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母老虎》 第一章 宁静路派出所,今天一点也不宁静。 刘志锋刚进大门,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嗓音以环绕立体声的效果在不大的办公楼里回荡。 “你们凭什么抓我?” “警察了不起吗?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你们吃着纳税人的米,不替中国人撑腰,反倒处处维护外国人,这像话吗?” 是个女人,嗓门亮,中气足,听上去威风凛凛,义正词严,要是不听内容只听语气,还以为是来督导训话的。 他顿住脚步,两道浓眉拧了一下。 一个小民警迎面走过来,老远就冲他喊,“刘队,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他一笑,脸上的线条缓了缓,“找李所长,在吧?” “在,楼上办公室呢。” 他没有立刻上楼,朝审问室摆了一下头,“怎么回事?” 小民警捂着半边耳朵苦笑,“一大早收了只母老虎,到现在都没消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女人死活不肯录口供。” 不肯录口供?她当这是什么地方,来喝茶的,还是来看景的? 不过他也明白基层民警工作不好做,没多嘴,转身上楼了。 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对面墙上的大条幅,刚劲有力的几个毛笔字—— 警民和谐一家亲 条幅底下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慈眉善目,看到志锋,咧嘴一笑,愈发地显得和蔼可亲。 “刘队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来来,这边坐。” 志锋也不客气,大步走过去,坐在一旁的老旧沙发上,指指墙上的条幅笑道: “老李,我说你这是不是也太和谐了,怎么抓来的人比审的人还声势壮,楼下这位该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虽然上了一层楼,还隔了一道办公室的门,那女人的声音仍能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劲头十足。 老李把手里的活放下,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的小民警一个样,“刘队,咱派出所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跟你们刑侦不一样,没啥了不起的案子,都是这鸡零狗碎的小事,社区群众起点纠纷,咱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吓都吓不得,以说服教育为主嘛。” “那碰到这种不服管教的,也不能由着她,你小心和谐过了头,往后都没人怕警察。” 老李嘿嘿一乐,打了个哈哈,“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内部矛盾,咱还是和谐点好。再说群众不怕警察,是好事啊。” 志锋一想也是,平常从他手上过的都是敌我矛盾,要说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李所长更有发言权。 他扬手给李所长扔了根烟,“老李,说正事,今天是来找你借人的。” “借人?什么人?我这都是小兵蛋子,能办你们的案子吗?”李所长纳闷,不明白他这小小派出所能有什么人让分局刑警大队长看上了。 “不是办案。”他掏出打火机,欠了欠身,给李所长把烟点上,“下礼拜有个安保任务,上头派下来的,我手下的人最近都在外面跑,抽不出来,刚好安保地点在你们所管辖这片,我就想起你来了,借几个人手,就用一天。” “没问题啊,小事一桩。”李所长爽快应下,又问:“安全保卫任务怎么分到你小子那了?” “最近大型活动多,来的头头脑脑也多,哪个都得照应着,再加上连起了几个案子,局里警力不足,都忙着呢。”志锋点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往沙发上一靠,伸直长腿,搭在矮几上。 “累了你就在这盹一盹。”李所长看他样子疲惫,猜想他这几天一定挺辛苦。 “不了,一会还得出去开个会。”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张会议胸卡,挂在脖子上。 一根烟的工夫,两人把借用人手的事细节敲定。 “我马上交待下去,你放心,准时让他们去你那报到。”老李给他打保票。 “行,那就拜托啦!”他把烟蒂按在烟缸里,站起来,“我先走了,等忙完这阵,来找你喝酒。” 李所长眉开眼笑,“好啊,喝酒就去我家吧,我老婆前几天还问起你,要给你介绍漂亮姑娘呢。” 志锋一乐,也没接话。 大家都知道,李所长老婆是出了名的爱做媒,平常最爱和周围的老姐妹们凑在一起,把各自手上的单身男女摆在一块,玩连连看。局里这些光棍没少被她拉出去相亲,自从上次偶然在李所长这见过刘志锋,她就惦记上了,总念叨,这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哪能没有女朋友呢?跃跃欲试要给他介绍。老太太喜滋滋地想,这么帅一小伙,还是刑警队长,多拿得出手啊,她这个介绍人也当的有面子。 李所长禁不住老婆磨,找个话头就想把帅小伙拐回家去。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怎么上心。 刘志锋下了楼,环绕立体声音量不减。 看来老李那套说服教育的办法不大管用嘛,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跟门口接待处的小丁打了个简短的招呼,转身往外走。 一个人从里面审问室闪出来,咣地一声甩上门,边走边嚷: “小丁!这个秦琉璃是谁送来的?赶紧跟他们说,谁送来的谁领走!咱整不了她!” 志锋身形一顿,忽停住了,伸出门的脚慢慢收了回来。 说话的是个东北大汉,脸红脖子粗的,显然是气得够呛。 小丁苦着脸,“老铁,我也没办法啊,这群众报警咱不能不出,人送过来咱也不能不接啊,你先坐,消消气。” 那大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挥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你看我这汗都急出来了,那女人楞就油盐不进!赶快赶快,换个人上,我是审不了她!” 志锋站在一旁,问:“老铁,你刚刚说……那女人叫什么?” “秦琉璃啊。”老铁把记笔录的本子丢在台子上,指给他看,“咋?你认识?” 本子上“被讯问人”一栏,白纸黑字写着,秦琉璃。 秦琉璃的秦,秦琉璃的琉璃。 志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似是而非地答:“可能认识。”又似不经意地问,“犯的什么事?” 小丁伶俐,接话道:“高空抛物,砸伤人了,被砸的还是个老外,当场就砸晕了,刚好被邻居看到,报了警,伤者已经送往医院,肇事人就被领这来了,不过出警的同志说,那老外大概是她男朋友,早上邻居听到他们争吵。” “要我看人家就是小两口打架,你说这邻居报啥警啊?等会儿那外国佬醒了,俩人没准又好了,光剩咱在这瞎忙活!”老铁喘着粗气,“得了,我看这笔录也甭做了,我耳朵都要被她吵聋了,小丁,你赶紧打个电话去医院,问人醒过来没有,醒了就给句话,要说不告咱赶紧把这小姑奶奶请走!” “刚问过了,好像砸得不轻,这笔录……”小丁为难地瞅瞅老铁,又瞅瞅志锋。 志锋还在盯着那三个字瞧,有点愣神,片刻才说:“我去看看。”抄起本子就往里间走。 老铁刚刚嚷了半天换人,现在看志锋真要去,倒犹豫了。 要知道这位刑侦大队长平常审的都是重案,对付的都是穷凶极恶的人物,让他审这种民事纠纷,不是杀鸡用牛刀么。他倒不是担心大材小用,主要是怕这牛刀吓着里面那位,想想不放心,赶紧起身追上去。 志锋走到审问室门口,却突然站住了,转身又把本子塞回给老铁,“还是你问,我就在旁边看看。” 老铁一听,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志锋跟着他,进了门。 问讯室房间不大,陈设简陋。 墙边放着几个简单的凳子,加一条长桌,靠着另一边墙摆着孤零零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个女人,漂亮女人。身材小巧,却玲珑有致,一肩长发,大卷,海藻一样,用发卡随意地别了一半在耳后,巴掌大的脸孔上安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圆,小小的尖下颏,微扬着。