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美人乱世吟》 一、初见--起笔 乔镜儿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时入目皆是一片雪白,耳边风声飒飒,刮得脸上如刀割一般疼。 可如今不是五月吗,哪来的风雪交加?总不至于被车撞一下,就被撞到西伯利亚去了吧?! 乔镜儿不禁自嘲一笑,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淡定,随即便裹了裹外套,艰难地站了起来,努力回忆之前的情形。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总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连多吹一会儿风都能让她发一个礼拜的低烧。乔家是杏林世家,可从小到大各种大夫看了个便,却除了身体免疫力差,看不出一点毛病,也不是hiv,就是身体天生仿佛一个漏了底的桶,装不住营养。为此乔镜儿小学都是在家自学,直到十四岁时,这情况才好转起来,终于能出门上学,不用担心吹个风就会发烧好几天了。但她身体还是不太好,很容易就有个头晕脑胀之类的,看着也比同龄人瘦小很多。这天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过马路时头又发晕了,她便习惯性的驻足缓一缓。就在这时,她的右侧突然传来一声刺耳刹车声,她本能地往左偏过身,那一瞬间,她看到明亮的车灯几乎晃瞎了她的眼睛 再然后,她的意识消失了,等她回过神时,她便出现在了这里。 一阵寒风吹来,乔镜儿不禁猛一哆嗦,几乎摇摇欲坠,她左右看看,发觉这附近应该是野外一处荒田,远处影子,似有人家,她便下意识朝那个方向走去,可才走出几步,便又摔到了地上。 就在这是,乔镜儿看到大雪之中似乎有一个身影,正向此处缓缓走来。她想呼救,可一开口,牙齿却已冻得打战,声音更是小如蚊蝇。 但那个影子明显已经注意到她了。只见他疾步走上前,片刻便站到了她面前。乔镜儿已冻得有着恍惚,只看到一个裹着黑色带兜帽的狐裘的男人的身影,一双漆黑如悬崖深潭的眸子惊讶地看着她。下一刻她听到呼地一声,身体随即被一阵厚重的暖意覆盖,然后她便感到身子一轻,竟是那个人将她抱了起来! 那人胸膛很宽,乔镜儿忍不住像只小猫一般往他怀里缩了缩,顺便抬起头看那人的脸。他首先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睫毛很长,不难想象他若一笑,该是怎样的绝色。但他眉头却是皱着的,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忧切,让乔镜儿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头。他的鼻子很高很挺,嘴唇很薄,线条锋利。乔镜儿试着将她注意到的这些细节组合起来,得到一个结论——那是一张很好看的男人的脸。 但她还未继续拼凑,便已昏睡过去了 梁镜看着怀中少女,不由得皱了眉,加急了脚步往前走去。 那是璃川百年一遇的一场大雪。后来的那许多年,乔镜儿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只记得天地皆白,唯他独黑,如一滴墨迹,写下一段传奇,最初的起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失忆的少女 梁镜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衙役,又看了看屋内哭泣不已的少女,不禁叹了口气。 几天前在雪地里发现那个快被冻死的少女之后,就赶快把她送进了这家药铺。而他救她来时,看她衣服虽单薄,料子却没见过,猜她是被拐卖至此的富家小姐,送她过来后便立刻去报了官。但官府查过,璃川没有姓乔的大户,她必不是本地人,只好等她醒来,再详细问问来历,而他见官府已经接手,便付过了这少女的诊金,又留了银钱让药铺掌柜照顾她,便直接回去了。他原是在镇西学堂教书的,如今已是冬日,学堂放假,他又住得偏僻,平时也不常出门,这事他便没再放在心上了。可是没过几日,衙役却又找上门来,说他就的那个小姑娘醒了,但似乎因为发了两天的高烧,脑子烧坏了,除了知道自己叫乔镜儿,别的都立不起来。 梁镜眨了眨眼,“那你们该给他寻个好大夫,找我做什么?” 衙役看了看他,“因为那小姑娘,她好像认识您。” 于是他便来了。 可他认了半天,最后还是确定,他从没见过这个小姑娘,而且看那小姑娘见到他的反应,她也应该不认识他。 “巧儿,你为什么会说她认识我?”梁镜向那掌柜的女儿梁巧儿问道。 梁巧儿看了看他,抬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清楚地记得,那小姑娘刚醒过来是一看到她跟见了鬼一样。一下就缩到榻角,好一会儿才问,“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啊?” “这里是璃川啊!”梁巧儿回答道,“你是哪里的,怎么会一个人躺在雪地了,还穿得那么单薄啊?要不是梁先生刚好碰到了,你可就没命了!” “璃川?”少女皱眉想了一会儿,“梁镜隐居的那个璃川?” 梁巧儿有些吃惊,“你认识先生?” “啊?”少女一愣,“什么先生?” “就是救你的梁镜梁先生啊,你认识他?” 少女顿时瞪大了眼,“你说梁镜?梁镜梁清明?!这真是他隐居的那个璃川?那现在是西夏年间?!” “西夏?”梁巧儿想了想,“现在是承和十年,你说西夏是想说魏国吗?” “魏国那这里是赵国?” “是啊!” 然后少女的眼神就复杂起来,片刻把头埋进了膝盖,样子似乎还有些崩溃,好一会才道,“可可以让我静静吗?” 梁巧儿看了看父亲,随即答道,“也行,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乔镜儿。”少女微微抬起头,“就是,梁镜的那个‘镜’字。” 之后一整天,她都没再说话,梁巧儿去看她,却见她还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第二天衙役就来了,那乔镜儿见到衙役时看起来吓得不行,衙役没问两句她就哭起来了,便哭边说她不知道。后来衙役走了,梁巧儿同她聊了一夜,好不容易她平静了下来,才交代说她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镜微眯了眼,“她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还记得我的名字?” 梁巧儿皱了皱眉,“她说她也不知道,可就是记得。” “这么说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那她记得多少?” “我们也是这么问的,可她就说不知道啊!”衙役头痛道,“梁大夫她说,她这样估计慢慢想,哪天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而她现在只记得先生您,我们猜她可能和先生您关系匪浅” “所以,你们想先把她交给我?”梁镜转头笑看着一干衙役道。 衙役们左右看看,最后带头的一人挠着头笑到,“反正她也是您救回来的,何况您和夫人一直也没个孩子” 梁镜看了乔镜儿片刻,“她多大?十二?十三?” 衙役却笑了,“先生您看您也想不到吧,这小姑娘今年十五了!我们刚问出来时都吓了一跳呢!” “十五?!”梁镜也惊了一下,随即看了乔镜儿片刻笑道,“那还当什么女儿,当妹妹吧!” 衙役眼睛一亮,“先生同意了?!” “我自然无妨!至于夫人那边,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但她想必也高兴多个小妹,只是不知道这姑娘她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不用问,她现在无家可归的,有人收留肯定愿意啊!”一个衙役闻言,转头便冲内屋的乔镜儿喊到,“诶,小姑娘,梁先生说他缺个妹妹,你愿不愿意认这个哥哥啊?” 这话引出一片笑声,却把乔镜儿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道,“先先生不嫌弃就好。” 梁镜又笑了笑,“那我明日来接你过去。”说着便转身离开,却在出门前的一瞬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乔镜儿,笑容意味不明。 在帮父亲收拾完药材,把铺子打烊之后,已是二更天了,梁巧儿这才回了房,却见那个明天就要被先生接走的小姑娘,居然趴在床上皱着眉翻着她的医书,俨然没一点睡意。 “你还不睡啊?我可要熄灯了!”梁巧儿道。 乔镜儿一愣,随即道歉的看着她笑了一下,便合上书简递还给她。 梁巧儿接过书简,便要放回原位,顺口便道,“你看得懂这医书?” 乔镜儿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也不太懂小篆和简体字差别有点大,太难认了” “简体字?