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第一节 胜利 “是谁说魔族军队很强的?”罗杰副旗本得意的望着山脚下如同潮水般溃退的魔族精锐部队,“看起来似乎我还更强上一点。” 白川副旗本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长川副旗本悠悠说:“前天某人不是还说我们这次死定了,大家赶紧逃命去吧!” “这种阵前动摇军心的人,我是最痛恨的!”罗杰义愤填膺,好象事情与他根本一点无关:“让我抓到他,非把他处决不可!” “你患失忆症了!说你那,某人!” “呵,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啊?”他转向白川:“某人是在说你吧?” 白川冷眼看这对情敌在相互攻击,却掉转马头:“我去看看大人有没有指示。” ※※※ 两万黑衣骑兵静静的列队在高冈上,却听不到一丝喧哗,只有远方隐隐传来魔族败军后撤的嘈杂声,还有的就是风掠过恒川平原低沉的呼鸣声“呜呜”,仿佛战死者的亡魂眷恋着不愿意离开他们最后的生存之地。 一个全身银色盔甲的武将高高立于山冈最顶峰。他身形高大威武,挺直的身躯露出全军统帅特有的威严,夕阳照在他一身银甲发出绚丽的光芒,在黑压压的骑兵阵中如同天神一般显眼——看那身招牌似的银甲就知道他是号称“紫川家族青年三大名将”中最年青也最传奇的紫川秀旗本了。 白川远远地看到这个令全远东军景仰的人物时,却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骑马奔近那个“紫川秀”,看看周围的警卫都是近身卫队成员,小声说:“古雷,你好大胆!敢穿大人的盔甲在这里冒充!” “紫川秀”(近卫队长古雷)哭丧着脸:“白川长官,下官也不想的。只是大人非要让我装着这身劳什子立这里不能动…好沉啊,我累的不行了,已经压垮三匹战马了…” “交战正激烈,大人去干什么了?” 古雷:“他刚刚在后山洗了澡,吃了顿烧烤,现在已经上chuang睡了。” …… “那他有没有留下指示?” 古雷:“哦,有的,他说了,如果打输的话,赶紧过去叫醒他,一块逃命去。” ※※※ 白川在后山树阴下找到紫川秀的帐篷,他裹在睡袋里睡的正香,发出阵阵有节奏的鼾声:“呼——噜,呼——噜!” 白川:“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睡袋里的人一动不动。 白川叹了口气:“大人,这可是你逼我的…” 转身出去拿了瓶开水回来,“我数一、二、三!” “啊,不要倒,不要倒,我醒了。” 睡袋里转出个脑袋,眼睛迷糊着,睡意满脸——一个很俊俏的年青小伙子,或者说是少年——看他脸上稚气的笑意。 紫川秀:“什么要紧事啊?魔族杀过来了吗?” 白川:“…还没有。” “那是士兵哗变了吗?” 白川:“那也是迟早的事情,等他们发现你用假人糊弄他们…” 紫川秀:“等他们吵起来再说吧——那些大兵也真是的,这点小事还那么斤斤计较。那么是罗杰和长川为你决斗,结果都死翘了,是吗?” “很遗憾,大人,他们都还厚颜无耻地活者。事情是,我们打赢了,魔族军正在溃退。” 川秀一脸孔的惊奇:“啊,这就出乎我意料了。我们居然赢了?”他把头又缩回睡袋:“让我好好思考一阵。” 白川耐心的等啊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睡袋里又传出鼾声:“呼——噜,呼——噜。 于是她忍无可忍,将手里的开水…… “哇呀!” 帝国历778年,第三次恒川战役的胜利者,发出一阵绝对不会记载入史册的惨叫声…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日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过这个链接注册。 t/userreg.aspx?introducer=z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过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历史的真相 白川给睡得半迷半醒的紫川秀分析战局:“目前局势是魔族败军仍然有超过五万人的实力,而且其中有战斗力极强的装甲兽在里面,刚才攻得我们几乎已经顶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退军了,还很狼狈的样子。我们几位带兵的副旗本都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追击。请大人指示。 紫川秀迷糊着问:“有谁想追击的? 白川:“罗杰副旗本,他极力主张追击。 紫川秀:“那就让他追去吧。 “旗本大人!”白川又气又急:“下官理解你对罗杰那个从当上副旗本以后没干过一件好事的吹牛大王的心情——事实上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只是他部下的五千名远东军官兵是无辜的,没必要陪着罗杰一起死吧?”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猜想你的上司呢?白副旗本?”紫川秀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亮,正是那种心事被人看穿的表情:“让他去吧,没问题的。” “可是敌人有五万到六万啊,而罗杰部队却不到五千人啊。” “白川,你想想,罗杰的部队是骑兵,机动力比魔族那些大块头强上很多——打不赢他总该跑得掉吧?” “可是大人也知道罗杰那白痴冲锋时候是从来不用大脑的,万一到时候他发起傻来…” “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面对白川怀疑的眼光,紫川秀从帐篷里帮出一张宣传广告纸,上书:皇都殡仪馆六月一日到八月三十日,六折优惠,欢迎惠顾! “我算好了,罗杰今天翘的话,还赶得及优惠期限,另外我跟那个老板也很熟,说不定他不收我们骨灰盒子的钱……” ※※※ 白川堵着一肚子气骑马又回到阵前。其余两名副旗本投来询问的目光。 “秀川大人下令罗副旗本你进攻!” 罗杰一声欢呼:“万岁!”扭头对他的部下大吼:“跟随我!”策马飞奔而去。五千名黑色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形跟着他,从山坡上急冲而下,蹄声轰隆,回响着吼叫:“万岁万岁万岁…”整个队伍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势不可挡的直泄而下,扑向后撤的魔族军队。 “那个白痴!送死还那么开心!”白川恨恨的骂。 “不见得是送死。”幕僚副旗本长川说:“我感觉到魔族那边的气息很混乱,不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可能罗杰真的会成功。” 白川:“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边?” 长川:“我们不知道,但也许大人知道——每次大人一叫到罗杰出场的时候,就等于说:‘现在已经不必动脑子了,只管向前冲就是了。’我们会赢的,我对大人有信心。” 白川“哼哼”两声,心想:“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在后山呼呼大睡而且随时准备逃命。”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害怕动摇军心,还因为… 这时候战场上局势出现出现了令她不敢相信的变化:罗杰的骑兵直冲而下,几乎一下子就插进魔族的大本营中——就象一把烧红的叉子插进奶酪中一样轻而易举——魔族士兵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四散奔逃,丢盔弃甲,队伍散乱 五万人的魔族大军给不到他们数目十分之一的人类打得这样狼狈,那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 两位副旗本同时发出惊叹声:“咦!” 长川大叫:“太反常了——那是圈套!罗杰已经陷进去被包围了!” 白川也叫:“不可能是圈套,看他们士兵跑的那么慌乱,那是装不出的!就算是圈套,那也大有机会!” 白川回头扬声发令:“全军!给我上!” 长川阻止她:“你没权利发全军动员令——只有大人才有这个权利!” 白川的答复是一拳把他从马上打得滚下地面,一把马刀架长川脖子上:“误了时机我宰了你!”扫了一眼四面看得发呆的卫兵和传令兵,低沉着声音发令:“还不去传令!” “呜呜”声四面八方响起了号角声,骑兵们高呼着开始总冲锋,漫山扁野的直流而下,铺天盖地的两万把马刀在夕阳下挥舞,幻出铁与血的美丽图画,喊杀声惊天动地“万岁万岁万岁……” ※※※ 声音惊醒了后山某位好汉的美梦,他把脑袋探出睡袋细听了一阵,喃喃说:”是全军总攻击…看来白川已经发现了…真是的,打仗就打嘛,叫那么大声音干嘛呢,吵的人睡不好觉。”他把头又缩了回去,试图继续刚刚被打断的美梦… ※※※ 紫川家族史册记载:“帝国历778年,第三次恒川会战中,紫川秀旗本亲临前线,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极大鼓舞了全军将士士气!靡下罗杰、白川、长川三位副旗本不畏强敌,团结合力,指挥镇定,终于在此战中以三万骑兵大败八万魔族精锐部队,击毙、击伤四万余,俘虏一万余。另号称魔族第一猛将的葛沙亦于此战中被秀川旗本手击毙,给魔族以沉重打击,成为卫圣战争的第一个转折点。”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日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过这个链接注册。 t/userreg.aspx?introducer=z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过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大收获 “我们真的赢了吗?”面对满目蚕夷的战场,紫川秀喃喃发出一丝疑问 “毫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过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真面目 黑暗中,白川在骑兵队中默默的沉思着,白天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打消她的疑惑:为什么会赢得那么轻而义举?魔族在战斗正处于上风的时候,忽然间自动的撤军了;当紫川家族的骑兵开始进攻时候,几乎没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这并不是一贯强悍而且善战的魔族军队的作风 当然胜利毕竟是胜利,是无可替代的,不容置疑的。地上象被收割的秋天庄稼般密密麻麻躺着的魔族尸体——那就是证据。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背后冷汗掺出了衣裳:要是那时侯的判断稍有失误,那么现在地上成片躺着的就该是紫川家的骑兵了。而她,将要为此而负上主要责任。就算能从战场上幸存下来,回去也绝对逃不过监察厅的宪兵行刑队…不能再冒险了,幸运女神不见得那么慷慨,会照顾同一个人两次 “停止追击。”她下了一个命令。 骑兵们如释重负地停住了马步,追了整整五个小时,他们都已疲惫不堪。可是没有谁敢来劝说一下这个女暴君——长川的遭遇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呢,对士兵们而言,她似乎比号称无敌的大魔神王更可怕。 “各部队就地宿营,安排好斥侯兵,夜班哨岗由四人一哨改为八人一哨,斥候防卫范围扩大一倍,火把预警!” 传令兵应声而去,白川吩咐说:“现在起大本营交由长川副旗本负责,我要去见秀川旗本。” 长川从骑兵队中出来,脸色很不友善:“怎么,交由我负责?白副旗本不怕我把你的功劳都抢走了?” 白川冲他嫣然一笑,笑得长川气马上掉了一半,另一半嘛…那是小事了,不值得一提。 “还在生我气哪?我给你道歉还不好吗…长川,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跟我们女流一般见识了,好吗?” 长川苦笑:“我怕了你。算了,又不是没被你打过。” “跟你说个事情,我刚刚讯问了些俘虏,他们的说法很奇怪,说是在他们进攻的时候,指挥官葛沙、副指挥云沈都被刺杀了,全军失去指挥,导致了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哦!”白川相当惊奇:“谁干的?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们只知道是个人族干的——你知道,对魔族来说,我们人类长的都一个样子,就象那些绿皮怪物在我们眼里都是相同的一样。很可怕的人啊,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等着魔族主帅经过,忽然破沙而出杀人,而且都是一刀致命的。” 白川沉思:“我还不知道远东地区有这样的高手,武艺极强还很坚忍、冷酷。把自己埋沙里…”她打了个冷幛。 长川:“但我想,我们旗本必定是知道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们进攻的…” 提起紫川秀,白川就一肚子气:“你把那白痴看得太高了!你知道我们在出生入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嘛?洗澡、吃饭、睡觉——就差没搞女人了——那多半也是因为他没找到女人罢了。他有哪点象个全军统帅的样子…” 长川悠悠说:“只要能打胜战,他爱怎么玩怎么玩,我是无所谓的。你为什么就这么生气呢?”他瞄了一下白川,目光中大有深意。 “这次是因为他运气好,碰到魔族那边走狗屎运了!” “恐怕不止是运气。这次是运气好,那6年前的皇都反击战也是运气好啦?两次对流风家族的大征伐,只有他的部队能完好无损的跑回来;三年前和流风霜的对峙,也只有他能不损兵折将的逃脱…对一个十一岁从军,身经大小战役七十余次,却一次也没有败过的“白痴”——他的运气也未免好的太过分了吧?” …… 白川在夜色策马奔驰,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长川的话语,自思着:”是啊,他的狗屎运也好的太过了吧…难道他一直深藏不露?” 对了,我要问他个清楚,揭开他又懒又好色又怕事面目遮掩下的真正面目! 前面就是中军的灯火,在紫川秀的卫队还没来得及阻拦,白川就策马而进了大本营。 卫队长古雷上前迎接:“白副旗本,大人吩咐了,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白川理也不理他,心里想:“难道这时候他正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非得进去!” 她大步的跨进中军帐篷,却看到紫川秀正搂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亲… 立即怒向胆边生,拔出马刀就砍过去:“原来这就是你紫川秀的真面目!准备受死吧你!”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日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过这个链接注册。 t/userreg.aspx?introducer=z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过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英雄归来 “哎呀,幸好我身手敏捷,差点给你给劈了!” 紫川秀惊魂未定,“白副旗本,你也太莽撞了——难道本旗本看起来真的很象那种调戏无知少女的好色之徒吗?啊,古雷,你们几个那是什么表情啊?” 白川不服气的争辩:“大人,您想想,在夜黑人静的时候,在无人的帐篷中,你搂着个陌生的少女——你让部下我怎么设想你啊?” 紫川秀:“你应该这样子想:这个少女一定是魔族的第三公主卡丹,她对我军是很重要的俘虏,现在她一定是因为被俘虏惊吓过度而晕过去了,而你品行端节人格高尚的上司秀川旗本正毫无私心杂念的准备为她做人工呼吸——这样想才是正常的设想!” 白川:“靠……怎么可能想得到那里去?!” 紫川秀:“那就证明你看香港电视连续剧还不够多,里面这种情节多的是。” 白川:“大人,您说什么?” 紫川秀:“哦,没事,我把时空弄混了,大家当没听到就是了” 白川:“就算是魔族的公主晕过去了吧——谁都可以帮她人工呼吸的啊,为什么是大人你来?” 紫川秀:“既然谁都可以帮她人工呼吸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来?” …… 紫川秀:“报告一下情况吧,白副旗本。 白川:“遵命大人。我部队经过五个小时的战斗,魔族可能伤亡在两万到三万之间,我们已经拿下了他们的大营和粮队,此次魔族出征的五十三面白披风(白披风指的是魔族的团队长,穿作白色披风)被我部队杀了二十一个,长川部队杀十九个,俘虏三个,有10个是目前还下落不明。 紫川秀点头:“罗杰副旗本刚刚送来战报,他那边拿到了7个白披风,估计杀敌数目也在万人左右,那就可以肯定魔族主力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是战场扫荡工作而已。 白川鞠身:“这是一场大胜利,大人,恭喜您了,您真是辛苦了!”肚子里面骂:“是啊,睡觉、吃喝、搞女人…好辛苦哦!” “哎呀,难得白副旗本你这么体谅本官…说真的,我还是真的很辛苦啊。劳累了一天,现在我也该休息了——白副旗本有劳你了,大本营的警戒工作就拜托了!” 白川暗暗比了下中指,恭敬问:“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紫川秀:“哦?” 白川:“根据俘虏说法,魔族军队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指挥官和副指挥官遭神秘刺客刺杀,这件事我们几个前线指挥官都不知道,不知大人又是从何得知此事,而下命令让我们进攻的呢?” 紫川秀一脸的惊奇:“我下命令让你们进攻?有这回事吗?没有吧,这是白副旗本你自己下的命令吧?” 白川:“大人,您当时不是说……” 紫川秀:“哦,当时你来请示我,你说罗杰想去进攻,我说谁爱去谁去…是这样的吧?这件事从始到终都是你和罗杰决定的啊?我什么时候下过命令让你去狂飙了?” 白川回头想象,事实确实是这样,但当时紫川秀的口气…幸好是赢了,要是输了的话,责任就得自己全背…吓出一身冷汗。 “你也不用害怕,反正是赢了,检察厅还来追究你误传军令的罪名不成?”紫川秀仿佛猜出了白川的心事,悠悠说:“明天我们就收队回沙加市,扫荡的事情就交给哥西旗本的部队完成吧。 白川着急:“但是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这个局面,应乘胜追击啊!” 紫川秀:“我们把所有的功劳都占了,别的部队会说我们不知进退的——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懒洋洋向帐篷走去:“夜已经深了,白副旗本也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川恍然大悟:以三万军队大破八万魔族军,紫川秀这个功劳之大,是谁也抢不去的,既然这然,就不妨做做顺水人情,让别人不至于太嫉恨他——真是考虑得滴水不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感觉越来越看不清楚他… …… 第二天傍晚时分,凯旋而归的紫川秀部队进入沙加市区,受到市民们热情到几乎狂乱的欢迎。沙加市靠近恒川战线,每次魔族来攻袭总是首先受到战火摧残。偏生紫川家族的远东军又不怎么争气,每次都是输多胜少,搞到市民疲于逃命,痛苦不堪。这次听说魔族大军压境,家族只派出个十八岁的年青旗本迎战——还不是因为他姓紫川的,不然哪可能升那么快,十八岁当旗本——大家早就不抱希望,开始收拾家产准备跑路。结果居然这个年青旗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运,魔族军队不战自溃…消息传来,全城一片欢腾! 在紫川秀部队列队入城休整的时候,欢迎的人群几乎把队伍给冲跨了 市民胡乱的塞给士兵们不值钱的礼物:煮的半熟的鸡蛋、有汗渍的手帕、镶银的首饰、会炸伤人的彩球…共同畅饮过期了卖不出去的美酒!城中因此有三十七家酒吧老板因此而避免破产,十一家酒吧老板却因为酒铺被喝醉了的士兵砸烂而宣告破产… 僧侣牧师为他们大做祈祷:“感谢你们,我们百战百胜的保护者!愿战神的庇护永远跟随你们!”平时也没有人信他们的神的,难得今天有机会做宣扬信仰而不被人扔石头砸… 美丽的少女挥舞鲜花和不认识的士兵拥抱,亲吻…根据统计,紫川秀部队在进城的第一个钟头,就有七千多名士兵失去了原来打算保留给爱人的初吻,可见损失之巨大!许多动人的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也由此开始。后来有人计算出来,紫川秀部队在沙加市驻扎不到一个星期,十个月后,该市的婴儿出生率高出平时的169%!而且起名大多叫“怀军”“念兵”“爱军”… ※※※ 入夜,罗杰、白川、长川三人出来巡视街道,检查有无军纪不严、乱兵滋事的行为。 长川:“白川,我觉的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过了十二小时,你还没骂过秀旗本一句——你今天不舒服吗?” 罗杰装摸做样地要去摸白川额头:“恩,好烫,你感冒了吗…哎热!” 白川收回拳头:“没什么,我只改变了对他的一些看法而已…”这时候大家都听到旁边一家小酒吧里传来紫川秀的声音:“绿地啤酒多少钱一瓶?” 服务小姐的声音:“三个银币,军官先生。” 紫川秀:“哦,比帝都贵了点…我要两瓶!” 服务小姐:“对不起,请问军官先生您是秀川大人部队的吗?” 紫川秀:“是啊!” 服务小姐:“哦,我们老板有吩咐,今晚秀川部队的军官先生不收钱。” 紫川秀:“为什么?” 服务小姐:“因为你们是英雄啊!” 紫川秀:“英雄…那我要四瓶!” 服务小姐:“……。” ※※※ 罗杰问白川:“刚才说你对他的看法… 长川面无表情:“现在我的看法又改了…快走,我们不认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晋升 瓦伦要塞建于帝国历456年,扼守在远东地区与紫川家族中央腹地的唯一通道长河公路上,号称大陆上第一要塞(除了魔族的大魔神堡外),坚固无比,甚至有传言说:“只要躲在瓦伦要塞里,即使众神发怒也不怕!”事实证明瓦伦是当的起这个美誉的,魔族军队四次发动百万以上的大攻击,紫川家族都是依靠瓦伦要塞的坚强厚壁来来阻挡,强悍的魔族军队在它面前只有脎羽而归。 家族前代总长、一时名将紫川远星曾说过:“如果没有了瓦伦,我们早灭亡了二十次。”由此可见瓦伦的重要地位。远东军的总指挥部和大本营也就设在瓦伦。 紫川秀等参加恒川会战的有功之士,被远东军副统领罗波约来到瓦伦远东军总参谋部见面。可是,不巧… 美丽动人的女秘书彬彬有礼的对紫川秀说:“秀川旗本,实在抱歉——林冰副统领临时召开军务会议,罗大人还在开会中。他说如果各位来的话,请在会客厅稍等一下——实在抱歉。” 紫川秀表情严肃的凑近女秘书脸边,向左右张望一下,小声说:“小姐,你认的那个那个穿小旗武士制服的人吗?”他指着一个刚从指挥部大楼里面走出去的军官。 “哦,那是西南哥西旗本派来的联络官,他刚进我们罗副统领办公室交文件…” “那是假的!”紫川秀斩钉截铁的说:“他是流风家族派来的刺客!” 女秘书吓的花容失色:“可是他有军官证和关防令,还有文书…”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也难怪你——我们在来的路上见到了真正的联络官——他已经快断气了,跟我们说了后就死了。”紫川秀不容质疑的说:“刺客的目的在于罗波大人!刺客刚才去过哪些地方?我们得一一细细检查!” 女秘书被紫川秀话语中表露出来的强大自信所折服,不由自主说:“他刚才去了罗波大人的办公室——只呆了五分钟,而且我一直在旁边的…” “把办公室钥匙给我!”紫川秀不由分说拿过钥匙:“五分钟?对方是专业的间谍,五分钟足够安上三十个炸弹!” 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谁也不许进来——太危险了!” 远东军的参谋本部陷入一片混乱,宪兵部队急忙赶来,却被紫川秀命令不许靠近办公室,只听到里面在翻箱倒柜的声音和秀川旗本的喃喃自语:“在哪里呢?哪呢?快给我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藏有的——我就不信找不到!” 危机持续了五分钟,直到秀川旗本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门口:“没有发现——可能他藏在别的地方了!” 在场的军官、宪兵、文员无不对紫川秀旗本的勇敢和镇定万分敬佩,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带来的公文包鼓了很多——而且还发出“骨碌骨碌”的水声。 罗波副统领直到会议结束才得知这件事情,他大惊失色的赶回,打开密柜的门:空空如也。发出一声悲号! 部下们纷纷猜测:可能是绝密文件给流风家的间谍偷了…… 罗波副统令咬牙切齿:“阿秀,你干的好事!” 紫川秀诚惶诚恐的样子:“是!下官知罪!下官不应该没有看清楚就胡乱说话,搅乱了正常秩序,还害的兄弟部队同事无辜被逮捕,受不白之怨,下官一定很诚恳的道歉、反省!” 罗波吼道:“我管那个小旗武士去死!”压低了声音:“我的酒呢?三瓶百年的葡萄酒,一瓶皇家白兰地!“” 紫川秀一脸的茫然——仿佛今生今世未曾听过“酒”字:“什么酒?” “少来装蒜!你从我办公室拿走的酒……”罗波忽然停住了。 “大人,不可能吧?远东军军纪严明,上班时间不许沾酒——难道大人办公室里面有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人遵守军纪,执法如山,乃我远东全体将士众所周知的,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这一定是有人无耻造谣,目的在于损害大人清誉。下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请大人放心!” 罗波哀求:“别做得那么绝嘛…把白兰地还我就行了。” 紫川秀的回答是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微笑罗波是很熟悉的了——他吃过多次苦头的了。 “算你狠!看下次。” “统领处有正式文件下来了:由于紫川秀旗本在恒川一战中指挥的出色表现,为家族鹰旗增光,因此本统领处在请示总长元老会后,给予秀川旗本嘉奖,晋升…” 罗波拖长了声音:“…副统领!命令下达者:总统领杨明华。通过:幕僚统领罗明海远东军统领哥应星边防军统领明辉中央军统领雷迅黑旗军统领方劲禁卫军统领皮古。帝国历:778年7月28日” 紫川秀也惊呆了:“副统领!从旗本越过红衣旗本级别,直接晋升副统领,!”他没想到这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往事 远东军瓦伦参谋部 “阿秀,你可明白这次杨明华特意越级提拔你担任副统领的意义?”罗波的脸色沉重,一点没有部下被提拔后理应表现出来的喜悦。 “回禀罗大人,下官明白的。” “哦?” 紫川秀的的神情同样庄重:“这就意味着:下官以后也可以象大人一样子可以找个美女当秘书养眼、在办公室里藏酒、再也不用怕检察厅吵三吵四了!” ※※※ “混蛋,你就不用用脑子,命令看清楚了:是总统领杨明华发布的!” “那么…” “他是个怎么样子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紫川秀流利地背诵:“我们尊敬的总统领杨明华阁下公务上天生智慧、指挥明断、英明过人、高瞻远瞩,私德上道德高尚、人品可靠,对待部下亲切和蔼、严于纪己、宽于待人,侍奉总长大人忠心不二,而且更难得的他是从无私心杂念,一心一意只为家族大局着想,受到全军将士衷心爱戴。无论从仁、智、勇哪个方面说,都是我等紫川军人的模范楷模,让下官无比敬仰!天降我家族以伟才,原神赐予他永寿,那对全族上下都是莫大的…“ 罗波打断他:“够了,我这里没有‘耳朵’的,你可以放心说。” 紫川秀又露出那种最纯真的笑容:“罗波大人何出此言?刚才所说的全部是下官的肺腑之言啊,请相信下官对总统领阁下是一片衷心爱戴…” 罗波死盯着他,仿佛要在那笑容里面找出一丁点虚假来——“紫川秀的微笑”在后世成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比喻——通常用来比喻假货推销人、保险经纪人一类的人物——象以往一样,罗波一无所获。 “七年前的事,你不会都忘了吧?” ※※※ 帝国历771年三月,流风家族发动对紫川家族的大攻势。流风军偷袭部队从小路进入绕开边防军防线,忽然出现在帝都城外。上代的紫川家族总长紫川远星,认为流风军孤军深入,必不会有强大兵力,不等援军到来,就动员了帝都城里的中央军和禁卫军发动进攻。结果遭到埋伏,中央军、禁卫军几乎全军覆没,阵亡人数高达八万余人,紫川远星重伤。这时紫川家族才知道,偷袭部队是由流风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狡猾多智的流风西山带领,兵力多达十三万人之众! 流风西山认为大局已定,并不急于攻击拥有强大工事的帝都城,分兵五万回去夹攻边防军,五万步兵留下包围、进攻帝都。此时家族远东军正与魔族开战到紧要关头,边防军、黑旗军都被流风家族军队牵制无法动弹。帝都城内几乎无可用之兵,无将指挥,外无增援,人心惶惶,都认为家族灭亡就在旦夕! 此时还在远东军校做学员的紫川秀借口说“拉练”,在远东军统领哥应星(他也是远东军校的校长)的默许下带了一队800名骑兵学员,赶回帝都,只赶的及见到了他的义父紫川远星的最后一面。 紫川远星死后,家族内部群龙无首,元老会、总长府、统领处、军务处各个势力吵闹不休,互相指责、推卸责任,并且都说只有自己能够拯救家族于危亡——结果大什么事情也没法干,只顾着开会、讨论、选举、投票——却没人知道怎么应付城外虎视耽耽的五万流风大军。紫川秀一怒之下用带回来800名骑兵发动兵变,控制了总长府、统领处、军务处等重地,取得调兵权。他当即向各路军团、地方守备队发布勤王令,命令他们一个月内务必到达帝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的过来了,遭受一路追击,肯定损伤惨重,而且也把别的地方的流风军吸引到帝都来。 流风家上下哈哈大笑,都说紫川家族的十一岁的新头目发了疯,要把紫川家全部兵力在帝都城下拼个精光——他们一直笑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深夜:就在命令发布的当天晚上,800名精锐骑兵在紫川秀的带领下穿上流风家的制服踹入流风大营,杀人放火,一边散布谣言:“不好了,远东军主力杀过来了!”“紫川家族勤王军队已经全部到齐了,总兵力超过一百万!” 睡梦中惊醒的流风军面对黑暗、烈火、刀枪……根本无法做任何有效抵抗——再说他们也无从抵抗,每个人穿着的都是同样的服装,往往有人大叫:“不要打!我们是自己人,那边才是敌人!”然后一刀砍过来…在这种敌我难辩的情况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先下手为强——造成的结果是当晚的流风家族两万阵亡人员中超过一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下。 就连流风西山本人也是死里逃生,到天亮,他刚集结败兵想反扑——但几乎就在他队伍将集未集的时候,紫川秀的骑兵就出现了,一阵砍杀,惊魂未定的败兵们一击即溃。到傍晚,流风西山又做了一次试图,企图控制队伍,又是人马刚集结,追击的马蹄声就响起…… 同样的过程重复了七次! 到第八次的时候,流风西山已经败退到了流风家族与紫川家族交界的边境,前面是三十万复仇心切怒气冲冲的紫川边防军严阵以待,后面是紫川秀带着精锐骑兵如狼似虎地追杀——他甚至宁愿举枪自杀也不愿再回头与紫川秀交战。他之所以能逃脱,只是因为他女儿流风霜的接应,加一丁点幸运——后来很多战史学家都认为,如果紫川秀不出意外还能指挥全军的话,就算有天才流风霜的接应,流风西山也不可能逃脱,更不用说回去继承流风家主的位置了。 但是与流风西山同来的二十万流风军士兵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女儿和幸运了,能活着回去的不到三分之一。 在紫川家族这边,胜利者的运气却比失败者还要差的多。紫川秀满怀着有美女拿着鲜花拥抱胜利者的期望,迎来的却是:追击途中,半夜在军营里从梦中被叫醒,发现自己的卫队已经全部被缴了械,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家族检察厅全副武装的宪兵行刑队,只要他稍有异动,马上当场格杀… 一个彬彬有礼的宪兵军官不无遗憾的告知他:“根据杨明华总统领的命令,阁下被控有“非法兵变”、“以下犯上”、“擅自调兵”、“专权跋扈”等罪名,已经下令被剥夺军队指挥权。阁下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可以到军法会议上可以陈诉理由…” 控告他的每一个罪名都是死罪。 后来因为紫川远星女儿紫川宁的极力营救,远东统领哥应星的暗中帮助,前线将士的强烈愤怒抗议,还有他好朋友——同样是紫川青年三杰之一的斯特林在军法会议上的慷慨陈词:“忠诚无罪!”,才使得紫川秀免除死刑处分。 杨明华想将他终身监禁,可是远东统领哥应星却抢先淡淡说:“将他发往最艰苦的远东地区服役不是更好吗?我们那里也需要人。”由于哥应星的威望很高,远东军实力强大,杨明华还不敢与他翻面…于是紫川秀就参加了远东军,从一名劳役士兵做起,直到记功升到武士、小旗武士、红衣小旗、副旗本、旗本… ※※※ 现在杨明华忽然要越级提升他担任副统领! “大人,我记性一向不大好,不知您指的是七年前哪件事情呢?可否给下官一点提示?” 罗波:“阿秀,你要知道,对于危险的东西,人们总是希望放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你的才能和实力对某人而言是相当危险的。如果让你老老实实升一级当红衣旗本,就统帅十万远东军了——某人夜里因此会夜不能眠的。” 紫川秀:“但下官如果升了副统领,某人岂不是更难入睡?” “问题是现在远东军只有三个现役副统领编制,我们没有多余的编制来安置你——明白了吧?” “下官前两天听说雷副统领与哥应星统领意见分歧,说要辞职——那不就有编制了?” “今早他们已经和好了,雷副统领已经把辞职信收回。” “听说我们的林冰副统领要结婚,将去度蜜月休假三个月?” “准新郎在婚礼前跑了,只留下个字条说:我受不了!。现在因爱成恨的老处女正在安排敢死队追杀他…” 紫川秀叹一口气:“现在我只剩一个希望了:大人,您的胃溃疡有没有近期癌变的可能……” 罗波:“………” “所以说你升了副统领后,就只有回到帝都、参加预备役军官候职这条路了。但哥应星统领也认为这样比较好,因为紫川宁小姐已经快十六岁了,快到法定继承期了——难保某人不会因此而起杀机——你回去可以就近保护她。” “可是下官打架很水皮的…” “你就少在我面前装傻了——你那套留着去哄罗杰那群傻蛋吧!在恒川刺杀魔族指挥官的人是你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某人”发现你的才能和武艺,但你想能骗的我过去吗?” 紫川秀惊讶的看着他:“你…” 罗波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我是紫川家族的家臣,不是杨明华的家臣。