元安带着拓跋康先行离去,李君澈这才斟了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自打上回喝得多了,同卫静姝吵得那一回,他便越发少沾酒,便是偶尔想喝了,也不过浅浅沾一点。 只要他不喝多,卫静姝也由得他去。 她自个吃了半饱,又见他并无吃多少东西下肚,便也学着他的模样将肉片放炉子上烤了,一一同他放在白瓷碗里。 李君澈并无甚个胃口,不过既是卫静姝伺候的,好不好吃,他也都吃了下去。 两人从酒楼出来,已经很夜了,楼下的食客也都走了七七八八,外头的雪花片儿更是飘得越发大。 将卫静姝揽进怀里,望着这漫天的大雪,李君澈轻声一叹:“还想着带你去走走,看看这京都城的雪夜下的景色。” 雍靖王将高丽一举拿下,与他们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旌德帝这会子还能高兴两下,可回头雍靖王府便得连连受攻。 过得今日,想要再这般闲情逸致的同卫静姝一道出门,怕也是机会难得的事儿了。 卫静姝叫这寒风吹的,整个人都缩进李君澈的怀里,哪里还有甚个心情赏劳什子雪景,连声道:“快些回去罢,我都要冻成冰块了。” 李君澈哈哈一笑,捏了捏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揽着她快速上了马车。 此番风雪大,积雪添上几分厚度,马车更是行得慢。 待回到世子府,大雪还未有停下的意思,卫静姝叫李君澈搂着回了宝山居,一路上还冻得瑟瑟发抖。 嘴里嘟囔道:“今年怎的这般冷,往年也没下这般大雪的。” 两人进了屋,李君澈替她取了披风,抖了抖上头的雪花片交给款冬,拉着她进了内室,也跟着应道:“今年的确比往年大雪许多。” 卫静姝快走几步,往炕上一钻,裹了锦被在身上取暖,顿得一顿,这才想起一事来,不确定的同李君澈道:“莫不是有雪灾罢。” 时日越久,前世那些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她便越发记不清楚。 她记得的确是有一年发过雪灾的,还死了不少人,可到底哪一年她却是不记得的,只知道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李君淳,正在云州的王府里独守空房。 几十年一遇的雪灾,压垮了好些百姓的房子,冻死许多人。 京城的情况如何她是不清楚的,不过也是听人说得一耳朵,但雍靖十州也是受了灾的。 身为雍靖王府的二少夫人,她还曾被雍靖王妃指使着往外头施粥。 刺骨的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雪花片,打在脸上,身上,只觉骨头都痛,厚实的皮靴踩在雪地上,时候久了也没得暖意,只知麻木一片。 虽记不清年月,可到如今却还是记得那种感觉的。 李君澈取了棉巾子同她将沾染上雪片的头发拭干,听她说得雪灾,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抬眸望着紧闭的窗柩,眉头微微拧起,自言自语一句:“搞不好还真有可能。” 他自幼便被送入京,在这天子脚下也生活了近二十年,记忆中还真是没碰到过这般大雪的时候。 卫静姝从他手里接过棉巾子,边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边道:“若真是雪灾,那百姓岂不是要遭遇。” 说着她自个也秀眉拧起,旌德帝无所作为,往昔有甚个天灾之时,虽有拨下银两救灾,可往往受惠的是那些个救灾的官员,若今年真是有雪灾的,岂不是依旧死不少人。 她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李君澈倒是听进心里去了,沉默半响,捏了捏卫静姝的小脸:“为夫去趟房。” “这么晚了,还有事儿吗?”卫静姝看着他起身离去,忙也跟着下了炕。 忙叫忍冬拿了狐毛大氅来给他套上,塞了个鎏金瑞兽手炉给他,让五经打上油纸伞,送到门口:“莫要太夜了。” 李君澈本不过想着去去就回的,却叫卫静姝折腾一番,又好笑又暖心,应得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顶:“晓得了,跟个小老太婆似得。” 叫卫静姝瞪得一眼,又笑着赶她进屋:“外头冷,也不必等为夫了,早些歇了。” “知道了。”卫静姝也的确是冷,应得一声,也不等他出院门,忙打了帘子进屋。 李君澈连夜请幕僚进府商议事情,外头大雪飘飞的,外房却是灯火通明。 卫静姝洗漱干净,又喝了碗姜汤下肚,周身暖烘烘的,架起了炕桌,便坐在上头捣鼓今儿买的那些香料。 炕上还放了好几本调香的册,有些个叫她翻来看得一回,有些个便扔得远远的。 今儿忍冬值夜,眼见时辰不早了,劝她早些安寝,她也不听。 反道:“让厨下准备些热汤水的宵夜,给爷那边送过去。” 这个时辰了,还在外房待着,必然是商议要事。 卫静姝与朝廷之事懂得不多,不过想一想,若是真个雪灾,怕是有得在这上头做文章的。 这么冷的天,大厨房里当差的都已经歇下了,又被挖了起来。 灶下的火种都是用火灰埋住的,拨开来架起火,烧得一锅鸡汤,揉上面,做得满满一锅的鸡汤面。 因着天寒地冻的,又煮得一锅胡辣汤。 做好了,便用大食盒装了,上头再盖上棉被,使了两个粗使婆子抬过去。 李君澈的外房也烧了地龙,但天儿实在太冷,坐得久了也觉有些冻。 茶水倒是暖身,可喝得多了,少不得要跑茅厕不说,还饥肠辘辘。 莫说那些个被请来的幕僚,就是李君澈也有些受不住。 两个婆子抬了东西,被茶水房里探出脑袋的五经拦下,听闻是卫静姝吩咐送来的宵夜,又问得一回,是甚个吃的。 听得是鸡汤面同胡辣汤,他自个先是一喜,这才叩响房紧闭的大门,笑嘻嘻的道:“卫世子妃差人送宵夜来了。” 李君澈打住话头,面上露了几分暖色,点一点头:“抬进来吧。” 从外房议完事,回到宝山居时,鸡都已经开始打鸣了。 风雪却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梅花树上压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有些脆弱的枝头已经叫压弯了去。 不过一夜功夫,天井的积雪,已经漫过脚踝。 李君澈看着这样的景象,面色发沉,轻手轻脚的推了正屋大门,立时便觉暖意融融。 身上的大氅沾上的雪片已经冻住了,叫屋里头暖气一哄,立时化了水。 他脱了大氅,又去了鞋袜,搓热了双手,这才往内室去。 卫静姝才歇下不久,因着冷也睡不好,听见动静便睁了眸子,声儿软糯的道:“快来暖暖被窝。” …… 这场雪当真下得有点久了,连着十多日都没得要停的意思。 卫静姝日日缩在屋里,一步不敢往外头去。 但卫家同叶家的亲事,还是退得干净。 卫仁对子女素来疼爱,卫静姝羞辱叶家的第二日,他便亲自请了媒人往叶府跑了一趟,不管叶家是甚个意思,总之这门亲事是没得做了的。 叶青成心有算计,按下姿态赔礼道歉,倒是想挽回一番,可卫仁态度坚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不得已,只得退还信物,亲事作废。 于此事,叶家半点便宜没占到,反到成了桩笑话。 而叶柔,就连年节往叶家去,还叫叶夫人教训了一顿。 卫静婉性子柔,退了亲倒也难过了两日,不过她同叶淮也委实谈不上甚个感情不感情的,过了便也不当回事了。 倒是那叶淮念情,待到过年沐休从外地院回来,晓得同卫家做不成亲,还难过好一阵子,想去见一见卫静婉,却又怕辱了她名声,只日日窝在屋里头写酸诗。 叶夫人见他这般为了个姑娘有不些不像话,倒也劝他出去走走,起初他还不愿,待过得几日便日日不归。 除夕夜里一家子吃团圆饭,他却连人影都寻不到,闹得一大家子连团圆饭都吃不好。 卫静姝年初二同李君澈一道回国公府,便听说叶淮在青楼同别个争花魁,动起了手,被人抬回叶府时只剩得半条命了。 这消息传到余氏耳中,她心中那口恶心总算吐了出来,冷哼一声:“这门亲事当真退得好。” 卫静姝却是怪,叶淮这人看着比以往的谢元安还要木讷,怎的就去了青楼那等地儿消遣,还同别个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动起手来。 私下里还问李君澈:“莫不是你做的吧。” 李君澈笑笑:“为夫办的是江山大事,哪有那许多功夫去理会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又道:“怕是有人瞧叶家不爽快,才报复到叶家小子身上去了。” 那叶淮被救过来,人已经废了大半,叶家当此事是卫家所为,但苦于寻不到证据,不得不打落牙齿吞下肚。 此事又叫人说道了几日,跟着便被朝中掀起的轩然大波给掩盖了。 李君澈循例进宫请安,正碰见赵德礼意气风发的出宫,四目相对,已是战得多个回合。 李君澈勾唇一笑,拱手道一声:“恭喜慎王。” 随即又意味深长道一句:“手段高超,果然都不是您的对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今儿夜里你都是我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旌德十三年年下,的确生了一场雪灾。 接连多日的大雪,将京城都盖上厚厚一层银白。 多处州府皆被大雪所困,有人屋倒,有人冻死。 就连京都城外那些个建得不甚牢固的房子,也叫这一场雪压跨了好些,流浪乞儿被厚厚的积雪埋了也无人得知。 其中以江南江北的确尤为严重,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到御案前便也花了好些时候。 宫里头不缺炭火,宫道上的积雪也日日叫人清扫干净,对旌德帝而言顶多是今岁比往岁冷了些,雪多了些。 便依着旧历开了国库,拨下银两同粮草救灾便是,因着也没闹出太多人命来,并不是很上心。 赵德礼在旌德帝跟前扮了这许多日子的孝子,遇到这等时候,自是请缨前往受灾的州府救灾,替他老人家分忧。 素来同他不和的周王,齐王,廖王三人闻言,纵然不甚愿意却也跟着请缨要替旌德帝分忧。 旌德帝看着几个儿子,说不欣慰是假的,大手一挥,准了。 兄弟四人都接了差事,同一日顶着风雪,押运粮草同银两前往受灾之地而去。 本就是风雪大,赶路难,等几位到达目的地,路上的冻死骨便越发多起来。 赵德礼无意中听闻有雪灾之事,老早便同幕僚商量出了对策,一到划分于他管辖的地儿,立时便动作了起来。 租了好些客栈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炭火,热水,热粥,每日也由客栈供应。 又亲自带着匠人替百姓修缮房屋,日日在城中各处布粥施米。 大夫同药材也都事先便准备好了,但凡身子不适的,皆可就诊,诊金药材等费用皆全免。 本就是计划好的事儿,做起来也有条有理的不甚费力,更是在百姓跟前树立了一个好形象。 同有条不紊的赵德礼比起来,周王,齐王,廖王三人便是忙得团团转鸡飞狗跳。 旌德帝虽对这场雪灾不甚看重,可几人都存了要将差事做好,好在旌德帝跟前展露自个办事能力的心思。 偏生,到他们身上便是状况百出。 周王押运的粮草出京前,还是白花花的新鲜大米,到得受灾之地时,却无不例外的成了发霉的陈米。 灾民们等着一口热粥续命,他翻遍了整个城的粮油铺,愣是没买到几包新鲜的,不得已便着人将那陈米多淘洗几遍,照样熬粥下去。 本想着如此撑一时,也好叫他去外头寻了粮来,哪晓得不过两日功夫,就吃出了人命来。 死的还不止一两个,一口锅熬得粥能供百人,死的却有六成。 剩下的四成人也慌了,受人蛊惑拆了放粮的库房,搜刮出那些还未用掉的发霉烂米,立时便反了。 那些个百姓不造反也是等死,造反兴许还能拼出一条活路来。 来势汹汹,拼了老命的,直将周王吓得不行,连夜乔装逃回京都。 周王的粮草出了问题,齐王却是银两短缺了。 国库点的银两,全用封条封在箱子里,有专人看管。 哪晓得到了地儿,留下的却只是一箱石头。 压根就没人晓得那些个银两去了哪儿,齐王气得肺都炸了,一刀斩杀了看银两的侍卫,又还得自掏银两来填补这个空缺。 来时还念着要立功,真到了这时候却只求无过便是了。 唯一幸免的也就是只廖王了。 可廖王这人素来懒惰,进了受灾之地便日日窝在屋里不出门,事事交由地方官操持。 那地方官员也是个胆大的,私下扣了不少救灾银两,收纳难民的避难之所被雪压了一方也不理会,结果屋子倒了死伤不少人。 待到大雪停下,天色放晴,唯一平安无事,死伤得少的,也就是赵德礼管辖的那块地儿。 周王闯下大祸,狼狈回京,后头那些个烂摊子也还是叫他收拾的。 齐王同廖王那儿的事没周王那头闹的大,两人使了银钱便也将这事圆了过去。 偏生旌德帝多疑,觉得事儿蹊跷,将几个儿子都私下查了一回。 这才又将齐王同廖王的事儿牵连出来,随即这些个儿子往年贪墨,滥杀无辜的事儿也都一一被挖了出来。 反而是原先被人参过的赵德礼逃过一劫。 旌德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想废了周王,齐王,廖王的爵位,却又怕此事乃是赵德礼所为,便想着拿这三人来牵制他,便也只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对三位王爷惩罚一番,并无伤筋动骨。 而赵德礼于雪灾一事立下功劳,虽未复他太子之位,却也封了慎王。 四个赈灾龙子,三个都遭了秧,任谁都要怀疑剩下完好的那一人。 是以赵德礼听得李君澈如此之言,心中便生不悦,脸色一沉:“这世间并不是事事讲究谋算,本王得今日之位,靠的是真本事。” 李君澈将其周身打量一番,嗤笑道:“的确是真本事。”又道:“不过,万事皆有代价,慎王踩着别个坐稳今儿这个位置,未必他日就不会成为别个的踏脚石。” 周王,齐王,廖王三人,与共同的利益跟前,本就是报做一团的,雪灾一事里的手脚,是不是赵德礼所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这么认为便对了。 李君澈裹着大氅离去,面上还带着笑意,万事而言谋的便先是人心。 过完年朝廷开了笔,赵德礼便也得了旌德帝的重用,事务也比原来繁重许多。 这几年的浮浮沉沉,将他那股燥气与暴戾都压得死死的,越发待人有礼宽和,将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得极好。 经得雪灾一事,朝廷仿佛重新洗了牌,一路跟着赵德礼到如今的人,个个都叫他善待了。 旌德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卫静姝染了些许风寒,还想着外出去看灯。 李君澈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甚少有时间陪她,倒也想着同她去外头走走的,不过赶上她染了风寒,自是不许。 只叫人买了好些灯儿挂在宝山居里。 廊下也好,树枝上也罢,密密麻麻的,坐在屋里头不点灯也叫照得光亮。 卫静姝裹了件李君澈的大氅,挨着炕上,就着大开的窗柩看着院里头的灯,却一点都不高兴。 李君澈昨儿熬了半夜才腾出今夜的时间,从麦冬手里取了药碗来,吹了吹滚烫的药汁,宽慰道:“你如今染着风寒,再去外头吹一吹风,岂不是更难受。” 卫静姝撅着嘴儿,满脸的不开心,委屈巴巴的道:“可我这会最难受啊。” 又道:“你挂这些个灯在院子里,可我瞧着也同无挂一般,有甚个好看的。” 李君澈拿她没法子:“那怪谁,哪个叫你夜里头睡觉也不好好睡的。” 卫静姝睡相素来不好,往昔李君澈没得这般忙,夜里头也歇得早,便时不时的同她掖个被子。 但近来他太忙了,有时到得天亮才回宝山居,卫静姝一夜未盖被子的时候也有。 这不,不过两三日没看好她,就染了风寒。 他搅了搅碗里的药汁,瞧着不烫了,这才递到卫静姝跟前,又哄道:“快喝了,等你病好了,改日为夫便带你去放孔明灯。” “改日,改到甚个时候。”卫静姝不满的嘟囔一句,接了药碗一口气将药汁喝下去,又负气的往大迎枕上一靠。 侧眸看着那满院子的花灯,更是没个好心情,复又起身将窗柩“啪”的一声盖上,气哼哼的吩咐款冬:“将灯都灭了,照得我眼儿都要瞎了。” 这些时日李君澈日夜不分的忙碌,卫静姝都瞧在眼里,她心疼他,但甚个都帮不了他,今儿个若不是自个病得越发严重起来,他怕也是要在外房待到半夜的。 卫静姝闹小孩子脾气想要去街上看灯,也不是真个就非看不可,不过是想叫他歇一歇莫要太操劳了,如若不然,等她眼儿一闭,这厮必然又处理起公事来了。 李君澈不知她这些个小心思,却见她这臭脾气又好笑,想了想还是服了软。 “好啦,本就身子不适,还生这些个闷气。”哄道:“想去看灯便去了就是,别在哪儿不乐意了。” 卫静姝一听,双眸立时亮晶晶的,一骨碌坐起身来,圈了李君澈的颈脖便撒娇:“那先说好了,今儿夜里你都是我的。” 李君澈只当她这些时日少见自个才这般缠人,无奈的点头应道:“好,今儿夜里都是你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忙又收拾起来准备出门。 只还未来得及出门,王映芝突然红着眼儿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守孝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王映芝一身芥子绿袄裙,连披风都未罩,双眸通红,面颊发白。 一进门瞧见李君澈同卫静姝衣冠楚楚,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越发不甚自在。 卫静姝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鼻涕,边叫款冬伺候着穿鹿皮靴,边开口问道:“怎么了?” 自打王映芝同卫静姝一道进了这世子府,到得如今两人从来进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卫静姝虽是自私,可到底不是甚个恶毒的人。 说到底王映芝不过也是个主张不了自个命运的弱女子罢了,只要不惹自个,自也不会去为难她。 此番卫静姝一问,王映芝便忍不住又落了泪,捏着帕子拭了去,这才梗着声儿道:“妾身祖母病重了。” 卫静姝诧异的看得她一眼,又想起她幼年时那般处境,不由得也生了几分同情,问道:“可有甚个要帮忙了?” 又道:“款冬,我记得库里还有几支百年老参,你去取两支来。” “姐姐不必破费了。”王映芝连声拒绝。 眼泪儿更是止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祖母她老人家,怕是,用不上了。” 她本就生得柔弱,身形纤瘦如扶柳般一吹便倒,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便是痛苦也不显狼狈,反倒多添几分楚楚可怜。 李君澈看得她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往炕沿上坐了,随意的替卫静姝理了理衣裳,不发一语。 卫静姝愕然,随即又沉默下来。 生老病死甚个的,她也说不出甚个劝人心宽的话来。 王映芝泪眼朦胧的看得李君澈一眼,心中挣扎半响,这才咬着唇,声若蚊蝇的开口:“方才妾身收到父亲自家中传来的信,说是祖母她老人家望妾身同世子爷回去送上她最后一程。” 不等李君澈开口拒绝,又对着他跪下:“妾身自幼丧母,打小便在祖母跟前长大,如今祖母重病,妾身却远在京都,不能随侍左右,心中万分羞愧。” “如今祖母老人家更是弥留之际,只求世子爷成全一次。” 卫静姝看向李君澈,并未出声,可心里也纠结万分,她既同情王映芝,却又不想李君澈应下。 “你想回江南,爷可以成全你。”李君澈揉着卫静姝的指尖,与王映芝对视,一双深黑的眸子好似有穿透力一般。 王映芝忍不住心中一颤,泪水连连,咬着唇儿不叫自个苦出生来。 她就晓得李君澈会拒绝,可也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果断。 “你当晓得,爷在这京都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也不过得了圣上一道恩典,往云州去过一次。” 李君澈站起身来,将王映芝扶起:“这京都爷是离不了的,你若实在想回,爷便叫君淳陪你一道回去。” 迎亲李君淳,拜堂李君淳,回门李君淳,到得如今还是李君淳。 王映芝只觉受辱,身子微微颤抖,半响才点一点头:“多谢爷的好意,不必了。” 说着便屈膝一福,失落的转身离去。 直等王映芝出了门,卫静姝这才没忍住,吸了一把鼻涕,甚是同情道:“她,也有点可怜了。” 李君澈轻笑一声,并不搭话。 正所谓妇人之仁,这话由来已久也不是假的。 王映芝在这府里住了这许多时候,若还不明白他的态度怕也不能安稳到如今。 为了在娘家跟前争口气,有些小心思不要紧,可这心思却没用到正途上去。 可怜?这世间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若个个都要同情一番,那这一辈子也不必干别的事儿,光可怜别个就成了。 卫静姝哪儿不懂这个道理,可到底是女子,难免也有感性的时候。 经得王映芝这一茬,卫静姝也没了要去外头看灯的兴致。 款冬还是去库房取了两支参给东院那头送去,回来的时候便说:“也没瞧见王世子妃,东西是她身边的绯红接的,只听得一阵隐忍的啜泣声,怕是在屋里头哭呢。” 李君澈从浴房出来,着了一袭月白的寝衣,发丝上还沾染着水汽,闻言便道:“不必理会。” 侧眸看得卫静姝一眼,又同款冬交代:“日后若是她有甚个事儿求到世子妃跟前来,不必世子妃应承,一律拒了。” 卫静姝眼儿一瞪,款冬连声应下,又红着脸退下。 不等卫静姝发作,李君澈又立时道:“你今儿还闹着要看灯的,这会子没得看了,还想不想放孔明灯。” “想呀。”卫静姝眉眼一弯,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裹了软底鞋便下榻,高兴得圈了李君澈的腰身:“哎呀,夫君,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你闹起脾气的时候,怎的就想不起为夫的好了?”李君澈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又道:“不过说好了,夜里寒凉,一会放起来你在屋里头看着便是了。” 卫静姝小嘴儿一撅,不过也没拒绝,乖巧的点头应下。 李君澈罩上大衣裳,着五经将先头便准备好的孔明灯送了过来。 两个灯都是临时做的,虽谈不上精致,但也有个样子在那儿。 李君澈亲自磨了墨,取了狼毫笔点上墨汁递给卫静姝:“古人放灯素来喜好写些祈愿,我们也俗气一回。” 卫静姝笑眯眯的从他手里接过笔,应得一声好,却拿着灯行到另一处去。 “既是祈愿,自也不能随意看,你写你的,我写我的便是。” 她一笔字写得时好时坏,总是叫李君澈笑话,便越发不乐意叫他瞧见。 李君澈哪儿不晓得她那些个小心思,左右不过丁点小事便也由得她去,应得一声,也不看她。 卫静姝心头的愿望怕是写上三页纸也未必写得完,心中很是纠结一番,最后才写得一句:“愿你平安喜乐。” 两个写了各自祈愿的灯笼叫款冬取了出去,李君澈搂着卫静姝站在廊下,看着两个小丫鬟点上灯芯,心里挠痒痒似得问她:“你写的什么?” 卫静姝靠在他身上,轻轻一笑:“那你写的什么?” 李君澈低头一笑,两人极是默契的不再开口。 两盏明灯缓缓升起,融入这夜空中,渐渐越飞越高,直至不见。 两人进屋歇下,李君澈抱着已经睡着的卫静姝,看着她捏得发红的鼻尖轻笑,伸手拨了拨她额间的碎发,忽而又生出几分不安来。 今岁他已经是二十有四了,离二十六岁的生死大关又进了一步。 那盏孔明灯上,写得也没有甚个,只得一句“活着”。 自个活着,卫静姝也要活着。 夜深人静,他轻声一叹,往昔总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得过且过,可如今有了卫静姝,再是不一样,只觉这一辈子还有许多事儿未完成,想要同她一道去完成。 …… 李君澈拒绝了王映芝同她一道回江南的请求,后头王映芝自个也不曾回去。 正月未出,王家那位老太太便仙去了,至死也未见过王映芝一面。 得信之日,王映芝将自个关在屋里头不吃不喝两三日,到得后头便同李君澈说要去京郊的归元寺替老太太立个长生牌位,在哪儿住上四十九日,好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李君澈自是应予,当日王映芝便往归元寺去了。 二月二十,赵喻娇同卫启从封地回京小住,当日,余氏便又差人给卫静姝送信,邀其二十二那日一道往归元寺礼佛。 卫静姝自打重生醒来,一直畏惧佛光,自是不乐意去。 还是后头听闻李君澈也要去寻无法大师,这才应承下来,跟着一道去了。 倒没想还碰巧见着了为王老太太斋戒守孝来归元寺多日的王映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难为她一片孝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赵喻娇同卫启于旌德十三年六月成的亲,没几日世子府便被旌德帝的禁卫军围了,二人也并未在京都多待,直接往赵喻娇的封地去了,便是年节之时也不过在京待得几日功夫。 此番回来还有些突然,卫静姝原先当是有要事,后头才知是赵喻娇月信停了好些日子。 因着上一回赵喻娇不知事闹出那样大一个乌龙来,平白叫人笑话,如今月信停了几日她也没好意思说,就怕又是自个闹的笑话。 还是流星飞月觉出不对劲来,劝赵喻娇看看太夫,偏生她不乐意。 这两丫鬟苦劝无果,这才自作主张,暗戳戳的到卫启跟前说得一回。 如今局势大乱,两人平素也忙得很,并不是要个孩子的最佳时期。 卫启听得流星飞月道一回,心里很是琢磨一番,这才连夜下决定带赵喻娇回京一趟。 请个相熟的大夫瞧瞧,若是同以往一般是个乌龙便也罢;若是真个有了,倒也好,将她留在京都给余氏照顾,他心里头也安生。 两人临出发前,赵喻娇还担心的问卫启:“若是又同上回一样,岂不是叫人笑话。” 卫启想起上回那样的乌龙就忍不住笑:“没得上回的事,卫三爷的夫人怕是别个也说不准。” 这话也不是假的。 卫启这人虽浪荡不羁,可到底心思明白得很,纵然晓得自个对赵喻娇动了情,可自来不曾想过要同她过一世。 若不是后头出了那样的乌龙,不忍她叫人耻笑,这才顺了自个的心意要同她成亲,不若如今他娶进门的当真未必就是赵喻娇。 赵喻娇同卫启成亲这许多日子,早晓得他白日人前一套,夜里吹了灯上了榻又是一套,也未真个同他见气,只冷笑一声,目光极是不善。 卫启哈哈一笑,半点不惧,反倒在回京的路上逗得他几回。 两人回了京都,一进府,余氏瞧赵喻娇面色蜡黄,神色疲惫,就觉得不对劲。 不等卫启寻着机会,余氏便拉着赵喻娇私下问得一回。 赵喻娇虽觉不甚好意思,可还是一一作答了。 余氏虽说只生得卫静姝一个,可到底比这些个后生多活几十年,历经的事儿也多不少。 当下便借口身子不适,着婆子去请相熟的大夫来,打着掩护给赵喻娇号了一回脉。 赵喻娇还紧张得不得了,既希望是有了,又怕是空欢喜一场。 余氏在一旁将她那股子小纠结看得透彻,也捂着唇好笑不已。 那大夫常年往三房请平安脉的,晓得国公府如今还未除了佟老夫人的孝,很是号了三回,仔细辨认了,这才一拱手:“恭喜夫人,恭喜公主。” 赵喻娇的确有了身孕,但因着日子浅,并不算很明显。 赵喻娇喜得差点要跳起来,直问那大夫:“你医术可行?有无号错脉?” 说得那大夫气得满面通红。 还是余氏塞了荷包,说得几句话小孩子不懂事之类的话,这才圆了此事。 送走了大夫,余氏也是喜得双手合十,连声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这样的大好事,余氏也是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晓得的,偏生如今还未出孝,也不敢张扬,只往祠堂去给卫启的生母烧了几炷香,又念着要去归元寺捐点香油钱,祈个愿。 赵喻娇以往自来也不信鬼神之说,但如今有了孩子,那心思又不一样,很是装了一大叠银票要跟余氏往归元寺去。 余氏本是怕赵喻娇劳累了,才给卫静姝送了帖子,让她同卫静婉姐妹两一道去,可见赵喻娇这股子劲头,也没舍得拒了她,这才一道往归元寺去。 卫静姝压根就不晓得赵喻娇有了身孕的事儿,她同李君澈一道坐马车去的归元寺,同余氏等人汇合了,也没瞧出甚个来。 不过是觉得余氏同赵喻娇好似心情都极好一般。 她还好的问得一回,偏生余氏同赵喻娇一个两个的都神神秘秘的,甚个都不说,只笑得越发渗人得很。 还是卫静婉拉着她,笑眯眯的说得一句:“三嫂嫂有了身孕。” 卫静姝这才了悟。 原先还打算同李君澈一道去无法大师那儿走一走的,这会子她也不乐意去了,直说要陪着赵喻娇一道,叫李君澈自个去。 李君澈好笑不已,戳着卫静姝的额间笑骂:“有了身孕的又不是你。” 卫静姝神色一暗,她倒是想怀,偏生同李君澈成亲近一年了,也不曾有消息。 晓得她那些个小心思,李君澈也不多说,只叮嘱她:“莫要进大殿,在外头待会子便好了。” 又道:“为夫去去就来。” 卫静姝应了,目送他离去,这才同余氏一道。 卫启虽是继子,可自来是余氏一手带大的,对她又算尊敬孝顺,自也将他当亲生儿子一般。 如今儿媳有了身孕,余氏求佛自也万分诚心,比之多年前自个求子还要诚心得很。 一叠香油钱,少说几千两,说给便给了,丁点都不心疼的。 卫静姝自打重生醒来,也有三年光景了,可她还是畏佛光,往供了佛像的大殿跨一步,都觉心痛难忍。 不得已便寻了由头不曾一道进去,反拉着卫静婉寻了处无人的地儿坐一坐。 卫静婉打从去岁年尾退了亲,便再没出过门,一是觉得丢脸,二是怕叫别个笑话。 这会子同卫静姝坐到一处,整个人都放松来,却又忍不住嘟囔一声:“也不晓得甚个时候能回云州。” 她同卫静姝一样,都极是喜欢云州,倒也不是为着别个,只觉这京都中人的心思太深,叫人不喜罢了。 虽然她在云州,那些个小姐妹也未必个个就心思单纯,可如何也没得京中那些个贵女来的可怕。 卫静婉一说想回云州,卫静姝便也跟着想。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生,云州都承载着她所有的美好。 卫静姝随手掐了一朵路边的白梨花,怒了努嘴,随即又想起一事,笑了笑:“听说归元寺有棵许愿的大榕树极是灵验,我们不如也去求一求,兴许就灵验了呢。” 李君淳同许锦心生的儿子安安,如今已经好几个月了,这王八蛋成亲得早,暂且不说;可赵喻娇同卫启还在她后头成的亲,如今也有了孩子,虽才上身,可卫静姝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疙瘩。 前世她虽成人妻,却并未有机会成人母,今儿只所以跟这余氏一道,本也是念着重生过来都几年了,兴许能进殿去替自个求个子,偏生进不去。 既是没法到佛祖跟前去求,那寻个别的法子,慰藉一下小心思也是可得的。 卫静婉自来便是卫静姝的小跟班,当下也没得意见。 姐妹两个还跟原先未出阁一般,手拉着手,不急不缓的去寻那棵能许愿的大榕树。 款冬同落梅也是笑眯眯的尾随其后,只觉时光不曾流逝一般。 那棵大榕树坐落在归元寺西侧,卫静姝同卫静婉走得好些时候了,这才远远的瞧见那棵大树,树枝上飘着好些红绸,绸上写着世俗之人的心愿。 卫静姝面上一喜,卫静婉却是脚步一顿,拉着她往左侧一指:“姐姐,这不是世子爷的那位王世子妃吗?” 王映芝一袭素白的衣裙,虽是样式简单,却也掐得腰身细细的,显出女子婀娜的体态来,发髻上不过簪得两只素银簪,面上脂粉未施,眉头微蹙,纵然面露戚然之色,却也清丽如芙蓉,更是叫人怜惜。 她踩着小碎步,行得飞快,随伺在侧的绯红也不发一语,急忙跟上。 卫静婉瞧着那行走的美人画,颇为同情,若非家族所愿,这般的美人儿又怎的会落得这般境地,不由轻叹:“听闻,王氏是为了王家老太太来归元寺斋戒守孝的,难为她一片孝心。” 又问卫静姝:“此番将好碰到,需不需要顺道同王老太太上柱香。” 卫静姝还未出声,款冬便道:“世子妃,四姑娘,那许愿树就在前头了,不若先去许了愿先,免得一会得绕一大圈。” 卫静婉没说话,卫静姝却瞧着王映芝的背影深思半息,她总觉得王映芝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款冬只言如耳边风,吹过便是,可脚下却忍不住顺着王映芝的方向行过去。 王老太太的牌位还未摆到前头殿内,只还在后头的院子,日日叫王映芝供着 卫静姝顺着王映芝摸到地儿的时候,周边也没个伺候的守着,院门打开,老远的便瞧见她一袭白衣跪在蒲团上对上案上摆的牌位磕上三个头,随即又起身行至案前,捻起三炷香在油灯上点燃。 这时却见一男子从阴影处行出来,从她手中接过线香,不知说得句甚个,立时便叫王映芝垂了泪,抽抽搭搭的往那男子肩头靠去。 卫静姝眯着眼儿,仔细瞧得一眼那男子的背影,蹭的一下便冲进院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活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眯着眼儿,仔细瞧得一眼那男子的背影,蹭的一下便冲进院内。 她是历得两世的人,又早已将李君澈刻入骨血中,便是瞧着一个模糊的背影,也能一眼便认出来。 也是一时醋精上了头,瞧见王映芝往李君澈身上靠便觉心中怒火滔天,丝毫不记得,王映芝也是李君澈名义上的正妻。 卫静婉是局外人,看得自也透彻,瞧着不对劲,忙拉上一把,嘴里急急喊得一声:“姐姐。” 王映芝几乎半分便宜都未占到,李君澈不过后退一步,她便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李君澈不为所动,闻得卫静婉的声儿,这才转过身来,正瞧见卫静姝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唇角微弯倒是笑了起来。 “怎的走到这儿来了?”他的声儿四平八稳,丝毫不觉做贼心虚。 卫静姝行至他近前顿住步子,水汪汪的杏眸对上他那深邃不见底的黑眸,瞬间便散了七八分火气。 卫静婉屈膝行礼,喊得李君澈一声:“姐夫。”这才低垂眸子瞧得王映芝一眼,秀眉微蹙,又喊得一声:“王世子妃。” 一句“姐夫”,一句“世子妃”,孰亲孰远立时便分辨出来。 王映芝点一点头,捏了帕子抹泪,仿似甚个都未发生一般,优雅从容的站起身来,只周身那股子柔弱越发惹人怜惜。 她站得笔直,丁点不觉心亏,同样都是李君澈的正妻,就算不得宠,可若是有甚个肌肤之亲,也再正常不过,完全没有在卫静姝跟前低人一头的自卑之感。 卫静姝缓过气来,也不问李君澈如何在此,只道:“方才同静婉一道瞧见王妹妹,正念着要来给王老太太上柱香,只王妹妹走得急了,没瞧见我们。” 王映芝依旧低垂眉眼,同卫静姝行得半礼,语带咽哽的谢得一回:“多谢姐姐有心了,妾身方才念着祖母的长明灯该添了,这才行得急了些。” 卫静姝客气一句,复又不着痕迹的将王映芝打量一番,心中警惕顿生。 往日里瞧着和和气气,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倒不想却也是个极有心计的。 李君澈神色不动,将手中的三柱线香递给卫静姝:“既是你有心,便你来罢。” 顿了顿又微不可觉的看得王映芝一眼:“总归咱们夫妻一体,谁来都不失礼。” 方才还端得住的王映芝,瞬间面色煞白,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却甚个都说不出来。 眸中含着泪,遮了视线,模糊了双眼。 卫静姝犹疑半响,看得李君澈一眼,顺从的接过线香,对着王老太太的牌位,拜了三拜,这才交由款冬插进香炉内。 卫静婉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便也着落梅取了香来,拜上一拜便也算心意。 眼见香炉上烟气袅袅,卫静姝这才一语双关的问道:“方才我同静婉是要去许愿的,碰巧见着王世子妃,你也是去许愿的吗?” 李君澈是要往无法大师那儿去的,若是想着要给王家老太太上柱香,自会同卫静姝提上一句。 可既是未说的,便是半途来的。 只不知王映芝到底是拿王老太太的死博同情,还是想博些别个。 王映芝抿了抿唇,知晓卫静姝在试探她,老实道:“不是,妾身在前头做早课。” 别的话却是不多说。 她遇见李君澈是不是巧合只她自个心中明白,李君澈是如何进了这院子的,她心中亦清楚明白,但是,也不需要同卫静姝交代得那般清楚。 依着卫静姝的火爆脾气,自是忍不得有别个来打李君澈的主意的,可瞧见王映芝那副期期艾艾,好似被欺负一般,余下的话便也未再说。 只侧眸看得李君澈一眼。 李君澈嘴角一弯,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遮掩的挽了卫静姝的肩头:“你不说要去许愿吗?为夫陪你去。” 卫静姝自顺着台阶而下。 一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直到这方小院静悄悄的,没得一丝人气。 王映芝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捂着脸儿大哭起来。 她是按着大家闺秀的谱儿长大的,对今日之举委实感到不耻,可但凡是个姑娘,却没有不羡慕卫静姝的。 她不仅抓住了李君澈的人,便连他的心也一道抓住了,叫他捧在手心里,事事紧着护着,如何不叫人嫉妒。 二月的天时还有些寒凉,却远不及她的心凉。 身为王家的棋子,得不到夫君宠爱,等同于废子,日后的路该是如何,简直一片茫然。 卫静姝说要许愿,李君澈便当真带着她去寻那大榕树,捏着款冬取来的红绸的小笔,笑得人畜无害:“沅沅有甚个愿望要许的?说给为夫听听,指不定为夫比这棵大榕树还要来的灵验……” 卫静姝涨红了脸,哪儿好意思说自个想求子,只敷衍的瞪他一眼,伸手将那红绸同小笔夺了过来。 “你一男子汉大丈夫,怎的那般八婆。”说着又是小嘴儿一撅:“别以为打了马虎眼就能将今儿的事揭过去,我可不吃这一套。” “看你那模样,也不似一回两回了,怕是熟手罢。” 她气哼哼的模样,似足了个怨妇,但却不兜人恼,反叫人觉得有趣。 李君澈以手做拳抵在唇边笑笑,又忍不住揉了揉卫静姝的发顶:“似沅沅这般生得一副千里眼的,为夫就是想干些坏事,也叫你一抓一个准,哪儿能熟手得来。” 卫静姝眼儿一翻,义正言辞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是是……” 李君澈跟着应和,也不解释。 他也不是傻子,这世间哪有那许多巧合。 王映芝半路截了糊,他心里自是想看看这女子究竟打得甚个主意,这才故意掉进她挖的坑里头,没成想,甚个都未套出来,倒叫卫静姝这醋坛子搅了去。 卫静姝吃起醋来虽比如往昔可爱,可他瞧着也是欢喜的。 若不在乎,不在意,哪儿还有醋。 “行了,有甚个事儿咱们回府再说,你同静婉一道玩会子,为夫去寻无法大师喝茶。”他清浅一笑,眸中似有星月般。 卫静姝理了理自个的头发,巴不得他这会子离得远远的,忙不耐烦的挥手:“去罢。” 随即便拉着卫静婉走到另外一边去。 李君澈看着好笑,又道一句:“一会为夫去寻你。” 他大步流星而去,卫静姝这才抬起眸子看他远去的背影,面上的不耐烦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还有隐隐的担忧。 犹记得无法大师曾说,李君澈的性命止于二十六。 这一世的轨迹虽同前世未行到一条道上,可那一日未过,她这心里便一日不得安生。 如今已是旌德十四年,他亦二十有四了,离二十六连一千的日夜都不曾有了。 卫静婉不知卫静姝心中所想,倒是乖顺的将心中祈愿写在红绸上,眼见卫静姝还在发呆,便小心翼翼的问得一句:“姐姐可是在生气?” 卫静姝回过神来,低眸瞧着眼前的红绸,越发觉得刺眼的很,好似那夜的火光一般,心中猛的一痛。 “多大点事儿,哪儿就值得生气的。” 同生死相比,这世间便再没得甚个事儿值得计较的了。 卫静姝方才的心思一点点的淡了去,心中来来回回,也只得一个念头,将那红绸捏在手中半响,这才呼出一口气,微微俯身,提笔写下心中所愿。 不求权势滔天,人间富贵,花团锦簇,只求…… 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日后若是爷不在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一方破旧小院炊烟袅袅,风雨朽化的木门大敞,灶台上烧的水直翻滚,戒律一袭单薄的粗布灰衣在这二月天里也不觉寒冷。 手中的柴刀又快又利索,不多时墙角便堆了一捆柴禾。 秃毛的无法大师正躺在院中的简单的木制躺椅上,悠闲的捧着紫砂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时不时的还要嫌弃几句戒律砍柴的手劲不均匀。 李君澈一袭湛蓝暗纹长袍,踏着屋门前的湿泥而入,还未出言,那无了双目的无法便吩咐道:“好徒儿,来客人了,快烹了茶来招呼。” 戒律应得一声,忙搁了手中的砍柴刀,抬头冲李君澈一笑,跟着便又进灶间忙活去了。 李君澈神色不变,只略略扫过一眼这规整得干净的小院,毫无架子的坐到无法大师身旁的矮凳上,轻轻一笑:“戒律好歹也是寒山寺的主持,怎的到了师傅这儿来,还跟个未出师的小沙弥似得。” 就着紫砂壶的壶嘴吸得口粗茶,无法眉头一扬:“哪怕往后做了这归元寺的主持,也还是老衲的徒儿,使唤使唤还不成了?” 戒律用未上漆的托盘端了茶给李君澈,也跟着笑:“师父说得对。” 无法大师二郎腿一翘,勾着唇角轻哼一声。 又吸得口茶,脚尖踩着泥土地儿,身下的摇椅摇几摇,伸手点一点李君澈:“你这小人,连老衲这儿都敢放眼线,当这归元寺是你家不成。” 李君澈叫他老人家骂得一回,也不恼,辩解道:“哪儿的事,师傅多虑了,我这不是碰巧么。” “碰巧?戒律昨儿才进京,你今儿就跟着来了,这般巧?”老和尚轻哼一声:“老衲虽是有眼无珠,可到底还没废,是不是有眼线难道还不晓得?” 叫他揭穿,李君澈低眸一笑,也不再说别个,只道:“还是甚个事儿都瞒不过师傅。” 无法大师又是轻哼一声,到底没深究下去。 如今朝中局势越发不好,雍靖王府大战高丽一事更是将实力暴露出来,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皇子,哪一个不盯着雍靖王府的人,李君澈也是怕将火再次烧到无法大师身上来,这才派了人来护他周全。 戒律自打出了京,也还是第一回回京,此番来得突然,自也是为了无法大师。 无法大师认得李君澈也不是一遭两遭了,自然晓得他的心思,不过嘴上说两句,便也不是真计较。 只想着离京在即,又忍不住感叹,他在京都活了一辈子了,没曾想临到老了,却要去别的地儿等死了。 院内一时无人再说话,只听得戒律重新拿起柴刀砍柴的声儿。 一下又一下,甚有规律。 过得半响无法才将手里的紫砂壶搁下,朝戒律挥挥手:“别砍了,够烧就行了。” 跟着又道:“添点茶水来罢。” 戒律复又放下柴刀,接了紫砂壶自去灶下忙碌。 无法双目无珠,只眉头微微蹙起,叹道:“老衲前几日给你算了一卦……”说着又苦笑一声摇摇头:“虽是命格有变,可依旧吉凶参半。” 李君澈闻言,置于膝上的手捏紧拳头,心头也跟着一紧。 往年他无求无欲,多活一日少活一日也无甚区别,戒律早就算过他命不过二十六,他也不当回事。 后头有了卫静姝,他这才惜命起来,能多活一日便一日不放过。 自打卫静姝出现,戒律同无法都说过,他命格有变,他也指望着能变,不求富贵荣华,好歹能活着同卫静姝白头到老便好。 无法并没有给他带甚个好消息,只继续道:“你今岁已得二十有四,此生死大劫只会提前,不会推后,若是过了,后半生自然平安喜乐,若是过不了,那老衲便只得每年祭日给你念经超度了。” 说着又念得一声佛号。 他一个出家人,多年来不问事事,纵然能卜算天机,可自来也不多一句嘴。 早年经历那一场浩劫,心中之火早已燃尽,若非欠着李君澈的人情,他也不乐意冒着折寿十年的风险换这一卦。 李君澈面上略有发白,可到底还是稳住了,沉默半响,佯装轻松的笑一笑:“生死有命,看来爷得多留几个种,好延续香火才行。” 无法大师是没得眼珠子,不然少不得要翻个白眼。 李君澈却又道:“师傅,内子魂魄不稳之事,可有破解之法?” “你说的是哪一位内子?” 谁人不知李世子娶了两个貌美如花的正妻,一个温柔娴熟,一个娇俏可人。 无法大师自是晓得李君澈说的哪一位,不过方才这人恶心他一个和尚,这会子自也揶揄上一句。 李君澈换了个坐姿,也不揭穿无法大师,只道:“自然是师傅见过的那位。” 话音才落,重新换了茶的戒律从灶间出来,多嘴道:“那位姑娘的命格同你七八分相似,你自个有无往后都难说,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个。” 无法从戒律手中接了紫砂壶,应和的点一点头。 又极是深奥的说得一句:“你那位夫人,也非简单之人啊……” …… 李君澈从无法大师的院子出来时,面色苍白如纸,双腿微微打颤,脚下如千金重一般。 初十方才四周巡逻,瞧见李君澈如此,面上少见的染了担忧之色。 “主子爷,可是哪儿不舒坦?”几步上前,作势便要扶他。 李君澈摆摆手,只挨着黄泥巴糊的墙,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可心中依旧堵得慌。 卫静姝陪着余氏赵喻娇在归元寺礼了佛,用了素斋,眼见天时不早,这才打道回府。 因着李君澈不适,也未去寻卫静姝,只遣了人同她说得一声。 卫静姝心里记挂着他,特意问归元寺斋堂的师傅要了一碟佛莲糕,包了给李君澈带过去。 因着天时冷,又没得食盒,她怕糕点凉的快,便捂在怀里一路小跑的上了世子府的马车。 李君澈此时面色已如常,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来。 就见卫静姝献宝似得从一包点心从怀里掏出来,随即又揉了揉胸口,嘀咕一句:“幸亏天冷。” 纵然天冷穿得厚,也叫这糕点烫得心口火辣辣的,若是再穿薄点,少不得要脱层皮。 李君澈注意到她这小动作,眉头一蹙,目光往那包点心瞟得一眼,无奈道:“就没见你这样的馋猫,寺庙里头的点心都不放过。” 又坐直了身子,伸手撩了撩她的衣裳:“为夫瞧瞧,看伤着没。” 烫伤怕是不曾,不过肯定红了一片。 卫静姝怕他担心,捂着衣裳不给他瞧,只称:“马车里头冷呢,要看也回去再看。” 年前闹了好大一场雪灾,今岁是比往年要冷得多,二月里的天也得穿上厚皮袄才耐得住寒。 李君澈念着她早些时日染了一场风寒病上好些时日,便也只好作罢,却板着脸儿训她:“往后再不能这样了,烫伤了可怎么好。” 卫静姝捣蒜般的点点头,打开那包点心递到李君澈跟前:“我念着你怕是没吃东西,特意给你拿的。” “你试试,我觉得归元寺所有的斋食也就这点心还不错。”说着又从马车里的暖笼里取出温着的茶水,摸了摸还是温热的,又斟了一杯给李君澈。 李君澈拿着那包点心,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望着卫静姝的眸子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早在卫静姝归来之前,他曾不止一次自私的想过,若是真有那么一日,索性便揽着她一道去阴曹地府罢了。 可这会子,却又是万分的舍不得。 哪怕他日自个死了,她改了嫁,忘了自个,他也舍不得眼前这人儿跟着一道去了。 李君澈眨了两下眼,将眸中那些道不出的情绪隐下去,伸手将卫静姝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一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卫静姝不知他心中所想所念,只跟着噗哧一笑:“得了吧,怕别个不晓得你读的多似得。” 说着又推得李君澈一把,重新坐直身子,指了指那佛莲糕:“快吃罢,一回凉了可不好吃了。” 李君澈看着她眉眼弯弯,伸手捻了一块送入口中,轻咬一口,入口微苦,细嚼之下却甘甜回味。 他吃在嘴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儿,一块糕点尽数入腹,这才忍不住半玩笑半试探的道:“怕糕点凉了,可以问斋堂的师傅借个食盒,犯不着冒着烫伤自个的危险捂回来。日后若是爷不在了,你这性子可如何过活。” 卫静姝方才还带笑的面容一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走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若是往昔,卫静姝未必就能懂李君澈言中之意,可今儿她才念得一回,自是一听便明了。 她敛了笑意,抬起清灵的杏眸,望着李君澈沉默半响,才梗着声儿道:“我这人最是经不得生离死别,若真是有那么一日,自是望我走在你前头。” 前生,她眼睁睁的看着那许多人都走在自个前头,亲近的也好,不亲近的也罢,看一次便心痛一次,那种剜心的悲伤,这一世她自是再也不想经历的。 前生今世的轨迹已错乱,若是到最后依旧摆脱不了那样的命运,她便也不愿意再独活后头的几年。 李君澈抿了抿唇,想说些甚个,可甚个又说不出来。 只将卫静姝重新揽进怀里,半响才叹得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 无法与戒律同他批的命格,真真假假目前尚且未能得知,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初要娶卫静姝,为的是自个的一己之私,求的也不过当下。 可真离那所批命格越来越近之时,他又忍不住心慌意乱。 他日自个若真的离去,卫静姝该何去何从? 若是大计未能成倒也罢了,不过陪着他一道入黄泉;可若是得成,那她顶着的身份便不是世子妃那么简单,便是想要改嫁,又有何人敢娶。 若是不改,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守着一个空名头凄苦终老? 他纵然有些私心,却也舍不得卫静姝受那样的苦楚,一时间心头如堵着大石一般,越发难受得紧。 从归元寺回了世子府,李君澈便将在外房坐到夜里,心中再未开怀过。 各种纠结犹豫的情绪不断的在脑中游走,如千丝万缕般,总寻不着源头,剪不断理不顺。 直至月上高头,他这才起身回宝山居。 二月天时亦寒,夜里更是见冷,他一袭常服叫冷风刮得啪啪响,面上冻得通红。 初十尾随其后,小心翼翼的问得一声:“世子爷可是有甚个事儿?” 李君澈目光未曾移动半分,半响才轻叹一声:“无事。” 宝山居的正屋灯火通明,可卫静姝却靠在榻上趴在大迎枕上睡着了,狐毛毯子堪堪盖上腰间,细软的青丝入墨瀑般散在肩头。 许是屋里头的热气熏的,只见面颊上染着红晕,神色极是恬静。 李君澈终是展颜一笑,无奈的摇摇头,坐至炕边,替她盖好毯子。 这一坐,便是一整夜。 天色大亮,太阳光透过窗柩挥洒进来,鸟鸣之声清脆悦耳。 李君澈靠在炕上打着瞌睡,缓缓睁开眼来,只觉屋内有些寒冷,素来喜好赖床的卫静姝以不知何时起了身,此时不见踪影。 狐毛毯披在他身上,也不觉暖意,炕上的温热早已散去,只留了一卷画轴。 他揉了揉双眸,将那画轴拾起,好的展开来,只见上头画着一女子,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置于繁花间,却丁点不逊色,满面的娇俏可人,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君澈一笑,轻唤一声:“沅沅……” 指尖轻轻落在那女子的面容上轻抚,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发深。 李君澈一边将画轴重新卷起,一边扫视屋内,又唤得一声:“沅沅……” 并无人答他,反倒听得外头不断有男子的呼喊声,同跑马声。 宝山居素来规矩严谨,除得卫静姝敢大声喧哗,倒也无人敢如此。 李君澈眉头微蹙,起身开门,却叫外头的大风吹迷了眼。 漫天的尘土飞扬,呛得人咳嗽连连,瞧见的却是如血般的冲天火光,以及刀剑相交的战场。 他心中咯噔一下,连连后退数步,一把将门柩关紧,隔绝眼前所见一切。 可迎来的是刺骨的寒风,冻得人骨头都发颤,哪儿还是他那宝山居烧着地龙的屋子。 高头的棕马围在前头,弓箭手皆拉了弓,一声令下,羽箭如雨般倾泻而下,李君澈瞳孔一缩,连忙闪身避过。 可到底寡不敌众,那些冰冷的箭插入他的肉身,连给他喊痛的机会没有。 身上痛得麻木,手上却还拽着那卷画轴。 李君澈双眸越发模糊,身上力气尽数被抽走,“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以为自个就这般死了,死得透透彻彻。 可眼儿一闭,瞧见的却是卫静姝一袭素白孝服,面色憔悴,双眸通红,可面上却无悲痛之色。 挂着白帆的灵堂上搁着他的灵位,停着他的尸棺,她跪在那儿似木头人一般烧着黄纸。 灵堂前来来往往皆是吊丧的,她好似都瞧不见,只将手中厚厚一打黄纸烧完,这才抬眸看着那尸棺,唇边渐渐染上笑意,嘴巴张张合合,极轻的说了一句甚个,却无人在意。 李君澈心中大惊,还不及叫唤出声,便见她唇角溢出泛黑的血迹来。 “沅沅……”一声惊语,他从梦中惊醒,周身冷汗,里衣尽数湿透。 太阳光从窗柩透进来,暖炕上收拾得规规整整,本盖在卫静姝身上的狐毛毯从自个身上滑落在地。 李君澈只觉心痛难忍,生怕依旧在梦中,猛的站起身来,大声唤道:“沅沅……” “静姝……” “卫静姝……” 他的声儿又急又慌,似是生了甚个大事一般。 可至始至终都未曾有卫静姝的声儿传来。 摘星揽月正在廊下说话,听得屋里头的动静,忙推门进屋,瞧见李君澈满目的害怕,皆是一愣,随即便道:“回世子爷,世子妃往花园去了,说是摘两只桃花给屋里头添些活气。” 李君澈不发一语,抬步便往后花园行去。 他还未从那梦中缓过来,一颗心噗噗狂跳,如何都安定不下来,脚下的步子跨得又急又快,只恨不得立时便能飞到卫静姝身边来。 后花园里种了两株桃花,每到春季便落花满地,卫静姝早起见李君澈靠在炕边睡着,这才临时起意要去那儿摘几枝来插瓶。 李君澈匆匆赶到时,正见她披着斗篷,垫着脚尖剪下一支半开半合的桃花。 侧眸瞧见李君澈,眉眼一弯便笑了起来,将剪下的桃花同剪子都递给款冬,提着裙摆几步行至他跟前。 “你怎的来了?”见他面色不好,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裳,问道:“可是不曾睡好?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李君澈忍着微微发颤的身子,将卫静姝揽进怀里,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害怕与担忧:“没什么,就是怪你今儿怎的不赖床了。” 卫静姝看不见他的神情,亦不知他梦中之事,闻言往他腰上软肉掐得一把:“要你管。” 说着又从他身上钻出来,重新接了剪子,笑道:“你来得正好,这桃花树上头的有几枝花儿开得正好,你同我剪下来罢。” “嗯。”李君澈看着卫静姝的脸,应得一声,虽是情绪平缓许多,可依旧心有余悸。 他将卫静姝所说的那几枝桃花一一剪下来交给款冬,这才拉着卫静姝的手,替她理了理斗篷上的花瓣儿。 他宽大的手掌没了往日的温热,反倒一片冰凉,手心里还有着黏腻腻的汗渍。 卫静姝抬眸看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瞧他神色又甚个都看不出来,只捧了他的手在自个手中暖着:“可是昨儿夜里凉着了?” 她昨夜本想等李君澈回来再就寝的,哪知挨不住困意,何时都不晓得,李君澈哪个时辰归来,便更加不知了。 晨间醒来,瞧见他就挨着炕沿上睡着了,只当他回来得晚,也没敢惊动他,好叫他睡会子。 可这般又怕他是不是染了风寒。 李君澈没说话,也不知说甚个,只轻轻一笑,手腕一翻,重新将她的玉手牵住,不紧不慢的回宝山居。 李君淳打去岁末顶着风雪回了云州,这些日子王映芝又去了归元寺斋戒,许锦容便更加一步不出雁归居。 夫妻二人坦坦荡荡的牵着手行在这府中,也不怕叫人瞧见生笑话。 途中李君澈还折了一朵粉色的花儿替卫静姝簪在发间,笑问她:“今儿为夫无事可做,你有甚个想法不曾?” 卫静姝扶了扶髻上的鲜花,展颜一笑,揭穿他:“得了吧,近来局势紧张,你哪来的闲工夫。” 又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若是想出去走走,自也去了。” 李君澈深看她一眼,到底没再说甚个,顿了顿这才又道:“既然如此,那沅沅便在房陪着为夫好了。” “会不会不太好?”卫静姝倒是想去,可略有迟疑。 李君澈见幕僚都在外房,所说之事也极是隐秘的大事,若她去了,岂不影响。 “没事,外房设了个歇息的隔间,你坐在里头,吃点心,看话本子都好,只要不跟老鼠似得发出太大的声儿,倒也无人注意。” 卫静姝噗哧一笑,骂得一句:“你才老鼠呢。” 两人说着话回了宝山居,李君澈自去梳洗一番,这才同卫静姝坐到一处用膳。 卫静姝心里高兴,吃着早膳,还忙着想一会去外房要带甚个,又怕自个记不住,还报给款冬听,叫她都收拾起来。 李君澈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就笑,又由得她想一出是一出的。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在廊下停住,过得一息,初六这才撩帘进屋,低着头恭恭敬敬道:“爷,昨夜归元寺后院走了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金蝉脱壳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因是半夜起的,离得又远,将烧到前头了才被人发现,戒律小师傅,同无法大师也都命丧火海,无一生还。” 初六的声儿既平稳又淡然,只是在陈述一件极寻常的事儿。 卫静姝却是心中大惊,猛的看向李君澈,一时间难过担忧填满胸腔。 李君澈昨儿白日里才去见过无法大师,夜里头便走了水,死得干净又透彻? 不管是戒律,还是无法大师,她都见过,哪怕未曾深交,可到底晓得这两人同李君澈的交情匪浅,此番说没了就没了,她哪儿相信事情就是面上说的走水这般简单。 李君澈面色如常,既未觉得惊讶,也未觉得难过,拉着卫静姝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应得一声:“知道了。” 待初六退下,卫静姝这才红着眼,急忙问:“是不是慎王?” 她怕赵德礼,怕极了。 这人能从太子之位跌下来,又能隐忍着一步步的爬上慎王的位置,从始至终他不是个善类。 卫静姝晓得赵德礼从来不是仁君,日后若是登上那个宝座,他们这些人便一个都没得活路了。 “无事,不是他。”李君澈不晓得卫静姝为何这般惧怕,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解释道:“你要记住,这世间容不得戒律师傅同无法大师了,所以便也没了他们。” 他的话不过一点,卫静姝便明了,惊道:“金蝉脱壳?” 见李君澈点头,这才眯着眼儿很是松了口气,再没说话。 可心中便更添担忧。 如今朝中局势越发不好,连戒律同无法大师都因李君澈的牵连而不得不金蝉脱壳离开此处,那卫家呢? 卫家如今的立场,比之上一世还要糟糕透了。 也是旌德帝还活着,日后他一倒,只怕首先遭殃的便是卫家。 卫静姝跟着李君澈去了外房,往他那小歇的隔间一坐,心里想得还是这一桩。 国公爷同大房二房若是心里明白的,便早该谋划着离京避难才是,怕就怕他们还想赌一把。 上一世卫静姝不晓得他们是否也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可这一世他们赌是他们的事,卫仁同余氏是万不能留在京都陪他们一道赌的。 这些个事儿,哪里就赌得起,若是日后雍靖王府成了,自然好,可若是不成,那便连雍靖十州都非安全之地。 赵喻娇虽是公主之身,又有几处封地,但真叫六亲不认的赵德礼最后赢了,那赵喻娇便是第二个离王。 她倒是想叫卫仁同余氏带着赵喻娇寻个安全之地避一避也好,可如今赵喻娇有了身孕,自是奔波不得,那卫仁同余氏便更是不愿自行离去。 卫静姝捧着脸,叹口气,越想便越是颓废。 自打她重生醒来,想得便是离雍靖王府远远的,离朝廷远远的,日后生了事端也能保上一命。 可短短几年的时间,卫家同雍靖王府,同朝廷的关系越发混乱起来,不但没能将卫家摘出来,反而还越搅越深。 此事关系一族,卫静姝到底一个女子,再是想破脑袋也没得万全之策。 李君澈怕是有法子,可她又开不了口,不能说怕被雍靖王府连累罢。 卫静姝有些杞人忧天,但不是有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她也不会给自个寻这些个烦忧。 李君澈在外间见了几个幕僚,坐得一上午,这才寻着空隙进内间看看卫静姝。 哪晓得她已是躺在那方小榻上睡着了,一本蓝皮的话本子正盖在面上。 “真是走到哪儿睡到哪儿。”他无奈一笑,脚步越发放得轻,行至榻边,将那话本子捻起来,随意翻得两页又是一笑,盖了皮放置一边。 卫静姝睡得浅,册一离,她便醒了来,眨了眨眼儿,坐起身来拢一拢头发:“甚个时辰了?” 面上带着几分睡意朦胧,那满身的焦虑倒是叫她尽数压了下去。 她想得一上午,觉得最好的法子,还是弄死赵德礼来得靠谱,所以也没叫自个再纠结下去了。 李君澈完全不晓得她是这般过了几个时辰,还当她无聊得很,揉了揉发顶,道“近午时了,起来洗把脸用午膳吧。” 又问她:“为夫在房时的确无甚个空,你若无聊可以出去走走。” 卫静姝盘着腿,打了个哈欠,往李君澈身上一靠:“外头又瞧不见你。” 逗得李君澈一乐,哈哈笑着捧了她的面颊就香一口。 卫静姝也不矫情,顺势便勾了他的颈脖,往后头一昂,带着李君澈一道倒在小榻上,咯咯笑:“光天化日之下,世子爷怕不怕有伤风化。” 李君澈顺势倒在她身上,软软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既温柔又好闻,惹得他心思澎湃。 自打去岁腊月旌德帝的禁卫军离了这世子府,他便日日忙得不可开交,同卫静姝相处的时间也比往昔少了许多。 甚至很多时候,卫静姝还未睡醒他便已经起身离开,卫静姝夜里撑不住睡着了,他还在外房未归,一连几日一句话未说的时候也比比皆是。 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儿,更是大打折扣,次数屈指可数。 这会子太阳高升,带着几许春日里的暖意,温香暖玉再怀,他自也把持不住起了心思。 伸手便扣了卫静姝的后脑,覆上唇去。 他唇齿间带着茶香,时而霸道时而温柔,一寸寸的夺掠。 卫静姝再不是小姑娘,不多时便已经忍不住低低哼出声来,揽着李君澈腰身的手也有些不甚老实起来。 腰封被粗鲁的扯开,衣襟上的系带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的。 李君澈喘着大气,将她松开,眉眼间的温柔更是灼得燥热。 他支着脑袋,先将卫静姝打量一番,复又将目光落到自个身上,轻描淡写的一指:“沅沅方才还说有伤风化的,这会子倒是热情似火起来。” 卫静姝早已面颊红透,媚眼如丝,闻言有些恼怒的瞪得李君澈一眼,扯了他的衣襟又是灿然一笑:“世子爷正人君子一枚,再正经不过了,妾身哪敢撩您。” 说着玉手一松,坐起身来,仿若无事一般:“还别说,这都午时了,也觉得腹中空空了。” 往榻沿挪了挪,玉足一抬便套进软底鞋里。 李君澈也跟着坐起来,哀怨的看得卫静姝一眼:“衣裳都解了,你告诉为夫,只是闹着玩的?” “事儿都干了一半了,还能临时打住的?” 卫静姝捂着唇一笑:“你夫人我能屈能伸,自是打得住。” “你能屈能伸,为夫可不行……”李君澈轻哼一声,一手便提溜着卫静姝从新上了榻。 卫静姝才同他贴近,便红着脸儿一笑。 “好想你。”李君澈气息混乱,挨着卫静姝的颈脖轻咬一下,低低呢喃。 卫静姝身子一颤,呼吸也乱了起来,咬着唇跟着应了一句:“我也是……” 裙头松散,玉罗轻分,娇哼软语,唇齿间溢出满室旖旎。 李君澈兴致极好,搁下今日之事,只愿做个色令昏庸之人,同卫静姝一道解锁新的人生。 卫静姝笑他:“一看你这人沉迷女色,便做不得大事。” 他一头受累,一头笑答:“正所谓成大事者,能屈能伸,爷有甚个做不得大事。” 只闹得卫静姝憋红了脸,咬着唇轻哼。 他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要细细盘问:“你说,爷究竟是不是能成大事者。” 直到卫静姝落败,杏眸汪汪的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点头,他这才收了势。 春日暖阳,旎漪殆尽,李君澈将卫静姝揽入怀中,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似得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我们都是女子,又何必刁难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家还未除孝,赵喻娇有了身孕也没往外头说,加之又是月份尚浅,便日日窝在国公府那方小院里,叫余氏好吃好喝的供着。 太后老人家那儿早得了信,可也忍着没叫她进宫,只时不时的差宫人往国公府送些东西。 卫启回京没得几日便又借要替赵喻娇管理封地出了京都,卫静姝怕赵喻娇的性子耐不住,还特意隔几日便回国公府去看看她。 赵喻娇那性子的确是觉得国公府无聊得紧,可为着腹中的孩儿,倒也忍了,每每卫静姝去时她都高兴得不得了,总拉着她说这说那,恨不得将卫静姝日日都留在国公府才好,待到卫静姝要回世子府时,便又哀她下回带些甚个好吃的,好玩的。 卫静姝好说话,只要不忌讳的,便也样样都应了她。 自打去岁末开始,卫家也是乱得不成样子,卫东和卫宽的官场不如意,国公爷也没得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一家庶务便全落到卫仁手上,他也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卫静姝去国公府好几回都未瞧见他,可心里头又记挂着想同他交代几句,硬是拦到卫仁才甘心。 卫仁这人并不好功名利禄,也不好权势富贵,是这国公府里头拎得最清的。 卫静姝都能想到的事儿,他自然也想得到,知晓这个女儿是在担心,宽慰道:“放心,父亲自有安排。” 可究竟如何安排,却是再不说一句,只说这些是男人的事,不是她该操心的。 见卫仁一派胸有成竹之态,卫静姝将心放了大半下去,念着既是想到了,怕是有对策的。 天儿一日比一日暖起来,衣裳也减了又减,卫静姝但凡不出门,便早起同李君澈一道去外房,夜里再夜也一道回。 李君澈忙的时候,她便摆上一盘棋自个玩乐,亦或铺上文房四宝写写画画,甚个都不想做时,便搬了小杌子坐到帘子后头偷看他忙碌的模样。 哪怕两人一天到晚没得功夫说两句话,可只要晓得彼此都在,便也觉心安。 李君澈是真的很忙,日日要见许多幕僚,大小事儿也都要他拿主意。 精神不济之时连淡茶也喝不下,只恨不得干嚼茶叶才好。 卫静姝瞧着心疼,有怕他茶水喝多对身子不好,便日日叫麦冬煮了参茶与他。 以往她也晓得李君澈忙,可自来不曾见过,此番若不是自个同他一道,只怕他连三餐都未必有空用。 到得三月下旬,往归元寺给王老太太斋戒守孝四十九日的王映芝回了世子府。 好些日子不曾出门的许锦容,前去东院看她,再出来时又往卫静姝那儿走了一遭。 许锦容同卫静姝虽皆是出身云州,可她同王映芝却更加要好,此番见她不过往归元寺去得这些日子,便又憔悴又消瘦,一时心生感概这才替王映芝有些不平。 彼时卫静姝在外房勾绘李君澈的丹青,听得忍冬悄咪咪的来报,这才眉头一蹙,有些不高兴:“她突然寻我作甚?我同她又无甚个可说的。” 去岁刚进世子府时,许锦容同王映芝还时不时的往宝山居去坐一坐,可后来王映芝因逾越被收拾过一回,便极少再往宝山居去,许锦容同她交好,自也少去,两厢交情便越发淡薄起来。 王映芝往归元寺一去许多时日,她都不出雁归居一步,今儿倒是勤快得紧了。 忍冬也不喜欢许锦容那性子,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便道:“二少夫人才往东院那儿出来呢。” 意思再明显不过。 卫静姝一顿,嗤笑一声,搁了手中的画笔:“原来如此。” 说着便起了身,叫款冬伺候着重新梳洗一番,这才同李君澈说得一声。 李君澈正伏案写着甚个,应得一声,头也不抬便道:“不必受委屈,你虽不管家,可连爷都是你的,也没甚个好顾忌的。” 卫静姝笑得眉眼弯弯,搂着李君澈的脖子往他面上“吧唧”一口,咯咯笑:“别的不会,狐假虎威还能不会?自来便是我给人家委屈受的,几时轮到别个给我委屈了。” 前世倒也不论,可这一世她再没得那般忍气吞声,叫别个欺负的。 这些时日,卫静姝白日里都不在宝山居,丫鬟婆子们也都松散许多,时不时挨着一块说说话,做些活计。 许锦容坐得半个时辰,喝了盏茶,眼见卫静姝还未来,心里既生了退意,又觉卫静姝太过不尊重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去,卫静姝却是不紧不慢的回了来。 一袭坦领芥子绿洋绉百褶裙,梳着高髻,堪堪戴了两支银簪,更是衬得肌肤胜雪,面上不施粉黛,却也清丽秀美,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锦容瞧得卫静姝一眼,立时生出两分自卑来,立时低眸起身,柔柔的行礼问安。 卫静姝一笑,当作甚个事儿都不晓得,回了半礼,这才道:“真不好意思,我这些时日都不在宝山居,叫锦容姐姐久等了。” 一面着麦冬从新上茶上点心,又一面道:“锦容姐姐这些时日闭门不出,今儿突然来寻我,可是有甚个事儿。” 许锦容叫她两句话便臊得面色通红,挨着玫瑰椅坐了半分,讷讷的道:“没,没什么,就是许久未见过嫂嫂了。” “有心了。”卫静姝捧了茶碗浮去上头的茶沫子,面上染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直瞧得许锦容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许锦容生不了孩子,又长居京都,李君淳东跑西跑的,她也是个心里苦的。 方才瞧见王映芝那般模样,便觉感同身受一般,想要替她到卫静姝跟前来说上几句公道话。 可叫卫静姝晾得差不多了,那一股子冲动便也散了七七八八。 此番卫静姝不说话,她也寻不到别个话题,两人就这般干坐着,气氛倒是出的诡异。 卫静姝将许锦容神色的挣扎都瞧在眼里,心中叹息两分,原来许锦容在云州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不仅模样好,性子又温柔贤淑。 可如今嫁给李君淳为妻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便将那周身的灵气都磨尽了,剩下只是后宅妇人的哀怨与悲戚。 叹息归叹息,可卫静姝并不可怜她。 许锦容的今日便同前世的自个一般,明明可以换一种活法,却偏偏只知自哀自怜,生生将自个困死了。 她道:“听说锦容姐姐从东院过来的,王世子妃可还好?” 许锦容面上神色一僵,勉强笑了笑,摸着茶碗上的花纹:“瞧着不太好,只怕在归元寺受了些苦楚。” 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又试探的开口道:“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从江南那么远的地儿嫁过来,想回趟娘家也不容易。” 卫静姝不晓得她到底是受了王映芝的怂恿,还是自个来说这些话的,忍不住嗤笑一声:“的确是可怜人。” 话锋一转,又道:“锦容姐姐也是可怜人呢。” 许锦容面上一白,咬着唇半响说不出话来。 “锦容姐姐也当晓得,一旦选择,必然也要对自个做出的选择负责,这世间从来便没有幸运二字。”卫静姝意味深长的看得许锦容一眼,复又问她:“锦容姐姐觉得呢?” 许锦容既然在知晓自个无法生孩子的情况下嫁给李君淳,必然就得承受因为无法替夫家生育而带来的后果。 她应下许锦心抬为良妾,必然也得看着这位妹妹,同妹妹生的孩子,将自个夫君的宠爱分过去。 王映芝从选择进京那一刻开始,便也当晓得这世子妃不是那般好做的,离娘家千里之遥,离夫君的宠爱遥遥无边,这也是她当受着的。 卫静姝自个难道就是叫上天眷顾,这世间最幸运的吗? 不,她的经历,痛苦,不比这两个女子的少,只不过真叫上天眷顾一回,这才换了个活法罢了。 这一世她处处寻先机,想要脱离前世的轨迹,可若是真的脱离不了,便也不叫自个留遗憾罢了。 许锦容叫卫静姝说得脸色极是难看,可长年累月隐忍的不甘,早叫她失了分寸,只觉被羞辱一番。 她咬着唇,双手拽了拽衣裙,艰难的开口:“我们都是女子,又何必刁难,卫嫂嫂虽说得没错,可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如此呢。” 又道:“王嫂嫂年纪不大,又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家族弃她已是可怜,卫嫂嫂作何不能替她想想,往后叫她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不也是大功德一件。” “呵呵……”卫静姝叫许锦容这一套说辞气笑了,这就是所谓女戒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锦容姐姐当真通情达理。” 她搁了茶碗,也不想再同许锦容拐弯抹角,直言道:“照锦容姐姐这意思,便是我霸着世子爷不好,叫王氏日日夜夜独守空房,是我不够大度,不能与她和睦相处对吧。” 许锦容低垂眉眼,虽未说话,可意思却也八九不离十。 卫静姝便道:“世子爷的腿长在我身上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各个都是心比天高的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我这人是自私,可自来不会强求,世子爷宠爱我,那是他自个乐意,他若是想给王氏留个一儿半女,我还能将他绑了还是能将他腿给砍了?” 许锦容眼泪在眸中直打转,好似叫卫静姝欺负了一般,拿帕子抹得一把,有些咽哽的道:“卫嫂嫂曲解我的意思了,我不过想说,卫嫂嫂同王嫂嫂都是世子爷的正妻,为世子爷开枝散叶本就是正常之事,世子爷自个想不到,卫嫂嫂也当劝一劝,提一提才是……” “我为什么要劝要提?”卫静姝当真恨不得甩许锦容两个耳光,看看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锦容姐姐乃是女中规范,能大度的劝夫君去小妾屋里传宗接代,那你的能耐,可我不是你。” “世子爷自个要往她那儿去,那是他的意愿,我绝对不会拦着,可也不会傻到劝自个夫君去宠幸别个,姐姐能做圣人,不代表别个都能做圣人。” 卫静姝也是被她气着了,说起话来丁点不客气,眼见许锦容面色越发不好,又加了一句:“还有,锦容姐姐也是读过的,我们这一房的事,也论不到姐姐逾越来操这份心,姐姐当操心的不当是在云州的许锦心同李君淳吗?” 许锦容自小到大从来都未曾别人如此说道,一时间恨不得钻入地缝中。 可偏偏卫静姝说得句句在理,她一个外人连自个都管不好,又有甚个资格去指责别个。 眼泪儿簌簌而下,眸子通红一片,柔柔弱弱,仿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卫静姝瞧不得这副矫情的模样,总归该说的都说了,脸色发沉的喊得款冬一句:“我瞧着二少夫人心情不太好,款冬送送客。” 款冬应得一声,看着许锦容的眼神都变了,可还是恭恭敬敬的将人请了出去。 许锦容也待不下去,自是捂着脸儿一溜小跑的走了。 等人一走,忍冬便先啐得一口:“什么玩意儿,一个外人都教训到我们姑娘头上来了。” 卫静姝满身的火气,也不说话,忍冬瞧得一眼,忙取了团扇来轻轻打着。 嘴里道:“姑娘也别生气,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也犯不着为着这么个拎不清的生气。” 凉风习习,倒也将卫静姝那股子火气扇去些许,可心中依旧觉得气恼。 王映芝本就是这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李君澈不动她一下,一是不喜欢,二是早已为她安排好了后路。 日后不管雍靖王府得势也好,败了也好,总归会给她留条生路。 偏生她人小,心思却不少,瞧着温顺,暗里却闹这么多龌蹉事儿来。 如若不然,一向不爱出门的许锦容,会无缘无故的到自个跟前来说些个恶心话? 卫静姝越想心头便越不舒坦,上回在归元寺故意闹那么一出,她都没计较,没曾想这心思是越发沉了。 款冬将许锦容送回雁归居,回来便神色有些怪的同卫静姝说:“我听二少夫人吩咐小丫鬟收拾东西,莫不是受了世子妃的气,要回云州罢。” 卫静姝从忍冬手里夺了团扇,猛扇几下,嗤笑一声:“她本就不是这世子府的人,回云州也是情理之中。” 又撇的款冬一眼:“我几时给气她受了?” 款冬同忍冬低着头一笑,都不接话。 卫静姝手里的团扇摇得不停,想了想,还是吩咐道:“去将王氏请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晓得卫静姝这是火气憋不住,要对王映芝发作了,忍冬忙应得一声,幸灾乐祸的往东院去。 王映芝正得了雁归居那头小丫鬟的传话,蹙着两弯柳叶眉不甚高兴,又见忍冬过来传来,更是心中一沉。 暗道一句:“这许氏当真坏事。” 嘴里却同忍冬应道:“有劳忍冬姑娘跑这一趟了,我才回来,梳洗一番便去给姐姐请安。” 王映芝出生江南世家,虽如今家道中落不如以往,可到底还有几分读人的傲气。 嫁进世子府之时,她也晓得往后该是甚样的日子。 卫静姝性子不甚好,可自来不折腾人,是个好相处的,也不曾仗着李君澈的宠爱折辱自个。 王映芝自个都以为这门亲事虽结得不好,可到底也是清清静静的,不似在家中那般处处算计。 可人心啊,总是忍不住会变的。 她没得卫静姝那样的好家世,也没得卫静姝那样的好背景,但是瞧见李君澈对她的专情同宠爱,心中也难免妒忌。 午夜梦回之时,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能得李君澈半分宠爱,自个这一生怕也无憾了。 这样的想法,叫她不耻,可又抑制不住的疯狂发酵。 直到江南来信,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着借着王老太太的病重,借着她的仙去,叫李君澈多看自个一眼,生几分怜惜之心。 可惜,都未曾如愿。 在归元寺一住便是一个多月,除却那日他同卫静姝一道去寺里,便再未有过任何消息。 好似在李君澈眼中,她就是个透明人,可有可无。 但他对卫静姝,那是真的,千般疼爱,万般宠。 羡慕,嫉妒,这样负面的情绪一直盘旋在她身上挥之不去,都要魔魇了。 今儿王映芝想借许锦容的口,告诉卫静姝,自个只想要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好,只要日后有个依靠便好了。 这些龌蹉的欲望,本不该生的,可她不但生了,还一日比一日强烈。 她知道卫静姝定然会生气的,那样一个娇宠的女子,半点脾气不掩饰,可是又希望卫静姝同样身为女子,能体谅自个的心情。 只可惜,卫静姝虽有妇人之仁,可到底也不是滥好人。 王映芝换了一袭干净的素衣,身上半点首饰未戴,不施粉黛却更多几分憔悴,整个人消瘦许多,仿似风吹便倒。 同大半个月前在归元寺瞧见的模样,再不相同。 卫静姝扫过王映芝一眼:“坐罢。” 跟着将屋里头伺候的小丫鬟都遣了出去,开门见山道:“你是看上世子爷的人了,还是看上这漫天的富贵权势了?” 王映芝刷的一下脸色通红,一时间到不想卫静姝竟然就这般说出口来。 她不说话,卫静姝也不着急,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过得半响才见王映芝落了泪来,红着眼儿讷讷道:“妾身,只是想要个孩子傍身。” 王映芝浑身上下散发着江南女子的柔美,纵然如今憔悴,也叫人生不出恶语相向的心思来。 “妾身从未想过要同姐姐争世子爷,从来没有。” “妾身自幼丧母,父亲爱成痴不管家中之事,妾身与继母相处不太好,得祖母一手带大。” “如今祖母仙去,妾身便没了依靠。” 她说着又忍不住心中悲痛,一时间大哭起来,捂着脸儿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卫静姝面皮扯了扯,却生不起同情心来。 王映芝又道:“今儿锦容姐姐去看妾身,妾身只是一时心中悲痛,才多说两句,倒叫姐姐误会,委实不该。” “妾身所说之言句句属实,还望姐姐莫要生气。” 她越是柔弱,便越是显得卫静姝强势。 卫静姝讪笑一声,反正她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直言道:“我相信你没有对世子爷生非分之想。” “世子爷这人瞧着和善,可手段也不一般,你若真生了那些个心思,只怕如今不是在京都了。” 王映芝身子一顿,双手微微颤抖。 她如何不知李君澈这人看似多情,却又极是无情。 那偏院里住着那许多女人,都是他的人,可如今就是死了,也未必能得他一眼。 卫静姝轻叩案几,一声声的咚咚响,更是叫王映芝心中不安。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是那等说句话转几个弯的人,原先不你折腾的时候,我是挺替你惋惜的,为家族牺牲一辈子,也未得到好,可你折腾起来了,我便也心生不喜,将那份惋惜都磨灭了去。” “我这人自来脾气不好,也不是甚个大家闺秀的典范,最是容不得有别个心思的。” “世子爷一向眼明心清,他既不碰你,自也有打算,若是你非要将自个作死,那便谁也救不了你。” 卫静姝葱白似的手指往西南方一指:“那方小院里头的姑娘,各个都是心比天高的,可到头来甚个也没落到。” “只要世子爷心中还有我一日,我也由不得别个在我眼前使这些手段,再一个,世子爷怕不等我出手,便也会收拾干净,不叫我心烦。” “妹妹,年纪还小,当仔细想想如今的局势,利益分析清楚了,才好下决心走往后的路。” 卫静姝该说的,不该说,都说了,总而言之倒也算给王映芝一个警告,若她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也是真的没法救了。 王映芝叫卫静姝这一番说得心惊不以,反反复复拿来嚼得一回,愣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卫静姝是个好相与的,至少从来不曾为难过自个,如今…… 心中一阵阵发颤,说不说是害怕还是别个。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的,却甚是沉稳,王映芝脑中一片空白,却能清晰的听见李君澈同小丫鬟说话的声儿。 “怎的都在廊下候着,世子妃又睡着了吗?” 他言语温柔,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意,却好似一把利剑直戳王映芝的心,痛得她连眼泪都落不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章:血雨腥风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世子爷不是对每个人都这般温柔的,至少对她王映芝便不是这副脸色。 卫静姝看得王映芝一眼,随即起身撩了帘子将李君澈迎进屋来。 “方才还忙着,怎的这会就回来了。” 外头太阳正好,李君澈带着满身暖意,勾唇一笑:“想你了。” 随即从身后提了个笼子到她跟前:“下头人才送上来的,想着你必然喜欢,便给你送来了。” 那笼子不过寻常的食盒大小,因是新打造的,连漆都未上,笼子里头窝着一团雪白的小东西,长耳朵,短尾巴,周身不过巴掌大小,瞧着却甚是讨喜。 卫静姝“呀”得一声,道一句:“小兔子呀。”立时接过笼子,眉眼弯弯的,跟个孩子似得。 李君澈看着她笑,正想坐会子,可一抬眸却见立在一处的王映芝,面上的笑意立时收敛起来,往卫静姝方才的位置边上坐下。 “老太太仙去,你一片孝心,倒也不必念着来请安。” 卫静姝正盯着那笼子里头的小萌物看,闻言抬头一笑:“什么请安不请安的,不过是闲来无事闲话几句罢了。” 她对王映芝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可到底也念着她的不易,没有将事儿挑到李君澈跟前去,叫王映芝难堪。 唤了忍冬进来将笼子拿出去,交代好生照顾着,这才坐到李君澈身边,又道:“我同王妹妹都是平妻,不分大小,不过是我占了年岁的便宜,才叫她喊一声姐姐的,别个不晓得,难不成爷也还不晓得了。” 李君澈无所谓的笑一笑,也没得再往下说的意思,就着麦冬捧上来的茶水,喝得一口,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王映芝斜斜坐得半边,可周身发冷,说不出是甚个感觉,双足似有千金重般,她想离开,却又挪不动步子。 卫静姝同王映芝本就不是一种人,方才闹那么一出,这会子委实寻不到话题来说,便也低着头喝茶。 李君澈将这两人的神色瞧得一回,半瞌着眸子,没头没脑的淡淡开口:“这几日圣上心情不好,赐死了好几个朝中大臣,还都是心腹。” 他自来不会轻易说起朝中之事来,一来是怕叫有心人听了去拿来做文章,二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宜说这些。 可他既然说了,便自也有用意。 卫静姝下意识的看得王映芝一回,便问:“为何?这些人犯了错吗?” 李君澈一笑,将茶碗搁下:“据说,这些个人吃里扒外,叫圣上抓了个准,一气之下便都一命呜呼了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在正常不过,仿似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可眼角余光却是落到王映芝身上。 见她面色更是难看,便也不再多说,只叮嘱一句:“京都最近乱得很,你们若是无事便莫要出门了。” 跟着又是讪笑一声:“行了,我去房,方才那副三月春江图还未画完。” 李君澈这些年来的名声可谓是一片狼藉,却偏偏一笔丹青画得极好,那些个读人家,爱极了这些的,私底下重金等上一两年就为买他一副画。 但李君澈一年到头,最多不过出四五副画作,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这事也不是甚个秘密,早些年他混迹青楼,不是今儿包个清倌,就是明儿点一花魁,手中银两总是不够用,便时不时取了画作来换钱使。 旌德帝就喜欢他这纨绔模样,自也由得他去。 这些日子,李君澈日日在外房待着,外人也不晓得他那房日日有人进出,因着旁人便也当他是作画去了。 卫静姝晓得他是还有事儿忙,便起身将他送出去:“我一会去陪你用晚膳。” 李君澈应得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步离去。 王映芝一直僵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眶儿涨得发痛,却愣是不敢哭出来,她是聪明人,如何不懂李君澈的意思。 明着说是旌德帝的心腹吃里扒外,可暗里一字一句都是在警告她。 王映芝领教过李君澈的丝毫不留情面的手段,纵然心中依旧不甘,可更多的还是惧怕。 幼年时,母亲早逝,她便跟个被丢弃的孩子一般,后头那般努力,再到情愿嫁给李君澈,忍下心中万般委屈,也不过是为了好好活着。 卫静姝去而复返,见她如此模样,倒也有几分心软,叫麦冬同她换了盏暖茶,这才隐晦的同她道:“如今局势不好,日后咱们能不能在这世子府长住都难说。” 王映芝嘴巴动了动,也不知到底有无听进去,不过轻声应了,这才有些坐不住,告辞离去。 卫静姝自不留她,见她远去,又觉烦闷得紧,这世子府里除却一个王映芝,还有一后院的女人。 王映芝自那日离去,便病下来,真病假病尚且不知,不过一连半个多月,东院的药味都不曾断过。 许锦容怕是在卫静姝那儿受了辱,收了东西要回云州。 卫静姝不管这事,李君澈便信一封着人往云州送去,又派人将许锦容送回云州去。 府里头便越发清冷起来,卫静姝还同往日一般,日日与李君澈同进同出,不过却多了一桩养兔子的闲事儿。 四月初,卫家除了孝,卫静姝也必日日穿素衣,便一口气又裁了好些新衣,连带着李君澈也添了不少。 整个四月,京都都是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旌德帝病得一场,病愈之后,将朝中上下整顿一番,齐王,周王,廖王,本就因着雪灾之事吃了大亏,此番又折了不少臂膀,皆叫苦连天,可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吞下肚。 此一番,慎王赵德礼又安然无事,叫这三位王爷气得炸肺。 三人摒弃前嫌,统一战线,直将矛头指向赵德礼。 到得六月时,这四位已经斗得两败俱伤,皆折损不少得力臂膀。 京城的天变一变,这世间便多了不少冤魂。 禁卫军每隔几日总要抄一家,阖家大小哀嚎遍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充官奴的充官奴。 就连寻常百姓瞧见那些个禁卫军也要退避三舍,多看一眼都不敢。 打五月开始,李君澈便落得一身轻,日日闲来无事,带着卫静姝去酒楼里头寻好吃的,去茶肆听说的,往青楼里头听小曲儿。 赵喻娇已经显怀,李君澈陪着卫静姝回娘家去看她时,还遭了余氏的教训。 “你打小养成这样的纨绔的性子,便也算了,还带着静姝去那等地儿,那些个地方,哪里就是她一个女子能去的。” 又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成亲也有年余,也不着急要个孩子……” 李君澈素来脸皮子厚,叫余氏教训了也不恼,她说甚个,他便恭恭敬敬的都应下,可回头还是带着卫静姝往外头去吃喝玩乐。 因着离不得京都,便只得带着卫静姝将京都每一处都走个遍。 遇上阴雨天时,两人这才待在府里,哪怕在屋里头,各做各的事儿,一整日不说话,也不觉得寂寥。 六月的天时也已经热得人极是烦躁了,将将下过一回阵雨,却也不觉半分凉意。 卫静姝穿了件家常的姜红色纱裙,趴在窗柩上,看着屋檐下雨水滴滴答答的,就觉得烦闷。 她将团扇伸出窗外,瞧着雨水打在扇面上还咯咯笑,心思一转又同伏案描画的李君澈道:“我想吃烤肉了,世子爷,总归你无事,不如受累点。” 李君澈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复又低头细细勾画,笑道:“你这些时日,不是想吃这个就是想吃那个,等招呼来了,你又没了胃口,不是故意刁难为夫。” “谁叫你动作慢嘛。”卫静姝小嘴儿一噘,有点儿不乐意,有些气恼的将湿答答的团扇往案几上一搁,小脾气上来:“你就说,要不要烤嘛。” 她这些时日,嘴巴总是馋,想吃一样东西,便恨不得立时就能吃,稍微晚那么会子,便再没胃口。 因着这张嘴,折腾了李君澈好多回,可她也没法子,完全控制不住自个,就连脾气也越发见涨了。 李君澈拿她没得法子,一边将手中余下几笔勾好,一边道:“好好好,你是祖宗,你说了算。” 跟着又吩咐四五经赶紧去准备东西,生怕晚上一会子,卫静姝又没了胃口。 外头极少有人晓得李君澈有一手好厨艺,可在卫静姝跟前却从来不隐藏半分。 四五经快手快脚的搬了红泥烤炉在廊下,又将厨下切好的肉片,极香料一一摆上。 李君澈丢下手中的笔,净了手,这才挽起衣袖在廊下忙碌着。 卫静姝搬了小杌子坐在一边,闻着烤肉的香气,面上却有些古怪。 屋檐下依旧小雨滴滴答答的,她坐得会子又觉得有些难受,不着痕迹的挪了挪步子,准备进屋透下气。 李君澈斜睨她一眼,将烤好的肉片一一夹进青花瓷的小蝶里,叹口气道:“又不想吃了?” “不是,我……”卫静姝看得一眼,忍着胸腔的不适,连忙起了身:“就是,有点热,我进屋透透……” 许是起得太急了,又许是别的,人还未站稳,便觉周身冷汗涔涔,眼前发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头一回见男子哭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跟前还摆着火炉子,李君澈瞧她趔趄一下,吓得脸都白了,顾不得手上还沾着油,一把将她扶住。 不过一瞬间,卫静姝小脸发白,身如千金重般,连眼皮子都撑不开来。 整个人靠在李君澈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不过片刻便甚个知觉都没得了。 卫静姝魂魄不稳,李君澈一直记挂在心,加之时常噩梦缠身,更是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边大喊:“快请大夫。”一边将她抱进屋内安置。 四正在廊下候着,抬眸一见,也惊得一跳,跑得飞快的去请大夫。 卫静姝纵然昏迷不醒,可周身还是冷汗不止,款冬同忍冬忙打了热水来,伺候着给她擦了身子,又换了身细软的衣裳。 李君澈这次没有亲自来,隔着屏风,他的双手都止不住的发颤,就好似卫静姝第一回因他而中箭那般。 四飞一般的将养在府里头的文大夫拉了来。 两人身上衣衫尽湿,亦不知是汗还是雨。 文大夫是王扶柳离了京都后,下头人举荐上来的,因着府里头的主子身子安康,女眷们又无请平安脉的习惯,便日日在自个那方小院里看看医术,研究研究药理。 此番气还未喘匀,便叫小丫鬟引进内室,见是卫静姝,便忙从药箱中取了脉枕同丝线来,递给冬青。 卫静姝早已收拾妥当,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若不是还有呼吸,都要叫人误以为没了气息。 屏风已撤去,李君澈立在榻前一动不动,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见冬青拿了脉枕同丝线来,眉头一蹙,转过身来:“不必悬丝诊脉,你过来这儿便是。” 但凡有本事的大夫,俱都会悬丝诊脉这一套,不过到底不如近前把脉来的好。 李君澈也不会因着这些个男女大防而心生不满,误了卫静姝的病情。 文大夫闻言,心下一松,忙上前几步,忍冬快手快脚的搬来小杌子,客客气气的请他坐下。 文大夫也不敢多看,谢得一句,便搭上卫静姝的脉搏。 但凡能被举荐到李君澈跟前来的,定然也不会是半桶水的庸医,文大夫的手指往卫静姝的脉搏一搭,不过片刻便知是何情况。 可还是以防万一,多把了两次,又看了卫静姝的脸色。 这才转过头去问侯在一旁的款冬:“请问姑娘,世子妃的月信是否停了些日子了?” 款冬面带苦色,也不敢多想,毕竟前头还有赵喻娇这么个先例,只拧着眉头答道:“世子妃这两年来月信都不准,上回来还是四月底。” 文大夫了然,便又问:“那世子妃近来可有胃口不好,性情暴躁的症状。” 款冬也都依言答了。 李君澈忍着耐性等文大夫说完,这才问:“世子妃原来有心绞之痛,今日可是犯了?” “不不不……”文大夫连声笑,站起身来同李君澈一揖道:“恭喜世子爷,世子爷这是当爹了。” “当爹了?”李君澈怔愣半响,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爹”这个词所涵盖的意思。 自打他记事起,便已经在京都生活,身边没得爹娘陪伴,自也极少喊爹唤娘。 十多年来也不过在旌德十一年见过雍靖王李建同,那时候他喊“爹”的时候,都觉得极是拗口,还是后头娶了卫静姝,喊卫仁作“爹”时喊得多。 李君澈傻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却是都反应了过来,俱都心中一松,屈膝行礼,笑眯眯的恭贺道:“恭喜世子爷。” 守在外头的四五经都听到屋里头传来的欢快之声了,顿时也擦手磨掌的,恨不得走家串向,告诉所有人。 李君澈叫那一声声恭喜,闹得有些晕乎乎的,待反应过来却是叫文大夫再号一回。 文大夫还当他欢喜过头,有些不敢置信,便笑:“世子爷,喜脉极是容易分辨,不必再号,世子妃的确是有了身孕,如今已经月余。” 卫静姝有了身孕的事儿,不多时便传得整个世子府人尽皆知。 绯红听着信去外头打听一回,回来时便气得脸色铁青,啐道:“还当是不下蛋的母鸡,没成想竟然叫她怀上了。” 她是打小伺候王映芝的,自是觉得自家姑娘样样不比卫静姝差,同是正妻却偏偏半分不得宠。 她们进了这世子府,李君澈便从未踏进过东院,她们家姑娘到得如今还是处子之身。 绿颚正坐在炕沿分线,闻言斜睨绯红一眼,小声骂道:“你那张嘴迟早是要叫人撕了去的,也幸得那头院子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小心扒了你的皮。” 说着又看向正低头做针凿的王映芝,生怕她心中不快,宽慰道:“红颜易老,姑娘比宝山居那位年少几岁,还有机会的。” 王映芝面上神色不动,双眸只盯着绣绷上的合欢花,可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卫静姝有了身孕,卫静姝有了身孕。 可纵然她有了身孕,自个又能如何? 王映芝心中不平静,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低垂眼帘,淡淡开口:“寻常人似世子爷这般年纪,孩子都七八岁了,如今姐姐有了身孕,给世子爷延续香火,这是天大的好事。” 顿了顿又道:“吩咐下去,咱们这院子里头的,该干嘛便干嘛,等闲也莫要去宝山居走动。” 说得这一句,又轻叹一声:“这怀的,可是他的心肝……” 他眼里心里自始自终便只容得卫静姝一人,纵然自个有心,他也不会多瞧一眼,上回经得那一吓,又怎敢再生贼胆。 卫静姝醒来之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一抬头便能透过窗柩瞧见那云层里的晚霞,只觉特别好看。 只是,人却不好受,腹中饥肠辘辘,可胸腔又似堵着透不过气来,叫人烦忧不已。 忍冬蹑手蹑脚的撩了珠帘,探了个脑袋进来,瞧见卫静姝醒来,面上便是一喜,忙进了屋,问道:“世子妃可睡得好?” 见卫静姝要起身,忙又上前搀扶,拿了大引枕垫在后背。 “灶上正热了燕窝粥,世子妃可要用点?”又道:“亦或先是喝点茶水润润喉?” 卫静姝看得忍冬一眼:“你今儿这般殷勤,莫不是闯了祸叫我给你兜着?” 她总觉得这小丫鬟今儿有些怪,不仅比往日殷勤许多,就连眼神也比往日献媚得多。 忍冬小脸儿一垮,面皮抽了又抽:“瞧世子妃说的,奴婢往日很懒惰吗?奴婢日日都殷勤好不好。” 说着又斟了盏温热的果茶给卫静姝。 卫静姝笑一笑,接过来喝了,甜甜的,复又将茶盏递给她,揶揄一句:“四冬几个,平日里最懒惰的就是你吧。” 见忍冬被说得小脸泛红,便又想起今儿白日还在使唤李君澈烤肉的,只不知作何身子不适,便又问:“我今儿有些不甚舒服,可着大夫来瞧了?” “世子爷这会可是有事往外房去了?” 说起这个忍冬便抿了唇咯咯笑,故弄玄虚道:“世子爷不是去外房了,是去外头有事了。” “世子妃不止今儿不甚舒坦,只怕今年都要不舒坦了……” 话音还未落,便叫进屋来的款冬敲了个栗子下去,笑骂道:“越发没大没小了,世子妃也是你能作弄的。” 卫静姝瞧瞧款冬,又瞧瞧忍冬,一个个的好似藏着惊天大秘密似得,小嘴儿一嚼,便伸了腿要下榻。 脚尖都还未触及鞋面呢,就叫这两小丫鬟拦了。 一个道:“世子妃有甚个事吩咐奴婢便是了,您身子要紧,还是多躺会子。” 另一个连声应道:“对对对,世子妃这会可是金疙瘩……” “到底谁是主子?”卫静姝小脾气上来,有些不开心的怒斥。 款冬忙解释道:“世子妃有了身孕,万事都要小心着些,大夫说您身子虚,当多卧床休息,待满了三个月才好。” 又道:“世子爷往国公府去了呢,给老爷夫人递个信,好叫他们也高兴高兴,说了一会回来用晚膳的,世子妃也不必着急。” 忍冬却是忍不住咯咯笑:“世子妃,您没瞧见今儿个世子爷那高兴的样子……”一想起又觉得万分好笑,自个先笑上两声,这才道:“世子爷都高兴哭了。” 她这性子素来活泼,又是同卫静姝一道长大,说起话来也随意,捂着嘴巴哈哈笑:“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男子哭呢。” 李君澈从卫静姝有了身孕的事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的确是哭了,眼泪含在眸中,不由自主的便落了下来,他挨在卫静姝的床榻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捂在自个面颊上,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款冬同忍冬本就在屋里伺候着,自然见着这么一幕。 这会子卫静姝的脑袋也跟一团浆糊似得,叫款冬那句“世子妃有了身孕”震得神色都僵了。 不见喜色,亦不见别个神情,只是木然的重新躺了下去,还顺手将薄被盖好,闭上眼儿。 款冬同忍冬对视一眼,也不晓得卫静姝唱的那一出,可见她闭上眸子,呼吸平稳,还当她身子不舒坦,想要再睡会。 两个小丫鬟忙收了心思,无奈一笑,也不扰她,只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才将门柩关好,还不及吩咐下去,就听得屋里头传出一声尖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嫂嫂一点都不偏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那是喜的,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又怕伤着肚里的孩子,叫得一声,又躺了下去。 薄被拉到颈脖下,望着头顶上挂的绡纱帐,眯着眼儿直偷笑。 上一世,她到死还是个未开苞的老姑娘,别说生子,就连怀孕是甚个感觉都不晓得。 这一世,父母健在,心中所爱常伴身边,又有了生命的延续。 只要日后依旧如此,便也再满足不过了。 卫静姝自个偷偷欢喜了会子,睡也睡不着了,便唤了款冬送了吃食来。 燕窝粥是早就熬着的,生怕她没得胃口,便又取了几碟酱菜来。 卫静姝纵然吃不下,却也忍着吃了些,复又就着晚霞夕阳坐在廊下乘凉,等李君澈归来。 李君澈晓得卫仁同余氏都极是疼爱卫静姝,特特往国公府去得一趟,将喜事说得一回。 余氏一听说卫静姝有了身孕,喜得眼儿都眯成缝了,就连瞧李君澈也顺眼不少。 卫仁也高兴,留了李君澈喝了两盏,又遣了余氏将家里吃的用的都稍些给卫静姝。 李君澈走的时候,国公府还派了辆马车跟在后头。 他踏着夕阳归来,周身都带着说不出的喜悦,一进宝山居,瞧见卫静姝挨在躺椅上便忍不住勾了笑。 眉眼间星光闪烁,仿似这世间再没这般高兴的事儿了。 卫静姝瞧见他也笑,面上烧得通红,咬着帕子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四冬几个都在院子里伺候着,见着这么个情形也是偷偷笑。 “还有没哪儿不舒坦的?”李君澈行至近前,蹲在躺椅边拉着卫静姝的手问道。 今儿这一遭,可谓是刺激过头,相当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 起初先是吓得要死,后头却是高兴得要死。 卫静姝咬着唇咯咯笑,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事来,小声的问道:“听说你今儿都哭了?” “没有的事。”李君澈轻咳一声,面上有些不自在,眼风一扫就见款冬同忍冬两个憋笑憋得身子都微微颤抖。 “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要听那些小蹄子瞎扯。” 晓得他不甚好意思,卫静姝又笑得一回,却并未继续同他掰扯,只噘着嘴儿有些不开心道:“还说回来用晚膳呢,这会都满身酒气了。” 李君澈是不曾打算在国公府多待的,不过卫仁心里头高兴,非拉着他要喝两杯,他便不好拒绝。 这会见卫静姝小脾气又上来了,清浅一笑,给她顺了顺毛:“爹心里头高兴,为夫便陪着喝了两杯,特意留了个肚回来陪你用膳的。” 又问她:“你想吃点甚个?方才娘特意让厨娘做了只酸梅鸭给为夫带回来,要不要试下。” 有了身孕的人,性子总是起伏不定,方才还有些小脾气,叫李君澈两句话,便又哄没了,眉眼弯弯的点点头:“好啊。” 李君澈陪着卫仁喝两杯的时候,的确没用甚个,一来是心里惦记着卫静姝吃不下,二来是太高兴了。 这头麦冬才往厨下报了一回菜,不过两刻钟,便都做好了用食盒抬过来,摆上满满一桌。 早先王映芝便交代下去,府中上下皆紧着宝山居这头的主子先,她那儿倒无所谓。 便是她不必说,各处人事也晓得该如何做,毕竟卫静姝怀的可是李君澈的第一个孩子。 卫静姝才用了小半碗燕窝粥,可这会子也觉得有些饥饿,瞧着满目玲琅的吃食,也少见的胃口大开。 近来她总是胃口不好,原先还当她是苦夏,不曾竟是因着害喜。 这会子李君澈也极有眼色,她目光落在哪儿,他便替她夹了去。 卫静姝吃得欢喜,可不多时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还未咽下去便又全吐了出来。 几个小丫鬟忙又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这吃一顿饭可比往日难得多了。 宝山居这头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东院那头却极是清冷。 王映芝比卫静姝还没食欲,不过叫厨下煮的一碗面,草草吃了便坐在灯下拿着账本发呆。 李君澈不喜她,卫静姝也不甚待见她,可这两人却没得一个将这府中的管家权要去。 王映芝本就心思细腻,闲下来想的东西自也多,若非管着世子府的事儿,分了不少心思去,只怕早叫自个给逼疯了。 绿颚捧了盅刚炖好的鸡汤来,见她魂不守舍的,便替她将账本接了过来,轻声道:“夜里头光线不好,姑娘老坐在灯下看账本会伤了眼睛。” “您今儿也未用甚个,奴婢刚炖了鸡汤,您好歹喝一点。” 王映芝眼帘一垂,点了点头,复又将绿颚手上的账本抽过来:“姐姐有了身孕,自是府中大事,宝山居那儿我插不上手,可好歹也要打赏下去,好叫府里头的下人一道沾沾喜气。” 绿颚秀眉微蹙,轻叹一声,取了头上的发簪将油灯拨亮些,又盛了碗鸡汤出来,有些替她不值:“世子爷自来不看姑娘一眼,却将这府里的管家权都教给姑娘,岂不是将您当个管家看待。” 说得这一句,再想想往昔在江南王家时的景象,又忍不住一叹:“还当姑娘嫁了人必定离了火坑,可如今这世子府怕也是另外一个火坑罢。” 王映芝没说话,只捧了碗喝了半碗鸡汤,这才又看起账本来。 王家必然是个火坑的,原先她当这世子府是根救命稻草,可如今是她自个将这救命稻草点燃,成了个火坑。 她不懂朝政之事,也没得卫静姝那般承着上一世的记忆,也不晓得卫静姝口中所说的安排究竟是甚个安排。 可她却也明白,若是能不忘初心,守着这一方院子,既有自由亦不会被其他人所累,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只可惜,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守住初心。 “取文房四宝来。”念及这些,王映芝自个也叹口气,唤得绿颚一声,便又压下心头那些郁气。 今儿个国公府送了好些东西来,虽说是给卫静姝的,可按着规矩也要回礼过去。 依着卫家三老爷同三夫人疼孩子那股劲,少不得明儿还得过来探望探望。 府中下人也要打赏下去,喜糖喜钱都少不得,还得赏套新衣裳,多一个月的月钱。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事,她既管了家,自也不能失礼。 忙起这些个事儿来,那些个伤春悲秋便也抛之脑后了。 绿颚同绯红伺候王映芝到后半夜才歇下,无不替她感到不平的。 可王映芝生来便命不好,如今能得一份安宁,便也算好的了。 第二日,卫仁同余氏,果真来了世子府串门,一道跟来的还有卫静婉同赵喻娇。 一屋子女眷的,卫仁想寻卫静姝说两句话都没机会,便只得同李君澈一道往房去坐坐。 卫静姝出嫁之时,不喜陪嫁嬷嬷管束,便没要,这会子有了身孕余氏便送了两个有经验的,又同几个笑丫鬟交代些要注意的事儿。 姑嫂三人闲得无事便窝在屋里头说些小话儿。 赵喻娇已经有几个月了,肚子也越发明显起来,一见卫静姝就咯咯笑:“看来我占了不少便宜。” 谁能想到一向栽在李君澈手里的人,如今不仅受李君澈一声嫂嫂,就连李君澈的孩子都得喊她肚里的作哥哥姐姐。 赵喻娇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万分自豪,整个人都得意得不得了,还总结出一条歪理来,本事逊色点没关系,会嫁人就行了。 卫静姝素来同她交好,自也晓得她那些个小心思,又见她气色极好,周身圆润一圈,便也甜甜喊得一声:“嫂嫂。” 赵喻娇受用,忙将自个昨日临时准备的都叫人搬了来,光是细软的布料便有好几匹,皆是市面上少见的,更别说小孩子辟邪的挂件甚个的,那都是用大匣子装的。 卫静婉这些时日,总同赵喻娇处在一起,性子也没得那般沉闷,瞧着这一堆堆的东西就好笑:“嫂嫂这是把嫁妆都要搬来给三姐姐了。” 赵喻娇轻哼一声,豪气的搭在卫静婉的肩头上,笑道:“别眼红,嫂嫂一点都不偏心,等你成亲时,东西比这个还多。” 她有三处封地,手里又有不少太后给的,哪里就缺钱,将卫静婉的嫁妆都包了都不成问题。 卫静婉到底连亲事都还没个着落的,叫赵喻娇这么一逗,立时臊得面色通红,一跺脚,娇嗔唤一声:“嫂嫂……” 卫静婉自打去岁同叶家退了亲事,到得如今便一直没得着落,原先也有两家瞧着还不错的,不过因着时局变化,后头也没了消息。 卫仁同余氏倒是通了气,日后的局势也难说,要么将她多留两年,要么就在云州寻个婆家便是,是以一直搁置到如今。 卫静姝原先听得一耳朵,倒也觉得可行,依着前世的轨迹,后头两年局势只会越来越乱,京都也非久待之地。 加上卫静婉素来在云州长大,不喜京都这些人情事故,日后若能回云州去,怕她也是欢喜的。 赵喻娇不晓得这些个事儿,不过也晓得如今的局势,对卫静婉的婚事也不利,便也逗两句就算了。 到得午膳时分,王映芝便亲自来请各位用膳。 她一身胭脂红薄纱裙,瞧着娇娇弱弱,却又不卑不亢的,既有女子的温柔,又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叫余氏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可随即,又叫余氏担心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不知还有无机会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 李君澈后院一院子女人,余氏虽未见过,可也有所耳闻。 此番又见王映芝模样出挑,气度不凡,哪儿能不替卫静姝担忧。 卫静姝素来叫她同卫仁养得娇气,性子也大,同李君澈成亲到如今,还能叫他宠着,倒也算好的了。 可男人从来都不是能守节的人,如今卫静姝有了身孕,自不能同房,眼前且不说有个如此出色的王映芝,便是那一后院的女人,不叫他动心也能叫他动身的。 到时卫静姝孩子一生,身形也变了样,哪怕母凭子贵,也要叫那些人分了心思去的。 余氏是过来人,又只得卫静姝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替她操心。 待用过膳后,私下便拉着卫静姝同她说:“你如今虽有孩子傍身,可万不得娇惯任性,得把脾气压制下去,莫要将夫妻情分都磨干净了。” 想了又想,索性又道:“我看四冬几个对你极是忠心,要不从里头挑一两个来充了通房,日后再抬个姨娘……” 卫静姝晓得余氏担心甚个,可她同李君澈的情分到底不一样,李君澈也不是那等人,但这些个也没发说。 只得抽了抽面皮,应道:“娘所虑不错,女儿回头看看这几个丫头那个合适。” 这般将余氏糊弄过去也就算了,卫静姝压根没当回事。 夜里头躺在临窗的炕上乘凉,一边吃李君澈剥的果子,一边笑着说与他听。 故意问他:“四冬几个模样都不错,你瞧着喜欢哪个?我去问问。” 又道:“摘星揽月虽不是打小跟着我的,不过这两人性子品行也都不错,爷也能考虑考虑。” 李君澈将紫葡萄的皮儿都剥了,用银签挑了里头的籽出来,眼眸都不抬一下。 淡淡道:“说起来,这几个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为夫让王氏看看府中可有妥帖的人配了吧。” 王映芝那样的都比不过卫静姝,光她那几个丫鬟他就看得上眼了? 自打上回见了无法大师,李君澈如今多活一日便都觉得赚了一日,哪里还有心思将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卫静姝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听李君澈这般说,心里头也高兴。 不过随即嘴巴一扁又道:“那不行,这几个都是我身边最妥帖,如何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四冬同摘星揽月的要配人家的事儿,她早就想过了,也拖了余氏寻人家,可这会子有了身孕,少不得要往后挪一挪,等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说。 可她哪里晓得,压根就没等到那天。 赵喻娇孩子初上身的时候,能吃能喝能睡,还能蹦蹦跳跳的上房揭瓦。 到得卫静姝这儿却是难受得不行,吃甚个吐甚个,夜里头也睡不好,时常要起夜不说,还情绪特别容易崩溃。 稍微一点不满意的都能把自个气哭。 有天夜里她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也没将李君澈吵醒,便委屈得不得了,坐起身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将李君澈吓得不轻,一晚上都没敢睡,光守着她了。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不仅她瘦了一大圈,就连李君澈也跟着憔悴不少。 到得八月十五,卫启从外头回来过中秋,给世子府送了一筐大闸蟹。 卫静姝嘴馋,可她怀着孩子又不能吃,眼见着一框活生生的螃蟹,又吧唧吧唧的掉眼泪,好不容易叫李君澈哄住了,还又往国公府去将卫启臭骂一顿,送什么不好,偏生要送她吃不得东西。 卫启委屈得不行,连带着看李君澈的目光都满是同情。 卫静姝孕期脾气大,情绪起伏不定,卫启便越发觉得赵喻娇的好了,怀着个孩子,也跟没怀似得。 八月中秋过完,天儿便一日比一日凉了起来。 小丫鬟们都穿起了秋裳,卫静姝体热,受不住秋裳,日日得穿夏衣。 李君澈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凉着了,可她自个倒跟个没事人似得。 到得九月中,朝中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旌德帝卧床不起,慎王赵德礼掌管朝中事务,周王,齐王,廖王被彻底打压得动弹不得,虽还不曾废了爵位,但也没了火候。 待到九月底,齐王不明不白死在姬妾的床榻上,有人说是他房事过盛,又有人说是被人谋杀。 总之他一死,那姬妾也没活过一个时辰。 齐王死后,周王便失踪不见,廖王也疯疯癫癫。 趁着旌德帝不管事的时机,朝堂上上下下又被肃清一番,余下的便都是慎王赵德礼的势力。 雍靖十州也不太平,赵德礼将周王,齐王,廖王收拾干净后,连气都还未匀过来,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雍靖王身上。 一连个把月都是雍靖王逆反朝廷的谣言,可偏生又没得证据,连世子府也动不得。 王映芝也觉察出府里头紧张的气氛来,越发小心翼翼不敢闹事。 李君澈歇了几个月,又开始忙起来,日日天未亮便起身,三更半夜才歇下,比之先头又憔悴不少。 卫静姝把强忍着那怀了身孕的那份矫情都收起来,也跟着天天提心吊胆的。 她记得没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朝中局势还未彻底乱起来,李君澈也一直在云州修养身体,到得明岁才同她一道来京都。 可如今朝廷同雍靖王府的关系越发紧张,可谓是一触即发的局面,由不得她不担惊受怕的。 十月深秋之时,李君淳突然从云州来了京都,一进京便被赵德礼的人扣住。 李君澈在外头同赵德礼整整周旋两日,这才将人带回世子府。 担心了两日的卫静姝得了信,顶着寒风侯在二门,一见这两人,眉心便直跳。 李君澈去了两日,胡子拉渣的,满身疲惫,一瞧便知这两日极不好过,也就瞧见卫静姝时,眸中才星光点点。 李君淳便更不用说了,被赵德礼的人一扣,立时便送去了关押恶犯的大理寺。 他在大理寺的地牢里过了两日非人的日子,周身衣衫破烂污糟不说,还带着不少伤,可胜在精神状态还不错,瞧见卫静姝隆起的腹部,还跟着一笑道声恭喜。 卫静姝瞧他满身血迹,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在云州待得好好,无缘无故来京都做甚个,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平白连累世子爷跟着受累。” 她才不关心李君淳的死活,不过是忧心李君澈,心疼自个夫君了。 可李君淳也不往那头想,还当是关心自个,呵呵一笑也不解释,抱一抱拳,先行去雁归居梳洗一番。 深秋的冷风刮得人骨头都跟着发寒,李君澈伸手揽了卫静姝入怀,轻叹一声:“叫你担心了。” 卫静姝忍不住眼眸一红,可到底甚个都没说,只伸手揽了他的腰身,一道回宝山居。 沐浴的热水,同换洗衣裳早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容易刻化的饭食也都叫厨下准备着了。 卫静姝亲自挽了衣袖要伺候李君澈沐浴,她大着肚子本来就不甚方便,可她脾气大,李君澈也拗不过她,自由得他去。 他这两日的确废了不少心思,才将李君淳从赵德礼手里抢回一条命来。 这会子坐在浴桶里,热气腾腾的,倒把满身疲惫都散了出来。 闭着眼儿趴在桶沿,就听得卫静姝一边同他擦背,一边咬牙切齿骂道:“李君淳这个杀千刀的,好事不干,尽会折腾人。” “朝廷同王府的局势本就乱作一团了,偏生他还这个时候进京给你添乱,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丁点也不晓得为你着想,当真是可气得很。” 李君澈听她喋喋不休的骂着,便觉得好笑,盘旋在心里头的那股子晦气也暂时压制下去,他翻了个身,面对卫静姝,笑道:“是为夫特意传信过去,让他进京的。” 卫静姝一顿,清灵的杏眸转了转,半响“哦”得一声,随即又道:“他也太不小心了,若是仔细着些,哪儿就能叫赵德礼给抓了,就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才害你跟着操心。” 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李君淳的不对,都是李君澈在受累。 她这护短的心思,也没谁了。 李君澈沐浴干净,自个穿好衣裳,裹了棉布巾子揉着湿发从浴房出来,卫静姝靠在暖炕上了,正摆着方才送来的吃食,随口问他:“你叫李君淳进京是有甚个要紧的事吗?” 李君澈手上动作一顿,眸中神色也有几分黯淡,他坐到卫静姝身边,情不自禁的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叹:“没什么,就是有点太累了,让他过来帮忙。” 一想起李君澈这些日子的劳累,卫静姝也是恨得牙痒痒,箍了他的腰上,眸中杀意:“干脆杀了赵德礼,这个搅事精,整天的不干好事。” 李君澈方才还心中郁结,却叫卫静姝一语便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杀了赵德礼就能成事的话,他早就动手了,哪里还留他活到如今。 