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太子他爹》 1.重回康熙朝 胤礽头痛欲裂,费力掀开一边眼皮,见大红纱帐外眀烛高烧,影影绰绰似有人往来走动。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见锦被丝滑,上刺着游龙戏凤,正是大婚之夜的合欢被。 “殿下醒了?” 一双玉手将纱帐挽在金钩上,太子妃眉目顾盼盈盈而立,端庄贤淑却满面娇羞,正是刚成亲的时候。 胤礽重又阖眼躺下,怎么兜兜转转,就绕不开这些冤家兄弟们!原以为一世终了后会再入轮回,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不想再次睁开眼睛后,竟又回到了最初的毓庆宫。 太子爷闭着眼睛心烦意乱,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再回到大清朝了,不用说作太子了,当皇帝他也不愿意。 “殿下,八阿哥在外面等你呢,说是殿下新婚,他要送一件大礼。” 天色渐明,太子妃吹灭了红烛,有侍女捧着银盆进来,胤礽只好起身洗漱,等他穿好衣裳后,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先前的贴身太监李贵。 老八?胤礽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这老狐狸时辰掐的可真准。 “让他进来罢。” 太子妃端过来一碗莲子八宝粥,胤礽接过后略吃了几口,就见李贵领着八阿哥进来。 “大礼呢?” 八阿哥请安后,太子爷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两手空空,腰间连个钱袋子都不挂着。遂一把拽到身前掐了掐他白嫩嫩的小脸蛋儿,瞧着八九岁都似不足?太子爷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老八这会子该多大了。 太子妃看不过去,唤侍女另端了一碗莲子羹奉与八阿哥。 “多谢二嫂。”胤禩道了谢,坐下慢条斯理吃完。 等他们俩兄弟喝完粥后,太子妃领着侍女出去了,胤礽示意李贵将门关上,去屏风外面守着。 “该说了罢?”太子爷斜倚在榻上,摆弄着手中的大红如意结。 “二哥知道我要说什么?”胤禩笑了笑。 “你不用老黄瓜刷绿漆,和我在这里装嫩,几十岁的人了,就算刚出肚皮,孤也能认出你来。” 胤礽心里恨得牙痒痒,孤和你还没亲近到这地步,新婚一大早就上门骚扰。更何况老八养在惠妃母跟前,从小儿就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惹恼了惠妃和大阿哥,连累他母妃的日子不好过,怎么会突然来毓庆宫,要送自己一份大礼? 不用说送一份大礼了,他一进毓庆宫的门就是破绽。胤礽疑惑的是自己刚来了这里,老八是如何知道的? “二哥猜猜我要送什么大礼?” “不若先说说,孤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胤礽咬牙切齿道。 “自然是弟弟舍不得二哥。”见太子爷恨得咬牙切齿,胤禩笑得弯起了眉眼。 “你这老狐狸作了什么?”胤礽见老八脸上笑意盈盈,忍不住往左右扯了扯。 “二哥!”胤禩痛呼出声。 “还是现在这个模样瞧着顺眼。”太子爷放开后又摸了摸,在胤禩脸颊上流连忘返。 “弟弟倒是觉得二哥那一世的桃花眼更好看些。”胤禩一把推开太子爷,坐下后揉了揉自己的脸。 “说罢,你是怎么让孤回来的?”想起这个,胤礽就气得牙疼,成婚时才二十整,往后的日子要如何消磨? “若二哥当真执念已消无牵无挂,弟弟可没本事将你请到这里。”胤禩摇头道。 “父亲呢?” “在延禧宫里。” 见老八笑着看过来,太子爷顿时心里空落落的,难不成老爸这一世,竟作了他的母妃? “是惠妃母。”瞧见胤礽心神不安的模样,胤禩忍不住笑着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延禧宫 “我说妹子哟,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如今有大阿哥,又是一宫主位,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呢!还害得自个儿病了这么一场,这不是白受罪么!” 明珠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不住埋怨自个儿的傻妹子。自正月里秀女进宫后,皇上就没再翻过延禧宫的牌子了,妹子竟为这事病了一场,大阿哥都二十多了,妹子还为这些侍寝小事过不去。 宫里从来不缺鲜嫩多汁的小美人儿,这秀女一茬接着一茬,真要为这个争风吃醋,那这辈子不用活了。虽则妹子年轻时也风华绝代,可人老珠黄不比从前了,真要计较这个,不是膈应自个儿么? “哥,我知道了。” 这明相瞧着四十余岁,官服折扇,儒雅风流,怎比自己还絮叨呢,季怀远一边替他倒茶,一边敷衍道。 “妹子哪,你明白就好,这一二年间新选的秀女都是汉人,将来成不了气候,不足为虑。” 明珠语重心长道,虽说满汉一家,不过是帝王心术,皇上对汉人是既起用又提防,这些汉人秀女进宫,不过是笼络江南士族的手段罢了,瞧不见皇上膝下已有十数位皇子了么。 再说汉人秀女既美貌又聪明,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皇上累了一天了,不去她们那里松快松快,难道来和自个儿这火爆脾气的妹子吵架么? “哥,天热,吃西瓜。”季怀远听得头疼,吩咐宫女将冰镇的西瓜取来,亲手拣了一块递给明珠。 “这西瓜真甜,妹子你也吃。皇上预备明年御驾亲征,到时有的是大阿哥建功立业的机会,将来母凭子贵,不比皇上的恩宠强些?妹子你就看顾好自个儿,别有事没事去烦皇上。” 自大阿哥在宫外建府后,妹子就时常念叨着要给他谋个差事,只怕皇上都听烦了,前些日子还扣了一顶后宫干政的帽子,责令妹子在延禧宫自省三日,明珠只得进宫来提点几句,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傻妹子呦。 “哥,我明白了。”季怀远往廊外张望,八阿哥去了有两三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这里的太子爷当真是自己的宝宝么? “我说妹子哪,听哥一句劝,该吃吃该喝喝,其他的你就甭操心了,还有我在呢。”明珠见自家妹子东张西望,明显听得心不在焉,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哥,府里都好吧?”季怀远两世为人,加起来快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了,实在不想聊争宠这些话题,遂打听起明珠的家事,据说纳兰容若是明珠的长子,侧帽风前花满路,不知这名满天下的才子,日后可有机会一见? “都好,哥在西郊玉泉山下起了一座园子,你嫂子领着你侄儿他们前去避暑了,前两天遣人回来说,容若的病也好了些,正在渌水亭里研读经史,文人士子往来不绝,就由着他去罢。” 明珠轻叹了声,自己三个儿子中,数长子容若文采风流,说起来他也想不通,金阶玉堂里养大的公子,哪来那么多的烦忧愁绪? “太子爷来了。” 宫女话音刚落,就见胤礽急匆匆进来,后面还跟着八阿哥,明珠见了心中疑惑,太子爷昨日大婚,不在毓庆宫里陪伴太子妃,来妹子这作什么? 八阿哥也掺和在里头,难道是为着卫娘娘的病情?唉,自家妹子怎么就拎不清了,这八阿哥年纪虽小,可性情聪警心智清明,养在延禧宫里,将来是大阿哥的助力,难道妹子没请太医瞧他额娘,八阿哥去太子处求援了? “请惠妃母安,请国舅爷安。”胤禩进来后见明珠也在,遂撩起袍子打千行礼道。 明珠忙起身还礼,忖度着太子爷来这里,不是商议宫务就是为着卫氏病情,这些自己均不便旁听,还是避出去的好,改日再来同妹子闲话罢。 胤禩将明珠送至廊外,径直去了后院偏殿,不知额娘的身子好些了没。上辈子他们母子虽都寄身延禧宫里,可要见面并不容易,现下总算是没什么顾忌了。 “宝宝!” 等明珠和胤禩走后,胤礽犹豫着不敢上前,季怀远忙起身搂住他,感荷上天厚待,父子俩竟三世结缘。 胤礽反手揽紧老爸,心中的那一点子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我与琮儿在冥府重聚,得知他竟是八阿哥,怪不得你小时候不要人抱,原来是带着前世记忆来的。” 宝宝出生后,就与旁的婴儿不同,既不哭闹也不黏人,阴沉沉的连护士都有些害怕,季怀远不敢将他托给别人照顾,只得辞了工作一心一意带他,等长大后上了学才好些了。 原来他前世竟是康熙朝的太子爷,季怀远虽没读过清朝实录,但也知道中国历史上这最后一位公开册立的皇太子,一生浮沉不定,生而克母,两立两废,后来被雍正帝幽死咸安宫,史书里下场极其惨烈。 “爸”胤礽轻唤了声。 “不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宝宝。” 史书上记载的,只是冰山一角,儿子经历的摧折磋磨,只怕自己都想象不来。即便是素不相识,都忍不住要怜惜一二,更何况是自己亲子,季怀远只觉得心如刀割,泣血难言。 “爸,我只有你了。” 胤礽伏在季怀远肩上,在心底暗暗谋划。康熙朝虽父兄环伺,但骨肉亲情为皇权消磨,并无可信之人。为今之计,先要防着老爸被八弟哄骗,父子俩在一处,即便刀山火海,太子爷也无惧。 红楼梦里侥幸事成,不过仗着敌明我暗,皇父和兄弟们初来乍到,既未占得先机又无防备,再有八爷党相助,才未受制于人。 如今重回康熙朝,虽多了前世记忆,比其他兄弟们占得先机,但与红楼幻境相比,却危机重重。一来自己是皇太子,无论如何都是九龙夺嫡的靶子。二来皇父和兄弟们虽不是重生之人,但在大清朝根基深厚,想要动摇绝非易事。 再者还有老八这个变数,前世自己被废后拥立他的呼声最高,连国外的史料里都记载,说拥立八皇子是一个错误的话,那大家都犯了这一个错误。以老八的左右逢源,在收拢人心方面,自己决计敌不过他。 “这一世你可要乖一些,不要惹恼了康熙皇帝。”季怀远挑了一块籽少的西瓜递给儿子,说起来古代的皇宫贵族未必比后世的平民百姓丰足,宝宝最喜欢吃冰箱里刚取出来的甜点,在这里是没办法满足他了,不过清朝有英国的传教士,不知他们可会做那些甜品? 胤礽听后哂笑了一声,乖一点只怕死得更快,君储之争历来不可调和。若是一味乖顺,迟早会被废嗣另立,可稍微显得能干些,又招君王疑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西学 “八阿哥同保成说什么了?”听李贵禀报后,康熙略有些意外,想不通这两兄弟怎么凑到一处去了。 “回皇上,太子爷让奴才在屏风外头守着,听不见里面说了些什么,只听八阿哥痛呼了一声,奴才没敢进去瞧。等他们出来后,就径自往延禧宫去了。”李贵躬身答道。 “你没跟着去么?”康熙听后皱了皱眉,保成去延禧宫做什么,他不是素来不喜惠妃和大阿哥么? “奴才没跟着去,太子爷说太子妃初来乍到,命奴才陪着在毓庆宫各处逛逛。” “李德全,延禧宫最近有什么事么?” “回皇上,昨儿个延禧宫传了太医,说惠妃娘娘病刚好,卫娘娘又病倒了,好在太医说不妨事,不过是中了暑热,服几贴子清热降火的药就好了。”见康熙问起,李德全忙答道。 “这几天是热的不像话,李德全,你去给各宫主子传话,明日跟着朕去畅春园避避暑气,阿哥们也都随过去读书。” “嗻。”李德全忙低头应下。 等李德全出去后,李贵也连忙告退,刚回到毓庆宫,就见太子爷骑马要出去,问了左右伺候的人,才知是要往索相府里去。 胤礽见李贵要替自己牵马,笑了笑打发他伺候太子妃去,皇阿玛当真是无孔不入,得让凌普选几个可靠的奴才了。 索额图府里新修了花圃,琼花和芍药开得最盛,胤礽驻足瞧了一会儿,就见红玉摘了一大朵芍药,凑近鼻尖细嗅。 上辈子生下弘皙后,胤礽才知这红玉是朱三太子的女儿,自己竟被亲叔公坑了一把,好在索额图将这秘密带进了坟墓,否则被众人知晓的话,弘皙哪里还有活路? “太子爷,来来来,老臣今儿个请太子爷前来不为旁的,瞧瞧这几个孩子可还顺眼么?”索额图笑眯眯迎出来,花圃后面又转出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面目姣好身段窈窕,其中还夹杂着两个少年,妙年洁白眉目清朗。 记得一废太子时,皇阿玛的诏书里指责自己暴戾□□,胤礽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但这□□二字,有皇阿玛珠玉在前,他是万万不敢认下的。大清朝数皇阿玛的子嗣最多,什么九妃连珠八嫔临御,一日谢恩者三十馀人,做儿子的可万万比不上。 “这红玉留下罢。” 太子爷摆摆手,令其他人散去,他年轻的时候,的确喜欢这些姣童媛女,但现在总觉得提不起兴致了,比起猎艳寻欢,情愿躺被窝里打游戏。在红楼幻境里,更是和老爸一起守身如玉数十年,膝下只有贾琏留下的一个巧姐儿。 但这红玉却不得不收,弘皙还得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呢。即便留个把柄在索额图手里,也要儿子平平安安来到这世上,老爸一直想带孙子却未能如愿,弘皙生出来后就丢给他去玩吧。胤礽得季怀远精心照料后,才惊觉自己对儿女所负良多,如今机缘巧合下重回康熙朝,自当弥补一二,尽力做一个好阿玛。 见太子爷留下红玉,索额图心满意足,自大哥和皇后侄女去后,索家就一蹶不振大不如前了,朝臣虽看在嗣君的面子上前来俯就,但自己并不是太子爷的亲外祖父,往后怎样还难说呢。如今有了这个朱明皇女,太子爷就和索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索额图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略惋惜了一番,道那两个少年是重金砸来的。胤礽听后笑了笑,叔公这也太操心了点,他敷衍了几句后就带着红玉回了毓庆宫。 “皇阿玛让咱们跟着去畅春园避暑,这红玉姑娘要带着么?”太子妃当真贤良淑德,新婚才三日,太子爷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太子妃面上却无半丝怨怼之色,领着毓庆宫的太监宫女收拾去畅春园的一应动用之物。 “带着罢,去了后安置在无逸斋里,服侍孤读书写字。”皇阿玛去畅春园避暑,没个一二月怕是不肯回来,胤礽掐指算了算,离弘皙出生不到一年了。 无逸斋三面环水,胤礽将三阿哥唤来后,只留红玉一人服侍,将其他的太监宫女都打发了出去。 “二哥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胤祉素爱书法,见太子爷书案上散落着些卷轴,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汉人学问皆胜满洲百倍,皇阿玛当真厉害,这一句话不但忽悠了天下人,将自家儿子都忽悠进去了,自己这个三弟,文学书法在众阿哥里极为出众,被皇阿玛夸赞了几句就飘飘然,整天端着江南文士的架子,殊不知皇阿玛这是帝王心术,笼络汉人不过是为了皇权稳固,心里最紧要的还是满洲正统。 不过三弟对文学书法倒是真心喜爱,胤礽见胤祉展开卷轴时亮晶晶的眼眸,心里竟有几分羡慕,众兄弟里,心性纯真的也就这么几位,平日能说说话的,也就这个三弟和披着羊皮的老四了。 “除了这个,你就没瞧见旁的好东西?” 见胤祉的架势,仿佛能不吃不喝赏玩个三天两夜,胤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三弟后来也是受自己连累,曾先后被皇阿玛和雍正斥责过。 “我不好这个。”正巧红玉进来奉茶,胤祉忙摇头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胤礽失笑,将书案上的望远镜递给他。 “这是什么?”胤祉接过后翻来覆去瞧了几遍。 “皇阿玛不是令你主管钦天监的那帮西洋人么?怎连这个都没见过。”胤礽教胤祉怎么拿望远镜往远处瞧。 “皇阿玛不许西洋人带来的物件流出宫外,所以我也就没留心这些。”胤祉怕惹上麻烦,从来不肯去动西洋人的东西。 明末时,传教士在士人间风靡一时,可以在民间自由交流,自满人入关皇阿玛主政后,就严禁西洋人与汉人来往,西学成为了宫中之学。 “除了白晋张诚他们,宫里还有多少西洋人?宫外可还有么?”白晋张诚是动不得了,至于钦天监的西洋人,得说服三弟瞒过皇阿玛才好,若是宫外有就好了。 “皇阿玛不许他们私下接触百姓,所以西洋人都在宫中供职,约有五十余人。”胤祉摇摇头,前几日皇阿玛还在大学士面前炫耀新学的测绘和日影计算,将一干汉臣问得张口结舌,若是连百姓都知道了,皇阿玛的面子不就没了么。 “三弟可听说过薛凤祚和樊守义这两个人?”胤礽想了想,现下来华的传教士,是为了他们的宗教而来的,未必有多少科学素养,若真正要汲取西学,只怕还要越洋过海去。 皇阿玛常言,自古得天下之正莫若我朝,但史书却记载,清兴五十余年,四海之内,日益穷困,科学技术是从清初开始没落的。皇阿玛对汉族的百般压制,遏制了中国自己的现代化和工业化进程。 “听过,皇阿玛以前在避暑山庄召见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这两人在民间颇有威望,二哥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自有用意,你悄悄将他们请进京来,莫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无逸斋里的字画,若有三弟看上眼的,只管都拿去。” “当真?”胤祉大喜道,别说其他的了,光墙上挂着的那几幅书法,就令他垂涎已久了,恨不得天天找借口来瞧上一瞧。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太子爷笑道,想不通自己以前贪图这些作什么。 “二哥放心,我一定将他们两人绑了来。”胤祉信誓旦旦道。 “绑来倒不必,孤是有求于他们,因着三弟素来礼贤下士,才托你替孤去办这件事情。”太子爷笑道。 “弟弟明白了,二哥还有其他吩咐么?”胤祉的眼珠子早黏在了书法上,恨不得立时抱回去好好欣赏。 “说起来,要去哪里寻些懂事的孩子呢。”