我宣誓效忠的对象姓紫川!” “杨明华可是你上司啊…” “我是远东军副统领,我的直属上司应该是哥应星统领。”罗波慈和的说:“哥统领一直叫我关照你。” 紫川秀回想起六年来罗波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心,心头涌上一股热浪,对眼前的老人深深一鞠躬:“紫川秀以菲薄之身,承蒙哥应星统领和大人您的如此关照…此恩此情,今生难报!大人但有所命,紫川秀敢不尽心戮力,无惜此身!” 罗波威严的站起来:“当前杨明华总统领飞横跋扈,无人能制,已经隐然有不臣之心!紫川秀副统领,我以家族前辈的身份命令你:尽一切办法,保护紫川宁小姐!她是远星大人留下的唯一骨肉。” 他向紫川秀鞠了一躬!“阿秀,拜托了!” 紫川秀昂首回答:“遵命!紫川秀但有一口气在,决不会让小姐受一丝伤害!请大人放心!”深深一鞠躬回礼,只觉胸中豪情激荡。 “哦,另外还有个事情:你刚才不是说用生命报答我吗?那你拿我的酒…” 紫川秀坚决地:“没门!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三瓶百年葡萄酒,一瓶皇家白兰地——比我的命值钱多了!杀了我也不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秀字营 在瓦伦市最高档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天梦酒楼里面,罗杰、白川、长川三位刚晋升的旗本,联合请客为上司秀川副统领调往帝都饯行! 白川的看了一下菜单,有点被吓到的感觉:这么贵! 她(小声)问罗杰:“你确信身上带的钱真的够?” 罗杰苦着脸(小声):“大不了把你押下来顶了。秀川大人干吗选这么个地方啊,今晚一顿去掉我半年薪水——还是三个人分担了呢。” 白川(小声):“我怀疑那个白痴故意让我们为难的,看他点的菜——黄金烤乳猪、黄金烤龙虾、黄金烧鸡、黄金烤鸭、黄金水果派、黄金拔丝素菜、黄金白兰地——吃那么多金子,最好他便秘死掉算了!” 罗杰(小声):“嘘!小声点!我看他好象用很怪的眼神瞄了你一下,怀疑他听到了——啊,不好,他又要叫加菜了,是——豪华黄金宫廷八宝!完了,我明年的薪水也进去了!” ※※※ 紫川秀与长川谈笑正欢,忽然回头问:“白川、罗杰,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白川:“大人,您要调走了,再不能做我们上司了——我们都很舍不得,心里好难过呢。” 紫川秀:“哎呀,你这么说,我也是很难过的——不过我看你们的表情…怎么都不象很难过的样子啊,倒象是…囚犯刚被释放的样子。” 白川:“哦,我们是面在微笑,心在流泪啊!” 罗杰、长川纷纷表示同感:心在流泪——他们的心正在为他们的钱包流泪,无声地… 紫川秀揉眼睛,好象也非常感动:“有你们这样子的好部下真是我的幸运啊!我几乎想不走了…” “千万别!” 长川、罗杰、白川同时发出尖叫! “大人,我们不忍心耽误您前程远大啊!”(走吧,走吧,去害帝都的人吧!) “是啊,大人,有空您回来看我们就是了!”(不回来更好!) “就怕大人您到时候高升了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了…”(管你认不认得,反正我是不会再认你的了。) 看紫川秀的样子,感动到几乎流泪了,抽泣着说:“我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患难之交——真朋友岂能相忘?来,就为我们的友谊,大家痛饮!哦,小姐,再开五瓶皇家白兰地,添个黄金烤全羊!”… ※※※ 等到大家饭饱酒足,满意地(或者装着满意地)摸着肚皮休息时候。 紫川秀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情:“瞧我这记性!有公事呢,忘了跟你们说。”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个公文书:“罗波副统领签发的,你们三个旗本的新任命。罗杰,你拿去自己看吧。” 白川泛起不祥的预感,但随即安慰自己: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情况更坏了吧? 罗杰接过来,拆开,只看了一眼——这位曾面对上万魔族毫无惧色的的无畏猛将当场昏了过去。 长川抢过来:“这么没用,大不了就是派我们去攻打大魔神堡嘛,就吓成这样子了,没出息!” 说完,他看了一眼——也昏了过去了。 白川颤抖的从地上检起任命书——紫川秀正在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建议:“要不要来点葡萄酒镇定一下?” ※※※ 白川一口气打开,命令很简单,就一句话: “滋调派罗杰、长川、白川三位旗本到紫川秀副统领靡下任职,同回帝都公干。远东军总参谋长罗波帝国历778年” 白川也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闪耀…但她坚强地顶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摸刀砍人——但今天并没有带武器身上。 她想扑上去拼命——但手无寸铁。 她想破口大骂——可是看到紫川秀那张很“真诚”的笑脸,知道骂了也是白骂。 最后她想到了最致命有效的一招。 ※※※ 紫川秀惊奇的看到白川居然平静下来了,不由得啧啧称奇:难怪说关键时刻女人比男人坚韧! 紫川秀:“哎呀,白川,你看,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难怪罗杰和长川都欢喜得晕过去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白川你干嘛摸罗杰的衣服…你把他钱包拿走干什么?还有长川的钱包…” “难道你跟我有同样的业余爱好——把朋友灌醉了就偷他钱包?这样不好,我还清醒着呢——除非你跟我平分。” “你开窗干什么,我们又不热…” 白川站在窗边,运足了丹田中气,全力大喊:“有人要吃霸王饭了!抓住他!”说完从窗口往下一跳。 后面天梦酒楼传来人声沸扬: “谁吃霸王饭了?快抓住他” “抓住吃霸王饭的小子!就是他,在窗口那发傻的那个!” “还想跑,穿着副统领制服冒充军官来骗吃骗喝!” “我早看他不对劲了——哪里有这么小的副统领啊!” “大家合力把他打一顿再送警察!” ※※※ 家族史书记载:帝国历778年7月29号,经过远东军总参谋长罗波的批准,当时担任预备役副统领的紫川秀成立了日后威震天下,连强悍的魔族军队都望风披靡的大陆最强军队“秀字营”。“秀字营”的建立,在家族历史上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可以说,这只新锐军队是家族新任总长得以得以顺利即位、平定内乱、抵御外敌、横扫流风、破大魔神堡关键所在,影响了家族百年历史走向! 秀字营的第一批加入军官计有罗杰、白川、长川三位旗本。他们就在这天在瓦伦市的天梦酒楼秘密向紫川秀宣誓表示效忠。令人赞叹的是三位旗本日后无论在多么艰苦的情况下都始终坚守此誓言,对紫川秀忠心耿耿,终身不渝。紫川秀也因此踏上了通往日后被称为“光明王”的第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重返帝都 帝都城建于帝国历335年,本来光明帝国第十一任皇帝建设它目的是在西南地区设立一个防止魔族进袭骚扰的重镇(那时候瓦伦要塞还没修建),本名嘉山要塞。到帝国历553年,光明帝国对西川大陆的最后统制已经分崩离释,本身为帝国西南镇守使的紫川云宣告独立,乘机夺取了嘉山要塞,改名为“帝都”,并以此为据点,向周边大肆扩张,创立紫川家族。紫川云本人就是家族的第一代总长。 从家族开创之年开始,帝都城就一直牢牢控制在紫川家族手中,无论是流风家族的大军还是汹涌的魔族群落,面对帝都城坚固的城墙工事,和七代紫川军人的浴血奋战,顽强抵抗,都不得不无功而返。一串光辉的名字与这座城市的历史连接在了一起——紫川云、雅里梅、沙加、紫川星、云山河、卡缪——后世还得加上紫川秀。帝都城历经三百年战火,始终屹立不倒。 经过家族百年的征战,家族领地不断扩大,帝都已经不再是前线了,成为西川大陆上的三大都市之首,排名还在流风家族的“远京”和林家的“河丘”之上,是大陆上政治、经济、文化的汇淬点,其繁华骄容,令紫川家族全体为之骄傲。 ※※※ 帝国历778年8月的某天,从远东前线归来的一行人进入帝都。其主要成员包括刚在被提拔的副统领紫川秀、卫队长古雷及其带领的四十名亲卫队成员,还有三个不情不愿的“倒霉蛋”。 白川:“大人,您究竟什么时候发发好心,放我们几个回远东啊?” 罗杰:“是啊,大家相识一场——您就当做好事吧。在你身边…——我还是童子身哪,不想死那么早啊!” 长川责备罗杰:“呸!你说的什么话,有这样子跟上级说话的吗?没礼貌!跟大人请求要恭敬有礼!” 长川掉过头来,对紫川秀一把泪一把鼻涕:“就请大人看在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的分上,发发慈悲吧!” 紫川秀很无辜的样子:“哎呀,你们这么吵了一路了,还不累啊?——我也很为难的啊,调动你们的指示是总参谋长罗波大人的意思啊。” “看你的眼睛…还笑的那么贱——就知道你在说谎话了!” “就是,罗波跟你还不是一伙的!” “听人说,你对罗波用两瓶葡萄酒就把我们给全买下了,太瞧不起人了!——我们每人起码值一瓶啊!” “两瓶葡萄酒是买你们身上的装备——就罗杰你,最多值个瓶盖!” …… ※※※ 在帝都的马车站前,一行人出来。 “呵,我回来了!帝都,你的美貌依旧啊!” 紫川秀回想6年前,就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初的茅庐的自己,第一次领兵就与强大的流风军激战…时光流逝,在这帝都城的人还有多少记的起自己的呢? “前尘如梦啊!”紫川秀正无限感慨之时… “少在那发呆了!快饿死我们了!” “不供应伙食我们就回远东!” “宾馆我们要住星级的!”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说的了。 ※※※ 安置好了古雷和卫兵们,紫川秀和三人逛街。从战火分飞的远东来到这种繁华之地,左看右看,什么都新鲜。罗杰扯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问:“请问饭馆在哪里有?” 年轻人看看他们风尘仆仆,穿着土里土气,说话远东口音浓重,用帝都方言话很不屑的说:“乡吧佬!”,不理走了。 罗杰听不懂,回头问紫川秀:大人,“乡吧佬”什么意思?” 紫川秀若无其事:“意思是大陆上城镇区域居民对非城镇居民的一种统称,通常情况下不带褒义。” 罗杰:“……还是不懂。” 紫川秀叹口气:“那你总该记得我们是怎么称呼那些边境上村庄的那些穿兽皮的、从不刷牙洗脸的、一生只洗三次澡的那些土帽吧?” ※※※ 罗杰怒气冲冲:“我是堂堂旗本,他敢这样瞧不起我?教训他去!” 五分钟不到,罗杰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紫川秀悠悠问:“怎么样?教训他了吗?” 罗杰:“他教训了我——他是红衣旗本。” 长川一边走一边张望:“听说帝都的女孩子都很大胆新潮的,看她们的衣作就知道了,啊!这个正点!” 他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女孩子,用他最优雅的姿态、最温柔的语气:“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就在看到你的一刹那,有棵箭射入我心中…” “打劫啊!救命!”小姐根本听都没听他的话,逃跑了! 长川不敢回头面对同伴们的眼神… ※※※ “我认为,这个城市的女孩子肯定有男性恐惧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长川慷慨陈词。 白川:“知道拉知道啦——她们都是同性恋行了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长川大爷,您能不能放过我们?一路说了四十片,我耳朵都听出油了!” 罗杰:“嘘,对面又来个很正点的——相貌清秀绝伦,气质高雅大方——我打98分!” 长川:“我打99分,绝世仙女啊!——就是年纪小了点。” 白川冷眼看这两个臭男人的嘴脸,不屑的哼一声:“瞧你们那样——刚监狱里放出来似的,一点风度没有!看我们秀川大人就多镇定,他一句话没说就…” 紫川秀一句话没说就跑了过去。 “没想到大人比我还抢先了——没办法啊,在远东憋了六年,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啊,急啊!” “哈,你瞧他那样!忽然挡住人家女孩子去路,一句话不说,就死死地看着人家——准会挨个耳光!” “看把人家女孩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没错没错,你看吓得她手上的提包都掉了——我们大人说起来也很可怜的,这么没有女人缘,难怪性格古怪啊!白川,你以后要多关怀他啊!” “他们站着互相对望干什么呢?该到喊救命时间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高贵大方动人的女孩子抽泣着一下子扑到紫川秀的怀里! 紫川秀温柔但是坚决地扶住她肩膀,凝视着她的泪眼,缓缓单膝下跪行了个吻手礼。 罗杰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容易就求婚了?!” 长川懊悔不以:“早知道我上就好了———原来帝都的女人真的很开放!” “你们不许胡说八道!”——三人吓了一跳:隔着几十米他居然听得到小声说话?而且他的话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象在耳边诉说一样。 紫川秀的声音有着从没有过的严峻性:“这位是家族前任总长紫川远星大人的独生女儿、现任总长紫川参星大人的侄女、家族的总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紫川宁小姐!马上行礼!” 罗杰、白川、长川纷纷单膝下跪,低头行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宁 紫川宁的美丽是超凡脱俗的:飘逸的长发,如玉般光洁无暇的瓜子脸,淡月般的柳眉,最令人心动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珠泪莹莹,但却并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种扣人心玄的哀怨魅力。 她迎上紫川秀去,步伐姿势之优美无以复加,令长川看得发呆、罗杰看得流口水、白川看得不爽(嫉妒啊)。 紫川秀暗叹一口气:才十六岁就有这种烟行媚止的魅力,成年后该是如何的颠倒众生啊? 紫川宁:“哥,你回来了!”她已经控制了自己,短短一句话里面,蕴涵的感情复杂到令紫川秀不敢去深究。 紫川秀苦涩一笑,恭敬说:“紫川秀参见小姐!小姐一切安好?” 紫川宁一呆,没想到紫川秀会用这种上下奏对来回答她,一双深深妙目注视了他几秒钟,也换成了公务语气:“还好!秀川副统领近况可好?几时回到帝都的?”声音中却早没有方才的欣喜。 紫川秀:“下官于今早刚进入帝都城区的,未能及时去拜见小姐,深表歉意。” “哦,那秀川副统领一路真是辛苦了!” “下官不敢当,愿为家族服务。” 紫川宁无语,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紫川秀也无言。旁边的人,就算是迟钝如罗杰也看出:,紫川秀已经的失去了往日的洒脱与灵气,显得很呆板僵硬——他们当然不会说话打破沉默:只要紫川秀不好受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白川(暗中想):“这对“兄妹”实在很奇怪…” ※※※ “这几位是?”白川仿佛第一次发现旁边还有人。 “他们是跟随下官调来帝都的远东军同事,快过来见过小姐。” 罗杰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下官罗杰。罗严格,原籍沙加人士,官居远东军旗本,年轻有为,奋发上进,前程远大,芳龄24,未婚,现欲寻觅一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之未婚女子…唉呦!” 在他左右的长川和白川目不斜视的收回拳头,仿佛那狠狠一击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长川很有风度的行了个军礼:“长川。德里安,远东军旗本,现在于秀川大人靡下任职。很荣幸能有机会认识小姐,请允许我向您致敬!” 白川行礼:“白川。加钠明,北海人士,现任秀川大人部下旗本。” “哎呀,”紫川宁对罗杰和长川不置可否,却对白川的介绍大感兴趣:“姐姐这么年轻就当旗本了,好能干哦,人又长得漂亮…” 白川不卑不吭的一个鞠躬:“全是有赖秀川大人栽培!” “不知道白川姐姐这次来帝都住在哪里呢?” “下官刚到,还没安排,估计可能是住兵站吧。” “兵站不好,又脏又旧——不如你们住我家吧?” “这个…”白川望向紫川秀,紫川秀干咳一声:“这样不好吧,我们有四十几个人呢…” “我家地方很大的——人多不怕,我爱热闹啊!” 紫川秀还在另外想理由的时候,罗杰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小姐既然这样诚意地邀请了,我看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就是就是,”长川也很期盼着:前任总长的住宅,不定多豪华阔气、还有美女相伴——回兵站去住的就是傻子了!“人家一片好意啊!” 紫川秀无言的点了头,打打定主意:一找到房子就搬出来,现在拒绝的话就让紫川宁太难看了。“那就叨绕小姐了!” 紫川宁欣喜的回头横了他一眼,仿佛在责怪他还在叫她小姐。那种说不清的风情万种撩得多少次出生入死的勇者紫川秀心头狂跳。 ※※※ 白川等人都走了,悄悄问紫川秀:“大人,我看,小姐不会是你的亲生妹妹吧?” 紫川秀枯涩地点头:“她是紫川远星大人的独生女,我是远星大人收养的孤儿——没有远星大人,我和我妈都要饿死了,也亏了远星大人,我妈才能安度晚年…” 白川心头触动:没想到这个看似整天无忧无虑的人也有这么惨痛的回忆… ※※※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从遗传学上一看就明白了:白川小姐美貌如仙女,大人您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人事 紫川秀看到紫川宁的交通工具大惊失色!“哎呀,这是…这是…!” 紫川宁:“哦,这叫汽车啊…正确来说应该是小轿车!德国出产的奔驰,进口原装组件,强力引擎,行驶超级平稳,广告说连满杯的水在一百二十里时速都撒不出一滴来……” “我不是说这个——骑兵拿马刀冲锋的年代就有人开奔驰?——时空混乱也太严重了,读者会有意见的。” “美女配名车,作者喜欢!读者吵的话——威胁他们说一个月不更新!看他们怕不!” ※※※ 坐在车里面,紫川秀望着繁华都市的一路灯红酒绿,与远东仿佛两个世界,心中一下无限感慨:我们只所以拼死奋战,就是为了守护这一片和平幸福。 罗杰他们在后面。车里面只有他和紫川宁两个人,紫川宁前排开车。 紫川宁:“这么多年,还好吗?” 紫川秀心头暗叹:6年啊,别的孩子在享受少年快乐无忧无虑的6年光阴,他却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多少苦难多少哀伤——他亲眼看过最亲密的战友被魔族生生撕裂了吃掉,那种惨叫多少个深夜噩梦中时时将他惊醒;也曾潜伏在水虫密集的烂泥塘中一天一夜不敢稍动来躲避魔族的追杀;曾经被围困的粮尽弹绝,只有从死人身上割肉充饥;更不要提数十次的受伤,疼得半夜里失声痛哭…你怎么将这般深重的苦难,跟一个生活中最大的烦恼就是脸上的青春痘的少女解释呢? 紫川秀点点头,淡淡说:“还好,就是伙食太差了。” 转换话题:“家族目前形势怎么样呢?” “很好,有了杨明华总统领的英明领导,我们得以朝地狱方向全速度前进。” “哦?怎么会事呢?” “他好大喜功,连续三次向流风家族发动讨伐——结果都给人家流风霜给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元老会因此要他去做解释,他还装出一副忠心受委曲理直气壮的样子发表演说…” 紫川宁学着杨明华的口吻语气:““我必须将流风家族消灭——如果这是错,就让我错,我不会逃避承认错误,错不后悔!”结果决然骗倒了元老会,让他通过了。” 紫川秀不动声色:“很有魄力的演说。把第一句除掉,后面几句——倒很象未婚女子爱上有妇之夫的表白。” 紫川宁笑得几乎撞车。 ※※※ “我们总统领还真是雄才大谋啊…流风那边局势如何?我们连战连败,他们居然不过来还礼?这不象流风霜的风格啊?” “哥哥你就有所不知了,流风西山病的快要死了,他的三个儿子各拥兵权在等着抢家长的座位,流风霜是女儿,没继承权,他们却都忌她,把他调离决策中枢,到习冰城堡去担任前线指挥官了。” “总统领这就没公德了——流风家族正在犯错误的时候,我们干嘛去打扰他们呢?——想灭亡流风可以等他们窝里面打完了有空的时候再过去啊” “才不是呢!我们总统领才不是想着灭亡流风呢,流风霜这个敌人的出现不知道让他多高兴!” “怎么说?” “以前他看谁不爽想免职,总还得辛苦找个理由“贪污、渎职”的什么…现在好了,他只要拍拍他的肩膀:“给我把习冰城给拿下!”那个倒霉蛋算完了——从没人能在流风霜那赚的便宜的。这半年边防军的统领象换走马灯似的换,全是在流风霜手下吃了败仗被撤职的,而且全都是跟杨明华不和的人——你说他爱不爱死流风霜了?” “这样…斯特林没事吧?他是最反对的。” “杨明华是很想让斯特林去跟流风霜去好好“谈谈”的,斯特林大哥也很想正面跟流风霜来一场决战——他们听说在第二次讨伐的时候遭遇过,但没分胜负——但我叔叔紫川参星死活不同意,把斯特林调入了禁卫军当副统领,使他没机会出场。” 紫川秀暗想:大家都说紫川参星平庸无能,可是这个决定却是非常的明智的。 ※※※ “那你叔叔——总长大人,就不理会杨明华乱来?” “他都快得老年痴呆症了——我怀疑!”紫川宁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我跟他说了几次,要提防杨明华。可不到第二天,他又…” 紫川宁学着紫川参星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事啊,找杨明华去办吧,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哦,今天我精神不济啊,老了,趁早退休是正经,快不行洛!”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紫川秀“哈哈”大笑。不过,他想,事情未必有紫川宁想得那么简单。他还记得6年前紫川参星新任总长的锐气十足的样子,没理由6年时光就让人老成一副这么胆小怕事的废物样子。 “以后,你就不要再去跟他说这种话了。”无论紫川参星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话传到杨明华耳朵里面,紫川宁就有麻烦了。 “恩!”紫川宁顺从的点头,轻轻说:“你回来真好!把事情都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紫川秀心头涌起一股柔情:紫川宁才十六岁,就已经显示出以其年龄不相应的成熟老成了——可见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在这种四面敌意的环境下长大,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也轻声说:“你就放心吧。” 一时间两人无语…一股温情的气氛忽然充满车子,两人不再故意隔阂。 ※※※ “哎呀,忘了问你个很要紧的事情!”紫川秀急忙想起:“你才十六岁,怎么拿得到汽车驾驶执照的?” “驾驶执照?哦,作者说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我们书里面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那你是无照驾车了?!快把车停下,放我下去!我还不想死!” “不要急嘛,让我找一下刹车杆…哪里去了呢?这个吗?…”紫川宁一拉…。 “更快了!那是加速的——救命啊,原来你真的不会!”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会的…该不会是那该死的作者说他也不喜欢刹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深情 “哇!这么阔气的房子啊!简直——盖了!”罗杰看到紫川宁家的带花园游泳池的庄园式别墅,啧啧感叹说:“就我薪水,三万年不吃不喝也买不了。” 长川对紫川秀:“大人,您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可不可以帮下官介绍一下?下官跟随大人出生入死多年…哎呦,罗杰你干嘛打我?” 罗杰:“大人您介绍我吧——大人,您别信他的,他经常在背后说你坏话的——只有下官我对大人一直忠心耿耿!?” “胡说!你才经常说大人坏话呢。上次在远东时候,不是你骂大人“净用膝盖思考”的吗?我当场就义正严词的批评了你!” “你才没有呢,你说的是“那是因为紫川秀的脑子就长在膝盖上啊”,然后还“哈哈”大笑——大人千万别相信他的!” “哎呀,大人,如果让宁小姐跟罗杰这种恶棍色狼结识,她会发噩梦的…” “长川是个花心萝卜头——大人我跟你说:在沙加那几个晚上,天一黑就不见他了,第二天早上才见他回来,脚都提不起来了,累的跟连续打几个恒川会战似的,衣服上都是口红印——长川,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去了?” “我是去关怀失足女青年,让她们知道人间还有真情在、让世界充满爱——大人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了吧:罗杰是个变态,他经常去女兵营那边偷窥——那边不是常丢内衣什么的吗——你去罗杰包裹里面一搜就发现了,全都在那,一件不少!你说把小姐交给这种人——她能幸福吗?” “这是很正常的业余兴趣爱好——我觉得跟收集邮票也没什么差别嘛——小姐跟我一定会幸福的!大人我跟你说,我掌握着长川不可告人的内幕…大人,别走啊。” “大人,您去哪里,我还有罗杰的丑事大曝光要跟你说呢,他…” ※※※ 家里的风貌还是和六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紫川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庄园,走到那棵老橡树面前:用小刀刻下的痕迹依旧清晰。一切和6年前离开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人变了…就在这一刻,紫川秀深刻的感到了:原来衰老不是岁月造成的、而是经历造成的。自己似乎已经跨越了青年阶段,从少年直接进入了中年、老年。 他抬步走进房间,仆人恭敬的问好他:“少爷,您回来了!” 紫川秀和善地点头做答,却嘲讽的想:“瞧,一模一样,连称呼都没变。” 一走进儿时所住的房间,他呆住了:真的完全和6年前刚离去时候一模一样!物品、书籍、床铺、甚至枕头上的枕巾。他在书桌前坐下,右手惯性的一摸,一方扁墨就出现在那里——甚至连位置都没变! 难道是没人进来过?紫川秀摸了下,却没发现灰尘的痕迹,看来房间经常有人打扫。他很迷惑… “一模一样,是吗?”紫川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而且连灰尘都没有,”紫川秀淡淡说:“小姐怎么办到的?” “这个房间我从不让别人进来,每个星期我自己打扫一次,然后再按原样子把东西摆回去,”紫川宁翘起鼻子,说不出的俏丽动人:“你那双臭球鞋我已经摆的怕了,每次动完它我洗七八次还洗不掉手上的味道!” 紫川宁说得很轻松,紫川秀却心头一阵抽痛:此般深情要怎样才能报答… 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次谈话,正在找借口… “小姐,我…” “肚子痛了要去卫生间是吧?你的肚子一到关键时候就出来帮忙——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6年了,你找的借口一点长进没有,还是那么老套!” 紫川秀悲哀的发现:紫川远星的洞察人心的过人才能已经由他女儿紫川宁全盘继承、而且还发扬光大… ※※※ “宁小姐误会了,我的肚子其实一点不痛——不过我的头很痛啊,哎呦唉有——一定是感冒了!我得马上躺一下子…” “哼!”紫川宁往门外走:“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没用的家伙…对了,你床底下那堆黄色书刊我已经全部没收了!你另外再去买新的吧——出了街对面有个书店,老板一般把它藏起来,你就跟他说是我介绍你去的——我是老顾客了——他会拿最新的《playboy》给你的。” 紫川秀真的觉得头好痛…痛得一个有两个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统领处 第五节统领处 紫川家族在最高指挥体系分两个层次四个机构:第一层次包括:总长府:总长是家族最高领袖,元老会议:由各个行省区域的民选代表组成; 第二层次包括:统领处(由总统领主持,下面是家族的6个统领,负责具体行政事务的执行)和监察厅(总监察长也有统领职衔,但地位比其余六位统领要高、又比总统领要低——不归统领处管辖,他独立负责执行监督行政的,直接向总长负责)。 名义上说,统领处成员是由总长任命(经过元老会议通过),并向总长及元老会议负责,所以总统领不过是总长部下的一名高级干部而已,但实际上,(由于现任总长紫川参星的无所作为和总统领杨明华的野心勃勃),家族的大权逐渐旁落到统领处去了。就象紫川秀等高级军官从外地回来,第一个要去的地方绝对是统领处而不是总长府。 ※※※ 值班侍卫彬彬有礼但却冷淡的告诉他:总统领杨明华大人是很事务繁忙的,一个新任副统领要见他,起码得提前几天预约。 “明白了,”紫川秀说:“那我现在可以预约吗?” 侍卫翻看一下登记表:“总统领大人的行程表已经排到了下星期一———您能在那天午后三点过来吗?总统领大人可以给您抽出五分钟。” “可以的!”紫川秀一笑:反正自己的事情又不急,这样等于多放了几天假期。 ※※※ 此时候一个中年高级军官走过大厅,看到紫川秀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嘿,这不是阿秀吗?回来拉?” 紫川秀回头,恭敬地行礼:“方大人您好!真的好久不见了!” 方劲是黑旗军统领,小时侯曾经是紫川秀的战术教师,后来在反击流风的侵袭战役中两人并肩作战,交情很不错。能在这种充满敌意的统领处见到朋友,紫川秀也很高兴。 “好什么好!我的得意弟子回来都不来看我一下,你说我好在哪里?” 紫川秀心头一阵温暖:方劲明知道总统领杨明华很忌讳自己,还主动地来跟他打招呼,在这个杨明华权倾一时人人畏惧的时期,对比世道人心人情冷暖…实在很难得。 “下官是昨天才到的帝都,本想今天到统领处报到之后就去拜会大人,没想到这么巧…” “好好好,就别那么罗罗嗦嗦的了!”方劲一手揽住他肩头:“如何?住处还没定吧?住我家怎么样?反正家里面两个死丫头也到了青春期了,整天叽叽歪歪就发春想男生呢,不如把你送去当一份大礼!”他打量着紫川秀挺拔的身材,啧啧称赞:“小伙子长的好帅!有没有兴趣当我女婿?那两个丫头随便挑…” “大人,”紫川秀急忙打断他话:“下官已经暂时住在宁小姐家里了。” “哦!”方劲笑眯眯的:“难怪,跟宁小姐比起来,那两个臭丫头是没有竞争力了——不错不错,小伙子有眼光!” 紫川秀哭笑不得。 ※※※ “今天是统领处开会的日子,阿秀你来干什么?” “哦,我昨天刚调回来,现在要去报到,但说见总统领大人要预约…” “这样子…”方劲一把扯住紫川秀:“我带你进去就是了!” 紫川秀犹豫:“可是统领处会议,以下官的身份…” “怕什么!有我呢!”方劲推推拉拉的把紫川秀带进了会议室。 会议还没开始,宽大的长条桌子边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 “来,我给你介绍!”方劲推紫川秀上前:“这位是边防军统领明辉!我的老搭档!” 明辉的外形气质与方劲截然不同。他斯文整洁、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博学的书生样子。他很客气地和紫川秀握手:“恒川会战以三万人破八万魔族,秀川副统领很了不起啊!” “哪里,大人威名远扬,下官是十分景仰的。”紫川秀说的不完全是客套话:明辉一副弱不惊风的书生样,却在最近的对流风族的讨伐中,他的部队冲在全军的最前面(他又身先士卒冲在部队的最前面)是第一个攻入流风边防重镇蓝岭的军队——但在可怕的流风霜出现的时候,跑得最快的也是他,快得——据说流风霜有一次评价明辉的部队:“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拿马刀就能砍到他们了;等马刀拔出来后又觉得长矛才够得到他们;转身拿起长矛时候他们已经跑远了,得用弓箭射才行;等你把箭搭上,他们已经跑到得用加农大炮了!”——近来几乎所有的边防军将领都吃过流风霜的败仗,只有他没有,所以一个月前被提拔了做边防军统领。 “这位是雷迅统领,中央军统领,也是家族的“第一高手”!”方劲说到“第一高手”几个字时候,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紫川秀知道雷迅是杨明华的一边的死党,以一身“风雷神功”连续五年在全紫川军竞技大会上夺得第一,所以称为“第一高手”——他还有一个出名的地方是每次决赛前,他的对手都会莫名其妙的——要不拉肚子、要不被车撞了、要不老婆孩子忽然被绑票、甚至在黑巷里面被人从后面用木棍敲傻了——结果都宣布弃权。 他皮笑肉不笑的和紫川秀握手:“小伙子很能干嘛!这么年轻就当副统领了。”暗中用上了“风雷功”,存心要让紫川秀叫痛求饶出丑——不然的话,就废了他一只手。 一边的方劲觉得不对劲,刚要阻止——紫川秀简洁的说:“全赖大人栽培!”轻松的把手抽了回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这位是罗明海统领,大本营幕僚长。”罗明海样子看起来十分冷冰冰的,黑着张脸,看起来象全世界每个人都欠他两百块不肯还似的。他也是杨明华的心腹。 紫川秀本来想与他握手的,可是对方全无伸手的意思,他又犹豫了,干脆自我介绍:“紫川秀参见大人。” 罗明海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半天才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恩!”再无其他表示。 “你别里他,他是块木头样子,对谁都这样。”方劲不顾及罗明海就在旁边,说的毫不客气。 奇怪罗明海也没发火,只是从鼻子深处又发出一个:“哼!” 接下来介绍的是禁卫统领皮古,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老得早就神志迷糊了,紫川秀向他问好时,得重复三次他才算听懂了:“哦,哦,…你叫紫川秀是吧?哦这么年轻…我是皮古。” 在场的人尽了最大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大笑:他的口音模糊不清,把“皮古”二字读得就象“屁股”! 紫川秀满怀恶意的猜想:“杨明华安排这么个废物当禁卫统领,该不会是想方便将来造反吧?” ※※※ “这里有个和你一样,都是从远东赶过来的,哥应星统领,你该认识吧?” 紫川秀还是第一次见哥应星,马上被他的容貌气质所吸引: 他是个非常清秀的人,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男子,柔软的头发不羁地散批在额前,已经有点发黄,淡淡的两道弯眉,看起来极其温柔。