不过是还差点火候罢了。 他揪了揪卫静姝的小脸,在她面上“吧唧”香上一口,笑道:“这些时日忽略了沅沅,趁往后几日松快,为夫便多陪陪你。” 随即神色落寞的垂下眼帘,小声呢喃:“过几日,便不知还有无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压根没听清他后头那句话,抬起头来还问得一回:“你说什么?” 李君澈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无甚个,总归君淳来了,不使唤白不使唤。” “你不如想想明儿想去哪儿玩的,想吃点什么,为了弥补沅沅为为夫担惊受怕的,都满足你。” 卫静姝一笑,从他怀里钻出来:“天寒地冻的,有甚个好玩的,不过你该好生休息几日才是真的。” 说着又拿过暖炕上的布巾子,挪到他后背细细给他拭头发:“快些吃点东西罢,吃饱了便去睡会子,这几日怕是累得够呛的。” “嗯。”李君澈应得一声,举起筷子挑了碗里的热汤面便大口吃起来。 这日进了宝山居他便再未出过门,一碗热汤面吃还不够,又叫麦冬送了一碗了,吃得连碗底的汤渣都没放过。 卫静姝瞧着心疼,可甚个都说不出口。 李君澈吃饱喝足了,困意也滚滚而来,小丫鬟收拾了炕桌,他也没挪地儿,就躺在炕上,挨在卫静姝的腿上闭着眼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多时便呼吸匀长,睡熟了。 卫静姝腿都麻了,直到他彻底睡熟了,这才将他的脑袋挪开,扯了个枕头给他。 又笨手笨脚的下了榻,抱床棉被来给他盖上。 屋里头的地龙烧得旺旺的,她就坐在炕尾一针一线的做小衣裳。 腹中的小东西已经有了动静,时不时的便将在肚子里头翻来翻去,这家伙每动一下,她便停一停手上的活计,摸一摸。 那紧张的心情也会随之愉悦几分。 如今的卫静姝很有了几分慈母的韵味,虽依旧脾气不改,可周身更添上几分温柔。 李君澈这一觉睡得着实深,三更半夜突然醒来之时,屋里头的灯还亮着,卫静姝不知何时钻到他怀里睡得小脸儿红通通的,还带着几丝口水。 他挪了挪有些发麻的手臂,可一动就见卫静姝噘着小嘴儿,忍不住一笑,又重新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卫静姝一觉睡到天亮,还是叫小解给憋醒的,朦朦胧胧的连眼儿都还未睁开,便爬起身来。 李君澈自打半夜醒来便再没睡过,忙跟着起身,扶着她去出恭,又扶着她上了炕,替她掖好锦被。 平日里这个时辰李君澈早已经不见人影了,卫静姝糊里糊涂的躺得会子,这才有些迷糊的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就见李君澈正盘着腿伏在炕桌上写甚个。 见她看过来,忙快手快脚的将东西收拾起来,笑颜如花道:“时辰还早,能再睡会子。” 卫静姝眨了眨眼儿,这才缓过睡意来,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嘶哑问他:“你今儿当真不管事啦。” 李君澈点头:“君淳又不是废人,大事我都处理好了,若连小事他都搞不定的话,便也白白投了个好人家了。” 逗得卫静姝噗哧一笑,她从锦被里伸出双臂,一副要抱抱的模样:“我还想躺会子,你陪陪我好不好。” “好。”李君澈哪有不应的,手脚利落的将炕桌挪开,顺势便钻进被窝里头。 卫静姝钻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甚是满足的叹口气:“真想日日一睡醒就能瞧见你。” 李君澈眸色一暗,也没说话,只手上揽着卫静姝的力道紧了紧。 两人挨得紧紧的躺在一处,也没得睡意,只这么抱着,直到卫静姝腹中唱起了空城计,这才相视一笑,唤了小丫鬟进门伺候梳洗。 李君澈是当真甚个事儿都不管了,从浴房洗漱出来,瞧见揽月正同卫静姝描眉,还顺手接过黛笔,轻笑:“爷来。” 卫静姝双手捂着肚子,抬眸看他便是一笑:“好。” 屋里头伺候的小丫鬟皆识相的退出去。 李君澈以往闲的时候,生起情趣来倒也同卫静姝描过眉。 他描得眉形状好,颜色也均匀,比之揽月丝毫不逊色,很是叫卫静姝夸赞过好几回。 黛笔扫过眉间,又轻又柔,卫静姝低着眉眼,面色红润,娇羞不以。 李君澈浅笑,将卫静姝这模样印入心底,也赞她一句:“真好看。” 抬眸对着铜镜打量一番,卫静姝噗哧一声笑出来:“也不晓得是夸你描的眉好看,还是夸我好看。” “都好看。”他也跟着笑,将手中的黛笔放置妆台上,牵着卫静姝一道去用膳。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虽比不得去岁那般寒冷,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一道用了早膳,李君澈漱了口,这才又捧着茶碗缀上一口,问道:“这几日得空,你可有哪儿想去的?” 卫静姝思忖半响,却是摇头:“你若得空便在家里陪我也是可以的。” 这京都城早叫李君澈带着走了个遍,也无甚新鲜感,加之她这肚子越来越大了,出门极是不方便,平日里若是能不出门,她都不乐意出去。 “好。”李君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一笑倒也没再说别个。 外间日头暖洋洋的,又不晒人,便着了四五经搬了两张躺椅出去,两人坐在一道晒太阳。 卫静姝素来喜好看些个话本子,亦或是听那说人说上几段。 因着怀了身孕,她怕看这些个影响孩子,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了,可今儿个李君澈往屋里头寻了两本来,就坐在边上说给她听。 他声音又轻又柔,纵然是中悲情的桥段,叫他说出来,也感受不到情绪起伏。 虽是没得外头说先儿说得好,可卫静姝也乐得听。 一个上午,便是晒着太阳过去了,用了午膳,小歇会子,两人便又窝在屋里斗起了棋。 论起棋艺来,卫静姝哪儿是李君澈的对手,不过闹着玩罢了。 一连十来日,李君澈都再未出过宝山居一回,初十也没蹭到跟前来过,他比去岁被软禁的那些日子还要闲散,日日陪着卫静姝。 这些时日她面上的笑意都不曾散过,自也不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的。 到得十一月初,卫仁同余氏,还有赵喻娇,卫静婉特特来世子府陪卫静姝用了顿饭。 席间,卫仁一语不发,只不止一次红起眼儿,偶尔间说得一句,还带着几分咽哽。 卫静姝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等人都走了,夜里才寻着机会问李君澈:“我爹是不是碰到甚个事儿了?我瞧他今儿很是不对劲。” 李君澈正将卫静姝脱下的大衣裳挂起来,闻言一顿,也没说话,过得半响才坐到她身边去。 拉着她的手,情绪很有几分低落:“我想让你去云州。” 卫静姝正想着事儿,闻言猛的抬起头来:“为什么?” 可随即又似明白他的心思,眼泪儿不争气,瞬间便染上双眸:“可我想陪着你呀。” 京都的局势已经这般乱起来,卫静姝以为李君澈送她回云州,无非是想让她得到更好的保护,也好让他心无旁骛,毕竟就算最后输了,但在雍靖王府彻底落败前,云州算是最安全的。 可,上一世,卫静姝便不曾与李君澈站在一道历经风雨,这一世不管结局如何,她也是想陪着他的,哪怕自个甚个都做不了。 卫静姝本就怀着身子,情绪起伏大,眼泪儿吧嗒吧嗒的掉,抚着隆起的腹部哭得好伤心:“再说,我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啊。” 李君澈堂堂七尺男儿,却也忍不住在她面前红了眼,捧着她的脸细细拭去泪珠儿,勉强勾起笑意来宽慰她:“你跟孩子是我最大的牵挂,让你这时候回云州,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毕竟动乱一发起,后头的时候谁都说不准。” “你都说往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了,那你还将我送去云州。”卫静姝哭得一抽一抽的,一把扑进李君澈的怀里,眼泪儿都蹭在他的衣襟上:“我只想陪着你。” “乖……”李君澈喉头发梗,心中满是犹豫,一下下的捂着卫静姝的后背,半响才颤着手抚着她隆起的肚子:“不要任性,为了我,为了孩子,你都要去云州。” “呜呜呜……”卫静姝挨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悲伤的情绪,也跟着不老实起来,在肚子里头翻来覆去。 李君澈带着剥茧的手掌,轻轻随着他的动作而动,眼中带着泪,唇边却含着笑,他勾起手指,轻轻在肚皮上弹一下:“要乖,要好好照顾你娘。” 那小人儿似乎能听懂一样,立时安静下来,过得半刻才又轻轻的蠕了蠕。 李君澈心中藏着千万般的不舍,难过之情并不比卫静姝,可他堂堂男子也不能同卫静姝一般大哭一场。 他蹲下身子,搂着卫静姝并不纤细的腰身,将面颊贴在她的肚子上,声儿软软道:“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卫静姝只知道哭,便是叫李君澈塞进被窝里头,依旧忍不住落泪。 李君澈的心也似在锅里煎一般,一整夜忍着没有再开口说话,到得第二日,态度却强硬不少。 使了四冬几个收拾细软,神色冰冷的对躺在榻上不理他的卫静姝道:“此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大老爷被抓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四冬几个不知到底生了甚个事儿,一个个低眸敛目的侯在屋里,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卫静姝哭得一夜,哪怕累得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 李君澈一起身,她便也是跟着醒了的,此番听得他如此冰冷之言,小脾气立时上头,猛的坐起身来,吼道:“凭什么,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 她双眸又红又肿,面上带着几分憔悴,许是伤心了一夜精神不好,又许是方才起身太猛,吼得这一句便有些发晕,险些从榻上栽下来。 李君澈吓得不轻,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接了满怀,又气又恼又后悔,只得放软了声儿好声好气的道:“莫要叫我为难了。” “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好受……” 卫静姝又咽唔起来,道理她都懂,可是要真正做到却是极难。 她将小脸埋进李君澈的胸膛间:“我害怕……” 害怕这一别便是永别。 这一世的轨迹同上一世的轨迹离了许多,可无法大师那句替李君澈批的命格,她到现在都不敢掉以轻心,往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 她本就是历经一世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番离了京都,若是李君澈真有甚个,她都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不要说她怕,就是李君澈也怕。 无法虽说他命里有变数,可也是在劫难逃,若是过了往后自然安康喜乐,可万一过不了呢? 他的心一日比一日忐忑,就怕有那么一日,眼睁睁的叫卫静姝看着自个死去。依着她的性子,到时候,她是该活还是该抱着孩子一道死? 李君澈将卫静姝重新抱上榻,又从款冬手里接了温热的布巾子细细给她抹了把脸,这才轻叹一声:“别怕,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的,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让自个有什么事的。”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卫静姝强忍了累,嘴唇都要咬破了,可还是不放心,含糊不清的说一句:“那你发誓。” 李君澈都被她逗笑了,轻轻的点头,立时竖起手指来对天发誓:“我发誓,我一回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的。” 复又捧着她的脸,亲在她咬红的唇瓣上:“好了,不要哭了,你看你眸子都肿成这样了。” 卫静姝伸手勾着李君澈的颈脖,还是有些抽泣,好半响才止住泪,却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 “明天。”李君澈应她。 十月时他信给李君淳,让他进京接卫静姝去云州,可李君淳来后,他又万般不舍,拖了这许多日子,眼见日子越来越近,纵然万般不舍,也要先行送她离去才行。 卫静姝蹙着眉头,有些不满意,吸了吸鼻子去同李君澈谈条件:“你要送我回云州可以,但是我要再住几日。” 又生怕李君澈不同意,急急道:“你原先都不告知我,我又有那许多东西要收拾,哪儿能明天说走就走的。” 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李君澈心中一片柔软,但还是在心中盘算半响,应道:“好,那就多留两日,大后天一早出发。” 只得多留两日,卫静姝心中不满,可一见李君澈一副没得讨价还价的模样,到底应了下来。 说两日,便当真只得两日。 四冬几个,当日便开始收拾东西起来。 冬日里的衣裳又多又厚,加上卫静姝又怀着身孕,衣裳换得快,做得也多。 肚子里头的孩子还未出生,新制的衣裳鞋袜也有几大箱笼。 此一去亦不知何时再归,那一大堆嫁妆也不好带走,捡了好带的装上,不好带的都交给李君澈替她保管了。 卫静姝目光片刻不离李君澈,心情也极是不好,连最喜爱的点心吃到嘴里也如同嚼腊般。 宝山居的气氛有些低沉,李君澈自个都受不了,想去外头走走,可又有些舍得不卫静姝。 两人大眼看小眼的闹得一上午,到得下午,卫静姝这才转了性过来。 将他的衣裳鞋袜,惯常用的,都一一同四五经交代,又让他天气变化注意添减衣裳,平素再忙也要记得用膳,抽时间歇会子,莫要将身子熬坏了。 她跟个老太婆似得,叨叨絮絮,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交代清楚。 李君澈安静的听着,心里却越发不好受,千回百转,也只得应她一声:“好。” 到得夜里头,两人相拥而眠,卫静姝说得一句明儿要去归元寺求个平安符,便在李君澈的怀里睡了过去。 李君澈却是彻夜都睡不着,纵然多得两日,可也离别在即,他的心情并不比卫静姝好到哪儿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乘了马车往归元寺去。 纵然朝中局势再是如何变化,可归元寺的香火依旧鼎盛。 卫静姝一直畏佛光,如今怀着孩子,便更加不敢放肆,李君澈便留她在殿外,自个亲去求了两个平安符。 他将其中一个装进卫静姝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另外一个便也塞进自个的腰封里头。 “都要平安喜乐。” 求佛未必就能心想事成,可求的却是个心安,卫静姝也不例外。 她捏着荷包,看向李君澈点一点头,却甚个都未说。 到得要出发的头日,李君澈复又陪着卫静姝回了一趟国公府,不过吃吃饭,叙叙话,多的话谁都不曾提起。 夜里头夫妻两个挨在一处,李君澈便从屋里头的暗格里取出个黑漆雕花木盒来。 卫静姝在这屋里住得这许多日子,从来不晓得还有暗格,见他拿出东西来,还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那漆盒上,笑了笑:“莫不是私房钱吧。” 也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李君澈哪有甚个私房钱,雍靖王养兵马那么大的开支,李君澈私下不少产业却也都拿去填空缺了。 手里头剩的那些除却支撑世子府的开支,便都是卫静姝的了。 王映芝管着府里头的帐,卫静姝手里捏的却是李君澈外头的大帐,进出来往一笔笔的都要从她手头过。 李君澈脱了鞋上榻,将盒子递到她跟前,也跟着笑:“看看就知道了。” 卫静姝心存疑惑,将盒子打开来,却见里头躺着一支象牙簪。 簪子样式简单大方,瞧着同寻常的簪子也无不同,可上头却雕着不知名的纹样。 卫静姝看他,也不说话,她的金银首饰都是用箱子装的,这支象牙簪虽贵重,但也不出挑,没得惊艳之处。 李君澈也不解释,只道:“给你的。” 卫静姝将簪子拿起打量一番,想了想这才问:“莫不是传家宝吧。” 大户人家有甚个传家宝再正常不过,有些是传世代嫡子嫡孙,有些是传儿媳。 “算是吧。”李君澈一笑,这么解释也没甚个不对的,只又加了一句:“这些可都是为夫的命根子,你可得护好了。” “哦。”卫静姝应得一声,将象牙簪重新放回匣子里头,也没觉得哪儿怪的。 象牙簪虽贵重,但也极少有人拿来当作传家宝的,但是又想起雍靖王府的祖上也非世家大族出生,将这簪子拿来当传家宝,许是有别的用意也说不准。 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下去了,天儿一亮,卫静姝便要叫李君淳护送着回云州去。 两人都没得睡意,只躺在一处,细细的说着话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的也不是要紧的事儿。 冬日里天亮得晚,卫静姝何时睡着的也不晓得,可待她醒来,李君澈却没了身影。 院子里吵吵囔囔的,正是丫鬟婆子们将东西搬出去装马车。 卫静姝叫摘星揽月伺候着梳洗一番,连早膳还未来得及用,李君淳便急急而来。 隔着一道帘子,他声音沉稳,不带丝毫反驳的道:“嫂嫂,天儿冷路上不好走,早膳已经着人送上马车了,咱们这会就出发。” 卫静姝心生不喜,她从醒来就未得李君澈只言片语,更莫说见着人了,蹙着眉头应得一句,又着款冬去问问李君澈去了哪儿。 款冬才撩了帘子,就叫李君淳拦了:“不必多此一举了,大哥此时正有要事在身,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了。” 说着又递了封信叫款冬拿进屋。 信中字迹潦草,简简单单只言片语,卫静姝粗略看得一眼,满是失落,可到底还是将信收起,罩了狐毛披风出了门。 马车行一个时辰往通州码头去,再趁着未下雪的天时,走水路去云州。 车厢里头烧了碳盆,摆了两碟点心同一盅汤水,一看便知准备得极是匆忙。 款冬同忍冬伺候着,都忍不住啐两句。 款冬一边将冷掉的点心收起来,一边道:“世子妃怀着身孕呢,这些就别吃了,一会瞧瞧哪儿又卖热食的,买一碗来。” 卫静姝点一点头,也未说话,她虽然不挑吃食,可自打怀了孩子,却又不一样,两碟凉掉的点心,同一盅半温的汤水如何下肚。 马车还未出城,行至热闹的街道时,分明叫人流阻了道,走得极慢。 忍冬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出来,撩了帘子瞧得一眼李君淳没往这边看过来,便连忙道得一声:“奴婢去买点吃的。” 随即便迅速的跳下马车,钻进人群中。 不多时,忍冬又从人群里钻回来,双手空空不说,额间沁着汗,唇色发白。 卫静姝就着手里温热的果茶喝得两口,见她这模样便问:“荷包被人扒了?” 忍冬连忙摇头,匀了匀气息,压低了声儿道:“奴婢见大老爷被官兵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倒不像书信,更像是折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忍冬口中所说的这位大老爷,乃是国公府的大老爷卫宽。 卫宽在朝中打滚多年,靠着卫静妍这个贵妃的名头任了礼部尚,虽比不得吏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但也算六部之一。 他空有满腔的才气,却束手束脚,任礼部尚多年,也未有甚个作为。 不过是无功无过罢了。 忍冬方才去买扁食,恰巧瞧见卫宽被御林军所押,发髻散乱,衣裳污糟,满身的狼狈,哪里似平日风度翩翩的卫宽卫大老爷。 卫静姝手里捏着的茶盏“嘭”的一下便从手中滑落,神色间有几分惊惶失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忍冬,肃然道:“你没瞧错,是大老爷?” “没有瞧错,是大老爷,奴婢怕眼花,还多瞧了几眼。”忍冬性子活泼,心思单纯,自然想不到深远的东西,不过瞧见卫宽被抓,心里吓得一跳罢了,这才不管不顾的说与卫静姝听了。 款冬却急得要死,暗地里很是瞪了忍冬几眼,卫静姝这会子有了身孕,本就因着要去云州伤心了好几日,这会子又遇上卫宽的事儿,胡思乱想一番,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那还得了。 卫静姝小脸儿煞白,整个人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前世卫家覆灭,便也是从卫宽开的头。 有人上了折子弹劾卫宽,任礼部尚期间,监守自盗,挪用公款,贪污受贿,一桩桩一件件的,极是清楚。 卫宽因为经不起折腾,也认下的罪状,后头便有了十二宗罪,有了卫家的灭门,有了卫静妍饮毒自尽,她自个葬身火海。 卫静姝怕得不得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家在京都这许多年,靠着卫静妍私下的确同流合污有着不少龌蹉,卫静姝不同情这些个犯事的人,便是死了那也是为自个的罪行付出代价。 可卫家三房却都还在京都,事儿一揭露,谁都逃不掉。 这些年,卫长益,卫宽,卫东,在官场上风风光光,可卫仁却是丁点不曾沾染的。 卫静姝不敢往深了想,撩起车帘,便吩咐车夫:“不去通州了,回世子府。” 赶车的是个生面孔,也未顺从的听卫静姝的话,只看向李君淳。 李君淳蹙着眉头驾马上前,沉声道:“船都已经在等了,你发什么脾气。” 卫静姝眸中缀着恨意,丝毫不畏惧的抬眸与李君淳对视:“世子府是我家,我想回家还有错了。” 她半分不退怯,重复一遍:“我要回世子府。” 也是她自个粗心,应该一早便觉出不对劲来的,李君澈只怕早得了消息,这才没能送她。 这李君淳许是也晓得了,这才赶着自个早些出门。 李君澈的本事,卫静姝心里是有底的,可事关前世的下场,她哪里能放下心来。 万一卫仁同余氏,还有卫启,卫静婉都走了上一世的路,那她怎么办? 李君淳见她神色如此犀利,不由得心中一惊,但又有些疑惑,却是更加着急出城,冷着脸也丁点不退让:“不行,我们行程都有规划,由不得你乱来。” 说着又同车夫道:“赶快些,本就出门晚了。” 哪知话音一落,卫静姝便动作迅速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吓得款冬同忍冬皆是面色一白。 李君淳气恼,怒骂道:“你不要命了。” 卫静姝护着肚子,冷笑一声:“我不归二公子管辖,今儿你也拦不住我。” 说着便转身作势要走回世子府。 李君淳连忙跟着下马,将她拦个严实:“你到底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京都如今有多不安全。” “我知道。”卫静姝眸中冷色:“我不仅知道京都不安全,还知道国公府也不安全。” “你……”李君淳心里一跳。 眼见卫静姝绕过自个,又连忙将她拦住:“不行,你今儿不能回去,必须要跟我回云州。” 又道:“纵然国公府如今不安全,但你一介女流,能做点什么。” 此时在街道上,李君淳委实不敢多说,直恨卫静姝不懂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 卫静姝是做不得甚个,可叫她当做甚个都不知晓就这般离开,她也做不到。 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即将面临的是生死大事,她一介凡人,如何不担忧。 “用不着你管,这是我的事。”卫静姝对李君淳一次次的阻拦彻底失了耐心,瞪着眼儿怒道:“让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李君淳一根筋通到底,也瞪着眸子,怒道:“不让,我李君淳可不怕你,你今儿走也得走,不走也跟我走。” 卫静姝周身杀意腾腾,迅速从发间拔了一支发簪对着李君淳的胸口便刺去,不管不顾,直入死穴。 李君淳没料到她竟然这般恶毒,微微一惊转身避过,再抬眸就见卫静姝动作利索的上了他的马,双腿一夹马腹,迅速离去,哪里似个身怀六甲之人。 气得李君淳直跳脚:“有本事别叫爷管你。” 骂过之后,又着人牵了马来,气哼哼道:“气死我了,你个死娘们。” 卫静姝素来喜好骑射,虽然如今骑术生疏不少,但并没有甚个大影响。 她对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比李君淳熟悉,骑着马左穿右穿,抄了近道,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国公府进进出出皆是御林军,卫静姝将马停在不远处,想近也没法近,站得半响又未见府中有人出来,只得又翻身上马回了世子府。 她这一路风风火火的,守门的才将将瞧见她的模样,不及开口,便见马蹄扬起垮过门槛便往里头去了。 料想李君澈身有要事,定然不是在宝山居,进了大门,她便将马匹随便一丢,往外房去。 外房今儿个冷冷清清的,也没瞧见四五经的人影,只得两个面生的小厮守着。 那两小厮一见卫静姝,便有些讶然,却还依礼上前请安,复又道:“爷这会子不在房,世子妃要不等会再来。” 卫静姝眉宇间皆是愁容,也不将两个小厮的话放在心上,上前几步便推门而入。 房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平素拿来休息的内室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李君澈是当真不在。 卫静姝满腔慌乱,说不清道不明,这会子很是喘两口气,才觉双腿发软。 鼻尖忍不住发酸,往黄梨木的官帽椅上一坐,便红了眼儿,此时此刻当真恨不得立时能见着李君澈。 她哭也哭了,着急也着急了,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着李君澈,又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王映芝正带着绯红准备去库房,碰巧见着去而复返的卫静姝,满是讶然,连忙上前:“方才听门房来报,说姐姐回来了,原来是真的。” 卫静姝无意同王映芝说些废话,点一点头,便也没说甚个,只抬步准备往宝山居去。 王映芝往她身后瞧得一眼,便又道:“方才二爷还来问妾身姐姐去哪儿了,妾身也不晓得。” “姐姐可是在等世子爷。” “你知道爷去哪儿了吗?”卫静姝脚步一顿,这才看向王映芝,心里头堵得极是难受。 “不知呢。”王映芝摇头:“不过,世子爷说会回来用午膳,看着时辰,怕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卫静姝眼眸转了转,应了一声,同王映芝点一点头,便又转身回了外房。 外房看门的还是那两个小厮,见着卫静姝恭敬的请安,又帮她推开门柩。 卫静姝扁着嘴儿往李君澈惯常忙碌案前坐了,随意的翻了翻搁在案上的册,想着等他回来。 李君澈是个谨慎的人,重要的东西,素来不会乱放,案几上也不过寥寥几本杂谈,还是卫静姝看过的。 她随意拿起一本来,拿在手里翻一翻,复又扔下再拿一本翻一翻,不想却从里头寻到一封未署名的信伐,连口子都未封。 捏起来硬邦邦的,倒不像信,更像是折子。 卫静姝晓得李君澈的东西都是紧要的大事,也不当随意打开,可今儿卫家出了事,她心里没个定数,忍了忍还是将里头的东西拆开来。 当真是本折子,字迹清晰易认,粗略的扫得一眼里头的内容,却是让人心惊不已。 卫静姝捂着心口猛的喘着气,双手抖得如筛糠般,但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将折子反复看得两回,整个人瘫软在地,口中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冬日寒冷,外房又未烧地龙,她坐在地上,冷得整个人麻木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将折子从新装进信伐里头,重新夹进册里。 又往外头同两个小厮吩咐一回,这才关上门往隔间歇息的内室去,将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也不知道自个等了多久,这才等到门柩被推开的声儿。 来的不止李君澈一个人。 卫静姝缩在被窝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听得李君澈同那人的说话声,忍得牙齿打颤,直到那人走了,她这才起身下地,将隔绝外室的帘子摔得噼啪响。 李君澈听得声儿,猛的抬头,神色大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做梦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屋里头的地龙才烧起来,并无甚个暖意,卫静姝周身冰凉,穿着布袜踩在地上,更是冻得丁点知觉都没有。 李君澈迅速收敛神色,将卫静姝打量一番,面色阴寒:“你怎么在这里。” 卫静姝双眸涨得生疼,偏生一滴眼泪都无,李君澈问她话也不答,行至近前,抬手便打了一耳光下去。 “卫家到底有什么对你不住的?”那些个坚信一瞬间便奔溃瓦解,眼泪再是忍不住。 她从来不曾想过,前世卫家的覆灭一开始便是李君澈的手笔,她一直以为是李君淳同赵德礼这两个杀千刀的,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如何会想到是自个爱了两辈子的李君澈。 那封夹在册里的折子,弹劾的便是卫家,一桩桩一件件,列出十几条罪状来,字迹虽是洋洋洒洒,无甚特别之处,但卫静姝还是从字形间看到李君澈写字的习惯。 若是那折子说明不了甚个,可她躺在隔间,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交代幕僚将折子送达天听,务必要将卫家一次性便收拾干净了。 枉费她爹娘将李君澈当作一家人,枉费自个对他死心塌地,原来一切不过都是设好的局。 卫静姝只觉一颗心叫人血淋淋的剖开来,用刀子一下下的片着上头的血肉,痛得她连呼吸都难。 李君澈被卫静姝那一耳光打得唇角带血,他抬起头来,眸中动容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不见。 他神色肃然,并不答话,只上前两步,想要抱起卫静姝,言语间带着两分责备:“天这般冷,怎的也不穿鞋。” 卫静姝恨他这副甚个事儿都当作未发生的模样,连连后退两步,不叫他沾染半分。 压着最后一丝希翼,问他:“你难道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吗?卫家灭了,我也会没有父母兄弟,你难道真的没想过吗?” 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卫静姝抬眸将其逼回去,梗着声儿:“还是说,你对我从来就只是虚情假意,若非我怀了你的骨肉,是不是也要同卫家一道覆灭的。” 李君澈没有说话,半瞌着眼眸,将内里的情绪都收敛起来。 他越是不说话,卫静姝便越是崩溃,好似连替他寻个正当的借口都没有,她抬手捶向他的胸膛,一遍遍的问:“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告诉我啊……” 半响,李君澈这才抬起眸子来,对上卫静姝那双红通通的杏眸,残忍道:“你当晓得,成大事者从来便是踩着成堆的白骨上位的。” “卫家有这么一天,是迟早的,也是卫家人自己选的。” “你不要怪我狠心,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雍靖王府筹谋这许多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你,而去改变卫家的命运。” 一字字一句句无不似利箭般戳进卫静姝的胸膛,眸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双腿止不住的发颤。 她不明白,卫家到底是有甚个滔天的罪行非要叫他这般冷情,非灭不可。 卫家非武将出身,在朝中也没得举足轻重的地位,帮不到他的大计,却也不会阻他,虽是没得骨气,墙头草般左右逢源,可也不至于就得灭了。 那十几宗罪瞧着罪无可赦,可各世家里头暗地里的龌蹉,谁家都不少,偏偏为什么就是卫家。 前世,卫家覆灭,她以为是李君淳的肆意报复,才落到那样的境地,可这一世又是为了什么? 更莫说,卫家还有个卫启同赵喻娇,这几年来,这两人一直都在替他做事。 她问李君澈:“江南王家你都不放在眼里,卫家更不是你的阻碍,为何你一定就这般不放过。” 李君澈双捏紧成拳,负于身后,言语间不带丝毫感情:“因为,卫家会牵连到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彻底叫卫静姝心灰意冷。 是了,如今赵德礼得势,只要他想,便能从卫家入手,将李君澈脱下水,所以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法子。 卫静姝只觉心中一片茫然,那些所有的美好,都化作了一团泡影,只觉得这一世纵然轨迹偏离,他们的命运好似也未曾改变。 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一颗心也痛得麻木。 卫静姝从地上爬起来,似个木偶般,一步步的挪动,脚上穿的袜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刺骨般的痛。 “你先回宝山居,我让君淳去接你。”李君澈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卫静姝,喉间梗得发疼,可声儿还是极为冷清。 卫静姝脚步一顿,僵硬的咧了咧嘴:“不老世子爷费心,我不会回云州的。” 她的目光亦不知落向何处,却万分坚定:“说到底我也姓卫,我父母在哪里,我便也在哪里。” 李君澈手中的力道紧了又紧,直将心中那股子疼痛压下去,这才冷笑一声,绝情绝义:“你冠着我李家的姓,怀着我李家的骨肉,纵然你想重新冠卫姓,那也得生下孩子之后。” 卫静姝的心比这冬月里的寒风还有冷得透彻,她伸手抚向隆起的腹部,忽而就笑了起来,再也压制不住脾气,转过身来,极是刻薄道:“李君澈,孩子如今在我肚子里,你若想要,就来拿,总之今儿我一定要出这个门。” “若你下不了这个手,我便帮你。” 卫静姝所言不可谓不诛心,纵然有赌气的成分,可还是叫李君澈心惊不已,生怕她当真做出傻事来,猛的转过身来,怒道:“你敢。” 卫静姝的脾气上来是有点不管不顾,今日一颗心也死得透彻,加之念及卫家的下场,整个一片灰败,更是存了死志。 她没有再说甚个,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君澈,迅速的从发髻拔了只簪子下来,对着心口便毫不犹豫的扎下去,口中道:“望你绝情绝义,将我踢出李家。” 李君澈眸中满是怒火,一个箭步上前,一掌便将卫静姝手中的发簪击落,捏着她的下颚怒道:“卫静姝,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别以为玩这些把戏,爷就能心软。” 他忍着悲痛,将她甩开,丢下二字:“做梦。” 又道:“你最好是给我乖乖的将孩子生下来,不然爷让卫家人死得更惨。” 说得这一句,他再也待不住,大步一抬便出了房,隔着老远,卫静姝还能听到他怒不可及的声儿:“将世子妃送回宝山居,若有差池,一个个提头来见。” 卫静姝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眼前一片恍惚,念及与往日再不一样的李君澈,只觉这一切都是场噩梦,她想从梦中醒来,醒来便能瞧见她心中那个李君澈。 心中的绞痛越发加剧,就连腹中的孩子,也撑得她肚皮疼痛不已,眼前景象犹走马观花般,越发模糊不清,瞧不真切。 不知沉睡多久,再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了。 还是宝山居的那间寝室,地龙也烧得旺旺的,床榻上挂的暖帐,还是昨日那个。 摘星揽月侯在榻前,见她醒来面上一喜。 “世子妃可醒了,您被人抬回来,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卫静姝觉得自个是做了一场梦,可又觉得那梦极是真实,目光在屋内扫一圈,没瞧见四冬几个,心里便是一沉。 眼眶发红,有些不确定的问:“卫家,是不是出事了?” 她望着自个不过是从昨夜睡到这会子,那些个记忆深刻的事儿,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可摘星揽月闻言,神色一变之时,她便晓得,不过是自个是妄想罢了,不是梦,是真实的。 见卫静姝一脸死气沉沉,摘星忙宽慰道:“世子妃别担心,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呢。” “再说,公主也是卫家的媳妇,无论如何也会保住卫家的。” 揽月替她掖了掖被角,也跟着点头道:“可不是,世子妃万莫熬坏了身子,公主也怀了卫家的孩子,万不会丢下卫家不管的。” 眼泪从眼角落下滚入大红绣并蒂莲的枕头上,瞬间映出一朵暗红的花朵来。 若是李君澈丝毫不手软,赵喻娇哪里是他的对手,可心里却又盼着赵喻娇能救卫家于水火,也不求别个,只求留下性命也好。 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柩打进来,可丝毫没得暖意。 一个身影立在窗前,立时遮了光线,那人轻叩窗柩,隔着一道窗,怒其不争道:“让你跟我走,你偏不听,你回来了又能做什么?不过自讨苦吃。” 李君淳跟在卫静姝身后也将她追丢了,回了世子府没寻到人,又往外头去寻了一圈,还是后头李君澈派人给他送了信,他才晓得这两人已经闹翻了。 这会子,他心里也有点乱,很早之前他是盼着卫静姝失宠的,可如今瞧见他们真闹成这样,又觉难受。 想说几句话宽慰宽慰卫静姝,可话说出口却又变了味。 卫家是一定经历这一劫,可他自个也说不出,为何李君澈非要用这种手段算计。 见屋里头无话语声传出来,李君淳一时间也不知说甚个,只轻叹一声道:“你今儿歇一晚罢,我们明天出发去云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一夜之间便陨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夜里头,李君澈再也没有似往日一般回宝山居,至于他去了哪儿,卫静姝也不得所知。 四冬几个她也没瞧见,宝山居里伺候的全是李君澈的人。 摘星揽月一步不离的跟着,她便似叫人软禁了一般。 卫静姝睁着眼儿丁点睡意都没有,屋里头的地龙烧得旺旺的,被窝里头还放了汤婆子,可她的手脚却一片冰冷。 三更天时,她再也躺不下去,摸着黑起了身,窸窸窣窣的穿上衣裳,想去外头走一走。 “世子妃,这会子天还黑着,您起身做甚个。”摘星揽月裹着衣裳就歇在屋里头,听见动静便起了身。 摘星取了火折子将屋里头的灯点燃,瞧见卫静姝眼下的青黑,晓得她必然是不曾睡过,心中一叹:“世子妃可是心中惦念着国公府。” 卫静姝不答她,只麻木的将衣裳穿好,又套上鹿皮靴,这才往外间去。 摘星揽月忙追上:“世子妃,外头冷着呢,你这是要出去吗?” 门柩一开,刺骨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片飘进来,打在脸上叫人冷得一个哆嗦。 摘星手里拿着油灯,揽月忙挡在门前,劝她:“世子妃,这会子天还黑着呢,又下着雪,怕是路滑得很,您还是别出去了。” 又道:“您许是饿了吧,奴婢让厨下给您准备点吃的,您就别出去了。” 卫静姝冷着脸,目光犀利的看着揽月,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她脾气虽不好,可素来对下人还算和颜悦色,极少有这般冷冽的时候。 揽月心中发慌,却还是一动不动,李君澈同卫静姝如何闹翻的,她们不知晓,可卫静姝若是出了丁点事儿,她们也没得活路。 卫静姝周身散发着冷意,盯着揽月又道一句:“我说话你没听懂吗?” 一副非出门不可的模样。 两厢僵持不下,摘星眼见没法收拾,忙道:“世子妃别生气,奴婢给您点个灯笼,陪您一道出去走走便是。” 又忙使了眼色给揽月:“外头天冷,还不快去取件披风来。” 揽月蹙着眉头,这才挪了脚步。 卫静姝却是抬脚出了门。 摘星忙将油灯递给揽月,道一句:“手脚快着些。”跟着便追了上去。 卫静姝腹中的孩子月份大了,身子发沉,这会子外头风雪交加的,她步子快不到哪儿去。 顺着抄手游廊出了宝山居,直直往世子府后门而去。 揽月一路小跑的举着灯笼追上来,忙将披风给卫静姝罩上,又撑开油纸伞替她遮挡风雪。 可瞧着是往后门去,又同摘星对视一眼,生怕拦她不住,忙又寻了个由头去找李君澈。 她才转身,卫静姝便脚步一顿,半瞌着眼眸冷声道:“你到底是李君澈的人,还是我的?” 摘星揽月吓得一跳,忙跪了下去,冬日这样的大雪,也急得满头是汗。 揽月忙解释道:“世子妃,您如今怀着身孕呢,万一有甚个,奴婢们死一万次也不够啊。” 卫静姝沉默,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过得半响这才又转了个弯,往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里去。 凉亭四面通风,更是冷得叫人骨头发寒,她坐在石墩上,再平静不过的道:“揽月,你去请世子爷过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揽月心里一喜,连忙应下。 摘星便道:“世子妃不如回宝山居去吧,这儿太冷了。” 卫静姝一动不动,也不再言语。 摘星没得法子,便也立在一侧,只等李君澈过来。 可不多时,她便觉得卫静姝不太对劲起来。 卫静姝忽然整个人都往摘星身上靠去,双手捂着腹部,轻哼出声,似是极为痛苦。 因着天色尚黑,也瞧不清神色,可摘星却吓得不行,忙扶住她,连声问:“世子妃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救我,救我,救救孩子,痛,痛……”卫静姝声音发颤,到得后头连痛字也喊不出来了。 摘星吓得脸都白了,只当她动了胎气,丁点不敢大意。 此时揽月并未多久,按着外房同这儿的距离,一来一回少不得耽误好些时候。 若是叫卫静姝就这么等着,万一孩子有个不测可如何是好。 她目光往四处瞧了一番,最近的也就是雁归居了,那儿还住了二爷。 摘星也不放心卫静姝一个待在这个,思忖半响,心中便有了主意,忙蹲下身去:“世子妃,奴婢先背您厉害这儿。” 卫静姝只是痛苦的轻哼出声,并未应予,趁着摘星蹲下,拽紧了石桌上的油纸伞,狠狠打在她颈脖上。 李君澈从外房匆匆赶来之时,瞧见的只有躺在凉亭里不省人事的摘星,连卫静姝半片衣角都未瞧见。 揽月吓得面色发白,“嘭”的一声跪下去:“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 不管卫静姝是怎么不见的,她同摘星都逃不掉责任。 李君澈目光四扫,见雪花片早已覆盖了四周的足迹,眸中满是阴翳之色,他就知道依着卫静姝的脾气不会老实的。 心中又急又气,可更多的是担忧。 “传令下去,看见世子妃一律不准放行。”他出门急,连披风都未罩,袍角一撩,夹杂着风雪一路疾行。 李君澈了解卫静姝,可到底不知她带着前世的记忆。 卫静姝从并未从府中的大小门出入,反而依着记忆寻到世子府内的暗道,从那里出了府。 外头风雪漫天,她挺着肚子,便是行得再急也不快。 昨日卫宽被抓,国公府已是御林军进出,晓得便是去了国公府怕也见不着任何人,索性往赵喻娇的公主府去。 赵喻娇下个月便临盆了,自是住在国公府,好有个照应,此番着公主府的人给她递个信,怕那些御林军也能给两分薄面的。 行到公主府,已是天色大亮,幸得公主府的人都认得她,忙将她迎进府里,又着人去给赵喻娇送信。 卫静姝心里着急,也未往公主府里头去,只随意的坐在门房的小屋内,捧着一碗粗茶,翘首以待。 哪怕赵喻娇行动不便,好歹给她送个信也好。 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等来的不是赵喻娇,而是李君澈。 李君澈踏着风雪立在屋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一袭暗红长袍如今瞧来却越发讽刺得狠。 卫静姝顺着视线往上,对上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只觉生了错觉,勾唇讽笑:“世子爷的眼线还真不少。” 李君澈不曾说话,只上前两步,微微下蹲,一把将她抱起塞进外头候着的马车里。 他并未一道上车,只骑着马跟在后头,直到亲眼瞧见她回了宝山居,这才转身离去。 宝山居多了初十同初六,卫静姝再想出门一步,却是比登天还难了。 而国公府,不过短短一夜功夫,便被定下罪责,到得午时又来了一批大理寺的人接手了御林军,摘了国公府的牌匾,抄了国公府的家产,押着阖府一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往大理寺去。 唯一逃脱的只有赵喻娇同卫启。 赵喻娇乃是公主之身,被太后一力保下,趁着大理寺还未抄家之时,便着宫人将其接进宫里。 而卫启压根不在京都,得了消息便更是从赵喻娇的封地消失不见,仿似人间蒸发一般。 国公府的产业在京都世家之中算不得甚个,可大理寺也登记造册三四日才完事。 往昔风光的国公府不过一夜之间便陨落,成了阶下囚,无不叫人唏嘘,也叫人心惊胆颤。 卫静姝在宝山居一步都出不了,这些个消息也没能送到她跟前。 煎熬了两日,她这才放下同李君澈的抵抗,日日该吃吃,该睡睡,可也再没能见过他。 王映芝倒是往她这儿送过两回吃食,可也不过到得大门外便止了步子,再叫初六拎回去。 第三回再送时,卫静姝便道:“我日日一个人闷得厉害,请王世子妃进来坐坐吧。” 初六同初十把守着宝山居,按理说不应该让王映芝进门的,可卫静姝那倔性子又怕不应她,闹出别的事儿来,便只得警告王映芝莫要乱说话,这才放她进去,还又不放心,在门外候着防止她说些不该说的。 王映芝叫初六同初十吓得脸都白了,见着卫静姝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不过短短几日,卫静姝已经瘦了一大圈,神色也憔悴不堪,与往日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王映芝虽在心中对她多有抵触,可也耐不住生同情,好的时候,万般宠爱,到得如今却还不如她。 “坐罢。”卫静姝歇靠在暖炕上,有气无力的,晓得外头守着人,她也未为难王映芝,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两人坐得一个时辰,她便又说乏了,叫摘星送王映芝出去,却还邀她明儿再来。 这事儿不多时便传到了李君澈的耳中,到得夜里,他便进了王映芝的东院。 这是王映芝自打进了世子府后,第一回在自个的东院见着李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折辱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人都是自私的,王映芝听得李君澈要来东院用晚膳时,心里头便忍不住的欢喜。 绯红同绿颚也替欢喜,只觉李君澈总算厌了宝山居那位。 一时间又着丫鬟婆子将东院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又忙着给王映芝寻衣裳,找首饰。 李君澈到得夜深了才踏着月色而来。 王映芝一袭樱红绣落梅缂丝小袄,下着同色百褶裙,戴了副赤金五蝠点翠头面,峨眉淡扫,脂粉轻抹,唇上的口脂颜色不重,同一身红衣相得益彰。 她模样不错,再是精心打扮一番,更显清丽秀美,虽是没得卫静姝那样娇俏,可更添几分温柔端庄。 李君澈才进院子,她便迎了出来,面上带着几分娇羞,又见他未着大衣裳,便学着卫静姝的模样关心道:“这么冷的天,世子爷怎的也不穿件大氅,万一冻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君澈侧眸看得她一眼,并未说话,只快两步越过抄手游廊进屋。 王映芝脸上不甚好看,可还是跟了上去。 绯红同绿颚忙遣了小丫鬟将热在小厨房的菜肴都抬过来,摆上满满一桌,一眼望去皆是卫静姝所喜。 李君澈正捧着茶碗抿得一口,瞧得桌上的饭食,眼眸半瞌,心中却是一痛。 王映芝不晓得,往昔李君澈所点的菜,皆是卫静姝所喜。 今儿李君澈要来东院用膳,她还当这些个菜也是他所喜的,所以才时不时的点名要大厨房做,便也着厨子照着做了一桌。 李君澈连茶也喝不下去,将茶碗一搁,挥挥手将屋里头伺候的都遣了下去。 他似是极赶时间,半刻都不愿意多待一般,直言道:“你的后路爷已经给你安排好。” “王家那般怕你也不想再回去,爷便替拟了个新的身份,等这阵子风波一过,爷便放你出府。” 王映芝霎时间脸色发白,她以为李君澈今儿来东院,是想…… 没曾想竟然说要放自个出府去,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是说不出的情绪。 李君澈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复又开口:“你是聪明人,也当晓得糊涂事办不得。” “爷素来不是甚个烂好心的人,别个对爷忠诚,爷也不会亏待他,可若是办了爷不喜的事儿,爷也不会轻轻放过。” 他手上不知何时缠了一串发亮的佛珠,指尖轻叩在案几上,那佛珠也挨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映芝这会倒是再清楚不过了,李君澈哪儿是要来同她一道用饭的,不过是来警告自个,莫要在卫静姝跟前做甚个出格的事儿。 他今儿屈尊降贵进得这东院来,也全是脱了卫静姝的福,若不是卫静姝今儿请她叙话,只怕自个被赶出这世子府,也未能叫李君澈踏进这东院一步。 王映芝只觉深受其辱,那带着几分傲气的自尊叫卫静姝,叫李君澈狠狠的踩在脚下践踏。 偏生她还跟个傻子似得,送上去给他们践踏。 见王映芝不开口,李君澈也有了几分不耐烦,换了个坐姿,蹙着眉头道:“我记得你在江南还有个走得比较近的婆婆……” 王映芝猛的抬起头来,眸中含着泪,满是委屈:“世子爷何必如此,妾身对姐姐自来没有别的心思,姐姐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儿,妾身纵然再愚钝,也晓得轻重。” “更莫说,姐姐腹中还有个小世子,妾身也是女儿身,哪怕不能切身体会,可也替姐姐难过。” 李君澈看得王映芝一眼,面上似笑非笑的,轻嗤一声:“你明白就好。” 说得这一句,他便不愿多说,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不存在尘迹,望得那膳桌上摆的菜肴,只觉更是反胃。 大步离去,连半分迟疑都不曾。 外头依旧寒风凌冽,王映芝捏着拳头,指尖嵌入掌心,抠出血迹来也不觉得痛。 额上青筋暴起,半响,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憋屈,将膳桌上的碗碟尽数扫落在地,口中呢喃一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绯红同绿颚方才正忙着,没瞧见李君澈离去,听得屋里头那般大动静,忙进屋来,瞧着一片狼藉,两人皆是满脸惊愕。 “姑娘这是怎么了?世子爷呢?”绯红蹙着眉头,避过那些个摔得稀巴烂的物件,有些颓败。 绿颚倒是一眼瞧见王映芝手上的血迹,连连行至身边,拽了她的手细细看得一回,担忧道:“姑娘这是怎的了,怎的弄伤了呢。” 忙又吩咐绯红赶紧去取药膏来。 王映芝闭着眼儿,很是深呼吸几回,这才将心中那股子戾气压下,面上神色如常,任由绿颚扶着坐下,给掌心上的伤口抹上药膏。 “不碍事,一点点小伤罢了。”她语气清冷,仿似甚个都未发生一般:“把这儿都收拾了,让厨下做碗鱼面给我。” 绿颚同绯红极少见她如此,也不敢多问,将药膏收好,忙手脚利落的将一屋子狼狈收拾干净,又催着厨下做了热腾腾的鱼面承上来。 王映芝当真同甚个事儿都未发生一般,吃了面便梳洗一番,早早歇下。 …… 李君澈从东院出来,本是要往外房去的,可脚下一动却又不知不觉的行到宝山居。 夜风寒凉,宝山居的灯也灭得早,他站在院内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极是难受。 月上高头,他扯了唇讽刺一笑,却又按下心中那股不快,抬步行至廊下,隔着门柩却再未往前一步。 卫家如今的下场,的确拜他所赐,原本他想等卫静姝去了云州在下手,好歹不用见着她难过,可总是事与愿违。 虽是事出有因,可他也没甚个需要同卫静姝辩解的,她恨自个便更好。 李君澈没有穿大氅,也没有罩披风,就这么站在廊下。 想着往日重重,心中更是沉闷,那口浊气含在胸腔间,仿似如何都吐不出来。 后院里两只黑狗,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又叫他想起卫静姝素来睡相不好,也不知有无踢被子。 手掌触及门柩,想推门而入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可犹豫半响,还是收了回来。 神色落寂的转身,往日挺直的背影,也好似有些压弯了。 李君澈鼻尖发酸,盯着夜风终是未惊动屋里的人,又离了去。 …… 第二日,王映芝如往常一般,处理了府中的事儿,这才又叫大厨房顿了盅鸡汤,蒸一笼白糖糕给卫静姝提去。 她还是老实本分的行至大门前,交给初六,不曾逾越一步。 卫静姝似是早就在等她一般,初六还未往里头去,摘星便迎了出来:“我们主子正等世子妃呢,您快进来罢,外头可冷着。” 王映芝有些怯生生的看向初十,不敢随意进去。 初十面上带着笑,眸中却带着警告,恭恭敬敬道一句:“王世子妃请。” 卫静姝依旧恹恹的躺在暖炕上,穿着一袭绛紫色家常袄裙,随意的挽了个发髻,精神头也还是不太好。 见王映芝进来,这才撑着坐起来,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道:“坐这个罢,这会天冷着。” 王映芝点一点头,坐到她身边,这才又将食盒里头的东西摆出来,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妾身见姐姐精神头不大好,想来怀着孩子极是辛苦,今儿特特叫厨下炖了盅鸡汤给姐姐补补。” 鸡汤是刚从锅里盛上来,放在食盒里行得这一路还热乎乎的,王映芝手嫩,捧了出来还烫得指尖发红,连连放置耳尖这才一笑。 又从食盒里头取了白糖糕来:“姐姐一向爱吃点心,刘大娘的做点心又是一绝,今儿特特给姐姐做的。” 卫静姝拢了拢头发,轻笑:“有劳你费心了。” 王映芝腼腆一笑,摇了摇头,坐直身子:“不过都是点小事,有甚个费心不费心的。” 摘星捧了碗勺来,将炖盅里头的鸡汤先舀了几勺出来,试过之后,过得半刻钟这才舀上一碗给卫静姝。 不过是也走个流程,王映芝在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卫静姝的吃食上做手脚。 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李君澈的眼线,一旦他查下来,第一个死的就是王映芝。 卫静姝极是给王映芝情面,捧了小碗便将碗中的鸡汤尽数喝尽,又着摘星舀了一碗。 又说:“这鸡汤炖得极好,味儿鲜甜,又没有油脂,丁点不觉油腻。” 王映芝便也笑着应了:“妾身也觉得。” 又道:“昨儿府里头买了两只产奶的羊,打明儿起便日日叫厨下给姐姐顿一盅,对姐姐对孩子都是极好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从吃食聊到外头开的梅花儿,再到屋里头的摆设,不过都是些闲话儿。 眼见时辰不早了,王映芝起身告辞,瞧见那一盘未曾动过的白糖糕,倒还有些可惜:“今儿倒是妾身估错了,没想到姐姐喝了两碗汤,这白糖糕怕是吃不下了。” 又道一句:“姐姐一向喜欢吃糕点的,不若妾身叫厨下再蒸一笼来。” 卫静姝听她不止一次说起白糖糕,心中略有迟疑,面上却不动:“不必了,宝山居也有小厨房,一回着人热了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薄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一小碟白糖糕统共八只,装在甜白瓷的碟子里,更显精致可人。 王映芝走了有会子了,卫静姝这才着摘星拿去小厨房热了。 一碟糕点瞧着也无甚寻常的,卫静姝如嚼腊般吃了五个,才吃出里头的名堂来。 不着痕迹的抠出里头叠得极小的纸团,到得夜里才敢钻进被窝里头借着油灯的微光瞧上一回。 “公主进宫,卫家入狱,驸马失踪。” 简简单单十二个字,叙述得极是清楚明白。 卫静姝咬着牙忍了泪,将纸团塞进嘴里尽数嚼烂了吞入腹中。 赵喻娇既然进了宫,那十有八九便是对卫家也没得法子了,卫启不知所踪亦不知是否能逃过这一劫。 她在这宝山居一连多日,出不得门,手边也无可用之人,丁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若非今日王映芝送得这么碟白糖糕来,她只怕还不知卫家究竟如何了。 心中的痛恨不断的翻涌着,卫静姝睡也睡不着,只望着帐顶发呆。 卫家这一世的陨落比之上一世来得还要早,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原先她仗着自个带着前世的记忆多活一回,必然能将卫家扯出斗争的旋涡,哪晓得却又因为她带着卫家越陷越深。 她以为李君澈会为了自个好歹护住卫家,可哪晓得是他一手葬送的卫家。 卫静姝好似跌入沼泽地中,周身笼罩着绝望,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 王映芝并非日日都给卫静姝送消息,不过是卫家有大动静了,才壮着胆子送一回糕点,平素里便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冬月里寒冷,下过两回雪便就到了腊月。 卫静姝日夜忧虑,终是撑不住病了一场,高热连日不断,身子却又时冷时热,烧得糊涂的时候尽说些别个听不懂的话。 文大夫早晚请两回脉,药方日日都要换,可丝毫起色都没得,到得最后还是归咎于心病。 朝中风波不断,卫家的事还未了干净,李君澈忙得连上茅房的时间都没有,可三更半夜里总还要抽空去看看卫静姝。 不过短短数月功夫,卫静姝便已经瘦得脱了型,那诺大的肚子在她身上倒显得格格不入。 李君澈挨着小杌子坐在榻边,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呢喃出声,胸腔间的浊气便也越觉厚重。 只望着她早日康复,也望着她莫要想太多。 多少言语卡在喉间,却又强忍着吞回腹中。 卫静姝烧得糊里糊涂的,半夜里总觉得李君澈来过,可清醒时问起来,摘星同揽月也是一头雾水。 她便捂着肚子自嘲:“若非这孩子,他怕也恨不得将我送进大理寺,又如何会来。” 带着这样的自嘲,跟着又陷入浑浑噩噩之中。 卫家被抄,一家老小被关大理寺月余。 在深宫中荣宠不断的卫静妍也因此失了势。 陈皇后背靠赵德礼,此番旌德帝卧床不起,她自威风凛凛。 因着素来同卫静妍不合,更是连连打压,卫静妍二十多年未受过的苦楚便在这些时日都受上一回。 到得十二月中旬,赵喻娇在宫中产下一子,重六斤三两。 虽是罪臣卫家的子孙,可太后尚在,陈皇后也没敢亏待赵喻娇。 许是人老了,那股子折腾劲也没了,此事传到旌德帝耳中,他也还跟着高兴了两日,清醒的时候总叫人送些吃穿给赵喻娇。 念及赵喻娇,便也想起多日不见卫静妍同德音公主,还曾提得一嘴。 旌德帝身边伺候的尽数投了赵德礼,自然无人提及,只含糊的敷衍过去。 还是赵喻娇身边伺候的宫人过来谢恩时,说了一句卫家的事儿,这才叫旌德帝留意起来,着人去传娴贵妃。 卫静妍早被陈皇后折磨得没了往日的风采,这些狗腿子投了赵德礼,胆儿也肥,含糊的应了,自不是当真去传话的,望着旌德帝睡得一觉醒来便不记得了。 赵喻娇遣去旌德帝宫里谢恩的宫人当日便没了性命,死得不明不白。 旌德帝老了,又病了好些时日,记性越来越差,当真睡醒一觉便不记得要见娴贵妃的事儿了。 望月台早不复往日的荣华,余下的雕梁画栋,琉璃宫檐,无不讽刺。 卫静妍面色发黄,不施粉黛的坐在暖炕上抱着德音公主,裹了厚厚的棉被取暖。 绿真缩着脖子斟了盏白水送到她跟前,面上带着担忧:“主子,天儿这般冷,若是再折腾阵子,只怕小公主受不住。” 卫静妍神色如常,边给德音公主喂水边道:“忍忍吧,再过几日便解脱了。” 望月台早不如往昔,这殿内自打卫家被抄的那日,便断了地暖同炭火。 京都比不得云州,冬日里没得这两样,冻死也是迟早的。 德音年纪小,起初几日还被冻得发脾气,到得后头也不晓得是何人在她跟前多了嘴,便再也不吵,只日日缩在屋里头,冷了便钻进被窝里头暖着。 此番听得卫静妍如此说来,便抬起小脑袋,有点不太高兴的道:“父皇病好咱们就能有炭火吗?” 卫静妍顺了顺她脑袋上扎起的小鬏鬏,轻轻一笑,却甚个都未说。 旌德十四年的除夕,陈皇后依礼主持宫宴,后宫嫔妃只要往昔没同陈皇后有大过结的,便都参加了。 偏娴贵妃同掌管后宫多日的文贵妃却都对外称病不曾出席。 酒过三巡,旌德帝裹着厚厚的貂毛大氅,这才想起没瞧见这两人,多嘴问得一句。 陈皇后恭恭敬敬的答他:“自打皇上病了这些日子,娴贵妃同文贵妃也都跟着着急上火,不多时便也病了,臣妾体谅两位妹妹不容易,便允了她们好生歇着,莫要出来吹风更添病气。” 旌德帝连声应了,这才又因卫静妍想起卫家的事儿来,问得陈皇后一句。 陈皇后未曾想到旌德帝还记得,心里冷笑,面上却肃然道:“听闻卫家贪污受惠,又有些别的官司,叫朝中文臣参了一本……” 卫家那十几宗罪,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叫她当着各宫嫔妃的面说了出来。 旌德帝越听面色越是不好,便也不再多问,只气往日对卫静妍那般好,她竟然纵然外家如此胡作非为。 他本也不是甚个深情之人,此事既有了定论,便也由得它去。 吃得一半宴席,因着身子不适,便也先行离去。 陈皇后此番大捷,便也多喝了几杯,着宫人送旌德帝回去。 卫静妍一袭单薄的紫色袄裙,顶着寒风侯在旌德帝回宫的必经之路上,遥遥见他坐着龙撵过来,便咬牙上前跪下,颤着声儿喊得一声:“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抬撵的,跟随的都是陈皇后的人,一见是望月台那位主儿,立时便有宫人捏着嗓子上前呵斥:“大胆,皇上轿撵在此,尔还不速速离去。” 卫静妍跪得笔直,抬眸双眸恶狠狠的瞪得那宫人一眼,却不说话。 气得那宫人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可在旌德帝跟前,到底还是收敛住了。 月儿不亮,旌德帝见那女子一身的硬气,眯着眼儿细细瞧得一回,才认出是卫静妍来,冷哼一声:“你不在望月台好生养病,跑这儿来做甚个。” 卫静妍闻言,眼泪簌簌而下,咽哽着声儿道:“皇上,臣妾多日来见不着您,心中多惦念,此番小公主病了,臣妾这才大着胆子来拦您的轿撵,求皇上恕罪。” 旌德帝满腔都是陈皇后说的卫家不是,纵然听说往日最得宠的德音公主病了,也没得好脸色:“病了就请太医,同朕说有什么用。” 又道:“卫家出了那样的丑事,这等时候你就应当将自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该到朕面前来恶心。” “皇上……”卫静妍面色发白,周身颤抖,咬着唇还是替卫家辩解一回:“卫家虽是德性有亏,可也未必桩桩件件就是事实,大理寺如今都未寻着确切的证据,皇上作何便觉得卫家就罪无可赦了?” 她本就娇柔,此番又历经卫家的倒台,倒是显出气骨来:“纵然卫家该死,可臣妾对皇上的诚心也该死吗?小公主也不该念着她的父皇吗?” “臣妾自打进宫起,从未替卫家谋过甚个,难道皇上心里一点都不清楚吗?” 说得最后,卫静妍已是忍不住捂着脸儿哭起来了。 她本就模样好,又保养得当,到得如今也还是旌德帝喜欢的模样,如今跪在这寒风之中,低低啜泣,倒更叫人怜悯。 旌德帝瞧她这模样,倒也想起往日种种来,轻叹一声:“快起来吧,天寒地冻的,你也早些回去,朕明日便去看你。” 顿了顿,又加一句:“还有德音。” 既是他发了话,卫静妍便也没得由头再死缠烂打,乖乖巧巧的谢了恩,当真回去等着了。 卫静妍除夕夜拦了旌德帝的事儿,不过半刻钟便传到了陈皇后耳中,当日夜里卫静妍便又遭了难。 望月台被砸得稀巴烂不说,母女两人皆挨了打,抱在一块哭得极是凄惨。 陈皇后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嗤笑:“卫静妍,你以为弄出这样的小手段便救得了卫家?做梦啊!” 旌德帝是当真念着第二日要去望月台看望卫静妍母女的,可没想到卫静妍压根就没等到第二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绝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后半夜,望月台起了一场大火,起势汹汹,又猛又急,起初烧的是主殿,不多时便整个宫殿都烧了起来。 望月台的那两位一个是旌德帝的女人,一个是旌德帝的女儿,虽是如今失了势,能叫陈皇后肆意糟蹋,可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就是翻天的本事也压不下去。 宫人往她跟前一报,便气得她将那宫人一脚踹得老远,骂得一句:“贱玩意,尽给本宫寻不痛快。” 骂虽骂了,可还是得赶紧穿衣裳赶过去看着。 旌德帝的确是念着卫静妍的好了,睡前还同身边的宫人说:“记得明儿提醒朕去瞧瞧娴贵妃同德音。” 那宫人倒也恭恭敬敬的应了,心里却压根不当回事。 天还未亮,宫里便一片慌乱,宫人来来往往,只说是望月台走火了。 旌德帝病得久了也睡得不深,叫外头那些个吵闹声惊醒,忙叫宫人伺候他穿上衣裳鞋袜,要去望月台看看。 那贴身伺候他的宫人都抖得跟康筛似得了,望月台那两位任凭别个作贱倒也罢了,到底还有把柄在手,叫她们也不敢张扬。 可这回要是死了,旌德帝同他们算起帐来,便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旌德帝到底还是皇帝,他们这些无根之人纵然投到了慎王旗下,可还是不敢违抗。 等龙撵抬着旌德帝赶到望月台的时候,望月台的火势正是最旺之时,宫人们提着水桶,水盆,却都不敢往前一步,只能生生瞧着这场火自个灭了去。 陈皇后身上的衣衫湿了,面上也沾了不少黑灰,噗通一身跪到旌德帝跟前请罪:“都是臣妾不好,没能救下娴贵妃同德音公主。” 旌德帝抿唇不语,眼眶发红的看着那诺大的火势。 到得天色大亮,火势渐渐小了起来,然而整个望月台已经被烧成了废墟。 里头的宫人无一生还,两位大小主子也是被抬着出来的。 一张白布裹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周身没得一处完好,除却身形别个便再辨别不出。 旌德帝想伸手掀了那白布再瞧上最后一眼,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心头的恶心。 他哭红了眼:“朕说了,明儿就来瞧你们母女两,怎的连这几个时辰都等不了了。” 卫静妍是等不了了,这一日,她盼了多少年才盼来。 在后宫中得荣宠这么多年的娴贵妃一死,各世家大族的后宅也都炸开了锅,卫家往日那样的风光,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如何不叫人唏嘘。 卫静姝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虽还是年节里,可世子府比往日还要冷清,除夕夜也不曾围在一处用过膳。 卫静姝病得这一遭,直到年前才堪堪好上些许,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却依旧憔悴不已,往日里那股只活力劲儿也都折腾没了。 懒懒散散的挨在暖炕上,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整个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 王映芝照样给卫静姝送了碟糕点,可这回却未藏纸团在里头。 她日日来陪卫静姝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摘星揽月虽依旧时时盯着,却比刚开始放松了许多。 趁人不备之时,这才点了茶水,在案上写了个“妍”字,后头又加了个“殒”字。 卫静姝纵然读不多,可也一眼便瞧出是甚个意思来,面色忽的发白,捂着心口喘不上气来,却还强压着胸腔上的腥甜,拽着王映芝的手,声若蚊蝇的问道:“怎么殒的?小公主呢?” 王映芝被她拽得生疼,也不敢出声,只四下瞧得一回,佯装看花样,先是说得一句挑花样来打掩护,这才又压低声儿简短道:“除夕那夜走了水,都没生还。” 说得这一句,她便坐直身子来,神色间有些忐忑不安。 卫静姝再没说话,但面色惨白,比前几日病着还要难看。 不多时,便又染上痛苦之色。 卫静妍上一世没有生下德音,性子越发强硬,同赵德礼结了不少恩怨,后头赵德礼得势她便更是落不着好,死得甚是凄惨。 没成想她这一世依旧死在望月台里,还带着德音一道。 只不同的是,上一世她是服毒,这一世却是葬身火海。 卫静姝想起上一世自个被许锦心拽着藏在望月台时的情景。 她还记得卫静妍穿着两辈子都没能穿得上的大红嫁衣,不卑不亢的站在赵德礼跟前,纵然晓得自个是将死之人,可也不曾有半分怯懦。 就连那盏毒酒入喉,她都是带着笑意,半分后悔都不曾有。 亦不知,这一世她带着德音一道葬身火海之时,是否还穿着那身嫁衣,亦时候半分后悔都不曾有。 眼泪在眸中打转,却如何都落不下来,卫静姝只觉周身都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只当上一世所历之事这一世必然能避了去,没曾想不过是换个法子叫她再经历一回。 王映芝瞧见卫静姝素白的手指拽紧了衣裳,不由自主的抚住隆起的腹部,额间隐隐沁着冷汗,一时间神色有几丝犹疑,可到底甚个都没说。 卫静姝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炕桌,看得一眼神色复杂的王映芝,勉强勾唇,半天才挤出一句:“都出去罢,我乏了。” 摘星揽月站得远,听得声儿便过来,却见她自个已经躺了下去,背着众人,便也不好说甚个,只同王映芝一道轻手轻脚的退下去。 王映芝退到门边,回头瞧得一眼躺在暖炕上的卫静姝,神色间尽是复杂,心中亦是狂跳不已。 可她到底还是决绝的转身离去,压下心头那股愧疚,当作甚个事儿都未发生一般。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卫静姝咬得唇都破了,也不敢唤人进来,只一下下抚着肚皮,轻喃道:“你乖一点,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万不能再折腾些别个事儿来。” 王映芝这些时日替她递了这许多消息,万不能再将她牵连进来,如若不然,她窝在这世子府里头,便再不能晓得外头的事儿了。 腹中传来一阵阵疼痛,卫静姝一直强忍着,望着这孩子能乖巧懂事。 可那股子疼痛也未减半分,反而越演越烈,她周身屈在一处,动都动弹不得,双眸一阵阵发黑,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起来。 她好似听见摘星揽月唤自个,又好似不过是一场幻觉。 李君澈从外房赶回来的时候,整个宝山居都乱成了一团。 这等大寒的天儿,文大夫满身大汗,取了银针在炭炉上烧过一回,抖着手往卫静姝的各处穴位扎去。 屋里头的血腥气还未散,卫静姝面无血色,整个人散着一股死气。 他不住的发颤,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卫静姝,生怕自个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似得。 摘星揽月两个本就吓得面色青白,吩咐了丫鬟婆子烧上热水,一进屋瞧见李君澈那模样,更是大气不敢出,只祈愿卫静姝丁点事儿都莫要有才好。 谁能想到,卫静姝不过说乏了想要躺会子,这一躺便躺得叫不醒了。 若非冬日寒冷,屋内不甚透气,那股子血腥味出不去,这才发现暖榻上早已经叫鲜血染透了。 卫静姝肚子里头这孩子,是李君澈迄今为止唯一的子嗣,纵然卫家倒台,这夫妻两个决裂,可也从未亏待过。 这孩子自打上身便也少折腾卫静姝,可卫家出事后,他又乖巧懂事,再没闹过卫静姝。 哪曾晓得,突然就大出血了呢。 屋里头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碳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儿。 文大夫手上落针越发快起来,内里的衣裳也尽数湿了个透。 李君澈有心想问,可这节骨眼上又怕耽搁了救治卫静姝,面上死一般的沉寂,心里却犹如火烧一般。 昏迷不醒的卫静姝不知是因痛还是因别个,忽而惊叫一声,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君澈噗通一声挨到榻前,红着眼伸手替她拨去额前的湿发,又轻又柔的安抚:“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话到后头,尽是咽哽,余下之言卡在喉间竟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文大夫瞧得卫静姝的神色一眼,面色更是难看,侧眸吩咐摘星一眼:“快看看褥子。” 摘星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掀了锦被,身后探进去,再出来是手掌上皆是红色的血迹,神色一慌,跟着就哭出声来:“文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前头便已经湿了一回褥子,此番扎了那许多针下去都没能止血,再这番下去,只怕人都没用了。 文大夫的脸色亦是苍白如纸,心中权衡一番,到底硬着头皮开头道:“世子爷,快请稳婆来罢,世子妃腹中这孩子,只怕没用了。” “什么叫没用了?”李君澈一双眸子涨得通红,周身散着杀气,叫人不寒而栗。 如今他同卫静姝的牵扯,便也只得这个孩子了,天知道这孩子来的时候,他有多高兴,如今说没用就没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日复一日的等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家出了事,李君澈只所以将卫静姝软禁在宝山居,不叫外头的消息传进来半分,便就是怕她有甚个不测。 可没想到,他防得再严,卫静姝还是…… 一时间只觉心口绞在一处,痛得都麻木了一般。 文大夫极是羞愧,救不了卫静姝母子便是他医术不精,可这会也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忙道:“世子妃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此番若是将孩子弄下来还有七成活命的机会。” 顿了顿又道:“若是这孩子不出来,那便……” 一尸两命。 是取是舍也全在李君澈的一念之间。 卫静姝朦朦胧胧的将文大夫的话都听进耳中,可眼皮子如何都挣不开,这孩子在她腹中几个月了,这些最难过的时日,亦是他陪伴左右。 倘若卫家彻底没了,那世间唯一的亲人,便也只得这孩子了。 身为母亲,卫静姝一心想的便是望李君澈能存丁点仁心,替她留住这孩子。 哪怕一命换一命也好。 可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道不出。 李君澈陷入了绝望同害怕中,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无法大师曾说他命里孤寡,死得凄凉,无人送终。 原先卫静姝怀上这孩子,他曾庆幸命格已破,许是有回转之路,纵然不能回转,便也念着往后真有那么一日,这孩子也能常伴卫静姝左右。 可如今却又落得这么一个局面…… 于李君澈而言,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选择。 只要他应下来,便好似那无情无义的刽子手,杀的是他的骨血。 李君澈伸手捂了脸,喉间卡得生疼,任由泪水落在手心上。 过得半响,复又抬起头来,问文大夫:“若是孩子生下来,可否还有生还的机会。” 他这话问出来,便也不曾抱几分希望,那孩子月份本就小,此番是不是还留口气在都难说。 在遇见卫静姝之前,李君澈是个从来不信命的人,到得如今他不仅信了命,还因着这个孩子,信了报应之说。 此时此刻,他倒后悔起来,若非这双手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想来,这孩子也不会连这大千世界都未曾看一眼,便离去罢。 屋内静悄悄的,文大夫没有答话,只耸拉着眼皮。 李君澈的手掌覆在卫静姝的眼眸上,半响染上几分坚定的神色,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 初十同初六赶紧去请稳婆,摘星揽月又吩咐厨下热水莫要断,廊下架起了两只红泥小炉子,上头放着药瓮,苦味蔓延着整个宝山居。 王映芝裹着一件石青色披风,立在廊下,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扶着绿颚的手紧了又紧,面色苍白如纸,不住的低声轻喃:“没事的,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绿颚手上吃痛也不敢出声,只望着那进进出出的大门,神色极是复杂。 到得夜里,宝山居灯火通明,两位稳婆外加一个大夫,忙到丑时末,终于将卫静姝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李君澈在庭院中吹了一夜冷风,听得消息忙撩了袍子进屋。 卫静姝已经呼吸平稳的沉睡过去,只面无血色,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儿。 文大夫抹了抹额间的汗,神色一轻:“还好,无大碍了。” 只可惜,那孩子生下来周身通紫,不会哭,也没有脉搏心跳,小小的一个,卷缩在一块,还似在母亲腹中一般。 “世子爷,是位公子。” 到底是世子府的孩子,那稳婆也不敢随便处置,只将孩子洗干净用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包了抱在怀里,甚是惋惜。 哪怕再迟上一个月,必然也是能活下来的。 李君澈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探过头去看得一眼,那孩子脸蛋儿还不及他巴掌大,闭着眼儿好似睡着了一般。 心中闷痛不已,眼眶发红,面色却如常,他伸了手:“抱过来吧。” 稳婆应得一声,将孩子交到李君澈手中,又教他该如何抱孩子,好似这孩子当真还活着一般。 李君澈自来没抱过孩子,双手僵硬不敢乱动,生怕就将孩子弄疼了。 可望着那孩子通紫的小脸,鼻尖泛酸,眼泪亦止不住,他弯腰用脸贴上孩子的微凉的脸上,咽哽出声:“对不起,爹对不起你……”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抱着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孩子,站在那儿哭了起来。 王映芝听着声儿,轻轻撩帘进屋,只一眼便忍不住捂了嘴跟着落泪。 她从屋内悄无声息的退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崩溃,拉着绿颚直接出了宝山居,行出好远这才哭着道:“是我,是我害了那孩子,都是我,我杀了孩子,害了卫静姝……” 绿颚生怕叫人听见,一把捂了王映芝的嘴,急急道:“我的好姑娘,您说什么呢,这些话万不能乱说。” 又怕她一时脑热,不管不顾的,连声道:“若是叫人听见,依着世子爷的性子,咱们都得去陪小公子。” 王映芝果然不敢再说,只捂着脸蹲下身来,呜咽哭起来,在这寒风凌冽的深夜之中更显凄惨。 若非她心存不甘,生了憎恨之心,有意将卫家的消息都带给卫静姝;若非她今日瞧见卫静姝不对劲,还知情不报,卫静姝怕也不会遭这么个大难,那孩子兴许还能等到出生的那一日。 她到底不是甚个恶毒之人,愧疚同害怕缠绕于心,再是不能坦然。 王映芝在风中吹得半夜,到得天色渐亮才叫绿颚劝回东院。 此时宝山居也安静了下来,稳婆已经拿了赏钱离去,文大夫守在茶房歇会子,以备不时之需。 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入不得祖坟,是老一辈的规矩。 李君澈舍不得自个同卫静姝的孩子受苦,只叫初十同摘星二人抱去归元寺做上一回道场,再寻个风水宝地葬了,到底也算圆了一场父子之情。 卫静姝到得午时才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李君澈胡子拉渣,双眸红肿,尽是血丝的憔悴模样。 心中有片刻动容,可一想起卫家,那动容也散得干干净净。 只撇过头去不再看他,惯性的伸手抚了抚肚子,却猛的一惊,又想起梦中恍恍惚惚所闻之言,惊出一身冷汗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李君澈忙上前扶住她:“你才从鬼门关走一遭,身子还虚。” 卫静姝抬头看向李君澈,以为他绝情绝义当真不要那孩子,不争气的眼泪直掉,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这些日子所有隐忍的委屈,悲痛,好似决堤一般在这瞬间爆发。 她使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推开李君澈,因控制不好力道,反而连累自个从榻上滚了下来。 李君澈神色紧张的想要扶她,却又被她再次推开,眸中一片冰冷:“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念及那尚未看一眼的孩子,胸腔间又堵得生疼。 “纵然卫家挡了你的路,可孩子是你的呀,是你的骨血啊,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心……” 李君澈就半蹲在她身边,强行将眸中的泪意压了下去,想说甚个,可到后头却也甚个都未说。 伸手想替卫静姝拭去泪水,可瞧见她那模样,悬在空中半响又收了回来。 他起身,背对着卫静姝,只留下一句:“好生休养。” 便抬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卫静姝看着他绝情离去的背影,整个人癫狂一般,恨意笼罩着全身,只想将李君澈杀了。 她也这般做了,撑着身子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掐在他颈脖上,丝毫不留情。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反正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底。” 所有生存的希望都已经没有了,卫静姝就像个疯子一样,满身的戾气同杀意,叫她蒙蔽了双眼。 李君澈躺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卫静姝掐着颈脖,甚至害怕她身子虚弱撑不住,伸手虚扶了一把。 喉头被掐得生疼,甚至因只得出气没得进气而发生细微的嗡咛声,可他一点都不在意。 比起卫静姝的痛苦,他亦好不到哪儿去,此番若是死了,便也没得那许多牵挂,未尝不是好事。 李君澈闭上眸子,微微轻叹出声:“你小心着些,莫要再摔了。” 卫静姝手上的动作一顿,赤红的眸子有了几分意识。 因着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想起往日的种种来。 李君澈对她的宠爱,娇惯,呵护,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浮现出来,叫她更加痛苦不以。 卫静姝到底不是狠人,也骗不了自个的心,纵然恨毒了李君澈,却也始终下不去手。 一阵阵的眩晕袭击而来,她周身脱力,任由李君澈拦入怀中。 痛苦的眼泪亦湿了他胸前的衣裳:“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应该一道死的,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哀莫大过于心死。 一路支撑着卫静姝的孩子,如今没了,她便什么都没了。 卫家没了,姐姐没了,孩子没了,那个爱她宠她的李君澈也没了。 整个世子府便好似京都的天一样,灰蒙蒙的。 卫静姝比之以往更添几分死气,仿佛活着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等死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连挣扎的机会都未曾有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是夜,寒风冽冽,绿颚伺候着王映芝喝下安神汤,替她掖好被角,劝道:“姑娘也别想那许多了,人各有命罢了,咱们又没存心害卫世子妃,说的也不过是实话,如今她遭了难,哪里就是姑娘的错。” 王映芝面色憔悴,低低应得一声,瞌上眼皮再没说甚个。 距离卫静姝流产,已过得三日了,可她日日神情恍惚,但凡想起李君澈抱着孩子的那一幕,心中便觉羞愧万分。 她到底不是甚个恶毒冷血之人,自也不能敞开了心怀。 绿颚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别个,只轻轻放下床帐,用银签灭了屋里头的油灯,只留了榻角一盏,复又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东院素来便清冷,此番府里头出了这样的事儿,便更是静谧,王映芝觉得有些冷,往被窝里头缩了缩,将整个人裹得紧紧的。 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只听得绿颚一句话未断便没了声响,王映芝心里一惊,忙裹了衣裳起身,取了榻角的油灯出了寝室。 正堂的大门被猛的推开,寒风打进来,冷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手中的油灯亦被吹得忽明忽暗。 李君澈满面寒霜的站在门口,周身杀意腾腾,说不出的骇人。 王映芝这是第二次在东院瞧见李君澈,同上回的满心欢喜不同,这一回却是心头直跳,知晓自个大祸临头了。 李君澈有甚样的手段,她见识过不止一次了。 卫静姝出了那样大的事儿,纵然自个做得再隐秘,李君澈照样也能查个水落石出。 王映芝脸色苍白,忍着心头的害怕,上前两步,才未来得及屈膝行礼,便叫李君澈抬脚踢在心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摔得发懵。 手中的油灯摔烂了去,灯油散落在地,窜起的火苗燎了王映芝的衣角。 她瑟瑟发抖的捂着心口,将衣角火苗扑灭,眸中含着泪,暗夜中与李君澈对视:“世子爷这是几个意思?” 李君澈看王映芝便犹如一只伪装的毒蛇一般,恶心不已。 他冷笑一声:“你说爷是几个意思?” 屋里头本就黑暗,李君澈站在门口背对着光,更显清冷绝情。 王映芝一窒,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心中乱如麻,不知究竟如何应对。 她当初给卫静姝按递消息之时,存的是满心的戾气,同对他们的憎恨,只觉这世间与她而言早无留恋,只要能报复回去,纵然是死也无可憾。 可真到了这么一天,她又极是害怕。 李君澈是真个怒极了,若非卫静姝同那个孩子才遭了难,他不愿意手上再添人命,只怕王映芝方才受的便不是他一脚,而是一剑了。 他上前两步,周身的杀意直逼王映芝面门。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王映芝不敢看他,整个人抱作一团,眼泪簌簌的落,却还有两分倔意:“我说什么了?我既没有添油也没有加醋,所说之言皆是实话罢了。” 又许是怕到了极致,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卫家的人不是我,杀她姐姐的也不是我,孩子落地便没气的更不是我,世子爷心头有气晓得往我身上撒,可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是你。” “你怕她晓得所有的事儿一心寻死,可她比你想的坚强的多,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贱人。”李君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复又抬脚踹在王映芝的肩头上。 王映芝不受力,整个人昂倒在地,脑袋磕在青石砖上发出一声闷响,人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来人,给王氏收拾东西,连夜送回云州。” 李君澈不予再说,丢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 他虽不将江南王家放在眼里,可王家到底是雍靖王李建同的爪牙,将王映芝送回云州,也是给他父亲留几分颜面。 此后王映芝是去是留,皆与他无关。 李君澈大步流星的离去,整个东院更是死一般的寂静,王映芝挣扎着坐起身来,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是无声的落泪。 绯红同绿颚匆匆进屋来,瞧见她脑袋上的血迹,更是连哭都不敢出声。 王映芝以一个罪人之身被送回云州,比杀了她更叫人绝望。 可纵然绝望,她还是被送出了府,纵然受了伤,却还是叫绿颚扶着上马车的,不过几件换洗衣裳,两个陪嫁丫鬟,就这么出了门。 世子府上下,丁点水花都不曾溅起。 马车出府半个时辰不到,复又转了回来,停在府门前不动,元宝忙着人进府报信。 “慎王下令,将城门封了,说是近日城中多了许多流民作乱。” 李君澈心情不好,灌了个口酒下肚,想也不想便道:“那就送去庵堂,等城门开了再送回云州去。” 王映芝连挣扎的机会都未曾有,便又被随便送入京中的白云庵。 年还未过完,除了世子府变了天,朝廷也跟着变了个天。 入了大理寺大狱的卫家,因着娴贵妃同德音公主的死,被旌德帝翻出来从新彻查,陈皇后因容不得人,苛待后宫嫔妃之名,被禁足东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慎王赵德礼虽也被波及,但因蜀地不满朝廷的管辖,有百姓揭竿起义一连攻下两城,而被派出去平乱,并未有太大的影响。 正月初九,四冬几个从别院放出来,回到世子府伺候卫静姝,主仆相见,抱头痛哭。 正月初十,谢元安带未婚妻前来世子府拜访李君澈同卫静姝,顺便送上请帖。 卫静姝虽是在月子里,世子府里也甚个好东西都紧着她,可身子却养得极不好。 摘星揽月日日花尽心思逗她也收效甚微,也就四冬几个回了世子府,她放声大哭了一场这才好些。 今儿个谢元安同未婚妻要来拜访,五经老早便往宝山居送了信。 卫静姝挨在榻上,有气无力的道一句:“有甚个好拜访的,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罪臣之女。” 卫家这般情形,她哪儿还有心情去吃别个的喜酒,便越发觉得谢元安带着未婚妻来,是给她添堵。 是以,也没将此事当回事。 待到谢元安同他那未婚妻进府之时,她正犯了乏歇下了。 谢元安是男子,卫静姝又在月子里,便不好进宝山居,只将未婚妻送到门口,叮嘱一句:“听说世子妃才失了孩子,一会你说话小心着些,莫要戳到她伤口去了。” 这才又叫小丫鬟引了往外房去见李君澈。 四冬几个瞧见来客倒是极高兴,又是奉茶,又是取点心,个个走路都轻快不少。 卫静姝正歇着,那姑娘便坐在正堂等着,也不叫小丫鬟去吵,只安安静静的喝茶。 过得大半个时辰,卫静姝这才悠悠转醒。 款冬听着声儿进屋伺候,抿着嘴就笑,取了套颜色鲜亮的衣裳来便道:“姑娘脸色不大好,穿这个颜色见客,也不算失礼。” 原来款冬几个都按着规矩喊卫静姝作“世子妃”,可如今卫静姝同李君澈越发生分起来,便再听不得她们几个这般唤她,这才又唤声“姑娘”。 李君澈晓得她心里藏着恨,自也不在这上头计较,由得她去。 卫静姝好些时日不曾穿过这等颜色的衣裳了,闻言撇过一眼,再没得见谢元安那未婚妻的劲头,挥挥手便道:“不必了,总归我还在月子里,你去同那位姑娘告罪一声,请她回去罢。” 款冬晓得她心里头不畅快,更不乐意见别个,便劝道:“圣上如今从新将卫家的案子提出来彻查,谢公子如今好歹也是朝中的官员,许是能帮到咱们也说不准。” 若换做平日里,卫静姝自来听不得这些个话,她本身就带了几分傲气,后头又叫李君澈越养越娇,自是不屑这些个攀交情巴结的,可如今卫家生死未定,她自将那几分傲气都放了来。 点一点头,便坐起身来叫款冬伺候她梳洗换衣裳。 因着天儿冷,又是月子里,窗柩关得紧紧的,门上也挂着厚厚的帘子。 卫静姝穿了一袭银红小袄,下头着同色八幅罗裙,虽是脂粉未施,可也细细梳了发髻。 人虽比往日憔悴不少,可到底这么一收拾也有几分精神气。 款冬扶着她从内室出来,正瞧见忍冬叽叽喳喳的同堂内一姑娘说着话。 那姑娘背对着卫静姝,身着袄子却也不见半分臃肿,说话细声细气的,举手投足间带着大家闺秀落落大方,同沉稳。 卫静姝瞧得一眼,心中还道,谢元安这几年来挑三拣四,没曾想还叫他挑了个不凡的。 许是听见动静,那姑娘转过身来,细长的眉眼落在卫静姝身上打了个转,眼圈竟是一红,站起身来,咬着唇儿身子微微发抖,喉间好似卡着石头般,叫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卫静姝这才看清那姑娘,神色间尽是震惊之色,嘴巴张张合合,还未开口,眼泪便先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非我,自难懂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三姐姐……”心中念着千万,可到头来不过一眼,便忍不住了。 卫静婉几步上前,还跟幼时受了委屈般,一把扑进卫静姝的怀里,嘤嘤哭起。 月子里本不该落泪,可卫静姝哪儿忍得住,还当卫家人进了大理寺大狱,这辈子便再见不着了,没曾想,今日竟是在府中见着卫静婉。 姐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款冬同忍冬劝了又劝这才将二人劝住。 卫静婉这些时日跟着卫家人一道进了大狱,虽未受伤,却也吓得不轻,人清减了不少,可也越发沉稳了。 一边同卫静姝拭泪,一边道:“叫姐姐这些日子担心了。” 又埋怨她:“可姐姐纵然心头着急,也不必这般作贱自个。” 卫静婉虽是清减了,可精神头还好,卫静姝却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气息。 卫静姝勾起手指将眼角的泪水划去,轻叹一声:“若非我有眼无珠,又如何会害卫家到如此境地。” 卫家只所以落得如此,皆是因为李君澈,她心中如何不忧如何不难过。 叹得这一回,倒越发不想提及李君澈,只问道:“你既出得大理寺,那父亲同母亲呢?” 卫静婉眉宇间染上几分轻愁,又夹杂着几分娇羞,沉默半息应道:“如今案子还未有了断,父亲同母亲尚在大理寺,我之所以能出来,皆是因为谢家表哥。” 卫家覆灭之事来得又急又凶,打得人措手不及。 那日大理寺的来抄家之时,赵喻娇才叫太后的请去宫中,余氏还正收捡着小孩子的小衣裳甚个的。 不过短短半日时间,这一家老小便都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谢元安虽在朝中任职,可到底手里无实权,加之卫家必然走这一遭,他也不好插手,只得宣称卫静婉同他已有婚约在身,算不得卫家人,要将她赎出来。 只那时赵德礼看卫家看得紧紧的,而卫家也瞧着一副非死不可的势头,纵然那大理寺卿同谢元安有几分面子交情,却也不敢卖这个人情,只劝他:“总归是罪臣了,不如罢了,赶紧退了婚事,再寻门好亲事,岂不更好。” 可谢元安一根树上吊死,说什么也听不进。 他母亲姜氏同余氏虽是表姐妹,可这节骨眼上也被他气得发晕。 姜氏纵然替自家表妹感到不值,可也不想拿儿子的前程去换个庶女做儿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了,偏生谢元安是个有主意的,任由她闹腾,依旧在外头奔波。 大理寺卿不卖人情给谢元安,他便自个写折子上奏,只可惜都叫赵德礼的人压下来了。 虽说卫静婉不过是个姑娘,掀不起甚个风浪。 可三王皆废,旌德帝病重,朝中上下只得一个慎王赵德礼,赵德礼要的是整个卫家,自然而然的也没人敢卖这个人情出去。 也是除夕那日卫静妍带着德音公主死于非命,令旌德帝大怒,撑着病体,惩戒了陈皇后,又训斥了慎王,这才叫谢元安得了机会,将卫静婉从大理寺里头救了出来。 余氏只当谢元安是受了姜氏的意,心中多有感激,拉着卫静婉哭道:“爹娘这一遭也不知能不能过,想来你成亲我们必然是瞧不见了,可你心中也莫要有怨怼。” “你未来的婆婆虽不是个大义的,可她既然做到这个份上来,说明也是有仁心的,日后进了谢家门,事事谦让着些,纵然受了委屈也想想她的救命之恩。” 余氏对姜氏,那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这节骨眼上,人人自危,恨不得能躲多远便躲多远,此时姜氏能不计前嫌,救得一个便是一个,更是叫她刮目相看的。 可她不晓得的是,谢元安将卫静婉领进谢家之时,姜氏便当着卫静婉的面直言道:“收容这小丫头倒把罢了,可若是你当真要娶这丫头的话,你便莫要认我这个娘。” 卫静婉这才晓得,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谢元安自个的主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极是复杂。 相比起姜氏的躁动,永安侯却是冷静得多,对谢元安要娶卫静婉一事,既不反对亦不支持,只意味深长的道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所做之事皆需三思而行,只望你今后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才好。” 谢元安绝对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袍子一撩便跪了下去,卫静婉不知所以,自也跟着跪下。 只听谢元安道:“儿子今日之决定也绝非一时心起,往后也绝不会后悔,若是母亲接受不了,那儿子便只有自出家门。” 姜氏一听,整个人便气得要晕了过去。 卫静婉纵然在大理寺待得多日,却也未因求活命而将性子磨去,不忍见谢元安为了她而同家中反目,退一步道:“谢谢表哥维护之意,只我乃戴罪之身,委实配不上表哥,今求个瓦头遮风挡雨便可,万不能叫表哥同姨妈姨丈生分。” 姜氏见着台阶便下,生怕谢元安当真同她断绝关系,连连应道:“静婉既唤我一声姨妈,姨妈自将你当女儿对待,日后府中姑娘有的,也绝不少你一份。” 她以为如此已是最好的,既保住了卫静婉,又不必同儿子生分,情义两全了。 可偏偏谢元安是个反骨,当初姜氏让他娶卫静姝时,他万般不愿意,如今姜氏不让他娶卫静婉,他便非娶不可。 永安侯府鸡飞狗跳一整日,姜氏连白绫都挂上梁子了,也没见谢元安有半分打退堂鼓之意,反而拉着卫静婉便离去。 姜氏不认卫静婉,永安侯不管事儿,谢元安便往自个的置办的院子里住了下来,挂上谢府的牌匾,请了族中说得上话的,果断的要分出永安侯府去。 本不是甚个大事,可叫姜氏这么一闹便越发不好看起来,还是族中一个有远见的长辈出面训了姜氏一回,她这才打落牙齿吞下肚,勉强应下这门亲事。 虽是应下来了,可心里还有气,装病装累百事不管。 谢元安知晓姜氏的为人,便也不劳动她,自个请算婚期,布置新房。 此时乃多事之秋,婚事自然不好大肆操办,可别个该有的,卫静婉也一样没少。 这门亲事并不被谢家人看好,办得又仓促,若放在以往必然是委屈了卫静婉的。 可这节骨眼上,卫家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谢元安能做到这份上已是极好的了。 卫静婉是个只好歹的人,纵然闹得这般不好看,她还是感激谢家感激谢元安。 但凭姜氏未将她赶出谢家门去,她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此番同卫静姝将事儿细细说来,自也隐去姜氏那一段,只往好的说。 她虽说的轻轻松松,可卫静姝晓得依着姜氏那性子,断然没得这般好说话,又听她说亲事不大办,便猜到除却卫家的原因,只怕还有谢家的不待见。 卫静姝拉着卫静婉,纵有千言万语便也梗在心头未说出,倒是真心实意的夸得一句谢元安:“他是个好的。” 这等时候,众人避之不及,唯恐被牵连,偏他不放手非要将卫静婉弄出来,可见也是个有心的。 有得此事打岔,卫静姝也从整日念着卫家,念着孩子的恶魇里走了出来,至少这会子没往那里头死钻。 忙问卫静婉婚期定在何时,又着款冬清点了自个的嫁妆,要给卫静婉置办上,莫要叫谢家看轻了去。 卫静姝往昔做姑娘时,也没少欺负卫静婉,可护她的时候也丝毫不犹豫。 卫静婉见她说风就是雨的,便拉着她笑:“姐姐身子不好,当多休息,莫要操劳这些。” 又道:“他接我出来,是圣上下的口谕,圣上还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赐了嫁妆下来。” 说起大姐姐卫静妍,卫静婉声儿一顿,抬眸看向卫静姝,两人四目相对,皆不言语,眸中却直泛泪花。 王映芝离了府,便再无人给卫静姝递过消息,还是昨儿四冬几个进了府,同卫静姝带了些好消息。 卫家的案子重新翻一翻,若非十恶不赦,靠着卫静妍同德音公主的性命,少说也能给卫家留几条性命来。 如今便只看旌德帝到底念几分旧情罢了。 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的结局算是极好的了。 一时间姐妹二人挨在一处,甚个话都说不出来。 而外房,谢元安正背着手欣赏西墙上挂的一副美人图轻叹出声。 “也不晓得你绕这么大一个圈为的是哪般。” 那美人图描得不过是个挨在窗柩上玩耍的女子,侧着脸儿娇娇笑,眼眸中星光点点,窗外雨水淅淅沥沥,一柄团扇伸出窗外,叫那雨水湿了扇面。 李君澈的画,平素多以山水为主,当年风靡一时,谢元安有幸得见心生崇拜,曾也略有研究,那时便已经觉得他画技了得。 此番见这美人图,更是惊叹不已。 他不仅将那女子的容貌形态描绘得帷妙唯俏,就连神韵也抓了十成十,若非刻在心中,只怕画技再是高超也难抓得这般准的。 李君澈也跟着打量那美人图一眼,随即半瞌着眼眸,撇了撇茶沫子,似是回答又似自言自语:“你非我,自难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卫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世间凡是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君澈所言似回答了,又似不曾回答。 两人打哑谜般说得这两句,便也没再往下,只就着当前的局势说起了正事。 谢元安同卫静婉到得黄昏时分才离去,临走前,李君澈意有所指的道:“爷的夫人素来是个护短的,卫家如今虽是倒台,静婉的身份没得原先那般尊贵,可她是爷夫人的妹妹,到底也算半个世子府的人,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 卫静姝日日沉迷在痛苦之中,不过问外头的事儿,可李君澈不同,谢家哪一桩虽未闹得人尽皆知,但他也有所耳闻。 卫家的覆灭虽同他脱不了干系,可要给卫静婉撑腰也是说得过去的。 李君澈私下上折子弹劾卫家的时候做得极是隐秘,卫静姝又存了点儿私心,不愿意提及,卫静婉自不晓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此番叫姐夫维护了,看得谢元安一眼,不好意思的一笑。 谢元安也笑,一拳打在李君澈的肩头上:“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还叫你操心上了。” 跟着神色又是一正,郑重道:“你放心,我也是个护短的,断然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李君澈应得一声:“那便最好。” 谢元安所言虽不是甚个甜言蜜语,可到得卫静婉耳中,却甚是动听。 她眼圈一红,抿了抿唇,却也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表达出来,过得半响才对李君澈一福:“谢姐夫。” 又道:“姐姐近来受了不少打击,心中难免生郁结,谢姐夫多方包容。” 说起来,卫静婉又语带咽哽,今日初见卫静姝时,她险些没认出来,不过短短数月未见,人却憔悴成这般,没了往日的那份娇俏同活力不说,整个人好似没得一丝生气。 她只当卫家同那孩子,给卫静姝带来带大的打击,这才如此。 李君澈唇角一弯,点一点头,甚个都未说,眼圈却忍不住发红。 卫静婉将将瞧个正着,亦是心中一惊,倒将这一幕刻在了心头。 …… 卫家还在大理寺关着,姜氏又多番作妖作蛾,谢元安以防万一将自个同卫静婉的婚期定到二月初六,剩下一个月都不到,甚是仓促。 许是因为卫家走出了死路,亦或许是得了卫静婉的宽慰,自打那日过后,卫静姝一改往日的死气,打起精神来操心卫静婉的婚事。 吃的喝得也好,都能下肚了。 瞧着她脸色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四冬几个也甚是欢喜。 李君澈依旧歇在外房,只偶尔得了空才趁着月色往宝山居跑一趟。 宝山居日日灯火早灭,冷冷清清,再不复往日的热闹。 那个点着灯,挨在暖炕上,等他等得睡着的卫静姝;那个惦记他忙过头,时常着人给他送膳食的卫静姝; 再也不等他,再也不惦记他了。 他立在廊下,借着月光瞧着院中一草一木,总能想起往昔的旧事,眉头舒展,唇角带笑,一扫白日里的阴郁。 屋内不能点灯,可他却熟悉得很。 姜黄色的暖帐,隔绝了他的视线,可一想起那暖帐里头的人,他心头又是一股暖意。 带着薄茧的人抬在半空,想要撩起帐子瞧一眼,却又犹豫半响垂下来,他怕自个控制不住。 时间如沙漏一般悄悄逝去,李君澈不知站了多久,复又轻轻离去。 门柩开开关关之声极小,小得叫人不注意便听不见。 卫静姝睁开眸子,望着那漆黑的帐顶,眼泪无声的滑落在枕上,染上几分湿意。 卫家府邸被封,卫静婉不好从谢家出阁,便住进卫静姝陪嫁的院子里,到得二月初六正日子,谢元安便从别院接亲。 卫静姝二月初三便算出了月子,当日夜里便搬去别院同卫静婉同住,替她打点婚事。 如今的卫家,除了一个下落不明的卫启,同才生了孩子的赵喻娇,便只得他们姐妹二人相互扶持了。 这桩亲事虽是仓促了,可念着人生不过这么一次,卫静姝自是事事替卫静婉打算好了。 旌德帝赏下来那些个嫁妆随意动不得,卫静姝便从自个的嫁妆里头拨了一半出来给她。 李君澈又着人送了些过来,卫静姝心中虽有气,却也替卫静婉收了下来。 到得初五那日本是一家子要吃团圆饭的,可卫家众人都在大理寺里头,别院里头除却丫鬟婆子,便也只得姐妹二人。 一桌菜肴,满屋清清冷冷,尽是说不出的心酸。 天儿本就冷,纵是屋里头烧了地龙,可热菜上来不过片刻也没了热气。 卫静婉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弯唇一笑,拉着卫静姝的手道:“我们用膳吧,谢表哥说过些时日案子就会有着落,到时候我们兴许能一家子团圆呢。” 这话说来,也不过是安慰安慰自个的,若真能一家子团圆,谢元安也不会将婚期定得这般着急。 卫静姝轻叹一声,甚个都未说,起了箸,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越发不争气了,碰到事儿便只知道哭。 麦冬同冬青伺候姐妹二人用膳,瞧着这么一幕也是心里堵得慌。 忍冬从外面进来,帘子一掀,便笑:“两位姑娘,快看看是谁来了。” 说着身子一侧,便见一只湛蓝色绣五福的棉鞋落了地,石青色的裙角微微扬起,后头罩着银鼠皮披风。 “静姝,静婉……”来人轻唤一声,微微一笑,复又紧了紧怀里的襁褓小儿。 卫静姝同卫静婉皆起身,还未来得及唤一声,便又见一袭暗红长袍的李君澈跟在后头进来。 卫静姝脚步一顿,目光在他面上扫过一眼,便垂下眸子。 相较于卫静姝同卫静婉的忧愁,赵喻娇却是明快许多,一把将手中的孩子塞到卫静姝手上,一边甩了甩手臂,抱怨一句:“这小子能吃能睡的,抱着累死。” 也不叫别个伺候,自个便解了披风交给忍冬,瞧见一桌子菜肴冷了大半,眉头一蹙便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又吩咐麦冬:“去厨下看看还有没食材,让人取了炉子来,咱们吃古董羹。” 麦冬素来胆子小,闻言看得卫静姝一眼,却见她抱着孩子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还是卫静婉立时道:“快去瞧瞧,天冷了吃古董羹倒是正好。” 卫静姝那个孩子叫她怀在肚子里近七个月,后头没了也没让她看上一眼。 这会抱着怀里这孩子,心中泛起柔软,一时想哭又想笑的。 不过月余的孩子,叫襁褓裹了严实,却还软软的,她也不敢随便动,生怕抱不好。 李君澈的目光落在卫静姝身上,眸中神色暗得两分,复又垂下眸子,上前两步踢了踢赵喻娇。 赵喻娇被拘了这些时日,心里早就生了不满,屁股还没坐热便叫李君澈踢了,心生不悦,可一抬头瞧见卫静姝那魔障的样子,这才想起来。 头皮一阵阵发麻,咧了嘴假笑两声,一骨碌的从绣墩上站起来,抱起卫静姝怀里的孩子,便喊:“流星,快将小主子抱下去睡会子。” 流星忙从撩了帘子进来,笑眯眯的给各位请了安,这才又将孩子抱下去。 卫静姝手上空了,心里也跟着空,过得半响才缓过气来,叫卫静婉拉着坐下,这才问赵喻娇:“这孩子起名了不曾?” 又道:“这些时日,生的事儿多,我也没顾上嫂嫂,你近来可还好?” 赵喻娇的性子比卫静姝还要跳脱,闻言挥挥手,不在意道:“好着呢。” 她同卫静姝自小生长的环境不一样,看的东西也不会在一个层次,卫家在这样的局势下,出事是迟早的,就看如何施救罢了。 卫静姝看不清的那些,她都瞧得清楚,自然活得也轻快。 学着卫启的样子,翘了腿,赵喻娇轻轻一笑:“这孩子先头还在肚子里头的时候,你三哥便将名字定了,不论是姑娘还是来讨债的,都唤卫筠。” “卫筠。”卫静姝呢喃一句,垂下眸子,也轻轻一笑:“倒是挺好的名字。” 几人说着话,麦冬已经带着小丫鬟将膳桌上的菜肴撤了下去,摆上了红泥小炉子,架起汤锅,重新上了菜。 因着就他们几个晚辈,也没甚个讲究,四人围了一桌,就当吃个团圆饭了。 赵喻娇在宫里头生的孩子,又被太后紧着,甚个东西都不能乱吃,日日清清淡淡的,吃得嘴巴都没了味。 一来便要了碟辣子,沾着烫熟的肉菜,吃得满头大汗,嘴里还直叫嚷着:“还是宫外好。” 卫静姝心情依旧低落,没吃得几口,便搁了筷子,只叫款冬热了羊奶来,趁热小口小口缀着。 李君澈从头自尾没说话,除了自斟自饮,便只顺手给卫静姝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 卫静姝半眯着眼儿瞧得一回,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重新起筷。 一顿饭吃到三更半夜才散去,赵喻娇面颊红扑扑的,搂着卫静婉道:“走,今儿嫂嫂跟你睡一个屋。”又笑得极是谄媚:“嫂嫂还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卫静婉也喝了几盏果酒,面上烧得通红,还未应话,便叫赵喻娇拖着走了。 卫静姝落在后头,正要跟上去,便叫李君澈拉住衣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但我也不后悔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下意识侧过眸子,只见李君澈神色疲惫,许是酒水过多,双眸一片猩红。 自打上回孩子没了,这还是卫静姝第一回正面见着李君澈。 那会他中了西域毒,人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后头那毒解了,养了好些日子才生了点肉,可还是偏瘦。 今日再见,他亦比往昔瘦了许多,精神气也不如原来。 她只觉喉头一紧,可话到嘴边也甚个都未说,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李君澈瞧见她眸中的动容,心中微暖,半瞌着眼眸道:“我明儿送静婉出嫁,今儿歇在别院。” 卫静姝对他纵有千般恨,万般死心,可也抵消不了这人在自个心中的分量。 他从来细心体贴,事事替她想得周到,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非要拿卫家开刀。 多少个夜里辗转难免,她在心中反反复复的想着,始终也想不到,他到底为的哪一桩。 就算卫家碍着他的大业之路,可也总有别的法子,作甚一定要置卫家于死地? 卫静婉成亲在即,卫静姝到底没在这上头钻牛角尖,只压下心头的郁结,点一点头,引他往西苑的厢房歇下。 这几日,卫静姝同卫静婉起居一处,这西苑也没得她住过的气息。 李君澈挨在绣墩上坐了,撑着脑袋揉着太阳穴,见卫静姝不发一语的要出去,心里生了几分着急:“你不歇这儿?” 卫静姝脚步一顿,从卫家出事那日起,她便同李君澈分居而眠。 心中生了隔阂,只觉越行越远,便是同他同住一个屋子,也感觉不到温暖。 李君澈能将事儿做到这份上,她也不会自甘下贱自取其辱,还将往昔那些个假情假意放在心里。 “我去静婉那儿睡。”卫静姝眨了眨眼儿,将眸中那股酸涩压下去,说得这么一句便抬步离去。 若是往日,李君澈便由得她去了,可他今儿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张口便道:“静婉不晓得咱们生了嫌隙。” 果不其然,卫静姝脚步复又一顿,心生恼意。 卫静婉是不晓得卫静姝同李君澈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可李君澈此话又是甚个意思? 她转过身来,眸中带着厌恶之色:“做人凡是留个底线,不要太无耻了。” 李君澈看着她这一点就炸的模样,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的确是喝多了,有些上头,竟然十分想念这般的卫静姝。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提醒你,莫要叫她担心罢了。” 他起身,挨到临窗的贵妃榻上躺了下来,疲惫的叹口气:“你如何抉择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 李君澈今夜喝了不少酒,屋里头又未开窗,说得几句话来,一屋子的酒气,他本躺了下去,复又起身将窗柩开了一条缝,这才又双手环胸躺了下去,闭着眼儿不多时呼吸便匀长起来。 卫静姝立在原地,蹙着眉头半响,气得眼眸通红,终是一跺脚转身离去。 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李君澈睁开眸子,只瞧见那微凉的油灯随着窗缝吹进来的微风左右摇曳。 心中空落落的,却又堵得甚是难受。 他躺在贵妃榻上,出神半响,这才又听见门柩被推开的声儿,忙将眸子一闭,当作睡着了。 卫静姝往卫静婉那儿梳洗了一番,穿着软底的棉鞋的,罩着披风进了屋,抬眸瞧得一眼睡得正香的李君澈,神色如常的上了床榻。 她这别院小,除了东苑那头的屋子有地龙,西苑这头便只得摆碳盆取暖。 京都二月的天时算不得暖,她身子又差,屋里头摆了两个碳盆也不觉得暖和。 灭了屋里头的两盏灯,缩着手脚钻进被窝里头,听着那人匀长的呼吸,却如何都睡不着。 前世种种,今世件件,总历历在目,仿似梦中梦,又仿似梦中幻影。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李君澈算计卫家,他们的孩子如今也还好好的,他们之间也不会闹得这般不堪。 这几个月,李君澈依旧将她照顾得很好,可她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伤害。 卫静姝想着这些事儿,不知不觉的生了困意,半梦半醒间,只觉榻上沉,冰凉的被窝里头多了一丝暖意。 李君澈忍了这许多日子,终于借着今儿的醉意没能忍住,纵然只是躺在她身边,也觉得心里没由来的踏实。 这几个月,卫静姝没试过一天开心的,他又何尝不是。 可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因由,纵然对卫家出手,令两人关系落得这般冰冷,他也未曾后悔过。 卫静姝从梦中惊醒,彻底没了睡意,整个人僵着一动不动。 往昔她素来怕冷,睡相也不好,夜里头李君澈总要抱着她,怕她凉着了。 而今,她心里还贪恋着那份温暖,却又晓得两人怕是无法回头了的。 卫静姝没了睡意,李君澈也睁着眼儿睡不着。 屋内漆黑一片,格外寂静,却又透着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没忍住,侧过身去将卫静姝捞进怀中。 轻唤一声:“沅沅……” 卫静姝身子越发僵硬,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便觉一热,忽而袭来的是他满腔的酒气,同意乱情迷。 李君澈气息不稳的探入她口中夺掠,唇齿间还有些许清茶的香气,周身的热气熏面颊通红。 