那是什么?”梁巧儿好奇道。 乔镜儿微微一滞,随即又笑到,“哦,就就是我家乡的文字,和这不太一样。” “哦~”梁巧儿想了想,“那看来你能想起家乡的事了?那你家乡在哪儿,叫什么名字?不用小篆的地方,听先生说好像只有燕国和北边蛮族,你家乡要是在那边,那可真难送你回去了!” 乔镜儿嘴角抽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圆,干脆就转移话题道,“也没想起什么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倒想麻烦姐姐和我说说那个梁先生的事吧!我看先生好像不是很愿意收留我的样子。” 梁巧儿一愣,随即笑到,“你想多了,先生他就那样,看着好像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其实人很随和的,只要别惹他生气就好了。” “哦那做什么会惹先生生气啊?” “这个啊我想想”梁巧儿想了想,“其实先生不是经常生气的,当初我弟弟在他那儿上学,听他说学堂里没人敢惹先生生气的,平时他瞪他们一眼,就没人好说话。不过我有一次正好看到了,那应该是李家那个小哥哥被张员外的儿子欺负,差点打瞎他眼睛那次,先生应该是真的发火了。那小子还不知悔改,先生责骂他,他还跟先生动手,结果先生狠抽了他一顿,我那天是正好路过,结果看到先生把戒尺都打断了!!后来他爹还跑到学堂去质问先生,还被先生直接骂回去了,再后来不仅那些学生,整个璃川城,都再没有人敢惹先生了!” “啊?!先生这么凶啊?!” “那是那姓张的小子活该!!让他死不悔改!当然先生平时也很严厉,但他很疼学生的!且不说那个李家小哥的事,两年前一个逃犯被官差追着逃到学堂,当时他发了狂,拿着刀就闯到了教室里,险些刺伤了我弟弟,先生他空着手就冲上去夺那个逃犯手里的刀,还被那个逃犯砍伤了!当时我弟弟吓得哭了一晚上呢,之后听说好几天都没去上课,我还陪着我爹和我弟去看望先生了,所以我记得特深!后来我弟弟病死了,先生来我家吊唁,眼睛都是肿的,我爹说那一看就是哭了一晚上那种” “这么说,那个梁先生在这边很有威望了?” “那当然了!镇上人都很敬重先生的,所以你看,连那些衙役都放心你在先生那里,所以你也放心,先生一定不会苛待你的!何况先生他呀,学问深着呢,什么都知道!你要是想起了什么和先生一说,说不定他立马就能帮你寻着你家呢!” 乔镜儿看着梁巧儿聊到梁镜时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她妥妥的梁镜迷妹一枚了,不禁笑了笑,眉头愁意却不曾消减。 她清楚地记得梁镜出门前的那个眼神,每每想起那双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她的深不见底的黑眸子,她都不禁一个寒战。 明天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居然是穿越!! 临近黄昏,梁镜才回到了后山家中,妻子祝吟歌一听到动静,急忙迎了出来。 “他们找你做什么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祝吟歌一边为他解下他的貂裘,一边问道。 “没什么,认了个妹妹。”梁镜笑着对一脸惊讶的祝吟歌道,“就是前几天我救的那个小姑娘,说是失忆了,但知道我的名字,衙役说她可能和我有关系,就让我先收留她。” 祝吟歌一愣,忍不住调笑道,“人家失忆了都记得你,你却只认人家当妹妹?” “阿姊别闹!”梁镜笑道,“这小姑娘才十五岁,我没见过她,她也没认出我,只知道我的名字。但她却是因为知道我的名字,才判断出这里是赵国!” 祝吟歌不禁皱了眉,“她这真的失忆了?” “这谁知道!”梁镜浅笑,“反正我们也不怕多一张嘴,她若是冲我来的,那便遂她意吧!” 乔镜儿低着头,紧紧跟在梁镜一步之外的位置。其实她并不想跟那么牢,一路上她总想他远一些,可他总是特别“贴心”地放慢速度,让她和他的距离永远是一步,乔镜儿都要被他感动哭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怯怯地抬起头道,“先先生?” “嗯?”梁镜微微偏过头,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乔镜儿,乔镜儿都不禁觉得心里发毛,头也一下低得更低,“先生是不是对镜儿有什么疑虑?” 梁镜微眯了眼,“那你能给我解答?” “我”乔镜儿欲言又止,“但我能和先生保证,我不会给先生引祸的。” 梁镜却是笑了,似是听到了某个孩子无心的笑话,“我倒想你有这个本事!” 这话说得自负,但乔镜儿知道,他绝对有把握说这个话。 乔镜儿继续跟着梁镜,心里却苦恼得不行。因为她不能说出他想知道的事,而且就算说出来只怕他也不会信。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尼玛她穿越了啊! 让她确定这件事的就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梁镜,字清明,西夏六国时期赵国人,早年隐居在璃川教书,后被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元武帝发现,检举入官。他是那个时代最出色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在赵国三度为相,在位期间领导的改革,奠定了赵国一统天下的基础,在她读的那一版历史教材中作为学期终点,占了足足一个单元。 至于她为什么会穿越,她也基本上明白了,虽然那更让人难以置信。 她和姐姐乔珍儿从小身体就不好,家里长辈大多疼爱,除了一位太叔公。这位太叔公年纪大了,听说年轻的时候有过奇遇,整天神神叨叨的。据他所说,他们家几百年前有一位先人,娶的是位修为不浅的妖怪,还说他们姐妹这个情况,一定是妖怪血脉返祖了。为此他见她们姐妹俩时总带着米,看到她们就撒。不过他们家都是信仰科学的医生,自然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是劝他们离这位太叔公远点。但看她现在的情形,似乎这位太叔公说的事对的,她会穿越,八成就是妖怪血统发挥作用了。 可这也太刺激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一的学生,这么夸张的死里逃生她可能承受不住!比如现在,面对这位未来的丞相大人,她简直压力山大啊 走了又大概一个钟头,他们才终于到了。 梁镜的居处在城外后山的竹林之中,是个看着很简陋的一个小院子。他们刚到门口,便有一个妇人推门而出,半边脸上戴着面纱,正是梁镜的妻子祝氏。一见他们来,先是和梁镜互相给了礼,然后便径直走到乔镜儿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后笑到,“清明你没骗我?这姑娘真有十五?我怎么看着十四岁都不太够呢!” 乔镜儿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营养不良,她看着和同龄的人要小很多,她从小都习惯了。 “可怜的姑娘,想来是有不足?”祝氏怜惜地拉过她的手,“这一路想必冻坏了,手这样凉!赶快进来暖暖!”说着便拉她进了屋。 之后一个月,乔镜儿一直住在梁镜这里。而住到这里才知道,梁镜这院子外面看着简陋,里面却布置地极精致风雅,颇有些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味道。至于梁镜,看年纪明明三十不到,却整个活的同个几十岁的老人一般。就是泡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竹林小院本就远离喧嚣,乔镜儿这么一个看多了古装仙侠的,忍不住脑补他不会是那种几百岁的得道高人什么的吧?而自从梁镜第一天接了她过来,然后收拾出了给她住之后,他就几乎没怎么理过她,只当她是透明人一般。但乔镜儿知道他并没有放弃研究她,因为乔镜儿几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不知道多少次,乔镜儿无意触碰到他的目光,看到他那双深渊一样的眸子,还有那种好像能看到她骨髓里的目光,她都忍不住觉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但是他的妻子祝吟歌对乔镜儿极好。虽然她似是遭受过意外,半张脸上都布满了烫伤的伤痕,但她依旧豁达从容,并没有多少伤怀之态。第一次接乔镜儿进家门时蒙着面纱,只是担心初次见面,会吓着了她。乔镜儿依恋她的温厚体贴,又畏惧梁镜,便日日跟着祝吟歌跑来跑去打下手,可她毕竟是从小被家里人疼着护着长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加上现代人习惯依赖电子产品,她身子又弱,把她扔到这个没有电的世界之后,她深深地感觉到她有多笨手笨脚,常常帮忙不成反添乱了。