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其实她变化挺大,当年那个的胆大包天的假小子,和眼前这个风情女郎完全不搭边。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听到门响,那女人看过来,眼风一扫,不屑地瞥了眼老铁,目光落在刘志锋身上,肆无忌惮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起身,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咯咯咯地走到他跟前,仰起脸,不耐烦地道: “你是不是这儿的负责人?快叫你的人放我走!” 一抬头的工夫,她耳边那枚亮晶晶的发卡在太阳底下一动,明晃晃地闪了他一下。志锋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避开那道光芒,和她咄咄的目光。 老铁粗声大气地喝道:“哎哎!谁让你动的?回去回去,回去坐好!” 切,那小女人把下巴抬得更高,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老铁脸上挂不住,伸手要去拉她,刚碰到袖子就被她扬手摔开。 “别碰我!” 老铁顾忌她是个女同志,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暗自磨牙。 这女人也知道见好就收,长发一甩,自己坐了回去,双臂抱在胸前,不服气地瞪着他们俩,像是要看他们作何表示。 志锋跟着老铁在长桌后面坐定,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没认错。瞧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气劲,再加上一派不服□□管的嚣张架势,如此强大的气场,想认错也难。 这是个如假包换的秦琉璃。 她像是跟他较劲似的,直直地迎着他的视线,眼神里带着点戒备,带着点揣摩,还有点不加掩饰的敌意,惟独没有一丝熟悉。 呵,原来,她已忘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今日皇历,诸事不宜。 秦琉璃这一天的遭遇已非倒霉二字可以形容。 事情要从一早说起。 之前为了客户的一个大型活动,她出差到北京,在那边连着两个礼拜起早贪黑,生物钟已经定型,凌晨六点,虽没有酒店的morning call,人还是准时睁开了眼,就再也没有困意。 今天是周六,看看窗外,天空晴朗,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anthony紧挨在身旁,睡得正熟,淡金色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底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身上的薄被滑落至腰际,露出宽厚的背脊,撩人的很。 她咽咽口水,啊呜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地留下一圈小小的牙印。 anthony受惊,动了动,却也没醒,迷迷糊糊地咕哝了句: “璃……” 沙哑而宠溺的声音,叫得她心软,舍不得再闹,揉揉他的头,“好了好了,接着睡吧,念你昨天表现好,我去准备早饭。” 一骨碌爬起床,她随手套了件衣裳,简单洗漱后,拿起钥匙出了门,临走还没忘回卧室给他把窗帘拉上。昨晚两人只顾着天雷地火,别的什么都没顾上。 早上空气清凉,琉璃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心情好得不得了。 与anthony一起已有小半年,感情正在升温期,平日虽不算很腻,但这趟出差,一下子分开俩礼拜,还真有些想念,所以北京的事刚结束,她就直奔机场买了最早一班飞机赶回上海,起飞前拨了个电话给他,他还在开会,她小小有些失望,只好匆匆约了个时间第二天见面。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点钟,连日的奔忙加上舟车劳顿,累得贼死。 门一开,竟然有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唔,像是黑椒牛排,她精神一振。 只见客厅的玻璃餐桌上,摆着一方烛台,摇曳的烛火下面,放着银光闪闪的两副餐具,旁边的冰桶里还插着一支红酒。 “tony?是你吗?”琉璃站在门口,犹疑地问了声。 只有他有她家钥匙,两人虽未正式同居,但他可以自由出入,偶尔也会留下过夜。 正探头张望,一个金发美男从门后踱了出来,微笑着地向她张开怀抱,大概是一时匆忙,身上的小熊围裙都没有摘,更滑稽的是,此君嘴里还叼着一支长茎玫瑰花,造型格外奇特。 不由的她抽搐了一下嘴角。 那美男眨了眨迷人的蓝眼睛,用含混性感的声音诱惑她: “hi, stranger,kiss me.” 红酒,玫瑰,烛光晚餐。 在一个靠创意吃饭的广告人眼里,这一切都土得无以复加,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些滥俗的老土招数该死的就是那么管用。 她只在心里小小地纠结一下,便迅速屈从于自己女人的部分,丢下手中的行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八爪鱼一样巴在他的身上,送上火辣辣的一串热吻。 自然是你侬我侬好一阵缠绵。 晚餐都没能好好吃完,她就从椅子上挪到了他的腿上,又一起滚到了沙发上……滚完沙发滚地毯,滚完地毯滚床单……一直缠斗到半夜。 所以,性福女人的好心情呀,现在是挡也挡不住。她几乎是一路飘着走进超市,买了点牛奶豆浆和面包,外加几个黄瓜西红柿。说是说要做饭,但秦琉璃的厨艺,只够做做三明治。 回了家,把东西洗好,放在案板上,看anthony还没醒,她也不急着弄早餐,就去客厅打扫战场。 桌子上还有昨晚剩下的餐盘,地上、沙发上也是一片狼藉,两个人的衣物散的到处都是,她一边捡一边根据衣物路线回想昨晚的战况,抿着嘴乐。 他的白衬衫皱成一团,压了一半在沙发缝里,她使了使劲才拽出来,抖落开一看,扣子没了两个,扣眼也撕开了,她不禁乐出了声,晃着脑袋检讨自己,哎呀,吃相太坏,太坏,下次要注意。 所谓乐极生悲,乐极生悲。 正当她满心暗爽的时候,一低头,看到了沙发上的另一件物事。 黑色,丝质,一小团,像是刚被从沙发缝里带出来的。 是一条t-back。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条t-back。 不是她的。 秦琉璃当时就懵了。 饶是平日里那么敏捷那么机灵的一个人,也还是懵了。 还好大脑重启没花太多时间,这事本也不复杂,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 陌生的女人内裤掉在她家里,而这屋子只有两个人能自由出入,如果人不是她带进来的,那就是他喽。 md! 一蓬怒火轰地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燎得方圆数米的空气都快要嗤啦嗤啦响。 秦琉璃抓起那东西就往卧室冲,及至门口猛又站住,顿了一下,扭头冲进厨房,噌地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双立人。 当啷啷的撞击声给她暴怒的头脑带来一丝惊醒—— 停,停,饭可以乱吃,人不能乱砍。 她咬紧牙关立在原地,嫌恶地把手上那东西扔得老远,使劲按捺住体内四处乱窜的疯狂因子,拿着刀的手止不住的抖。 好死不死的,anthony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hi sweetie,早餐吃什么?” 他懒洋洋地靠在厨房门口,大概是因为刚起床,眼神不好,竟毫无察觉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 “吃黄瓜?”他还笑着指了指料理台。 琉璃摒住一口气,把手上的菜刀咣的剁在菜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切丝,还是切片!” 可怜那黄瓜应声断成两截,锋利的刀锋直没入案板,刀身竖立着。 anthony被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这才发觉不对,他疑惑地站直身体,“璃,怎么……” 了字还没问出口,他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抬眼看向琉璃,又看看台子上那两截脆弱的黄瓜,脸都白了,慌乱道: “璃,璃,你听我解释……是,是楼上的angel……” angel?是angel! 