看得出来,他是个病人——脸色惨白如纸,现时是八月酷暑,他居然整个人就裹在冬天用的厚厚的军棉衣里面,只露出个脑袋,还有点发抖,仿佛与病魔的搏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生命潜能——但他的双眸,却依旧明亮如星,充满了深沉的智慧和疲倦,仿佛已经洞测了世间的一切,在望向紫川秀的时候,又是那么深深的温暖和关切——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紫川秀看得呆了:原来男人的眼睛竟可以这般的…无法形容的美。 紫川秀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魅力的人。 一股敬意油然升起:就是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是整个远东的中流砥柱,抵御了魔族的汹涌而来的进攻; 就是这个病人,始终主持着家族的正流,制衡着骄横跋扈的杨明华,六年不敢稍动; 如果没有这个病人的庇护收容,紫川秀早在幼年就给杨明华所害… 紫川秀心头涌起酸痛的感觉:哥应星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脆弱… 两人眼神交会,哥应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罗波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他的声音跟人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里好好干,别给咱们远东军丢脸,知道吗?” 他用的是上司吩咐属下的口气,紫川秀听起来却觉得非常自然:许多没说出来的话透过那双有魔力的眼睛已经都传达了过来:我们是自己人,多加小心! 紫川秀没来由的一阵感动——仿佛迷路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他深深的鞠下一个躬:“是,大人!” 两人心领神会。 ※※※ “喂,我说哥应星,”方劲大咧咧的拍着他肩膀:“怎么搞成这样——弄得个脸青唇白的样子回来?” 哥应星淡淡一笑:“这几天赶路,有点不舒服。” 方劲:“我说呢!知道的人呢,赞你操劳军务积劳成疾;不知道的呢,就在那纳闷了:不都说远东的娘们皮肤又黑个子又瘦,怎咱们的哥应星统领就一点不嫌弃,弄得这么个脸青脸白样子回来还很耀武扬威的?” 他很关切的说:“老兄,节制点吧?——就算你身体受得了,这么副样子走大街上说你紫川家族的统领————有损家族威名啊!” 在场人一起哄堂大笑——只有罗明海扯扯嘴角算是笑过了——哥应星边笑边骂:“这个流氓!” ※※※ 大门无声的打开了,侍卫军官在门口叫:“总统领大人到!” 全体人员起立恭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会议 杨明华实在是相貌堂堂。 端正而威严的容貌,正气凛然。因为练习波纹内功深厚的缘故,五十多的人了,还象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自然而言就有其气度风采。眼神清澈明亮,目光中透露出关怀和慈祥,和蔼的笑容可敬可亲——怎么看都象个正直可靠的长者! 紫川秀微笑,因为他想起了紫川宁对杨明华的评价:“杨明华卑鄙到——连把牙刷都不能交他保管!” 杨明华对众人只是一挥手示意而已,却笑容满面地径直走到紫川秀前面,很老友的重重拍他肩膀:“我们的帅小伙终于回来了!”他上下端详着,可可笑道:“不错不错,罗波没把你给饿坏吧?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通知我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啊!”热情得有如慈父长兄。 紫川秀行礼:“下官昨天刚到。今天来拜会大人,无意冒昧闯入统领处会议,实在惶恐无地。恳请大人允许让下官先行告退。” “唉,你既然来了,就坐这里听一下也无妨啊!”杨明华很豪爽的说“反正你也是副统领了,进统领处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在进统领处之前先被你送进地狱!”紫川秀一点不为他的热情迷惑,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大人如此错爱,下官怎敢妄受?统领职位乃紫川军人之最高荣誉,是仁、智、勇三种美德的完美结合。如此高位,岂是我等出身卑微之人所敢奢望?” “哈哈哈”,杨明华越发高兴,似乎紫川秀的马屁拍得恰倒好处“来来,坐下吧!” 但紫川秀死活不肯坐桌子边,找张椅子在墙边坐下观看,一言不发。 ※※※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明辉统领提出的,讨论如何应付与流风家族在边界上的冲突摩擦。 所谓讨论,其实也是杨明华一人自说自话,其余几位统领几乎都不出声发表意见。象哥应星统领干脆就闭目养神了——他身体有病,谁都不能怪罪他。 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琐碎了。如黑旗军统领方劲就黑旗军士兵薪水拖欠、伙食差、没有蔬菜供应等问题向大本营幕僚长罗明海责问。 罗明海淡淡说一句:“已向后勤部门查问。”后就不发一言,任凭方劲吵的沸反盈天。 中央军统领雷迅要求今年中央军可以优先挑选远东军校毕业的军官,理由是中央军素质比别的部队要差。这个提议马上就遭到了方劲和明辉的强烈反对。 方劲吵闹着:“士兵素质差那是因为指挥官是饭桶!”这几乎就等于是指着雷迅的鼻子骂蠢了。 明辉则冷静的阐诉理由:“边防军是与流风家抗争的最前沿,没理由不把优秀的的军官补充进来!” 三人吵得乱成一团,最后是杨明华支持雷迅,结束了这场争吵。 在整个争吵过程中,罗明海不发一言;哥应星闭目养神,不知道睡着没有;皮古已经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接着又讨论了几个问题。杨明华几次问紫川秀:“阿秀有什么意见吗?说一下啊。” 紫川秀总是临襟正答:“承蒙总统领大人开恩赐下官一席之地,得以亲见各位统领大人风采,聆听高见,下官怎么敢以一己低俗浅见来扰乱各位大人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呢?万万不可!” 紫川秀明白得很:自己身处不恰当位置,只要开口,无论对错,都是错!——到时候杨明华一个“妄言干政”的罪名就把自己扣得死死的! 本以为早睡着的哥应星睁眼睛看紫川秀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嘉许的笑容。 ※※※ “我有个问题。”等到大家的话都说完了,哥应星有气无力的开口了: “在恒川会战中,秀川副统领俘虏到了一万多魔族士兵,其中有魔神王的第三女卡丹公主。此女我们已经带回了帝都,要如何处置,请示总统领大人裁决。” 杨明华:“以往抓到魔族俘虏都是怎么样处理的?” 哥应星:“一般都是送到瓦格拉的劳工营去当劳役,有些有用的精灵怪、矮人之类可以归抓获者所有,在奴隶市场上卖掉。” “但这个女孩子不同一般。她是我们抓到的地位最高的战俘,而且是魔族的皇族成员,如果也照老办法处理的话——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的…” 哥应星话没说透,但大家都明白了所谓“大麻烦”意思:得知爱女被当奴隶贩卖的大魔神王怒气冲冲的带领几百万魔族潮水般杀过来——这种情形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方劲一本正经说:“难道我们就要乖乖把她双手奉还,说:“大魔神王殿下啊,喏,那就是您的女儿,皮肉完好无损——连*都没破,劳您费心清点好了,下次可别让她到处乱跑了,现在世界上坏人多多,碰上就不好了!” 满堂大笑,杨明华笑得直喘气,指着方劲:“你…你这个统领处第一流氓!” “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处理。送回去,于家族威名有损,外人看了好象我们怕了魔族似的;留下来,又恐怕有后患…”边防军统领明辉也在低头考虑。 紫川秀听得一阵头大:当初抓到卡丹的时候,还以为是大功一件,可现在看…倒象是自己给统领处添了麻烦似的。 ※※※ 杨明华:“有没有得到什么口供?那女孩子的状态如何?” 哥应星苦笑:“她什么也没说——没有特许我们也不敢动刑逼供。每天她就是吃、喝、睡——吃只吃麻雀肝、龙舌兰的心、燕窝什么的;喝只喝三百年的蜜露、过滤十七次的凌晨雨水…;睡就更麻烦了,我们得抓来三百多只孔雀全部拨光了毛给她做睡垫,周围五十米内不许有响声——一样做不到,她就要自杀,而且已经试过两次了——把看守吓得心脏病发死了一个了。” “现在我不敢奢望什么了,只要魔神王殿下肯把他女儿接回去——我都情愿倒贴他一年薪水了!” 一阵大笑!明辉说:“搞不好大魔神王也是因为受不了才故意让她被俘虏,好把包袱踢过来。” 方劲:“总不能白白放了吧?这样,我们不如拿她做人质,跟大魔神王来谈判停战如何?说实在的,我们家族要制霸整个西川大陆,主要敌人是流风家族。跟魔族打得实在很无谓啊。” 雷迅:“好主意!——不如就方劲你去跟大魔神王说如何?” “你娘勒!你这么会说,怎么你不去?”在座的全部是紫川家的一流高手,但无论是以方劲或者雷迅的勇猛和浮夸,都不敢夸口说自己敢去见当代号称“无敌”的大魔神王。 “我有个提议,”皮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老态龙钟颤抖地说:“要不我们从魔族战俘里面挑些人,让他带信去给魔神王?” “好办法!姜是老的辣!”杨明华大声叫好,其余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只有哥应星反对:“我明天就回远东了,谈判事宜来来往往得拖上半年,我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候啊!我看得换个人监护卡丹。” 紫川秀泛起不祥的预感… ※※※ 果然所有的人,包括哥应星在内都把目光投向他。 “老子可不想英年早逝那么早!”紫川秀狠得牙痒痒的,急忙推辞:“下官以为不妥!因为下官刚回帝都,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不便执行此任务。” “你现在不是在宁小姐的家里住吗?”杨明华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就让卡丹也住那里吧,这样也不辱没她公主的身份!” 一群人全跟着起哄。方劲挤眉弄眼跟明辉说:“多令人羡慕的差使啊!” 明辉跟着坏笑:“可不是嘛?听说那妞水灵着呢!”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可一点不象统帅三十万边防军的家族重将。 “唉,这样子的美差咋就轮不到咱老方呢?” “方统领,”紫川秀狠不得咬方劲一口:“您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您就接了去吧!” “不行啊!家里母老虎厉害啊!” ※※※ 哥应星也笑着说:“阿秀,人既然是你抓来的,就由你监护吧——自己拉的屎要自己搽干净啊!”很明显,他这时候只求脱身,要找替死鬼——也不顾跟紫川秀是“自己人”了! 紫川秀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哥应星装做没看到,把头缩进棉衣里面,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病夫样子。 “好吧,作为总统领,我就拍板了!”杨明华笑说:“不许抗命!” “大人…”紫川秀哀号一声,却没敢再出声——命令已下,抗命不遵是很大罪的。 “不许监守自盗哦!”雷迅不怀好意的阴森森说。 “盗了也无所谓嘛!”方劲仿佛已经不记得刚才和雷迅的争吵了:“搞不好阿秀当了魔神王的女婿,我们也不用打得那么辛苦了!” “对对对,为了家族大业,阿秀,你要多努力啊!”明辉笑得喘气。 满屋的人一起“嘿嘿嘿嘿”的发出男人特有坏笑声,让紫川秀怀疑这到底是统领处还是春街上的回春楼包间… 门口被无声地打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紫川秀你还没死吗?”声音中蕴涵着刻骨的恨意和杀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决斗 有人敢在统领处会议上向列席人员挑衅! 连杨明华一向的不动声色都变了脸色,沉声喝问:“谁?!” 紫川秀已经霍然起立,怒目以视了:他听出这是帝林的声音了! 当紫川三杰之一的红衣旗本帝林走进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会议室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帝林身材颀长,步履间雄行阔步,英气逼人,容貌却有点女性化:柳月细眉,汪汪的美目,薄薄的嘴唇,笔挺秀气的鼻子,娇嫩如雪的肌肤——若不是他高大的身材,走在大街上非给浪荡子搭讪不可——事实上他少年时期追求者还真是不下一个加强排——但悲哀的是,几乎全部是男的,唯一的一个女子追求者却是同性恋。有人曾惊奇这样“柔弱美丽”的容貌竟然和他不羁的狂傲和冷酷气质配合得如此默契,形成他独特的魅力。 但在此时,没有人会把他当女人:女人决不会有这么浓重的杀气和压迫力!此时的他,几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挑衅的味道。 他是杨明华一边的得力猛将。 ※※※ 轻蔑地扫了紫川秀一眼,他首先向杨明华道歉:“下官听说“好友”紫川秀副旗本已经从远东归来,由于急于与“老朋友”见面,兴奋不能自制,竟至于打扰统领处会议进行,恳望总统领阁下责罚!” 帝林虽然是在跟杨明华说话,但充满恶意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紫川秀的身上,仿佛怕他会不翼而飞逃脱他视线:可见对紫川秀这“老朋友”仇恨之深。 在场的统领几乎都知道这段往事:往年紫川家族的青年三杰:紫川秀、帝林、斯特林三人在远东军校时期曾情同手足,后来却爱上同一个女子林秀佳… 经过一番角逐,帝林顺利捧得美人归,三人却从此反目,势同水火:紫川秀、斯特林等失败者一边,胜利者帝林一边。双方多次暗中决斗,互有伤亡,从此仇恨不共戴天。 结果是斯特林效忠家族总长紫川参星,帝林马上就投靠总统领杨明华,并以其过人才干得到杨明华赏识,多次破格提拔,24岁就担任红衣旗本职位,成为杨明华身边的得力打手。 ※※※ “帝林,你也太放肆了!”杨明华厉声严色,仿佛已经愤怒得不能自制:“这是什么地方?看清楚:统领处!是你随意的进出吵闹的地方吗?” 帝林再次行礼道歉:“下官只是因为心急见到“好友”秀川大人,实在不能自控——实在罪该万死!”他说的是“罪该万死”,却没有一丝负罪人应有的惶恐不安,语气中透露桀骜不逊的气势。 “不过这也难怪!”杨明华忽然换了口气:“你们年轻人麻,就爱冲动,为了兄弟哥们义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本总统领就看在你是义气深重的份上,这次就不加责罚你了——下次记得不要了啊!” “是,下官遵命!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们两人就在那一唱一和的把个可以定死罪的擅自闯入干扰统领处会议的罪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 “帝林,你闯进来找秀川副统领有什么事情吗?” “下官多年不见秀川大人,心里思念得很,想请大人去做个单独的长谈,交流友谊——就是不知道秀川大人肯不肯、敢不敢赏面了?” 帝林死死盯住紫川秀,嘴角挂着挑衅的微笑,两人对视一眼——就如同两头饿狼在森林里相遇的眼神! 这等于是个决斗邀请了! 紫川秀低沉的闷哼一声,却没有回答,好象在考虑该不该接受挑战、有没有赢的可能…这也难怪,帝林的快剑是出了名的可怕,如果排名的话,绝对可以名列家族十大高手之一。 ※※※ 杨明华:“哎呀,你也太性急了点——你就没看到阿秀正在开会吗?他一定会说:我公务在身不能奉陪的。当然,这是个很好的借口,特别是“好朋友”来要求“畅谈”的时候,人嘛,总是爱惜生命的!阿秀,我知道你一定会以公务为重的,是吗?” 杨明华这样劝解——不如说是把油往火上浇。 紫川秀脸色晴暗不定。 帝林冷笑着说:“阿秀小弟,该不会是在远东跟魔族打的多了,学到了他们的本领——不如你买个硬壳子缩进去,那就真正安全了!”他在骂紫川秀是乌龟了。 雷迅阴样怪气说:“帝林,你不要把人家秀川大人逼得那么紧麻——万一他哭了怎么办?” 帝林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我不该误解阿秀小弟的——以前我竟一直以为他是男的——你说好笑不?” 面对这么侮辱性的挑衅,连紫川秀也忍无可忍了! 他不顾方劲用力拉他袖子、哥应星连连使眼色,昂首回答:“承望总统领大人成全恩准,让下官可以与帝林红衣旗本好好地“畅谈”!” “这可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啊!”雷迅阴笑着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全这对友情深重的“好朋友”呢?” 杨明华也点头赞成:“既然这样子,我就提前让阿秀离席吧!在统领处里面找个房间给他们好好的“叙旧”!” 紫川秀和帝林同时鞠躬行礼:“多谢大人成全!” ※※※ 帝林和杨明华交换一个眼色,转身首先向门外走去。 紫川秀正要跟上,后面方劲小声跟他说:“小心他的快剑!不要给他机会出手,封死他的剑路!”又压低声音:“情况不妙,马上喊救命——我会冲进去干涉!没什么好丢脸的。” 紫川秀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倔强的嘴角却表明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宁可战死决不呼救。 哥应星没有说话,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关怀。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已经尽在无声中传递——哥应星缓缓地一点头,紫川秀感激的向他一鞠躬,神色已变得坦然,仿佛已经放下心头大事:哥应星已经许下千斤一诺:如果紫川秀有任何不测,他将负责保护紫川宁小姐。 在大家的目送下,帝林和紫川秀一前一后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关上了门:于是传出叫骂声、搏斗声、拳风剑风声、家具破碎的哗啦声音… 开门的时候,活着出来的,将是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卑鄙无耻的家伙 “紫川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紫川秀,就让我们今天多年恩怨,就此做一个了结!” “紫川秀,你没想到有今天吧?哈哈哈,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 帝林冲房间门口方向一阵大喊,回头不满地看正在悠闲地吃朱古力饼干的紫川秀,小声说:“好会偷懒你!我嗓子都喊疼了,该你了——你怎么在吃东西啊!” 紫川秀往嘴巴里送入最后一块饼干,含糊不清喊:“帝林,就让我们来拼个你死我活!”对帝林小声说:“听他们开会废话了半天,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演戏啊——秀佳还好吗?” “紫川秀,你这个好色无耻的狗贼!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除掉你!”帝林传音入密:“她很好!——不过你不要一见面就问候人家老婆好不好?还叫得那么肉麻“秀佳”——你应该改口叫“帝夫人”或者“嫂子”了!不然我可要翻脸了!” “哼哼,只怕你帝林没那个本事!”紫川秀传音入密:“真是小心眼的男人——当年要不是赌鹘子赢了我们,林秀佳怎么会嫁你呢!” “帝林传音入密:“那只能说明天意如此——林秀佳命中注定是我老婆的,你们要愿赌服输啊!” 紫川秀小声:“天意?——才怪!后来我把鹘子割开来,里面都是水银和磁铁——怪不得我和斯特林怎么抛都是“一一二”,你随随便便就抛了个三个六!鹘子还没停稳,你就屁颠屁颠急忙跑去跟林秀佳求婚了——要知道,她本来喜欢的可是我啊!” 帝林小声:“少来!就算大家公平竞争也轮不到你——你当时虚岁还不足十六岁,鼻涕都没搽干净——我老婆哪只眼睛看得上你啊?”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变了脸色: “卑鄙小人!” “乳臭未干的毛孩!” “无耻之最!” “你淫荡——贱人!” “去死吧你——下地狱去!” “你先请!” ……… ※※※ 帝林:“杨明华可是想造反哦!”他一脚把张椅子踢飞到墙上,砸得稀里哗啦。 紫川秀:“这不算新闻——这句话我在远东每天听十遍,回来刚一天又听了二十遍。”赶紧把自己坐的椅子挪开,生怕给帝林也一脚踢飞,那就只好坐桌子了。 帝林:“你在杨明华的必杀名单上列第三——这算不算新闻?” “哈!哈!哈!”紫川秀中气十足的吆喝着,声音震动整个统领处大楼,仿佛正在做生死打斗——小声:“哦,必杀名单上还有谁?” 帝林传音:“哥应星名列第一,斯特林屈居亚军,还有就是家族总长紫川参星无缘前三甲,排第四。” “宁小姐没事吧?” “你放心,小姐没事——杨明华还打算害死总长紫川参星后扶持她上台做傀儡呢!” “要不要赶紧把这个消息通知哥应星大人呢?他或许还不知道…” “他会不知道?!什么事情瞒得过那个老狐狸?别小看他一副病怏怏样子——告诉你,杨明华曾经总共派过四起共一十七名高手刺杀他!” “结果怎么样?” “没有结果:那一十七名身精力猛的高手从此消失——就好象在这世界上根本没出现过!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我们却依旧看得到哥应星——奄奄一息,好象下一分钟就要断气似的,或许我们大家都死了这病鬼还能活一百年!——他太精明了,整个远东都是他的地盘,杨明华的人根本进不了他身边。” “但他现在人在帝都,杨明华不是大有机会…” “杨明华想都不敢想——哥应星带了六千名卫队回来,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又骁勇无比——除非发动大军攻击,否则绝对近不到他住宅的两公里半径内!” “那名列第二的斯特林…” “斯特林担任禁卫副统领,轻易不出总长府——再说杨明华手上也没有能够无声无息至斯特林于死地的高手——当然,我就例外了!——你顺便告诉他一声,他部下的禁卫副旗本云河和方歌已经给杨明华收买了。” 紫川秀转身把个名贵的花瓶胡乱地砸烂,好让外面人知道:决斗正激烈着呢! 帝林很诧异地看着他:“某人就一点都不知道担心危险——某个既不是禁卫副统领,也没有六千精锐卫队保护,却又不幸名列必杀名单的、无关重要的、死了也没有人管的预备役副统领——劝你还是赶紧搬离开宁小姐的家——你横尸街头不要紧,别把宁小姐给吓着了,还要麻烦人家帮你收尸。” 紫川秀问:“杨明华手上实力如何?” “极强!雷迅的十七万中央军掌握在他手上,如果真的打起来,一个钟头不到就能把斯特林的禁卫军连锅端!” “有些什么高手?” “中央军历来是家族第一精锐部队,军中高手如云;他们的统领雷迅虽然贪财好色爱慕虚名——每次你叫他“第一高手”,他就马上满脸堆笑——但一身风雷功确实惊人;幕僚长罗明海,一直深藏不露——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练什么武功;还有杨明华他本人也是一流的高手,他的波纹内功极其可怕… 紫川秀托起下巴思考一阵,很认真的问帝林:“你看,我能不能跟杨明华说:大家忘掉过节交个朋友算了…” “既然杨明华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他还等什么?” “公然造反的话,他害怕哥应星、明辉、方劲等在外地统率重兵的统领——一旦哥应星举起“勤王讨逆”的大旗,带领百万远东军掉转头杀回来,就算有中央军的支持,杨明华也招架不来的。”帝林用力的挥舞着配剑,发出“滋滋”作响的剑气声。 “那他现在有什么打算?”紫川秀说着又把一古董屏风打碎。 “他分两步:一:拉拢方劲和明辉——一旦两人中有一人被他收买,黑旗军和边防军就会相互牵制、纠缠,再无力干涉帝都动乱;二:他派我到远东军去,接替你的职务,想从内部分裂远东军。” “要不要我把你的身份告诉哥应星大人——远东是他的地盘,不告诉他的话,你在那边什么事情也没法做,他会把你卡得死死你的。”紫川秀说着又把一个古董花盆砸碎,发出响亮的哗啦声音。 “只能让哥应星知道——再扩散的话我就很危险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了。” ※※※ 在分别的三年时间里,三个生死与共的朋友,一个鏖战碧血沙场,一个以身卧底伴狼共眠,一个赤胆无畏与杨明华正面抗争——现在帝林要走上沙场厮杀,紫川秀、斯特林却在帝都这个和平繁化的“战场”上进行另一种战斗——无声无息,却更加凶险…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关切,手紧握,仿佛能感受到彼此间男儿热血的温馨、兄弟间的深情!心潮澎湃,却不能放声哭泣,一句堵在心中却没说出来的话:“兄弟,多加珍重!” 同样的九死一生,同样的的热血忠诚,就为了一个许久以前许下的承诺,一份无悔的忠诚,一个已经离去的但却没有消逝曾笼罩着整个帝都的巨大身影——紫川远星。 帝林忽然想起:“阿秀,你不能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出去——他们会怀疑的。我看得…” 帝林一阵拳打脚踢,好给紫川秀留下点“决斗”的痕迹来。 紫川秀:“停停停!打够了没有——我看你怎么越打越上瘾的样子?” 帝林(悲痛地):“你要知道吗,不得不对自己的好兄弟下手——我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啊——这种心灵上的痛苦,比你肉体的疼痛更难受啊!” 紫川秀:“你笑得那么开心——不如就让你的肉体受苦,让我来承担良心的谴责好了。” 又是一顿死命的痛扁……… 帝林:“还缺点伤口和血才逼真…” 紫川秀(奄奄一息):“我不行了——你干脆真的捅我一剑算了!” ※※※ “唉,既然事到如今了,我就拿出来吧…” 紫川秀眼睁得老大地看着帝林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化妆盒子,一个颜色瓶… “这是…这是…” “哦,这是拍戏化装成伤员用的颜料,这是冒充鲜血的红墨水——都稀罕东西哦!上次我去好莱乌出差时候顺便买的,还花了我好多外汇呢!” “我才没问你这个——既然有这种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害得我…” 帝林诡异地笑笑,凑到紫川秀耳边小声:“答案a:‘因为刚才我忘了!’,答案b:“其实我是故意的,”,答案c:‘因为某人在生日派对上趁吹灭蜡烛的黑暗时机偷偷亲了我老婆一下”,答案d:‘所以我等这天很久了!’——你愿意相信哪个答案呢,我的阿秀小弟?”他在紫川秀耳上轻轻亲了一下。 房间的门口终于打开。帝林红衣旗本从里面昂首挺胸走出,弹弹笔挺制服上的一丝灰尘,轻松的拍拍巴掌——显然决斗赢得不废吹灰之力! 紫川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尽最后全身力气,戈指大骂:“帝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聊天 “阿宁,我爱你!” 晚饭后,紫川秀阅读了收到的邮件后,深情款款的对正在喝茶的紫川宁说。 “哗啦”一声,白川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罗杰一阵强烈的咳嗽——吃了一半的蛋糕噎喉咙里,喘不过气来;长川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口瞪目呆得——连罗杰趁机摸了他钱包都没有发现… 紫川宁只觉得心头狂跳,呼吸紧张,脸上热得象有火在烧——那是喜悦之火在燃烧啊——长期以来,朝思暮想的苦苦期盼的不就是等待心上人说出这句话吗…今天终于… “我爱你!”紫川秀神情庄重:“所以——借我点钱吧!该死的统领处,决斗明明是帝林挑起的,他们怎么把损坏家具的付款帐单寄我这里来了!上个月的薪水都用去填天梦酒楼那笔烂帐去了——说到这里我还没跟白川你这臭丫头算帐呢!哎,阿宁,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走啊…!”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啊,连人家告白都没听完就跑了——对爱情一点诚意没有!世风日下啊!” 紫川秀叹了口气,转向白川,深情款款:“白川,我爱你…” “啪”的一声响,紫川秀眼前出现无数金星——个个形状象金币! ※※※ 用人来通报,禁卫副统领斯特林来访。 紫川秀大喜,迎出客房。 此时的斯特林年龄23岁,正处于人生最辉煌的青春颠峰时期,浑身上下散发出热烈的活力。他个子中等,精神的平头发型,浅棕色的皮肤,锐利的眼神,非常的英俊——与紫川秀的纨绔子弟似的细皮白肉的散漫、帝林狂傲冰山似的冷峻不同,他是那种充满男儿阳刚气概的、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气质的英俊。光明磊落的作风,端庄的举止,明快的风格,爽朗的气质。 后世的历史学家曾经崇拜的将斯特林称为“黄金时期的标准军人典范楷模”。而与其同时代的紫川秀的评价是:“斯特林天生就是当军人的!” 紫川宁也曾将家族三杰的气质做过比较:“斯特林是头猛虎,具有王者之风;帝林象条眼镜蛇,冰冷而残酷,难以亲近;至于紫川秀——无法形容,只好说他象条鼻涕虫…” ※※※ 两人为求保密,在花园里面谈话。 “听说今天你去了统领处?都见到了些什么人呢?” 紫川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描述,斯特林听得很仔细,最后长叹一声:“难为帝林了!他的处境最危险,他的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不过他提供的情报确实很有价值——你那边的两个内奸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心里有数就可以了——现在动他们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杨明华:帝林是我们的人!” “二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既然谁都知道杨明华不是好人,紫川参星总长为什么还不调回远东军来对付他?难道参星总长真的象外面所说的那样…?”紫川秀把一个“蠢”字吞回去。 “没有人知道紫川参星的真实面目的,”斯特林发出一声感慨:“就算我可以算他最亲信的部下,我也常常觉得看不透他——不过他绝不是蠢人——不也有很多人说你是笨蛋、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低能儿吗?” 紫川秀莞尔一笑:他想起了罗杰、白川和长川。 “至于调回大军来对付杨明华的事,是不现实的——要对付十七万中央军,我们起码要在远东抽调二十万军队,在边防军抽调十万、黑旗军抽调八万部队——这么大的部队调动绝对瞒不过杨明华的耳目,只会逼得他狗急跳墙马上造反。那我们都完蛋。” 紫川秀苦笑:“那大家是各有所忌了!” “对,谁都不敢撕破脸皮公开对抗,现在大家都是暗着来。”斯特林:“帝林对你的劝告是真的,多加小心——帝都最近有很多人在黑巷里被暗算了,每天清早起来垃圾工人都要收一大堆尸体,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这样完了——上个星期我的副手舒副旗本就在酒馆里喝醉后被人带走,三天后我们在护城河那里发现他的尸体。” “那你…”紫川秀太了解自己好友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哦,没什么——不过前两天听说雷迅统领的干儿子雷小云旗本,被人发现死在情妇家里——治部少(帝都的治安机构)认为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案,现在正在那些无业游民、地痞无赖中搜寻凶手呢——这真是不幸啊!” 紫川秀“哈哈哈”大笑:平时一本正经的斯特林幽默起来更让人发笑。 ※※※ “所以,阿秀,你有些什么打算?” “哎呀,听你说的这么危险——老实巴结胆小怕事的紫川秀只好远远的躲开,等你们这两个巨头清算完了我再回来跟胜利者握手好了。” “老实巴结胆小怕事——是说谁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无限笑意。 “来帮我吧,阿秀!一同效忠总长。” “斯特林,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我还有帝林,都已经在过世的紫川远星大人主持下宣誓效忠紫川宁小姐了——你忘记了吗?” “我记得的——但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有帮助紫川参星大人对付杨明华才能保护小姐,不是吗?” 紫川秀还在犹豫… “我知道,你在为6年前那件事情怪参星大人——但那时候参星大人刚接任总长位置,政局都由杨明华操纵,他不得不和杨明华合伙对付你的啊!不过事后他经常跟我说,好后悔,不该让你这样的功臣受屈辱——他是真心悔过的,你就原谅他吧。” “何况,现在你和他都有共同的敌人杨明华——反正怎么样杨明华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有跟我们联手才有活路啊!” 紫川秀笑笑:“让我考虑一下——听说你快要和李清旗本结婚了?” 斯特林也笑:紫川秀有一样绝招:谈到不喜欢的话题时候就会:“让我考虑一下——哎呀那里有个老鼠爬过、哎呀那只鸟好大哦、哎呀今天月亮很圆啊!” 他也不加逼他:“是啊,打算是在处理完危机后再举行的。” “我在远东带了一批精灵怪回来,给李清送两对吧!” “太好了!李清一直想找个精灵怪当用人,可是市价卖到三万元一个——还是你们这些在外面带兵的有钱啊!” “说的什么话,整个家族军队就你们禁卫军的制服是镶金边的——还说没钱!说好了,这是当结婚贺礼的!” “少来!一样算一样,你不要给我打混了——贺礼另外算!” ※※※ “现在我们这边这么乱,真怕流风家趁机过来插一脚。” “这你就放心吧——姓流风的也没空啊!他们家长流风西山快断气了,他们也在忙着跟我们差不多的事情啊——争权夺利。流风西山的三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搞得老爸犹豫不决,不知道把位置传给谁——每个看起来都比另外两个要蠢一点。” “老天保佑,幸好流风霜是女的,没继承权,不然我们有麻烦了。” “是啊,不过听说流风西山已经下令封流风霜为“终身监国统领”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流风西山对哪个儿子都不放心,无论他们谁继承,只要有流风霜的辅助,流风家族大概也亡不了吧。” “真是用心良苦啊——听说你在第二次讨伐的时候遭遇过流风霜部队,怎么样?” 说到这里,斯特林一声长叹:“流风霜…真乃人杰!” “当时我们已经把流风明、流风清的将近二十万部队几乎给合围了——他们已经开始溃散了,就差一口气就可以开始歼灭战了——就在这时候流风霜的部队出现了:不打旗号,人数不到八千人,全部是骑兵。” “当时我、方劲、明辉、还有扬厉(当时他是边防军统领)四个前线指挥官谁也没把那八千人放在眼里。