乔镜儿生性敏感,不由得成天各种自责难过,又不敢太表露怕惹祝吟歌不悦,便只能日日夜里躲在被窝里哭,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她又一次地病倒了。 那日又是雪天,梁镜没有多想,直接将他的貂裘裹在了乔镜儿身上,便冒着风雪背她下了山。乔镜儿彼时发着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却见坐在身旁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急忙抓住他的手,无助地呜咽道,“不要不要走爸你别丢下我!梁先生好凶我害怕” 被她抓住手臂的梁镜先是一愣,后来听她对他的‘告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凶你吗?我怎么不知道!” 乔镜儿更加委屈,“他老瞪我!眼神好吓人的爸你别走,我害怕” 一旁的祝吟歌忍不住被逗笑了,“瞧你把人家吓得!这么着急告状,只怕你在人小姑娘心里的地位仅次于阎王了吧!” 说着又敛了笑,“话说你还怀疑这丫头?依我看这丫头虽然有所隐瞒,但她整个人单纯地如同清水一般,手脚又笨又爱哭,一看就是那种,富裕人家里,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那种不食人间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姑娘就是能起什么坏心思,她脸上也藏不住啊!” 梁镜扭过头,“那依阿姊你看,这丫头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衣衫单薄地躺在雪地里?” 祝吟歌想了想,“八成就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仇家追杀之类的,不对我们说实话,可能是怕牵连我们” “那她为什么不报官?”梁镜反驳道,“之前官府问她时,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不直接向官府求救?” 祝吟歌一下无言,想了片刻,不由得皱了眉“难道是她的仇家是官府的人?” “那他们还能给我机会让我收留她?”梁镜笑道,“她一个无依无靠、身体又弱的小姑娘,整治她还不容易!何况她还没有路引,哪能毫发无伤地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祝吟歌语塞。 “所以阿姊你明白了吧?!”梁镜笑道,“她始终不说明来历,我对她后续会带来什么若是无法准备,这叫我怎么放心?” 祝吟歌张张嘴,终是无言。 过了两天,乔镜儿病终于好了,但梁镜却又病了。虽然只是那天送乔镜儿就医时受了风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也把乔镜儿内疚得不行。几日后便是除夕,正是需要采买年货的时候,这本来是梁镜的活,可是祝吟歌担心他的病,死活揽下了这活。乔镜儿最怕和梁镜单独呆着,便说什么也要同她一起下山。祝吟歌原本担心她的身子,不愿带她去,可也架不住她撒着娇一直求,只好同意。 这日二人从集市回来时,梁镜正在抚琴。乔镜儿虽然看到过梁镜书房挂着古琴,这却是第一次听到他弹。祝吟歌也有些惊讶,因为他已经许久不曾抚琴了,见他来了兴致,便示意乔镜儿放轻脚步动作,别打扰了他。可乔镜儿却是一动不动地慎住了。 正在这时,梁镜的琴声停了,祝吟歌下意识转头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抚起琴来了?” “这不是家中无人嘛,无聊之下顺手而已。”说着便开始收起了琴具。却在抬首时,一眼看到了泪流满面的乔镜儿。 祝吟歌也发觉了,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哭了?” 乔镜儿猛的回过神来,看祝吟歌一脸担心,急忙抹了抹泪,“没什么!昨晚没睡好,眼睛累。” 祝吟歌这才松了口气,“怪不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赶快进屋来,别站在风口里!”说着便拉她进了屋。 乔镜儿怔怔地被祝吟歌拉了回去,坐进大堂不久,便见梁镜也走进了大堂。不知怎么,乔镜儿第一次抬起头直视梁镜问道,“先生刚才的琴声似乎很伤感,是在悼念什么人吗?” 梁镜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上前几步,站到了乔镜儿面前,眼神由一开始转为疑惑,然后却是戒备,最后甚至有几分威胁的意味了,让乔镜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你说,我是在悼念谁?” “我我怎么知道?!”乔镜儿不由得退了退,“难道是先生的亲人?” 梁镜眯了眯眼,“你真的不知道?” 乔镜儿被他那个眼神吓得,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却在这时,厨房传出了祝吟歌的声音, “清明!来给我帮个忙!” 乔镜儿这才松了口气,急忙示意起梁镜来。梁镜看了一眼屋外,随即又转头,看着乔镜儿微微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出了大堂。 乔镜儿下意识抬手抹了抹额头,又是一片湿润。而这次却不是眼泪,而是冷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除夕 转眼到了除夕。那日一早,梁镜难得同祝吟歌一同下了山,却不是进城,而是穿过了镇子,转到了城外一片坡地。而到了那里乔镜儿才知道,那原是一片墓地。祝吟歌和梁镜在一片墓碑中间七转八转,最后停在了两座相邻的墓碑前面,虔诚地祭拜了起来。 乔镜儿虽然不太认识小篆,但也勉强认出墓碑上有一个“祝”字。祭拜完之后,二人拉着乔镜儿一同上了集市,却只买了些果蔬绢帛,然后便往城东方向去了。 乔镜儿忍不住拉了拉祝吟歌袖子,“祝姐姐,我们往哪里去啊?” 祝吟歌看着她笑了笑,“去吃年夜饭啊!” 走了约半个小时,三人才走到了目的地——原是城东的学堂。他们到时,有位五十来岁的有些胖胖的老人家正在门前迎客,见他来了,很高兴地上前,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进了门。乔镜儿差点以为那是梁镜的父亲,但看了半天,也没觉得他和梁镜哪儿像了。最后还是祝吟歌给她解惑说,那是学堂的院长,姓郑,性子宽厚慈祥,儿子早年被征入伍,如今在边境戍边。而梁镜与他儿子年纪相仿,他也欣赏梁镜,于是每年除夕,榻便会请梁镜一起来吃年夜饭。 梁镜随郑院长进书房说话去了,乔镜儿便跟着祝吟歌进了后厨帮忙。祝吟歌已不是第一次来,一进厨房便和郑夫人有说有笑的。乔镜儿则是一味闷头干活,一言不发地听着。也正因如此,郑夫人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乔镜儿,好半天才仿佛突然看到她,定定地看了半晌才笑道,“这就是你们收留的那个小姑娘?多大了?有十三了吗?” 祝吟歌忍不住笑了,“这丫头十五了!看不出来吧?” 不出所料,郑夫人惊得睁大了眼,随即皱起眉道,“哎呦,那看来受过不少苦啊!听说她除了名字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可怜” 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们不是长安来的吗,有没有认识什么有门道的人,可以找到她的家人来历的?” 祝吟歌苦笑,“便是认识那种人,可这丫头什么都不记得,只一个名字,便是神仙也难寻啊!” “这样啊那小姑娘,你是真不记得来历了?一点都记不得?” 乔镜儿正出神在郑夫人说的梁镜他们出身长安,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她,一时吓了一跳,祝吟歌便又笑了,“他要是想起来,早同我们说了。唉,反正我家也不缺她的粮食,我正好也挺喜欢她的,留她在家也无妨啊!” 说完祝吟歌掀开锅盖,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祝吟歌一边盛菜,一边向乔镜儿道,“菜差不多了,镜儿你去叫一句清明和院长,让他们出来吃饭。” “好。”乔镜儿应了一声,便往书房去了。 走到门口时,乔镜儿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一阵琴声,意境高远,如千层浪起,如万壑松风,更有一番悲壮坚贞的风骨,让乔镜儿不由得入了神。不一会儿,琴声平息,乔镜儿便听书房内传出梁镜难得欣喜的声音,“真是妙哉!不曾想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雁声的全谱,实在荣幸!” 郑院长也笑了起来,“这还是我儿子几天前才托人送来的!