他不开口倒好,这一开口简直如火上浇油,秦琉璃怒火攻心,气得直哆嗦,满脑子都在砍他还是不砍他之间挣扎。 “璃,你不要急,你听我说,那天angel……”他慢慢靠近她,像要抱住她。 琉璃退后一大步,手臂提起,终于没有伸向那把刀,而是向外一指,厉声道: “滚!” anthony急了,“no,no,璃,ok, it’s my fault!我不该让她进来,可我没有……” “get the fucking out!!”琉璃吼。 她红了眼,一个字也听不进,见他不动,转手就去摸刀,刚才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刀片斩入很深,她摇了摇,又摇了摇,才把它□□。 anthony不可能不了解她,知道这女人在气头上不是开玩笑的,再待下去,怕是他的黄瓜也不保,连忙撤后,“ok ok, 我走我走……”边说便往后退,退到客厅拣了两件衣物,也没敢穿,拿在手上退到门口,犹不甘心地朝里面喊: “璃,你不要生气,我可以解释!你让我解释!……” 小宇宙爆发的雅典娜杀气腾腾地从里面冲出来。 他掉头就跑,也不解释了。 琉璃喘着粗气,瞪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心突突地跳。好半晌,才把紧攥着刀柄的手松下来,这才发觉全身都隐隐作痛,可见是忍得狠了。 算这男人运气好,要是早上十年,她少年气盛的时候,根本不晓得控制自己,怒到极处,刀枪剑戟啤酒瓶子,一股脑地就招呼上去,还能让他走? 好歹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有点长进,过了疯劲冷静想想,砍死他事小,可要为这种男人赔上身家性命?不值得! 而且左右不过是个男人,她秦琉璃稀罕男人么?呵,笑话! 她吐出一口浊气,一脚把门踹上,返身回厨房,继续切她的黄瓜片。 饭照吃,事照做,该干嘛干嘛,谁少谁不能活呀。 不知道眼睛是不是瞪久了,一个劲地泛酸,她使劲眨了眨,把酸涩逼了回去。 手起刀落,菜板子被剁得邦邦响,转眼黄瓜片就成了黄瓜馅。 她晃晃发酸的手腕,懊恼地看着那堆面目全非的黄瓜,只好拿出煎锅,开始煎鸡蛋。 “璃……” 没多大工夫,听见有人在窗外唤她,是anthony,他居然还没走! 这男人被赶到楼下,原地兜了好几圈,可能是以为自己现在的位置比较安全,于是不死心地朝着二楼窗口喊话: “璃,你听我说! 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我和angel……” 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他也意识到这是在对着一整栋楼喊话,谁知道楼上楼下有多少双耳朵在听。 damn!$&*$^**%*&…… anthony一肚子话,说又不能说,不说又憋得慌,一发急,叽里咕噜冒出一串鸟语。 琉璃心头那蓬火刚刚强压下去,被他一聒噪,又噌噌噌地冒了上来。 她大步走进屋,把沙发坐垫背枕通通扯下来,连抱带踢地扔进厨房,又转身冲进卧室,把他留在这的私人用品往床上一丢,用床单一裹,全都拖到厨房,然后推开窗,瞄准底下那男人,噼里啪啦地砸了下去。 一边扔一边骂: “活腻了是吧?非逼我是吧?” “听不懂人话啊?让你滚!滚!” “你滚远点,滚别处发春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从天而降的衬衫、皮带、剃须刀和各式衣物把anthony砸得直跳脚,慌忙闪躲。 一件黑色物体随之落下,响声异常清脆,赫然是台笔记本电脑。anthony惊呼一声,跑上前去,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 果然破坏是有助于心情的,琉璃把所有东西扔完,冷哼了两声,拍拍手,回头刚好来得及给锅里的煎蛋翻个身。 本以为这下世界该清净了,没想到只安静了一会,那个声音又唐僧一样地响起来。 “璃,璃……” 梨!梨!梨什么梨?我tm香蕉你个西瓜皮! 琉璃一阵火大,想都没想,看也没看,手上的煎锅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就听窗外当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就没动静了。 嘿,砸中了? 琉璃半信半疑地凑到窗前,往外一看,只见anthony一动不动地躺在楼下草坪上,呈一个标准的大字型。 她先是怔,转念想,怎么可能?她刚才瞄准了都没砸着,怎么可能现在随手一丢就中了? 一定是这家伙诈死,想骗她同情,上当的是孙子!再说,砸死活该! 琉璃把窗子一关,扬长而去。 于是乎,等巡警接到报案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英俊的受害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脑袋旁边是一只长柄平底锅,脸上,还粘着一个七分熟的煎蛋。 他们一边派人把伤者送往医院,一边去敲楼上的门,结果发现肇事者正没事人似的坐在家里吃早餐,听到他们的来意还非常不满,争讲了半天才被半推半劝地带上了警车。 临走前,一名警员在屋内巡视了一圈,除了有些凌乱倒也未见异常,只是奇怪,厨房里黄瓜是碎的,西红柿是扁的,连面包都被捏地一小块一小块的…… 不知出了什么事,食物们惨遭毒手,含恨九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秦琉璃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刚刚进来的陌生男人。 她有点看不透他。 旁边那个东北大汉还好说,她和这姓铁的警察已经周旋了小半个上午,三五个回合就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人只是样子凶,其实并不会把她怎么样,而且此人嘴拙,说也说不过她,这不刚刚就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就领了个年轻男人进来。 看上去,铁警官对后来这位颇为礼让,而且这人穿便衣,琉璃不知道刑警是不必穿警服的,所以想当然的以为他是这里的什么领导,索性上去叫板。 对方没答话,只是看着她。他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寻些什么,这实在不像是陌生人的见面方式。 她不由自主地想,我认识他么? 琉璃皱了皱眉,暗暗寻思起来。 这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衣着普通,白衬衫牛仔裤,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肤色黝黑,脸上棱角分明,气质阳刚。 他的眼睛不大,还是一副单眼皮,然而,目光锐利。 他稳稳地看住她,面容平静。 她想了又想,没想出什么头绪,只愈发地觉得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要是别人,此时多半会掉转目光,避其锋芒,可秦琉璃偏不肯示弱。 只有犯人才心虚呢,她又没做错事,怕他做甚? 她直直迎上他的视线,神情倨傲。 咳咳,老铁清了清嗓子,打破屋子里略有些诡异的安静气氛,正色道: “秦琉璃同志,今天早晨七点左右,在你家楼下发现一名外籍男子,被铁锅砸至昏迷,这事是否与你有关?” 又来了,琉璃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秦琉璃,我再跟你说一次,这里是公安局,我不是在请求你回答问题,而是要求你回答问题。作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我怎么不配合了?不是说了吗,他自找的,和我无关!” “可人的确是你砸的对不对?” “我没砸他。”我只是扔了个锅子正好落在他头上,她理直气壮地狡辩,“而且我也警告过他了。” “你是怎么警告的?”老铁倒奇了。 “我让他滚!” 老铁哭笑不得,“秦琉璃同志,不管你和伤者之间有什么纠纷,你的行为已经在客观上造成了对他人身体的伤害,请你把事情详细交代清楚。” 秦琉璃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们的桌子前,一通抢白: “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交代?应该交代的是他,不是我!你们这是偏向外国人,欺负中国人!” “哎哎哎,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回去回去!”老铁大声呵斥。 他毫无意外地收到一声冷哼。 “秦小姐。” 一旁沉默良久的刘志锋忽然开口,“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坐回去。” 