可怀里的人却止不住的颤抖,眼角的泪水没入鬓发中,咬着他的下唇,低低呜咽。 李君澈眸中酸涩,唇上染了几分铁锈味,这才捧着卫静姝的脸,撬开她的牙齿,轻叹一声,重新躺好。 心如小鹿乱撞,仿似随时要跳出来,可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给卫静姝掖好被角,拭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睡吧。” 跟着便坐起身来,裹了鞋,准备挨到贵妃榻上歇会子。 可才起身,便是一顿,袍角正叫卫静姝拽得紧紧的,小人儿侧过身来,泪眼婆娑的质问他:“为什么?” 她是有些没骨气的,在外房发现那封折子,同他对幕僚的吩咐时,她心中对李君澈的恨犹如一把锋利的短刀,恨不得杀了他才觉心中解恨。 可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多了,脑子偶尔有清晰的时候,便也想过他那样的人,要做一件事有千万的法子,许是这其中有甚个误会。 她等他,等他给自个一个解释,一个能哄骗过去的由头。 可后来,没等到那个解释,孩子也没了,她想,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与他同归于尽吧。 但也没下得了手。 她知道那孩子的死,同自个的脱不了干系,不过是因为心里难受,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去罢了。 这会子卫静姝又叫他的温柔彻底沦陷,自个递了个台阶给李君澈下。 不管他是骗也好,哄也好,只要圆得过去,只要卫家脱险,她都可以不计前嫌。 卫静姝告诉自个,上一世卫家出事的时候,李君澈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如何就能还有心思害卫家呢。 这一世,也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可是李君澈并没有如她的愿,他贪恋了两分,坐在榻沿,黑暗中,看着卫静姝不甚清晰的轮廓,半响才开口:“沅沅,我是夫君,亦是雍靖王府的世子,我不能像寻常人家一样,为了一个你,而背叛整个家族。” 他低下眸子,依稀瞧见卫静姝拽着他袍角的手紧了又紧,神色间有了几许动容,不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卫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你知道或者不知道而已。”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是我做的,我也不会拒不承认。” “至于孩子……”李君澈想起那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却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心头如针扎般疼痛:“是我对不住他。” “但我也不后悔。” 卫静姝抖着唇,叫泪水糊了双眸,手指一寸寸的松开他的袍角。 再也没甚个可说的了。 李君澈还是去贵妃榻上歇了一夜。 同在一间屋里头,两人再无交集,可个中心思却无人得知。 到得第二日天一亮,两人早早便起了身,可精神都不怎么好。 卫静婉已经叫全福人伺候着梳头了,赵喻娇正抱着已经吃饱的卫筠在屋里头走来走去的,整个人神采飞扬的,还带着几分雀跃。 见卫静姝过来,也没注意,只道:“我昨儿已经跟子修说过了,今儿我去拦新郎官儿。” 说着又笑起来:“新姑爷进门,好歹也要给我们卫筠添足了红包才行。” 卫筠正睁着眼儿四处看,也不知是不是听得赵喻娇这话儿,也跟着吹起口水泡泡来。 卫静姝瞧着稀罕得不得了,抿了抿唇,伸手过去:“我能不能抱抱筠哥儿。” 赵喻娇随手就将卫筠递给她,又兴致勃勃的道:“你三哥这会不在家,一回就让子修代劳,背婉儿出门。” 卫静婉对镜梳妆,神色间却并不见喜色,眸中隐隐含了雾气。 轻叹一声:“若是爹娘在就好了。” 卫静姝抱着卫筠的手也是一顿,也没了兴致逗孩子,卫家的案子还没结,卫仁同余氏到底会如何也尚且不知。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眼见这姐妹两一个个愁得跟甚个似得,赵喻娇最快:“有什么好担心的,又死不了。” 这话说得直,卫静姝初听甚是不欢喜,可在细想便觉出里头的不对劲来,抓了赵喻娇的手便问:“案子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全了你我夫妻情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赵喻娇本就是贪图一时最快,这会叫卫静姝抓了追问,才知说错话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讪笑一声,拍一拍胸脯:“有我在,绝对能保住性命。” 说着又不敢再多待,将卫筠交代一句,便跨着步子急急往外院去。 卫静姝可不信她这说辞,若她真有那个能耐,卫家早就脱困,也不至于等到这时候。 可还想细问,等追出去时,赵喻娇已经走得没影了,只瞧见站在廊下同初十说话的李君澈。 李君澈也瞧见她了,截了话头,挥挥手,初十便离去。 他行到卫静姝跟前,微微一笑:“新郎官那儿准备出门了。”又看得一眼睁着眼儿到处看的卫筠:“喻娇又把孩子扔给你偷懒去了。” 卫静姝冷着脸,也没有要打理李君澈的意思,只抱着卫筠准备进屋。 可卫筠不知作何忽然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扭来扭去。 他人本就小,又软绵绵的一团,卫静姝没得抱孩子的经验,生怕他摔了,急得脸都红了,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只轻轻哄道:“哦哦,筠哥儿怎的了?可是哪儿不舒服吗?” 她低着头同卫筠说话的模样,神色极是温柔,声儿轻轻生怕惊扰了他。 李君澈心口一窒,将那股不适强行压下去,上前两步将卫筠接了过来:“看看是不是尿了。” 他抱孩子的姿势比卫静姝略微软和些许,抱到怀里又伸手往襁褓里头探了探,冲卫静姝浅浅一笑:“懒人屎尿多。” 卫静姝面上依旧不苟言笑,可见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孩子笑起来的模样甚是温暖,也没得一丝违和感,心中略有意动,眼眸一垂便道:“我去唤流星来。” 她进了屋,便再无出来,只流星将卫筠从李君澈手上抱了过去。 李君澈手上空空,望着流星抱着孩子离去的身形,出了半响神,随即又神色如常的转身离去。 直到谢元安来了别院接亲,卫静姝都再未寻着机会问赵喻娇,只听得小丫鬟笑语吟吟的将前头院里赵喻娇为难谢元安的事儿报进来。 待吉时到了,李君澈换了一身缂丝暗红长袍站在廊下,喜娘扶着卫静婉出门,说得几句吉祥话,他便弯下腰去一笑:“三哥不在,三姐夫代劳送你出门,愿你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卫静婉盖着红盖头,抿了抿唇,趴到李君澈的背上:“谢谢姐夫。” 没得长辈在,便不需行拜别礼,只在前堂同嫂嫂,姐姐,姐夫见了礼,便叫八台花轿抬着往谢家去。 谢元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喜气,临出门前对着赵喻娇,李君澈,同卫静姝三人拱一拱手。 赵喻娇搭着卫静姝的肩头对谢元安道:“我们可都是娘家人。” 无不是警告他,纵然他同李君澈有私交,可到时候李君澈也是卫静婉的娘家人。 谢元安咧嘴一笑,对着几人一揖到底:“三嫂说得对。” 鞭炮齐鸣,锣鼓声声,谢元安翻身上马,一路迎着卫静婉回永安侯府。 拓跋康跟个孩子似得跟在后头烧鞭炮,烧了一串便往地上一扔,自个往前头跑得老远,自言自语道:“中原人娶媳妇还真有趣。” 卫静婉出了门,这别院便越发冷清起来。 因着卫家的案子还未断,也无人敢来喝喜酒,不过在院子里头摆了几桌给丫鬟婆子们热闹热闹。 原定着,赵喻娇在别院同李君澈夫妇二人用了膳再回宫的,可因着卫静姝瞧见她便问东问西的,她也不敢多待,忙寻了由头灰溜溜的回了宫。 没了赵喻娇,气氛便更是冷清了。 卫静姝同李君澈坐了一桌,瞧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也丁点胃口都没得,不过喝了小半碗汤水,便借口乏了,先行回屋着款冬收拾细软。 上朝接的亲,到得下朝便也无甚个事了。 卫静姝昨儿一夜未睡,挨在卫静婉出嫁的屋里歇到日落西山时才悠悠转醒。 忍冬听着声儿,忙进屋伺候她梳洗,又问道:“姑娘,世子爷问您是用了膳再回去,还是回去再用膳。” 卫静姝眉头一挑:“他还没走?” 李君澈大多时候都很忙,忙得连饭都没得空闲吃,他来别院送卫静婉出嫁,还当是挤出来的时间。 卫静姝不想同他一道,便特特歇了一下朝,想着他有事儿,必然会先行回去,没曾想,这个时辰了,却还在这儿。 昨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到得会子又溅起了涟漪。 卫静姝恨自个不争气,咬着牙后槽,赌气道:“回府先。” 虽不过在别院住得几日,可卫静姝的东西倒是不少,装了两大箱笼,反观李君澈,不过一个包袱皮便了事了。 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一个闭目养神,另一个扣着帕子上的绣花玩,谁也不说话。 马车行至德阳楼,李君澈倒是争了眼,撩了帘子同初十说得两句,便又坐好。 不多时,初十便提了两匣子冒着热气的点心回来。 德阳楼的点心不仅样子做得好看,香气也十足,卫静姝今儿一整日本就没甚个东西下肚,这会子叫那两匣点心一撩,立时便觉得饥饿难忍。 李君澈将点心往她跟前推了推:“吃吧,就是恨也要吃饱了才恨得起来。” 卫静姝抬眸,正对上李君澈一双似笑非笑的弯眸。 明明做坏人的是他,做好的也是他,到头来为何他还能当作甚个事儿都不曾发生一般,轻轻松松的便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股无名火顿时上了头,卫静姝压都压不下去,抬手便将那一匣子从矮几上扫了下去。 心中骂人的话千千万万,到头来却只得一句:“你怎的那般贱。” 双眸涨得生疼,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卫静姝撩了帘子,喊得一句:“停车。”随即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 跟在后头的马车也立时停了下来,四冬几个虽不知生了甚个事儿,却也跳下车来。 李君澈半瞌着眼眸,瞧着那撒在车厢里头的两匣点心,心中空空,过得半响又微微勾唇。 听得卫静姝吩咐小丫鬟们回别院的声儿传来,他往车壁上一靠,目光不知落向何处,轻轻启唇吩咐一句:“回府吧。” 夜风微凉,却凉不过人心。 卫静姝打头又回了别院住了下去,这一住便是多日,她未再提回府之事,李君澈也再未来过别院。 四冬几个瞧着她这样很是劝了几回,可卫静姝心里头恼恨得很,谁也话也听不进去,若是闹极了,还骂道:“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没了卫静姝的世子府比之以往更是冷清起来了,李君澈每日忙到再晚,也要回宝山居躺会子。 那院子,那屋子,满满的都是她的气息。 纵然心中万分想念,可他也始终也没有去将卫静姝接回来。 如此两人分居,到得二月中旬时,卫家的案子总算落定了。 国公爷卫长益,大老爷卫宽同二老爷卫东的手都不干净,旌德帝虽因卫静妍的死,对卫家偏了心,可卫宽同卫东都不曾落着好,被监禁终身。 念及卫长益年纪大了,倒没太过计较,只同卫家其他人一道流放西北。 卫家的宅院肯定是没了的,卫家的国公爷的荣耀自也不必说,可能留着一条命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卫静姝得了消息喜得立时朝天拜了三拜,纵然旌德帝用情不深,可她也知足了。 就卫长益同卫宽,卫东办的那些事,随便挑出几桩来,都留不得他们的活命。 不过是牵连其他人流放西北罢了,总好过上一世阖家上了断头台。 消息是上朝初六送来的,到得下朝卫静婉将流放的日子也送了来。 姐妹两个挨在一处,又是喜又是忧的。 她们都在京都,父母亲此一去西北,何年何月再见都难说。 因着这事儿,卫静婉夜里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睁着眼儿念了一夜,却是做了个决定。 天儿一亮,便着人套了马车回了世子府。 李君澈已经在外房了,听得门房来报,说世子妃回来了,他也不过应得一声,不当回事。 不多时,款冬便来传话,因着外房等闲人进不得,她便立在廊下,将卫静姝的意思说了:“世子爷,世子妃说想见您,有些话想对您说。” 李君澈坐在案前,甚个事儿都未做,轻轻应得一声,复又空坐半响这才起身回了宝山居。 卫静姝今儿穿了一袭嫣红琵琶扣对襟长衫,下着湛蓝色百褶裙,墨发简单挽起,随意簪了两支珠钗,脂粉未施,眼下青黑,满是疲惫之色。 见着李君澈大步进屋,她也未起身,盖上茶碗,随意开口:“世子爷作罢。” 李君澈便挑了她临边的椅子坐下,却也不说话。 屋里头静谧无声,气氛冷冽,过得半响,卫静姝自个开了口:“我今儿来寻世子爷,是有事要同你说。” 她垂下眼帘,带着几分失落,低声道:“总归孩子也没了,我与世子爷也没什么可用的价值,与其占着正妻的名分不放,不若让给别个正好。” “还望世子爷休一封,全了你我二人的夫妻情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等我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她算是想清楚了,既然同李君澈再也没法回到从前,倒不如散了去,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念想,也好过将所有的情分在往后的日子里一一磨灭干净。 只要李君澈给了休,她便能正好便同卫仁,余氏他们一道往西北去,此一番路途遥远,她又是自由身,跟着也有个照应。 可卫静姝鼓起勇气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却没有勇气去看李君澈的神色。 她是矛盾的,既希望他能应承下来,又希望他不要一口便应下。 李君澈放在案几上的手紧了又紧,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带着笑意,卫静姝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点不吃惊。 但一码归一码,虽是早有心里准备,可真听见了,也不那么好受。 屋里头又静了下来,卫静姝低垂眉眼不说话,李君澈也不出声,还当他有意刁难,正要再说一句,这才听到他幽幽开口:“亲事是圣上赐的,我哪里敢给你写休。” 李君澈当年要娶卫静姝,用了不少手段,最后才叫旌德帝乐见其成的下了赐婚的圣旨来。 真要算起来,除非是旌德帝开口,这门亲事还真不是李君澈说休就休得了的。 这一点卫静姝也想过,她抿了抿唇,直言道:“虽是圣上赐的,可他能再活几日,你私下将休写了给我,日后圣上死了,谁还抓着此事不放。” 她想得简单,也说得理直气壮。 李君澈败坏的心情一下子就叫她给气笑了。 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可手垂半空中又收了回来,轻笑:“你这是教我罔顾王法。” 又道:“固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若真叫有心人惦记上,一样能拿来做文章,只要冠上抗旨不尊,欺君罔上的罪名,只怕卫家还得遭一次难。” 卫静姝忽而就想起赵德礼来,心口一噎,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前世赵德礼登上帝位,残暴的手段越发不收敛半分,这一世亦不知雍靖王府究竟能不能胜,往后的事儿谁也不准。 她那股子急着要同李君澈划清界限的心,立时便被浇灭大半,有些颓废的往椅背上一靠。 卫家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见卫静姝焉了,李君澈又忍不住勾唇一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神色一正:“更莫说,我李家自来不曾出过休妻或和离的事儿,祖宗上头没历过的,到得我这儿自然也不会有。” “卫家如今也没事了,便将你那花花肠子都收起来,想分开……”他嗤笑一声:“等我死,只要我死了,日后你改嫁也好,去别的地儿都好,与我都无干系。” 说得这一句,他也不多留,肃着脸儿大步离去。 卫静姝却叫他这一番话气得身子直颤,甚个叫卫家如今没事了?什么叫改嫁也好,去别的地儿也好? 她气红了眼儿,骂得一句:“李君澈你这王八蛋。”说着操起手边的茶碗扔过去。 李君澈不避不躲,正叫她砸在后背上,幸得茶水半凉,也没烫着,不过湿了衣裳。 他转过身来,眸中带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向卫静姝,可到底甚个都未说,复又离去。 明明李君澈没有同卫静姝吵架,可她更是气得不轻,抬脚踹了屋里头摆的椅子同案几,心里仍不解气,又将李君澈往昔时常翻看的几本寻了出来,全数撕得稀巴烂了,将宝山居搞得一片狼藉,这才负气离去。 李君澈被卫静姝一闹,回到外房也没了心思处理事务,几个幕僚就着赵德礼在蜀地攻下失守之城而吵得不可开交,而他却坐在案前,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也不知画着甚个。 得了空隙,初十把卫静姝将宝山居闹得一团糟的事儿同李君澈说得一回,他这才勾了勾唇,露出几分笑意来。 可不是猫儿性子,丁点不如意,便性子上头,叫别个也不能舒坦。 白日里,李君澈虽是放了话下去,可到得夜深人静之时又忍不住抽了筏子出来,提笔沾上墨汁,往上头写得一个“休”字。 不过一个将将落得一个字,他便又有些丧气的将笔一扔,再写不出半个字来,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情乱糟糟的。 灯火微微摇曳,给这夜半的寂静更添几分凄凉。 不知过得多久,李君澈平复心中的情绪,复又提笔下“”字。 字迹尚未干透,他又烦躁的将筏子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心中所藏之事又多又杂,却不能尽数对人说,只叫整个人也跟着暴躁起来。 一挥手,将案上的事物扫落在地,靠在椅背上轻叹一声,望着黑漆漆的梁顶,只觉郁结在胸,如何都吐不尽。 外头三更鼓响,他眉头一蹙,索性起了身,披了件大衣裳便出了门。 卫静姝早已歇下,别院静悄悄的,灯火也尽数灭了去。 因着李君澈的突然到来,四冬几个又从被窝里头钻出来,点燃灯火,迎他进屋。 卫静姝也才睡着不久,听见动静,披着衣裳起身,眼见李君澈行到跟前来了,又徒添几分气恼。 “你来做甚个。”她撇过脸去,连多看李君澈一眼都不愿。 李君澈来得匆匆,叫卫静姝冷待也不在意,往绣墩上一坐,便道:“你白日所说之事,我倒是认真想过一回。” 卫静姝诧异,这才转过脸来看他,不知这人发甚个病,白日里头还将话儿说得那般满,这会深更半夜的,却又闹这么一出。 眉头微蹙,总觉得不信,出言讽刺道:“世子爷是觉得还未说清楚,再来告诫我一次么?” 李君澈冷然的面色忽而一崩,微不可觉的勾了勾唇,沉默稍许:“你回世子府住罢。” 世子府离这别院到底有些远了,想见上一见,都难挤出时间来。 “不必了,这别院虽小,可到底也是我自个的产业,住得也舒心。”卫静姝拢了拢肩上的头发,漫不经心的拒绝。 若非有他算计卫家的事儿横在那儿,只怕李君澈一开口,她便当真屁颠屁颠的跟着回去了。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卫家完整无缺,她心里也有根刺。 更何况他自个也承认了卫家是他送上断头台的,卫家如今之所以还留得一条命,那是用卫静妍同德音公主的性命换来的。 她不想同李君澈共处一个屋檐下,那是因为整个世子府所到之处都叫她戳心,但凡念起往日半点,她心头便舒坦不了。 李君澈对卫静姝的拒绝也没显出恼意,指甲轻轻扣着衣裳料子上的花纹,他道:“你不是想去西北么?” “如今朝中局势尚且有些乱,你在世子府多待三个月,到时候我亲自派人送你去西北。” “终归我对你有所亏欠,虽休给不了你,但送你西北还是可以的,就当全你我二人的夫妻情分罢。” 卫静姝看着李君澈,面上虽平静如常,可心头极是复杂,那股失落好似比喜悦更甚。 她也觉得自个许是有病,本就是自个愿着的事儿,可他真个应了,却又觉得不高兴了。 卫静姝没有立时应下此事来,李君澈同她在屋里坐得小半个时辰,这才离去。 临走时同她道:“你若是愿意了,便着人回去说一声,我让初六来接你。” 他一走,卫静姝又发了脾气,将榻边点的灯给踹翻了,灯油撒了满地的,将才换的纱帐给舔了,险些把屋子都烧了起来,将一院子丫鬟婆子都吓得不轻。 李君澈行到半路,得了消息又折了回去,隔着老远见卫静姝罩着披风,面色苍白的坐在廊下,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收拾被浇透的内室,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他抬脚往前移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看得卫静姝半响,才决然离去。 二月二十二,卫宽同卫东被正式收监,卫家一家老小由大理寺的官兵谴着流放去西北。 卫静姝同卫静婉天还未亮就起了身,守在城外一个多时辰,总算等到了卫家人。 卫长益打首走在前头,与往日相比,他老了许多,头发尽数白透不说,面上的褶子也多了许多,苍老中带着病气。 杨氏同金氏也不见往日半分光彩,卸下华丽的衣衫,精美的钗环,素面朝天的也同寻常的妇人无甚区别。 各位兄嫂姐妹也叫这一场灾难磨得没了人样,畏畏缩缩,犹如惊弓之鸟。 小辈之中的卫籍同卫元绮更不必说,目光呆滞,纵然害怕也不敢哭。 倒是卫仁同余氏算得上卫家众人之中最好的了,虽是清减不少,但神色如常,精神气也还好。 卫静姝红了眼,隔着众人遥遥冲卫仁同余氏欣慰一笑。 款冬同卫静婉身边的青竹忙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一一孝敬了那些个官兵,陪着笑道:“各位大人辛苦了,我们世子妃同谢夫人给各位准备了茶水点心,此去西北路途遥远,各位大人歇歇脚。” 都是明白人,又看的是世子府同谢家的脸面,那些个官兵收了银子,说得一句:“莫耽搁太久。”便当真一窝蜂的往早设好的茶摊上歇脚去了。 卫静姝同卫静婉相携,喊得卫长益一声祖父,便行至卫仁同余氏跟前。 卫仁看着两个女儿,也有些难过,可到底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轻轻一笑:“你们姐妹二人日后都在京都,能相互扶持着,我也算放心了。” 卫静姝同卫静婉眼跟着就要落泪了,却叫杨氏一句话,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相互扶持又能怎样,嫁得好,也没见咱们能沾着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也要去西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杨氏本就是娇媚的人儿,不过数月便在大理寺被磨得不成人样。 如今她夫君被正式收监,而自个却同子女们流放到西北,偏生卫静婉那个丫头,就是在大理寺也叫谢元安给救了出来,她心中如何能平。 卫静婂人虽小,可也比杨氏拎得清,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杨氏别说了。 偏杨氏心里不舒坦,丁点不收敛,反手便给了卫静婂一耳光,怒道:“反了你,你自个没本事,勾不住男人的心,嫁不出去还委屈了不成。” 又嘴贱道:“不过,有些人嫁出去了也未必就过得好,你瞧瞧,你三姐姐那肚子都平了,孩子去哪儿了?你四姐姐的夫君不是重情重义吗,此时也没见着人影。” 顿了顿又道:“哦,还有那个公主三嫂嫂,呵呵,咱们卫家出了事,可就一回都没见过了。” 卫静姝同卫静婉手拉着手,强忍着怒火,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杨氏这样的人身上。 可余氏却是忍不住,那满腔见着女儿的情思全叫杨氏几句话给散得干净,剩下的便只得怒火,几步上前,抬手便往杨氏面上打去。 杨氏在大理寺狱中没受过刑,此番叫余氏打上了,惊叫一声,捂着脸儿跟个泼妇似得,骂得一句:“贱人,你打我。”跟着便要打回去。 二房人站在远远的,既不上前劝架,也不上前惹是非,卫静婂同大少夫人白氏死死拉着杨氏,生怕她闹出大事来。 余氏不怕杨氏,指着她鼻子大骂:“打的就是你,白白长这么大的年纪,却没长脑子,这节骨眼上连个孩子都比不上,尽知道挑事儿。” “卫家为什么落到如今的地步你难道不清楚?关起门来数钱的时候怎的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我大女儿同外孙女拿命换这一家子的性命,你有什么不满足的,有什么脸面可说的?” “我两个小女儿同儿媳妇是没大女儿那般伟大,可你在那大理寺能吃饱,能睡暖,沾的是谁的光?” “连累我们一家老小骨肉分离,是谁给你脸面来说道的?” “往日里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打你怎么了,我还想杀了你。” 余氏素来是个温和的人,嫁进卫家二十来年,往日里只要能过得去,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计较,可今儿她是真被气坏了。 卫家为什么能保住性命?当真以为是旌德帝慈悲心肠吗?那是卫静妍同德音用命换来的。 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卫静姝的孩子没了,她心里难道不难过吗?可杨氏这贱人,偏生就要撕人伤疤。 谢元安有情有义,这等时候都愿意娶卫静婉,就算此时不见人又怎的了? 赵喻娇怀着卫家的骨血,卫家出了事,她不自保,难不成还陪着他们这些人送死不成?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可杨氏这说的是人话吗? 余氏一字一句,直戳人心,他们三房被谁所累?又是谁救了整个卫家? 没人敢辩驳半句,也就杨氏气得青筋暴起。 杨氏也是被逼疯了,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往后面临的又是什么日子,她没法接受从云端跌入泥泞地的落差,她也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只不过没得勇气罢了。 卫仁也是对这位不知轻重的大嫂无甚好感,半瞌着眼皮一个字不说。 卫静姝同卫静婉瞧见余氏这泼辣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难过倒散得七七八八的,拉着余氏走到一旁,好声好气的劝道:“大伯娘不过是妒忌爹娘有这般好的儿女罢了,娘别生气了。” 余氏拉着卫静姝的手,很是深呼吸几口这才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这等人哪儿值得我生气。” 又同卫静姝道:“孩子的事儿娘知道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还年轻,跟李君澈那兔崽子好生的,日后还能生一窝。” 卫静姝不难过,反而叫余氏逗笑了:“感情娘还真当我是兔子不成。” 余氏也没得空闲同她扯这些,又同卫静婉道:“元安那孩子是个好的,你性子软,日后若是遇到为难的时候,便去寻静姝。” 将两个女儿抱在怀里,余氏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爹娘日后不在身边,你们自个要坚强,要相互扶持,甚个事儿都要将眼光放远了,莫要为了一时而叫自个悔恨。” 她语带咽哽,闹得卫静姝同卫静婉两个也不好受。 卫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叹一声,摇摇头:“行了,哭哭啼啼的,闹得两个孩子心里头也不舒服。” 余氏忙伸手抹了泪,又拍了拍两个女儿的后背,轻轻一笑:“是,不该哭的,虽是遭了罪,可未必不就是塞翁失马。” 卫仁斜了余氏一眼,又冲卫静姝点点头。 卫静姝会意,忙跟着行出去,父女两人站定,卫仁背着手将卫静姝好生打量了一番,眉头一蹙:“瘦了,也憔悴了,没以前好看了。” 卫静姝哭笑不得,不等说话,卫仁又道:“手头的银钱够吗?” “够呢。”卫静姝点头,她本就嫁妆丰厚,每月都有收益,虽将嫁妆分了一半给卫静婉,可也甚是可观。 况且她虽同李君澈闹翻了,可李君澈依旧好吃好喝好穿的供着她,丁点不委屈。 说起银钱,卫静姝又想起一事来,冲款冬吩咐一句:“将先头准备的大衣裳都拿来,西北不比得京都,如今二月天时,还凉得很,好歹能暖和点。” 款冬应得一声,同忍冬还有青竹三人,将马车后头备的大衣裳都抱了出来,给卫家众人一人拿了一身。 卫静姝拿着卫仁那件,亲自伺候他船上,又捏着衣襟轻声道:“这衣裳里头有些银钱,西北那头荒凉,往后也没个着落,爹去了哪儿必然用得到的。” 卫仁眉头一蹙,觉得有些怪,嘴巴一溜便道:“哪里用你给我银钱,君澈事事都安排好了。” 卫静姝给卫仁系衣带的手一顿,心头升起异样,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一下子又抓不住。 只蹙着眉,压下心里头的异样,快手快脚的给卫仁系好衣带,应道:“知道了,不过是怕有意外情况罢了。” 卫仁到底多吃几十年的米,更加觉出不对劲来了,看着卫静姝的神色又道一句:“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西北。” “啊?”卫静姝这会没崩住,猛的抬起头来,神色间满是震惊。 卫仁一看她便知是被蒙在鼓里头的,也怪不得这几个月被磨成这个样子,心里一时也生了李君澈几分气恼:“都说夫妻坦诚相待,你问问李君澈是什么意思。” 说得这一句,他便气鼓鼓的裹了衣裳,眼见那些个官兵起了身,便又一字不说的行了回去。 卫静姝这会子脑子乱成一团糟,卫仁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她一下子压根想不透这里头的事儿,整个人抓心挠肺的难受。 一队官兵懒懒散散喝了茶水,吃了点心,又将余下那些都包了起来,这才起身过来,对卫静姝同卫静婉道一声:“李世子妃,谢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这些人都是领了皇命在身的,不好意思。” 卫静婉会意,冲青竹使了个脸色,便又递了一回荷包,打点一番,将为首那人谢了又谢,这才道:“这一路遥远,劳烦各位大人了,只这一家有老有小的,若是路上有甚个状况,还望各位大人能照顾一二。”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受了卫静姝同卫静婉的打点,自也好声好气的应下此事来。 卫家众人皆披上厚实的新袄子,重新出发,到底是罪人,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打点太多,可瞧见卫元绮因着新袄子而露出的腼腆笑意,卫静姝同卫静婉又觉心酸。 为首那人手里拿着长鞭,空舞一下,划出破风之声,厉声道一句:“走,出发了。” 便见卫长益裹着袄子佝偻着背不紧不慢的抬起步子,卫静姝同卫静婉站在一边,红着眼儿看着余氏同卫仁。 余氏挥挥手:“天儿冷,快回去罢。” 一行人还未行出数百步,便听得有马蹄声儿传来,一回头便见李君澈同谢元安打马在前,后头还跟着辆朴实的马车,风尘扑扑的。 还未行到跟前,便见马车帘子一撩,赵喻娇探出头来:“等会儿。” 那为首的官兵瞧得一眼,见是喻娇郡主,忙停了下来,陪着笑小跑几步,不等马车停稳,拱手道:“原来是公主,有失远迎。” 赵喻娇点点头,应得一声:“客气了。”跟着便抱着卫筠从马车上下来。 同李君澈,谢元安一道,行到卫仁余氏跟前,唤得一声:“爹,娘。” 余氏一见赵喻娇怀里的孩子,笑得眼儿都眯成一条缝了,想伸手抱一抱,又怕身子脏,缩了回去。 赵喻娇也是一笑,将孩子往余氏怀里一塞,便转过身去同卫静姝卫静婉嘻嘻笑道:“我也要去西北,你们可准备仪程给我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我也不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同卫静婉面面相觑。 卫静姝道:“嫂嫂作甚要去西北?” 赵喻娇轻哼一声,得意道:“替你们去尽孝。” 说得这一句,她自个又咯咯笑起来,拍了拍卫静姝的肩头,正色道:“还不是怕那些个狗东西使暗招。” 卫静婉面上露出喜意:“真的?”可随即又蹙起眉头来:“那筠哥儿怎么办?他这般小,哪儿经得起长途跋涉。” 卫静姝下意识的看得一眼正同卫仁说话的李君澈,越发觉得有些事儿好似跟自个亲眼瞧见的不一样。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接了卫静婉的话头:“不若将筠哥儿留在京都吧,我帮嫂嫂带着。” 赵喻娇挥一挥手,毫不在意:“多大点事儿,你嫂嫂同你三哥平素里头也没少往外头跑,筠哥儿是我们的儿子,这点苦头难道还吃不了。” 跟着又道:“行了,那些个狗东西也替人办事,不好耽搁太久,等我到了那头就给你们写信。” 说着便又行了过去,不晓得同那为首的官兵说了句甚个,不多时,余氏便抱着卫筠上了赵喻娇的马车。 一行人并未耽搁多久,便又重新出发。 卫静姝站在那儿看着卫家这些人离去,心里头有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可又还有些事儿没理出头绪来。 卫静婉转过身去问谢元安:“你不是有事儿吗?怎的这时候来了。” 谢元安一笑,伸手拉了卫静婉的手:“是有事儿,进宫接公主去了。” 卫静婉红着脸儿瞪他一眼,埋怨道:“又不提前说一声。” 听着这小夫妻说话,李君澈也跟着唇角一弯,看得卫静姝一眼,却是翻身上马:“我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等人应他,便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卫静姝这才将目光落到他身上,眉眼间带着的尽是疑惑。 等回了别院,那股子疑惑也还未从心头散去,反倒觉得身心疲惫得很。 款冬见她无甚精神的躺在榻上,还当她为着卫家流放西北的事儿担忧,也不去打扰她,在同忍冬守在廊下做针线。 ……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只偶有鸟鸣声传来。 窗外飘起了雪花片儿,却不觉半分冷意,卫静姝叫款冬伺候着披了狐毛披风,正准备去后花园里摘些梅花来插瓶。 主仆二人出得院门,正说着一会用哪个花瓶正合适,忽而一阵大风吹来,糊得人眼睛都整不开。 款冬手里的油纸伞都叫吹翻了去,抱怨一句:“这什么鬼天啊,怎的突然就这么大风了。” 卫静姝拿披风遮了半边脸,才要说话,便见风已经停了,还有些诧异。 可披风一放下来,眼前的景致却变了。 漫山的白雪没过脚踝,湿了鞋袜,不远处的红梅树下,立着一男子,素白长袍,玉冠束发,风流倜傥,目光温柔似水。 他从树上折下一枝梅,唇角微弯,冲卫静姝招了招手:“沅沅,这红梅开得正艳,用那美人长颈瓶插了,倒是极好看的……” 卫静姝立在原地不动,只看向李君澈,心里头还有一股无名气。 可不过片刻,那好端端站在跟前的人儿,忽的就不见了,余下的只是一棵落花纷飞的红梅树,同白雪覆盖的坟包。 卫静姝心头一慌,喊得一句:“君澈……” 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前,瞧见的是那冰冷的石碑,上头刻着李君澈的名儿。 一阵阵的惊惶失措萦绕心头,卫静姝双膝发软,瘫坐在地,伸手抚着那石碑上的字儿,只觉心口梗得发疼。 她喘着粗气,压根不相信,方才还笑着同她说话来着,怎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之下。 “你别闹了,怎的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卫静姝扯着唇角勉强一笑,四下里张望,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哪儿还有李君澈的身影,就连身边那棵红梅树也消失不见,只余得白雪中零星的几片花瓣儿。 “李君澈,孤星命格,英年早逝,无子送终,命途止于二十六……” “收……”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儿,好似从那地缝里头传出来一般,无波无澜,绝情绝义。 “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卫静姝站起身来,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四下收寻那说话之人,心口却好似针扎一般,阵阵刺痛叫她百般难忍,失落同恐惧将她罩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犹如跌入冰窖一般,打着颤儿。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出现在眼前,可她却瞧见,那刻着李君澈名讳的石碑破裂,一缕幽魂从那被白雪覆盖的坟包里走了出来。 他依旧一袭白袍,玉冠束发,唇边带着如沐三月春风的笑意,眸中温柔宠溺。 “沅沅,我要走了……”他的声儿如空谷幽兰一般,清灵而又遥远。 卫静姝双眸泛红,眼泪似珍珠般滚了下来,咽哽着声儿:“你要去哪儿呀,你不要我了吗?” 李君澈没有应她,只抬手拭去她的泪,可指尖穿过她的身体,甚个都触碰不到。 他依旧笑着:“不要难过,好好活着,替我活着……” “你去哪儿呀,你去哪儿呀……”卫静姝摇头,扑进他怀里,却穿透他的身子,摔进雪地中。 再回头,瞧见的不过是李君澈越发淡薄的身影,她哭着,喊着,他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眉眼中带着笑意,越发淡薄,直至彻底不见。 雪花片儿越发大起来,打在面上却是湿漉漉的。 卫静姝猛的惊醒过来,喉间还梗得发疼,一颗心也好似叫人掏了一般,面上的泪水叫窗柩透过的风一吹,生疼生疼的。 她猛的呼吸几口气,扯着嗓子喊款冬:“今儿什么日子?” 款冬本就在外头候着,听着声儿不对,边撩了帘子进屋边道:“今儿二月二十二了。” “哪一年,哪一年?”卫静姝急急的问,眼泪儿止不住的流,周身是止不住的害怕。 她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还未回魂,亦不知此时究竟是清醒的,还是梦中梦。 这几个月来,她沉浸在李君澈给她制造的痛苦里头出不来,日日以泪洗面,今夕何夕都分不清,自也将一件重要的事儿忘得干净。 “旌德十五年了。”款冬连声应了,瞧着卫静姝这模样更加不对劲,忙又问:“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做了噩梦?” 卫静姝没有心思应她,低声轻喃:“旌德十五年,旌德十五年……” 眉头紧紧拧起,却也不说别个,忙套了鞋袜起身:“快,备车,我要见世子爷……” 又生怕款冬要拦她一般,急急道:“现在,立刻,马上,越快越好……” 款冬见她神情焦急,以为出了甚个事儿,也不多话,忙应了,又转身往外头去吩咐一句。 不过一息的功夫,再回来时,卫静姝已经冷静了下来,坐在榻沿发呆。 见款冬进来,双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明不白的道一句:“他骗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压根就不知道为的哪一桩。 卫静姝也不是要说给款冬听得,她闭着眼儿,将脑子里头那团浆糊头理顺了,轻叹一声,复又道:“替我梳妆罢。” 款冬应了,忙寻了套前几日世子府新制了送来的衣裙伺候卫静姝换了,又替她重新挽了发,稍微抹了点脂粉,叫人看起来精神些许。 卫静姝将整个妆匣里头的首饰都倒了出来,寻到当初李君澈特特送给她的那对夜明珠耳坠戴上,又挑了两支喜欢簪子,并一只镶八宝的赤金镯子。 她已经很久没这般打扮过了,站起身来对着铜镜打量一番,这才觉得,自个消瘦了不少,同卫仁说的那般一样,没以往好看了。 款冬捏着对襟长衫的腰身处,微微拧眉:“腰身宽了些,姑娘要不要脱下来改一改?” 卫静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只觉骨头咯手,有些泄气的一叹:“不必了,我赶着出门。” 说着抬脚便掀了帘子往外头去,款冬还未跟着出门,她又折了回来:“我的马鞭呢?替我寻出来。” 款冬一急,生怕卫静姝是心里头不畅快,要去世子府同李君澈打架,忙劝道:“姑娘心头再不舒坦,也不能同世子爷打架呀,您要不再冷静冷静。” “他敢同我打架。”卫静姝气得将帘子甩得噼里啪啦的响,气得眼都红了,怒骂一句:“王八蛋。” 又叮嘱款冬:“快将马鞭寻了来。” 说着便大步离去。 款冬到底将马鞭寻了出来,却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跟着卫静姝上了马车,一路行到世子府,还心中惶惶不安。 卫静姝从款冬那儿要来了马鞭,直奔外房。 守门是四五经,见着卫静姝面上一喜,可瞧见她手里的马鞭,又是脖子一缩,委屈巴巴的道:“世子妃,可不赶巧,世子爷出去了,还没回来。” 卫静姝目光凌厉的往这二人面上一扫,也不恼,只道:“没回来不要紧,我等着便是。” 说着便要往房里头去。 四五经忙拦了下来,陪着笑道:“世子妃,世子爷吩咐过,这房没有他的吩咐谁不准进。” “我也不准?”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望你往后想起,莫要后悔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前头可不是两个蠢货私自将卫静姝放进房里头,后头才生了那许多事儿。 四五经盼着卫静姝同李君澈好的,可这房重地,又有着前车之鉴,这两人便越发不敢逆了李君澈的意思。 卫静姝叫这话染了几分怒意,眼珠子往四五经身上滚得一遍:“这话也是世子爷交代下来的?” 四五经不敢接话,皆低垂着脑袋。 不必说,便也知这两人是甚个意思,卫静姝将手里的长鞭紧了又紧,随即讪笑一声:“行,既然世子爷交代下来的,我也不为难你们。” 只吩咐款冬一句:“去,抬椅子过来,我今儿便在廊下等世子爷归来。” 款冬应得一声,也不多话,立时便去了。 四五经面面相觑,瞧卫静姝这架势也不知道究竟为的哪般。 卫静姝同李君澈这两人自打卫家出事以后,也没少吵架,卫静姝气得狠了的时候,对着李君澈也没手软过,此番…… 两人对视一眼,五经忙会意,跟着款冬一道下去,待无人之处,拉着她便问:“世子妃这是怎的了?” “我也不知。”款冬也急得不行,今儿从城外送了卫家人,回来时还好好的,不知作何一觉睡醒便生了火气,她也生怕一会两人见面就打起来,忙同五经道:“你要不要给世子爷递个信,好叫世子爷一会心里有个低。” 又道:“世子妃近来心情不好,我怕……” 五经自是晓得款冬的意思,前几日,卫静姝还拿茶盏砸了李君澈,又将整个宝山居闹得一片狼藉,今儿个若是再打起来,还不知道生什么事呢。 可他也只是讪笑一声摸摸鼻子:“可我也不知道世子爷去了哪儿。” 是真个不知道,李君澈晨间便离去,身边一个人都没带,连初十也都叫他遣了出去,府里头没一个人晓得他去了那儿。 五经同四说得这几句,皆是无奈,却也只得打起精神来。 卫静姝在外房的廊下坐了一个下朝,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各处也都点了灯,李君澈还未归来。 二月的天时本就算不得热,到得夜里更是寒凉,卫静姝身子不好,早冻得手脚发麻了。 款冬上前劝了一回:“姑娘,这会天冷了,咱们不如先回宝山居,一会世子爷回来了,再让五金给咱们递个话。” 卫静姝粉面发白,闻言垂下眸子,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摇摇头:“不必,我在这儿等他。” 她今儿一定要等到李君澈,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月儿渐渐升起,夜里的微风也越发寒冷,卫静姝守得这几个时辰,人也渐渐有些不舒坦起来了。 她斜过身儿,挨在椅背上,望着院门,心里亦不知想些甚个,只觉脑袋一阵阵的发沉,眼皮也越发重起来。 李君澈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房外挂着灯笼,打在卫静姝的面上,映出一片红色来,双眸紧闭,羽睫却时不时的微微颤动。 他眉头一拧,大步上前,还未开口,款冬便是精神一震,喜道:“世子爷,你可算回来了,姑娘从下朝等到这会了。” 许是她声儿太大,也许是卫静姝睡得不熟,听得声儿便双眸一睁,正巧瞧见李君澈眸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卫静姝蹭的一下跳起来,可随即又因为腿脚发麻,又重重摔了下去,后背磕着椅背,疼得她眼泪直冒。 李君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又收了回来,神色如常道:“你寻我有事?” 既淡漠又疏离。 卫静姝最是见不得他这般,顿时怒火中烧,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捏紧了手里的马鞭,问他:“听说,这房我如今也入不得半步了?” 李君澈没有应她,只沉鸣半刻,抬步推开房的门,往里头去。 卫静姝咬着牙,立时一瘸一拐的跟了进去,四五经就立在门口,也跟没瞧见似得。 李君澈往案前坐下了,一抬眸就见卫静姝呲牙裂目的模样,若是以往他倒也忍不住笑了,可今儿却没得心情。 眼皮半瞌,复又叙述一遍:“你寻我有事?” 屋里头不比廊下透气,卫静姝上前几步,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香烛气,同浓烈的酒气。 她一愣:“你去哪儿了。” 李君澈依旧没有应她,只道:“你若有事便直说。” 他今儿个怪怪的,周身都透着一股子低落的情绪,更是对卫静姝故意疏离淡漠。 卫静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她等了这一朝,那满腔的激动却都被磨灭了去,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屋里头死一般的寂静,她只觉面颊发烫得厉害,人也晕乎乎的难受。 过得半响她才道:“我做了一个梦……” 她看向李君澈,却见他面上神色微不可觉的一顿,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 卫静姝一想起那个梦境,眼泪便止不住的流,她不知道无法大师替李君澈批的命格到底有几分真,可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上一世李君澈的生命的确止于二十六。 那风沙的战场上,火光滔天,他被万箭穿透,死在女真族人的手里,到得最后却连全尸都没有。 若非今儿那一场梦,她哪里想得透李君澈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心中如何不气,可又忍不住的心疼。 卫静姝行到李君澈身边,蹲下身子挨在他的膝盖上,泪眼朦胧的道:“来时,我念着千千万万,恨不得将你毒打一顿,可这会儿,我却只想问个清楚明白。” “你对卫家所做的一切,对卫家来说,既是覆灭也是重生,可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呢?” “你就那般笃定,真有那么一日的时候,我会带着恨意改嫁,去别的地儿?” 李君澈手上一紧,心中慌张,可面上却并未显出来,半响才勾着唇轻轻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是说,你想替自个寻个由头继续回来好好同我过日子。” 一个人当真狠心的时候,是真的狠心。 他能算计自个,算计着人心,颠倒了黑白,哪怕叫心中所爱之人离去,带着一辈子的憎恨都在所不惜。 卫静姝从来不是甚个极聪慧的人,也素来叫身边的人护得周全,她没得卫静妍那样长远的见识同目光,也没得她满身的忍辱负重同大义之心。 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姑娘,有喜有怒,有悲有欢,所以他亦将她算计得死死的。 只要她恨着,怨着,到得他死后,她亦能绝情离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他不过是个埋入黄土里的曾经。 上一世的曾经,李君澈也是这般做的,而且做得极是成功,卫静姝到死都是恨着他的。 这一世他故技重施,他让卫静姝知晓卫家是如何覆灭的,也对她的心百般折磨,叫她带着恨带着怨,原本也险些成功了。 看着卫静姝痛苦,多少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将她揽进怀中,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到头来,李君澈都忍住了,若是过得这一年,他还活着便再好不过,若是死了,她也能心无牵挂的离开了。 他自私,自私的替卫静姝安排好了以后的路,却从不去想她愿不愿意,只要她活着,活得好好的便是。 纵然到得这一刻,卫静姝质问他,他依旧能狠心的不承认。 卫静姝知道他一向是这样狠心的人,如若不然当初他又如何做得那般决绝,叫自个到底都未能得到一个真相。 她不争气的抹得一把眼泪,忽而就笑了,长长的羽睫上带着点点湿意,她说:“你不承认也可以,你想将我推出十万八千里也可以,只要你喜欢,我都顺着你意思。” “但是,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你当晓得,依着我的性子,我也绝对不独活。” “人心能算,可总有算漏的时候,你就从没想过,纵然使了再多手段,到得最后也是白算计一场吗?” 李君澈低垂着眉眼,双手紧握成全,眸中涨得生疼,抖着唇儿一字不说。 卫静姝起身,咬着唇将眸中的泪意逼了回去:“总归你将我家人都安置得妥当,我亦无后顾之忧,若是能过得这一劫,往后我们一别两欢各生欢喜,若是过不得这一劫,黄泉路上,我也绝对义无反顾。” “但是,人生苦短,望你往后想起,莫要后悔……” 说得这一句,她始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肝肠寸断她已经历过一回,那种滋味到得如今还历历在目。 外头月儿高挂,一片清冷孤寂,李君澈这般算计他有无后悔过,卫静姝不知道,可她知道他的心一直都没变过,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李君澈一字未说,可心情却是翻江倒海的复杂,的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 从他在云州看见卫静姝第一眼开始,这个娇惯的姑娘便鬼使神差的扎进了他心里,给他这二十来年算不的阳光的生活,添了色彩。 荣华之时他只想同卫静姝一道分享,苦难之时他却愿着她能离得远远的。 他这短短二十多年,历过得事儿却一点不少,纵然心中舍不得见到卫静姝日后同别的男人一道成亲生子,可他更加舍不得她为了自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君澈抬眸,看着卫静姝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手上动了几动,想要拉住她,可又伸不出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谁人不佩服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到底没有伸手出去,只看着卫静姝瘦弱的背影慢慢离开,直到融入夜色中。 他盯着大开的门柩,眸中渐渐染了湿意,勾着头撑着脑袋,如何能不后悔,若无法所批命格真叫他逃不过这一桩,那如今所过的每一日,他都该好好珍惜同卫静姝在一起的每一刻,纵然死了也不会觉得遗憾。 可他就是害怕,就是舍不得。 滚烫得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滴在案上,方才他真的很想拉着卫静姝,告诉她,他不想死,想要好好活着,同她过完往后余生。 李君澈轻叹一声,心中添的是无尽的苦楚,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何他这样的祸害却遇到这样的命格。 卫静姝气冲冲的来,复又气冲冲的走,出了院子,叫夜风一吹,被泪水洗过的面容,刮得生疼。 她那脑子里乱糟糟的情绪也叫吹撒了去,猛的转过身去,没瞧见那人的身影,一下子更觉心中万般委屈。 款冬虽见卫静姝是哭着出来的,但未听见方才有吵闹声,才松了口见,又见卫静姝如此正要劝两句,便听她咬牙切齿的怒骂一句:“王八蛋。” 跟着便又提着马鞭重新折了回去。 四五经正捧着茶碗犹豫要不要给李君澈送茶水进去,一抬眸就瞧见卫静姝又走到跟前来了,还不及开口,她便一个大步进屋,手中马鞭一扬,将李君澈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 带着些许咽哽的委屈怒道:“你为什么不追我。” 手中的马鞭一扬,恨不得往这狠心人的身上抽去,可他一抬头,瞧见那眸中的猩红,又怂了,只扁着嘴儿,越发可怜兮兮:“你别不要我。” 李君澈叫这软糯的声儿闹得没得法了,可心头却也一松,那叫他炼得如石头般硬的心也渐渐软了。 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甚个都说不出,只喉头梗得发疼。 他从案前站起来,看着卫静姝的眸子,半响,到底没忍住轻唤一声:“沅沅……” 话音才落,怀里便扑了一团略带咯人的暖意。 “呜呜……”手中的马鞭叫她扔得老远,呜咽声不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个孩子似得。 李君澈整个人僵直着一动不动,复杂纠结的情绪萦绕在心。 过得半响,带着温热的手掌这才落到卫静姝身上,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好了,别哭了……”深深叹得口气,盘旋在心头的那股郁气也尽数散了去。 纵然舍不得,那便随它去吧,得过且过,珍惜当下也罢。 冰冷的唇瓣挨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轻轻笑道:“面上的脂粉都花了,你确定还要哭下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卫静姝便哭得更加厉害,捏着李君澈腰间的软肉,扯着嘴巴怒道:“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你害我难过这么久,你就是个王八蛋……”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还是觉得不解气,扯着他的衣襟便往面上抹去,那脂粉儿尽数沾染在他身上。 心头的仇呀,怨呀,恨呀,都化作虚无散去。 卫静姝那般小孩子气性也露了出来,李君澈心头一片柔软,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唇儿微微颤抖,却问她:“作何要回头?” 泪水糊的眼睛一片模糊,卫静姝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不留我。” 李君澈无言,既觉得好笑,又觉心酸,人心真的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算计得了的。 他捧着卫静姝的脸蛋,微微俯身,吻去她面上的泪珠,咸咸的,甚至带着酸楚。 又轻又柔,一下下的落在面上,带着几分心疼同小心翼翼,卫静姝闭着眸子,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继续往下,掀了眼皮瞧得一眼,却人有些耐不住的勾了李君澈的颈脖。 李君澈轻轻一笑,倒也忍不住的意动,身子一弯将她抱起,往平素歇息的内间去。 内间那一方小榻本就窄,两人挨得紧紧的,倒觉有些挤得慌。 他扣着卫静姝的脑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轻轻浅浅的吻随即也霸道强势起来。 卫静姝红肿的眸子半眯,隐隐透着几分意乱,这几个月来萦绕在心头的痛苦与怨恨彻底散得干净。 骨瘦如柴的玉手扯着李君澈的月要封,探的却是咯得慌的骨头,鼻尖一酸,又小小声的骂的一句:“害人害己。” 李君澈轻笑一声,侧眸脑袋咬上她的耳朵,随即又有几分失落,轻喃:“我最怕害了你。” 卫静姝手上的动作一顿,隔着衣衫将他抱得紧紧的,低低道:“谢谢你大发慈悲,往昔也没见你少祸害了哪个。” 李君澈复又笑了起来,往昔他当真祸害了不少人,但凡好人家的姑娘,哪个见了他不是避之不及的。 一弯明月,一盏明灯,两人低低碎语,诉说衷肠,一夜春宵,一室的旖旎,解了一世的恨怨情仇。 有些人,有些事,未必就是你想放便放得开的,既然放不了,那便随心好了。 心中乌云遮月足足有数月之久,到得这一日却总算是拨开见着了阳光。 李君澈双手枕着脑袋望着梁顶出神,唇边却溢着满足的笑,睡得朦朦胧胧的卫静姝转了个身,似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有意无意间倒又点了几分火气。 卫静姝吹得一下朝的风,夜里头又同李君澈胡闹一回,后半夜时便有些微微发热。 李君澈纵然满身火气,却也不敢再动她,只替她掖好被角,连人带被一道揽得紧紧的。 可相思成瘾,美人再怀,他心猿意马,到底没忍住偷偷低头亲在卫静姝的唇上。 还当她睡得熟了,必然不晓得,却猛的见卫静姝睁眸,将他抓个正着。 天边泛起鱼肚白,屋内的灯火早已熄灭,看不见他的容貌,也瞧不见神情。 卫静姝往他身上蹭了蹭,捏着鼻音笑一句:“口是心非的东西。” 李君澈面上染了笑意,隔着锦被在她娇臋上捏了一把:“再睡会罢,天色尚早。” 又道:“为夫已经叫款冬连夜回别院将东西都收拾了,只怕宝山居这会还未归置好。” 两人隔了几个月未曾同床,与房事上更是没有,昨夜初初坦诚相见之时,比之新婚那也还要难受,卫静姝虽是热情主动,可也受了不少苦。 她噘着嘴儿哼唧一声,又往李君澈怀里钻了钻,这才闭着眼儿准备再睡会子。 屋里头复又静悄悄的,李君澈弯了弯唇角,也不敢再动。 过得半响,卫静姝许是睡不着,也跟着睁了眼儿,将盘旋在心头的事儿问了出口。 “你同我说说卫家的事儿罢,我虽晓得你是故意为之,可还是想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家覆灭之时又急又猛,瞧着跟个死局一般,毫无回转之地,后头只所以翻盘,留下全家一条命来皆因卫静妍的死。 原来卫静姝没想透,便当真全是卫静妍的功劳,可如今再细想一番,却也未必。 李君澈定然不是当真要卫家人性命的,可赵德礼便不一定了,依着他那样的心性,不管卫家与他有没有危害,他都会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可卫家虽进了大理寺,却能在那里头一待几个月,最后还都全须全尾的,少不得就是李君澈的手笔。 李君澈原先不想说这些个事儿的,他心里的乌云虽散了,可对往后该如何还是一片迷茫,但卫静姝问起来了,他便没瞒着,只道:“卫家是被为夫彻底带入这场权利的斗争里头的,赵德礼那般容不下沙子,迟早会对卫家出手。” “原先我念着等你去了云州,再先下手为强,使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成想却叫赵德礼先行动了手。” 卫静姝打算跟李君淳回云州那日,卫宽被禁卫军所抓,就是赵德礼的人参上去的。 李君澈原先便同卫仁商量好的计划,临时便做了改变,将卫家的覆灭提上了日程。 卫静姝在外房瞧见的那封折子是王映芝制造的意外,却也是他顺水推舟。 所有的算计都是从那一日开始,哪怕卫静妍的死也是一早算计好的。 李君澈不瞒分毫,将事儿一一道来,虽有些一句带过,可卫静姝却也能想象得到他所背负的重担。 卫家如何就是他拖下水的,卫长益同卫宽,卫东,哪一个不想博个从龙之功,偏偏这些人又不敢孤注一掷,便左右逢源。 旌德帝的几个儿子,没一个是好东西,不管谁得了益,往后都没得卫家的好日子。 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瞧着凶险异常,却也是唯一将卫家拉出去的法子。 卫静姝听他说,是同卫仁一道商议的事儿,便忍不住笑起来:“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大的事儿,他可是信足了你。” 李君澈也跟着笑,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咬一下:“一个女婿半个儿,爹当然信足了。” 既然全数都是计划好的,那卫静妍的死必然也有蹊跷,依着她那大姐姐的性子,纵然遇到再大的事儿,若还是一线生机,都要搏一搏,拿自个同德音的性命换卫家的性命,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将此事也问了出口,李君澈倒是对卫静妍有几分赞叹:“大姐姐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与卫家的事儿上,李君澈同她没有半点沟通,可她能看清这其中的玄机,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见是个极聪慧的人。 卫静姝抿了抿唇,却没再说起卫静妍,她那样一个人,可不是有勇有谋,藏着那样一个大秘密,还能在宫中荣宠多年,谁人不佩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去看看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两人说着话儿,天色也越发亮起来,鸟儿唧唧咋咋的叫唤不停,给这清晨带来几丝热闹。 卫静姝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挨着李君澈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中天了。 李君澈不知何时起得身,总归身旁的被褥早已经凉透了,隔着一道帘子却听见他轻快的说话声。 卫静姝眯着眼儿笑,翻了个身儿,一眼便瞧见案几上的细白瓷花瓶里插的桃花,粉红的花瓣儿还带着些许露珠,给这屋里头添足了春色。 她抠着枕头上的绣花,也不想起身,只偷着乐,过得半响外间说话声止住,听得门柩关合的声儿,她这才娇娇软软的喊了一声:“世子爷。” 李君澈正处理着手里头的事儿,闻言勾唇一笑,应得一声:“在。” 说着话儿人已经行到近前,帘子一撩便进了内间。 卫静姝裹在锦被里头,连衣裳都未整,颈脖处隐隐可见暗红的痕迹,乍然瞧见李君澈进屋,面上立时臊得一红,忙缩进被窝里头。 睁着水汪汪的杏眸:“忙完啦。” 李君澈瞧见她那娇羞的模样就好笑,应得一声,往榻边一坐,一本正经道:“那儿没见过,还躲躲藏藏的。” 又道:“昨儿夜里那般如狼似虎的时候,怎的不见你脸红。” 卫静姝昨儿那完全是靠着满腔的热血情怀,可这会子叫他拎出来说,却还是甚为不好意思的,瞪得他一眼,轻哼一声:“那你不也挺享受吗。” 李君澈噗哧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时辰不早了,快些起身吧,昨儿夜里哭得跟花猫似得,面上的脂粉蹭的到处都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卫静姝这才想起来,昨儿出门的时候她特特擦了脂粉,便是念着叫脸色好看些,可后头哭得太惨了,压根就没理会,这会子面上指不定多难看呢。 一下子脸上涨得通红,忙用手捂着,又急又燥:“你,你,你不准看……” 她这模样逗得李君澈哈哈笑起来,卫静姝气恼得不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见不奏效,又气哼哼的扯了他的衣袍往脸上狠是抹了一把。 李君澈今儿着一袭家常的月牙长袍,叫她这么一抹,衣摆上又染上些许她面上残留的脂粉,甚是好看。 他故意面上一僵,嘴角抽了又抽,这回倒叫卫静姝得意上了,冲他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昨儿卫静姝来时还气势汹汹的,到得今儿,阖府都溢着喜气。 盘旋在世子府顶上几个月的乌云一下子散了去,下头的奴才面上也添了两分笑意,说话也敢大点声儿了。 款冬伺候卫静姝起身,瞧见她身上的红印子便捂着嘴笑,又打趣一句李君澈不懂得怜香惜玉。 卫静姝眉眼都是笑,从床榻里摸出那对夜明珠耳坠带上,怼她一句:“你黄花大姑娘的懂什么。” 直说得款冬面红耳赤的,再不敢打趣。 卫静姝昨儿有些着凉的,半夜的时候还微微有些低热,后头又歇了会子便退了下去。 可陪着李君澈用了早膳,还是叫他哄着喝了点药下去。 卫静姝不怕苦,药碗到手一口就喝尽了,想了想又送了颗蜜饯入口。 李君澈正伏案给远在云州的李君淳写信,卫静姝便背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 外房比宝山居那个小房大得多了,几个偌大的架上归类着密密麻麻的册,有些稍微新,有些却已经翻旧了。 卫静姝想起早些时日在宝山居撕了他几本平素喜好看的册,不由得便有些面红,低声问他:“我损了的那几本要不要紧?” 李君澈手上的笔动得飞快,一下子还没反应卫静姝说的哪一桩,可一抬眸瞧见她那眸中的小心翼翼,便轻咳一声,正儿八经道:“没什么要紧的,也就几个孤本,顶多往后绝迹罢了。” “啊……”卫静姝一惊,随即又乖巧的闭上嘴巴,识趣的不再往上头说,只当甚个都未发生一般。 一双眼儿便骨碌碌的在屋里头扫着,最后才落到架后头隐着的一副美人图上头。 卫静姝往里头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是自个戏雨的画面,她倒还记得,那时候她怀上了孩子,也不自知,整日里折腾李君澈,不是这个事儿便是那个事儿。 偏生他还将自个娇惯得厉害,说甚个便是甚个的。 她望着那画出神半响,心中既是愧疚又是自责,若非她自个心思重,脑子又蠢钝,那孩子怎的就那般没了。 王映芝存了心的不叫她心头好过,偏生她钻进牛角尖里头,还觉得她是个好的。 想起那孩子,卫静姝下意识的摸了摸扁平的腹部,眉宇间染了几分惆怅,泪水儿在眸中打转,可过得半响却又叫她憋了回去,弯一弯唇,浅浅笑意。 余氏说得没错,她同李君澈都还年轻,只要好好的,日后还能生上一窝的。 李君澈半响没听到卫静姝的动静,侧眸看得一眼,见是在看画儿,又生怕她胡思乱想,忙唤得一句:“沅沅,过来给为夫磨墨。” “来了。”卫静姝从架后头走出来,面上的惆怅已散了干净,挽起衣袖捏着墨条便细细磨起来,唇边勾着笑意:“想不到世子爷还偷偷给我描了这么副丹青,可见对我当真用情至深。” 李君澈将手中的信伐写完,搁在一边晾干墨迹,闻言抬眸看她,眉宇间皆是宠溺:“爷什么时候对你不是用情至深了。” 说着又拍拍大腿,示意她坐过来:“过来。” 总归屋里头没人,外头又有人守着,卫静姝也不扭捏,往他那儿坐了,歪着头咯咯笑:“有事儿?” 李君澈揽了她的腰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问她:“你以后是想在云州还是想在京都?” 这话问的突然,又莫名其妙。 可卫静姝却是忍不住的兴奋,她伸手挽了李君澈的颈脖,一双清亮的眼眸满是笑意,半点不思索道:“云州。” 不过随即又蹙起眉头,有些犹豫起来,问他:“你呢?” 倘若大事已成,雍靖王少不得就是新朝的皇帝,而李君澈身为世子,少不得就是日后的储君,若是想去云州定居,怕是不太可能的。 李君澈笑笑:“你在哪儿为夫自己就在哪儿。” 如今的大膺已经只剩下个空架子了,旌德帝的命是日日吊着的,周王,齐王,廖王都已经不成气候,看似赵德礼最得意,将整个朝中大权都捏在手里,可他所作所为早已失了民心。 蜀地百姓揭竿起义,赵德礼一鼓作气,连着将几座被占之城都夺了回来。 明面上瞧着风光无限,这位慎王文武全能,可暗地里他手下接管的士兵每夺一城便民不聊生,怨天载道。 加上赵德礼这人本就残暴,夺城之后肆意杀害无辜百姓,如此之人如何不失民心。 雍靖王谋划多年的大计,正一步步的往目标接近,如今只差一个最重要的时机,整个大膺便能叫他取而代之。 最底层的老百姓们,素来不会计较改朝换代这样的事儿,只要在位之人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便拥立谁。 大膺的气数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渐渐散了,旌德帝虽不是贪图享乐之人,可他却也不是甚个明君,纵然换了,也无可厚非。 那么一日,迟早都会来临的,而李君澈能不能等来便又是另外一说。 卫静姝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轻轻一笑:“那,你在哪儿我便也在哪儿。” 两人极有默契的都不再说话,相视一笑,就此揭过。 李君澈将写好的信伐封好,着人送去云州,便又在房见了两位幕僚,说了些事。 卫静姝是女子,不好见外男,便隐在内室,细细听他们讨论着,虽有些事儿听不明白,可也大概的记了下来。 不管无法大师所批的命格真不真,那梦境里头的事儿实不实,可总归是要搏一搏的。 卫静姝想得很清楚明白了,她同李君澈说的那些也不是气话,若是此劫能过,便再好不过,若是实在过不了,她也不愿意独活。 上一世李君澈那般护着她,到得后头她也一样没落个好下场,这一世无论结局如何都是要拼一拼的,万一就同卫家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呢? 待李君澈忙完,都已经过了午时了,厨下准备的饭菜都已经热了一回。 见卫静姝还等着他,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暖心,坐到她身边,轻叹:“若是饿了便早些用膳,不必等为夫。” 又道:“你这几个月清减不少,该多吃些补回来才是,不然摸到哪儿都觉骨头咯手。” 卫静姝噘着嘴儿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说着又气哼哼的盛了碗鸡汤递到他跟前,抱怨道:“也不知道你忙活这么一场,到最后得了甚个。” 李君澈笑了笑,的确是白忙活了一场。 喝了碗汤下肚,人也觉得舒服许多,他给卫静姝夹了她爱吃的菜,这才又说道:“一会用了膳,带你去个地方。” 卫静姝扒拉两口碧梗米饭,随口应了一声,又道:“去哪儿。” “去看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甚是想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京中局势乱糟糟的一片,可归元寺香火依旧好得很。 李君澈拉着卫静姝顶着大太阳避开人群,从小道上了后山,行至一开阔之地,这才停下来。 此处树荫遮阳,视野开拓,站起身来便能瞧见山下的人来人往。 一座小小的孤坟立在那儿,极冷清又寂寥。 那孤坟显然才堆起不久,坟包上的土同周边的颜色都不一样,四周无杂草,好似才叫人清理过一般。 石碑前摆着一碟往生糕,并两碟其他点心,三支惟妙惟肖的泥人插在一边,一只孤零零的拨浪鼓静悄悄的躺着。 不知何时点的香烛早已熄灭,泥土地上隐隐还能瞧见烧剩下的黄纸屑。 昨日李君澈一身的香烛气到得这会子便也知晓从何而来了。 卫静姝手心沁着汗,面色发白,喉头好似叫石头堵住一般,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君澈蹲下身去,将篮子里头新置办的点心换上,又燃起香烛,摸着无字的石碑轻叹一声。 “此时多事之秋,这石碑我也不敢留字,等局势定了下来,我们再将他迁回云州去。” 又道:“你那样喜欢云州,想来他也定极是喜欢的。” 卫静姝蹲下身来,将黄纸在烛火上点燃,泪水早已湿了面,可咽哽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孩子怀上身那一刻起,两人便是同体的,孩子的心跳叫她欢喜,每一次在肚子里头的滚动也叫她欢喜,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她难过他也跟着难过。 一连数月,日日盼着他出生,可到头来,她连孩子一眼都不曾见过,到得最后却只余这冰凉的石碑。 周遭一片寂静,只听得烛火烧起的“噼啪”声,黄纸没入火中,渐渐成了灰烬。 卫静姝心口闷疼,一双眼儿又红又肿,问李君澈:“他有名字吗?” “有,叫承欢。” 愿你来世,承欢膝下。 “承欢……”卫静姝捂着嘴,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倘若当时,她能早些醒悟,能再坚强点,也不至于叫他连这大千世界都不曾瞧上一眼便去了。 李君澈亦双眸发红,却甚个都不再说,只将卫静姝揽进怀里,任由她哭着。 出门之时本就不算早,在归元寺的后山待得会子,已是日落西沉。 卫静姝本就身子不好,哭得这一遭,早已体力不支,还是叫李君澈办扶办架着才下山的。 上了马车,她挨着车壁上,往那归元寺的后山瞧得一样,一时却也分辨不出究竟在哪一处,只复又蓄了泪低低道一句:“是我对不住他。” 李君澈没接话,将她揽入怀中,握着她发凉的小手,轻叹一声。 这世间的对对错错哪里就这般分辨得清楚明白的。 宝山居已经归置出来了,还同原来一样,四冬几个瞧见李君澈抱着卫静姝回来,还当生了甚个事儿,忙迎了上去。 “都下去罢。”李君澈面上无波无澜,吩咐得这么一句,便直直进了内室,将卫静姝放到榻上。 卫静姝双眼肿得核桃似得了,勾着李君澈的颈脖不放手,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还有事儿忙吗?” 她那模样瞧着既委屈又可怜的,叫李君澈完全招架不住,轻轻一笑,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无事,我陪你躺会儿。” 说着便又将她的手臂从自个的颈脖上放下来,脱了两人的鞋袜,抱着她钻进被窝里头。 二月的天时,说冷也算不得极冷,可说热也未热到哪儿去。 两人盖着一张锦被,相依相偎着,纵然不说话,不做别个,也觉得甚是心安。 夜灯初上,屋里头依旧丁点动静没得,四冬几个缩在茶房里头嗑瓜子说着话儿,一个个的皆是满脸笑意。 天知道这两位主子闹别扭的时候,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有多操心。 如今这两人和好如初了,自是恨不得摆上两桌庆祝一番。 直到夜深了,李君澈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头出来,四冬几个除却一个值夜的忍冬,其他几个皆歇着去了。 她听得声儿忙从茶房出来,李君澈便道:“让厨下熬点粥,若是世子妃醒了劝她吃点儿。” 见忍冬连声应了,他这才大步流星的出了宝山居,往外房去。 外房里灯火通明,四守在廊下,见李君澈来了,忙上前迎了,边走边道:“世子爷,谢大人来了好一会了,正在茶房里喝茶呢。” 李君澈应得一声,吩咐道:“让他来房吧。” 正说话间,谢元安已经从茶房出来,抱着双臂打趣道:“世子爷同世子妃琴瑟和鸣了,倒是越发忙起来了。” 李君澈侧眸瞧他一眼,低低一笑,亦不否认,直言道:“说得好似你不忙似得。” 谢元安也是一笑,跟在李君澈身后便进了房。 四忙奉了茶进来,复又退了出去,将门柩关紧。 李君澈端起茶碗撇去上头的茶沫,吹得一回,抿了小口,也不寒暄,直接问道:“如何了?” 谢元安方才在茶房喝得一肚子的水,连茶碗都没瞧一眼,只眉宇间染上几分愁色,应道:“出了点状况,我明儿就得往蜀地去一趟,今儿特来同你交代一声。” “出了什么事?”李君澈搁下茶碗,微微蹙眉。 蜀地那个大坑就是他们给赵德礼挖的,只要进展顺利,不出几个月,雍靖王便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举兵北上。 自然而然的,蜀地那一块便也极是紧要。 谢元安道:“启被人暗算了。” 只一言,李君澈便明了其中意思,眉宇见的戾气也越发深。 卫家一出事,卫启便赶去了蜀地筹划大事,蜀地揭竿起义之事便也叫他煽起来的,那几座城池也是他带着人打下来的。 按理说,如果赵德礼一早便知这是给他挖的坑,依着他的性子纵然再蠢也不会往坑里头跳。 可他既然跳了,便是没有发现问题。 卫启突然被人暗算,那是他发现了问题,还是说那这局棋里头,还有别个躲在暗角里。 若是赵德礼发现了,倒还好说,怕就怕有人隔岸观火,再时不时添上一把,坐看鹬蚌相争,等着收利。 如今旌德帝病入膏肓,每日只能用药吊着,三王皆废成不了事,倘若真个有人在背后搞鬼的话,那此人当真藏得深。 李君澈拧眉,神色凝重,一时间想不出头尾来,房内一时静谧无声,过得半响他才开口:“我知道了。” 谢元安也没多说别个,应得一声便道:“我此去助启一把,你在京中便更加要小心。” 不管是不是背后有人,这京都都不是甚个安全的地儿,最怕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李君澈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一意思,点一点应下,复又道:“既然你此去蜀地,那顺便去王景硕那一趟。” 说着又磨了墨,龙飞凤舞的写得一封信伐交给谢元安:“放心,京都有我看着。” 谢元安接了信,慎重的揣进怀里,朝李君澈拱一拱手,便转身离去。 送走了谢元安,李君澈又在房坐得会子,理了理思绪,却总觉得漏了哪儿,寻不到根源。 抬眸便透过窗柩瞧见高悬的明月,他轻叹一声,索性懒得再想,只起身往宝山居去。 这几个月来,卫静姝都未好生歇过觉,傍晚叫李君澈搂着睡着了,便再没醒过。 李君澈抹黑进了屋,借着月光瞧见卫静姝还是自个离开时的谁姿,忍不住轻轻一笑,复又褪了外衫钻进被窝里头。 一觉到天明,李君澈睁开朦胧的眸子念着要起身的时候,正巧对上卫静姝素面的小脸。 卫静姝早就醒了,不过闲得无事,便撑着脑袋看李君澈睡觉,见他醒来,弯了弯甚肿的眸子:“时辰还早,还能睡会子。” 昨儿往归元寺后山去得一趟,虽是难过得肝肠寸断,可她到底没有似那些日子一般,钻进去便出不来了。 余氏的话,她也记在心里,她同李君澈都还年轻,孩子也会有的,一味的伤心难过,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往后的日子谁都不晓得会如何,与其悲伤难过,倒不如省下这些力气,好好与命斗一斗。 李君澈本还担心卫静姝,此番见她神色如常,倒也放下心来,瞧着那肿起的眸子便轻轻一笑,索性也懒得起身,只翻了个身面对着卫静姝。 笑道:“眼睛肿得都只剩一条缝了,一会让款冬替你敷一下。” 卫静姝面上的笑意一顿,有些负气的转过身去,噘着嘴儿不甚欢喜:“怎的,这就嫌弃了。” 她也是个爱俏的,纵然成了亲也没消停,只不过这几个月被磨得不成样子,她也晓得自个如今没以往那般好看了,可就是听不得李君澈说不好。 李君澈还不晓得她那性子,只得顺着毛撸的,低低一笑,从后头抱着她,泛青的胡渣蹭在她颈脖上,终是逗得她咯咯笑起来,身子也扭来扭去。 “别闹,好痒啊……” 日头还未升起来,屋里头的温度却有些高了,李君澈有些意动的蹭着卫静姝,轻哼一声:“为夫甚是想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慎王赵德礼在蜀地的捷报屡屡传来,旌德帝卧床不起,朝中大事皆由内阁大臣商议处理。 背靠慎王的陈皇后纵然前些时日被旌德帝罚了,可也没得半点损失,整个后宫全看她的脸色。 手中的权势越大,那些个真本性便都露了出来,但凡心头丁点不顺的,必然有人死于非命,一时间后宫之中人心惶惶,众嫔妃更是大气不敢出。 谁不晓得旌德帝这一病怕是好不起来了,往昔荣宠那么多年的娴贵妃说死便死了,这些人不夹着尾巴,只不定下一个就是她们。 宫里头一片乌烟瘴气,可京都城却是风平浪静,街道上,茶肆,酒楼里依旧热热闹闹的,京中各世家虽未歌舞升平,却也时常有宴会。 这一切瞧着再寻常不过,可未必就不是暴风雨的前夕。 李君澈的外房日日人来人往的,从密道进,从密道出,瞧着也同寻常无甚区别。 卫静姝不想两眼一抹黑,便日日同他一道去外房,认真的听他们议事,捡了重要的都誉下来,待不明白的,便到夜里再细问李君澈。 李君澈自是知晓她甚个心思,原先是想着叫她撇干净了,不沾染半分,可如今既然舍不下,便也事无巨细的同她说道清楚,万一真有那么一日,也不叫她手足无措。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入了三月,天时一日比一日暖,衣衫也减了又减。 这日李君澈正同朱七爷说起军饷的事儿,卫静姝在内间一笔一划的记着,忍冬从宝山居过来,同候在廊下的款冬说得一回,便见她神色大惊,也顾不得体统,忙敲了敲掩着的房门。 李君澈同朱七爷立时收了声,似无事人般坐着喝茶。 得了吩咐的款冬进屋,连眼儿都不敢多瞅一眼,只垂着脑袋同李君澈道:“世子爷,谢家那头出了点事儿。” 李君澈眉眼不动分毫,应得一声:“知道了,去罢。” 不多时朱七爷从房出来,卫静姝便也跟着从内间撩了帘子出来。 款冬又进屋一回,急急道:“方才四姑娘身边的青竹来报信,说四姑娘身子不大好,想世子妃过去看看。” 如今这京都也只得卫静姝同卫静婉姐妹两了。 卫静婉素来性子柔软,万事都憋着心头不出声,到得青竹来搬救兵了,那便不是小事了。 因着不知具体何事,李君澈一大男人也不好贸然跟去,安抚了卫静姝几句,便给她罩上披风,叮嘱她:“性子敛一敛,元安不在,若是闹得不好看,还是静婉吃苦头。” 卫静姝自然晓得这其中的道理,连声应了,可却没个好脸色。 李君澈伸手捏了一把她面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轻笑着又道:“若是觉得不对劲也别委屈了,为夫自给你撑腰着。” “呸,色胚子……”卫静姝红着脸儿啐上一口,眼波流转间又忍不住露了几丝笑意。 李君澈撑腰的法子可是有很多种,榻上,桌上,想在哪儿便能在哪儿。 两人说得几句,李君澈揉揉她的发顶,笑着目送她离去。 卫静姝的马车绕过侧门正要行去正门时,见一个驮着药箱的大夫从侧门出来,送人的婆子正同他低低说着甚个,两人勾着脑袋也不知说甚个。 卫静姝挑了帘子瞧得一眼,眸色一沉,问青竹:“四姑娘哪儿不舒坦?” 卫家遭难,那些个奴仆也一并糟了秧,打小伺候卫静婉的落梅几个早不知被卖到哪儿去,青竹是卫静姝从自个陪嫁里头挑出来给卫静婉的,忠心自然有的。 卫静婉这人心善,平素谢元安不在家,她就是遭了姜氏的刁难也都闭口不言,更不准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往外头说。 今儿姜氏给卫静婉作规矩,就因为一口汤有些烫,便罚她跪着,连蒲团都不给一个,青竹看不下去,这才趁着旁人不备从府里偷跑出来的。 因着也没见卫静婉说哪儿不舒服,蹙着眉想得片刻这才道:“奴婢亦不知,今儿晨起倒是听姑娘说心头堵得慌。” 卫静姝眸色一沉,再没说话。 元宝将车赶到前门去,初十便上前敲门,守门的小厮开了一条门缝,听说是世子府来了,连声应了,却不开门只说:“劳烦世子妃等一等,奴才去报个信。” 大门应声而关,只听得一阵脚步声。 卫静姝气得脸色铁青,却也还耐着性子不曾发作。 过得半响那小厮去而复返,却依旧开了一条门缝传话:“不好意思,少夫人今儿出门了,不在府里,还望世子妃改日再来。” 青竹同卫静姝坐在一道,急得小脸通红,正要开口,便听卫静姝不紧不慢的道:“不要紧,总归我也要喊侯夫人一声姨母,既然都已经到门口了,于情于理也要进去拜访拜访姨母。” 那小厮不敢接话,只扭了个头进去,再回头时便道:“世子妃来得不巧,侯夫人今儿个不舒服,怕是不能见您了。” 这些个蹩脚的由头,一听便知有猫腻,卫静姝眉头一挑,想来姜氏绝对不是罚卫静婉下跪这么简单,声儿一沉便道:“既是姨母不舒服,那便更当要前去探望一番……” 永安侯府内,姜氏在屋内踱来踱去,嘴里骂骂咧咧的,额头上却沁着汗。 随身伺候她的杜鹃见她这般模样,甚是不解,便道:“不过一个小小世子妃,论年纪辈份,亦或是身份,都比不上夫人,夫人何必避她。” 姜氏回眸便瞪得那丫鬟一眼,骂道:“蠢货,你懂什么。” 那杜鹃当然不懂,姜氏当年想跟卫家结亲的时候,杜鹃压根都没到她身边来伺候。 卫静姝是什么性子,别个不晓得,姜氏自然明白,当初她念着儿子的前程倒也觉得这性子虽不太好,但好歹能护着家人,可如今敌对的自家那又不一样了。 一时间心里头又气又急,骂卫静婉那死丫头身子不争气,又骂卫静姝多管闲事。 嘴里的话还没骂完,便忽而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这声儿极大,姜氏被吓得一跳,抖着手连连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杜鹃也被吓得不轻,忙到:“奴婢去瞧瞧……” 说着便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出去,不多时方才跟守门小厮一道去的婆子便慌慌张张的回来了,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拭,便道:“是,是世子妃,正着人砸咱们侯府的大门呢。” 姜氏心头咯噔一声,气得直跳脚:“她莫不是疯了……” 跟着便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的往外头去。 卫静姝就端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纵然觉得砸门之声有些吵,却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那声儿巨大,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路人,便是永安侯府的左邻右舍也忍不住出来观望一番究竟是甚个事儿。 款冬插着腰指挥着初十同元宝砸门,还不忘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侯夫人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我们姑娘的娘家虽是没落了,可我们世子府到底还同永安侯府是姻亲,四姑娘进门才几日功夫,这般说病倒便病倒,连个信儿都不给我们世子妃稍,此番我们世子妃想要探一探,还要寻各种由头将我们拒之门外。” “莫不是侯夫人做了甚个见不得人的事儿,藏着掖着,叫我们四姑娘有苦说不出……” 款冬模样虽不是顶尖的,可素来乖巧讨喜,这般唱作俱佳的一哭,倒又不少人指着永安侯府大门指指点点的。 “可怜我们世子妃惦念好些时日,送吃的稍信儿,愣是连个回音都没得,若不是实在担心得很,哪里能做出这样没规矩的事儿……” 当初谢元安要娶卫静婉的时候,姜氏闹出不少事儿来,虽未往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可周遭住的人家多多少少也有些听信。 再听款冬这么一说,自然便明了这其中的意思,有那嘴碎的便嗤笑一声:“原来永安侯夫人还是这等捧高踩低的,平素里瞧着倒也不似这样的人啊。” 有人出声,自也有人接话:“你懂什么,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人啧啧出声,念及几年前的旧事笑道:“早几年谢家大爷还没入仕的时候,永安侯夫人还想娶卫家的嫡女呢,不过人家瞧不上罢,没想到后头谢大爷有情有义娶了如今这一位,还叫她磋磨成这样。” 跟着便也有人道:“嗨,你们不知道,当年永安侯夫人看重的可不就是这一位。”说着暗暗指了指世子府的马车。 “说是盛宠多年娴贵妃的嫡亲妹妹。” 方才念起旧事的人又跟着讽笑出声:“谢大爷如今娶的这位也还不是娴贵妃的亲妹妹,不过是卫家倒了罢了……” 那人话音还未落,永安侯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来,初十同元宝站定,再不动作。 围观的众人皆转过头去,只见姜氏铁青着脸,气得身子发抖,怒道:“卫静姝,你眼里还有没尊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叫你们大爷提头来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听着声儿,卫静姝这才从马车里慢悠悠的下来,也不接话,只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姜氏请了个安,皮笑肉不笑的道:“姨母身子可好?方才那传话的小厮说您身子欠安,静姝正要探望探望您呢。” 不等姜氏说话,卫静姝话锋一转,又笑:“不过,姨母说话声儿这般中气十足,怕是也无甚大事了。” 围在外头的那些人,本就是看笑话的,闻言皆是讪笑一声,对着姜氏指指点点你。 姜氏知道卫静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也没想到她竟然难缠到如此地步,当着这么多人下她的面子,顿时气得蹊跷冒烟。 卫静姝便道:“我给妹妹带了些她平日喜欢吃的,姨母当真不叫我进府去?” 卫家倒了,对永安侯府自然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谢元安如今的官职虽然不高,可好歹也是进士,加之永安侯府的家世,想寻门甚样的亲事不成? 偏生谢元安一意孤行非要娶卫静婉进门,她心里不痛快,这才趁着谢元安不在,苛待卫静婉。 原本也就不过是点儿家事,算不得甚个,可叫卫静姝这么一闹,她这老脸都叫丢尽了。 此番纵然有甚个纠葛,也不乐意叫外人看笑话,姜氏忍着满腔的怒火,恶狠狠的瞪卫静姝一眼,没好气的道:“进来再说。” 卫静姝本也不想将事儿闹得太难看了,若不是姜氏自个做得绝,她定也不会用这样粗暴得法子。 这会姜氏软了气,她自也不为难,跟着进了永安侯府。 姜氏叫杜鹃扶着在前头走得飞快,卫静姝却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后头,还有闲情雅致打量这府里头的变化。 当年初来京都的时候,她跟这余氏来过永安侯府,那时谢元安还没入仕,永安侯领着个闲差,正是没落之时。 如今再瞧,倒同往年的光景再不一样了。 虽这府里头未做大的改变,可光瞧那路边摆着的名贵的花儿,便知今时不同往日,姜氏自然也有了抖起来的本事。 一行人行至花厅,姜氏往上座一坐,便没好气道:“你好歹也喊我一声姨母,真的连丁点规矩都不懂,非要闹得这般难看,心头才舒坦是不是?” 卫静姝可不是卫静婉,哪里那般好欺负,轻轻一笑:“看姨母说的什么话,静姝不过是多日不见静婉,心头念想着罢了。” 又道:“我们卫家遭了难,一家老小都往西北去了,这京都便也只得我同静婉两个相互扶持的,姐妹两走动走动难不成还没规矩了?” 姜氏气得身子发抖,指着卫静姝“你”了半天,才咬牙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静婉不在府里,她今儿去了归元寺。” 到得这时候姜氏还要瞒着,卫静姝也懒得同她打机关,嗤笑一声:“姨母当我三岁小孩子不成,她在这京都除了我,也没别个朋友姐妹的,一个人上归元寺去做甚个。” “姨母也别觉得甚个事儿瞒一瞒就过去了,卫家虽然倒了,可我卫静姝也不是好惹的,我妹妹若是叫别个欺负了,我自也有一万种法子替她讨回公道。” “你这丫头……”姜氏叫卫静姝这狂妄的口气,气得恨不得将她赶出门去,可一想到她方才闹得那样一出,又生怕她再生别个事端。 捂着心口喘了半天气,这才迫于无奈的挥挥手,满嘴的不耐烦:“去吧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又吩咐杜鹃:“带这位世子妃过去。” 杜鹃忙应了,白着脸儿在前头引路,眼角的余光倒是很往卫静姝那儿瞧得几回。 原来不认得这位世子妃也就罢了,可今儿还真叫她打开眼界,她们侯夫人在府里头那可是说一不二的,没想到竟然在卫静姝跟前吃这样的大瘪。 卫静姝也不叫人说闲话,全了礼数,这才带着款冬跟着杜鹃往卫静婉住的院子去。 谢元安是谢家唯一的嫡子,纵然姜氏再不喜卫静婉,可这最好的院子还是给了谢元安。 杜鹃不敢为难这位难缠的世子妃,抄了近路不多时引着进了卫静婉的陶然斋。 还未进院门,便闻着一股苦药味儿,卫静姝眉头一挑,眼风扫过杜鹃便问:“你们少夫人这是怎的了?” 杜鹃额头冒汗,低眉敛目的不敢看她,咽了咽口水这才低低应道:“少,少夫人,动,动了胎气。” 话音一落,卫静姝便大步往里头去,果然见廊下架着红泥小炉子,青萝红着眼儿在熬药。 青竹早就溜了回来,正巧从正屋退出来,双眸也是一片通红,瞧见卫静姝忙迎了过来,甚个也未说,便将人引进屋里头去。 杜鹃自不往屋里头去,只蹲在廊下同青萝说话。 这陶然斋占地大,布局也极好,进得里头摆设器皿也都非凡品,卫静姝不过扫得一眼也无心思细瞧,进得内室倒先闻着一股怪味儿,卫静婉煞白着小脸正躺在床榻上,见她进来忙作势要起身。 青竹快行两步,将卫静婉扶了,劝道:“姑娘身子不好,还是快躺着才是。” 卫静姝见她那模样便气不打一出来,怒道:“快歇下,孩子重要。” 卫静婉叫她骂了,心里也不觉憋屈,只红着眼儿生了几分委屈:“叫姐姐担心了。” 青竹悄无声息的出了府,这院里的个个都帮着打掩护,可她自然晓得。 往日里有谢元安在家,姜氏纵然再不喜她,也会收敛性子不会做得这般过分。 卫静婉本就是个性子绵软的,谢元安又待她极好,便是有甚个委屈,她也不愿意叫谢元安难做,是以叫姜氏为难了,她便也一声不吭的受了,也不叫伺候的丫鬟婆子说半句不是。 只没想她越是忍气吞声,姜氏便越是摆起谱来,趁着谢元安不再府里这些时日,日日想心设法的磋磨她。 卫静婉月信停了有几日了,原先她在大理寺时被关押时便不准,加之自个同谢元安成亲也没几日,也没往有了身孕上头想。 今儿姜氏就为了一口汤,硬是罚她跪上一个时辰,若非身子实在受不住晕死过去,姜氏又怕她真死了交不了差,这才急赶急的请了太夫来瞧上一回。 听说是喜脉,姜氏的神色便更加复杂,心里既是高兴的,可嘴里却骂骂咧咧的每个停。 卫静婉念着这孩子差点没保住,谢元安也不在身边,又受姜氏如此对待,心中如何不委屈。 对着卫静姝,又怕叫她担忧,却也不敢多说,只道:“也没甚个事儿,不过是我自个笨手笨脚的,白白害姐姐跑一趟。” 卫静婉越是这般甚个都不说,卫静姝便越是生气,冷冷一笑:“总归我无事,跑多几趟也无甚要紧的。” 话锋一转,便道:“既是没甚个事儿,那你作何要吃药,你那婆母又为甚个做贼心虚,将我堵在外头不得与你见面……” 方才外头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卫静婉如何不知,可一边是谢元安的母亲,一边是自家的姐姐,她夹在中间也甚是为难得很。 蹙着两弯柳叶眉,卫静婉咬唇不语。 卫静姝怒其不争,可也拿她没得法子,叹得口气,这才又放软了声儿:“咱们卫家虽是倒了,可爹娘自来也不愿意见你这般叫人折辱,你今日是走运不过动了胎气,若是下次不走运呢?” “姐姐所言,我都知道,可,可夫君总归为难,不是甚个大事,我,我且忍一忍,倒也阖家和睦不是。” 卫静姝自个也觉得依着谢元安这样的人物,在这京都寻门甚样的亲事不成,偏偏挑了她,庶女出身,娘家没落帮不了他甚个不说,自个还是叫人退过亲的人。 能得他倾心相待,已是觉得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姜氏虽不甚和善,可到底也不算恶毒,忍一忍倒也是可以的。 卫静姝却是叫她气得不行,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同她说不通,索性也不往这里头说,免得她心情不好,更是不能好好养胎。 她也没多待,坐得半个时辰,便叮嘱卫静婉好生歇着,这才又往姜氏那儿去告辞。 姜氏今儿丢了这么大个脸,自是不乐意见卫静姝,只推脱身子不适避而不见,让她不必多礼,自行归去便是。 卫静姝也不恼,指了那杜鹃的丫鬟便问:“你们少夫人有了身孕,这样大的事儿,可有无给谢元安送信去。” 大夫才走,卫静姝就来了,哪里来得及给谢元安送信,杜鹃晓得这位世子妃的厉害,心思一转便道:“正准备要同大爷送信去的。” 卫静姝看得杜鹃一眼,轻轻一笑:“那便好。” 又道:“我家妹妹嫁的是你们大爷,求娶之时也说过不叫她受半点委屈,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金贵得很,往后我每日派人来给她请安,若是有半点不好,便叫你们大爷提头去见我爹娘。” 说得这一句,卫静姝杏眸又往那垂着帘子的隔间意味深长的瞧得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才行出数百步,那隔间里头便传来摔碎茶碗的声儿,夹杂着姜氏的一句怒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你心里有她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从永安侯府出来,卫静姝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将满身的怒气都散了去,待回到世子府时,已经瞧不见那份怒意了。 天色暗了下来,外房已经点起了灯,李君澈没有在忙,反倒同施厚霖坐一处喝茶,叙些小话。 老远见卫静姝进来,他面上堆起了笑意,冲她招招手。 施厚霖侧眸望过去,亦冲卫静姝一笑,咧着一排白牙喊一声:“嫂子。” 这两年施厚霖往军营去历练了,很少能回来一次,卫静姝又是女眷自是更少见,此番见他热络,还眯着眼儿打量一回,行至李君澈身边,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这人怎的瞧起来甚是眼熟。” 李君澈目光往施厚霖身上瞄得一回,抿着唇笑起来,却也不说话。 施厚霖早些时候的确生得一副好面皮,细皮嫩肉的不说,又爱打扮,虽然在京都的名声不怎的好,可也叫不少姑娘多看几眼。 可如今那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如今倒是大变样了,肤色黝黑不说,也没了往日那股精致,简单随意的一袭蓝衫,穿在身上也同寻常人无甚区别。 卫静姝对施厚霖本就了解不深,自然也没往这上头想。 施厚霖在军中这些日子,除却练了一身本事,耳力也甚是敏锐,纵然卫静姝的话音小却也叫他听了个全,面上的笑意再也崩不住,似嗔似怨的看得李君澈一眼,叹气道:“唉,你到底给卫三姑娘灌了甚个迷魂汤。” 说着又捂着胸口,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我这心都在滴血了。” 卫静姝叫他这模样恶心到了,疑惑的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眉眼都是笑意,蹙着眉头想得会子,这才大悟,极是尴尬的道:“施,施公子……” 复又将他认真打量一番,同印象中的施厚霖对比一回,捂着嘴儿也是一笑:“我还想着我们爷也不好你这样颜色的男宠,原来搞得半天还是你……” 施厚霖面皮抽了又抽,再也装不下去了,气得鼻孔朝天直哼哼:“过份了啊,过份了啊,小爷我还配不上他了不是。” 想了想又指着李君澈骂得一句:“好好一姑娘,硬是叫你教坏了。” 李君澈丁点不动怒,捧了茶碗一本正经的道:“好姑娘也晓得分辨是美是丑,这还用得着爷教?” 施厚霖芳心尽碎,早些年他可是对卫静姝一见钟情的,只后头叫李君澈捷足先登了,他这才不得不将一厢情愿都收起来,今儿叫这夫妻两合起伙来欺负一回,还觉得甚是委屈得很。 笑闹过后,卫静姝瞧着天色不早了,忙吩咐款冬让厨下做个席面出来,留施厚霖用膳。 施厚霖往军营去历练她是有所耳闻的,这两年甚少见他,想来并不能在京都久留。 见卫静姝忙去了,施厚霖这才又厚着脸皮对李君澈挑衅一笑:“看来嫂子心里头还有我的。” 李君澈斜睨他一眼,面上也瞧不出喜怒,手指摩挲着茶碗上头的花纹,忽而问道:“那你心里有她吗?” 施厚霖本就是说笑一句膈应李君澈的,突闻他这般问起,顿时吓得头皮发麻,立时解释道:“嗨,我这人这张嘴就这样,你别放心里头去,我就是在糊涂还能把主意打到嫂子头上去啊,那也太不是人了。” 他本就有些畏李君澈,此番见他面色肃然不苟言笑的,差点就恨不得跪下去指天发誓了。 李君澈低垂眉眼,依旧摩挲着茶碗,半响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这笑意叫施厚霖瞧在眼里,更是渗人得很,后背的衣裳都染了湿意。 李君澈这才意有所指的道:“我这人心眼小。” “明白明白,往后我再也不说这些个混账话了。”施厚霖连声保证,很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李君澈复又将茶碗搁下,眉眼间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可不过片刻又散了去,重新染上笑意。 此事就此揭过,也再没人提过一句。 卫静姝不知这两人还生了这么一出,去外头忙了一圈回来,发现屋里头的气氛有些低,还当是谋划的事儿生了甚个变故。 当着施厚霖的面她也不好问,只等围着用了膳,送走了施厚霖,她一边给李君澈宽衣一边问:“出了什么事儿吗?施公子不是在军营里头历练,怎的突然就回京了。” 晚膳时李君澈同施厚霖小酌了几杯,长期没喝酒的他,此时面上染了几分红晕,闻言一笑:“没甚个事儿,不过是他升官了。” 施厚霖往军营一去便几年,也不光光是去历练的,他这人性子随和,不拘小节,有几分本事不说,还惯会做人,在军营里头不管是上头的还是下头的都能打成一片,是以借着公主之子的身份,自然也容易往上爬。 李君澈说得这么一句,卫静姝便也明了其中的意思,笑得一句:“你这人缘倒是不错,甚样的人都能叫你拉拢了来。” 赵喻娇乃大膺的公主,施厚霖的母亲亦是大膺的公主,于情于理这两人都是大膺朝廷的人,偏生一个两个的为着李君澈,甘愿背叛朝廷。 “可不是,不然沅沅如何甘愿喝下迷魂汤。”李君澈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发顶。 卫静姝不知道的是,他并非人缘不错,赵喻娇同施厚霖与他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能用别个来比较。 说完了施厚霖的事儿,李君澈便又将话题引到卫静婉身上。 卫静姝将事儿大概说得一回,便问他:“谢元安什么时候能回京?” 卫静婉性子绵软,又是一根筋的人,纵然同她说再多的道理也还是那副鬼样子,指望她能硬气起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叫谢元安自个去解决了。 谢元安往蜀地去有些日子了,卫静姝不知卫启被袭,自然也念着他早些回来好护一护卫静婉。 李君澈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想了想还是道:“怕是没那么快。” 又道:“静婉那儿你多看着点,等蜀地的事儿完了,再叫元安自个看着办。” 他既这般说了,卫静姝自不好再说别个。 打第二日起,便当真日日着款冬往永安侯府跑一趟,汤汤水水甚个的,也不嫌麻烦的每日往卫静婉那儿送一盅。 姜氏虽不出面说甚个,可也气得不轻,她就是在膈应卫静婉,可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谢家的,难不成她还当真恶毒到那般地步,连自家的骨肉都不要了? 不过她气归气,也无人知道,卫静姝每日雷打不动,卫静婉亦是小心翼翼的。 天儿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到得四月春衫已是穿不住了,卫静姝就是身子弱也换上了纱衣。 到得四月中旬,旌德帝有日坐得好好的,忽然摔倒在地,陈皇后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急急忙忙着人往蜀地给赵德礼送信,复又对太医院施压,万不能叫旌德帝这时候死了。 自打赵德礼去了蜀地,陈皇后便将旌德帝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就是怕他突然死了,有人趁赵德礼不在趁虚而入。 但旌德帝体内毒素积累,身子早不如往昔,叫太医院忙前忙后好几日,才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陈皇后急得几日几夜没睡觉,内务府私下连国丧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眼见旌德帝没死成,个个都松了口气。 趁着外房没外人的功夫,卫静姝翻着这些时日记下的大小事儿,就旌德帝险些归去的事儿说得一嘴。 “圣上要是这时候死了,赵德礼怕是动不得了。” 李君澈手里翻着云州送来的信,低着头应得一声,过得半响突然抬起头来问卫静姝:“依你之见,往后的局势该当如何?” 卫静姝轻笑一声:“还能如何,赵德礼不仅动不得,还得好好活着登上皇位。” 倘若旌德帝当真死了,而赵德礼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雍靖王府干的,雍靖王府都得背这个锅。 这些时日她日日跟着李君澈,纵然有些事儿还是想得没李君澈深,可到底也比往昔远见不少。 她将手里的小册子随意一扔,复又叹道:“到时候,咱们不仅得眼睁睁的看着赵德礼登上皇位,还将自个往危险的地儿推了一步,时机自然也往后推了。” 李君澈勾唇一笑,复又垂下脑袋,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总归卫静姝所言大体不离便是了。 旌德帝此事倒也算揭过去了,上上下下提起的心也都放了下去。 自然而然的,赵德礼也没法名正言顺的回京都了。 蜀地起义之事也越发复杂起来,那些个起义军便好似击不溃一般,失了这座城便又能夺下那座城,总能出其不意,叫赵德礼甚为头疼,一时半刻的自然也离不得。 今岁的天时好似比往年都要热,不过五月的天时,便要摆上冰盆了,卫静姝不敢多用冰盆,私下里便穿着半臂。 这不伦不类的穿着若放到外头去,少不得叫人指着鼻梁骂,可李君澈却甚是喜欢得紧。 端阳过了没两日,在庵堂守着王映芝的绿颚从山上下来,一身狼狈的求到世子府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救命稻草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白云庵并不是甚个好地方,在京中排不上号不说,香火也不旺盛。 当初李君澈全了李建同的脸面,要将王映芝送去云州,没曾想赵德礼封锁城门,一时间不出去,后头才随意将她送去白云庵,再无人理会过。 王映芝同卫静姝早产之事有着莫大的关联,她往白云庵一去,自然也没有人再提及过,皆当这世间没得此人。 而世子府也不过往白云庵送过一回香油钱,便由得王映芝主仆自生自灭。 越是没人理会,那些个老尼便越发能作贱人。 到了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儿,王映芝哪里还摆得起大家姑娘的谱来。 手里头值钱的东西全叫人搜刮去,连料子好的衣裳都没放过,大冷的天儿,不说没炭火,连暖炕也没得烧,一床破旧的棉被主仆三人挨在一处冻得瑟瑟发抖。 一双纤纤玉手,自来不沾阳春水,可到了那儿,一样洒水扫地,洗衣裳,往日里拿笔弹琴的一双手,生起冻疮来,又痛又痒,连吃饭都难。 绯红绿颚再是护主,却也经不住那些个老尼的毒打,没法处处护周全。 主仆三人受着这辈子都未历过的苦楚,前路一片迷茫,不知往后该当如何。 王映芝起初还念着有王家在,总归有一日能离了这地儿,可日复一日的折磨,将她那仅存的希翼都磨灭得干净。 终于在一次老尼姑给她侮辱中,狠下心来寻了死。 那老尼本就不是甚个一心向道之人,见王映芝模样生的好,又是个大家闺秀出身,早就存了歪心思,加之世子府无人理会她,瞧着是个好欺负的,便趁着喝了二两酒的胆子,强行想要成一段磨镜之好。 王映芝乃是香门第出身,虽家中龌蹉不耻,可她骨子里到底有几分傲气,哪能叫这等人玷污了去。 可因着住所极是偏僻,绯红绿颚两人又在前头干活,她纵然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一节藕臂上尽是青紫不说,那人的手更是无耻的往下去。 王映芝心头死志涌上来,用了死劲将那老尼的颈脖抠得血淋淋的,这才得了机会挣脱来,往那南墙上猛的撞去。 半分犹豫不曾,顿时鲜血溅得到处都是,王映芝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只觉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那老尼叫这场面惊得立时酒醒了,她敢欺负王映芝便是知晓她告状无门,可若是死了却又另当别说了,当下吓得三魂去了两魄,冲冲忙忙的回了禅房收了细软连夜逃了。 绯红绿颚累了一天回住所去,老远瞧见房门大开,还觉怪,可一进门瞧见王映芝倒在血泊之中,皆吓得不轻。 不得不说王映芝是个走运的,虽求死心切,可到底还留了口气。 白云庵的师太也怕闹出人命来,急急忙忙的请了山脚下的一个赤脚大夫来给王映芝看过一回,开了几幅药下去,见人没死也放下心来。 可越发将绯红绿颚看得死紧的,就怕这两丫鬟跑下山去。 不管怎么说王映芝也是世子府的人,若叫个老尼辱了身子,不是摆明了打李君澈的脸,叫他难堪。 那住持师太念着,只要这些个人看紧了,别生出事端,过了这阵子也就好了。 可王映芝一日比一日差,眼看着只有一口气了,绯红同绿颚便再也耐不住,虽晓得去了世子府未必就能如愿,可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能放过。 若是王映芝死了,她们这两伺候人的丫鬟,日后更是没得着落。 两人私下盘算了好几回,这才由绯红打掩护让绿颚趁着夜色逃出去。 绿颚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那方破旧的院子离开时是没叫人发现,可下山之时还是被人瞧见了。 白云庵里的尼姑不多,可个个都是做多了粗活的,腿脚也比绿颚快,追着她跑了半座山,直到将绿颚逼得没路了。 那主持师太还云淡风轻的说:“老尼劝你最好是息事宁人,若是闹大了,谁都不好过。” 可若是不闹,就好过了吗? 绿颚望着那些披着袈裟,却比恶魔还可怕的尼姑,心里一阵阵的发寒,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崖,却是甚个都不说,纵身一跃。 若是跟着这些老尼姑回去了,便只剩死路一条,可若是跳下去了,却还有一线生路。 哪怕一线都要试一试。 绿颚是个命大的,从山崖上跳下去,被山林之中的树木挡了一回,勉强捡了一条命来。 周身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几处,她在满是潮湿的林子里整整躺了一夜,才叫一对母女搭救了。 绿颚清醒过来,念着生死未卜的王映芝,哀求那对母女送她往世子府去。 她说自个是世子府的丫鬟,因着得了假想上山踩些草药,才从山上失足摔了下来。 那对母女是个老实人,也没怀疑,又念及自家未必救得了她,还真就借了个独轮车来,推着她去了世子府。 当初王映芝管家之时,也从未苛待过府中的下人,绿颚同绯红虽性子冷清,可也是个好说话的,守门的小厮一瞧见绿颚那般模样,也吓得不轻,得她软硬皆施的哀求几声,便也卖了个人情往外房报得一声。 李君澈对王映芝只有恼恨之意,闻言眼皮子一裹,冷哼一声。 卫静姝也半瞌着眸子没出声,心思极是复杂。 王映芝虽有意害她不假,可也是自个不争气,加之她又是那样的家世,心里倒也有几分怜悯,可一念起那无辜的孩子她又心生恨意。 那小厮见两位主子是这样的态度便知是不想见了,可想起绿颚那模样,又硬着头皮多嘴说得一句:“绿,绿颚姑娘是叫人推着来了,身上血迹斑斑……” 卫静姝这才抬起眸子,神色纠结的想了半刻,应道:“先让她进来,我去见见。” 等那小厮走了,李君澈这才出声:“我原先想叫她一了百了的,不过念着承欢刚去,才留她一命。” 卫静姝心底还是有几分同情王映芝的。 这姑娘同前世的自个命运差不得多少,可她又比自个更惨,虽是心思歪斜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几分同情。 卫静姝叹得一声,道得一句:“我去看看。”跟着便起身出去了。 绿颚的模样的确是吓人得很,一身灰扑扑的粗麻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此时沾染了血迹不说,还到处破破烂烂的。 往日姣好的面容都已经瘪了下去,眼窝深陷,面上的伤痕更是吓人,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她被人安置在一间下人房里,也不知到底伤了到哪儿,瞧见卫静姝进得门来,眼泪顿时便哗啦啦的流,想挣扎着起身,却痛得满身都是汗。 卫静姝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好好的一个姑娘,纵然在庵堂上过得不甚好,可也不至于这般。 款冬同忍冬与绿颚都差不多年纪,见她这样也是震惊不已,忍冬手快,忙上前几步将她扶好。 不等人问,绿颚便急急哭道:“世子妃,我们姑娘知道错了,求世子妃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姑娘吧。” “姑娘她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世子妃求求你了,你救救她吧……” “世子妃若是心头有气,您对着奴婢发吧,要杀要剐都好,求您了,您救救我们姑娘吧……” 绿颚说起话来甚是激动,又生怕卫静姝一口拒绝,作势要起身给她下跪。 她说得这半天,来来回回也没说清楚到底甚个事儿,卫静姝站在离她五步之遥的地儿,心头一阵狂跳。 “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事儿,你家姑娘怎么了?” 绿颚又慌又乱,强压着心头的难过:“白云庵那些人不是东西,折磨我们不说,还,还……” 到底是姑娘家的,又念及王映芝的声誉,绿颚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眸中带着祈求之色的看着卫静姝。。 卫静姝会意,将屋里头的小丫鬟都遣了下去。 绿颚这才说:“那老尼,还,还欲玷污我们姑娘,姑娘一时想不开……” 到得这会子,卫静姝就是一根救命稻草,王映芝主仆三人,能不能活,全看卫静姝一念之间了。 绿颚没得法子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卫静姝身上,只盼着她能起几分怜悯之心,救得王映芝脱离了白云庵。 卫静姝原先只当是王映芝受不得那白云庵上的清苦,可听闻绿颚所言,也叫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眸中依旧带着半信半疑之色,按理说佛门清净之地,再是如何也不该生这些个事儿吧。 她眼眸中那丝怀疑,叫绿颚绝望透顶,咬着唇瑟瑟发抖:“世子妃,事关我家姑娘的清誉,奴婢断然不敢妄言。” 又望着她相信,急急道:“倘若奴婢有半句欺瞒,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咎由自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离了外房便再没回去过,只叫款冬去同李君澈说得一声,又借了初十同初六两个,连午膳都未用便出了门。 施厚霖在公主府待得不自在,才往李君澈的外房一坐,准备蹭顿饭在走,听见小丫鬟说卫静姝要带初十初六出门,眉头一挑,揶揄道:“嫂子如今出个门这般大的排场了。” 要知道初十同初六可是李君澈身边最得力的,这两人办的可都是大事,这么跟班似的同卫静姝出门去,还真是屈才得很。 李君澈虽觉王映芝落得甚样的下场都是自个咎由自取,可卫静姝要心软他也不拦着,自由得她去。 听得施厚霖的揶揄也不过轻轻一笑,头也不抬便道:“她去打架,自然排场要足。” 施厚霖才捻起糕点咬上一口,立时叫噎得脸红脖子粗,忙如牛饮水般灌了碗茶下去,将那卡在喉咙的糕点吞了下去,他这才捂着心口看向李君澈,想说些甚个,又生生咽了下去。 李君澈手里的笔杆子都没停过,施厚霖坐得半响,颇觉无趣,眼珠子一转,索性起身:“我去帮嫂子打架。” 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李君澈从一堆信中抬起头来,无奈的摇摇头,也由得他去。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好笑,卫静姝这性子未必还就是他一个人给惯出来的。 白云庵已是在城郊了,离世子府也有些路程。 当初是元宝驾车将人送上去的,今儿亦是元宝带着卫静姝打上去。 绿颚那纵身一跳,主持师太虽气,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跳下去就算能留下一口气,也未必就能去到世子府。 庵堂里的尼姑们该干嘛还是干嘛,木鱼“咚咚”的声响,夹杂着诵经之声在大殿内回响。 