听说这还是原来伺候蔡妃的宫人默记的呢!” “哦?这琴曲这般玄妙,能完整记下来,看来这宫人古琴造诣也不低啊!” “那可不!伺候蔡妃的,总不能是个乐盲啊!我虽资质愚笨,可平生除了书和琴之外,也没什么多余的爱好。我儿子既好不容易帮我得了这琴谱,不知先生可方便教我弹这雁声啊?” “这自然无妨!”梁镜答道。 “行了行了!饭都好了,吃完饭再学你的琴吧!”郑夫人的大嗓门突然响起,把乔镜儿的魂儿一下拉回来了,乔镜儿急忙回过头,正见祝吟歌笑吟吟地看着她道,“真是个琴痴!快跟我去布菜吧。” 乔镜儿不由得窘窘地低下了头,跟着祝吟歌进屋布菜了。入座后,乔镜儿还没从适才的琴声中回过神,只觉食不甘味。郑院长觉得有趣,便笑问梁镜道,“这就是你收留的那个小姑娘?看样子悟性不错啊!哎,小姑娘我且问你,你可知雁声所奏的是什么故事?” 乔镜儿一愣,放下筷子道,“镜儿不知。” “那我告诉你。”郑院长笑了笑,随即看着乔镜儿道,“这琴曲是讲西周末年,伯夷、叔齐二贤,不食周粟,在首阳山采薇而食,最终饿死的故事。这琴曲是前朝隆元帝的宠姬蔡氏,唯一存世之作。这蔡妃原是宫中乐姬,最擅抚琴,被隆元帝引为知己。后来魏侯莫承病变逼宫,宫门被破之日,隆元帝在巽明宫自焚,莫承也是个乐痴,特地要人留下了蔡妃,可蔡妃却大骂莫承配不上她的曲,抱着古琴和琴谱,直接冲进了化为火海的巽明宫,生殉了隆元帝!之后这蔡妃的琴谱,便只是被当时听过琴曲的人记诵下来,也不知得了原谱几成的气韵了!” 乔镜儿万万想不到,这支琴曲背后竟有这样一个震撼的故事,不由得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梁镜看了看她,随即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走到门口,酹酒叹道,“蔡妃这般刚烈坚贞的女子,也不知道让这世上多少须眉汗颜了!” “哎呀好了!大过年的说那些死人的事做什么,来吃饭吃饭!”郑夫人大概觉得气氛怪异,便笑着招呼起来。郑院长哼了一声,“妇人之见!” 郑夫人撇撇嘴,“是!我妇人之见目光短浅,你是大才子大文豪,你高尚行了吧!”说着又笑着给郑院长夹了块肉,“大文豪,吃你的饭吧!” 众人也不由得笑起来,梁镜也坐回了食案前。 午饭过后,梁镜和郑院长又去书房说话了,祝吟歌便帮着郑夫人收拾。两个妇人聚在一起,自然有聊不完的话,做完了活,便坐在大堂有说有笑。乔镜儿毕竟和郑夫人不熟,帮忙收拾了以后,便想到后堂去睡个午觉。这时书房又响起了琴声,乔镜儿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靠着书房门口坐下,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突然,门被人从里面一下打开,乔镜儿猝不及防地跌进了门里,抬起头,便见梁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要听琴就进来听,身子又不好,趴在外头做什么!”说罢便又坐回了琴座边上。 乔镜儿窘得脸都红了,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门边,郑院长却突然笑道,“哎呀干嘛坐到门边上啊!看你冻得脸通红的,坐炉子边上啊,暖和!” 乔镜儿看了看火炉的位置,便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我还是不打扰二位先生了,我去后堂歇。” 说着正要走,却听“铮”地一声高昂的弦吟,吓得乔镜儿猛一哆嗦,立马就回过了头。只见梁镜看着她,淡淡说道,“坐过来。” 乔镜儿立马坐到了梁镜边上,怯怯地向炉子伸手取暖。 郑院长看了看乔镜儿,便向梁镜笑道,“姑娘又不比小子,尤其这琉璃瓶似的小丫头,你也不怕凶坏了她!” 梁镜看了乔镜儿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拨动了琴弦,奏起了那支雁声。而乔镜儿,目光也就不知不觉地落到梁镜的手上了。 梁镜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拨动琴弦的时候好像动作很温柔,却又力度分明,正是这样一双手,才能弹出那样的琴曲,闻似春风化雨,却自有万钧雷霆。 一曲终了,梁镜便让了座,换郑院长来弹。郑院长毕竟琴技不低,看梁镜弹了两遍,那曲雁声他也就会了。但让乔镜儿听来,郑院长琴技虽无可挑剔,但似乎少了梁镜的意境。之后一下午,乔镜儿便那么托着腮听两位弹琴,天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小院子,有祝吟歌和郑夫人的细细笑声,和梁郑二人的琴声。 晚饭时分,三人才被两位夫人叫了出去。祝吟歌注意到,乔镜儿从郑院长的书房出来以后,对着梁镜的状态便轻松了很多。祝吟歌不由得高兴。年夜饭两家吃得其乐融融,乔镜儿安静地看着,突然眼前的四人好像变成了她的父母亲戚,而一眨眼,却又变了回来。 用过了年夜饭,一群人坐在大堂守岁。郑院长跑回书房取出了古琴,却是拉着乔镜儿过来,要教她弹。乔镜儿知道这是他职业病犯了,只好听他教导着弹。一开始梁镜只坐在一旁,不久便转过头看了,时不时还上前指导一两句。祝吟歌和郑夫人便一边笑着看着,一边热闹地谈着天。乔镜儿一开始还有些无奈敷衍,但随之却越来越着迷于古琴的音色。渐渐夜深,乔镜儿却毫无睡意,直到外头传来迎岁的烟火声,她才知道原来已经过了子时了。 祝吟歌忍不住打开窗户,窗外烟花绚烂,乔镜儿不由得惊讶,原来这个时候烟花技术已经这么成熟了!这样华丽的烟花,放到一千年后的世界也不逊色呢 梁镜看着外头的烟花,眼中难得有一丝笑意。随即他转过头,却是递给了乔镜儿一个小小的红布包,“你的压祟钱。” 乔镜儿不由得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打开看着里面的八个铜钱,愣愣地出了神。 “已经过了子时,既然过了岁了,你快去睡吧,明日再来学。” 梁镜的声音让她一下回过神,随即便乖乖起身,随郑夫人去了后堂歇息。而在她准备上榻的时候,郑夫人却又走了进来,将一个梁镜同款的红包递给了她, “家里好几年没有孩子来,都忘了给你准备了。”郑夫人笑道,“这压祟钱放在枕头下面,那些个瘟神小鬼就不敢来找你了!” 乔镜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红包,眼泪猝不及防地便落了下来。 乔镜儿记得每年除夕,家里人都会给她准备压岁钱,但她奶奶给她的压岁钱却不一样,是用红布包着的八个铜钱,她还特地和她说,那叫“压祟钱”,嘱咐她睡觉的时候就压在枕头下面,这样那些瘟神疫鬼留不敢招惹她了。奶奶是农村出身,对这些神鬼之说有着非一般的执着迷信,爷爷又宠她,家里人便随她去,乔镜儿也只当是承长辈的情,并没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着郑夫人手中,和奶奶同款的红包,那一刻,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想家,想她的亲人。而她越想她便越难过,越难过就越哭得越凶。郑夫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悲伤吓到了,急忙上前安慰她,堂内三人也听到了动静,急忙都赶了过来,却见乔镜儿直接钻进被子里,蒙着头只是哭。祝吟歌在外面哄了半天,却是一点用都没有。这时梁镜上前,示意另外三人离开,然后便坐在榻边,也不说话,只是等着。 好半天以后,乔镜儿的哭声才有所平息,她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 “想家了?” 梁镜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转头便看见梁镜平淡的神情,本能地有些发慌,脑子也一下乱了,不知该回答什么。梁镜却笑了,“你总那么怕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 “可你会丢下我!”许是心里的恐惧实在压抑了太久了,乔镜儿忍不住哭着对他吼了出来,“你不会留下我在你家的!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你要是都不收留我这里也不会有人再敢收留我了,到时候我就又要死一次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接纳 梁镜微微一愣,随即又笑道,“你倒是很敏感嘛!” 乔镜儿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了,可是听到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还是忍不住恐惧伤心,瞬间就又大哭了起来。门外郑夫人听这哭声好像比刚刚更凶了,下意识提醒道,“梁先生你别凶人家啊!小姑娘正难过呢!”说着就想进去,却被祝吟歌拉住了, “这丫头一直有心结,让清明给她解了好!”