他态度客气,语气淡然,却隐隐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琉璃挑了挑眉,故意没有动。她想试探他。 刘志锋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起身,绕过桌子,一把钳住她的左臂,像拎小鸡一样就把她抓住往回带。 没想到他真敢来硬的,琉璃又惊又怒,柳眉一竖,喝声:“放开!”话音未落,右肘已经捅了出去,直击他的胸肋,却被他轻轻一闪就避了过去。 眼看没打着,她拼命挣扎起来,奈何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被他抓得纹丝不动。 他三步两步就把她拉回原地,按到椅子上,一时力道没找好,撞得她后背生疼。 琉璃火冒三丈,一气之下,抓过他的手臂就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刘志锋倒吸一口冷气,待把手抽回一看,胳膊上已经留了深深一圈牙印,渗出血丝。他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住她,脸色平静地有点吓人。 她气喘吁吁地回瞪他,毫无惧色。 老铁在旁边,都快看傻了。你说这俩人怎么屁大点工夫就打成一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志锋已经挂了彩。 老铁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过去劝: “冷静冷静,冷静啊,有话好好说哈。秦琉璃,这里是公安局,你这胆子也忒肥了!刘队,你没事吧?哎呀这都出血了。” 老铁手忙脚乱的工夫,两个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地对恃着。 琉璃眼睛大,当然瞪得凶。志锋不跟她比凶,只不动声色地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把她铐在了椅子上。 这下轮到秦琉璃抽冷气,“你……你凭什么铐我?” “凭什么?”志锋眉峰一耸,“老铁,你在笔录上记上,被讯问人阻挠执法,还有……”他抚了抚手臂,轻轻吐出两个字,“袭警。” 啊? 不要说琉璃,连老铁都惊住了。 袭警是多大的罪名,琉璃总是听过的。之前她一直没把他们当回事,是因为觉得砸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赔钱了事,可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百般作梗,不肯乖乖就范。 可是袭警?这么大个帽子安给她,不是存心要她吃牢饭吗? 她仍旧瞪着他,好像满不在乎,可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是泄露出一丝惊慌。 志锋从容不迫地把扯乱的衣服整理好,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道: “秦琉璃,你不想说也可以,那就坐在这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叫人进来做笔录。” 他俯着身子,把她圈在椅子中间,高大的身形笼住她,迫得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琉璃下意识地想挥手推开他,忘了手还被铐着,一挣一拉,锁扣收紧,钢圈勒进肉里,痛得她直皱眉,嘴上却不肯服软: “刘志锋!我记住你,你等着!” 这一听就是虚张声势。 志锋却反应奇怪,“你,认识我?”像是探询,又像是,有点期待。 琉璃撇了撇嘴,语气十万分的不屑,“谁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我只认识字!” 志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会议胸卡,那上面有他的名字。 他目光一淡,直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往门外走去,没走几步却停住,返身折了回来。 琉璃一脸警惕地盯住他,全身绷得紧紧的。 谁知他只是掏出钥匙,把她的手铐锁扣松了几格,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琉璃莫名其妙,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半晌,才讪讪地朝着空气踢了一脚,嘟哝着: “装什么好人?” 老铁抹着汗,跟着志锋走到外面,等门关好,才支吾道: “刘队,你看这……诉她袭警,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判定袭警得是警察正在执行紧急任务过程中,罪犯袭击警察并目的致死的情况下,这种常识大概是不需要他给刑警大队长普及的。 志锋唇边一挑,“吓吓她,你还当真啊。” 老铁松了口气,“嗐,看你脸绷得倍儿紧,我可不当真嘛。话说回来,这女人也真够猛的,你那手没事吧?” “没事。”志锋一边轻描淡写地答,一边把袖子放下来,“我就是杀杀她的气焰,要不你再说一天也说不过她,现在你等上一阵,再进去问,保管她没那么嚣张。” 好汉不吃眼前亏,是秦琉璃的一贯原则,这他知道。 两人正说着,小丁从远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鼻深目的金发男子。 看到金发男头顶的那块厚纱布,志锋和老铁心里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刘队,老铁,这位是安东尼先生,他是来领人的。” “是是,我来领秦琉璃,你们不要为难她。”anthony抢过话来,中文说得不错,除了发音有点古怪。 他人刚醒就听说琉璃被警察带走了,一下子就急了,不顾医生劝告,坚持要来警局找人。 志锋打量他一眼。 老铁一听可乐了,“这么说你不打算追究是吧?” “no no no no no,不追究。” “那等会签下调解书,人领回去,咱这就结案了。”老铁看了看志锋。 志锋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小丁,冲审讯室摆了一下头,示意他去提人。 不一会,秦琉璃出来了,低头揉着手腕,脸上仍有愠色。一抬眼,就看见了anthony,想到自己这一天的晦气全都因他而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口就来了句: “fxxk you!” 本来,anthony带伤还想着来救女朋友,是大好的加分机会,若再努力一下没准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可是,意大利人古怪的幽默感毁了这一切。 他竟回句,welcome。 他不仅这样回了,他居然还冲她笑,他不仅笑了,他居然还冲她眨眼睛。 这些平日性感迷人的小动作,此刻看在她眼里,不是挑衅是什么? 下一秒钟,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砰的向anthony撞去。饶是他人高马大,还是被撞了个趔趄,没等直起身,脚上又狠狠地挨了几下,尖细的鞋跟踩得他雪雪呼痛。 一晃眼的工夫,秦琉璃已经突袭得手,挑高下巴,一扭身,走了。 “璃,璃……”anthony咧着嘴,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小丁回过神来,“嚯,这速度,这准头,这简直是人间大炮啊。” “漂亮女人有啥好?你们瞧瞧这,这脾气坏的。”老铁摇摇脑袋,下定结论,“都是男人惯的!” “我看也是。”小丁附和。 老铁看看志锋,问:“刘队,你刚刚说可能认识这女人?咋?认识吗?” 嗯?志锋有点愣神,随即否认,“不,不认识。” 她在他的生命里来去如风,一次又一次,也许实在算不上认识。 可有一段记忆,久得连他自己都以为应该忘记,今日想起,竟历历清晰。 夏夜,月圆,少女站在朗朗清辉当中,面孔晶莹,一双大眼睛,亮得出奇。 她的声音清脆,说话的时候,额头微微仰起,目光桀骜。 她说,你,不准喜欢我! 那对面的少年楞了良久,说,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岳阳路,林荫掩映下,一座二层小楼安静地矗立在路旁,墙上刻着几个不起眼的英文字母:dr. liu. “小钟,你登记一下,李小姐的下次就诊时间是11号,下午三点。”家明送走病人,回头叮嘱护士。 “好的,刘医生。对了,刚刚有你的电话,我让她留言了。”护士小钟递了张便签纸过来。 上面写着零星几个字——“失恋。