卫静姝立在庵堂紧闭的大门前,听着那些虚伪的念经声儿,眉头就是一挑,指尖往门上一指:“撞。” 虽说李君澈身边的左右手来干这些事儿委实有些屈才,可到底也不是第一回了,没甚个好纠结的。 庵堂的那扇木门比不得永安侯府的那扇门,初十同初六抬脚一人踹一边,元宝再补上一脚,那扇门连挣扎都没得,便轰然倒下。 那些个假模假意念经的尼姑们叫这动静吓得不轻,纷纷从蒲团上上站起来,主持师太跟是心头一跳,急忙行出去。 卫静姝却已经带着人走到近前了。 她本就生得娇小,最近几个月又将那一身憔悴都散了,一袭烟红绡金纱月华群更显得面嫩,偏周身又带着傲气,叫人不敢小觑。 主持师太眼快的将她打量一番,一时之间想不出是何人,便拧着眉上前念得一声佛号:“施主这是做甚个?” 卫静姝眼风一扫,将这庵堂里头的尼姑都瞧过一回,也不拐弯抹角,冷哼一声,直言道:“人在哪里?” 主持师闻言便知定然是与王映芝有关,忍不住心头噗噗狂跳,却还强作镇定,低眉敛目的又念得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可是王姑娘的家人。” “王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昨儿夜里不见了,今儿一早王姑娘同另外一位姑娘便下山去寻了,此时并不在庵堂之中。” 那主持师太扯起谎来丁点不含糊,话儿说得极是顺溜,哪里还有出家人的模样。 卫静姝一双清亮的杏眸盯着她看得许久,也不出声。 倒是不晓得,这样的出家人同这样的庵堂怎的会在这京都里头存活下来的。 主持师太叫卫静姝瞧得头皮发麻,却还崩着脸不敢露分毫出来。 卫静姝眉目一动,忽而就咧嘴笑了:“既是下山了,那便也算了。” 众人还还不及松口气,她却话锋一转又道:“我今儿是来接她回去的,总归跑了一趟,便将她的东西都带回去好了,免得还要多跑一趟。” 她往前两步,笑得人畜无害,眼儿弯弯,梨涡浅浅的:“劳烦师太着人替我带个路罢。” 虽是声儿轻轻,满面笑意,可无端的却也叫人毛骨悚然。 主持师太晓得眼前这位主儿必然是个不好糊弄的,一时间心中发颤,不言不语。 白云庵不是甚个好庵堂,却偏偏有人特意将家中犯了错的女眷送到这儿来“修身养性”,香油钱到了手,任主家有甚个要求都能满足。 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形成了一股歪风。 王映芝被送来的时候,世子府只给过一次香油钱,便再无人问津,是以更是给这些老东西助长气焰。 往昔被送来的女子,没几人能好生生的活着离开这儿的,自然而然的也没人想过,竟然还有人打到庵堂来要人的。 若是平时倒也好说,只管把人交出去便是了,毕竟是庵堂,养得憔悴了,也不能算她们的过错。 可王映芝这会生不生死不死的,更难叫人交代,更莫说还有那龌蹉玩意干的事儿未必就兜得住。 主持师太不敢出声,卫静姝等得半息也没了耐性,眼眸一瞌毫不客气的道:“既然师太不方便,那也没关系,总归我今儿带的人手足,自个寻一寻也没什么紧要的。” 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倒是扰了各位师太做午课,委实不好意思。” 说话间,初十已经指挥着人动起来了。 款冬亦自来熟的往庵堂的厢房里寻了张绣墩出来伺候卫静姝坐着。 卫静姝笑眯眯的:“各位师太只管忙自个的去罢,我也就在这儿坐会子,等东西拿到了便走。” 面上笑得欢,可将这群老东西都瞧得严严实实的。 那些个尼姑干了多少亏心事她们自个心里明白,卫静姝一身华贵,气势汹汹的,虽未亮明身份,却也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若是个同王映芝不对付的倒也好说,可万一是来救王映芝的,那她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没得好果子吃。 有人已心生退意,暗戳戳的想逃开,但卫静姝的人守得严实,别说人了,苍蝇都飞不出去。 白云庵虽占着一个山头,可委实也没多大的地儿,同初十一道来的,个个都是手脚利落的,不多时便寻到困住王映芝的院子。 许是因着昨夜绿颚逃了,今儿那院子外头还守了两个尼姑,一身灰色袈裟,正坐在外头磕着瓜子。 老远便瞧见这么一群人来势汹汹的,心知不妙,当下便溜得没了影儿。 那院子本就破旧,堪堪两间泥土糊的茅草房,初十眯着眼儿瞧得一回,一剑便将挂在门上的铜锁给坏了。 屋里头的一个病得昏迷不醒,一个被折磨得脱了力。 听见这般大的动静,绯红也只是费力的抬起头来,一眼便认得李君澈身边的初十,当下便忍不住落了泪:“初十大哥,救救我们姑娘……” 屋里头显然是叫人糟蹋一回,乱七八糟的,还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怪味。 王映芝面无血色的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身上堪堪盖着一件旧衣裳,额上包着的纱布早叫血迹渗透,连胸膛间的起伏都甚是微弱。 初十眉头一抽,倒也没想到名正言顺抬进世子府的王映芝竟然会落到这等田地,心中一阵唏嘘,倒也不知究竟是该同情还是骂一句咎由自取。 他快步上前,伸手在王映芝的鼻尖探得一回,见还有气息,忙又飞奔出去。 卫静姝正翘着腿笑眯眯的看着那些老尼姑,初十冷着脸匆匆过来,低着头将方才所见的情形交代两句。 她眉头一蹙,交代款冬:“带几个婆子将王氏带出来。” 款冬领命而去,卫静姝这才又将目光落到那些出家之人身上,冷冷一笑:“你们这白云庵可是好大的靠山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给你们的胆子。” 卫静姝虽恼王映芝,可也没想过要作贱她,初十虽简单一句带过,可她晓得必然是比想的还要不好。 仗势欺人的事儿她也没少干,轻哼一声便交代初十:“这等草菅人命的庵堂留着祸害,着人下去报官。” 又道:“这些个人,也看紧点,手上是不是干净的,也等审过才知道。” 此言一出,那些个出家人皆是吓得不轻,连忙跪下求饶。 卫静姝看都不曾看一眼,直叫初十领着往王映芝的院子去。 几个婆子手脚都利落着,等她到时,王映芝已经叫裹了件披风被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背着出来了。 绯红也叫人搀扶着,眼见着午时的日头,还刺得眼儿半响都睁不开。 待听见卫静姝的声儿,她便噗通一声跪下去,朝着方才出声的方向磕头:“奴婢代姑娘谢世子妃救命之恩,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也不会忘。” 绯红年纪不大,又是方经历过生死的人,自是打心里感谢卫静姝的,磕起头来丝毫不含糊,纵然周身脱力,不多时额上也磕出血迹来。 “不必谢得太早了。”卫静姝将这主仆的惨状都瞧在眼里,虽是心生怜悯,可始终还有些膈应。 若非王映芝自个生了歪心思,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纠其因由,倒也受得住一句“活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也算对不住我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来时浩浩荡荡,走时亦浩浩荡荡。 卫静姝领着王映芝先行回了世子府,余下的便都交给初十处置了。 按着如今朝廷无作为的态度,纵然报了官也未必会将白云庵这茬管到底,就算如此吓一吓这些人也好,好叫她们晓得甚个叫王法。 施厚霖原本是想来凑个热闹,帮着卫静姝长长势头的。 谁知卫静姝嚣张得很,端着一张笑脸便将那些个老东西都吓得不轻,他便索性隐在暗处,看得这出好戏。 待卫静姝的马车下山了,他便又呲溜着跟在后头一道回去蹭饭。 王映芝还叫安置在东院里,文大夫也老早得了信候着,丫鬟婆子也叫叮嘱过一番。 卫静姝也没那么大心还去对她嘘寒问暖的,不过将人带回来便再没过问。 李君澈同施厚霖在外房开起了棋局,见她忙完了,这才道:“有空用膳了吗?” 白云庵离世子府很有些距离,卫静姝出门的时候午膳都没用,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时辰,这会太阳都隐隐有西落之势了,他倒也还等着。 李君澈不说,卫静姝倒还不觉得,此番他一提便立时觉得饥饿难忍,扁了扁嘴有些丧气道:“这都什么事。” 施厚霖咧了嘴一笑,冲李君澈挤眉弄眼的:“你是没看到,嫂子那股笑面虎的劲头,可叫人渗得慌。” 话音一落就叫卫静姝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轻哼一声:“你倒是瞧见了?” 李君澈勾唇笑起来,着四五经将早先就准备好的午膳抬上来。 许是饿过头了,又许是因着别个,卫静姝没吃多少便搁了筷,李君澈没说甚个,只叫厨下再炖盅羊奶来。 反倒是施厚霖吃得津津有味。 以往他也是精致的人儿,吃甚个,穿甚个都有讲究,可自打进了军营,那些个讲究便都是浮云了。 …… 王映芝被辱之时虽是心存死志,可幸好那堵泥巴糊的墙比不得青石砖砌的,伤得倒是不致命,不过是耽误这许多日,叫伤口化了脓。 相比起王映芝的伤,伤得最重的还是绿颚,身上好几处骨头断了,最少得躺好几个月。 到得傍晚时分,主仆三人中伤得最轻的绯红便一瘸一拐的寻来外房说要叩谢卫静姝。 彼时李君澈好不容易得了空,正兴致勃勃的教卫静姝描丹青。 卫静姝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李君澈,倒是有些犹豫见还是不见。 李君澈左手搭在她腰间,右手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教她该如何落笔,见她不专心,便轻轻挠了挠她腰间的软肉,卫静姝极是怕痒,笑着腰身一扭,倒叫那画作上头添了突兀的一笔。 “没资质就算了,还不专心。”李君澈嫌弃一声,往前一步同卫静姝挨得越发紧,将手中的笔搁下,复又取了一支别个颜色。 卫静姝眼眸亮晶晶的,同四到得一声:“让她回去罢。” 话音一落,便转了个身,玉臂一伸便勾了李君澈的颈脖咯咯笑起来:“我不专心,那是因为有你呀,我夫君那么有才,我自然要衬托衬托。” 李君澈手里还捏着笔,正想着怎么将方才那一笔给圆上,闻言眉眼一弯,将沾了颜料的笔往她面上点一点,笑道:“蠢就是蠢,还非得给自个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 卫静姝面上添了一笔,瞧着甚是滑稽,可也恼,索性往那案上头坐了,眸中带着坏笑,手指顺着李君澈的衣襟滑落下来,落在他胸膛上,戳得一戳:“你知不知你最大的本事是甚个?” 李君澈眉头一挑,顿时亦添了几分意动,笑道:“哦,是什么本事?” 手中的笔叫他随意丢开,揽着卫静姝的腰身同她挨得近近的,眉眼里皆是说不出的情意。 “当然是娶了我呀。”卫静姝咯咯笑起来,趁着李君澈不注意,手掌往砚台上一撑,对着他的脸便印了一个墨色的巴掌印。 又生怕他报复,忙从案上跳下来,正准备逃走,却叫李君澈一抓一个准。 “小东西……”李君澈无奈的笑道,一把环住她的腰,搂着就往内间走。 “诶呀呀,青天白日的,你的脸呢……”卫静姝挣扎两下,却不得法,又怕叫外头伺候的听见声儿,忙啐得一口。 李君澈可不管她,帘子一撩,便将人往榻上扔去:“要脸有甚个用,但凡要脸的,都是子嗣不丰的……” 又笑道:“娘说得对,咱们得争取生上一窝小兔崽子才是。” “哎呀,你……” 屋里头笑声连连,不多时便叫低低的碎语隐没了去,余下的只是满室的春意。 夜灯初上,外房大门紧闭,屋里头一片漆黑的,卫静姝枕着李君澈的手臂,问他:“王姑娘那儿日后可怎么办?” 李君澈生了困意,闭着眸子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人是你救回来的,你自个看着办。” 他晓得卫静姝心狠不到哪儿去,可若换了自个,王映芝落得这般模样他也不会多瞧一眼,是生是死都是她自找的。 但卫静姝已经把人救回来了,便也由得她,就当是给那才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积德罢。 卫静姝却是横他一眼,王映芝再怎么说也算李君澈正儿八经的正妻,她哪里能将人如何了。 再说了,王家到底是依附了雍靖王的,王映芝再不受宠,可太难看了也叫雍靖王面上过不去。 李君澈本不想理会此事的,但见卫静姝赌气的转过身去,鼻孔里哼哼唧唧的又好笑不已。 他也跟着转了个身,爪子从她腰际往上探,笑道:“你也太小心眼了,为着这么个人倒同我置气起来。” 爪子不老实,闹得卫静姝咬着唇还忍不住哼哼出声,他又道:“左右也算吃了苦头了,改日你问问她如何,再说也不迟。” “不过……”话头一转,便又跟着笑出声来:“为夫这会还不满足……” 王映芝这一遭的确受了不少苦头,被带回世子府也整整昏迷了两日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 望着头顶上绣着合欢花的帐顶还很是出了回神,总觉得白云庵那一遭好似做了场大梦般,可脑袋一偏引来的阵阵疼痛这才又叫她想起那些个事儿来。 哪里是梦,桩桩件件都是发生过的。 一想起那老尼龌蹉的手,她便止不住的发寒,拽着衣襟便哭起来。 绯红伤了腿脚也不方便伺候她,还是原先这东院的二等丫鬟白荷听见动静进屋,见王映芝醒来,面上便是一喜,忙又往外头让人去请文大夫来。 绯红原本在屋里头歇着,听着声儿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进屋,见王映芝这般模样,便噗通一声跪下去:“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护着姑娘,叫姑娘受苦了。” 王映芝眼泪止不住的流,心底泛起阵阵的绝望,自小她便觉得命运不公,原以为只要努力的长大总能改变的,可到头来却还是走错了路。 从一开始她便不应该为着世子妃的头衔从江南来京都,也不该为着心头那口气而起了歪心思。 她怨李君澈也怨卫静姝,可更怨的是自个。 倘若当年她在江南择了那呆子,也不会是这般光景罢,再是如何平淡怕也是岁月静好的。 王映芝自打醒来便不言不语,但胜在日日按时用膳用药,过得四五日,倒也养得差不多了,只头上的伤尚未痊愈。 绯红虽伺候不了她,却也日日到她跟前来说说话。 王映芝知晓绯红同绿颚是如何救的她,也知道卫静姝是如何救的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都记着。 到得五月中旬,白云庵那一桩也了了,果不出所料,京兆尹连查都没查,随意的将白云庵封了也就算完了,至于那些个念着佛经,干着缺德事的尼姑,也不过被逐出京都。 王映芝头上伤已尽数好了,拆了纱布,但拨开碎发却还能瞧见留下的伤疤。 对着铜镜她看得一个上朝,这才重新梳妆一回,去见卫静姝。 卫静姝除了偶尔往永安侯府去,便日日都同李君澈在外房,想寻她也极是容易。 卫静姝并不太想见她,但是事儿总归也要处理了才是,便同李君澈说得一回,往后花园的水榭去了。 王映芝经得这一遭,心境也同以往大不一样,两人在水榭坐定,她复又起身对卫静姝行一礼,声儿不卑不亢的道:“谢姐姐不计前嫌,救了妾身。” 卫静姝起身避开,不过受了半礼,过得半响才说得一句:“不必谢,你总归还是世子府的人,也算世子府的脸面。” 王映芝双眸涨得通红的,却一滴眼泪都不曾落,纵然卫静姝神色冷淡,可她心中亦是感激的。 往日所起的歪心思,到得如今却越发觉得羞愧不已,亏自个还觉出生香世家,满身的傲气,到头来却连别个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微凉的清风吹过,卫静姝从新落座,捧了茶碗便问她:“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若说往日对王映芝还有些好感,可如今却再没得了。 王映芝的确有事,跟着坐下来,眼眸一磕便道:“妾身罪孽深重,自知对不起姐姐,可错事已铸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有用。” 她双手置于膝上,微不可觉的握紧,复又鼓起勇气来:“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世子爷同姐姐也算对不住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牵连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眉头一挑,搁了手中的茶碗,看着王映芝倒生出几分可笑来。 她还真没自知之明觉得自个同李君澈对不住王映芝了。 眼眶中的泪水到底没忍住,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而下,王映芝抬起头来试图将泪水逼回去,可半响都不得法,只得拿帕子抹得一回。 王映芝没有说李君澈同卫静姝到底哪儿对不住她,只压制着心里的痛苦道:“而今我们两两扯平,今儿我便是来求下堂的,世子爷给我休也好,和离也罢,我都愿意,自此同世子府同雍靖王府再无瓜葛。” “只我有个要求,还望姐姐应承下来。” 她说得理直气壮,倒当真好似世子府欠了她的,卫静姝都叫她逗笑了,不知这姑娘是叫坏了脑袋,还是故意为之。 卫静姝轻笑一声,目光却看向别处,淡淡开口:“你既说我们两两扯平了,那凭什么又觉得我会应下你的要求。” 又道:“更何况,我并不觉得哪儿对不住你。” “这世间没几个人事事如意的,出生虽然不能选,可人生这般长远,未必就没有别的路。” 王映芝没有辩驳,她心里其实清楚,李君澈同卫静姝的确没有哪儿对不住她的,路是她自个选的,纵然有甚个后果她自个也担责任的。 可她一个女流无权无势,在这京都又举目无亲,倘若卫静姝同李君澈都不帮她,她便也当真只能含着恨一辈子了。 纵然卫静姝不客气,她却还咬牙开口道:“那个老尼……” 低下脑袋,强忍着不叫自个去想那日之事,可周身还是忍不住颤抖,就连声音也带着微颤:“我要那个老尼的性命。” 说得这一句,她又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卫静姝:“只要那老尼死了,我便拿着休即刻离京。” 王映芝再是如何骨子里头也有着读人的傲气,那老尼虽也是女子,可对自个行出那样的龌蹉事儿来,哪怕没得逞,她亦无法就此放过。 卫静姝倒是明白她是甚个意思了,又见她眸中泛着狠光,想来对那事甚觉屈辱,也怪不得她能烈着性子说寻死便寻死。 说得半天来,还就是为了那老尼一条性命。 卫静姝回过味来,斟酌半响却也没立时应承,只道一句:“此事再说。” 王映芝不知卫静姝到底如何想的,见她起了身,心中忙又是一紧,伸手便拉了她的衣袖,眸中蓄着泪,这才露出几分求人的姿态来:“我这一生便也只得这一桩事儿了,求姐姐成全。” “只要事儿了了,我这一世都不会再出现姐姐跟前,不叫姐姐添半分堵。” “往后余生我愿与青灯常伴,为姐姐同世子爷,还有那个孩子,日日祈福。” 她本就年纪小,又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柔,被折磨了几个月,如今下巴尖尖,眼窝深陷,泪水在眼中打转,越发瞧着可怜。 卫静姝忍了忍,到底没狠下心来,复又重新坐下去,想说的话在喉头滚了几遍,却只道得一句:“你想明白了?” “是!” 花样年华的一个姑娘,不过历得一遭便对这世间生了绝望,一心念着古佛青灯。 卫静姝纵然觉得王映芝未免太脆弱,可也甚个都未劝出口,不过倒是应下那老尼的事儿。 一个早就潜逃出去的尼姑,一时间能去哪寻? 不过卫静姝觉得自个办不到,但李君澈一定有法子。 从水榭离开,卫静姝便又回了外房。 李君澈正雷打不动的坐在案前看信,见卫静姝回来,头也没抬一下,从一堆信伐中抽出一封递给卫静姝:“给你的。” 卫静姝正准备同李君澈说一说王映芝的事儿,但见他正忙着便又搁下,倒是顺手接了他递过来的信伐,随口问得一句:“谁呀。” 信伐上头既未写谁收,亦未署名,捏在手里倒是厚厚的。 不等李君澈说话,卫静姝便迫不及待的拆开来,习惯性的将里头的信伐倒出来,没曾想却倒了满手的泥沙。 面皮忍不住抽了抽,李君澈抬起头来倒是忍不住笑了。 “谁呀,这么缺德。”卫静姝瞪得李君澈一眼,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泥沙,又从里头摸出一纸信伐来。 薄薄一张纸,展开来里头也不过草草数字,卫静姝早些年读不认真,看得好半响才认出上头写的甚个。 “乖沅沅,我们到西北了,顺便让你感受一下西北的土地。” 署名:三嫂。 西北距离京都哪怕骑马也得走上半个来月,像卫家这样流放的那都是靠走的,少说也得一两个月。 苦等几个月,好不容易送来了封家,却还就这寥寥几个字,那一捧沙土都比这纸家丰厚。 卫静姝捏着信纸倒不晓得到底是该笑还是该气。 卫仁同余氏也真是的,任由得赵喻娇这般乱来,连句安好都没得,白白废了送信的跑这一趟。 李君澈将手里的信伐叠好,从新放起来,瞧见卫静姝这模样就忍不住笑,那信儿才送来时,他一摸便晓得里头有些个不正经的东西。 这会瞧着卫静姝变幻莫测的神情,更是开怀不已。 卫静姝将信伐一盖,气哼一声:“越发没个正行。” 只不知是说赵喻娇,还是说李君澈了。 既是到了西北,卫静姝便又想起离别那日卫仁同她说的话了,狐疑的看得李君澈一眼,复又转身将门柩关好。 李君澈啧啧笑出声:“青天白日的,还这般热,关了门你是想做甚个。” 卫静姝啐得他一口:“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 说着又脱了外衫露出里头的半臂来,坐到李君澈身边,压低了声儿道:“我爹说他们在西北待不得多久,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离开?何时离开?” 李君澈操起手边的白玉骨折扇轻轻的替她打着扇,眉头一挑,却不明说,只道:“我不说,你猜猜。” 西北是出了名的荒凉,卫静姝自是巴不得卫仁同余氏早些离开。 可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安排不好,少不得还叫卫家吃上一回苦头。 她能力有限,哪能猜出个所以然来,见他故弄玄虚,小嘴儿一撅就往他身上蹭:“不猜,你快说。” 天儿本就热,卫静姝本是想着依着李君澈那爱讲究的劲头,叫蹭出一声汗来,必然嫌弃万分受不住。 可她哪里晓得,她着了件半臂,露出半截玉臂来,哪里是蹭汗,分明是蹭火。 李君澈万分无奈,一把将她提溜开来,正色道:“好好说话,整日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事儿。” 别个不晓得的,还当他正经的很呢,卫静姝与他日日同床共枕的,哪里还不晓得,噗哧笑出声来,故意往他衣襟里头探:“我就不爱好好说话,就爱动手动脚的,爷能耐我何?” 当真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得瑟得不行。 “你个小东西。”李君澈也没崩住,笑着往她手背上拍得一把,捏着她面颊上的肉,眸中星光点点:“青天白日的,你还真当爷奈何不了你了?” “嗯?”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就经得住心尖人的撩拨。 李君澈笑得邪魅,将卫静姝上下扫视一回:“说说,今儿想在哪儿?都满足你!” 卫静姝也不是甚个黄花大闺女了,虽有些面红,却也不怕他,扯了他的衣襟,眉头一挑,弯着唇笑:“天为被,地为床的,你敢吗?” “不正经。”李君澈斜睨她一眼,复又坐好来,强行将那股旖旎的心思压下去。 他倒没什么不敢的,只这世子府里眼线巨多,真要闹那么一出,卫静姝这脸能搁哪儿。 再说,他也不乐意叫别个瞧见。 只操起手边的白玉骨折扇狠扇了几回,恨不得立时将那股火气都扇下来。 卫静姝捂着唇咯咯笑个不停,不过这会有正事呢,也没敢在逗弄他,忙寻了个较他有些远的位置坐下,复又道:“不说也行,正好这几日身子也不太好,怕是少不得要委屈世子爷睡几晚房了。” 这是撒娇不成,改用威胁的? 李君澈又睨她一回,自不助长她的气焰,平静无澜的应了一声:“好。” 气得卫静姝咬牙切齿,但又拿他没法,自个同自个较了会子劲,这才又气哼哼的道:“你那位世子妃自请下堂呢。” 李君澈眼眸一抬,还未说话,她又道:“不过,得拿那老尼的性命来换。” “她凭什么来讲条件?又凭什么觉得咱们会应承?”李君澈嗤笑一声,收了手上的折扇。 卫静姝却道:“我应承啦。” 李君澈…… 瞧见他一脸无语的模样,卫静姝哈哈笑起来:“反正我应承了,你负责把事儿了了便是。” 说着杏眸一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虽然李君澈不愿意理会王映芝,但为了卫静姝的脸面,还是着人去王映芝那取了那老尼的画像。 此事交代下去,二人也没在理会,只得王映芝日日等着消息。 到得五月底,蜀地出了一件大事,直接牵连到了李君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召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谢元安快马加鞭从蜀地回到京都之时是大半夜里,因着城门已关,他是潜着护城河那条暗流进来的。 李君澈同卫静姝已经歇下了,听着初十来报,他甚个都未问,忙起了身。 天儿本就热得慌,卫静姝体虚,屋里头也不敢置冰盆,好不容易到得后半夜,有些凉意了,又被惊醒。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伺候李君澈穿衣裳,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 “我去去就来,趁着这会凉快你再睡会。”李君澈心疼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忙自个将衣裳穿戴好。 卫静姝是真个困顿得厉害,脑袋如捣蒜般,闷着声儿应了,半眯着眼儿就往榻上倒去。 李君澈忍不住一笑,又把她脚上的鞋子褪了,替她盖好薄被,这才轻手轻脚的出门去。 门柩一开一关的,虽是轻,可卫静姝还是掀了一回眼儿。 原本困得眼儿都挣不开的,可不过片刻她便又将自个给惊醒了,猛的坐起身来,呢喃一句:“不对啊,谢元安不是在蜀地吗?” 这会三更半夜的来了,怕是有甚个急事儿。 卫静姝也来不及细想,忙裹了鞋唤今儿值夜的忍冬进屋来伺候她梳妆。 外房里灯火通明,李君澈大步流星的过去,就见谢元安站在廊下拧衣裳的湿水。 他往前两步,眉头一拧:“你走护城河那条暗流进来的?” 城门每日夜里到了时辰便会关上,若是错过了时辰想进城便只得护城河那条暗流。 可那条暗流极是汹涌,十去十丧命,很多年前就是有人不信邪,非要证实一番,结果到的后头全成了尸体,没有一个生还的。 有得前车之鉴,后人便在不敢行这等大胆之事。 此时见谢元安一身湿,想来定是铤而走险了,怕是事儿紧急得很。 谢元安点一点头,不在意的撸了一把湿发:“先寻套干爽的衣裳给我换了再说。” 声儿一顿又忍不住揶揄一句:“免得把你外房闹得到处都是水,惹你嫌弃。” 李君澈没得功夫同他耍这些嘴皮子,忙叫四去取套自个的家常衣裳来给谢元安。 卫静姝赶来外房的时候,谢元安已经换好衣裳了,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只一头青丝还湿漉漉的。 谢元安同李君澈身形差不多,可卫静姝打眼一瞧便认得他身上的衣裳,眉头一蹙便道:“可是出了甚个事儿?” 谢元安没说话,只看向李君澈,他倒是想得简单,只觉得这些个大事儿都不是女眷该操心的。 李君澈目前亦不知是甚个事儿,又见谢元安目光看过来,神色不动的道:“元安风尘仆仆的赶来,你吩咐厨下做点容易刻化的东西给他垫垫肚子。” 卫静姝会意,眉宇间虽有担心,倒也没有胡搅蛮缠,忙应声而去。 谢元安还笑一句:“她如今倒是这般听话了?” 李君澈见他还有功夫说笑,也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展开白玉骨折扇轻摇几下:“越发没得规矩了,好歹也得唤声三姐姐罢。” 谢元安…… 这关系的确有些复杂,谢元安晓得自个说不过李君澈,索性收了玩笑的心,说起了正事。 “慎王出事了。” 只一句,便叫李君澈眉宇间染上戾气,声儿冰冷的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刚里了达城,便传言慎王被我们的人抓了。” 谢元安神色间也染上几分凝重,他们的人虽也是从市井中集起来,却也个个训练有素,并非寻常人,本就已经离了达城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抓了慎王。 他同卫启在蜀地主持大局,自是觉得此事蹊跷的狠,私下查探一番,可慎王的确是被抓了,并且还是打着他们的旗号。 大膺的军队若非还有个将军坐镇,只怕早如一团散沙了。 按着原计划,不出两个月他们就要收了,偏偏在这时候出这么个纰漏,谢元安同卫启左右觉得不对劲,这才快马加鞭回来给李君澈递个消息。 谢元安将在路上遇到大膺驿站的八百里加急的事儿也说了,若非在半道上将送信的埋伏一回,自个又冒险从护城河的暗流进城,只怕自个还比不过那八百里加急。 李君澈两条眉毛都拧到一处去了,手指轻叩案,却是半响都没出声。 一时间也不能断定赵德礼被抓一事究竟是局中局还是别个。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偶有风吹树摇的声响。 厨下虽都已经歇下了,可灶上的火还留着,厨娘起身,手脚利落的揉了面,下了一锅面条来。 卫静姝翘着脚就在厨下等着,待面条捞起用食盒装了,这才又往外房去。 一进门就瞧见气氛不对,她也不多话,忙将两碗面条都摆到谢元安跟前,复又一声不吭的坐到茶房去。 谢元安是真饿了,二话不说,捻起筷子便一溜而嗦起面条来。 蜀地离京快马加鞭也叫他跑了好几日,生怕时候晚了,连填肚子都是在马背上啃干粮度过的。 天儿虽热,可面条软呼,入得腹中甚是舒坦,两碗面条全叫他进得肚子里头,连汤水都没放过。 李君澈依旧拧着眉不发一语。 谢元安取了怀里的绣花帕子出来,拭了一回嘴,满足的叹口气,这才问道:“接下来可当如何?” 李君澈眼眸动得几动,也跟着叹口气,蜀地那儿自然是再动不得了,收之事也得暂且搁下,他不知道赵德礼这一遭到底是他自个所设,还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李君澈总觉得事儿不是这般简单,但是一时间也确实寻不到苗头。 沉默半响这才道:“待我写封信给启送去,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敢做,那便必然会露出马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君澈脑子转得飞快,磨了墨立时便修一封,吩咐初六快马加鞭送去蜀地。 等明儿八百里加急往宫里头一送,少不得还有事儿要折腾。 事儿了了,李君澈问了谢元安一些事儿,待天色渐亮,这才道:“我心中有数了,你既回来了也不必去蜀地了,静婉有了身孕,你当多照顾照顾。” 说起卫静婉有了身孕,谢元安就咧嘴一笑,眸中溢着说不尽的温柔,一时间越发归心似箭。 李君澈又不满的道:“免得爷的夫人隔三差五的往永安侯府跑,连陪爷的时间都没得。” 谢元安…… 卫静姝也没回宝山居去,靠在茶房的小案上打起了瞌睡,李君澈撩帘进去,就见她热得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裳都叫湿透了。 他既心疼,又觉得心中暖暖的,勾唇一笑,上前两步便将她抱起。 卫静姝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揉了揉眼儿:“商议完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李君澈也没有回宝山居的意思,抱着卫静姝便进了房的内间,笑着应了一句:“是,辛苦你了。” 卫静姝有些慵懒的靠在李君澈的肩头上,嘟囔一句:“我打了一晚上的瞌睡,有什么好辛苦的。” 李君澈将她放到榻上,又从一边的柜子里头寻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只道:“衣裳都湿透了,先换了衣裳,再睡会子吧。” 卫静姝顺从的褪下汗湿的衣裳,嘴里却问他:“可是蜀地出了事儿?城门都关了,他三更半夜还想着法子进了城,莫不是出了大事吧。” 说起这事来,李君澈面上便带着几分愁色,也不瞒她,轻叹一声:“据说赵德礼被起义军抓了,天儿一亮怕是朝廷上下闹得鸡飞狗跳。” 卫静姝换衣裳的动作一顿,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向李君澈:“被起义军抓了?” 蜀地的事儿她都清楚得很,什么起义军不起义军的,全是李君澈养出来的,加之又有谢元安同卫启坐镇。 眼见就要收的关头了,没有李君澈的吩咐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去动赵德礼? 她脑子转得飞快,张口便道:“莫不是赵德礼自个设的局吧。” 这个事儿,还真不好说,李君澈摇头:“尚且未知,先看看再说。” 此事揭过不提,可卫静姝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起来,纵然一夜未睡好,却也再没得睡意,早早的同李君澈一道用了早膳,他在外间见幕僚商议此事,她便在内间将这些时日所记下的事儿一一翻出来看一回。 再过几个月,便是李君澈二十六的生辰,如今一日近一日的,虽女真族那头没得动静,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 到得午时,事儿还未有定论,李君澈便留了众位幕僚一道用膳。 膳食才摆上桌,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宫里却来了人。 自打旌德帝病了,李君澈偶尔进宫去探一探,但却从未有过召见。 可此番来的是个旌德帝身边的内侍,坐在花厅的玫瑰椅上,捏着尖细的嗓子,笑容满面:“杂家来给圣上传个话,让世子爷进宫去一趟。” 李君澈神色不动,不着痕迹的塞了个荷包给他,也笑问:“不晓得圣上召见,是为了大事还是为了小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蜀地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内侍东西照收不误,嘴里却把得甚紧:“哎哟,杂家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哪儿晓得甚个大事还是小事的,世子爷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进宫去罢。” 既然是问不出甚个来,可依着情形怕是同赵德礼有关了。 李君澈笑一笑,应得一声:“劳烦公公稍等片刻,爷去换身衣裳就来。” 一众幕僚都还在外房等着,李君澈步履匆匆的赶回去,也不过说得一句:“爷进宫去探探究竟甚个回事,你们都散了,等夜里再说。” 说着又拉着卫静姝回了宝山居。 卫静姝心头的慌乱更甚,忙从柜子里头寻了进宫穿的衣裳,伺候李君澈换了,嘴里叨叨絮絮的说:“来者不善,你进了宫事事小心着些,莫要叫人算计了。” “如今圣上虽成不得事,可他在位一日,咱们便不能存了侥幸的心理。” 她手脚利落,嘴里也说个没停,生怕李君澈就轻敌了。 “知道了。”李君澈轻笑,将腰封扣上,伸手将卫静姝揽进怀中,笑道:“跟个老太婆似得,没玩没了了。” 卫静姝哪有心思说笑,又见他不放在心上,气得往他腰间掐得一把:“我跟你说的,你都要记得才是。” “好……”李君澈抓了她的手,放在自个的心口,又郑重的说一回:“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 复又捧着她的面颊,在她唇瓣上蜻蜓点水般一吻:“你也莫要太着急了,如今大膺气势已尽,成不了气候的。” 卫静姝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抿了抿唇,到底将心里头那股莫名的慌乱压下去,眼见时候不早了,这才又亲自送他出门去。 马车从世子府出去,卫静姝的心便更加慌乱得厉害,捂着心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水都喝不下。 话说,李君澈入了宫,那内侍却不是引他去旌德帝那儿,反而往中宫的方向去。 李君澈也算是在宫中长大的,对地形极是熟悉,虽走的是小道,可他也认得路。 微微思忖一番,倒也不出,如今的旌德帝能留一口气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处理朝中大小事儿。 他的几个儿子也只余得一个赵德礼了,虽未立上储君,可但凡眼明的便都知道,日后这宝座非赵德礼不可了。 在朝为官的,能有几个清流,还不都是随波逐流之辈,纵然是内阁大臣少不得也要站队。 陈皇后能越过内阁大臣,替赵德礼出谋划策,自然也没什么好稀的。 旌德帝往昔身子好的时候,陈皇后还算规矩,宫中简朴不张扬,很有一国之母的气度,可自打旌德帝病重,她便露出了性子,日日里吃穿用度皆要上等,这中宫的摆设布置也叫原来华丽得多,可谓是金碧辉煌也不虚。 正殿之内,陈皇后一身金绣飞凤的华服,头带凤冠,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面上一派雍容华贵,只眸中的担忧之色隐也隐不住。 李君澈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问安,她也不过俾睨众生般看得一眼,冷冷道:“平身。” 又着宫人搬来椅子让其落座,这才开口道:“圣上身子不适,本宫特来替圣上传话,李世子不必心焦。” 李君澈自然不心焦,眉眼一低,便轻轻问道:“不知圣上有何吩咐,要皇后娘娘代劳的。” 陈皇后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平复开来,斟酌半息,这才道:“今儿一早蜀地八百里加急送进宫中,慎王被当地的起义军所劫持,此事事关朝廷社稷……” 李君澈极是配合的惊讶一番,随即又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点一点头:“此事的确紧要得很,只我素来对朝中之事并不热衷,皇后娘娘要商议当同各位内阁大臣一道才是。” 又道:“再者,我一个质子也委实无法帮皇后娘娘分忧。” 陈皇后腰杆挺得越发直,神色间已露出两分焦急,正色道:“不,你能替本宫分忧。” 李君澈眉头一挑:“怎么分?” …… 李君澈往宫里走得一遭,到得傍晚时分都不见回来,谢元安打着带卫静婉探望卫静姝的由头,在外房坐得一下午了。 外房里头卫静姝愁眉不展,坐立不安,谢元安亦来来回回走动,可见气氛甚是不对。 卫静婉如今已有三月余的身孕,虽还未显怀,可整个人瞧着越发柔和起来。瞧见这么副景象,虽不明白生了甚个事儿,可也不敢多嘴,只乖乖巧巧的坐着。 余下两个知情之人,虽晓得李君澈进宫必然是跟赵德礼脱不了干系,可等得这一遭也未免心烦意乱。 眼见日头西沉,卫静姝心里七上八下的总不放心,纠结半响终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不行,我坐不住了,我去宫外守着。” 一边吩咐款冬备马车,一边同谢元安道:“静婉还有身孕,你们先回去,一会有了消息我再给你送去。” 谢元安心里的焦急不比卫静姝少,他倒也想跟着去,可到底有些于理不合,又怕叫有心人抓了把柄,便只好点点头,应得一声:“好。” 卫静婉不知生了甚个事儿,却还不忘叮嘱卫静姝:“姐姐,万事莫冲动,你去宫外等世子爷也好,但切勿一时着急闯了祸。” 卫静姝的性子素来便是毛毛躁躁的,后头同李君澈成了亲,便越发惯得没了边,上回她硬闯永安侯府的时候,叫姜氏没少嘴碎。 她就怕卫静姝不知分寸,随心任性。 卫静姝再没分寸又哪里敢拿李君澈的性命开玩笑,听得卫静婉唠唠叨叨的便越发没得耐性,挥挥手应道:“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会该天黑了。” 又叮嘱谢元安:“好生照顾着。” 谢元安点一点头,对卫静姝也没甚个不放心的,只道一句:“我晚点再来。” 卫静姝着急出门,哪里管他们夫妇那许多,说得几句话,便匆匆忙忙的外上头去。 皇宫占地面积大,宫门也有好几处,幸得往昔李君澈都只走一个门,不然卫静姝也不知从何寻起。 一上马车,元宝手里的马鞭便抽在马屁股上,直往宫门去。 卫静姝这心慌慌乱乱一整日了,总有股不详的感觉,此番李君澈进宫许久,就怕出了甚个事儿,不见着他,这心也没发安。 …… 李君澈从宫里出来,手里白捏着一道黄龙布帛的圣旨,望着红透半边天的晚霞忍不住染上一丝愁色。 初十一见他,忙从车辕上跳下来,将李君澈上下打量一番,见人没事这才松口气,复又开口道:“爷可算出来了,世子妃打发人来人问好几回了。” “嗯。”李君澈应得一声,也没多言,抬步便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有些气弱的道:“回府罢。” 那道黄龙圣旨叫他捏在手里紧了又紧,陈皇后无耻的话语还盘旋在耳边。 “慎王如今是圣上几位看重的皇子,此番他受难一时间脱不得困,雍靖王府既然忠心为了朝廷,此时自也是个叫李世子表忠心的时机。” “圣上的圣旨就在这儿,此事迫在眉睫,不管李世子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没得退路。” “倘若真是抗旨不遵,那雍靖王府少不得也得背上背叛朝廷的罪名……” 他闭着眸子将这些个话在脑中过得一遍,复又忍不住嗤笑一声,睁开眼来将那圣旨细细看得一回,忽而眼眸半眯。 寻出火折子将马车里头的琉璃灯点燃,这才又将那圣旨放在灯下仔细看得一回,待确认过后,眉宇间染上讽刺之色,轻笑出声:“也不过如此。”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在官道上,事儿虽不见糟糕,可李君澈的心情却也没好到哪儿去,指尖轻叩在案几上,心里却来来回回的念着当如何将事儿安排下去。 忽而马车一顿,只听得初十道一句:“世子妃?” 便只见帘子撩起,卫静姝爬上了马车。 她面上带着担忧,借着灯光将李君澈打量一番,忽而鼻子一酸便扑进他怀里:“你没事吧。” 李君澈沉重的心思去了大半,将软软一团的人儿揽在怀中,笑道:“没事。” 又道:“你怎的来了?” 卫静姝道:“我担心你,在府里坐不住,想着去宫外候着,没曾想刚好瞧见你的马车了。” “叫你担心了。”李君澈顺手给她抚了抚后背,倒也想得到她坐立不安的模样,越发将人搂得紧紧的,笑道:“亏得爷还空欢喜一场,以为你离不爷。” 卫静姝都快把自个吓死了,却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嘴儿一噘往他胸膛上轻轻垂得一下:“正经点儿。” 她担心了一下朝,到得这会见着李君澈那慌乱的心也没平静下来,心里着急,也等不及回府了,坐直了便问:“怎么回事?圣上宣你进宫说了甚个?” “是陈皇后。”说起此事,李君澈眸子蓄了几丝冷意:“皇后娘娘让我表忠心,下了圣旨往蜀地跑一趟。” “蜀地?”卫静姝整个人炸了起来:“她想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换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陈皇后想做的很简单,不过想要用李君澈的命去换赵德礼的命罢了。 毕竟李君澈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质子,生也好死也罢,都同她无关,可赵德礼便不一样了,那是她的靠山,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若是有半点差池,那她也完了。 陈皇后必须要保住赵德礼,哪怕手段再龌蹉都好,一定得保住赵德礼。 所以她拿了圣旨,拿了雍靖王府来威胁李君澈,就算牛不喝水,也要强按着低头。 摆明了就是要他拿命去救赵德礼出来。 抗旨是什么罪名,扣上叛国又是什么罪名,陈皇后压根不怕李君澈不去。 李君澈顺着给卫静姝撸了撸毛:“没事,爷心里都有数呢。” 卫静姝总算明白为何今日心神不宁了,咬着唇按下心头的慌乱,再不说话。 到得世子府,她才拉着李君澈郑重的开口:“你不能去蜀地。” 属地的局势李君澈没有半丝隐瞒的都同她说了,此番若是真去了蜀地,便只得一个结果。 送死。 赵德礼被冒充的起义军所抓,不管是赵德礼设的局,还是真有其事,只要李君澈去了蜀地便都将他至于危险之中。 他若死了,一能如了朝廷的愿,警告打压雍靖王府;二来他是死在起义军手上的,纠其缘由也不过一个“忠心”二字。 可要是不去,雍靖王府同李君澈便要背负着更多。 不管怎么算,赢面上都是陈皇后同赵德礼,吃亏的永远都是李君澈。 陈皇后这招棋下得极好,她一困在深宫里的女人如何能想到这些,怕是内阁商议出来的,再借她的手料理李君澈。 卫静姝都能想到这些,李君澈自然也想得到,他扯了扯有些闷热的交领衣襟,顺势将外袍褪去,应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成算呢,不会出事的。” 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卫静姝简直又气又急,只跺脚:“你有什么成算啊,此一去死路一条,莫不是真要叫我当寡妇……” 话还未说完,卫静姝便觉得自个有些言语过激了,当下闭了嘴。 两人都想起那个所批的命格来,离着李君澈的生辰没几个月的日子了,前一世李君澈的命丢在女真族的战场上,这一世搞不好就在蜀地。 倘若安安稳稳的过一遭往后自不必畏惧那命格之言,可过不了呢。 卫静姝那是害怕的,她虽未亲眼瞧见李君澈上一世是如何惨死的,可那梦里却是真真实实的,若叫她经历一次,她如何不害怕。 一时间悲痛从心底涌出来,卫静姝抱着脑袋蹲下去,哭得不成样子。 心里早有准备是一回事,可到了这么一天,却又是一回事儿。 李君澈晓得她想些甚个,将腰封取了,也跟着蹲下去将卫静姝搂进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上,耐心的道:“如果不去蜀地那便是一个死局,可若去了只要小心翼翼的安排好,未必就不能破。” “沅沅,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你也该知道,我舍不得你的,一点都舍不得。” 他是真的舍不得,不仅舍不得还不甘心,别人的路都还有那么长,凭什么他的就这么短了。 二十六真的太短了,同卫静姝一道,哪怕活到九十六他都嫌短,还有许多事儿没有同她一道完成,还有许多地儿没有带她去走过,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他道:“我不会让自个有事的,沅沅,你要相信我,我想陪你到白头,想要同你生一窝小兔崽子……” 卫静姝哭得一抽一抽的,扑进李君澈的怀里,不住的摇头:“不要去,不要去,无论如何都不要你去。” “你所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你在我身边……” 她情绪有些过激,李君澈自知此时同她讲不了道理,便也不再多言,只将她抱起,坐到炕边,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好叫她冷静下来。 屋里头静悄悄的,卫静姝哭得满身的大汗,好半天这才歇了气,扁着嘴儿同李君澈出馊主意:“你,你不是有个替身么,让他去……” “别傻了。”李君澈揉了揉她的脑袋,挨着她却不多说。 他是养了个替身,身形,声音都差不多,只要易了容,的确能以假乱真。 但是毕竟是假的,上不得台面,除了送死便没别的本事。 蜀地的局势那般乱,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推动到目前也没查出来,只要危险一日不除,他心中亦一日不安。 卫静姝知道的事儿不少,大道理自然也明白,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抽抽噎噎的大半天,就光任性的搂着李君澈了,生怕他一走就再见不到了。 屋里头不知何时点了安神香,香气袅袅,静人心神,她哭得累了,便不知不觉的在李君澈肩头上靠着睡着了。 李君澈将她放到榻上安置好,拨去她额上贴的碎发,轻叹一声。 于此同时,心头也越发不敢松懈,不管是为了卫静姝,还是为了自个,他都要好好布置一番,必须得活着,活过二十六岁。 双手捏紧成拳,眸中满是坚定的意志,李君澈转身大步离去。 外房灯火通明,众位幕僚皆已到齐,谢元安亦稳坐不动。 李君澈大步流星的进屋,扫视众人一圈,便将今日陈皇后所意说了一回。 那张黄龙圣旨还摆在案上,李君澈瞧得一眼,面上便露了讽刺之色。 谢元安对那无法大师所披的命格知道一星半点,闻言眉头一蹙,便问他:“你这是打算去蜀地了?” “没错。”李君澈应道:“陈皇后连同内阁大臣出这么一招,想来真急了,赵德礼被劫之事,他们怕也半点不知内情。” “此一去蜀地,少不得要将那隐在后头的黑手给揪出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计将成万不能败在这上头,功亏一篑。” 在座的同李君澈共事多年,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有人觉得李君澈所言极是,但也有人觉得此番太过冒险。 谢元安也不赞同:“不可,此去凶多吉少,你是主持大局的人,不能有半点闪失,要入虎穴我能理解,但未必就要你亲自去。” “说不得背后设局之人就是针对爷呢?”李君澈的意志很坚定,他所说之言是一回事,还有便是对那命格之说的执着。 再过几个月他便过得这个劫了,倘若那命格是真的,那这几个月断然不会平静,与其处于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未必就没得赢面。 但是谢元安还是不能苟同,李君澈虽年轻,但他的能力丝毫不比雍靖王差,整个大计有一大半都是在他在主导,且不说那披的命格,倘若此去蜀地万一有甚个纰漏,何人能代替他继续行事? 他亦态度强硬的劝道:“世子爷,这样太冒险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万不能鲁莽。” 与谢元安一般有这样考量的也有几个幕僚。 一派主张去蜀地,而一派主张不能冒险。 一时间两厢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可开交。 李君澈撑着脑袋不住的按压太阳穴,等两厢吵完了,让他拿个主意时,他这才开口:“既是怕有万一,那便要计划详细,以保万无一失。” 顿了顿又将手边的圣旨拿起来,嗤笑一声:“皇后娘娘等不及,盼爷明日便即刻出发。” 他既心里有了成算,那便再是反对都无用,谢元安几人心中虽着急,可也按捺住性子,将蜀地一行之事拿出来细细商讨一番。 李君澈从外房回去,天色都已经泛白了,许是太累了,亦别个,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走起路来都没有脚踏实地的稳妥感。 那安神香叫卫静姝睡得一个好觉,但香气过后,她从睡梦中醒来,整个人便越发低落。 李君澈一进屋便瞧见她坐在榻沿,低垂着眉眼不知想什么,珠帘叮当作响的声儿她都没听见。 一时间心头空空,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李君澈行到她身边坐下,双眸空洞的望向别处,低沉开口:“一会天亮我就出发了。” 卫静姝依旧低垂着眉眼不做声,眼泪却滚落在裙摆上。 李君澈又道:“京都往后只会更加不太平,此番我将初十留给你,若是苗头不对,你就先回云州去。” “但你记得,有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随身带着。” “我会为了你,为了自个,好好活着,绝对不出半点差池,但是你也要让我放心。”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润,盖在卫静姝略微发凉的手背上,叫人心头一阵暖意。 卫静姝这才抬眸看他,眼中水汽滚滚,小嘴张张合合,半响才道得一句:“一定要去吗?” “是。”李君澈瞌了眼眸轻轻一笑,复又抬头看她:“无法批的命格尚且不知真假,可若真个有事,我便是躲也躲不掉的,倒不如主动点儿,倒还能出制胜。” 伸手将卫静姝揽入怀中,轻轻一叹:“我这一辈子,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哪里会叫自个有个闪失。” 屋内一阵寂静,两人头挨着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日头渐升,屋内越发明亮起来,卫静姝闭上眼儿,吸了吸鼻子:“好,我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不见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一下这般安静下来,不吵不闹的,倒叫李君澈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 有些话想说,可到得嘴边又甚个都说不出,只得尽数咽了下去。 再没得人开口,屋里头又是一阵寂静。 卫静姝磕着眼眸半响,这才又道:“蜀地季节多变,我去给你收拾行囊。” 她素来就是个任性的主,突然间这般懂事起来,越发叫李君澈心疼得紧,见她起身,忙伸手拽住。 “沅沅……”声儿暗哑,隐隐的还有几分着急。 李君澈也跟着站起身来:“别去了,还有会子陪我躺会子吧。” 他心头也害怕,此一去是生是死难以定论,若是能活着回来自是最好,倘若不能,那今日这一别搞不好便是最后一面了。 卫静姝身子微微颤抖,眸中含着水汽,咬着唇半响,这才看向李君澈,那眸中带着温柔同深深的情意,映出她的身影来。 纵然有怨,也有恼,可到底没忍住,一把扑进他怀里,捶打着他的胸膛,口中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个混蛋……” 千言万语说不尽,冰凉的唇便已经贴了上去。 李君澈情意动,顺势揽了那纤细的腰身,扣着她的脑袋,再是难分难舍。 轻纱帐微微摇曳,两人谁都不出声,只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个的骨血中,再不必分离。 夏日的烈阳早早便透过窗柩折射进屋,卫静姝将李君澈揽得紧紧的,指甲却抠着他的后背,渗出微微的血迹来。 她恨恨的道:“你要去蜀地你就去吧,若是不能活着回来,我便也不给你守灵,不给你守寡,转头就寻个人家嫁人,再不将你这旧人想起半分……” 说到后头,声儿已是控制不住的抽噎起来,手上更是用力两分。 李君澈吃痛,咬牙怒道:“你敢……” 过得半响,复又眼儿发红,轻颤着声儿:“爷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屋内从平静到吵闹,再最后的平静…… 到得时辰,四隔着门柩冲屋里喊得一回:“爷,时辰到了,您起身了吗?” 卫静姝缩在李君澈的怀里,身子便是一僵,越发抓着李君澈的胳膊不放手。 李君澈没有动,揽着卫静姝的手亦紧了又紧,千言万语到得后头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四瞅着时辰,喊了两回,到得第三回时,宫里已经来人了。 知道他非去不可,卫静姝咬着唇终是放了手,却不敢再看,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君澈穿了衣裳,坐到妆台前想唤卫静姝同他挽发,可瞧见那薄被下的人儿微微发颤,他又甚个都未说,自个捻起羊角梳挽了发髻。 临要出门前,卫静姝依旧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沅沅……”他站在榻前,想将卫静姝揽入怀中,可又犹豫了,到得最后才挤出一句:“我走了……” 站得半响,卫静姝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李君澈磕下眼眸,丢得一句:“等我。”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直至出了宝山居,他都不敢回头,就怕自个一回头看见卫静姝,便再不想离开了。 陈皇后派来的人,除了昨儿那个传话的内侍,还有一小队从军营里头调出来的士兵,美名其曰“护送”。 那内侍捏着一管尖细的嗓音,将陈皇后交代的话说得一回,又道:“世子爷,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出发的好,夏日里头太阳烈着咧,出门晚了吃亏得很。” 李君澈斜睨那内侍一眼,轻轻一笑,抬脚便大步流星的出了世子府,上了早先准备好的马车。 那内侍一直将人送到城外,亲眼瞧见一行人走远了,这才笑着进宫复命。 陈皇后在大殿内不住的徘徊,等那复命的内侍一来,便急急问道:“走了?” 听得自个想要的答案,她这才心头一松,瞧着是牛不喝水,强按着低头,可她自个理亏,心虚得很,生怕叫李君澈看出猫腻来,反将她一军。 李君澈一行人出了城,又行出数十里,借口歇息会子,这才有几人守着马车行到阴凉处。 施厚霖从小道里行出来,同围在马车边上的几位拱拱手,小声的客气一句:“有劳众位兄弟了。” 跟着便身形飞快的闪身进了车厢。 李君澈闲情逸致得很,手里拿着一本棋谱正瞧得起劲,听见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施厚霖对他这副模样早见怪不怪,只抓紧时间道:“跟着这几个全都同我有过命的交情,护你往蜀地去绝对信得过。” 李君澈应得一声,他便又道:“那几位先生一早便出发了,许能赶在你前头到蜀地,京都有谢元安同我,你也不必担心。” 见他面上无波无澜的,又忍不住咧嘴一笑,嘴贱一句:“你要是不能活着回来,嫂子我也替你照顾好……” 话还未说完,李君澈手上的册便不偏不倚的扣到他面门上,打得他鼻子都一阵阵的发麻。 “你方才说甚个?爷没听清楚。”面上带着笑,眉眼间却是杀意腾腾。 施厚霖本就是激一激他,见他果然一听卫静姝就控制不住,当下哈哈一笑:“没听清楚没关系,等你死了,老子说到做到,让你死都死不安生。” 说着又怕李君澈发作,忙逃也似的下了马车,当作甚个都未发生一般,又同那些个护送的士兵交代几句。 不过片刻,一行人复又重新整装出发。 那些个士兵虽个个都是便服,可行在官道上却也与寻常人不同,有过往行人瞧见,也不敢上前招惹。 夏日里闷热得很,四五经两个便坐在车辕上赶车,李君澈坐在案前看闲,案几上的另一头正放着昨日陈皇后赐的圣旨,茶水淡淡,可他的心一点都不平静。 此一番往蜀地去,绝对不是单单为了赵德礼,更多的是为了他自个。 疲惫的往车壁上靠去,后背才挨着便传来丝丝痛意,想起今早那番云雨,他心中更是发沉。 他不能信命,只能信自个。 马车一路跑得飞快,午间便在官道上的一处茶寮上用了午膳,到得夜里便寻了驿站住下。 李君澈一夜未睡,白日里赶路也累了一日,可到得夜深人静之时依旧没得睡意。 躺在驿站客房那简易的床榻上,他翻来覆去许久,到底起了身,推开窗柩,便见那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心里头那股相思又隐隐作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镂空的香囊来,拽在手上反复摩挲。 这香囊是往昔李君淳从高丽带回来的,当初卫静姝从一匣子东西里头挑出三样了,一样给了余氏,一样给了卫静婉,剩下的这一样便叫卫静姝留着了。 那时废了好些时日才勉强调出一味独特的香来,因着香味太独特并不讨李君澈的喜,哄骗了他好多回,才叫他勉勉强强的佩戴在身上。 这一戴便再没离过身。 如今一别,周身上下好似也就这玩意还能有些念想了。 那香囊好些时日没添香了,递到鼻尖只得淡淡的香气,往日他倒是嫌弃得很,总觉得这香气不伦不类的,可如今他倒有些后悔,没问问这香料的方子。 一时间,又想起卫静姝来,不知她那气性消了不曾,白日里头可有无用膳,会不会还堵着气,躺了一日。 耳边没得她唧唧咋咋的声儿,便更添寂寞,总是念着她唠唠叨叨跟个老太婆似的模样。 李君澈对着那轮明月轻叹一声,复又关上窗柩躺回榻上,但相思作祟,如何都没法安眠。 到得下半夜,有些凉意了,他这才闭着眼儿生出几分困意来,可不过瞬间又叫头顶上踩踏瓦片的声儿惊醒。 那声儿极轻,若非他睡眠浅,耳力足,倒也未必能听见。 出于本能,李君澈立时坐起身来,将枕头下压着的利剑拿了,隐在暗处。 不多时那踩踏瓦片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取而代之却是窗柩被推开的声儿。 不待那人进来,李君澈手中的长剑立时出鞘,往来人面门上刺过去。 来人侧身避过,忙急急道:“爷,是初十……” 李君澈闻言,眉头一蹙,立时便将长剑收回:“你怎的来了?” 此一去蜀地不知何时再归,因着初六往蜀地送信去了,他便将初十留给了卫静姝,一来是护她安全,二来若是时局不对,便也能护她离开京都。 可此时初十趁夜而来,不由得叫他心头一紧。 初十的确是有要事,那些个护送李君澈的士兵里头有陈皇后的人,他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来见李君澈,只得三更半夜小心翼翼的寻过来。 身子一闪,便从窗外进了来,将窗柩一关,越发压低了声儿,急急道:“爷,世子妃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失踪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从宝山居出门时,卫静姝便一直缩在屋里头,没有送李君澈,也没有出过身。 四冬几个晓得她心头不畅快,还去劝过一回,叫她骂得个狗血淋头,一个个的被关在外头再不准入内一步。 初十到底是个男子,要护着卫静姝的安危,却也不好趁李君澈不在的时候在宝山居晃荡,只得隐在暗处。 眼见着那屋门一整日都没开过,更未见过卫静姝的身影,只当她脾气大,心头不舒坦,哪知道待黄昏时,四冬几个大着胆子进屋想要再劝劝,却压根没见着人。 屋里头的东西被翻得一团遭,柜子也好,妆匣也罢,全乱七八糟的,垂下的轻纱帐内也不过瞧见团在一起的薄毯,眼见着跟招了贼似得。 四冬吓得不轻,白日里她们都守在廊下,既没瞧见人进屋,也没见屋里的人出来过,怎的好端端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仅是四冬几个吓着了,就是初十也慌了。 四冬几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听见动静便再正常不过,可他一个习武出身的,守得一日也没将人守住,可不着急。 一时间宝山居乱作一团,既不知道卫静姝究竟是自个逃了,还是叫人劫持了。 初十起初还绷得住,带着人将整个世子府搜了个遍,丁点痕迹没寻到,便再也待不住,牵了马一路快马加鞭的寻了过来。 李君澈听初十简短的将事儿说的一回,心头便是一震,脑中也跟着一片空白。 若是卫静姝自个逃了出来,必然是追着自个上蜀地去了,可都这时辰了,也没见着她人影…… 可若不是追他而来那又能去哪儿?卫家人在西北待不得多久便会离开,她自然不会往那儿去。 可若不是自个逃了,那又是叫何人不动声色的劫了去? 世子府不比寻常人的府邸,就算他不在府里,却也守得跟铁桶似得,若是有人进府,必然有所察觉。 既是无人闯进府邸,那便只有一条路了。 可她没追上来,又去了哪儿? 按着卫静姝那性子有甚个事儿做不出来,可这会人不见了,才是叫人担心的。 李君澈心思深沉,便更怕这是原先便设好的局,若是因着自个叫卫静姝有甚个闪失,那他日后怎的活? 哪怕从蜀地好生生的活下来了,没了卫静姝他也不如同行尸走肉般。 双手捏紧成拳,整个人倒忍不住的微微发抖,过得半响李君澈这才长呼一口气来,吩咐道:“你连夜回京去,往郊外的东大营去寻施厚霖,让他带人去寻,若是手里没人……” 顿了顿又道:“可动用爷手里的私军……” “我让四去给谢元安送信,叫他往府里查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儿紧急,总归先将人寻到才是正经的。 初十领命,片刻都不耽搁便出发了,不多时四也跟着趁夜乘着快马离去。 时辰虽还早,可李君澈再没得睡意,挑起灯来,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心思却早已飞了出去。 若非暗里还有陈皇后的人盯着,他当真恨不得亲自回躺京都,这无声的等待最是磨人。 初十同四一前一后快马加鞭离去,到得京都之时,城门将将打开,马腿都要跑断了。 初十未进城,直往东大营去了,而四却是直奔永安侯府。 天色虽亮,可时辰尚早,谢元安得了消息忙洗漱一番就要出门去。 卫静婉瞧着不对劲,又听说是来人是四,忙也跟着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这般急急忙忙的。” 谢元安怕卫静婉担心,一边换了要出门的鞋履一边道:“世子府那头有点事儿,我去瞧瞧,一会就回来,时辰还早你便再睡会子。” 卫静婉自打孩子上身,没得一夜好睡的,日日要起夜好几回,谢元安一起她便也跟着没了睡意,听闻世子府出了事儿,心里也是一惊。 心头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生,眼见谢元安要出门,忙又拉着他问:“可是姐姐出甚个事儿了?” 谢元安当她忧心卫静姝,也没多想,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没什么事。” 虽是这样说,可还是行色匆匆而去。 卫静婉心里更加慌得厉害,心神不宁的守在屋里,就盼着谢元安早些回来。 打发青竹往门房问了好几次,都没得消息,便又让她往世子府那头去探个消息。 青竹同四冬几个相熟,她往侧门去,同门房说的一声,不多时忍冬便小跑着过来,一双眼儿红通通的,还带着担忧同焦急。 她心里一惊,忙问:“这是怎的了?”又道:“一早四姑娘便听说世子府出了事儿,心里担心着,打发我来问问呢,这是出什么事了?” 忍冬性子急,嘴巴快,见青竹又是卫静婉的人,自不藏着掖着,捂着嘴儿便哭了起来:“世子妃不见了。” 青竹心中一跳,想起一事来,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复又急急道:“甚时候的事儿?这么大个人,若是出走必然也会叫人瞧见,总不是去了哪儿?” “就是没人瞧见才心急。”忍冬摸得把泪:“我们昨儿都守了一日,甚个都没瞧见,傍晚的时候便发现人不见了。” 青竹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忙掏了帕子给她,又试探的问:“莫不是悄悄跟世子爷去了蜀地?” 一说起这个忍冬便更加难过,捏得一把鼻涕:“若是悄悄跟世子爷去了便也好了,可四都从世子爷那儿回来了。” 四同五经是跟着李君澈一道出门的,若是卫静姝真同李君澈一道去了,没得由头还派四回来寻人的。 青竹将事儿打听清楚了,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慌,安抚得忍冬几句,又道:“我们姑娘就怕世子妃出了事儿,这会还不晓得怎的跟她交代。” 忍冬收了泪,却也还晓得好歹,抽着鼻子道:“先别说了,四姑娘肚子里头怀着孩子呢,平白叫她担心。” 青竹应得一声,又同忍冬说得几句话,这才又悄无声息的回了永安侯府。 都已经午时了,卫静婉连午膳都没用得几口,见青竹回来,忙将屋里头伺候的都遣了下去,拉着她便问:“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着急死了。” 卫静婉怀着身孕,本这些事儿能不说便不说的好,可青竹念起前儿夜里的事儿,也不敢瞒着,忙将在世子府打听来的事儿说的一遍。 又道:“忍冬说了,跟着世子爷往蜀地去的四连夜回来了,想来三姑娘肯定没跟世子爷碰上头。” “天哪。”卫静婉惊呼一声,又怕声儿太大,忙捂了嘴儿,着急道:“那她是去了哪儿?” 说起来,心里便越发着急,就算行得再慢,好歹到得这会也该追上了,可这会丁点都没得,人能去哪儿? 又想起如今这等混乱的局势,更是怕卫静姝叫有心人算计了,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心里翻江倒海似得,卫静婉在屋里头走来走去,眉头越蹙越深,沙漏里沙子一点点流尽,复又问得一回:“再去门房看看,看看爷回来没有。” 青竹应得一声,忙又飞快的往门房那儿去打听,待回来时,依旧摇摇头。 卫静婉再坐不住了,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去,忙又吩咐青竹去备车往世子府去。 世子府内乱成一团,谢元安逐一排查,就怕漏掉了甚个。 王映芝窝在自个院子里,听到风声,也跟着着急,可眼下她也不好多过问,只能着消息。 卫静婉到的时候,谢元安正在盘问马房的人,见她急赶急的来了,眉头一蹙忙又将她搀到椅子上坐下:“你还怀着孩子,到处乱跑做甚个,有事儿只管着人来传话便是。” 卫静婉哪里等得及,见这府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瞒着,道得一句:“我有事要跟你说。” 跟着便又起身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儿道:“你不必盘问了,姐姐是出走了,马儿同行囊都是我准备的。” 谢元安抬眸看她,心里便是一惊,卫静婉便又道:“那日世子爷进宫,夜里你出去后,我便让青竹往世子府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便收到姐姐的信。” 说着便将袖袋里的信伐抽出来递给谢元安。 谢元安忙接了过去,匆匆扫得一眼,上头不过寥寥数字,写得也不甚工整,可的确是让卫静婉备了马匹同行囊干粮,说要追李君澈往蜀地去。 卫静婉也纠结了一夜,本想同谢元安商量的,可后头谢元安一夜未归,她念及卫静姝必然没得法子了才求到她这儿来,心中一横倒也真按着她说的备好了东西。 卫静姝骑射之术一向好,要追上李君澈也不难,只要两人汇合了,想来也不会有甚个危险。 可哪里晓得,如今卫静姝音讯全无,既没有在京都,也没有跟上李君澈,卫静婉这心里如何不着急。 一时间又是自责,又是担心,生怕卫静姝真有甚个危险。 谢元安将信看完,就知道事儿大了,虽觉卫静婉鲁莽了,可到底没舍得骂她,将信往怀里一塞,急急道:“你别担心,我这便去寻人,想来是路上有甚个事儿耽搁了也说不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没找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方才还闹得鸡飞狗跳的世子府,一下子就安静了。 卫静婉就是在担心,可此时此刻却也做不得甚个,将事儿都老实的同谢元安交代一回,便又叫青竹伺候着回了永安侯府等消息。 谢元安拿了信,快马加鞭往卫静姝约定的地儿却瞧得一回,倒也还能顺着马蹄的足迹寻了一段路,可也不过一小段路便没了踪迹。 见无迹可寻,他也不纠结,忙去东大营找施厚霖,但因大营眼线多,也没敢进去,只着人往里头去问一声。 施厚霖一早便同初十一道着人往方圆百里去寻人了,回来的时候,日落都有西沉之势,老远瞧见谢元安小路口处等着,忙同初十策马过去。 才到近前便问:“有甚个发现不曾?” 又骂一句:“娘的,老子都快挖地三尺了,都还没找着人,见鬼了。” 谢元安神色肃然,眉头都快拧到一处去了,只道:“这回麻烦大了。” 说着又将卫静姝那封信伐取了出来:“我方才按着上头的位置去瞧过了,发现马蹄印不过一小段路便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出了城,亦或是在京里就不见人影了都难说。” 施厚霖急急将信伐描得一眼,又将在军中沾染的恶习露了出来,骂得一句:“娘的,总不是有人设的局吧。” 他急得火烧眉毛,自个把嘴巴都咬烂了去,亏得他昨日还在李君澈跟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京都有他同谢元安呢,如今卫静姝不见,他还得防着朝廷里的人,不敢大肆下手。 若是卫静姝出了城,走失了或者是生了别个事儿,还总有法子,可若是在京里叫有心人撸了去,还真没办法。 总不能一家家的硬闯去找人吧,别说这会还是大膺的天下,就算雍靖王坐在上头那位置了,他也不敢这么做。 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响,心里却跟火烧似得,若是卫静姝真有甚个,只怕李君澈非要操了刀来砍死他。 初十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火急火燎,别个不清楚,他是最明白的,就李君澈疼爱卫静姝那股劲头,若是卫静姝真有个万一,他家世子爷只怕甚个事儿都做得出来。 沉鸣半响,他冷着脸开口道:“不管人是出了京也好,还是在京也好,都要将人寻出来。” 又道:“世子爷说了,实在不行,可发动他的私军。” “不可。”话音一落,施厚霖与谢元安同时出声。 复又对视一眼,都不出声。 毕竟事儿未摊到自个身上来,必然没法完全体会到李君澈的心情,为了一个卫静姝若在此时将他藏了多年的私军暴露于众,简直是一局死棋。 且先不说能不能寻到卫静姝,只要这些私军一露面,那便将整个雍靖王府推到逆反的罪名的上头,到最后大计纵然成了,也会扣上骂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施厚霖同谢元安还没疯,当然不会由着李君澈这般胡来。 可他们却不知道,没了卫静姝,这世间万物对李君澈而言都没什么要紧的了。 初十却道:“现下当如何?” 眼前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李君澈守得一个晚上,便借口身子不适在驿馆歇了一日,是以又侯得一个白日。 只是,不管是四还是初十都没得半点消息递来。 他这心里一阵阵的发寒,既后悔没有将卫静姝安置好,又后悔作甚非要往蜀地去。 到得夜里他再也没忍住,交代了五经一番,便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溜了出去。 幸好此处里京路途不算太远,一路快马加鞭的,到得京郊也不过半夜。 他给施厚霖发了个烟弹的暗号,不多时,施厚霖便悄悄潜了出去,往军营前头的一条大河边行去。 因晓得是李君澈来了,老远见着人心里便一阵胆寒,硬着头皮上前,装腔作势的骂道:“你怎的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危险,万一赵德礼的人瞧见,你还要不要命了。” 李君澈一身夜行衣,将整个人融进黑暗之中,看都未看施厚霖一眼,冷着脸道:“到底怎么回事?人呢?” 施厚霖头皮发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晓得逃不过,瞬间便跟打了霜的茄子般,泄气道:“没找着。” 眼见李君澈一双眸子喷出火来,不等他开口,忙又将事儿说得一回,连带着将自个的猜想也说了。 “总之我今儿带着人将这方圆百里都寻了个遍,若是走丢了,或是叫人劫了,再或是遇到甚个事儿,肯定能寻到蛛丝马迹的,可现在城外无处可寻,少不得就是在京里出了事儿。” 说完又嘴贱的嘟囔一句:“你说她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还一点都不省心,光叫这些人陪着着急。” 李君澈面如黑炭,瞪得施厚霖一眼,说得一句:“你想法子把人送去驿站,我得进城去。” 他能装病一日,却不能日日装病,卫静姝未寻到,他哪里还有心思赶路去蜀地,自然得将替身送过去,等寻到了卫静姝再说。 交代这一句,他便作势要走。 这个时辰,城门早关了,施厚霖在心里盘算一回,自有法子进城,忙叫住他:“你等我,我带你进城。” 李君澈没说话,不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中,自是等不及施厚霖开城门了。 然而京都城里这个夜里也乱成一团。 他还未行到城下,便瞧见往昔这个时辰该紧闭的城门大开着,整装的禁卫军有序的举着火把从城里跑出来。 李君澈忙隐到暗处,看着这些禁卫军往护城河那条暗涌处走去,心里更是着急上火。 不知城内出了什么事儿,可瞧这架势自个必然是进不得城了的,纵然心中再是着急,可也还稳着,只等施厚霖来。 一身便装的施厚霖并未多久便赶了来,瞧见城门开着,面上露出几分惊疑之色,随即一夹马腹行至车门下,也不知同那些个守城的说了甚个,归来时只见满脸的怒气,嘴里还谩骂道:“小娘养的,等着吧,老子一会还就拿军谕来。” 李君澈见他行得远了,忙不声不响的跟上去,只听得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光骂人。 “怎么回事?城里出事了?” 他的声儿在这黑夜里突兀的从耳边传来,吓得施厚霖一惊,险些从马背上滚下来,待瞧见身侧之人是李君澈,忙拍着胸脯顺气。 “说是城里进了采花大盗,全城都在抓人呢,鬼知道真假。” 施厚霖将方才打听的事儿说得一回,又道:“我得去军中去上头的老大写军谕,不然连我都进不去。” 李君澈眉头紧缩,采花大盗甚个的,他自然不信,这么多年也没见着朝廷为着一个大盗这样兴师动众的,还是禁卫军的人。 搞不好是借着这个由头抓人,可抓谁? 李君澈一颗心不住的狂跳,总觉得此事许是跟卫静姝有些牵连,可他这会不知具体情形,到底怎么个牵连法却又无从得知。 “你去拿军谕,我在这儿等你,想法子带我进城。”李君澈说得这一句,眼见火把越来越近,忙又闪身隐入暗处。 施厚霖还想说句甚个,可瞧见后头那架势,忙又闭了嘴,只一夹马腹快速离去。 施厚霖虽然升了官,可在军营里头到底算不得甚个大人物,不过胜在嘴巴好,出生好,在驻军的盛大将军面前很有几分脸面。 他气哄哄的往盛大将军跟前告得禁卫军一回黑状,说这些个人狗眼看人低,便很叫盛大将军起了气。 谁不知道禁卫军里头当差的都是那些个世家子弟,蒙了祖上荫佑才进得禁卫军的,自觉高人一等,处处踩这各大营。 各大营里头的便都是身份低微的,或是平头百姓出身,一个个都在战场上用性命拼的军功,自也看不起那些个靠着家族却没甚个本事的禁卫军。 盛大将军自打年轻那会起就是个暴脾气的,加上他这个将军的位置当真是舔着刀口才拼来的,便自来看不上禁卫军那股高高在上的模样。 听得施厚霖说得两句,心里本就存着怒火,又听说施厚霖是因为母亲身子不好,想回去看看,当下二话没说便写了军谕,盖了玉章便让他拿了进城。 施厚霖也是气哼哼的跟着骂了几句,这才重新打马离去,临走时还去换了一身戎装,又顺了一套小兵小卒穿的带走。 他去得快,来得也快,将那衣裳扔给李君澈换上,两人便大摇大摆的往城门去。 军谕这东西做不得假,守城门的士兵也没为难,立时便放了行。 两人一进城,瞧见城里来来往往的禁卫军便忍不住蹙眉,李君澈忙将身上那打眼的衣裳褪了给施厚霖:“你想法子把人带出去,我先行一步往世子府去看看能不能寻到甚个蛛丝马迹。” 话儿一落,不等施厚霖答话,便走得飞快。 李君澈还是一身夜行衣,好在夜色浓只要避着些,倒也不怕撞上禁卫军的人。 他一路穿街走巷,眼看世子府就在跟前了,可再仔细一瞧,只见府内灯火通明,禁卫军进进出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何处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心里一沉,满目寒光的看着那些来往的禁卫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杀气。 只觉卫静姝的失踪十有八九同这些个禁卫军撇不开干系了。 他捏着拳头,将眼前这情形看得半响,这才绕过世子府正门往偏院的方向行去,到得爬满藤蔓的西墙处,他这才停下来。 将周遭都打量一番,这才熟门熟路的满是藤蔓的西墙上抽出一块青石转,只见一扇半人宽的石门打开来,刚好能容得一人侧身进入。 李君澈闪身进去,复又在里头将那块青石转归了位。 隔着老远瞧见正院灯火通明,吵吵囔囔之声不绝于耳。 东院那方小院再没得今日这般热闹,王映芝披着薄披风站在院中,怒视着那些气势汹汹的禁卫军,眸中满是寒霜。 屋里屋外皆是一片狼藉,就连王映芝养在廊下的几盆花花草草也叫打烂了去,更莫说屋里头是何等景象了。 为首那蓄了两撇小胡子的领头瞧着自个带来的人这般,也不过笑一笑,假意告罪一声:“世子妃,得罪了,我们也是为着各家女眷好,到底是采花大盗,若是有个纰漏,那可比损了这些东西要严重得多。” 王映芝双手隐在披风下拽紧了帕子,眼眸微动冷哼一声:“到底是采花大盗还是登堂入室的强盗还真难说。” 她虽来京不久,可到底也有些时日,往昔京中有甚个案子哪一桩不是不了了之,就连那白云庵也就那样了,为着一个采花大盗这般兴师动众的将整个世子府都要掀了,她可不信。 卫静姝失踪之事她没有过问,可也晓得个大概,如今这些个穿着体面的土匪人物简直不放过世子府一草一木,自是由不得她不往深处想。 方才那说话头儿见王映芝一脸怒意也不同她计较,只轻浮的笑道:“小娘子何必恼怒,这世子府迟早也得翻一翻新的,我们兄弟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王映芝心中一惊,粉面发白,说不出话来。 甚个叫迟早得翻一翻新? 那人不过笑着说得这一句,随即又神色一肃:“世子府内不是还有一位世子妃吗?另外一位远近闻名的卫世子妃去了哪儿?” “不知。”王映芝将手上的帕子揪得越发紧,到得这会还有甚个不明白的,这些个人分明是冲着卫静姝来的。 只她不清楚,卫静姝失踪不见两日,不是落到这些人手上,那是去了哪儿? 心思千转百回,又想莫不是卫静姝从这些人手上逃了?所以才叫这些个土匪兴师动众的? 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事儿想了个大概,心里既是着急,又怕卫静姝真落到这些人手上。 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嘴里却是冰冷无情的话:“死了最好。” 那头儿疑惑的将王映芝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笑,倒也没怀疑。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李君澈这一个府邸两位正妻,只怕平日里头没少烧山点火的。 那人又道:“若是瞧见卫世子妃你可千万别瞒着,这世道乱得很,不怕一万还就怕万一了。” 一行人将整个世子府都掀了一回,虽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却还是留了人将府中正门偏门,侧门都守上了,美名其曰:“世子爷不在京里,咱们自然要替他将女眷都保护好,若是叫那采花大盗得了手,岂不是罪过。” 王映芝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将人如何,又怕这些个人在暗处盯着,连宝山居都不敢去。 话说东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宝山居也没好到哪儿去。 卫静姝本就不见了两日,四冬几个心神不宁得很,偏生又叫那些个穿着禁卫军装却不干好事的土匪吓得一回,几个小姑娘挨得紧紧的,连哭都不敢哭。 李君澈借着月色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潜进宝山居的正屋,面对着一地的残骸,同横七竖八的家具,眸中亦是一片寒意。 禁卫军乃是当朝皇帝的直属军,如今旌德帝只剩得一口气,连清醒的时候都少,这些个禁卫军为虎作伥怕是早站了队,所以才敢这般嚣张。 李君澈将正堂细细扫视一圈,这才又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叮咚作响的珠帘早断了线,轻纱帐子被扯下随意扔到地上,春夏秋冬图的落地屏风摔了个稀巴烂,衣裳鞋袜亦到处都是,眼瞧着倒似真个叫土匪洗劫了一回。 他踩着满地的珠子小心翼翼的行到床榻边,矮下身子在榻头的撑脚上摸索一番,不多时便听见一阵声响,见没惊动任何人,这才又起身往洗漱的浴房去,只见往昔造的一只玉石浴盆从中间开了一个口子,那口子并不大,仅容得一人的身形。 李君澈取了火折子对着那口子照了照,蹙着眉头更是心急不已,整个宝山居就这一条密道,若卫静姝不是被人所劫,那必定是从这儿离开了。 倘若卫静姝真是叫人劫了,只怕这会肯定是逃了,才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如今城门守得严实,城内也尽是禁卫军,卫静姝想逃出去肯定不可能的,但世子府这副模样她肯定也不敢回来。 这两日也不知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李君澈行入密道中,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递到前头照明。 他这世子府挖了好几处密道,皆是相连的,且同往城中各处,为的便是以防万一。 很早之前他便带着卫静姝走过一回,也是望着有朝一日真得无路可行了,便靠着这密道求条生路。 只如今这密道通往各处,一时间倒也难寻,只得一条条的看。 外头已是天色大亮,施厚霖早已带着替身出了门,世子府内的丫鬟婆子虽叫惊吓一回,却也打起精神来将一片狼藉收拾妥当。 王映芝用过早膳往宝山居来过一趟,不过对四冬吩咐几句,便再无别个。 而李君澈手中的火折子火光微弱,勉勉强强能瞧见前路。 他一气儿寻了三条密道,却在第四条密道口发现一俱死透的尸体。 那尸体还穿着禁卫军的着装,身子却已经发硬了,心口处有被利器所伤的刀口,许是叫人偷袭的,连死时还满目惊恐。 这密道做得极是隐秘,参与的工匠也没得几个再世的,余下的便只得他同卫静姝还有赵喻娇,连谢元安同施厚霖都不知具体,可此番瞧见有尸体,想来定然是跟着卫静姝进来的。 既是晓得卫静姝回过这密道,可瞧着不见人影,又生怕出了甚个岔子。 李君澈脚步加快,迅速的将所有的密道都寻了一回,除却那一俱死去多时的尸体,再是半点发现都没有。 心里虽担心,可到底还有理智,没寻到人,李君澈也不耽搁,连忙从最近的出口出了密道,又乔装去番去寻了谢元安。 谢元安同初十才顶着烈日从外头回来,两人正在房整理打探来的消息,屁股还没坐热便听闻有人来寻他。 李君澈昨儿进了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这会子城里乱得很,谁还有心情串门子,门房一报他便知道定然是李君澈。 李君澈一身绸衣,瞧着似个面嫩的生,面颊绯红,口点唇脂,叫人迎进来时还满面笑意,风度翩翩。 待一进谢元安的房,顿时脸色一变。 谢元安知他寻人心切,还真生怕他动了私军,忙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他听:“前儿宫里,陈皇后身边的确多了个年纪不大的夫人,却无人知晓到底是何人。” “不过昨儿入夜时分圣上的寝宫走了水,那夫人便也再没出现过。” 谢元安灌得口茶水入腹,又道:“我瞧着怕是世子妃没错了。” 跟着又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面色不虞,神色间也露出几分凝重:“这会禁卫军还未收手,想来是没寻到人,只不知她能躲到哪儿去。” 李君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却也没表露太多,沉默半响,这才压低声儿道:“出城了。” 禁卫军打着抓采花大盗的名头,却不敢当真封锁了城门来抓人,毕竟做得太过了,少不得叫人怀疑。 他先头便已经往城门处出转过一圈,只见城门守得紧紧的,百姓们却依旧能正常进出,不过是叫人查得严些,特别是女子。 卫静姝虽然有时候头脑不灵光,可也不是真傻,陈皇后暗的不行来明的,她肯定没办法在京都躲着,必然要寻个机会出城去。 谢元安不如李君澈了解卫静姝,闻言便问:“照这个情形她若没人接应当怎么出?” 李君澈没说话,卫静姝只要想出,自有主意,只看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了。 既是料想她出城了,众人自也不在城里浪费时间,忙跟着乔装一番出城去。 城门处果然对女子查得极严,甚至还有两个婆子侯在那儿,专门查探女眷,由头便是,那采花大盗极是会乔装,指不定便乔装成女子混出去。 为了一个采花大盗这般兴师动众,是往年没有过的事儿,便有人讨论莫不是哪家显赫达贵的姑娘被采了? 李君澈同谢元安,初十三人男性特征明显,守门的士兵不过稍稍瞧得一回便放了行,极是顺利的便出了城。 可出了城行得一段路便有个三岔路口,一条往通州走水路,一条直通的陆路,还有一条小道。 这得往哪儿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胭脂姑娘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三人骑马立在那儿驻足不前。 谢元安道:“兵分三路罢,铁定能寻着。” 他同卫静姝没多深的情分,在大事跟前自然不会选择她,可这时候也巴不得早点将人寻到,不然依着李君澈那样不管不顾的性子,真怕他干出甚个事儿来,到时候想收场都难。 李君澈没说话,只盯着那人来人往的路口仔细瞧得一回,眉心蹙起,眼眸一眯,跟着便打马往通州的方向去。 谢元安同初十对视一眼,也没甚个说的,只心照不宣的跟着驾马离去,一个走小路,一个走官道大路。 李君澈的马骑得并不快,一双犀利的眸子落在过往的路人身上,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寻常的百姓他都认真瞧上一回。 夏日里最是炎热得厉害,一头烈日更是丝毫不留情,不到午时他周身衣裳都已湿透,整个人如在水中捞起来一般。 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委实口干舌燥得厉害了,才寻了茶寮喝碗茶水。 那卖凉茶的是个年过半百的汉子,虽是粗衣麻布,却也收拾得干净,虽是卖茶的小生意,却也笑眯眯的甚是和蔼。 李君澈要了碗凉茶,并一碟香瓜,瞧着这一路上往通州的行人,心里就着急,往前头再不过四五里路便能到通州码头,到了那儿想要再寻卫静姝便非得闹出大动静才行了。 揣着满腹的心思,一口将凉茶喝尽,又吃了块香瓜,忽闻一阵怪味传来,侧眸一看就见那老汉拿着棍子追进林子里,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再敢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只听得一阵簌簌之声,那股子怪味便又消散了去。 李君澈看得一眼,便收回目光,作势再要吃块香瓜,却又猛的灵台一清,跟着便也起身往林子里头追去。 这林子树荫茂密,却也杂草众生,比得外头却是阴凉不少。 一眼望去却也瞧不见有甚个人影,只余得一股不甚好闻的怪味儿,李君澈蹙着眉头,沉声道:“何人在林子里头鬼鬼祟祟的。”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连风吹草动都不曾有。 静待片刻,那股子怪味依旧不去,李君澈没再说话,只转身离去。 这才听得簌簌之声传来,他脚步一顿,这才顺着那声儿看去,心头一松:“出来吧。” 果然有一人从树影身后行出来,一身粗衣破烂不说,还沾染不少泛黑,泛青的污渍,头发乱七八糟的叫人瞧不清面容,脚下未裹鞋袜,往昔细白的玉足也竟是黑漆漆的,隐隐还有结痂的血迹。 李君澈将她上下看得一回,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面色铁青极是不悦:“你还晓得出来。” 卫静姝勾着脑袋,也不敢瞧他,声若蚊蝇的道:“我,我怕你嫌弃嘛。” 她身上污糟不堪,还带着一股子恶臭,如若不然那卖茶的老汉也不会频频赶她了。 “你还有自知之明,晓得怕爷嫌弃……”提了几日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头去了,可瞧着她这副鬼模样,又气得慌。 可自个挑的人,能有甚个法子。 抬脚往前几步行到她跟前,恶狠狠的瞪上一眼,这才又伸手一勾,将人扛起就走。 千言万语倒也顾不上问了,只念着早点将人收拾干净了,他将人往马背上一扔,跟着便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卫静姝坐他后头,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身,整个人靠在他后背上,盘旋在心头几日的害怕同焦虑也瞬间消散了去。 李君澈满脸的嫌弃:“你不晓得自个满身臭味吗?” “反正你嫌弃也来不及了。”卫静姝咧嘴一笑,故意又挪了挪屁股,更是将他箍得紧紧的。 李君澈没说话,唇边却微不可觉的勾起。 此处往通州码头不远,马匹跑得快不过片刻便已经到了,李君澈熟门熟路的将马牵到前头停了不少画廊的地儿。 依旧冷着脸往那水里一指:“你自个跳还是爷帮你一把。” 卫静姝虽是没皮没脸,却还是心虚得很,拨了拨头上的乱发:“我没衣裳换啊。” 眼见李君澈周身都带着冷意,复又嘿嘿一笑,不情不愿的潜入水中。 李君澈看她一眼,抬脚便上了一艘挂着彩绸的画舫。 夹板上正有个青衣小丫鬟坐着玩耍,见他上了画舫还一愣,可随即又恢复如常。 这画舫算不得大,里头香气飘飘,纱幔飞扬,若非此时还是白日里,怕是热闹得紧的。 一女子听着声儿从里头出来,不过着件红肚兜儿,下头并一条素白的亵裤,光着脚丫子,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客官,还没到时辰接客呢。”那女子原先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慵慵懒懒的,可待瞧清来人,立时神色一顿。 “爷,这会屋里头还有客人呢。” 李君澈双手背在身后,将胭脂看得一回,不苟言笑:“借你画舫用一用。” 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几声争吵声儿,只听得卫静姝怒气冲冲的声儿:“凭什么他能进我就不能进了?” 方才侯在外头的青衣小丫鬟便道:“那你也看看自个甚个德性啊,这儿可不是善堂……” 胭脂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就晓得外头那说话的姑娘许是跟他一道的,忙道:“青鸾,让人进来。” 那唤青鸾的小丫鬟还有片刻迟疑,胭脂便又唤的一句,这才见卫静姝满身湿漉漉的踏进来,面上倒是洗干净了,可脸色却是臭得不行。 她也不是甚个都不懂的小姑娘,这画舫挂红挂绿的一看就知不是甚个正经的,瞧见李君澈往这里头来,自然心生恼怒。 胭脂虽是常年混迹市井之中,可到底不是寻常人,只一眼便瞧出李君澈作何要借她这画舫了。 通州这地界似胭脂这般撑着画舫接客的花娘有不少,胭脂这人脾气火爆,可胜在姿色好琴棋画也在通州地界有些小名气,高兴的时候伺候起人来也丁点不逊色。 凭她一个人带着个小丫鬟撑着这画舫在这通州码头混迹多年,替李君澈搜寻到不少消息,也算是个人物。 “劳烦爷避一避,奴家这就给您腾个屋子出来。”指了指一旁的茶房,跟着便进了屋去将那恩客挖起来。 卫静姝跟这李君澈避进茶房里头,看得他好几回,见他神色不虞,便又将想说的话儿都咽了回去。 只隐隐听到胭脂一管清脆的声儿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快起来,你这死胖子,老娘伺候了你一夜不说,你还敢打呼噜吵老娘歇息,快给老娘滚……” 有个男子朦胧的声儿也跟着传来:“你这娘们,这会嫌弃老子来了,昨儿夜里是谁叫得连画舫都要翻了的……” “滚……” 后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李君澈下意识的伸手捂了卫静姝的耳朵,面不改神色,倒叫卫静姝抿着嘴巴笑起来,指甲儿抠着他的衣襟,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胸膛。 “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姘头。” 李君澈伸手便给了她个栗子,轻哼一声:“你还挺得意的啊,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爷还没好好收拾你。” 卫静姝立时闭了嘴儿不敢再说话,李君澈本该往蜀地去的,却临时又回了京都,就算她不晓得外头闹了多大的动静,可他既然冒险回来了,想来事儿就不简单。 只这时候也不是时机细说此时,两人便都再未开口。 只听得那头屋子一阵“砰砰砰”的声响,夹杂着荤话儿,同叫人脸红的声儿。 不多时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便衣衫不整的叫胭脂给踹了出来,皱褶不堪的衣衫扔了满地。 胭脂小脸绯红,额上隐隐有汗珠,叉着骂道:“快滚,不然下回老娘折了你子孙根。” 那胖子下意识的一捂,指着胭脂满脸凶相,可眼眸一扫,却又只讪讪骂得几句,急赶急的套了衣裳便甩了帘子上了岸。 胭脂一双好看的眸子这才落在卫静姝身上,笑道“哟,爷这般快又换了新欢了。” 李君澈眼眸抬都不抬一下,只道:“烧点热水给她收拾一下。” 卫静姝的确该好生收拾了。 青鸾那小丫鬟烧水都要烧得哭起来,叫卫静姝换了三回水,这才洗去那些个污渍同恶臭。 胭脂寻了套青鸾的干净衣裳递进去,叉着手便立在屏风外头笑:“往昔也没见爷对奴家这般细心的,奴家可都醋上了。” 青鸾年纪小,衣裳穿在卫静姝身上还有些短了,披着湿发从屏风后头同李君澈一前一后的出来,还瞪得胭脂一眼。 胭脂瞧她那模样就哈哈笑起来,又扭着腰身行到妆台前,取了一只白瓷瓶扔给李君澈。 “没想到爷居然好这一口。” 李君澈没应她,只将卫静姝按在绣墩上,接了瓷瓶准备替她上些药膏。 卫静姝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一大堆,连她自个都不晓得。 他将瓷瓶打开来,递到鼻尖闻了闻,眉头一蹙又将东西扔给胭脂:“你这就没点正常的金创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杀千刀的死胖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不挺正常的吗?”胭脂接了,放在手上左右看看,也没瞧出不对劲来,便学着他的模样闻了闻,熟悉的香气儿叫她面色一僵,轻咳一声,讪笑道:“没想到世子爷对闺房里头的金创药也这般了解……” 说着又在妆台里的匣子里翻了翻,这才寻了一样正经的金创药递给他。 这两人说话虽含蓄,可卫静姝也听了个大概意思,一时间面颊烧得发红。 胭脂瞧得卫静姝的神色,便晓得正经人家的姑娘自来同她们这些不一样,勾着唇一笑,便故意逗她:“哟,姑娘这是脸红啥呀,跟了主子爷谁还没经过人事呢。” 卫静姝只觉面上烧得更厉害,扯了半天的面皮,又暗里捏得李君澈一把,这才开口道:“姐姐,你冷不冷呀。” 胭脂一噎,也跟着抽了抽面皮,眼瞧李君澈看都没看她一眼,轻哼一声闪身进了屏风后头,罩上一件薄纱外衫。 穿了也跟没穿差不多,她从屏风后头踱步出来,取了一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这才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爷,听说京里正抓采花大盗呢,您这是采了哪家姑娘呀?” 通州码头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儿,加之她又是花娘,消息灵通倒也正常的很。 说着声儿又压低些许,咯咯笑道:“主子爷素来风流,怎的如今沦落到干这种勾当来了?” 卫静姝一双眸子看看胭脂复又看看李君澈,不说话却噘着嘴生闷气。 李君澈取了药膏在手中搓热,这才往卫静姝手臂上的伤口抹去,闻言头也不抬,也不同胭脂废话:“去给施厚霖递个话,说爷寻着人了。” 他这般正儿八经的模样,倒叫胭脂无趣得紧,手上的团扇摇极摇,扭一扭腰身便道:“爷这不是为难奴家吗?施公子一向坐怀不乱的,奴家就是爬上他的榻也要叫他给踹下来,怎么替爷递消息?” 李君澈不言不语,连眼神都没往胭脂身上落一回。 胭脂又讨了个没趣,自打脸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去给施公子递消息。” 说着又扭着身子往屏风后头换了身衣裳,这才又婀娜娉婷的上了岸。 少了胭脂,屋里头便只得李君澈同卫静姝两人,一时间静悄悄的。 李君澈手上动作熟练,却沉着脸不发一语,卫静姝抬眼瞧得他一眼,心里便忍不住砰砰狂跳,虚得不行。 李君澈给她手臂上抹了药,又强行将腿脚上的伤处理一回,因着方才瞧过身上的不厉害,倒也算了,将那剩得一半的金创药随意往妆台上一扔,手肘撑着膝盖,便一副审犯人的模样。 “怎的,还没编好由头?” 卫静姝虚得很,绞着衣摆低头不语,天知道,要不是她对皇宫同世子府的密道有一知半解,指不定就折在陈皇后手里了。 心里虽是骂陈皇后龌蹉,同赵德礼一样不是东西,可她自个也明白,要不是自个作死,哪能就叫人扑了个准。 她不说话,李君澈便也不说,屋里头气氛倒是冷得厉害。 过得半响卫静姝这才没忍住,老老实实的道:“我知道,不同你商量便私自跑出去,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是我不对……” 说道这儿,她又鼻子一酸,又骂得一句:“都是那小娘养的,想要拿我威胁你……” 眼见李君澈面色纹丝不动,便也生起气来,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不带我去蜀地,你带着我去哪里就生这些个事儿了。” 李君澈想护她周全,可她只想陪在他左右。 那日只所以不吵不闹的,原就是在心头计划好的,只等李君澈差不多出了城,她便从密道遁出去,寻到卫静婉给她备的马匹同行囊,念着只要追上去了,再耍个赖,死也要跟着往蜀地去,依着李君澈那性子,怕是也不能将她赶回去的。 哪晓得,她是顺利出了世子府,却偏偏叫赵德礼的人盯上了,一只带着鱼腥味的渔直接将她给套了个牢,往马车上一扔,便拖进宫里头去了。 陈皇后想要救赵德礼,可手头的东西有些虚,抓了卫静姝便再好不过。 她也没折腾卫静姝,不过就是将她囚禁起来,等关键时候再拉出来威胁李君澈便是。 卫静姝虽不比卫静婉聪慧,可到底也不是吃素的,就陈皇后那般难看的吃相,就是拼了命也不得叫她得逞。 她虽不在宫里头长大,可也住了些日子,加上赵喻娇同她说过宫里头几处暗道,到底也有些了解。 三更半夜的,她大着胆子把旌德帝寝宫给点了,趁着众人救火的功夫,又跳进御花园那条湖里,从出水口遁了出去。 因着那条湖连着护城河,她出了宫门便上了岸,本想寻个地儿躲一躲,再回世子府去,可没想到禁卫军比她还快,已经在城里动起来了。 卫静姝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照这局势能躲到哪儿去,又想着陈皇后那性子,少不得世子府也不安全,躲躲藏藏大半日,总算寻到个密道口,准备往密道里头躲一躲,哪晓得还叫人发现了。 后头便有了密道里头的一具死尸。 陈皇后想寻她闹出那般大的动静,险些将整个京都都给掀了,她自是不敢再待在京里的,便趁着开城门的时辰,悄悄躲到人家送夜香的驴车下头,混着出城的。 那些个禁卫军本就是各世家子弟出来的,眼见那驴子里头的一桶桶的夜香都恶心得不行,又瞧那倒夜香的老汉神色如常,自是赶着他赶紧离去。 卫静姝不太识得去蜀地的路,又念着李君澈少不得要派人去寻自个,便在那三岔路做个了记号,便慢慢的行了一路,怕错过来寻她的人,这才躲在那茶寮边上,等来了李君澈。 这会子说起来倒是轻轻松松,可这几日吃的苦头,也就她自个清楚。 到得这会子,她还心有余悸,可一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君澈哪里敢将她放在京都,又忍不住没心没肺的窃喜。 李君澈却是叫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虽是不过云淡风轻的说得寥寥几句,可这其中的凶险哪里是说得出来的。 他脸色铁青,可又心疼得不行,只得瞪她一眼:“见天儿就会闯祸。” 卫静姝自个也是后怕的,努了努嘴,同他诉委屈:“你都不知道,那老妖婆把我抓起来,我还以为往后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李君澈喉头一梗,再也生不起气来,轻叹一声,将人揽进怀里,声儿低沉的道:“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他也怕那老妖婆做了甚个,叫自个再也瞧不见卫静姝了。 卫静姝自是晓得因着自个一时任性,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定是叫他担心的,可事儿都做下了,她也没觉得后悔的,只心虚的伸手勾了他的颈脖,小心翼翼的撒娇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带我去蜀地?” 又生怕他不应承,连连道:“你将我带在身边,哪里就需要整日提心吊胆的。” 小人儿最会看脸色,捧了李君澈的脸,在他唇上亲一口,又卖起乖来:“我保证,这一路都会乖乖的,再不闯祸了,好不好嘛……” 李君澈叫她气得都没脾气了,就她这性子他也不敢再将她安置到哪儿去,可也不乐意这般就叫她得逞,正要开口吓唬两句,便觉画舫一沉,一阵香风随即扑来。 胭脂扭着腰进了里间,正瞧见卫静姝红着脸,不自在的扯着衣裳,便打趣道:“哟,看来奴家来的不是时候。” 没人应她,也不觉得尴尬,只取了青皮包袱给卫静姝:“瞧你这衣裳不合身,才买的,从里到外都是新的。” 卫静姝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虽觉胭脂嘴上轻浮,可到底也是好心的,忙接了包袱谢过一回。 青鸾在外头已是撑了竿,将画舫往河中心划去。 胭脂神色一肃,再没得方才的玩笑之心:“京城里的禁卫军追出来了。” 所以画舫也不能再停在码头边上。 李君澈眸色微变,意味深长的看着胭脂。 胭脂却叫他看的周身不舒坦,火爆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主子爷这是甚个意思,奴家也在这画舫上,难不成通风报信后,还陪着您一道赴死不成。” “奴虽然对主子爷忠心耿耿的,可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为着那些个混账东西丢了性命,也太不值得了……” 话音一顿,顿时脸色大变,往床榻上乱糟糟的锦被里摸出一个鱼佩来,嘴里骂道:“杀千刀的死胖子。” 对着李君澈那冷然的神色,她又急道:“主子爷,要不您跳河吧……” 卫静姝瞧着胭脂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儿来,叫李君澈瞪得一眼这才强行忍住。 李君澈眉心蹙起,一言不发,画舫内也一时间悄然无声,在外头撑船的青鸾忽然叫得一声:“姑娘,案上好些官兵。” 话音将落,便听得羽箭破空之声,“当当当”的插进画舫的船壁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自个看着办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胭脂满身的火气,将那玉佩狠狠的砸了个稀巴烂。 青鸾忙从夹板上避进来,小脸煞白的一片:“陈,陈有道带着官兵来的,码头上站满了人,全都拿着弓箭呢。” 陈有道是陈皇后娘家的侄儿,因着陈皇后得势,早些时候还在京里谋了个官职,胭脂也是因着他的身份同他相好这几年,可恩客到底还是恩客。 卫静姝看着李君澈,心里也不觉得害怕,只问道:“怎么办?” 李君澈未说话,胭脂却是咬碎牙龈道:“主子爷,您自个看着办。” 说着便撩了纱帘行至船头。 陈有道有些发福的身子,在一行穿着戎装的官兵里头显得格外显眼。 胭脂拢了一束青丝在手中把玩,勾着唇笑:“死鬼,你这是吃干抹净,就想杀人灭口了不成?” 又道:“这整个通州码头,谁不晓得你是我胭脂的恩客,你以为你灭了我,你家那位公主还真能原谅你不成?” 陈有道早些年便被陈皇后安排了门亲事,娶的正是旌德帝的庶出公主。 模样虽一般,性子却烈得很,胭脂伺候陈有道时,不止一次瞧见他身上有伤,偏他还吱吱唔唔的不敢说真话。 此番提起那位公主,果真见他面露惊恐之色,抖着手骂得一句娘,也没同胭脂打嘴仗,只同那零头的小将道:“张大人,这臭娘们的船上真有你们要找的采花贼,我亲眼瞧见的。” 又生怕这些人被胭脂几句话带歪了,又急急解释道:“我姑母乃是当朝皇后,我自不会拿这些个国家大事来开玩笑,这娘们就是收藏那采花贼。” 他声儿不大,可也叫人听得真切。 胭脂嗤笑一声:“可笑,你说奴家是采花贼都比说藏个采花贼可信呢……” 眉目一动,眼波流转:“若真是有个采花贼,到了奴家这儿也必定弹尽粮绝而亡。” 立在岸边的禁卫军张大人蹙着眉头,冷声道:“把画舫撑过来。” “好呀。”胭脂极是配合的一笑,弯腰亲自拾起架在夹板的长竿,支入水中往岸边靠去。 她身子婀娜,又是一身薄纱,衣裙随风而动,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春色,叫那但凡心思不正之人,都挪不开眼儿。 画舫本就离岸不算远,不多时便已经停靠在岸边了。 那姓张的禁卫军领头依旧冷着脸,挥了挥手,立时便有几个小兵上了画舫。 画舫本就不大,又停在水中,那几人踩上去立时便摇摇晃晃起来。 胭脂柔弱似无骨,跌在一小兵身上,媚眼如丝的掐得那人一把,嗔道:“讨厌。” 跟着眉眼又是一笑,声若蚊蝇的道一句:“小哥夜里过来玩。” 那小罗罗倒是想怜香惜玉,可念及还有个姓张的黑面神,脸色一肃,推得胭脂一把,立时跟着进了画舫里头。 胭脂好不容易站稳了,似嗔似怨的骂得一句:“死鬼。”倒也跟着上了岸。 对着张大人福了一回,看得直冒冷汗的陈有道一眼,笑颜如花的问:“敢问大人,这慌报事实,耽误各位大人办案,可有甚个罪名不成?” 兰花指一翘,取了帕子捂嘴一笑,压低声儿道:“这姓陈的昨儿叫奴家骂得一回那玩意不行,伺机报复奴家呢。” 又满是不屑道:“昨儿夜里才说京里闹了甚个采花贼,今儿就将这罪名扣到奴家头上来,奴家也算阅人无数了,还是第一回见这等小家子气的玩意,怪不得公主瞧不上他,活该呢。” 胭脂虽是心里着紧,可面上神色如常,仿似当真不晓得甚个采花贼不采花贼的,说得几句闺房里的荤话,倒还叫那张大人瞪得一回,这才讪讪的收了话头。 几个禁卫军上了画舫,就差将整个画舫都拆了,也没找到甚个可疑的人或屋,倒是女人家的肚兜,同助兴的香料有不少,还有叫人面红耳赤的红册子。 青鸾眼见这些人乱翻一气,哭得眼都红了,直道:“这些个东西可是我们姑娘平素最宝贝的。” 甚个玩意都没得,张大人这才将目光落到陈有道身上,对胭脂的话也信了不少。 陈有道双腿都打颤了,抖着唇强行道:“不可能,我亲眼瞧见的,她那画舫里头铁定有人。” 胭脂眼眸一翻,性子就上来了,前行两步,抬手就给了陈有道一个耳光:“既是有人,你就去寻出来,自个不行,还不准别个说了,非得将老娘弄死才泄愤是不是?” 她双手叉腰:“今儿你可将老娘得罪大了,往后再敢往这通州码头来一步,老娘非折了你那命根子拿去喂狗。” 那些个禁卫军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满是怨恨,也得亏陈有道是陈皇后娘家的人,如若不然,他今儿必定遭殃。 陈有道分明听见看见胭脂那画舫里头有人的,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说没了就没了? 眼见禁卫军走了,急得满头是汗,指着胭脂的面门就骂:“臭娘们,你骗得过禁卫军的人,别以为能骗过老子,说,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眼眸一双媚眼微微上扬,勾唇一笑,伸手便折了陈有道的手指。 那力度之大,当场便叫陈有道的手指废了去,他痛得大喊一声,可随即又收了声,肚子上顶着的利器,叫他整个人发软。 不曾走远的禁卫军听见声儿看得一眼,只见胭脂捧着陈有道的手,满面笑容,还当这两人打情骂俏也没多问。 “陈有道你还真有胆儿,老娘头上都敢动土。”胭脂恶狠狠的说得这一句,手中的利器一动,立时划破陈有道身上的衣衫,显出一条血痕来。 “今儿老娘给你个教训,暂且留你一命,下回你再犯贱,可别怪老娘手下不留情。” 说着推得陈有道一把,转身便上了画舫。 画舫里早不见李君澈同卫静姝的身影,只得青鸾弯着身子,收拾那一片狼藉。 见胭脂回来,青鸾忙起身,压低了声儿道:“姑娘,咱们该怎么办?” 那些个禁卫军不是傻的,虽叫胭脂糊弄过去,可未必不会回过头来。 李君澈同卫静姝逃了,她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换身衣裳,把能带走的值钱玩意都带着,咱们马上走。”胭脂满面冷色,说着便进屋寻了套粗麻衣裳换上。 面上的脂粉抹去,虽依旧面容艳丽,可也没得那般扎眼。 主仆二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弃了画舫,逃了没影。 那些个禁卫军果然不多时便又寻了过来。 李君澈同卫静姝是趁着胭脂同陈有道扯嘴皮子从船尾无声无息的潜入水中逃走的。 也幸得那些个禁卫军贪图享乐惯了,没得各大营的官兵细致,不然,他们也未必能逃脱。 卫静姝这几天都没吃过甚个东西,潜入水中没多时便体力不支,愣是叫李君澈一路拉着,潜出老远,这才往那生在岸边的野草丛里歇会子。 到得夜深时分,这才悄悄上了案。 卫静姝周身都叫河水泡得脱皮了,双腿无力的坐在有些温热的大石上,叹道:“真刺激。” 李君澈一边给她拧衣摆上的水,一边斜睨她一眼:“是挺刺激的。” 又道:“就问你饿不饿?” 卫静姝神色一僵,又深深叹得一声。 “这会子也不敢烧火,你先将就一下,我去寻寻周遭有无可果腹的。”李君澈拿她没办法,揉了揉还沾染着水草的发顶,便起了身。 卫静姝忙将他拉住:“我跟你一块去吧。” 此时也不知身处何处,四周漆黑一片,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李君澈想了想,点一点头,便搀着她起身。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两人细微的脚步声,卫静姝往李君澈身上挨了又挨,没话找话说:“不知道胭脂姐姐怎么样了?” 李君澈没心思同她闲聊,却还是应得一句:“她素来贪生怕死,必然死不了。” 卫静姝应得一句,过得半响便又问:“那,咱们还去蜀地吗?那些禁卫军会不会一路追着?” 黑夜中目不能远视,卫静姝没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拽着李君澈的胳膊也越发紧。 李君澈借着月光倒是寻了株野桃树,便拉着卫静姝往前,边道:“自是要去蜀地,还得让陈皇后的人护送着去。” 陈皇后既然不敢明着亮出卫静姝的身份,那自然也不敢明着杀了李君澈同卫静姝,往蜀地去那是过了明路的,不管是不是陈皇后动的手,只要人在她手里出了事,雍靖王府便放不了她。 更何况赵德礼还没解救过来,她若是还想着太后的位置,必然不能叫李君澈在自个手上出差池,至少要死也得到了蜀地才行。 卫静姝是不大愿意李君澈往蜀地去的,可也没说出来,从他手里接了个半生的毛桃,随意在衣裳上擦得几下,便塞进嘴里,没甚个甜味,反而淡淡的并不好吃。 李君澈这几日记挂这卫静姝,也没好到哪去,就靠在桃树下,不讲究的学着卫静姝在身上擦了擦塞进嘴里。 天上月儿半弯,过得会子又叫乌云遮了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听得咬桃子的翠响声。 李君澈有些恍惚,忽然就记起京都十一年拉着卫静姝逃命的那些日子,嘴里还含着桃儿,却忍不住一笑。 卫静姝没注意,可一双眸子却盯着星星火光的河面,神色一肃,猛的站直身子:“有人寻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狗皮膏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神色一敛,也跟着站直身子,却没动。 待那点点亮光靠得近些了,这才隐隐约约听得一男子的声儿传来,合着拍子正唱着寻常人听不懂的方言。 那人声音洪亮,唱得两句来便顿得一顿,只听得丝竹乐管之声。 这通州河上,似这等撑着画舫,游河作乐的再寻常不过,不过都是些闲着无事,出来消遣的富贵人家。 虽是寻常事儿,可卫静姝此时好似惊弓之鸟,生怕再惹上甚个祸事,忙拉着李君澈蹲下去。 李君澈沉着脸好半响,又听得那男子唱得一段,这才张口也跟着唱了一句,声儿不大,但有心人定能听见。 卫静姝听不懂唱的都是甚个,可听李君澈开口,眼珠子一转,便压低了声儿笑问:“莫不是你的人来搭救了?” 还真是李君澈的人。 那画舫靠停了,丝竹乐管之声却越发响亮,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没有火把,也没有灯笼,只夹杂着叫人听不懂的碎碎念。 李君澈隔着老远便听出是朱七爷的声音,沉声道一句:“月黑风高的,也不怕鬼抓。” 朱七爷闻言,面上便是一喜,脚下越发快的往李君澈这头来。 瞧见李君澈同卫静姝皆是一身狼狈,但人还好好的,忙是松了口气,拱手一揖:“可算找到爷同夫人了。” 又道:“此处不安全,爷同夫人还是赶紧上船。” 李君澈没多话,应得一声,忙拉着卫静姝往停在岸边的画舫走去。 那画舫比之胭脂那艘要大许多,里头有两个小丫鬟隔着帘子正摆弄乐器,正堂里却是坐着如今吴州的首富王景硕同他夫人赵尔容。 画舫内点了香,虽是夏日却也不觉厌恶,反叫人心头清亮。 赵尔容同卫静姝也算旧识,等人一上来,便迎上去,笑眯眯的喊得一声:“夫人。” 卫静姝倒是不记得她了,上下打量她半响,见她一袭大红的纱裙,挽着妇人的发髻,面容精致,倒觉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了,便直言道:“这位夫人好像在哪见过。” 往日她里了厘州便再同赵尔容没得联系,如今一别多年,不认得倒也正常。 赵尔容抿着唇一笑:“夫人贵人多忘事,咱们可是在厘州见过面的,那时候主子爷还冠着卫姓呢。” 