这二人之力,怎能敌得过海外数国之智,还是派些人出去瞧瞧才放心,那些传教士虽懂得不多,但教些语言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这人选有些斟酌不定,若是王公大臣们的孩子,难免要惊动皇阿玛,到时又是一顶帽子,再说这去国离乡万里之遥,他们也未必肯去。不若择选些穷苦人家的子弟,学成之后也好控制些。 “二嫂刚进门,二哥还是收敛些为好。”胤祉顿了顿后劝道,见红玉在栏杆外临水自照,雪肤微丰容颜娇俏,二嫂也太大度了些。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要的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让西洋人教他们外文。”胤礽扶额叹道。 “这还不容易?二哥遣个人往粤地走一趟,要多少有多少,只要给那些孩子一口饭吃,保准能捡几百人回来。”胤祉见自己误会太子爷了,忙出谋划策道。 怎么就忘了迁界禁海了?这会子正如胤祉所说,孤儿可以随便捡。皇阿玛防着海上的前明余孽和江南汉人勾结,临海坚壁清野二十年,伤敌不足八百而自损数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父子再聚 无逸斋三面临水,岸边桑麻正盛,是康熙特意命人种植的,胤祉抱着太子爷赏的几幅书法,心满意足往外走时,就见八阿哥扯了几枝麦穗,捋了一把塞进嘴里乱嚼。 “八哥,好吃么?”胤禟在一旁瞧得跃跃欲试,十阿哥翻了个白眼远远站着。 “你尝尝。”胤禩吹了个泡泡,又拣了几个瞧起来金黄饱满的,一粒粒捋下来放在胤禟手心里。 “你们竟然祸害到无逸斋来了。”胤祉皱了皱眉,再这么胡闹下去,畅春园的花花草草迟早得被他们撸秃了。 “呦,三哥,太子爷赏了你什么好东西?”胤禟嚼出一丝甜味后,又探手折了枝莲蓬,一颗颗抠出来玩。 “这可是傅青主的楷书,皇阿玛都赞过的,八弟,我回去临一帖送给你。”傅山隐居不仕,在世上流传的就这么几幅,如今全到自己手里了,胤祉脸上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三哥自己留着罢。”胤禩才不稀罕,只要他想要,这些字画要多少有多少,纵然延禧宫里寻不着,还有明相府上呢,听说明珠不但请了汉人先生教自己儿子,家中还藏有无数书籍字画,连府里伺候的人,也多是买自江南的少年少女,一个个伶俐俊秀。明相对自家妹子向来有求必应,父亲对自己又素来宠爱,有什么是搞不到手的? 三哥这是变着法子取笑自己字写得不好呢,上辈子为了讨好皇阿玛拼命临摹这些名家字帖,这辈子他才懒得费心思呢,不就是被骂两句么。再说他也认命了,这字写得好坏全仗天资不由人力。 “八弟这衣裳倒轻薄。” 胤礽听见动静后,从无逸斋步出廊外,见胤禩着一身冰丝纱服,瞧着清爽无比,一看就是老爸的手笔,胸中不禁醋意横生。 “这是额娘给我做的,额娘念着二哥读书辛苦,特意又做了一件吩咐我给二哥送过来。”胤禩取过石凳上的包袱,展开后递与太子爷。 “惠妃母有心了。”见老八一口一个额娘,胤礽恨得牙痒痒,你额娘现在宫里病着呢。 “八哥,穿着凉快么?我也想要一件。”小九过来摸了摸胤禩身上的衣衫,有些羡慕道,他生来圆滚滚的,比八哥更爱出汗些。 “小九喜欢的话,明日来芳兰殿,额娘要量了尺寸才好做。”胤禩摸了摸胤禟脑门上的汗,挽起袖子替他擦掉了。 胤礽听了,怒气更甚,正要开口,就见皇阿玛牵着小十四走来,身后还跟着李德全和老四。 “八哥。”小十四瞧着才四五岁,一见胤禩就跌跌撞撞跑过来。 “朕听说你们在无逸斋里切磋诗文,就领着十四阿哥来瞧瞧,他过了年就该去上书房读书了,你们做兄长的可要好好教导。保成手里拿的是什么?” 康熙听见儿子们都在无逸斋读书,心中极为欢喜,又记起德妃抱怨四阿哥性子清冷,连亲弟弟也不看顾,遂将他们都唤了来,也好兄弟间亲近亲近。只有五阿哥在宫里陪着太皇太后没来,七阿哥和大阿哥被惠妃遣往渌水亭了。 “回皇阿玛,是惠妃母赐儿臣的常服。”胤礽抱着衣服,见皇阿玛执意要看,才不情不愿送上。 “这衣裳倒轻巧,正适合五六月里穿,你惠妃母单送你的?” 满蒙后妃不惯针凿疏于女工,惠妃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康熙见了后将信将疑,这寒绢似是江南所造,应是明珠府里进上的。 “回皇阿玛,应是弟兄们都有的。”皇阿玛,你瞧不见老八都穿上身了么! 康熙顺着太子爷的眼光瞧向胤禩,见他鹅黄长衫外罩着浅碧纱衣,衬托的身姿挺拔人如珠玉,才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眼含笑时竟似温润君子。原先以为儿子里只有三阿哥有文士之风,看来八阿哥也不遑多让。 “八哥,我也要穿。”小十四拽住八阿哥的纱衣道。 胤禩俯下身折了枝莲蓬哄他,康熙见他们兄弟亲密友爱,不由大为欣慰,将衣服还给太子爷,命他继续领着阿哥们读书写字,自己带着李德全折返回去了。 太子爷领着阿哥们回了无逸斋,胤祉重又展开书法一遍遍细瞧,四阿哥端端正正坐下读书,小九才不理皇阿玛的吩咐,三两下脱了衣裳,翻到湖里去了,小十也跟着下水,扑腾起一地浪花,溅了扶着栏杆的十四阿哥一身一脸。 胤禩不放心他俩,就在廊下守着,见无逸斋侧窗处闪过一抹粉色。 “二哥这是金屋藏娇?”胤禟抛上来几枝大荷叶,胤禩刚盖在小十四的脑门上,就见太子爷换了衣服后从侧殿出来,径直到了自己眼前,一身月白长袍淡若烟水,穿在骄傲华美的太子爷身上,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那个女人是弘皙的生母。”太子爷随口敷衍道,他是来和老八夸耀自己衣服的。 “二哥穿这身可真好看。”八爷了然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自己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老爸一针一线缝制的,老八不过得了这一件薄衫,就到处穿着炫耀。 “你猜皇阿玛去哪里了?”胤禩笑着道。 “他去哪里,关我什么”太子爷说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脸色一黑。 “二哥?”胤禩见太子爷径直往外走去,忙唤了一声。 “惠妃母赐下常服,自该前去道谢。” 见太子爷头也不回,胤禩忙唤小九和小十从湖里上来,穿了衣服从后面跑着赶上。 芳兰殿里,康熙伸长双臂立在庭中,季怀远正取了丝线替他量身,身边还围着几个年纪大的宫女,捧了各种丝绢布匹。 “良嫔病情如何了?”量完后,康熙任由季怀远整了整衣领,随后倚在榻上问道。 “听说好了些,八阿哥你明日回去瞧瞧。”季怀远见胤礽他们进来,遂接过康熙的话吩咐胤禩道。 胤禩忙出声应下,案上有一大盘子糕点,小十四探着身子去够,胤禩怕砸着他,令宫女将盘子取下来放在矮凳上,又怕他噎着,亲手倒了一杯花果茶饮他喝。 太子爷在一边冷眼瞧着,见老八将宫女们使唤来使唤去,俨然芳兰殿里的少主人,一时忍不住妒火中烧。老爸是延禧宫的主位,又为后宫四妃之首,再有明珠这个便宜老哥帮衬,吃穿用度自是不缺,只是这些都便宜老八了,那糕点里有一块似是自己以前爱吃的甜点?太子爷盯着瞧了瞧,不好意思和小十四抢着吃。 季怀远顾不上儿子的小心思,正琢磨怎么给康熙搭配衣裳,野史说康熙满脸麻子,身高才一米五几,今日一见才知传言大谬。 康熙脸上只有几处浅痕,深目高鼻俊美出尘,再加上久居上位威严素著,使人忍不住在心底叹服。 “怎么了?”康熙见季怀远踟蹰不定,亲自挑了一匹丝缎出来。 “皇上和阿哥们不同,每日里要接见大臣,若是穿的太随意了,只怕要惹人议论。”季怀远不懂大清朝的服饰礼仪,生怕犯了康熙的忌讳,见他自个儿挑好了,才接过用手量了量,令两个宫女展开,取了剪子裁成一袭长袍。 “在畅春园里不讲那些规矩,就太子身上那件,给朕缝制一件一模一样的。”康熙见太子爷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一般,心里极为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兄弟同盟 八阿哥将带来的糕点放在书案上,自己先揭开拈了一块吃,香绵软糯,甜而不腻。 “八弟,好吃么!”胤礽坐下后阴森森道,老八这是胆肥了,连老爸给自己的甜点,都敢先上手了。 “好吃,额娘让我尝过,才敢给太子爷送来。”胤禩笑着抹了抹嘴,不紧不慢地拿出丝绢,擦了擦沾上糖粉的爪子。 “八弟现下是不把孤放在眼里了么?”从那日芳兰殿回来,太子爷就憋了一肚子气,老八今天竟然还敢到无逸斋来,来了居然还没有半丝收敛。 “有父亲在,二哥能将我怎么样呢?”胤禩挑了挑眉问道。 “你!”见老八有恃无恐的样子,胤礽气得要死,但还真奈何不了他。 “二哥,这一世,爷不和你争。”胤禩将糕点推到胤礽面前。 胤礽拈了一块甜点顿了顿,盯着八爷看了半晌,见他正收起笑意望过来。 “上一世二哥被废之后,数子夺嫡是命定之局,成王败寇,败在老四手下,爷并无怨言,恨的是连累了小九,弟弟死不瞑目。” 六七月间,正是暑气蒸腾,奉命驻扎西宁的小九被锁链加身后押解往保定,胤禩听后心中大恸,不知娇养长大的小九是如何一步步熬过这几千里的,待下狱后更是百般折磨,皇子龙孙竟在奴才手里生不如死,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就受虐惨死,胤禩听后心神受损,得知消息后不顾妻子儿女,仅数日就粒米不进追随而去。 “小九虽然下场凄惨,但你们兄弟情义,却是连孤也羡慕过的。”见胤禩双拳握得咯咯作响,眼中含恨似要滴出血来,太子爷莫名一惊,轻叹了一声劝道。 “爷却情愿上辈子从不曾与九弟交好。”胤禩含泪摇摇头,雍正那般痛恨九弟,多半是因着自己之故,若是自己早早便冷落了他,也不致让他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小八,往事已矣,莫要伤心了,在红楼幻境里,你们几个也将老四折腾的够呛,也算报了这一箭之仇。咱们生在皇族,本来就步步凶险,身败被戮亦是常事。” 老四穿成贾宝玉,被老九他们明里暗里地下绊子,太子爷瞧热闹时也添了几把火,若不是有皇父在,又有不明就里的老爸拦着,只怕老四早早就被折磨死了。说起来兄终弟及,自己与老爸去后,是八弟作了皇帝,也不知他们一干人后来如何了。 “这一世,弟弟不会重蹈覆辙。二哥,有父亲在,爷不会和你争。这一世,弟弟愿和二哥深宫并肩,只求父子兄弟自在平安。”胤禩摇摇头,他移魂贾琮时尚在年幼,蒙父亲真心看顾,才慢慢纾解了前世郁气,无缘父泽有卿恩,只愿生生世世为父子。 “孤信你,这一世,你我就将这康熙朝搅得天翻地覆罢。”太子爷长身而起,手拍栏杆极目远眺,见宫殿连宇檐角翻飞,阴云四聚风雨欲来,似要平地生波,将世间万物都撕碎了去。 廊外急雨欲来,季怀远忙唤宫女们将晾着的衣服取回来。 “国舅爷来了。” 通报的太监话音未落,就见明珠急匆匆进来,一身深蓝锦袍打湿了大半,贴在肌肤上皱的不成样子。 “真是六月天,娃娃脸,刚还晒的人眼晕呢,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雷鸣电闪了。”明珠进殿后取出袖中的折子抖了抖,脚下一片湿迹。 季怀远忙取出前几日缝制的罩纱长袍,拣选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衫,命宫女到侧殿服侍明珠换上。 “妹子,这是内务府给皇上做的衣裳么?今年针工局的人眼光不错。”明珠穿上后在西洋镜前转了个圈,宫里的手艺果然比外边的强出许多。 “皇上的衣衫,哥穿着没事吧?”季怀远猛然想起这几匹丝缎都是康熙亲自挑选的,若是明珠穿着被他认出来,会不会带来祸患?记得以前看过几眼清宫剧,不是这里逾矩,就是那里违制,连写几个字都心惊胆战的,动不动就掉脑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只要是皇上没上身的,就不妨事。”明珠摆了摆手坐下,新衣裳没什么,皇帝穿过的旧衣服才金贵呢,赏一件下来可是天大的脸面,得此殊荣的大臣们恨不得天天将衣裳供在祠堂里。 季怀远这才放下心来,怕明珠雨后受寒,吩咐宫女沏了壶姜茶。 “哥正要问你呢,上月八阿哥领着太子殿下到延禧宫,可是为了卫娘娘的病情?”明珠一边接过姜茶吹了吹,一边问季怀远道。 “太子殿下来,是商议宫务,毓庆宫里添了太子妃,衣食供给不比往日,特来知会我一声。”季怀远摸不准明珠此话的用意,随意敷衍了一句道。 “内务府总管凌普是太子爷的心腹,他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竟会来同妹子商议,这不似太子爷往日的性情哪。” 太子爷这几年日渐骄狂,毓庆宫里豪奢成性,连皇上明里暗里说了几次也不见效,怎会到延禧宫和妹子商议,明珠捋了捋胡须想不明白。 “哥刚说良嫔的病情,难道有什么蹊跷不成?” 明珠和索额图在朝堂上争权夺利,大阿哥和太子此时已势同水火,季怀远也不好替儿子在明珠面前说好话,只得重提起刚才的话头。 “哥误会了,以为八阿哥领太子来,是为他额娘出头的。卫娘娘既被皇上安置在延禧宫,妹子合该看顾好她,也好借此笼络八阿哥,他再过几年就该办差了,到时不就是大阿哥的助力?妹子莫要再争风吃醋,丢了西瓜去捡芝麻,那卫氏再美貌,光出身一项,就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妹子你的次序去,这道理哥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明珠素来玲珑心思,连洒扫的宫人都笑脸相迎,看不得妹子凡事都写在脸上,一个不如意就处处去得罪人。 “我知道,良嫔一病,就请太医瞧过了,前几日还打发八阿哥回宫探视了一回,说现下已痊愈了。”季怀远叹了一口气,明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呢,他真不会为了康熙去争风吃醋。 “唔,妹子做得不错,八阿哥素来聪明,将来必会投桃报李。”明珠颔首道。 “八阿哥孝顺,池里的荷花开得好,还会折两支回来给我瞧。” 说起来这八阿哥两世为人,竟还初心不改似孩子一般,红楼梦里父子一场也算缘分,季怀远便待他仍和从前一般。 不过想起史书上,太子和八阿哥的陈年旧怨,季怀远忍不住又有些隐忧,不知经过红楼梦境后,他兄弟二人能否冰释前嫌,这两个冤家聚首,自己竟丝毫未察觉。 康熙朝诸子夺嫡血雨腥风,此番他们两兄弟再世重生,又会掀起怎么样的惊天骇浪?季怀远心内暗叹了一番,宝宝不论是太子还是贾琏,都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八阿哥在红楼梦里是亲子,在大清朝里是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明珠又坐了半晌,见妹子近日来安分守己,才略略放心了些,等雨停了才往康熙处来。 “皇上,江浙巡抚着人密报,粮草已筹措的差不多了。”明珠从袖子里取出折子双手奉上。 康熙阅后大喜,葛尔丹肆虐边境,已成大清朝的心腹大患,是绝不能再姑息了,他已决意明年开春后御驾亲征,命明珠署理粮草等务,短短几个月,竟做的这般妥帖。 朕果然眼光不错,康熙将折子合上,见明珠一身鸦青纱袍,衬得他儒雅风流贵气凛然。 “明珠这身衣裳,朕眼熟的很。”又商议了几件事,等明珠俯身告退时,康熙漫不经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御驾亲征 葛尔丹肆虐草原,迫使蒙古王公南逃京师后犹不罢手,竟挥兵劫掠边境,康熙忍无可忍,次年开春后,祭告了祖宗天地便御驾亲征,将国事托付于太子打理。 “二哥,西学不过是雕虫小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等薛凤祚和樊守义退下后,胤祉皱眉不解道,皇阿玛虽热衷西学,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不过是在百官面前炫技而已。太子爷此次西遣使者,快赶得上始皇出海求仙的动静了,难不成游学列国是假,求仙药致长生是真? “孤原先也这么以为”太子爷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此番作为能改变多少,只求日后不受辱于他人。 “说起来还没恭喜二哥呢,今日弟弟在阿哥所略备薄宴,不知二哥可肯赏光?”胤祉满脸喜色道,近日太子在兄弟间,只倚重于他一人,连老四都往后靠了,若能请的太子赴宴,可是兄弟间独一份。 “阿哥所除了三弟,还住着哪些兄弟?”太子爷突然想起来还有阿哥所这么一个好地方呢,不能再让老八赖在延禧宫了。 “大哥搬出去后,就剩我和四弟了。”阿哥所东西二十余间,胤祉和胤禛分别住在两头,其余的阿哥们也没搬进来的意思。 “为何只你和四弟住在里头,阿哥们满十岁不就要住进去么?”除了老十四还小,其他的都该离开母妃自个儿住了吧。 “虽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满十岁就要住进阿哥所,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额娘不受皇阿玛宠爱,死认着规矩保身,我刚满十岁就被送去了阿哥所。四弟自佟妃故去后,也没人挂念他衣食饱暖,除了阿哥所哪里还有栖身之处?至于其他的兄弟,二哥就不用说了,从小儿就住在毓庆宫,五弟养在太皇太后身前,谁敢让他搬进阿哥所,七弟和八弟养在惠妃母跟前,如今看来,不是亲子胜似亲子,除了惠妃娘娘,谁敢开口让他们搬出去?至于九弟和十弟,他们额娘受宠,就算把御花园掀了,也没人敢去理论。” 胤祉一个个划拉完,才发现除了自个儿和老四,其他兄弟都是有人疼有人爱的,一时不由有些心酸,好在早早便跟了二哥,有他护着旁人也不敢慢怠。 “其他的倒还好,唯有五弟难办些。”太子爷略思索了一回,五阿哥自小养在太皇太后跟前,到现在连汉语都讲不利索,肯定不愿意单独住进阿哥所里。 “二哥说得是,听说太皇太后身体抱恙,自皇阿玛走后已经请了七八次太医了,五弟自然要在身前尽孝,怎么能这个时候搬出来。” 太皇太后,胤礽记起来她离过世仅剩几个月的光景了,现在不可操之过急,先让老八嘚瑟一阵子罢。