出来请我吃饭。” 家明瞄了一眼,问:“是琉璃?” “对,是秦小姐,哎呀我忘记写名字了,刘医生你怎么猜到的?” 家明一笑,拿着纸条回办公室了。 刘家明这间心理咨询诊所,开了五年,在沪上也算小有名气,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想预约他的时间,不说提前半个月,至少也要等上一周,但万事总有例外。 比如秦琉璃。 这女人每次需要吐苦水都会拉他去吃饭,不仅要随传随到,还要蹭他的饭钱。 有次开玩笑,他一本正经地提醒她:“秦小姐,按规矩来说,找心理医师聊天是以小时计费的,而且医生顶多提供茶水,不提供小笼牛排大闸蟹。” 秦琉璃扯着半只盐烤大明虾,眨巴眨巴眼,振振有词: “刘医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想当年你初出茅庐,是谁给你练手来着?现在连小白鼠都有专门的纪念碑了。我虽说没为科学事业献身,但也是为你的学术成长做出过贡献的啊,现在你出名了,我吃你两顿饭都计较,啧啧,刘家明,你就小气吧你。” 她一边鄙视他,一边手不停歇的把虾壳剥完,虾肉一口吞下,眯起眼睛,说好吃,唔唔,真好吃,下次咱还来这家。 家明笑,知道说不赢她。 秦琉璃总有办法让自己占理,而且十有八九是歪理,她和人越熟络就越这样,因为知道他们会纵容她。 家明和琉璃的交情,粗粗算也有七八年了。就像琉璃说的,她是他最早的病人。那时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实习期间义务为母校附中做青少年心理健康辅导,其间有顽劣少女一名,因为闯祸被送来强制接受教育,就是琉璃。 其实家明挺愿意请琉璃吃饭的,平时在诊所里陪人聊天是他要帮别人放松,但和琉璃聊天,可以帮他自己放松。 琉璃是个有趣的人。 阳光甜品餐厅。 傍晚,人还不多,角落的卡座里,一对男女已坐了多时。 “家明,你说,这种人该不该砍?” 琉璃嘴巴都说累了,狠狠挖了一大勺水果捞犒劳自己。 “这么说你又被拘留了?”家明听她乒乒乓乓讲了好大一篇,把她最轻描淡写的一段揪了出来。 “喂,第二次而已,而且只是协查,协助调查。”她强烈抗议。 “琉璃。”家明皱眉头,“你得控制你的脾气,不见得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我可不想在给犯人上心理课的时候见到你。” “这是什么世道?我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我的沙发上乱搞,警察却来找我的麻烦,我还不能有脾气?”琉璃忿忿,“你知不知道,这要是在旧社会,早把他们拖出去浸猪笼!” 家明失笑,“anthony是意大利人,罗马民族生性散漫,你不能拿中国人的家法处置他。而且琉璃,你不是一向和老外谈不来,怎么却和这个人走到一起?说实话,一开始大家就不看好,只不过怕扫你的兴,没人讲。” 周围的朋友都知道,琉璃是个典型的大中华沙文主义者,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老外没文化。在她心里,只有传承五千年文明的方块字所创造出的变化无穷的意境和含蓄深邃的思想,才能称之为文化,而字母文字,顶多算文化的初级阶段,只能表达文字的意,却不能表达文字的美。 抱着这种想法,尽管她常与外国人打交道,但总是不屑与他们深交,只觉非我族类。就有一次,在某个场合结识了一位自诩为汉学家的老美,那洋老头貌似颇有些中文功底,她饶有兴致地和他多聊了一会,聊着聊着对方忽然讲起一个“关于黑色的玉与宝贵的玉在一起的美丽的爱情故事”,琉璃一愣,过了好一阵才明白他老人家指的是《红楼梦》,顿时失语,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勉强敷衍下去,等到他兴致勃勃地讲到“名为‘袭击别人’的女仆”时,她已经被雷得焦糊焦糊的,不得不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从此愈发觉得和洋人没法交流,每次提起那老头也都揶揄地称之为“mr. 糟蹋汉学家”。 所以能与anthony交往的确是一件连她自己都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朵中外嫁接的烂桃花倒也不难交代。 anthony是一家意大利珠宝公司驻华代表处首席代表,名头大,地盘小,因为母公司不怎么重视中国市场,设个小小代表处只为必要的联络和客户服务,再就是稍做做市场宣传。公司卖的是天价奢侈品,随便出货三两件就足够全代表处上下十几口吃上一年。 anthony的父母是外交官,他儿时在中国生活过几年,中文尚可,因此得了这份闲差,被派驻到上海这个衣香鬓影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日子悠哉游哉很好过,后来他就遇到了秦琉璃。 琉璃拥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名为明澈,而anthony是明澈的客户,两个人相遇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心口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洞穿而过,半空中传来弓弦震动的嗡嗡声。 anthony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中招了。 他来自一个笃信一见钟情的国度,在那里,9岁的但丁与8岁的贝雅特丽齐一次邂逅便永志一生。此时,29岁的anthony顽固地认定自己遇到了生命中的贝雅特丽齐。 鲜有女性可以抵抗一名英俊的,性感的,浪漫的意大利男人的追求,只他寄来的各式情书摞起来就有半部《神曲》那么高,更不用说那些花尽心思的小礼物和无处不在的心动和惊喜。 于是,不难预料,虚荣的、好色的、庸俗的秦琉璃就这么毫无原则地束手就擒了,进而羞愧地发现,之前那些折戟沉沙的追求者们失利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不够文化,而是因为,不够帅。 原来当一个帅绝人寰的男人吻着你的眼睛温柔地说爱你,你就会觉得所谓的精神交流也许并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更别说当你们的床上交流完美地一塌糊涂的时候。 自作孽,不可活。 家明的话提醒了她,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枉她总是自诩眼光奇准。 如今家明问她怎么会和这个人走到一起?她简直无颜以对,憋了半天才气鼓鼓道: “我□□熏心!” 说罢一言不发,拿起刀叉,埋头苦吃。 家明看着她一副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的架势,想笑又不敢笑,低头慢条斯理地切他的奶油石斑鱼。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叫他: “刘师兄?” 扭头一看,是熟人。 “小冯,你也在这?” “是啊,真巧,我公司在附近,常来这吃晚饭,看见你就过来打个招呼。最近怎样?” “还好,其实都是老样子,听说你跳了槽?” “对,就是隔壁那家猎头公司,做人才测评。” “不错嘛。” “呵呵,和师兄不能比。”小冯笑了笑,忽然看看琉璃,状作无意地问,“师兄,你朋友?” 见他三句话不到眼神就往琉璃那里飘,家明心里明白,正想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介绍,一直没抬眼睛的琉璃抢先道: “是病人。”说完也不多理会,埋头继续吃。 家明微笑,没再吱声。 小冯有些怅然。其实他一进店就注意到了这个出挑的美人,她有一双美得出奇的大眼睛,顾盼之间,神采夺人,由不得人不注意。他偷眼瞄了好半天才察觉坐在她对面的竟是自己师兄,又逡巡了一会,觉得二人姿态大方,不像情侣,这才斗胆上前,想趁机得佳人一顾。 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小冯本来是想坐过来的,现在听琉璃这么一说,自然不便打扰,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草草告辞了。 等人走远,家明含笑问: “一点机会都不给?” “给什么机会?还不都是一个样。”琉璃解决掉盘子里的食物,又把旁边的巧克力慕斯拽过来,恨恨道,“没一点新鲜东西,肯定是问小姐贵姓小姐芳名,然后坐下来自吹自擂,讲愚蠢的冷笑话,要电话号码,写情书送礼物,说你好美好特别我好爱你之类的屁话,你以为他真的爱?不,他只是在分泌荷尔蒙!一旦你和他约会接吻上了床,接下来的某一天就会在自己的沙发上捡到别的女人的t-back,提醒你男人这种生物无时无刻不在分泌荷尔蒙,丁点自制力都没有!