说起李君澈冠卫姓,卫静姝这才有些想起,旌德十一年的事儿,当初正逢端阳,她还在王家那别院里头住过几日。 “原来是尔容姐姐。”卫静姝笑着说得一句,倒觉得如今的赵尔容同几年前的那位赵尔容再不一样。 在厘州那会,赵尔容虽是笑着的,可眼眸总有掩饰不住的惆怅,如今却整个透这一股活力同自信。 正所谓相由心生,心态气质不一样,自然容貌也生了细微的变化。 画舫重新离岸,更添沉稳之色的王景硕立在一旁,看得赵尔容一眼,眉眼中也染了几分暖色:“爷同夫人先收拾一下吧。” 李君澈也没推脱,应得一声,便拉着卫静姝叫小丫鬟引着往内间去。 他是习武之人,虽是一身湿不打紧,但也怕卫静姝身子受不住。 内间早已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布巾子同香夷子都是新的,小丫鬟提着热水往浴桶里头倒满。 等二人沐浴一番出来,赵尔容也早备好了姜汤。 卫静姝也怕这节骨眼上染了风寒甚个的,忙一口喝尽,辣得全身出了一回汗,这才又小声的问:“尔容姐姐,有没吃的呀?” 她声音不大,在座的却都听了个全,李君澈无奈一笑,便道:“你下去吃点东西,我同王公子还有朱七爷有话要说。” 赵尔容自是晓得几个男人有要事要说,跟着便起身拉着卫静姝往后头去了。 这两人一走,朱七爷便撸着长须道:“幸好胭脂报信快,不然我们也未必能这般快寻到爷。” 禁卫军的人在胭脂的画舫里没寻到人,又叫胭脂糊弄一番,等反应过来时,胭脂早带着青鸾跑得没影了。 陈有道也算是胭脂的姘头,此番为着他差点害了李君澈同卫静姝,她自然不敢当作甚个都不知晓,但她也没那个本事去救人,便赶紧往王景硕设在通州的铺子里报了信。 王景硕带着赵尔容同朱七爷到通州没几日,刚好也还未离开,这便架了画舫一路寻了过来。 禁卫军的人自也在河道上搜人,便是方才也查过他们的画舫,见是生意人,又收了好处这才放行的。 李君澈听朱七爷将当前局势说得一回,眉头略沉,过得半响道:“慎王在蜀地被抓,怕是个局。” 陈皇后想抓卫静姝威胁李君澈尽心救下赵德礼是人之常情,可卫静姝出了京都,她还这般劳师动众,只怕就不是救赵德礼那般简单的事儿了。 王景硕自也盯着京都的情形,对李君澈之言颇为认同,便道:“世子爷此番往蜀地去只怕凶多吉少。” 李君澈没说话,何止凶多吉少,怕是九死一生。 念着卫静姝,他那一心想要往蜀地去破局的心思倒是生起了犹豫。 可若是不去,往后若是生了事儿,只怕更加没得主动权,只得任人宰割。 见李君澈面染愁色,朱七爷同王景硕都没再说此事,叫小丫鬟提了食盒来,便转了话题道:“爷也用些膳垫垫肚子,咱们过半个时辰便上岸,乘马车出通州。” 因是早有准备,船上有面有肉,赵尔容卸了首饰,捞了衣袖亲自下了锅鸡汤面。 卫静姝闲来无事便在灶头添柴火,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面儿将熟,便已是香气飘飘,卫静姝吸了吸鼻子,面上笑意盈盈,不等面条放凉,便急急忙忙吃了碗下肚。 赵尔容一边叮嘱她小心烫,一边叹气:“夫人这是吃了不少苦头。” 卫静姝低着脑袋忙得很,也没说话。 待一碗汤面尽数下肚,这才满足的掏了帕子抹一回嘴,又问:“还有没有?” 赵尔容做了一锅,自是管够,闻言还当她没吃饱,忙笑道:“有的,我这就去给你盛。” 卫静姝面色一红,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我是想着给世子爷盛一碗。” 她这几日颠沛流离,没吃好喝好睡好,李君澈自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虽不过是碗面,可也念着他的。 赵尔容一愣,随即笑道:“我已经让人给送过去了。”又道:“夫人同主子爷的感情真好。” 卫静姝含含糊糊的点点头,自没好意思说,往昔也有不好的时候。 那会卫家遭难,她都恨死李君澈了,巴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了。 过得半个时辰,画舫重新靠了岸,卫静姝一件披风从头罩到脚,只余得一双眸子,叫李君澈牵着快速的上了马车。 不过片刻马车便启动,往城外行去。 通州不比京都,除了正儿八经的城门,还有几处隐秘的小道能出城。 卫静姝靠在车壁上,浑浑噩噩的有些困意,李君澈却是稳坐不动,直到马车出了城,他这才突然开口道:“沅沅,你不若跟赵氏一道去吴州罢。” 卫静姝困得厉害,可也叫马车颠簸得没法深睡,闻言整个人一惊,睡意瞬间散去,睁着朦胧的眼儿便问:“为何?” 不待李君澈回答,她自个又反应过来,脸色一沉,不悦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想把我撇开,门都没有。” 她能从世子府逃一次,自然也能从吴州逃一次。 上一世她就是叫李君澈算计得满满的,直到自个死了都不晓得真相,这一世哪里还能叫他如愿,哪怕真有那么一日,她也不乐意丢下他一个人。 许是李君澈早就料到卫静姝会是这样的反应,倒也没再说话,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笑。 卫静姝生怕他又使甚个阴招,将她困住,不能跟着去蜀地,忙蹭到李君澈身边,挨着他的肩头撒娇:“说好了啊,你可再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说着又眨了眨眼睛,愣是没挤出两滴眼泪来,只得咬唇,肉麻道:“自从你偷了我的心,我便再离不得了你,若是你强行将我丢下,那我同行尸走肉有甚个区别。” 除却偶尔在床第间说几句这样的话,卫静姝平素自来不这般肉麻,李君澈听得心里舒坦,想笑却又忍住了,崩着脸不说话。 卫静姝急了,一咬牙又威胁他:“你要是敢丢下我,我,我就死给你看,必然叫你替我收尸……” “好啦。”李君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捏了她面颊上的肉,叹得口气,一本正经的道:“你这样会闯祸,我哪里敢随便将你扔下,不过是问问你意见罢了,作甚这般大反应。” 卫静姝气哼一句,也伸手捏了李君澈的面颊:“你这人甚个事儿做不出,对别个狠也就算了,对自己也狠。” 又噘着嘴往他怀里一钻:“反正,我就是狗皮膏药,死也要黏着你。” 李君澈将她拦在怀里,勾着唇连连笑:“好好好,好大一块狗皮膏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去无回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一行人走小路颠簸了个把时辰,这才到得一处人烟稀少的庄子。 李君澈扶着卫静姝下车,便道:“今儿太夜了,在这庄子上歇一晚,等明日再出发。” 既是出了通州,禁卫军的人一时便也寻不上来,加上这庄子是王景硕的,自也安全。 卫静姝倒也没甚个所谓,点一点头,却揽着李君澈的手臂如何都不放开。 赵尔容也叫王景硕扶着下车,瞧见这么一幕,倒是抿唇一笑。 屋子都是收拾干净了的,虽有些潮味,可也点着香熏过,并不重。 李君澈揽着卫静姝进了屋,便道:“你躺会,我去同他们商议一下明日的行程。” 卫静姝对他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还心有余悸,更是拽紧他不放手,任性道:“不准去,折腾几日几夜了,身子哪里受得住,明日的事儿明日再算。” “你还晓得折腾几日几夜了?”李君澈没好气的说,折腾这几日也就算了,天知道没寻到她时,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得一刻安生。 险些没叫她吓死了去。 可眼见卫静姝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旁的责备之言又说不出了,只得无奈的投降:“好,不去就不去了,的确折腾了好几日,睡吧。” 说着便拉着她往内室去,褪了衣裳鞋袜,两人躺在一道了,那满身的疲惫这才都散了出来。 李君澈比卫静姝还要累,翻个身将人圈在怀里,不多时便已是呼吸匀长,睡了过去。 屋内还留着一盏微亮的油灯,卫静姝睁着眼儿将他的眉眼,面容都细细打量一回,复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心里却是有股说不出的烦躁之感。 夏日里头热得慌,这庄子没藏冰,天色微微亮时,李君澈便叫热醒了,才要翻个身,就发现卫静姝当真跟张狗皮膏药似得粘的紧紧的。 许是因着有些热,身上的衣衫散了大半,肩头微露,还能瞧见那挂在颈脖上的肚兜带子。 春色满屋。 李君澈无奈一笑,这小东西热成这样还不晓得撒手,还当真拿她没得法子。 心头存了两分作弄,他笑着伸手将那颈脖上的系带轻轻扯开,复又躺正了再陪她睡会子。 许是这些日子心里头崩得紧,又许是这几日的颠沛流离,此时周遭一片寂静,美人在怀,倒有几分难得的松快。 李君澈醒了,想再睡会也睡不着了,只睁着眼儿想蜀地的事儿。 先头的部署如今怕是得换一换路子了,等到得蜀地怕也有不少事儿得忙着。 过得会子,卫静姝许是自个也觉得热了,便翻了个身,可随即又翻了过来,眼儿都还未睁开,倒先摸一把李君澈的脸,半梦半醒的确认这人是李君澈了,这才放下心来又睡了过去。 她这小动作倒是逗笑了李君澈,可随即又是一阵心酸。 李君澈起身的时候,卫静姝也跟着醒了,蹭的一下坐起身来,揉着朦胧的眼儿便问:“你去哪儿?” 夏日里头热,她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夜里头睡相不好,早将衣裳都滚得不成样子的,加上李君澈晨间醒来作恶,这会子她起来,早是身前一片空荡。 偏生还记挂这李君澈,压根没注意到。 李君澈一双眼眸倒是亮晶晶的,直直的打量一番,有些打脸的红了耳根。 “不去哪儿,睡不着便起身了,你若困便再睡会子。”他佯装镇定的移开目光,手上系的带子却连着错了两根。 人一放松下来,到底还是容易意动。 卫静姝眼见他笨手笨脚的,跟着便起了身,行至近前一边替他将方才系错的带子从新拆了,一边问道:“不是说今儿要出发的吗?” 才将将睡醒,手上一下子还没得力气,动作也慢了好些。 埋怨一句:“你既醒了,便唤醒我便是,这会子又热,若是出门晚了,少不得也要受罪。” 李君澈一低头便能瞧见那抹风光,更觉得这夏日里热得慌。 心中痒痒难耐,索性也没忍着,捧着卫静姝的脸便亲了上去。 这一日,到底没能走成。 卫静姝叫他折腾得厉害,还嗔得一回:“这还是逃命呢,整日里也还都没个正行。” 李君澈躺着不动,只勾了她一束青丝在手中把玩,笑道:“那你喜欢不喜欢?” 卫静姝脸色微红,却也老实道:“喜欢。” 他哈哈一笑,又捧着亲了一回这才放过。 眼见日头升得老高了这两人才懒懒散散的起身,朱七爷正在院子里头打拳,而王景硕牵着马带着赵尔容往外头去跑了一圈回来了。 也没人说起这两人为何起这般晚,到叫卫静姝少了不少尴尬。 既是时辰不早了,李君澈也没打算赶着出发了,一行人用了早膳,便又关起门来商议事儿了。 赵尔容带着卫静姝去庄子后头的菜地里择些时令的瓜果蔬菜。 卫静姝还没来过这样的地儿,提着裙摆满眼都是新鲜,见着一样便问一样。 赵尔容极是有耐性,一样样的都同她说了,就连如何种,如何吃都说得详细。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卫静姝两眼放光,羡慕的道:“尔容姐姐你真厉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儿吧。” 在厘州那会,她瞧赵尔容言行举止得体,端庄大方,便知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曾想她连这些个懂得,倒是更加叫人刮目相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瞧着赵尔容,卫静姝便想起自个:“不像我,甚个都不会,也做不来,尽知道闯祸。” 赵尔容摘了两个香瓜放进竹篮里,头也不回的道:“爷那是心疼夫人,才不叫夫人事事沾手。”又道:“我记得夫人对骑射倒是深有研究的,已经很厉害了,寻常女子也做不到这般。” 她是个会说话,卫静姝也是个爱听好话的,当下咧了嘴一笑,口无遮拦的道:“我瞧王公子对你亦体贴有加,那你怎么会这些。” 但凡娇养的姑娘,哪里似她这般做起粗活来也甚是顺手得很的。 赵尔容叫卫静姝问得一愣,倒是想起那些个过往,随即便又平复开来,并不欲多说,只道:“他对我是真的很好,原来好,现在也好……” 两人择了蔬菜瓜果回去,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晒得人面皮发疼。 卫静姝以手做扇,只嚷嚷这天儿真热,可才进到院中,头上便盖了顶草帽。 李君澈笑眯眯的看着她:“好玩吗?” 卫静姝也跟着眉眼一弯,取了头上的草帽拿在手里扇风,笑道:“好玩,我还是第一回瞧见菜地原来是这样的,同在石渔村挖野菜时很不一样。” 见她玩得开心,李君澈也跟着心头微宽,拉着她一头进屋一头道:“一会用了膳,再带你去前头那条小溪抓鱼。” “好啊,好啊……”卫静姝连连点头,一下子倒也将李君澈昨儿说让她跟赵尔容一道的话给抛到脑后了。 赵尔容跟在后头进来,瞧见这两人这般好,也跟着一笑,忙挎着篮子往厨下那头去。 将新鲜摘来的香瓜洗干净了,挑了几个用篮子装了准备吊到井里头凉着,余下的便打算切了一会捧出去。 王景硕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从她手里接了篮子道:“这些个事儿让小丫鬟来便是,作何亲力亲为的。” 见他接了篮子去,赵尔容也不推脱,将香瓜放在案板上切去瓜蒂:“哪有那么矫情,又不是甚个重活,我自个也能做的。” “你呀。”王景硕将篮子放进井中,转过身来便无奈的摇头,却也不说别个,只取了碟儿来将切好的香瓜装起来。 夫妻二人做起这些来倒也默契得很,也不觉得难为情。 赵尔容想起王景硕曾提起一事,便压低了声儿问他:“先头说有个师傅给世子爷批过命格,那命格究竟是真是假?” 这事儿并不是很多人知晓,就是云州那头的雍靖王也不知道,但王景硕跟随李君澈多年,倒也听过一耳朵,前头也并不当回事,可这一回却也敢掉以轻心。 王家之所以有今日,也全靠依附着李君澈,且他对李君澈也是真心欣赏,自也不愿意那所谓的命格是真的。 听得赵尔容说起,便神色一沉:“这年头招摇撞骗的那般多,兴许就是假的。” 赵尔容到底是内宅女子,也不多想,只叹得一句:“千万别是真的,我瞧着夫人同主子爷的感情好着呢,若是真有甚个事,她怕也难活下去罢……” 女子同男子的思维总是不一样,若非她心有所感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以前,王景硕定然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可今儿他甚个都未说,只将那香瓜装了满盘捧出去给大家尝个鲜。 因着不必赶路,又难得有今日这样闲暇的时候,用过午膳后,李君澈还真个带着卫静姝去溪边抓鱼去了。 过得这一日,不管是去蜀地的路上,还是到了蜀地以后,日子都不会轻松。 甚至也有可能便是一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心中明了,可谁都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鸿门宴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天色微微亮,李君澈便事先起了身,卫静姝倒还赖了一小会才跟着起来。 这会子天儿正凉快,卫静姝穿了一袭男子的布衣,一边给李君澈束发一边道:“按着行程咱们要赶几天路才能追上四五经他们。” 四五经同那替身一道先行往蜀地去了,因着卫静姝,李君澈这儿耽误了好几日功夫,此番要追上去,少不得要快马加鞭赶几日。 李君澈透过发黄的铜镜,瞧见卫静姝柔和的眉眼,轻轻一笑:“若是快两三日便可,若是慢了,许是要四五日的。” 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倒还好说,不过辛苦些,白日黑夜都赶一赶,可就怕卫静姝身子受不住。 卫静姝哪里不知他的意思,隔着铜镜瞪他一眼,将那发髻梳得紧紧的。 马匹同干粮,水都已经准备好了,王景硕同赵尔容,朱七爷已经侯在院子里,见二人出得门来,忙上前见礼。 事儿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李君澈便同王景硕朱七爷说得几句别的,赵尔容拉着卫静姝道:“此一别,他日亦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卫静姝轻轻一笑:“总归有再见面的时候。” 不多时,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翻身上马,同几人点一点头便策马离去。 卫静姝自幼便喜好骑射,马上的骑术也不算差。 李君澈起初还怕她跟不上,特意行得慢些,可见她既是跟得上,这才加快了速度。 天色大亮起来,日头也越发晒得人头晕,衣衫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极是不舒服。 李君澈转过头来看她,笑道:“要不要歇会子。” 卫静姝生怕拖了后腿,抹得一把额间的汗:“不必。” 直到午时,李君澈才借着由头停了下来,草草寻了块有树荫的地儿,就着干粮同水解决一下午膳,复又歇得会子。 卫静姝平素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纵然那年同他一道逃命却也是便行边玩闹,跑得一上午的马,虽觉有些疲惫,可也还挺得住。 到得下午日落西沉之时,这才觉得隔着衣裳料子的小腿腹,火辣辣的。不必看便也知晓必然是太久没骑马,导致小腿叫马毛磨破了,她往昔虽是娇养,可到得这时候也不矫情,强忍着一字不说,只紧紧跟在李君澈身后。 日头落山之后,天儿便凉快些许,二人又行得会子,这才找个处干爽又开阔的地儿准备露宿。 李君澈看着卫静姝下的马,虽是都未说,却也觉出不对劲来,只默不作声的生了火,将那干粮取出来烘一烘,就着不远处打来的溪水吃了。 卫静姝委实累得不行,一块干饼还未吃完,人已经靠在树桩上睡着了,手中的水囊掉下来,撒了满地的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时便觉得腿上一阵凉意,朦胧的睡眼半睁着,就见李君澈正低着头拿湿帕子给她清洗腿上的伤处,复又上了些金创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手上的动作一如往昔般轻柔,生怕叫她觉得半分不适。 卫静姝唇边荡起自个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伸手拽了李君澈,认真道:“我可以的。” 李君澈替她将裤脚拉下来,也是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只道:“睡吧。” 第二日赶路,许是昨儿那些金创药,又许是多绑了一层布条,卫静姝明显觉得比昨日好了许多。 两人复又赶了一日路,夜里头还歇在野外,虽觉辛苦,可好歹这一路上也未出过事儿。 到得第三日下午,便已经追上四五经一行人了。 李君澈将速度放慢,带着卫静姝边玩边赶路,待到夜里一行人在驿馆安置下来,他便也带着卫静姝安置了,到得天亮时分这才同那替身换了过来。 到得第二日,卫静姝便正大光明的跟上李君澈,一道往蜀地去。 东大营那些个官兵不认得卫静姝,又见她一身男子的打扮,举手投足带着娘气,又与李君澈同进同出,只当她不是正经人家,不过是李君澈半路上耐不住寂寞,半路捡得露水情缘。 还是个男宠。 有人私下还说道一回:原来早些年京中那些个传文还是真个。 东大营这一行人有三个是陈皇后的人,不过半道摔死了一个,又有一个在途中得了痢疾留在前头的驿馆歇着了。 还有一人是专门留着给陈皇后报信的,余下的便不是施厚霖的生死之交,就是东大营内未曾站队的。 同李君澈没得敌意,自然也不管他带了何人在身边,只奉命将人送至蜀地便是。 那是那陈皇后安插的细作偷偷往京都送了信。 同东大营这些人汇合后,身边更是没得甚个埋伏暗杀之类了,卫静姝跟着行了三四日,眼见就到蜀地的地界了,还问李君澈:“怎的这一路这般平静。” 李君澈手中白玉骨折扇挑起车帘,眼瞧着就要上蜀道了,嗤笑一声:“越是风平浪静,便越是危机四伏。” 蜀地的情形并不乐观,那些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充的起义军,一边攻夺城池一边向朝廷挑衅,要朝廷拿出一千万两黄金来赎赵德礼。 旌德帝不作为,国库本就不丰,赵德礼虽趁着旌德帝病重时,抄了不少官员的府邸,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但他对手下的人大方,打赏出去的也不少,加之陈皇后奢靡,国库比之以往还要虚。 别说一千万两黄金,就是一千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李君澈一行人进了蜀道并未行多久,便不得不弃车骑马,偶有路段连骑马都过不了,便只得人在前头,马儿牵着跟在后头。 一行人在蜀道行了两日,这才同早就候着的朝廷大军汇合。 留在蜀地主持大局的那位将军,急得胡子都白了,眼见李君澈来了,激动得就差跪下磕头感谢了。 可李君澈却借由身子不适,当日夜里连接风宴都未参加,只早早的熄了灯,同卫静姝连门都未出。 那位将军只当李君澈这人同传闻中的一样,沉迷与酒色之中,面上虽说这一路辛苦了,休息休息是应当的,可暗里却很是不屑的啐了几回。 别个不知,他们这些人却是明白得很的,明面上是让李君澈来救赵德礼,可真正的也不过是叫他以命换命。 达城的州知早在起义军来前便卷了铺盖带着老婆孩子都逃了,如今这州知的府邸前头就叫那朝廷的将军同军师住了,后头便给了李君澈。 因着也不怕他逃了,便连个看守的都没有。 到得半夜时,李君澈歇息的那屋顶便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瓦声,过得半响李君澈这才起身开了窗。 两道黑影从窗外跳进来,还未见着人,便听得一女子开口唤道:“沅沅……” 卫静姝一听这声儿便知是何人,忙从床榻上起身,裹了软底鞋,讶道:“三嫂嫂不是在西北吗?” 蒙面的面巾一拉,借着月光倒也能瞧清来人正是卫启同赵喻娇。 赵喻娇咯咯笑着,也不应卫静姝,只道:“听说,你将京都搅得翻天覆地的,可是真有此事?” “呵呵……”卫静姝讪笑一声,也不说话,只将目光落到卫启身上,大半年都未见,他清瘦了不少,人也越发稳重了。 卫启神色凝重的冲卫静姝点点头,大事当前小事也不欲多说,只同李君澈说起正事来。 “这些日子,那些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起义军已经给朝廷送了两回大礼。” 几人挨着嵌大理石的在圆桌上坐了,卫静姝逐一倒上凉茶,便听赵喻娇嗤笑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是一只耳朵同一截断指,这玩意想作假还不简单。” 话虽这般说,可就算是假的,朝廷的军队也吓得不轻,要知道那些个“起义军”手里捏得可是未来储君的性命。 如今三王皆已不成气候,旌德帝又病重不起,说不定那日就西去了,若是赵德礼也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那他们这些人往后投靠谁? 卫静姝这几个月来也听了不少事儿,自然蜀地这头关于那假冒的“起义军”,还有赵德礼的事儿,她都知晓,闻言便问:“那可知晓那些个起义军究竟是何人吗?” 赵喻娇没说话,卫启倒是看了李君澈一眼,沉声道:“目前还不能确定。” 不是不知晓,是还不能确定。 李君澈神色不动,只趁沉着眸子不知想甚个,手指轻叩着案桌,过得半响才道:“怕是不能善了了。” 赵喻娇同卫启齐齐看向李君澈,却也不说话,只卫静姝有些糊里糊涂的,没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到得第二日,吴将军一早便来请李君澈一道用早膳。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鸿门宴,昨儿已经拒绝了一回,今儿这态度便强硬了许多。 吴将军道:“世子爷既然是皇命在身的,受不受本将军的好都好说,可事儿却是要紧着办的才是。” 李君澈手里正捧着茶碗,卫静姝就站在后头替他捏肩,他勾唇一笑,便搁了茶碗起身:“吴将军都已经这般说了,爷自也不好推脱,还要听一听吴将军是怎么个安排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黄金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要跟吴将军去赴这一大早设下的鸿门宴,卫静姝便忙要跟上。 李君澈也没说话,只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卫静姝便明了其中意思,立时顿住脚步。 吴将军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娘里娘气的没甚个威胁,便也没说话,由得她守在这儿。 鸿门宴就设在前院,外头围了一层拿着长矛的士兵,里头更坐着各位大小将军同军师。 围了老大的一桌,有酒有肉的,还留了个位置给李君澈。 李君澈手里捏着白玉骨折扇,将这情形瞧得一回,便笑:“你们行军之人口味都这般重不曾?大一早的便又是酒又是肉的,未免也太腻了些吧。” 人都已经进来了,吴将军也不怕他跑了,往位置上一坐,也跟着笑:“我们行军之人哪里吃得上这些个好东西,还不是因着世子爷的面子,沾沾光罢了。” 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不客气道:“世子爷,既然来了蜀地,就别当自个是客人了,坐罢。” 李君澈对他这副态度也没生怒,勾了勾唇便拉了椅子坐下来。 其中一蓄着小胡子的年轻男子便站起身来,举起酒盏道:“世子爷这一路长途跋涉的为慎王之事奔波,辛苦了,虽这一大早的喝酒不合时宜,可还是想敬世子爷一杯。” 这年轻男子一身孺衫,说起话来也文质彬彬的,不必说便也知是个狗头军师了。 李君澈眉眼弯弯,目光在那男子手中的酒盏扫过一眼,复又落到自个跟前的酒盏上,手中的折扇收拢了来,当着众人的面便将那盏酒水打翻了。 落坐在位的几位年轻小将血气方刚,立时拍案而起,直将一桌酒菜震得叮咚响。 那举起酒盏狗头军师亦气得面色通红,只觉扫了面子,怒道:“不知世子爷这是何意?” 李君澈满身的痞气,同那市井里头的小混混差不了多少,撑着椅子后退些许,双脚便架在桌上,手中折扇一展轻摇几下,吊儿郎当道:“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怕自个死得不明不白罢了。” 这话说得极是难听,吴将军顿时面色铁青,隐隐有发怒之意。 李君澈神色一正,道:“别来这么一套虚的,爷既然来了蜀地,自然也不会怕,你们在酒水里下那些个龌蹉玩意,日后若是叫人戳穿了岂不是丢朝廷的人。” 一大早的喝酒吃肉,就是傻子都能想到这里头是甚个猫腻了。 “好,爽快。”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师爷捏了一把三羊胡,叫好一声,挥了挥手,那些个小将同那年轻师爷便顺势坐下,立时没得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情形。 看来此人在这些人中算是在赵德礼跟前甚是说得上话的了。 陈师爷眼角带笑,褶子都生了满脸的,正儿八经的打量一番李君澈,这才道:“既然世子爷明白其中的道理,那明人不说暗话。” “世子爷是遵了圣旨来蜀地的,怕自也晓得此一行的目的是甚个。” “那些个猖狂刁民摆明了是要银钱,慎王的性命在他们手里捏着,能用银钱解决的倒也不算事儿,只不过要劳烦世子爷跑这一趟了。” “当然,世子爷这一行确实危险,但我们都会在暗处保护您,绝对不会叫您少半根头发。” 李君澈手中的折扇轻轻摇着,唇边却荡起讽刺的笑意,问道:“就这一个法子?没得回旋的余地?” 陈师爷点一点头:“是。” 李君澈便不在说话,怕是这些人早就同陈皇后串通好了,要让他以命换命。 还准备好了银钱赎人?可笑,整个国库挖空了都不够填补那一千万黄金的,若是真有钱,赵德礼早就回来了,还巴巴的等着他来了蜀地,再去赎人? 至于护他安危,便更不可信了,谁不晓得如今的雍靖王府同朝廷的关系越发不和睦,只要赵德礼活着了,谁还管他死活,有人能将他弄死,还不脏了朝廷的手,他们这些个谁不拍手叫好的。 李君澈不发一语,既没应下也没拒绝,屋内便一阵出的安静,静得那刀子出鞘的声儿都听得到。 他讽刺一笑,总归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好,这一遭却是非去不可的。 折扇复又在手中不紧不慢的合拢,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举动,就怕他反抗。 可他到底甚个都未做,只抬眸一笑:“既是要送银两,可也要叫爷用顿早膳吧。” 扇尖往桌上一指:“爷可不是从军出身,这些个玩意哪能当早膳用。” 说着又点了几样平素爱吃的早膳。 吴将军是粗人,觉得李君澈这样没事找事,可陈师爷却应了下来,撤了这一桌的酒肉,当真着人做了李君澈点名要吃的。 李君澈用过早膳,日头已经升得极高了,陈师爷见他不紧不慢的喝茶,便也将行程同他说得一回。 “对方要的是金子,一千万两,尽数用箱子装了封住了,世子爷只需按着这个地址将东西带到便是。” “一会拉车的,是军中几位小将,一路会护送世子爷,不会让世子爷有甚个闪失的。” 李君澈看得陈师爷一眼,搁了茶碗将他递过来的筏子打开来瞧得一眼,是个山谷的名儿,可具体是哪儿他也是不清楚的,点一点头,应得一声好,便将筏子放好了。 给李君澈备的是马,所说的黄金也都上了封条绑在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往达城外的容县去。 那些个劫了赵德礼的起义军前几日又攻了一座城,如今是不是真个有人在容县也难说。 达城因着李君澈的人闹出一回,又叫吴将军一行人搜刮过一回,百姓们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此时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君澈骑在马背上,对如今这样的情形心生感触,他喜好的也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可为了实现这样的喜好,少不得也要牵连百姓经历这么一场风波。 一行人顶着烈日行了一个时辰,这才到了那筏子上写的地儿。 放眼望去,山林成片,连说话声儿都能引起回音,这样的地儿最是容易埋伏,若是对方有意要杀他们,只要弓箭齐全,谁都逃不掉。 只怕那陈师爷连这地儿都未探过便应承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如何成了赵德礼身边说得上话的。 蜀地的夏日比之京都的还热得慌,烈日打下来又晒又干,那些个押送“黄金”的小将虽是一身便衣,可手里拽紧了刀,正走来走去巡视地形,无不眉头紧蹙的。 李君澈从马背上翻下来,寻了个阴凉的地儿,一口气将水囊里头的水喝尽了去,靠在树杆上打量周遭。 那些让拿黄金来赎人的“起义军”也未说甚个时候来取,一行人等到了午时也没见半个人影。 李君澈吩咐个小将替他将水囊灌满,就着水用了点干粮,靠在树杆上歇了一觉醒来,也还未见着人影。 赵德礼的人却已经先生了烦躁,可到底上头有命令,也不敢私自撤离,只得忍着性子依旧等着。 待到夜幕降临,林子里的蚂蚁蚊虫便越发多了起来,李君澈比这些个小将肉嫩得多,早被叮得到处都是包了,那些个耐性也叫磨了大半,沉着脸便道:“陈师爷不说这地儿是对方挑的么,黄金都在这儿,白日等到黑夜,这都甚个时候了,人毛都没瞧见。” 又嘴碎一句:“此处地形本就不利于我们,这会天黑下来,只怕敌要我死,咱们一个都逃不掉,陈师爷这不是在送我们的命。” 那些个小将本就是年轻气盛的,那箱子里头装的是不是“黄金”他们清楚得很,本就心虚不说,还在这儿耗上了一日,早满是脾气了。 小后生年纪不大便是小将,心里多少有些傲气,也都是在战场上拼过功的,此处地形一瞧便知,虽觉李君澈所言非虚,可叫他这么一说更是心慌,当下便有人忍不住怒吼:“放你娘的屁,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屁话那般多。” 李君澈对这小后生的话也没见恼意,不过耸耸肩闭嘴不语。 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晚上,别说人影,就是鬼影都没得一个。 李君澈倒是一夜好眠,那些个小将却是死撑着半刻都不敢放松。 还是晨间卫静姝踏马来接李君澈的时候带了个消息来:“昨儿傍晚便有人给陈师爷送信说改了地儿了,你们怎的在这儿傻等一夜……” 卫静姝所言不知真假,可这些人累了一日一夜,不管真假却也都信了三分,其中官阶高一品姓顾的小将更是铁青着脸,甚个都未说,翻身便上了马,拉着几车“黄金”复又浩浩荡荡的回了达城。 陈师爷见一行回来,也没多问,马车上头的“黄金”还未来得及卸下来,便又递了个筏子给李君澈:“还要劳烦世子爷一回了,那些个匪人临时改了地儿……” 李君澈笑了笑,将那筏子接了来瞧上一眼,道得一句:“好说。” 复又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脑袋,翻身上马,又领着一行人往那筏子上头写的地儿走一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面具黑衣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不必守着那些“黄金”,也有吃有喝有得睡,虽是招蚊虫毒害一晚,可比那些个小将好得多了。 一群小后生被陈师爷折腾来折腾去的,虽是满身怒火,却敢怒不敢言,一行人行出老远,那姓顾的小将这才行到李君澈身边。 声儿倒是缓和不少:“世子爷,可否将那筏子给我看一看?” 李君澈早看出顾小将是个领头的,点一点头,自是从怀里掏出一筏子来给了他。 那筏子上写的乃是“花岩岗”。 总归蜀地这地界李君澈也不识得,前头有人带路他跟着走便是了,可在此处驻扎了不少时日的顾小将却是有些了解的,见那筏子上写的“花岩岗”三个字,不由得面色一变。 李君澈也不问他,只自顾自的走着,方才卫静姝去接他时,早将干粮同水都重新给他备上,又在他腰间挂了只驱蚊的香包,今儿就算在“花岩岗”过夜,他也是不惧的。 可等一行人真到了“花岩岗”他又忍不住咋舌,啧啧出声:“居然是乱葬岗。” 此处乃是达城城郊的一处小山岗上,乱七八糟的坟包到处都是,还有些连坟坑都未挖,直接一张席子便裹了扔在那儿。 达城本来就经历过一回战乱,花岩岗的尸体比之以往也多了不少,此时天气炎热,那些个尸身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君澈从怀里掏了个绣花锦帕蒙了口鼻,躲得远远的,也不说话。 顾小将一行人却是脸色铁青得很,他们纵然在战场上见过不少尸体,可这会子要同这些个腐烂发着恶臭的尸体处在一处,没得一人心里自在的。 本就在那山谷里头熬了一身的火气,到得这儿便更加耐不住,有人当下便忍不住骂了起来。 李君澈只躲在一处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嗤笑一声:果然是年轻啊。 那股尸体上传来的恶臭的确叫人恶心至极,便是李君澈这样的,也耐不住那随风飘来的味儿,一整日不过喝得几口水便作罢。 这一日,亦是白等了,到的月上梢头,四周传来诡异的鸟叫声,也依旧没得本分鬼影。 有个脾气的暴躁的杨姓小将终于熬不住了,蹭的一下跳上马车,赶着马就要走。 顾小将忙拦住他:“你做甚个,军令如山,没得命令你就这般回去可知道是甚个下场。” 那杨小将手中的马鞭一甩,怒骂道:“军令,哪来的军令?慎王被抓,整个军营都是姓陈那走狗说了算,连吴将军在他面前都要低三分,他说的话算哪门子的军?哪门子的令?” 此话一出,立时也有人跟着跳上马车,附和道:“说得没错,慎王出事这些日子,陈师爷别的事儿没做甚个,奴役咱们这些人的事儿可是没少吩咐。” 又道:“幸得前头那些匪人没出现在山谷,不然这乱葬岗里躺的就是咱们。” 跟着便又有人道:“顾大哥,你别忘了,咱们攻城之时,陈师爷说过甚个,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这人根本就没心,更别说将咱们这些人的性命瞧在眼里。” 蜀地被起义军瓦解,他们这些人奉命夺城守护大膺的国土,可陈师爷为了赵德礼能顺利爬上皇位,没攻下一城,必吩咐所有兵将搜刮金银财宝。 甚至亲自挥刀砍死那等不愿交出财物的百姓。 这些个小将虽年轻气盛,可到底未曾泯灭掉良心,是以才有这么一说。 陆陆续续的有人起了反抗之意,顾小将拦都拦不住,显然陈师爷在他们这些人中明眼瞧着极是有威望的,暗地里却对他多有埋怨。 顾小将没法去反驳,可也愿意瞧着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为了一时之气而叫陈师爷做筏子取了性命,只得拿出大哥的魄力来才将这些人镇住。 李君澈将这一幕都瞧在眼里,忍不住轻轻一笑,还未开始便窝里反了,想来那陈师爷往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小将同一行的兄弟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由头来,可个个越发满身的火气。 李君澈将空荡荡的水囊摇了摇:“慎王一日未寻到,你们就算吵破天去也没人为你们说句公道话,陈师爷想要你们这些小喽啰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复又轻叹一声:“好好的家国,非打甚个战,你们一腔热血为朝廷牺牲,可自家的双亲,妻儿子女朝廷还替你们照顾吗?” 声音虽不大,可在这荒山野岭里,却都听得见。 李君澈说得这一句,便识相的再不开口,可众人的心思便更沉了。 那些个年轻的小将到底没拼着一腔的冲动返回去,只在这“花岩岗”守了一夜,不过比起昨夜却放松了不少。 到得晨间时,一个小兵总算骑着马来了。 别的话不说,只道:“那匪人又改地儿了,陈师爷说了,让各位小将军带着东西同世子爷一道往断崖桥去。” 那小兵传了话便一刻不多留,顾小将领了命,可神色却极是不自在。 断崖桥顾名思义便是建在断崖上的桥,桥下是滚滚的江水,两头的断崖也极是难走,传闻每年都有人命丧此地。 顾小将虽非蜀地本地人,可也听本地的士兵说过,如今让他们一行人带着这些“黄金”去断崖桥,若是有丁点闪失,哪里还有活命。 李君澈神色亦一凛,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等得两日,总算把正主给引出来了。 他翻身上马,神色如常道:“断崖桥可怎么去?” 顾小将看得他一眼,神色复杂,过得半响才将一行人都招过来说得几句,不多时这些人便将那密封的木箱都打开来,将里头的“黄金”就地倒了。 李君澈瞧着那些石块冒充的黄金没有惊讶,不过轻轻一笑。 顾小将瞧见那抹笑意,心头极是不自在。 李君澈瞧着他的脸色便道:“国库空虚,蜀地本就不是富甲之地,怎么可能有一千万两黄金。” 话头一转便又道:“别说爷不信朝廷拿得出一千万两黄金,就是那些劫持了慎王的匪人也未必会信。” 顾小将面露讶色,可随即又恢复如常,嘴里甚个都未说,可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般。 将那些压着马车的石头尽数倒了,一行人往断崖桥去便轻松了不少。 顾小将几次想同李君澈搭话,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李君澈敲在眼里,不过生了两分笑意,却甚个都未说。 出了“花岩岗”,又绕了两座山,才走上断崖的峭壁路,马匹行得慢,架的马车便更加不敢快。 一行人到得断崖桥时,已经是正午了,因是断崖山高,倒还有几分凉意,可日头顶着,却又有些晒得慌。 与前两次苦等不到人的情形相比,这一次那头的断崖上早就有人候着了。 隔着老远李君澈便瞧见木钉的架子上绑着一灰衣人,那人身形同赵德礼相似,可勾着头,披头散发的却瞧不清容貌。 站在他不远处的是一个带着面具,体形矮小的黑衣人,瞧那身形到有些雌雄莫辨。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黑衣人站在断崖的峭壁路上,倒也不似人多。 李君澈一行人止住步伐,其中有两个小将对赵德礼甚有感情,一瞧见那架子上绑着的人影,立时喊道:“王爷……” 对面那带着面具之人发出一阵阵骇人的笑声,那声儿好似破风一般,在断崖中回荡,又沙哑又难听。 顾小将将人拦了,不叫他们靠近那铁索桥半步。 那头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这才道:“你终于来了。” 李君澈坐在马背上,将那人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唇角勾了勾,也回他一句:“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这两人说的话云里雾里的,叫人听得不清不楚。 顾小将还念着次一行的目的,沉着脸道:“你要的东西本将已经带来了,快将慎王放了。” “哦?”黑衣人这才将目光落到顾小将身上:“既然如此那便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将那箱子打开,我点一点可有少的。” “先交人过来,谁知道你们有无将慎王如何。”顾小将额上沁着冷汗,双手拽紧成拳。 别说他将那些个石头给倒了,就算不倒,他也不敢将箱子打开来给那黑衣人点数,假的就是假的。 那黑衣人一点都不急,复又发出一串笑声来,掏出一柄短刀来,对着那灰衣人的腹部便捅了下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听得一阵痛苦的叫喊声。 几位小将皆是神色一急,手中的刀立时出鞘:“放肆,若是王爷有何差池,本将叫你有来无回。” 那黑衣人哪里能叫这些人威胁得了,咯咯笑着便又捅上一刀,双手沾着鲜血,滴落在地,好生骇人。 “少跟老子来这套,拿个空箱子就敢来糊弄,当老子是黄口小儿不成。”手中带血的短刀一扔,狠狠插进断崖桥上风化的木板上。 伸手往李君澈面上一指:“想赎回赵德礼,好说,将这人送过来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断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兜兜转转,可为的还是李君澈。 顾小将侧眸看向李君澈,心里有几分犹豫,那黑衣人摆明了就要拿李君澈换赵德礼,甚个为了钱财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幌子,说到底许是一个局罢了…… 李君澈却是面上云淡风轻,不过好那面具之下究竟是何人。 一副雌雄莫辩的身影,却操着一口沙哑难听的嗓音,冒充“起义军”劫持了赵德礼,绕这么一个大圈就为了引他来蜀地。 不过他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一时间倒也想不到会是何人。 “爷今儿来就是为着慎王……”李君澈不紧不慢的掏了白玉骨折扇遮了头上的烈日:“这位大侠让爷过去换慎王自是可得。” “不过……”话锋一转又道:“你绑在那桩子上的人,爷连面头未见到,声儿也未听到,倘若你用过玩偶玩弄爷,那爷岂不是亏大发了。” “少废话。”那黑衣人阴寒的目光透过面具看向李君澈,言语间分明有了几分不耐,一个转身从立在一侧的蒙面黑衣人手中抽了把刀出来,直接架在慎王的颈脖上:“你自个过来还是要他的脑袋?” 顾小将倒还绷得住,后头几个却是崩不住了,七嘴八舌的无不是让李君澈过去。 与他们而言,没了赵德礼他们这些人便都得在陈师爷手里过活,没得一天的好日子。 李君澈与他们非亲非故,能拿他的性命去换赵德礼,自然是可得的。 李君澈依旧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只侧眸看向顾小将,轻声问他:“你信不信爷?” 按理说,顾小将同李君澈相识不过两三日,正经的话儿都未说上几句,可他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信。” 他说得一个字,李君澈却再未言语,只面上带笑看着那隔着一条铁索桥的面具黑衣人。 那面具黑衣人手中的刀拽了半响,终究未曾真个下手。 见那人一双沾染着血迹的手握着刀柄紧了又紧,李君澈这才道:“爷要看人,还要听声。” “你当晓得,你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面具黑衣人开口,手中的刀依旧不曾放下来。 李君澈轻轻一笑,将白玉骨折扇塞进腰封中,勒了马鞭将马儿掉了个头,不咸不淡道:“爷劝你最好莫要讨价还价。” “爷今儿既然来了,必然是诚心诚意的,可你既然没有那个心思,便也不必谈了。” “爷虽奉的是朝廷的旨意,可救人这种事儿素来便没得个准数,总归慎王要是死了,那也是死你们的手里,同爷有甚个干系,爷顶多也就是办事不利罢了。” 他一身的痞气,很有一副爱干不干的态度,很是叫那面具黑衣人气得咬牙切齿。 可那人还是妥协了,手中的刀入了剑鞘,抬手便扯着赵德礼的乱发,逼着他抬起头来。 赵德礼虽是满面尘土,可模样的确是,甚至同在京都所见都不差分毫,不过是因着身上有伤,面露痛色,双眸紧闭,颤着唇哆哆嗦嗦。 …… 断崖峭壁上一行人脚步极轻的往上头的断崖桥靠近。 赵喻娇走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拉住走在前头的卫静姝:“平时没瞧出来啊,那样娇滴滴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卫静姝也累得厉害,不过想着生死在此一劫,就算累也得忍着。 她拉着赵喻娇边走边道:“你先头可瞧清楚了,确定上头的不是正主?” 不等赵喻娇应声,又道:“我这心里总发慌,可一定得万无一失才行。” 容县那山谷,同花岩岗那乱葬岗都是计划之内的。 本就是敌在暗我在明,想要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揪出来,必然得逼着这些人现身才行。 李君澈道:“既然这些人冒充起义军,咱们自然要让他们冒充得像一点。” 卫启带着真正的起义军隐了起来,给陈师爷递信,让陈师爷准备好黄金去筏子上的地儿赎人。 原当那些人是个沉得住气的,少不得还得劳累个几日,没曾想今儿第三日便上了勾。 断崖桥是那些劫持了赵德礼的假冒“起义军”给的地儿,因着这一带山岩峭壁,极难埋伏不说还特别危险,一行人越发不敢忽视。 赵喻娇同卫启方才便在山下的山村里将正主抓了个着,这会子只要将上头抓了,便能晓得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伸黑手了。 卫静姝一介女流,又比不得赵喻娇会功夫,原本是该留在山下等消息的。 可她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得很,一颗心不住的发慌,眼见如今这局势,不亲眼见着李君澈完好,她就放不下心来。 赵喻娇带人在前头打头阵,卫启带着人从那边过去,苦劝卫静姝未果,最后才厉声道:“此事非同儿戏,不管甚个情形,你得将自个保护好了才行。” 卫静姝连声保证,才得了允许跟赵喻娇一道上断崖的。 到得此时便更是不能拖后腿。 赵喻娇知晓她的担心,却也不点破,别说是卫静姝,就是她自个也担心。 李君澈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无法大师批的那个命格,就似跟刺一样插在她心上,那根刺一日不拔,她这心里便一日不舒坦。 可就是担心她也没敢表现出来,反而理直气壮道:“你心慌那是欢喜的,咱们计划周祥,定然不会出甚个岔子的。” 又道:“就是子修也不会让他出甚个岔子的。” 此计乃李君澈谋划,卫静姝不止一次说过凶险,也是他一再保证不会叫自个出半点差池,才叫卫静姝勉强应下。 赵喻娇心中打鼓,只愿着李君澈千千万万一定要说话算数才好。 卫静姝亦觉得自个有些杞人忧天了,可那心慌始终平复不了,只捂着心口点一点头,却忽儿眉头一蹙,泛起些许恶心来,转头问赵喻娇:“你有没闻到一股怪味?” 此时山中无风,只得烈日暴晒。 赵喻娇警惕的顿住脚步,猛得吸了吸鼻子,却甚个发现都未有:“我没闻到啊,是什么味儿?” 卫静姝摇摇头,也说不出来是甚个味儿,就是觉得方才一刹那刺鼻得很,可再闻却是没有了。 赵喻娇不敢掉以轻心,转过身问了后头跟着的,一个个也说没闻到味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卫启速度快,已是带着人赶到李君澈后头了,但因怕被发现,倒也还隔得有些远,弓弩手亦架好弓,只等上头断崖桥上有动静便出手。 李君澈已下了马,扶着桥头的铁索也不往前,身后的顾小将与他不过一步之遥。 他吹得一声口哨,对那面具黑衣人道:“你自个考虑考虑,总归你今儿不亲自将人送过来,爷还就不过去了。” 早些年装纨绔子弟装得有些出神入化了,这股子无赖劲头说出来便出来,丝毫不做作。 若非李君澈这会子还死不得,那面具黑衣人早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一双眸子透过面具散着杀意,可那黑衣人终究是还妥协了。 他双手背后,站得笔直,可这姿势却有些怪异,李君澈多看了一眼记在心里,便见那人将风化掉的桥板上插着的短刀拾起,动作利落的给赵德礼松了绑。 被扎了两刀的赵德礼顿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那黑人踹上一脚:“自个走。” 赵德礼不发一语,只迟钝的爬起扶住断崖桥的铁索,一步步的往前,那面具黑衣人落后半步跟着。 李君澈丁点不吃亏,那头走一步他便也挪一步,那头挪半步,他便也走一步。 赵喻娇压着卫静姝隐在暗处,举起手来已做足了手势,只等一声令下了。 卫静姝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铁索桥上的动静,见李君澈同那黑衣人越行越近,心头便慌得更加厉害。 那股子一闪而逝的刺鼻味儿又不知从何传了来,卫静姝捂着口鼻,灵台一清,猛的想起这味儿到底是什么,惊道:“不对,好像是有火药。” 说着便起身,往那断崖桥跑去,嘴里大喊着:“君澈快退回去……” 赵喻娇没闻到那股火药味儿,眼见卫静姝跑开了,心里头一急,手势一下,箭雨齐发。 对面的卫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见赵喻娇那头乱了,忙也提前一声令下。 “君澈,有火药,快逃,桥上有火药……”卫静姝大喊,嗓子也叫扯得生疼。 李君澈已是同那黑衣人行到近前,一把扣住那黑衣人的喉咙,想要揭开面具,忽而听得卫静姝这声儿传来,双眸一眯。 那黑衣人明显也一僵,分明是没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发了狠的抠掉李君澈的手腕,猛的往回跑去。 李君澈也顾不得许多,蹙着眉头亦往桥头跑去,他是习武之人,脚程快不少,加之这断崖桥算不得很长,完全是有胜算的。 火引滋滋响着,那股火药味越发浓烈起来,眼见立时能就脱险,却瞧见一人发了狠的抽出佩刀,将桥头的铁索砍断。 铁索桥断裂,李君澈重心不稳跌落下去,眸中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火药猛的引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浓烟滚滚,铁索,木板以及尸体的残碎溅得到处都是。 卫静姝奔至近前,早已经看不到李君澈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纵身一跃跳入滚滚的江河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可怜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千般算万般算,再是如何也未想到到头来却是这一遭。 卫静姝那纵身一跃存的也是绝望之心。 上一世李君澈死在女真人手上,万箭穿心,就连尸身也叫拖行得连快好皮肉都没有,这一世却没想是叫火药害了,还只得眼睁睁的瞧着。 卫家的后路已经安排好了,有卫启同赵喻娇,这一世再差也不会走上一世的路; 卫静姝无儿无女,再也没无甚牵挂,从前她便说李君澈去哪儿她便也去哪儿,这一回却是当真兑了诺言。 可她到底没死成。 赵喻娇见过不少死人,也亲自杀过不少人,可瞧着那断崖桥炸开,李君澈连尸骨都未存下,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但李君澈已经如此,她自不能叫卫静姝也这般就去了。 眼见她纵身一跃,自也毫不犹豫的就扑上前去拽住她。 后身传来兵器相撞之声,赵喻娇趴在断崖边上,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拽紧了卫静姝一只脚踝,怒骂:“你疯了,子修抛下这许多人,难道你也要抛下吗?” 赵喻娇素来不是爱哭的,可今儿这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卫静姝甚个都听不见,只瞧见那滚滚的江水,渐渐的成了那漫山的雪,李君澈一袭月白长袍也不怕冷,就站在梅花树下看着她,眉眼皆是温柔。 眼眸中沁着自个都不晓得的泪珠,卫静姝想上前一如往昔般钻入他怀里,又想娇娇的喊他的名儿,可她脚下如千金重,喉咙里头也发不出声,只能这样看着他。 李君澈说:“乖……” 可不过瞬间,他便又不见了,剩下的只得那梅花树下孤零零的坟包,石碑上连名儿都没有。 卫静姝只觉一阵眩晕,眼眸一睁瞧见的却是轻纱帐顶。 赵喻娇一直守着卫静姝,见她醒来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卫静姝木然的看着她,想了好久才坐起身来,定定的看着赵喻娇问她:“李君澈呢?” 赵喻娇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一下子便崩了,她同李君澈多年的情感,虽不比得夫妻却也亲如兄妹。 李君澈命格她很早之前便知道,只当这一遭谋划得周全定然能破了局,可哪里晓得到头来还是斗不过命。 她咬着唇一把抱住卫静姝,眼泪儿簌簌的掉,口中不住的呢喃:“对不起……” 若是当初不急功近利,谋划得再全再稳点儿,他便也不会当真丢了性命。 卫静姝双眸涨得生疼,可一滴眼泪都没有,嘴巴微微颤抖,过得许久才回抱赵喻娇:“他答应过我的……” 他说,他会为了自个,为了卫静姝,为了他们的将来不让自个有丁点差池的。 “他素来说话算话,定然不会骗我的。”卫静姝不敢哭,生怕她这一哭便是真的了,唇都咬烂了,愣是不叫自个落一滴泪。 “他一定会活着的,为了他,为了我,为了我们……” 卫静姝没有吵也没有闹,可她越是如此,赵喻娇同卫启便越是自责。 那火药将整个断崖桥炸得毛都没有了,下头便是滚滚江水,李君澈纵有通天的本事,如何完好的逃生? …… 八百里加急从蜀地发往京都,不仅雍靖王世子李君澈死了,就是慎王赵德礼也命丧断崖桥。 陈皇后接到信整个人都急疯了,没了赵德礼她还如何当这大膺的太后? 圣旨颁了一回,便有第二回,依旧八百里加急送往云州,这一回却是问罪。 雍靖王收到蜀地来信,才要派李君淳动身往蜀地去,就叫这老妖婆的问罪圣旨闹得火大得很,当下便将圣旨一刀砍断,怒道:“老子今儿反了……” 面具黑衣人连同断崖桥一道被炸,跟随一道的几个黑衣人尽数死了个干净,除却被赵喻娇的人所杀的,其余的皆是服毒自尽。 没有活口,也寻不到线索,唯一的发现便是那些尸体上的狼牙刺青。 护送李君澈上断崖桥的一行小将虽未伤分毫,却叫赵喻娇亲自送到陈师爷同吴将军手中。 卫静姝一身女装,当着陈师爷同吴将军的面,一剑刺死了顾小将,带血的剑尖指着陈师爷,冷声开口:“本妃要你们有来无回。” 若非顾小将最后那一刀断了铁索,李君澈又如何连条活路都没有。 一夜之间达城又起战火,朝廷的官兵皆数被围困在达城之中,如困兽般任由李君澈的起义军围攻,此一战比往昔都要厉害,不过几日功夫朝廷的兵马便已经损了大半。 断崖桥上“慎王”不过是个带着人皮的替身,真正的赵德礼已经叫卫启虏了。 赵德礼仗着这些人不敢将他如何,愣是死鸭子嘴硬,丁点话儿都套不出来。 卫静姝气头上,也没叫他活着走出这蜀地,当真便叫他死得透透的。 卫启拦了一回,也没真拦住,反倒还替她收拾干净,草席都没一张,旧衣裳裹了脸,浅浅挖一层土,就这样将人埋了。 谁能想到,真正的慎王生时风光无限,死后却是这般凄凉的光景。 江面上大船小船皆是,从汹涌的上游到平缓的下游,哪一处都不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残骸也要寻了来。 卫静姝日日站在船头,既盼着早些寻到李君澈,又盼着这一辈子都莫要寻到他。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李君淳快马加鞭赶到蜀地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李君澈的尸身未寻到,却寻到那柄他时常带在身上的白玉骨折扇,扇面早叫江水泡烂了,只余得一个骨架。 老远便瞧见卫静姝坐在树荫下细细的将扇面重新糊上去,这些时日她已经瘦得脱了型,手指骨节更显纤细。 低眉敛目,神态认真,没有痛苦的神色,可更是叫人心里头堵得慌。 “爹让我来接大哥回家。”李君淳行到近前,也不敢看她,只抬头望向那透过树荫的烈日。 卫静姝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又小心翼翼的糊扇面,烈日当头,耳边蝉鸣声不觉,可她的心依旧如一潭死水般。 这么时日过去了,若是李君澈还活着,必然会想法子递消息回来,可没有消息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尸身未寻到,可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得,只无人说出来罢了。 派下去寻找的人已经顺着那条江搜到了蜀地以外,再远就得进海了,入了海便更加寻不到了。 没有尸身,便是衣冠冢也要叫李君澈入土为安才是。 卫静姝却不承认李君澈没了,只道:“大事未了,他自会回来,倒也不必急着回云州。” 眼眶涨得生疼,眸中尽是红丝,却一滴泪都未有:“你大哥是个妥帖人儿,你自去忙你的便是,我在这儿等他。” 李君淳虽不是同李君澈一道长大,可兄弟之情是有的,纵然那些时候因着卫静姝生了嫌隙,可李君澈在他心中的位置依旧无人能及。 信报送到他跟前时,一口郁结之气上不来,过得两日才在赶路途中逼出一口血来。 斯人已去,本不该执着,这世间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可瞧见卫静姝如此自欺欺人的模样,便也气不打一处出,红着眼伸手便夺了那折扇,狠狠往地上扔去。 “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再也等不回来了,纵然你将这扇面补好,也不过一道埋进黄土中。” 那扇骨白玉而制,本就叫江水糟蹋了一回,再叫他这般一扔,顿时碎了几块。 卫静姝疯一样扑过去,顾不得玉碎割手,跪在地上便将它拢在手上。 “他答应过我,不会叫自个有甚个差池的。”声儿发颤,掌心叫玉碎染了血,她转过头来怒吼李君淳:“他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能等到他。” 一双杏眸早不复往昔那般清亮,满目的血丝叫人心疼不已。 李君淳却也跟着发起疯,抬脚踢到她手上,眼见那残碎的扇骨飞远,又将面前的玉碎狠狠踩入土中。 “你醒醒吧,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要说话算数便早就回来了,他死了,他死了,叫那断崖桥上的火药炸死了,连尸骨都没了。” “他就是个骗子,说话不算数的骗子,骗所有人他会好好的……” “他不是……”卫静姝站起身来,拽着李君淳的衣襟,怒道:“他不是骗子,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能这样说他,不能……” “他就是,这世间再没得他这样骗起人来连眼儿都不眨的,他就是个大骗子……” 李君淳据理力争,可话到后头,自个也忍不住落了泪,他蹲下身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他说过,往后大事成了,便守着云州过完后半辈子,再不想留在京都,他说话不算数……” 他说他从几岁开始便过着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累了,只想守着云州那一处,同卫静姝一道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那时候李君淳想象不到他是甚个心态,他分明有治国之才,这偌大的江山他不要,却偏要那守着云州。 后来才知道,卫静姝喜欢云州。 如今他人去了,过往那些话也不过都是云烟。 李君淳心中如何不愧疚,若是自个再本事些,事事替他担着些,未必就能叫他这般年轻就去了。 院中无人再说话,卫静姝站在那儿听着李君淳哭,自个也捂着心口落下泪了。 她的丈夫,那个说要同她生一窝小兔崽子的李君澈,没了,是真的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断香火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始终是要回云州入土的。 断崖桥上那火药引燃,哪里还寻得到尸身,可棺却是要设的。 没有尸身便立衣冠冢,金丝楠木的棺材早已经准备好,卫静姝将李君澈留下的东西一桩桩收好放如棺材中。 有他平素翻的册,也有仅留下来的两身衣裳,那柄白玉骨折扇也叫她连夜修了出来一道放进去。 她身上还有那枚玉牌同象牙簪,拽在手中千般不舍,到头来还是留下给自个做了个念想。 雍靖王已经调兵一路往京都打过去了,赵喻娇同卫启还要留在蜀地处理事儿。 卫静姝一身素服先行扶棺回云州,一路由李君淳护送。 临走前,赵喻娇抱着卫静姝,叮嘱她:“万不能再做傻事了,他已经去了,必然也不愿意瞧见你如此的。” 卫静姝却十分平静,垂下眼眸应道:“我知道的,他肩头的重担还未卸下来,我总归也要替他担一担,日后便是入了黄土也有颜面见他。” 赵喻娇没有多想,只当她说要伺奉李君澈的双亲,点一点头囫囵应道:“也好的。” 一行人抬着灵棺从蜀地出发往云州去,卫静姝一路都极是平静,只夜里惊醒之时,木然躺着发呆,自断崖桥炸开那日后,她便再没梦到过李君澈。 夜里床榻冰凉,没得他的温柔宠溺的声儿,也没有他温暖宽大的胸膛。 拽着颈脖上的玉牌,念着总要在梦里见一见罢,可他始终那般狠心,从不入梦,叫她连丁点儿念想都没得。 到得后来,她也只记得出事的头一日他要往“花岩岗”去,自个还给他备了水粮,他伸手揉着她的头顶,笑了笑,却甚个都未说。 哪里就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冲她笑了呢。 蜀道难行,路上各处都在打战,这一路行了二十多日才瞧见雍靖十州的地界。 雍靖王世子已去,整个雍靖十州不见半分颜色,处处挂着白帆,喜庆之事皆压下去,就连路边艳色的花儿都叫掐了去。 雍靖王府的人披麻戴孝,守在地界处等着,灵棺一入便迎世子回府。 黄钱漫天飞扬,唢呐声声,百姓严街哭送,偶有唱礼之人的声儿传来。 卫静姝神色木然,捧着灵位跟着人雍靖王府的人走着。 李君澈无儿无女,唯一的一个儿子连这大千世界都未看一眼便去了,如今到死了连个摔瓦送终的都没有。 雍靖王府早已搭好灵堂,挂起白帆,雍靖王妃一身素服带着府中一众女眷守在大门处等着这个还未养几年便送去京都做质子的儿子。 远远瞧见那抬棺的队伍,人便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纵然没养得几年,比不得李君淳同李君澜日日在跟前,可那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 卫静姝认得雍靖王妃,不过几年未见,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鬓边也添了白发,面上痛苦之色也难掩。 卫静姝捧着李君澈的灵位跪下便给她磕了三个头:“娘,对不起,儿媳没能将他好好带回来。” 雍靖王妃咬着唇,将她扶起来,四目相对,却终是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往昔雍靖王妃也不大看得上卫家的姑娘,可儿子对她的用心却知道,如今人已经去了,纵有不满却也忍了。 一众女眷皆也叫这场面渲染得哭出声来,从京都一路赶回云州的王映芝站到卫静姝身边,也咬着唇喊一声:“姐姐节哀。” 王映芝往昔再是对李君澈有心思,可也叫那白云庵一行磨得干净,虽无恨却也无爱,如今人已经去了,她虽也哭,可到底比不得卫静姝那般。 灵棺入府,一应事体皆由许锦容同许锦心打理,雍靖王妃到底年纪大了,哭晕过一回,便只能歇着。 卫静姝同王映芝跪在灵前烧黄纸,答谢前来吊丧之人。 直到入了夜,一家子才得了雍靖王妃的令围到一处。 家中本就男丁少,雍靖王李建同带兵打入京去,又没了一个李君澈,便只得李君淳一个掌事的男人。 雍靖王妃斜歪在榻上,拿帕子按着眼角,李君澜便陪坐在一旁。 许锦容面容憔悴,瞧着身子不大好,挨着卫静姝坐了,却拉着她的手轻叹一声。 许锦心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端正正。 见一家子都坐齐了,雍靖王妃这才坐直身子来,可话还没出口,泪便先落,李君澜忙送小丫鬟手里捧了茶水来,劝道:“娘,再哭眼儿便伤了,大哥九泉之下哪里能安心。” “大哥”二字一脱口,她自个也忍不住鼻尖泛酸红了眼儿。 雍靖王妃哪里忍得住,儿子新丧,连尸身都寻不到,心中如何不悲痛。 哭得半响,这才又收了声,拿帕子抹了泪,这才开口:“这会儿让你们来,是想说一说,澈儿的事。” 李君澈的灵柩还未回来,王府中便已经算了停灵几日,又何日何时下葬的事体,只还有一件事儿。 卫静姝同王映芝都未开口,便又听得雍靖王妃道:“澈儿幼年离家,往京都当质子一去便是多年,如今去了,却连个送终的都未有。” “我想着,淳儿年纪也轻,虽只得安哥儿一个,可往后却能再添,如今倒不如将安哥儿……” 她话音还未落,许锦心便惊得一跳,不假思索的颤抖着身子跪了下去,眼泪簌簌的掉:“娘,安哥儿是妾身的命呀。” 雍靖王妃的意思在明显不过,李君澈没儿子继承香火,便想着将李君淳的儿子过继了。 这事原先也没同许锦心通过气,却与李君淳商议过。 整个王府统共也就安哥儿一个孩子,虽是庶出却也得宠得很,许锦心母凭子贵比正妻许锦容还要体面,若是将安哥儿过继到卫静姝那儿,那她岂不是白白给她人做嫁衣。 若是卫静姝往后改嫁便也好说,顶多也只是名头上的过继,孩子却还养在自个跟前;可卫静姝若是不改嫁,安哥儿这会子年纪不大,可再大一点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娘。 李君淳对她本就无甚感情,不过是靠孩子拢住半颗心,倘若孩子不在身边了,那她岂不是又要从头开始。 雍靖王妃这把年纪了,又是见过场面的人,哪里不晓得许锦心是甚个心思,见她这番作态心中如何不恼,冷哼一声,冰冷无情的道:“让安哥儿一个庶子过继到世子爷名下,那是给他体面。” 许锦心一愣,叫“庶子”二字刺得心都发疼,她就是庶女出身,原先想着许锦容不能生育,便是她以妾身入府,往后生的儿子也该是嫡子的身份。 可安哥儿出生到如今,会说会跑了,却还没能如愿,心中如何能甘。 李君淳也叫许锦心这般不识抬举气恼,家中本就子嗣不旺,他对李君澈之情也深厚,不过是过继个儿子罢了,他自不放在眼里。 当下便冷声道:“此事爷有心中有数,不过通知你一声罢了,明儿便开祠堂将安哥儿记到大哥的族谱上。” 他眼眸微不可觉的看向卫静姝,声儿缓了缓:“总归要叫大哥有香火继承。” “爷……”许锦心哭道,捂着心口一字一句道:“安哥儿是妾身怀胎生下来的,是妾身的心肝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李君淳也没得半点动容,雍靖王妃瞧见她这做派便不喜,闷着声儿也不说话。 还是许锦容有些同情,劝道:“有无别的法子。” 看得一眼卫静姝又道:“安哥儿总归是妹妹生的,又带到这般大,心里不舍也是难免,族中可有人家的孩子能过继吗?” 李君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念着许锦心往日对她的情分,便也开口道一句:“我记得堂三叔家不是有个小孙子才半岁吗?那孩子年纪小甚个都不记得,若是抱过来岂不是更好?” 雍靖王妃眉头一蹙,正要说话,却听得李君淳不耐道:“行了,此事已经有定论了,不必再议了,三叔的孙子能同自己家的比吗,总归隔了一层又一层的。” 说着便要起身往外头去。 一直不曾出声的卫静姝这才开口,声音如空谷幽兰一般:“世子爷不需要过继谁家的孩子。” 李君淳脚步一顿,王映芝猛的抬头看向卫静姝,眼见神色如常,眼儿一转也适时开口:“世子爷曾有个孩子,虽去了,却也没人能替代。”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李君澈抱着那才生出来便没了气息的孩子,落下泪来的模样。 李君澈许是喜欢孩子的,可未必别个的孩子也喜欢。 “那孩子名唤承欢,虽无缘与这大千世界,可在世子爷心中亦有分量。”卫静姝垂下眼眸,想起那立在归元寺后山的那座小坟包,忍着未叫眼泪落下来:“世子爷不会愿意过继谁家孩子的。” 话儿落,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雍靖王妃:“娘,世子爷不愿意的。” 李君淳知道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可李君澈却还当宝似得,还曾说过往后回了云州,必要将他一道带回来。 如今再听卫静姝提前,心中生起酸涩,抿着唇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雍靖王妃闻言便生恼意,死了的孩子同活着的如何能比,往后没人延续香火,等她同雍靖王都去了,岂不是坟头草都无人拔了,当下又忍不住拿帕子按了眼角,哭道:“这孩子怎的这般命苦,当真连死后连香火都要断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可是想改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雍靖王妃许是为着李君澈好,可卫静姝却不领情。 李君澈在京都当质子一当便是十几二十年,他从害怕变坚强,从单纯到事事算计,雍靖王妃都不曾参与过。 别个都有父亲母亲关怀,他却连年收到的家也是严苛的。 李君澈羡慕卫静姝有一双好父母,便喊她父母时也分外热情,只当作是自个的一样。 有些事儿,他不说,可总有人看在眼里。 卫静姝不欲多说,站起身来对雍靖王妃一福:“娘歇一歇吧,儿媳去守灵。” 往昔那一身的娇气尽数散去,如今周身却犹如冰霜,冷冷淡淡。 王映芝深知卫静姝的脾性,也跟着起身行礼退了出去,只同卫静姝一道往灵堂上去。 待行得远了,王映芝这才拉住卫静姝的手,眼中含泪,问到:“他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吗?” 两人和好这些时日,又往蜀地那些时日,总归也能叫她留个念想吧。 卫静姝脚步一顿,看向王映芝。 王映芝便知此事没有得说了,轻叹一声:“他是真心对你的,也是真心对你们的孩子。” 两人脚步放慢,王映芝便将卫静姝生产那日,自个所见皆全盘拖出,又道:“我自来未曾见过哪个男人像他那般,孩子那般小,他抱在手里僵手僵脚的,贴着他的脸儿,好似那孩子还活着一般。” 说道这儿她早泪盈于睫,咬着唇半响才平复心情,对着卫静姝道:“我好后悔,从来没有似那一刻般后悔,倘若当初我没有被心中不甘驱使,也不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儿来,如今那孩子也活得好好的……” 她是后悔,若知道李君澈有这么一日,如何也要留个孩子下来,伴着卫静姝,替他延续香火。 天上那轮弯月朦朦胧胧的,卫静姝良久都未说话,直到王映芝收了声儿这才轻轻一笑:“没关系的,我们都会陪着他的。” 说得这一句,她便抬脚往灵堂去,也不觉得那孩子没了是甚个遗憾事。 夏日里依旧热着,挂着白帆的灵堂却透出丝丝凉意,白烛照亮,灵前的线香已经续上,长明灯也添了油同灯芯。 一女子披麻戴孝跪在那儿低低抽泣,麻布遮了她的面容,只时不时的听她说着甚个,烧黄钱的铜盆里燃着火光。 王映芝初来云州,谁人都不识,下意识的看得卫静姝一眼。 卫静姝面容冷淡,瞧不出神色来,只抬步上前往灵前捻起三炷香点上,对着牌位拜了拜这才插入香炉中。 那跪在地上烧黄纸的女子这才抬起头来,下巴尖尖,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瞪得卫静姝一眼,想斥她,可念及这儿摆着李君澈的灵柩,到底甚个都未说。 王扶柳早没了几年前的水灵模样,卫静姝在她跟前站定看得会子这才认出她来,眼眸一瞌淡淡道:“下去吧。” 这些年王扶柳虽被李君澈所弃,可心思却始终未变过,离京之时还好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回来就只剩下这么一副棺材,她心中如何不恨卫静姝。 若非是她,她的世子爷还是原来那个世子爷,她守着他,必然也不会叫他就这般没了。 而如今,李君澈死了,可卫静姝居然连丝毫悲痛之色都没有,她当真恨不得剖了她的胸膛,挖出她的心看看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 卫静姝没有理会她,只复述一遍:“下去吧。” 依旧声儿淡淡,却叫王扶柳积压在胸腔的怒火都勾了出来,她猛的站起身来,抬手便对着卫静姝便是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灵堂,周遭守夜的下人一个个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卫静姝再如何那也是李君澈的正妻,而王扶柳不过是个下人。 王映芝也叫眼前这情况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怒喝道:“放肆。” 王扶柳那一耳光打得丝毫不留情,卫静姝的巴掌大的小脸立时落了印,跟着便红肿起来。 可她依旧没得怒色,只是带着两分厉色重复一遍:“下去。” 王扶柳打都打了,还怕她那许多,也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下去,他大好的年华,就这么去了,你却一点悲伤都没有,世子爷给你的那些宠爱都喂狗了。” “是,我一个被雍靖王府养着的废人也没资格说你,可你对得起世子爷对你的爱护吗?他为了你,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卫静姝总算将眼眸落到王扶柳面上,冷冷一笑:“世子爷如何待我,那是我们夫妻的事儿,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别那么多废话。” 王扶柳恨得咬碎牙后槽,知道自个说甚个也不叫卫静姝放心里半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手欲再打一耳光。 可这一回,再没叫她得手,忍冬从后头钻出来,抬手便拽紧她的手腕,将人往后猛的一推。 “奴才就该知道奴才的本分。” 王扶柳趔趄好几步,撞到柱子上才勉强站稳,便听卫静姝厉声吩咐道:“来人,将王姑娘拉下去。” “卫静姝,你凭什么赶我下去,我对世子爷忠心耿耿,你凭什么赶我。”王扶柳怒喊,却已经有人上前反剪了她双手。 卫静姝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一个叛徒也敢说自个忠心耿耿,你别忘了你是为何被贬回云州的。” 只这一句,王扶柳彻底歇了气焰,直到被人拖下去,都再无开过口。 是的,她是背叛李君澈,才被丢回云州的,她一直觉得自个是为着李君澈好,可从来未想过是不是李君澈想要的。 灵堂里又是一阵清冷,王映芝瞅着卫静姝的神色,跪到她身边,到底甚个都未说,只往铜盆里扔黄钱。 夜里头没有人来吊丧,不过守着那长明灯同灵前的线香莫要断了。 白日里已经跪了一日,王映芝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悄悄换了个姿势重新跪好,卫静姝斜眼瞧见,便道:“你去歇着吧,停灵好些日子,你哪里熬得住。” 王映芝面上一阵羞愧,重新跪好:“姐姐一路舟车劳顿,比我还辛苦,你先去歇会一会再来替我罢。” 卫静姝没有起身,反而一阵沉默,过后才道:“你,不必如此,世子爷在世时,已……” 还未说完,便远远瞧见李君淳背着手往这头来,卫静姝止了话头,不再言语。 李君淳上前点了香,在李君澈灵前站得半响,这才道:“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这话虽是牌位说的,可王映芝同卫静姝都晓得,他要寻的是卫静姝。 他不寻卫静姝,待天亮卫静姝也是要寻他的,她站起身来,尾随在李君淳身后,也未走远,出了灵堂便顿住脚步。 不待李君淳开口,卫静姝便先道:“你当知晓你大哥的脾性,甚个堂三叔的孙子,亦或是你的儿子,他都不会喜欢的。” 院内十步一灯,通透明亮,照明了前路却照不亮人的心。 李君淳双手捏紧成拳,一转身便瞧见卫静姝面颊的红肿,以及眉眼间的冷淡,眉头拧起便生了怒火:“你这脸怎么回事?” 王扶柳用了全力,打得卫静姝面颊都麻了,见李君淳问起,这才伸手摸得一回,淡淡道:“无事。” 李君淳拧起眉头还想再问,可卫静姝已经撇过脸去,露出一节细白的颈脖,淡声道:“说正事吧。” 李君淳一阵沉默,有些想问想说,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咬牙半响才鼓起勇气问她:“你可是想改嫁?” 他这问题未免有些唐突,卫静姝愣了稍许,眉眼间盛了几分怒气,可随即也释怀了,她还年轻,膝下无儿无女,此番又不受过继,难免会叫人想到她是否念着要改嫁。 日后改了嫁,必然便同雍靖王府无瓜葛,无儿无女,自然不乐意养别人家的孩子。 卫静姝虽能明白他人所想,可多多少少有些不甚舒坦,摇一摇头,郑重道:“我这一生有幸与君澈结为夫妇,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君澈的人,断不会再入他门半步。” 李君淳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想要听的,但心情是莫名的复杂,一双眼儿也不敢看卫静姝,想说点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卫静姝却道:“过继之事,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应承,王妃那儿你且多劝着些。” “我知道了。”李君淳应下,没有勉强,李君澈是个护短的,可不是甚个人都护。 说完了此事,卫静姝正一正神色,又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寻你。” 四冬几个是跟这王映芝一道来云州的,这会子忍冬便侯在不远处,抬手招了招,吩咐得几句便见她飞奔而去。 卫静姝道:“我不知道你大哥是不是算计好了,才拿性命去成全这天下大业的,可他的确给朝廷挖了个大坑。” 李君澈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凡事他都方方面面算计到了,才去做。 那日他拿着筏子,说得一句“好说”,便要去“花岩岗”时,揉着卫静姝的脑袋,还笑眯眯的。 卫静姝当这是极寻常不过的事儿,若是他有所料,许是煽情许多的,便念着这一遭怕是一定能过,可哪里晓得到得最后,她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他折在自个眼前。 忍冬去得快,来的也快,一言不发的将一个蓝色的包袱皮递给李君淳。 卫静姝便道:“我想,该怎么做,你同王爷应该都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幸不辱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那包袱拿在手里也不沉手,摸着除却信一样的东西还有个长匣子。 李君淳疑惑的看得卫静姝一眼,将那包袱皮打开来瞧得一眼,顿时眉头越蹙越紧。 他沉着脸,心中一阵狂跳,却是说不出的酸楚,李君澈就是死也要算计好了,不叫他自个白死。 “我知道了。”说得这一句话,李君淳不再多言,只神色复杂的又扫过卫静姝一回,见她依旧面容冷淡,这才捏紧了包袱转身离去。 卫静姝重新行到灵堂,眸光落到李君澈的牌位上,将那几个字反反复复看的一回,到如今也还记得,他誉写了自个的名儿叫她练字的情形。 那人一言一行,一瞥一笑都好似刻在心上,越想便越是疼得厉害。 良久,卫静姝这才轻轻一笑,自言自语一句:“等我。” 王映芝将卫静姝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想到往日她同李君澈的情谊,便也觉得许是伤心过度了。 卫静姝重新挨王映芝坐下,捡了黄纸往铜盆里头扔,将方才未说完的话儿又提了起来。 “原来世子爷在世时,早已经给你安排了后路,盖了他印鉴的休就在我那儿放着,等事儿了了我便给你。” “这两年也委屈你了,此番得了自由身,也望着你能寻个良人过完后半生。” “原先你说的那老尼,这会子怕也没得功夫替你寻,可他一向说话算数,如今就算去了,我也会替你将人寻出来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平气和,没有一点起伏,冷冷淡淡的,同往昔王映芝认得的那个娇娇卫静姝再不一样。 好似一夜之间便长大了,成熟了,稳重了,可也越发叫人心疼了。 泪水早已湿了眼眶,王映芝咬着唇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李君澈给她安排了后路,她一直都知道,不仅卫静姝说过,便是他本人也说过的。 可那时候她一心贪念,万分不甘,才任由自个做下那许多龌蹉事儿来,到得最后不管是卫静姝还是李君澈却都没有再为难她。 心中更添羞愧,也怪不得自个这般入不得李君澈的眼。 王映芝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哽着声儿应道:“此事往后再说吧。” 如今,李君澈已去,留下卫静姝一人,再如何也要陪着她将这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度过。 卫静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反倒牵着她的手轻轻一叹,生死面前,往昔恩怨不过都是过往云烟,更加不值得计较。 此事两人暂且按下不提,只挨在一处给李君澈守得一夜。 第二日一早李君淳便离了云州,走之前又来灵堂给李君澈上了炷香。 李君澈没了,雍靖王妃一蹶不振,整个雍靖王府除了他一个能掌事的,便再没得别个。 此一去亦不知要多久,事事已有安排,大事不怕,却也怕因着小事而叫这府中生乱,便叮嘱卫静姝:“万事能忍则忍,且等我回来再说。” 过继一事,李君淳已经同雍靖王妃通了气,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说的,可暂且是不会再提的。 雍靖王妃嘴上应承下来,但心里依旧不舒坦,就怕因着心头不喜而刁难卫静姝。 卫静姝依旧神色淡淡的模样,点一点头,应道:“知道了。” 李君淳还想说甚个,可瞧着她那冷淡的模样,却又说不出来,过得半响这才又道:“你三哥同喻娇公主已经在回云州的路上了,大哥入土之前定能赶回来。” 见她无惊无喜,忍了忍又添了一句:“此去,我定帮你将,承欢,带回来,陪伴大哥左右。” 卫静姝这才抬眸看他,眼眶红红蓄着泪,勉强弯了弯嘴角,屈膝一福:“多谢。” 承着这一句“多谢”,李君淳心情沉重的策马离去,此一番雍靖王虽是反了,可也要反出名头来。 如今已是七月下旬,到得李君澈入土那日便已是八月头了,也亏得没寻到尸身,不若这等天热时候,停灵这许多日,只怕早就发臭了。 雍靖王妃心里头不开怀,不过几日功夫便病了,李君淳不在府中,身子一向不大好的许锦容便将雍靖王府里里外外都撑起来。 李君澜往日那般娇纵,这些日子却也稳重起来,日日伺候在雍靖王妃跟前,捧汤送药。 雍靖王妃带着护额,歪在榻上,喝了药便拉着李君澜的手唉声叹气,时不时的说起李君澈幼时的事儿来。 可说着说着她又伤起神来,好似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年的事儿,等李君澈往京都去了,这十几年二十年便好似都空出来了一般。 本就因着李君澈的离去叫雍靖王妃病下,可她日日这般念着便越发好不了,李君澜心里头着急,只得寻许锦容商量。 许锦容本就身子不好,日日又忙得脚不沾地,闻言也是叹,可一时间想不甚个法子来,只同自家妹妹商量。 许锦容在京都长住之时,雍靖王府便就是交给母凭子贵的许锦心打理,经得上一回雍靖王妃要将安哥儿过继给李君澈一事,她心里便生了疙瘩。 闻得姐姐的困处,眼皮子一瞌便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治,我如何能帮得了手。” 许锦心说没得法子,许锦容便又硬着头皮问得卫静姝一回。 卫静姝依旧冷着脸,却道:“让娘去城外的弘法寺住几日吧,哪怕静一静心也好,总归还有好些日子世子爷才下葬。” 除此之外倒也没得别的法子了。 雍靖王妃也是日日瞧着这府里头沉重的气氛心头难宽,许锦容将法子说了,李君澜劝得几回,她便也应下来了。 府里备好马车,浩浩荡荡的送雍靖王妃去弘法寺为李君澈祈福,超度。 马车自雍靖王府出便已经叫人盯上,只待出了城,便立马被人围困住,马儿一拉却是掉了个头往别的地儿去了。 马车里头的人明显觉得不对劲,撩了帘子一瞧,便怒斥一回:“放肆,你们是何人,竟敢劫持王府的马车。” 赶车的人转头看得一眼,见马车上坐的妇人虽双鬓发白,模样一般,可瞧那通身的气派同衣着首饰也不似寻常人,加之她身旁的少女面容精致,当下便冷冷一笑:“劫的就是你们王府的马车。” 一把迷魂香撒进去,里头的一老一少顿时便没了意识。 马车晨间出的门,到得下朝云州城内便来来往往多了不少人,雍靖王府的女眷却一无所觉。 许锦容招呼各家来吊丧的宾客,许锦心便守着安哥儿躲着屋里头不出门。 卫静姝同王映芝依旧跪在灵堂,答谢前来吊丧的宾客。 到得傍晚时分,宾客少了,卫静姝这才露出疲惫之态来。 王映芝见她这几日未曾好生歇过,便劝道:“这儿有我呢,你且去歇一歇,别将自个拖垮了。” 卫静姝按着突突狂跳的额头,一抬眸瞧见初六站在不远处,点一点头便叫款冬扶着起身:“有劳你了。” 待出得灵堂,转过梨花门,她这才停住脚步,初六跟了上来,蹙眉道:“卫三爷同公主在路上被埋伏了,只怕最快也得明日才赶得过来。” 卫静姝捏紧帕子,神色凝重起来,点一点头便压低了声儿问得初六一句。 当初李君澈带着卫静姝一道去蜀地,初十便留在京都协助施厚霖同谢元安,初六同四五经却是跟在蜀地的,待到扶李君澈的灵柩回云州,他们便也一道跟了过来。 四五经两个跑腿还行,可大事未必就知道得清楚,便是问初六,卫静姝心里也是没底的,平素来也只瞧初十最得用。 初六将卫静姝的话过得一回,却当真一知半解,可此时情况紧急,便也将自个知道的都说得一回。 复又道:“这是主子爷最后的身家性命,除却身边最亲近的,只怕都不晓得。” 他能笃定,初十也未必知晓。 卫静姝眉眼都是愁色,却还一派镇定的吩咐了几句。 到得天色暗下来,整个雍靖王府便极为寂静,只处处灯火通明,挂起的白帆随风飘动,叫这夜里一称便更觉可怖。 卫静姝拿帕子将牌位上沾染上的香灰香气轻轻擦拭干净,指尖触及那上头刻的字,便也一笔一划的写下来,唇角弯弯,好似他还在身后,抓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落笔。 他总爱这般,仗着自个多读几本,兴致来了便要逼着她学写字,学描丹青。 可到头来,她却连他的肖像都画不好。 外头灯火起,人声沸,兵器相撞之声越行越近。 一府的女眷,叫这情形吓得不轻。 王映芝才刚躺下,听着声儿便又穿了衣裳赶去灵堂,许锦容同许锦心也抱着孩子缩在那儿了。 大门二门皆叫破了,府中侍卫伤的伤,死的死,尽数退到灵堂。 阖府丫鬟婆子都叫困在灵堂,能做主的女眷也都在,穿着便衣的偷袭者见着就笑。 拿下雍靖王府,便是拿下云州,那离拿下雍靖十州还远吗。 此一行总算不辱使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晚了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锦容同许锦心自来也没见这等场面,吓得脸色煞白,就连许锦心怀里的安哥儿都叫这场面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王映芝虽好一点,却也没好到哪儿去,拽着卫静姝的衣袖,冷汗涔涔,嘴巴直哆嗦,压着声儿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自打李君澈没了,卫静姝便一直臭着脸,便是这会也是如此。 素白的帕子依旧不紧不慢的抹着手中的牌位,声儿淡淡道:“要杀我们的人。” 李君淳离开云州之时便料想过朝廷的人会趁火打劫,是以早早便安排了下去,外头那一圈侍卫虽不顶用,可灵堂周遭却还隐着弓箭手,谁人上前一步,便一箭穿胸膛,当场毙命。 虽是不能突围,可也能保这一府女眷安然无恙,只需天亮,等来救兵便可。 甘当朝廷走狗的那一位正是离云州最近的香州州知钱周业,团着手端着笑,一身肥肉儿颤了又颤。 “各位夫人不必惊慌,只要你们按下手印,本官必保你们性命无忧。” 香州本就是雍靖十州的属地,雍靖王一向是个拎得清的,对下头的人自也恩威并施,这么多年也将这雍靖十州守得跟铁桶似得。 倒没想,始终还是有颗老鼠屎。 王映芝不认得这人,可其余三个女子都识得,每年时节,雍靖十州的州知都会往云州来。 她们这些女子虽不会挨得太近,可遥遥瞧上一回,瞧得多了自也识得了。 许锦心怀里抱着孩子,能躲得多远便多远,许锦容却是满脸不忿:“钱大人,您自个情愿去给人看门,倒还要将我们这些个骨头硬的都拉下水。” 看门就是狗,钱周业连她们这些女子都不如。 钱周业虽叫许锦容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也没发怒,手一挥自有人捧着写好的降上前。 “二夫人,人呢,贵在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见你们都是一介女流才手下留情,不愿意闹得尸横遍野,可你们最好也将眼儿放光一点,如今整个云州都叫本官捏在手里,你们就是拖延了时间,就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搭救吗?” 半是威胁,半是劝慰,可没得一个人接腔的。 送降的人才一近前便又叫隐在后头的弓箭手穿了心,一堆写得冠冕堂皇的降顿时漫天飞扬,染上血迹。 钱周业立时便添了恼意,怒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又恶狠狠的道:“当真以为这些弓箭手还能护着你们不成?本官一把火将这灵堂烧了,一个都逃不掉,全给那死鬼世子陪葬。” 他提起“死鬼世子”卫静姝这才抬起眸子来,目光凌厉的看得一眼钱周业,将李君澈的牌位小心翼翼的摆上去。 捏着帕子行到众人跟前:“东西拿来。” 钱周业面上一喜,只当她是最识相的,忙手一挥,立时有人上前捡起飘零在地的降送过去。 许锦容年岁不大,心气却高,嫁入王府几年早将这儿当作自个的家,闻言立时上前,拽着卫静姝怒道:“你是李家的媳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你真个签下降,世子爷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 卫静姝没有理会许锦容,只冷冷道:“拿过来。” 这一回弓箭手倒是没有射杀送降之人。 卫静姝将那一叠带血的降捏在手里,一目十行的扫得一眼,简直是胡说八道。 许锦容就站在她身侧,自也跟着扫过一回,面色极是难堪,伸手便抽了几张过来撕得粉碎。 “简直狗屁。”她素来温婉贤淑,却是第一回气得这般开口说粗话。 卫静姝见她如此,倒也不恼,伸手递给一旁伺候的忍冬,开口道:“就钱大人这点儿才能居然还能在香州当这许多年的州知,怕是王爷眼瞎吧。” 钱周业面上露出不悦来,跟着就瞧见忍冬将一叠降都往铜盆里扔去,火苗子一蹭,瞬间便烧了起来。 他大怒:“你们这些妇人,别逼本官做出出格之事来。” 卫静姝眼皮一瞌:“你做的哪一件不出格的?” 许锦容方才还当真以为卫静姝没得骨气,见她将那叠降都烧了,心头这才一松,腰杆儿便也挺得越发直。 钱周业这才意识到自个压根就不该跟这些女人将甚个道理。 虽卫启同赵喻娇的救兵没得这般快来,可他也叫这几人磨得没了耐性,手一挥便道:“将人带上来。” 又道:“既然你们一个个的不想活,那本官就成全你们。” 立时一老一少被推搡着上来,皆是锦衣华服,面容冷峻,正是今日坐马车出城往弘法寺去的两位。 钱周业鼻子冷哼一声:“云州没得主事的,本官将你们一把火烧尽了,强行拿下雍靖十州未必就不行。” 说着转过头去,正道一句:“雍靖王……”一个“妃”字还未脱口,脸色便大变。 “这不是雍靖王妃同郡主。” 抬脚将压着二人来的男子一脚踹倒在地:“瞎了你的狗眼,王妃你都不认得。” 许锦容同许锦心,王映芝也都瞧见那一老一少,虽是衣着华丽,遇事不惧,可也不过是府中两个得脸的丫鬟婆子,哪里就是雍靖王妃同李君澜,不由得皆转过头去看卫静姝。 让雍靖王妃往弘法寺去的便是她,如今却是这等局面。 几个女子都不是那等蠢钝的,微微一想便知道,只怕卫静姝早就知道有这么一遭了。 卫静姝心中未起半分波澜,眼角余光望向外头的天空,乌云遮月黑压压的一片,甚个都瞧不见。 钱周业谩骂几句,知晓被算计了,生怕那些个救兵赶回来了,索性狠下心肠来,抖着手指着那灵堂:“给本官浇油,一个个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烧死算了。” 便当真有人提着桶上前泼油,一阵阵油味刺鼻得很,叫灵堂里那些个女子一个个惊得面色发白,惊叫连连。 羽箭一发发的从暗处射出来,围着前头的侍卫亦是见一个便杀一个。 钱周业急红了眼,也不惧怕,羽箭总有用完的时候,侍卫也总有杀光的时候。 一时间整个灵堂成一锅粥,油泼得到处都是,丫鬟婆子都缩到一起瑟瑟发抖。 侍卫围了三层,前头的有人倒下了,后头的立时便有人补上,打得一场下来便只剩下一层了,到底还是他们吃亏。 钱周业眼见差不多了,拨开挡在前头的人,举着火把嗤笑一声。 “过了今夜,云州就是本官的了。” 卫静姝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却还搭上箭,拉了弓,一见钱周业跟前没人挡着了,立时将羽箭射出去。 钱周业才得意上,就叫卫静姝一根羽箭穿透了身子,痛得连呼声都不及,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瞬间便点燃浇了一地的油。 火苗瞬间蔓延开来,将整个灵堂都围困住。 王映芝同许锦容倒是都不怕死,总归王家对王映芝也就那样,她心无牵挂之人死了便死了。 许锦容却是有颗大义之心,为了雍靖王府牺牲倒也觉得是光荣。 只有许锦心抱着吓坏的安哥儿同卫静姝挨得紧紧的,瞧着这混乱的场面,满头是汗,连声问她:“怎么办,怎么办?” 又怕别个以为她贪生怕死,眼泪儿一滚便哭道:“我死便也罢了,可安哥儿这般小,甚个都不懂得,二爷也就这一个孩子,如何也要想法子将他送出去才是。” 卫静姝斜睨她一眼,冷声道:“晚了。” 雍靖王妃要去弘法寺时,李君澜便说过带着安哥儿一道去罢,那时候许锦心生怕雍靖王妃又将过继的主意打到安哥儿身上,当下便拒绝。 “王妃是去静心养病,安哥儿年纪小,多有吵闹,到是叨扰了王妃。” 她就那点心思,全放在脸上了,纵然李君澜往昔同她有多要好,可到得这会子也有些瞧不上她了,浅浅一笑便当此事未开过口。 可许锦心哪里就知道雍靖王府的往日守得跟铁桶似得,今日却还有这样一遭。 眼见卫静姝这般冷淡,便又当她记恨着自个不愿意将安哥儿过继给李君澈,立时哭得更厉害,拽着她的依旧哀声求她:“安哥儿是李家唯一的小辈,嫂嫂,你救救他吧,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我求你了,求你了……” 钱周业中箭未死,大火包围整个灵堂,援兵未到,卫静姝已是愁容满面,哪里还有心里理会许锦心,当下便冷着脸对忍冬吩咐一句:“将人拉开。” 雍靖王府一片火光滔天,而云州城内也乱了起来,一群黑衣蒙面人,炸了城门,轻轻巧巧便进了城,直往雍靖王府去。 城中有钱周业留下巡视的,遇到这群黑衣人,却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可见这些人如何心狠手辣。 眼见大火添着扬起的白帆越烧越厉害,被困的一行丫鬟婆子惨叫连连,只怕必然要命丧如此了。 不仅是她们以为,就是钱周业以为这些人都该死在这儿了,可哪里晓得那些个黑衣人一冲进来,先死却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入祖坟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雍靖王府本就叫钱周业破了一回,卫启同赵喻娇被埋伏,只当一时三刻整个王府便犹如翁中鳖。 巡守的兵士才松懈半分,哪里就晓得暗地里窜出一群黑衣人。 这些个黑衣人,个个都是死士,心狠手辣,一招一势直取人性命,不多时便打入灵堂内。 钱周业自个受了伤,虽还没死,却也只吊着半条命。 王府最后这些侍卫同弓箭手虽折了大半去了,可他手里这些人也没讨着好,自也损了一半,伤的伤死的死,若非阖府都是女人,他也未必能撑到这会子。 本就吃了大亏,等那些黑衣人围上来,便更是没的胜算。 他急得青筋跳起,只当是雍靖王府的救兵来了,当下也顾不得那些女眷,忙同黑衣人打起来,求条生路。 灵堂里的女眷不清楚内情,便也当这些黑衣人是救兵,才吓得三魂去了两魄,这会又喜起来了。 卫静姝沉着脸,忙吩咐先将火灭了,能趁乱逃出去的都赶紧逃。 别个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若是救兵压根犯不着穿着黑衣蒙着面,只怕是那隐在后头,趁虚而入的势力,此番虽同钱周业对上,可保不得一会子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女人。 火苗一灭,许锦心立时便抱着安哥儿冲了出去,许锦容也顾不得多想忙也跟上,这一走,身后的丫鬟婆子也跟了一大堆,侍卫也分出一大半来护着他们。 眼见卫静姝不动,王映芝便也不动,拽着帕子的手心满是冷汗。 卫静姝侧眸看她:“赶紧逃,这些人不是救兵。” 王映芝心底还是有几分怕的,可也咬着牙忍了下来,摇了摇头:“我陪着姐姐。” 再如何说,她也是李君澈的正妻,同卫静姝平起平坐,连卫静姝身边的四冬几个都能大着胆子留下,她便也不能胆怯。 卫静姝留下是想替李君澈守着王府,不料王映芝竟也有这份胆量,她虽不赞同这等送死的作法,可到底还是多看她两眼。 乌云遮月,天上一偏漆黑,便连星星点点都不曾有。 可一串蓝色的火焰冲入天际,在空中炸开来,散出一朵火花来。 卫静姝眉眼一弯,心中大喜,拉着王映芝退到后头,立时下了命令:“杀!” 余下的侍卫同弓箭手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下羽箭齐发,刀光剑影,肃杀声飘起老远。 许锦容同跟着许锦心跑了老远了,听着这声儿神色一肃,忙道:“不对,灵堂那头出事了。” 许锦心听着这声儿也当未听到,只抱着安哥儿小跑起来,许锦容却念着要往灵堂那头去,却叫她身边的丫鬟给拦了。 “夫人,纵然灵堂那头出事了,您一介弱女子,去了也帮不到甚个。” 又道:“许是两位世子妃已经逃出来了呢,咱们还是先寻个安全的地儿躲起来再说。” 许锦容纵是心善,可叫那丫鬟劝得两声也觉得有理,咬一咬牙却还是先行离去。 初六跟着一身铠甲的周国昌冲进来的时候,三方人早打得不可开交,那些个黑衣人一见此情形,晓得自家逃脱不掉了,索性咬碎毒药,尽数死得干净。 钱周业的人本就折了大半,待周国昌进来,便知事儿不妙。 初六是江湖出身,同他们这些当兵的功夫不是一路,几招便将钱周业擒了,余下的那些哪里还有劲头打,便也纷纷丢了兵器降了。 天色渐亮起来,一夜烽火倒也平息下来。 周国昌的人将城中那些尸体归拢了来,复又重新布防巡视。 李君澈的灵堂虽一片狼藉,却也收拾得干净,尸体抬下去,烧得发黑的柱子,窗柩门柩也都理清了,扯了烧过的白帆,再挂上新的,倒好似昨夜甚个事儿都未生过一般。 初六同四五经忙前忙后,不待处理完,卫启便同赵喻娇骑着快马进了城。 一见城门上有火药的痕迹,当下心中一跳,又见巡防的是周国昌,还上前攀谈几句,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进了王府,也不等去雍靖王妃那儿请安,便先往卫静姝那儿去。 昨日雍靖王妃同李君澜的替身出城,李君澜便哄着雍靖王妃去了偏院,伺候着喝了碗安神汤下去,一觉便睡到天亮时分,这才晓得府里头生了这样大的事儿。 李君澜昨儿担心一夜,一双眸儿通红,往日里再看不上卫静姝,到得此时也多有钦佩之心,叹道:“竟不想她有这样的胆识。” 若换了她,必然是做不到的,许锦容许锦心便更是做不到。 雍靖王妃身子发沉,捂着唇很是咳嗽一阵,虽觉卫静姝不同她商议便如此,未免太过鲁莽,可到底甚个都未说。 卫静姝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簪着素银簪,面容憔悴,一见卫启同赵喻娇便道:“那些黑衣人同断崖桥上的那些个一样。” 一个个都是死士,见没得活路,立时便能服毒自尽,且身上皆有狼牙刺青。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见卫启神色凝重便又问:“还未有消息吗?” 卫静姝虽扶着灵柩回了云州,可蜀地依旧有搜寻李君澈尸身的。 纵然这般就去了,可好歹也叫他入土才是。 卫启便当她问的是这个,眼皮一瞌却是摇头:“未有。” 卫静姝叹得一声,倒也不再说话,那火药里大,加之滚滚江水,又是过了这许多日子,想来也是机会寥寥。 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中的眸光复又黯淡几分。 赵喻娇握着她的手,劝道:“纵然他去了,你也要替他好好活着才是。” “嗯。”卫静姝应得一声,唇角勾了勾,再不说此事。 款冬将一个紫檀木雕花木匣送了过来,卫静姝点一点头,那匣子便到了卫启跟前:“这是虎符。” 周国昌那一支是李君澈自个养的私军,预的是以防万一。 雍靖十州相连,一方有动其他几州能都前来救援,钱周业只所以能得逞,一是香州离云州极近;二是雍靖王府没的主事的男子,雍靖王妃又病着,他这才大着胆子。 原先若是卫启同赵喻娇不被埋伏,这一支私兵自然用不上,可既是赶不及了,少不得就得周国昌用起来。 周国昌这一支私兵在雍靖十州早不是秘密,可也不是甚个人都能瞧见,能动用得了的。 李君澈心思细密,就怕有人窥觊他这最后的身家性命,是以事事都藏得极深。 没人知道虎符在哪儿,也没人知道这些兵士究竟藏在哪一出。 钱周业的人进了云州城,卫静姝心里便着急,将往昔在世子府时写的那小册子取来翻烂了都未寻到只言片语。 眼见这府里头的老弱妇孺她未必护得了,满心的无助也无处说,只躲起来拽紧颈脖上的玉牌不住的哭。 李君澈去了,他的遗物多在世子府,剩下的便都进了灵柩,只得那玉牌同象牙簪还叫她留着做个念想。 心里头难过,便更加念及李君澈来,想着若是他在,定然有法子脱困。 她倒想起,李君澈要往蜀地去,临走前还同她交代:“京都往后只会更加不太平,此番我将初十留给你,若是苗头不对,你就先回云州去。” “但你记得,有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随身带着。” 云州对他来说再安全不过,哪儿起战火都好,可云州一定能护她安全。 卫静姝止了泪,又想起他口中说的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时间又懊恼,当初只顾着伤心难过,倒不记得问问他了。 来来去去的将李君澈往日的行事作风想得一回,卫静姝头皮都痛了,这才猛的在屋里头倒腾起来。 子墨斋是李君澈幼年时居住的,那年在云州同卫静姝相遇时,便也是住在这儿。 此番卫静姝回来,因着是李君澈的丧事,自也没人替她换院子,便也安置到这儿来。 她将李君澈设在宝山居的那一套都用了来,细细摸索,总寻出几个暗格来,却都不是她想要的,最后还是在八宝阁上摸出点玄机来。 那机关设得极是隐秘,若非她同李君澈亲密无间,也想不到此处,将那机关一扭,却是内室里头的柜子动了。 开了浅浅一道口子,往里头一看却还有一重机关。 后头这一重拼的却是脑筋,依着卫静姝智力原来定然是破不了的,可前些时候这机关重设一回,俱是按着卫静姝的喜好来的,她竟然一猜能将这机关破了,这才取出里头的地图同虎符。 初六便是拿着这些个去将周国昌请出来的。 卫静姝一介女流拿着虎符也不能去打仗,可交给卫启却又不一样了。 卫启原来还想开了匣子看一眼的,听她说是虎符,手上动作一顿,却又往案上搁了。 “这是子修的东西,你自个收好了便是。”这一支藏在云州的私军是李君澈留下最后一条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不会拿出来,这虎符交给他自也有些不合理。 卫启不接,赵喻娇却是一把接了过来:“我替你先收着。” 她同卫启如今便是要守着雍靖十州,不叫有心人有机可乘,有了周国昌这一支,自然有如神助。 卫启还待再说,卫静姝却将话头岔了过去,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钱周业一事过后,整个雍靖十州便都安生下来,香州重新有人接管了,而李君澈也要入土了。 八月初的天时早晚寒凉,白日里却又热得慌。 李君澈的灵柩停了多日,终是要抬上山埋入祖坟了,可那一日,卫静姝却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傻瓜 卫书启同赵喻娇来了云州,连同周国昌又将整个云州布防一回,未免有第二个钱周业,其余几州也动了一动。 有了这夫妻二人坐镇,卫静姝再不操心别个事儿,只日日守着李君澈。 日子,时辰便都是早就算好了的,李君澈灵柩要入土的头一日,卫静姝还将守在灵堂的奴仆都遣了去,独独守着他,细细的同他说些话儿。 王映芝到半夜时还来瞧过一回,老远的见她抱着李君澈的牌位跪在那儿哭得一抽一抽的,心里也跟着泛酸,可到底没打扰。 到得天亮,众人忙忙碌碌起来,先还要做一回道场,再将灵柩抬上山。 却偏偏没寻到卫静姝。 王映芝知晓她必然昨儿一夜都在这灵堂,只当晨间去醒醒神去了,便也没多说,只叫小丫鬟们去寻一寻。 雍靖王妃撑着病体出来送李君澈最后一程,又险些哭晕了过去,还是叫许锦容同李君澜劝着才好些。 眼见时辰就要到了,小丫鬟们寻遍整个王府都未寻到卫静姝的人,就连四冬几个也都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 卫静姝同李君澈的情意无人能及,如今李君澈膝下无儿无女,自要叫卫静姝捧牌位的,可偏偏这时候不见人,可不叫人着急。 这些时日卫静姝冷静理智得很,也没人怕她想不开,许锦容怕她对王府不熟,走失了,忙吩咐奴仆:“仔细着寻一寻,一定得把人寻到才是。” 赵喻娇却道一声:“会不会出事了?” 如今云州有了她同卫书启坐镇,自然不会乱,可也防不住有尖细,是以才有这么一说。 卫书启拧着眉一身不吭,转身便吩咐人锁了城门,四处搜查。 雍靖王妃病得有些糊涂了,一时间也没往这上头想,眼见儿子出殡时辰到了,卫静姝连人毛都还未瞧见,冷哼一声满是不悦,指了王映芝便道:“你去捧牌位。” 王映芝咬着唇,想要等一等,便道:“姐姐对世子爷一片情深,一定会来送世子爷最后一程的。” 儿子同儿媳自是比不得,不管卫静姝是出于甚个缘由,可这时候雍靖王妃绝对不会叫儿子误了时辰的,手一挥便不客气道:“她若是情深的就该跟着一道去,而不是来误澈儿的时辰。” 赵喻娇就在一旁站着,听着这话便觉刺耳,冷笑一声却也不多言语,对雍靖王妃那五分敬意也去了三分,余下的两分还是看在李君澈面子上的。 李君澈到底没等来卫静姝送他最后一程,王映芝披麻戴孝红着眼儿捧着牌位,替了卫静姝。 黄纸满天飞扬,唢呐声声,唱礼官喊得一声,抬棺的便都依礼上前。 再唱得一声,棺木起,众人行,直将李君澈送出去。 哭声连天将那唢呐声都盖了下去。 王映芝一路将李君澈送入李家的祖坟,眼瞧着棺木抬进早就挖好的洞穴中,扑上黄土,眼泪也簌簌的落。 她对李君澈再没得男女之情,可到底好好的一个人这般年轻就没了,心中多多少少也泛着酸意。 赵喻娇虽是外人却也跟着上了来,她素来不爱哭,可瞧见这一幕却也哽得喉头发疼。 幼年时多得他照应,才叫她如今这般肆意。 往日种种好似昨日之事一般,一一浮现在眼前,她还记得李君澈带着卫静姝往她封地去的那些日子。 也记得他那张缀了毒的嘴,对着别个都没两句好话,唯独待卫静姝不一样。 可护起自个的时候,也一样用心。 他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不会叫自个出甚个差池,可到头来,却还是丢下这些人独自去了。 那断崖桥被火药炸开的那一刻,赵喻娇到得如今也还记得,断崖两头落石滚滚,漫天的黑烟,甚个都瞧不清楚,只偶有残骸溅了出来。 只当那一局十拿九稳必然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哪里就晓得最后还亲眼瞧见他死了面前,连尸首都寻不到。 香烛贡品都摆了满满一地的,王映芝跪着烧黄纸,瞧着那棺材一寸寸的见黄土掩埋,拍实了再立上早就刻好的石碑。 哭得一回,到得时辰,众人再拜一回,便又依序下山去。 留下的便只有那座新立的坟了。 李君澈已入了土,众人下了山,卫静姝却依旧没有消息。 许锦容起初还不怕她想不开,到得后头便也摸不准,只着人将府中各处能藏人的地儿都寻了一回。 卫书启没送李君澈,也将云州城搜了一遍,急得火烧眉毛,将四冬几个都提到跟前来,很是威胁一回。 四冬几个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却当真甚个都不知晓。 昨儿夜里卫静姝守在灵堂,不叫任何人近前,个个晓得她心头不好过,虽退了出来却也守着,直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打了个盹,哪晓得眼皮一瞌一睁再是瞧不见人了。 整个雍靖王府都叫翻了一翻,云州城里处处把守严实,真有细作也逃不出去,卫静姝那么大一个人,如何就人间蒸发了呢。 就算她被细作劫持了,可她一介女流劫去了又有何益处? 王映芝最是晓得卫静姝同李君澈之间的情意,心中担忧,却也说一回:“昨儿半夜确是瞧见姐姐守在灵堂,那会瞧见她哭得难受,却也没敢上前叨扰。” 府里头没有一个人晓得卫静姝的行踪,除却许锦心漠不关心,就是雍靖王妃也有些担忧的同李君澜道:“莫不是真随你大哥去了罢。” 她也不是甚个恶毒的人,晨间那句话也是一时心急说出口的,可真要卫静姝跟着李君澈去了,她也是不忍的。 自个也是有儿有女的,失了一个儿子心里已是痛苦万分,再是别个家的女儿,她心里也泛酸。 李君澜起初不以为意,觉得卫静姝自打回了云州,一派坚强镇定,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可再细想一回,却也忍不住阵阵发寒,小脸儿吓得煞白。 若是李君淳在家,她必然要将心里所想都同二哥说一说,哪怕不确定也好寻个法子瞧一瞧也好。 可李君淳不在,她便只得偷偷摸摸的去问上朝抬棺的人,有无觉得异常。 从蜀地到云州抬棺的是一拨人,待李君澈要入土时抬棺的却又是另外一拨人。 金丝楠木本就是好木料,棺木虽重,可抬棺一行二十四人,也不觉得哪儿不对劲。 李君澜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可没得证据又不想扰得李君澈不得安宁,只心里发慌。 偏生她这一问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传到王映芝耳中,更叫她心中大骇。 一边觉得王府中人冷血,一边忙又给赵喻娇递消息。 赵喻娇同卫书启正忙里忙外的,听得王映芝送来的消息也是吓得一跳,那送信的小丫鬟还道得一句:“夫人也只是作猜想,到底如何却不得而知。” 这个猜想未免也太荒唐了,可若不是这般卫静姝又去了哪儿。 卫书启沉着脸,甚个都未说,动作利落的上马,一夹马腹便策马而去。 赵喻娇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上朝来时,还是为着送李君澈最后一程,没想到这会午时未过,便又来了一趟。 石碑前还供奉着糕点果子,香烛早已燃尽,只得黄纸飘得到处都是。 不多时初六同四书五经也赶了来,手里拿着锄头,瞧见卫书启同赵喻娇便先行礼。 王映芝随后,一身素白衣裙尽是泥渍,鼻尖泛着薄汗,虽觉扒自个夫君的坟不太好,可当下也顾不得的。 “若是没得便最好,若是万一”余下的话,她也不多说,却是当真怕卫静姝做出傻事来。 卫书启承她的情,点一点头,接了锄头就将李君澈的坟给扒了。 赵喻娇也接了一柄来,同李君澈一道。 初六同四书五经虽也觉得罪过,可也知晓卫静姝在李君澈心中的分量,腰一弯锄头便也跟着下去了。 王映芝手上没力,便只能干看着。 几个人连同赵喻娇都是手上有力的,不多时便将上头盖的黄土都拨开来,露出棺材盖来。 将棺材盖上的黄土拨干净了,锄头往两边一翘,几人愣是将棺材盖给打开了。 王映芝拽紧衣裙,大着胆子探个头去一看,吓得整个人跌倒在地。 只见卫静姝果然躺在棺材里头,一袭大红金绣龙凤呈祥嫁衣,头戴金冠,峨眉轻扫,脂粉淡抹,双手交握于腹部,一如那年她嫁进世子府那般。 李君澈余下的那些遗物整整齐齐的堆在身边。 她的模样依旧好看,神色安详,无痛无苦,可此时此刻却也叫人吓得不轻。 怪不得她这些日子无波无澜,却不知她早已打定了主意。 卫书启瞧见自家妹妹这般,瞬时也跟着眼眶发红,喉头哽得发疼。 小的时候闯了祸,总晓得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好替她圆一圆,实在圆不了的,便也要拉着他一道受罚。 自小到大家里哪一个不疼她的,便是余氏往日面肃也不过唬一唬她,哪儿当真舍得她吃丁点苦头。 如今大了,她却这般有主意,丢下一家子老小就为着一个李君澈。 心里冒着酸气儿,眼泪却先落了。 赵喻娇再如何也没想到卫静姝竟然会到如此地步,捂着嘴儿便哭出声来,骂一句:“傻瓜”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疯了不成 谁也没想到,上朝世子爷才入土,午时便叫人扒了坟。 卫书启抱着卫静姝一路快马回了王府,瞧见卫静姝那模样,谁也不敢说甚个。 雍靖王妃是晓得初六一行人连同王映芝一道带着家伙上山的,这事本就没遮掩,想瞒也瞒不住。 她心里自是气这些个人坏了李君澈的墓,可听李君澜说卫静姝被抱回来时的那模样,又将那股子气给咽了下去,拉着女儿便问:“她,她当真殉葬了?” 这事还能有假? 人是从棺材里头捞出来的,也不知道还有没口气,可单瞧着那一袭大红的衣裳,却叫人瘆得慌了。 雍靖王妃心里纵然对卫静姝再有不满,也都散了七八分了,忙叫李君澜扶着往子墨斋去瞧一瞧。 换了这府里任何一个女人,也未必有胆量做到卫静姝这般。 原来卫静姝在云州时,李君澜也很是看不上她,虽是模样好,可这大千世界长得比她好的也大有人在。 且性子亦不好,上学那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比得上许家的姐妹。 后头晓得李君澈为着她费尽心思,还很是骂得两回,自觉卫静姝配不上自家大哥。 直到那日钱周业破城,卫静姝的所作所为这才叫她有所改观,有得今日这一遭,她便再不将如今的卫静姝当原来的卫静姝了。 子墨斋是留给李君澈的院子,原来他幼时便住这儿,后头去了京都,这院子也还替他留着,日日有人洒扫收拾,如今人去了,院里头的摆设却也一样都未动过。 雍靖王妃眼儿一扫,心里就难过,红着眼儿叹得一声,却也不说话。 卫书启是男子,心里再着急也还在院中等着,见雍靖王妃过来,也规矩不错的行一礼,多的话却不说。 王映芝同赵喻娇都在屋里头守着,许锦容同许锦心也早早就来了。 一屋子女眷,互相看一眼,未说话便先眼红。 因着是女眷,府中又有女大夫,便使了王扶柳来。 眼瞧着只余下一口气的卫静姝,王扶柳亦是心情复杂。 只当卫静姝无情无义,白白受了李君澈那般宠爱,可如今论起来,她当真是不如的。 心中一时难平,银针往穴位上插了几根,眼见卫静姝悠悠转醒,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卫静姝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抬眼便见素色纱帐,未语便先落泪。 李君澈离去,她心如死灰,痛得麻木也不觉,众人只觉她坚强,可没有人晓得她一刻都等不及,等不及要随他一道去。 只当避了耳目同李君澈葬到一处,这心愿便也了了,可哪晓得到底死不成。 赵喻娇双目发红,气得直跺脚,骂她:“你个蠢货。” 当着雍靖王妃的面又道:“为了一个李君澈,当真连自家父母兄弟姐妹都不要了?” “他若泉下有知,该如何难过。” 王映芝一身衣裳沾着泥土都还未来得及换,跟着也落泪:“姐姐当真太傻了。” 卫静姝如何不知自个任性妄为,可心里头那点儿苦楚却也无人能说,只咬着唇半响才闭了眼儿,细细的道一句:“他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这许多日子,她连梦都未梦到过李君澈一回,将往昔那些个时光揣在心里想一回,越想便越难过。 