再说红玉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等弘皙生出来扔给老爸带,到时有了粉嘟嘟的小婴儿,看老八还怎么好意思献媚争宠? 胤祉置办了一桌酒宴,还等着太子爷赏光呢,不知怎么就扯到让兄弟们搬进阿哥所了,正清了清嗓子准备绕回去,就见太子爷的贴身太监李贵捧着一沓子的信件进来。 “二哥今晚定要赏光,弟弟先告退了。”胤祉心知是皇阿玛单写给二哥的,自己不方便在旁观瞧,忙起身要退下。 等胤祉离开后,胤礽摆了摆手让李贵也退下,将他送来的信件随手扔进匣子里,还记得皇阿玛此次御驾亲征,携五万大军排兵布阵威慑敌方,但葛尔丹丝毫没有被吓到,依旧气势汹汹逼近大草原边境,反倒皇阿玛自个儿被气了个半死,得了疟疾后重病加身。 太子爷记得再过两个月,皇阿玛就会召自己同胤祉到行营探病。说起这件事,当真是储君难为哪,若是面上有忧虑惊慌,皇阿玛会嫌弃自己没有储君的样子,一惊一乍乱了人心。若是没有丝毫忧虑,又会嫌弃他不孝,而在皇阿玛心里,是否孝顺是成为储君的先决条件。还记得父子间曾敞开心扉谈过一次,被皇阿玛引为楷模的是宋朝的中兴之主高宗皇帝,高宗稳固了南宋疆土,当政三十二年后,决定让位给太子,太子数度坚辞不受,见高宗执意退位,才勉强遵命,后来竭尽忠孝,成为皇帝尽孝的典型。 皇阿玛还曾感叹过一番,说孝宗皇帝只是高宗皇帝的侄子,尚且忠孝如此,可为我辈楷模。太子爷觉得自己学学孝宗皇帝倒没什么,不就每日嘘寒问暖打个卡么,可皇阿玛眼里只有孝宗皇帝的孝顺,就没想过要向高宗皇帝好好学学么,到后来老眼昏花都把持住朝政不放,能及得上高宗皇帝半点不? 太子爷偶尔翻阅史书,发现凡是长寿又不爱放权的皇帝,膝下都没有孝顺的储君,基本都是为了一把龙椅兄弟相残,自古皆如此,这可不能怪他。说起来他和大阿哥都圈禁后,老四和老八的争斗那才叫血雨腥风,不知折了多少人命进去,皇阿玛若是知道了,非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两个月后,果然与前世记忆一般,康熙在草原上得了疟疾,急召太子与三阿哥奔赴行营探病。 八阿哥进门后,就见胤礽斜倚在榻上躺着,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金鸡纳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行营探病 “怪不得二哥要派人去西洋。” 胤禩接过金鸡纳霜,这不起眼的小瓷瓶,里面装的可是一条条人命,若不是它,上辈子皇阿玛早就归西了。 先前还疑惑,为何二哥遣人不远万里跨海求学,现下才明白过来了。西洋人来大清朝,为的是给老百姓传教,教天下的人都信仰他们的神灵,天文算术也好,西药珍玩也罢,不过是随身带来的玩意,但窥一豹而知全貌,他们用来消遣的玩意儿都有如此神通,西洋本土的情形可想而知。 “听说九弟对西洋之物颇感兴趣,还自学西洋文字?等他再长大些,西洋诸事就交由他打理罢。”胤祉不好西学,太子爷不愿强人所难。 “二哥知人善用,等日后大开海禁,九弟的经商之才就有了用武之地。”九弟精擅理财,日后与西洋诸国往来贸易,少不得要他一展长才。 “迁界禁海可是皇阿玛下的令,谁敢大开海禁?”太子爷笑了笑,皇阿玛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对汉人极为忌惮,朱明皇室都逃到海岛上去了,皇阿玛犹自放心不下,传令沿海各地片板不许下水。 朱明皇室?太子爷思忖了一番,等红玉产下弘皙,就该收拢她身后的势力了,这么好的一颗棋子,上辈子竟为了怕皇阿玛起疑心而弃置不用。 “皇阿玛的心意总是捉摸不定,说不准哪天就改变了呢。”胤禩闻言轻笑了一声,太子爷若是还肯等上个几十年,爷把头割下来给他。 瞧不见太子爷大晚上的还在犹豫纠结么,若是此番探病不带上金鸡纳霜,皇阿玛的疟疾能要了他的命,太子爷回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为帝,除了自己,谁能瞧明白这弑父之举? “八弟玲珑心思,最能揣摩上意,你给孤出个主意,这金鸡纳霜带还是不带?西洋人素来舌灿莲花,这西药也不知什么来头,若能治好皇阿玛的疟疾,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反加重了病情,天下人可要骂孤弑父夺位了。” 这金鸡纳霜恍若烫手的山芋一般,烧的太子爷心中犹豫不决。 “二哥心中自有主意,否则何必召弟弟前来?弟弟的心思,和二哥是一样的。”八爷叹了一口气道。 “哦?”太子爷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瞧向八阿哥。 “二哥,你我都做不出这种事。”八爷摇了摇头道。 笑话!太子爷闻言哂笑了一声,他二人生自皇家,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什么时候成了慈悲心肠,下不了手做这种事了? 太子爷想起上辈子同胤祉去行营探病,皇阿玛察言观色,训斥自己与胤祉毫无忧戚之意,反有窃喜之情,绝无一丝忠君爱父之念。 这诛心之语,只得默默生受,不过扪心自问,若皇阿玛真死了,不就轮到自己登基了么,怎么可能没有喜悦之情?上辈子犹如此,此番再世为人,父子亲情已浅薄如纸,怎么会做不出这种事? 咔地一声响,瓷片碎落一地,药水濡湿了地上的红毯,似鲜血般洇开。 见太子爷扬手摔碎了瓷瓶,八阿哥怔了怔后俯身蹲下,将碎瓷一片片捡起,一不小心割伤了手指,凑至唇间吮了吮血珠儿。 “八弟倒是忠君爱父!”太子爷冷笑道。 “二哥,皇阿玛推崇孝道,但儿子们个个不孝,咱们弟兄间走到最后,只怕唯有二哥心中,还存留些许孝心罢了。”胤禩轻叹了一声,父慈子孝一梦遥,已如镜花水月不可追寻了。 “那你为何拦着孤?”太子爷哼了一声道。 “弟弟怎么能拦得住二哥?弟弟只想瞧瞧皇阿玛作太上皇的样子,弟弟这辈子可不会如他所愿。”上辈子皇父将一干儿子当棋子,打压的打压,圈禁的圈禁,兄弟间的争斗成了他平衡朝堂的砝码,这辈子可不能任由他乾纲独断了。 太子爷顺着胤禩的话想了想,唇角忍不住浮出一抹笑意。 康熙坐在榻上裹紧了大氅,只觉身上热一阵冷一阵。 “儿臣愿为皇阿玛试药。”胤祉说完后瞧了瞧太子爷,端着小瓷瓶的手有些抖,这药喝下去后当真没什么事么? 太子爷脸颊抽了抽,将目光撇向他处,还不是你上辈子喜形于色,才让皇阿玛在心中记了孤一笔。这会子好心将功劳让给你,反这么迟疑不决的,瞧不见皇阿玛的脸色快黑成一片了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遇上这么个猪队友,太子爷在心底哀叹了一声。 胤祉闭眼吞下,只觉浑身不舒服,生怕一不小心就晕过去,勉强支持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慢平静下来。 “儿臣在宫中时,已着人试过,此药对寒热重症确有奇效。”李贵又端上来一瓶,太子爷取过奉与康熙。 “皇上,稳妥起见,还是先让患病的兵士服下罢?”明珠躬身奏道。 “准。”康熙闭着眼道。 两三个时辰后,军中随行的太医满脸喜色地进帐来禀报,言道兵士们服了药后,大大减轻了病症,瞧着再过一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康熙这才消减了心中的疑虑,接过胤礽手上的小瓷瓶一饮而尽。 太子爷与胤祉服侍在康熙塌前,三日间未曾寸步暂离,瞧着康熙渐渐褪去病容,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朕已大好了,你们下去歇会罢。”康熙见胤礽和胤祉眼底青黑,心下怜惜道。 胤祉脚步虚浮着跟太子爷出了帐外,正午的日光晒下来,差点把他晃晕在地上。 “二哥,唉”胤礽将他扶住时,就听他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 太子爷心中了然,三弟果然性情凉薄,怪不得皇阿玛和四弟都骂他不孝,不过这一次倒合了孤的脾气,孤喜欢,这一世只要他不作妖,不会少了他的荣华富贵。 等太子爷和胤祉出去后,康熙命李德全将李贵唤进来。 “京中得了朕病重的消息都是什么反应?你将各人的情形细细说与朕。”康熙咳了咳后问道。 “众人都为皇上忧虑,宫里的娘娘们都晨昏上香祈福。”李贵顿了顿道。 “你如实说来。”康熙厉声道。 “延禧宫里七阿哥病了,惠妃娘娘忙着照看他,在心里为皇上祈福也是有的。”李贵低了头轻声道。 “在心里祈福?”难道朕在她心里,比不上一个七阿哥?康熙闻言冷笑道,这些天虽病着,可耳目清明得很,延禧宫里时不时送来衣裳吃食,给朕的都是应有的份例,给明珠和大阿哥的,却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惠妃娘娘突然转了性子,只喜摆弄丝绸绫罗,不爱在宫中各处走动,延禧宫里七阿哥和八阿哥的衣裳,都是娘娘亲手缝制的,还常遣八阿哥往毓庆宫去,听说太子妃对惠妃娘娘的手艺极为喜欢,常往延禧宫讨教。”李贵见康熙发怒,忙跪下回禀道。 “太子妃?”康熙沉吟了片刻,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孝治天下 延禧宫里养着几只花斑猫,在季怀远宠爱下无法无天,抖散了一屋子的毛线绞在一起,康熙踱步进来后,就见惠妃和八阿哥蹲在阶上,手里各缠着一颗粉色的毛线团。 “八阿哥,你在干什么!”康熙见了后皱了皱眉,堂堂阿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竟蹲着作女人的活计。 胤禩正蹲在季怀远身边,懒洋洋地和父亲一道缠着毛线团,猛听康熙这一吼,顿时吓了个激灵,缠好的毛线团登时咕噜噜滚远了。 季怀远忙抬头要站起来,不想蹲久了腿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八爷忙扶住他的腰,和康熙请安后揽着季怀远在殿内走了几圈。 “八阿哥倒孝顺!”康熙哼了一声。 “皇上回来了?听说皇上病了,现下可好了?”季怀远等康熙坐下后,才侧身在桌旁坐了,宫女们这才鱼贯进来,执了壶倒茶添水。 “要不是朕病好了,只怕还见不到惠妃的面呢。”提起这个就来气,回京后也有半月了,惠妃一次没来乾清殿。 “听说德妃妹妹日夜在乾清殿伺候,臣妾得知后很放心,皇上的病果然就大好了。倒是太皇太后那里,臣妾去了几次,竟比开春时还重了些。” 季怀远貌似忧郁道,康熙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乾清殿里美人云集,也没他落脚的地儿啊。不过太皇太后宫里,他也是说说而已,并不曾去过一次,可躲不过她老人家的火眼金睛。 “朕亲自去瞧过,明日去南郊天坛祝祷,你吩咐下去,宫中从今日起即行斋戒。” 提起太皇太后的病情,康熙愁容满面,顿时将找茬的心思歇了,和季怀远议论了几句太皇太后的医案,又问起七阿哥的病情,得知已经痊愈后才揉了揉眉心。 次日一大早,康熙就亲制祭文,领着群臣往南郊祝祷,言道罔极之恩,毕生难报,甚至在苍天面前许愿,只要太皇太后能健康平安,他情愿减去自身的寿数。 群臣无不泪下,皆泣涕相和,祝祷太皇太后百病皆消。 “二哥,皇阿玛这番作态,有一半是演给你瞧的。” 见太子爷面无表情,八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关于太子爷的品行,一直有风言风语传进康熙耳朵里,就说此次御驾亲征罢,皇阿玛走到哪里,都不忘写个小日记给太子爷,上辈子他不回便罢了,这辈子竟连瞧都不瞧了。听说前儿个皇阿玛去毓庆宫,失手掀翻了一个匣子,里面竟都是未开封的书信,八爷设身处地想了想,若是自己心心念念寄信,收信的人却随手搁在一边,连拆都懒得拆,一定会气到吐血。 “他爱演就演罢,孤生而克母,天生不孝,就不劳他费心了。”胤礽半闭了眼冷哼道。 太子爷你亏不亏心?皇阿玛为你费的心思还少么?八爷摇了摇头,再懒得理他。抬头却见康熙正往这面瞧过来,遂站的远了些。连老四都往皇阿玛那边去了,太子爷依旧无动于衷,半阖着眼皮晒太阳,八爷退了又退,挤进小九和小十中间。 “八哥,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咱们要不要过去?”胤禟撞了撞八爷的胳膊道。 “不用,咱们年纪小不懂事。”八爷揉了揉脸颊,他哭不出来,再说太皇太后还没死呢,这就嚎成一片了,皇阿玛也不嫌晦气? “八哥你是怕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吧,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弟弟竟一点儿也不知道。”胤禟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年纪小,听说太子爷嫌他们年纪大了,要赶去阿哥所呢。 八爷听后笑了笑,摸了摸胤禟的脑袋,有父亲在延禧宫,他就和太子爷是一根蔓上的瓜,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好上能怎么办,扯又扯不开! 南郊哭声一片,到底还是没有感动上天,太皇太后终究没留住,强撑了半个多月后咽气了。 康熙却决意要以孝治天下,愤而割了辫子以表悲痛,在灵堂前搭了个帐篷,披麻戴孝住在里面。春日虽万物萌生,但时不时朔风凛冽,群臣一个个跪在外面劝阻,要康熙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身为天子,岂不自爱?谁人无祖母,为子孙者理当尽孝,何分贵贱?朕为天下之主,自当表率臣民垂则后裔。”说着还瞧了太子爷一眼,目光中尽是痛苦哀怜。 太子爷垂下眼皮,默然无声,皇阿玛以孝治天下,不过是为了维护满族的统治罢了。草原上生活的人,一切以强者为尊,哪里有什么孝道可言? 康熙见了后叹了一口气,哪天得去皇后墓前说道说道,咱们的儿子怎么就越长越歪了呢,朕要如何做才能让他成为一个孝顺的孩子? 转眼孝期已过,康熙泣血尽哀,儿子们却丝毫不为所动。 “昨儿个有南边的官员进京,孝敬了太子一筐南果梨,太子吃了后颇为喜欢,说酸酸甜甜的开胃,命人给延禧宫送去了半筐。”皇上的书信,太子爷一封没读,自己竟丝毫不知情,说不准皇上以为自己是有意隐瞒,经此一事后,李贵觉得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因此将这几日发生在毓庆宫里的,事无巨细都向康熙禀报。 “下剩的呢?”什么梨?朕怎么没见! “太子妃怀有身孕,嗜好酸甜之物,太子爷留了一半给她,下剩的自个儿吃了。” 南边的官员孝敬此物,多半是给太子妃的,不想太子爷自个儿爱吃,还送了半筐给惠妃娘娘,没听说延禧宫里有喜信呀?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康熙摆摆手,遣李贵退下,将翻开的书阖上,心中郁闷难言。 “听说明相这几日身体抱恙,八阿哥去府上探视了几次。说起来惠妃娘娘教子有术,大阿哥就不用说了,连七阿哥和八阿哥,也一个个孝顺非常。” 李德全见皇上神色不郁,想了想后开言劝解道,太子爷生而丧母,想是把惠妃当成额娘孝敬了,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说,只得拐弯抹角地提醒皇上道。 “他们倒真是亲兄妹,你惦记着我,我惦记着你。” 前儿个去延禧宫,光顾着太皇太后的病情了,听李德全的口气,这惠妃对谁都好,可就是眼里没自己。连她哥病了,都知道打发养子去瞧瞧,自己在这乾清宫,却连一碗汤都没见着,康熙忍不住哼了一声算起旧账来。 “皇上与裕亲王不也互亲互敬么,让天下人传为佳话。惠妃娘娘和皇上夫妻一体,阿哥们孝敬娘娘就是孝敬皇上,延禧宫里又暖和,皇上不妨多过去坐坐。” 李德全抹了把汗,他是想着惠妃能降伏这几位皇子,必有过人之处,劝皇上过去讨教讨教,不想反被误会了,将明相牵扯了进来。 “你说的也是,朕也觉得乾清殿里冷清得很,不比延禧宫里暖意融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延禧宫就觉得暖和,连炉中的香气都催得人昏昏欲睡。 “不必通报。” 李德全提着宫灯推开门,廊下的宫女忙要进内禀报,被康熙摆摆手止住了。 殿内燃着苏合香,惠妃正在灯下倦绣,康熙心底流淌过一片暖意,掀开暖帘轻手轻脚踱过去,见她正打了个哈欠挑了挑烛火,像是在等待晚归的良人。 只听咔地一声,康熙定睛一瞧,才看见烛火阴影处还缩着个八阿哥,怀里抱着一只猫,面前放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是黄橙橙的小果子。 “这南果梨太甜,不许晚上吃。”季怀远头也不抬道。 “皇阿玛?”胤禩抬头时吓了一跳。 “皇上?”季怀远被针扎了一下,忙将手指头含在嘴里。 “都这么晚了,八阿哥怎么还不去歇息?”康熙坐在椅子上,见殿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遂亲自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还温热着。 “额娘体贴下人,打发她们都去睡了,儿臣便陪着额娘说说话,累了也能端茶递水。”都这么晚了,皇阿玛来作什么?胤禩心中警铃大作,庆幸父亲这几天嗓子不好,所以才停了每晚的睡前小故事。 “惠妃在作什么?灯下做活计伤眼睛。听说八阿哥连同明珠他们,穿的都是你亲手作的衣裳,高兴时作一件两件便罢了,难道宫里没有针工局?明珠府上没有做活的奴才?朕明天就赏他几个。” “皇上的皇长孙就快出世了,臣妾想着该提早预备些小衣服小被子。”季怀远揉了揉眼睛,虽然儿子说要给自己生个小孙子,但万一生出来是个孙女呢,得提前都预备齐才好。 “他额娘去得早,惠妃费心了。”康熙覆住季怀远的手,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些许。 “皇阿玛,这是二哥给额娘送来的南果梨,二哥和额娘都爱吃,皇阿玛尝尝好不好。”胤禩将手里的虎斑猫放在椅子里,将盛了南果梨的大盘子端至康熙身前。 季怀远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挑了一颗捏起来有些软的梨子奉与康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弘皙 “将这盘子南果梨端给你额娘吧。” 