医学上我们把类似情形叫大小便失禁!” 越说越不像话了,家明不得不打断她: “再下去就要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了,那我真得给你做心理辅导了。” 琉璃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酸得像怨妇,缓了口气,讪讪道: “我可没那么说,我觉得你就是个好东西。” 家明挑眉,“承蒙夸奖。” “我是说真的。现在哪还找得到像你这么死心眼的人?又专一,又长情,如果我是一笑,早就……” 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脸色凝重起来,话也有些吞吐,“对了,我前几天到天宇集团去,听颜董事长说,一笑她……”她觑了觑家明的脸色,“听说她……” “她”了半天也没“她”出来。 “她结婚了。”家明淡然把话接了过去。 琉璃松口气,“你知道啦?” 他点了一下头。 琉璃这才敢放开讲话,“太意外了!要不是听颜董事长说,我都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一声不响地就把自己嫁了,而且还是嫁给沈飞。据说是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的,一笑走得突然,之后就一直跟着沈飞行踪不定,这么久都不主动和我们联系,现在又突然结婚,我总觉得蹊跷。” 家明脸色黯然,反而温言安慰她,“你放心,一笑性格沉稳,她知道自己做什么。” 家明暗恋一笑已久,琉璃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不好受,但肚子里有话不说会憋死她。 “其实要我看,你一早该向她表白心意,就算是死,也是快刀子斩好过慢刀子磨,哪那么多顾虑啊?现在平白让沈飞抢了先机,我第一个替你不服气。他哪里有你好?” 家明晓得琉璃偏心,沈飞家世显赫,英俊多金,哪里都比他好。退一步讲,沈飞能让一笑重新敞开心扉,已是最大的本事。 他摇了摇已经凉却的咖啡,平静地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一笑肯接受沈飞,一定有她的道理。” 琉璃叹口气,“家明,像你这样的温吞脾气,要是放到言情剧里,一准是炮灰男配的命。”这会她倒不记得要顾忌人家的脆弱心灵了。 家明好脾气地弯弯嘴角。 “罢罢罢,虽然大家都是失恋,可我惨不过你。”琉璃认命地叹口气,咬牙做痛心状,“算了,这顿我请!” 家明真被她逗乐了,说:“肉痛的话就别勉强,还是我来吧。” 琉璃一瞪眼,“好不容易我高风亮节一次,你别多话。”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买单。 店堂小妹笑盈盈地把账单递过来,“琉璃姐,老板说今天周年店庆,全场打五折。” “真的?!”秦琉璃的眼睛刷地就亮起来,“我没进错店吧?牧阳这只万年铁公鸡,终于也肯拔毛了?” 她脸上仅剩的那点郁色也没有了,一边掏钱包,一边眉飞色舞地念叨,赚到了赚到了。 家明哭笑不得地瞅着她。 小妹接过信用卡刚要走,又被她叫住。 “等等,我要再点几样打包,一份双皮奶、半打酒凉饼、一份红酒奶酪,嗯,差不多了,等一下,再加一个鲜奶炖木瓜,跟厨房说,要多多的木瓜。不要忘啦。” 小妹连连点头,说记住了。 “你还吃得下?”家明问她。 “当夜宵啊,我在失恋,多吃才能心情好。”琉璃搬出秦氏心理学,“对了,她刚刚没说酒水除外吧?牧阳的秘制青梅酒好吃极了,我得去厨房装两瓶回家囤着。”边说还就真的直奔厨房去了。 家明拾起她的包和外套,踱到门口等她。 门口高高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安静的年轻男子,戴一副无框眼镜,样子斯文,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在读。此人气质沉凝,似乎很没存在感似的,即使离得很近,也容易让人忽略。 家明站在一旁,也不打扰他。 那男子忽抬起眼,慢悠悠地问了句:“她还好吧?” 家明这才说:“没大事。” “刚进店的时候火气吓人,连招呼都没跟我打。” “那是在气头上,男朋友偷腥被她逮住,以她的脾气,可想而知。不过现在差不多过劲了。”说到这,家明笑了一下,“还是你了解她,我说了两个钟头,都没有你一句全场五折管用,她就属听这句的时候最开心。” “小孩脾气。”那男人淡淡一笑,又低下头去。 “不过,牧阳,你这个周年庆是不是早了点,提前了至少几个月吧?” 许牧阳头也没抬,只说:“你觉得她记得清吗。” 家明一想,也是,以秦琉璃的马大哈记性,顶多能记住一月一号是元旦。 琉璃拎着一只装食盒的小筐从里面出来,喜滋滋的,趴到柜台上说: “牧阳,店庆周年啊,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刚刚就点那道最贵的雪花牛扒了。 “哦?莫非你有贺礼送?”牧阳扶了扶眼镜,朝她笑。 这个男人的笑容有魔力,这么多年了,她都不能彻底免疫。 也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忽然的心里就起了唏嘘,琉璃把下巴搁在大理石台面上,用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望着他,说: “有啊,我以终身相许,你要不要?” 诱人的声音诱人的眼,诱人的提议,换作别的男人,怕是骨头已像香酥鸡一样酥。 许牧阳却还是那副笑容,答非所问,指着筐里的瓷瓶说: “青梅酒伤胃,空腹的时候不要喝。” 琉璃幽怨地叹了一声,直起身,说: “许牧阳,我恨你。” 她早料到他不会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他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了。 牧阳喜欢男人。 再过七十年也一样。 本来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可不知怎的,琉璃今天尤其气闷,存心找茬,忽然说: “青梅酒不够好,我要那支红颜容!” 她瞟了瞟牧阳身后的酒柜,最顶层的那只木头匣子里,放的是“阳光”的镇店之宝,八八年的红颜容,谁都知道那是店主的宝贝。 所以自然不会给。 牧阳只是笑。 琉璃嚷:“我买还不行吗?”想了想又心虚地补了句,“反正今天打五折。” 明摆着是不讲理。 一旁的家明看不下去了,拉了她一下,示意该走了。 琉璃不依,“许牧阳,我失恋哎!要你支酒都不行。你知道我为什么失恋吗?全都因为你,就是从你这开始的!” 明明是耍赖皮的话,却让她越说越委屈。 牧阳一笑,把书放下走了过去,低头端详住她,轻声说: “真难过啦?小小一次失恋而已,你是宇宙无敌的秦琉璃,我以为你应付的来。不过你要是真想要那酒,给你就是。” 嘿,他这样说,琉璃倒一下子泄了气。 “宇宙无敌的秦琉璃”,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死牧阳,这个时候提起来,不是存心让她脸红吗。 沉默了一会,她悻悻道:“什么叫小小一次失恋?”抱起篮子就往外走,临走临走,还赌气似的说:“下次失个大的!” 一开门,刚巧迎面进来个人,是陈檀,牧阳的爱人。 琉璃只顾闷头往外走,差点撞上他,他闪身避开,嚷道: “哎哎,地上有钱啊,走路要看人。” “恨你!”琉璃头也没回。 陈檀被呛了个跟头,问牧阳:“这妞今天吃错药了?” 牧阳忍俊不禁。家明也笑,说没事,朝他俩挥挥手,走了。 家明接触过许多因失恋而产生各种心理问题的病患,但对于琉璃,他是真的觉得没事。 通常,失恋病人最大的忧虑和恐惧皆来源于害怕不再被爱。但琉璃显然不会,这不仅是因为她美,不愁没人爱,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外表玲珑的小女人身体里,有一颗强大的心,使她从不惧怕任何东西,比如失败,也从不依赖任何东西,比如,男人的爱。 她是宇宙无敌的秦琉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樱华传播 周一一早,琉璃风风火火地大步迈进明澈公司,照旧神采奕奕。 秘书小冬把一杯黑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站在一旁给她念今天的日程: “上午九点半,林总监要找你谈最近的几个重要的case;十一点,天宇集团的陈经理和李经理过来审广告样片,之后一起午餐,订在楼下的港丽;下午两点半,中欧商贸投资峰会组委会通知你过去开会……” “还要开什么会?咱们只负责晚上的迎宾酒会,不是都安排好了,后天就正式开了,又要什么新花样?”琉璃边说边点开邮箱收email,看到连着进来几封都是anthony的,皱皱眉,直接删掉。