方劲只是派了三个步兵方阵去拦住他们——兵法理论上是没问题的:谁知道那三个方阵十分钟不到就给砍成了马刀碎片,她的部队太勇猛了!又把扬厉的的一个步兵师团给打散了,就这样一直冲入了包围圈中。” “我们才知道有点不妙,赶紧调动主力来对付他们——已经来不及了!一杠白底红字大旗高高升起:“流风霜”。二十万被围困的流风军一看到这面旗帜,马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万岁!”“霜大人到了,我们得救了!”“杀光紫川家的狗贼!”——他们打了一天,本来早已疲惫不堪失去斗志了,可是流风霜一到,马上就象吃了兴奋伎似的,杀声喊得我们这边都心惊胆跳…流风霜一个女孩子不顾箭如雨下,居然脱衣服赤膊站在大旗下,让整个战场敌我两方都看的见,高高挥舞着马刀,高声大喊:“流风家的士兵们,你们难道连女人都不如吗?——给我争气点!进攻啊!”那种气概实在…让人心服。她的卫队也是疯子,全部赤膊用身体来替流风霜挡箭,一个倒下另一个就马上替上…” “结果流风军疯了似的冲我们杀来——明辉那滑头蛋在一见到流风霜的大旗马上就往回撤,速度飞快;扬厉还不清楚状况,居然下令死守战线——结果他的部队马上损失惨重,溃不成军;幸好我和方劲联合断后,边打边跑,被她追了几百公里还放不过——直到边防线上得到明辉边防军的接应,流风霜才停止追击。” 斯特林又露出一丝骄傲神情:“不过我敢说,我的部队不比她的差,在她的强攻猛打下,别的部队都是一冲即溃,就我们还能保持着秩序!近千里追击,她始终拿我没办法!——甚至在最后的一次交锋中,她还吃了我的亏呢!” 他转头看紫川秀:“哎,你怎么…怎么…睡着了?” “废话了!听你那么多无聊往事,我不打瞌睡就怪了!” ※※※ 一走进客厅门口,斯特林恍如电击似的一愣,呆住了。 “有刺客?”落后他一步的紫川秀马上反应,加速冲入客厅,作好了战斗准备,四下张望… 沙发上坐了白川、罗杰和长川三个活宝,正毫无忌肆的分享紫川宁家里准备给客人的食品。 “没问题啊!”紫川秀顺着斯特林直勾勾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了第四个人,虽然也坐在沙发上,却端庄正坐,对桌面上丰厚的食品毫不动心。 魔族卡丹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人最怕就是动了情 “没什么不对吧?”紫川秀捅捅斯特林的腰。 “啊,哦,什么?”斯特林语无伦次:“有什么不对?” 紫川秀古怪的朝他瞟了一眼,没说话。 斯特林马上恢复了正常,大步走进客厅。 看着他的背影,紫川秀眼中满是忧虑:“但愿不是如我所料…” 罗杰、白川还有长川马上起身敬礼:斯特林以过人才干、迷人的风采和人格魅力成为是家族青年一代军人的偶像,象白川他们,可能不认识家族总长、总统领,但却不会认不出斯特林。罗杰等人对他已经是仰慕已久了。 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都有种同样的感觉:斯特林今天状态不正常… 摘自白川统领的私人回忆录:《在大人身边的日子》: “…他(斯特林)回礼回得很端正,问候的话语也说的很得体,甚至还坐下来跟我们分享了一个冰冻西瓜,很亲切的指点我们在武学上的疑惑…一切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他有一丝魂不守舍的感觉…十分异常。我对自己说,可能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了吧?” 日后另一个在场人员军务统领罗杰统领的说法是:“你别听白川那鬼婆娘又在那胡吹什么“女人的直觉”了——她那本回忆录纯粹是为了骗钱找枪手写的,她自己连“howareyou?”什么意思都不懂——当时就是白痴也能发现斯特林大人精神不稳定了!否则的话,象斯特林大人这种超级高手,怎么会在切西瓜时候差点连自己的半只手掌一块切了下来?他又怎么会连续问了我们五次:“你们什么时候回帝都的?”、“你们回帝都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帝都的,罗杰?”…每次我们都答得清清楚楚,,但隔不到三分钟他又问:“什么时候…” 幕僚长官长川统领给他补充:“还有啊,我们的秀川大人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奸笑得象两个杨明华加一个雷迅——看他那坏笑就知道了: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 从紫川宁家里辞别,紫川秀送斯特林回家。 “今晚的星星很亮啊!”斯特林用下重大结论的口气,很郑重的说。 紫川秀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扬扬眉毛:“没错!” “月亮也很圆啊!” “是的。”今晚其实并没有月亮。 “我们帝都的街道多干净!” “正确。”紫川秀不小心一脚踩到只死猫身上。 “其实你不必出来送我的,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的…” “废话。” “…” “…” “真是很多谢你的礼物了,李清会很高兴的。” “心领了。” “紫川宁小姐还好吗?今晚我没见到她。” “还好。” “她叫什么名字?” “卡丹。” 两人停住了脚步,紫川秀直盯着斯特林的眼睛,后者正在回避他的视线。 沉默。 紫川秀开口一字一句说:“全称是卡丹公主,当代魔神王的第三女儿,于第五次恒川会战中被我抓获的。现在统领处令我监管。” 斯特林口唇颤抖,再无平时镇定自若的硬*范。 “你早发现了?” “我不是瞎子。” “觉得我很无耻是吧?” “不,”紫川秀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一般的无耻而已。” “我有未婚妻了,而且她很爱我。” “我知道。李清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她是大魔神王的女儿,魔族的人。” “而且还是魔族中的皇族呢!” ※※※ 两人又停住脚步对视片刻< “怎么办?” “你想听我阐诉一下,作为家族的高级军官应该如何的克己奉献、无私无我、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壮丽精神和豪迈气魄吗?” “滚你妈的@#4#&&##!” “……” “抱歉,我太激动。” “没关系,不过这种事情有好几种的解决办法——你想听长期解决、中期解决还是短期解决呢?” “先说长期的吧。” “长期解决又称“一劳永逸”法。方法一:在房顶天花板上打个结,踩在凳子上,把脖子伸进去,把凳子踢掉;方法二:单枪匹马跑到大魔神堡去指名找魔神王单挑;方法三:在每年一月一号的阅兵仪式上当众把杨明华干掉。你喜欢哪个?” “……” “不喜欢?不要紧,我们还有中期的解决方法呢!比如拿把剃刀把自己给阉掉——不过在技术上有一定难度就是了,在有效性和安全性方面不如上面所提方法…” “闭上你的臭嘴!” “或许你可以学那些鸟毛没长齐的中学生一样,明天就去买十一朵红玫瑰,送去给卡丹小姐,每天夜里在她窗口下守侯到天亮,给她唱情歌弹吉他,看到她的倩影就心头狂跳——只是你未来的岳父可能是出乎意料的严厉的哦!” “我叫你闭嘴!” “也不喜欢?那就只好用最后一种办法了——反正卡丹是我监护的,我把她往哪个无人的房间里一关,再把钥匙给你…” 斯特林当面狠狠一拳把紫川秀打翻在地。他慢慢爬起来,接过斯特林递来的手帕,搽去嘴角的血,慢慢开口了: “至于我,我是宁愿你死也不愿你走这条路——死毕竟只难受一次。”紫川秀声音低沉:“放弃吧,兄弟,这根本是疯狂。要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帮你的,不惜肝胆涂地,但是这…你已经不是十五岁了你!这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她根本都不知道你是谁!” 斯特林一言不发,两眼无神,仿佛在认真聆听,又仿佛在神游九天… ※※※ “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斯特林声音微弱,口气却坚定:“我爱她。” “见鬼了你!”紫川秀小声嘀咕:“那你又爱李清?” “那是不一样的!我对李清——那不是爱,只是大家接触多了,彼此不讨厌…” “你都跟人睡了那么多次快结婚了才说“那不是爱”——不嫌太迟了吗?” “是太迟了——问题是是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我管你去死!”紫川秀失去耐心勃然大怒:“老子苦口婆心劝你半天,你来跟我谈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没事找死——拿把刀子割开动脉血管不更爽快点!” “我知道。” 斯特林看到路边的一个小酒馆,惨淡一笑:“我还发明了一种解决方法:一醉解千愁啊!进来吧,我请客。” “哎呀,不行啊!我明天还得去行政处报道呢!杨明华安排我去那当副处长,今晚不能喝酒的…” 斯特林理也不理他,自己先走进了酒馆。 紫川秀判断出:“不好,这家伙是认真的了!明明李清这么好的女孩子不爱,却爱上了魔神王的女儿——什么世界呦!爱情——分明是头脑发昏!” ※※※ 发感慨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数年后,他会不顾一切的投入了一场更加凄婉动人的感情纠葛中,上演了黄金时代最出名、也最感人的一幕爱情悲歌。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帝国历778年八月酷暑的这一天,斯特林23岁,帝林24岁,紫川秀18岁。紫川家族的三杰还在时代大潮的漩涡中身不由主的打滚、挣扎,并没能主宰时代潮流的脚步和方向。不过,距离这样一天,也越来越接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新来的副处长 “阁下自称新来的秀川副处长?”把门的警卫一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幽默样子。 “是的。”紫川秀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回答。昨晚与斯特林狂醉后不知道为了什么理由,忽然和流氓打架——经过这件事情,紫川秀发现了两个真理:一、两个烂醉的一流高手加起来战斗力等于一头猪;二、帝都的水沟实在很臭——特别对那些打架输了被扔进去的躺了一夜的人。结果早上被收尸的垃圾工人弄醒后,紫川秀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直奔行政处,结果… “证件呢?” “没带,放家里了。”更有可能是被那那些流氓搜身时候连钱包一起拿去了。 “哦哦,又是扔家里了。”警卫一副很理解的样子,粗大的警棍拿在手上摆弄着:“小弟,每个月都有三五个人到我们这里来捣乱的,不过象你这个造型的——还真让我开了眼界啦!”他皱皱眉头:“这么重的酒味!天,你身上黄黄的是什么?屎还是泥?脸怎么给人打的跟熊猫似的?” “拜托了了,”紫川秀小声哀求,“我要跟你们哥珊处长报到,时间已经过了!” “恩恩,昨天总长还来跟我汇报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警卫摆明是不相信的样子——当然,紫川秀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他得完全有道理。 紫川秀象四面看了一下,没人注意这里,他深呼吸一口气:“得罪了,兄弟!”轻轻一拍警卫的肩膀,他马上一声不哼地就软倒了下来,紫川秀赶紧扶住他,装出是在靠墙打瞌睡的样子。 ※※※ “处长办公室在哪里?” 被问到的工作人员无不大惊失色,只能把手胡乱的一指,而且方向各不相同:所以说紫川秀居然能找到正确地点实在只能归功于奇迹了。 门口的女秘书被突然闯进的野人吓得花容失色,死命的拦住他:“你不能进去!你没有预约…快来人啊,警卫啊!” 紫川秀已经闯了进去。 宽大的办公室后面,一个俏丽女子在低头在审阅文件,并没有因为紫川秀的突然闯进而受惊抬头。 依靠男性本能,紫川秀马上给她打了85分。 “请坐,秀川副统领,你已经迟到了15分钟。”声音冷冰冰的,丝毫不露喜怒哀乐,甚至连头也没抬,只是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哦,大人,对不起,原因是这样的…” “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既然你是我处的一员,希望你能遵守我处的规章制度,要有节制的不检点,明白了吗?” 分数自动降到35,紫川秀马上把她归入渴望被爱却由于长期得不到满足而心理扭曲从而对别人幸福充满仇恨的老处女类。 “大人,对不起,下次…” “感谢你的对不起,它对我们相当有用啊,说不定可以追回因你迟到而浪费的时间。”哥珊讽刺的说:“另外,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们的品级相同,都是副统领,所以你不必称我为大人。” “是,大人,哦,不,哥处长。紫川秀现向您报到,服从您的调遣。” “秀川副统领,有件事情…你是不是愿意帮我个忙?” “听候您的吩咐,愿为大人效劳。” “马上从这里滚出去,回去洗个澡、刷个牙、换身衣服才回来上班!因为你的缘故,我们要多花三瓶空气清新伎了! ※※※ 紫川秀端坐沙发上,对面是白川、罗杰、长川、紫川宁、卡丹几个人,个个神色庄重、表情严肃、绷着张脸,嘴巴紧闭——仿佛一开口就能从里面跳出只青蛙来。 紫川秀叹了口气,摆摆手:“无所谓,各位,请笑吧。” “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 只有卡丹还保持点魔族公主的矜持,抿嘴浅笑 “大人,您眼睛上的两个黑框…哈哈哈,就象只熊猫。” 白川展开张《帝都晚报》报纸大声朗读:“今日趣闻:今日有一精神病人,自称为从远东新调回帝都的秀川副统领,忽然打伤值班警卫,进入行政处捣乱,并闯入哥珊处长办公室,遭到哥珊处长的驱逐。目击证人之一,行政处的女职员金美丽小姐称(此处出现一个臃肿、一脸蠢相、奇丑无比的女人照片,正做出楚楚可怜状):“好可怕好可怕哦,他还想非礼我呢!对我…哎呀,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嘛…”而此事件的主要当事人哥珊处长对此并没发表任何评论。 根据治部少的初步调查结论认为,这可能是三天前精神病院围墙倒塌的后果,现已经展开调查,务必将此一具有攻击性心理的极其危险的精神病人抓回,让广大帝都市民安心。建议有关部门要加强对这种民政设施的维护和投入。举报地址:帝都治部少治安维护科第三办公室。” 一阵狂笑。 紫川宁:“哥,你成了新闻人物了,给我签个名吧!” 罗杰坏笑着:“大人,您的品味也太差劲了吧——这种女人都不放过?” 长川在偷偷的问紫川宁:“去治部少往哪里走?” 紫川秀问白川:“文章登在哪里?头版还是二版?” 白川看了一下回答:“位置在——专家门症治疗梅毒花柳病下面,金枪不倒丸广告上面。” 又是一阵狂笑。 一直没开口的卡丹说:“秀川阁下,你眼睛上的伤——也许我能帮你点忙呢。” 紫川秀早就听说魔族皇族有种种不可思仪的本领,兴奋起来:“你是医疗牧师?” 卡丹摇头。 “你有治疗的特异功能?” 卡丹摇头。 “你会治疗魔法?” 卡丹又摇头。 “那你能帮我什么忙?” 卡丹从身后拿出个盒子来:“这东西肯定对阁下有用,它可以让别人看不到你眼睛上的伤——不过这东西价格很昂贵的,只怕…” 是什么呢?魔法药丸?神奇灵丹?恢复水?…不管了,紫川秀只求不再当“熊猫”。 二话没说他就把口袋里最后两百元的钞票全部给了卡丹, 卡丹摇头:“不够。” 紫川秀再找紫川宁借了一千元,也给了卡丹。 卡丹很惋惜的说:“唉,便宜你了,要不是我跟你妹妹紫川宁交情好…” 紫川秀一把夺过来,拆开一看… 是一副墨镜,标价十五元,地摊货。 ※※※ 历史记载,光明王统治远东全境后,对待魔族的下层往往十分宽容仁慈,但对于魔族皇族往往是——抓住机会就摆他们一道。至于其原因何在,历史学家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某个时侯、因某种原因,紫川秀一定曾吃过魔族皇族的亏——至于真相如何,那是历史永远的迷了,将永远不为人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参星 斯特林从床上挣扎的爬起来,只觉得一时头痛如裂。 洗了澡出来,觉得好受点,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黄昏了。昨晚的事情,只记得是喝醉后跟人打架,然后就…连怎么回到家的都记不起来了。口袋里却有两个钱包——另一个是紫川秀的,至于怎么进自己口袋的,那怎么样也记不起来了。 老用人来回报,说李清女士来过,留下张字条。 斯特林拿起来一看,李清娟秀的字迹:“君昨夜未归,参星总长与吾都大为忧虑担心。直至君今晨回来稍为放心。君何人也,安能与一般贩夫走卒类,沉迷醉乡。参星大人吩咐,醒后请速去见他。” 斯特林一阵苦笑,李清还是老样子,十分温柔而理智、坚定,就连说责备的话也不愿意伤了自己的自尊心,有妻贤惠如此,夫复何求。如果没有昨晚的经历,她确实是非常适合自己的终身伴侣。 斯特林已经在准备好说给李清听的借口了:“昨晚见到阿秀,心里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没办法啊,他硬拉我去的。”斯特林几乎肯定紫川秀也会给紫川宁撒同样的谎:“斯特林拉我去的。”——朋友嘛,就是这个时候拿来挡箭用的。 喝了杯茶后,斯特林马上觉得神清气爽,那个神采奕奕的斯特林重又回到他体内。 ※※※ 来到总长府前,斯特林习惯的审视检查一下四面的防务:禁卫军中战斗力最强、忠诚度最高的“不死营”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钉子似的立在四面,处处岗哨森严。这仅仅是外面所能察觉到的。暗中还有潜伏的弓箭手密布总长府的每个制高点,屋顶、墙角、花园处处暗桩,墙头上安插有无数尖锐刀片,墙角、死角上下面有暗器一触即发,机关处处——可以说是防卫的滴水不漏。这个防卫系统是由他一手设计,帝林查看后曾发出感叹:“除非发动大军进攻,否则绝无可能入内。” 值勤的禁卫军士兵没加任何检查留难就敬礼放行了:由于皮古年老精力不济,事实上早由斯特林一手主持禁卫军防务了。 ※※※ 斯特林直接来到地下几十米深的总长办公室,敬礼后开口:“大人?” “斯特林吗?”紫川参星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扶扶额头上的老花眼镜:“坐吧。” 这位紫川家族的现任总长现年53岁,6年前他那个威名显赫的哥哥紫川远星与流风军作战身亡,留下继承人紫川宁还只有9岁。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接任登上家族至尊之位。 他的相貌找不到伟大的紫川远星的一丝影子:平庸又俗气。小小个头,豆子眼,微驼的背,参差不齐的牙齿——不少人一见之下就大为失望。拿紫川秀私下评论的话是:“这是位激发不起来部下忠诚感的君主。” 而他政务上的作为也没能给他的形象增添任何颜色:“没有错得不可挽救,但也没有可以鼓舞人心的成绩。”人们在他身上找不到期待的总长应有的王者霸气风采,一般的看法是:“这是个好欺负的,仅仅是因为运气好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平庸老头。” 而只有斯特林等少数亲信才知道: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中,一瞬间掠过的光芒是多么的锐利惊人…。 “听清旗本说,大人您找我?” “恩,”紫川参星点头:“昨晚喝多了吧?” “是!”斯特林马上起身鞠躬道歉:“对不起,大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年轻人,有时候放松一下是应该的。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要知道,这时候“那边”对你可是盯的很紧的啊!我担心他们会借此对你下手。昨晚你一夜未归,我调了两个禁卫团去找你——如果你真出了事,我就算马上跟杨明华翻脸也要把你抢回来。” 斯特林心头一阵感动,哽咽说:“大人,对不起,下官任意妄为,实在…承蒙如此厚爱,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不必那样,斯特林,我倒愿意你为我好好的活着。”紫川参星一笑,笑容竟然给那张呆板的脸添了无穷魅力:“见到了紫川秀?” “怎么样?” 斯特林非常明白这句问话的意义及可怕后果:“他是倾向我们的,但还没最后下定决心,还在考虑中。” “恩,这紫川秀就很不聪明了。”紫川参星站起来说:“他是我去世兄长的义子,杨明华怎么都不会把他当自己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干脆加入我们呢?” 斯特林立在一边不敢开口。虽然不是他的错,但由于紫川秀是他的朋友——也因为他未能说服紫川秀,显得很无能而没面子。 “要留意他!斯特林,我知道你与他是好朋友,但一旦他认不清楚形势,加入了杨明华一边阵型…我们恐怕就得先下手为强了。” 斯特林一阵颤栗,但他只是应了声:“是,大人。” 紫川参星看出他的心情:“希望不至于到那步,我也不希望有紫川秀这样可怕的敌人。” “紫川秀的武功状况,你是否清楚呢?” “我只知道,以前远星大人曾经教过他波纹功的入门,后来他去了远东后,我就不清楚了…” 紫川参星表情严肃:“他肯定有别的师乘…哥应星曾向我报告,他把自己埋在沙堆里闭住呼吸四个小时,于千军万马中刺杀魔族的统兵大将——两个一流高手都给他一刀致命,几乎毫无还手力量——然后又在几千魔族的围困中安然脱身——这样可怕的高手,我去世的兄长恐怕还教不出来。” 斯特林不敢出声。 紫川参星换了话题:“你对杨明华把帝林调去远东,有何看法?” 斯特林正色回答:“下官目前只能想到一点:杨明华把帝林调到远东去,说明他暂时还没打算与我们翻面——帝林是杨明华的得力高手亲信,如果杨明华要动手的话,一定会用到帝林这种骁勇的猛将的——等杨明华什么时候调回帝林,就是说他要动手了。”顿了一下说:“下官愚昧,思虑浅薄,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 “恩,好,想得也很深了。”紫川参星笑道:“只是有点太乐观。你有没有站在杨明华的角度想想?” “请大人开导。” “我们在担心杨明华翻脸,杨明华何尝又不在担心我们翻脸呢?在这个紧张时候他居然敢把自己的得力亲信大将远远的发落出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啊…是啊。” “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使杨明华敢这样做。” “请大人明示。” “可能一,是杨明华已经发现了帝林的真实身份,他要把帝林调开免得碍事——但这样做不符合杨明华的性格,他可不象这么有耐性和慈悲的人,把帝林杀了,尸体往护城河里一扔不更爽快吗?” “那可能二是…” “杨明华有我们未知道的隐秘实力!”紫川参星一字一句说:“他肯定有,不然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而且这个隐秘的高手得符合三个条件:一:他武功足够高,二:他得常驻帝都,三:他引不起别人怀疑…你想到有谁符合这些条件了吗?” 斯特林心头一阵紧张,他已经知道紫川参星怀疑的人是谁了。 “紫川秀回来的时机太巧合了,他一回来,帝林马上就要出发…除他外,最近也没有什么高手进入帝都…” “大人,”斯特林斩钉截铁说:“我以人头担保,紫川秀绝对不是这种人!” “斯特林,你们不见已经有三年了,人是会变的…” “人会变,但是紫川秀和帝林两人…大人,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妥,我会自尽以谢罪。”斯特林昂然回答。 紫川参星无言。 斯特林无言。 “好吧,斯特林,你最好赶紧说服紫川秀参加我们。他本人是高手,部下四十多人都是在远东久经沙场的,骁勇善战,人数虽少,战斗力却很强,可以算是一大战力。有他参与,我们的“枪骑兵”计划就更容易成功。 “是,大人!下官将尽力而为!” ※※※ “哈鳅!”正摸进白川房间,想偷钱包的紫川秀打了个喷嚏:“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哎呀,白川,你醒了,真是巧啊——我居然在你卧室里见到你耶!” “白川,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你的上司嘛——事情是这样的,我晚上起来上厕所,回房间的时候,我迷路了,一不小心走进你的房间…这是很合情合理的解释啊!” “至于我手上的钱包——哈哈哈,那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偷你钱吧?哈哈哈…” “唉,白川,你干嘛要摸刀子啊,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给你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啊…你不要逼得那么紧啊,总得给我点时间找借口吧…” “救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名将·色狼 在各式人物的努力推动下,时间飞快的流逝。帝都依旧和平安详,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半年时间过去了。 遥远的远东传来惊雷般的震动,一个耀眼的将星冉冉升起。帝林,继紫川秀之后,取得了对魔族战争的第二个大胜利。在第六次恒川会战中,击跨入侵的魔族常规军队,击毙七万余,俘虏近五万。这是人类与魔族开战以来的最大胜利。但此战最令人震惊的并不是骄人的战果,而是帝林的残暴:他下令将抓来的俘虏全部处死,不留一个活口。 当时远东军总参谋长官罗波闻讯后大惊失色,策马飞驰赶去阻止。等他到了现场,帝林一边恭敬有加的接待他,一边却暗中下令将最后一批五千名战俘砍头。等到罗波明白过来时候,已经是尸横遍野了。看到那一片尸山血海,罗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指责帝林说:“你这个阿修罗——家族近两百年七代人熬心沥血在远东创立的基业要被你一手毁掉了!”(历史上帝林的修罗王就此得名) 帝林则正色回答:“下官正在为家族开创千年的基业!” ※※※ 消息传回帝都,朝野震惊。但由于帝林是打了大胜战的有功之臣,又是杨明华的心腹,而杨明华此时正权势骄人,所以也只是有人私下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而已,并没有人正式提出弹劾和谴责。不过私下的议论不断,就连杨明华本人也偷偷跟亲信埋怨了两句:“帝林做得太过火了。” 他埋怨得太早了,事实上,这仅仅是个开始。会战后,帝林不等休整,马上带领二十万紫川远东军乘胜追击,直扑魔神堡,打破了长期以来魔族主攻,人类主守的远东战略格局,打得疏虞防备的魔族边境部队措手不及,仓皇后撤。帝林紧追不舍。 一路上,凡是有任何非人类的村落、乡镇、城市敢于有一点抵抗的话,他马上下令屠城,不分老幼妇孺一律屠杀,然后放上一把大火烧掉整个城市。往往大军过后,身后只剩青天和焦土。 只有亲近人类的种族才能从这位长官手中求得活命——为了活命,它们必须贡献家产、供应粮草、甚至派出青壮年参加帝林的军队。帝林用铁一般的手腕和严酷的军纪把这群桀骜不逊的半兽人、狼人、精灵怪、蛇人…压得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帝林怀疑的目光就此落在自己身上。 而帝林的严刑铁腕重压并非仅仅加在异族身上。紫川家族的士兵同样在叫苦不迭:遇敌后撤的一千多名骑兵被在全军面前被处决;四十多个早上集结迟到的士兵被用马拖了足足五公里;站岗睡觉的哨兵被罚抽了五十鞭——实际上在二十鞭时候那哨兵已经断气了,不过执法官不敢违命,还是老老实实抽到了五十,名副其实的是在“鞭尸”了。 于是在帝林的统帅下,无人敢违命,无人敢玩忽职守,更无人敢退缩不前——凡遇敌人,甚至就是战斗力极强的装甲兽,帝林的部队都敢狠狠的扑上去厮杀,用长矛、马刀、配剑、弓箭…甚至石头、空手、用牙齿咬都不敢退缩。魔族惊呼:“帝林的部队是疯子!” 于是他的名字成为噩梦和无敌的化身,传遍整个远东的魔族控制区域。在他血洗了格兰克、卡滋、恒兰、喀什来齐四座魔族城市后,再无一座城市敢于违逆于他。大军所到之处,魔族城市敞开大门跪拜迎接,城市守备队要么仓皇逃匿;要么缴械投降… 帝林一路剿平魔族小股正规部队,一面如海纳百川似的吸引归降的其他种族,兵力日盛,等到他挺进到魔族第二大城市格马拉时候,兵力强达五十万之众!人类自开战以来从没有过如此凌厉的攻势,如此深入的挺进。 在格马拉,他遭遇了开战以来的首次强烈抵抗,魔族军的青年名将,具有皇族血统的云浅雪率兵二十万在格马拉,凭借坚固的城防工事严阵以待…… ※※※ 此时,当帝林正在建立不世之功勋时候,与他同列紫川三杰的紫川秀,却正在行政处的办公室里面,兢兢业业的刻苦工作…… 等着他新来的漂亮女秘书走出办公室,副处长紫川秀举起个牌子:“38、22、37,我押一百元!” 罗杰举起个牌子:“38、21、38,我也押一百元!” 长川举起牌子:“37、22,38,一百元。不过我觉得你们对她胸围的估计可能有误,根据我多年经验,极有可能是用了垫胸的——等一下要问清楚啊,白川!” 罗杰:“对对,还有她的臀部——有点下坠了,我觉得大人估计得太保守了。” 紫川秀:“白川,你还等什么,快点出去问她啊!” 白川不满:“我拿什么理由问人家三围尺寸啊!” “哎呀,这还不简单——就说是人口普查要填资料就是了。” ※※※ 白川给了这群色狼一个白眼,出去后又回来,宣布说:“38、22、37!” 紫川秀一声欢呼:“我赢了!拿钱来!” 长川很不服气地掏钱:“没理由的,我怎么会看走眼了呢?” 罗杰:“就是啦——真无聊,等一下我们玩什么呢,大人?” 紫川秀心满意足的数着钞票:“钱的味道真香啊——不如等一下我们来赌她究竟是不是处女吧?我赌不是,押一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战争与爱情 “啊,这才是我希望中的副统领生活!”紫川秀满意的看着装修的豪华一新的宽敞的办公室,威严的大办公桌(暗柜里面藏有美酒和色情书籍),舒适地坐在真皮椅子上,甚至可以大声地给穿着超短裙的漂亮女秘书下命令:“把柜子顶上那本10年前的日志给我拿下来!”等她爬上凳子了,紫川秀就托起下巴昂起头专心致志的欣赏…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啦! 而且工作又不辛苦——紫川秀这个副统领显然并不受重视,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清点各军团还有多少把椅子、茶杯啊、哪里的玻璃窗坏了要派人去修啊之类——哥珊处长虽然没有给紫川秀委与重任,但至少也没有给他不公平的歧视待遇。 紫川秀发出感慨:“天堂啊!” 忽然他的视线发现了一些天堂不该有的“东西”。 “罗杰、白川、长川,你们怎么会在我办公室里面的?” “哎呀大人,您忘了,我们是您的“副处长助理”啊!”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不有你们自己的办公室吗,怎么都…” “别提了,我们的办公室又窄又破,光线也不好!” “就是,连空调都没有!” “女秘书丑得跟魔族他妈似的——大人,您看过《午夜惊魂》吗?不用去电影院买票,到我们办公室看看我们秘书就可以了。” “还有那,他们居然不供应可口可乐!” “大人,您知道,我们可是旗本那——在远东,一个旗本可是管着百把万人的大官啊!” “可是在这里,我们连上访的难民都不如了!” …… 紫川秀听得一阵发昏:“别吵别吵——那紫川宁怎么也在这里了?” 紫川宁很镇定的回答:“哦,我是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来视察行政处工作的——秀川副处长有什么问题吗?” “那卡丹公主怎么也来了?” “哥!你们太自私了,都跑出来玩,就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孤零零丢家里,多寂寞啊——你难道就不内疚吗?你的良心难道就不谴责你吗?” “人家看到这么多人聚在我这里,会有看法的…” “哦,秀川大人,那您就不必担心了!”卡丹随手把一个“会议进行中,请勿打扰。”的告示牌挂门口:“大不了让他们说:“秀川副处长一个星期开七天会。”,还会夸你热心本职工作呢!” “地狱啊!”紫川秀绝望的喊。 “阿秀你在喊什么地狱呢?”斯特林出现在门口,他含笑着说:“打扰各位开会了!” “哪里呢!”大家纷纷起立欢迎他,只有卡丹端坐不动。 ※※※ 自从那天告别后,斯特林几乎是每天造访紫川宁家一次。大家也不是蠢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斯特林大人之所以频繁来访,并不仅是因为跟秀川大人交情非浅——何况当事人斯特林对此也没有多加隐瞒:一到紫川宁家里他就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直到找到了卡丹的倩影才肯如释重负,长吁松一口气。 罗杰曾经感叹的对白川说:“瞧斯特林大人那样子,简直象个落入情网的中学生——他昏了头了。” 白川则回答:“主意在上,谁都是感情的俘虏,无人能免。”然后陷入若有所思的沉思中… 只是当事人之二的卡丹对斯特林的痴情恍如不知,他来就见,他走不留——待他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至于拒人千里外,但也没有半分热情回应。 斯特林是帝都的名人,此事本应该坡为轰动,但在紫川秀的高压之下:他召集家中的用人和部下,恶狠狠的威胁:“谁不想活了就只管往外说!”就连对紫川宁,他也少有的拿起兄长的架子,严禁她有只言片语向她的手帕交李清透露。——因此这件事情才幸好没有泄露出紫川宁的府邸。 ※※※ 众人含笑的看着斯特林晃如不觉地走进,坐在卡丹边上的长川赶紧让开位置:“您坐,大人!”斯特林也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连一向厚颜无耻的紫川秀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脸皮之厚。 “大家在聊些什么呢?”斯特林说的是大家,眼睛看的只有卡丹。 卡丹没有回答,紫川秀代答:“谈远东帝林的战局呢!”递过去一张报纸。 斯特林其实早看过了,他却装着第一次看似的展开阅读,口中“恩恩”有声,仿佛这则新闻十分有趣,过了几分钟,开口问:“你们大家的怎么看的呢?” “我们都认为,帝林处境不妙。”罗杰抢先回答,期望给这位心目中的偶像一个精明的形象:“孤军深入,后援无人;强敌阻道,欲前不能。” “恩,阿秀你也是这么看的了?”斯特林望向紫川秀,两人目光交接,马上明白了对方意思。 紫川秀轻轻说:“不,我认为这时候,帝林zhan有主动战略优势。” 斯特林简短的说:“同感!” “为什么?”几条嗓子同时发问。 紫川秀笑笑:“你们只看到,斯特林正面向东是格马拉城市,驻扎二十万魔族军队,由名将云浅雪带领把守,可是说是守得固若天汤,因此帝林必然得攻打格马拉,也必然攻不下——是吧?” 斯特林接口说:“但如果说,帝林不攻打格马拉,那又如何呢?比如,他可以掉头向东南的防守较弱的伊卡市发动进攻——打下伊卡市,帝林就能与东南的雷邦副统领的守备队联系上,不用担心后路和增援问题。同时还可以把近五千平方公里的魔族领土完全孤立起来,大可以慢慢逐步逐步啃掉…” 紫川秀说:“假如帝林也不打伊卡市,他可以向东北方的果森草原进军,占领果森草原——就等于端掉了魔族的魔法晶体石和步行龙的产地了。帝林大可以用缴获的步行龙和魔法石建立一只十万人的魔法龙骑兵部队——那时侯,魔族就更要叫苦不迭了。” 