待康熙走后,八爷长舒了一口气,季怀远见了有些好笑,惠妃都四十多了,与康熙夫妻多年,早就亲情居多了,宫里这么多新进的美人儿,床笫之间已经用不着她伺候了,再说纵然康熙有意,他又不是原来的惠妃,总能推脱过去的,怎会连自保之能亦无? “儿子是觉得惊动了二哥不好。”八爷摇摇头,若是太子爷在,只怕早炸毛了。 “他这辈子可能平平安安么?” 季怀远长叹了一声,他来大清朝也近一年了,又成了大阿哥的生母,皇子间的暗流涌动也瞧明白了几分。 康熙朝时虽极力汉化,但还保留着些许满人的习气,如皇子们到一定年纪,就各自在朝堂上领了差事,形成了不同的势力。往朝的做法,一般是除继承人外,其他的都给个虚衔,高爵厚禄养起来,就算心里有想法,手上也无实权。 顺治皇帝独宠董鄂妃,对其余的皇子们视若草芥,董鄂妃所出的第四子,竟被顺治称为朕第一子,并公告天下,将前面的三个儿子都忽略了,皇四子病死后,还哭着说随便死哪一个儿子都好,为什么上天要夺走自己和董鄂妃的爱子。 康熙帝作为三阿哥,可想而知没分到半点父爱,许是童年的阴影影响了他,当了皇帝后对每一个儿子都很好,八阿哥这一茬的皇子们,不但各自在朝廷办差,外领钱粮内干政事,还都得到了父皇的宠爱,没点想法和举动才不正常。 皇子们既得了良好的教育,长大后又各自在六部历练才干,有意无意间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比如八阿哥,最后大半个朝堂都在他手里了,康熙年老体衰后无力节制,只能眼看着儿子们明争暗斗。 “若我和二哥相争,父亲待如何?”八爷心念电转,突然开口问道。 季怀远闻言沉默了半晌,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上辈子太子爷和八阿哥两败俱伤,这辈子当真能冰释前嫌么?还有康熙帝的皇位,万万不能让雍正再得了,但是他们两兄弟都想要的话,自己又应该偏向谁?虽然那个位子对季怀远没半点吸引力,但也理解他们的执着,毕竟他们生来就是争抢那个位子的,若再次求而不得 八爷见状笑了笑,父亲的沉默就是答案,而这个答案对他来说,不算是坏消息。 “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安无事。”季怀远长叹了一声道。 “父亲莫要忧心,我和二哥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两日倒春寒,父亲小心受凉,早些歇息罢,我去瞧瞧额娘睡了没。” 八爷唤来宫女,命她们铺了床褥便告辞离去,径直去了偏殿良嫔处。 “额娘怎么还不睡?”八爷掀开帘子进去后,见额娘正与心腹宫女语容在灯下做着活计。 “你惠妃母歇下了么?” 良嫔见儿子进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亲自倒了一盏热茶端与八爷。 “惠妃母已经歇下了,额娘和语容姑姑怎还未睡?”八爷走过去挑亮了烛火,见案几上放着些小衣服小鞋子。 “听说大福晋快要临产了,也不知道会生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额娘就想着都预备好。” 往日许久才能在惠妃殿里见一见儿子,这一年来却几乎天天能见着,卫氏为此还担忧了好久,得八阿哥再三保证,惠妃不会介意且延禧宫的事绝不会传到外头去,才放心了些。这些日子来心情舒畅,就想着投桃报李,给惠妃快要出世的孙儿做些衣裳鞋袜,也算是表明自己的一片心意。 “惠妃母跟前,自有儿子周全,额娘不必多心。”八阿哥听后失笑,父亲给太子爷的儿女预备,额娘给大哥的儿女预备,说起来他们俩竟一样的心思,虽则阴差阳错,但总算是两处都齐全了,也不知将来弘旺出生时,会是个什么形景儿。 大阿哥和太子爷的儿女先后诞出,一个是格格,一个是阿哥,康熙听了后龙颜大悦,亲自替他们取了名字。 胤礽以太子妃有孕为由,待弘皙满月后,将他送至延禧宫里抚养。 康熙听后心知不妥,惠妃再怎么作态,也不是保成的生母,她膝下有亲儿子,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对保成好? 太子妃虽身子重,毓庆宫里就没旁的人了?连里面的太监宫女都是朕亲自挑选的,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小阿哥?更何况自有弘皙的生母照料。 “你怎么不同朕商议一声?”康熙将胤礽唤到乾清殿埋怨道,弘皙可是朕的皇长孙,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托付给惠妃抚养?若是嫌毓庆宫里人手不够,朕的乾清殿里有的是宫女嬷嬷。 “听说葛尔丹数度南下,皇阿玛正为此事日夜难安,些许小事怎敢来烦劳皇阿玛?”胤礽笑着敷衍道。 “事关皇嗣,怎能算是小事?罢了,你随我到延禧宫去瞧瞧小阿哥罢。”康熙摇摇头,但弘皙已经被抱到延禧宫了,只得过去见机行事。再则此事也不能全怪儿子,保成胡闹,惠妃怎么就应下了呢,皇长孙若在延禧宫里出了什么岔子,她能逃得了干系么? 天气和暖,康熙没坐轿子,和太子爷一边议论政事,一边散步到了延禧宫。殿内一片欢声笑语,夹杂着小婴儿的咿咿呀呀。 康熙进去时,见弘皙被惠妃抱在怀里,八阿哥正将他胡乱挥舞的小手臂捉住,卫氏在旁侧坐着,端了牛乳一勺勺喂他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阿哥所 “小阿哥年纪还小,劳累惠妃了。” 康熙刚将弘皙抱到怀里,就见他扁了扁小嘴哇地大哭起来,良嫔从发间取了根垂着流苏的簪子,胤禩忙拿到弘皙眼前晃动。 那是孤的儿子! 见八阿哥一脸宠溺地抚弄婴儿,太子爷气得咬牙,谁让你上辈子娶了个母老虎,膝下只得一子一女,看着侄子侄女眼馋,连老四的儿子也敢抢,这会子又瞄上孤的孩子了。 “弘皙很乖,给臣妾添了不少乐趣。”季怀远瞧着弘皙一脸慈爱,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乖的小婴儿,比儿子小时候可爱多了。 “惠妃要看顾七阿哥和八阿哥,能忙得过来么?”康熙抱着粉妆玉琢的小婴儿爱不释手,坐下后碰了碰他的小拳头,却被一把握住,心里忍不住喜欢极了。 “七阿哥和八阿哥都大了,如今都开始孝顺臣妾了。”瞧康熙欢喜的样子,季怀远心中警铃大作。 “皇阿玛,儿臣听奴才们说,五弟至今还时不时掉眼泪,过于哀痛只怕损伤身体,不若搬去阿哥所里,一来离了伤心地,二来也可与兄弟们作伴,不至寂寞孤苦。”太子爷沉吟了片刻后道。 胤禩听了这话,瞧了太子爷一眼,二哥这是处心积虑要分开他们父子俩呢。 “难为你还惦记着五阿哥。”康熙闻言皱了皱眉,五阿哥本是宜妃所出,但从小养在太皇太后宫里,到现在连汉话都说不利索。 “九弟的年纪也该去阿哥所了,他们兄弟俩若能住得近些,说不准就能取长补短。”五阿哥连汉话都不会说,九弟已经精通满汉蒙三种文字了,胤礽知道他后来还学了俄语,拉丁语,法语,意大利语。自己再世重生,也只粗通了英语,九弟在极为有限的条件下,却能精通数国语言,不得不说他有极高的语言天赋。 等九弟到了阿哥所,就该让他参与一些事情了,比在宜妃宫里说话方便些。 “保成说的是。”康熙点了点头,这两个儿子虽同是宜妃所出,但性子却南辕北辙,是该让他们亲近亲近取长补短了,五阿哥再过两三年,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若再学不会说汉话,将来可怎么娶媳妇。 既然老九要搬去阿哥所,那老八自然在延禧宫待不长了,太子爷心愿达成后,得意洋洋地瞧了八阿哥一眼。 胤禩心中失笑,微微摇了摇头,腿长在自己身上,即便搬去了阿哥所,也可一天回延禧宫三趟,用得着太子爷这么费心思么? 白天回延禧宫瞧父亲和弘皙小侄儿,晚上在阿哥所与九弟十弟作伴,人生乐事莫过如此了。 经太子爷这么一提议,康熙回乾清殿后便下了口谕,令满十岁的皇子都搬去阿哥所。 各宫顿时忙成一团,又要准备搬东西,又要挑选伺候的奴才,胤禩约了胤禟和胤俄,又叫上了五阿哥胤祺,去阿哥所挑选自个儿的住处。 胤祉盛情款待了弟弟们,又领着他们在阿哥所的空屋子里逛了逛。 “这个院子里有海棠芭蕉,再几个月就该开花了,西廊下还有几株红梅,冬天也好看。”胤祉领着兄弟们进了花木最多的一间院子,墙根处开了几丛嫩黄的迎春花,瞧得人眼前一亮。 “三哥,你就跟我说说哪间不好吧?” 见胤祉一间间夸过去,胤禟心里觉得奇怪,三哥往日只巴结着太子爷,对其余的兄弟们都不冷不热的,怎么这么盼着他们住进去呢。 “不好的让你四哥挑走了。”胤祉朝隔壁努了努嘴,四阿哥搬进来的时候正是夏末,却挑了靠边一间光秃秃的院子,里头就七扭八歪长着几棵槐树,还是旱槐,不开花不结子的那种。 “咱们就和三哥挨着住吧。”听到隔壁是老四,胤禩没来由的犯恶心。 “那五哥挨着三哥住,我挨着五哥住,八哥挨着我住,小十就挨着八哥住。”听胤禩这么一说,胤禟忙伸出手指比划,只要弟兄们挨在一起,哪管他院子好坏。其实胤禟本想左临八哥右挨十弟,但来时额娘耳提面命,必须得和五哥挨着住。 康熙听说阿哥们都搬了进去,亲自过来瞧了一回,见收拾得整齐妥帖,才赏了内务府的奴才。又见唯有四阿哥孤零零住在边上,忍不住在心里忧虑了一回,四阿哥原先为人轻率喜怒不定,自己曾令他戒急用忍,但自从他养母逝去后,这孩子性子也太独了些,瞧不出整天在想什么。 “八弟,你屋里好东西不少呀,国舅爷把你当成他亲外甥了?” 正式搬进阿哥所后,胤禩设宴邀请众兄弟,三阿哥里里外外踱了一圈,停在墙边瞧上面挂着的字画,瞧出是明相府里的。 胤禩笑了笑,几幅字画算什么,就算把延禧宫搬空,也没人敢说什么。 老八当真手段玲珑,竟哄得惠妃母对他百依百顺,胤禛瞧了坐着的大阿哥一眼,见他也正往四处打量,面上隐隐带出些不悦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初露端倪 “舅舅,周先生的那几幅画,你平常最喜欢,连容若表弟想要都不给,怎么会挂在八弟的房里?” 大阿哥仰着头打了个酒嗝,亭中的琴声戛然而止。 “那几幅是你额娘指名要的,如今到八阿哥手里了么?”明珠从琴旁起身,抚了抚胡须道。 “额娘要的?”大阿哥端过醒酒汤一饮而尽,脸色却沉得似能拧出水来。 “你额娘这是明白过来啦。” 亭下清泉碧波,波光粼粼,有珍珠鱼往来摇曳,细瞧竟半身朱砂半身白,腰间还似围着玉带,明珠俯身撒了一把鱼食,便见它们都攒到一处。 “明白什么?我瞧着额娘越来越糊涂了,怎么还把太子生的小阿哥养在延禧宫里?”虽然福晋给自己生的是女儿,可那也是额娘的亲孙女,怎么反倒抬举太子爷的儿女了?大阿哥气得捶了捶亭柱,他对惠妃素来孝顺,不敢在额娘面前说什么,只能同舅舅发泄一二。 “大阿哥,舅舅问你,若要得到那个位子,最紧要的是什么?”明珠直起身来揉了揉腰。 “若是太子倒了,自然就该轮到我了。”大阿哥沉吟了片刻后道。 “非也。”明珠摇了摇头。 “请舅舅赐教。”大阿哥忙问道。 “若要得到那个位子,最要紧的是能讨皇上的欢心。”明珠并指朝天上指了指。 前几天裕亲王从漠北还京,虽则打了胜仗,可依旧被皇上斥责了一顿,勒令他在城门外跪了几个时辰。裕亲王是皇上的亲兄长,又手握重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尚且想骂就骂,更何况其他人呢,这天底下的生杀大权都在皇上一个人的手里,谁也大不过他去。 “这我知道,可是” “你额娘这么做,是在给你铺路了。”明珠笑着打断大阿哥道。 “铺路?”大阿哥越听越糊涂,额娘明明是把太子和八阿哥当成自己亲生的了。 “皇上春秋正盛,太子却初露峥嵘,再加上有个无风不起浪的索额图在,他们父子俩未必能和和睦睦走到最后。” 昨儿个是清明节,皇家要在奉先殿举行祭祖仪式,只有皇上一个人有权在殿内跪拜,索额图却授意礼部,要将太子的拜褥也放在里面,皇上瞧了折子后龙颜大怒,下令将礼部的官员严加议处。 “舅舅说的是,我瞧太子越来越不把皇阿玛放在眼里了,仗着内务府的凌普是他的奴才,毓庆宫的吃穿用度多逾越礼制,竟比皇阿玛所用的都奢侈了。” 皇阿玛最厌华丽奢靡,常教他们兄弟们节俭朴素,太子爷却愈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连后来穿的常服都瞧着比皇阿玛的好看。 “索额图是想逼皇上退位呢!”明珠冷笑了一声,索额图老糊涂啦,以为把太子和皇上摆到同等的位置,天下人就会听太子的么?皇上永远是皇上,太子却不一定总是太子,再这么逼迫下去,只会让皇上心里的小账本越来越厚。 “可皇阿玛只是斥责了办事的官员,并没有说太子和索额图的不是。”大阿哥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旁人这么逼迫,皇阿玛早杀了他全家,下令将尸体喂狗了。 “索额图蹦跶不了多久了,等皇上平了葛尔丹,就要腾出手收拾他了,舅舅刚接到南书房的消息,说皇上任命了佛伦为礼部尚书。”明珠笑着捋了捋胡须,佛伦可是他的亲信,皇上受到索额图的逼迫,要开始转向大阿哥和自己了。 “这真是太好了!”大阿哥闻言大喜道,这样一来,礼部就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进去了。 “还早呢,要沉住气,依舅舅的推断,皇上必定会再次亲征葛尔丹,到时如果大阿哥立了功,那你的威望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多谢舅舅,我这就回去练功,再多看看兵法,一定要在皇阿玛面前打胜仗。”大阿哥的苦恼一扫而空,立时便要去练武场。 “去罢,不要胡思乱想,有不明白的就来问舅舅。” 瞧着大阿哥远去后,明珠才收起了笑容,自家妹子的脾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怎么会将太子爷的小阿哥养在延禧宫呢,若日后有个三长两短,不就平白惹了一身骚么? 延禧宫后院里有几株桃花,层层叠叠开得极为茂盛,明珠提着长袍从石阶上下去时,瞧见小阿哥正在自家妹子怀中,伸出小手触碰桃花瓣呢。 见明相来了,良嫔忙抱过小阿哥避了进去,宫女在石凳上铺了绒毯,季怀远见明珠有话要说,坐下后摆了摆手,令伺候的人各自散去。 “哥有些日子没来了,身子可大好了么,可别落下病根儿了。”季怀远见了明珠极为高兴,他成天混在后妃宫女堆里,难得遇到个同龄人能说说话,康熙倒是年纪差不多,但伴君如伴虎,生怕哪句话不对,就惹了祸事。 “好了,大好了,许久没见妹子有些想念,所以今儿个就进宫来瞧瞧。”明珠见妹子俯身过来察看,忙拍了拍胸前臂上,示意已无大碍了。 “家里可都好么?”季怀远又寒暄了一句,八阿哥探病完回来说,明相过的日子真真叫人羡慕,府里面笙歌乐舞诗酒风流,竟硬生生品出了烟雨江南的韵味。唉,为什么总要同皇家扯上关系,这一重重规矩压下来,哪有富足人家过得自在舒心? “劳妹子惦记,都好。方才妹子抱的小阿哥,就是皇长孙么?”明珠向内瞧了一眼,隐约听得婴孩啼哭声。 “正是。”季怀远顿了顿,不知要怎么同明珠和大阿哥解释,虽然换了皮囊,但心里自有亲疏远近。 “妹子虽为了讨好皇上,但此招也太过行险了。” 宫里后位空悬,自家妹子身为四妃之首,自当母仪天下身垂典范,所以宫里不但养着七阿哥和八阿哥,还将皇长孙也抱到了膝下。将来若再议论立后,还有谁能越得过妹子去?但是皇家子嗣多夭折,大阿哥虽是皇长子,但前头还有几个皇上未序齿没能养大的孩子,这皇长孙刚满月就抱到了延禧宫,若是平平安安长大自然有功,但若是夭亡早死就是大过。 常言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说自家妹子已经养大了三个阿哥,不差一个皇长孙了。毓庆宫里有旧年新娶的太子妃,太子所出的儿女自有她照看。 “太子妃快要临盆,看顾不了小阿哥。”季怀远提起这个就满脸喜色,若是太子妃再生个嫡女,自家宝宝可就儿女双全了。 “事已至此,妹子万事小心哪。”明珠蹙起了双眉,拂去季怀远肩上停住的花瓣。 “哥,我不只是讨好皇上,也是为了大阿哥,将来若太子继位” 季怀远话音未落,就见明珠躬身行礼,远处石阶上转出两人,正是康熙和太子爷。 见康熙攥紧了折扇,太子爷笑了笑,皇阿玛再怎么乾纲独断,也不能拦着人家兄妹亲近不是?其实比起温雅风流的明珠,他更担心娴静寡言的卫氏,忍不住盼着老八快些长大,好让他额娘封妃,从延禧宫里搬出去。 “小阿哥呢?”等兄妹俩行礼后,康熙唰地一声合上了折扇。 惠妃素来盛装丽服,近些日子来却淡雅如菊,如今在自己宫里,更是连发饰也不带,一根素簪挽了头发,果然是亲兄妹,瞧着和她哥简直如出一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立后风波 “殿下为何要将小阿哥送与延禧宫抚养?明珠指使礼部尚书佛伦奏请皇上重立中宫,他们这是要谋夺后位哪!” 索额图连叹了数声,花白的胡子不住颤抖。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立贤,如今唯有太子占着一个嫡字,其他皇子莫能与之争,但若是惠妃晋位中宫,大阿哥就是嫡长子,将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索额图急的额上见汗,挥袖连擦了好几下,才又长叹了一声。 “皇阿玛怎么说?”太子爷忙问道,上辈子可没听说这一出哪。 “皇上说惠妃抚育皇子皇孙有功,命李德全给延禧宫抬去了一架屏风,立后的事,没说准也没说不准。” 索额图抚了抚胡须,摸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但关心则乱,免不得心里着急。 “孤知道了,叔公莫要忧心,孤心里自有计较。”见索额图急成这样子,胤礽忙安抚了他几句。 太子爷本来是想教训索额图几句,但见他上了年纪的人,胡子头发都花白了,尚且为自己忧心成这模样,斥责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罢了,反正皇阿玛日后肯定是要拿索额图开刀的,不若就将他作为幌子。 记得皇阿玛剿灭了葛尔丹,就调转枪头指向自己和索额图了,当务之急是销毁罪证和把柄,但现在和索额图说,只怕他还不肯信,不若想个法子遣他出京城去。 “殿下想到了什么法子?”索额图见胤礽似拿定了主意,忙凑近了问道。 “立后的事,自有皇祖母作主,用不着我们插手。