祝吟歌 看了一眼屋内,“放心,他有分寸!”说着便拉她去了大堂。 这厢梁镜也听到了郑夫人的话,又看了看乔镜儿,不禁无语。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容易哭,只好继续等着,直到她再次平息下来,他才无奈地递上手帕道,“冷静下来了吗?” 乔镜儿抬起泪眼,看着他不说话。梁镜于是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道我不会长留你,那肯定也能明白,我为什么不敢留你是吗?” 乔镜儿低下头,抽噎着说到,“我知道平心而论,换成我家住进了一个来历不明还百般隐瞒的人,我也不敢让他待可是我真的没地方能去!我更没那个胆量没那个资本说,我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去!” “所以你果然没失忆吧?”梁镜笑道,“那你到底为什么会一个人躺在雪地里?” “我”乔镜儿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说到,“不不记得了!” 梁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知道我是怎么猜测你的吗?” “啊?”乔镜儿抬起头看着他,却见梁镜的眼神突然凌厉如刀,嘴角却还带着笑,“我觉得,你是他国混进我赵国的奸细!” “不是!”乔镜儿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整个人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怎么可能是奸细呢!我连这里是赵国都不知道!” “可你一知道我梁镜的名字,你就知道了这里是赵国!”梁镜笑容不变,“这不难让人猜测,你被派潜入赵国,便是要潜伏在我身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嘛!”乔镜儿急得直跳脚,捂着脸欲哭无泪。 “一点也不乱,不过是奸细而已,既然戳破了,承认了也没人会怪你的!”梁镜笑道。 “可我不是!不是!”乔镜儿哭着大吼道。 但这也吓不到梁镜,他依旧淡定,“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到这个地步还不敢说,难道你还能是个逃犯?” “废话!我要说我是个妖怪你敢信啊?!”乔镜儿气得吼到咳嗽,好一会才背过他坐下抽泣不已。坑爹的她再也不看那种无脑的穿越剧了!别人一穿越就有帅气多金有权有势的皇子王爷一见钟情,她怎么就摊上梁镜这种魔王大boss啊?! 梁镜却是愣住了,看着乔镜儿满脸都是震惊,好一会儿他才意外地笑了一下,“那你是吗?” “啊?”乔镜儿被问得一愣,转过头正触中他的目光,片刻之后她才低下头,“算算是吧” 梁镜忍不住苦笑,“什么叫算是吧?!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乔镜儿咬着下唇想了想,终于诚实道,“我我家有位先人好像是妖怪,我勉强算个妖怪吧” 梁镜不禁惊叹,“所以你是从你的妖怪世界来的?” 乔镜儿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愧是未来的丞相大人,脑洞还真大啊!再这么下去他说不定就真猜出她来自未来了,于是她急忙道,“也也对啦!” 梁镜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乔镜儿一呆,绕了半天居然还是绕回来了!于是她又想了想,最后低下头,小声说道,“不不能说” 梁镜微一皱眉,以为那大概是妖怪的秘密不能告知外人,便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乔镜儿想了想,又忍不住抽泣,“不知道” 这回梁镜叹了口气,终于伸手安慰了她道,“哎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你不敢说行了,你快去梳洗一下,早点睡吧!今晚想必耗神了吧。” 乔镜儿有些懵了,看他起身,急忙拉住他的袖子道,“你你不会找人来抓我吧?!听说你们抓到妖怪都是绑在柱子上烧死的,那实在太疼了!” 梁镜这回是真被她逗笑了,“那你想怎么死?” “我我当然不想死啦!” “那不就行了!”梁镜笑道,“你就安心住在我家,我自然会保全你。” “我不信!”乔镜儿不由得抱紧了他的手,“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尚且百般戒备的,那我是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你难道不会怕我害我?!” “妖怪有什么可怕的!”梁镜轻笑道,“何况你告都告诉我了,你若不信我,难道还想杀人灭口?”说着他突然取下了头上束发的骨簪递给她,“那你现在动手试试!你有那个胆吗?!” 这突如其来的鄙视,让乔镜儿一下涨红了脸,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那个胆 “既然没那个胆子弄死我,那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待着吧!”梁镜笑着把簪子扔到她怀里,“这个你拿着吧!哪天你实在不放心,又有了胆量,就拿它刺死我算了。” 说着他便抽回手,转身就出了房间,剩乔镜儿一个人,看着手里的骨簪发呆。 另一边,三人终于等到了梁镜出来,祝吟歌急忙就上前问道,“到底说得怎么样了?!怎么听那小姑娘又哭又喊的?!” “放心,没事了!”梁镜笑道,“我就是吓唬了她一顿。” 祝吟歌忍不住皱眉,“你吓唬她作什么?!她多胆小啊!” “是啊!她那么胆小,不吓唬她她能说实话吗?!”说着他长吁了一口气,“这下总算能放心了!” “那她到底是?” “就是江湖恩怨,家里人都没了!”梁镜大声叹道,“之前确实是受了刺激失忆了,现在都想起来了。” 郑院长夫妇闻言,不禁叹息不已,祝吟歌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言,直到院长夫妇离开,才拉住梁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心!”梁镜这才笑道,“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怎么掉到这边的,胆小又爱哭的小妖怪而已!” 虽然已经得了梁镜的保证,但乔镜儿依旧提心吊胆了整夜,结果不出意外地,第二天她就又病了祝吟歌看着病中还皱着眉头,呢喃着梁镜放过她之类的话的乔镜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责备梁镜道,“你也是!瞧你把人家吓得!” 梁镜不禁无奈,“我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胆子又小身子又弱还爱哭,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自然是被家里人宠着护着到大的了!”祝吟歌说着,拧干了一块凉帕子,正要给她换上,却见乔镜儿突然激动地挥起手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是妖怪不要不要!” 祝吟歌此时才看到乔镜儿手中紧紧握着的簪子,不由得惊得愣住,下意识便向梁镜看去,而梁镜却已经上前,按下她握着簪子的手柔声安慰道,“不怕,我在这儿,我不会让你被带走的!不用怕。” 见乔镜儿已经平静下来,祝吟歌才问到,“你把信物放到这丫头的身上?!万一她给弄丢了怎么好!” “弄丢便弄丢呗!”梁镜不在乎道,“她真把它丢了,我倒省的添堵!” “可那毕竟是祖父送的!”祝吟歌皱眉道,“何况这若是落到别的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岂不是要引乱?!” 梁镜微微一滞,随即悠然叹道,“若真如此,也是命数” 之后乔镜儿又迷迷糊糊病了两天,方才醒了过来,之后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终于痊愈。之前因着乔镜儿突然病了,三人便在书院多呆了两天,乔镜儿好了以后,他们便要求去,院长夫妇执意挽留,直到梁镜承诺,元宵夜他们再来拜访,这才放他们走了。 回竹林的路上,乔镜儿一直低着头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说话,到了小院外,也迟迟不敢进门。祝吟歌笑吟吟地上前,牵起乔镜儿的手道,“发什么愣呢,快进来啊!” 可乔镜儿却依旧不敢移步,只睁着一双鹿眸,胆怯地看着梁镜。梁镜忍不住笑了,“真是没见过你这样胆小的妖怪!”说着便上前,牵住她的手腕,将她领了进来。 乔镜儿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梁镜进了院,正要回房,却又被梁镜叫住了。 “上次教你弹琴只教了一半吧?你到我书房来,把剩下的学完。” “啊?”乔镜儿愣愣地看着梁镜,本能地低下头应道,“哦。” 然后便跟着梁镜进了书房。 之后的一整天,乔镜儿都在梁镜的指导下,学着拨弦奏曲。她此前除了除夕夜被郑院长拉着教了一晚上之外,从未接触过乐器,可梁镜却丝毫没有因为她是新手就手下留情,态度言辞仍旧严厉。而听着他严厉却又耐心的教导,乔镜儿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却一点点消弭了,之后面对梁镜夫妇,她也从容多了。 之后数日,梁镜每日都会指导她学琴。乔镜儿也确实有些天资,学得也越发得心应手,梁镜也颇为满意。祝吟歌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是真的喜欢怜惜这个小姑娘,哪怕她说她是个妖怪,对她的喜爱也没有减去半分。而摆脱了恐惧束缚的乔镜儿,褪去了胆怯目光,也终于表现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神采,如春日初融的溪水,澄澈清丽。 但她的身子还是特别弱。大病初愈之后,她就一直在咳嗽且时不时复发低烧,为此,梁镜每日教琴只在午休后两个时辰,但就是这样,乔镜儿还是在元宵前两天又病倒了。对此乔镜儿很是难过,因为她之前在郑院长家就听说了,元宵那日,镇上有花灯游行,她也曾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古代元宵的盛景,这回好不容易能见到,她却不能起身了!对此祝吟歌只好安慰她说这花灯年年都有,明年再看便是了。 梁镜却忍不住叹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啊?!哪有妖怪像你这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 乔镜儿笑了笑,“我大概是个火精吧!从小我就格外怕冷,一到冬天我就是窝在空调房里,所以家人那时都不太敢让我出门,因为冷暖交替更容易生病了” 祝吟歌皱了皱眉,“空调?那是什么?” 乔镜儿噗呲一笑,“那是我们妖怪世界的妖法,能控制温度,冬暖夏凉。” “哦?这么神奇?!”梁镜笑道,“那那天你要能回去,也请我去见识一下你们的妖法吧!” “这个只怕难了!”乔镜儿笑道,“先不说我能不能回去,便是能回去,我也不敢带你们去啊!” “毕竟,我还不知道,先生和祝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春至 祝吟歌闻言惊了一下,下意识便看向了梁镜,梁镜却是神色如常,微微扬唇道,“怎么说?” 乔镜儿笑了,“当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出现,一个小镇的教书先生,就算会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国细作这种事情上吧!而且还会判断说细作是潜伏在他身边,能有这种猜想,想来先生是遇到过细作埋伏在身边吧?” “可一个教书先生,细作潜伏在他身边有什么用啊?所以能被别国细作看上的人物,想来不会是普通人吧!先生又是长安人,那想必是哪家的贵公子咯!”乔镜儿得意地笑道。 梁镜呲笑了一声,“这里可是边境,我要是潜伏在此传递消息的他国奸细怎么办?” “啊?!”乔镜儿顿时一懵,下意识道,“不可能!” 梁镜又笑了,“你怎么知道?” 乔镜儿无言,她总不能说,她是早就得到过历史剧透,未来会当宰相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奸细什么的吧! “你很聪明,”梁镜笑着看向乔镜儿道,“但还不够聪明,所以在那之前,你最好做什么自以为是的傻事,那很危险的,知道吗?” 乔镜儿窘窘地回避他的眼神,轻声应道,“镜儿知错了。” “不过你也没说错!”梁镜忽而又转过身笑道,“我确实生于锦绣之地,长于富贵之家,在某个不可预料的时间到来之前,注定一生高官厚禄,锦衣玉食。” “听起来很让人羡慕,是吗?”梁镜笑着看向乔镜儿道。 乔镜儿想了想,“那先生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若说是为了等死,你相信吗?”梁镜依旧笑着,好似戴了一张面具一般。乔镜儿不由得傻了,“先生是有什么痼疾吗?” 梁镜看了她一眼,便笑着转出了房间,“你不是别操心我的身子了,留心你自己吧!” 乔镜儿看得出,梁镜不想说这事,便再不多问。次日便是元宵,梁镜因与郑院长夫妇早有约定,早早便下山去了。祝吟歌想着照顾乔镜儿,便没有随他去。乔镜儿此时虽已大好,却仍是昏昏沉沉的,只能趴在窗前,看着镇子方向的烟花,神往不已。而到了次日,乔镜儿醒来便看见枕边放了一只精致的小鸡灯笼,顿时惊喜不已,一整天抱着它,爱不释手的。 元宵过后,书院便开学了,因着书院在城南,离梁镜住的竹林小居有些远,梁镜便如往年,带着祝吟歌和乔镜儿住进了书院的校舍。过了一个多月,天气逐渐转暖稳定,而乔镜儿在这过去的一个多月,因为倒春寒的缘故又病了两回,这样的患病频率,成功地让最近的梁氏医馆全馆上下都记住了这个孱弱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尤其是馆主的女儿梁巧儿。起初她实在是惊奇,这个不比她小几个月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弱!时间长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友谊便猝不及防又合情合理地建立了起来。梁巧儿开始日日来寻乔镜儿,她生性活泼,本就是自来熟的性子,因此和乔镜儿在院子聊着闹着,也不拘束,祝吟歌在一旁看着,偶尔嗔怒着斥一句聒噪,嘴角却仍是欢喜的笑意。 只是春日时疫流行,梁巧儿忙着给医馆帮忙,也渐渐没空来找乔镜儿了,而千年前的春日本就比现代温度低,加上初春多雨,湿气横行,乔镜儿此时虽不至于缠绵病榻,但也实在没精神出门,只能在家中练练琴,或者和祝吟歌一起做着针线。因为校舍离教室也不远,乔镜儿也能日日听到学生的朗朗读书声,于是有一日乔镜儿实在无聊了,便悄悄溜到教室外边偷听梁镜讲课。而梁镜也真不愧是被教科书认证过的文学家,从前最让她头疼的文言文被他一讲,竟也变得浅显易懂起来,于是乔镜儿便开始经常去偷听起来。 直到一日下学之后,梁镜晚了两刻钟回家,手中多了一个包裹。进门见到乔镜儿便开口道,“乔镜儿,明日你随我一起去学堂。” “啊?!”乔镜儿一愣,“为什么?” 梁镜看了她一眼,“想读书识字直接同我说便是!你身子又不好,总趴在窗户外头吹风做什么?!” 乔镜儿不禁有着发窘,“可我是女子,我” 梁镜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你们家乡,女子不能进学堂?” “啊?!”乔镜儿有着惊讶,“原来可以吗?!” “这没有限制!”梁镜轻笑道,“只是女子不入官,所以很少有人家会供女儿进学堂读书,便是要教,也是在家学着人几个字而已。但你若真想学,进学堂也是无妨的。” 乔镜儿不禁呆了呆,随即仔细想了想,那些个贞洁烈女、三从四德之类的话,貌似是一千多年之后的夏朝才开始兴起的,所以这个时期,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么想想,她便答应道,“镜儿知道了,多谢先生。” “行了,你既然要上学堂,便得依着学堂的时辰,每日卯时就得进教室晨读,知道了吗?” “是。” “既要知书,便不可不识礼。往后每日上课回来,再跟着阿姊学一个时辰的礼仪,可能做到?” “啊?!哦好。” “很好!那这个你拿着。”说着便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她,乔镜儿一看,竟是一套新的笔研和几卷竹简,有些竹简是空白的,有些明显是旧的,还有些朱笔的批改。 “没想到你要入学,没准备你的书册,所以你就将就着看我的吧。”梁镜解释道。 “啊?!”乔镜儿一愣,“那我把先生的书拿走了,先生上课怎么办?” “我不需要。”梁镜笑道,“这几本书我早已烂熟于心,你拿着也无妨。”说着便回了房。 乔镜儿没想到在古代原来是可以上学的,直到回了屋,仍还有着发蒙,随后便是兴奋和期待,急忙抱着包裹回屋,便打开了那几卷书册。只是小篆字形复杂,乔镜儿勉强认出一卷是诗经,其他也实在分辨不出。这时祝吟歌回了屋,见她认真地研究着竹简便笑了,“行了别忘形了!快来用晚饭了。”随即看到书简上的文字,微微一愣,眼神也透出怀念,“这还是清明早年上家族的私塾时用的课本,那朱笔写的是他作的笔记批注,还好他用了朱笔,否则只怕你都看不到书文了!” “这还真是挺多的”乔镜儿笑道,“不过我虽然看不懂,但感觉先生的字特别好看呢!” “那可不!他可是长安出了名的书圣呢!那会儿在长安啊,天天有人登门求字的!”祝吟歌笑道。 乔镜儿听着不禁惊叹,随即又看向竹简,半晌后皱了皱眉,“这一篇是蒹葭?” 祝吟歌微惊,“你读过?” “我听过,但我不会写。”