不仅难过,还后悔,后悔当初他身中奇毒没有日日陪着他;后悔卫家倒的那些日子不晓得体谅尽同他置气;后悔没有同他一道多走走多看看;亦后悔自个太多小性子处处叫他无奈。 一桩桩一件件的,但凡想起半点,心里便好似刀割般难受,恨不得立时同他一道去了,便再没得这些个痛苦了。 她说得这一句,声儿又轻又细,亦不带多少情感。 可一个个的心里也难过,虽不曾亲身体会,可往细了一想,哪个心里能好受。 许锦容倒是想劝她几句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可见雍靖王妃在边,这些个话再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只拉着卫静姝的手轻声劝她:“世子爷一向紧着你,自然不愿意瞧见你如此的。” 话虽这般说,可死去的人,又如何能知活人的痛苦。 雍靖王妃顺意了大半辈子,除却李君澈要进京当质子那两年她心头不快,最叫她难过的也就是儿子没了这事儿。 可儿子同丈夫又如何能比,更莫说卫静姝先没了儿子,后头又没了丈夫。 当下也跟着叹一句,劝她:“好孩子,万莫再做傻事了,澈儿泉下有知只怕走都走得不安生。” 李君澈走得安生不安生无人得知,可卫静姝活着却是不安生的。 那一日他还伸手揉着她的脑袋,笑一笑,可哪晓得第二日便就这样去了。 卫静姝嘴巴一扁,哭出声来:“他说为了他自个,为了我,为了以后断然不会叫自个有半分差池的,可他如今食言了” 当初断崖桥是甚个情形,再没得赵喻娇清楚的,她忍了这半日的眼泪,也叫卫静姝这一句话便再忍不住。 谁都盼着李君澈能过了这一劫,往后便能福寿安康,可谁都没想到他却是以那样的方式的折在了蜀地。 如今连大仇都未得报,卫静姝便已经要随李君澈一道去了,她知道,这丫头是当真难过得很了。 蹲下身子,摸着她的脑袋,眼泪簌簌的掉,却还勉强一笑哄骗她:“尸身都为寻到,或许他还活着呢。” 这话不过拿来哄骗人的,连赵喻娇自个都不信。 卫静姝自也不信,晓得一时三刻必然不能跟着李君澈一道去了,便只垂了眼眸低低哭出声来。 她一哭,几人也都跟着哭,雍靖王妃近来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儿更是心头梗得难受,忙叫李君澜扶着往外头去。 屋里头传来阵阵哭声,卫书启却在外头等得焦头烂额,他再也没想过,卫静姝竟是这般傻的。 又念着若是卫仁同余氏在,她必然做不出这样的傻事,可如今四处战乱,卫家一行人要从西北回云州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眼见雍靖王妃从屋里头出来,忙上前行了一礼便问:“静姝可还好?” 雍靖王妃拿帕子抹泪,说不出话来,还是李君澜接的腔:“卫家哥哥放心,大嫂已经无恙。”声儿一顿,瞌了眼眸:“不过心里头难受罢了。” 难受是肯定的,若不难受也不会干出这样的混账事儿来了。 卫书启沉着脸点一点头,便对雍靖王妃道:“静姝这丫头一根筋,如今世子已下葬,我想接她回家去住些日子,也好散散心。” 回的自然是卫家。 卫家众人都不在云州,散心是真是假亦难说,可接去了甚个时候再送回来便有得考究了。 李君澈在世时曾说过,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他只愿卫静姝能再寻个如意郎君,过完下半辈子。 那时卫书启还故意作弄他:“她若寻了如意郎君,时日久了必然就将你忘了,你也心甘情愿不成?” 李君澈早想过这一茬,捏着茶碗的手指一紧,茶水泼到衣裳上也未有察觉,半响才轻轻一笑:“等我死了,过得几年也不过一堆黄土白骨,便也没甚个值得挂念的。” 卫书启同李君澈虽是有深厚的交情,可真到了这么一日,他却还是向着自家妹子的。 原先他还念着缓一缓再说,可有了今日这一事,他便再缓不得了。 雍靖王妃哪里不明白卫书启是甚个意思,当下便气得眼儿发直,李君澈这才去了多久,卫家人便打这样的主意,叫她心头如何能宽。 便是李君澜也蹙起眉头来,她虽未觉得一定就要卫静姝替李君澈守上一辈子,可也犯不着这时候就提这事儿,这同那忘恩负义有甚个区别。 雍靖王妃久久不说话,卫书启便站在那儿候着,誓要今儿便得句话来。 院子里头一片寂静,屋里头也安静了下来。 王扶柳双眼发红,却再不复往日那番作态,拉着卫静姝的手,细细替她摸脉。 人虽清醒了,可也怕落了别个病痛,终归要细细看一看,开些药好生将养着。 虽对卫静姝没了敌意,却也依旧没甚个好感,不过尽一尽大夫的职责罢了。 她自打回了云州,便再没得往昔那般得用,医术上也多有怠慢,此时搭了卫静姝一只手摸上一回,眉头就是一跳,待换个手再摸一回,便是心里直跳了。 又见卫静姝一张脸惨白,当下便火从心起,也顾不得尊卑不尊卑,怒道:“你疯了不成。” (记住本站网址,om,方便下次,或且百度输入“ 时空网 ”,就能进入本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香火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自然是疯了的,若不是疯了,又如何会干出这样的荒唐事儿来。 赵喻娇也是个护短的,纵然往日与王扶柳有些许交情,可同卫静姝比起来自然算不得甚个,听着这说话声儿不对,立时便瞪了眼儿过去。 可话头一转,又觉得不对劲,忙问:“可是出了甚个事儿?” 不怪她不多想,就怕卫静姝存了心非死不可,做了几手准备。 王扶柳气得胸膛起伏,涨红了脸,看也不看赵喻娇一回,只盯着卫静姝道:“还当你同世子爷情深意重,没曾想却是个这般恶毒的人。” “说什么呢你。”赵喻娇这会也跟着生气,卫静姝才从土里给刨出来,气都没喘顺呢,这王扶柳在这儿乱吠甚个。 眼见情形不对,许锦容便也忙出来圆场:“王姑娘不是那个意思。” 卫静姝自始自终都半瞌着眼眸,连神色都未变一回。 王扶柳却一下子落了泪,咬着牙道:“既是有了世子爷的骨肉,作何还这般作贱自个……”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卫静姝眼眸一睁,无波无澜的面上盛了几分讶然,随即又是痛苦之色。 …… 卫启想带卫静姝回卫家,可到底没能如愿。 卫静姝有了身孕这事儿,不过片刻便传扬开来,一扫整个王府灰败的气氛。 雍靖王妃连病都跟着好了起来,往菩萨跟前一跪,连着念着好几声佛号,面上皆是一片喜意,就连李君澈给她带来的痛苦都散了七七八八。 卫静姝也怀过一回孩子的,可这一回却愣是没得半点反应,加上李君澈没了,便更是没注意。 如何就能想到,竟然就无声无息的有了李君澈的骨肉。 原先她一心想死,这会子又舍不得了,可想到李君澈心中又难免悲痛。 肚子里头这孩子,将将两个月,胎都没稳,从蜀地到云州,这一路上多有颠簸,加之她心头难宽,没想到这孩子却是个极争气的。 赵喻娇同王映芝两个一听,竟比自个怀了身孕还要高兴。 这孩子来得极是时候,不论男女都好,一来叫卫静姝留个念想,二来,如何都给李君澈留了香火下来。 赵喻娇咧着嘴一笑,手一挥便掏了钱来叫四冬几个发喜钱下去。 反倒是卫启愁容不展,心中纠结不以。 给李君澈留了香火自然是好事,可也因此要羁绊卫静姝一身,他心里如何能好过。 许锦容许锦心连声道贺,又说了些宽慰的话这才告辞。 许锦容倒是真心替卫静姝高兴的,可许锦心出了子墨斋一张脸便拉得老长。 雍靖王妃怕卫静姝甚个都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便道:“不管是儿是女都好,娘绝不亏待你,若是儿子往后便承了澈儿的位,若是女儿往后便也立个女户,招婿在家……” 如今雍靖王已经同朝廷翻了脸,只要雍靖王胜了,如今的世子位到得以后必然是太子位。 若是女儿,往后也是公主的命,卫静姝不管生儿生女都好,一辈子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雍靖王妃说得多,许锦心听进去的却只得这两句,卫静姝肚子里头这一个还未生呢,便允下这样的承诺来,若是真生了个儿子,日后便哪里还有安哥儿的立脚之地。 行得远了,许锦心还转头看得子墨斋一回,双眸一眯,便露出几分狠厉来,一个遗腹子,胎位又未稳,能不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还真难说。 许锦容不知妹妹的心思,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我这就去给二爷送信,他必然高兴得很。” 李君淳素来崇敬自家大哥,兄弟两感情好,想来定然也替李君澈高兴的。 许锦心抬眸看得自家姐姐一眼,跟着便又垂下眼眸,心思千回百转,当初若是许锦容真叫马儿踩踏死了,她入得王府来,必然是正妻,安哥儿也绝对不会是庶子,到得如今又哪里会有这许多烦忧。 赵喻娇同卫启扒了李君澈的坟,还得挑个时辰去填上。 这夫妇二人手中有大大小小一堆事儿,纵有心思也不能久待,便吩咐四冬几个好好守着卫静姝。 初六同四五经几个也是欢喜的,私下里感叹得一回,便也自觉得将子墨斋守得严严实实的。 厨下送了炖好的羊乳来,王映芝伺候着卫静姝喝了,又替她掖好锦被看她睡了这才回去。 回了自个屋,不待绯红同绿颚开口,她便双手合十,连声念得几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自打上回卫静姝落了胎后,她便再没得似今日这般高兴的了。 绯红同绿颚都晓得她心里头对卫静姝愧疚着,便也跟着笑,一会又取了细棉布铺开来要给卫静姝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 云州比京都要安逸得多,府中事务也不必操心,如今李君澈的丧事也了了,她便当真沉下心来,寻了花样子,衣裳鞋袜包被样样都要做。 卫静姝躺得两日,往李君澈的坟前去哭得一回,再回来时,人也沉淀了许多。 李君澈是回不来了,可这孩子却来得甚是及时,她就是心头再难过,却也都压下去,只想着把这孩子好好生下来。 再是如何,这孩子也是他留下来的。 王扶柳往日荒废的医术,到得如今却也都捡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李君澈留下的这个孩子。 一日一小诊,三日一大诊,她比谁都紧张。 前头战事吃紧,卫启也不能在云州久待,却将赵喻娇留了下来。 临走时,特特来见过卫静姝一回,眉眼中带着愁丝,半响才鼓起勇气道:“待这孩子生下来,你同我回卫家好不好?” 雍靖王妃不放人,可只要卫静姝愿意,他总归有法子的。 卫静姝翻过年也才二十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却为着一个孩子,一个死去的人被困在李家一辈子,他于心何忍。 可卫静姝却眉眼淡淡,抚着平坦的肚子,微微勾唇:“三哥,便是没得这孩子,我也是要守着他的……” 从始至终,她都未想过要再冠别姓,改嫁他人。 从前没有,如今便也没有,往后便更不会有。 卫启却叫她气得不轻,可一想如今李君澈不过刚去,待过得几年许是有回转的余地。 此事就此搁下不提,只待往后再说,叮嘱几句叫卫静姝好好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携着兵士离去。 卫启这一去是往战场上去的,可赵喻娇一点都不担心,除了将这云州城守好之外,余下的时间多是陪着卫静姝。 王映芝手快,没几日功夫便做了一套小衣裳小裙衫,特特送到卫静姝跟前来讨一讨她欢喜。 如今还不过两个多月,腹部平坦,是儿是女都未知,便盼着最好连儿子女儿都生了。 王映芝自个还是个姑娘身,却当卫静姝怀的孩子也是自个的。 虽是没了爹,可有两个娘,也断然不会叫孩子们吃委屈。 卫静姝克制着,不叫自个再去胡思乱想,前头那个孩子便是她心思重才落地便没了气息。 如今便更是处处仔细着,人一松下来,往日里不曾有过的害喜反应便都涌了上来,酸汤酸枣酸梅日日都不能断,哪怕用不下饭,也非逼着自个吃下去。 李君澈去了,两个女人家便更是心心相惜,她本就不愿王映芝就这样过一辈子。 听见她说这样的话来,便是一叹,拉着她的手道:“你年岁比我小,又是大好的年纪,何必非要守着爷呢。” 和离是一早便写下的,只要她愿意,雍靖王府也能替她挑个如意郎君,配上嫁妆让她好风风光光的嫁了。 往昔李君澈活着必然是要一纸和离的,如今他去了,便是不要和离她也是自由之身。 可偏生王映芝自个不愿意。 她正描着花样子,预备再做两张包被,闻言头也不抬:“姐姐守着爷是因为情深意重,我守着爷自然不是因着甚个深情,不过是无处可去罢了。” 王家面上瞧着风光,背地里却不少龌蹉事儿,年少时不得不留在王家,可如今既出来了,她必然不愿意再回去的。 至于那个呆子,本就是自个负了他,想来如今早该成亲生子了,哪里还有念想。 那会李君澈还活着,她便想着拿了休,寻个清静的地儿,往后余生青灯古佛便也就算了。 但如今她也是当真盼着卫静姝那孩子的,再是如何也想守着他们母子,往后的日子一道扶持也是好的。 眼见卫静姝还要再说,她便又是一笑:“纵然你要赶我,也叫孩子平安落地后再说吧。” 又道:“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兴许哪一日我瞧见个长得俊的小哥儿非要嫁了,到时候你连拦都拦不住。” 这些个话也不过随口说说,连面红都不曾,纵然往后真遇到这么一个人,她也未必有这个胆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惊吓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八月一过,待入得九月,天儿便一日比一日凉起来。 雍靖王列下诸多罪状,指嫡朝廷不仁,拿假圣旨谋害雍靖王世子,使他痛失爱子。 一路猛往京城打进去,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连夺了两城。 朝廷俱不承认有此事,只说雍靖王借机谋反。 然而坊间酒楼茶肆说小馆儿却日日说着,倒将朝廷不仁不义之事给坐实了。 说先生一张嘴,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仿似好像亲眼瞧见一般,一路从雍靖十州边城慢慢传出去,越传便越真。 朝廷这许多年本就不作为,民心也失得七七八八了,再有这么个事儿一搅,便越发失得快。 到得十一月中旬,京都下了第一场雪,旌德帝死去多时的尸体这才被人发现。 朝廷一团乱,陈皇后穿着皇后冕服,在金銮殿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控诉雍靖王,操持了旌德帝的丧事,又将赵德礼才出生的幼子推上皇位。 那孩子不过才出生,连满月都不曾便已经坐上皇位,陈皇后便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 幼帝登基不足二十日,便有人冒死在金銮殿上参了陈太后一本,说幼帝并非足月,便叫陈太后下令剖腹取子。 其手段之残忍,直叫人胆寒。 这些个事儿不管陈太后做了也好,没做也好,却都是不能认的,当下便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那言官虽活着走出了金銮殿出了宫,可到底还是死了。 至于怎么死,如何死的便无人得知,但他的死不管同陈太后有无干系便都扣在了她头上。 到得要过年时,雍靖王已领兵拿下大膺三分之一,因着年关大雪这才停战。 朝廷越乱,雍靖王夺下的地儿便越多,雍靖十州也越安全。 到得年节时,雍靖王府还挂起了彩绸准备过年儿,雍靖王同李君淳虽都在外头,可一府的女眷围了一桌,摆上好酒好菜,也算把这个年过了。 卫启不在云州,赵喻娇却是在的,她不是雍靖王府的人,过年自也回卫府去。 卫静姝念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便也同雍靖王妃说得一回,叫小丫鬟伺候着回卫家陪赵喻娇过年。 日子一入冬,许锦容便病了,断断续续的药却没停过,到得今日除夕才叫小丫鬟扶着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许锦容一病,府中大小事便都落到许锦心手上,原先卫静姝同王映芝都未回云州,这些个事儿她做了便也没甚个。 可如今卫静姝同王映芝都在云州,她一个妾再是如何这些事儿也轮不到她头上来的,可这两人不想沾染府里头的事儿,便以霜寡为由都推却了。 雍靖王妃念着许锦心好歹也是当过几年家的,便也睁只眼闭只眼。 安哥儿正是好动的年纪,前些日子在花园里捡了只碧眼猫儿,这会子正叫他追着跑,笑声银铃光是听着便叫人欢喜。 王映芝同许锦容,李君澜正说着话儿,许锦心却前前后后的忙着。 外头下了小雪,屋里头的地暖却烧得旺旺的,雍靖王妃瞧见安哥儿进进出出的边笑边吩咐小丫鬟:“看紧着点,外头滑得很,莫叫安哥儿摔着了。” 话儿才落,便听得安哥儿“哎哟喂”一声。 小人儿年纪小,说起这样的话来甚是逗趣,小丫鬟们更是捂着唇笑起来。 雍靖王妃虽也跟着笑上一句,忙又道:“快去看看,可是滑了。” 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才行到门边,帘子都还未撩就见李君淳抱着安哥儿进屋来了。 他踏着风雪而来,满身的寒气,便是眉头上都染着白霜。 笑着将安哥儿往地上一放,大手掌往屁股上拍得一下,笑道:“看你还敢调皮不。” 安哥儿长到这般大也少见他,自是有些生疏,脚一落地便躲到雍靖王妃身后,只拿眼儿偷瞄他,咧着嘴儿咯咯笑。 听见动静的许锦容同许锦心忙上前迎他,替他摘了雪帽风衣,李君淳这才上前同雍靖王妃请安,眼角余光往几人身上一扫,没瞧见心里头惦念的那人,心中失落面上却不显。 外头打战正吃紧着,谁都没想到李君淳会赶在这时候回来。 雍靖王妃心头欢喜,忙将人招到跟前来:“这些日子不见好似瘦了。” 大儿子去了几个月,剩下的便只得一儿一女了,年纪大了,便更是受不得生离死别,见人回来,心头便一松,又问:“你爹可有跟着回来。” “爹在军中,此时已停战,念着家里才叫儿子回来瞧一瞧。”李君淳挨着雍靖王妃手边的位置坐了,接了小丫鬟捧来的茶碗,见王映芝坐着不动,便也冲她点一点头,状似无意的问得一句:“怎么不见大嫂。” 卫静姝同王映芝都是李君澈的正妻,如今李君澈已去,世子爷往后必然要换人,府里头也再无人称呼世子妃,只唤卫静姝卫少夫人,唤王映芝便是王少夫人。 此时王映芝在座,他口中的大嫂,自然说的是卫静姝。 雍靖王妃将安哥儿抱到怀里,笑一笑:“她回娘家过年了,卫家人一个都没回来,独留她三嫂在家也冷冷清清的,我便允了。” 李君淳点一点头,便又问起:“大嫂如今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罢。” 虽是各处战乱,但信却未断,自他离了云州后生的那些事儿,当时未知后头却也晓得了。 信中寥寥几笔虽说的轻巧,可其中凶险他如何想不到,捏着信纸心里头却后怕得厉害。 再是如何也没想过卫静姝对李君澈用情已到那等地步,得知她诊出有了身孕,一时间又是满心欢喜,又是百般忧愁。 也亏得前头战事不断,叫他没得那许多时间胡思乱想。 后头大雪封路,停了战,这心里又跟抓心挠肺似得难受,非要回来看一看。 这一别便是几个月,往昔往家中写信,也不敢提她的名儿,生怕叫人多心连累了她。 只没想这会子回来了,倒也没见着人。 众人不知他心中所想,雍靖王妃提起卫静姝肚子里头那孩子便也跟着笑:“可不是,肚儿尖尖的,必定是个男孩。” 说着又念起李君澈来,心头一酸便又叹得一句:“你大哥好歹也有后了……” 李君淳捏着茶碗的手一紧,面上虽笑着,可心里却并不是滋味。 许锦心平素里最是听不得卫静姝肚子里头是个男孩,原来这王府里头只得安哥儿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万千宠爱,如今卫静姝这肚子里头的孩子还未落地,便已经分薄了安哥儿的宠爱,等她真个生出来了,还不知会如何。 心里千般万般不舒坦,面上却还笑着劝慰雍靖王妃几句。 因着李君淳回来过年,府里头又多了几分热闹,许锦心忙吩咐小丫鬟添碗筷,又吩咐厨下整治两道李君淳爱吃的来。 过得除夕,第二日卫静姝便要回来祭祖,赵喻娇早起往城中巡视一番,这才又亲自送卫静姝回王府去。 她倒是想留卫静姝多住些时日,可这年节里头,到底不适合,便将这念头给压了下去。 卫静姝此时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只依旧四肢纤细,罩着大衣裳,若不细瞧倒也瞧不出来。 赵喻娇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了马车,又从款冬手里拿了个手炉塞给她,心里头不欢喜,却还道:“等过两日我再来接你回去住几日。” 卫静姝一袭青色袄裙,外头披着白狐毛披风,点一点头:“好。” 一路将卫静姝送进子墨斋,连茶都未喝一口,便又急赶急的回去。 王府里头要祭祖,卫府里头也要祭,原来赵喻娇不懂这些个,但事事有管事操持,如今卫家人都不在云州,她再是如何也要去拜一拜。 李君淳是在宗祠见着卫静姝的,一身青色衣裙,领边缀着一圈白毛,越发衬得小脸儿巴掌大一般。 发髻上戴了两支素净的发钗,不施粉黛,身上更是连半件首饰都没得。 知晓她是为李君澈守节,可打眼瞧过去,李君淳却是眉头一蹙,始终觉得她还是穿红的好看。 卫静姝同王映芝是长媳,李君淳拜过之后便轮到她二人,再是到许锦容,就连安哥儿也叫奶娘抱着过来拜得一回,偏只得许锦心这位妾侍进不得宗祠。 祭了祖便又一家子坐一处用顿饭,因着家中人少,也未分男女席,围了一桌便也是了。 卫静姝比之以往沉静许多,便是面上也少有笑容,只偶尔说起孩子才添了两分温柔。 李君淳虽坐得端正,可一顿饭下来,眼角余光却不知往她那处瞄过多少回。 许锦容身子不适,昨儿李君淳便歇在许锦心的屋里,原来她还拿乔念着许锦容生不了孩子,迟些再将安哥儿记到她名下,可如今却等不了了。 夜里吹一吹枕头风,又哭得一回委屈,还当这事儿是迟早的,必然会应下,哪晓得他却一句话都不接,闭着眼儿便睡熟了过去。 心里又急又气,可也没得法子,原来便是她自个拿乔,这会子也说不得甚个。 一行人用膳,甚个都不说,只听得碗勺相碰的声儿,雍靖王妃素来喜松菌,才夸得一回今儿这松菌汤味儿好,话还未说完,便突然从天降下一物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心猿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花色的皮子,整个儿卷在一起落到膳桌上,还未瞧清是甚个,便先见条红信子,头儿一抬,便要溜。 光是瞧见那蛇头便吓人的人,一个个惊得跳起,卫静姝身子沉慢得一步,才叫款冬忍冬两个扶着,便见那蛇只往卫静姝这头窜。 卫静姝平素也算胆儿大的,可偏偏极是怕这等冷血之物,吓得面色清白,双腿发软,愣是叫两个小丫鬟拖着后退几步。 偏那蛇跟认人似得,别个都不寻,只寻卫静姝。 许锦容本就身子弱,又叫这玩意吓得心儿狂跳,不多时便晕了过去,丫鬟婆子忙围了顿时乱成一团。 雍靖王妃叫李君澜扶着站得远远的,捂着心口急急道:“快,快抓住那玩意。” 伤了卫静姝是小,可她肚子里头还有个孩子呢。 丫鬟婆子齐齐上前,却谁都不敢动手,只能将卫静姝团团围住,加之许锦容又晕了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场面便乱得不像样。 款冬扶着卫静姝,忍冬硬着头皮挡在跟前,咬着牙也不敢看,她也怕得狠了。 李君淳面色发冷,两步上前扣住蛇头抓紧了便扔去院中。 此时正是天儿最冷的时候,纵然府中有蛇必然也都在冬眠,怎的会这时候从房梁上掉下来。 眼见那蛇被抓了去,王映芝忙上前扶住卫静姝,见她面色发白,连声问:“姐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卫静姝自也说不出哪儿不舒服,只觉周身都痛,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来,扣着王映芝的手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丫鬟婆子都挤在一处,雍靖王妃虽看不清到底甚个情况,可还是忙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那么大一条蛇,别说是卫静姝,就是她们这些人都吓得不轻。 李君淳打眼看得卫静姝一回,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拨开人群将卫静姝抱着便一路小跑送回子墨斋去。 原来卫静姝便心存死志,若非叫这孩子禁锢住她怕也未必能忍到如今,这会儿可万不能叫孩子出事了才是。 李君淳抱着卫静姝便走,谁也没觉得不对劲,这屋里头除了他一个男人,都是女人。 一行人匆匆离去,只得许锦心抱着孩子立着不动,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眸中更是一片阴翳。 卫静姝的确叫那条花蛇吓到了,身上不舒服,叫李君淳跑得一路,人也颠得迷迷糊糊的。 李君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榻上,她却当是李君澈,拽了他的手便呢喃一声:“你别走。” 李君淳心里一跳,喉头紧了又紧,只觉叫她拽住的手也不住的发烫发麻。 可他到底还有理智,眼见丫鬟婆子跟着就进来了,忙抽了手,行出门外去。 卫静姝眼儿都好似模糊一片,脑子里却浮现李君澈在断崖桥上的那一幕,拽着心口便哭出声儿来。 他听着声儿,脚步一顿,心口却滚烫滚烫的,再是甚个都说不出来。 大冷的天儿,王扶柳愣是跑出一身汗来,药箱一搁,脉枕都不用,便先搭了脉,又细细问得几句。 卫静姝人迷迷糊糊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只说疼,可哪里疼也说不清楚,不得已倒是先熬了碗安神汤叫她喝了先。 人睡着了,这才细细检查一回,好再没伤着,虽是动了胎气可吃几幅药下去,好生养着便没甚个事儿。 雍靖王妃一听没甚个大事了,心头这才一松,叫李君澜顺着气,连声道:“这可是澈儿的命根子啊。” 这等天时竟叫府中攀了蛇,此事必然要深究下去的。 如今整个王府都由许锦心理事,不待人问罪,她便往雍靖王妃跟前去请罪。 府中不缺丫鬟婆子,各屋每日都好生打扫,那么大条蛇再如何也不会看不见。 可不管那蛇是如何来的,总归都是她的错。 许锦心打小的时候便学着许锦容的做派,温柔贤淑,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到得雍靖王妃跟前更是哭得梨花带泪,直说自个的不是。 往昔她也不是没打理过王府,自来就没出过差池的,今儿这一遭还是第一回。 王府中草木众多,各屋里头的地龙也烧得旺旺的,有蛇怕冷躲了进去倒也不稀,这事就算怪罪也不能真怪许锦心,不过训得两句便也就算了,只下头当差的更是要小心才是。 李君淳心里自也担心卫静姝,可她到底是李君澈的心尖人,原就逾越了一回,心中再担忧也不敢多问。 只私下问得王扶柳一回,王扶柳知晓李君淳同李君澈兄弟情深,只当他挂怀卫静姝腹中的孩子,便也老实说了,听得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可还是没忍住着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王扶柳将卫静姝这一胎也着紧得很,早两个月时本就有过一遭,这回又闹这么一出,她更是不能宽心,便干脆不请自来在子墨斋住了下来。 四冬几个巴不得有她镇守着,赶紧收拾了屋子,熏了香,好叫她住得舒坦。 卫静姝躺得两日好了很多,可紧着肚子里头的孩子也不敢下地。 王映芝怕她闷着,日日都要陪她说说话,见她精神头好了,这才瞅着她脸色道:“姐姐就不觉得事儿蹊跷吗?” 是蹊跷的,就算那花蛇是个巧合,可当时屋里头那许多人一道用膳,怎的那蛇偏生就往卫静姝那儿蹿去。 可那日穿的衣裳,吃的用的都私下叫王扶柳差过一回,却丁点蛛丝马迹都没得,再是蹊跷也只能压在心底。 卫静姝拍一拍她的手:“不过巧合罢了。” 便不再说甚个,只人人心底都警醒着,万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这世间哪里就真有那许多巧合的事儿,先头两个月,也是有那么一桩巧合,台阶上蹭着油,叫她一脚踩出去,险些摔了下去。 幸得那日是在子墨斋,初六隐在暗处,瞧见不对立时便冲了出来扶上一把。 也偏生事儿是在子墨斋生的,追究起来也不过是下人不小心,打发了几个便也不了了之。 只要如今腹中这孩子好好的,她也不乐意闹出甚个大事来,总归也无凭无据的,说多了反叫人厌恶。 卫静姝先头便没了承欢这个儿子,后头又没了李君澈,如果腹中这孩子再保不住的话,她肯定再振作不起来的。 四冬几个经得这一回,便更加怠慢,吃得用的穿的,皆小心翼翼,别个院子送来的都只放着,不敢给她用。 王映芝提点一句,见卫静姝心中有数便也不多说。 许锦心那日也到卫静姝跟前来告过罪的,哭得楚楚可怜,直恨不得待卫静姝受过。 卫静姝素来不喜许锦心,这人不管前生还是今世都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此事就算她心里头有所怀疑,却也没得证据,不能对别个说一星半点。 这事警醒了子墨斋,却也没闹出甚个大动静来。 李君淳私底下也查探过一回,也没发现别个,若说是偶然也说得过去,可怕就怕有人做得滴水不漏,可究竟是何人所为却也想不通。 他在云州并不能多待,年里还未过完必然就得往战场上去,此事只得不了了之,不过着人盯紧着点罢了。 正月初五,李君淳便又离了云州,临走时倒见过卫静姝一回,两人坐在花厅里,小丫鬟都伺候在侧。 他心里纵有许多话,可也一句都说不出,裹着眼皮子,好半响这才挤出一句:“待天儿暖和些,我替你将卫家人都接回来。” 卫静姝不到四月便要生产了,卫家人此时却还在西北荒凉之地。 原先便是念着各处打战好叫他们在西北避一避,可这会子李君淳提出来,卫静姝心里头也是欢喜的,若是自个生产之时余氏能在身边自然再好不过。 她点一点头,面上只得一星半点的笑意,规规矩矩的道一句:“多谢。” 客气而又疏离,但也在规矩之内。 李君淳却叫这一句“多谢”闹得周身不舒服,他倒恨不得卫静姝还能似原来那会一般,气急了泼自个一身滚烫的茶水,亦或是捅上一刀。 虽是身上受些疼痛,可那时候的卫静姝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机灵人。 如今她客客气气的,却没得半分灵气,瞧着不过存着一口气罢了。 一时间又眷恋起那日她迷迷糊糊拽着自个说:“你别走。”时的情形,可这些个事儿到底只能含在心里想一想,对谁都不能说出口的。 出得门了,才将一口浊气都吐出去,摸进怀里,拽紧那个精致的平安锁,心头这才略平。 李君淳离开云州那日,赵喻娇便亲自来王府要接卫静姝回去住几日。 赵喻娇虽是个不讲究礼法的人,可到底公主出身,心思想弯弯绕绕起来也是能的。 当着雍靖王妃的面只说:“家里人都未回来,我一个人住在府里难免孤单,也不便日日往王府跑,心里头念着静姝这才想接她回去住几日。” 正月初一那条花蛇便叫卫静姝躺了好几日,是偶然还是蓄意的暂且不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府里头不尽是自己人,自然还是卫家安全些。 雍靖王妃吃的盐也比赵喻娇多得多,闻言自是晓得甚个意思,可她话儿说得好听,也没得由头不准的,是以从库里挑了许多东西过去给卫静姝,又道:“难得回家一趟,多住几日也没得关系。” 雍靖王妃既是这般说了,赵喻娇便也当真,笑着替卫静姝应下,当真留她多住几日。 到得二月二龙抬头,卫静姝还在卫家住着,就连王扶柳也跟着住到卫家来了。 王映芝闲来无事倒也隔一日便去一趟,雍靖王妃端着身份倒不好多去,只话里话外都想卫静姝回王府住着。 赵喻娇当作听不懂,卫静姝便也听嫂子的话,当作没听懂。 到得二月中旬,卫家收到西北那头送来的信,说是二月头便启程回云州了,必然能赶在卫静姝生产前到。 信儿到的时候,算着时日只怕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卫静姝捏着信这才笑了笑。 可赵喻娇却一连许多日不开怀,好似心事重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归来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赵喻娇这人跟着李君澈一道多少年,演戏的功夫不弱,她管着雍靖十州的安危,再难的时候也少在卫静姝跟前露过心思来。 可这回一连多日魂不守舍的,倒也叫卫静姝跟着起了疑心。 私下拉着她问过一回,赵喻娇却抬起头来,望着卫静姝半响,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先扁了嘴:“我想你哥哥了。” 卫静姝一愣,忽而“噗哧”一声笑出来,推得她一把,刮了刮面皮子。 赵喻娇也不觉得羞,垂着眼皮好似更加难受一般。 算一算,她同卫启也半年未见过面了,这几年乱得很,自打赵喻娇怀了卫筠夫妻二人便聚少离多。 她一个女人家撑着雍靖十州本就吃力,怕是吃了委屈,想卫启也不怪。 卫静姝念及自个同李君澈那些日子,自个一天都离不得他,如今他去了这许久,心里也日日记挂着,便更加能体谅赵喻娇的心思了。 “嫂嫂不若去见一见哥哥罢。” 正月还未过,雍靖王便同朝廷打了起来。 朝廷人心涣散,又是陈太后当政,雍靖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这战比之去年更易打,甚至还有直接带着兵士来投的,大军还未打入便开了城门相迎的。 不过月余而已,便已经将大膺的江山收了大半在手中,余下的不过临近京都周边的几座城罢了。 此时虽江山未稳,途中少不得有流民,还有趁乱打劫的匪人,可赵喻娇本就有功夫,再带几个得用的一道上路,自也不怕出事的。 赵喻娇的确是想去看一看,可雍靖十州是叫她守着的,再加一个卫静姝还大着肚子,反反复复纠结几日,到底还是没去。 卫静姝晓得她心里到处都牵挂着,倒也劝过两回,可每次她都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便也将这事给压下来,只将这份情都记着。 赵喻娇虽是没能出去走一遭,不过到得二月底时,施厚霖却来了云州。 二月的天时本就冷,雨水又多,施厚霖一人一马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日,进得卫家门来,身上的衣衫还是半湿的,马鞍上挂着三四只酒囊,原是路上暖身子的,到得云州时早就叫喝空了。 背上倒背了个包袱,可除了他自个一身换洗衣裳,余下的便都用油纸包了,里头尽是卫静婉做的小衣裳。 虽都是细棉料子做的,可针脚细腻,摸着又软和,一瞧便是用了心的。 卫静婉十一月底的时候生了个儿子,足足有七斤,虽离生产日还有半个月,可那孩子也甚是健康。 姜氏原来多有不喜卫静婉,便是怀着身孕也叫她折腾两回,后头谢元安便一句不说带着卫静婉自个去外头开府去了,直气得姜氏跳起脚来骂。 可朝廷乱了起来,雍靖王势头高不少,她自个转过弯来,便软了态度,想着儿子儿媳能自个来服个软。 总共就这一个嫡子,他自个开府去,这侯位岂不是便宜了庶出的。 姜氏端着姿态,可偏生谢元安就不领情,倒是卫静婉说过几回,不过就给个台阶罢了,也没大不了的。 谢元安比谁都了解姜氏,自不叫她管这事,只管好生养胎。 姜氏这一端便是几个月,待到孙儿出世,便再也端不住了,喜滋滋的往谢元安府里头去,好说歹说,愣是将人请了回去。 闹得这么一出,卫静婉又母凭子贵,姜氏自是不再为难卫静婉,反而好生供着。 这些事儿卫静婉来信倒也提过一笔,并未细说,如今卫静姝又见她还有心思做小衣裳给自个送来,想来日子也比以往好许多,倒也忍不住一笑。 施厚霖身上衣衫污糟,一张脸黑黝黝的,胡子还拉渣不堪,若不是一管声儿还认得,怕还要当流民给处置了。 原先在路上的时候,还急赶急的,反到了云州却不急了。 先叫好生洗漱一番,又吃些软食歇上一觉,到得夜里才有嬉皮笑脸的到卫静姝跟前打个招呼。 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的,倒是喊得极甜。 卫静姝眉眼都没动一下,只点一点头:“有劳了。” 如今到处都乱着,卫静婉要稍东西过来,很是费时日不说,还未必一定能送到,拖施厚霖带来倒是快得很。 施厚霖自个那两件换洗衣裳都不知道湿了几回,拿出来也穿不了,还是着人拿了卫启的给他替换。 反倒是那一包小衣裳,护得好好的,边边角角都未湿一丁点,卫静姝自是要谢他一回。 赵喻娇嗤笑一声,点着施厚霖就道:“你喊沅沅作嫂嫂,喊我作甚个?” 赵喻娇同施厚霖的母亲乃同父异母的姐妹,按着辈份自是受他一句“小姨”。 她同卫静姝又是姑嫂,照着规矩再如何也不该喊卫静姝“嫂嫂”。 这其中七七八八的关系自不必说,施厚霖咧着嘴一笑,也不出声,本就在赵喻娇跟前吃了亏,再怎的也不乐意将卫静姝往辈份高了喊。 卫静姝也不计较这些,吩咐厨下设宴款待了他,用了膳,他便同赵喻娇往房去了。 原来赵喻娇不在云州,事事都是卫静姝自个料理,后头她来了,反倒甚个都不叫她理了,只管日日养着身子。 施厚霖同赵喻娇在房里头说了甚个,卫静姝无从知晓,也不关心,但第二日瞧见赵喻娇神色愉悦,便也知是好事。 施厚霖手头上还有事儿,一早便又走了。 姑嫂二人一处用膳,见她苦了几日的脸见了笑意,卫静姝还道一句:“莫不是三哥要回来了?” 赵喻娇神神秘秘的,眉头一挑:“暂时还未知,可若是真的,便是比这个还要高兴的事儿。” 她既不说,卫静姝也不多问,她也想不到自打李君澈去后,还有甚个事儿能叫人高兴的了。 云州没得京都那般冷,到得三月便也穿得住春衫了,卫静姝肚子越来越大,眼见生产的一日一日比一日近,身边伺候的,个个都崩得紧紧的,比自个生孩子还要紧得很。 每日里吃甚个,吃多少都叫王扶柳盯着,还得日日往外头走一走,说是生产之时便轻松许多。 卫静姝原来头胎的时候只顾着同李君澈斗气,哪里还管的上那孩子,便是生的时候也是勉强的,经验自也谈不上。 赵喻娇更不必说,她虽也生过一回,但那会在宫里头,处处有太后护着,宫嬷嬷们说甚个便是甚个,却没得一样记在心里头的。 如今王扶柳让卫静姝如何,她便也只得点头的附和。 虽说王扶柳原来对卫静姝多有偏见,可对李君澈却也是真心,如今人去了,她便将一腔心思都落到卫静姝腹中这孩子身上。 开头几个月赵喻娇同卫静姝还有些防着她,到得如今自是信她的了。 原来卫静姝也不紧张的,可瞧着身边这些人一个个要紧得很,她便也跟着有些着紧了。 雍靖王妃来卫家亲自接了两回人,赵喻娇还是没放,只道:“父母亲都要从西北回来了,这许多日子没见,少不得还得叫沅沅回来住几日的……” 越是快生产了,赵喻娇便越是不能放人,王府比不得卫府,不是她做主的地儿,出了甚个事儿她也不能越俎代庖。 前头的事儿还没理顺,可到底有些好消息,只还未坐实,怕叫人空欢喜一场,这才隐住不说,卫静姝这人便越发不能有半点差池。 雍靖王妃如何不知赵喻娇是甚个意思,原先卫静姝在王府出过两回事,可都未有证据,一路查下去也只能说是碰巧。 她心里也是气的,可赵喻娇看着是个女流,却有主意的很,纵然她再气,也不能真不顾脸面将卫静姝拉回去。 还是叫李君澜好生劝了两回,这才平了气,想着卫静姝只怕生产都要在卫家了,嘴里又说一回:“这也太不讲规矩了。” 出那两回事,李君澜也替卫静姝心惊胆跳的,虽是在娘家生产不合规矩,可仔细一想又未必不是好事,便也道:“总归也不是甚个大事,他们卫家人自个都不计较,便由得他们去得了。” 又道:“子墨斋里哪一处都有大哥的身影,大嫂本就对大哥情深意重,只怕瞧得多了反而心思重,倒不如回卫家去住着,对孩子也有益……” 说起这事儿来,雍靖王妃自是想起卫静姝险些将自个活埋的事儿来,便叹得一回,再不说叫卫静姝回王府的话来,只叮嘱四冬几个,一旦有了动静,必是一定要去通报给她知晓。 卫静姝自打住回卫府之后,赵喻娇便没存着叫她回王府生产的念头,稳婆同乳娘都早早就准备好了,产房也叫婆子收拾出来,再加上王扶柳坐镇,必然不会出差池。 卫静姝这一胎极是稳当,到的三月中,卫家一家老小都回来了,她还能吃能睡,健步如飞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尊卑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家人自打卫长益出生起,便已经享着富贵了,到得子子孙孙更是不必说。 除了三房,谁都没想过这漫天的富贵竟然说散就散的时候。 这一辈子未曾吃过的苦楚,便都在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吃了个够。 打从进大理寺牢狱那日开始,再往西北的路上,定居在西北的那些时日,没得一日叫他们好过的。 西北那地儿本就荒凉,还冷得厉害。 往日皆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谈诗论画的贵夫人小姐们,到得那儿一样拿不起乔来,洗衣做饭,下地种菜,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要亲力亲为。 到得冬日里一双手都生了冻疮,又红又肿不说,还痒得厉害。 想着旧时那些富贵,哪一个不躲在被窝里头哭上几回。 一家之主的卫长益最是难以适应,往昔卫家没得滔天的富贵,可日子也过得不错,呼奴唤婢的,好不惬意。 是他将卫静姝送了出去,换来了卫家最巅峰时的风光,也带着卫家走进覆灭之路。 人站得越高,摔得便也越厉害,说得便是他这样的。 在大理寺的牢狱里他撑着了,从京都到西北,再从西北到云州,这些日子他也都撑着了,可偏生回了云州的卫家老宅,他这心便再难撑了。 卫家人进城这日,赵喻娇亲自去城外接的,三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一路摇着,好似要散架了一般。 不论男女老少都好,瞧见城门上头嵌的字,一个个皆五味杂陈。 旌德帝抄了国公府,却没能将手伸到云州来。 云州的产业还在,虽不比往昔的国公府,可好歹夫人小姐们也不必大冷的天儿还要亲自洗衣做饭。 卫长益幼时也在云州的府邸住了好些年,此时此刻更是百感交集,眼眶红红,甚个都说不出来。 人家是衣锦还乡,他这算甚个? 赵喻娇心里最念的是卫筠,一见马车到了,同各位长辈寒暄两句,便钻进马车里头看他。 卫筠不过几个月的时候便交给余氏养着,如今孩子都一岁多了,长高长大也长壮了,小手儿肉嘟嘟的,脸上却叫北风刮得黑黝黝的。 见了赵喻娇还认生,拽紧了余氏的手臂不放,几个月的时候,娘就离了身,到得如今自是记不得了。 小人儿会走会说话了,却是连亲爹都未见过,想想倒也是委屈的。 赵喻娇装了一荷包的糖逗他喊“娘”,他糖照拿了,却愣是不开口,逼得急得往余氏身后一躲。 这模样又好笑,又叫人心酸。 余氏知晓赵喻娇心头不舒服,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孩子还小,往后处处便熟络了。” 赵喻娇便也只能这般安慰自个,咧着嘴一笑,一把将卫筠抱过来,翻身上马带着他一路骑着马回的卫家。 西北的日子并不好过,虽未短缺过卫筠甚个,可他还是第一回骑在马背上,叫赵喻娇箍得紧紧的,却也耐不住那股兴奋劲头。 一路咯咯笑着,挥舞着手臂,仿似再好玩不过。 赵喻娇见他笑,自个也跟着笑。 卫静姝大着肚子没有往城外迎,却也在大门处候着,马车一停,一家子老老少少的下来,她一眼就见着卫仁同余氏了。 两人都是富贵过来的,往西北去后虽未矫情,可这些时日鬓边也添了白发。 卫静姝鼻子泛酸,人还未上前便先落了泪。 余氏同卫仁也是在西北动身前才晓得李君澈同卫静姝的事儿,此时见她大着肚子,身上依旧纤细,便也忍不住红了眼。 各处的屋子都是老早便收拾好了的,衣裳被褥都是新的,热水热菜也都准备好了。 从京都往西北去的时候,杨氏还满嘴的粪,可在西北苦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回了云州,那股脾性却还没改。 那年卫静妍被送入宫中,卫仁大发脾气,带着妻儿回了云州,这一住便是十多年。 卫长益虽是未明着说分家,可云州这处的府邸早就划到卫仁名下了。 正院住了那么多年,如今从西北回来,自也还住在正院韶年苑。 这事儿也没谁觉得不对的,便是当初赵喻娇安排下去,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大房二房住的都是偏院,院子也不大,一个房头的都挤在一起不说,还显得极是寒酸。 杨氏往自个那儿瞧得一回,再往韶年苑来,心里便存了气。 卫仁梳洗去了,余氏便拉着卫静姝在炕上细细说着话,赵喻娇正抱着卫筠逗他喊“娘”。 母女二人话还未说完,杨氏便甩了帘子进来,侯在外头的小丫鬟拦都拦不住。 卫静姝把话一收,拿帕子抹了泪,面上便是淡淡的神情。 余氏还给她几分脸面,坐正了身子问得一句:“大嫂有事吗?” 自打佟老夫人同卫静嫦都去了以后,杨氏也大病了一回,人好了以后性情却变了不少,后头卫家遭了难她便更是暴戾。 余氏知晓她是一下受不住打击,平素只要不牵扯到几个孩子上头,她也懒得同她计较。 可杨氏这性子却越养越不得了,眼儿四下一扫,瞧见这韶华苑比自个那偏院不知好上多少,脸儿一肃便道:“你们三房还有没得尊卑的?” 屋里头几人都看向她,不知道她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杨氏却又道:“长幼有序,爹年迈了身子不好,住得清静点无可厚非,可我们长房还在,如何能住到偏院去。” 余氏都叫她气笑了,往昔住在西北的时候,茅草屋里甚个都没得不也一样住了,如今这高门大宅里住着了,还挑拣起来了。 念着她这两年素来是这般性子,也懒得理会她,只转过头对卫静姝道:“忙了一早上了,回去歇着,一会夜里头的团圆饭还不知吃到甚个时候。” 卫静姝这一胎稳,可也的确有些疲乏,点一点头应得一回便起身。 白氏同卫静婂听了信便赶紧往韶华苑来,一人拉一只手,对着余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拖拽着杨氏出门。 这屋子人谁都没理会杨氏,本就叫她心火大盛,这会子儿媳女儿又来拆台,更是气大得很。 使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卫静婂推开,抬脚便踹上紫檀木多宝阁上。 那多宝阁摆了几样物件,都是从余氏原来的嫁妆库里挑出来的,算不得价值连城,可也处处透着精致。 叫杨氏这么一踹,那几样物件便不受力,从架子上晃荡下来,“砰砰砰”的摔在青石板上。 卫筠年纪小胆也细,见着几人拉扯本就吓住了,这会子叫这声儿又吓得一回,立时搂着赵喻娇的颈脖便哭了起来。 屋里头乱成一团糟,白氏同卫静婂拉都拉不住,杨氏偏还嚷嚷着:“我没有的,你们也别想有,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的……” 一时间屋里头又是哭声,又是怒骂声,还有劝架声。 卫静姝本就身子沉,眼见这么个闹剧不敢动,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还又坐了回去,款冬同忍冬两个跟门神似得站在前头守着,也怕出甚个差池。 赵喻娇抱着卫筠哄得几声,见他越哭越凶,心头也满是火气,让小丫鬟带下去,抱着手便冷声道:“大伯娘,这屋子你住得不舒坦,要不我去城西给你淘两间茅草屋得了。” 杨氏咆哮的声儿一顿,看着赵喻娇的目光便缀了毒。 赵喻娇没得好性情,原来长辈扯皮这样的事儿也轮不到她一个小辈来指嫡,可瞧着卫筠方才那被吓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 “别给你两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国公府被你们败得干净不说,你们有什么脸面来挑三拣四的。” “这云州的宅子同产业都是我爹的,你要是嫌弃大可搬出去,谁还求你了不成,别仗着年纪尽干些不入流的事儿,说出去都没脸。” 杨氏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可也更是不服气,这宅子本就是卫家的,云州的产业也是卫家的,都姓卫,作何就是三房的了。 她这般想着,也这般说了,当真豁出去了脸面。 余氏叫她闹得头疼,原先也不乐意同她计较这些,可这会也气得脸色发白,斥道:“这宅子本就是爹留给我们的,你去问爹,若他说这宅子他要收回去,我们二话不说一刻不多留。” 杨氏立时哑了声儿,她要是敢闹到卫长益那儿去,便也不至于来闹余氏了。 可就这么算了,她脸上也挂不住,白氏同卫静婂拉着她劝了又劝,愣是没叫她听进去一句的。 “我不管,咱们本就没分家,就算这云州的宅子同产业都是三叔名下的,如今也要分一分,你们想三房想独吞,门都没有。” 眼珠子一转便又落到卫静姝身上:“这小丫头片子早就不是卫家人了,凭甚个还要独占一个院子,我们大房的却得挤在一处。” 当了那么多年的贵妇人,架子也端过了,如今撒起泼来也不含糊。 余氏也不是软柿子,叫杨氏这般闹了一通,脾气也上来了,叉着腰便道:“你给我滚,这宅子是我的,我乐意给谁住就给谁住,论不到你来指嫡。” “你嫌屋子浅窄了是吧,外头街道上大把地儿住的,你上那儿去……”说着便推搡杨氏两把。 杨氏这一年来吃了不少苦头,手上也多了几分力气,没叫余氏推搡动,反而还扭打在一块了。 赵喻娇眼见情形不对,忙将人拉开,余氏头发都叫杨氏扯乱了。 卫静姝眉头直跳,忙指了款冬忍冬两个:“快,快拉开……” 话音才落,又觉腹中一痛,倒抽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念想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仁在里头梳洗,早听着声儿,可女人家吵架,为的又是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插手,便窝在里头不出去。 后头越听越是头大,这才冷着脸走出来,眼眸一扫倒是越发怒起来。 杨氏同余氏扭打在一起,白氏同卫静婂赵喻娇一道劝架,款冬同忍冬也围着拉拉扯扯的,简直乱成一团。 卫仁怒喝一声:“够了……” 他是男人,声量本就大,加上这一怒倒极是有震慑力。 几人扭打在一处,立时禁了声儿。 屋里头静下来,这才听到卫静姝急促的声儿,卫仁扭头一看,只见卫静姝已经歪在炕上,拽紧了衣裙,面露痛苦之色。 他也是当过父亲的人,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骂得一声:“看你们干的事儿。” 又急急上前扶了卫静姝,软下声来问她:“是不是要生了?” 卫静姝不好明说,只点点头,瓮声应了。 卫仁面色一肃,忙转过头去看余氏。 余氏的头发还叫杨氏拽在手里呢,一听卫静姝要生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翻个身愣是将杨氏压着很抽了几个耳光,这才跟个没事儿似得起身,指挥卫仁:“抱去产室。” 卫仁哪里知道产室在哪儿,只双手一捞便将卫静姝抱起来送去一览居。 赵喻娇一见这情形,也不搁这儿闹了,使了两个粗使婆子便将杨氏给抬了出去,忙收拾一番赶紧去守着卫静姝。 离产期还有些时日,刚才还瞧着精神的,一下子说要生便要生了,定然叫这一团麻烦闹的。 赵喻娇这一回可没客气,愣是叫两个婆子将杨氏抬去偏院,丫鬟婆子来来往往的都叫瞧在眼里,反正她这个脸是丢尽了的。 赶人的婆子鼻孔朝天,浑不怕,还道:“三老爷说了,要是三姑娘有甚个差池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谁还不知卫仁护犊子得很,卫静姝没出嫁的时候就叫他疼得跟眼珠子似得,如今李君澈没了,他更是心疼得很的。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卫长益便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他年纪大了,身子骨自然不如以往,虽平日里头没叫他受过甚个累,可心思却重。 才刚回了云州,不过往竹椅上头坐会子,将往日的风光一一拿出来念一念,心头正是难受得厉害,就听得杨氏同余氏打了起来,闹得卫静姝还早产了。 年纪大了,经历了这许多,也不敢再奢望往日的风光,可也求个家和万事兴。 此番却叫几个妇人闹成这样,顿时便一口气上不来,直直栽了下去。 这头卫静姝才叫安置到产室里,稳婆大夫还没就位,热水也还没烧起来,那头就听见卫老爷子出了事儿。 卫仁一个头两个大,急得眉头都拧在一处,既想守着卫静姝,又担心自个老爹,两厢犹疑不定,心也跟着烦躁。 余氏同他做了这许多年的夫妻,哪里还不知他的为人,将人推一把便道:“赶紧去吧,大哥二哥不在身边,可都指望着你。” 又道:“生孩子哪有这般快的,爹那儿安置好了,只怕都还没生呢,再说,有我在这儿,不会出事的。” 卫仁感激的看得余氏一眼,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袍子一撩自是往老爷子那儿去了。 卫宽同卫东都在大狱里头,离了这许久,生死也未知,除了卫长益还当真只得卫仁一个长辈了。 卫仁赶过去,大夫已经请来了,大房的卫永同二房的卫侑都守在那儿,看大夫诊脉。 见卫仁过来,两个侄儿忙上前行礼,卫永更是涨红脸,满是羞愧的替杨氏赔不是。 卫仁也不是小气的人,可自家的女儿自家疼,更莫说卫静姝还历经这许多事儿,更是疼到心坎上去了,当下也没给卫永脸面,冷冰冰的道:“用不着,若是沅沅没事倒好说,若有个万一……” 余下的话他也不说那么明白,可卫永更是羞愧不已。 卫长益的确没甚个大毛病,不过是年纪大了,连番受打击,心里太沉,一口气上不来,细细养些时日便好了。 卫静姝那头果真没这般快,她虽离产期还早,可孩子也入了盆,倒也不算早产。 这会子躺在那儿,腹中一阵一阵的痛倒是折腾人得很。 稳婆来瞧过一回,宫口还没开,羊水也还没破,最快也是明日的事儿了。 厨下整治了饭食汤水来,哄着卫静姝吃下去,就怕真要生起来没力气。 卫静姝头一胎生下来便没了气,到得这一胎,余氏便止不住的着急。 这孩子自打没了李君澈连死都敢,若是这个孩子不能好好的,只怕她心里更受不住。 赵喻娇同王扶柳都守着,见余氏着急也跟着着急起来。 一个个沉着脸,比要打战还着紧。 金氏比杨氏拎得清,得了信便带着女儿儿媳来了,白氏也拉着卫静婂来问得两声,只杨氏还在院中骂骂咧咧的。 金氏比杨氏聪明得多,卫家倒了,公公也好,大伯亦或丈夫都靠不住了,唯一还能靠的便是三房。 卫仁一个白身,瞧着也没甚个打眼的,可他的子女个个结的亲事都不差,若是没得他们,只怕这一行人早就折在大理寺了,哪里还有回云州的这一日。 金氏这人便是上赶着巴结,也不会太过热络,进退得体很是叫人舒服,此番瞧余氏急成这样,拍着她的手便劝。 “你可不能乱,全都指望着你呢,你一乱孩子们定然也跟着乱。” 余氏哪里静得下来,事关两条性命,她自个生产的时候都未见过这样紧张害怕的。 雍靖王府那头接着信,不多时雍靖王妃便也赶了过来,一道来的还有王映芝同李君澜。 雍靖王妃是当真着紧卫静姝腹中这孩子的,一来便要进去看她,却叫赵喻娇不错眼的拦了个严实。 别说雍靖王妃,除了余氏,卫家这些女眷一个个都没能进产房。 这都甚个时候了,还耍这样的心思,雍靖王妃心里气的,可也不能说,还是李君澜好说歹说的给劝住了。 产室是进不去的,便只能守着,细细问得一回。 卫家今儿夜里本还要摆团圆饭的,可这情形自是吃不成了,老爷子病着,卫静姝在产室内,谁还有心思惦记着吃饭。 闲杂人等守得半夜眼见没动静便又散了,雍靖王妃同王映芝,李君澜倒是撑着守了一夜。 到得天亮,卫静姝才开了五指,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睡也睡了,痛也痛了,那孩子也还没要出来的意思。 余氏再是着紧,可经了一夜,也平静了,还能同雍靖王妃聊几句孩儿经。 卫静姝辰时还撑着喝了盅鸡汤下去,脸色煞白的,捂着肚子还同赵喻娇笑一句:“怀着的时候没见他怎的折腾,这会要生了,倒是可劲的折腾。” 赵喻娇也笑,取了碧梗米饭来还要再劝她吃点,卫静姝委实吃不下了,只摇着头:“先歇会吧。” 话还没说几句,身下便是一股暖流,她眉头一皱,产婆便掀了被子看一回,笑道:“羊水穿了,很快就能生了。” 都开了五指了,自是很快了。 羊水一穿,腹中的疼痛便一阵接一阵的,又密又急,同方才再不一样。 卫静姝疼得颈脖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却愣是忍着不喊一声,额上豆大的汗珠,衣衫换了一回又一回。 待那股阵痛一过,她便趁机很是喘上几口气,再用点吃食。 别说赵喻娇余氏他们着紧她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就是卫静姝自个也着紧得很,这孩子是她同李君澈唯一的念想了。 身边两个稳婆都是云州城内极有经验的,又有王扶柳守着,她多少还是安心的。 羊水一破,宫口便开得快,待到午时便已经全开了。 个个都道这个时候了,必然能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了的,可偏生卫静姝却使不上劲来。 都到了最后一坎了,稳婆急促的声儿不断在耳边响,教她如何用力,如何呼吸。 可卫静姝整个人好似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别说用力,就是说话都张不开口,半瞌着眼皮瞧见这产室里来来去去的人影,只觉晃得眼花。 她疲惫得很,只觉周身乏得很,耳边连声音都渐渐消散了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夺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十几个时辰的阵痛都熬过去了,偏生到这时候使不出力,可不是要人命。 稳婆经验老道,喊得两声“用力”,见卫静姝没反应就觉出不对劲来了,抬头一看立时脸色大变。 王扶柳是个没出嫁的姑娘,接生这等事儿也是头一回,稳婆怕她面嫩还特意叫她坐远着些。 才打了个岔的功夫,一抬头见稳婆面色不对,便将目光落到卫静姝身上,站起来行到榻边,唤得两声:“你怎么了?” 指尖已搭上脉搏,可心里却猛的一沉。 方才还好好的,不过一瞬间脉象便越来越弱,好似那油尽灯枯之人一般,随时便要殒了去。 她自幼跟着师傅一道学医,也算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可似卫静姝这般的还是头一遭。 “快,快拿参片来。” 参片是早早就备好的,可这玩意是拿来吊命的,不到关键时刻自也用不上。 赵喻娇就在一边,吓得脸都白了,忙吩咐下去,又问王扶柳:“怎么回事?” 不待她回答,又看向卫静姝,眉头拧成一条,抓了她的手便道:“你自个要争气啊……” 卫静姝自个也想着争气,眸中还撑着一条缝,人却迷糊了。 明明是在产室里头的,可眼儿一眨便又在喻人居里头了。 整个喻人居空空荡荡的,透过窗柩瞧见的却是院子里的杂草众生,还有那棵秃了顶的梅花树。 火势渐起,周遭便又红通通的一片,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仍有火苗舔舐着衣裙,手中却拽紧从李君澈那儿讨来的玉牌。 起初她还有些迷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前生还是今世,可唯一明白的是李君澈已经不见了。 火势大了起来,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手脚一片冰冷,整个人都好似掉入寒潭之中,冷得打颤。 “快,快添碳盆来……”余氏原先还在外头同雍靖王妃说话,听见要取参片,顿时便坐不住了,忙撩了帘子进屋,瞧见卫静姝面颊泛青,整个人都险些站不住。 可屋里头本就乱了,她要再倒下去,便当真没得人主事了。 王扶柳手下银针飞快的落在卫静姝身上,却半丝起色都没有,又嚷一句:“灌参汤下去。” 额上沁着汗,心里却无端想起一句话来。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这句话在心头稍稍撩过,便叫她一阵阵的发慌,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晓得这会子不会怕的时候,便闭了眼儿稳住心神,一遍遍的告诉自个,她是大夫,自不能信这些个鬼神之说。 小丫鬟一路小跑着将参汤送了进来,赵喻娇亲自端了,扶着卫静姝喂下去。 可卫静姝整个人没了意识,送到嘴边都不晓得张口。 赵喻娇急得不行,将汤碗递给余氏,板着卫静姝的下颚便道:“娘,你来喂。” 余氏手都是抖的,却愣着咬着牙将参汤灌到卫静姝嘴里,却流得满衣襟都是。 此时此刻卫静姝那模样,光是看着便觉骇人得很。 王扶柳看着不行,又下了几根银针下去,当真一点点的逼着卫静姝将参汤喝尽。 灌了参汤还有才熬好的药,别的功效都没得,却全是续命的。 卫仁在外头瞧见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来跑去,他也急得屁股冒烟,来来回回的踱步,恨不得钻进产房里头看一看。 产室里头一团乱,王映芝也没敢进去,只趴在门边,心中不住的发愿。 千万可要平安才好。 雍靖王妃也急得不行,叫李君澜劝住,却还双手合十,不住的念着各路神仙保佑。 参汤也喝了,药也喝了,却依旧没甚个起色。 赵喻娇拽紧卫静姝的手,红着眼一遍遍的在耳边唤她的名儿,又说些勉励的话。 卫静姝一无所觉,眸光越发涣散,入眼的却是李君澈的身影。 火光漫天,他着一袭暗纹月色长袍,信步而来,面上依旧一派温柔宠溺,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轻一笑:“这都甚个时候了,也不晓得走。” 上一世卫家尽灭,卫静姝眼睁睁的看着卫静妍断的气,后头才一把火烧了喻人居,将自个的性命葬送在那儿。 心里还记得前世的事儿,可这一刻却越发不知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是盯着李君澈的眸子瞧,那黑亮的眼瞳里还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我在等你!”话儿脱口而出,他却是低眸一笑,伸出手来。 卫静姝伸手握上去,只觉他掌心温热,不过稍稍用力便把她拉出寒潭。 火势越发大起来,她叫李君澈牵着,一路从喻人居行出去,逃出这埋葬她的火海。 可一转头,他又不见了。 卫静姝眼眸一睁,好似从梦中醒来,但又好似未曾醒一般。 瞧见这产室里头的乱象,个个面色焦急,眼眸通红,她却甚个声儿都听不见。 门柩从外头推开,一个同卫筠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外头跑进来,身着红色缂丝衣裳,脸儿圆圆,梨涡浅浅,发丝短却极黑,攥了个小鬏鬏,咯咯笑着跑过来。 兴许还不会说话,也兴许是不知道说甚个。 他踢了脚下秀气的小鞋子,骨碌碌的爬到卫静姝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肚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声儿轻轻,却又带着稚嫩的奶音,叫人心头都舒畅了。 卫静姝只觉有了些力气,看着那小人儿倒也想不起府中何时有这么个小娃娃,但见他模样可爱,又软又萌,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人儿转过头来,冲她一笑,却也不答,只轻轻摸了摸卫静姝圆鼓鼓的肚子,半响才道一句:“妹妹……” 小手儿又摸了摸,将小脑袋贴在肚皮上听得会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无听到甚个,过得会子这才咯咯笑着从榻上滑下去,连鞋子都未穿便蹬蹬蹬的跑出去。 午后的日后依旧烈得很,敲击木鱼的清脆声儿一下下的,夹杂着诵经的声儿,却无端叫人心安。 赵喻娇的声音又急有快的传入耳中:“沅沅,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挺住,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卫静姝腹中一痛,整个人彻底醒过神来,眼眸光亮,耳中充斥着各种声儿。 王扶柳搭着她的脉搏,当下便喜得要哭,抬头看向卫静姝喊她一声:“世子妃……” 卫静姝眼儿一转,落到她面上,还未张口,便又听稳婆道:“夫人快用力,夫人快用力……” 下头一阵阵的痛,卫静姝满头是汗,额前沾着发丝早已湿透,拽着身下的褥子,还未摸索出究竟要如何发力,便又听得稳婆喜道:“见头了,见头了……” 产室内方才是紧张的气氛,到得这会子却是散了一半,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下去一半。 卫静姝清醒过来,孩子便也生得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稳婆便抱着孩子,拿干净的剪子剪了脐带,将孩子收拾干净,欢欢喜喜的道:“恭喜夫人,是位千金。” 余氏探过脑袋看得一回,也跟着笑眯了眼,连道三个好,复又手一挥:“赏……” 外头木鱼诵经之声渐渐停下,卫静姝累极了,撑着眼皮看得一眼孩子,嘴角翘了翘。 那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娃娃说得没错,果真是个妹妹。 等孩子抱下去报喜,赵喻娇还拉着卫静姝的手,跟个失了糖果的孩子一眼,双眸肿起,鼻尖泛红。 委委屈屈的抱怨一声:“你可真是太吓人了。” 卫静姝回握她,却不知道说甚个,只想起那个小娃娃,便问得一回:“方才那是哪家的孩子,那般小怎的就让他进了产室,也不知吓到没有。” “哪有孩子……”赵喻娇还委屈着呢,可随即声儿一顿,看着卫静姝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距一览居最近的院墙外,一个年轻的和尚从地上站起来,先将木鱼收进布囊中,再伸手扶了另外一个年老的和尚。 年老的那个和尚眼儿蒙着布,叫年轻的和尚扶了一把,还嫌弃道:“你师傅我眼虽盲,心却不盲。” 那年轻的和尚面上无波无澜,只应和道:“师傅说得对。”可依旧还扶着他。 老和尚好似瞧得见一般,抬头往卫家顶上瞄得一眼,这才又轻叹一声:“唉,人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老衲还想多活几年,偏生为着这些个讨债的将寿命折了又折……” 他自言自语:“也不晓得自个究竟为着甚个。” 年轻和尚垂首听着,却也不多语,只扶着老和尚悄无声息的离开卫家大宅,自也无人知晓他们来过。 卫静姝产下一女,早就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虽是有惊可到底无险。 王扶柳同赵喻娇一道从屋中退出来,望着那天边的残阳,听着耳边的喜鹊叽叽喳喳声,整个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喜鹊果然是有灵性的,到得夜间,从京都那头又传了个好消息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三:荒唐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施厚霖从云州离开将将不过半个月,还当那事儿必然要费些时候,没曾想初十却一路快马加鞭回了云州报信。 他先往王府跑得一趟,没曾想扑了个空,便急赶急的又往卫家来。 卫家门前挂起了大红灯笼,映着那两只威武的石狮也和蔼起来。 守门的小厮不认得他,听闻是王府的,还叫他等会子,得往里头去通报一声。 初十等不及,拉着那小厮塞了个银锭子给他,也不啰嗦:“劳烦小哥替我传话给世子妃,就说初十求见。” 又怕那小厮不晓得谁是世子妃,又道:“便是你们卫家的三姑娘,雍靖王世子妃。” “三姑娘见不得客。”卫静姝今儿才生过孩子,阖府都晓得,那小厮就是收了银子也不敢上前去叨扰。 初十眉头一蹙,便又道:“那你们三少奶奶可在?” “三少奶奶倒是在,我这便去传话。”左右不过一句话,又不为难,那小厮拽着银子,自是乐得,忙一路小跑着寻了赵喻娇。 初十在外头等了半刻钟,耐心都叫磨了大半,那扇朱漆大门这才打开,赵喻娇一脸疲惫的出现在眼前。 她熬了两日一夜,眸中尽是血丝,见初十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也跟着一喜:“可是有消息了?” “公主说得没错。”初十点头,他一路从京都出来,跑了好几日,这会子心头还狂跳,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主子爷同王爷汇合了,我先回来报个信,好叫大家心安。” “真的?”赵喻娇心中欢喜无以言表,捂着嘴儿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跟着又笑,问初十:“你可见过他不曾?人可康健?有无受伤?” 说道这个初十面上的笑意这才跟着一敛:“受了点伤。” 赵喻娇也管不得伤着哪儿了,只要人活着便好。 心里欢喜,便恨不得立时将这消息散布出去,拉了初十一把:“你快跟我去见沅沅。” 一边走又一边道:“你歇一歇再赶紧去给子修报喜,说他当爹了。” 初十眉头一扬,咧了牙忙问:“是公子还是小姐?” 卫静姝殉葬不成反诊出有孕一事初十是晓得的,雍靖王一反,他便离了京往雍靖王的大营去,这些个消息递过去的时候,自不瞒着。 如今李君澈活着回来了不说,卫静姝还给他开枝散叶,自是件件都值得欢喜的。 “是个姑娘。” 两人脚下极快,也没往正院去,反而往一览居去了。 卫静姝生产时惊魂一回,身子虽没得大碍,可也不适宜挪动,自是月子也要在卫家坐的了。 此时黄昏日落,一览居的丫鬟婆子都跟着熬了两日一夜,这会子该歇的都歇着去了,只留得两个小丫鬟守着。 小姑娘才叫奶娘喂饱,搁在卫静姝身边一道睡着,大红的绣百婴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发衬得一张脸儿小。 卫静姝睡过一觉醒来时盯着看得会子,也没觉察出到底似哪个,倒是雍靖王妃说的一回,似李君澈。 许是太累了,又许是别的,卫静姝也睡得不沉,眼皮子困顿得厉害,脑子却好似极清醒,赵喻娇从外头来,帘子一掀她便醒了来。 还道一句:“嫂嫂怎的不歇会。” 赵喻娇满面都是笑,探着头看过一回睡在里头的小丫头,便道:“你醒醒神,有话要对你说。” 话音才落,就听得初十的声儿从廊下传来:“属下给世子妃道喜。” 卫静姝还有些怪,抬眸看得赵喻娇一眼,脑子还未转过头,便又听得初十又说得两句,她蹭的一下坐起身来。 一字字的都听得清楚明白,可连着了却又不大懂了。 心儿噗噗狂跳不以,想哭却又想笑,一时间面上的神色极是复杂。 “你说甚个?”过得半响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声儿不大,还带着几分虚弱。 初十耳力尖,隔着门柩也听见了,复又扬了两分声调:“世子爷让属下给您带话,让世子妃好生养身子,等前头事儿了了,世子爷便回来给您请罪。” 自是要请罪的,死里逃生一回,却到得如今才归来,连累众人为他伤心难过不说,还叫卫静姝险些殉情就这般没了性命。 那些个事儿他原先不知道时,心里还好受,可到得军中但凡听得一句这心里头便一阵阵的后怕,更添愧疚难过。 狠不得立时便能飞奔到她身边来,可此时此刻纵有千万般相思,却也一下子走动不得,只日日牵挂着,好叫初十往云州来报个信。 初十这消息来的突然,却也叫人高兴,初六隐在暗处,听得第一回时便抑制不住钻了出来,再听得初十道一回,便已经忍不住上前几步,眉眼中尽是笑意。 初十看到他,冲他点一点头,别的话自也不必再说。 屋里头传来一阵隐忍的哭声,过得半响才听到卫静姝的声儿传出来:“世子爷可还好?” 断崖桥上火药炸的时候,她就亲眼看着,下头是滚滚江水,着人打捞了那么多时日,除却那柄白玉骨折扇,甚个都没得。 原先还有妄想,如何都不信他就这般去了,可后头再是不信也信了,只没想到,他真能活下来。 初十听得出卫静姝的声音发颤,顿一顿老实道:“世子爷受了伤,尚未痊愈,许要修养时日。” 卫静姝便又忍不住流泪,断崖桥上的火药不是假的,李君澈能逃出生天,却到如今才有消息,必然是伤得厉害了。 只不知他伤得如何。 赵喻娇替她抹了泪,劝了又劝:“快别哭了,还在月子里呢,仔细眼睛。” 人还活着,便是喜事,可卫静姝依旧哭了一回,这才收声。 李君澈活着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比卫静姝生了个姑娘还要传扬得快。 雍靖王妃才得了个孙女,又听闻这个消息,更是喜得险些晕过去,连声发愿要给菩萨塑金身,斋戒半年。 余氏也红了眼,原先还挂念着卫静姝为着李君澈要守节一辈子,这会子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卫仁端着手在屋里头走来走去,叹了好几回气。 初十第二日便又往大营里去了,带着卫静姝为李君澈添了个姑娘的消息,同她满腔的相思。 卫静姝时不时的摸着初十送来的赤金镂空香囊,心思却早飞出云州了。 这香囊是李君澈从断崖桥上坠下唯一带在身上的一物了,里头的香料早已经散尽,只留得一个空壳。 初十来云州报信,他原想写信,可笔在手中拿了半日却一时间不知从何处下手,到得后头便只摘了这个香囊。 初十走时,卫静姝也未写信,只拿荷包装了一撮孩子的胎发,心中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来,只对初十道:“你告诉爷,我们娘两等他。” 李君澈身上还有伤未愈,卫静姝自是想要飞奔到他身边的,可她才生了孩子不说,外头又打着仗,到处都一片乱,纵然她有心,却任谁都不叫她任性。 且,就算她当真去了,谁照顾谁也难说。 卫静姝往日再是任性娇纵,可经得这些时日,她却也忍下来了。 原来死水一般的生活,到得如今却越发有盼头了。 先头怀孕之时她也没养出几两肉来,这会子做月子却养得圆润些许了。 卫静姝生的那小姑娘也未起名字,倒先取了个小名唤着。 家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觉得自个取的小名好听,还是赵喻娇日日抱着那孩子,左一句双喜,又一句双喜的唤着,这才正儿八经的叫了双喜这个名儿。 这名儿虽不甚好听,可胜在意头好,她的出生带来了她爹活下的好消息,可不就是双喜。 因着天下未定,四处烽火起,小双喜的洗三礼同满月都办得极是简单,不过两家子人围在一处热闹热闹。 许锦容的病时好时坏,总不见好,可这两日却也撑着出来热闹一回,她自个没孩子,却对别个的孩子好得很,病里没得精力做小衣裳,便送了好些布帛来,又打了几套小姑娘的小手镯,平安锁甚个,送得极重。 不止她送得重,就是许锦心也送得重。 卫静姝怀着孩子时,她便日日担心会是个儿子,如今小双喜落地了,她这悬着得心也跟着落了地。 小丫头片子再如何得宠也比不过延续香火的哥儿不是。 李君澈三月同雍靖王汇合,到得五月时便已经打进了京都。 五月初五端阳节过后,便一日比一日热得厉害。 破宫门那一日,日头烈得很,陈太后得了信,丢下幼帝携金银珠宝从偏门逃出去,却叫雍靖王手下的兵士当作尖细一箭刺死。 官话是这么传的,可究竟是不是真相便不得而知。 大膺朝就此陨灭,陈太后死去,宫人逃窜,一出生便登上帝位的幼帝,便再无人理会。 孩子出生时本就早产,养得几个月了还瘦瘦小小的,雍靖王破了大殿,就瞧见他在襁褓中,哭得险些断了气。 雍靖王本就不是残暴之人,纵然是前朝余孽,可这么点大的孩子,如何不无辜。 且他要坐稳着江山,也容不得个残暴之名。 只叫人将幼帝抱起来养着,日后能不能活且先再说。 可哪里晓得,那孩子不过是个女娃儿。 一个女娃出生便登上帝位,蒙骗这天下人,许是这千万年来的史记中最荒唐的一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求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雍靖王打着清君侧的名头一路从云州打到京都,大膺朝的朝臣却还拥立他称帝。 便是不拥立也没得法子了,大膺朝叫个妇人把握朝政,扶个女娃登基,迟早也是要灭的。 新旧朝更替,与百姓而言并不是甚个大事,且雍靖王的风评素来好,再差也不会比大膺朝的皇帝差。 江山大事以落定,消息传到云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 雍靖王要登基,雍靖王妃必然是皇后之尊,李君澈,李君淳同李君澜便是皇嗣,一个太子,一个王爷,一个公主那是定了锤的。 来传话的是雍靖王身边的人,他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先报个信,让各位主子将东西收拾起来,不过几日便有人来接众人往京都去。 登基大典在前,封后大典在后,消息到云州不过两日,雍靖王便已经在京都登基。 大膺朝便是前朝,往后便是大宴朝,雍靖王也不再是雍靖王,而是成元帝。 此时小双喜已有两月余,养得白白胖胖的,小手臂儿都好似藕结一般,一逗便笑得眼儿弯起来。 卫静姝自打出了月子便回了王府住下,此时整个王府要往京都迁,丫鬟婆子自是忙碌得很。 屋里头摆着冰盆,她抱着小双喜坐在南窗下的炕上,一抬头就能瞧见院中忙碌的景象。 她勾唇一笑,摇了摇怀中的小双喜,轻声道:“咱们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 自打知晓李君澈活着的消息传来,她这心早已经飞了出去,如今天下江山也好,太子爷之位也好,还是荣华富贵也罢,与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喜怒哀乐皆为他。 小双喜还不能听懂卫静姝说的甚个,只当娘亲逗她玩儿,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伸一伸懒腰,便又生了困意。 眼皮子扒拉着,哼哼几声。 卫静姝哼着小调,轻拍着哄小双喜睡觉。 王映芝同李君澜结伴进屋就瞧见这么副景象,两人对视一眼,轻轻一笑。 李君澈的灵柩抬到云州,钱周业造反,卫静姝殉情一事便都好似极遥远的事儿了。 卫静姝见二人相携而来,也是一笑,款冬将小双喜抱下去,又着小丫鬟上了茶水点心来,三人便在南窗下坐定。 这些时日,王映芝同李君澜倒是处得极好,两人同进同出的,倒好似姐妹一般。 依着李君澜的年纪早该出阁,连孩子都生了的,可她前头订了亲事,还未等到成亲,未婚夫便病死了。 后头雍靖王府同朝廷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她的亲事便也搁浅下来,到得如今也还没个着落。 王映芝本就有几分才气,原来在世子府时心中多有不忿那几分才气也要掩了去,后头在云州沉淀下来,那几分才气便又显了出来,读作画,扫雪烹茶这些事儿文雅的事儿想到一出便是一出。 李君澜原来喜这些个,只后头亲事没了,便也没心思捣鼓这些,如今有了王映芝,两人倒是玩到一处去。 李君澜从小丫鬟手里捧了个匣子来,递给卫静姝:“这是娘叫我给嫂嫂的。” 同那匣子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箱新衣裳,大红,银红,品红,梅红,样样都做得精细,款式也是最新时兴的。 不仅是卫静姝得了,便是王映芝也得了一份。 不过王映芝的比卫静姝这份薄了些许。 卫静姝虽是生的女儿,却一点不受冷落,王映芝一颗心早已蒙了尘,又将小双喜当自个女儿一样疼爱,自不计较这些东西。 临行在即,雍靖王妃赏了这些东西下来,不过是给卫静姝同王映芝做脸。 成元帝登基,世子爷必然就成了太子爷,后院的女眷没的几样好东西压阵,可不叫人看轻。 卫静姝原来也不缺这些东西,她出嫁时娘家便陪嫁了颇多,虽是后来匀了一份给卫静婉,可留下的也不少。 李君澈又素来惯她,甚样的好东西不管她喜不喜都要给她淘来。 只这些都落在京都的世子府了。 如今婆母给了,她自也收下,等会子还要带着小双喜去谢一回。 李君澜便道:“娘说了,叫嫂子不必过去了,如今天时热,双喜来回跑必然也受不住。” 又道:“如今出行在即,嫂嫂只管将东西都归拢好了才是。” 早几年年岁还小时,李君澜身为郡主,多有看不上卫静姝,如今却是真心将她当嫂子对待的。 有些事儿纵然不是亲身经历的,可旁观者瞧着也能生出不一样的感悟来。 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似卫静姝般做到那等地步,便是她自个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如今天下定了,那团阴翳也一扫而空,三人坐在一处喝茶吃点心,倒也谈笑几句。 李君澜坐得会子,神色复杂的看得王映芝两回,到嘴的话咽了又咽。 王映芝倒是神色不变,眼见她越发坐立不安还道:“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么,快去吧,我在姐姐这儿坐会子。” “我,嫂子……”李君澜欲言又止,可到底甚个都未说出来,只得点一点头,告罪一声先走了。 王映芝倒是坐着不动,问得款冬一回:“去瞧瞧双喜醒了不曾,我给她做了几身裙衫,特特做大了点儿,想来进了京必然能穿。” 款冬是伺候卫静姝的老人了,闻言便知王映芝有话要说,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微不可觉的点一点头,便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 李君澜的神色卫静姝早看在眼里不过未点破罢了,此时屋里只得二人,她也不开口,只捻起一块芙蓉糕用帕子拖了咬上一口。 王映芝捧着茶碗,斟酌半响,见卫静姝没有要问的意思,这才开口道:“不知爷当初写的那封和离可还在姐姐这儿。” 原来只当李君澈死透了,她留在卫静姝身边,陪着小双喜一道长大,也算有个伴能相互扶持。 可如今李君澈活得好好的,她便是再不舍小双喜,却也不愿意横在李君澈同卫静姝跟前。 这世间三心两意,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李君澈这样一心一意的自是少之又少,她心中艳羡,可也晓得那是卫静姝的。 如今要迁回京都,李君澈必然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自个也不乐意再回去,这才厚着脸皮问卫静姝要那封和离的。 卫静姝倒不知她来此竟是为了这一遭,愣得一息,搁了手中的芙蓉糕,问她:“你可想清楚了。” 当初李君澈没了之时,她离去也无人说,想回本家也可回本家,若是不想,也早早同她捏了另外一个身份,寻个清白人家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只管过自个的小日子也没人晓得。 卫静姝自也不会亏待她,该给的一样都不会少,必然叫她后半辈子也无忧。 可她当初却留下来了,如今天下定,李君澈的身份再不同,纵然王映芝不得宠,可身份也不必以往,便是江南王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卫静姝再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魄力。 王映芝自是想好了的,她在云州也待了一年了,不必想着争宠,也不必念着王家,心头再没这般宽敞过。 都说女人家的归宿无非便是嫁人生子,可她觉得男人也未必就是必须的。 她连往后如何过都想好了,寻一方小院,种花种草,养两只猫儿,鸟儿,闲来无事看看,写写字,亦或作作画,烹茶自乐。 往后有机会,还念着能四处走走看看。 姻缘这些东西倒是丁点都不强求,只要心头舒坦便是。 如今卫静姝问起,她便垂眸一笑:“我幼年时便已经想好了,不过一直没得机会罢了,此番爷回来了,正是全了心头多年的愿望。” 她将自个心头想的那些都说了,一脸向往,恨不得立时便能是先,可话儿是真是假倒也不知。 卫静姝原来也极不喜欢王映芝,可后头经得这许多,两人的关系再同原来不一样。 要往京都去了,王映芝这时候才来要和离,到得有心人嘴里必然是叫卫静姝遭闲话的。 可她心里晓得,王映芝这是委实不愿意进京,心中着急了。 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也未曾应承下来。 李君澜自也晓得此事的,那日过后,她又来寻了卫静姝两回,探一探口风。 她同王映芝兴趣相投,很是聊得来,若是她真的求离而去,往后再见面便难了。 此事过去五日功夫,从京都来接人船只已经很近了,打头的来报,不过两日便能到云州了。 此一行赵喻娇也要跟着去,她是前朝的公主,大膺灭了她还是卫启的妻子。 报信的人白日进了王府,赵喻娇夜里便拉了卫静姝出去,说要带她去看云州城的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看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六月的天时本就热得厉害,这几日许是想下雨了,更是闷热得很,夜里头连风都不吹。 这时候既不过节也不过年的,集市上哪里有花灯可看。 若是原来卫静姝定然一口便应了,可如今她心里装的再不是这些吃喝玩乐,自也没甚个兴致。 还是赵喻娇在她跟前狠卖了一回惨,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自打李君澈出了事之后,卫静姝最喜的红衣再未上过身,今儿个赵喻娇唤她一道去看灯,也还穿着一袭豆绿色的齐腰儒裙,戴了支玉兰簪,并不张扬。 赵喻娇一见就蹙起眉头,挥着手就道:“太素了,影响心情。” 又同款冬道:“快给你家主子换身好看的。” 先头卫静姝生了小双喜,虽是洗三同满月都未曾大办,但新衣裳也都做了好几身的,只一直没上过身。 这会儿寻出来,熏上香,熨一回,上了身也一样合适。 朱红绣缠枝花的纱裙依旧掐得腰身细细的,束起高髻倒越发显得颈脖细白,款冬挑了几支簪子比得一回,却叫赵喻娇嘲笑了,后头索性掐了朵大红的牡丹簪上,又描了眉,抹了粉,点了口脂。 这般着意打扮一番,卫静姝还当赵喻娇要去逛集市,哪晓得马车一路穿过集市,直接便行到城门下。 上城门看灯,也是稀。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城门,立在最上头,可入眼的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哪儿有灯。 她笑一笑:“便是要看灯也不该在这儿,前头的东市可不比这儿热闹。” 赵喻娇脸色铁青,跺一跺脚,骂得一句,卫静姝还未听清,便见她又是一笑,往前头一指:“你看……” 果然有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很是惊艳,眯着眼儿细瞧一回,倒瞧见俱是花灯儿,甚个样子的都有,玉兔儿,莲花儿,梅花儿,桃花儿,都好看得紧。 卫静姝看得半响,眼儿都直了,眯着眼儿一笑,却道:“莫不是三哥回来了,特意点了灯来哄你玩的吧。” 等得半响也没听见赵喻娇的声儿,脸儿一侧,身边站着的人,却再不是方才那一个。 一袭暗红的长袍,青丝松松束起,插了只乌木簪,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侧着脸儿,唇角带着笑意,目光却看向远处,朱唇轻启:“启哪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人是那个人,声音也是原来那个声,再熟悉不过了。 卫静姝愣在那儿,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眼中瞬时蓄了泪,可唇角却微微勾起。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抖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明明天儿热得慌,指尖却泛着凉意,眼儿一片模糊,只见李君澈转过身来,待看清他的面容之时,那眸中的泪珠便再也忍不住。 李君澈左边面颊受过伤,皮肉崩在一处,眼瞧着有些狰狞,也就那一块毁了他那张俊俏的脸,可胜在没伤了眼睛。 眸中一片柔色,一把将人揽进怀中,双手有力,只恨不得能将她嵌入骨血中,嘴里泛着苦意,轻轻的喊得一声:“沅沅……” 三百多天的相思情,到得这会也都含在“沅沅”二字中。 断崖桥上的火药不是假的,他虽留得一条命来,可到底受了伤,又从那么高的地儿坠入江中,随江水漂流多日,说是九死一生绝不夸张。 那些时日身上的病痛反反复复的折磨着,磨着他的身子,磨着他的心,将人的意志都磨得薄弱了。 很有几次都已经一脚跨入阎王殿中了,可每每想起卫静姝必然会肝肠寸断,便又咬着牙挺下来了。 哪怕残了,废了也要活着回去,好叫她晓得自个不曾诓过她。 如今心尖上的人儿就在怀中,过往那些痛苦再是如何难熬,到得这一刻便也甚个都值得了。 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起来,指腹抹去卫静姝眼角的泪珠,轻松一笑:“我回来了。”顿得一顿:“就是如今丑了些,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疼吗?”卫静姝伸手抚了他的面颊,如今瞧着已是痊愈,可这其中痛苦自不必说。 她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 不等李君澈应她,便已经哭得跟泪人似得,环了李君澈的腰身再不放手,满是自责:“都是我不好……” 可哪儿不好,却也说不上来。 自打李君澈有了消息那日起,心中念过千百回再相见时的情形,却再没想过会是这般,往昔打过多少回腹稿的话,此时此刻却是甚个都说不出。 李君澈叫这哭声闹得眼儿红红,他身子略微好些的时候,便已经通过暗号试图联络自个的人。 只四处征战不断,百姓虽未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可他一“死”又打起了仗,安排在各处的人也有所变动,如此一乱消息便也不灵通,等了足足半个月也未收到回信,后头便撑着身子打算回云州,只路上多有战乱,不得已才北上,走走停停半个多月,这才同雍靖王的大军汇合了。 施厚霖往云州来的那趟,便是得了李君澈的消息,亲去寻他,只后头错过了,他扑了个空,而李君澈已经北上而去。 大膺朝多行不义,灭亡是迟早的,所有的事儿都在谋划之内,李君澈虽是“死”了,可他的幕僚都归拢到李建同手下,一样替他办事,拿下整个大膺也是迟早的事儿。 李君澈身子不好,自也帮不到甚个,原想着人送他回云州养伤,只没想,听得自个“死后”,卫静姝生的那些事儿,尽是一下子又病得起不来了。 从断崖桥上跌落下去,因着身上的伤,整整躺了四五个月有余,这才能坐起身来,身上没的一处好好,养了几个月才稍微好些。 身体本就未曾养好,又是奔波一路,早已吃不消,卫静姝殉情的事儿不过是压垮身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垮便也迟上了几个月,心中万千的想念,落笔却不成,到得如今人在怀中,才觉得踏实点。 温润的手掌一下下抚着卫静姝的后背,一如往昔般,仿似这一年来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城墙上,两人皆是一身红衣,相依相偎。 城墙下的灯,照着这不明路,却点亮心中的灯火。 天儿本就热得厉害,卫静姝哭得这一通,已是出了一身汗。 城墙下响起笙箫管笛的声儿,一盏盏点亮的孔明灯缓缓升起,从城墙上站着望过去,只见孔明灯盏盏高飞,飞得高了更似那夜空中的星星。 李君澈拉着她的手下了城墙,就见四冬同四五经一行人忙得不可开交,赵喻娇抱着手靠在树杆上,嘴里直泛酸。 虽还不是小姑娘过来的,李君澈同卫静姝成亲好几载了,还这般用心的哄她高兴。 偏生卫启那个混蛋,一腔哄姑娘高兴的心思都用在别人身上,对着自个却是一个屁都没有。 忍冬取了个灯过来,玩得满头都是汗,咯咯笑着问卫静姝:“世子妃,可要祈愿?” 卫静姝叫李君澈牵得紧紧的,还未开口,他便道:“拿笔来。” 等真拿着笔了,他却也捏在手中半天落不下一字,转头看得卫静姝一眼,勾了唇一笑:“罢了。” 孔明灯缓缓升起,渐渐没入夜色中。 他这一生再没甚个可求的了。 随手取了一盏桃花灯送到卫静姝手上,逗得她微微一笑,她倒还记得几年前两人在青州,为着一柄桃花团扇,叫他夸得一句“面若桃花美娇娘”。 卫静姝一只手提着那盏灯,一只手紧紧牵着李君澈。 时不时往他身上瞄一回,眼儿红通通的,却还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双脚踩在地上还觉软绵绵的,不甚踏实。 李君澈面容有损,瞧见她这猫儿性子,却依旧勾着头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卫静姝却是眼儿一红,抿了抿唇,这才轻轻道一句:“我很喜欢。” 挂了这一路花灯,同满天的孔明灯,也不晓得费了多少心思,不管是这儿的灯,还是他,都叫她喜欢。 “喜欢就好。”李君澈一笑,声儿又轻又淡:“险些食了言,为夫还当回来必要挨你的揍,没成想,倒叫这一路的灯替我求了情。” 那些时日,他知道寻不着自个,卫静姝必然会伤心难过,可自也没想到,她居然爬进棺材里头殉葬。 虽是事儿过去许久,可如今一想起来,他心头便还是一阵阵的后怕,倘若无人发觉,又或是发现得晚了…… 这些个倘若,同或是,叫他想都不敢想,只拽紧了卫静姝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叫你担心了。” 卫静姝眼里还含着泪,却噗哧一声笑出来,责怪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只挨着他的肩头,眨一回眼:“只要你回来了就好了。” 千好万好,都不如你好好的。 李君澈揽着她的肩头,面上带着笑:“我说过,定然不会叫自个出甚个差池,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以后。” “还有双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桃花扇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些个灯是着人先行快马加鞭回来置办的,李君澈身子虽无大碍,可到底未曾完全康健,行得太快了也受不住了,赶到云州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又想着见一见卫静姝,便不愿惊动王府,只叫初十给赵喻娇递了个信。 眼瞧着一路的花灯燃尽,孔明灯也融入夜色中,一行人这才归去。 李君澈心思细腻,还排了乐姬,笙箫管笛之声不绝于耳,也亏得这是在城门处,周遭并无有民宅,不然少不得就要扰民。 赵喻娇叫这夫妻两个喂了一肚子的酸水,将卫启提出来骂了百来次,可归去时,依旧将人送到王府门前。 看见李君澈从马车上下来,眼儿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却还强撑着笑,往他肩头捶一把:“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你这媳妇有多难伺候,往后再不必叫我操心的了。” 李君澈容色有些疲惫,可一双眸子却还亮晶晶的,闻言点一点头,谦虚道:“是我的不是,叫三嫂担忧了。” 卫启乃是卫静姝的三哥,按着规矩,李君澈喊赵喻娇一声三嫂也不为过。 可自打赵喻娇嫁给卫启那一日起,他也从未喊过,这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来,倒叫赵喻娇一愣,随即当真摆出嫂子的架势来,点一点头:“嗯,知道就好。” 卫静姝从马车上下来,叫这两人的话闹得苦笑不得,拉着赵喻娇的手,也跟着喊了一句:“嫂嫂。” 矫情的话也说不出,可一句嫂嫂却还含括了所有的感情。 赵喻娇那嫂嫂的架势装得片刻便觉不自在起身,翻身上了马,瞧着这二人一笑:“可别说那些个煽情的话,只要你们好好的便行了。” 一夹马腹便离了去,行得远了这才伸手抹得一把眼泪。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似李君澈这样的,更应该长命百岁才是。 卫静姝陪着赵喻娇出门看灯是同雍靖王妃甄氏报备过的,回来的时候李君澈也没让人惊动她。 因着今儿要去看灯,甄氏便叫奶娘将小双喜抱到她院子里去,今夜便歇在那儿。 不必操心小双喜,卫静姝便也不着急,手里还提着那盏桃花灯,拉着李君澈的手不紧不慢的往子墨斋去。 款冬忍冬同四五经几个早就回去安排事儿了,冬青同麦冬便跟得远远的,这两人行得慢,她们便行得更慢。 桃花灯里头的蜡烛续过一回,这会正提在手上照着前路。 手心上皆是黏腻腻的汗,却也一刻都舍不得放开。 卫静姝说:“你哪天得空了给我画柄桃花扇吧。” 原来在青州的时候,那柄桃花扇买是买了的,只后头不知去了哪儿,今儿个手里提着桃花灯了才想起旧物来。 李君澈自也想到了旧事,唇角勾一勾轻声应了:“好。” 子墨斋里亮堂堂的,卫静姝住得这许多日子,到得这一刻才有了家的感觉。 款冬忍冬准备好了容易刻化的软面,又烧了水随时能沐浴。 李君澈身子大不如前,又赶了这许多日的路,早已疲惫,却还陪着卫静姝吃了半碗面,这才叫她催促着往浴房里头去洗一洗。 这会天时虽热,李君澈整个人缩在浴桶内却也不觉得热,反而将四肢百骸的疲惫都散了出来。 一头青丝披散着,人便靠在桶边有些昏昏欲睡,这一年多来再没得似今日这般心安。 卫静姝换了身窄袖家常的衣裳进了浴房,瞧见他闭着眼儿,也晓得他是累坏了,自也心疼,脚下的步子便越发轻。 行到跟前,捞了袖子,打算先同他沐发,只纤纤素手才碰到李君澈的发丝,他便猛的惊醒来,不着痕迹的挪了个位置,冲卫静姝一笑。 “你怎的来了。” 卫静姝也没发觉他的不对劲,也跟着一笑:“我来伺候你沐浴。” 素手才沾了水,便叫李君澈握住,大掌圈住她的小手,眉眼中却显出疲惫来:“为夫娶沅沅进门是拿来疼拿来宠的,伺候人的活儿都是下人干的。” 又道:“这浴房里头有甚个好待的,你先出去,一回你再同我拭发。” 卫静姝眼眸圆圆的,抿着唇却不说话,原来她又不是没伺候过李君澈沐浴,那时候,他还满是欢喜,怎的这会子却不乐意了。 李君澈瞧见她面上的失落,却也没有退让,拽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咬一口,又哄道:“乖……” 卫静姝对他没得脾气,虽是疑惑,可也没多想,点一点头便出了浴房。 屋里头原先点的香饼叫她掐灭了,开了窗通一通风,便又换上安神香,好叫李君澈一会睡得好点。 这会外头倒有了风,可依旧热得厉害,款冬几个又添了两盆冰,待屋里头的香气散得差不多了,关了窗这才有些凉意。 李君澈从浴房里头出来,穿了一袭素白的寝衣,是卫静姝亲自同他做的,只他如今又瘦了,上身便有些松松垮垮的。 拿大布巾包了湿发,见卫静姝看过来又是一笑。 这会子屋里头的光亮足,便越发瞧得清楚他面上那一块狰狞的疤痕,光瞧着便觉得疼。 李君澈往榻上挨了,卫静姝从他手里接过棉布巾子,跪在榻上替他细细缴去发上的水珠。 只这事儿许久没做过了,倒有些生疏,不小心扯着李君澈的头发,疼得他头皮发麻,抓了她的手无奈笑道:“你去沐浴罢,还是叫小丫鬟进来伺候。” 卫静姝晓得自个弄疼他了,红着脸也不好说,点一点头忙叫小丫鬟进屋来伺候。 冬青去给李君澈拭发,款冬便着婆子抬了水来换。 卫静姝沐浴一番出来时,几个伺候的小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得榻角亮着的一盏琉璃灯。 李君澈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青丝如泼墨般散着,侧着身子埋了半边脸入枕头,薄背盖到腰上,手边便置着本册。 轻手轻脚的拾起册放好,又替他将被子盖好,坐到妆台前通了发,这才吹了那盏琉璃灯,轻轻的上了榻。 李君澈的呼吸又轻又浅,卫静姝挨着他躺下,却看着他的眉眼,如何都睡不着,小心脏儿到得这会子还一跳一跳的,总觉是在梦中一般,生怕眼儿一闭醒来时他便又不见了。 李君澈确实是累得厉害了,晓得卫静姝躺了下来,便伸手将人圈进怀里,顺了顺她的脑袋,呢喃一声:“睡吧。” 额前贴着他的胸膛,卫静姝满足的一笑,也轻轻的应了一声。 伸手搭在李君澈的腰上,却叫他身子一僵,可随即又放松来。 卫静姝跟只虫子似得又往他怀里挪了挪,一只藕臂穿过他的肩颈,才要将人箍进怀里,李君澈便猛的一惊。 睡意朦胧的眼儿睁开,捧着卫静姝的脸亲上一回,这才又将她的手抽出来,失笑道:“太累了,可伺候不了你,早点睡吧,改日再补过。” 卫静姝不过想抱抱他,哪里就起了那些个心思,叫他说得面颊绯红,啐得一口:“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脑袋里装的甚个。” 说着便翻过身去,再不理他,可眉头却微微蹙起。 “脑袋里同心思可不都将你装得满满的。”李君澈从后头拥住卫静姝,握着她的手,不多时便又呼吸匀长起来。 卫静姝总觉得李君澈不对劲,想着等他睡着了再探一探究竟,可每每她一动,李君澈必然警醒,闹得两次再不敢动,只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天色泛白之时,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扫这几日的闷热。 卫静姝醒来时,李君澈已经起了身,换了一身朱红的长袍,披散着头发坐在榻前逗她。 眼儿一睁便还瞧见他,那颗心倒也放下去一半,伸手便圈了他的腰,含含糊糊的道一声:“你赶了几天路,怎的也不多睡会。” “有你在身边,睡得踏实。”李君澈笑着将人搂了起来,捏得一把她的鼻尖:“快起身吧,一会还去娘那儿。” 昨儿回来得晚了没叫人惊动甄氏,今儿一早必然是阖府都得了消息的,若是叫甄氏自个跑到子墨斋来,可不是损了卫静姝的颜面。 卫静姝眨巴两回眼儿,便跟着起了身。 这一年来少穿的红色衣衫便又上了身,冬青手艺好,只管将她往娇艳里头打扮。 如今天下将定,李君澈又活得好好的回来,往贵气里头打扮便也不出格了。 卫静姝梳妆,李君澈便在一旁看着,连眼儿都不挪一下。 末了这才道:“你昨儿没能好好给为夫拭发,今儿是不是得梳个发髻补偿一下。” 屋里头伺候小丫鬟抿着唇一笑,也不叫人吩咐,一一退了下去。 卫静姝也一笑,起了身,让了个座给他,发间簪的步摇叮咚作响。 李君澈抬眸看得一眼,笑一笑便坐过去。 两人收拾干净,又吃了点早膳才出门,甄氏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指了丫鬟让去催一催。 甄氏最后一回见李君澈还是旌德十一年的时候,脑中对他的模样都模糊了,可人站到跟前,还是一下子忍不住抱着他便哭起来。 李君澜扶着甄氏劝了又劝,卫静姝却没上前,反而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初十立在廊下,一见卫静姝面色肃然,立时便转身要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温柔陷阱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对卫静姝的碰触好似有些防备,起初她倒也没注意,可次数多了,总能觉出不对劲来。 他既是防备,便是不想说的了,若是问了必然不会说真话。 卫静姝晓得他身上受了伤,可伤了哪儿,伤得要不要紧却不晓得,昨儿本想趁他沐浴瞧一瞧,哪晓得甚个都未看到便叫他赶了出去。 这会子一见初十掉头就走,便更不放过,疾行几步出了院子,这才厉声喝道:“站住。” 初十是习武之人,脚下自是走得快,卫静姝喊得这一声他便已经行远了,听得声儿脚步顿得一回,却始终未停留。 卫静姝哪儿跟得上,忍冬小跑出去也未追到人,气得一跺脚,骂道:“这杀千刀的跑甚个。” 李君澈能活着回来,甄氏是高兴得不得了,可瞧见他面上的伤,又心疼得很,哭得一回好不容易收了泪,又责怪他昨儿既回了也不着人来报一声。 李君澈面上始终端着笑,一一应了,恭敬而又疏离。 幼年时他便离了云州,纵然以往得了父爱母爱,可隔了这许多年也早已印象模糊,如今自也做不出母慈子孝的姿态来。 甄氏说一句他便答一句,坐得盏茶的功夫,甄氏说得口都干了,寻思半天再不晓得说甚个,一时间气氛还有些冷。 还是李君澜道:“昨儿小双喜歇在娘这儿,只怕大哥还未见过罢。” 说着又赶紧着奶娘将小双喜抱了出来。 李君澈早发觉卫静姝不在,眼眸一扫却也未说甚个,应得一声好,不多时便见奶娘抱着个小奶娃出来。 同小双喜一道出来的还有安哥儿,跟在奶娘后头不住的喊:“妹妹妹妹……” 小嘴巴里塞了窝丝糖,鼓鼓的,倒似只小松鼠般。 安哥儿也没见过李君澈,拿眼儿瞧得一回,还有些怕生的躲到甄氏身后。 甄氏便哄他:“这是大伯。” 安哥儿眨巴眨巴眼儿,怯懦的唤得一声:“大伯。”便垂着脑袋咬嘴里的糖,再不出声。 李君澈对安哥儿淡淡的,点一点头便是,到是将小双喜抱了过来。 小双喜还未百日,夏日里头热,不过穿了一身细棉衣裙,软软的一团,倒叫他心里头也跟着暖化了。 他倒也还记得当初卫静姝生了承欢,稳婆教他怎么抱孩子的,这会子上了手也不觉得难,抱在怀里颠一颠,也叫小双喜跟着咯咯笑。 甄氏见他这欢喜模样不似作假,这才明白当初卫静姝作何不愿意过继孩子到李君澈名下。 天亮时分下过一场雨,到得这会子却又出了太阳,再见不到半点雨丝。 卫静姝带着小丫鬟提了早膳过来,小双喜已经在李君澈怀里又睡着了,小手儿还含在嘴里舍不得。 李君澈抬眸看她,见她神色如常,便垂了眼眸,这才又将小双喜交给奶娘抱下去。 早膳摆了一桌,既有糕点也有酱菜粥面,李君澈同卫静姝先头用过一回,却还是跟着落了坐,陪着甄氏用了些。 李君澜几次抬头看李君澈,心里却不住的发慌害怕,她自来养在闺阁之中,再没见过面有破相之人。 往昔李君澈面容俊朗,再赏心悦目不过,可此时面上添了道狰狞的疤痕,虽是亲兄妹,却也难免生些害怕来。 可既是害怕,却也叹息,复又看向卫静姝,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又觉羞愧。 待到夫妻二人要离去时,她这才又拉了卫静姝细声细气的问:“嫂嫂难道不怕吗?” 卫静姝自晓得她说的甚个,闻言一笑,却抬眸看李君澈,拍了拍她的手:“往后你寻个自个喜欢的人,便知晓了。” 皮相这些东西她原来也在意,可如今却也无所谓了,只要李君澈活得好好的,这些个压根算不得甚个。 李君澈既是回来了,少不得还要往卫家去见过岳父岳母。 如今许锦心掌家,自是一早便安排好了,夫妻二人从甄氏那儿出来,便抱着小双喜去了卫家。 比起王府,卫家倒热闹得多。 天下一定,杨氏再是不要脸也不敢到余氏跟前来造次。 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不为自个打算,可也要为了儿子操持。 卫宽同卫东下大狱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犯了事的,如今生死也不明,自是靠不住。 儿子还年轻,前途却还渺茫,卫家身上带着罪,可卫启身上却是带着功的,再加上李君澈又活得好好的,杨氏再不开眼也晓得三房今时不同往日。 修好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且夹着尾巴做人,还望卫仁看在一家人的面上能拉上侄儿一把。 余氏同卫仁昨儿夜里从赵喻娇那儿得了信,今天一大早便起来操持,迎姑爷进门。 小厮老远见着王府的马车便急急往里头通报,余氏同卫仁便亲自迎出来,两人双鬓发白,添了老态,可胜在精神极好。 对着岳父岳母便同对着自个的母亲再不一样,李君澈一声“爹”,一声“娘”喊得极是亲热。 又说叫二老担心着实不该的话来,倒把余氏一腔眼泪都说出来了。 原来李君澈想娶卫静姝,余氏便千百般看不上他,如今却半点没得计较,全将当半个儿子对待,拉着他的手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谁都不在意李君澈面上那块明显的疤,当真是只要好好活着便好了。 卫家人多,便设了男女两桌,卫永同卫侑作陪,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连病着多时的卫长益也叫人扶着出来坐了会子。 卫静姝抱着小双喜,眉眼里皆是散不去的笑,余氏私下轻叹一回,对她道:“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余氏就生了卫静姝这么一个女儿,虽说这么多年来对几个孩子都一视同仁,可要说偏心却也是有的。 晓得李君澈遭了难时,她便是从西北一路哭到云州的,可瞧见卫静姝时却又生生忍住了,崩了这几个月,总算是放了一颗心。 卫静姝抱着小双喜逗弄两下,又隔着花架屏风看得李君澈一回,笑一笑却不说话。 可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时李君澈“没”了,她亦心如死灰,一心只想同他一道去了,若不是有了小双喜,只怕她这会早已埋到黄土里头去了。 李君澈身子不好,席上也没吃两杯酒便已经面颊通红起来,待散了席便叫卫静姝扶着往一览居的榻上一倒,很有几分醉意。 眼儿朦胧,唇边却依旧荡着笑:“年纪大了,连几杯水酒都招架不住了。” 卫静姝吩咐款冬取醒酒汤来,又绞了帕子给他净脸净手,闻言往他脑袋上敲一回:“你还当自个十几岁呢。” 再过得三年,李君澈便已经三十了,而卫静姝却比他小了七岁。 他笑着将人圈到怀里,咯咯一笑:“是为夫老牛吃嫩草了。” 屋里头才搁了冰盆,垂了细竹帘子,还未散出凉意来。 卫静姝往靠在他怀里,将手里的帕子扔到铜盆里,轻笑一声:“还不是我自个乐意。” 两人挨得近,便有些热,卫静姝也不动,过得会子这才眨了眨羽睫,抬头堵了李君澈的唇。 款冬才捧了醒酒汤来,隔着珠帘便瞧见两人挨在一块了,虽未瞧见做甚个,可也立时红了脸,低着头退了出去,又顺手将房门关了。 几个小丫鬟也都不是头一回伺候了,见款冬红着脸退出来一个个的捂着唇笑,又你推我,我推你的退得远些候着。 屋里头点了玉兰香饼,唇齿间却带着些许酒香,卫静姝喘着粗气学着他原来的样子,很是夺掠一番。 两人本就挨得近,不多时便已是香汗淋漓。 李君澈半瞌着眼眸,面颊越发通红,手上也不老实起来。 卫静姝睁着眼儿,瞧他情动,便跟着哼哼两声,伸手便扯了他的腰封,拽着衣襟上头的系带不放手。 方才是情深意浓,不过片刻功夫李君澈便惊醒过来,一把拽了卫静姝的柔荑,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青天大白日了,未免有伤风化……” 这会子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以往青天白日的也没少过。 卫静姝哪里不知他有事瞒着,偏不应他,只往他身上蹭两下,隔着衣裳料子往他胸膛上咬了一口。 李君澈喉头滚了又滚,叹谓一声,身子却越发崩得紧紧的。 卫静姝一双手叫他拽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半分,方才还一副情动之态,可不过片刻便又红了眼,往他身上的衣裳抹得一回:“初十都同我说了,你当真以为能瞒得一辈子不成。” “我……”李君澈身子一僵,随即又无奈一笑,没想到卫静姝这小丫头为着看一看,还设个温柔陷阱给他跳。 将人儿圈得紧紧的,轻声一叹:“是受了点伤,怕叫你看着伤怀。” 隔了这许多的时日,哪里不想她的,他自个也晓得后头那伤在如何也瞒不过去,可自个瞧着都怵得慌,更莫说她一个女人家了。 头一低又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我自个心里头也不舒坦罢了,这才不叫你看。” 初十跑得飞快,卫静姝连问都未问出口便已经不见人影了,哪里真问道甚个,不过诈一诈李君澈罢了。 原先她便也猜到许是因着身子有伤,他才那般抵触,没成想,却是真个。 她抽一抽鼻子,委委屈屈的:“叫我瞧一瞧罢,难不成我还嫌弃你……” 又撒了娇摇一摇他,当真跟只猫儿似的。 李君澈招架不住,完全拿她没得办法,只得坐起身来,同她约法三章:“瞧一眼便好了,不准哭,便是吓到了也给憋回去。” 卫静姝点头,指尖发颤的替的解了衣衫,李君澈面对着她,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转过身去。 只一眼他便又将衣衫裹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失望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便是只一眼也叫卫静姝忍不住狠狠咬住唇,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双手拽着衣摆止不住的发颤,强忍着不叫自个哭出来。 火药的威力她是见过的,李君澈伤得指不定很重,她心里也是有准备的,可再如何,瞧见那后背的伤痕,也叫内心无法平息下来。 偌大的一片从肩头直至腰际皆是新长出来的红肉,凹凸不平极是狰狞,还有不小的一块布满了针孔一样的小洞。 光是这样看着便已是忍不住周身发冷,卫静姝没法想象李君澈那些时日究竟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李君澈将衣襟的系带重新绑好,转过头便瞧见卫静姝脸色发白,冒着冷汗。 心知定然是叫她吓着了,垂了眼眸轻轻一叹,将人捞进怀里:“别想了,都叫你莫要看了,这会子晓得怕了吧。” 他这背上的伤本就厉害,又在江水中泡得那些时候,被人救起的时候早就不知人事了。 那些个伤感染上,又化了脓,必要清理干净了才能上药。 刀片子刮在皮肉上,碰着了骨头他这才痛醒的,可那会子本就半死不活的,纵然痛不欲生却也动弹不得,只得咬着牙生生忍住。 似这般刮皮肉烂脓的时候也不止一次两次,那会子疼得恨不得死了算了,到得如今却要多谢当初救自个的那位大夫,虽是土郎中,可好歹也将他的命保了下来。 李君澈长这般大,虽锦衣玉食养着,却也从不觉得自个是生在蜜罐里头的,只当自个是吃得苦的。 哪晓得熬过了刮肉那阵子,还得熬长肉那阵子。 自打受伤后再没躺着睡过觉,后头伤势渐好,后背结了大片的痂,却痒得不行,整日整夜的没法入睡,撑着身子坐起来,再是难受也得咬牙忍着。 到得阴雨天更不必说,难受得厉害了,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也有。 那时候觉得再难熬不过的,如今也都过去了,自也不必说出来叫人担忧。 回了云州见着卫静姝,他心里自是高兴,可不愿意叫卫静姝碰触后背,便也是怕她吓着,别说她这么个女子,便是自个初次瞧见后背那一块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的打寒颤,止不住泛恶心。 卫静姝说没吓到也是假的,她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可瞧见李君澈的后背也还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可更多的还是难过。 她没有历经过,自也没办法体会当初李君澈有痛,可她知道他定然是不好过的。 脑袋挨在他肩头上,双手却攀上他的后背。 李君澈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卫静姝却隔着衣裳料子细细摩挲一回,虽是凹凸不平的后背,可也是她坚强的后盾。 眼泪不争气的打着转,好半天才叫她憋了回去,可声儿依旧咽哽着。 “我是真的怕,怕你真的离开了我……” 没有甚个比他活着更好的事儿。 卫静姝吸了吸鼻子,又细声细气的问他:“疼吗?” “不疼了。”李君澈声儿也轻轻的,拍着卫静姝的后背,笑道:“原来也没觉得沅沅这般爱哭,怎的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卫静姝心里头难受得紧,叫他揶揄一回也不出声,只将人揽得紧紧的。 屋里头的冰盆渐渐散出凉意来,两人却越发觉得热。 李君澈虽是同卫静姝剖白了,可心里还有些疙瘩,不乐意叫她在瞧见那些个伤,那白天的虽是意动却也忍了。 人往真丝软枕上倒去,揪着卫静姝的软肉便赶她:“我躺会子,你自个去玩,等日头落山再叫我起身。” 卫静姝同他夫妻多时,哪儿不晓得他身上的变化,眼儿还红红的,面上便带了坏笑,往他身边一趟,偏生就不如他的愿。 “我也陪你躺会子。” 她黏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李君澈拿她全无办法,笑得无奈,却撑着脑袋看她:“越发没得正行,非得青天白日的伤一伤风化你才满意不成?” 卫静姝眼珠子一转,哼哼两声,往李君澈怀里一钻:“一天到晚的尽想这些个。”又拍拍他的后背:“睡吧。” 李君澈…… 从卫家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卫仁倒还想留女儿女婿外孙女用了晚膳再回去,可王府那头今儿少不得也要摆饭,忍了忍还是着余氏装了一车的东西叫他们带回去。 来的时候一车,回的时候也是一车,卫静姝从依依不舍的余氏手里抱过小双喜,抿嘴一笑:“感情回来一趟还挣了不少。” 余氏抬手佯装打她一回,笑骂道:“你这丫头嘴里也没得遮拦……” 话虽这般说着,眼里却尽是笑意,比起女儿乖巧懂事,却更希望她能日日这般笑得没心没肺的。 王府里果然设了宴,甄氏翘首以待盼了一整日,眼见这夫妻二人日落了才归,心里头却有几分膈应,可到底没说出来。 如今李建同在京里登了基,李君淳帮着处理大小事,一家子男人只得一个李君澈回来了,自也不分甚个男女席,分序坐了一桌,只许锦容称病不出。 甄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如今年纪大了,反而多生感概,席间多喝两杯,跟着便红了眼,却也不说为着甚个。 李君澈回了王府也不如在卫家那般健谈,沉默的时候更多。 一家子人各怀心思的用了膳,待月挂柳梢头了这才散去。 李君澈同卫静姝住在子墨斋,王映芝也隔着一道廊子住在那儿,一时三人同行,倒生出几分尴尬来。 最迟明后天来接人的船只车队就该到了,王映芝一心求去可到这会子也没得卫静姝一句准话,少不得心里头也有些着急。 一路沉默的回了子墨斋,她这才顿住脚步,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开口:“爷,姐姐,妾身有话想说。” 卫静姝看她一眼,自晓得她为着哪桩,点一点头:“进屋来说吧。” 李君澈看得卫静姝一眼,也未说甚个,只先行一步进了屋。 天时本就热,他早已是出了身汗,这会子正褪了外衫。 卫静姝后脚便跟着他进去,边伺候他换衣裳,边将王映芝所求说得一回。 李君澈眉宇间露了几分厌恶,可不过片刻又抹平了去,只沉着脸不说话。 他不知道王映芝这些时日同卫静姝是如何相处的,可他的心就那么大,装了卫静姝自也无暇去考虑别个。 