孤这里有一件要紧事要烦劳叔公。”太子爷朝左右瞧了瞧。 “殿下但请吩咐,老臣无有不遵。”索额图会意,将伺候的两个美少年打发了出去。 “红玉的事,叔公知道么?”胤礽面上有些为难,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 “什么事?”索额图心里咯噔了一声,红玉是他用来掌控太子的把柄,不是告诉她不许将身世说与太子么? “听红玉说,她竟是朱明皇女,从前是孤慢怠了。”上辈子被圈禁后,红玉才以实言相告。 为了安抚中原民心,皇阿玛虽然表面上善待崇祯皇帝的后人,颁旨令人查访朱明血脉,但心里却忌惮的很,一旦获悉前朝皇子的踪迹,便如芒刺在背,以假冒皇子的罪名诛杀全族。光康熙年间,假冒朱三太子的案件就有十多起,宁肯错杀不许放过,一边祭奠明孝陵,一边斩草除根。 太子爷由衷敬佩皇阿玛的演技,连汉人都一个个被他骗过了。 “殿下赎罪,老臣不知情哪。”索额图扑通一声跪下。 “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现在料理了,只怕惹皇阿玛疑心。”胤礽蹙眉道。 “是老臣失察但这件事只有她知你知,红玉必是爱慕殿下才以实言相告,万万不会透露给旁人,殿下自然也不会说出去对了,还有老臣,老臣方才什么也没听到。”索额图连连摇头道。 “叔公请起,红玉是朱三太子的亲女儿,就算咱们不说,他们迟早也会查访到这里,若是被皇阿玛知道了,不但红玉和小阿哥性命难保,就是孤也难逃其咎。” 红玉是索额图有意收养的,并想法设法送到了胤礽床上,实实在在地坑了他一把,估计是想等太子爷登基后,作为把柄保索家荣宠不衰,不想索额图先倒了,后来太子爷废掉了。 胤礽想起旧事,不禁感叹了一把,原以为是烫手山芋,不想朱明皇室在民间还真留存着一部分势力,在他圈禁时虽无力回天,但也做了许多事,算是因祸得福了。只可惜他被废后,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否则朱三太子的势力可堪一用。 “不会,红玉她五岁就到了我府里,不会有人知道的。”索额图本想说自己都料理干净了,话要出口又觉着不对。 “听红玉说,她在叔公府里时,用的是朱三太子起的名字,若是有心人查访到这个,再加上红玉的样貌,难保不会有人疑心。” “这”索额图额头上汗出如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以为把跟着红玉的人料理了就不会出事。 “孤想让叔公去一趟江南。”江南是朱明皇室的老巢,一来可以联络上朱三太子,二来索额图去了江南,就可以收拾他这些年积下的烂摊子了。 “若是皇上知道?”索额图犹自犹豫,皇上最忌惮前朝,若是知道他们和朱三太子勾结,真是想都不敢想啊,自己怎么会做下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事已至此,叔公后悔也晚了。皇阿玛迟早会知道,不若咱们先下手为强。朱三太子流落民间,所求的不过保全性命,若是知道红玉生下了皇长孙,必定会相信咱们的。南边不少人暗地里都听他的,这样一来”太子爷顿了顿,轻摇了摇折扇。 “听说朱明皇室有许多珍宝下落不明,再加上朱三太子在江南的人脉,将来对殿下大有裨益呀。”索额图也回过神来,朝中的汉人大都是明珠的党徒,追随他的都是些八旗的将领,若是能一举拿下江南 “孤是不忍红玉父女分离,所以才把这要紧事托付叔公,只是江南离京中千里迢迢,叔公年纪大了,这旅途劳累东走西顾的” “殿下放心,老臣这身子骨还硬朗,早想着去瞧瞧江南的山水,老臣这就去写折子,寻个借口往江南走一趟。” 太子爷搞定了索额图,心中压了许久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回宫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延禧宫,见众人都围着一架屏风。 “这针法真绝了!”季怀远摸着屏风上的刺绣,不住口的称赞,若是这架屏风能留存到后世,要买下只怕得上亿了。 见老爸一脸痴迷,胤礽没上前打扰他,径自走向一旁坐着的八阿哥,从他怀里将弘皙抱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皇阿玛赏下来的,二哥刚没仔细瞧么?”八阿哥朝屏风努了努嘴,上面绣的是后妃之德,皇阿玛这是让父亲自省呢。 “是立后的事?”胤礽这才想起来,索额图提起过,皇阿玛赏了延禧宫一架屏风。 “立后?我瞧屏风上绣的字画,是让父亲多学些后妃之德。”也不知道父亲是哪里惹到皇阿玛了,不是,立后?胤禩一脸惊讶地瞧向太子爷。 “是礼部尚书佛伦提议的,得想个法子让皇阿玛断了这个念想。”太子爷弯腰亲了亲弘皙的小脸颊,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婴儿这么柔嫩可爱呢。 “这样一来,大哥就成了嫡子”当年老四的养母,佟贵妃临死前封了皇后,老四就一直说自己是皇后之子,若是父亲当真作了皇后,那大哥就是嫡长子,将来太子爷的处境就尴尬了。 “孤是觉得皇阿玛克妻,皇阿玛一共立了三位皇后,孤的额娘就不说了,芳魂早逝还不到二十岁。后来的钮钴禄氏,封后不到一年就死了,至于老四的养母,满打满算就当了一天皇后吧?” 胤礽摇摇头,示意那些都是小事,老爸的性命要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巡幸塞外 “朕旧年亲征葛尔丹,中途不得不因疾回銮”康熙正说着,突然顿了顿,仰头打了个喷嚏。 “皇上可是受凉了?”明珠忙上前一步道。 “清明都过了,着什么凉草原上的蒙古王公,反说朕是因为惧怕葛尔丹,才中途回京的,朕岂能任由他们胡言乱语!” “皇上的意思是?” “葛尔丹昨天遣使臣来京,要亲自往蒙古来投诚。”康熙接见了葛尔丹的使臣后心花怒放,天威所至连草原上最孤傲的狼也不得不臣服。 “他送来的口信可是真的?”明珠见皇上言谈间心情大好,难不成将葛尔丹的投诚信以为真了?还记得葛尔丹曾说过,我蒙古的土地,即便是佛来也不给,这样狂妄的一个人,还未受挫就肯臣服于满清? “明珠哪,你就是太过谨慎了,但该谨慎的时候得谨慎,不该谨慎的时候,如此瞻前顾后只会贻误战机。”康熙听了后大笑道。 “皇上教训的是。”该谨慎的时候得谨慎?难道皇上知道自己往礼部安插人手的事了?从今往后是得谨慎些。 “这次亲征葛尔丹,你也随朕去。” 明珠应下后,怀着满腹心事告退,康熙等他走后犹自兴奋不已,令李德全去阿哥所里传话,这次亲征葛尔丹,阿哥们全跟着去历练历练。 “你不许去。” 八阿哥回延禧宫请安时,撞见太子爷来看小阿哥,被拦住吩咐了一句。 “皇阿玛亲征葛尔丹,吩咐阿哥们都跟着去。”八爷有些不情愿道,随皇阿玛巡幸塞外,可是天大的荣宠。 “什么亲征?尽抓兔子去了!八弟若喜欢的话,等你将来出宫建府,孤将满京城的兔子都抓来给你养。”胤礽冷笑了一声,什么亲征葛尔丹,不是抓兔子,就是抓野鸡,皇阿玛奏折上说,每天打猎,喜悦而行,朕昨儿个打了八十只,大阿哥前儿个打了六十只,三阿哥今儿个打了五十只,八阿哥大前天打了四十只 皇阿玛恨不得天天报数,还在奏折上说写得很简要,怕留守在京中的人看后羡慕的受不了,末了还感叹了一句,说自己四十多岁什么地方没去过,但从来没见过兔子这么多这么肥的地方。 太子爷后来都懒得看了,实在是眼不见心不烦,但皇阿玛后来竟还问为什么不回信了,合着你们打兔子捉野鸡快活,孤理完奏章看完游记还要再点评一两句? “二哥,弟弟年纪小,留在京里也帮不上二哥什么忙。”八爷苦笑道,他记得唯有这次随驾满是欢欣,但上次九弟十弟留在京中没去,自己在塞外时心里还颇为遗憾来着。不知道这次皇阿玛为何要阿哥所的皇子们都去,但对于和弟弟们一起去水草丰美的地方打猎,他心里是极为期待和高兴的。 “你可以留下帮孤批折子。” 往常不论皇阿玛走到哪里,所有的奏章都必须送交他处理,但第二次亲征葛尔丹时,许是太过高兴,令皇太子全权处置京中的奏章,若事关重大,可与朝臣商量,不必再奏报与他。 “二哥这次代理国务,连皇阿玛都称赞过的,弟弟可不敢献丑。”八爷忙摇摇头道。 “八弟过谦了,谁不知八弟玲珑手段。皇阿玛亲征葛尔丹,来回得大半年,在此期间,孤有要紧事做,国事只好由八弟代劳了。”胤礽笑了笑,这次是皇阿玛对自己控制最松的时候,不趁机作些安排,难道真的要熬死皇阿玛么,也不知上辈子是怎么忍下来的。 “二哥轻车熟路,费不了多少功夫的。再说奏折上得御笔朱批,二哥的字翩若飞鸿婉若游龙,朝臣们谁不称赞?弟弟的字就差太远了,难免会被人认出来。”胤禩垂死挣扎道。 “八弟放心,孤有一个从小陪到大的伴读,若是学孤的字,几可以假乱真,八弟只管口授予他。” 就你那一笔烂字,不被认出来才怪,孤自然早有打算。 “二哥”胤禩哀哀唤道。 “八弟明日就告病罢,太医里有孤的人,自会替你备好医案。”那么多兔子,孤一只没抓,也没说什么,老八上辈子都抓了快上千只了,这副委屈脸给谁看!太子爷不耐烦了,你病也得病,不病也得病,总之在皇阿玛离京前,你就给孤病着吧。 胤禩敢怒不敢言,在延禧宫里用膳时,挑挑拣拣不肯下嘴。 “小八怎么了?”即便婢仆罗列,但自己能做的,季怀远依旧亲力亲为,不喜有人在旁伺候。今天这桌子菜是他亲自烧的,却见八阿哥吃得一脸生无可恋。 “二哥说我病了,所以胃口不好。”八阿哥停下筷子有气无力道。 “怎么回事?”季怀远见儿子瞪向八阿哥,遂松开怀里的弘皙开口问道,谁料弘皙已经会爬了,掰住桌子边沿一挥,一盘菜哐当摔在地上。 “真是孤的好儿子。”太子爷见季怀远俯身收拾碎瓷片,忙开口叫了几个宫女进来,又抱起弘皙亲了亲。 弘皙正是爱闹的年纪,等一顿饭吃完,季怀远也累得精疲力尽了,顾不上掺和他们两兄弟的事。 酒足饭饱后,太子爷心满意足,拎了蔫不拉几的八阿哥出了延禧宫。 “索额图去江南作什么了?”因着索额图不在,皇阿玛专门指了佛伦陪太子监国,他可是明珠的人,有他在,太子一派必然要束手束脚。 “孤打发他去的,等皇阿玛回来,就该兴师问罪了,索额图犯下的事,有许多都对孤不利,得趁机清理的一干二净。” 太子爷的想法,一是不让索额图连累自己,二是要减轻索额图的罪行,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公,不忍他一把年纪死在狱中。 “原来二哥要干的是这件事。”索额图得意太久了,留下的破绽也很多,一个个补上怕是要花不少功夫。 “将来有你打兔子的时候。”记得八弟一直笑得像只狐狸,这次却少见的耷拉着脸,太子爷忍不住软下心肠劝慰了一句,当然,是孤去的时候带着你。 八爷回到阿哥所的时候,见九弟十弟正在院里等他,心里顿时更加难受,还想看着九弟十弟满草原上撒欢呢,谁料却被太子爷扣下了。 “八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十弟还等着和你一起收拾行李呢。”胤禟一脸兴奋,一句话便戳中了八爷的伤心事。 “八哥先帮着你俩收拾吧。” 胤禩摇了摇头,先领着他俩到了胤禟院里,依着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将这次塞外之行要用到的东西,一件件帮他整理打包了。 十阿哥处也如法炮制,等回到自己院里时,已是月上中天,不料天公不作美,又大又圆的月亮挂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盘旋着的乌云遮住了,八阿哥就着一壶清酒,吩咐下人们各自歇息后,悄悄在院子里淋了半晚上的雨,天明躺下后就觉得嗓子眼痒得厉害,不多时就有太医来瞧,诊了脉后写了医案,想了想又留下一包清热润喉的含片,被八阿哥随手挥到床底了。 此次随皇阿玛出征,没有大半年功夫回不来,九阿哥和十阿哥到各自母妃宫里话别,等他们得知八阿哥病倒时,已是三日后了。 “八哥,你怎么突然就病了?”胤禟将八阿哥扶起来,十阿哥端了药,一勺勺喂进八阿哥嘴里。 “小九,小十,八哥这次不能陪你们去了。” “八哥,你别说话。” 八阿哥的嗓子嘶哑的厉害,说话时只有气流涌动,似是拼尽了全力才能发出声音来,胤禟听得心里难受。 “我和九哥也留下,在宫里陪着八哥。” 十阿哥见八哥躺在床上一脸病容,九哥又急得快要落泪,干脆开口提议道。 “别你们去,八哥快好了。”这是装大发了?胤禩忙清了清嗓子,说话果然比先前清晰了些,等皇阿玛一走,他就能好起来,装病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听说有后妃动不动告病,真不知她们一躺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八哥,你快好起来,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了。”十弟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但胤禟却知道,不能因着八哥不去,他俩也就不去了。 胤禩为了让胤禟放心,等他们走时,已经能下床行走了,但是还时不时的咳嗽。康熙召来太医询问,得知八阿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塞外风沙大,早晚间又冷,太医说八阿哥还没好利索,若是出去吹了风,只怕症候要比这次还重。 “八哥,我和小十会给你写信的。” 八阿哥跟着太子爷出京相送,临别时胤禟眼泪汪汪道。 “你们到塞外后,不许乱跑,要听五哥的话。”八阿哥叮嘱道,五阿哥虎背熊腰身手矫健,又熟悉蒙古地区,跟着他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等你们见了兔子,只怕就把八哥我忘了,胤禩目送着他们离去,回头时却见太子爷挑眉看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联手 冰雪消融后的河水,是再清甜不过了,葛尔丹牵马到河边,先俯身掬了一把清泉饮下,顿觉心神一爽。 远处有妇女们在河中洗浴,依稀能瞧见及腰的黑发,葛尔丹抹了把脸凝神细听,似是妻子阿奴的歌声,在唱着草原上的天神。 葛尔丹侧耳听了一会儿,见河岸边的草丛里开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小花,遂摘了朵野牡丹,又采了几枚紫菀花,连枝折了黄萱草,随手编成一束揣进怀里。 “父汗,我们抓了几个汉人奸细,他们嚷着要见您。” 一匹马从天边似云般卷来,葛尔丹定睛看了看,见正是自己的小儿子鲁普,腰间悬着一把弯刀,在大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 “汉人?”康熙率领的是八旗子弟,怎会用汉人来刺探军情? “那大清的皇帝果然狡诈,前脚派使臣来和谈,后脚就开始偷偷摸摸了,父汗真要向大清的皇帝投降么?儿子情愿战死也不要向他们低头。” “谁说要和谈了?”见小儿子怒气冲冲,葛尔丹忍不住笑了起来,伸臂拍了拍他气的颤动的肩头。 “那父汗写信给大清皇帝” “听说康熙这次只顾抓兔子,连家里吃奶的娃娃都带上了,可不就是那封信的功劳,等明晚去烧了他们的粮草,看谁还敢与我准格尔作对?” 康熙从不肯以身涉险,他麾下定带着大清的主力,若是烧了那一营粮草,这几十万人定要哗变,到时趁乱要了康熙的性命,那就不止这整个草原,连中原都可探囊取之了。 “原来如此,父汗英明!明晚我要跟着父汗去。”鲁普拔出弯刀指天道。 “都十几岁的人了,还是那么莽撞!”父子俩说话的时候,阿奴披着衣裙过来,一头长发垂在身后,似能闻见牛奶的香气。 “额吉就知道训我!”鲁普抛下弯刀,蹭向母亲的手臂。 “鲁普,额吉和你讲过多少次了,这把弯刀就算吃饭睡觉都要带着,以后不许再这么抛开!”阿奴俯身捡起弯刀,厉声朝儿子道。 “我知道了。”鲁普撇了撇嘴,任由母亲将弯刀系在自己腰间。 葛尔丹笑着看她们母子玩闹,将怀中编就的花环取出,戴在了妻子的头上。 “额吉真好看!”鲁普笑着拍手道。 阿奴临水自照,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如天上的乌云一般。葛尔丹看着妻子的背影,想象着水中的倒影该是如何的美丽。 “父汗,他们来了。”鲁普向远处一指,见几个值守的军士扯着四五个人进来。 “你们是汉人?康熙派你们来的?”待他们走进了,葛尔丹皱眉问道。 “回大汗,我们与鞑子势不两立,怎么会受他们的指使?”领头的汉人系着金冠,并未同大清皇帝一般剃发留辫。 “那你们是谁派来的?”满清入关后,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江阴十日,嘉定三屠,数十万人死于一根辫子,葛尔丹见几个人都束发戴冠,绝不会是康熙派来的奸细。 “鄙上朱慈炯,乃是崇祯皇帝的后裔。”领头的人抱拳过肩道。 “朱慈炯?我明白了。”葛尔丹先是不解,待听到崇祯皇帝的名号,才恍然大悟,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明室倒是出了几个血性皇帝,为何到后来败得一塌糊涂,连百姓都跟着投海而死了呢? 葛尔丹虽不知缘由,但还是吩咐军士们松开了绑缚的绳索,将几人请进帐中酒肉款待。 “我们殿下佩服大汗一统草原的雄心壮志,愿不远千里相助一臂之力。” “如何相助?”朱慈炯亡国后只怕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在千里之外相助自己,葛尔丹有些疑惑道。 “大汗写信给康熙,说愿意率部归降,满清众人深信不疑,我们殿下却说,这定是大汗的缓兵之计,草原上的王者,怎能居于人下?” 更何况是这么一匹狡猾的狼! “光这一句,便知贵上是我葛尔丹的知音。”葛尔丹大笑着端起酒一饮而尽。 “康熙携大军前来,主上说大汗一定会避其锋芒,烧毁清兵粮草后远走遁逃。” “听说汉人有一句话,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想不到我葛尔丹竟能见识一次。” 葛尔丹爽快认下,自己先前确有火烧粮营的打算,单这几句话,便知这位朱明皇子智计非凡,若是他能拖住康熙年,自己便可趁机收复草原。 “大汗谬赞了,鄙人代主上谢过,只是烧毁粮草,不过阻一时而已,不若想个万全之策。”使臣扶着胡须笑道。 “还请赐教。”