说着乔镜儿回想了一下看过的古装剧,学着里面人的样子拿起了笔,然后抬头问祝吟歌道,“是这么拿笔的吗?” 祝吟歌笑了笑,“对,就是这样!来,先写一个‘一’字给我看看。” 乔镜儿抬头对祝吟歌笑了笑,随即提笔写了起来,却立马就被祝吟歌纠错但,“手肘不要枕着书案!要不然袖子染上墨迹,可就不好了!” “我会小心的!”乔镜儿道,“要不然不枕着书案写字,手很容易抖的!” “这自然要练的!而像你这刚开始写字的最不能偷懒,根基不打好的话,往后可改不回来的!”祝吟歌难得严肃道。 “可是” “没有可是!往后这读书写字,可是清明教你,他指望他会怜香惜玉吗?” 乔镜儿瞬间闭嘴了。她好歹偷听了梁镜好几堂课,可以这么说,他如果是在现代教书,一天能被家长投诉三百次! 祝吟歌看他那苦恼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明日初次进学堂,千万不能丢了礼数!你先来用晚饭,等会儿我给你补补课,明日你可千万别给你家先生丢人了!” 乔镜儿放下笔,“嗯。” 次日一早,乔镜儿便被祝吟歌叫了起来,用过早饭之后,就随梁镜进了学堂。学堂里大多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见到梁镜领了个姑娘进来,都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倒是下课后他们见到她拿着的是梁镜的课本,就都兴奋得挤过来看梁镜的笔迹,一边看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辩论,还有人在研究梁镜的笔迹,把乔镜儿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辩论的东西乔镜儿虽然似懂非懂,但这倒让乔镜儿想起了从前在学校里的画面,觉得十分有趣。 但到了写字的时候,乔镜儿就一点不觉得有趣了。如祝吟歌所说,梁镜教学严苛,一见她手臂枕到了书案,就直接拿竹枝打她手臂,力度虽然不大,但是乔镜儿早就养成了一接触他的眼神就想低头认错的条件反射了,何况他拿竹条敲她。她只好极力克服,这样写出来的字还是难免歪歪扭扭的,梁镜也毫不留情,直接打回去让她重写,就这样她这一天仅是一篇孟子就足足抄了九遍。这还不说,梁镜对仪态要求还高,写字的时候不能趴着头驼着背,要是见到就又是一下竹条。一天下来,乔镜儿那真是腰酸背痛手还酸,而这还没完。晚上回去以后,她又立刻又被祝吟歌拉着教授礼仪,首先练的就是走路。为了控制她的步距,祝吟歌便在她双脚之间帮了一条丝带,第一天训练走姿的时候,祝吟歌还特地把一层毯子铺在地上,让她走在毯子上练。而这的确非常有前瞻性,因为那一个时辰的走姿训练,乔镜儿起码摔了几十下,如果地上没有铺毯子,她估计就残了。好不容易熬完了一个时辰,终于可以用晚饭了,却又被祝吟歌教导,吃饭也得将就身形仪态,拿碗的时候手肘不能抵在桌上,夹菜的时候筷子不能敲响餐具,端碗的手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每一口饭菜不能太多,吃饭喝汤都不能有声音一晚上下来,乔镜儿算是明白什么叫“生无可恋”了。 几天后,梁巧儿终于找到机会来寻乔镜儿,正好那日学堂休沐,梁镜也知这些日子把她折磨坏了,便只嘱咐她太阳下山前回来,乔镜儿便如脱笼鸟一般和梁巧儿跑出去玩了。而一出家门,乔镜儿便开始对着梁巧儿狂吐苦水,把梁巧儿逗得嬉笑不停,最后才宽慰道,“哎呀,先生向来这么严格的。我弟弟之前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也是每天回来就吐苦水,什么又被先生责骂了,先生又让他抄书了,后来先生为他挨了那一刀以后,他就在没说过了。” “这你不说我也知道啊!先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可从前好歹夫人姐姐是温柔的,现在叫夫人姐姐都折磨上我了呀”乔镜儿悲剧道。 梁巧儿闻言只能叹气,“那我可帮不了你了!” “不!你帮得了!”乔镜儿扶住她的双肩,“你请我吃西街杨树家的果脯就能安慰我了!” 梁巧儿:“” 一刻钟后,乔镜儿和梁巧儿同时出现在西街的街道上,手里各拿着一包果脯。梁巧儿往嘴里丢了一颗果脯,随即说道,“镜儿你知道吗,我可羡慕你了呢!” 乔镜儿嘴里还含着果脯,“嗯?为什么?!” 梁巧儿笑道,“你看你,先生居然会愿意你进学堂读书,而我爹爹就不愿意,说我一个姑娘家,又不是考功名,认得几个字,将来在夫家管管帐就直接罢了。” 乔镜儿愣了愣,“夫家?” 梁巧儿这才回过神,“对了,我还没同你说过吧!爹爹已经给我许了人家了,明年就过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夏初 晚饭时分,祝吟歌察觉到乔镜儿有着异样,忍不住便问道,“怎么了镜儿,身子又不舒服?怎么看你心神不宁的!” 乔镜儿一愣,抬头答道,“没没什么。”随即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饭。 梁镜闻言,抬头看了乔镜儿一眼,便立刻问道,“巧儿和你说什么了?” “啊?!”被说中心事的乔镜儿顿时吓了一跳,随即便本能得坦白道,“哦那个,今天巧儿姐姐和我说,她明年元宵,就要嫁人了,所以我我有点” “那不是好事吗!”祝吟歌一笑,“怎么,羡慕了?你也想当新娘子?那要不我明儿个就给你物色物色?” “不是!”乔镜儿有着发窘,“我只是觉得觉得巧儿姐姐才十七就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觉得不太舒服而已” “她都十七了还早!”祝吟歌皱了皱眉,“再等两年,哪还有人家敢娶啊!再说梁大夫就巧儿一个孩子了,如果不是真的放心信任,怎会舍得让女儿嫁过去!你巧儿姐姐吃不了苦,你就少操心了!” “可是”乔镜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她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思想根本不一样,多说也无益,但心里总是有些郁闷,不觉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祝吟歌提醒了她,她才发觉她把汤汁滴在衣服上了。 祝吟歌急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拭,顺口便笑道,“你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将来要是嫁出去了,伺候不好公婆被骂了看你找谁哭!” 乔镜儿手微微一滞,下意识回道,“那我就不嫁了!” 祝吟歌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胡闹,女孩子哪能不嫁人的!” “我就不嫁人!”乔镜儿撇撇嘴道,“我识字学礼只是想活得明白从容,又不是为了嫁到哪个不认识的男人家里,给他家当奴婢的!” “这是什么话!”祝吟歌有些严肃地皱眉道,“自古夫为妻纲,女子以夫为天是大理,侍候公婆更是本分,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 “什么天不天的,本来就是奴婢嘛!”乔镜儿固执道,“反正我不要那种婚姻!什么以夫为天,我就是我自己的天,谁也别想做我的主!” 这话一出,祝吟歌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得看向了梁镜,眼神很是惊讶,梁镜举箸的手也顿了顿,看着乔镜儿,眼神中有笑意闪烁,片刻后笑道,“你放心,就你这个样子,媒人见了你自会退避三舍,没有要给你做主的事,谁那么闲天天做你的主!” 这话让乔镜儿呆了,“我我也不至于吧” 梁镜挑了挑眉,“你觉得自己不够差?那你告诉我,如你这般豆芽似的长相,身子又弱,胆子又小,针凿女红、琴棋书画、诗文谋略、武艺刀枪无一项是你所长,若你遇到了心仪之人,你觉得你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引起他注意的优势?” 这话委实扎心乔镜儿顿时不敢说话,只好低下头继续扒饭。 “你话说得那么毒做什么!”祝吟歌“啧”地拍了一下梁镜,随即又摸了摸镜儿的头,“你别理他!咱们镜儿最是聪慧乖巧,温婉文静的,哪有他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这倒是句实话,你的性子确实讨人喜欢,善解人意,恬淡宽容。”梁镜看着乔镜儿笑道,“可你总得明白,这个世道一个女子,无亲无故本就比男子活得艰难,如果你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能有选择的权力?” 乔镜儿沉吟了片刻,随即正了正身子,向梁镜拱手行了一礼,“是我自大了,镜儿受教。” 那夜之后梁镜对她依旧严厉,乔镜儿也不敢放松,只能倍加刻苦。但她比起其他从小读古文的学生,只读过几篇文言文的她根基本就不好,入学也晚,也就格外吃力。