王映芝是真个求去,还是以退为进也不得所知,可偏生挑在这时候少不得叫卫静姝担个容不下人的坏名声,就叫他不喜。 卫静姝不知李君澈心中所想,这一年来,她倒也是感谢王映芝的,念着她也不容易,还有几分同情。 手上利落的取了赤金镂空的香囊,放到一旁的托盘上,又给王映芝说了几句好话,这才问他:“你怎么想的?” 按理说,这节骨眼上不管是她还是李君澈都不好做主放王映芝离去。 若是卫静姝开口便落得个容不得人的名声,可若是李君澈开口与王映芝却是没得好的。 李君澈低眸看得卫静姝一眼,她今儿穿了一袭坦领半臂,朱红的颜色绣上合欢花,衬得越发面嫩,这会子正弯着腰,一眼便瞧见那抹春色。 耳朵一热,喉头滚了滚,笑道:“先叫她回京都再说,就算求去,云州这地儿也不适合她。” 李君澈既这般说了,卫静姝想一想倒也觉得没甚个。 撩了帘子出去,便将这话照说了一回,王映芝蹙着眉头露出几分愁色来,可咬一咬牙,却还是应下来。 晓得这时候提出求去不是时候,李君澈这人心思深沉,便是驳了也是情理之中。 越是这时候她也越是不敢再闹出甚个来惹了李君澈的厌,说得几句,便又回了自个屋子。 既是一时三刻不能留在云州了,便还得叫小丫鬟将东西都收拾起来,等船只车马一到,也要跟着往京都去。 绯红同绿颚原来还替王映芝不值,总劝她要争一争宠爱,可这几年同她一道经历这许多事,自晓得不再劝,原先还当能留在云州一个个高兴的,这会见又要收拾东西了,还有些失望。 夜里卫静姝沐浴出来,小双喜已经玩得累了,小人儿体热,屋里头摆了冰盆还睡得满头大汗,李君澈坐着正给她打扇。 卫静姝一眼就瞧见他大热的天儿还将寝衣穿得规规整整的,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挨着他坐了,又将小双喜翻了个身,给她后背垫上汗巾。 李君澈拉着她的手,眼儿未抬便道一句:“辛苦你了。” 怀着小双喜的时候他不在身边,生她的时候往鬼门关跑得一趟他也不在身边,一桩桩一件件的念起还颇为内疚的。 卫静姝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上,轻轻一笑,她再辛苦也没得李君澈辛苦。 李君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才沐浴出来,面颊泛着红,眼眸往下头一落,喉头滚了滚,心尖泛着热气,又起身将小双喜抱出去叫奶娘带着睡。 回来时,卫静姝侧躺在榻上,眼儿亮晶晶的看着他,明知故问道:“小双喜还没跟你亲近呢,怎的又将她抱走了。” 李君澈眼儿一挑:“白日里头你挑的火都还没灭,你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银铃少女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早不是那等不经世事,动不动就红了脸的小姑娘了,咯咯一笑,叠着脚磨了磨:“你自个说青天白日的,有伤风化呢……” 李君澈就晓得这小丫头要搬石头砸他的脚,伸手点了点,又将屋里头的灯灭了。 卫静姝叫他留了榻角的那盏琉璃灯:“还灭甚个灯,成亲这许久了,你哪一处我没瞧过的,这会倒跟个新进门的小媳妇似得了。” 李君澈自个膈应背上那道伤,不愿意叫卫静姝瞧见,自是不听她揶揄,还是将灯灭了去。 一时间屋里头黑漆漆的,只余得外头的月光打进来有些许光亮。 李君澈往榻上一钻,就叫卫静姝钳住了,他越是在意后背那片伤,她便非要摸一摸才舒服。 先头李君澈还将身子崩得紧紧的,不叫她碰,可卫静姝跟个火苗似得,过得会子他才适应下来,万分无奈的道:“你这小东西。” 卫静姝香汗淋漓,咬着他的耳朵,低低笑起来,声儿带着些许暗哑,撩动他心猿:“我好想你……” 屋里头依旧点的安神香,却半点没叫这小夫妻二人安下神来。 久别的重逢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越发难舍难分,只恨不得能将彼此融入骨血中,日日日日与之相伴。 院中蝉鸣声声,屋内热气腾腾,细细的啐语之声时隐时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越发叫人面红耳赤。 虽是劳累一夜,可第二日一个精神抖擞,一个娇艳妩媚,小丫鬟们一进门瞧见卫静姝垂腰就抿着唇笑。 按着行程今日从京中来接人的兵士就该到了。 李君澈原就同他们一道出的京,自是晓得封后的圣旨也是一道来的。 一大早便吩咐下去,做好迎圣旨的打算。 李建同称帝,甄氏便是皇后,这会子先传圣旨,待进了宫便要举行封后大典,受皇后宝册金印。 往后爹娘便成了父皇母后,李君澈兄妹三人便是皇子公主。 这些个事儿是迟早的,李君澈上一世没能如愿,这一世倒是得偿所愿,只不过他也未见喜色。 圣旨一到,众人对甄氏的称呼也从王妃成了皇后娘娘。 因着要赶封后大典,当日便将要带的东西都装车,第二日一早便从云州出发。 先马车后舟船,众人轻装上路先行,东西便跟在后头。 此一行许锦容,许锦心,王映芝,李君澜,王扶柳都在列,赵喻娇也抱着卫筠随了一道。 余氏同卫仁便留在了云州,如今天下将定,四处还有占地为王之辈,想要统一山河,少不得还要好几年的仗要打。 不管是文仗武仗都少不得,卫家本就有污名在身,这时候自也不必想念着李君澈的情分,还能同以往一样封侯承爵。 卫长益老了,卫仁也不爱钻营,爱钻营的也都生死未知。 后头的晚辈想要谋仕途的却又不会打仗,只能等天下定下来后,再走科举之路。 此时正值盛夏,舟船行水路也不觉凉意,夜里倒还好,白日里日头一出来,便热得人心头焦躁。 许锦容身子不好,一上船便又病下,船上日日散着药味,许锦心倒是同她姐妹情深,衣不解带的日日伺候着。 王映芝有些怵李君澈,再不敢往跟前凑,只同李君澜进进出出,瞧见许锦心这般倒还赞得一句。 “她到是情深。” 她不了解许锦心的为人,卫静姝却是清楚得很,偶尔听得一句不过讽刺一笑。 许锦心这会子伺候得尽心尽力也不过是做给别个看的,有着许锦容这个正头娘子挡着,她永远都是妾,她生的儿子也不过庶子。 往后这储君之位是谁的尚且未可只,可兄弟两个必然都要先封王的,以后安哥儿能记到许锦容的名下倒也算嫡出,可若是不记过去,那事事都要低人一头。 依着许锦心的心计,如何甘愿,这会瞧着伺候周到,心里头指不定时时刻刻咒着许锦容早点死透呢。 舟船之上无甚消遣的,李君澈倒是正好同小双喜处一处父女感情。 他对自个的孩子是真心喜欢的,又极是有耐心,小双喜吃饱睡足贪玩时,便将她抱在怀里逗着玩。 小人儿才几个月却好似认得人了一般,每每睁眼瞧见李君澈在身侧便踢着腿咯咯笑,小手儿含到嘴巴里吃得喷香喷香的。 甄氏瞧见李君澈这般待孩子,还笑一句:“瞧着这么大个人了,倒是能跟孩子玩到一块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京都时已经是七月头了,李君淳亲自到通州码头接人。 随行的还有卫启同谢元安。 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因是天下将定,也未张扬,甄氏当了王妃多年,一下子变成皇后也不觉有甚个,她打头先下船,后头便跟着李君澈夫妻二人,再是许锦容许锦心姐妹抱着安哥儿,其余人便打后。 李君淳比之过年那会又黑了不少,人也清减了,但也越发老成稳重,迎上前先同甄氏请了安,这才又同李君澈抱一抱拳:“大哥,辛苦了。” 他一脸正色,连眼眸都不动半分,眼角余光却往卫静姝身上扫了一回。 一袭大红白蝶穿花长裙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面庞红润,双眸灵动,梨涡浅浅,怀中的小女娃粉雕玉琢,睁着杏眸蹬着腿儿到处看,她抬手拖一拖,眉目中尽是入水般的柔情,同几个月前所见再不一样。 眼眸一瞌到底又喊了一声:“嫂嫂……” 一颗心何时悸动的,早已不记得了,李君澈“没”了后,还存过龌蹉的心思,到得如今那念头都还未散,不过叫压得死死的,埋在心底罢了。 许锦心一见李君淳面上便带了笑,将安哥儿放下来,推得一把:“快喊爹。” 安哥儿见他这位爹的时候极少,这会子李君淳又黑了许多,一下子他也记不起来,扭捏着身子却不往前一步。 气得许锦心面色通红,可这么多人在,咬着牙硬是将那股气给咽了下去。 还是李君淳冲安哥儿招招手,见他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这才将人一把抱起。 下了船自还要坐马车进京,天色不早,一行人也不耽搁,寒暄两句复又上路。 李君澈从卫静姝手中接了小双喜,又扶她上了马车,卫静姝一个不查脑袋磕在车顶上,还叫他笑一回:“这么大个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卫静姝不知说了句甚个,又逗得他哈哈一笑,连带着怀中的小双喜都眯着眼儿露出一排光秃秃的牙龈来。 父女两个一个德性,卫静姝眼儿一瞪,李君澈还又伸手替她揉了揉脑袋,这才叫她也跟着弯了眼,咯咯一笑钻进马车中。 那抹艳色叫车帘挡了个严实,李君淳还呆看着,待对上李君澈的目光,他这才神色一凛,仿似甚个事儿都未有一般,冲李君澈点点头,这才将安哥儿抱进马车内。 一溜儿马车浩浩荡荡的从通州马车出发,待进了京已经日落西沉了。 卫静姝挑了帘子瞧上一回,不过短短一年之久,这江山已经换了个主,可这京都城却依旧是旧时的模样。 从世子府逃跑追随李君澈往蜀地去的事儿好似才过去不久,又好似过了许久。 “别看了。”李君澈替她将帘子放下来:“父亲初初登基,朝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此时还未封王分府,此番还得在宫中住着。” 仗好打,内却难安,江山易主容易,安定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如今自是事事紧着最重要的来,封王分府少不得要到年前才能办。 卫静姝不喜宫中的规矩,可也晓得身份越是贵重规矩也越多,点一点头算是知道了。 有了李建同的准许,马车从夹道进宫,再换轿撵抬众位主子往后宫去。 皇后自是居中宫,李君澈便居景丽宫,李君淳那头是德仁宫,李君澜是公主居元春殿。 后宫之中虽无皇后坐镇,可破宫之时还有许多前朝的太监宫人没逃出去,将这些人归拢了来用,又有前朝的先例在,也办得没有错处。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自要先收拾一番才去给成兴帝问安,夜里便一道用团圆饭。 李君澈同卫静姝的轿撵在景丽宫前停下,他先行下来,将小双喜交给款冬,才伸手出去要扶卫静姝下来。 宫里便跑出四五个小姑娘来,笑声银铃,还未站稳便有女子娇娇声儿道:“卫大哥你回来了。” 卫静姝抬头一瞧,后头几个倒是一溜的粉衣绿裙作宫人打扮,最前头那姑娘却是一身绸衫,梳着丫髻,面如白雪通透,杏眸弯弯,笑意极具感染里,周身散发着少女的朝阳气息。 王映芝扶着绿颚的手从后头上前,将目光落在那开口的姑娘身上,略微一扫眉宇间便见沟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章:天真浪漫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才握住李君澈的手掌,听得声儿便抬眸望去。 那姑娘许是没料到这许多人,也许是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面色一白,立时顿住脚步,手脚局促竟一时间不晓得往哪儿放了。 卫静姝大大方方的将那姑娘上下打量一回,抿了抿唇,面色如常的扶着李君澈的手臂下了轿撵,笑道:“卫大哥?” 李君澈甚个都未说,也跟着低头一笑,揽着她往正殿去。 几人从那姑娘身边经过,既不开口,也无人再将目光投过去,一路随行丫鬟婆子俱是姿态端庄,光瞧着便极是厉害的。 李君澈虽往云州去了,可这景丽宫也叫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柩上糊着青纱,殿内瑞兽紫铜炉里燃着香,殿内摆设简洁大方,可处处也都透着精致。 自有丫鬟婆子将从云州带来的行囊收拾好,小双喜兴奋了一路,这会子犯了困,便叫奶娘抱下去睡着了。 李君澈,卫静姝同王映芝往正殿的坐了,自有宫人捧上热茶点心来。 那方才笑声银铃的姑娘叫宫人提点一回,也跟在一行人身后转了回来,正侯在殿外。 王映芝捧了茶碗,可指尖都是冷的,几次抬眸看了看李君澈,又看看卫静姝,欲言又止。 心中疑惑万分,却是一个字不敢问,不说李君澈遭了难,养了许久的伤么,怎的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这个姑娘是个什么人,李君澈提都未提过一句,卫静姝也知她是何人。 不过比起王映芝,她却淡定得多。 大膺朝还未覆灭时,旌德十一年她同李君澈一道往京都逃命,这人冠得便是她卫姓。 他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却又不说一声,想来当真是无关紧要的。 卫静姝也不再是小姑娘性子,自是信他,此番又见他神色如常,便又笑道:“卫大哥,人在外头候着,怎么着也都介绍一下。” 李君澈赶了这些时日的路,人有些疲惫,茶碗上手,才抿得一口,就见这小东西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的,招了招四:“将人请进来吧。” 四方才瞧见那姑娘时都替自家爷捏把冷汗,这会见两位祖宗还能说笑,才将那颗心给放回肚子里。 四去传话的功夫,李君澈便简单说了下那姑娘的来历:“那位姑娘叫银铃,是蜀地一位富户家的女儿,她父亲救了我,却死在蜀地的大乱中,临终托孤,我便将她带回来了。” 他这些个话说得浅,卫静姝却了悟,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上下将李君澈打量一番,孤男寡女的行了这一道,只怕这其中还有不少故事呢。 李君澈叫卫静姝那目光瞧得不自在,轻咳一声,挪了挪身子,又拿眼嗔她一回。 四将银铃引了进来,这小姑娘唇色泛白,人也微微颤抖,傻愣愣的立在殿中,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方才宫人还教她见着各位主子要如何行礼,如何回话,可到得这会子,她却全然望了。 四好心提醒她一回:“见着大皇子,同两位皇子妃还不快行礼。” 银铃木讷的应得一声:“哦哦。”跟着便跪了下去,可怎么说却也不知道。 “不必了,既然恩人的孤女,自也算一家人。”卫静姝细细的打量一回这姑娘,坐直身子,面上笑眯眯的。 银铃又应得一声,倒当真站起身来,拽着双手也不说话,低垂着眉眼也叫人看不见神情,只身子依旧微微颤抖,好似那叫人惊扰的兔儿一般。 卫静姝侧眸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眸中神色淡淡,也未多问,起身将银铃拉到身边,又问她叫甚个名字,几岁了,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银铃一一答了,说到家中可还有其他人时,便大着胆子抬眸看得李君澈一眼,随即眼儿一红,讷讷的道:“没,没有了……” 王映芝听她哭出声来,也跟着一叹,掏了帕子给她却甚个都未说。 卫静姝拍着她的手道:“好姑娘,你父亲救了殿下,对我们乃是大恩大德,如今斯人已去,你也莫要伤心了,只管将这儿当作自个家一样,我同殿下定然将你当亲妹妹一般对待。” 银铃眼儿红红,抬起头来好似懵懵懂懂一般,咬了咬唇,又偷瞄李君澈一眼,点点头:“谢谢娘娘。” 她这会倒是记得宫人同她说,这是大皇子妃。 抹了一把泪,小姑娘笑一笑,胆儿也大了许多:“娘娘真好看。” 卫静姝笑一笑,又叫宫人引她下去,待改日再好生谢一谢她。 李君澈前前后后便没搭过话,吃了几块点心,喝了盏茶,这才点一点笑面虎似得卫静姝。 因着要去成兴帝那儿一趟,他说得两句自去内室梳洗一番。 王映芝手里的茶碗都凉了却一口都未用过,有些担忧的看着卫静姝:“姐姐,你这是?” 李君澈虽只交代两句,可任谁都想得到这其中的关窍。 李君澈同成兴帝汇合的时候身上的伤还没好,他一路上又带着个银铃,纵然两人之间未发生过甚个,可若是李君澈有个病痛,也必要受她照拂。 这世道本就看重男女大防,哪怕李君澈没占人家便宜,可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若是照顾过他,自也要叫他担上终身大事的。 王映芝对李君澈如今无情无爱倒也罢了,可卫静姝同李君澈感情那般深厚,怎的就容得下这么个姑娘在眼皮底下呢。 那姑娘瞧着一派天真浪漫,对李君澈也没甚个心思,可人生在世,漫天的富贵在眼前,谁能保证一辈子天真浪漫,无欲无求的? 卫静姝笑一笑,却并不在意,只道:“若是爷喜欢,那姑娘又愿意,我也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 她本就是醋坛子做得,往日里自是连沙子都容不得一粒,同李君澈成亲,世子府那一后院的女人再没到她跟前来招摇过,唯一的也就是同她平起平坐的王映芝。 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恶人,只要不糊涂倒也能和平相处,可越了她的底线,一样不叫人好过。 如今同以往便又不一样了,李君澈若是真贪恋女色她也由得他,只要人活得好好的便是。 再者,李君澈也不是那样的人。 王映芝打小的认知里,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喜新厌旧的,李君澈对卫静姝深情是不假,可女子容颜最易老,那银铃姑娘正是花样的年纪,此时倒还能把持住不动心,可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 可见卫静姝当真没往心里去,她纵然担忧也没得发,说得几句也跟着下去安置了。 殿内一下子空荡荡的起来,卫静姝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指尖磨着椅子上的花纹也不知道想甚个。 坐得会子见李君澈还未出来,这才又折进内室中。 夫妻两个在屋内说了甚个倒无人知晓,只再出来时,卫静姝的脸色并不甚好看,缓得会子这才好。 李君澈是儿子,自是先去拜见老子,等时辰到了,卫静姝这才同王映芝一道带着小双喜去赴宴。 因是酷暑天时,又是家宴,便设在含冰殿。 如今在宫中便同在外头的规格在不一样,处处都是规矩讲究。 往日里素来叫人忽略妾侍身份的许锦心连面都不能露。 卫静姝并不喜欢宫中这些规矩,虽处处透着至高无上,可也清冷无情。 李君澈晓得她喜欢,隔在桌下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没得几日便是封后大典了,甄氏的朝服原先便已经做好,这会还得试一试,若是不合适的立时就得改,礼部那头忙得不可开交,卫静姝却也没能闲着。 卫静姝同王映芝虽是平妻,可往后封了王也不可能真有两个王妃,王映芝不受宠,膝下又无子嗣,宫里头那些个人精一来便摸清楚情况,隐隐的倒将卫静姝抬得高些。 卫静姝手头事多,王映芝偷得闲来便日日同她照看小双喜,银铃姑娘倒好像真喜欢卫静姝一般,时不时的便往她那儿跑。 她年纪不大,生得水灵,又一派天真不知世事,倒真是个小妹妹。 卫静姝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仿似当真对自个亲妹妹一般,衣裳料子,金银首饰,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她,甚是抬举。 银铃也甚是欢喜,好的衣裳首饰上身,便跟个孩子似得,也不怕叫人笑话,摸摸这个儿摸摸那儿,宝贝得不得了,学起规矩来也越发认真。 甄氏正儿八经的登了后位,受了金册金印,这才有种当真改朝换代的感觉。 忙完了封后大典,又忙过了中元节,卫静姝太透口气,李君淳要率兵平乱的消息便也传了来。 成兴帝就两个儿子,李君澈在蜀地受了重伤,如今身子还得养着,自是不能领兵,便只能处理朝中文事,率兵打仗这些个事儿必然是落到李君淳身上了的。 李君淳不日便要出发,李君澈在景丽宫摆酒替他践行,酒还未入腹三杯,德仁宫那头便有宫人急急来报许锦容将要不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生死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锦容身子不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在云州那会时好时坏,药也一直未断过,吃得人面皮都泛着黄。 她这病也不是甚个大病,不过是忧思过多,得宽心细细养着。 打云州回京都这一路,她虽也一直病着,可人瞧着也清醒,便是进了宫太医院的院士也未说不好的话来,只说细细将养着。 不管是原先雍靖王府的李家,还是如今称帝的李家,都不缺好东西,养一个药罐子儿媳妇也养得起。 日日人参鹿茸的养着,再如何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怎的一下子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君淳正举着酒盏同李君澈说起幼时之事,心中正起了感概。 李君澈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只当自家阿爹称了帝,他这个做弟弟的肯定是跟在大哥后头平乱。 早两年这样的念头他不止一次想过,大哥那般厉害,日后迟早都得接手这江山的,到时候他就当第一助力,替他守护这江山。 可哪里就晓得,李君澈在蜀地险些没了命。 那会李君澈“没”了,他心里也跟挖空了似得,后头大哥回来了,他自是高兴不已,可他大哥的身子再也不能骑马带他征战天下了。 这些个感概李君淳只能刚在心底念一念,想一想,烈酒入喉,只得长叹一声。 一杯入肚,复又自斟一杯,宫人正是这时候来报,他手里的酒盏一晃,酒水溅在黄梨木雕花圆桌上,心中一痛。 明明没喝几杯酒,可人却有些恍惚,脚步匆匆,却是有些虚浮。 他对许锦容是少年时的悸动,她温婉柔弱,知达礼,确是心中独一无二的正妻人选。 那时候血气方刚,对姑娘家的喜欢也热烈,婚事一定便日日期待着将她娶进门好生疼爱的那一天,只没想后头出了那样的事,她伤了身,便再不能生孩子。 心中有痛亦有犹豫,可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喜欢,只想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门来。 也的确这般做了,只许锦容心思太重,如何都放不下自个不能生育这件事儿。 李君淳并不介意她不能生孩子,许锦心还未怀孕之时,他便承诺过要将妾侍的孩子记在她名下。 后头因有事耽搁了,安哥儿一日比一日大了,她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不好。 而他的心也一日比一日远了。 往昔种种一一浮现在脑中,李君淳只觉胸口压不住的闷疼,脚步越发快起来。 还未进殿,便见宫人红着眼跪了一路。 内殿苦药味不散,几个太医见他忙拱手行礼,垂着脑袋叹气。 隔着屏风李君淳却没得勇气进去。 许锦心随伺在侧,听见动静从屏风后头行出来,眼儿通红,还未抬眸便先哭出声儿来。 “爷,姐姐她……” 李君淳后头哽得发疼,双手捏紧成拳,闭着眼儿半响这才睁开来,跨过屏风。 金蝉勾起纱帐,许锦容静静的躺在那儿,面色蜡黄,双手交握置于腹部,手背青筋鼓起,骨瘦如柴,若非胸口微微起伏,便当真如同断了气。“阿容……”他声音里头透着连自个都未曾发觉的颤抖,明明晨间还好好的,还晓得着人给他送吃食的,怎的一下子就这般了呢。 许锦容听着声儿,幽幽睁开眼来,见是李君淳勾唇微微一笑。 声音又轻又浅:“你来啦……” 甄皇后同卫静姝,王映芝,李君澜赶到的时候,正殿大门紧闭,几位太医都立在殿外,许锦心捏着帕子抽抽搭搭,一路的宫人有忍不住的已是哭出声来。 安哥儿不知何时也站在那儿,小人儿还不懂生死,见众人神色不好,也晓得不吵不闹,只懵懵懂懂的看着。 既是说不行了,也没人当假的,安哥儿年纪小,自然不当立在这儿。 甄皇后一眼扫过去,面上便露了怒色,李君澜蹙着眉头赶紧上前两步:“还不快将安哥儿带下去,这哪儿是他能待的。” 许锦心忙跪下请罪,哭得梨花带泪的,搂着安哥儿道:“是妾身不对,安哥儿自小叫姐姐看着长大,我怕姐姐想见他最后一面,这才……” 说着又捂着嘴巴痛哭起来。 甄皇后眉目冷淡,既未叫她起身,又未斥责她,只见这殿门紧闭,这才问:“怎么回事?” 自有宫人应她:“主子说要同殿下单独说话。” 不多时,李君淳从里头出来,眉目间染上哀伤之色,抬眸见着一行人,疲惫的同甄皇后请安。 到底婆媳多年,纵然许锦容未曾替李家开枝散叶,可还有情分在,甄皇后心里头也不甚舒坦,点一点问道:“人怎么样了。” 虽是问,却也不等他答,匆匆进殿。 许锦容还撑着一口气,见着众人也晓得笑一笑,可这口气并未撑多久,她便撒手而去。 德仁宫哭声彼此起伏,李君淳站在殿外闭着眼儿,泪珠却滚了下来。 卫静姝从殿内退出来,无意瞧见他这般模样,斟酌半响到底安慰一句:“斯人已去,二殿下节哀。” 许锦容上一世早早便没了,只当这一世躲过一劫,如何都能平平安安过完,没曾想不过几年功夫便香消玉殒。 这几年经历这许多事,往日见着李君淳便生厌气,如今那些个气也散得七七八八,见他一个大男人落下泪来,也觉唏嘘。 李君淳听着声儿,这才睁开眼来,侧眸看得卫静姝一回,点一点头:“谢谢。” 李君淳还未披上战甲,便先替许锦容操办丧事。 原来两兄弟封王分府最快也得年底定下,此番却因着许锦容的死提前了。 李君澈封宜亲王,李君淳封合亲王,许锦容按王妃礼制下葬。 原来聘娶许锦容之时,便承诺过,要将许锦心所生子女记到她名下抚养,如今人死了,甄皇后这才将此事提出来。 原就是早些年板上订钉的事儿,不过迟了些年,此事作定也没甚个。 可李君淳却推了。 各中缘由无人得知,只得李君淳记得那日许锦容呲牙裂目的同自个道:“我晓得自个时日无多,生前无憾事,只一样还望殿下成全。” 他点头,抓着她泛凉意的手:“是我对不住你,但凡你有甚个心愿,我皆替你办到。” 许锦容勾唇一笑,却是诡异得很:“我要许锦心一辈子不能扶正,她所生子子女女皆为庶出。” 这也是她死前唯一的心愿。 李君淳不知其中缘由,却也一口应下。 许锦心心中连跳多日,只当许锦容去了,安哥儿此番不能记到她名下,怕是李君淳有意想要将自个扶正。 可哪里晓得许锦容都入土为安,李君淳披上战甲平乱去了,这话题却再无人提及。 庶子依旧是庶子,侧室依旧是侧室。 因着许锦容突然离去,卫静姝也跟着唏嘘好阵子,搂着小双喜还同李君澈说:“人生无常,几年前还花一样的人儿,如今说没了便没了。” 李君澈拽着她的手,捏了捏,笑道:“往后余生我都会陪着你的。” 卫静姝挨着他的肩头,笑一笑,点一点头。 七月一过,八月桂花飘香,九月菊香,到得十月李君淳那儿便传来捷报。 成兴帝心中大喜,连着赏了好些东西到德仁宫,可李君淳并未班师回朝。 才将改朝换代,朝中还有许多事儿要处理,李君澈日日在内阁同几位大臣忙得不可开交。 宜亲王府已经赐了下来,却还要翻新修缮一番,卫静姝着工部取了图纸来,哪儿要添哪儿要改的都叫她操心着。 这日李君澈依旧到夜深才下值,景丽宫的正殿早已经灭了烛火,黑漆漆的一片极是安静,秋风瑟瑟,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上前几步推开殿门,人还未站稳,就叫吓得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是非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不过是个普通的锦盒,瞧着也没甚个稀的,款冬从四手里接了过来,见他还没要走的意思,卫静姝这才打开瞧一回。 里头装的不过是两个碗口大的白瓷罐儿,瞧着也平平无,可最底下倒是压着一封信。 信面上光溜溜的,也未留字,可打开来却是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 不过一眼就叫卫静姝失态的站起身来,眼见别个夫人都瞧了过来,她这才压着心头的欢喜,从卫静婉同赵喻娇招招手,身子一扭便往别处去了。 那信也不是别个写的,正是那葬身与望月台的卫静妍。 卫家当初深陷牢狱之中,后头便是因为卫静妍的“死”才叫旌德帝开一面。 那时卫静姝稀里糊涂的,只当这一世又同上一世的轨迹重合,便恨毒了李君澈,恨不得杀了他才解恨,后头知晓缘由,这才将那股恨意散了去。 她原也想到卫静妍或许是还活着的,上一世未曾如愿的这一世怕是圆了,只一直没得她的消息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原来天下未定她也不敢提起半分,只如今改朝换代了,才在李君澈跟前提过一回,没曾想,他倒还记得。 姐妹二人头挨着头将信儿细细看得一回,虽是寥寥几语,可处处透着惬意。 两人对视一回,小心的将信儿折起来,眉眼中都是笑意。 也不知道余氏同卫仁那儿是否得了消息,便想着给云州送个消息过去,两个白瓷罐儿装的是给李君澈的药,自是不能往云州送的,卫静姝笑着信儿递给款冬,吩咐道:“给爹娘送去。” 虽是李君澈的生辰,可卫静姝也着实高兴得很,席间多喝得几杯,客人还未散时,她还撑得住,等人都散了,那股子醉意这才显出来。 前头李君澈那儿散了,交情好的几人又开了一桌喝起酒来。 卫静姝挨在贵妃榻上,双颊酡红,却笑着叫宫人将花灯都挂起来。 景丽宫修建得好,殿内也养了不少花花草草,春夏时候最是好看,可到得这会都深秋了,自也光秃秃的无甚个景致。 便又将暖房里头的花儿搬出来摆着,天色虽冷,却也有了几分意境。 小双喜早早就挨不住困叫奶娘抱下去歇着了,卫静姝虽是有些醉意却还直撑到月上中天。 李君澈隔着老远便瞧见正殿内灯火通明的,待一进门瞧见四处挂着花灯,摆得花卉,便忍不住勾了唇。 殿门大开着,卫静姝趴在窗柩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双眼儿亮晶晶的冲他招手。 脚下的步子越发跨得大,一进殿便将卫静姝捞了满怀,捧着她的脸便深吻了下去。 李君澈今儿也是当真高兴的,别个当他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自个也当是这般。 本就心头高兴,待瞧见这殿内很叫卫静姝花了些心思,又更添暖意。 卫静姝叫他吻得腿都软了这才能喘口气,勾着他的颈脖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粉面越发红得通透,咯咯笑着。 “我给你做了长寿面。”眉眼里尽是星月之光:“以后每年都给你做。”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李君澈低低一笑,应得一声:“好。” 为着这碗面,卫静姝早一个月开始便学着了,她前生再是如何困苦也少有下厨得时候,到得这一世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着李君澈甘愿褪下华服洗手做羹汤。 一碗劲道的长寿面捧出来,用鸡汤打的低,还煮了个红鸡蛋。 虽不过是一碗简单的面,却也叫她费了不少心神。 李君澈在前头酒足饭饱,可还是拾起牙箸连面带汤的全吃光喝尽。 自打受了伤他便极少碰酒,就是前头那般热闹也不过小酌了两杯并不热络,这会子却又叫宫人温了壶酒来,同卫静姝坐着一道吃两盏。 外头挂着那许多的花灯,倒跟白昼似得,李君澈想起那日在云州城看到卫静姝,一杯酒下肚点一点她的鼻头笑道:“要不要放孔明灯?” 卫静姝本就有几分醉意,又跟着李君澈喝了两杯,更是醉得厉害,脸颊泛着红,弯着眼儿一笑:“好啊。” 主子一句话,宫人便都忙碌起来,一盏盏的孔明灯自景丽宫飞上天,摇摇的还能瞧见那夜空中的光亮。 卫静姝靠着李君澈的肩头,两人就坐在殿外的台阶上,看着那夜空中如繁星一般的孔明灯,心头却格外的宁静。 李君澈侧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搂着她肩头的手又紧了紧。 卫静姝眯着眼儿咯咯笑,伸手圈了他的腰身,咬着他的耳朵悄声道:“我们给小双喜添个弟弟妹妹罢……” 带着些许酒香的气息打在面上,耳朵上还有她唇齿留下的痕迹,李君澈身子崩得紧紧的,勾着唇一笑,伸手便将人打横抱起:“好……” 夜风微凉,内殿燃着红烛,红鸾帐内,粗重的呼吸夹着低低的碎语之声。 那满殿的花灯同夜空中如繁星一般的孔明灯但凡瞧在眼里的,如何不叫人艳羡。 景丽宫里本就没遮掩,宫里头又许多人瞧着,这事儿自也传到帝后二人耳中。 第二日成兴帝那儿便赏了好些东西下来,甄皇后自也不落后。 明眼人嘴里不说,可哪一个不晓得,李君澈虽是当了那许多年的质子,可到底是帝后的骨血。 李君澈自打断崖桥逃生,身子便不如以往康健,还破了相。不过一个散生,卫静姝却这般着重,又操持着摆了酒,又排了那么桩风花雪月的事儿,便是为着她这般着紧,帝后二人也都高兴不已。 这些个赏赐送来时李君澈早去了内阁当值,精疲力竭的卫静姝却还缩着锦被里,得着信才起身。 她昨儿本就心头高兴,加之又醉了酒,红鸾帐一捶,便有些没羞没臊的,当时折腾的厉害也不觉得甚个,到得晨间才觉累得厉害,连眼皮子都撑不开,李君澈何时走的都不晓得。 送东西的太监一走,王映芝这才往卫静姝这儿来,眼儿往她身上一瞧便忍不住的替她高兴。 昨夜她那儿的灯早早便熄灭了,可正殿这头这般大的动静她有哪里不知,罩了披风便站在窗前看着漫天的孔明灯,心中再是艳羡不过,却也不敢动李君澈半点心思。 心中求去的心思越发着急,可这节骨眼上却也不好说。 赏下来的东西还摆在殿内不及收拾下去,银铃便也来了,不知从哪儿折的一束野花,眉眼里皆是笑意。 王映芝一见银铃便眉心蹙起,李君澈无心,银铃瞧着也无害,可她不知作何总瞧银铃不顺眼。 银铃似是没看见王映芝面上的不悦,欢欢喜喜的上前将手中的花束递给卫静姝身边的宫人,咯咯笑着:“王妃姐姐同殿下的感情真好。” 她在宫中待了几个月,早不是原先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卫静姝待她亲厚,王映芝也不是刻薄之人,景丽宫里的宫人太监都看上头主子的面色行事,对她自也不刁难。 昨儿夜里这正殿的事儿瞒不住,她自是也有所知晓的,这会子说起来也落落大方,眉眼中虽有羡慕,却不见半分嫉妒。 虽是深秋时分,宫里头的暖房却还养着牡丹芍药这些个名贵的花,那宫人接了银铃手里的一把野花自是瞧不上,可见卫静姝没说甚个,便还寻了个长颈瓶来插上去。 卫静姝笑一笑,指了绣墩叫她坐下说话。 银铃也不客气,眼儿一转见款冬正忙着将那些赏赐之物入册入库,便眼眸亮晶晶的问:“款冬姐姐也识字吗?” 款冬抬起头来,笑道:“粗粗认得几个。” 银铃一脸艳羡,白皙的面颊上更显红润,甚是不好意思的道:“我不认识。” 又无意道:“我爹原先在世时,家里也有几个钱,可他一直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叫我读习字……” 说起已逝去的家人,银铃的情绪又低了几分,王映芝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卫静姝却道:“这有甚个紧要的,你若想学只管来我这儿,别的大本事没有,可教你习字自是能的。” “真的?”银铃一脸欢喜,可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王妃姐姐那么忙,银铃哪里好意思。” 卫静姝笑一笑,王映芝却是接了话头:“王妃可不就是个大忙人。” 又拉着银铃的手道:“银铃姑娘若是不嫌弃,倒是能来寻我,总归我也日日闲得无事。” 银铃抬眸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没说甚个,面上便露出喜意来,用力的点点头。 银铃习字这事不过一个小插曲,过了便过了。 日子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到得冬月便下起了雪。 成兴帝称帝自有忠心前朝之人不甘,靠海的南边有自称赵家后裔的集兵称王。 李君淳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往南边那头去为的就是统一江山,却因不擅水仗,磨得月余半点进展都没得,还叫成兴帝招回来过了年再说。 回京的时候还满心的欢喜,念着心头那人哪怕看一眼都是好的,可哪里晓得京都的皇城里等着他的乃是是非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夜会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原先成兴帝给两个儿子封王的时候,便将卫静姝同王映芝排了个大小出来,虽是一道进门,又是正妻,可不管是看在卫静姝给李君澈开枝散叶的份上,还是看在卫启的从龙之功上,王映芝都落了一截。 加之她也无心争这些个虚名,便自降为侧室。 许锦容一死,德仁宫便也没了正妃,许锦心虽操持着德仁宫的大小事,可她到底不是正室,自也不能持着正室的身份去走动。 卫静姝也不喜她,自许锦容死后,景丽宫同德仁宫的走动便也只得节日里的来往礼节。 初八的时候卫静姝才着宫人往德仁宫送了一回腊八粥,那头便也回了一份来。 到得李君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农历二十三了。 京都飘着鹅毛大雪,他披着黑狐的斗篷从御房出来,正往甄皇后的中宫去。 卫静姝便是才从中宫出来,好巧不巧的与他碰了个正着。 她今儿穿着一袭正红的菱花小袄,领口袖口都拽着一圈白色的貂毛,下着同色的挑线八幅裙,脚踩鹿皮靴,双手拢在手兜里。 面庞白皙红润,眉眼间溢着若有若无的媚意,却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李君淳老远见着她,心头便忍不住的噗噗狂跳,脚步亦越发放得慢,直到行至近前才垂下眼眸,喊得一声:“嫂嫂……” 卫静姝也站定下来,点一点头笑道:“二弟回来啦,母后方才还念着你呢。” 李君淳那点儿私心藏得深,卫静姝一点都没瞧出来。 上一世他不喜自个,到得这一世她自也不会往脸上贴金,顿下脚步来同他叙话,也不过真当小叔子一般看待罢了。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卫静姝瞧不见的,自有人替她瞧见。 李君澈这些日子正与同僚忙着改税的事儿,李君淳回来了,他也一下子抽不出空来同他接风,顶着夜色回了景丽宫,脚还未跨进去,就叫夹道里冲出来的人影给撞了正着。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五经脸色一黑便斥:“何人如此冒失。” 那人一听着声儿,身子一颤,半响才抬起头来,娇娇弱弱的喊得一声:“卫大哥……” 银铃本就年纪小,面庞白皙通透,藏着几许无辜的眸子抬起来,倒与卫静姝还有几分相似。 李君澈不姓卫的事儿,银铃早就知晓了,原来也尊着规矩见着了便喊一声殿下,可今儿心里头藏着事,一下子记不住便脱口而出。 喊完了这才想起说错了,又低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纠正一回:“见过宜王殿下。” 李君澈面上虽有疲惫,却依旧带着笑,点一点头便道:“这么晚了怎的还在外头,连宫人也不带一个。” 银铃鼻尖泛着薄汗,勾着唇勉强笑一笑:“我不太习惯。” 又抬眸看得李君澈一回,问他:“殿下才下值吗?” 见李君澈应了,这才又斟酌的开口:“我最近跟着王姐姐在习字,可总是写得不好,殿下能帮我看看吗?” 李君澈不着痕迹的看得五经一眼,却没拒绝:“好啊。” 景丽宫偌大,银铃一个姑娘家自是住在离正殿最远的揽悦阁,一边引着李君澈往那儿走,又一边挤出话来闲聊几句。 宫人在前头提着灯笼,五经便跟在后头不发一语。 银铃也是当真寻李君澈指点一番的,天上还飘着雪,揽悦阁开着大门,冷风灌着人手脚冰凉。 她将这些时日写的大字一一摆出来,哪儿写得不好的便问一问李君澈。 李君澈面上没得丝毫不耐,她所问一句,他便也答一句,待得半个时辰后,银铃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 “多谢宜王殿下,本不该这么晚叨扰你的。”她一笑起来,便眉眼弯弯,露出一排贝齿来。 李君澈笑一笑,见无事了,这才叫五经打伞伺候着离去。 银铃将人送出去,关门了这才拍着胸膛问身边的宫人:“可将消息送到了?” …… 皇城里头的御花园到得冬日里也不失颜色。 天上依旧飘着雪花片儿,卫静姝就着款冬举的油纸伞下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冻得耳朵都泛着红,虽是穿着鹿皮棉靴,可也耐不住在这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早叫冻得麻木了。 但面上却还笑着,先头便有太监来报,说李君澈在御花园的春风阁设了宴,请她过来。 天下将定,李君澈要帮着处理事儿,手下人自也不够用,平日里传个话甚个的,便差了宫里的太监。 卫静姝只当李君澈这些时日累得很了,想要放松一下,见是个面生的太监便也未多心,这才三更半夜的出了景丽宫,缩手缩脚的往春风阁来。 春风阁里灯火通明,屋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卫静姝几步上了台阶,娇娇笑着:“这么晚了也不晓得回去,偏要到这儿来。” 说着话人便已经钻进屋内,双手正揉着冻红的耳朵。 屋内那人双手负于身后,正背对着她,因是来的早,已经褪了大氅,只穿一袭湛蓝长袍,听得这熟悉的声儿便是背脊一僵。 心儿噗噗狂跳,半响都克制不住。 李君淳平乱的这几个月,又瘦了不少,越发瞧着同李君澈的身形相似。 卫静姝扫了一眼也未多瞧,褪了身上的狐毛斗篷,不客气的伸手往烧着银丝碳的火盆取暖,自言自语道一句:“这天儿真冷啊。” 话音将落,便听得一句不合时宜的声儿传来。 “见过嫂嫂……” 卫静姝身子一顿,猛的抬起头来看李君淳,眉宇间的温柔笑意立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戾气。 “你怎的在这?” 如今的李君淳虽不叫卫静姝恼恨,可也没喜欢得起来。 这会子她明明是要见李君澈的,却突然钻出他这么个人来,不由得心里便生了火气。 李君淳将她眸中神色瞧得清楚,眼眸一低却后退几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也是得了太监的传话,说李君澈要在这儿见他,这才冒着风雪而来。 没想到见着的却是卫静姝。 如今的李君淳早不复原来,脑子一转便知三更半夜在此见着卫静姝有些蹊跷,可心中犹豫纠结万分,还是站定未走。 “大哥邀我过来吃酒,没想到这儿碰到嫂嫂,失礼了。” 宫里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阴司之事更是不必说,卫静姝十二分警惕的看着李君淳,但见他识相的后退几步,又低垂眉眼目不斜视的,这才松了口气。 只心中依旧犹疑不定,绞着帕子也不说话,一时间不晓得究竟是走还是等等。 若是叫人算计了,自然是立时便走才是,可若真是李君澈相邀,这般走了又叫他面上不好看。 款冬瞧着这情形也觉不对劲,忙差了个提灯的小宫人去寻李君澈,这才又笑着进屋。 “奴婢瞧着屋里头烧着碳,不如开个门窗透一透,免得一会熏得头晕。” 孤男寡女的,虽是叔嫂关系,可更加要避嫌才是。 李君淳未说话,只微不可觉的点点头,眼角余光却落到卫静姝身上。他晓得卫静姝不喜自个,可为何不喜却是不知的,这会子只这般瞧得一眼,便也心满意足。 冬日里头本就冷,这会子外头还下着雪更不必说,虽是屋里头有地龙,又烧着碳盆,可大开着门窗也一样叫人冷得瑟瑟发抖。 屋内无人说话,便越发静谧,只听得银丝碳烧得噼啪的声响。 卫静姝虽是坦坦荡荡的问心无愧,可叫这寒风吹得直冒火气,转过头去问李君淳:“你大哥有无说甚个时候来?” 李君淳摇头,他久不在宫中,对那些个宫人太监更加不熟,传话的太监虽面生得很,却也没叫他起疑。 此时他已晓得事有蹊跷,按理应该避嫌离去才是,可心里存着不能对人言的私心,便略过不提,想陪着她多坐会子。 卫静姝又耐着性子干坐得一炷香的时间,眼见那许寻人的宫人也未回来,心里头的火气便更压制不住。 “蹭”的站起身来,不客气道:“夜深了,合王殿下再坐会子吧。” 说着便罩了斗篷叫款冬扶着离去。 她面沉如水,眼眸中是说不出的怒意。 等得这许久了,李君澈还未来,不必说定然是有人设好的局。 倒也不是怕李君澈不信自个,不过是不想徒添这些个麻烦事儿。 李君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张口说些甚个,可到底没有开那个口。 鹿皮靴里的玉足早已经冻僵了,从台阶上下来,踩在几寸厚的雪地上早没了知觉。 前头不远处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往这边过来,卫静姝低着脑袋正生气呢,耳边便传来李君澈的笑声:“这么冷的天冻不死你。” 眼眸一亮,人已经疾步行到跟前,一个暖烘烘的手炉往怀里一塞,方才那满腔的怒气都化为乌有。 李君淳听着声儿从屋内出来,立在门边拱一拱手,遥遥喊得一句:“大哥。” 李君澈伸手揉着卫静姝的脑袋,同他点一点头:“我手头事儿多,一下子忘记了,今儿夜深了,改日再请你喝酒。” 黑夜中倒也无人瞧见他眸中意味不明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静观其变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淳心里是发慌的,越发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只垂下眸子应得一声。 李君澈只当甚个事儿都未生,勾着唇捏了捏卫静姝的面颊,轻声道歉:“倒是我一时忘了事,沅沅可莫要生气。” 今儿这事儿蹊跷得很,此时又在外头,自是不好说甚个。 卫静姝嘴巴一扁,挽着李君澈的手一边走,一边气哼哼道:“你不晓得这天儿冷得厉害么,我都快要冻成冰块了。” 两人的脚步不紧不慢的踩在雪地里,行得远了却再听不见说的甚个,李君淳依旧还立在门边。 瞧见李君澈蹲下身来,背着卫静姝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强行压下里头那股龌蹉的念想。 深深的叹得口气,叫这夜里的寒风一吹,那股子怒意这才散了出来。 不管今日设局之人存的是甚个心思,可他心底藏的秘密只怕是叫人窥见了。 雪花片儿依旧在下,地上的积雪也越发厚起来,卫静姝趴在李君澈背上,手里举着伞,也不说话。 两人不声不响的行远了,李君澈这才蹙着眉头:“往后有事我叫四给你传话,这宫里还是梳理顺,总有不如意的地儿。” 虽未说的明白,可卫静姝如何听不出其中含义,今儿个他们分明是叫人摆了一道。 小脸儿也没了往日的笑意,沉着脸儿,眉宇间还见几分怒意。 “这些个人脑子有坑不成?” 自然不是有坑的,既然敢算计出来,必然是有所求,只看求的是甚个罢了。 李君澈最是护短得很,他同卫静姝这一路走得不顺,便越发珍惜,别个有所求,求甚个都好,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动了卫静姝的心思,他便饶不得了。 见背上的人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眸中的戾气也跟着散了几分,颠得一颠便急跑几步,雪花片落在面上凉凉的,他笑着道一句:“回家咯。” 卫静姝叫他吓得一跳,越发将他搂得紧紧的,便是雪花落满身也不觉得,只陪着他咯咯笑着。 原来他总觉得卫静姝对李君淳的厌恶来的莫名其妙,如今倒庆幸那抹莫名其妙的厌恶。 李君淳只当自个将心思掩饰得好,可再掩饰也总有露陷的时候。 景丽宫正殿还灯火通明,屋里头烧着玉兰香饼,忍冬同麦冬早候着了,见二位主子进来,忙上前伺候着褪了斗篷。 两人的发丝上还沾染着雪花片儿,叫屋里头的暖意烤化了,便有些湿答答的,极是狼狈。 两人对视一回,却都不正经的笑了。 卫静姝脚趾头还冻冰冰的,弯着眼儿便将鹿皮靴给踢了,又吩咐忍冬取热水来泡一泡。 她素来是猫儿性子,自打入了冬,除了往甄皇后那儿去请安,平素里但凡有甚个宴会的她都推得干净,今儿平白受这么一回冻,早将那背后算计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李君澈见她光着脚才在地上铺的软毯上眉头便是一蹙,将人一把捞起就往暖炕上抱。 又念着她今儿受了冻,还喊款冬去煮碗姜汤来。 卫静姝勾紧了李君澈的颈脖,咯咯笑着,便往他面上落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李君澈生辰那会,同卫静妍信一道来的两白瓷罐药膏便是俞绍元特意配了给李君澈的。 如今用得月余,他面上的疤痕虽有消散的痕迹,可依旧明显。 李君澈自个心里头还膈应,卫静姝却浑然不当回事,用她的话说便是:“破了相也好,免得你这张脸沾了花惹了草还不自知,却偏要叫我操心。” 那日她在红鸾帐中说得这么一句,似是又想起甚个来,还笑:“除了我喜欢,谁还要你,日后你可得更加紧着我才是。” 李君澈自然晓得卫静姝不计较他的容貌,可听她说出来心里便更加熨帖,这会子又叫她亲一会,嘴里虽说着:“没羞没臊的。” 但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深。 卫静姝往暖炕上一滚,忍冬红着脸捧了热水来,银盆一放,连着一室的宫人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李君澈也没得王爷的架子,弯腰将卫静姝的裤腿挽起,替她洗起脚来。 在云州初见卫静姝时她还矮李君澈一大截,后头两年她长得飞快,在姑娘家中也算个子高挑的了。 可一双玉足依旧小巧玲珑。 指甲修剪的圆润,足背上还有些肉感,李君澈蹲在她跟前,细细的搓洗一回,又给她按了按脚底。 那股子冻得发麻的凉意散了去,卫静姝只觉周身都火热的厉害,红着面颊却止不住笑。 原来她被李君澈连累着一路逃亡的时候,因着娇气双脚走出水泡来,他也是这般丁点不顾忌的替她上药。 卫静姝坐在炕沿,手肘撑在炕桌上,笑眯眯的便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这话她原来问过,李君澈也认认真真的答了她,可这会子想起来了还是想问一问。 李君澈手上不停,头也没抬便笑:“许是上辈子便对你存了歪心思……” 真要说起来,他自个也不晓得,好似是在云州第一回见着她,又好似不是。 卫静姝笑眯了眼,也不论她这话真假有几分,只自顾自的偷着乐。 用布巾子拭去脚上的水渍,卫静姝总算觉得舒坦了。 款冬送来了姜汤,她盘腿坐着捧着碗小口小口喝,还逼着李君澈同她一道受罪。 姜汤辛辣,一碗喝尽鼻尖已渗出细汗来。 卫静姝拿帕子抹了一回,挨在李君澈的肩头叹道:“这么冷的天,有个温泉池子便好了。” 李君澈揽着她的肩头,顺了顺那泼墨般的青丝,温润的笑道:“云州的别院倒是有一处温泉眼。” 京都的离宫自也有温泉眼的,可说起云州,便跟画的大饼似得,卫静姝眼眸一瞌,也没再提起。 成兴帝才登基,各处的乱也还未平定,他如今又是壮年,自不会这般快就让藩王就藩。 而且,李君澈也就两兄弟,如今都封了亲王,可将来的储君还得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挑一个出来。 卫静姝有私心,自是不愿意叫李君澈去操心这天下,可他为了这江山付出了那许多都叫人瞧在眼里,若是将皇位拱手相让,怕也未必甘心。 只这些个事儿放在心里想一想,她也没在李君澈跟前说。 李君澈见她神色不虞,也不多说,叫人收拾一回,便又抱着卫静姝往内室里头去。 锦被熏得香喷喷的,汤婆子也早准备好了,卫静姝褪了衣裳往被窝里头一钻,许是夜深了,也许冻得一回,不多时便睡着了。 李君澈洗漱出来,她已睡得面颊红扑扑的,往她身边躺了,却又一时半会睡不着,将人抱在怀里立时便有些意动。 自打他受了伤,身子便不如以往,可男子的雄风却是不倒。 今儿夜里生的那一出,他本就心里头不高兴,这会子便更想要她。 卫静姝叫他撩得出了薄汗,半梦半醒的,哼哼唧唧几回,便伸手将他亵裤给祛了。 两人胡乱的折腾一番,李君澈心头舒畅了,这才搂着她睡去。 第二日天才将亮,卫静姝便发起低热来了。 一大早的便着太医来瞧得一回,不过是着了风寒开了药下去也没甚个。 卫静姝往日也没见怎么矫情,可病起来人就脆弱许多,晓得李君澈要去当值,也不拦他,只抽抽搭搭的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得。 李君澈实叫她看得不忍,马上要过年了,这节骨眼上又有许多事要做,他也不好因着色令昏庸误了正事,到时候反叫成兴帝同甄皇后对卫静姝不喜。 只得耐着性子哄了好半天,又允诺夜里回来陪她用膳,这才叫她开怀。 出了景丽宫,人还未走远,跟在他身边的五经便笑:“王爷对王妃真好。” 可不是一般的好,简直跟养闺女似得。 李君澈斜睨五经一眼,虽是甚个都未说,可眼角眉梢都是隐不住的笑意。 李君澈当值去了,卫静姝用了点早膳,又喝了药下去,裹在被窝里头睡得一觉醒来,精神头便已经好多了。 不必她吩咐,款冬便已经将昨儿夜里景丽宫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王爷昨儿回的时候正巧撞到了银铃姑娘,还往揽悦阁指点了银铃姑娘的大字,当时门窗都大开着。银铃姑娘身边的宫人倒是往御花园去过一趟,但不知为何叫人给拦了……” 景丽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卫静姝是主子,这些个事儿既未藏着也为掖着,自是一打听便打听得着。 银铃那儿倒是坦坦荡荡的。 可昨儿来传话的太监却死活都寻不着人。 卫静姝抱着锦被坐着,闻言点一点头也未说甚个,只道:“静观其变。” 卫静姝病得几日,还未好全,宫里头便起了风头,说李君淳要扶正许锦心,已经往甄皇后那儿递了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罪名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这些个流言也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不多时宫里头便传得沸沸扬扬。 卫静姝便是在病中也有所耳闻,因着好几日没往甄皇后那儿请安了,倒也不知真假,款冬去打听一回,才知确有其事。 可,此事并不乐观,李君淳是在甄皇后跟前提出要扶正许锦心的事儿,但甄皇后并未应下来。 但凡有心之人,皆有私心,李君澈同李君淳乃一母同胞,可李君淳自幼在甄皇后跟前长大,有些感情自是李君澈比不得的。 原来在云州得避锋芒,娶了许家女儿便也罢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许家的女儿在甄皇后跟前算不得甚个,更莫说许锦心还是个庶出。 许锦容虽是死了,但李君淳乃是亲王,储君之位尚且未定下来,就算他要续弦,要娶的王妃家世绝对也不会差。 甄皇后如今坐定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叫儿子平白扶正一个庶出的妾侍。 哪怕母凭子贵,也没得贵到这等程度的。 更莫说,许锦容死的时候,李君淳还拒绝叫安哥儿记到许锦容名下,事儿一过便几个月,此时突然没头没脑的提出来,如何不叫人多心。 甄皇后将自个的意思说得清楚明白,但李君淳却铁了心一般非要扶正许锦心。 可要说出缘由来,他却有梗着脖子不发一语,来来去去便只得那一句话。 为着这事母子两还生分了起来,甄皇后气得砸了茶碗:“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她一个庶出之女哪里上得了台面。” 依着甄皇后如今的眼界,她连卫静姝的家世也是看不上的,可再是看不上也比许家好了不知多少。 李君淳要扶个王妃起来乃人之常情,日后住到王府里头,更是要王妃来打理,可再如何也不能比先头原配还差。 甄皇后发了脾气也没叫李君淳改变心意,她不让步半分,李君淳也不让步,日日往中宫去请安,来来回回还就是这么一回事。 本就要过年了,今岁又是成兴帝登基第一年,自要往隆重了办,甄皇后忙得不可开交,偏叫又叫李君淳气得不轻。 将许锦心喊来,明里暗里训得一回,许锦心吓得不轻,小心翼翼的回话,哭得梨花带泪的直磕头请罪。 但李君淳还是不死心,闹得甄皇后心烦得很,连见他都不愿意见。 此事僵持了好些日子,连年节里都不安乐。 大年三十办宫宴的时候,卫静姝倒是见着了许锦心,人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穿着一袭紫色宫装,小心翼翼的牵着安哥儿,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好似李君淳要扶她做王妃之事,当真叫她受了不少罪一般。 王映芝挨着卫静姝坐了,同她咬耳朵道:“今时不同往日,皇后娘娘自有她的考量,合王殿下此番这般执着也不晓得为着甚个。” 许锦心嫁给李君淳也好几个年头了,王映芝虽认得他们并不算久,可她眼儿又没瞎,自然瞧得出李君淳对许锦心也没甚个情意。 若是他待许锦心似李君澈待卫静姝那般,舍了脸面非要同她求个正室的名分,倒也说得过去。 可李君淳分明对许锦心情意淡淡,不也见得有多看重安哥儿,可他却这般情愿惹怒了甄皇后,也要将许锦心扶正,便当真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甚个药。 若是卫静姝没得前世的记忆,自也同王映芝这般,可她晓得许锦心绝对不似人前看到的那般娇弱。 李君淳能顶着甄皇后的怒意还给她求个正室的名分,少不得是有甚个难言之隐。 听得王映芝说得这么一句,便举着酒盏抿了一口果酒,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没甚个好说道的。” 甄皇后这些时日气不顺,尤其看到许锦心这般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更是看不上,心中只觉庶女便是庶女,再如何养得好,还是上不得台面。 只安哥儿从小在自个跟前长大,多多少少还有些感情,宴上将安哥儿招到跟前来,虽未给许锦心难堪,可等宴散了,安哥儿便被抱了去中宫。 许锦心还未反应过来,宫嬷嬷却已经带着人往德仁宫收拾小皇孙的东西去了。 那宫嬷嬷道:“皇后娘娘极是喜欢小皇孙,着奴才们过来取东西,让小皇孙在中宫住些时日,也叫侧妃娘娘松快松快。” 说是接过去住些时日,可住到甚个时候却是难说的。 瞧着风光,可谁人不清楚,这是落许锦心的面子,儿子不能养在身边,也等同于失宠了。 许锦心出身本就不好,嫁到这样的人家,儿子就是她的护命符。 安哥儿这会年纪又小,往中宫住得浅了还晓得记挂自个的亲娘,可日子一久,谁能保证他还能同自个一条心。 等许锦心反应过来,哪里还要的回安哥儿,大过年的哭得撕心裂肺,往中宫门外跪了一日一夜也没见着甄皇后,最后受不住晕死过去,才叫李君淳将人带走。 许锦心养了半个月的病,李君淳老老实实的也没再去惹甄皇后的嫌。 甄皇后还当他自个想通了,哪里晓得元宵节一过,他又将扶许锦心的事儿提了出来,又隐晦的让甄皇后将安哥儿还给许锦心。 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甄皇后简直气得跳脚,抽了插在大肚瓶里的梅花枝条,便往他身上抽去。 李君淳既不跑也不反抗,任由甄皇后抽打。 甄皇后在气头上,又有宫人劝着,梅枝抽在身上倒也罢,抽到脸上便狼狈得不行。 安哥儿被吓坏了,哭得直打嗝,宫嬷嬷抱去偏殿哄着,直到孩子哭累了这才睡去。 卫静姝同李君澜得了信匆匆赶来,却叫拦在外头不准进,殿内动静那般大的动静,李君澜急得眉头冒烟。 姑嫂二人手拉着手,在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李君淳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着脑袋出来。 同他打仗归来的意气风发不同,这会的李君淳却是周身都透着疲惫。 李君澜气得跺脚,拉着他行到一边就骂:“二哥,你真是糊涂,许锦心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丹,为着她你竟然三番五次的忤逆母后……” 李君淳耸拉着脑袋也不吭声,任由李君澜说,半响后这才抬起头来,深深的看得卫静姝一眼。 那眸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卫静姝瞧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不对劲,可再看,那抹情绪又不复再见,仿似她的错觉一般。 李君淳这一会依旧没得如愿,反而叫脸上添了伤势。 宫里头人多口杂的,这些个事儿不多时便传言开去。 没得两日,宫里头便又刮了一道风头,也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隐晦的说起合王妃许锦容的死有蹊跷。 原本不过随口一言,可以讹传讹,跟着便透出许锦心谋害合王妃的事儿来。 先头还有人站在许锦心那头,说她伺候许锦容方方面面都周到,自来没起过歪心思。 可架不住许锦心有害人的动机。 哪个合格的侧室不想扶正的? 便是无影也叫人传出几分可信度来,加之许锦容死后,李君淳拒绝将安哥儿记到她名下,又叫人可信了几分。 可李君淳这些时日作何非要执着的扶许锦心做王妃却没人猜想得到,但这点也不是甚个重要的,便也叫人忽略过去。 许锦心本还装着病,这些个谣言一日一日厉害,她便开始着急上火起来。 哀到李君淳跟前,求他压下去。 李君淳应是应了,可也没当真压下去,反而越演越烈了。 就连当年许锦容因马儿出事,九死一生的事儿也叫人挖了出来。 那些个谣言传得有板有眼的,直说许锦心是妒忌姐姐才对马儿做了手脚,又拿自个庶妹来当替罪高扬,害得庶妹毁了一生。 不管这些个是真的,还是假的,可传得多了,便也成真的了。 宫里头人多,传传也就算了,可没得几日连宫外也有了传言。 许家原来也没想过雍靖王能当上皇帝,那会在云州的时候便是想着能巴结上雍靖王府,能有个姻亲关系便喜得跳起来。 谁知道李建同没得几年就当了皇帝,许家的两个女儿便都成了皇子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别说许家还送了两个女儿。 便是后头许锦容死了,许家伤心是伤心了的,可念着还有个许锦心那股子伤心便也散了七八分。 如今整个许家的前程便都挂在许锦心身上,那些个谣言传到宫外,被封了承恩伯的许家立时让承恩伯夫人进宫了一趟。 嫡女也好,庶女也罢,只要能给家里带来荣耀的,不管嫡庶都要护着。 承恩伯夫人进宫一回,压着内心的怒意到甄皇后跟前诚心诚意的替许锦心辩解了,虽是如此,走的时候也不见面色好看。 那些个谣言倒叫甄皇后压制了一回,却并无太大的起色,依旧有更多的指控指向许锦心。 宫里宫外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正翘首以待等着后续呢,哪晓得又出了一桩更叫人骇人听闻的事儿。 此事还牵连着卫静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六章:私情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锦心此人心计极是深沉,装柔弱蛰伏这许多年也是她的本事。 手里捏着李君淳的把柄,求的也不过后半生富贵,哪里晓得李君淳有意无意的一根筋将事儿闹成这般。 甄皇后因着李君淳要扶正之事恼极了许锦心,偏生她有委屈也说不得,打落牙齿吞下肚,心里却还有些念想。 起先许锦心也是绷得住的,左右在外人眼里她一个侧室摆弄不了合王殿下,可哪里晓得那些个谣言倒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谣言一起她便开始有些发慌了,真真假假的无人能辩,可她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许锦容病得那许多日子,她日日在跟前伺候着,又叫安哥儿去献孝心,可她这个姐姐半句话都不漏出来。 原来她也没那么大的心思非要当甚个王妃,只要叫安哥儿记到许锦容名下作嫡子便可。 可自个在是如何殷勤,再是如何贤淑,却也得不到自个想要的。 原来安哥儿刚出声时,她还能母凭子贵端着姿态,如今别个都不看在眼里了,她这才慌了起来。 心中纠结犹豫不是没有的,可到得最后欲望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对许锦容说,说她为何坠马,为何无法生育,为何长病不起。 她说:“我为爷办了那许多事,得的也不是个侧室之位,姐姐倒是毫不废功夫,坐得稳当。” “不过,似咱们这样身份的,哪里有那样的命。” “姐姐是聪明人,往日蒙在鼓里便也罢了,妹妹知道了真相总不愿姐姐受委屈。姐姐当初坠马没了生育能力,不能给李家嫡系传宗接代,爷还愿意娶你,瞧着是感人得很,可这内里的乾坤又哪里是寻常人看到的那般。” 她轻叹一回,许锦容却已是脸色发白,连连咳嗽。 “妹妹随姐姐一道进王府也好几年了,又为何只得安哥儿这么一个孩子呢?” “爷是个狠心的啊,如今姐姐的家世挡了他的前程,妹妹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姐姐这般受罪,却做不得甚个。” 一字一句皆是诛心之言。 言中之意是真是假一时难辩,可许锦容本就久病,身子虚空得厉害,不论真假都好,闻得这一番话来,整个人已是不好。 能嫁给李君淳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这许多年来不能给他添一儿半女,许锦容便是因着这个才多思虑,生了病气。 这几年来,李君淳对她早不复原来少年时那般,可他对许锦心比对自个还不好,她这心才平下来。 李君淳心中装了别个,许锦容是知晓的,她不愿意去猜度那人是谁,只觉在是如何,那人也不能同她平起平坐。 许锦容能知晓的事儿,许锦心也知晓,心思恶毒的又添了一把火:“爷这般做,许是要给心中那人腾个位置出来,妹妹是当真替姐姐不值。” “姐姐花一样的年纪便同爷做了夫妻,这些年来,纵然没的功劳也有苦劳的,他怎能如此狠心,如此恶毒……” 许锦心说了很多,许锦容眸子跟着涣散了,吐得口浊血来,面色便开始发青,人也进气多出气少。 惊叫声连连,德仁宫的宫人都忙碌起来,太医院的太医无不摇头让准备着后事。 许锦容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见一见李君淳,她躺得久了,心反倒是平静了,侧眸便瞧见许锦心眼眸中的得意,总算晓得为何了。 富贵迷人眼,平常富甲人家都能为了利益不惜手足相残,更莫说帝皇之家。 纵然往日没得利益之心,可日子久了,哪里能保人心不变。 许锦容最后还是死了,可她也没叫许锦心好过,想替代自个,想让安哥儿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偏生就不如她的愿。 许锦心不晓得她临终前同李君淳说过甚个,只当他当真想要替心尖之人腾出位置来,这才叫安哥儿一直不能记到许锦容名下。 等了那许多日子,又盼了那许多日子,却终究没等到自个想要的。 后头她手里捏着李君淳把柄的时候,别提多高兴,只当这一回终能如愿了。 可哪里晓得又是这么个局势。 眼见谣言对她越来越不利,许锦心再也绷不住了,甄皇后恼毒了她,扶正之事必然不可能了,安哥儿想从庶子成嫡子也不太可能了。 依着她那样精明的人,手里又握着底牌,若非叫这些个事儿乱了心智,定然不会干出破罐子破摔的事儿来。 可委实是被逼得怕了,索性自个不好过,便也不叫别个好过。 总归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许锦心方寸大乱,这才不管不顾的抖出李君淳同卫静姝有私情的事儿来。 流言蜚语风向一变,倒将她那些个事儿给压了下去。 合王殿下身上时刻带着宜王妃的送的定情信物,二人每每相见眉来眼去,甚至大雪天里夜会御花园。 说得有板有眼的,跟真的似得,还有人道亲眼瞧见了。 叔嫂有私情可比一个微不足道的侧妃耍心计来得劲爆得多,这可都天家的丑事来的。 如今的李君澈容貌已毁,据说身子也不好,想来那方面也不太好,宜王妃年纪轻轻的,模样又出挑,守不住怕也是实在话。 这些个龌蹉话传得不过一日功夫,便没了影了。 甄皇后未必就觉得卫静姝是自个心目中合格的儿媳妇,那些个流言传出来,她虽有疑却不并不太信。 卫静姝同李君淳来给她请安,她还试探一回。 早几年的时候,卫静姝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弄死李君淳,如今虽不灭了这念头,可如何也不会对他起私情,自然是一脸坦荡。 李君淳这几年多在战场是摸爬打滚,少年时在甄皇后跟前的青涩模样早已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容,与此事他虽有心虚,可也当真同卫静姝没得半点私情。 他同李君澈兄弟之情自不必说,加之对这些谣言不屑一顾,甄皇后疑得一回,便又将心放回肚子里头。 早些年许锦心倒还将尾巴夹得紧紧的,收拢了李君澜的心,可后头李君澈诈死,云州城破,她这才看清许锦心的真面目。 虽是未表现出厌恶来,可对许锦心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前头那些个谣言直指许锦心,没想到后头又出了这么一桩。 李君澜便在甄皇后跟前提得一句:“这事儿未免有些蹊跷,大哥素来同大嫂感情深厚……” 不必多说,明眼人都晓得这事怕是同许锦心拖不了干系。 别个不晓得,可云州生的那些事他们倒是清楚得很的,是亲眼瞧见卫静姝被卫启从棺材里头抱出来的,一身大红嫁衣,胸前起伏都微不可觉,着实骇人得很。 后头李君澈活着回来了,卫静姝身上那股死气这才散了去,哪怕李君澈毁了容貌,可谁都没在她眼里瞧见过嫌弃的神色,只每每提起,总跟个小姑娘似得,眉眼里皆是柔意。 这皇宫内院里,人多口杂的,若是真有私情,怎的原先没得苗头? 甄皇后是明白人,不偏不倚的到将两桩事儿都吩咐彻查下去。 谣言被压下去,许锦心这才知道自个走错了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急得嘴巴都起泡了。 李君淳心里头那一丝念想守了那许久,结果还是连累了卫静姝,为了避嫌倒是连见也见不得了。 他恼许锦心捏着把柄威胁自个,可能恼的是这贱人竟然敢将脏水泼到卫静姝身上。 心知此人留不得,但又不能就这样死了,更加拖累卫静姝,便亲自着人彻查关于许锦心谣言里头的事儿。 上一世许锦心弄死了许锦容,本想取而代之,最后被卫静姝截了胡,后头卫静姝死了,也不知道她满心的算盘到底如没如愿。 到得这一世,卫静姝没截她的胡,她也弄死许锦容,可如愿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李君澈设了这么个局,倒没想到,许锦心还真敢往卫静姝身上泼脏水。 私底下见着李君淳,虽未说甚个,面上的笑意便骇人得很。 李君淳心中有亏,更加不敢直视,只拱手一揖,尊敬而又疏离的道:“后宅不稳,倒叫大哥看笑话了。” 李君澈面上依旧笑得温煦,虚扶李君淳一把:“二弟常年在外,后宅有些乱倒也能理解,兄弟间也不说笑话不笑话的,二弟只管收拾干净了便是。” 兄弟间打着哑谜,可脸皮却已经暗地里撕破了。 李君淳再没似这般难受过,夜里头将自个灌得烂醉,醒来时便又变了个人。 卫静姝压根就不晓得这些,只见小双喜一日日的长大越发好玩得紧,心里软软的,撒着娇哄李君澈再生个孩子玩玩。 李君澈面上应得好,床第上也努力地很,偏生就没叫卫静姝如愿。 这日又如期来了月信,她心底还叹一回,失落得不得了,夜里头缠着李君澈满脸的不开心。 李君澈晓得她为着哪般,还哄着说要带她去宫外看灯,两人衣裳都换了,只还未出门,中宫那头便翻了天。 竟是安哥儿中了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下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三月的天时依旧有些冷,卫静姝才将披风罩好,四便来递了消息。 李君澈眉头一蹙,这节骨眼上自不能带卫静姝出宫了,牵着她的手,两人急急往中宫去。 四将打听到事儿都说了一回,这才又道:“这会太医怕是到了。” 过年那会,甄皇后有意将安哥儿抱去中宫养着,说是去住几日,可这一住便是几个月。 许锦心当初在中宫一跪便是一日一夜丁点没叫甄皇后心软,反而更添恼意。 后头也不知许锦心是晓得要不回安哥儿,还是被那些个谣言缠得脱不开身,便再没往甄皇后跟前说过。 甄皇后不喜许锦心是一回事,可安哥儿作为唯一的孙子,又自小长在跟前,不论嫡庶她都是真心疼爱的。 小双喜过不得几日便要满周岁了,因着她出生事正逢乱时,洗三同满月都未正儿八经的做过,到底是皇家的子嗣,哪怕是女儿身,也不得亏待,便念着周岁时大办一回。 甄皇后这些时日忙,安哥儿又到了开蒙的年纪,便不能日日拘在身边。 下学归来那会,安哥儿还蹦蹦跳跳的,捧着今儿习的大字叫甄皇后夸了一回,这才缠着说想吃鱼,夜里头御膳房便当真做了鱼送来。 成兴帝今儿也在中宫用的晚膳,还喝了两杯酒这才往御房那头去处理公务。 谁也没发现不对劲的。 安哥儿年纪小,睡眠多,到得安寝的时辰叫宫嬷嬷伺候着洗漱一番,正哄着睡了,他却突然呼痛起来。 那宫嬷嬷吓得一跳,立时起了身,宫灯还未点燃,安哥儿便又吐得一榻的污物,鼻子也沁着血。 伺候安哥儿的宫人都吓坏了,他看着是庶出,可谁不晓得甄皇后将他当眼珠子似得疼爱着。 请太医的,给皇后报信的,收拾污物的,一行人乱成一团。 李君澈拉着卫静姝到的时候,李君淳也已经到了,身后还跟着发髻散乱,面色清白的许锦心。 兄弟两对视一眼,点一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一前一后进了安置安哥儿的偏殿。 殿外跪了一排的宫人,缩着脑袋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人是他们看着的,若是出了点差池,他们这些个贱命也不必留着了。 屋内已收拾过,开了窗散了味,又点了香饼熏一熏,可还有几丝酸臭。 安哥儿正叫太医横抱着,灌得半碗药下去,又斜着身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吐出来。 甄皇后坐在一侧,面上满是怒意,李君澜也面带焦急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殿内气氛冷冽得很,卫静姝挨着李君澈也站定了,却并不说话。 李君淳行至榻前,眉头都未动一下,黑着脸问:“怎么回事?” 太医又扶着安哥儿灌了半碗药下去,还同方才一般让他吐出来。 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道:“许是吃坏了东西,有些中毒的迹象……” 他一说,甄皇后的脸便更加不好看,安哥儿与她同吃同住的,她没事,安哥儿怎的就中了毒? “严重吗?”李君淳又问得一句。 安哥儿本就年岁不大,叫太医哄着催吐几回,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整个人软绵绵的,连眼皮都撑不开。 许锦心担心安哥儿,可老早便叫人拦在殿外,里头的动静她听不到,只得哭着跪在殿外求甄皇后让她见一见安哥儿。 “皇后娘娘,贱妾知道错了,您让贱妾见一见安哥儿吧,求您了……” 额头磕在玉石板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求皇后娘娘大慈大悲,让贱妾见一见安哥儿……” 甄皇后听见这声儿便烦得不行,可念着安哥儿的安危只压着怒气不予理会。 太医催吐完,说得一句:“无甚大碍了,下官再开几剂方子,让小皇孙吃个几日去一去余毒便可了。” 她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头。 许锦心还跪在殿外哭诉,别个也不说,只求甄皇后让她见一见安哥儿。 安哥儿是她的儿子,听闻他出事时,她的确吓得不轻,可从德仁宫一路到中宫时,那股子慌乱害怕便散了一半。 宫里的太医都是万里挑一的,只要不是天大的毛病定然会保安哥儿安然无恙。 又是在中宫出的事,兴许还能叫她得了这个机会将安哥儿要回来养着。 在偏殿外哭得肝肠寸断是真哭,可到底是哭自个还是哭安哥儿便只得她心里清楚。 安哥儿无大漾了,甄皇后从偏殿出来,瞧见的就是许锦心哭得真跟死了儿子一般。 她冷笑一声,侧过脸看向李君淳:“你那宫里没个主事的还真不是回事。” 李君淳如何不知甄皇后的意思,低垂着脑袋应道:“母后说的是。” 原来他一心说要扶许锦心坐到正妃的位置上,很是同甄皇后闹了些日子,如今说应承便又应承了,倒叫甄皇后讶然两分。 可随即又一笑,并未往心里头去。 只对匍匐在地依旧不断磕头的许锦心道:“去看看安哥儿吧。” 这么大个人,在这儿又是哭又是跪,又是磕头的,如何就不是生了逼迫之意。 甄皇后恼虽恼,可到底都是做人母亲的,且还给她留几分情面。 许锦心磕头谢恩,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便进殿去看安哥儿。 这会子安哥儿没事了,甄皇后自然要来追查事儿,跟在孩子身边的都是她中宫的人,要追究起来自也不能当着儿子女儿的面。 道得一句:“行了,闹了一晚上,都回去罢。” 儿子儿媳女儿都走了,她这才面色一冷。 既是中了毒,必然从吃食上头下手,在身边伺候的也一个都不能放过。 安哥儿今儿去过哪儿,见过何人,又吃过甚个都一一要查清楚。 答不上来的,只说要往慎刑司送,这些人便吓得胆儿都破了。 慎刑司是甚个地儿,但凡犯了错往里头送的,从来便没得活着出来的。 这些人性命虽是低贱,可也求活命,就算受了惩罚发配去做粗活,也好过死得干净的。 为着一条命,哪一个不是你咬我,我咬你的,哪怕无关紧要的都叫人攀扯出来。 甄皇后年纪大了,又闹了大半夜自是没甚个精力,只叫身边得用的嬷嬷将这些人说的话都记下来,自个便去歇着了。 许锦心衣不解带的在中宫偏殿伺候了安哥儿一夜。 安哥儿半夜醒来,瞧见许久不见的许锦心,还很是哭得一回,叫她抱在怀里哄了老半天才重新睡过去。 许锦心一举一动都落在甄皇后的眼里,却也甚个都未说。 甄皇后第二日处理了宫务,得了空才将安哥儿中毒的事儿拎出来,吃的用的都是中宫的,没查出问题来,便将那些宫人的口供一一看得一回,又将有疑点的逐个提出来审问一番。 到得下朝便有人咬出许锦心身边的宫人来。 “小殿下每日的吃食都同往日一般,又是奴婢几个亲手操持的,再不会有错,唯一的便是合王侧妃娘娘昨儿叫烟儿姐姐送来的鸡汤。” 中宫甚个没有,哪里能会缺了少了安哥儿的吃穿用度。 原先安哥儿没开蒙时,日日在中宫黏着甄皇后,许锦心没送过任何东西。 后头安哥儿往学堂去了,她有怕儿子时间久了不认她这个娘,这才隔三差五的往他跟前送东西,有时候从吃食,有时候送些小玩意儿。 安哥儿本来就是叫许锦心一手带大的,纵然如今少见,可也还记得这个亲娘,见是她着人送来的东西,自是欢喜。 小人儿年岁不大,可最是会看脸色,晓得祖母不喜娘亲,便在学堂将吃食都吃了,小玩意儿也都藏起来,还叫身边伺候的不准说出来。 他身边伺候的都是甄皇后的人,嘴上应得好,可私下还是要同甄皇后说一回的。 母子连心,本就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儿,甄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过去了。 如今有宫人将事儿攀扯到许锦心身上,自也有得说头。 甄皇后冷着脸,着人将那叫烟儿的宫人带了来,还未开口问话,那烟儿便一头撞在柱子上连救都救不活了。 人都死了,还能问甚个,可这罪名却是实打实的按在了许锦心身上,不管有无证据都好。 李君淳正在前头当值,急匆匆的被太监请到中宫来,就见许锦心披头散发的,眼儿红肿,膝行上前抱着他的大腿求道:“爷,妾身冤枉的,安哥儿是从妾身肚子里头出来的,妾身就是再蠢钝也万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爷,妾身跟了您这几年,别个不求,只求爷能还妾身一个清白,烟儿那丫头她,她定然是被人收买了,她要害妾身,要害妾身呀……” 可何人要害她? 许锦心说不出,也不能说。 李君淳沉着脸将人带回了德仁宫,便再未见她出来过,这一桩自也没有继续往下查。 安哥儿虽受了罪,可小双喜的周岁依旧大办了,卫静姝那日高兴多喝了几杯,夜里头便耍起酒疯来,闹得李君澈哭笑不得。 待到四月,德仁宫便传出许锦心病重的消息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添人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许锦心为何病重,大家心里头都有本帐,不过都缄口不提罢了。 甄皇后遣了两个太医过去,赏了些东西下去,又吩咐宫人好生照顾着,便将此人抛到脑后。 景丽宫也送了点东西过去,差了款冬往前去请了个安,也就算了。 许锦心本来也不是甚个大病,可病得久了便越发好不起来,李君淳得了圣意,四月中旬就要出京去平乱了。 临走的头一日,他去见了许锦心,坐在她榻前不远处的玫瑰椅上,声音又轻又浅的道:“你放心,好歹跟了爷一场,爷不会走得痛苦的。” 许锦心躺在榻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捂着发闷的心头,咬牙切齿的笑出声来,直得气息不稳,一阵剧烈咳嗽后,这才操着破风箱的嗓音道:“好,好得很……” 说得这一句,她又笑起来:“爷说妾身无情无义,心思恶毒,可真个论起来,妾身连您的一点皮毛都不如。” 许锦容是她弄死的没错,这些年她为了自身的荣辱做了不少龌蹉事也没错。 李君淳彻查了她,将她这些年的所做作为都摆在跟前来,她也没有否认。 从李君淳不发一语的将许锦心从中宫带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辈子无望了。 年少时,她见李君淳对许锦容百般呵护,只当他是有情之人,可如今才晓得,他对你有情之时自是有情,可对你无情起来,也不输任何人。 那个叫烟儿的宫人是背叛了她,可却没有背叛德仁宫,没有背叛李君淳。 给安哥儿下毒的也不是别个,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李君淳却拿着儿子的性命来算计她。 说是为了许锦容,可许锦心哪里不晓得,他为的不过是卫静姝那个贱人。 许锦心气啊,恨啊,却都没有用了,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将李君淳同卫静姝算计得身败名裂。 凭什么卫静姝能得了两个男人的宠爱,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许锦心发疯发狂,甚样的龌蹉话都从口中出,骂李君淳,骂许锦容,骂卫静姝,甚至连甄皇后也骂了…… 李君淳也未呵斥她,面上无波无澜,端坐在那儿,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过得许久,见她累得再说不出话来,这才道:“你有今日这般下场,如何又不是自个作出来的。” 她害了许锦容不假,可进得李家的门来,又生了安哥儿,只要安安分分的,就算以往的事儿被抖出来,这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该少的也不会少。 安哥儿虽是庶出,可到底是长子长孙,往后他会长大,会成家会立业,李君淳为了皇家的脸面,也会将事儿压下去,给她体面。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替代了许锦容的位置,想让她儿子从庶出成为嫡出,甚至不惜拿他心里头隐得最后一丝念想来威胁他,甚至将他最后那点儿尊严曝光出来,让人踩在脚底下践踏。 李君淳从来就不是滥好人,他能看在安哥儿的面上饶她一次,却绝对容不得二次。 许锦心忍着胸口的刺痛,复又讽刺的笑起来:“爷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只怕也是自个作出来的吧。” 李君淳蹙起眉心,这才抬头看向许锦容,只见她面上讽刺之意更深:“妾身看着呢,妾身就是死了,也都还看着呢……” 从许锦心那儿出来,李君淳只觉心累得很,少年时想得很简单,寻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作妻,再同她生个一儿半女,便也算得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儿了。 可年岁长了,心也变了。 德仁宫日日都有人收拾,正直春暖花开的时节,行到那儿都是绿荫红花。 李君淳背着手,却只觉得这宫里一片萧条,也冷得厉害。 怀里那个平安锁叫他日日摩挲,菱角都磨平了,可拽在手心里才能觉出丁点温暖来。 心里再是如何藏着那个人,却也不敢肖想半分。 第二日他奉命出了京往南边平乱,人还未到军营,许锦心便在德仁宫里悄无声息的去了。 虽是身上还带着罪,可人都死了,甄皇后也没计较,让内务府办了丧事,还让安哥儿去守灵。 卫静姝同王映芝相携去吊丧,瞧见安哥儿年纪小小的跪在灵前,哭得眼睛都肿了,也心生怜悯。 纵然晓得许锦心的死是迟早的,可还是忍不住生了几分感叹。 许锦心不过一介侧室,便是这般年轻就去了,也没溅起甚个水花来。 宫里人除了安哥儿同她服丧三日,别个的日子同往常也无区别。 宜王府早已修缮好了,里头该添的也都添了,摘了五月初二的日子便搬迁进去。 新屋入伙,前院后院都摆了几桌。 卫静婉同赵喻娇都来了,李君澜婚期定在六月,离着也没几日了,最近一直在准备嫁妆,甄皇后心疼女儿,便是放她出来松快松快。 德仁宫里没得主事的人,可李君淳也从南边捎信回来,准备了大礼送来。 这会子天儿已经有些热了,内院的宴席便摆在了水榭里,挂起竹帘子,摆上冰盆,人多了也不怕。 小双喜已经会走路了,可人小腿短又想跑快点,卫筠同谢家的小子谢蕴年岁大些,一人拉着她一只小手在院中走来走去。 安哥儿虽失了母亲没多久,可到底年纪小,对生离死别理解不深。 宫里头没孩子同他一道玩,这会子见着妹妹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便走在前头跟着一块闹。 赵喻娇捧着茶碗瞧得好一会子,这才笑道:“瞧着没,这些个小子平日里头见面没少打架的,对着小双喜竟然还这般和睦起来。” 成兴帝称帝,赵喻娇便成了前朝公主,封地食邑这些自然都没有了的,以往人家提起卫启便都说那是喻娇公主的驸马,如今别个提起赵喻娇,便是卫大人的夫人。 这落差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可她一点都没计较。 成兴帝当日破了皇城,也没滥杀无辜,前朝太后自然也活得好好的。 卫启倒是想将她老人家接到府里头赡养着,可老人家不乐意一口拒绝了,只寻了清静的地儿独自养老去了。 赵喻娇晓得自个母亲的性子,也由得她去,只时不时同卫启一道带着卫筠去看看她,再蹭个饭甚个的。 母亲尚在,夫妻和睦,小儿嬉闹膝下,她也没甚个不满足的,依旧日日笑嘻嘻的。 卫静姝正在同几位侯夫人说话,并未注意,还是李君澜看得一眼,也跟着捂唇一笑:“兄弟姐妹和睦再好不过了。” 赵喻娇素来没规矩,冲李君澜一笑:“等公主嫁了人也赶紧的,等生出来,哥哥姐姐们正好能带着他玩。” 李君澜面皮薄,叫她说得脸儿大红,娇嗔一句。 她同卫静姝的年岁也相差不了多少,若非原先的亲事没了,局势又乱起来,再如何她也不会拖到这个年纪才出嫁的。 寻常人家的姑娘,跟她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岁了。 不过前朝有个喻娇公主也是嫁得晚,到得她这个也算不的甚个稀事儿。 她未婚夫是内阁大学士袁家的嫡次子,甄皇后万里挑一将人挑出来,模样俊朗不说,性子也温和,又有满腹才华,往日有饮宴隔着屏风听他作诗作词的,光听着声儿便红了脸。 如今离婚期越发近了,听得赵喻娇打趣一回,更是羞红了脸,连话都不敢接。 卫静姝是宜王妃,座上宾皆是贵人,人际关系也错综复杂,往日里少有机会聚齐的,今日里难得。 吃了酒席便有人提议玩点别的,飞花令,击鼓传花这些个闺阁里头常玩的便叫年轻的妇人玩闹起来。 年长的夫人便聚在一块,摸摸牌打打天九,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笑声。 卫静姝今儿是主人家,心里头高兴,叫其他夫人起哄灌了几杯酒下去,面颊红通通的。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跟沁着水一样,格外清亮。 银铃姑娘也跟着来凑了热闹,她年纪不大,瞧着面皮又薄,酒量倒是极好的,一人喝得一坛下去才微微红了脸。 可人却有些不太清醒了。 她身份特殊,虽是在景丽宫住了那许多日子,却同李君澈未生过任何事,后头宜王夫妇要迁出宫来了,甄皇后才念着她爹与李君澈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向成兴帝请封她做云萝郡主。 不过是个封着哄人玩的,也没甚个权势。 既是郡主,李君澈同卫静姝迁入王府,她便不能再跟着了,还在宫里头养着,日后再叫甄皇后择门好亲事,舍些嫁妆便也全了脸面。 这会子挨着卫静姝便当真跟个妹妹似的,扯着她的袖子,软着声来喊姐姐。 喊得两声,便又跟得了天大秘密似得,抬起头来同卫静姝要耳朵。 “姐姐,宫里头今秋要选秀,卫大哥身边会不会添人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温泉池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自打晓得李君澈同卫静姝的身份,银铃便少有失言的时候,今儿也当真是喝得多了,这才没了规矩,喊得一声“姐姐”,又道起“卫大哥”。 卫静姝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恼她的失礼,真将她当妹妹一般看待。 瞧见银铃醉得眼儿都迷离了,忙叫人给她递了醒酒汤,这才又笑道:“这些个事儿不是你个姑娘家能打听的。” 去岁成兴帝登基,自然不会顾忌选秀不选秀的,可今年便不一样了。 成兴帝子嗣不丰,总共也就两个二人,先头在云州也没有妾侍,如今天下安定,下头的臣子自然谏言,让他充一充后宫。 说实话,成兴帝如今也五十上下的年纪了,孙子孙女都有了,也没那个老脸去添儿子女儿的。 今岁选秀他批是批了,可不是为着自个,是为了儿子。 李君澈那儿还好,原先在世子府里头养的那些女人都叫散了,可如今总归有个宜王妃,还有个侧妃。 到得李君淳的德仁宫便空荡荡的,合王府早就赐了下来,可到得如今宜王殿下都搬进去了,合王府还没个主事人能收拾收拾的。 许锦容同许锦心先后病死,有人说这姐妹两承不了这滔天的权贵,也有人说是合王殿下命太硬。 成兴帝自个子嗣便不丰,孙辈也只得两个,此番选秀不管如何,两位王爷都是要添人的。 往日里这样的事儿到得卫静姝耳中,必然要打翻醋坛子的,她是个小心眼的人,哪怕李君澈眼里心里都只得她一人,也不乐意叫别个女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人。 可这一回,她却再镇定不过,仿似这些个事儿同自个无关。 也不知银铃这一问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可见卫静姝说得一句,她便又傻笑一回,道一句:“卫大哥待姐姐真好……” 言罢又不好意思的打了个酒嗝。 王映芝帮着招呼宾客,无意听得这么一句话,便心生不喜,只不知究竟是因着不喜银铃说的话还是银铃这个人。 可面上还端着笑,上前两步扶了银铃,也学着卫静姝的样子,点一点她额头:“人不大,酒量倒大,这会子喝得醉醺醺的,往后看你还如何许人家。” 说着便又差了绿颚过来:“送云萝郡主去我那儿歇一歇,这跟醉猫似得可不叫人笑话。” 银铃也不推脱,咯咯笑着叫绿颚扶了下去。 待人一走,王映芝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两分,看得卫静姝一眼,欲言又止。 卫静姝神色不变,冲她笑一笑,却也没多说。 宜王府的酒宴办得热闹,内宅这头到黄昏时分这才散去,前头那儿夜里便又开了两桌,酒送了几坛子过去,肉菜却没动几筷子。 卫静姝累了一日,将小双喜哄睡了,又梳洗一番这才打着哈欠撑着脑袋在琉璃灯下看礼单。 银铃跟着李君澜一道出的宫,却没有一道回宫。 王映芝将事儿忙完了,这才往厢房去看她一回,许是醉得厉害了,这会儿还睡得实沉。 白皙的面颊泛着红,鼻尖隐隐有细汗,侧着身子双手压在面颊下,还发出细微的鼻鼾声。 王映芝瞧得一回,这才又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银铃年纪小,模样也出挑,又一派天真浪漫,加之身世可怜,无不叫人疼惜两分。 可王映芝总觉她这人不似面上瞧的那般,可相处一年了,却也没瞧出哪儿不对劲,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放心这人,思忖半响还是起身往卫静姝那儿去。 合欢苑里灯火通明,李君澈还未归来,丫鬟婆子们都忙了一天,下了值的都歇着去了,这会子甚是安静。 王映芝脚步放轻不少,小丫鬟才往里头报得一回,她人便已经进屋了。 卫静姝同她也不客气,身上还穿着寝衣,坐直身子便将礼单合起来,笑道:“还没累着不成,都这会子了也不歇歇。” 夜深了,怕喝了茶夜里头不好睡,款冬便拿蜜卤调了水送上来,又捧了两三碟点心。 王映芝也笑:“这不高兴嘛,也睡不着,想着姐姐怕也没歇下,便过来叨扰一下。” 捧了茶碗抿了一口蜜水,倒是少见的荔枝味。 卫静姝同她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瞧她那样子便晓得必是有话要说,遣退了屋里头伺候的,也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们之间还有甚个不能说的。” 王映芝是真心实意求去的,她心思早不在这人间富贵上,进了京后又提过几回,只不知为何李君澈一直不应予。 她同卫静姝没有利益牵扯,又不同她争男人,自是越处越好的,这会子也不推脱,开口便道:“那银铃姑娘瞧着年岁小,又一派天真的,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姐姐真将她当妹妹一般看待,可千万要防着点,万莫叫她反咬一口。” 卫静姝待银铃是真的好啊,原先在宫中,吃穿用度一样都不差,送给她的衣裳首饰都是上好的。 王映芝隐隐觉得卫静姝这般对她是有用意的,可这都将近一年过去了,也没瞧出用意在哪,又生怕她是个好糊弄的,到时候吃大亏。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心里清楚着呢。”卫静姝自是晓得王映芝的担忧,可这节骨眼上,她也不好多说,只拉着她的手宽慰道:“纵然我是个拎不清的,还有爷看着呢。” 又同她道:“你原来一心求去,爷一直不允,前两日他却透了话出来,若是顺利的,过完年便能还你自由身。” “你可有哪儿想去的?我提前这人去给你打点起来,纵然是还你自由身,可也半点不会委屈了你的。” 王映芝闻言,立时面露喜意,也不问是真是假,起了身便同卫静姝福一福:“妾身可先谢过姐姐了。” 两人又说了些别个,一盏蜜水喝尽了,王映芝也不多留,从合欢苑退出去,还未行多久,便捧上了满身酒气的李君澈。 虽说这些时日,李君澈从未对王映芝露过凶相,可她心里还是畏惧他的,此番碰到了,也躲不过去,便低垂着眉眼上前请安。 李君澈面上狰狞的疤痕用了俞绍元的药,如今好了很多,虽说还有些没祛,可至少不会吓着人了。 他今儿招待宾客,从中午喝到晚上,虽是灌了醒酒汤下去,脚步还是有些虚浮。 这会子叫五经扶着,眯着眼儿瞧得半响,这才认出是王映芝来,点一点头,应得一声,便不作停留的回了合欢苑。 方才着小丫鬟往前头去打听怕是酒宴还没那么早散,卫静姝正准备躺下了,就听见院内有了动静。 李君澈醉得眼儿都迷糊了,可进了内室,一眼就认出卫静姝来,上前将人抱个满怀,就拿下巴上的胡渣去闹她。 这会子正直五月,到得夜里头便算不得大热,可叫他这么闹着也难免有热,推得一把,嗔怪一句:“快去洗洗,满身的臭汗。” 李君澈哈哈一笑,跟个孩子似得偏就不去,贴着卫静姝的面颊,往她耳朵上咬得一口,又吹着气,感受到她身子一颤,又磨了磨:“太累了,得叫人伺候着。” 卫静姝同他夫妻又不是第一日,哪里还不晓得他的意思,抿着唇一笑,圈了他的腰身便道:“好,大爷……” 李君澈又哈哈笑起来,伸手一捞就将人扛起来往浴房里头去。 原来卫静姝说想要个温泉池,这宜王府正置在京都繁华的地带,想从西山的温泉谷引温泉水下来是不太可能的,李君澈便着人在浴房造了个池子来,又着匠人做个时时能有热水的玩意,热水放满池,再撒上花瓣儿,滴上香露,哪怕不如温泉池,倒也别有意味。 这宜王府修缮好几个月了,因着事儿多,拖到这会子才迁进来,李君澈却是早想试试那池子了的。 卫静姝本就穿着素白的寝衣,叫他往池子里头一扔,浑身便湿透了,衣裳黏在身上,倒显出玲珑曲线来,更是叫人意动得很。 李君澈心情极好,方才还有些迷糊的眼眸,到得这会子却是亮晶晶的,外袍一除便也跟着下水,笑道:“爷今儿得空,来教你凫水……” 是不是真个凫水,两人心里头都有数。 卫静姝咯咯笑着,往人怀里一钻,人在水里身子便微微浮起,足下圈着他的腰身,还未开口,便听得他叹谓一声,手也不老实起来。 屋里头散着旖旎的水汽,笑声也清朗悦耳,低低的碎语声,同那粗重的呼吸,更是能叫人面红耳赤。 谁都没注意到,一个身轻如燕的黑影从合欢苑的屋檐上飞快离去,那黑影几个跳跃便落在外房的门外。 此时夜深人静,那黑影四下瞧得一眼,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柄钥匙,打开铜锁,闪身入了房。 他在房内待了一刻钟,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去,如来时一般,亦无人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章:选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李君澈昨儿闹了卫静姝一夜,天色蒋亮他又起身准备上朝。 卫静姝一边伺候他穿上朝服,一边打着哈欠道:“住到王府来了,自由是自由了不少,可也离得远了,你上朝也比往日要早起了。” 本就还未睡醒,眼儿朦朦胧胧的,连小衣都未穿,随手套了一件衣裳在身上,也没发现是李君澈的,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腰身一弯便透过精致的锁骨将那抹风光看尽。 李君澈抿着唇一笑,将卫静姝扶起来,捧着她的脸亲上一回:“虽远了点,可也挺好的,至少能似昨儿夜里那般叫得畅快不是。” 想起昨夜的荒唐事儿,卫静姝脸儿一红,眸中那股朦胧也散了去,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了,勾着他的颈脖就笑:“原来不愿意住宫里还是为着这么一回事啊。” 又不老实的隔着布帛往他那戳得两下:“先头你还说这玩意不行了呢……” 李君澈的确说过这话。 宜王府有妻有妾,合王府如今便连个妾都没得,朝廷既然要选秀,甄皇后自然一视同仁,要给大儿子添人,也要给小儿子添人。 李君澈同卫静姝感情深厚,甄皇后也将人叫到跟前来,暗示一番。 皇家的子嗣,谁不知道后院一堆女人的。 这事也是迟早的,卫静姝心里有所准备可也不喜,低垂着脑袋还没说话呢,李君澈便红了脸。 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遣了下去,这才结结巴巴的同甄皇后道:“母亲要给儿子添人,这事本不该拒绝的,只是……” 话儿未尽他倒是叹口气,神色更加窘迫。 甄皇后眉头一跳,还没琢磨出他这话甚个意思呢。 李君澈便又道:“母后也知道,小双喜前头还有个哥哥的,如今小双喜都一岁多了,她却再没添过弟弟妹妹,儿子……” 后头的话越说越是小声,到得后头竟是隐了声儿,满头的大汗,颈脖都涨得通红。 卫静姝愣得一愣,才要抬头就叫李君澈微不可觉的按住了。 甄皇后神色大变,虽是说的隐晦,她如何没听出来,李君澈这是说自个那方面不行。 李君澈从鬼门关里爬出来,身上是受了重伤的,听闻他有好几个月连平坦都不能,莫不是那会子伤得厉害,便…… 可既是不行,作何又一直没宣太医看过? 抬眸看这夫妻二人的神色,眉头越蹙越深,李君澈窘迫得不行,卫静姝低垂着眉眼也不敢说话。 她心里咯噔一回,莫不是私下看过,这才叫他损了自尊心? 甄皇后心中了悟,倒也信了七八分,可有些话也不能当面说,将卫静姝支出去,又哭得一回儿子命苦。 末了这才又道:“就算不能开枝散叶,可也要赐两个老实的下去……” 总不能真叫别个也怀疑起来。 两人从中宫出来,卫静姝的眸子就没从李君澈身上挪过,一进景丽宫便关了殿门,扒拉了他的衣裳笑话道:“我倒不晓得,爷还添了这么个毛病。” 那方面行不行,再没得卫静姝清楚的了,她隔三差五的就叫他折腾得腰疼,甚个时候还见过不行的。 从那日以后,甄皇后连看卫静姝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还有些许不清不楚的欣赏。 这会子卫静姝便是故意将此事拿出去取笑李君澈的。 李君澈一把拽了她的手,低低笑出声:“行不行难道你昨儿没体验出来?” 说着将人往怀里一圈:“如果让沅沅有甚个误解的话,为夫倒不嫌麻烦同你好生解释一下。” 这会子天色尚早,日头也没晒出来,可两人挨在一块,软软的身子便跟火球似得,蹭的就叫他烧了起来。 时辰算不得早了,宜王府虽离皇城不过两炷香的时辰,可这会子也差不多该出门了,若是当真叫他动了心思再折腾一回,指不定进宫就得晚了。 卫静姝嗔他:“别闹了。”又笑:“青天大白日的,总要矜持点。” “那是说,夜里不必矜持了?”李君澈喉头一滚,将她推开来,见卫静姝瞪着眼儿,只觉好笑得不行。 送走了李君澈,卫静姝又往榻上歪着了,出宫立了府,便再不必日日到甄皇后跟前请安的了,只五日去一回便是。 自个的地儿自个做主,便是睡到午时也无人说她。 昨夜确实累得厉害,卫静姝往榻上一躺,不多时便迷糊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屋里头也有了热意,院子里传来小双喜清脆的笑声。 伸个懒腰叫款冬伺候着起了身,推开窗柩就瞧见葡萄架下的小人儿正叫小丫鬟伺候着荡秋千。 穿着大红的衣裙,扎了两个小鬏鬏,额前的碎发都叫汗水黏住,眉眼弯弯,咧嘴一笑便瞧见一排小巧的乳牙。 原先修缮这王府的时候,工部的图纸都是送到卫静姝手上的,大笑事儿也都叫她操持着,哪儿要添的,哪儿要改的皆是她做主。 李君澈只得了空瞄了一眼,点明浴房里头要造个池子,院子里头要搭起葡萄架,做个秋千。 姑娘小的时候,都喜欢秋千这玩意,卫静姝虽然也喜欢,可总觉得自个这般年纪了,闹那些个小姑娘的玩意有些矫情。 李君澈却道:“你想多了,这是建给小双喜的……” 先头卫静姝还当李君澈为了全她面子才这般说的,可这会见着小双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这才笑得原是自个自作多情了。 面上觉得好笑,可又有些酸意。 隔着窗柩喊得小人儿一回:“小双喜……” 小人儿转过头去,咯咯笑着,奶声奶气的唤一声:“娘……” 心头那股子酸意,瞬间便又叫压了下去。 小双喜原先出生的时候还有几分似卫静姝,如今越是长大了,那几分相似便越是不见了,反到越发同李君澈似得多起来。 母女两个隔着窗柩笑一笑,卫静姝梳妆好,同她招招手,小双喜便迈着小短腿走得不甚稳的进了屋。 外头太阳大,她又玩了好一会,身上早出了汗。 卫静姝拿巾子替她擦得一回后背,又拿干净的垫上,款冬取了蜜水来,哄着她喝下,这才又叫丫鬟带着她出去玩。 虽是在宫外开了府,可要管的事儿比原来还多,卫静姝用了些点心喝得盏茶下去,这才打起精神来准备将昨儿还未看完的礼单取出来再顺一顺。 只还没坐得半刻钟,昨儿醉酒不醒的银铃便同王映芝一道来了。 许是昨儿醉得厉害,银铃这会儿瞧着面色泛白,唇上都无色,进得屋内请了安,便捧着茶水一口喝尽,这才后悔万分得道:“以后再不敢了,可难受了。” 昨儿她被绿颚扶回厢房里,倒是乖巧得不行,挨着枕头便睡着了,到得夜里头这才觉得难受起来,连着吐了几回。 守着她的小丫鬟折腾了半夜,又是收拾屋里头的污物又是换床单被子的,直到吐得胃里头连黄疸水都没了,这才点了安神香安份下来。 晨间也起得晚,在王映芝那儿歇了好半响,又喝了碗解酒汤下去,依旧觉得头疼。 卫静姝见她面色不似作假,便笑打趣道:“我瞧你喝起酒来倒是挺豪爽的。” 银铃叫她说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绞着帕子。 原先宜王还未立府的时候,银铃住在景丽宫也没甚个,可如今分出来了,她一个姑娘家便也不好在王府多待。 卫静姝让四套了马车亲自将人送进宫去。 待人走了,王映芝面上的笑意这才彻底散尽,压低了声儿垂着脑袋同卫静姝说得一句甚个。 只见卫静姝点一点头,面上笑意依旧,应得一声:“我晓得了。” 离去岁李建同登基也有一年了,到得六月中旬之时,李君澜凤冠霞帔从宫中发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三朝回门还未到,南方便传来捷报,李君淳领兵多日,总算夺了个小城池。 虽是个小城,可到底是往前进了一步,总比驻足不前要好得多。 成兴帝再是高兴不过,往德仁宫赏赐不少好物下去,这才又想起李君淳身边没得个知冷知热的,又催着甄皇后将选秀的事儿早点办下来。 选秀的事儿早就已经准备了,各处早就将秀女挑选了起来,不过为了避开公主出嫁,这才要晚些进宫。 成兴帝既是不催,甄皇后也有着紧办的,待李君澜三朝回门,便立时择了最近的日子,让秀女门进宫。 因着晓得不是给成兴帝当嫔妃,一个个的进了宫还甚是高兴,宫嬷嬷教规矩也都学得认真。 娶妻娶贤,甄皇后给女儿挑夫君时便打着灯笼,这会子要给儿子添人也不随意。 秀女进宫先还不召见,只按身份排了屋子下去住着,不论是官家女,还是民女都一视同仁,一道习字读,一道做针线学规矩。 甄皇后虽不日日看着,可宫嬷嬷的眼儿却厉得很。 一通选秀下来,便已到了秋日,手里捏着六个最是出挑的,送了两个到宜王府,余下的却要等着李君淳回京再看定哪个做正妃。 李君淳自夺下那个小城池,到得八月又同乱军打得一回,再次夺得一个县。 那一战之后,到得深秋时分,便再也没捷报传来。 成兴帝念着儿子要开枝散叶,便传信过去,让他赶在冬月里归来。 哪晓得李君淳在归来的途中出了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姑姑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要给李君淳娶个续弦,再添几个侧室的事儿传到大营的时候,他不过瞧得一眼,也无甚表情,提笔回信,应了下来。 总归这辈子娶的也不可能是卫静姝,那谁做正室,谁做侧室都无所谓。 几个月的时间内,李君淳攻下前朝余孽称王的两块不大的地盘,想要再前进却是不能了。 天儿越冷,水战便越是难打。 成兴帝传信让他回去成亲,他也没犹豫,安排好军中之事,收拾了包裹第二日便带着一小队人回京。 如今天下都已经是李家的了,除了南方那一块顽固之地,其余几块叛乱的地儿早叫平了。 谁也没想到,李君淳临近京都了,却还遭人埋伏上了。 虽有一小队侍卫护着,可也伤得不轻,将人一路快马加鞭送进京的时候,便只吊着一口气。 都只吊着一口气了,成亲的事儿自然要往后挪,成兴帝等儿子归来的喜悦一扫而光,早金銮殿上气得大发脾气,又将调查埋伏之人的事儿交给李君澈。 李君淳被送进宫中养病,太医日日守在德仁宫不敢出去。 一连半个月,丁点消息都没得,合王是生是死也难说。 而宜王那头对于埋伏合王的事儿也没有一点进展。 眼见就要过年了,南边那头却又突然发起了战乱,成兴帝气得额头突突跳,将施厚霖同卫启都派了过去。 跟着宜王殿下便被人参了一本,此事还同合王埋伏受伤之事有关。 成兴帝只得两位皇子,早在两位封王之后,朝廷官员便分了派。 宜王,合王各有一派不说,还有一派保持中立。 此番参了李君澈的,便是那中立的保守一派之人,递上去的奏折上条条框框写得句句有理,却偏生苦无据。 可那人却还死咬着不放,只道:“合王殿下屡番立功,功绩隐隐在宜王殿下之上,宜王素来是心思细腻之人,既然能谋划这么一出,可必然是有万全准备的,又如何叫我等寻出证据来。” 李君澈在金銮殿上被他铿锵有力的一字一句给气笑了,他也不给自个辩解,只道:“杀了人也要寻出凶器来,大人既然疑心本王,自当拿出铁打的证据来,而不是凭着一张口便能随便泼污水。” 这事委实没得证据,李君澈的威望也在那儿,一时之间也没个说法。 成兴帝呵斥那上奏之人,表明了只站在有证据的一方。 虽是这般,可复又派了几个老将往南边去坐镇,不得不叫人遐想。 这事不管真假都好,却隐隐在宜王同合王的兄弟之情上扯了莫大的一条裂痕。 李君澈虽未曾上战场,可他在朝中的建树也无人能及,此番叫人泼了一身脏水,自然对合王那头生了芥蒂。 而合王那头却是认为宜王嫉妒他的军工,当真设了埋伏,谗害兄弟,好高枕无忧。 两派人各执己见,在朝堂上总要争个面红耳赤,相互看不顺眼。 到后头李君淳伤愈,兄弟之间的关系越发不如以往,两厢见面虽有说有笑,可也不过披着块面皮罢了。 几位老将往南边打仗,冬日里吃了不少苦头,虽未得便宜却也守住了,到得三月春暖花开之时,却又突然吃了个败仗。 兵士伤亡虽不大,可先头李君淳费时几个月攻下的两个小城池,不过月余的功夫,便尽数丢失。 成兴帝在金銮殿上气得险些晕过去。 待守在南方大营的将军派人回来请罪之时,又参了一桩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儿。 那便是,军机泄露。 军机泄露可不是小事儿,不论摊到谁身上,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偏生,那些个军机都是掌管在李君澈手上的,此番泄露不管是不是他所为,他都逃不掉干系。 合王一派这些时日同宜王一派闹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更是将宜王殿下往死里踩。 李君澈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就愣是有苦说不出,还没得机会戴罪立功,手上的权利便都叫成兴帝收了回去。 李君淳二月时娶了左相何艇的幼女作正妃,又添了殷氏,朱氏,叶氏三个侧妃。 到得五月何氏便诊出了喜脉,六月叶氏也诊出喜脉来。 合王这头子嗣丰起来,宜王那头只得一个嫡女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起来。 七月头,成兴帝斟酌再三,立了李君淳作太子之位。 同合王闹了那许多日子的宜王一派,纵然心中万分不忿,也只得压下不满。 因着李君澈的关系,在南边大营的卫启同施厚霖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在京作文官的谢元安也被寻了由头降了职责。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李君澈可谓是越发水深火热起来。 再外头纵然撕得如何难看,可李君澈回了宜王府,还是卸下一身的戾气。 卫静姝不能参与朝堂上的事儿,李君澈如今为了她好,也不叫她知晓,可有些事儿她还是知道了。 李君淳得了太子之位,着实让人惊诧,又怕李君澈心里头不舒服,她还很是小心翼翼的宽慰一回。 李君澈对着卫静姝同小双喜,神色同往日无甚区别。 也就卫静姝哄他之时,他便流露出几分可怜模样来,叹得一声,装一装失落,回头便抱着卫静姝进暖帐里头去安慰了。 日日不落俗套,待过得几日,卫静姝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可见他并没有伤心欲绝的,这才又放下心来。 银铃乖巧惹人怜,也不知使了甚个法子,在甄皇后跟前讨了个出宫的令牌。 李君澈落了难,她便往宜王府跑得更加勤了。 生怕卫静姝同李君澈因着这些事儿心头不快,绞尽脑汁的好叫王府里头热闹两分。 朝中之事盘根错节,到得八月,京中便隐隐有暗潮汹涌之势。 一向对朝政不敏感的李君澜都觉出不对劲来了,得了空往宜王府来一回,同李君澈坐得一下午。 茶水喝了一肚子,口也说干了,来来去去都是兄弟之间要和睦的言论。 来时李君澈笑吟吟的迎她,走是依旧笑吟吟的送她出门。 八月十五宫中设宴,文武百官同诰命夫人一道进宫吃宴。 笙箫丝竹不绝于耳,舞姬穿着薄纱献舞,足下银铃铛作响,喝彩声一片。 小双喜如今两岁多了,小嘴儿一张一合便更倒豆子似得,极是会说。 正叫卫静姝抱在怀里,才喝了一口炖的热牛乳,听见喝彩声,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拍着小手奶声奶气的喝一声:“好……” 同卫静姝坐了一道的何氏瞧见她这逗趣的模样,便是一笑,抚了抚将将显怀的腹部,羡慕道:“姑娘家家的当真可爱,我要是能同嫂嫂一般生个女儿当多好。” 是不是真想生个女儿便只得她自个心里头清楚,卫静姝轻轻笑一笑,指着何氏问小双喜:“婶婶肚子里头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小双喜虽人小,可也甚有心思,卫筠谢蕴同安哥儿都是哥哥,只她这一个妹妹,平日里头事事惯着宠着,自也不乐意有个妹妹同她争,想也没想便道:“弟弟。” 她一说弟弟,何氏面上的笑意便更加盛。 卫静姝便道:“都说童言无忌,弟妹这一胎定然是个哥儿。” 何氏笑得眼儿眯起来了,忙取了腰间坠的小金鱼送给小双喜玩耍。 不过是金子打的几个小鱼,形态各异,用络子穿起来,讨个巧而起。 见不是甚个值钱的玩意,小双喜看得卫静姝一眼,见她点头,便伸手接了,复又奶声奶气的谢了一回。 皇家子嗣本就少,又只得她这么一个姑娘,众人听她懂礼得很,又围着很是说了些喜庆话。 相较于女眷这头的热闹,男宾那头的气氛却低压得厉害。 宜王与太子殿下坐一块,面上虽都带着笑,可叫人瞧着瘆得慌。 先头朝廷官员分了三派,并没有因为李君淳当了太子而有所缓和,反而越演越烈。 银铃在席上有贪了杯,告罪一声叫宫人扶着先行下去更衣。 王映芝看得她一眼,叮嘱道:“今儿夜里乱,你可别乱走。” 银铃点头,乖巧应下,待转过身去,眼眸却是亮晶晶的一片。 宫中禁卫军换值,来来往往不断,发出整齐的步伐声。 叫青衣的小宫人扶着出去,这才想起甚个来,“哎呀”一声道:“我方才取了个香囊出来玩,怕是落在桌上了,你快去帮我取来。” 姑娘家贴身的东西,自是不能随意流落到外头去,少不得便要毁了名声。 那青衣宫人知晓此事可大可小,忙福了一礼交代一声:“那郡主在这儿等奴婢,奴婢去去就来。” 宫人脚程快,不多时便不见人影,银铃睁着无辜的眼儿,四下瞧得一回,似是有些醉意,脚下虚浮不稳的转了个弯往别处去,不多时便影入夜色中。 宫宴设在庆华宫,离那儿最近的北直门守卫,才抬起手来打了个哈欠,人便倒下去不省人事。 在值房喝酒的几个侍卫听着声儿忙出来,瞧见的便是一道黑影,手里一柄利剑闪着寒光,不偏不倚直取命门。 一支银枪从暗处飞出来,擦过利剑坠入地上,那人只觉手臂发麻,侧过眸子,满是狠历。 一道清冷的声儿从暗处传出来:“姑姑,别来无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造反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声音清冷无波无澜,那少年从阴暗处行出来,明明是武将却生的一副文人生的面孔,纵然一袭暗色箭袖衫却也不显半分粗壮。 那黑衣蒙面人,借着城门边上的灯火看清来人,眼眸一眯,乱了心神,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唤道:“毅儿……” 话音一落,她这才又绷紧神色,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毅。 如今的赵毅再不是几年前那个瘦弱又无助的小少年,当年离王被灭,整个城池都遭了秧,除了朝华郡主,便只得他一人逃出生天。 李君澈救了他的命,却并未与他保驾护航,赵毅能得一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他年岁小,心气却大,靠着一身的毅力愣是做出了一番建树,只无人知晓他这条命同阎王爷不知抢了多少回。 那黑衣人神色几变,有高兴也有纠结。 她只当那年离王府没得一人能逃出生天的,好一阵子只要闭上眼儿便是封地上的那场屠戮,整个离王府的灾难,姐姐从城墙上的一跃。 那些日子,她恨不得自个这个始作俑者也跟着一道死了,可那些恨却硬生生的逼着她坚强起来,她将自个的命卖了,这几年承受了无数的痛苦,有几次眼见撑不下去了,那些个噩梦又将她撑了起来。 几个从值房出来的侍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悦的问赵毅:“赵将军,你认得这个刺客?” 赵毅眉眼不动,面上依旧是冷色,一双阴翳不见底的眸子深深望向前头那人,许久才嗤笑一声。 “自是认得的,化成灰也认得。” 话头一转,又带着无限的讽刺:“不过,姑姑还记事,当真有些惊讶了。” “我还当姑姑作了这许久的少女,早不记得自个原先姓甚名谁了。” 越过赵朝华身侧,拾起那柄银枪在手中挥动两下,复又重重的立在地上。 赵朝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秀眉蹙起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半响这才摘了面上的黑布。 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来,粉面通透,杏眸如星月般,可不就是方才还在宴席中退出来的银铃,云萝郡主。 几个侍卫一愣,眼儿皆睁得大大的,宫中养了个宜王殿下的救命恩人,封作云萝郡主,这事人人都知,可云萝郡主鲜少抛头露面,便是偶尔出宫也是坐在马车里头,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认得。 可听见赵毅喊她作“姑姑”,还当是个年岁大的妇人或是什么的,哪曾想竟是个这般娇俏的少女。 一时间这些人神色复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没有人知道赵朝华经历了什么样的剥皮抽筋之痛才换了这么一副面容,她天真浪漫,娇憨可人,将一个少女该有的模样演得炉火纯青。 