葛尔丹皱了皱眉,清兵被毁粮草后必会大乱,自己趁此机会擒住康熙,还有比这更稳妥的法子么? “康熙拥兵数十万,粮草的确是重中之重,但清兵还有左右两翼,若闻知皇帝受困,必会引兵回援,除大汗外,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多与康熙勾结,必会助他渡过这燃眉之急,更何况东南的粮食正源源不断运往京中,只需数日便可送达康熙军中。” “我明白了,贵上所筹划的万全之策是?”葛尔丹沉吟了半晌,这使臣所说不错,大清有南边粮仓,不像草原只有夏秋两季草木丰茂。满清入主中原后,沾惹了许多汉人的习气,要对付康熙,还得听听这些人怎么说。 “满清八旗所依仗的,不过是骑兵和火炮。康熙的骑兵虽厉害,但比不上大汗天生勇武,麾下也皆是能征善战之辈,连女人们也能上战场。” “然后呢?”自己的妻子的确勇武过人,连部落的许多男子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满清骑兵和汉人了,葛尔丹得意了片刻后又催促起来,为何这些汉人每句话只肯说一半?等的人心焦。 “想必大汗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了,任你是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在火炮下也无所遁形。”使臣叹了一声道,汉人敌不过满人,多是因着火炮的缘故,听说康熙至今不肯在汉人军中设火器营,可知他对汉人的防备之深。 “若不是火炮,我们草原上的人才不会怕他。”葛尔丹气道。 “大汗息怒,既知火炮厉害,何不取来自用?” “如何取?”葛尔丹怒道,自己要是能弄来火炮,还用得着耐着性子听这几个人叽叽歪歪半天么! “火器营防备虽严,但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也不是难事。”使臣见葛尔丹渐渐狂躁起来,忍不住抚着胡须笑道。 “里应外合?”葛尔丹大喜道,若是能偷来火炮,清军就是再多几十万人,他也不惧。 “火器营的副将是索相的亲信,他会在三日后,悄悄放我们进去。” “索相的亲信怎么会听你们的?”葛尔丹半信半疑道。 “不止大汗想让康熙死呢,连他的儿子也等不及了,如果康熙在草原死了,京中的太子便可继位,索相是太子的叔公,自然要为太子谋划,为今之计,一举三得!”使臣听了后大笑道,正是天助明室,竟可与康熙的太子联手。 京中的太子爷却不知道自己正同葛尔丹联手弑父,在外奔波了一天,才精疲力竭回到了乾清殿。 “二哥回来了?”见太子爷进来,胤禩随口问了一句,盘坐在榻上懒得起身见礼。 “小八可真能干。” 胤礽一眼就瞧见书案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几摞折子,翻了翻由衷赞了一句。 “哪里能比得上二哥当年。”胤禩摇了摇头,自皇阿玛走后,二哥就吩咐朝廷各部的官员,不要一股脑将奏折递至乾清宫,除非事关紧要,下剩的就自个儿解决,朝廷养他们不是白吃饭的。若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只怕要落个懒政的名声,二哥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当年?”当年自己可不觉得辛苦,一边批折子一边心中狂喜,以为离那个位子又近了一步,谁料一步步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二哥,这是皇阿玛寄来的信,要二哥将穿过的旧衣服送去,皇阿玛想二哥的时候好穿。” 八爷批完奏折后,连拆了几十封信,见都是小碎篇章,应是皇阿玛在行军途中零散写就的,怪不得二哥老是拿兔子说事,他无聊时拿朱笔圈了圈,每封信中都有几十只兔子。 “你这是故意寻孤开心?”太子爷突然有些手痒,摸了摸腰间的鞭子。 “衣服我已经问二嫂要了,这回信么,只怕还得二哥亲自来写。”虽说伴读写得字和二哥的极为相像,但瞒得过臣子却瞒不过皇阿玛。 “孤知道了。” 胤禩铺开信纸,磨好了墨,太子爷笔走龙蛇,一封信立时而就。八爷拈起信纸吹了吹,见墨迹干后封了起来,唤了一个小太监进来,令他连同衣服抱了出去。 刚说了几句话,就见延禧宫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请太子爷和八阿哥过去用膳。 想到牙牙学语的小侄儿,八爷的步子不由迈得大了些,恨不得立时就过去抱抱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大阿哥 “明珠,听说大阿哥醒了?他的腿伤如何了?朕不敢去看他。”康熙握着拳狠狠锤了几下。 “回皇上,随行的太医说,已不妨碍性命了。”明珠强忍住眼泪摇了摇头,抬头见康熙的眼圈也是红的。 “日后可有碍行走?”康熙急问道。 “太医也说不准,得等入秋了再瞧。” “是朕害了他,朕不该听信葛尔丹的花言巧语。” 康熙背转过身,抬袖擦了擦眼角,原以为葛尔丹会慑于天威率众归降,却原来是缓兵之计!怪不得人人都道他是草原上最狡诈的狼,吐出来的话果真连一个字也不能信! 原本礼部官员都安排好了今日葛尔丹的归顺仪式,但他前晚竟趁着清兵松懈之机,领着人三更半夜摸进了火器营,偷走了半数火炮,被发现后将剩下的都炸毁了。 火器营鸣炮示警后,大阿哥率领军士前去增援,不慎被碎片炸到了大腿,今日才清醒过来,但腿上只怕要落病根了。 “皇上,臣昨儿个半宿没睡,翻来覆去地想,火器营是我军中的重中之重,有数万军士把守,葛尔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呢?” “不是活捉了她的妻子么?可问出什么来没有?” “那女人性子烈,被捉当晚就咬舌自尽了,什么都没问出来。”明珠摇了摇头。 “火器营的将士呢,一个个给朕抓来审问!朕难道养了一群饭桶么,葛尔丹往来军中如履平地,都拖走半数火炮了才有人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么!还是将朕当成了死人!” 康熙气得头晕,扶住桌案深吸了几口气,明珠说得不错,火器营有数万军士把守,一个个都是八旗中骁勇善战的子弟,难道都成了聋子瞎子?眼睁睁瞧着葛尔丹将火炮搬走,一个个听不见看不见。 “皇上所言极是。”明珠颔首应下,他料定火器营中必有内奸,但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人有这个胆子,又为了什么要同葛尔丹勾结,难道不知道出事后那就是死路一条么? 明珠同随行的官员一起,不分昼夜审问了两天,却依旧没有丝毫头绪,火器营的军士一个个抖如筛糠,却一问三不知,面面相觑后都道不是自己值守。 原来葛尔丹夜袭火器营的时候,军士们都在饮酒吃肉,一个个醉了过去,细问下来竟没有人值守巡逻,火器营的主将在睡梦中就被人杀了。 明珠心知蹊跷,令人严查伤亡的军士,核对了数目后,发现漏掉了火器营的副将和他的几名亲信。 若是逃了,草原茫茫如何去寻?若是死了,死无对证如何去查?明珠想了想,唯有从他们的家人入手了,盼着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闻知火炮被劫后,东西两翼清军引兵回援,裕亲王进了大帐后,一眼就看见康熙消瘦了不少。 “皇上保重龙体,胜败乃兵家常事,至于被抢走的火炮,臣迟早会替皇上夺回来。” “区区几十门火炮,没了还能再造,但大阿哥好端端的一条腿,断了后还能再回来么!” “人常言祸福相依福祸与共,为将者早将生死置于度外,马革裹尸也是常事,大阿哥断了一条腿,将来就上不得战场,对朝廷来说是损伤,但对父母来说未必不是幸事。”裕亲王叹了口气道。 “等用膳后,皇兄替朕去瞧瞧他。”康熙摇了摇头,也只得如此安慰自己了。 “臣领旨,如今火炮被劫,又损伤了不少军士,还请皇上带着众位阿哥及早回銮。” 裕亲王委婉劝道,火炮被葛尔丹抢走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打回来,皇上在军中多待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 “朕如今成了草原上天大的笑话!”两次亲征,寸功未立,白白将火炮送给了别人,还害的大阿哥断了一条腿,他那么骄傲的孩子,将来要怎么拄着拐杖走路? “皇上,战场上就是如此,你死我活瞬息万变,臣会替皇上盯着葛尔丹,等火炮造好了,就一举灭了他,以雪今日之耻!” 康熙默然应下,又叮嘱了一遍,让裕亲王代他去瞧瞧大阿哥。 裕亲王知道康熙心急,用膳时略动了几筷子,便令人拣了几盘子热菜装了食盒,亲自提了去看大阿哥。 “你们也是来瞧大阿哥的,怎么不进去?”裕亲王见五阿哥和七阿哥候在帐外,等他们见礼后问道。 “大哥除了国舅谁也不见。” 七阿哥摇了摇头,他养在惠妃母跟前,不来瞧瞧大阿哥说不过去,但听说大阿哥醒来后就脾气暴躁,所以拉了最厚道的五阿哥一起来探病。 刚说了几句话,就听见里面响起瓷器的碎裂声,夹杂着大阿哥嘶哑的咆哮。 裕亲王瞧了瞧手中的食盒,长叹了一声掀开帐帘,五阿哥和七阿哥也忙跟着进去。 “都给我滚出去!” 大阿哥说完就拽被子蒙住了头,送饭的两个军士将一地狼藉都收拾了,见裕亲王摆摆手让他们出去,遂轻手轻脚退出了帐外。 “好侄儿,二叔来瞧你了。”裕亲王将食盒放下,坐在大阿哥跟前轻声道,见大阿哥没什么动静,裕亲王轻轻将锦被掀开,见他眼泪早淌了满脸。 见往日英武逼人的大阿哥,如今竟落到这步境地,五阿哥和七阿哥心中一酸,眼看要掉泪珠儿了,被裕亲王瞪了回去,忙上前将躺着的大阿哥扶起。 “二叔,我的腿废了。”大阿哥坐起身后,低头死命地锤着自己的左腿,却察觉不出一丝儿疼痛。 “大阿哥这是作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裕亲王见状忙按住他的手臂。 “我知道这条腿好不了了,他们都骗我,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断了就是断了,以后再也上不得马了。”大阿哥含泪摇头道。 “皇上说草原上缺医少药的,等回了京城,张榜天下遍访名医,一定要治好你的腿伤。” “皇阿玛要回去?”大阿哥听了忙问道,他还要报仇雪恨呢。 “本来昨日就要走的,葛尔丹是草原上的疯狼,谁知道他抢走了火炮,什么时候就杀了回来,多留一天则险一分,皇上与众位阿哥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裕亲王忧心道,葛尔丹原先就肆无忌惮,如今有了这几十门火炮作依仗,更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葛尔丹,你答应过我们的,得了火炮就炸死康熙。” 都两三天过去了,葛尔丹依旧按兵不动,朱三太子的使臣心焦如焚,这日终于在河边寻见了葛尔丹,见他正仰躺在草丛里,身边放着十几个酒罐子,走近时熏的人头晕。 “阿奴死了。”葛尔丹喃喃道。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炸死了康熙,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大汗还没见识过我们江南的女子吧,冰肌雪肤玲珑窈窕,连太子爷都迷花了眼呐。” 使臣见过葛尔丹的妻子,肤色黝黑衣饰粗糙,腰间还挂着明晃晃的弯刀,也就唱歌能听一两句,哪里比得上江南的美女。 “你们汉人懂什么!” 葛尔丹冷笑道,在汉人眼里,女人只是他们财富的象征而已,锁进深宅大院里当摆设,用来生孩子做活计,想买便买想买便卖,从来不想她们也是个人,草原上的女子有自己的灵魂,从头到脚都是自由的,她们想爱便爱想恨便恨,没有规矩束缚也从来不怕男人,甚至有的女人比男人更强悍。 “大汗节哀顺变,咱们有了火炮,什么时候炸死康熙?” 使臣念在葛尔丹中年丧妻,不肯认真与他计较,心中却腹诽了几句,谁让你带着妻子去抢火炮的。 “炸死康熙?怎么炸?”葛尔丹气笑了。 “不是有火炮么?” “火器营有索额图的亲信,我们里应外合才抢出这几十门火炮,但我手底下的人死了大半,我妻子阿奴虽是女人,但身手连男子都比不上,竟生生被困死在了里面。如今敌众我寡,空有这十几门火炮,如何炸死康熙,他会乖乖走进火炮的射程内么?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但不是现在。” 葛尔丹摇了摇头,他的军士在那夜伤亡过半,其他拼了命带着火炮回来的,也多数伤病在身,得缓一缓才能再次与康熙决战。 “听说清兵已有回撤的迹象,等康熙回了京城,再要炸死他就没有机会了。”使臣着急道,葛尔丹说得有理,但康熙经此一役,只怕不肯再亲征草原了。 “听说康熙爱四处巡□□猎,你们有的是机会,这大炮送你们几门。”他不来亲征更好,看日后草原上,还有谁敢同自己作对。 “葛尔丹!你怎能言而无信!”使臣跺脚道,盘算着自己回去后,怎么同主上交代。 “哼!前夜抢火炮时,我葛尔丹差点同阿奴一起困死了,你们这些人贪生怕死就罢了,如今坐享其成还来指责我,只要康熙日后再踏进我的草原,我就一定会炸死他。” 见葛尔丹指天发誓,使臣深知再逼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若先回江南复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疑心 延禧宫的侧殿里铺了厚厚的绒毯,八爷推开门进去时,正见弘皙躺在上面左右打滚儿,季怀远一边看着小孙子,一边倚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画册。 “弘皙,到八叔这里来。” 八爷坐下后拍了拍手,就见弘皙使劲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眼看要爬到八爷怀里了,却被中途进来的太子爷拎了起来。 “想要儿子?自个儿生去。”太子爷刚说完,弘皙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折腾小孩子作什么?”季怀远放下画册,起身将弘皙抱到自己怀里哄了哄,才止住了他的哭声。 “八弟怎么在这里?乾清殿里的奏折批完了么?”太子爷坐下后摸了摸绒毯,伸了个懒腰后顺势躺下。 “弟弟前脚刚来,二哥后脚就到了。”八爷苦笑道,不知道太子爷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敢再朝小侄儿伸爪子,随手抓了个靠枕抱在怀里。 “康熙不是让你监国么?怎么奏折都是小八在处理。你这些天在忙什么,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季怀远见侧殿里只有父子几人,遂压低了声音问道。 “忙着处理以前的烂摊子,今天我亲自去了索府一趟,觉得整个府上都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太子爷皱了皱眉,他查了这么些天,才知道索府竟有皇阿玛派去的探子,所以悄悄上门处理了,但回来后老觉得索府有些地方不大对劲,仆妇下人都像在极力遮掩什么。 “索相不在,府里没有主事人,和往常不一样也是有的。”八爷听了没当回事。 “也许吧。”太子爷揉了揉眉心,弘皙见阿玛躺着,爬过去骑到了他肚子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八爷在一旁瞧着眼馋,弘旺那小子还得等十来年呢。 “前几天去皇太后宫里请安,听她们几个嫔妃议论,说等康熙这次回来,就要给三阿哥四阿哥他们指婚了,再两三年就该轮到小八了。”季怀远瞧见八阿哥的模样后,笑着替他算了算娶亲的年纪,康熙朝的皇子们大都多子多孙,小八是真喜欢小孩子,听说膝下却只有庶出的一儿一女。 “这辈子你还要娶你那母老虎进门么?”太子爷听了后笑着道,说来八福晋也是位奇女子,能惹得两任皇帝都看她不顺眼,先有皇阿玛骂她是悍妇,后来老四竟然直接作主休了她。 “上辈子是我连累了她。”八爷闭上眼叹了一声,皇阿玛厌恶自己,恨屋及乌,辱及福晋和母妃,老四更是睚眦必报,只因为妻子说了一句实话,就心存嫉恨将她逐回娘家。 “八弟果然是痴情人。”看来八弟是非她不娶了,爱新觉罗家果然代代出情种,不过皇阿玛看八弟妹不顺眼,是因着顺治爷独宠董鄂妃的阴影吧。 “都是别人眼中的棋子,说来不过相互扶持罢了。” “她如今多大了?听说寄居在外祖家,那岂不是和林黛玉一般境地?”季怀远听了后忙问道,虽则后世传言八福晋倚势凌人,日常欺负八阿哥,但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一个无父无母依倚外家的小女孩儿,怎么敢欺负皇帝的儿子? “满族的姑奶奶们金贵着呢,谁敢欺负她们,再说自有八弟操心呢。”太子爷摇了摇头,若是节外生枝就麻烦了。 “这倒是。”季怀远在宫中待久了,发现格格们的日子比阿哥们过得舒服多了。 正说着,有宫女叩门禀报,说是乾清殿的人正四处寻找太子殿下,说漠北传来了紧急军情。 太子爷与八爷相觑了一眼,双双起身赶到了乾清宫。 “火器营被劫?大阿哥伤了腿?”太子爷扯开密折瞧了瞧,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九弟和十弟他们呢?”八爷听后忙接过密折,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见上面并未提及其余阿哥,遂拽住送信的军士道。 “除大阿哥外,皇上与众位阿哥均无恙,现已启程回銮。” 八爷听后松了一口气,摆摆手令军士下去歇息。 “孤恍惚记得是粮草被烧?”太子爷犹疑道,怎么变成葛尔丹抢火炮了? “是粮草被烧,葛尔丹以此逼迫皇阿玛回銮,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火炮被劫。” 八爷也摇了摇头,重回康熙朝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不知草原上为何有此变故。 “上次只有老大,老三,还有你和老四随驾,这次皇阿玛却把老九老十他们都带去了”太子爷沉吟了半晌,若非要说与上辈子不同的话,就只有这人员变动了。 “皇阿玛以为葛尔丹要投降,才把阿哥们都带去,好见识一下他天威所至,草原诸部闻风归降的盛况,应和葛尔丹劫火器营无关。不过大阿哥伤了腿,要恭喜二哥了。”八爷摇了摇头道。 “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大阿哥重武轻文性情急躁,若不是有明珠提点辅佐,未必能有如今的声势,绝不会是皇阿玛心中的明君之选,现在再细想,只怕皇阿玛是照着裕亲王的路子培养大阿哥的,将来好当自己的左膀右臂,可惜大阿哥不是裕亲王福全,自己也误会皇阿玛的心意了。 “二哥为什么这么说?”依皇阿玛信中所说,大阿哥腿上重伤,怕是要落下残疾,那不就无人与二哥争锋了么? “他倒了,自然该轮到你们群魔乱舞了。”太子爷哼了一声,若是大阿哥倒了,皇阿玛自然会扶植其他皇子与自己抗衡。 “大哥倒了,下来就是老三和老四,五哥心底厚道,对那位子也没什么兴趣,七哥有腿疾,至于弟弟,年纪还小呢。”太子爷真是喜怒无常,时不时要刺自己一两句,如今有父亲在延禧宫,如何能撕破脸皮去争? 难道太子打算眼睁睁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弟弟们长大,活生生熬死皇阿玛?何不先下手为强? “等他们回京再说吧,若真如皇阿玛信中所言,只怕大阿哥和明珠要改捧你了,务必要将他的势力拢入手中,孤不会等太久了。” “弟弟明白。”果然这才是二哥,相处久了,竟把他看作和父亲一样不争不抢的人了。 “说起来孤要提醒你一句,八弟妹还有弘旺的额娘,早些让父亲在皇阿玛跟前替你定下吧,经此变故,明珠只怕要塞一堆纳兰家的女人给你。” 说起来胤禩再次选择八福晋,太子爷一点也不意外,两人上辈子同是宫中沦落人,对身边的人都所负良多,如今再世重来,自然盼着能弥补一二,就比如他对弘皙,好像多抱一次,心里的歉疚就能少一分。 不过战场上果真枪炮无眼,不管这变故是怎么来的,听说大阿哥受了腿伤,太子爷还是心里畅快的,他愉快地合起奏折,又和八爷商量了几句出城迎驾的事宜。 不过还未等到康熙回銮,京城里就出了几桩命案,有六户人家被一夜灭口,合起来死伤数百人。 “这几户人家,都是八旗将领的家眷。”看完案件的卷宗后,八爷揉了揉眉心,竟觉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哦?苦主竟都是八旗将领?谁敢杀人灭口?”太子爷听了后讶异道,八旗将领向来横行京城,有谁敢和他们作对?难道是被欺压的汉人,忍无可忍拔刀杀人? “杀人毁尸后放火烧宅,凶手没留下丝毫痕迹,绝不会是平民百姓所为。”八爷合上卷宗摇头道。 “连灭六门,上下百余口,谁有这个胆子?”太子爷看完后,也觉得蹊跷起来。 “二哥细瞧瞧,苦主都是火器营的将领。”八爷将卷宗分开,一一指与太子爷瞧,又是火器营,不由得人想起漠北的事来。 “这个名字倒有些眼熟。”太子爷看了后苦苦思索。 “是索相的亲信。”八爷盯向太子爷,看来葛尔丹从烧粮草变成抢火炮,不是偶然为之的。 “难道叔公作了什么?” 索额图远在江南,怎么会插手漠北之事,纵然他要做什么,也该先禀报自己才是。 “二哥当真不知情么?” “孤瞒你作什么?若真要皇阿玛死,上次扔掉金鸡纳霜就行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再说葛尔丹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孤怎么可能和他联手?” “那就是索相瞒着二哥了。”见太子爷动气,八爷忙安抚了他几句,一牵扯到小九,自己就有些乱了方寸。 “叔公虽瞒着孤好些事,但这么大的事,他总该提前同孤商量一两句,说不准这两件事只是巧合罢了。”太子爷摇摇头。 但这杀人灭口的案子,太子爷也没敢放手让刑部去查,同八阿哥亲自细查了几天,寻到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索府,由不得太子爷不信。 太子爷大怒,一边催索额图回京,一边令人将查到的线索都遮掩了。 索额图还没到京,康熙先回来了,太子爷同八阿哥出城迎接时,天边阴云欲雨,黑沉沉的瞧得人心烦。 康熙的车架蜿蜒而来,太子爷同八阿哥催马上前,给康熙请安后,八爷被打发去瞧大阿哥。 暴雨骤起,落在篷布上噼里啪啦,康熙闭目靠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李德全在一边垂手不言。 “李德全,你出去瞧瞧,别让阿哥们淋雨,虽是暑热天气,但贪凉恐积寒气。”康熙半晌才吩咐李德全道。 “嗻。”李德全连帽子都没戴,麻溜儿下车出去了。 “草原上有许多兔子,朕瞧着阿哥们天天撒欢儿抓兔子,就后悔没带了你去,可朕天天念着你,在马背上都不忘写信给你。” 康熙叹了一口气,行到城门残酒醒,万重离恨一时来,他刚到草原上,就开始思念太子了。 “儿臣知道。”瞧康熙的架势,不像是要叙父子天伦,太子爷心中戒备道。 “宫中的皇太后可好?”康熙又问道。 “皇祖母一切都好,只是思念皇阿玛,日夜盼着皇阿玛早些回京。” “有些人盼着朕回来,有些人却盼着朕永远不要回来呢。”康熙重又闭眼道。 “皇阿玛何出此言?”太子爷不敢抬头,低垂了双眸道。难道说自己盼着他永远不要回来?这可是诛心之语了。 “火器营里有内奸,与葛尔丹里应外合,才伤了大阿哥一条腿,你高兴了么?”瞧着两个儿子争斗,康熙不知是喜是悲。 “儿臣何喜之有?手足之情,譬如双目,若是一目受损,自然累及全身,儿臣万不敢作如此想。” 太子爷忙在马车里跪下,记得上辈子皇阿玛也问过自己,索额图的弑君之举,是否曾与自己商量过,自己还傻傻的认下了,说索额图的确与自己商量过,但自己绝没同意他那样做,现在想来皇阿玛如何肯信,怪不得末了还曾问自己真没有一丝想法? “索额图回京了么?”康熙也没叫太子起来,就那么闲闲问道,像是父子在叙家常一般。 “儿臣前几天写信去催,叔公说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道途泥泞,马车颠簸不停,太子爷跪的不舒服,哀叹自己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在康熙朝重来一遍?忍不住想要把老八抓过来揍一回。 “你写信去催,可是京中有要事?” “京中一切太平,紧要的几件事,儿臣都同皇阿玛禀报过了,儿臣催叔公回来,是惠妃母喜爱江南的丝绢,儿臣让叔公多带些回来。” 只是那几起灭门惨案,怕是瞒不住了,听康熙话里话外已有疑心,太子爷也不敢再和盘托出。火器营的事,他的确一无所知,得等索额图回来再商议对策。 这样一来,原先和老八商量好的那些计策,只怕是行不通了。 康熙听后闭目养神,再未同太子爷说话,外面疾风骤雨,车里却寂静的心寒,一分一秒都难捱的很,太子爷左右挪腾着膝盖,疑惑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宫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纷争初起 纸里包不住火,太子爷再怎么小心遮掩,也架不住明珠有意追寻,京城里的灭门惨案,次日就送到了康熙的御案上。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天子脚下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今日惨死的是平民百姓,明日只怕就要屠戮宫城了!” 康熙扶住龙椅不住颤抖,殿内的大臣们低下头噤若寒蝉。 “胤礽!” “儿臣在。”太子爷向前走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将折子摔在太子爷脚边。 “儿臣已吩咐刑部彻查此事。”太子爷捡起折子后躬身答道,回身见索额图也赫然在列,心知此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刑部的官员听太子爷如此说,忙哆嗦着出列禀明了案情,零零总总说了将近半个时辰,总而言之一无所获。 康熙退朝后犹自怒气难平,将明珠索额图几个辅政大臣唤到了书房内。 “索额图,你执掌吏部,朝廷官员的履历,你向来倒背如流,这几个官员的灭门惨案,可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私人恩怨?” “回皇上,既是私人恩怨,老臣岂能得知?老臣昨日夜里才从江南赶回来,对于这几个案子,实在是一无所知哪。”索额图摇头道,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一事不明,还请索相指教。”明珠突然朝索额图拱手道。 “明相请讲。”索额图弯腰回礼,葛尔丹虽然没炸死康熙,但伤了大阿哥一条腿,太子登基的路上,就没有拦路虎了,明珠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呢? “灭门惨案的苦主,恰是火器营失踪的将士,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由不得人不多想哪,索相难道不觉得这像是杀人灭口么?” “火器营有将士失踪?明相哪,老臣远在江南,如何为明相解惑?”索额图笑着摇头道。 明珠咄咄逼人,索额图含笑以对,康熙听他们俩针锋相对,心里疲惫到了极点。 太子爷顾不上再惹康熙疑忌,打听得索额图回府后,不顾天色已晚,带着几个侍卫,纵马赶至索额图府上。 “太子爷大喜啊。” 索额图似是早有预备,府上华灯耀彩,美婢罗列,端着珍馐美味往来席中。 “叔公这是何意?”等婢女们都退出后,太子爷皱眉问道。 “大阿哥伤了腿,那个位子,不就是殿下稳坐么?这么大的喜事,可不是要庆祝庆祝?老臣从江南带回来些女子,这就叫她们出来给太子爷助兴。”索额图说着便要起身,江南烟水媚人,养出来的美人儿果然别有风情,不是府里那些北地胭脂所能比拟的,怪不得先前太子殿下兴致缺缺,只挑中了一个生在南边的朱明皇女。 “且慢!叔公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老臣本来是要禀报殿下的,但江南到京城千里之遥,若是不慎走漏了消息,老臣这把年纪没什么可惜的,怕就怕连累了殿下,如今阴差阳错,皇上虽无碍,但伤了大阿哥,也不算徒劳无功了。” 索额图抚着胡须笑道,明珠素日里装的和什么似的,折扇轻摇高深莫测,方才在宫中竟然口不择言起来,这是山穷水尽图穷匕见了呵呵,往后再不必顾忌这个对头了。 “叔公在说什么,孤怎么听不懂!” 太子爷胸中怒气翻腾,听索额图的意思,火器营是受他指使了?妄图弑君竟还如此坦然自若,上辈子真是小瞧他了! 见索额图满脸喜色,太子爷不由想起从前旧事,上辈子他就时不时撺掇自己谋逆犯上,若是自己当真登基,是不是就是他手中的傀儡了?将来这大清就成了他索家的天下! “殿下赎罪,老臣这就原原本本说与殿下。”索额图见太子爷铁青了脸色,忙放下手中的酒盏道。 “孤听着呢。”太子爷靠在椅背上,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思索着该怎么收场呢。 与太子爷所料不错,以索额图的精细,到江南后不久,就发现了朱三太子的行踪,并告以红玉诞下皇嗣一事。 “朱三太子说,殿下正值青春年少,东宫又有正经的太子妃,红玉和她的孩子,将来只怕说弃就弃。老臣再三承诺,朱三太子只是不肯信。”索额图叹气道。 “后来呢?”满汉之间势不两立,朱三太子若随随便便就投靠了自己,那才是真正有诈。 “朱三太子说,若要他同殿下联手,除非康熙死了,殿下立弘皙为太子。” “叔公应下了?”太子爷轻飘飘一句道。 “老臣本来要同殿下商议,可不知怎么,京城里的几个亲信莫名其妙就没了,老臣心里慌哪,不敢再将这秘密告诉第二个人,再说这不就一句空话么?等殿下登基了,想宠爱哪个妃子,就宠爱哪个妃子,想立谁当太子就立谁当太子,所以就应下了朱三太子的条件。” “火器营呢?火炮是我大清的利器,被葛尔丹夺去后患无穷。”太子爷咬牙道。 “殿下莫要担忧,葛尔丹草原莽夫,怕是将火炮当做了宝贝,藏到准格尔的老巢去了,不用又有什么用呢?否则天时地利,为何不趁势炸了皇上?他背信弃义,可是给咱们添了不少麻烦。”索额图摇了摇头,虽说倒了大阿哥和明珠是一桩喜事,可最要紧的康熙还活着,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 太子爷见索额图得意洋洋,一颗心却越来越沉,皇阿玛素来多疑,岂能容得他如此嚣张? 果然,不到三个月间,康熙就将驻守京城的八旗将领调换了个遍,索额图的亲信无一漏网,都被打发到漠北军中了。 京城一时草木皆兵,猜不透皇帝要做什么。 为了应对索额图和胤礽的威胁,康熙除了军事上的调动外,还启用了李光地等一大批忠于皇上的汉臣。 索额图慌得要死,太子爷却没放在眼里,皇阿玛不过是倒腾来倒腾去,将权力挪腾给了两个舅舅,佟家将来可是老八的助力,怪不得人人都道老四刻薄寡恩,佟国维是老四养母的亲爹,后来拥立的却是八皇子。 “孤不知你上辈子是怎么和佟家勾搭上的,但若是索额图倒了,皇阿玛势必要重用佟家,不能让老四占了先机。” 不知不觉又是深秋,延禧宫里铺了一地秋叶,弘皙正在学走路,跌跌撞撞扑进了太子爷怀里。 “若等二哥提醒,只怕佟家早投靠老四了。” 八爷与佟家早有来往,若等他们得了势再去示好,可就不比现在容易了。 弘皙在怀里挣扎不停,太子爷只好又将他放在地上,眼见他跌跌撞撞走向八阿哥。 季怀远正在宫外,因大阿哥腿伤卧床,康熙特许他到府上看视。 大阿哥见了额娘,一时忍不住委屈心酸,虽有大福晋在一旁劝慰,依旧放声大哭起来。 季怀远过去将他揽住,人至绝境处,就只有父母能依靠一二了。 “额娘”大阿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手脚都微微抽搐起来,季怀远忙抚摸着安慰他。 “爷,喝杯茶吧。” 等大阿哥平静下来后,大福晋先奉了一杯茶与季怀远,又亲自服侍大阿哥润了润喉。 听闻季怀远在大阿哥府上,明珠也匆匆赶了过来。 “伤口还未愈合么?疼得厉害么?”季怀远揭开被子瞧了瞧,见大阿哥左腿上缠了纱布,隐隐渗出些血迹来。 “舅舅请了名医来,敷上草药就不疼了。”大阿哥摇头道。 “可还能走路么?” “大夫说,再养上几个月,就能下地了。”大福晋忙接话道。 “能下地有什么用,还不是和七弟一样成了跛子!火器营的案子,舅舅查出眉目了么?我一定饶不了那些人。” “唉,数百人死无对证,又被太子料理的一干二净,要想查清楚谈何容易!舅舅虽将佛伦留在了京中,但他是礼部尚书,也没法子越过太子命令刑部众人,如今再从头查起,哪里还能有什么破绽,只怕要成悬案了。”明珠摇头道。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么?”大阿哥恨声道,若不是火器营有内奸,葛尔丹就不会劫火炮,自己左腿就不会受伤了。 “这案子查不查都无关紧要了,皇上心里害怕了,瞧不见短短这几个月,索额图的亲信折损殆尽,只怕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等索额图倒了,太子也好景不长了。” 季怀远在一边听着,心里暗暗替儿子担忧,康熙一言九鼎,若他当真厌弃了太子,儿子会是什么下场呢,难道真要两立两废幽死宫中么? “太子倒了,也轮到不到我了。”大阿哥狠狠锤自己的腿,大福晋忙将他的胳膊抱住。 “皇子们也都长大了,只怕年后就要陆陆续续办差了,听说过几日皇太后六十大寿,皇上命皇四子胤禛拟定礼单。”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寿辰,向来是由皇上亲自挑选祝寿礼品的,此次皇太后六秩大寿,皇上却略过前面的三个皇子,选了胤禛置办这件事,不得不说此举实是意味深长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会试 红日西垂,芳草连天,又肥又大的兔子围成一圈,绕着火堆蹦蹦跳跳,康熙刚伸手抓了一只,就见炮火劈头盖脸地轰过来,将兔子们炸成一地血雨,他又惊又怕却无处躲藏,眼睁睁看着黑黝黝的炮口对准了自己。 胤礽却着一身明黄服色,正在满地狼藉中与葛尔丹对饮,其余的皇子们一个一个被炮火击中,满身血污地倒在了康熙身边。 “皇上?” 李德全轻唤了几声,康熙才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连饮了几盏茶。 “皇太后的寿礼,预备的怎样了?”虽知是一场噩梦,但太子回头时狰狞的笑容,令康熙心惊胆颤,他抚了抚胸口,犹自惊悸不已。 “四阿哥办差细致可靠,皇太后的寿礼已预备齐了,既有佛像画册,又有汉玉古玩,皆是九十九件,寓意长长久久,皇上前几日喜欢的那架自鸣钟也在其中,四阿哥还吩咐御膳房数米万粒,做象征四方进贡的八宝饭,又取米之千万数之意,祝愿皇太后寿比南山。” 李德全一边说,一边取了四阿哥呈上的礼单奉与康熙。 “四阿哥有心了。” 康熙细细看过礼单,竟比自己往年置办的还要妥帖几分,不由心中大悦,吩咐李德全把自己常用的砚台给四阿哥送去。 除了十四阿哥还小,其他的皇子们年后就可到各部办差了,是时候试试他们的才干了。 “皇上要查索相,有一人再合适不过。”李光地匆匆赶至乾清殿,听完后沉吟了片刻道。 “说来听听。” “明相。”索额图与明珠向来针锋相对,让他们狗咬狗再合适不过。 “明珠么?也罢。”康熙听后自嘲了一声,朝堂中被索额图和明珠割据,数来数去竟无可用之人。用明珠来对付索额图,这李光地心眼可真歹毒。 不过也该让大阿哥和明珠出口气了,火器营被劫一事,明眼人都知索额图脱不了干系,只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一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康熙不愿深究,若是牵扯出太子,让他情何以堪? “可有不妥之处?”李光地明知故问道。 “满朝堂竟无朕可用之人!” 朝中不是索额图党就是明珠党,总不能让索额图的人去查索额图,若是惊动了他们难保不作出什么谋逆之举。让明珠的人去查索额图,和明珠亲自去查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将他摆在明面上,省得他暗地里公报私仇。 “皇上可曾想过,为何朝堂中多为索额图的党羽?” “为何!”这句话戳到了康熙的肺管子,官员们明面上依附索额图,暗地里却效忠的是太子,听说不少官员离京前,都会到毓庆宫去辞行,这可是面对皇帝才有的礼节,康熙不敢深想,厉声喝问李光地道。 “皇上,官员们多是由科举选拔,会试的主考官是索额图的亲信,会试营私舞弊连民间都有耳闻,风闻试子们得中会试,不过是座师偏袒而已,自然在朝政中唯主考官之命是从。” 李光地才不会将太子牵扯进来,就事论事提起会试舞弊一事,并向康熙举荐了几个人,都是被排挤而名落孙山,却有真才实学的名士。 康熙亲自考校了他们的学问后,大为叹服,又闻知其中有几人孝行誉满乡曲,甚至有割股疗亲之举,当即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南书房,想让皇子们耳濡目染,并且违反常规,恩准不是举人的几人参加会试。 “御赐举人及第?” 熊赐履听后有些不敢相信,皇帝这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哪,他主持科举考试多年,奉命为朝廷选拔官员,如今却出了这么几颗沧海遗珠,也不知皇上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的。 “老臣也想不通哪!”索额图摇摇头,不明白康熙此举的用意。 康熙频繁调动京城驻军的将领,令索额图损失了不少亲信,使他难以在军中培植人手,只能从科举入手谋求官职了,因此把亲近太子的熊赐履请到府中,好将依附自己的人举荐到他面前。 次年开春会试,熊赐履依旧是主考官,他闭着眼听考官们吵成一片。 会试历来有名额分配不均所引起的争吵,大家各有各的门道,但熊赐履发现,被康熙御赐举人及第的那几人,不管在哪个考官的折子中,都明晃晃摆在最前头,让他瞧着有些不舒服。 他们几个连举人都屡次不第,皇上却恩准参加会试,言下之意,不就是暗讽他们识人不清么,这不只是不将他熊赐履放进眼里,这简直是蔑视隋唐以来的科举之制! “熊大人,这可是皇上的人哪!”见熊赐履提笔将三人勾掉,把有争议的几个人圈了进去,其余的考官们见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考卷是糊名的,天知道他们费了多大劲,才将这三人的卷子找了出来,细细拜读了数十遍,搜肠刮肚准备了一箩筐的溢美之词。 “皇上年前还骂咱们,说这几年录取的试子,多属阀阅世家门第,孤寒士子未能入毂,岂能令人信服!连皇上都替咱们感到羞愧啊,言犹在耳,诸位大人怎么就忘了呢!”熊赐履轻叹了一声道。 几位考官听了面面相觑,皇上那次是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但这两件事有什么干系么? “若是因为是皇上的人就录取了他们,岂不是坐实了咱们是营私舞弊?”康熙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忍无可忍还得从头再忍,但如此自相矛盾,让熊赐履实在看不过去了。 皇上一边骂他们徇私舞弊,一边却想培植自己的势力,选这些没背景的人为己所用,熊赐履决定这次不肯如他所愿了。 张榜后朝野哗然,朝臣们议论纷纷迷惑不解,猜测考官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实在想不通熊赐履等人的所作所为。 如此一来康熙就极为尴尬了,但尴尬过后却是深深的恐惧,熊赐履曾教导过胤礽,与太子和索额图极为亲近,他此举为何人授意不言自明。 榜上无名又如何?一纸圣旨后,何焯等三人以学问优长,大摇大摆进了殿试,康熙亲授了官职,在同科进士中一骑绝尘,远远将众人甩在了后面。 康熙此举,将熊赐履气了个半死,他颤颤巍巍跑到毓庆宫朝太子爷哭诉。 “皇上御赐何焯等三人进士及第?” 索额图正巧也在,听熊赐履说了后,有些不敢相信,皇上这是连体面也不顾了? “皇阿玛是在告诉你,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南巡 熊赐履以年老乞休致仕,康熙在折子上大笔一挥准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只是令他不得离开京城,由于熊赐履在南方文人里影响极广,所以得留在京中监视,以防他回乡后成了某些人的棋子。 康熙其实还在心里记恨,由于熊赐履的不配合,御赐举人及第同御赐进士及第,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一场笑话,朝野间议论纷纷,康熙自觉颜面扫地,深感太子与索额图势力对皇权的威胁至深,思来想去决定先下手为强。 索府一夜被抄,书信往来证据确凿,索额图自辩无能锒铛入狱,康熙在灯下翻看李光地的奏折,烛火明灭中不辩喜怒。 “朕不知他竟这般为所欲为!”康熙叹了一口气后揉了揉太阳穴,他早知索额图不干净,但没料到竟如此盘根错节,牵扯出一半朝堂。 “还有一件事臣不敢在奏折上写明。”李光地躬身道。 “什么事?”事涉太子么? “据索额图的家人密报,索额图此次南下苏杭,与朱三太子有关。” “什么?” 康熙大惊起身,挥落了一地奏折,前几日刚收到密折,南边有匪人盗取官银,瞧行迹竟像是僧人。八旗铁骑曾踏尽太湖之地,但那里的反清之举却从未停歇过,如今更是有了朱三太子的消息,使他们这些匪人越来越猖狂。 怪不得地方官员要密折禀报,这僧人可不简单哪,自满清入关后,天下人均须剃发留辫,那些忠于明室的遗老遗少们,竟为此不惜遁入空门,山寺净土竟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朱三太子的存在,是康熙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扎他几下。 索额图的罪状不久就昭告天下,太子爷亲自到狱中探视。 “殿下,你不该来哪!” 狱中潮湿不堪,索额图裹着锦被窝在墙角,抱着疼得发抖的膝盖,听见太子爷到了跟前,忙站起身要行礼,却踉跄了几步扶住了石壁,浑浊的双眼涌起泪光。 “叔公。”太子爷上辈子担心索额图连累自己,并未亲来看视,如今却知道他在狱中熬不了多少天了,所以想亲自来送送他,虽然索额图背着自己干了不少勾当,所作所为一半是为了自个儿的私心,但毕竟是他的亲叔公。 还记得上辈子有一次随驾出巡,自己在德州生了重病,皇阿玛急召索额图专程来照顾自己,大概是怕太子病故了,索额图会怪罪他吧,短短几个月,叔公的白头发就添了一半,幸亏自己好起来了,要不然不知他会怎么痛心。皇阿玛膝下有众多皇子阿哥,他的太子死了,还可以再立新的,叔公眼里却只有自己,悉心照顾亲尝药饵,虽则各有私心,但情义却从不作假。 太子爷见索额图发鬓散乱,身着囚衣步履艰难,风烛残年却避不开牢狱之灾,整个人像瞬间老了十几岁,再加上想起从前旧事,一时间心酸难忍,不由泣涕出声。 “保成,不要哭,老臣死不足惜,将来还有谁能照顾殿下呢。” 狱卒哗啦啦将门打开,索额图抱住太子爷,揩去他脸上泪痕,如今索家倒了,将来还有谁扶持太子?这从小没娘的小外甥,将来又会是什么下场呢,相比自己的处境,索额图更为太子和索家担忧,听闻弟弟也被革职查办,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不知幽禁何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索额图想到此处,悲痛更甚,忍不住自己也嚎啕大哭起来。 “叔公放心,孤这辈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太子爷凑到索额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殿下此话当真?” 索额图听后哆嗦着问道,大阿哥伤了腿后,已与皇位无缘,明珠开始力捧八阿哥,若真如殿下所言,他二人早已结盟,那岂不是重又柳暗花明么? “自然是真的,众人皆知,惠妃母对弘皙是疼到了骨子里,这可都是八阿哥的功劳。”太子爷信口敷衍道,总要让叔公死得安心一点。 “如此甚好,真是防不胜防哪,谁会谋着你和八阿哥?万万不可摆到明面上。” 八阿哥在朝堂行走不过半年,但办事滴水不漏手段圆滑,让人不敢小瞧他,短短几个月就贤名满朝,名声盖住了皇上推出来的四阿哥。 众人都以为四阿哥才是太子的人,怎能料到太子会和八阿哥联手? “叔公放心,就算摆出来也没人信。”连大阿哥和明珠都不曾怀疑,其他人又怎么会想到这里? “可惜殿下事成之日,叔公看不到了,殿下万万要多加小心哪。”索额图又抹泪道。 “叔公也要爱惜身体。” “老臣的身子自个儿知道,只怕撑不了多久啦,所以才将罪名都揽到了老臣身上,还殿下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老臣去后,家里还仗殿下看顾呢。” 太子爷应下,取出食盒,又斟了酒,与索额图对饮了几杯,又命人抱了几床新被子,将丸药吃食交与索额图收好,取了几部书,并暖炉棉服,将狱中收拾的似府里一般。 李德全将狱中的情形一一说与康熙,见皇上听后扶着廊柱半晌不语,常以为太子爷骄纵过甚不孝不悌,却原来也是有心的人,只是却对着外人。 是朕哪里做错了么?康熙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只说知道了,任由索额图在牢里锦衣玉食。 太子爷对索额图仁至义尽,狱卒们自然不敢慢怠,索额图喝喝茶看看书,他的日子过舒服了,自然就轮到别人难受了。 李光地奉命审问索额图,别说朱三太子一事了,就是证据确凿的贿赂等案,索额图唯有认罪二字,余者一字也不肯多讲,将近半个月一无所获,又不敢对索额图用刑。 索额图身为满清贵族皇亲国戚,打心眼里看不起李光地这些汉人,虽然风水轮流转成了阶下囚,但也端着一副倨傲神色,根本没将李光地放在眼里。 康熙深知李光地的难处,到底还是派了明珠协助李光地。 明珠与索额图斗了十几年,哪能不知道彼此的短处,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桩桩件件都浮出水面,唯有火器营同朱三太子一案,索额图始终不肯说实话。 “明相也老了,不知道将来是什么下场呢。” 当年青衫风流的名门公子,如今也半老垂年了,索额图忆起两人初始时,明珠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对比他如今的圆滑世故,顿觉世事皆如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等殿下和八阿哥事成时,明珠会是个什么模样呢?索额图知道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只要一想想,就如同瞧见春日冰雪初融般畅快。 “索相还是担心自个儿吧,我什么下场您是瞧不着了,索相的下场却摆在眼前,我们两个老伙计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落着好。” 闻听此言,明珠也感叹了一句,大阿哥算是不济事了,太子眼瞧着也悬,一时顿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索额图执壶,亲自为明珠斟了满杯,侍坐一旁的李光地欲要出言提醒,却被明珠摆摆手阻止了,两人把酒忆旧游,一旁执笔的刑部官员愣在当地,不知道当记还是不当记,见李光地铁青着脸色,也不敢过去问他。 与明珠畅谈一番后,索额图当天夜里就没了声息,太医同刑部的仵作一同瞧了,既没伤痕也没中毒的痕迹,索额图就这么轻悄悄地病逝了。 “真是便宜他了。”康熙既怕索额图说出来,又怕他不说出来,索额图病逝后,倒是不用纠结这个了,索家下人知道的不多,索额图的儿子更是一问三不知,康熙决意南巡苏杭,将朱三太子一事弄个水落石出。 康熙不敢将太子留在宫中,吩咐他随驾南巡。 “如果我是康熙,才不会留恋那个位子,直接住在苏州多好,要什么有什么。” 季怀远知道康熙帝曾留下江南,对苏杭之地极为迷恋,若真的喜欢到那地步,何必一年去一次劳民伤财,常住在江南水乡不好么,虽是退位的太上皇,但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康熙帝早早退位,他同儿子们也不必闹到那种地步,纵观历史上的皇帝,凡是在龙椅上待得久长的,膝下基本没有孝顺的儿子,胤礽曾说过,天下焉有四十年的太子,这过渡期也忒长了点。 夺嫡也好,谋逆也罢,到后来不过是势在必行,若康熙帝当真心如铁石也就罢了,但据季怀远这两年的所见所知,康熙帝对儿子们是极为宠爱的,他本人又笃行孝道,甚至治国理政,凡事都以孝为先,可儿子们到后来个个不孝顺,至少在康熙眼里,一个个都是不孝顺的。大阿哥就不说了,不但不孝顺,还请杀太子,康熙帝见儿子们手足相残,心里能好过么,没奈何只得也圈禁了大阿哥。太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的不孝之名可谓是垂名青史,虽是情势所逼,但其中大半估计是真的。下来是三阿哥,不但在母妃丧期内剃头,还不顾康熙意愿与太子交好,自然也惹得康熙不喜。至于后来的阿哥们,哪一个没被康熙厌弃过,多多少少都背负过不孝之名,康熙以孝治天下,可自家的这一大摊子烂事却摆在天下人面前,真是莫大的讽刺。 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季怀远想破脑袋,也搞不懂康熙为何攥着权力不放。 “怕是二哥更喜欢苏州。” 弘皙窝在八爷怀里,叽叽喳喳在说什么,除了他自个儿没人能听懂,八爷一边应他,一边笑着同太子爷道。 太子爷的名声一贯不大好,他是国之储君,才干出众那是应该的,但一有不到之处,就会被群臣和天下百姓放大了瞧,而太子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在储君的位子上待久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有时连康熙爷难以驾驭,性子上来时连皇亲国戚也敢鞭挞,自然在众人口中落不了好。 但他声名狼藉却是从南巡开始的,胤禩知道比起皇阿玛,太子爷更喜欢烟雨媚人的江南,许是皇阿玛外出时,常留他在宫中监国,憋久了没见过世面,一到江南就胡作非为,搜罗姣童媛女以供享乐,甚至一度惊动皇阿玛,曾令人密查过买卖少年男女一案。 皇阿玛嫔妃众多,更有数不尽的宫廷侍女,不论在宫中还是巡游在外,常有女人陪伴左右恣意寻欢。太子爷便跟着有样学样,女色男色左拥右抱,殊不知嫔妃宫女均是默认的妻妾,皇阿玛想怎么样都与礼法无碍,甚至皇家还提倡雨露均沾广延子嗣,而太子爷不喜中规中矩有名有份的妻妾,专爱猎艳寻欢往烟花柳巷钻,这能与皇阿玛同日而语么! “原来你也喜欢江南,等弘皙长大后懂事了,咱们就去苏州,烟波画舫柳丝轻软,是最好不过的终老之地。” 季怀远没听出八爷的言外之意,想着父子几人在江南养老也不错,春日踏青夏日观花,人间乐事莫过于此。 太子爷却知道,老八这是有意无意敲打自己呢,说起来上辈子真不怪他,记得南巡时还没到苏杭地界呢,下面进上来的美人儿就一个比一个水灵,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除了治国理政都没什么像样的娱乐,这送到嘴边的不尝一口能说得过去么。 更何况有皇阿玛珠玉在前,便也觉得亲近女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皇阿玛竟会因为这个厌弃自己,废太子时更是三番五次提起,他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康熙决意南巡,是为追寻朱三太子一事,但这案子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所以只说是视察江南风土民情,命皇子们都随驾南行,连大阿哥也赐了车轿,让他跟着去散散心。 因着大阿哥去,康熙便命明珠和惠妃一同随驾,好沿途看顾劝慰大阿哥。 这样一来,虽有皇太后坐镇宫中,她也正值盛年,但康熙不欲这位嫡母插手宫务,惠妃跟着走了,其他的妃子们只能留下,因此除了随身的太监宫女,康熙只带了惠妃和密嫔王氏随行。 密嫔是汉人,苏州人氏,温婉娴静我见犹怜,知书达理精擅琴音,入宫不过四五年,就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季怀远听八阿哥讲,她后来生的十八阿哥胤祄更是玉雪可爱,在康熙一众皇子中独得圣宠。 据说太子当年被废,和这位密嫔以及她所出的十八阿哥也有干系。康熙年轻时还肯克制,年近知命后纵情享乐,这位密嫔恰好出现在对的时间,又是康熙最为迷恋的汉女,当即被他捧在了手心里,据八阿哥形容,上辈子在他们眼里,这位密嫔就是赵氏戚夫人之流。 有卫太子和刘盈前车之鉴,胤礽当然感受到了密嫔和十八阿哥胤祄对他的威胁,其实康熙对皇子们素来严厉,但十八阿哥是他的老来子,自然不免放纵溺爱,但这情形看在其他皇子们眼里,就不由他们不多想,最煎熬的莫过于太子,所以当十八阿哥病逝后,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被康熙指着鼻子一个个往过去骂,以太子爷的任性暴戾,听闻十八阿哥的死讯后不悲反喜,让年老丧子的康熙更加寒心,在一废太子的诏书里指责他毫无兄弟友爱之意。 船行水上。 密嫔挽起纱帘,见水面上白茫茫一片,远处轻轻笼着一层薄雾,隐约瞧见岸边人头攒动,似是有人往来行走。 “你知道朕为什么带着你么?” 康熙踱到密嫔身侧,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闻见她颈项间若有似无的清香。 “臣妾知道。”密嫔回身挽住康熙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只有你知道朕。”康熙顿觉温香软玉在怀,拢住密嫔拍了拍她的手。 “皇上是想让南边的人都知道,皇上既是满人的皇上,也是汉人的皇上,满汉是一家人。皇上陪臣妾回乡探亲,臣妾心里喜欢的什么似的,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谢皇上,只有不负所托,才能报答皇上的一片心意。” “朕相信你,朕要让南边所有的人都看到,朕与你情投意合,满汉之间就如你同朕一般。” 康熙揽紧了密嫔,深宫之中,唯有她才是自己的知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