斯特林:“就算帝林也不打果森,他还大可以直接以优势的兵力将卡马拉团团围困,等待云浅雪的二十万人饿得受不了,乖乖投降。” 一片沉默。白川迟疑的说:“但这得有个条件,就是帝林的军团后援物资得源源不断的运来,不怕被切断粮草才行啊,不然他没办法长期作战的。但是现在上千公里长的运输线,又是在魔族的领地内,如何能保障?” 紫川秀与斯特林对视一眼,一起苦笑。 斯特林仿佛甑字酌句的开口说:“这个问题对你我而言,确实是个难题——但对帝林,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这也许就是名将与庸将的区别吧。”口气中有难言的枯涩。 紫川秀也苦笑:“这与能力无关,纯粹是观念上的问题而已——你也不必太菲薄自己了。” 大家都不懂,望向紫川秀,希望他解释。 紫川秀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就地掠夺,解决粮草问题。” 众人明白过来:帝林为了能长期作战,势必派出各路分遣队,把田间、乡村、城镇、都市所有能充腹的食物一掠而尽,他是决不肯让自己的士兵挨饿的。这样,如果说帝林能支持两个月,那被困在城市里面的云浅雪绝对连三个星期也撑不到。 卡丹尖声叫道:“那我们的平民怎么办?就这样让他们饿死吗?” 屋子里所有的紫川家族的军官都掉转过头来,不敢与少女明亮的双眸对视。只有罗杰小声嘀咕了两声:“战争是残酷的…”但没有人理他。 ※※※ “刚才的感觉真是罪恶。”当屋子里面只剩紫川秀和斯特林时候,紫川秀小声说:“只顾说得高兴,差点忘了卡丹是那边的人。” 斯特林只是叹了口气。 紫川秀:“如果是别人,我还有大条道理还击他:“你就不看看几百年来都是魔族欺负我们吗?这么点小小回报,连利息都算不上呢!”但看到卡丹那双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斯特林还是叹气。 “说真的,帝林在远东这么搞法,将来这个烂摊子难收拾的。”紫川秀说:“他只顾一时的方便,把俘虏都杀光了,将来谁还敢投降我们?只有死战到底了。还有啊,屠杀平民,掠夺民粮,这些做法我也实在难以赞成——失掉了民心,我们家族如何在远东立足啊?” 斯特林无言,想起帝林充满霸气和魄力的声音:“我不需要那些贱民拥护,我只需要他们畏惧和服从!归根到底,我们之所以能统制远东,并非靠民意投票和选举,靠的是我们手上的剑!” 斯特林内心其实也不赞成帝林的狂暴做法,但帝林毕竟是他们的兄长,紫川秀这个小弟可以埋怨两句,站在他这个二哥的立场却不便谴责。 他再叹了口气。 “我说斯特林,你别老象个深闺怨妇似的一个劲的叹气啊,说点什么啦。” “最近有什么消息呢,我是说帝都你的这里。” “没什么新鲜事情。一是杨明华不答应给明辉的边防军换新装备,结果那批装备落到了雷迅的中央军手里了;二就是我们处长哥珊为这件事情跟罗明海吵了一通,说杨明华不应该破坏惯例,历来新装备都是给边防军先配备的——我有点搞不清楚这个老处女的立场了。” “哦,有这种事情?看来我可以在她身上做点工夫了,说不定能把她争取过来。” 紫川秀斜着眼睛督斯特林一眼,样子很古怪。 “干吗这样看我啊?” “色狼,拜托你追女孩子收敛一点好吧?你喜欢卡丹,也不要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我怕传出去…我快镇压不住了!” 斯特林无言以对。 “李清知道了吗?” “她只是怀疑,怀疑我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女人了,但还不知道是谁。” “啧啧,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她通过紫川宁来求我帮她侦察你的行踪,我好说歹说才把她暂时哄过去了,下次可不能这样轻松过关了。卡丹那边什么反应?” “你都看到了:没反应!她从不给机会我单独相处……” 紫川秀骂道:“这个小妖精!这么狡猾!我说,你干脆跟总长直说了,只要他支持你,别人也难以干预。你也就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我会说,但不是现在说——杨明华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打击我们的,搞不好,他会逼我因此引咎辞职的。再说,我也不想总长大人为我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分心。” “那也是。” ※※※ 紫川秀望着斯特林的脸庞,已经消瘦下去了一圈,颧骨突出,两只眼睛深深的窝了下去。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位挚友为情而苦竟至于此,外表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处理繁重的军务,与杨明华一伙勾心斗角,劳心废力… 他同情斯特林,更深深佩服他的坚毅,甚至想:“要是我,我做不到。——幸好我也不会发这种傻,什么爱情,我呸!帝都大宾馆下面游荡的那些年轻女的,哪个不是美若天仙,三百元一晚,何必爱情那么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风雨将至 帝国历779年的二月严冬,远东的战局又发生了新的转折。正当帝林的大军在冰天雪地中重重围困格马拉和云浅雪的二十万魔族军队时候,魔族王国的纵深处出现了新的敌人。魔族的二王子卡兰率领二十万亲卫禁卫军部队赶来增援云浅雪。在试探性交手几次后,帝林明白这次所遭遇对手不同以往,魔族的精锐禁卫部队无论在士气、战斗力、忠诚度上都远超于一般。由于担心遭到云浅雪和卡兰的腹背夹击,也因为人类军队不利于寒冬作战、粮草筹集越来越困难等原因,帝林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由于帝林军队后撤的井然有序,军容鼎盛,“先行者不乱,殿后者无惧”,无懈可击,所以卡兰和云浅雪都不敢贸然发动攻击,以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礼送”的追到了恒川一线,双方又恢复了了原来阵线,结束了这场历时半年,日后被称为“第一次大征讨”的军事行动。 此次战役,紫川家族阵亡军人五万一千三百多人,伤十一万六千人,(阵亡者中有三万多是被帝林强行征入伍的非人类士兵,八万多伤者也属于非人类种族) 而魔族军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阵亡二十七万三千,伤二十八万八千(阵亡者中有十五万六千是投降后被屠杀的)。但这仅仅是军队方面的损失。 根据日后紫川家族战史学者唐川的说法:“在帝林红衣旗本的第一次大征讨行动中,魔族被血洗、焚烧的大城市五座,城镇七十二个,乡村超过两百多个。直接(被集体屠杀的)或者间接(被夺取过冬的食物、御寒的物品而被饿死、冷死的)死在帝林军团手中的魔族和其他非人类种族的平民多达一百八十万。”(后来经常有学者批评唐川的说法太过保守,认为他的立场太不客观——唐川本人也是吃紫川家族工资的,存在美化家族前辈帝林的嫌疑。) 整个魔族的西部边境被帝林用剑与火狠狠的“巡回洗礼”了一番,元气一百年难以恢复,魔族及其他非人类种族对人类的仇恨之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这种刻骨仇恨,即使在日后紫川家族统制远东全境后,大力实行仁政也无法消除,最后只有在被称为“光明王”的紫川秀重回远东时候,各种族与人类间交往才从新开始… 此时的帝林,有人称颂他为家族的“新战神”、继雅里梅以后家族的第一名将,功高盖世;也有人大骂他是“冷血狂人”、“刽子手”、“杀人王”… 他本人却无动于衷的回到瓦伦远东军司令部,领取了晋升一极担任副统领的任命书和一枚战功勋章。 ※※※ 帝国历779年三月十一日,总统领杨明华代表统领处向总长紫川参星提出建议:“鉴于帝林副统领及其部下长期征战,功高劳苦,身心疲惫。家族应该对有功之士加与犒劳,提议调遣帝林副统领回帝都接受嘉奖和休养,其部下五万名立功将士亦一并归来受嘉奖。” 三月十二日,总长紫川参星简短的回批:“同意。” 三月十九日,接到指示的帝林,从远东带了五万“立功将士”,浩浩荡荡的从瓦伦要塞出发,目标帝都。 统领处的密室里,杨明华慢慢喝下了一杯葡萄酒,踌躇满志的对罗明海说:“等帝林一回来…那时侯,你就是新的总统领。” 看看旁边有点嫉妒的中央军统领雷迅,杨明华安抚他说:“不要急——等我以后,总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罗明海只是冷冰冰的一点头:“多谢大人栽培!” 雷迅感激的对杨明华说:“大人如此厚爱,叫下官如何回报?不过,下官觉得,行动由我们执行就足够了,不必要等帝林回来啊!这小子太傲慢了,难以调度…” 杨明华爽朗的大笑:“雷迅,你嫉妒了——我调帝林回来自有用处,你就不必多想了,他现在还很有用的…哈哈哈…” ※※※ 总长府里,紫川参星枯涩的开口对斯特林说:“杨明华把帝林调回来了,他要开始动手了。” 斯特林不解的问:“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人开导——在帝都城内兵力,杨明华掌握有雷迅的中央军,实力远强于我们,zhan有绝对优势,他为什么画蛇添足的又把帝林的军队调回来呢,根本不必要嘛。” 紫川参星一笑:“斯特林,今天几号了?” 斯特林不明白紫川参星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三月二十号,星期二。” “下个星期一,就是家族例行的每年一度的旗本级别以上军官大会,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会出席——包括哥应星,他也得回来帝都。” “大人,您的意思是,杨明华调帝林回来的目的是对付哥应星?” “对!哥应星会带着他的六千名卫队回来,但帝林是五万人,十比一的比例,绝对能至哥应星于死地。” “杨明华这样大胆,就不怕远东军会造反吗?” “那时侯哥应星已经死,他也无所顾忌——就算哥应星的部下罗波和林冰他们有意见的话——反正凶手帝林是远东军的将领,动手的又全部是远东军的士兵——杨明华可以借口说这是远东军内讧,不关他事,大不了把帝林交出去平息哥应星部下的怒火罢了——计划得好不周密!” 斯特林一笑:“他机关算尽太聪明了!” ※※※ 紫川宁的家里,紫川宁对紫川秀说:“哥,听说帝林带了五万大军,要回来了!——你在找什么?” “哦,上次决斗损坏家具的帐单——明明是该帝林赔的,怎么栽我头上了!好多钱哦,七千多,再加上半年的利息…”阿宁,你说我们计算利息是按官价利息计算呢还是黑市价利息计算呢?…看在多年友谊,我就不用利滚利计算复利了…” “不过就算利滚利也穷不了他是吧?听说他在远东那边当贪官刮地皮——刮得人家可怜的魔族一个个欲哭无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恩爱 “大人,”亲卫队长哥普拉递给帝林一封信:“邮箱刚收到的。” 帝林折开信,只有一句话:“园明公开央奇中帝后光会大天光明。”他皱皱眉头,点点头。哥普拉知趣的退了下去。 “什么信啊,追的那么紧,你刚回帝都就收到了。”林秀佳,他美丽贤惠的妻子走近身边。帝林本想把信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情书啊?”林秀佳噌怪的说 帝林冷酷得犹如被严冰覆盖的的俊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我只爱你一个人。”把信递了过去。 “开玩笑的了,你这人真是,一点幽默感没有!”林秀佳嘴上在怪他,心头却甜得象抹了蜜糖似的:“是公务上的信吗?那我不方便看的。” “没关系,对你,我没有秘密。” 听了这话,林秀佳幸福得几乎融化掉。她深感当初答应帝林的求婚是她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幸好选择了他…” 帝林年少英俊又才华横溢、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姑娘都被这位“冷俊得说不出的的性感”的红衣旗本所吸引(现在是副统领了),试图勾搭上他。但她们全部撞到了一座冰山上——由帝林的冷漠和沉静所构筑的一座拒人千里外的冰山。在帝都的未婚女子曾流传着一句话:“帝林是座无法跨越的冰山!” “可惜她们没有看到他在家里的样子。”林秀佳甜甜的笑了。有哪个丈夫在婚后两年还对妻子抱有这般深切的爱恋和柔情的呢?别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林秀佳却觉得:这个坟墓是天堂,因为她嫁了一个几乎完美无缺的丈夫… 几乎是,唯一的一点缺陷就是他的身份,极其危险的双重身份——林秀佳为此常常日夜担心… ※※※ ““园明公开央奇中帝后光会大天光明。”什么意思呢?”” 帝林给她解释:“这是跳字密码,你试着跳一个字读一个字。” ““圆公央中后会天明…”还是不懂啊!” 帝林调皮的眨眨眼:“倒过来试试。” “明天会后中央公园…哦,我知道了,有人叫你明天会议后去中央公园见面!”她看到帝林含笑的嘴角,一下扑到他怀里,拍打他宽厚的胸膛:“我不来了!你一定又在笑人家苯了!” 帝林作势站起,气势汹汹的捋起袖子,左右张望:“谁!谁敢说我老婆林秀佳苯!给我站出来,我跟他拼了!” 林秀佳给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帝林又坐下来温柔地拥林秀佳在怀中:“怎么会呢?我帝林的老婆怎么会不是最聪明的呢?” 林秀佳只觉得一阵幸福…但她想起一个问题:“是谁寄来的信呢?” “哦,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笨蛋!”帝林又泛起一个温馨的笑容,衬托他一向冷俊的面容显得极为动人。 “紫川秀!”林秀佳一口就猜出。 帝林又笑:“真高兴,你我对他的看法一致啊!” ※※※ 事实上紫川秀这种装神弄鬼的做法实在无用——信只要落到杨明华一伙的手中,不到一分钟密码专家就能解开这种初级“密码”。只是紫川秀出自天性的喜欢多搞掉麻烦就是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才象做秘密工作的样子嘛!”坚持要在与帝林和斯特林三人间信件往来采取“密码”,而且密码方式次次不同,有时候跳一字,有时候跳两字,有时候是等差数列跳,有时候又是等乘数列跳,甚至还倒跳,中间跳… 结果真正受害的是帝林和斯特林两人,拿着张天书般来信不知所云。有时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密码”,内容往往是: “今天天气很好啊——我吃西瓜太多,差点拉肚子了。” “天梦酒楼来了个很正点的小姐,就是有点假正经。” “斯特林啊,欠你的钱,能不能缓三个月啊还啊?” ※※※ 林秀佳露出不满的神色:“又是他,老找你去做危险的事情——我就不明白,当初你们三个人分工,为什么分配你去做卧底啊?你老说他们是朋友,最危险的事情却让给你去…”她看到帝林已经整个寒下来的的脸,知趣的不再说下去了。 帝林缓缓地看着窗外蓝天的白云漂过,沉静如水。 林秀佳大气都不敢出。她明白了,自己的丈夫,就算平时对自己是如此的百依百顺,恩爱无比,心中毕竟还存在着一片不容触摸的圣地。 好久帝林才叹口气:“紫川秀和斯特林不是我朋友——他们是我兄弟。刚才你说的话,我没听见。” 林秀佳顺从的点了下头:“是我不好,不该多嘴的。” “没什么,只是…” 帝林没法再说下去了,他轻轻吻了一下林秀佳,“该去休息了。” 等林秀佳的身影走出书房,帝林自言自语的把刚才的话说齐:“只是你不了解我们三个人的感情…不过也很难跟女人解释,什么是生死兄弟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喋血 “真是壮观啊!”第一次参加家族旗本以上级别军官会议的罗杰惊叹于家族议事大厅的庄严肃穆:宽敞壮阔得令人害怕的大厅,已经容纳了一千多名高级军官还是绰绰有余,一色的高级红地毯,墙壁上的过千的浮雕栩栩如生,顶层高得让人不敢昂望,无数的水晶掉灯悬挂得犹如天上的繁星点点… “这个会议厅有多大呢?”白川问同坐的斯特林。 斯特林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个一个传说,说曾经有个旗本带一个步兵师团来这里开会。那个旗本迟到了,找来找去都看不到人,就回去了。第二天他的部下告诉他说:其实整个师团三千多人一直坐在会议厅厅的左翼边廊上等他…” “哇!”长川叫唤,“那那张挂在正中央的——很帅又很鸟的——那个大画像上的长头发流氓是谁啊!” “不要乱说!那是家族创始人紫川云阁下!” “夷?我们秀川大人哪去了?” “秀川大人,您蹲在墙角干什么啊?” “哦,我以为这些装饰的金块可以撬得下来,谁知道它们嵌得那么紧…” ※※※ 紫川秀注意的看看四周,会议还没开始,一千多名高级军官正在无序的散步,聊天。他问斯特林:“今天不是你的禁卫军维持会场秩序?” 斯特林笑笑:“杨明华他怎么放心让我们来维持——今天负责维持秩序的是检察厅的宪兵部队。” 紫川秀点点头,监察长官萧龙一向保持中立,只有他来维持秩序才能让两边都能接受。 ※※※ 有人过来跟紫川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阿秀!” 紫川秀回头:“德雷大人,真的好久不见。” 德雷是黑旗军副统领,曾在6年前对流风家族的反击战中与紫川秀并肩作战。他含笑地介绍他儿子德科旗本给紫川秀认识:“这是犬子德科,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以后还要你阿秀哥哥和斯特林大人多指点啊。” 德科是个非常年青的小伙子,嘴角才长出细细的绒毛,看得出来有点羞涩和内向,对紫川秀和斯特林敬了个礼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憨厚的一笑。 斯特林赞许说:“令郎英气勃发,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啊!” 紫川秀却坏笑着说:“小伙子长得好俊,都快赶上我了——德雷大人,真的是你生的吗?我看不象!” 德雷大笑:“什么时候把你这条舌头给割了,我们家族就少了一大半的缺德了!” “还有一小半在哪里呢?” “都在我们尊贵的总统领大人那了!” 大家会心的一笑,德雷告辞去跟别的高级军官应酬了。 ※※※ 铃声响起,会议开始。主席台上坐了六位统领:罗明海、哥应星、雷迅、方劲、明辉、皮古。但总统领和总长的位置还空着。总长紫川参星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全体会议了,所以这次大家也没有期待他出席。 杨明华准时的出现在主席台,然而令紫川秀和斯特林有点吃惊的是帝林和他一起出现,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帝林回来了,却一直没跟自己联系…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杨明华泰然自若的坐在了那张紫川云画像下面的专为总长准备的椅子,脸上含笑,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会场响起一阵不安的骚动,高级军官们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杨明华,脑子里转着同一个想法:“他疯了吗?” 紫川秀小声对斯特林说:“他在为自己造反造声势!” “对!”斯特林说:“同时还想看看高级军官中有没有人敢反对他!” 此时会场的中门大开,紫川参星总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会场一时笼罩在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中,军官们看看紫川参星对这一公然挑衅侮辱,气得浑身发抖;再看看杨明华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起身让位的打算…这种难堪的寂静仿佛会无限制的持续下去。 紫川参星一跺脚,转身出了会议厅的大门。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中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当场发生冲突,庆幸和平的假象可以维持,也庆幸自己不必马上被迫做出选择… 斯特林的手捏得“格格”做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实在不能忍受总长受到这般侮辱,宁可冲上去与杨明华同归于尽——一双坚定的手及时的压在他肩膀上,紫川秀沉稳的声音跟他说:“留得此身,将以待有为!” ※※※ 杨明华开始发言:“各位同事,现在开始今年的旗本以上全体会议……”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宣布会议开始。 “总统领阁下,对不起,但是您可能是坐错了位子…” 所有人扭过头去看声音来源: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旗本站起来,很羞涩的说。紫川秀和斯特林都一惊——他是德雷的儿子德科 “哦”,杨明华扬了一下眉头“这位同事很面生啊,说我坐错了位子?” 德科第一次在在这么大的场面上发言,指责的又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他局促不安得几乎有点节节巴巴的说:“下官是黑旗军旗本德科…请总统领大人不必介意,下官无恶意的…大人可能是无意中坐错的…不过,下官的看法是,大人刚才是应该给总长大人让位的,毕竟制度上…” 他的父亲德雷马上站起来骂他:“阿科,你疯了吗?胡说些什么啊!还不快给总统领大人谢罪坐下!” “好了,德科旗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请不要干扰会议的进行啊,这是很严肃的场合啊!”说着,杨明华对帝林使个眼色:意义是明确的、可怕的。 “是!下官失礼了,向大人谢罪…”德科面红耳赤的道歉——他自己也不知道道歉的理由何在——“下官…”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柄细长的利剑闪电般刺入他年轻的温暖而宽厚的胸膛,又闪电般收回,带出一蓬血花。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胸口上渐渐扩大的血迹,再看着在他面前慢条丝理的拭擦着剑上血迹的帝林,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睁大的眼睛依旧充满了稚气和憧憬… 他的父亲德雷副统领怒吼一声,扑向帝林拼命,背后却受了重重的一掌,立即鲜血狂喷,“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眼看是不活了。——雷迅不知不觉中已经潜到他身旁,用“风雷神功”给予了他致命的一击。 全场大哗,军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种场合杨明华一伙居然敢公然行凶,杀害德氏父子,两名家族的高级军官! 几个来自黑旗军的军官已经奋然起立了… “霹雳啪啦!”一声爆雷的巨响在会议厅内响起,震得人人耳膜发痛,脑袋发晕——雷迅傲然站立在会议厅的最中央,他的身体仿佛就是一个巨大风暴源头,发出“呜呜”的气流响鸣,巨大的气流在会议厅内回旋,靠近他的人给逼得的睁不开眼、站立不稳,紧锁的大门也无法承受这股可怕的力量,“啪”的一声被吹开——更惊人的是他整个人居然凭空升起来,高高凌空俯视众人,一股强大的杀气笼罩整个会场——这就是可怕的“风雷神功”运行到最高点的状态。 ※※※ 斯特林喃喃说:“家族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紫川秀则是撇撇嘴:“跟电风扇差不了多少——他升在半空,那就算他是吊扇好了!” 军官们被雷迅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出手。 杨明华在高台上站起来,用威严的目光巡视会场,仿佛在寻找下一个不知死活敢于挑战他权威家伙…没人敢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连紫川秀和斯特林也不自觉的移开了眼光… “原来凶残到了极点也能成为一种权威的力量,”斯特林痛苦的想,那个少年到死仍然睁大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浮现:死不瞑目。“帝林,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 “好了,会议继续进行。”杨明华宣告。 所有人噤若寒蝉。 杨明华满意的笑笑,想:“这群下贱胚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怕!” “接下来…” “我控诉!”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控诉,远东军副统领帝林蓄意谋杀了黑旗军旗本德科! “我控诉,中央军统领雷迅蓄意谋杀了黑旗军副统领德雷! “我控诉,家族总统领杨明华背后指使了这两起冷血的谋杀,他应该对此罪行负责!” “下官行政处助理旗本白川,现向家族监察长官萧龙阁下正式提出控诉。如有虚假,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白川清脆的,因为紧张而略带颤音的女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大厅。 在紫川家族的高级军官会议上,一千多名参与会议的堂堂男儿,为一名女子的正义和勇气,感到汗颜羞愧。 ※※※ 会议所召开的日期是:帝国历779年的三月二十六日。这一天,在后世要以“帝都流血夜”的名字,载入家族史册。在会议场上如同小溪般流淌的热血,在当天的深晚,将会汇成一片汪洋大海,将所有人淹没… 紫川家族百年的悲歌传奇,也将由这个鲜红的夜晚,就此拉开序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流血前幕 此时监察厅长官萧龙的立场举足轻重。 不是因为他地位崇高:他是家族的第七位统领,位置却在其余六位统领之上; 不是因为他权利很大:他独立负责监察事务,不受统领处和总统领杨明华的控制; 也不是因为他平时处事公道,执法如山,德高望重,深得家族上下的尊敬和景仰; 只是因为,此时控制会场的几千名宪兵部队,完全由他一人指挥!只要他倾向哪一边,几千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宪兵就站到哪一边去,冲突起来,任你身手不凡、武功盖世也抵挡不住。 何况大家在参加会议前都通过了搜身的安全检查,完全手无寸铁,更不是人数众多、武器犀利、组织有序的宪兵部队对手。 全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前排的萧龙,看他对白川的控诉做何反应。 斯特林的脸色惨白,他已经猜到了萧龙的立场了:帝林的剑是怎么样带进会场的? 萧龙威严的脸上铁青得象带了个面具,面对所有人的期待,他慢慢开口说:“谋杀命案不存在,没有调查的必要,控诉不予接受。” 明明就在他面前发生的谋杀事件,两具尸体还躺在那里——他居然说“谋杀不存在”!——这时大家都已经明白了萧龙的立场了——只要监察长官说“没有谋杀”,那就算是有也变成没有了。 杨明华已经一面的愠色,再顾不得风度和举止——他实在恨透了白川,明明所有人都屈服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婆娘还在这里捣乱——向帝林使了第二个眼色。 帝林狞笑着向白川逼过去:眼看德科旗本的惨剧又要重演。 紫川秀和罗杰、长川三人马上霍然起立,档住了帝林的去路。 帝林看到紫川秀,犹豫的停住了脚步,有点不知所措。 斯特林却在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雷迅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故记重使再偷袭一次。 萧龙一声令下,一群手持弩剑和长矛的宪兵涌进会场来,围住了紫川秀、斯特林一伙人,一排箭头就指着他们…… 弓拔弩张,此时气氛十分紧张,一触即发! ※※※ 哥应星温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监察长萧龙阁下认为没有调查的必要——我以为很不然,此事有调查的必要啊!我提议不如大家就来个表决,认为有必要开展调查的人请举手!”说着哥应星不但举手,而且还在主席台上站了起来。 他的一番话说的很有技巧,只是说让大家表决“有没有必要调查”,并没有直接指责“杨明华就是凶手”,不至于把杨明华一伙逼得太急,给他留有下台阶的余地。 台下来自远东军的军官马上霍然起立举手赞成:他们早就愤怒杨明华的暴行了,只是刚才群龙无首不敢出声,现在有了哥应星的威望感召,他们马上敢于挺身而出。 远东军是家族的第一大军团,此时会场上起立的人数几乎占了一小半,杨明华脸色大变。 同在主席台就坐的边防军统领明辉冷笑着看杨明华:“在下也很同意哥应星阁下的意见耶!” 黑旗军统领方劲半句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被杀的人都是黑旗军成员,是他的部下,他当然悲愤了。 就连一直被人以为老得已经糊涂的了禁卫统领皮古也颤抖着站了起来表示抗议! 台下一片齐刷刷的起立声音,几乎是全场起立了,一道道愤怒的目光投向主席台上的杨明华——他的跋扈残暴已经激起了公愤!就连杨明华的嫡系军团中央军中,也有不少人起立参加了表示抗议。 此时主席台上唯一还坐着的,就只有杨明华的亲信雷迅和罗明海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片愤怒的汪洋大海。 ※※※ 在台下紫川秀这边,无数来自远东军的、黑旗军的、边防的、禁卫军的…无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军官们纷纷站到他们身边,赤手空拳但却毫无畏惧的用胸膛拦住宪兵的箭路。他们拍成人墙,团团围住白川,不让宪兵们近身,眼神向手持弩剑的宪兵们无声的挑衅:“来啊,来啊,射啊!你敢射吗!” 面对这这一片怒火,训练有序的家族精锐宪兵也在退缩。 斯特林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紫川秀说:“正义自在人心!” 紫川秀则还是讽刺的说:“对,正义象怕鬼的小姑娘——非得同伴足够多她才敢露面,单枪匹马的正义我倒是少见。” 杨明华面对这一片怒海,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恼羞成怒的对萧龙比了个手势:用手掌在脖子下面一划,意思很明确:杀! 监察长萧龙却在考虑:这已经不是远东军或者禁卫军的某个人的事情了,如果对这一千多名来自各个军团、几乎代表了家族全部武装力量的高级军官下手,那后果是非常可怕的,随之而来的报复也将是极其惨烈的。自己作为大屠杀的指挥者,那天下之大,将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何况这一千多人中,不乏高手在,自己的宪兵部队未必就一定能赢……实在犯不着跟杨明华趟这混水。 他叹了口气,下令宪兵部队撤出,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会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喊:“杨明华——滚蛋!” 马上有几百个嗓门和应:“杨明华——滚蛋!”声势浩大。 杨明华站起来想找出谁在喊,还想以自己的威严将他吓倒:可他看来看去,都是一张张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面孔,一双双愤怒的眼神… 回头看看主席台上人物:哥应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他正很开心听到有人大骂杨明华;明辉看都不看他,把头扭向一边;方劲的目光中满是仇恨的怒火;罗明海一向冷冰冰的表情也露出些不安;只有雷迅凑上来小声说:“大人,中央军还在我们手里!请相信我们的忠诚!” 杨明华点头,一咬牙,也出了会场。雷迅、帝林、罗明海等人也跟着出去。 欢声雷动!大家欢喜得似乎已经将杨明华完全打倒,却忘了十七万精锐的中央军还控制着整个帝都城市。 ※※※ 出了会场大家才发现风声鹤唳:街边调动的的军队匆匆往来,全副武装,全部是打着中央军的旗号。往日安静和祥的帝都城市已经变得杀气腾腾。 治部少的骑警在沿街大声宣告:“奉统领处命令,今晚帝都实行宵禁戒严!居民过八点钟后一律不许外出,否则格杀毋论!” 行人纷纷走避,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 ※※※ 哥应星在大批卫队的簇拥下,来到紫川秀和斯特林面前:“斯特林,阿秀,我要马上回远东瓦伦去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紫川秀和斯特林对视一眼,紫川秀坚定的说:“不,大人,我们要留下。” 哥应星一点不觉得惊奇,这个答案早在他意料中。他向他俩伸出双手来:“今晚的帝都会有人掉脑袋的——多保重!” 紫川秀和斯特林紧紧握住哥应星瘦弱而温暖的双手,一阵温暖:是哥应星,今天又保护了他们一次。这个衰弱不堪的病人才真正是家族的中流砥柱、无价瑰宝啊!现在他要赶回远东去,并非是为了贪生怕死,而是为了能掌握军队,可以更好的与杨明华斗争,正如紫川秀和斯特林选择留下一样,都是为了对家族的一片热血忠诚! “大人,路途劳累,您要多保重身体!”紫川秀衷心的说。 斯特林也感激的说:“大人救命厚恩,无以回报。一路请多加珍重!” 哥应星一笑:“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的!”他目光投向一旁的白川:“这位小姑娘很有胆色——你们今晚要好好照料她!” 英雄肝胆豪情,白川在一旁已经看得热泪盈眶了。她只能深深对哥应星一个鞠躬,以表达对救命之恩的感激。 ※※※ 看着哥应星的马队远去,紫川秀问斯特林:“现在我们去哪?” “去中央公园见帝林!”斯特林回答,脸上已经出现了愠色。 帝林早已经到了,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看到斯特林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帝林抢先开口:“如果是你们,处在我的地位,你会怎么样做?” 紫川秀和斯特林都呆住了,无法回答。 “当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多嘴的旗本,不然杨明华马上就会怀疑我,我们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当时我们档在白川面前,你怎么不把我们也杀了,好让杨明华更信任你呢?”斯特林冷冷说。 帝林叹气:“为了我的安全和大家的安全——他必须死!” 斯特林很讽刺的说:“为了你一己利益——就可以滥杀家族的忠臣?” 帝林毫不犹豫:“只要我能活下去——我可以杀光全世界!” 两人说不下去了,都气愤的掉过了头:“哼!” 紫川秀不知道该站在哪边:理智上他知道帝林的做法是必须的,但感情上他却难以接受帝林杀人后那种冷血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斯特林,我们再吵死人也不会爬起来的——大不了我们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带香去拜拜他好了。” 