一开始,她的确骗过了所有人,纵然有人对她有所怀疑,却也从来没有将她同早就死在和亲路上的赵朝华想到一处去。 可百密总有一疏,她一个翘着手指头的习惯便出卖了她的身份。 早几年,因着赵朝华对李君澈的痴缠,让赵喻娇断了她一指。 如今的银铃靠着巫术,重塑了模样,却不能将断掉的手指也续出来,巫师替她接了个假指,寻常时自也瞧不出,可但凡要活动起来的时候,那只手指便动作不得。 不过,这些她都不清楚,她在京都也待了两年之久,只当打断骨头连着筋,同赵毅一脉相连,这才叫他认出来。 眼眸中盛着与往日不同的狠历,看着赵毅:“我知你心头不舒服,可今日宜王殿下要反,你最好是不要多管闲事。” 赵朝华所言不虚,成兴帝还在云州当异姓王的时候,李君澈便身为质子在天下脚下谋划大事,这么多年他的功绩压根就不是李君淳几场漂亮的战役便能盖过的。 李君澈城府深,谋虑又深远,有治国的才能,在那一连串的事儿生出之前,谁都当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可哪里晓得却白白叫李君淳捡了便宜。 宜王多年的谋划皆成了为他人谋的嫁妆,心中如何能平,他要反是迟早的事儿,只没想到,会反得这么快。 几个侍卫似听了甚个惊天雷一般的消息,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赵朝华心思一动,复又冷哼一声:“我不管你跟了谁,可别忘了当年是何人挖的陷阱给我跳的,不然又如何有后头那些事儿。” 赵毅又不是小儿心性,哪里不知道赵朝华的心思,脖子扭动一下,手上的银枪便捏得越发紧,不咸不淡的道:“我自是晓得……” …… 北直门闹得这么一出,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安静了下来。 宫宴依旧不急不缓的进行着,歌舞升平,一派融合的景象。 然而宫中巡卫早就换了一波,一场硝烟正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北直门同南直门,宫门大开,迎了不少黑衣人进宫,为首那人带着诡异的面具,骑在马背上,听见宫门关闭之声,忍不住唇角勾起,天下大乱都不如内乱来的叫人欢喜。 酒过三巡,成兴帝泛了些醉意,叫内侍徐贵扶着正要回去,却听得席上不知何人碎了个酒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才转过头来看得一眼。 李君澈唇角含笑,懒懒散散的坐在那儿:“父皇何必这般早回去,还有一出好戏没开始。” 说着又冲那头女眷里坐着的卫静姝招招手:“坐到这儿来。” 卫静姝蹙着眉头,看得李君澈一眼,心里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可到底没拂了他的意,抱着小双喜坐到早就叫小太监准备好的椅子上。 成兴帝本就年纪不小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带兵打过仗,那会血气方刚的,一上战场就拿命拼,身上不知有多少伤,那会年轻不在意,如今老了,那些个病痛便都反噬了,前些日子老寒腿正叫阴雨天折磨得够呛,这会子脸色不好看着李君澈,隐隐有些不悦:“怎么?老大还给朕准备了惊喜?” 李君澈面上依旧端着笑:“今儿难得这样的好日子,父皇委实不当错过。” 成兴帝面上一寒,不待开口,立时便有带刀侍卫将宴席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皆叫这场面唬得不轻,不晓得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父皇请坐。”李君澈又道一声,四五个穿着禁卫军装饰的带刀侍卫上前,恭恭敬敬的又请了一回。 “放肆,你这是要造反吗?”成兴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沉着脸怒喝一声,一时气急上头,人也站不稳,险些栽倒,还是叫徐贵扶着才免了遭殃。 众人惊呼一声,甄皇后虽是女流,可事儿都发展到这时候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着李君澈的神色便有说不出的震惊。 “澈儿,你可知自个这是在做什么?” 成兴帝立了李君淳当太子,她是晓得大儿子心头肯定不快的,可再是不快,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公然逼宫造反。 卫静姝将小双喜紧紧箍在怀里,捂了她的眼也不准看这情形,虽隐隐晓得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可这会子脸色依旧难看得紧。 逼宫这样的事儿,自来只在话本里,或是说先儿嘴里听说过,真要见识却还是第一遭。 李君澈伸手拽着卫静姝发凉的小手,温热的掌心拽紧她的指尖。 面上无波无澜,只侧眸看得神色紧绷的李君淳:“儿子也没别的意思,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父皇母后所做之事,的确寒了儿子的心,今儿个不过想问一问,儿子究竟是二位亲生的还是在外头捡来的。” 两个都是儿子,一个矜矜业业的为着父亲谋划大事,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数不清有多少次是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的性命。 而另一个打小长在父母膝下,享受着他们给的宠爱同关心。 都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生的,却活得一个天一个地,就连他拿着性命换来的江山,也要拱手送人。 什么兄弟情深,什么手足之情,不过是拿来骗骗人的。 他又不是圣人,凭什么就事事欺负他,这世间换做谁能甘心? 李君淳对上李君澈的眸子,面上神色不显,眼角余光却落到他握着卫静姝的手上,半响这才开口:“大哥,这会子收手,还来得及……” “谁是你大哥?”李君澈嗤笑一声:“兴许我本就是捡来的呢。” 感觉到卫静姝拽着他的手越发紧,他转过头去,安慰的冲她一笑。 “混账东西。”成兴帝叫徐贵扶着重新坐下,气得胸前剧烈起伏,指着李君澈的手指都不住的颤抖:“反了你,反了你,你这孽障,这么多年别的没学到,这等本事倒是学得足,你也不怕世人戳着你脊梁骨骂……” 骂得这一身,他又忍不住一阵咳嗽,徐贵一边同他顺气,一边小声劝慰。 甄皇后也肃着脸,冲李君澈使了眼色:“还不快跟你父皇道歉,开玩笑也不是这么个玩笑法的。” “母后,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李君澈轻轻一笑,抬手将桌上的玉碗一盖,那些个禁卫军齐刷刷的大刀出鞘,发出一阵声响。 那些个胆小的女眷,早就吓得哭起来了,这会再经一吓,连哭都不敢了。 “你疯了……”李君淳猛的一拍案几,紧接着听得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李君澈蹙眉,对上李君淳的目光又是一笑:“看来疯不止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计中计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沉重的甲胄随着脚步摩擦出声响,叫人心里忍不住发寒,方才该下值的禁卫军齐刷刷的将李君澈的人圈住了。 近一年来兄弟两个越发不和睦,这些时日京中的异常如何不叫人往那头想。 宝座只得一个,不是你踩着我上去,便是我踩着你上去。 李君澈能发动宫变,李君淳便也能。 不过使得这么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叫李君澈高看他两分。 成兴帝坐在上首,看着两个儿子这番动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他还没拿下这天下的时候,两个儿子再怎么闹别扭,却也从来没试过到这种地步。 一个皇位,真的能叫手足相残。 气得气息都不稳了,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既贪恋这坐拥天下的滋味,可又盼着父慈子孝,兄弟和睦。 李君淳站起身来,几步行到成兴帝身侧,瞧见他面上的疲惫,不忍的转过头去,复又劝一句:“大哥,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李君澈依旧慵懒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将目光从成兴帝身上挪到李君淳身上,又落到甄皇后同李君澜面上。 轻飘飘的道:“你当晓得我求的是甚个,只要今儿个得了,自然不会为难大家。” 坐得这许久,早又李君淳一派的人看不下去了,猛然站起,指着李君澈便大骂:“宜王殿下,你如此逼迫圣上同太子殿下,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又道:“你日此顽劣的品性,压根德不配位,妄想太子之位,简直是做梦……”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在座的百官,可不止一两个李君淳一派的。 大家缄口莫言,不过是因着没十足的把握,这人站起身来一阵恶言,委实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李君澈转过头去,一眼便认出这是朝中有名的顽固,嗤笑一声:“德不配位?太子殿下难道就配了?” 李君淳脸色极是难看,真要论起功绩来,他哪里比得过李君澈,但既然已经是太子了,却也要将这架子端足了。 只他还未说话,方才那愤愤而起的言官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打眼敲过去,只见一个待到侍卫将此人双手反剪过去。 文人同武人力气自是不同,这一剪只怕少不得是脱臼了。 女眷那头更是叫这一幕吓得惊叫连连,谁都没想到,不过吃个宫宴,竟然闹出这样大的一出,今日不管是哪一方得了利,他们这些亲眼瞧见皇室辛秘的只怕都讨不着好。 太子妃何氏方才还同卫静姝说起孩子,一脸的温柔,此时却唬得面色发白,身上冷汗涔涔,捂着肚子强行迫使自个冷静。 叶氏却没得她这般有魄力,本就精神崩得紧,叫那一声惨叫传来,却是整个人晕死过去。 叶氏一晕,女眷这头便更乱了,甄皇后着急上火得很,指着太子妃这一桌,吩咐道:“快将人安置好了,别出了甚个事儿。” 太子妃也有身孕,自个都自顾不暇,殷氏同朱氏往日里同叶氏不太对付的,这会子也不能干坐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的,好半天才将人弄醒。 也得亏这何氏同叶氏胎位都已经稳了,不然历得这一遭,只怕早就动了胎气。 成兴帝好半天才顺了气,拍着龙座上的雕着飞龙的扶手,怒道:“混账东西,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 李君澈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成兴帝咬牙切齿,不欲多说,怒声吩咐道:“来人,将宜王给朕拿下。” 李君淳闻言,正要劝成兴帝不要如此大怒,便听得李君澈道:“反正父皇也从来不将儿子当儿子看到,何必如此假惺惺的。” 言罢抬手做了个手势,眼眸一厉,命令道:“擒贼先擒王。” 不多时,便只听得刀剑相交的声儿传来。 因着今儿中秋宴,宫里头挂了好些宫灯,乌云遮了月,可那闪着寒光的大刀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小双喜眼儿上蒙了帕子,整个缩成一团,在卫静姝怀里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 卫静姝面色发白,周身冰凉的坐在李君澈身边,不发一语。 两队人马穿的衣裳都差不多,一个个倒下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边的。 女眷那头都是没经过大事的,这会子见那刀剑无眼,不少人倒在眼前,哪里还镇定得了,吓晕过去的比比皆是。 百官那头的宴席便镇定得多,文官尚且也瞧不出甚个来,武官却是盯着瞧得会子,神色有些怪起来。 几个围在成兴帝身边的将军,也一改方才那紧绷的神色,有忍不住的,嘴角都带着几分抽搐的笑意。 禁卫军本就是一家,虽各为其主,可到底不忍相残,对打起来自也留了几分余地,伤着倒地却并无人真个取了性命的。 李君澈同李君淳的神色也瞧着诡异得很。 这厢打得不可开交,那厢从北直门同南直门潜入宫中的黑衣人却已经瞧瞧的又围了一圈,为首那带面具的抱着手看得半响,待觉察不对劲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令下,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禁卫军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统一战线将矛头指向那些黑衣人。 就连方才到底装死的,只要伤势一时要不了命,也挣扎着爬起来。 方才还隔岸观火,坐看鹬蚌相争的面具黑衣人此时才忽然明白,从头到尾他不过是看了一场演得极好的戏罢了。 嘴角的笑意再也绷不住,那面具黑衣人周身的散发着寒意:“你们中原人当真狡诈。” 卫静姝站到成兴帝身侧,同甄皇后太子妃李君澜等人站在一处,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得紧紧的。 李君澈同李君淳一改方才的相争的态度,将这些人都守护在身后。 李君淳冷笑一声:“比起奸诈,我们可比完颜太子差得远了。” 完颜达及面具下的眉头紧蹙着,此番到底是他轻敌了,自打女真族的太子之位到他手上之后,他便再未碰到过强敌。 赵朝华给他递的消息没了一次有误的,还当中原人内乱起来,防备能力也不过如此。 如今瞧来,只怕赵朝华的身份早就暴露,这一切不过障眼法,好叫他自个送上门来罢了。 女眷同文官都已经安排着往后撤了,完颜达及等人在此,少不得便要打起来,成兴帝待在这儿自也不安全,还叫人护着回宫再说。 卫静姝隔着人群看得李君澈一眼,却只瞧见他坚毅的侧脸,不由得心口一阵阵的发慌。 完颜达及眸中尽是阴翳,心中盘算着此番能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嘴里却道:“纵然如此,那也是同你们中原人学的。” 李君淳面上对着完颜达及还有几分顾虑,李君澈却是一派轻松。 李君澈还是世子的时候,便已经看中了女真族的版图,女真族领地虽不大,势力也比不上中原,可女真族人最是善变。 只要为了利益,前一刻还同你称兄道弟的,后一刻便立时能捅你几刀,所以养着迟早是个祸害。 当初完颜达及奉命来中原求亲,李君澈原来还未对此人有过注意,还是卫静姝在耳边念叨过几回才叫他发现此人非比寻常的忍耐力。 这个局自也是从那时候就开始设下的。 完颜达及自个都不晓得,他一个不受待见的王子,怎的忽而运气就好了起来,将阻碍了前路的兄弟一个个扳倒,一路顺畅的就坐上了太子的位置上,他都没有怀疑过,这一切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操盘。 他的兄弟死的死,废的废,没有能成气候的了,原先他手下还养了几个有本事的能人,可后来上位太顺利,上位者的姿态也越来越足,经人一挑拨,再有本事的能人也废在他手上。 如今女真族只得一个病怏怏的老王,内里便只是个空壳。 完颜达及野心大,谋划许久,将目光落到中原来,想要一统江山,想法是好的,可不过是中了个计中计。 李君澈李君淳兄弟二人早在一年前便布局,等到今日又合力谋一出瓮中捉鳖。 此处本就不属于女真的领地,完颜达及能带进宫的人数有限。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莫说他还不是强龙,进了这宫门,便犹如关门打狗,定然不会叫他有半分逃命的机会。 前世的完颜达及可比如今如今的完颜达及要老奸巨猾得多,不过早几年就叫李君澈打了一回岔,将这人养废了一半,到得此时哪怕想到被算计,可也想不到几年前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 眼前的局势并不乐观,宫里头这些禁卫军尚且不说,还不晓得宫外有无人接应,想要渔翁得力是不可能的了,便只求能活着逃出生天。 心中千回白转,已经有了算计,不再逞口舌之争,只阴着脸下了死命令。 女真族人身上天生带着狼性,虽知今日未必就能活着出去,可也不疑有他,不多时便同禁卫军打了起来。 完颜达及隐在后头,摘了面上的面具,双手拽得紧紧的,一步步的退出去。 李君澈的眸子就未从他身上挪过,一剑斩杀了跟前的女真人,提着箭便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同归于尽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今儿夜里这般大动静,各宫的宫人太监都躲着不敢出身,宫道上一片寂静。 完颜达及一身黑衣极是容易隐藏在夜色中,加之赵朝华原先同他里应外合早将皇城地势图给他弄了过去,这会子他几个闪身便融入夜色中,不知去了何处。 李君澈手上握着长剑,眸中缀着寒光,四下张望周边的情况,算计着完颜达及最有可能躲到哪里去。 乌云散去,明月重新露了出来,月光打在宫墙上,隐隐映出一截怪异的人影来。 李君澈手上的力道紧了又紧,缓缓抬步往那影子去。 只还未近前,便听得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赵毅怒极的指挥道:“你们去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绝对不能将人放走了。” 赵朝华是他亲手抓住的,看守的也是他身边的亲卫,可哪里晓得人还未送到李君澈跟前,就叫她给跑了,好巧不巧的还撞上成兴帝一行人,闹出偌大的动静来。 少年气得双手发抖,眸中满是戾气,比起前几年整个离王府被灭之时也不见得好多少。 他这个姑姑闯祸的本事那是自小到大练就成的,整个离王府败在她手上不说,隔了这几年,那脑子也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李君澈将赵毅的声儿听得真切,眉心蹙起正要开口问上一句,就听得前头那人影处发出一声惊叫,继而是一声啼哭。 那声哭音又浅又短,一瞬既逝,可还是叫人捕捉到了。 赵毅一时间判不出人躲在哪里,可既是听见声儿了,那必定就是在附近,忍着满腔的怒意道:“赵朝华,你是非逼着我大义灭亲吗?” 赵朝华怀里抱着个孩子,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不停的抖动,赵毅同她讲话,也一句都不应。 可一抬头居然瞧见李君澈站在跟前,整个人一慌,手中的匕首立时对上怀里抱着的小双喜。 “不许动,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陪葬。” 小双喜年岁虽不大,可冰寒刺骨的匕首贴在颈脖上也叫她吓得不轻,眼泪汪汪的,连哭都不敢哭,瞧见前头站得是自个请爹,也不敢动弹一下。 李君澈一眼就认出小双喜来,小人儿白净的面庞上满是泪痕,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却愣是不敢出声。 他心头一窒,盯着赵朝华那张不陌生的假脸,整个人都笼罩在杀气中。 “你敢,你今儿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必叫你死无全尸。” 听见动静的赵毅带着人匆匆赶到这头,一见赵朝华这架势,便恨得咬牙切齿。 手中的银枪紧了又紧,咬着牙同李君澈请罪:“赵毅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李君澈一心扑在小双喜身上,这会子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手一挥怒道:“少说废话,小郡主但凡有甚个损伤,你自个提头来见。” 他同卫静姝这么多年来,除却一出生就断了气的承欢,便只得小双喜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到大都是当眼珠子护着的,若是再有甚个闪失如何能受得住。 赵朝华就是晓得小双喜在李君澈心中的分量,才拼了命的从卫静姝手里将她夺过来。 自她被赵毅抓住看守起来,她便晓得完颜达及的谋划定然是要落空的,作为细作,她做了那么多事儿,必然也难逃一死。 可前几年她不舍得死,如今也不会舍得。 这会子怀里抱着的小双喜就是她的底牌,她的救命符。 越是瞧见李君澈眸中的怒意,她整个人便越是放松,将小双喜箍得紧紧的,笑道:“我也不过是求条活路,只要你放了我,我也定然不会对小双喜如何。” 说着匕首的刀面贴在小双喜的面上,面色满是狰狞:“怎么说,小双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 小双喜吓得脸色青白,到底是孩子,再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赵毅额上青筋暴起,手中的银枪拽得咯吱响。 卫静姝慢了一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急急跑来,秋夜里还有两分凉爽,她却跑出一声汗来,许是听见赵朝华方才说的话,还未近前便应道:“只要不伤害小双喜,我们必然也不会为难你的。” 眼见小双喜哭得撕心裂肺,她也跟着忍不住落泪来:“你快放了她,她还那么小……” 李君澈侧眸看得卫静姝一眼,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我不会让双喜有事的。” 小双喜哭卫静姝也忍不住跟着哭,一时间也收不住泪,只咬着唇点头。 今儿自打进了宫,小双喜便再未离过她的身,从前头宫宴撤退回去,只当离了那刀光剑影之处便安全了,哪里晓得暗里却冲出个赵朝华。 赵朝华一身轻功,从暗里出来,个个只当她是为了成兴帝,哪晓得她却一把夺了怀里的小双喜。 小双喜虽也是个女儿身,可也一样是她同李君澈的命根子。 此时此刻赵朝华分明是弱势的,可她抱着小双喜,却叫这许多人不敢往前一步。 李君澈沉着脸,没有犹豫:“你想怎么离开,备马还是备车?” 赵朝华神色不动,沉吟片刻:“备马,我要从西直门出去。” 李君澈一挥手,自有人下去办。 卫静姝急急道:“你快将双喜还给我。” 赵朝华看得她一眼:“你放心,只要我脱离了危险,自然会将人还给你。” 可是生是死就难说了。 早些年她对李君澈一片痴心,换来的也不过他的羞辱,当年若非李君澈算计,她又如何会被安排去女真和亲,离王府又如何会惨遭灭门。 她恨李君澈的,恨到骨子里,当初只当断崖桥上的炸药必然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可哪里晓得他却活了下来。 后头冒充银铃,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两年,那些个恨意翻涌起来时,便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算了,可比起这天下江山易主,杀了李君澈并不能解恨。 如今大计是破了,这江山也不可能一时三刻易主了,可她却还有别的法子让他更痛苦。 心中满是算计,目光却落到赵家唯一的骨血,赵毅身上,见他眸带疏离同恨意,一时间心情又升了几分复杂,不过片刻又散了去。 备马的人去得快,来得也快,一匹棕色骏马,毛色油光发亮,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让开。”赵朝华手里依旧紧着小双喜,抬脚往前一步,李君澈便带着人往后退一步,只赵朝华让出一条路来。 赵朝华褪了外头的衣衫,将小双喜绑在胸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 她说是要往西直门去,可马匹一动却是往南直门去了。 马儿才从这头夹道转过去,赵朝华便觉得后背有人坐了上来,心里一惊,还不及动作便听得完颜达及的声音传来。 “不要停!”声音冰寒刺骨,却又带着上位者不可忽略的命令。 赵朝华神色不动,心中却冷笑一声。 马蹄踩在这空寂的宫道上显得特别的突兀,赵朝华从南直门过,眼见守卫越发严峻起来,眉头一蹙,复又调转马头往皇城正门去。 不过片刻功夫,心头又千回百转一番,换了心思。 南直门是偏门,守卫都已经那般严峻了,正门便更不必说。 完颜达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朝华已经先行翻身下马了。 宫门大开着,她也没有趁机逃出去,因为逃也逃不掉了。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好,可逆了李君澈的鳞,依着他的性子如何都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自个。 完颜达及这人瞧着和善,可内里却是个极暴戾的人,这几年就算自个为他所用,却也没讨到好,此番他形影不离的跟着自个,就算真个逃脱了,她也活不成。 既然逃不掉了,死也死定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 完颜达及发觉出赵朝华的不对劲,可这会子他身上可没小双喜这个护身符,阴着脸也跟着下马,将赵朝华拽得紧紧的,语带威胁道:“不要耍花样。” 后头的火把越来越近,赵朝华轻轻一笑,她原来怕死怕得不得了,不过这会子倒是坦然了。 “完颜达及,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开个口,那城墙上的弓箭必然能将你射成个刺猬。” 完颜达及脸色黑如锅底,这几年他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味隐忍,伏小做低的他了。 可如今性命攸关,心中再是恼怒,却也不再说甚个,只随着赵朝华上城楼去。 李君澈一行人已行到城下,上头的弓箭手也都迫于威胁被赶了下来。 几丈高的城墙上,除了十步一立的灯火,便只得赵朝华同完颜达及。 完颜达及不知赵朝华存的什么心思,只背着双手,面色铁青的四下打量,看看能不能趁机从这儿逃出去。 中原的江山一时间定然是夺不下来了,可他如今是女真的太子,只要回去了,日后也一样是女真族的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逃了再说。 赵朝华无视他,只小心翼翼的将小双喜解了下来,望着底下站着得李君澈轻轻一笑。 “李君澈,你将我逼到这份上,可有无后悔过?” 不等李君澈开口,她却又道:“不过,纵然你后悔,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眸中冷光迸发,毫不留情的就将小双喜从几丈高的城墙上抛下去。 小双喜惊恐的哭声响彻天空,赵朝华也诡异的笑起来:“我要你痛不欲生,活着比死着更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太子之位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小双喜也不过两岁多的年纪,人还小小的一团,穿着裙衫梳起小鬏鬏来就跟那年华里头走出来的小娃娃似得,甚是逗趣。 她这会子正是好玩的年纪,学着卫静姝的模样坐得端正,翘着小指头将小丫鬟们指使得团团转;家里本就只得她一个孩子,可不当眼珠子似得养着,几个哥哥稀罕她这个妹妹,都让着她,撒起野来,恨不能翻天。 每每闯了祸总有几个哥哥同她一起扛着,小人儿眼儿眨巴两下挤出两滴猫尿来,她爹便先绷不住了。偏她还晓得卖乖,错也乖乖认了,还晓得伸手要抱抱撒娇。 往日里这小丫头闹得鸡飞狗跳的还叫卫静姝嫌得不得了,直说恨不得塞回肚子里头去重造。 可这会子见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扔下来,最先绷不住的便是她,双脚重如千金,都抬不动,周边的声儿一句都听不到。 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一般,寒得发颤,喉头一股腥甜叫她堵得连气都喘不出。 李君澈所站的地儿,本就离城门下还有些许距离,赵朝华手上一动他便已经飞奔上前,心里一阵阵发慌害怕,越是这时候便越不敢往深了想,只后悔往昔没有将轻功练得再好一些。 他一动,那些守在城下的也跟着动,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可那城墙说高也高,说低也低,人从上头掉下来,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儿,李君澈却还离得好远。 小双喜纵然再不知事,也晓得危险性,吓得脸色发青,一双眼儿瞪得大大的,瞧见自个娘了,也瞧见自个爹了,却愣是一声都哭不出来。 李君澈急得眉头都拧在一处了,心口处的跳动都觉得停了下来,眼见还隔着些距离,整个人便往前扑过去。 人还未接到,便见一个身影重重坠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扬起的尘土蒙了眼儿。 李君澈自个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爬在地上,只觉脑袋嗡嗡响,不住的发懵。 卫静姝站得远,又有许多人挡住视线,压根没瞧见甚个事体,可听得那一声响,双膝一软,人便没了意识。 一声洪亮的啼哭才将李君澈的意识拉了回来,他猛的抬头,只见小双喜稳稳当当的被赵毅箍在怀里,身上没得血迹,只面上满是泪痕。 心头的害怕还未散去,李君澈忙爬起身上,一把将小双喜抱过来,简单的检查一番,见她只手臂上有些许擦伤,提着的心才放了一半。 赵毅是趁着赵朝华同完颜达及不注意,偷偷潜上城墙的,原先只想着戴罪立功将赵朝华拿下。 哪曾想赵朝华却办下那样恶毒的事,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往前急跑几步跟着纵身一跃。 只个个都瞧着小双喜,一时间倒没注意到他。 赵毅比小双喜要重得多,虽落在后头,可到底将人抱住,给她当个人肉垫子。 这会子躺在那儿也不晓得伤到了哪儿,只觉周身痛得厉害,动弹不得。 眼见小双喜没事了,这才也跟着松了口气,侧过头去不甚自在的求李君澈:“求王爷,给她留个全尸。” 赵朝华办出这样的事儿来,活肯定是活不成的了,可到底是自个姑姑,便是死也不想叫她连个全尸都没有。 若是李君澈能看在他救了小双喜的面上便最好,若是不能他也强求不得。 李君澈怀里的小双喜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轻拍着小双喜的后背,蹙着眉头看得赵毅一眼,也不多言。 弓箭手早已拉了弓,百箭齐发,如同下雨一般。 赵朝华伏在城墙上瞧见小双喜没死成,整个人狰狞得可怕,对天怒道:“不公平,不公平……” 心中愤恨还未泄完,人便已中了数箭,还未道完的言语卡在喉头,嘴角溢出血来,依旧有羽箭不断刺入身体。 作为一个姑娘,纵然是她是可怜的,但更多的是可恨。 到死她都不觉得自个哪儿错了,错的是别个,而历经苦难的那一个永远是她。 完颜达及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死去,还是因为赵朝华那个贱货。 只当她手里捏着小双喜的命脉,上了城楼也有法子逃命,可那城墙高几丈,别说逃命了,从那儿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羽箭一支支的刺入身体,他这才反应过来,赵朝华压根没想逃,只不过想拖着他一道死罢了。 身上早已痛得麻木,羽箭却依旧不断,生命在流逝,心中却充满着不甘。 他从一个被人人欺负的少年,用尽卑劣的手段好不容易爬上女真族太子的位置,眼见王位就在跟前了,可如今功亏一篑,再不可能听见别个唤他一声“王”了。 这些年踩着别个尸骨往上爬,他从未觉得愧疚,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尸骨也会叫人踩在脚下。 ……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间雾重,卫静姝披着披风缩在马车里头,怀里的小双喜已睡着,只受惊过度时不时哭两声。 她轻拍着小双喜,声儿温柔的唱着小曲将她重新哄入梦乡。 眼里缀着泪,心却久久不能平复,小双喜从城楼上被扔下那一幕,到得这会子还叫她一阵阵的后怕。 李君澈双目猩红,将人揽进怀里,微微冒起的胡渣蹭了蹭她的额头,宽慰的话也说不出。 虽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这样的感触,可心情还是甚为轻松的。 揽着卫静姝的手紧了又紧,直到进了宜王府,这才道一句:“辛苦你了。” 卫静姝抬眸看他一眼,心中的悲痛再也忍不住,窝在他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中秋夜宴,女真族的太子以及潜伏在宫中许久的细作被除,除了朝中震荡两日,便又恢复如常了。 李君澈同李君淳演得一场逼宫的戏码,虽在文武百官中激起千层浪,可到底对兄弟二人没甚个影响。 从完颜达及一死,南边没了女真族的支援,便连连战败,从八月下旬开始,到得十月底,便已经彻底平了南边的乱,将失地尽数收回。 南边的仗是朝中几位老将带兵打下来的,女真族那边却也在年前将被卫启同施厚霖,拓跋康几人带兵攻下。 女真族那边早就被完颜达及整得只剩个空壳了,大军攻过去,那头还犹如一盘散沙。 女真王年纪本就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还没撑到仗打完便已经断了气。 女真的太子死了,女真王也死了,虽叫女真王的弟弟接了盘,可李君澈谋划这么多年,女真一族也不过是死撑罢了。 女真族一灭,要彻底将女真的领地归拢过来,还得往那儿殖民,将大沥这边的法典都搬过去用,要建衙门,建学堂,让女真人同中原人一体化,要做的倒是很多。 冬月中旬时,成兴帝给前朝一批冤死的官员洗脱了罪名,这其中还有被扣上反叛之名的离王。 而离王府唯一血脉的赵毅也被赐封爵爷。 离王府洗脱罪名的那一日,赵毅将自个关在屋里头喝得烂醉,又是哭又是笑的,谁也体会不了他的心情。 可他自个明白,这一切都是李君澈给他的,若是没得李君澈,那年他早就死在赵德礼的手下,他祖父也未必有洗脱罪名的这一日。 赵朝华做了那许多恶毒的事儿,那日虽是死透了,可他还给自个留了几分体面,留了个全尸允他收尸。 过完年,殖民去女真族领地的那些事儿也都有条不絮的安排了下去,李君澈将手上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开始丢给李君淳。 到得三月卫静姝诊出有孕,他便索性当起了闲散王爷,日日守着府里。 原来卫静姝想着多添几个孩子的时候,李君澈却晓得她两次生产都极是凶险,便一直没有叫她如愿。 还是后头小双喜险些出了事,他这才将这事重新考虑一番,为免往后再有甚个意外,怕卫静姝受不住,私下着太医检查过一回她的身子,晓得健康无碍,便日日不辞辛劳的播种,好叫多添几个孩子。 李君澈那些个小心思卫静姝丁点不知,原来这两年都没怀上,还当自个生了小双喜时伤了身子,便也不敢奢求,哪晓得突然就有了。 她虽怀过两次孩子了,可大夫诊了脉,她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待见着往宫里上值的李君澈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时,这才抿着嘴一笑。 三月诊出脉来已有一个来月了,到得六月胎位便已坐稳。 李君澈这时候便上请旨回封地,却叫成兴帝给驳回了。 消息一出,又在朝中掀起风浪来。 太子李君淳虽越发成熟,各方面都能独挡,越来越有储君的风范,可他遇到大事儿,还依旧要寻李君澈商议。 宜王一派依旧觉得李君淳的太子当得有些过于轻松了,可李君澈自个都不在乎,他们那些人心中再是不愤也不能如何。 不过三五日功夫,宜王府的门槛都叫人踏掉一截,皆是劝他留下的。 如今李君淳的太子之位虽是坐得稳稳当当的,可未必以后也还如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六章:舍得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宜王一派自是想着劝李君澈留下,成兴帝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大,身体又康健,再活个十多年绝对不是问题,到时候这储君之位最终是谁的还真难说。 宜王府门槛都要踏烂了,太子一党便也着急起来了。 他们自是巴不得李君澈早点离开京都的,去哪儿都成,这些人虽是跟了李君淳,可一个个的心里头也清楚,论起朝堂上的那些本事来,他们拥护的太子的确不如宜王。 不说别个,只道女真族一事,若没得李君澈有先见之明,一早便谋划下去,哪里就这般快打下来。 到得第二回李君澈再次上就藩时,朝中便起了不少应和之声。 打眼一瞧过去,皆是太子一派的,宜王一派本就上火,又叫太子一派闹出这么一回事来,当下便在金銮殿上打起了口水仗。 成兴帝被吵得头疼,却再没得似第一回那般一口就驳回去。 下了朝父子两人坐在御房里喝茶,谁都不开口,只听得茶碗茶盖碰撞之声。 过得许久成兴帝才叹一声:“你当晓得,储君之位,朕当初是属意你的。” 成兴帝不是糊涂人,虽是登基之初不曾立时立下储君,可心中却早有打算的。 李君澈同李君淳都是他的儿子,且个个本事不差。 皆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人总有些许偏心,李君澈是长子,打小便叫李建同当继承人培养,哪怕当初狠心将他送去当质子,也是有意要栽培他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这个儿子虽不在膝下长大,可除却一点偏重儿女情长之外,样样都是叫自个满意的。 小儿子能上马能打仗,却因着自小被宠着长大,虽有心眼可到底城府不够深,给大儿子当左膀右臂再适合不过了。 这想法很多年前就叫成兴帝藏在心里了,唯一变过一回还是李君澈诈死那会。 以为这儿子当真没了,伤心难过自是有的,可他一个大男子不比得女人,伤心难过后,还是手把手的教李君淳,好叫他将来能担大任。 那会想要栽培李君淳也是真心实意的,只后头李君澈又活着回来了,那心思便又灭了。 本来太子之位立长立贤都论不到李君淳头上去,之所以叫他做了太子,却是李君澈的意思。 打着灭女真的旗号,说这是缓兵之计。 成兴帝是他老子,自然晓得太子之位一定,往后想要再废就难了。 或许初时李君淳也不屑,可那么的诱惑日日垂在眼前,谁能保证往后还会一直不屑? 但那时除了此计却也再寻不到别个法子,他心里一直属意的还是李君澈。 只如今李君淳当了这许久的太子,想要再动只怕连着朝堂都要动一动,哪怕他不是最合适的,却也只能好生栽培着了。 成兴帝到底不单单是一位父亲了,说得这么一句,内里的乾坤李君澈自是明了的,眼眸中当真没有半丝不甘愿。 只搁了茶碗应道:“父亲,儿子一向志不在此,倒叫父亲失望了。” 自打成兴帝登基后,这还是李君澈第一回喊他“父亲”。 成兴帝听着这称呼,心中倒生了些许别样的情愫来,一时间不晓得说甚个好,他方才那般说,无不是试探的意思。 李君澈心眼多,城府深,他是当真怕他心有不甘,若是借着此事闹出点什么来,他这个当老子的未必就还干得过他。 此番却叫他一句“父亲”喊得心中甚是熨帖。 李君澈将成兴帝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神色不变,继续道:“儿子打小在这京都一住就是二十来年,所见所闻都不如二弟广阔,此番就藩也只是想做个闲散王爷,能四处走走看看罢了。” 顿得一顿,语气略微低沉的继续道:“况且,儿子的身子比之以往还要不好。” 成兴帝也跟着心情沉重两分。 当年他还未彻底打下大膺之时,李君澈追到军营时,人已是奄奄一息,只撑得口气的了。 那会四处战乱,李君澈又颠沛流离,身上的伤自然是反反复复,李建同就亲眼见过大夫替他治伤。 化了脓的烂肉被刮下来,整个后背坑坑洼洼的,便是他这样经历了无数生死的,瞧见都犯恶心。 后头他身上的伤一日比一日好了,他便也记不得那一桩了,天下大定,李君澈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也偶尔称病告假的时候。 那会也没往旧疾上头想,只当这个儿子养得娇贵了些,如今想来怕是那些个伤作祟。 成兴帝眼眸中这才带了几分疼惜的将李君澈打量一番,斟酌半响,叹息一句:“你自个想清楚了?” “求父亲成全。”李君澈起身,袍角一撩,屈膝下跪。 父子二人虽没有彻底交心,可两人都清楚明白,李君澈离开京都往封地去是最好的法子。 不说别个,且看今日朝中大臣为了李君澈往封地去的事儿,便已经在金銮殿上撕得那般难看。 若是过得几年李君淳的功绩盖过李君澈,便自是最好,若是盖不过,就算兄弟两个没得嫌隙,也要叫这些人闹出嫌隙来。 等那时候再离开,李君澈便讨不到好,总归他当真志不在此,早点离去,倒还能叫李君淳念着他的好。 就藩之事就此定下,李君澈却并未离去,只同成兴帝又讨论一回。 前朝藩王不得帝王允许是不得随意出封地的,李君澈一心想着带妻儿四处走走,若是瞒着反而叫人多想,便索性摊开来说,将藩王手中的兵权交出,又将封地的规格降了一半,换的便是自由出入封地的条件。 李君澈说得磊落,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如此他便当真是个无权势的闲散王爷了。 成兴帝对他多少有几分愧疚,但为了家国安宁,还是按着他的意思,接了藩王兵权,只封地规格不变,也允了他能随意进出封地。 李君淳得到消息的时候,父子两个已经将此事做定了。 他骑着马等在宫门外,见他从里头出来,这才动作利落的下马,上前喊得一声:“大哥……” 心中之言尚且未想好要如何说,喊得这一声便低垂着眉眼,再不开头。 反倒是李君澈一派轻松自在,面上带着笑,一把勾了他的肩头,豪气道:“走,上大哥那儿喝酒去。” 又吩咐四:“去将启同厚霖,元安他们都请来热闹一下。” 四领命而去,李君澈怕晒便钻进马车里头,李君淳略微想了想,便也弃马上车。 兄弟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处过了,往日相见总要遵尊卑之礼,李君澈纵然是大哥,却也还要弯腰行礼,喊他一声“太子”。 李君淳自也晓得自个这个太子之位是如何来的,也有自知自明晓得自个受之有愧,可自古礼法如此,纵然再别扭,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受这一礼。 李君澈得偿所愿,加之过不久便要离京,以往同李君淳之间的那些恩怨便也都放了下来,瞧见他面色肃然,还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往后可幸苦你了。” 九五至尊的位置瞧着尊贵无比,无人能及,可要当好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以往李君澈还是世子的时候,便时常忙得连觉都没得睡,如今他将担子一撂,自也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气势。 李君淳比几年前稳重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闻言也不过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点一点头,却只问:“大哥可定了何时出发?” 成兴帝同李君澈父子儿子在御房讨论就藩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也晓得成兴帝应了下来,可里头谈得具体的便再不晓得了。 马车不急不缓的行在街道上,车外皆是沸沸扬扬的人声,李君澈心情好,也不卖关子:“八月。” 那会子天儿微凉适宜出行,手上那些个事儿也当交接得差不多了,八月离京正是好时候。 李君淳闻言应得一声,便再没开口。 马车一路行到宜王府,兄弟二人往房坐得没会子,卫启同谢元安,施厚霖三人一前一后的也到了。 施厚霖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养白了点,可在军营混得久了,越发带出一股糙老爷们的气质,一进门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听说有酒喝,我可是特意告假来的。” 卫静姝晓得李君澈要宴请这些人喝酒,得了信便让人准备下去。 李君澈出宫本就晚了,只夏日里头天黑得慢,这会子外头晚霞如火一般烧得满天红。 算起来,卫启,谢元安,施厚霖,李君淳几人关系错综复杂,倒也算得是一家人了,卫静姝也没避嫌,叫款冬装了几碟府里厨子新出的糕点亲自往房去了一趟。 “晓得你们都是吃起酒来不管不顾的性子,趁着这会子厨下还没整治好,先吃点容易刻化的点心垫一垫罢。” 她如今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还未显怀,也没换宽大的衣裳,这会子娇娇俏俏的站在那儿,若非大家心中明了,还只当她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李君淳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卫静姝身上,没有带丝毫的情感,不过片刻又收了回来,低垂着眉眼谢一句。 可心里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那个日日随身携带的平安锁还揣在怀里,一时间却觉烫得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七章:平安锁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坐得会子陪着说了几句话,见四五经将厨下整治的酒菜都抬了上来,这才告罪一声:“你们吃好喝好,我就不作陪了。” 她今儿穿了一袭石榴红的纱裙,行走之间轻纱飘扬,晃得人眼儿都是一片红色。 李君淳半响不语,听得这一句,挣扎半响才微微抬眸,可瞧见的也不过那一角石榴红的裙摆。 好似撩过心头,叫人如何都抓不住,眼见离去,这才泛起几分失落来。 几人也是好久不曾聚在一块了,桌上的下酒菜没动几筷子,酒却喝了一轮下去,个个喝得面红,倒谈起原来那些有趣的事儿来了。 施厚霖同李君澈识得最久,嘴上又是个没把门的,喝多了两杯就大着舌头的将李君澈幼年的趣事说的一回。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倒没有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李君澈这人一向阴,那会施厚霖同赵喻娇还有他三人之中谁被欺负了,出招的总是李君澈,实施的都是施厚霖同赵喻娇两个。 那些个旧事若不提起便不会特意记得,可提起了便又好似昨儿发生的事儿一般。 施厚霖想着如今,又想着以往,虽觉幼时受欺负的时候多,可再没得那时候开心快乐。 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倒是忍不住感叹两声。 这些个事儿李君淳以往再是没听过的,他自小长在云州,李君澈又在京都,兄弟两个时有信来往,但李君澈一向自持从不说这些与他听。 这会子听见施厚霖说起,眼眸一低倒觉甚是不是滋味。 施厚霖说得起劲,谢元安便也跟着附和两句,卫启同李君淳虽不说话,却也听着。 施厚霖又喝得一盏酒下肚,吧唧吧唧嘴,又笑道:“你们不知道,这家伙连媳妇都是阴来的。” 说起李君澈当初为娶卫静姝的那些事儿,他又能捡得一大箩筐来说。 那年施厚霖在公主府识得卫静姝,才生出亲近之意就叫李君澈掐灭了火花,后头每每提起,嘴上总不饶人,可心里也早将卫静姝放下了。 两年前他也成了亲,如今女儿也生了,可打趣李君澈的话却不少。 几个男人就着一桌酒菜,几坛酒,喝到月上中天,个个泛着醉意这才叫人一一送回去。 李君淳原先的合王府赐下来,还未来得及收拾好搬进去,便又立了太子直接住进了东宫。 李君澈掐着时辰让人送他回宫,赶在宫门落栓前回了去。 太子妃何氏本歇下了,听得宫人来报说太子醉了,便又披着衣裳起身,亲自伺候着李君淳梳洗一回,便又劝着他喝了碗醒酒汤下去。 李君淳今儿的酒也喝得不少,走起路来脚下都虚浮,一双眼眸醉得迷离,可脑子再清醒不过。 何氏今岁二月头生了个女儿小月牙,到得这会子孩子也不过才会翻身,可她的身形便已经恢复如初了。 穿着红裙子,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总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这会子李君淳斜靠在榻上看她忙进忙出的,突然就将她的身影同那人搅混了去。 眼眸不甚清明,心中却是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对上何氏那双清亮的杏眸,一时间只觉胸口发热的厉害。 “爷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何氏还当他不舒服,转过身坐在他身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 屋里头摆了冰盆,因着屋内有酒气,又开了窗,凉风习习而过,过得半响倒将李君淳心头那股热气给散了去。 闭着眼儿重新躺了下去,心却依旧不平静,脑子里还是那抹最后所见的石榴红裙摆。 何氏见李君淳又没了动静,还陪着坐了会子,过得片刻只当他睡着了,正要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时,那人背对着她,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小字是什么?” 自打何氏进门到如今女儿都几个月了,李君淳甚少有同她闲聊过的时候。 心里有些吃惊,可见他问了,便也老实达了:“妾身小字阮阮。” “阮阮,沅沅……”李君淳低声呢喃两句,再没得声音。 东宫除了何氏这个太子妃,便还有殷氏,朱氏,叶氏三位良媛良娣,李君淳此人不贪图美色,对自个的女人雨露均沾,太子妃二月生了个女儿,到得三月叶氏也生了个女儿,殷氏在上月诊出喜脉来,朱氏虽没动静,可每旬李君淳也按着日子往她那儿过夜。 他对每个女人的态度都一样,太子妃只当他心里装着少年时便嫁给他的许锦容,又见他不错规矩,便也藏着心思这样得过且过的。 这日夜里李君淳心血来潮问得一回她的小字,何氏自也没往心里去。 哪里晓得,第二日他却将这些年来日日随身带着的平安锁送给何氏的女儿小月牙。 那平安锁虽是做得精致,可叫他揣着怀里这么多年,边边角角早叫摩挲得圆滑了,便连花纹也淡了不少。 往日何氏伺候他自也见过这个平安锁,见他日日不离身的带着必然是有特殊意义的,这会子又送给个小月牙,一时间咬着唇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 这其中的缘由无人得知,可自那日后何氏待李君淳便越发亲厚起来,人前倒还端着太子妃的身份,私下两人相处,她便有了娇俏情态,李君淳有意无意的也待她比往日多了两分关怀。 六月一过,到得七月便更是热火朝天起来,宜王府里的东西该收拾的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件的,这会子用不上的,也都早早的派船往云州送了过去。 原来成兴帝给儿子封王的时候,李君澈的封地并没有定在云州,后头还是他自个去求来的。 他说:“我虽没在云州住过几年,可脑子里还记得王府里旧时的模样,儿子总觉得缺了点甚个,便想去云州……” 李君澈要往云州去也不过是为了卫静姝,可那些个话自然不能说,只得同成兴帝打亲情牌,将自个说得可怜点儿。 这一招也的确有用,成兴帝念及他在云州长大的那几年,许是心中一直惦念,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心中感触不已。 原来将李君澈一直当继承人培养,自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如今这个儿子甚个都没捞到,这才叫他生出几分愧疚来,也没犹豫便应下了。 出行的日子已经定在八月初六,粗粗一算便也只得十来日了。 李君澈手头上的时候已经尽数交接出去了,当真闲散得不行,除了每日往宫里头去请安,余下的时间便拘在府里头。 原先跟着他的那些人见他要走,很有几个生怕因着宜王的离开而被排挤,便三五个邀约了来王府探探口风。 李君澈自是晓得这些人的心思,总归跟了他一场,自也事先替他们打算好了,只后头的造化便看个人了。 因着出行在即,赵喻娇同卫静婉便越发往宜王府跑得勤,来了也无事,左右不过坐着聊聊天,蹭个饭再回去。 赵喻娇很是阴阳怪气几回,明里暗里的说卫启如今领了朝廷的差事,连累她也跟着不能往外头跑,说来说去还是眼红卫静姝。 卫静婉早在去年又生了个儿子,这会子抱在手里,还劝赵喻娇:“筠哥儿这般小,纵然哥哥放心嫂嫂外出,想来嫂嫂也放不下筠哥儿。” 卫静姝却是笑:“往日里,嫂嫂不是信誓坦坦的说三哥在哪儿,哪儿就是嫂嫂的家么,怎的这会子又坐不住了?” 这两小妮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气得赵喻娇眼儿一翻,笑骂一句:“没良心的小东西。” 几人虽未同孩子们说过要离去的事儿,可王府里这许多人来来往往的,卫筠同谢蕴总能听得两句,还拉着小丫鬟问了,晓得那个年画似的妹妹要走了,几人还拉着手哭过一回。 等下回来的时候,这两个小子便将自个最喜欢的东西拿来送给小双喜。 小双喜没心没肺的,全都照收不误,还让两个小哥哥下回有甚个好玩得再给她送。 卫静姝从款冬嘴里听得这些,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夜里便讲给李君澈听。 李君澈穿着寝衣,坐在炕边看,一只手便同卫静姝打扇,闻言也跟着一笑,复又将目光落到卫静姝身上:“我小时候最是懂礼不过,这小丫头莫不是遗传了你的?” 卫静姝嗔他一回,眼眸清亮波光流转:“是是是,好的便随了你,不好的便都随我。” 说着又轻哼一声,枕着李君澈的大腿躺了下去。 夏日里本就热,李君澈在卫静姝跟前又是个没定力的,这会子也没得心思看,将册一扔,便伸手往她身上抓得一把,跟着自个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卫静姝哼哼唧唧的瞪他一眼,往手背上打了一下,笑骂道:“别闹。” 又不怀好意的笑他:“你不是身子不好么,哪里经得起情事。” 原来甄皇后要给李君澈添人的时候,他便说过一回自个那事儿不太行;后头上往封地去的时候,便又拿身子不好做过一回由头。 如今在帝后二人眼里,这个大儿子是真个虚了点。 不说别的,光看李君淳那儿,短短两年时间,就添了几个孩子了。 反观李君澈这儿,左右只得一个小双喜,就连卫静姝怀这个孩子,甄皇后还瞧着跟天上掉馅饼似得,隔三差五的总要来关怀一下。 李君澈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却也依旧大笑起来,低着头在她唇边亲上一口:“爷身子好不好,难道你不清楚?” 说着又摸了摸卫静姝略微有些隆起的腹部,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都五个月了,也能让爷开开荤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中秋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卫静姝怀过两个孩子,生的时候却都不轻松。 原先有了小双喜,李君澈也没想过再添个孩子,卫静姝同他说过许多次,他嘴里应承得好好的,却从没想过。 还是后头小双喜差点出事,他这才纠结一回,宽了心。 虽是生过两回了,可李君澈也不点不敢粗心大意,自打诊出喜脉了,他便再不敢碰卫静姝,就连夜里头抱一抱,摸一摸都怕添些火气,叫自个忍不住。 自打两人成亲后,夜里一道睡觉,他就重来没这般老实过,还是卫静姝睡着睡着便扒拉到他身上去了。 卫静姝同他这几年的夫妻,自是晓得他忍得厉害,心里头自是高兴的,待胎位稳了,还钻到他怀里跟只猫儿似得蹭着他,想替他开开荤。 哪晓得这货当真是坐怀不乱,将她提溜到一旁,义正言辞的道:“正经点儿!” 事儿自是没成,因着这事,卫静姝还有些赌气,往后便再没提过。 今儿李君澈也不晓得吹了那儿的风,动了意,卫静姝心中渗着笑意,眼珠子却是乌溜溜的转,面上却是再正经不过:“不行,才五个月呢,多危险啊,等生了再说。” 跟着又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抬着腿便要裹鞋下榻:“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点歇了吧……” 一转身瞧见李君澈面色黑如锅底,嘴角一扯,又道:“前头母后不是给你添了两个人吗?要不,你去她们那儿?” 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叫李君澈抱了起来,也不往内室去,直接放在炕上。 “这阵子没收拾你,还敢上房揭瓦了是吧。”李君澈手上不老实一把,瞪得卫静姝一眼。 卫静姝原还想装一装的,可叫他闹得也崩不住了,勾着他的颈脖咯咯笑着,又半是埋怨半是嗔怪的往他肩头捶一把:“先头是谁说得正经点儿的?” 哼哼唧唧的踢他一脚:“你倒是正经,这会子怎么不坐怀不乱了。” 她虽早是当娘的人了,这会子又怀着孩子,却在李君澈跟前偶尔还露几分小女儿情态,这会子满腔的哀怨,又似那深闺怨妇一般,惹得李君澈哈哈一笑。 怪不得这小东西这阵子有时瞧他的眼神跟刮着刀子似得,原来是为着这个。 眼眸里藏着宠溺,李君澈讨饶一句:“都是为夫的不对,冷落了沅沅了,沅沅可千万大人不计小人过……” 虽是这般说着,人却已经低下头去贴着卫静姝的唇夺掠一番了。 卫静姝叫他闹得满眼春色,娇娇俏俏的哼哼两句,李君澈便越发把持不住。 心急火燎的除了阻碍,都还没来得及成事,便听得小双喜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爹,娘,你们不要打架……” 两人都在兴头上,冷不丁的听着这声儿皆是一怔。 小双喜小的时候还同李君澈卫静姝一道歇正屋,待到一岁左右便跟奶娘一道睡一屋了,今儿她是悄悄躲到屋里头来,想给自家爹娘个惊喜的,哪里就晓得对于这两位来说简直是惊吓。 李君澈这会子进退两难,涨红着脸轻叹一声,赶紧拢了衣裳,又拿薄毯将卫静姝盖了个严实。 卫静姝躺着不动,却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还叫李君澈恶狠狠的瞪了一回。 李君澈平了那股火气,这才将炕脚那盏灯点了起来。 也幸得方才两人胡闹将那盏灯给灭了,想来小双喜应当也只瞧见个影子才是。 好事被女儿打断,李君澈老脸挂不住,带着两分怒意看着睡眼朦胧的小双喜:“你怎么睡在这儿?” 小双喜的确没瞧得真切,闻得李君澈发问,还揉了揉眼睛,随即蹬蹬蹬的跑上前,踢了鞋子爬上炕,搂着李君澈的颈脖就笑。 “爹,双喜好想你,双喜想跟你一块睡觉。” 方才还绷住脸的李君澈顿时叫她一句话便哄得心都软了。 见小双喜背对着自个,卫静姝这才坐起身来穿好衣裳,瞧着那两抱在一起相亲相爱的父女,方才的幸灾乐祸顿时烟消云散,哀怨的嗔得李君澈一眼,酸溜溜的轻哼一声,自顾自的裹了鞋往内室去。 “诶,沅沅……”李君澈瞧着心急,可裤腰带都没系好,怀里又抱着小棉袄,一时之间想追进去又没得法。 始作俑者的小双喜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还笑嘻嘻的搂着李君澈的颈脖奶声奶气的撒娇。 这一晚,有了小双喜的捣乱,李君澈到底也没能成事,等过得两日他便长了心眼,总算开了荤。 过完七月便离出行的日子越发近了,天时虽也还热着,可到底比六七月那会凉快得多。 东西早已经收拾妥当,该先往云州运的便都跟着船去了,府里头那许多伺候的,呼啦啦的也走了小半,还有小半到时候跟宜王夫妇随行,再有小半那是要在宜王府看护着的。 到得八月初五这日,宫中设宴要给宜王践行,李君澈同卫静姝盛装出席。 既算宫宴也算家宴,儿子儿媳出行在即,甄皇后也没请旁人,只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都请了来。 既是家宴便也没得那般讲究,按序坐席,成兴帝看着眉目越发柔和的李君澈,心里倒是生出些感概来,一时间倒不晓得说甚个。 还是甄皇后一片慈母心肠:“静姝月份大了,舟车劳顿的也不必赶时间,行慢些行稳些才是。” 望着卫静姝那溜尖的肚皮又笑道:“等生了便第一时间着人来报信,不论姑娘也好,小子也罢,娘都喜欢……” 李君澈笑着一一应了下来。 待一行人用了膳,甄皇后抱着小双喜逗弄一会,又觉舍不得这个孙女,还又赏了好些东西下去。 太子妃何氏,同李君澜也都从上仪程,坐着叙了会子话。 成兴帝想同李君澈说点什么,可到得最后也不过叮嘱他小心身体之类的话。 到得第二日宜王府一大早便停了好些马车,先将随行要带的箱笼搬上车,奴仆这才跟着上车。 李君澈同卫静姝先往宫里去辞行,出来时正好天色大亮。 李君淳骑着马从宫里跟了出来,一直将人从到城外。 卫启,谢元安,都带着妻儿在那等着了。 既是送行少不得又要寒暄一番。 赵喻娇同卫静婉上了马车同卫静姝说话,小双喜却已经跳了下来,叫卫筠同谢蕴两个围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上回卫筠同谢蕴给小双喜送了一回自个宝贝的东西,后头卫静姝便又引导她回了两个自个最喜欢的小瓷人。 这会子小双喜还翘着手指头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们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们,千万不能摔着碰着了……” 小姑娘家家的本就爱这些小玩意,学着大人的模样做爹做娘,给小瓷人盖被子换衣裳,若不是卫筠同谢蕴待她一向好,那两个小瓷人她还不乐意送出去。 卫筠同谢蕴是男孩子,自不玩这些,可既是小双喜送的,却也叫小丫鬟收得好好的,闻言皆是连声保证。 几个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传进车厢里头,赵喻娇便笑卫静姝:“你这胎再生个儿子便行了,若是生了个女儿,只不定小双喜就不受宠了。” 卫筠同谢蕴两个男孩子也不知怎的就那么喜欢小双喜,往日里挨在一处就要打架的,到得小双喜跟前便再和睦不过。 卫静姝捂着鼓起的腹部也跟着笑:“哪能呢,小双喜同两位表哥的感情深厚着呢。” 那头李君澈也同卫启谢元安说些官场上的事,大家都是明白人,点到即止。 眼见时辰不早,李君澈一行这才又从新出发。 李君淳骑马一直将人送至十里亭,这才勒停马匹停住脚步,同李君澈道:“大哥,有空就多回来走走。” 李君澈点一点头,抬手往他肩头捶一把,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了京都,周身那股压迫感便消失不见,从通州码头登船,舟船一路也行得极慢,偶尔靠州府停靠,李君澈还带着卫静姝同小双喜下船去玩两日。 八月初六从京都出发,到得八月十四行程都还未行一半,李君澈带着卫静姝同小双喜换了小舟,往一个算不得繁荣的小县城停留,说是要在那儿过中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九章:桃花灯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理县位置不大,码头上却满是热闹的景象,有卖货的小娘子,也有支起摊来卖吃食的,隔邻的两条货船更是来来往往背货的汉子。 款冬牵着小双喜先行下了船,随后才见李君澈亲自扶了卫静姝下来,后头还跟着个黑头黑脸的初十。 这几日从京都一路往云州去,这样热闹的时候小双喜也见了不少,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瞪着眼儿便这个想要那个想要。 款冬身上便带这碎银子,这些个小摊小贩的小玩意儿也值不得几个钱,小双喜眼儿一瞟,便掏了钱给她买下,不过行得百来米,小双喜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下了。 卫静姝月份大了,也行得慢,在后头瞧着小双喜越发活跃的性子,便抿着唇笑。 李君澈小心的扶着她,也跟着一笑:“倒同你一个性子,出得门来总要散些银子才舒坦。” 卫静姝闻言面上笑意一敛,瞪着李君澈就要发作:“散你些银两还心疼了是不?” 自打她怀了身子,这情绪便越发不稳当,好的时候说甚个她都不见气,不好的时候说变脸就变脸的。 前两日还曾因睡不着觉将自个气哭过一回。 李君澈哪里敢招惹她,听得声儿不对,立马便道:“哪里就心疼了,银子这些个俗物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如何比得过妻女。” 虽是这般酸倒牙的讨好两句,却还叫卫静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时节正是吃螃蟹的好时日,才从河里捞起来的螃蟹又大又肥,李君澈施了银两买了一筐叫初十背着,又一路往前头去买了一坛好酒,包了县里最贵的点心,这才带着一行人拐了两三条街,寻到一个药铺跟前。 李君澈这人风花雪月的事儿没少做,卫静姝见他这一路买蟹买酒又买糕点的,还当他寻了个地儿要给她点惊喜。 可瞧见药铺上头的牌匾上几个苍劲的大字,有点不明白的看向李君澈。 “咱们要在药铺过中秋?” 李君澈冲她一笑,却也不多言,只牵着她的手往里头去。 药铺也不大,一进门就瞧见柜台边立着两个穿粗布的百姓,一个十五六岁的药童正熟练的按着方子抓药,嘴里还说着用药的一些禁忌。 堂内也坐着三四个寻常打扮的百姓,坐堂大夫正在给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诊脉,那大夫目光清澈,面庞白净,蓄着小胡子,穿着石青色长袍甚是儒雅。 卫静姝盯着这人瞧得半响,总觉得有些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何人。 还是那大夫瞧见这一行人,抬起头来瞧得一回,神色间尽显讶然,随即一笑同那妇人低声告罪一声,这才起身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上前两步眉眼一弯,如同甚是相熟的熟人一般:“你们来啦。” 李君澈冲他点一点头,喊得一声:“姐夫。”随即又转过头去同小双喜道:“这是大姨父。” 小双喜的模样随了卫静姝同李君澈的优点,眨巴着乌溜溜的眼儿,一点都不怕生,奶声奶气的喊:“大姨父。” 卫静姝方才还有些发懵,这会子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这人可不就是连同着卫静妍一道消失多年的俞绍元。 小心脏噗噗狂跳起来,面上皆是喜意,张口便问:“大姐姐呢。” 正说着话呢,药铺连着后院的帘子一撩,便见里头出来两人。 打头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的,穿着一袭鹅黄色细棉衣裙,梳着双垂髻,俏生生的喊得一声“爹”。 跟在后头出来的那妇人面容秀丽,再是熟悉不过,一袭大红的儒裙虽不是甚个名贵的料子,可也将她的温柔娴静都衬托了出来。 她的容貌虽不比往日那般明艳,眼角也染了岁月的痕迹,可神色却是以往从来不曾见过的幸福。 卫静妍本是要带佩言出门的,可帘子一撩瞧见堂中站的一行人也是一惊。 “怎么也不提前传个信来。”卫静妍眼角眉梢都溢出笑意来,急急上前两步,将卫静姝上下打量一番:“这肚子怕得五六个月了吧,不过瞧着精神头不错,想来养得好。” 又将目光落到一旁好打量她的小双喜身上,蹲下身来将她抱起:“这是小双喜吧,倒是同你们二人似得很。” 德音公主同卫静妍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年岁本就不大,一出宫她便改了名字,同俞绍元卫静妍一家三口定居在理县,宫里头那些个事儿再没人提起过,渐渐的她也不记得了。 这会子见卫静妍拉着卫静姝又问这个又问那个的,也有些好,歪着头打量一番,这才又问俞绍元:“爹,他们是谁呀。” 俞绍元面上带着浅笑,揉了揉佩言的脑袋:“这是你三姨同三姨夫。” 温佩言早不记得原来的事儿了,听说是卫静妍的妹妹,便再细瞧一回,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堂内人多,一行人也不适合站在这儿叙话。 卫静妍将一行人迎进后院,俞绍元也将几个病人看完,开了方子抓了药,便将门关了不再做生意。 前头的药铺看起来不显眼,后头院子倒也规整得干净,卫静妍引着一行人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同方才那院子再不一样,虽也不大,可胜在精致。 卫静姝细瞧一回,这才晓得是两个院子打通的。 那头的院子里只得一个煮饭的妇人,卫静妍自个亲自烧水烹茶,动作倒也利索得很,似是做惯了这些。 温佩言原来也不晓得自个还有表弟表妹,这会子正稀着,拉着小双喜便问她叫甚个名儿,几岁了,听她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又稀罕得不得了,拉着她便进了自个屋子翻箱倒柜的要寻些好玩的给她。 一行人从船上下来本就时辰不早了,加之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也耽搁不少时候,眼见就要到饭点了,款冬便同初十两个将一筐蟹拿去厨下,又帮着生火做饭。 卫静妍这几年虽过得不如在宫中那般养尊处优,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自在,不必处处小心翼翼的算计,也不必将自身的荣辱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今她就如同寻常的百姓一样,与夫君伉俪情深,女儿乖巧懂事。 卫静姝起初还有好些事儿想问,可见卫静妍眼眸中的温柔掩都掩不住,想了想又将那些事儿都压了下去。 对卫静妍而言,那场火不过是一个重生的机会,如今想来左右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 俞绍元从前头的药铺回来,同李君澈坐在一处也说些民生的事儿,听说他们要在这儿过中秋,自是高兴。 来时便买一筐新鲜的螃蟹,款冬同初十连同那厨娘都在厨房忙着,俞绍元便又去买了些吃食。 到得用膳时,便有虾有蟹有鸡有羊,甚是丰富。 俞绍元同卫静妍早习惯了没有尊卑的日子,唤了初十同款冬一道坐了。 卫静姝怀着身子,螃蟹这玩意自然是吃不得了,李君澈怕她嘴馋便净了手替她剥了一叠虾,又吩咐她多吃些别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君澈待卫静姝却是一点都没变。 卫静妍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心里安慰,却也不多说,只抿了嘴一笑,不想碗里却多了许多蟹肉蟹膏来。 一抬眸就瞧见俞绍元眼里的温柔,忍不住面色一红。 中午热热闹闹的用了饭,下响俞佩言便说要带小双喜出去玩,姐妹两个一个拉一个爹,眨着眼儿愣是将这两人哄了出去。 卫静姝身子重,便没有跟上,只同卫静妍两个躺在一处歇响午觉。 自打那年卫家覆灭,又经过这几年战乱,卫静姝只当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卫静妍了,这会子姐妹两个挨在一起,便越发好似做梦一般不甚真实。 卫静妍也心生感概,入宫那许多年,只当这一辈子便要在里头度过,没曾想却还有新生的这一天。 侧眸望着眼前的卫静姝,倒又想起她幼时总跟在自个身后的模样,抿着唇一笑,却也甚个都未说。 姐妹两个躺得半响,卫静姝这才小心翼翼的翻过身去,轻声问道:“姐姐,你要跟我们一起回云州吗?” 卫启在朝中领了差事,可卫家一家老小都还在云州的老宅里,当年卫静妍带着德音公主葬身火海时,卫仁同余氏当真以为她就这般去了,很是伤心了好些日子。 卫静姝这会子问起来,心里也有些纠结,既不想打扰了卫静妍如今平静的生活,可又想让卫仁同余氏见一见。 卫静妍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拍着她的手笑一笑:“前些日子我同爹娘写过信了,他们说等你生了再来理县住阵子。” 卫静姝倒不晓得这事儿,不过想了想倒也没再说甚个。 夜里头李君澈一行人便留在俞绍元的宅子里过的夜,他这宅子虽不大,可两个院子连在一起,也不怕没地儿住。 俞佩言自个没得弟弟妹妹,倒是很喜欢小双喜,两个小丫头夜里头洗干净了便钻到被窝里头要一块睡。 卫静姝同卫静妍乐得她们两个要好,自也由得她们去。 两个小姑娘躲在被窝里头叽叽咕咕的说得小半夜的话,这才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叫都叫不起来。 既是要在理县过中秋,俞绍元同卫静妍身为主家便也一早起身做准备,药铺依旧关门一日,那小药童也放假家去。 虽说夜里早些用饭,然后再往街上去看花灯,可两个小丫头一人拉一个爹,便又哄着在院里挂了些。 有小兔子,有老虎的,还有小猫小狗的,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卫静姝抚着肚子在廊下坐着,看李君澈将一盏盏的花灯挂在院子里,眉眼里便渗着笑意。 以往那些个花灯都是李君澈替她挂的,如今却为了小双喜那小丫头了。 李君澈侧眸瞧得她一回,倒是先隔了手头上的事儿,从一溜的花灯里头挑了一盏出来,提溜到卫静姝跟前。 似个讨糖的孩子一般笑道:“特意给你买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卫静姝抿着唇笑,却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待瞧见灯面上画的桃花,又忍不住面色微红,似羞似嗔的看得李君澈一眼。 两个姑娘在院中跑来跑去,咯咯笑着好不欢喜。 隔着一盏灯笼,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溢着浓浓的情意,一如往昔般不曾变过。 那年那日一柄白玉骨折扇挑起车帘,那人白衣白履,凤眸上扬,唇角绽开一抹笑意,还未说话便叫人觉出如三月春风般的温暖。 那年那日卫静姝一颗心噗噗狂跳,如今亦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章:大结局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成兴五年三月三,云州照旧在南苑举办上巳节庆典,主持的乃是宜王同宜王妃。 卫静姝一身正红遍地牡丹拽地长礼服本就重,加之又戴了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双凤朝阳的头面,走上一步便累得慌。 今儿起身本就迟了,又怕错过了时辰急赶急的,连早膳都来不及用,这会子双腿都有些发软。 李君澈不需描眉扑粉的自是快,老早便坐着等了,小双喜同小双鱼一人霸占了他一条腿。 小双鱼是成兴三年年尾出生的,正差不多赶上过年的时候。 卫静姝生承欢同双喜的时候甚是艰难,还当生小双鱼也要吃好些苦头,稳婆大夫奶娘都早早的请到府里头来住着,生怕她突然就发作了。 哪晓得到得生产的日子也没动静,一王府的人都巴巴望着呢,愣是迟了四日才破水。 午时还同李君澈一道用饭呢,还没开动就先发动了,午膳也未来得及吃就上了产床。 李君澈还当必然要等了天黑或是明儿才有信,一边给卫家那头递信,一边吩咐厨下重新备饭。 余氏得了信立时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往王府来,马车才进府,卫静姝便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午膳没吃上,午时还没过,正好生完孩子还没过饭点。 余氏原先也担心卫静姝不好生产的,这会倒笑起来:“看来这孩子也是来赶饭点的。” 家里小双喜的名儿只作小名,大名废了李君澈好几日功夫才定下李蕴怡,到得儿子这儿取名的时候,他也还正儿八经的想了好几日,列了几大张纸,日日缠着卫静姝讨论。 一天两天的还好,卫静姝还笑一笑觉得他对孩子着重,可过得三天后便再没得好脾气,不耐烦的道:“大名叫李蕴,小名叫小双鱼……” 李君澈还问得一回缘由,卫静姝却瞪着眼儿愣着叫他将那股子疑问给压了下去,到得如今孩子都一岁有余了,李君澈还不晓得她当初为何取这两名。 小双鱼如今一岁有余了,才学会走路,正是新的时候,但因着还走不稳日日得叫小丫鬟牵着才好。 原来小双喜得宠惯了,小双鱼才出生时分了不少过去,她还有些排斥,可后头日日黏在一起感情却又不一样,这会子也是她陪着一道,小双鱼才稳稳坐在李君澈腿上没吵着要下地。 小人儿牙齿还没长齐,瞧见小双喜逗自个笑,便嘴巴一咧,口水留了下来,又往李君澈身上一蹭,便尽数擦干净了。 卫静姝梳妆打扮完毕,瞧见李君澈身上石青色的缂丝长袍染了半边口水,不由得蹙起眉头颇有几分嫌弃。 想当初李君澈身为世子之时,尽爱白衣白履,沾染些许不干净的都要扔了,如今再瞧…… 果然是人到中年,甚个都不讲究了。 李君澈神色不变,让乳娘将小双喜同小双鱼都抱过去,这才站起身来。 卫静姝摸了帕子给他拭了拭衣裳上残留的口水,可缂丝这玩意精贵着,纵然擦干了却还留了个印子。 气得将手上的帕子往他身上一甩:“去换衣裳。” 又怒道:“整日里不叫人省心的。” 李君澈哈哈一笑,不必吩咐屋里头伺候的都低着头退出去,他将人往怀里一捞,捧着脸便亲了一口。 “还生气呢。” 卫静姝臭着脸,却不说话,要不是这厮胡闹起来不分时候,怎的今儿就起晚了? 李君澈瞧见她这模样便忍不住笑,眉眼弯弯的,低下头来拿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就算晨间急急忙忙的没满足你,那也等夜里再说。” 卫静姝杏眸一瞪,才要发作,他已经笑着进了内室换衣裳。 别个都说,夫妻再是恩爱,个时日久了总归也要淡。 李君澈同卫静姝成亲也好些年了,可别人说的那些一样都没应验。 这人对她从里到外都不觉半分厌的,孩子都生了几个了,他却依旧迷恋她。 两人相处虽也同寻常的夫妻一般,可却又不一般,但不得不说的确是叫人艳羡得很的。 李君澈从内室换好衣裳出来,卫静姝已经摆出宜王妃的架子正叫小丫鬟扶着往外头去。 那抹身形比之以往更添几分玲珑,整个人的气韵也同少女时再不一样。 李君澈瞧着咧嘴一笑,要论更喜欢哪个,却是都喜欢的。 宜王府的马车到达南苑时,果然还是他们来得最迟。 小双喜一见余氏立时喜得眼眸弯弯的,也不要乳娘抱了,只牵着依旧还流口水的小双鱼一道过去,虽是心里着急,可也小心翼翼的不敢走快,生怕小双鱼行得不稳摔了。 余氏正同卫家的几个女眷坐在一处说话,见着外孙女同外孙过来了,自也晓得见牙不见眼的,不待两个小人儿到近前,便几步上前一手牵一个一手抱一个,温言细语的同他们说着话。 小双喜两岁多的时候说起话来便跟倒豆子似得了,这会子五岁了口才只增不减。 小双鱼牙牙学语,才将将会清楚的喊人,她便一道替小双鱼回了余氏的话。 余氏年纪越大,人便越温和,将两人拢到身边,嘴边的笑意就没停顿过。儿子孙子都没在身边,小双喜同小双鱼又时常往卫家去,这两人也同她亲厚得很。 每年的上巳节都差不多一个套路,李君澈也没心思去折腾着个事儿,便依旧还是赛马为主。 前朝还在时,掐着点来说几句开场白的都是守护雍靖十州的雍靖王,前朝灭了,如今这事便落到宜王李君澈身上。 李君澈正直三十出头的年纪,他本就生得好,到得云州这地儿心头便越发松快,加之面上那快伤疤已经淡得只剩一块浅浅的粉色,便也同那二十出头的青年差不了多少。 骑在马上的少女们只抬头瞧一眼,便羞红了脸,自打去岁三月三李君澈在南苑露过一面之后,好些不喜骑马的少女便也学了来,只等今岁三月三好在跑马场上再一堵宜王的俊朗容颜。 李君澈从始至终连眼都没往那些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身上瞟过,按部就班的说的几句激烈的话,敲响铜锣赛事便开始了。 今岁赛马场上不仅增了许多公子姑娘们,就连赛事也比往年激烈得多。 没有上场的公子姑娘们也都站起来,再是紧张不过。 卫静姝双手交握置于裙摆上,背脊挺直坐得端正,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是想起自个年少时也有这样的时候。 微凉的手上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李君澈坐得端正,却转过头来对卫静姝道:“你无聊吗?” 卫静姝抿着嘴笑,还不及应他,他便又道:“想来也是无聊的。” 说着便牵着卫静姝的手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两日私下肆意得很,可人前却还是将王爷王妃的架子端得极好,这会子从看台上偷溜下来,又是好笑又觉得刺激得紧。 卫静姝跟在李君澈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她身上的礼服本就重,加上头面更不必说,跑得这会子早就发髻松散了。 李君澈早就备好了马,一转头见她一副狼狈模样又忍不住大笑,顺手替她摘了那副头面,自有人上前来收好。 一头墨发散下来,越发称得她一张小脸娇嫩。 跑得一路,鼻尖染了几分薄汗,面上也有几分晕红,说是面若桃花自是不为过的。 “走,带你去个好地儿。”衣裳没得换,便只得将就一番,李君澈动作利落的上马,伸手到卫静姝跟前。 卫静姝盯着他的面容看得半响,只是笑着却也不说别个,伸手给他,一个飞身便坐在他后头。 腰肢上一紧,李君澈后头便滚得一滚,缓了心神这才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三月春风暖,吹在人身上也添几分春意,一骑红尘,瞧见的却是那正红的衣裙翩飞。 赛马场上赛事完了,可宜王同宜王妃却不见了,真是令人新得很。 小双喜手里捧着芙蓉糕小口小口的吃着,偶尔还翘着手指头扳点儿送到小双鱼手上。 瞧见南苑这儿乱成一团,还点一点头同余氏道:“外祖母,怕是我要同小鱼去您那儿住几日了。” 余氏自是晓得李君澈同卫静姝不见了,只当他们有甚个事儿离去了,听得小双喜这话还怪。 小双喜却四下打量一下,凑到余氏耳边悄咪咪的说:“我爹说了要带我娘去看桃花,还让我带好小鱼,还要给他保密。” 余氏闻言眉头一挑:“这不是胡闹嘛。” 怀里的小双鱼瞧见小双喜手上的糕点便止不住的嘴馋,正弯着腰将嘴凑过去,只还未吃到便叫小双喜往嘴巴塞了,扁着嘴巴正不高兴着。 小双喜点一点头,含糊不清的道:“嗯,可我爹说了,我娘就喜欢桃花。” 卫静姝原来未必就喜欢桃花,可因着那年那月那日,他说了一句:“面若桃花美娇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一章:李君淳的执念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五更鸡鸣,天边才见一丝亮色,东宫便已是灯火通明了。 太子妃一袭嫣红的寝衣,散着墨发,正蹲着身子给太子李君淳穿戴朝服。 宜王同宜王妃离京已有五年之久了,李君淳年少时的那抹阳光青涩早已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如今眼角却已添了岁月的痕迹,再不复以往。 大哥离京不管朝中之事,他身为太子身上的担子一年比一年重,脸上的笑意也一年比一年少。 少时前朝未灭,李君澈还是质子,他往京中来,总不能理解为何大哥这般忙,兄弟之间连吃个便饭的时间都无。 可原来不懂的,后头便也渐渐懂了。 朝服穿戴整齐,自有宫人捧上温热的燕窝粥上来,正儿八经的早膳总要等早朝结束才能进,何氏便日日替他准备些热吃食好叫他垫一垫。 碧梗米熬得稠稠的,上头还飘着一层米油。 李君淳挨着炕坐着,就着炕桌才拾起调羹,外头便传来一阵细微的铃铛声响。 不多时便见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冲进来,穿着红裙子,梳着小鬏鬏,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宫人。 那姑娘生得极白,杏眸弯弯,小脸圆圆的甚是可人,颈脖上还带着个半旧的平安锁,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东宫素来重规矩,可这小姑娘冒冒失失的自不将那些个规矩放在眼里。 还未近前便脆生生的连声喊着:“爹,爹……” 李君淳冰封似的面颊待瞧见小月牙这才出现裂缝,唇角微勾,只待人儿一上前便抱起来:“怎的不多睡会。” 初秋的早晚略有寒意,伸手摸了摸小月牙的小手,见没有凉意这才没发怒,却也叮嘱后头跟着的宫人道:“早晚天时凉,小月牙出门时该添件斗篷。” 七八个宫人立时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应着。 太子妃从内室出来,挥手将这些宫人遣了下去,这才将目光落到小月牙身上。 语带嗔怪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爹早上要赶着上朝,你不能日日都踩着时辰过来缠他。” 小月牙立时坐直身子,乖乖巧巧的应了,待何氏一转身便又冲着她的背影吐舌头,眉眼弯弯的冲李君淳笑。 人虽小,可知道的却不少,挨着李君淳坐着,便撒娇道:“爹每天那么忙,一天到晚的也瞧不上一回,月牙若不早点来,哪里能瞧见爹。” 李君淳唇边荡起的笑意越发深,眼眸中是甚少出现的宠溺,伸手揉了揉小月牙的脑袋,想了想才允诺她:“待忙过这阵子爹就带你去丽山玩两日好不好?” 李君淳有三子两女,可最得宠的只有嫡长女小月牙。 人人都说太子爷是个女儿奴,小月牙人小嘴巴甜,又活泼可爱,是个讨喜的,更叫他宠爱。 可别个都不晓得,只有这个嫡长女最像一个人。 性子跳脱,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发脾气,冒冒失失的不讲规矩,可又一心向善。 想起那个人,李君淳眼底的宠溺又参了几许复杂之色。 下个月,成兴帝六十春秋,自是要大办,宜王同宜王妃自也要从封地赶回来拜寿。 五年了,总算要再见了。 藏在心底的那抹情意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可也不敢逾越一步。 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喻人居那场大火,他站在外头眼睁睁的看着那场火吞噬着里头的人。 他下令不准救火,也不准救她。 明明心里不是这般想的,可脚下如千金重一般动弹不得,嘴里说的皆不是心中所想。 从火起到火灭,他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有眼泪干了又落,落了又干。 生前那样娇俏的一个人,死后却被烧得面目全非。 白布盖着整个人,他却连掀开的勇气都没有,死咬着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不想的,一点都不想的,可是,可是自个为何这般狠心呢? 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腹部那道早已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那里,曾是卫静姝给的一刀。 梦中的场景太过于真实了,好似真个发生过一般。 反反复复的梦境缠着他的心魂,可也总算明白,为何她总对自个带着些许敌意,不讨她的喜欢。 原来不敢肖想的事儿,如今便越发不敢想了,也没有那个脸去想。 李君淳除了要忙朝中的事儿,成兴帝大寿的事儿也要忙,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连用饭的时间都没有,却还记挂着宜王府可有人好生收拾,是否要添减物件。 宜王同宜王妃离京数年,宜王府虽有奴仆看守打理,可到底闲置了那么多年,自是要好生打理才能住得舒心。 众人都当他同宜王兄弟情深,可他自个却晓得,为的并不是自个的兄弟。 成兴帝九月十六大寿,李君淳板着手指头数日子,每过一日都能开心小半响,可越是临近了,却又胆怯起来了。 宜王同宜王妃的仪仗到达通州之时,他再三犹豫,却还是挤出点时间来,亲自领着人去迎。 轿子是直接从船上抬下来的,瞧不见她的人,只在登马车时才瞧见一抹石榴红的裙摆,依旧撩动他的心。 李君澈骑在马背上,身前是小双喜,他则带着小双鱼不紧不慢的进京。 从通州码头一直到宜王府,瞧见的也只有那抹石榴红的裙摆。 李君澈整个人红光满面,义气风发,他说:“你嫂子有了身孕,这几日赶路有些疲惫,待休整过后再请你过府喝酒。” 那模样比之五年前更显年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活力,是他羡慕的。 李君淳笑了笑,一拳打在李君澈的肩膀上:“我们兄弟两个谁跟谁……” 别人都说,太子同宜王殿下的感情真好,还亲自出城去迎。 那些人越是这般说,李君淳便将抹心思藏得越发深,面上的笑意也越发假。 成兴帝大寿那日,宫里头热热闹闹的,她同何氏站在一处,都是一溜石榴红的裙子,虽是王妃的身份,可仪态端庄,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规矩礼仪并不比太子妃逊色。 李君淳遥遥看得一眼,娇俏的容貌一如往昔般艳丽,虽有身孕在身,可身形依旧纤细,眼角眉梢的笑意总是掩都掩不住。 微风拂过,扬起那抹裙角,指尖勾起拂在面上的发丝,眼眸中满是星辰。 这一幕叫他刻在心里,直到白发苍苍时依旧还记得,只可惜那人眼眸中的星光却不是对他的。 听闻她喜欢花灯,那一日,借着成兴帝大寿的名义,宫中到处都挂着花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如白昼一般耀眼。 助兴的烟花烧了半边天,她站在李君澈身边,满脸的雀跃,不知说了什么,就见李君澈拉着她的手连连点头,隔着老远瞧不见她的声音,可也能听到那欢快的笑意。 烟花烧了前半夜,后半夜的孔明灯却是放给自己看的。 寿宴办得好,成兴帝高兴,赏赐也重,络绎不绝的珍宝送进东宫,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换了身新制的衣裳,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往宜王府去。 从宫里出去,谁都瞧得出他心情极好,往日少见的笑意到得今日却一点都不吝啬。 房里依旧是那几个人,卫启,施厚霖,谢元安,还有拓跋康。 她从外头进来,身上一袭嫣红的长裙,冲他笑一笑,点一点头便也算打过招呼了。 卫静姝在房坐得一盏茶的功夫,他眼角的余光便没从她身上挪过。 隔了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模样没变,性子也没变,依旧是那般娇俏的模样,也依旧不能叫他从心里挪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桃花开1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厉州的桃源镇位置不大,但面水背山却是个极好的地儿。 盛夏之时,桃源镇富有盛名的菡萏湖更是引人入胜,流连忘返。 碧绿的荷叶铺满整条湖,红,白,粉的荷花竞相开放,可不正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王映芝一袭青色纱裙,裙边绣了一串茉莉花,挽了简单的单螺髻,不过簪了支步摇。 虽是不施粉黛,可整个人也透着雅致,纵然是素净的装扮,却也叫人忍不住侧目。 自打从王府出来,她便再没着过大红大紫的颜色,倒也不是觉得和离的妇人不该往娇艳里打扮,只是没碰到那个愿意为他描红妆的人罢了。 成兴帝三年中秋时一举灭了女真的太子,到得第二年春天李君澈便散了宜王府的姬妾。 原来世子府里头的女人便已经散过一回,到得那会子便只得一个王映芝同两个后头甄皇后添的人。 三个女子进府的时候便是姑娘身,出了府还依旧是姑娘身。 三人都得了一份在官府戳了官印的放妾文,宜王还给众人皆添了一副丰厚的嫁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说他那方面不太好,怕耽误几人。 王映芝嫁给李君澈多年,多多少少对他也有些了解,闻言也不过掩饰的捂嘴一笑,光瞧他宠卫静姝的那股劲头哪里似个那方面不行的。 倒是那两个后头来的,自打进了王府,连见李君澈的面都少,更莫说近身。 虽是大姑娘没经历过闺房之事,可出嫁前也叫嬷嬷传授一二,闻言皆是面红耳赤,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既是不能人道,日后想要个一儿半女傍身都是奢望,这王府后宅便越发没个盼头。 王映芝是自个求去,那两个姑娘却念着自个年轻当真不能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而耗在王府里头。 一个个拿了文,得了一副嫁妆,走的时候便也没得留恋。 出府那日,是个艳阳天,王映芝原来陪嫁的那些东西大件的带不走的,便都变卖了,余下那些容易带走的也不过装了一个马车。 卫静姝将她送到二门,千言万语只道得一句:“保重。” 晓得她此去心意已决,便也不留她,只拨了几个侍卫护送她到目的地。 王映芝本就是江南王家送给李家一颗谋富贵的棋子,她与王家的那点儿亲情也早在雍靖王府失势那两年磨干净了,此番得了自由她也不往江南去。 原来在云州住过些时日,倒是喜欢那儿,可宜王封地在那儿自是不适宜长居的,便择了原来雍靖十州下头的厉州。 这一住便是几年。 嫁给李君澈几年,又在厉州住得几年,如今的王映芝早不是原来十几岁的模样。 都说相由心生,原来还冠着李姓时,总是小心翼翼,眸带愁丝。 如今得了自由身,万般烦忧皆抛之脑后,心境再宽广不过,模样也越发柔和起来。 菡萏湖的这一湖荷花,她年年都要来看,看过之后总要将它描出来。 绿颚,非红同王映芝一道经历这许多,三人之间的情感自也比寻常主仆亲厚得多,两人到了年纪都没念过要嫁人,只想陪着王映芝一道。 非红性子活跃,这一湖荷花虽是年年都见的,可还是稀罕得不得了,瞧见有小娘子带着草帽划小舟卖莲蓬便笑:“咱们也买些回去,正好能拿来熬粥。” 说完也不等王映芝应她,便几步上前同那小娘子说起话来,挑挑捡捡的不多时便抓了一大把回来。 绿颚指着她的额头点一点:“年年来赏荷你便年年要买上好些,当银子好挣不成。” 绯红被她教训了,也不添半分恼意,咧着嘴一笑,带着剥茧的手指利落的剥了几粒莲子来,往绿颚嘴里一塞。 绿颚被塞了一嘴的莲子,又好笑又好笑的,追着绯红便作势要打她:“你这小蹄子越发没个规矩了。” 两个丫鬟你追我赶的,只听得一阵笑声,王映芝也不出声训斥,只满面笑意的看着二人。 这一湖的荷花看了多年,王映芝心里早已有了谱,趁着日头还未烈起来,便打算回去画下来。 王映芝置的小院子离这儿也不远,因着住的都是姑娘家,特意挑了人多热闹的地儿,往这儿过去不过行得几百米便是。 来时两手空空,归时两个小丫鬟手里便已经拿满了东西。 王映芝自个手上还捧了一把荷花准备带回去插瓶。 这地儿呆了几年,来往的路径再熟悉不过,几人说着话,眼见就要到家了,却不知从哪儿崩出个小丫头来,一头撞进王映芝的怀里,撞得她肋骨都跟着泛疼。 那一扎荷花从手里跌落下去,花瓣四散,再经得绣花鞋踩上几脚便已经看不得了。 绿颚同绯红也叫这情形吓得一跳,忙扶了王映芝一把,见着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没一块干净的,还当是哪儿来的小乞儿。 瞪着眼儿才要教训两句,哪知那姑娘眼儿一翻直接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嚷道:“痛死了,痛死了,你们差点把我给撞死了……” 绯红瞪着眼儿,气得头顶冒烟,指了那小姑娘就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撞了我家小姐。” 这地儿本就人多热闹,不多时便有人围了过来看热闹。 那小姑娘瞧着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丝毫不惧,只抬眸看得王映芝一眼,哭得更加起劲了:“我这么小个人怎么撞你家小姐,再说了你们三个人呢,可不能看着我年纪小就欺负我。” “你……”绯红还要再骂,却一把叫绿颚拦了。 那小姑娘又道:“我不管,我这会儿周身都不舒服,你们得带我回去,请大夫给我看,我要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这姑娘嘴皮子厉害,又一点不怕人,王映芝将其打量一番,只见她眼眸清亮,还带着几丝狡黠,衣裳虽是粗布又不大合身,可脚上那双绣花鞋倒是精致,脸上也不晓得染了甚个,一块黑一块白的,可颈脖所见却是干干净净。 “是我不好,碰到了这位小姑娘,当是要请大夫瞧瞧的。” 王映芝声音温柔,面上带着浅笑,冲各位看热闹的也点一点头。 绿颚上前将人扶起来,拍了拍小姑娘身上的尘土,王映芝便又轻声问她:“我家就在前面,你能自个走吗?” 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那小姑娘也没想到这几人这么好骗,还当要卖点力哭会子呢,一下子还有些发懵,可随即眼珠子又骨碌碌的转:“哎哟,可疼了呢,姐姐能扶我过去吗?” 又挤了几滴眼泪道:“我叫桑青,无家可归了……”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 绯红却是气得不轻,这小姑娘分明就是个骗子。 桑青便当真叫绿颚扶着住进了王映芝的小院子里,她这院子也就三个姑娘家住,自是收拾得干净妥当,院中种了棵四季桂,桂花挂满枝头,芳香扑鼻,廊下还养了好几盆兰草,牡丹,芍药这样精贵的花草。 桑青进得院来细细瞧得一回,连喊痛都忘记了,只咋舌的看得王映芝一回。 王映芝将东西都放进堂屋里头,又掏了银钱给绯红,主仆两个正说着甚个,不多时便见绯红气哼哼的从屋里头出来。 经过桑青身边的时候,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桑青也不怕她,扬着脑袋轻哼一声。 绯红去得快,回得也快,不多时便带了个年老的大夫回来。 桑青已经洗了把脸,面白细嫩的,不似外头那些流浪儿,倒似淘气从家里逃出来的娇小姐。 她躺在内室的小榻上装模作样,老大夫摸得一回脉,也没说甚个,刷刷刷的写了药方说了注意事项便走了。 王映芝将药方拿来瞧过一回,抿着嘴儿笑一笑,还叫绯红去抓药。 一钱银子倒是抓了几大包药,三碗水熬成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看着都苦。 王映芝低垂眉眼,摇着团扇待药汁凉了,这才递到桑青跟前,依旧神色温柔:“大夫说了,良药苦口。” 桑青眉毛都皱到一处去了,盯着王映芝半响却突然无声的哭了,捧了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本就没甚个病,大夫不过开了两副清火的药方,多添了些黄莲,可喝也可不喝。 原来王映芝不过想逗逗这小姑娘,哪晓得她倒一口全喝了,待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桑青自是不晓得这里头的猫腻,只苦得脸儿都皱起来了,将药碗一搁,却又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王映芝倒不好说甚个,只轻轻的扶着桑青的后背,声音又缓又轻:“怎么了?可是在家里受了委屈。” 桑青也不说话,只哭得累了,这才呢喃一句:“我想我娘了。” 只这一句便也叫王映芝红了眼,她母亲去得早,继母待她也不亲厚,幼年时倒也吃了不少苦。 桑青这儿好不容易止了哭,叫王映芝哄着睡下时,已经过了午时。 因着这小姑娘,绿颚同绯红一上午都叫折腾的,这会子过了午时饭菜还未做好。 王映芝心情低落,搬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纳凉,不多时便听得有人敲门声。 两个丫鬟都在厨房忙着,她也不矫情,起了身问得一句:“何人?” 听得来人应声,这才打开门栓,只见一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袭石绿暗纹长袍,玉冠束发,面容清冷,眼眸深邃。 沈万低垂的眉眼一抬,先瞧见的却是王映芝那双通红的眸子,心中一紧,张口便道:“芝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桃花开2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世人皆有几门穷亲戚,便是皇帝也不例外,而沈万当年就是王家的穷亲戚。 沈家早年家境也还算殷实,靠着家中良田宅地硬是供出沈万这么个秀才来。 只可惜沈父陈疴旧疾一命呜呼去了,家中存银皆为看病散去,后头沈母哀思过及一病不起,家中便又卖了田地,到得后头连栖身的宅子都没得了,人却也没留住。 沈万的大哥沈万里为了供他读,日后光宗耀祖好慰藉九泉之下的父母,便学着别个做个行脚商人。 那时候王家为了博个好名声,便将沈万接回王家供他吃穿读。 沈万虽接受了王家的接济,可也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意白吃白喝白住,在王家领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 王家好几个女儿,个个生得不凡,王映芝母亲早逝,虽在王家靠着王老太太过活,可自身琴棋画样样拿的出手,模样又出挑,多多少少也带着几分傲气。 两人身世皆凄楚,却都是带着几分才气的,见得几回后,隔着一道墙这个随心所欲弹了一首曲,那个便能填上词来;这个说风花,那个随口便能捻出雪月。 一来二去自是生了相惜的心思,虽未有出格逾矩之事,可心却是动了的。 少年少女最是春心萌动之时,只可惜那份心动还未表明,王映芝便定了李君澈这门亲事。 雍靖王府同江南王家原来那个婚约也不过嘴上说得一说,早些年王家还当真念在心里头,可眼见这李君澈的年纪越来越大,雍靖王府也不过说一说没得实质的行动,这才晓得当真只是说一说。 可哪里晓得自家都不往心里去了,却偏偏又被提起了。 王映芝在家并不受宠,同雍靖王府联姻这样的好事依理也轮不到她身上,可王家其他几个姑娘要么性子不稳妥,要么年纪太小,挑来捡去的这才将目光落到王映芝身上。 王映芝性子沉稳,是个极聪慧的人,若是她不想,这门亲事自也能叫她用别的法子推了出去。 可在王家那样的地儿生活了十几年,自也知道王家不过是个披着清高名头的虚假人,只有真正的权势才站得住脚跟。 那会子她年纪不大,想得东西也不如后来那般透彻,存着心里头那股子不甘,她硬是逼着自个应承了下来。 王映芝心中如何想的,沈万不晓得,可消息传到他耳中之时,他便病了一场。 两人心意从未表明过,沈万到得那会子才觉得抓心挠肺似得难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烧了几日几夜,这才晓得甚个为相思病。 可功名未成,家业散尽,他拿什么跟雍靖王世子相比。 院墙依旧是那一堵院墙,竹萧在手中转了几圈,这才吹出一曲来。 王映芝听着这熟悉的萧音便红了眼,立于窗柩前,将帕子拽得紧紧的,整个人忍得发颤,这才没去动手边的琴。 王映芝同沈万这一桩王家是知道的,原来没阻止那是盼着沈万高中,左右也无逾矩之事,便索性睁只眼闭只眼的。 后头王映芝的事儿一定,沈万便再近不得她半分。 王映芝从王家出门的那日,是李君淳护送的,沈万隔着老远只瞧见那顶马车远去的背影,却始终再无见过她一面。 王映芝本就是心细的人,进了京便越发小心翼翼的,对沈万的事儿也不敢问,直到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儿,才从绯红嘴里听过几句他的事。 听闻自个往京中去后没几日,沈万便也离了王家,不知去向。 过得这许多年,再也没听过这人的名字,如今见了却还记得他的模样。 一时间听得他喊出自个的名儿来,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万亦是满面讶然,一颗心平静了这许多年,却又怦然跳起。 深邃内敛的眸子带着点点星光,整个人却又无端有些局促起来。 想过千千万万再次重逢的画面,却再没想过会是这般。 两人立在门口不言不语半响,还是沈万瞧见桑青要偷溜的架势,抬步便往院内去,提溜着小丫头的衣裳,面带怒容:“还想逃?” 王映芝将这两人看的一回,眼眸一垂,轻轻笑道:“原来这丫头是沈大哥家中的。” 沈万若是正经的年纪成亲生子,有桑青这般大年纪的孩子自是正常不过。 沈万张了张嘴,可一时间却又不晓得如何说起,只抿了唇点一点头,客气道:“多谢今日王姑娘收留桑青这丫头。” 这一日,他带着桑青离去,留给王映芝的也只是一道坚毅而又孤寂的背影。 沈万心里是有气的,所以他没解释桑青的身份,也没同王映芝多说甚个。 这一去便再无消息,可心头那股子气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辗转多年,好不容易见着她的人,可又生这些个气做甚个。 菡萏湖那一湖的荷花开始败后,沈万再也没忍住,趁着黄昏日落,晚霞漫天之时他敲响了王映芝那一方小院。 开门的是绿颚,她的模样同早些年再不一样,可还是能辨别是她来。 绿颚虽是不记得沈万的模样,可那日这院里生过甚个事儿她却是清楚的,盯着他瞧得半响,这才眉眼一低:“沈公子。” 院子里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只添了几分苦药味。 沈万心里一沉:“芝儿病了?” 可话说出口又有几分后悔来,眸子黑沉沉的。 屋里却传来王映芝虚弱的声儿来,沈万站在门口半响,还是往里头去了,隔着一道窗柩,他道:“我是来谢你那日收留了桑青的。” 话音一顿,终是道:“她是我大哥的孩子,我大哥不在了。” 沈万里当行脚商人赞了些银钱,可到底没能叫沈万再走科举之路。 王映芝进京那年,沈万从王家搬出来发誓要好好读,日后光宗耀祖,可三年一开的秋闱还未开始,沈万里却出了事。 沈万里是叫山匪给杀的,劫了他的货,连命也没留,那时候桑青不过才几岁,她娘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可后头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只会读的小叔子,一个年纪尚幼的女儿,她一个女人撑不了,忍着泪硬着心便离了再嫁了。 也是那时候沈万放下了多年为伴的本,背着桑青到处找活干,好养活这个孩子。 摸爬打滚这许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原来这些个沈万也不想说给王映芝听的,可也管不住嘴。 如今他是个商人,虽是满身铜臭,可年少时藏在心底那份悸动的心却一直未曾变过。 沈万声音轻,仿佛再说一件与自个无半点干系的事儿。 王映芝病得昏昏沉沉的,却一字不落的都听了进去,拽紧了手中的锦被,半响都没说话。 自那日后,沈万来王映芝这小院的日子便多了起来。 有时给她送点儿东西,有时候将桑青往她这儿送来帮忙照看一下,有时候只是“顺路”绕过来坐坐。 沈万近而立之年了,却还未有婚配,王映芝一个和离过的女人,纵然再是心动却也不敢肖想。 他来了,她便也高兴,他若不来,她也能静若处之。 过得一个春秋,沈万同桑青往她这儿跑得越发勤快了,可她却依旧是那副热情却又疏离的样子。 菡萏湖的荷花又开了满满一湖的,沈万摘了几支半开的给她送来,背着手见她不急不慢的养在花瓶里,斟酌半响这才开口:“明日有个应酬,需要带家眷,我想问问,你,有没空陪我一道去……” 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许多年,早练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可说得这一句话来,他却觉面颊发热,额上沁着细密的汗,双手负于身后拽得紧紧的,可见心情极是紧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前生今世 最快更新刁妃难驯:世子别心急最新章节! 离了云州十多年,李君澈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氏回到故土。 从京都到云州寻常人走个十来天便也到了,可他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子,愣是走了近一个月。 马车颠一颠他便要吐回血,舟船行得太快也会叫他脸色青白,便是坐着软轿也不能走快。 身上的毒虽是一时三刻要不了他的命,可那样痛苦却将他养得跟个废人似的,连意志都被削得薄弱起来。 朝廷已经开始内乱起来,有李君淳在那坐镇,李君澈便退居二线开始专心治身上的毒。 离开十几年,雍靖王府同记忆里的再不一样,李君澈一路奔波早已疲惫得很,挨着软轿等轿夫抬轿之时便叫人拦了。 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将他当作这王府里头的幕僚了。 说了甚个他也没注意听,可轿子起身之时,透过轿帘的缝隙却瞧见她一双清亮的杏眸。 如那漫天的星光一般,叫人忍不住多看一样。 能在雍靖王府里见着这么双眼睛委实不容易,可也不过只叫他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李君澈年纪不算大,可见过的姑娘却不少,与卫静姝不过一面之缘,自是不放在心里。 后头再次遇见,那是在王府的团圆宴上,他身上的毒稍微有了些起色,因着多年不曾在父母身边,这才出来露了脸。 不过坐得半响,陪着用了些膳食,他便又披着披风出来透气,正瞧见背光处的紫竹林里有个人影拿那些个紫竹出气,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雍靖王妃甄氏并不是个温柔软弱的人,整个雍靖王府的主子也好,奴仆也罢,个个都是规矩极重的。 李君澈虽回王府住得并不久,可只瞧甄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那般做派,便也晓得这府里头规矩重。 瞧见有人这般放肆,还生了几分好之心,也没叫人打扰,只立在阴影处静静站在。 卫静姝那日在雍靖王妃那儿吃了教训,又叫个王府里的嬷嬷欺了,一时气得很了,这才寻了处少人的地儿发泄一番。 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的姑娘,再是如何骂人也不过那两句,来来回回的骂得几次,待心口的气顺了,这才又端着假笑从紫竹林里头出来。 李君澈来时站在那儿便再没动过,卫静姝从阴影处走出来就瞧见他,一时间面上的假笑都没崩住。 那时,李君澈才真正的瞧清她的面容,圆脸杏眸,梨涡浅浅,算不得倾国倾城,可胜在娇俏可人。 卫静姝面上五彩缤纷的神色,确实取悦了李君澈,叫这些时日的阴郁散了几分。 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卫静姝在一众大家闺秀里头算不得出众,甚至只能是垫底的份,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入了李君澈的眼。 一个与病痛长久相伴的公子哥,一个身处困境却依旧阳光的姑娘。 有了第一回相遇,自也有第二回,第三回。 每一回卫静姝总能不知不觉的将李君澈逗笑。 从小到大,李君澈都是按着父母亲,按着别人的期盼长大,他没有自个所牵挂的,也没有自个所喜好的,心中只有一片阴暗,而卫静姝便是那抹照进他心中的阳光,让人欣喜,让人不舍。 李君澈闲来无事总是能想起卫静姝来,寻了各式各样的由头来教她下棋,教她写字,教她描丹青。 一个肯教,另一个却不肯学,受气的反而成了教学的那个。 可每每有偌大的烦心事,但凡同她处一处总能散得七七八八,眼角眉梢也有意无意的带上笑意。 眸中的温柔一日比一日深,隐藏的宠溺也一日比一日明显。 王扶柳是他的随伺大夫,瞧见他精神上的以及身体上的起色,心中有喜自也有忧,纠结几回终是提醒他:“这位姑娘,乃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夫人。” 可对一个人动了心思,又哪里就真个控制得了的。 身子开始有了起色,心头开始有了牵挂,对往后的日子也多了几分念想。 纵然是自个弟弟的妻子,可只要他想也一样能将人弄过来。 灰暗的生命中好不容易多了一抹阳光,他是再也不愿意放手的。 避开雍靖王妃的耳目,私下带她出去玩,看花灯逛庙会,称夜将人堵在柳树下,红着耳尖亲了上去道一句:“爷自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不过一句话便将这小丫头的一颗心捆得死死的。 卫静姝始终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一直当他是王府里头的幕僚先生,春心萌动却是如何都压制不住,提起笔来想同李君淳提一提和离之事,后头信写了,也着人送出去了,可不晓得尽数叫李君澈截了下来。 李君澈当真是宠她宠到骨子里头去了,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自是由他来说最好。 在云州待了两年,身上的毒也去得七七八八,朝廷的内乱也差不多平复。 无法大师说他短命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可他自来没放在心上,那会被毒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他一样挺过来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便越发不将那些个事放在心上。 可有了卫静姝却再不一样。 雍靖王李建同想要拿下大膺的江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趁着内乱刚过,朝廷还未恢复元气,李君澈便又站出来,预备拿大膺的江山同他老子换一个卫静姝。 卫家早已卷进朝廷的旋涡里,他谋划布局,不但要护她,还要替她护住家人。 朝廷同雍靖王府的战争拉开,女真一族又屡有侵略,云州早就不是安全的地儿。 卫静姝一直当李君澈是雍靖王府的幕僚,直到进了京她才知道,那个钻进心里的人却是雍靖王世子。 局势越来越乱,李君澈要赶着往边境驱逐女真族人,无法大师批的命便又时不时的钻了出来。 卫家早已叫他布好局,只能收便能将人拉出旋涡。 可他二十六岁在即,此番与女真族一战是不是能破了短命的批命也难说。 心中纠结犹豫再三,终是将人送到李君淳身边,又说了违心的话。 卫静姝挣扎过,挽留过的,她放下自尊,放下身段,卑微的求他。 李君澈不是不心软,可他想的长远,心肠也极硬,不止对别个狠,对自个也狠。 到头来,恶毒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叫人寒心。 他到死都还记得卫静姝那时悲极说的那句:“本就是陌路人,到得如今也不过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转身离去时,那萧条又孤寂决绝的背影刺痛他的眼,只恨不得上前揉着她的脑袋,将她哄出笑意来,可到底还是忍着一口气没有上前。 那时李君澈同李君淳摊了牌,并嘱咐他:“人我先寄放在你这儿,务必护她周全才是。” 李君淳看不上卫家人,更看不上当初不甚情愿娶进门的卫静姝,知晓自个大哥跪卫静姝的那份情,蹙着眉头劝他莫要叫那张脸迷了眼。 可那抹唯一照进心里的阳光,又哪里舍得她离去。 纵然千百般看不上卫静姝,可李君淳还是写下和离按下手印交给李君澈。 那时候兄弟两的感情极是深厚,李君淳自是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坏了兄弟之间的情分。 李君澈将那和离看得又看,终是小心翼翼贵如珍宝般折了几道贴着胸口放好。 他同雍靖王一道离开往边境去驱赶女真族时,心里还存着念想,觉得荣归之时必然能得偿所愿。 哪怕卫静姝是成过一次亲的,他也不愿意亏待她,成亲时要用的那些都叫人着手收拾起来,待他归来,必要风光迎娶她。 可哪里就晓得,那些东西准备好了,他也没用上,也没等到再见她的那一日。 战场的日子不好过,一不留神便能要人命,李君澈几次命丧刀下,可想一想心里头装的那人,硬着咬着牙挺了下来。 卫静姝的小像叫他日日带着,战争眼瞧着就要打完了,可哪里晓得却叫人出卖了,李君澈同雍靖王一道择在了战场上。 万箭穿身,死得连口气都没了,还叫用马拖行,连个全尸都没保住。 这会便是想为了她挺住,却也无能为力了。 彼时李君澈还有一个月便满二十六了,那短命的命格想来是唬人的,当不得真。 没成想,人斗不过天。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拖累卫静姝,有了李君淳的照拂,她怕能平安喜乐后半生。 可又哪里晓得,他死后,李君淳将所有的怒意都发泄到卫家,卫静姝身上。 卫家一门死得干净,若是赵德礼是刽子手,李君淳便是那递刀的人。 卫静姝在菜市口看着卫家一门被砍的脑袋;在后宫中看着娴贵妃服下李君淳送来的毒药;而卫静姝死在喻人居的那场大火,是李君淳亲眼瞧着烧起来的。 死后,连尸骨都不准葬入李家的祖坟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