好在作为书院里唯一的女学生,还是会得到一些额外的照顾。虽然她的年纪其实比这书院里的学生普遍要大,但因为身形瘦弱,初入书院是那些男孩子都以为她是小妹,加上性子有些腼腆,更惹人怜爱一些,看她有了疑难,小师兄们便会七嘴八舌地主动上来解答。起初乔镜儿免不了羞涩胆怯,后来几次之后,便也渐渐放开了,连性子也似乎开朗得多了。 可就算性子开朗了,乔镜儿的身体情况却还是老样子。春日气温反复,下了两场春雨之后,乔镜儿又躺回了床榻。不过此时梁镜和祝吟歌都已经习惯了。南方夜里常常是春雷阵阵,乔镜儿病中睡眠浅,时常便被雷声扰得无法入眠,祝吟歌了解之后,当夜便搬进了她的房间与她同榻而眠,一边小心地捂着她的耳朵,将她拥在怀中隔绝雷声,一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入眠。乔镜儿躺在她的怀中,不禁回忆起远千年之后的妈妈,一时又湿了眼眶,忍不住问道,“夫人,你和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祝吟歌轻笑,“傻丫头,对你好还要为什么?我喜欢你,自然就对你好了!” “可我说过我是妖怪啊!你们真的不怕吗?” 祝吟歌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却似有几分苦涩,“一个弱不禁风的半吊子妖怪,有什么好怕的!何况妖怪再可怕,也总不会比人心更可怖!” 乔镜儿一愣,觉得最后那句话有些耳熟,好一会才想起除夕那日,梁镜也说过一样的话,正想开口询问,却觉祝吟歌沉默异常,知道是她的伤心事,便笑着转移话题道,“夫人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像我妈,后来仔细想想,其实你还是更像我姐姐。” 祝吟歌微讶,“你还有姐姐?” “嗯!有一个姐姐,比我大四岁,很疼我的!”说完眼神却黯了黯,“但在我八岁那年,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祝吟歌皱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和我舅舅舅妈出国看医生的时候发生了空难”见祝吟歌似乎是在纠结“空难”的意思,她便又轻笑一下,“就是意外,但没找到尸体。我和我爸妈都不相信姐姐死了,到现在爸妈都不愿意注销姐姐的户籍。” 说到这里,乔镜儿忍不住又想起家人,不禁眼眶又湿了。姐姐失踪之后,妈妈的头发就白了大半,这次她穿越过来,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她是死了还是和姐姐一样失踪了,又或者是像电视剧里一样变成了植物人。可无论哪一个,只怕都不是爸爸妈妈承受得了的。好在她还有两个姑姑,一个叔叔,一个舅舅,应该能照顾安慰他们,而且爸妈结婚早,过两年再要一个弟弟妹妹什么的来得及。她只得这样想着,心里总会好受一些。 祝吟歌安慰地又摸了摸她的后脑,突然想到,“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一个小妖怪还没入籍呢!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我和清明竟然都才想到!” 乔镜儿一愣,“夫人你的意思是入户口?” “户口?”祝吟歌又被这个现代词汇弄懵了一下,但也没有深究便说到,“反正改天得让清明去一趟府衙。依我看,梁家远在长安,而且他家门阀复杂,你还是入我祝家的户籍罢,正好我父亲从前就有个姓乔的小妾,就说你是我父亲的私生女,也省的不少麻烦!” 乔镜儿有些傻眼,“啊这也可以啊?”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祝吟歌笑道,“难不成你还嫌弃了我这个姐姐?” 乔镜儿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 “只是不想麻烦我和清明吧?”祝吟歌敲了一下乔镜儿的脑袋,“傻丫头!别人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又不是做生意,你成天这样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生怕欠了我们的做什么?!何况就算是欠了情,你日后的时间还长着,有的是机会还,但你当下这般反应,不是让人心寒嘛!” 乔镜儿捂着被她戳得有些痛的眉心,暗暗想说,她还真怕自己还不了。从小到大她一直在看医生吃药,即使在那个有着重重保护的养病别墅里,她都有好几次踏进鬼门关,她还真怕在这个时代有一天突然就死了,得了祝吟歌和梁镜一世护佑,最后只还了他们一捧伤心泪。 乔镜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抱住祝吟歌的脖子撒娇道,“好了好了夫人姐姐,人家错了嘛!人家都听姐姐的,再也不说那些话了好不好?” 祝吟歌这才又笑了,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还差不多!” 乔镜儿讨好地笑了笑,终究熬不过困意,打了个呵欠,便抱着祝吟歌的脖子睡着了。三日之后梁镜告诉乔镜儿,他已在官府给她入了璃川祝家籍,名义上她就是算是祝吟歌的妹妹了,而乔镜儿也不再如从前诚惶诚恐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惹他们讨厌,而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继续在病榻上读书习字,或是同祝吟歌学着针线,陪她闲话家常,待病好后又照常去书院上课,平静而从容。 当然并没有忘记一千年后的原本的世界,还是会因为想起她千年后的父母而在梦中哭醒,但她已经没有几个月前那样恐惧敏感。常年病弱的生活早已让她记住,活着就得继续去活着,不能退缩。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乔镜儿终于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的生活。而此时已经入夏,古代没有所谓温室效应全球变暖,仲夏和仲春的温度差不多,冷暖适宜,正是乔镜儿身体状况最稳定的时候,加上每日心情充实舒朗,一向过于苍白瘦削的脸也有了几分红润的神采。而受这神色浸染,学院的学生们也才发觉,他们这个小师妹从前病气太重,竟让他们没察觉到,她的眉眼五官极精致好看的,这些男孩子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乔镜儿又是温婉腼腆的性子,便更惹得他们喜欢凑到乔镜儿前面东一句西一句逗她哄她玩,也是少年心性。女孩子心理发育本就比男孩子早,乔镜儿实际又大他们一两岁,也已不复初入学堂时的紧张,只把他们当一群聪明的小弟弟,和他们玩闹便就渐渐游刃有余了。 乔镜儿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她身子弱,小学她是在家里上的网课,直到初中终于可以出门,实在受够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都是窝在家里的她不顾爸妈的反对,坚持要上学校。只是身子病弱,长期脱离同龄人的集体的她与人交往时不可避免地怯懦内向,这样的性子无疑是容易受人欺负的类型,老师们便对他格外关照一些,但这却让她的畏怯在班里多数女同学眼里便成了矫情做作装模作样,不约而同地将她排斥在圈子外,若不是顾忌她的孱弱,事情的发展只怕就不一样了。但尽管开始有些沮丧,乔镜儿却还是很喜欢有同龄人的热闹的校园,仅仅是在外围看着他们笑闹也让她开心。自小受尽父母亲人宠爱保护的她本能地容易过滤他人的不友好,加上长期卧病在家的生活,让她有着可贵的耐心和宽容的品质,渐渐地也帮她驱散了不少敌意,直到了初中毕业填写同学录的时候,竟也收到不少同学的答录单,她的同学录上简单而真挚的文字也让她倍感欢喜。 但很可惜她这个慢热的性子,让她在初中没来得及处到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所以升高中的时候她就立志要主动出击,先交上几个好朋友再说。只是她没想到,她的高中生涯还没开始多久,她就穿越到这里了。 她无疑是幸运的,被梁镜捡到,收留,然后收养,得他和祝吟歌百般怜惜痛爱,有了梁巧儿这样的闺蜜,和一群可爱的师兄弟弟,虽然没有父母亲人,却也喜乐无忧了。 似乎太幸运了呢 乔镜儿这么想着,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翻了个身,便将它抛至脑后了。 听梁镜说今年雨季来得有些晚了,天气却比往年格外闷热潮湿,使时疫增多,忙得巧儿都有些日子没来找她了。过两日有是休沐,到时候她去找找她玩吧。 乔镜儿暗暗计划着,逐渐进入了梦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