这厮整个周末都不放弃纠缠她,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过来,她一概不理。 小冬答话:“组委会那边说,因为有重要领导人出席酒会,所以活动现场安保级别很高,慎重起见,请你亲自去和安保负责人碰个头。” “好,我知道了。” “两点半,洲际大酒店66层商务会议厅,不要迟到。”小冬强调了一遍。 “知了知了。” 交代完毕,小冬合上本子,准备出去。 “等等。”琉璃叫住她,“我昨天在家具城订了套沙发,今天送货,这是电话,你帮我盯一下。还有,记住,从今天起,把anthony这个人放进黑名单。要是让我看到他出现在公司,或是有他的电话接进来,小冬子,你提头来见。” 小冬一愣,不明所以,不过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她麻利地应了声:“喳。”还有模有样地甩了两下袖子。 琉璃脸没绷住,扑哧一声乐出来,说臭丫头,谁你都敢闹。 小冬吐了吐舌头,溜走了。 悠悠然一杯咖啡落肚,琉璃心里舒坦多了,因为提到anthony而起的那点不痛快也没影了。 客户总监林琳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屏幕看着什么,嘴角还隐约有些笑意,不由奇道: “咦?我刚刚接到线报,说是有人被打入冷宫了,还以为你龙颜不悦呢。” “悦,我干嘛不悦。”琉璃伸手招呼她,“你来看,网上有人热议我们给天宇做的那支巧克力广告,都说好呢。” 林琳走过去,感觉她心情的确不差,趁机说: “anthony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们谈下个季度的媒体投放计划。”她略微加重了“我们”二字。 “不去!”琉璃立刻就听出端倪,一口回绝。 “那……以后雅尚珠宝的单子还接不接?”林琳有些为难。她不想惹老板生气,但客户是上帝,没理由自绝于上帝啊。 琉璃这个老板也不是白当的,一甩头,说: “接。为什么不接?有钱不赚王八蛋。” 林琳抽搐了一下嘴角,秦老板的道理总是这么的……朴素,表达总是这么的……直接。 “不过你也跟他讲,生意爱谈不谈,别想拿这个跟我谈判。”琉璃又说。 “他哪有胆子跟你谈判啊,我看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见见你。电话里听着,他挺紧张你的。”林琳还想打个圆场。 琉璃冷哼了一声,忽问: “樱华传播最近在追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几个,冠欧汽车,其雅食品,其它的我得找人问问。怎么了?” “你安排下去,这个月樱华追什么我们追什么,报价一律压30%。” 林琳一怔,明白过来,“挖墙脚?樱华怎么得罪你了?”她反应快,前后一联想,马上问,“李安琪?” 李安琪和秦琉璃的恩怨,说来话长。 樱华传播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日本传播公司,主营公关广告业务,而李安琪是其中国分部的客户总监。 angel lee的大名,在业界响当当,短短两年的工夫,她使樱华的业绩增长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甚至虎口夺食,硬是从4a广告公司手里挖到了几个重量级客户。 这么一个风头正健的人物,在圈子里的名声却不好听。她与客户关系暧昧,几成人尽皆知的秘密。 不屑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大家都在一块地盘上混,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面子上总要一团和气,偶尔还得相互奉承。可琉璃性子直,她心里头的好恶脸上藏不住,对于尤其讨厌的人她连敷衍都欠奉,所以多少在一些场合扫过李安琪的颜面。 李安琪当然不爽,但起初也并没和秦琉璃计较,因为她根本就没把琉璃当回事。虽然琉璃的名头是总经理,却不过是打理着一间local小公司,俗称民企,她自己虽只是客户总监,却是在international背景的大公司,她自诩层次比人家高,所以才不跟秦琉璃一般见识。 在实力上,明澈也不是樱华的对手,这更使她觉得琉璃是在嫉妒她,某种程度上,她享受这种嫉妒。 真正让她对琉璃起了恨意的,是由于一个人,就是蓝颜祸水anthony。 李安琪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这个迷人的意大利男子,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兴趣——这一次,她难得的对一个男人本身的兴趣超过了对他可能给她带来的利益的兴趣。李安琪对于自己的异性吸引力一向自负,更何况是卯足了精神下手,她势在必得。 而对于意大利男人来说,调情是一种基本礼仪,和女人调情,被他们视作一项义务。anthony无可无不可地与这个妩媚丰腴的女人周旋起来。 在风月上,李安琪是颇有些手腕的,她并不把他缠得很紧,甚至一反常态地绝口不谈生意,也没有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扎上蝴蝶结摆上他的床,她放的是长线。 谁知道anthony偏偏就在谈生意的时候遇到了秦琉璃,一下子就没了魂,随后立刻成了秦琉璃裙下不贰之臣。 李安琪的心情啊,就好比当你在精心地烤一根鸡翅,先涂油,后抹料,然后文火熏,明火烤,你耐心地给它翻了几个身,垂涎欲滴地等了好半天,总算是外焦里嫩火候恰好了,刚要咬,这时,鸡翅扑棱棱地飞走了,扑到了别的叉子上。 本来那不过是一根普通的鸡翅,再好吃也就是个鸡翅味,你又不是以前没吃过鸡翅,也不是以后都没鸡翅吃了,但在这个时候,你偏就无比怀念那根鸡翅,进而,无比痛恨那只叉子。 这根梁子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结下了。 冤家路窄的是,某一天清晨,琉璃走进电梯,赫然发现楼上新搬来的芳邻正是李安琪,显然对方也没有思想准备,两人对视一眼,均无语凝噎。 从此愈发地相看两相厌。 所以那天当anthony提到angel这个名字,不亚于火上浇油,琉璃连劈死他的心都有。 晚上从派出所回来,碰巧又在楼里撞见李安琪。那女人满脸得意,故作惊讶地问: “哟,这么快就放出来啦?里面好玩吗?” 这立刻作实了琉璃的猜测,早上那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打电话报案的邻居不是别人,就是她。 秦琉璃也不是吃素的,嫣然一笑,接过话来: “好玩?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别以为叫了天使我就不知道你是鸟人。 琉璃哪能不反击?抢男人这种事她是不屑做的,但抢生意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这不好吧?”林琳一听,觉得不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得不偿失。” 琉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要得,我就是要出这口气。” “樱华公司比我们大,名头比我们响,这样硬碰硬未必有胜算。” “怕什么,就算客户拿不下来,我也要拖低她的报价。” 林琳没辙,她太了解琉璃,知道她一向快意恩仇,只求痛快,不计后果,这种性子让她吃过不少亏,可就是改不了。 “好吧,我试试看。”她答应得勉强。 “别愁眉苦脸的,就算是胡来也才一个月而已,可不出这口气我会心肌梗。” 呵,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是胡来。 林琳啼笑皆非,说算了算了,说正事吧。 两人开完会,天宇集团的客人也到了。 天宇是一家大型糖果企业,是明澈服务多年的老客户。天宇的董事长千金颜一笑还是琉璃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所以于公于私琉璃都对这家公司颇有感情。 不久以后,天宇几乎给明澈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那是后话。 新的广告样片客户很满意,吃午饭的时侯,大家还在津津有味地聊得起劲。 一点三刻,小冬尽忠职守地把电话打过来: “秦总,下午两点半,洲际大酒店66层商务会议厅,不要迟到。” “好好,我晓得。”琉璃连声应,挂了电话,转头又去和陈经理讲话。 小冬在那头,无奈地瞅瞅话筒,知道她这个老板就是答应的快,到底能不能准时?只有天知道。 爱迟到是秦琉璃众多坏毛病里最大的一个,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准时迟到十五分钟”。在秦琉璃松散的时间观念里,只要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大场合,十五分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误差,用来应付泊车、等电梯、甚至补妆等杂事,算是合理损耗。 非要计较这十五分钟的人真还不多,反正接触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凡是与秦琉璃的约会,自动延后十五分钟就是。 然而上得山多终遇虎,难保不遇上个把不习惯的。 琉璃送走天宇公司的两位经理,眼看时间不早,连忙飞车往洲际大酒店赶,刚开到一半,就有电话打进来,是酒店的会议销售经理小方。 “秦总,到哪了?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在会议厅等了。” 琉璃纳闷,“公安局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谈安保啊,后天的活动有北京的官员出席,规格高,安保工作由市公安局统筹。” “是吗,我还以为就和你们酒店保安部谈呢。”琉璃看看表,“再给我五分钟,马上到。” 说着,脚下踩油门,一路飞驰。 当然还是迟了。 “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堵……”琉璃急急冲进房间,编了个最常用的解释。 小方迎上来,“秦总,就等你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市公安局xx分局过来的刘队长,是这次安保的总负责人。” 小方侧过身,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 琉璃愣住,脱口道:“咦?你不是那个刘……刘……”皱皱眉,想不起来了。 “刘志锋。”那男人开口,声音沉稳,面色不惊,比她镇定得多。 “你们认识?”小方好奇地问。 何止认识?还交过手呢。琉璃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应付个笑容,半真半假地道: “升斗小民,岂敢高攀。”语中带着几分讥诮。 “秦总客气。”刘志锋不动声色地把她挡了回去。 小方有点摸不清状况,只好呵呵一笑,说: “认识就好,刘队,明澈公司负责后天晚上的会场布置和流程统筹,具体情况秦总会给你介绍,你们先聊,有什么需要酒店方面做的随时找我。” 说完,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 琉璃打量一眼刘志锋,只觉得这男人上下左右没一个地方顺眼,一想到要和他合作,心里是万般的不情愿。 她这人记别的不行,记仇记得最牢,可又不好旧事重提,毕竟说起来也没什么好光彩的,只能忍住不快,冷着脸掏出她的苹果笔记本,坐下,用客气疏离地语气问: “刘警官,需要我介绍什么?” 刘志锋也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又见到秦琉璃,其实如果他愿意,那天可以很容易地从老铁那里问到琉璃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但他没有问。 他觉得,没有必要。 可还是又遇上了。 看着她像刺猬一样的眼神,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坐到她旁边,直入主题: “为了确保安全,我们需要提前了解所有状况,听组委会讲,酒会当晚将有娱乐表演,你们负责舞台搭建和布景,请给我看一下搭建后的三维效果图。” “好。”琉璃从电脑中调出文件,一边展示一边给他讲解,“当晚活动分两部分,五点到六点是一个预热的鸡尾酒会,地点在酒店三楼预备厅,这里是酒水区,这里是一个小型展示区,主要展出中欧经贸交流重要成果。六点钟宴会正式开始,地点在里面的大宴会厅,大厅中央我们会搭建一个旋转舞台,并在大厅四周搭一组桁架,用来补充照明,演员后台在这里,主宾席在这里……” 她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简要明了,很有效率地把整个设计方案过了一遍。 志锋认真听完,点点头,问: “搭建工作什么时候开始?” “明晚十点,通宵,再加上后天一个白天,三点之前全部完工。” “你会在现场吗?” “不,我另外派人在现场监工。” “工程结束后,我们要做最后一轮安全勘察,如果发现安全隐患需要立即整改,希望你能在场,便于及时沟通。” “行,需要的话,我明天三点过来。”公事公办,琉璃答应地爽快。 “请务必准时。” 志锋自警校开始,接受的所有训练和任务均以秒计时,所以对时间十分敏感,他认为有必要提醒一句。 琉璃下意识地辩护道:“我今天很迟么?几分钟而已。”和平常相比,还算提前了呢。 “五分三十四秒。”他随口报出个时间。 这人怎么这么较真?琉璃有些恼,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只好压了口气道: “是是,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下次我一分钟都不会等。” 志锋说的倒是实话,通常,他对迟到的忍受度为零。 可这话听着刺耳,琉璃忍不住反唇相讥:“那我若是迟了呢?你是不是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迟到法逮捕我?反正你们这些警察,最会仗势欺人。” 她语气不善,志锋也不理会,没听见一样,平静地接着说: “现场勘察结束后开始布岗,请多准备二十个普通工作人员胸卡,到时候交给我。” 琉璃一拳打在空气里,人家不接招,她再不爽也只能按回肚子里,不得不继续说正事: “胸卡都在组委会那里,要他们盖上印章才生效,你去那边领。” “好。” …… 这两个都是不爱讲废话的人,三下五除二把事情谈完,尽管气氛始终有点凉,但和上次相比,已经算是友好了。 出了会议室,就再没别的好说。公事之外,琉璃压根不想搭理他,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吃闷亏,打又打不过他,骂又骂不起来,憋得牙根直痒痒。 两人各顶着一张扑克脸,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志锋习惯性地站到角落。常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养成了一些固执的习惯,比如尽量背墙,以缩小警戒范围,再比如严格守时。在执行任务中,有时几秒钟就能决定一场战斗,关乎生死成败,不守时就是渎职。 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这样想。 他看了一眼秦琉璃,知道自己又得罪她了。 她站在前面,一言不发。一头卷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的颈项,背部挺直,线条优美。 离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该有七八年了吧,她的变化很大,脾气也更大了,似乎只有个子没有变,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仍然只到他的下巴。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他微微有些失神。 琉璃蓦地转过头来,志锋来不及收回视线,被撞个正着,此时再避太着痕迹,索性没有动。 她直直瞪着他,张口就问: “我后脑勺很好看么?” 五星级大酒店,黄铜色的电梯门擦得比镜子都亮,她一早发现他在后面偷看她。 他的眼神奇怪,不像她常见到的那些欣赏的、钦慕的、抑或色迷迷的眼神,倒更像是似曾相识,若有所思。 她不明所以,索性直截了当,问个明白。 志锋被她问得一楞,正不知如何作答,电梯门开了,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人群把他们俩隔开,帮他解了围。 还好,出了电梯两人各走各路,她也没追问。 但琉璃并未打消疑心,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有点不对劲,明明当面的时候冷淡有加,背后却又偷偷留意她,就像上次一样,粗鲁地铐住她的是他,帮她松锁扣的也是他。 完全不合逻辑。 她胡乱寻思了一会,不得其解,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琉璃对警察一向没有好感,也没有兴趣,回去一忙,就把这人撇到脑后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