紫川秀又对帝林说:“都你惹出来的祸——杨明华叫你教训德科,你怎么就不会刺他屁股、大腿那些地方啊——非要刺胸口!!” 斯特林和帝林都忍不住一笑。 帝林无奈的叹口气说:“我可以杀掉全世界的人——除了你们两人。”对他这样高傲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某种认输道歉的表示形式了——事实上三人以前每次发生争吵,最后总是斯特林赢,其余两人屈服,因为斯特林总是站在代表公理的一方。 “现在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带了五万远东士兵回来,绝对听命于我——只要我喊声“杀”,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也会扑上去动手,就驻在帝都城外!” “你的军队能不能进城?” “不行!城防由雷迅的中央军把守,没有理由我们进不来——事实上杨明华已经给我命令要我带队去追杀哥应星了!” 斯特林失望的说:“不能进城…那就没用了。能不能强行进入?” 帝林没好气的说:“你试试去用五万人去攻打驻有十七万人城防森严的帝都好了。” “不,有用”,紫川秀露出一个诡笑:“我有个法子,大家看看如何?”…… “难怪有人说阿秀是最难缠的了!”帝林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家族第一智谋,这小鬼头真阴哪!” 斯特林踌躇:“不过这个计划与紫川参星大人的‘枪骑兵’计划不符合啊,而且也太冒险了,成功可能性不高…” “我呸!现在还在死守什么计划,眼看今晚大家都要完蛋了,一丝希望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吧?” “好吧”,斯特林也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干他娘的!”他少有的骂了句粗话。 帝林:“太阳一落山,中央军就要封闭了城门——我们就在那时侯开始行动吧!” 大家一起转身看太阳:夕照如血映照下,帝都整个城市染上了一片鲜红… 斯特林坚定的说:“这是个好兆头——义师必胜!” 帝林冷笑:“谁的血,今晚将会染红帝都的长街呢?” 紫川秀则喃喃说:“那肯定不关我事——我贫血,没那么多血给他们当油漆洒马路!听说杨明华倒是高血压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刺杀 “我们的处境…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在紫川宁的家里,紫川秀召集了罗杰、白川、长川等部属来说话。 众部下都肯定的点头,表示理解。 “我与总统领杨明华是死敌——你们选择站在哪边呢?” 罗杰:“我们本来与总统领杨明华本来无怨无仇…” 白川:“不过他既然是大人您的仇人…” 长川:“那我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三人异口同声:“支持总统领,打倒紫川秀!” “受了那么久的气,总算有机会回报了!” “就是,别说杨明华,如果说你紫川秀跟地狱有仇的话…” “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投靠阎罗王的!” ※※※ “好了,大家不要冲动——我会给大家选择的自由的。我转过身去算十声,不支持我的人呢就自己走出房间门算了,大家好合好散。十声过后还留下来的人就算是坚决地跟随、支持我的人——喂,罗杰,我还没开始转身数呢你就开始跑了,太不给面子了吧?” “好了,我开始数了:一、三、五、六、八…” “不行、不行,你数得太快了——还偷工减料,我还没来得及跑呢!再来!” “一、二、三、…” “哎呀,长川,这门口我搞不开!” “四、五、、…” “糟糕,那个坏蛋把门上了锁!” “我们出不去——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出去!” “七、八…” “白川,快拿万能钥匙开门啊!” “钥匙我丢房间里了——没时间了,罗杰,你块头大,快把门撞开啊!” “罗杰,快撞啊,不然来不及了——我们又得落紫川秀手里了!” “九…” “砰!”(罗杰的撞门声音) “疼死我了,这是什么做的门啊!这么硬!” “十!” 紫川秀回头解释:“这是用保险柜材料做的大门——看来大家一个都没走啊,真是让我欣慰——危难见真情,坦荡识忠诚——在这危难时机,各位对我紫川秀如此忠心耿耿,我好感动哦…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紫川秀抹了一把鼻涕。 ※※※ “大人,”秘书敲响雷迅统领办公室的门:“帝林副统领求见。” “哦,知道了。”雷迅心头有些不悦:帝林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越来越受杨明华的宠信,仗着跟魔族打了几场胜战就目中无人,二十岁出头就当上了副统领,将来说不定要超越我的地位呢…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宵禁就要开始了,围攻总长府的行动也即将开始——帝林在这个时候找来,有什么事情呢? “请他进来。” 帝林进入办公室,恭敬的向雷迅敬了个军礼,一点没有平时那种持才傲慢的样子,让雷迅心里舒服了一些。 “帝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该去去干正经事情了!——找我有事?”(雷迅所谓正经事情就是去追杀哥应星。) “哦,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在远东期间下官与魔族作战时候颇有点收获,现在想进贡给大人,聊表一点心意。” 雷迅一张绷紧了的脸马上缓和了下来,口气也顺了许多:“哦,这样帝林阁下真是太客气了,有心了。”(谁不知道你在远东那里刮魔族地皮,刮得寸草不生,当然捞了很多油水了!) “只是,本统领身为公制人员,实在不方便接受阁下您的好意啊!”(少拿那些不值钱的魔法石、闪光玉来敷衍老子我——不值钱的东西我是不要的!) 帝林对雷迅崇拜的得有如高山仰止般:“雷统领阁下高风亮节,实在令下官等晚辈敬佩不已!不过这些薄礼本来也只是为大人您一人准备的,就请大人您无论如何给下官点面子,就此收下了吧!”他凑近雷迅耳边小声说:“这可不是平常能见到的东西啊,是下官攻下了卡什来齐后从来不及逃跑的魔族贵族手上缴获的,绝对价值连城啊!”帝林一面的谀笑。 (这小子还挺会做人的!)“哎呀,帝林阁下,你可真让本统领为难了…要知道本统领平时是绝对不收礼的(因为嫌少)…好吧,这次就看你面子了,破例一次,什么东西那么希奇啊?对了,可下不为例了哦!” 帝林神秘的一笑:“绝对下不为例的,大人。请大人让侯见厅里我的佣人把东西抗上来如何?” 雷迅吩咐让警卫放行。 两个帽子戴得低低的士兵将一个半人多高的铁箱很吃力的搬了进来,雷迅在心里盘算:这么大,是什么呢?钻石?黄金?罕见的魔法宝物?…看他们抗得那么费力,分量一定不轻啊…” 箱子放在雷迅的办公桌上,帝林神秘兮兮的把办公室大门关好,才轻轻打把箱子的锁头弄开,微笑说:“大人打开就知道了。” 雷迅按耐不住的掀开箱子盖,呆住了: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机械的抬起头看帝林:“你…” ※※※ 惊变骤发! 站在他左边的一个士兵猛然抽刀砍向他脖子——普普通通的可以说是毫无章法和架势的一刀,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得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电更猛,比光更速!更可怕的是这刀发动得毫无预兆,没看到什么动作,一瞬间闪亮的刀已经到了雷迅的头颈间了——仿佛就是从空气中生出来了一把刀! 雷迅也是一流的高手,面对这么可怕的一刀却只能靠本能做出反应:身子右倾,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想阻挡。 “刷”的一声左手被齐腕割去,刀的去势也稍微给阻了一下,深深砍入了他脖子下的颈动脉。 几乎在同时,雷迅右边的士兵轻轻一拳击在雷迅肩膀上——轻到雷迅几乎感觉不到。但马上一股麻痹感从肩膀处开始,瞬间扩散到全身:雷迅全身上下所有血管、脉门、呼吸都给一瞬间冻结、凝固,就连他临时提起来准备反击的一点点真气也给封住了——什么人的武功这么强横霸道?在此生死一刻,雷迅只想到一个名字——既然是斯特林来了,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但至少要通知外面的人——雷迅鼓动了最后的力气,想喊出声来… 但他只觉得喉咙一凉,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帝林闪电般一剑刺入他喉咙,切断了他的气管。 雷迅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幅景象是,帝林手持一把滴血的剑,狞笑着望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啊,仿佛在哪里见过…… 紫川家族的第一高手,显赫一时的中央军统领——雷迅,就这样圆睁着眼睛,直挺挺的站立着死去——至于他到死的时候是否明白原因,那将永远无人能知了。 整个刺杀过程不到一秒钟——直到这时候,那只被紫川秀砍断的左手才“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紫川秀抽回刀子,斯特林退开一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不是没杀过人——只是采用这种偷袭并且以众欺寡的手段,却让他俩很——总之,他们不愿意和雷迅那张的大大的眼睛对视就是了! 帝林看起来却很轻松,就着雷迅的衣服拭擦剑上的血迹,小声调笑说:“什么第一高手,我们宰起来象宰只鸡——看他,死不瞑目呢!” 斯特林小声:“报应!德雷副统领、德科旗本两位应该可以安息了。” “喂,斯特林,你不要咒我好不好——德科是我杀的,你让他安息,岂不是…” 斯特林横他一眼,没有回答:那个少年的死一直是斯特林心头的一根刺… ※※※ 紫川秀在办公室门口倾听动静,回头说:“外面还没有发现。” 三人都松了口气:这里是中央军的总部,刚才雷迅哪怕发出一点惨叫或者有一丁点打斗声音传出去——中央军中高手如云,他们武艺再好也杀不出去。 接下来就好办了:把雷迅尸体装入铁箱里面,把打斗的血迹抹干净——这点很容易,因为在斯特林的寒冰真气下,雷迅体内的血液还没流出就冻住了,撬开办公桌暗柜,找出统领印章和中央军的调兵符——暗柜里面还有很多钞票和贵重珍宝,某人当然不会客气了,但斯特林阻止他说:“不要!我们杀雷迅并非是为了私仇——你这样就侮辱了我们的行动了!” 紫川秀肃然应答:“是。”把东西又放了回去——偷偷的留下了一半。 三人又大摇大摆的抗着铁箱子出去,谁也没有对他们加以盘问——帝林一副骄横的样子走在前面,谁敢来找麻烦啊。 ※※※ 出了中央军总部,三人一起松了口气,才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背后厚厚的制服。 街上人烟稀少,冷清寂寞,显是因为宵禁时间就要到了。 “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斯特林不安的看着紫川秀:“阿秀你的工作最危险了,不如你负责去指挥禁卫军,让我来…” 帝林也点头:“我也觉得阿秀太冒险了——让我来吧,我是杨明华的亲信,他们一时不会怀疑我的…” “不必了!”紫川秀对斯特林说:“二哥,你是禁卫军的中流砥柱,今晚杨明华要攻打总长府——那里不能缺了你的!” “大哥,那五万远东军只听你一人指挥——你也是不能离开的。” “所以,能去做这事情的只有我一人。” “大哥,你要记住了:红灯为号令!看到城头亮起三盏红灯,就马上带兵杀进来!” 三人紧紧握手:“明天见!”——这是很平常的一句告别语,可是这各负使命,凶吉未朴的三个兄弟,真的能一起看到明天的黎明的太阳升起吗? 斯特林终于按耐不住:“阿秀,你有没有什么要我跟宁小姐说的吗?她对你一直是…” 紫川秀慢慢想了一下:“有的有的… “你叫她不要再穿那种超短裙了,她的身材象矛柴,一点不性感,不适合;还有啊,明天早上回家叫她煮鸡蛋粥给我吃——鸡蛋放多一点,不要老是一吨米一吨水一个鸡蛋,我都吃得淡出鸟来了…哎,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去哪里,我还没交代完呢:叫她快把那些藏起来的黄色书籍还给我,不然我真的对她不客气了!我是说真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夺兵权 总长府。 “斯特林,监察长官萧龙刚才来见我,递交了辞职书——他也怕了,答应今晚不会介入到我与杨明华的争斗中了。” “这是总长大人您深得人心——经过今天的会议,他也明白了杨明华实在不得人心了——杨明华实在太蠢,那么急忙的表示要造反。” “不,你想想:开会前杨明华的实力有:雷迅的十七万中央军、帝林在城外的五万远东军、监察厅的宪兵部队、他自己的卫队、帝都治部少的警察部队;而我们,却只有你的一万禁卫军——他不是蠢,是有恃无恐!这么好的造反机会,不把握可太可惜了!” “大人,要是下官是杨明华——就不会让各部队的军官们安全离开帝都…” “关起城门来搞一场大屠杀是很容易的,但那样会使得远东军、边防军还有黑旗军都将会成为杨明华的死敌——杨明华的目的只是想立威,他也不想搞成那样——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军队反对,就算夺了位置也坐不稳的。” “但是…” “只有哥应星是杨明华的死敌,所以他已经安排帝林去追杀了——其他的人杨明华可以等登上总长位置后慢慢分化、收买,这样可比大屠杀高明多了。” ※※※ 参谋军官进入临时指挥部报告:“启禀大人,在总长府周围出现大批武装的黑衣人,防卫指挥官请求指示。” 斯特林霍然起立:“人数?!” “四千八百二十一人。”回答的居然是紫川参星,“那是杨明华的私人卫队。” 斯特林并没有问紫川参星为什么能一口说出杨明华卫队的数字——这应该是极端机密的情报,连帝林也不得而知。他很清楚作为部下该守的分寸,不该说的一句话不多说。 斯特林下令:“不必理会他们,但要严加监视。” 紫川参星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呢?” “大人,这些只是乌合之众,请不必挂心——还有治部少的警察部队、监察厅的宪兵部队也同样不足为惧,只要禁卫军交下官指挥,保证一夜间将其全部扫平!” “哦,那你在意的是…” 斯特林的忧虑的目光转向南方,那里是中央军的城南大营:“下官所唯一担心的是中央军——刚才斥候回报,街上的中央军部队忽然全部撤回城南大营集结,营门紧闭…” “这么大的行动——中央军在等雷迅做动员令呢。” “大人英明,正如大人所言——不过他们恐怕会等上好久的。”斯特林不禁失笑。 “未必啊,”紫川参星摇头:“杨明华不是苯人,中央军没在约定时间出现,他自然会派人去接管雷迅的部队的。” 斯特林凝望着一片漆黑寂静的城南方向,喃喃说:“全靠你了,阿秀!” “香烟、啤酒、皮蛋、八宝粥哦!” “矿泉水、饮料、花生米、口香糖!” “报纸、杂志、列车时刻表、扑克牌!” 在中央军萧杀、肃穆大会议厅里面,集结的三百多名中央军军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穿着副统领制服的年青小伙子推着辆装满食品的小车、一路吆喝着进来了! 副统领葛新怒骂:“紫川秀,你在干什么?” “哦,我看火车上的人都是这么叫卖的——难道我学的不象?不过也不必发那么大火嘛——我是跟普快火车上的学的,你不喜欢的话——我学特快的好了!” 葛新:“#·##¥*!” 下面也一片叫骂。 另一名副统领米海仪想到个关键问题:“你怎么进来的?卫兵呢?” 紫川秀亮亮手上的调兵令:“我用这个收买了卫兵。” 叫骂声忽然全部停息下来。 大家不敢相信的看着紫川秀手上调兵令。有人小声说:“不可能,假的吧?” 但经过三位副统领的验证,结果却是真的。 ※※※ 一片肃静,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究竟怎么会事? 在场的军官都已经知道了白天会议上的事件,又接到直属上司雷迅的指示:“一。把兵力集结在城南大本营,全副武装,做好开战准备。二。七点半所有副旗本以上军官集中在会议大厅等我最后命令!”——再蠢的人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绝大部分的人的心态是:忐忑不安——在家族两百多年历史上,举兵造反的从没一个好下场的,但直属长官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大家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来集结,从七点半一直列队等到将近十点,雷迅却一直没出现,也没有一个有足够权威的人来告诉他们:该怎么办?正彷徨不安时候… 来了手持调兵令的紫川秀副统领! “秀川阁下,请问有何贵干?”第三个副统领安宁出声问。 “哦,是这样的,最近大家工作都很忙,也很辛苦——听说很多人都得了痔疮胃溃疡什么的,雷迅统领让我来慰劳大家,开个心连心联欢晚会,大家happy一下!” 鬼才信你的! “哎呀大家不信啊,那我只好说实话了——其实是因为今晚月色很好,雷统领忽然来了雅兴,要让大家一起赏月呢!” 葛新忍耐不住了:“请问秀川阁下,我们长官雷大人在哪里?” “哦,刚才我见他的时候是在城北的西山——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城南的清秀山了,那地方风景好,很适合赏月的——你想跟他一起赏月啊?不必了吧,其实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的,清风明月的…” “你干嘛臭着张脸——难道你不喜欢赏月?这么风雅的事情你都不做——不过幸好我早料到了,不可能大家都那么有诗意的嘛!——日本的小电影你看不看?女主角身材一流性感,叫得又很甜…” “你还是臭着张脸,我明白了——你不喜欢日本片!好高尚的爱国情操啊,连三级片都要看国产的!好,我这里还有香港的——不喜欢?那就台湾的——不过听说他们最近在搞*,估计你也不会喜欢的…” “好,大家都不说话就是没意见了——自由解散!” “喂,葛副统领,你怎么说我没有权利发命令?——我掌握调兵权又是副统领,怎么没权利发命令?” “来,来,大家每人一份食品,自己挑喜欢的碟子看——喂,那个,你拿了两瓶八宝粥了,不许多拿!还有那个穿红衣旗本衣服的,你把vcd的插头搞反了——看你,急得什么似的!” 在紫川秀的拉扯煽动下,列队站了近三个小时的军官们本来就疲惫不堪了,既然有个看起来很够权威的紫川秀(他副统领又掌握调兵令)给他们命令,而且这命令确实也很让人愉快(休息、吃喝、看碟子),反正雷迅统领的命令只是叫大家等——可是没规定怎么等啊——“哗啦”的一下,整齐的队列散开了,大家只管言笑欢语,抢吃抢喝——刚才还肃杀森严的会场顷刻间变成了联欢会场。 ※※※ 三个副统领脸色阴晴不定,都是一个问号:“怎么办?” 安宁提议:“不如就这样静观其变?”——他本来对造反的事情就不太热心,只是迫于雷迅的压力才来的了,现在雷迅不出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葛新反对:“怎么可以,现在时机多么可贵!”——雷迅事前已经给他打了招呼,如果成功,他就是新的中央军统领了。 米海仪冷笑:“情况不明,现在盲动等于速死。”——造反对你有好处,可不关老子屁事!输了就是抄家灭族之祸,赢了一点好处没有——这种蠢事你自己去做吧。 眼见无法说服其余两名副统领,葛新一咬牙,跺脚就要走出会议厅:他自己的部队也有近五万人,一样可以决定大局。 ※※※ 门口响起一声娇喝:“站住!” 白川、罗杰等人领着紫川秀的四十多名卫队守住了会议厅门口。 紫川秀悠悠说:“如此清风明月——葛新阁下急着去哪里啊?” 葛新“嘿嘿”一笑:“秀川阁下到我们中央军来撒野,就带这么点人——少了点吧?” 他说得没错,这里就是中央军大本营,只要打斗声一起,十几万中央军一包围,紫川秀这边没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就算是大厅里的军官人数也远远超过紫川秀的卫队,而且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忽然大喝——声音之惊人有如雷霆怒吼: “杨明华阴谋叛乱,大逆不道,已被诛杀!” “雷迅伙同阴谋,罪大恶极,已经伏诛!” “远东四十万勤王军队由哥应星大人带领,已经到达帝都!” “何去何从,诸君自己选择!——谁想去跟杨明华和雷迅陪葬的,只管请!他们在下面也很寂寞呢!” 话的内容比蕴满真气的声量更具有震撼性,所有人被震得战栗不稳! “他胡说八道!杀了他!”回过神的葛新大声命令部属。 “胡说八道?”紫川秀一手把个东西甩到葛新面前:“你自己看吧!” 那么熟悉的东西——不用看大家都知道是雷迅的最珍藏、最要紧的统领印章。 没有人理会葛新的命令,都在考虑新的情况:杨明华、雷迅已死,远东镇压的大军已经开到…自己该怎么办? ※※※ 米海仪温和的对紫川秀说:“秀川阁下,打开天窗说明话,你到底想我们怎么办?”他的语气比开始缓和了很多。 紫川秀肃容回答:“不敢,只是想请各位今晚不要出去,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就是了。” 众军官们都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要他们去跟杨明华打仗呢,这个条件可以接受——要他们跟着杨明华造反,他们不情愿;要他们去平定叛乱,他们又没胆量——最好就是这样,静静的坐这里等着风暴过去。 安宁插嘴说:“秀川阁下可了解如今的局势?”(意思是,我们这个时候反正,总长能否放过我们?) 紫川秀很理解他们的顾虑,举起右手宣誓:“谨以我紫川秀父亲的坟墓起誓:只要中央军的各位今晚能留在这里不出这个房间,我担保各位都会没事的——如有违背此誓言,愿神剥夺我生命、荣誉、财产。” 大家都如释重负:这是紫川家族军官最重的誓言了,而且紫川秀一向信誉良好,没人听过他有发过誓言不算的事情。 安宁和米海仪对视一眼,安宁点头说:“希望秀川大人言而有信。”他从“阁下”改称呼紫川秀为“大人”了。 米海仪站到大厅的右边:“我接受秀川大人的条件——同意我的人请站过来。” 军官们爽快的、干脆的、迟疑的、犹豫的——最后几乎都站了过去,只剩葛新等十几个人站原地不动。 白川一声令下,紫川秀的卫队上前将他们包围起来。 葛新脸色变幻,紫川秀温和的对他说:“葛新阁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承诺对阁下一样有效的。现在大错尚未酿成,回头还来得及啊!” 葛新小声含糊几句:“多谢秀川大人宽宏…”也站到了右边去了,他的部下也全部跟去了。 ※※※ 紫川秀暗中松口气:“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中央军的中立——那斯特林的禁卫军不难击溃杨明华的卫队了,今晚大局已经定了!” “好了,没事了,大家就只管放心开怀玩乐就是了!喜欢吃什么请随便,爱看碟子的朋友来这边看,只要不出门大家干什么都没事的——” “什么人!” “站住了!”门口守卫的紫川秀卫队发出喝声! “啪、啪、啪”几声,几个紫川秀的卫兵被摔得四脚翘天的进来了! 幕僚长官罗明海那永远阴沉着的脸出现在门口。 紫川秀心头大叫“不好!” 只要罗明海一揭破紫川秀的谎言,说明杨明华并没有死、远东军也没有到,再以他幕僚长官的权威身份下命令的话——这群摇摆不定的中央军军官难保不会再叛变一次,那时侯…自己和部下将死无葬身! 只有用雷霆一击的快刀,在罗明海开口说话前就杀了他!紫川秀心中杀机萌动,暗中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刀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帝林进城 罗明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紫川秀一眼,仿佛他已经洞穿了紫川秀的打算——他很谨慎的始终不靠近紫川秀的五米距离里,那正是紫川秀最有把握的出手距离。 “是谁负责城门防守?”他冷冷问那群已经躲在一边的中央军军官——罗明海虽然是文官,但他特有的森冷气质却一直让军官们敬畏有加——倒不如说是畏惧有加。 一个红衣旗本战战兢兢的出来:“下官是,下官是城门防卫指挥李…” “马上把城门打开!” 红衣旗本一呆:“但是,这要命令的啊…” “哼!”罗明海的哼声已经带了怒气。 “是,是,下官马上执行,马上执行……”红衣旗本几乎站立不稳的向外急忙跑去,根本不理会紫川秀先前说的不准出房间的禁令——可见军官们对罗明海的积威根本没想到反抗。 紫川秀却呆住了:罗明海想干什么?放帝林的大军进城吗?——可是杨明华已经给帝林命令去追杀哥应星了,他不应该知道帝林的军队还在城外啊————莫非杨明华还有别的伏兵在城外?…… 紫川秀想起帝林对罗明海的评价:“深不可测!” 罗明海向紫川秀走来,手伸进口袋。 紫川秀提高警戒,防范他突起发难。 罗明海的手拿了出来——没有武器,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了紫川秀。 紫川秀迟疑的接过,退后几步拆开阅读 “为家族利益,本文件持有人、罗明海阁下,根据我的命令,做他应做之事。家族上下文武官员,务必配合行事。 紫川参星 帝国历七七三年” 紫川参星亲书手写的手令,加盖总长印章。 七七三年,是紫川秀大破流风军的第二年,也是紫川参星继任总长职务的第一年——比帝林混进杨明华身边当卧底还早了三年,紫川参星刚当上总长就已经在杨明华的身边安了个间谍! 可怜杨明华自诩聪明,六年了竟然一点不知:他身边的文武心腹,几乎全部是紫川参星派去的。 紫川秀难以控制的心头发寒:紫川参星的城府和心计太可怕了!只有罗明海算是他的真正心腹,自己、斯特林还有帝林都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而已。 ※※※ 城外帝林远东军驻地。 “帝林大人,城门已经开了!” “大人,城头亮起了四盏红灯!” 亲卫队长哥普拉不安的对帝林说:“大人,与原来约定的暗号不符合啊,应该是三盏灯的吧——恐怕是圈套?” 帝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天底下除了紫川秀,还有谁苯得会把自己定的暗号也记错的?” ※※※ 哥普拉给远东军做动员令: “远东军的弟兄们,帝林长官奉总长密令,讨伐杨明华叛党!大丈夫建功立业,立千秋美名,勤王立功,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帝林打断了哥普拉的动员,大声吼叫:“听到了:街上有人的就给我杀!好好的打,帝老子我升你们官!杀光那些叛党,他们的女人、钞票就都是你们的了!” “叫啊,给帝都的那群窝囊废知道,我们远东军是——狮子!” 给帝林鼓动得杀机已动的士兵们吼出远东军的战号:“万岁!”,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轰鸣着涌进美丽的、毫无防卫的帝都城… ※※※ 此时是帝国历七七九年三月二十六日夜,十一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载入史册,成为历史永远的组成部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帝都流血夜 第六节帝都流血夜 在紫川家族的正式史料上,关于帝都流血夜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行: “帝国历779年3月26日,夜,原家族总统领杨明华于帝都发动叛乱。远东军副统领奉总长紫川参星令入城平叛。 午夜,大雪纷飞。杨明华败亡。天明时分,三万个人头落地。若干误伤。” ※※※ 而紫川家族青年史学家唐川对帝都流血夜的过程描述得更为详细一点: “夜里大概十点半钟,禁卫副统领斯特林发动对杨明华卫队的进攻。 杨明华难以抵挡精锐的禁卫军,频繁向中央军、宪兵部队要求增援,均无回应。最后,他派出心腹罗明海幕僚长去接管中央军。 十分钟后,帝都城门自动打开。帝林红衣旗本驱五万远东士卒进城,喊杀声震撼全城。 得知帝林进城后,杨明华及其部队大喜过望、士气大震,但只持续了一分钟——远东军开始大马金刀的砍杀杨明华的卫队。 杨明华部队全线崩溃。 在卫队全部被歼、逃走后,杨明华本人死战到最后一刻,大骂:“帝林狗贼不得好死!”,惹脑了本来想活抓他的远东军士兵,将他乱刀分尸,结果给帝林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无法向总长证明那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就是曾经统治强大的紫川家族六年之久的无冕之王杨明华! 得知杨明华身亡后,斯特林副统领感叹说:“帝都之乱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开始和平了。”说完出城追赶杨明华的逃兵——事实上,他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后来我们不得不惊叹历史的偶然:如果那晚是由治军严谨的斯特林或者个性温和的紫川秀来负责清剿帝都城内“叛党余孽”的话,很多惨剧就不会发生……甚至于后来动摇了整个家族根基的大灾难“三杰之乱”,也是在这一夜,埋下了根源。 但我们又不得不敬畏历史的必然:斯特林必须指挥禁卫军出城追剿残余的杨明华武装,紫川秀只能“坐镇”中央军大本营来威慑亲杨明华的中央军不敢异动——所以当晚在帝都城内清剿“叛党余孽”的任务只能由帝林来执行!” 唐川的记录只写到了这里——当他正要详细写什么是“惨剧”的时候,深夜里他被家族的宪兵从家里“请”到监察厅去“喝咖啡”——回来以后他再也没写任何与帝都流血夜有关的题材了。 ※※※ 帝都全城马蹄轰鸣,到处响起远东口音的宣告:“杨明华大逆不道,发动叛乱,已被处死!” “所有叛党分子,一律杀!” “任何居民敢于抵抗远东义师的,杀!” “任何居民敢于窝藏叛党分子,杀!” “任何居民敢于不服从命令、拒不开门接受搜查的,与叛逆同罪,杀!” 杨明华的全家上下(包括佣仆)共二百七十一人,被全部处决。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帝都白雪皑皑的长街上,洁白的雪变成了红色。” 已经表示辞职的不介入争斗的、而且当晚也确实约束部下没有参加杨明华叛乱的监察长官萧龙,被远东军士兵从家里拖出来,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母、妻子、儿子共三十五个亲属(他的女儿是咬舌自杀的,因为远东军士兵企图强奸她)最后将萧龙用马拖了十里后还没断气,士兵们不耐烦了,用马蹄将他活活踩成了肉泥。 帝都治部部少长官,副统领李亚及其部下奉统领处命令(现在看就是奉叛党杨明华的命令了)执行宵禁任务,等到帝林的军队一进城他们马上就弃械投降了——然后被集中在治部少的总部集体屠杀了。帝林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是皱皱眉头,然后吩咐部下:“既然已经杀了——把李亚的家属也都杀了算了,省的将来有人找我报仇。” 杨明华的秘书,红衣旗本林路全家五十一人被反锁进自己家里,远东军只是放了把火,把房子烧就了事了——他们已经杀得累了。 ……… 后来有很多人认为“帝都流血夜”的全部死者都是出于帝林的命令,这实在是冤枉了帝林——他其实只下令杀了不到一百名亲近杨明华一边的官员及其家属,最多不过五千余人,但当晚的死伤人数却达到三万之众——这其实也不难解释,远东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看到哪个家庭有钱的、有漂亮女人的,他们就大吼一声:“这是叛党的秘密基地!”当即就破门而入,接着传出的就是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 在当晚的大屠杀中,最冤枉的莫过于罗明海家中的惨剧:不知真相的帝林派远东军去抓杨明华的“头号亲信”罗明海,士兵们在罗明海家里找不到他(他下令开了城门后又去总长府见紫川参星,当晚始终没有回家),就走了——临走前顺手把罗明海全家二十一口人砍了头,把他房子浇上汽油,扔了个火把过去——酿成了罗明海与帝林间的血海深仇,也就是“三杰之乱”的导火线… 一百多名家族高级官员成了杨明华的野心的随葬品,三万帝都的平民的血又成了“随葬品”的“陪葬”…难怪紫川秀感叹:“杨明华可真是风光大葬啊——这么多的陪葬!” 整个帝都城市在帝林的铁蹄下呻吟、流血…从监察厅回来的唐川最后忍不住偷偷的描写一句:“二十六日深夜的落下的雪花,呈现艳丽的绯红…” ※※※ 凌晨五点,行政处长官哥珊副统领紧急求见紫川参星总长,请求制止帝林的暴行——她在来从家里到总长府的一段短短距离竟然遭遇三起乱兵,第一次抢去了她的钱包,第二次抢去她的马,第三次碰到的士兵竟然想强暴她:幸亏这里离总长府已经很近了,一队禁卫军出来救了她。 (后来紫川秀听说这事后说:“就算远东军太久没见女人了,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原谅的——他们的品味竟然那么差!”) 总长紫川参星在接见了哥珊以后的反应是:凌晨五时三十分,一纸命令发到帝林手上:任命他代理监察长职务,进一步清洗中央军中的杨明华叛党的“余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大清洗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中央军的会议大厅。 三百多人聚集的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军官们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谁都没有合过眼。 一夜来,他们听到了远东军的入城的喊杀声、马蹄的轰鸣声、激烈的兵器交击声、临死的惨叫声、杨明华已死的宣告、妇女的哭啼声、哀求声、燃烧房屋的倒塌声、平民的呼救声、怒骂声…还有雪花落地上的轻轻“息息”声音。 而他们,帝都城内最大的武装部队指挥者们,应该说也是此刻帝都城内最有力量的人,却只能苍白着脸在听着,没有意识到,他们手中的力量完全可以扭转乾坤,主宰帝都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命运…… 外面响起整齐的队列踏步行进声,远东口音的口令声、吆喝声,骑兵部队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的“万岁”声——远东部队已经开进、控制中央军大本营了。 本来苍白的脸色变成了惨白,军官们望向紫川秀的眼光让紫川秀联想起见到狼的兔子。 紫川秀很郑重的向他们点头,意思是: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 大群的士兵涌进来包围了会场 帝林出现在门口——经过一夜的激战,他看起来却异样的的精神,极度女性化美丽的面孔上沾了几点血啧,看起来竟然十分的——“妖艳”! 紫川秀迎上去,笑说:“大哥,一夜激战,辛苦了!”——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公开叫帝林“大哥”。 帝林对紫川秀一笑:“你也是啊,阿秀。”——紫川秀虽然没有动手,但精神上的压力并不见得比帝林轻松。 “阿秀,把你的人叫出去吧。” 等白川等紫川秀部下撤出会场,帝林轻蔑的扫了一眼惶恐不安的中央军军官们,下令:“拿下!” 远东军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几个对付一个,把并没有怎么反抗的中央军军官们捆得结结实实——在可以反抗的时候没有反抗,现在自卫已经没意义了。 ※※※ 帝林往中央一站:“现在我宣读总长手令: “中央军诸位,尔等居于高位,干领巨酬,身受高爵,本应尽心思报,效忠家族。现竟阴附杨明华、雷迅等巨恶逆贼,残害忠良,欺君负国。天下之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者更有甚于于尔等? 为确保家族神圣之鹰旗荣辉,特令代理监察长官帝林,前去整顿中央军之纪律,清除叛党余孽,以确保中央军自雅里梅殿下以来之光荣美名不受玷污! 紫川参星 帝国历779年3月27日” 读完手令后,帝林一挥手:“根据总长大人令旨,中央军众军官跟随雷迅作乱,罪大恶极。本代理监察长官下令,中央军自副旗本以上,全部处决!” 房间里顿时象炸了锅,喊冤声震天:“冤枉啊!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帝林大人,开恩啊!” “我们昨晚好好的就是坐这里而已啊。” 以葛新的吼叫最为惊人:“紫川秀,你这个狗贼!你敢骗我们!老子做鬼也不饶你!你等着好了!” ※※※ 紫川秀站在一边,听得呆了,急忙上去跟帝林说:“大哥,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干。” “这是总长的意思。” “但是,他们真的很冤枉的…” “阿秀,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政治斗争中哪里有冤枉的?差别就在于有人死得值,有人是白死的罢了。你怎么确定他们中间就没有人想为杨明华报仇的?那时侯你我就首先倒霉!” “他们罪不该死啊…” “阿秀,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懂:他们罪就罪在他们什么也没干!——手中握有十几万军队的实力,却在那坐观局势发展,观风望色——无论哪边赢了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是杨明华赢了,你过去跟他说:“咱们忘掉过节交个朋友吧!”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死:我发过誓要担保他们的!” 帝林冷笑:“誓言?誓言发了就是为了违背用的——你不要再跟我说了,这是总长的意思。” “总长只是叫你来整顿,并没有叫你来大屠杀啊!” “阿秀!做官有时候得揣摩上意,上官有些话不需要写到明处的——总长要不是为这个理由他干嘛叫我来整顿?你就坐镇这里,他不会直接发个命令给你就行了?” “我不懂!总之总长没有…” “好了,阿秀!现在我是代理监察长,是我在在执行任务!你让开!” “大哥!”紫川秀一声哀号,叫得铁石心肠的帝林也心软了一下。 “你等我一个钟头,让我去见总长问清楚!” “阿秀,这样对你前途没好处,总长不会喜欢有人替叛党说话的!你的上司哥珊处长已经说过了,结果她被解除了职务,说她立场不坚定!” “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求过你吗?给我一个小时,求你!” 帝林沉思了好一阵:“好!就一个钟头——如果总长不答应的话,你也不必要回来了,这种场面毕竟并不好看。” 话声未落,紫川秀已经开始往外跑,丢下句话:“大家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在营门口他抢过一个骑兵手上牵的战马,往总长府方向急冲。 ※※※ 一夜工夫,帝都的美丽的长街完全变成了地狱:横七竖八的尸体在美丽纯洁的白雪中显示着狰狞,有的街道甚至紫川秀只有策马踏过厚厚的尸体堆才能前进… 黎明的明朗的天空中无数烟柱在上升,那是被焚烧的房屋… 三五结群的乱兵在任意的砸烂店铺,抢夺物品。有一个看到紫川秀经过,竟然毫不顾忌他的副统领制服,想拦住他打劫——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已经掉地。 远近不时传来女子的求救声:“救命啊!”甚至有一个甚至就在紫川秀经过的路边,他不得不下马驱赶了几个正要做禽兽行径的士兵。 “帝林,你带的是什么兵!”紫川秀愤怒的回想时自己在远东军担任将领时候,远东军士兵军纪是何等的严明:五米内有长官经过,马上跳起来行礼;对平民彬彬有礼;严禁*掠夺… 现在的帝林部下,不要说军人,就是连人的称号也当不上! ※※※ 到达总长府,紫川秀着急的跟值勤军官说要见总长。 军官并没有给他通报,不过答应可以替他预约:大概在两个星期后吧。最近是特殊时期,总长的安全警卫要加强!可不是阿猫阿狗说见就能见的… 紫川秀急得直跳脚,他又要求见斯特林。 太不巧了,斯特林大人已经出城追击溃敌去了。 任紫川秀百般哀求劝告收买恐吓威逼——那个值勤军官的仿佛是花岗石制造的,就是不肯替通报——最后,他叫来几个卫兵将纠缠不修的紫川秀赶出了总长府! 紫川秀深呼口气,没法子了,只有这样了。 ※※※ 站在了总长府门前,紫川秀朗朗的开口了:“家族行政处副处长、现役副统领,前代总长赐姓紫川单名秀,求见总长紫川参星大人,有紧急事项禀报!” 并不响亮但蕴满真气的浑厚话语传遍了宽阔的总长府每一个角落,大批禁卫军从大门涌出,将他包围在中间就要动手……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总长宣紫川秀进见!” 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灯光 只是一夜工夫,紫川参星看起来减了十年的岁数,添了十分的威严。 “哦,阿秀,是你啊!这么早,我才刚上chuang呢——有什么急事吗?” 紫川秀低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到紫川参星眉头越听越皱,他的声量也越说越小——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请求紫川参星赦免那批昨晚并没有参加叛乱的军官们。 紫川参星眉头又舒展开了,和颜悦色对他说: “阿秀啊,昨晚你的事迹,我都听斯特林说了,表现得十分出色、勇敢!你的功绩可不在斯特林和帝林二卿之下啊,不愧是先代总长看中的人啊,呵呵!” “下官愧不敢当,但是大人…” “你的功劳我心中有数的——以后我执掌家族朝政,还得要你多多扶持啊!” “大人言过了,那是下官的本分所在,不过…” “当然了,这么大功劳也不是随便一个“谢”字就能酬谢的——禁卫长官皮古已经年岁很大了,过几天我会劝他退休辞职的,那时候,我就向元老会推荐你担任禁卫统领了。” “大人错爱,下官不胜荣幸,但现在……” “我想元老会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哈哈,你不用担心了——二十岁没到就进入统领处,参与家族决策,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全赖大人栽培!但现在这件事情……” “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昨晚我可以一夜没睡啊,毕竟老了,精力比不上你们年青人了。有什么事情改天你再进来说吧,以后我会给你直接进见权的,现在你就先退下吧。”紫川参星说着就要离开接见厅了…… ※※※ “大人!”紫川秀嘶声裂肺的大叫:“求您开恩啊,三百多条人命啊!” 惨叫甚至惊动了在房间外面的禁卫进来查看 紫川参星的脸色象冻上了一层霜,一言不发。 房间里一片难堪的寂静。 “秀川副统领,你究竟是谁的家臣——我紫川家的,或者是杨明华家的?” “大人,下官对家族一片忠心耿耿,决无二心!” “忠心耿耿?你的结拜大哥帝林,对待叛党分子是一个不留;你的二哥斯特林,又是这般的坚定忠诚——你怎么就不以他们看齐,却一再口口声声替叛党余孽说话?” “求大人明鉴,下官对总长和家族的忠诚,绝对不在帝林大人和斯特林大人之下。” “是吗?那你回答我,自从你回帝都后,你一共来见了我几次?斯特林要你效忠于我,为何你竟然要拖延了整整两个月才做回答——作为家族军官,效忠总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竟然还说要考虑!这叫忠心耿耿?” 紫川秀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心啊,林河,你如此放肆,是否是恃功自傲了?” 紫川秀身体一阵战抖:林河是他被紫川远星收养前的本名,但已经几乎十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现在紫川参星在这个时候叫出来,无疑在讽刺他:无论怎么样,你也没有紫川血统的…… “大人,下官决无恃功自傲之念,但恳请大人看在下官昨晚也有份参与勤王卫国,所立一点薄功虽微不足道,但如果以此能换取中央军众人的性命话…” 紫川秀缓缓双膝下跪,匍匐磕头有声,抬起头来时候,已经是额头血流满面,双眼泪流,定定的望着紫川参星,不语言。 紫川参星呆住了,旁边的侍卫也呆住了…… 有人跪到紫川秀身边:“大人,请允许下官同阿秀一同请愿:今晚死得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斯特林也进了房间,他显然是刚从城外追击回来,一身汗水血水,脸色惨白:“下官回来时候,看到帝都城里到处是尸首,乱兵打劫、杀人、强暴…我们当务之急是整顿纪律安定人心啊!” “那中央军的那些余孽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紫川参星无论如何得给手下这名最忠诚的将领一点面子,口气已经松动 斯特林抢着说:“只要将他们撤职,解除军权,再从禁卫和远东军中抽调忠诚的将领去接替他们职务,他们就是想作恶也无能为力了!” 紫川秀也急忙说:“而大人宽宏大量之仁君美名,必将感化众蛮泯不化之徒,使其归心收服!” “好了,你们先起来了!” 紫川参星思量良久,最后说:“既然秀川副统领请愿以功劳换取他们性命,还有斯特林你也一同请愿——那我就准予所请吧!” 紫川秀和斯特林都大喜过望,“恳求大人马上签下手谕,好交帝林长官知晓。” 紫川秀拿了手谕,飞似的跑出总长府,斯特林在后面追着问:“阿秀,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哦,你还记得帝林以前用的拍电影的化妆受伤用的血包吧?上次没有用完,还剩下一点……” ※※※ 紫川秀一路奔驰回了中央军大本营,直接冲到会场门口,欢喜的大叫:“还有五分钟!刀下留人,帝林!” 他走进会场,呆了:三百多名军官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摊满整个会场,血水汩汩的流出门口… 房间里尸体堆里唯一站着的人是帝林,他回头冲紫川秀灿烂一笑:“你回来了,阿秀!我等你好久。” 紫川秀只觉心头发甜,一片眩晕,眼前一黑… ※※※ 等他张开眼睛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帝林关切的神情 “阿秀,醒醒,醒醒,你不要吓我!你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小姐交代…” 紫川秀微弱的声音问:“为什么这样做…” 帝林沉默。 “为什么这样做!“ “我比你更了解总长——他是个很计较、猜疑的人。或许他不得不被你逼得签了赦免令——但如果中央军的人就此逃过惩罚,他会对你怀恨在心的,我是为你好。” “阿秀,你要明白:这句话如果传到总长的耳朵里面,我必死无疑。” “还记得嘛?我说过世界上只有三个人是我不忍心杀的:你、斯特林还有林秀佳。” “我何苦要参加这么凶险的争斗?我何苦要做那么多年夜夜发噩梦的卧底?紫川参星有什么好,我何苦为他出卖杨明华?我又何苦沾那么多的血腥,惹一大堆仇家?” “阿秀…” ※※※ 紫川秀看着帝林的脸,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两个人 脸上沾有血迹,狞笑着挥手下令屠杀,面对数千计的人头落地无动于衷的,非常“妖艳”的帝林…… 此刻将自己搂在怀中,目光中洋溢着真挚的关切和深刻的痛苦,能够感受他温馨的男儿热血体温的的帝林… 两个形象渐渐合为一体。 紫川秀挣扎的爬起来,向外走。 背后传来帝林声音:“你还刚醒,去哪里?” “回家…”紫川秀喃喃说:“我要回家。” 白川等人出现在紫川秀身边:“大人,我们回家吧。小姐还在等着你呢。” 紫川秀缓缓看部下们:“好,我们回去——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 一片欢呼雀跃。 ※※※ 紫川宁的庄园可能这一晚帝都唯一平静的地方:尽管知道杨明华对紫川宁并没有杀机,但斯特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一个禁卫团来守卫;帝林入城后,也派了一队骑兵过来巡逻,防止出现意外。 天色已蒙蒙亮,紫川宁居住的小楼房间窗口上还透出灯光。 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官是认识的,他跟紫川秀报告说:“一切平安!” 接着又小声说:“昨晚灯光一夜没熄。” 紫川秀呆呆地看着灯光,心中反复吟唱着一首歌曲: “有位年轻的姑娘, 送战士去打仗。 他们黑夜里告别, 在那台阶前, 透过淡淡的薄雾, 青年看见, 亲爱姑娘的窗前, 一直亮着灯光。” 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安定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帝都流血夜虽然惨烈无比,但确确实实只持续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帝都的大街小路上开始出现帝林的告示: “兔崽子们玩够了没有?中午前给我滚回来! 帝林 三月二十七日” ※※※ 历史学家往往都是兼职的语法学家,他们都认为,这张告示存在很大的漏洞。首先是命令的指示对象不明:谁是“兔崽子”啊?人怎么能“滚”呢?其次,“中午”的说法也很模糊:所谓“中午”究竟是从几点开始?是今天“中午”啊,还是明天或者牛年马月的哪个“中午”?还有啊,什么是“玩”啊? 总而言之,他们认为:这是张错漏百出、一无是处的告示,铁证如山,充分暴露了起草者帝林在小学没有认真学习、经常逃课的错误行径,从而进一步推论:如果帝林小时侯认真接受思想道德教育,他就一定不会成为这么冷酷血腥的人——最后得出结论:爱国思想政治教育一定要从娃娃抓起…… 但事实是,在那天中午十二点前,远东军士兵绝大部分回到了营区——他们可是明白自己的长官帝林不是讨论语法学问的好对象——到一点钟时候,各部队开始清点人数集合。亲卫队长哥普拉带了帝林的亲卫队上街,看到还有远东军士兵逗留在街上“玩”的——原因各种各样:没看到通知啊、看错了时间啊、对通知理解错误啊、“玩”得太投入忘了回来啊——马上就把他吊死。 两点以后,斯特林的禁卫军开始出来巡逻,又镇压了一批惊魂刚过,就想趁乱混水摸鱼打劫钱财的地痞无赖——结果是在下午,帝都城市的秩序基本安宁下来。 后世的人都不明白:帝林这样的一个名将为什么会如此纵容部下掠夺、杀戮平民呢?有很多解释,但以青年史学家唐川的解释最让人信服:“帝林也是没办法的。他采取高压严刑的手段统治军队,如果不时常给部下一些发泄、掠夺发财的的机会的话,他的部队早就兵变了——他的部队始终是全紫川家族军队中士气最旺、战斗力最强(后来历史证明:可以与光明王的“秀字营”媲美!)、忠诚度最高(是指对帝林个人的忠诚,并非指对家族的忠诚)的无敌军队!唯一的缺陷是:制造这么一支军队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高昂到家族所不能承受。” ※※※ 平息叛乱以后,总长紫川参星开始论功行赏,发布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人事命令: 原幕僚长官罗明海就任家族总统领职务——听到这个命令,紫川秀偷偷的跟紫川宁说:“还不如干脆去庙里请一尊佛像过来坐总统领位子算了,反正大家都是一样不开口的——比起来佛像的笑脸还比罗明海的臭脸好看多了。” 原禁卫军副统领斯特林代理中央军统领职务,负责整编、重组中央军工作。——这是紫川参星人事命令中唯一让大家都赞同的,斯特林可说众望所归,人们都预期他会很快把官衔前面的“代理”二字去掉。 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秩序恢复后,控诉帝林纵容部下、滥杀无辜的状子雪片般飞进监察厅,害得新任监察长官帝林每天得在几千份控诉书上一一签署批复——累得他犯了几天的指关节炎症。但也有好处的:他从小起就一直见不得人的丑字居然在一个星期内变得可跟书法家媲美了——虽然只局限于有限几个字:“查”“无”“此”“事”“帝”“林”。 综合帝林与罗明海间的恩怨,这个任命让所有人难以揣摩紫川参星真实心意:他是否是故意利用部下间的仇恨,好相互牵制,加与驾御呢,还是……但看他那老糊涂样子,又不象那么有政治手腕的人——或者只是单纯的无意呢? 结果在罗明海的就职仪式上,本该出席的将接任的监察长官帝林并没有出席;在帝林的就职仪式上,罗明海倒是来了,只是他眼中的那种如火般燃烧的仇恨之光——让在场的家族高级官员们觉得,他竟然没有扑上去咬帝林一口真是不可思议。 监察厅是负责监督统领处行政的,与统领处之间的传统关系本来就是:周一讨论、周二吵架、周三开骂、周四互扔西瓜皮、周五、周六、周日停战休息——现在大家预计将升级成全周无间歇作战了,统领处和监察厅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得胃溃疡的准备,还有不少人预先跑去买了人寿保险。 ※※※ 原行政处处长,副统领哥珊,本来已经因为为叛党说话而被撤职了,但由于平叛后大量的民政工作堆积如山,缺乏高效率处理。经过罗明海的请求,紫川参星同意让哥珊“带罪立功”,暂时主持行政日常事务。 原行政处副处长,副统领紫川秀,立场不清,见识不明,仗着自己在平叛过程中的一点点小功劳就狂妄自大,恃功傲慢,居然同情叛军——你有什么功劳啊,不就是在那陪中央军那群死鬼喝酒玩乐看黄碟吗?你还真以为雷迅是你一个人杀的啊?——还惹得总长紫川参星大人发了火,实在罪大恶极!不过由于监察长帝林和代理中央军统领斯特林的求情,宽宏大量的总长阁下决定不加追究,只是把紫川秀撤离了现职,编入了预备役——谁都知道,预备役的统领比不上现役的一条狗。 于是未来的光明王就只好与装修豪华的办公室、舒适气派的家具还有漂亮的穿超短裙的女秘书挥泪洒别了。他伤心万分:关于女秘书究竟是否是处女这个打赌疑问将成为永远的不解之迷了。 ※※※ 这个命令随着带来的后果是:某天下午: 白川:“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我们也被编入预备役了?” 罗杰:“就是,我们又没有替叛军说话!” 长川:“秀川大人,快帮我们查一下,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听说斯特林大人现在重组帝都军务吗,您能不能帮我们走一下他的后门啊?” 紫川秀沉思:“现在…走后门搞人情很花钱的,再说我的人格和尊严也不允许我干这种事情……” 白川:“我呸!说得你好象有过“人格和尊严”似的!” 罗杰:“大人,就看在我们跟随您多年的份上,求你了…” 长川:“是啊,大人,大不了我们凑钱给你去“运动”好了!” 紫川秀:“你们可真让我为难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就算你们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给我的话…” 部下三人马上把长期以来省吃简用攒下来全部积蓄摆到桌子上。 “…就算白川肯给我亲一下又不打我耳光的话…” 这时候紫川宁出现在门口,紫川秀马上说:“我也不会亲的!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趁人之危欺负女子——我是最痛恨这种人的!” “好了,我就拿你们的钱去帮你们活动一下——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担保哦,最近听说在搞廉政反腐败斗争…” 三人千感万谢。 “没关系的,只要大人您肯帮忙,成不成我们一样感谢!” “大人,您真是辛苦了!” “大人,您走好!” ※※※ 晚上,紫川秀和斯特林在酒楼吃饭。 “阿秀,关于你编制的事情,过两天我会在总长心情好的时候跟他说声的。” “我是无所谓,预备役也没什么不好,清闲。” “对了,阿秀,你那几个部下,为什么忽然表示太累了,自己要求要编入预备役呢,我发命令的时候觉得好可惜哦。” “哦,罗杰的痔疮犯了,长川正在更年期,白川是要请生理假。”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们都是人才——特别是白川那个小姑娘,很有胆色,我本来打算让她在新编的中央军里面担任红衣旗本的,不过既然他们要求…我也没办法了。” “是啊,他们都是很难得的——跟我打了那么久的麻将,输了那么多,居然还看不出我出老千——这样的凯子那里找啊?他们走了,我会寂寞死掉的——我又不好意思赢阿宁的钱。” ※※※ 事实证明,罗明海、哥珊等行政文官都具有很出色的才能,他们在大灾难后组织扑灭火灾、抚恤死者、清扫街道,重建房屋,安排救济等一连串的重建工作,进行得相当迅速和有效。还加上斯特林对帝都治安环境的大力贡献——帝都终于从伤痛中挣扎出来,秩序井然,人们开始抚平创伤,重新开始正常生活,正当帝都的人们在庆贺灾难终于过去的时候—— 帝国历779年四月一日,一个消息听起来很象是愚人节新闻的——犹如青天霹雳还是把所有人震撼了: “远东统领哥应星阵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乱起 帝国历779年三月28日,哥应星统领从帝都返回远东的旅途中,遭到被杨明华收买的原远东军副统领雷洪率三万精锐部队埋伏偷袭,经过一番血战,哥应星六千名卫队成员全部战死。重伤的哥应星被几百名卫士的拼死保护杀出重围,回到瓦伦要塞,不久也断了气。 噩耗传来,帝都震惊。哥应星是紫川远星时代留下的资历最老的臣子。他功勋盖世却能谦逊自律,位高权重却从不妄为。作为远东统领,他一手主持远东军政事务,每天经他过手的钱财数以亿万,却能廉洁奉公,分文不取,衣食简朴;(相比与帝林紫川秀之流,打场战都要刮个几十万),严于纪己却宽于待人、体惜部下;更令人感动的是他一直主持家族正流,以残病之躯与杨明华苦苦周旋六年,在军队和民众中都享有极高的威望! 当哥应星的遗体运回帝都,等候在长长街道两旁的悼念者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百万追随者的热泪溅湿了帝都洁白的大理石长街… 人们发出愤怒的声浪:“将叛贼雷洪千刀万剐!” ※※※ 紫川参星为哥应星连续三天举行国葬,在悼念会上宣布哥应星统领遗体将进入“圣灵殿”,那是紫川家族历代总长的墓室:这是相当高的破格荣誉了,在家族历史上,不要说统领,就是总统领也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在读悼词时候,长长一篇稿子他只读了开篇几句,就泣不成声,连续哭说“英灵归来兮,归来兮…”最后哭昏倒在地——这使得帝都的群众对这个很少公开露面的总长大为好感——会场内外哭声震天。 白川也跟随紫川秀参加了葬礼,虽然她只见过哥应星一面,但念及他的救命之恩,回想起他温柔的眼光、瘦弱的身躯…她已经哭湿了连续几条手帕了。这时候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在她旁边的紫川秀一滴眼泪也没流,铁青着脸色,目光中透露的如冰般深沉的仇恨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他的森冷的目光投向追悼会的主席台——紫川参星正在作悼词。 白川打了个冷战——她一直以为这种眼神只能是帝林独有的呢。 “大人,不要太伤心了,哭出来会好受点的。” “……” “大人,叛贼雷洪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样恨法——伤自己的身体啊!” “……” “大人,大人,您怎么样了?” 紫川秀慢慢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杀气腾腾:“哥应星大人好冤,死不瞑目啊!” 他站起来,深深对哥应星的画像一个鞠躬,转身,不管会议没开完,自顾竟然走出了会场! 在场人员的一阵议论:“忘恩负义的小子!哥应星大人几次救他,他居然追悼会没开完就走了!” 紫川秀在追悼会上的奇怪举动一直是白川心头上的一个迷团:哥应星为家族尽忠,遭遇叛徒狙击,力战而死,怎么能说是“冤”呢? 这个迷团在心里她困扰好久——直到多年后她遇到紫川家族青年史学家唐川,两人一见钟情,她对他提起…… 唐川不假思索的回答她说:“那是明摆着的事情:杨明华收买雷洪不可能瞒得过罗明海这个头号心腹的,然而却没有人通知哥应星要防范雷洪的伏击——这很明显这是紫川参星的意思。杨明华死后,权利的均衡被打破,威望高得人心又正直的的哥应星就成了紫川参星的心头刺。” “哥应星对家族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等于说是死在自己效忠的对象手上的,这还不怨啊?——你们当时就一点看来不出来?不会吧,这么明显的事情…” 白川哑口无言,深深体会到一个真理:历史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 得知哥应星死讯的当天,统领处发布讨伐令,要求远东军的另外两名副统领林冰和罗波去征讨叛徒雷洪。 事实上,早在讨伐令还没签发,哥应星刚断气的同一天,愤怒的带兵将领林冰副统领没等远东军参谋长罗波同意,已经出兵去追杀雷洪的部队了。 雷洪的打算本来是想把哥应星和他的卫队全部杀干净灭口,他就可以安然的接受“新总长”杨明华阁下的任命担任远东军的统领了——他原猜想杨明华的叛乱一定会成功的。事以愿违,不但哥应星没能灭口,杨明华也在帝都败亡——这下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地方可以容他藏得下一只左手。 面对林冰愤怒的复仇大军,他根本不敢招架,带军队跑回他自己的防区格洛克行省,下令当地驻军叛乱。 帝国历779年四月二日,原属于雷洪部下的二十五个师团的军队哗变,对紫川家族举起叛旗。 ※※※ 统领处闻迅后并不惊慌:刚刚结束的杨明华帝都兵变、六年前二十万流风军陈兵帝都城下、五十年前的边防军全军叛乱事件——相比之下,这不过是边境地区的一次地方性叛乱而已,危害不到家族大局,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交给林冰和罗波两位远东副统领来处理就可以了,他们手上的实力比起叛军来具有优势——可能打得慢一点,但最后肯定会赢的。 整个帝都只有监察长帝林一人敏锐的预见到这场叛乱的可怕后果。他当天就建议从中央军或者边防军中抽调三十万军队进入远东,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兵力,务必在一个星期内击溃雷洪叛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总统领罗明海拿了帝林建议书,看都不看,说:“我刚好肚子不舒服。”当着统领处众人的面走进厕所。十五分钟后出来,手中空空如也:建议书已经被“使用”过,被水流冲进马桶了。 帝林直接向总长紫川参星进言。结果紫川参星的回应是:“监察处任务在于监督家族上下官员是否有违法犯罪、徇私舞弊、渎职不称行为,远东事务属于统领处行政职权范围内,已经超出贵官职权。贵官最好不要多加插手。” ※※※ 就在帝都在监察厅、统领处、总长府三地之间进行公文交流、旅行时候,远东局势发生了没被任何人注意的变化——因为实在不值一提,连《帝都日报》都没有刊登这个消息。 帝国历779年四月十一日,就在远东正统紫川军与叛军之间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在远东沙罗行省一个小到连地图都没有标出来的村落——主要居民是半兽人,少部分是蛇族——宣布独立,脱离紫川家族统治,并成立不到一百人的“种族联合自由军”来武装保卫家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小叛乱 二十年后,(兼职的)家族副监察长官、(专职的)历史学家唐川,发表他的宏篇大作《关于779年远东大叛乱之起因分析——从经济、政治、人文、地理等方面角度看历史必然性与历史偶然性间的辨证联系的几点分析之再思考之我的一点看法》——他发表这个论文的目的其实是想靠它拿个高级职称,好加一级别工资——真正受苦的是那些审阅稿子的编辑:一口气读完他文章题目还能喘得过气没昏过去的——一个也没有。 唐川在文中认为:“779年的大叛乱,看似偶然,其实却有其历史、经济、政治、人文、地理方面的的必然性: 远东地区的历史由来:在光明帝国统治全大陆时期,远东地区其实本是荒芜之地,该地区与强大魔族王国接壤,却因居民民风彪悍、桀骜不逊,魔族王国轻蔑的把它们称为“蛮仪之地”,根本不加理会——说是完全不加理会也不是的,每次魔族侵扰人类居住的核心菁华区域,魔族大军都要经过远东地区,顺手也烧杀掠夺一番。所以远东地区的居民——主要是半兽人、龙族、蛇族、精灵怪、矮人族等异族,还有少数魔族——对魔族王国并无好感。 在紫川家族开创初期,危机四伏。创始人紫川云深知保持实力强大的唯一途径是尽量扩大领土面积,所以他积极而频繁的不断发动对外领土战争。但在向西发展的道路上却遭遇实力强大的流风家族阻拦,双方激战数十年,伤亡战士数十万——紫川家族竟然没能夺得一寸土地! 在紫川云的晚年,他幡然醒悟,不顾所有大将、重臣的极力反对,掉转方向,竟然向历来被视为魔族势力范围的远东地区主动进军。在别人看来,这实在是找死:魔族不过来找你麻烦你就该烧高香庆贺了,居然有人不知死活去主动挑衅它们! 但结果紫川云的计划却进行得极为顺利:三十万紫川家族大军,打着“魔族残暴,欺凌各族!团结起来,抵御魔族!远东大解放,保护各种族!”的旗号,浩浩荡荡进入远东!各种族欢声雷动,纷纷支持这支人类的“解放大军”,并且组成各种自愿部队、义勇军,与紫川家族军队并肩作战,一同抵御魔族侵略!恰好,那一年魔族的内部出现争权矛盾,没有工夫发动大军来处理“蛮仪地区”的小骚动,只是象征性派了几支讨伐队过来——结果给紫川家族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得以在远东扎根立足,再经过两百余年历代总长的锐意进取,开疆拓土,远东领土已经占家族全境的三分之一… 远东地区的人口结构:远东地区的原居住民是非人类的各种族:半兽人、蛇族、矮人、精灵怪、龙族等,占远东地区生物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以上,人类占不到百分三十——然而不到百分三十的人类,却是远东的社会阶层中的“贵族”,其余各种族往往只有充当人类的奴仆、佣人、苦力,担任最苦最累的活儿,替人类耕耘、建造、服侍…——不知什么时候,紫川家族的“解放大军”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镇压大军——各种族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但在组织有序、武器精良、训练有述的紫川军很“耐心”地用血与火给他们“开导”几次以后,它们也就很诚恳的“认了错”,迷途知返,回到了紫川家族这个“慈父”的“温暖怀抱”中。 政治方面原因:远东大统领哥应星的死无疑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导火线——不仅因为哥应星是远东军的总指挥,他死后,远东再无实力与威望都可以服众的大将,引起人心动荡——主要原因是因哥应星的死,导致远东紫川家族内战,本来驻扎各地的紫川家族守备队纷纷给抽调——要不是参加叛军了,要不就是去平叛了——导致各地的统治力量出现空白。 那些桀骜不逊的半兽人、蛇族、魔族之类,一觉醒来,忽然发现长期以来压在自己头上的统治不过一张纸那么厚——它们当然觉得:比起挨管事的鞭子抽、在太阳底下辛苦的耕地之类,还不如举起爪子把人类主人撕碎更合乎它们的心意。 当然,叛乱能够如此迅速的蔓延开来,不能不说,家族统治上层对此不加重视,处理迟缓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 在远东沙罗行省一个无名村庄开始的叛乱,第三天扩大到七个村落,第四天扩大到一百多个村落、六个城镇,第六天扩展到近千个村落,上百个城镇。 鉴于此,行省长官林威红衣旗本紧急派出讨伐军去镇压叛乱,但结果是三千名人类讨伐军面对十倍于他们的各种族联合大军落荒而败… 一个星期后,沙罗行省已经全面叛乱,叛乱民众包围了行省首府珑克市,还蔓延到周边的明斯克行省、雅里梅行省、云省……要求增援的紧急请求同时雪花般飞来…… ※※※ “帝林监察长官,你刚才说的能不能再重复一遍?”紫川参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大人鉴于在远东沙罗行省的叛乱已经成蔓延趋势,需要用雷霆万钧一击手段将其迅速扑灭!因此,下官建议,将参与叛乱的暴民全部处死,曝尸荒野,震撼让有心不轨者,以此为戒!” 几位参与会议的统领均会意的一笑:“又来了!杀人王帝林,他好象除了“全部处死”外好象就没有过别的主意。” 罗明海总统领更是“哼”的一声,说不出的讽刺在里面,冷笑着:“帝林好象把暴民看成跟帝都的平民一样好杀了——不过你最拿手不就是杀平民吗?” 方劲统领问帝林:“要全部处死几万暴民,需要动用多少兵力呢?” 帝林不理罗明海的挑衅,回答方劲:“估计要动用军队二十到三十万!” “这么大的兵力从哪里来呢?”明辉问:“是不是要从中央军或者黑旗军中抽调?我先声明,边防军是不能动的,最近流风霜活动得好猖獗,频频挑衅我们,不知道这死婆娘打什么主意。” “她的主意就在于牵制边防军,不让你们管远东!”帝林冷冷回答,心里暗骂:“这都看不出来!真是春下虫二!” 帝林对紫川参星恭敬说:“一个星期前,抽调边防军或者中央军都是个好主意,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部队从这里调到远东沙罗行省少说要三个星期,而叛乱必须尽早扑灭!” “不这里抽调部队,兵力从何而来呢?” 帝林轻轻回答:“格洛克行省!” 一阵沉默,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要我们把讨伐大叛贼雷洪的军队全部抽调回来对付那几个乡吧佬?你要他们在两军对峙时候来个敌前大掉头好给雷洪踢屁股?” 帝林沉声说:“除此外还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跟雷洪议和谈判,答应他条件:只要他肯出兵平定叛乱民众,我们就承诺赦免他的罪!他肯定会答应的。” 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于帝林的提议,方劲站起怒声喝:“难道要让杀害哥应星大人的凶手就此逍遥!?” 帝林还是沉稳不动声色说:“承诺而已,又不一定要执行的。” “这个计划不行。”紫川参星叹口气:“如果我们赦免了杀哥应星的凶手,不到今晚民众就会起来暴动,明天一早元老会议马上就会弹劾罢免我们——可惜了,很好的计划。” 他转向参加会议以来一直没说话的斯特林:“斯特林统领有什么想法呢?” 斯特林有点神不守舍,听到紫川参星问话立即思考了一下:“下官同意从格洛克抽调军队,但不至于全军抽调…大概派个几个师团过去也可以平息叛乱了,叛乱毕竟是乌合之众组成的,战斗力不会太强,也没有统一协调的系统指挥……下官想平定应该不会困难。” 特林折中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紫川参星宣布:“好,今天的协调会议就此结束了。下次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要多加交流意见,大家不要动不动就互相弹劾什么的,伤了同事间彼此的和气啊……” 大家纷纷出了会议厅,只剩帝林一人在那里呆呆的站着——斯特林叫他几声,他也阴沉着脸没答应,斯特林也只好自顾走了。 ※※※ “小叛乱?”帝林喃喃自语,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大厅放声狂笑:“哈哈哈,小叛乱!这可是足以覆灭整个家族根基的大风暴啊!你们死到临头了,蠢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房地产投资 “秀川大人,听说您最近都没有怎么看报纸吧?”长川问。 “谁说的!?我一直都关心关心国家大事,每天坚持阅读《playboy》、《藏春阁》、《龙虎豹》,还每天看二十分钟的bsp; “哦,没事。最近听说“那死大个”科技股票爆跌,通货贬值指数高的比紫川参星的血压还厉害,银行利息低得不如白川的高跟鞋钉——最保值的就是投资房地产了!就是想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 “哦,这个……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什么好介绍吗?” “啊,大人,太巧了,这你就问对人了!您看了:下官刚好有一处宅子,13*16平方米,三层楼建筑,位于沙罗行省首府珑克中心市区,交通便利,环境舒适,发展前景,必定会升值的!您看,这是地图和照片,我有屋契。” “恩,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价钱如何?我可没有很多钱啊……” “大人,咱们什么关系?谈钱?太瞧不起人了!——不过您既然提起来了,就将就意思个两万吧!” 紫川秀心头暗喜:这种地段房子平时要卖上二十万的——脸上还是装出很为难的样子:“这样啊,长川…你知道你们大人也是个穷长官的,也没什么积蓄,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来……一万五如何?” 长川犹豫了一下,最后很舍不得的说:“谁叫我最近缺钱用呢?唉,大人,咱们就马上交易吧!房契您请收好,钱……” 长川这么爽快,倒让紫川秀有点怀疑,他拿起房契左看右看…… 长川很受侮辱的样子:“大人,您怎么能怀疑我的人格呢和信用呢?您看,房契是沙罗省珑克市政府颁发的,还盖有大印——您既然信不过我,干脆我就去找罗杰谈——” “唉唉,别走别走啊,好好,我给钱你。”紫川秀从床底下的皮鞋里面掏出一叠发臭的钞票,一一数给长川…… “好,这下我们就钱货两清了,不得反悔!” 两人同时说,一起“嘿嘿”笑起来——笑容,说不出的贱! ※※※ 五分钟后,罗杰和白川进来。 “大人,长川说您最近对房地产有兴趣?下官在远东沙加市有一处祖业,最近打算把它脱手…” “大人,我在明斯克行省的北海有一处房产也打算变现啊……” 紫川秀一一审查了他们的财产证明文件,都无误。他奇怪:“你们怎么都要卖房地产啊,刚才长川也是…” “哦,大人,长川是因为他去逛回春楼,给治部少的“扫黄打非”办公室抓到了,要罚款。” “那,罗杰是因为……” “罗杰是因为赌输了钱,被高利贷追砍。” “那白川你又是什么原因啊?” 白川眼睛一红,珠泪欲滴,拿出块手帕搽:“我妈妈的大姨的表哥的未婚妻的弟弟的邻居得了胃癌,做手术要好多钱……我没办法,预备役薪水又不高,只有把祖传的家产给卖了。” 她拿手帕捂住脸哭了。 紫川秀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是自己害她进预备役的,还骗了她的辛苦积蓄去“走后门”……他所剩不多的良心居然有点疼了——这可是近年少有的事情啊! 于是他对他们的开出的低价也只砍了一半就成交了,当场付款。 ※※※ 紫川宁进来:“大哥,你对着那堆纸在那里傻笑什么?” “哦,阿宁,你还记得大哥以前说过要送你一个大洋娃娃吧?” “记得,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你一直都没有送!还有你答应送我的电脑啊、游戏机、化妆品、香乃尔套装……还有你借我的好多钱!还有这么久你没付过房租伙食,还有…” “阿宁,我不是常教育你吗,你是要接任总长的人,心胸要宽广!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你记那么清楚,真是的——别的就不说了,后天我就去二手市场地摊上给你买个洋娃娃回来!等我把这笔地产转手……” 紫川宁凑近看房契地产。 “阿宁啊,我忽然发现自己很有生意才华啊——我在想该不该辞职下海呢,反正这个副统领也做得要死不活的——哎,你去哪?我在跟你商量正经事情呢!” ※※※ 紫川宁出去,拿了一叠报纸回来,一一摊开,标题一个比一个刺眼: 〈〈远东叛乱成蔓延趋势,珑克市危在旦夕!〉〉 〈〈特快!暴民攻破珑克市!沙罗行省总督林威红衣旗本殉国!五千家族子弟殉国!〉〉 〈〈珑克市被暴民烧成白地!叛军开始对人类大屠杀!〉〉 〈〈特级危机!云省沙加市被叛乱军包围!〉〉 〈〈紧急请求!明斯克行省出现大股叛军,北海、桑龙等七地已经沦陷!〉〉 〈〈远东军红衣旗本李科出任讨伐平乱军司令!〉〉 〈〈五个师团大军出发平乱,军容威武!〉〉 〈〈“叛军将很快被平灭!”——李科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录〉〉 〈〈碧血悲歌!远东平叛大军喋血记〉〉 〈〈忠心丹魂!李科阁下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特讯:无耻之尤!在云省驻扎之半兽人师团守备队哗变!〉〉 〈〈沙罗省全境已经陷落,再无一个活着的人类——采访死里逃生的小旗武士胡海〉〉 〈〈我与死神接吻——胡海谈历险过程〉〉 〈〈特迅:明斯克行省蛇族驻军兵变!行省首府明斯克安已经陷落》 〈〈保守估计,参加叛乱人数已经达到三十万——军事学家谈远东事变〉〉 《今接到统领处通知:“为稳定军心士气,今后你报将不准再报道远东地区战事新闻!”》 《以后本报的主题将是“男孩爱上女孩”之纯洁话题,欢迎作者踊跃投稿!〉〉 ※※※ 紫川秀脸色大变,由青而白,由白而黑… “大哥,你不要这么急嘛!这都是我叔叔他们搞出来的大漏子,让他们自己去填好了!” “……” “哥,你的脸色……好吓人哦!” “……”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大哥你是这么关心大政,忧国忧民…好崇高啊!” “哥,你冲的那么急出去——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去卫生间啊?” ※※※ “罗杰,长川,白川!你们三个混蛋给我出来!敢耍我!今晚让你们欲哭无泪! “去哪里了你们?” “那几个背包袱行李的,给我站住!别跑!” “哎呀,大人您认错人了——我不是罗杰啊,我是罗杰的双胞胎哥哥箩筐!” “是啊,这位大人好面熟啊?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我介绍,我是白川的表妹白皮!” “哦,那当然我也不是长川喽——我是长川弟弟的哥哥!这位大人找我们有事?——哎呀大家都是斯文人,有话好说啦,不要这样啦…” “就是啊,哎呀——大人你怎么可以踢淑女的屁股啊!” “救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从赤水滩到瓦伦 由李科红衣旗本所率领的平叛讨伐队三万大军居然全军覆没,这实在出乎统领处的意料之外。这说明叛乱的民众并非原来所料想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系统组织的可怕武装力量,也说明它们的首领颇具军事才华:利用李科自大的心理设下圈套,先小败引诱讨伐军深入,后伏兵尽出全线包围歼灭。这么纯熟的作战手腕,居然是出自一直被人类认为是徒具蛮力没大脑的半兽人手下,有识之士不由深思:如果半兽人具有跟人类一样狡猾的智慧再加上它们天生的巨力…所谓万物领袖的人类,前途将岌岌可危啊。 讨伐军失败后,叛乱如火上浇油,在短短一个月内由原来的一个村庄扩大七个行省区域,参加叛乱民众多达五十万!来势如此凶猛、蔓延得这般迅速,实在让大家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时候有人想起了监察长帝林的原先的预言,不由发出后悔的感叹:“早知道……” 这时候紫川参星召开第二次统领处与监察厅之间的协调会议,讨论任何应付当前的局势。此时统领们已经明白自己先前的失误和帝林的正确,做好了聆听帝林臭骂和尖锐冷讽的准备——他们使自己坚定得象石头一样。 帝林却偏偏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沉默着——让统领处的众人好不难受。 最后紫川参星实在看不下去了,连续问帝林:“监察长阁下有什么意见吗?说一下吧。” 帝林肃容回答:“回禀大人,下官无意见,愿意聆听各位统领大人高见。”——这简直要比杀了统领们还痛苦,罗明海的面涨得通红。 会议没有达成任何成果,最后草草了事。 ※※※ 会后,斯特林找到帝林 “大哥,我觉得你是有话想说的,是吗?” 帝林苦笑:“说出来也没用——雷洪刚叛的时候,我就说要调中央军入远东了,没人听我的;叛乱开始的时候我说要赶紧调回讨伐雷洪的部队对付民变,甚至可以跟雷洪暂时议和,也没人听我的,却说要从瓦伦要塞以西抽调部队;下一步我猜统领处就会命令远东军不必理会雷洪叛军,全力对付民变——可惜啊,他们永远慢形势一个节拍。” “那大哥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绝对能把罗明海老家伙吓出脑溢血的。” 斯特林微笑:“我血压不高,可以跟我说啊!” 帝林正视斯特林:“那好,你听好了,我的意见是:” 帝林一字一顿说: “不必理会雷洪叛军和民变,远东军马上全面收缩,把所有边境上的守备队、对付魔族的边防卫戍军全部撤回到瓦伦要塞,放弃所有远东省份——这样说不定还能挽救点东西出来。” 看着脸色大变、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的斯特林,帝林叹气说:“连你也吓成这样子——我说出来有用吗?” ※※※ 统领处的反应果然一如帝林所料,对正在格洛克行省由副统领林冰和罗波率领的的远东军主力下令:停止与雷洪交战,掉头全力对付民变! 此时远东军与叛军交战正到激烈时候,双方战到难舍难分,这时候忽然下令要撤军,等于说是亮出自己屁股请敌人来踢了! 接到统领处命令后,林冰副统领愤怒的大叫:“罗明海懂不懂军事!这个时候掉头,等于自杀军队!老娘·#¥%#*他一万遍!” 沉稳的罗波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开始部署退军事宜。 但幸运的是,在罗波的老谋深算计划下,这个本来是破绽百出的敌前大转身行动给布置得活象一个圈套十足的埋伏,让雷洪不敢贸然追击,在蒙受了很小的损失后,远东军顺利撤出格洛克省区,开始以三十万的主力军队讨伐叛乱民众。 ※※※ 开始时候,讨伐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每天都有战绩回报统领处,让罗明海大大的吁了口气。 但就进行到779年6月份,大军进入叛乱中心的云省后,就再无一丝消息回报:三十万军队仿佛在一夜之间从空气中消失了!帝都统领处、总长府陷入一阵歇斯底里中…… 只有监察长官帝林无动于衷的自言自语:“雷洪还没蠢到家啊。” ※※※ 到七月五日,人们才重新得知远东军主力的动向:三十万人剩不到五万人,丢弃了所有的武器和重甲,狼狈不堪的逃回瓦伦要塞——在他们背后是如虎似狼追来的种族联合大军,还有雷洪的十五个师团的叛军。 自到这时,人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叛贼雷洪跟异族联合大军联系,主动承诺帮助它们切断远东军的后路和粮草;从种族联合军的角度看,这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他们一拍即合,当即在明斯克省区首府明斯克安签定了后来遗臭万年的“明斯克联盟协议”,商议在打倒紫川家族的统治后,瓦伦要塞以东的远东地区归各种族自由独立;瓦伦要塞以西的原家族菁华部分归雷洪统制。 后人往往奇怪以雷洪曾经身为家族副统领的身份,居然自大到相信有了几个半兽人、蛇族的支持,就可以彻底灭亡紫川家族——他应该了解家族究竟有多强大的。不过也有人认为,雷洪那时侯的根本做梦都没想到过要推翻家族的大陆上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他唯一的目的是为了保命,提出那个条件也不过是让双方协议看起来公平一点,让对方不至于怀疑他的诚意罢了——怎么有人类会平白无故来帮我们呢? 事实是,雷洪为了性命优关,确实很好的履行了他协议的职责:派军队切断了远东大军的后路,断了粮草,绝了信路往来——这也就是远东军凭空失踪的原因了。 当远东军主力在赤水滩好不容易扑捉到一直飘浮不定的种族联合军主力时候,罗波和林冰都终于如释重负,下令开始打一场正规会战。 士兵们虽然已经饥饿疲惫不堪,但想起打完这场仗就可以收兵,还是焕发起了生命和活力,战斗得相当勇猛——一段时间里,远东军是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和主动的,那些半兽人、龙族、魔族、蛇族被铁甲骑兵军的汹涌冲锋打的溃不成军,狼狈四散——所有人都认为,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直到日头西落时分,地平线上出现了明晃晃的马刀和长矛反光,如雷般轰隆鸣——同样是铁甲骑兵,只是颜色不同——雷洪的叛军来了! 精疲力尽的紫川家族军队无法抵挡这支生力军的冲入。 本来已经溃散的叛乱民众又重聚杀回头——它们散得快,集得也快。 罗波亲自拿刀杀了十几个后逃的士兵,林冰冲到最阵前去鼓舞士兵继续作战——但败局已成,一切都无济于事…… 赤水滩大战,远东军损失军队二十三万五千,三个红衣旗本、二十三个旗本、七十六个副旗本阵亡,全军统帅罗波副统领重伤——自远东军建立以来,即使是对付精锐的魔族军队,也未有过这般的大败…… ※※※ 叛乱如同滚雪球的似的越滚越大,最后席卷整个远东地区二十三个行省中的二十一个! 超过一百万叛军对瓦伦要塞发动一次又一次猛攻!紧急求救文书如雪花般飞回统领处,口气一次比一次严峻, “叛军攻击瓦伦,势力庞大!” “请求增援,我军难以支持。” “药材奇缺,伤兵无法医治!” “弓箭、滚石已经用完,我们今天靠吐口水打退叛军,明天就要吐血了!” “今天守卫参谋部的宪兵已经调上去了!” “远东军校的学员班也派上去了——我们在靠童子军打仗了。” “罗参谋长掩护,林副司令冲锋。” 最后是一封是由林冰和罗波联合署名血书: “一个星期内援军如果不到,等到的时候,就可以帮我们收尸了。 罗波、林冰” ※※※ 瓦伦要塞是远东与帝都间的最坚固屏障,瓦伦一旦失守,百万叛军将汹涌进入毫无防备的人类居住的菁华核心地带——这种情况是家族绝对允许出现的! 779年七月三十日,统领处下令,斯特林统领,马上率领十五万刚刚整编完毕的中央军,先行增援瓦伦要塞,方劲统领率黑旗军随后跟上。(因为黑旗军距离比较远。) 另外,家族还下令进入一级紧急状态,所有预备役军官,马上回归现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告白 夏日的黄昏,夕阳西落。紫川秀舒坦的躺在屋前大树的吊网床上,喝着冰冻可口可乐,看着天边火烧云,慢慢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心态,心情大佳,忽然有了诗兴,做诗:“残阳如血云为纱…” “好象一个大烧饼!”罗杰在下面凉席上接下句。 “大人,你打也好骂也好,我们都能忍——但您能不能发发慈悲不要做诗?”长川说。 “就算你做了诗吧——你能不能不要念给我们听啊?”白川恨恨的说,摸着屁股,前段时间给紫川秀踢得还很痛呢。 “是啊,要知道我们也是爹妈所生父母所养的,既然不幸做了你的部下——没办法,那是我们八字不好,我们认了——但你还要给我们吟你做的诗!太过分了!” “就是,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嘛!” ※※※ “不要吵——我好象听到马蹄声响!” “大人,您少来转移话题——这么热的天有谁会骑着马乱跑啊?” 话音未落,一个便装骑手已经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急弛而前,毫不停留的经过他们身边,一根红色羽毛箭准确的射在紫川宁家的门柱上,大声吆喝:“雅里梅!” 四人同时跳起来,眼看着骑士的背影已经慢慢消失。 长川脸色发白:“这是家族召集预备役的命令!” 紫川秀大声命令:“罗杰旗本,白川旗本、长川旗本!上马,继续传达召集令!” “是,大人!”三人同时手忙脚乱的骑上战马,佣人们把已经准备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的红羽箭给他们搭在马鞍上! “架、架、架!”三个人向三个不同方向急弛而去,速度飞快! 一番吵闹已经惊动了紫川宁出来,她望着三人已经变得很小的背影,忧心重重问紫川秀:“哥,出什么事情了?”一低头看到了门柱上的红羽箭,脸色马上变得惨白:“召集令?!” 紫川秀无言的点点头,假装没看见紫川宁目光中所流露出的痛苦神色! ※※※ 晚上斯特林来访。紫川秀很平静的接待了他。 “明天我就要去远东了。”斯特林开门见山。 紫川秀皱皱眉头:“这么槽糕?” “比你想象的还要槽糕,瓦伦快失陷了,家族的预备队还没召集完毕…” “我是说你的品味这么槽糕——袜子都穿反了!” “……” “算了,不要在我这里换——臭气熏天的。那你今晚来找我是因为…”其实紫川秀就心里有数。 “我想见一下卡丹。” 紫川秀沉默。 “阿秀!” “斯特林,想想:你就要带领十几万大军去远东跟魔族厮杀了,临战前你却跑来见魔族的公主——这合乎你中央军统领的身份吗?你就不怕部下知道了会兵变啊!就不怕统领处会告你叛国啊?” “还有啊,你见了卡丹你跟她说什么啊?哦,“卡丹,你好,明天我就去杀你那些叔叔伯伯舅父姨妈了——给我点爱情的鼓励,来一个吻吧!”” “你又让卡丹跟你说什么呢?“我的好情郎斯特林,加油杀,使劲杀,杀得好,杀得妙,回来我就嫁给你。”” “要不她抱住你的大腿使劲哭:“不要啊,不要啊。”于是你就心软了,在远东看到魔族提不劲来,给人家象头猪样痛宰你!” 斯特林出现痛苦神色,这在他如同花岗石般坚毅的面容上显得特别的“动人”——紫川秀马上就心软了:“好,我就给你十五分钟!” 斯特林感激的双手紧握住紫川秀的手,情不自禁亲了一下 “哎呀,我可没有那种爱好哦!让阿宁看到我们两个臭男人这样,会有误会的……哎呀,阿宁,你来了,卡丹在哪里你知道吗——你眼睛不要争那么大嘛,这是男人间表达友情的很正常方式啦!” ※※※ 宽敞的会客厅里,斯特林与卡丹正坐,紫川秀、紫川宁还有白川三人目不转晶的看看他,又看看她。他们吃着瓜子,小声窃窃私语:“你看,大人脸红耶!” “对啊,卡丹也是啊。嘘,不要吵,看他们说什么!” ※※※ 斯特林:“我说阿秀,你不是说给我十五分钟的吗?” “是啊,我说给你十五分钟见卡丹——现在卡丹不就在你面前吗?” “卡丹是没错了——但我觉得这房间好象窄了点,容不下这么多人啊!” “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嘛,除了你和卡丹外,不就我们几个人吗?房间很大的,尽可以容的下的啦,你不要再拖时间了,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在的呢?” “哦,白川是因为太闲了无聊,长川想学点泡妞的手法,罗杰是想看看有没有激情镜头,我妹妹呢…阿宁,你干嘛来了?” “哦,今晚的《东京爱情故事》播完了,又没有点言情小说看,我就将就点,来看看有没有告白的场面…哎呀,斯特林大哥,你怎么能拧我耳朵的啊!疼死我了!好好,我出去还不行吗?” 等紫川宁出去了,斯特林转向罗杰,很关切的问:“罗旗本,听说你最近肚子不舒服是吧?那可要早点休息啊。” 罗杰:“没有啊,我身体一向很好的,肚子从来不痛…哎呀,痛死我了!好好,我休息去了,你不要再打了!” 斯特林收回拳头,目送罗杰的锒锒跄跄出去,微笑:“早点休息对身体有好处啊!” “长川旗本,你……” “大人,您不必说了——下官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紧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哦,长川旗本有事情请自便——白川旗本,你是不是很希望以后在远东战场上担任敢死队的重任啊?” “大人您误会了,其实下官的头忽然很疼了——请允许我失礼了告退了!” 等他们都走出去了,紫川秀愤愤不平的说:“我最讨厌这些人,就爱妨碍人家好事,可恶!” “好了,斯特林,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吧!” “砰”的一声门猛的关上,紫川秀被“自己人”一脚踢出了会客厅。 ※※※ 一片沉默。斯特林小声咳嗽一下,清了下嗓子。 “卡丹——哦,不,我应该叫你卡丹殿下的,最近好吗?” “……” “明天我就要去远东了,去打仗。不过不是跟你们国家,是平息我们家族的叛乱。” “……” “这次打仗可能很危险的,我有可能回不来的。” “……” “所以,所以…我想今晚来见见你。所以所以,就是说,事情就是那个,我想就是这个了,所以……这么久了,可能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 “我很…我很…那个你,卡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那个…你。” “……” “我的出身也不是贵族,是平民…但我想,我的薪水可能能够两个人生活的…” “……” “我知道,你是公主,出身高贵,是不会看得上象我这样的,除了把破剑外就什么也没有的人的。我今晚过来就是想看你最后一眼,跟你说说话就可以了。” “……” “你回国的事情,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现在远东很乱,不安全。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回去的。” “……” “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很累了——我是不是耽误你太多工夫了?” “……” “好吧,夜已经很深了,你就早点休息了——今后大家还是朋友啦,哈哈,你不用为我担心的,哈哈。我一点不难过,哈哈。” “……” “好了,我就走了,你好好保重,有什么难处跟阿秀说,我跟他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不要怕。” 斯特林悲伤失望地起身欲行,背后传来樱咛小声:“斯君,沙场凶险,请务必珍重万千。”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狂喜的转过身来:“卡丹,你……!” 卡丹已经起身走了,留下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其实我并不是很急着回去的。” 斯特林在空旷无人的大厅里,双膝缓缓下跪,高举双臂:“神啊,祝福我吧!这样的幸福,只怕我不配啊!” 只是狂喜的斯特林和羞涩的卡丹都没有发现,本是完好无损的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几个“小洞”…… ※※※ 紫川秀:“喂!长川,看够没有?该轮到我了!” 长川:“我呸!本来还以为斯特林大人这么高明的人,应该手段很不凡的呢,结果——这么差劲,简直侮辱了我们泡妞族的美名!” 罗杰:“哎,白川,你也是女生,你说说卡丹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没答应?” 紫川秀:“上!上!一把按住她肩膀,用力慢慢压倒!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征服她、迷醉她!坚定的抓住她手,把她的纽扣一颗颗的…” 长川:“大人,您输了!我早说今天不会有激情镜头的啦,你不信!钱拿来!” 紫川宁:“大哥,你偷窥斯特林大哥和卡丹姐姐——做这种事情很不好哦!不道德的呀!” 紫川秀:“废话!你不一直占住个洞眼看得眼都不眨——跟我谈什么道德!” ※※※ 帝国历779年八月一日,夜,远东大叛乱正如火如荼。紫川家族阵亡将士数以十万,近三千万远东军民在叛乱中苦苦挣扎,家族最坚定的堡垒瓦伦要塞眼见沦陷,一百万残酷的叛军就要冲进家族中原核心地带肆虐无辜,家族上到从总长、统领处,下到每一个列兵武士、平民无不为此忧虑得夜不能眠时候—— 紫川三杰之一,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瓦伦大捷 帝国历779年八月二日,帝都城早早就醒了过来:今天是中央军统领斯特林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发增援瓦伦要塞的日子。紫川参星总长为大军饯行,赐酒。由于中央军士兵主要是帝都的子弟,上百万居民们夹道观看大军威武军容,试图在队伍里面找到自己亲人的身影——老母亲牵住儿子的手流出泪水,新婚的妻子紧紧拥抱丈夫泣不成声。一片哭嘘声。 ※※※ 斯特林统领今天是众人焦点注目所在,总长和统领处全体成员郊送至离开城十几公里,最后在斯特林的一再跪请下,总长才依依不舍的牵着他手说:“斯特林,送你就到这里了。要知道,家里日夜盼望你胜利的消息啊!” 斯特林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说:“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早日扫平叛乱,回复和平的!如不成功,斯特林宁愿战死沙场也无颜回见大人!” 紫川参星“嘘”的一声,小声对斯特林说:“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胜负兵家常事,我只就要你平安回来。要知道,我没有儿子,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啊……”说得老泪纵横。 “李清也来了,你要不要去跟她说上两句?” 斯特林早望到李清的身影也在送别的队伍中,但是他只是跟她点一下头示意而已:“大人,下官肩负国之重任,此时不宜儿女情长,劳烦大人代向李清旗本转达下官问候之意。” “唉,虽然说大丈夫国而忘家,但斯特林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刚强过矣!” 李清苍白着脸色,紫川参星在感叹——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斯特林统领今天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在目光不时投向欢送的人群中,以后又失望的收回视线… ※※※ “我说,卡丹姐姐,你既然跟了这么远来了,为什么不上去跟斯特林大哥说两句呢?”紫川宁不解的问卡丹。 卡丹戴着一个朦胧的面纱,一直凝望着被众人镞拥着的斯特林的身影,轻轻摇头:“以我的身份,这个时候上去,会让斯君为难的…”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紫川宁的手上,她睁大了眼睛透过面纱看卡丹秀美的面容:“你哭了…” 陪在她们身边的紫川秀无声的叹了口气,感慨:“自古以来,国家征尘的背后往往是妇人的热泪,就算是以斯特林和卡丹这么优异的男女也不能逃脱例外啊…” 紫川秀一边深沉的思考、感慨,一边… “大哥,你的手…怎么放在前面女孩子的…那个地方啊!” “哦,我看她太伤心了,想安慰一下她……” “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站紫川秀前面的一个女子怒容满面的转过身来:“流氓!想占我便宜——我丈夫跟随斯特林大人出征远东,为国出生入死——他竟然就在这欺凌我孤身女子——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 女子的话激起了众怒,群众抹拳搽掌的包围过来… “哈,哈,哈,大家听我解释——很明显这是误会!” “我一向是最热爱保卫家族的崇高使者的…哈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听我说,这完全是意外——由于时间、空间、大气环流、地球磁场还有引力等种种因素作用下,刚才我的手无意之中与这位女士的背后下半shen的突出部分,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位置重合——是命运的安排啊,怪不得任何人啊,哈哈…” “哎呀,不要动手啦——阿宁,卡丹,你们两个去哪里?还不快帮我解释一下!” “哦,我们只是路过的,不认识这个流氓——大家想干什么请便!” “忘恩负义的家伙!——哎呀,不要踢那个地方啦,好痛…救命啊!” ※※※ 八月六日,瓦伦要塞争夺战到了最危急时刻,叛军经过十几天的连续攻击终于在瓦伦坚固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十几万叛军“哇哇”高呼着从缺口涌入。此时瓦伦城中早已经是全民总动员了,再无预备队可以抵挡缺口。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眼看着城外扑天盖地的叛军,相对苦笑。——到此地步,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们已经做好了自杀殉国的准备… 林冰举剑感慨的说:“唯一的遗恨是没有看到杀害大人的凶手雷洪死在我们面前…天理不公啊!” 罗波一把握住她的手:“等一下!” “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该不会是你想告白吧?” “死婆娘,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叛军的动向很奇怪!” 确实,叛军阵中传出急速的锣声,听起来不想快要胜利的喜悦,旗子到处挥舞,传令兵来回奔跑,军官们大声吆喝,声音露出惶急。队列匆匆的进行调整,士兵们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非常慌乱!……西北方向出现轰隆的声音! 两位本以为必死的副统领对视一眼,同时说:“难道援军到了!?这么快?”心情激荡下,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 “西北方向出现军队!” “是人类的军队!大人,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全部是骑兵!数量不详!” “大人,看清楚旗帜了!是中央军!中央军,到了!” “斯特林…是斯特林大人部队!” “万岁!总长万岁!中央军万岁!斯特林大人——万岁!”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骑兵们发出震耳朵欲聋的吼声:“雅里梅!”——确实无疑这是中央军冲锋的战号!” 罗波和林冰在惊喜:怎么来得这么快!? ※※※ 等大军出了帝都,斯特林把大军中机动力强的骑兵集中起来,组成十个骑兵师团,二十个步兵师团。然后他认为救兵如救火,不顾部属们的反对,下令由军团副统领秦路率领步兵继续前进,而他本人带了骑兵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赶往瓦伦——结果创造了强行军的新记录:仅用四天就从帝都到了远东瓦伦。 到达战场,斯特林眼见叛军由于匆忙掉头阵型混乱,马上下令:“全军给我冲!” 参谋发出异议:“大人,敌我数目悬殊,我军远来已成疲惫——不如先进瓦伦休整后等大军到来再做打算如何?” 斯特林:“我军新到,士气正旺!叛军十几天久攻瓦伦不下,已失锐气,又因不知我军虚实而惊恐混乱——此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叛军阵营匆忙掉头,慌乱之下,只来的及调了六个以半兽人为主力的步兵方阵出来抵挡——只要能阻拦斯特林部队一阵,大军就可以从容集合布阵以优势兵力围攻! 几千个强悍的半兽人挥舞着巨手,发出狂叫。 中央军巨吼:“雅里梅!”马蹄如雷动,整齐的队列象一面黑压压的墙般急速压向半兽人! 万箭齐发!前排的半兽人纷纷倒地挣扎,发出惨叫。 叛军和城头观战的远东军都惊奇:“怎么斯特林的部队全部是弓箭兵啊,一边靠近冲击一边射箭——弓箭部队怎么能冲击呢?” 冲击部队到了离叛军不到一百米内,斯特林清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派换长矛!” “刷”的一声,正在急速奔驰中的中央军骑兵同时卸下弓箭端上了长矛——其干脆利索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中央军不愧家族第一精锐部队,于急速奔跑中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动作,令叛军心惊胆跳——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的超出马身一米半。 后半部的中央军骑兵依旧在放箭,增加叛军的伤亡和混乱。 两军越来越接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 一声如雷巨吼:“雅里梅!”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哇!哇!” 血战开始了! 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半兽人坚硬的身体——有的甚至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第二排的半兽人开始用木棒、铁棍反击将骑兵打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又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马刀把半兽人劈成两截……一瞬间,几百名人类士兵滚落倒地——他们在远方苦苦思念的亲人将再也难以见到他们——同时上千的半兽人被刺死、砍死…… 后续的部队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已经全部冲入,混战开始! 斯特林部队在人数上也有绝对优势,武器装备也远远优于叛民的木棒、铁锹。对付为了半兽人的巨力,人类的士兵往往是采取阵型作战,三个一组对付一个半兽人,以有组织杀无组织,配合无间。叛军毕竟是草草成军,面对这种考验协作和勇气的混战更难以抵挡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正规军,只能各自为战——不到五分钟,六个半兽人师团被冲散,四处溃逃。 斯特林一声清啸,散乱的部队阵型梦幻般重新组成威严的方阵 “不必理会溃散的部队,往敌人的大本营冲击!” ※※※ 受到初战胜利激励的士兵又发出一声呼喊:“雅里梅!”,如同饿狼般扑向刚刚从攻城战中撤回根本没来得及组队的敌人主力部队——看到杀气腾腾的骑兵不到一会就把强悍的半兽人杀个寸甲不留,有很多蛇族、龙族、矮人已经开始脚底抹油了。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胜利的时候显得气势汹汹,战局稍有不利就惊慌失措,只想逃跑。 剩下的人呆着有点犹豫:是听从军官们的吩咐去列队挡住冲击,还是学着人家的样子一起跑路…——没等它们想清楚,骑兵已经冲进了它们中间,惨叫连连声响起——于是大家都不再犹豫了! 蛇族:“古来古的米!”(跑啊!) 半兽人:“哇啦哇啦可!哇家!”(你们这些懦夫!我也跑!) 矮人:“里轰特!米里轰特!”(投降!我们投降!) 龙族一声不吭的大步开走。 叛军中唯一的正规部队是雷洪的师团,但他们在前三天就开走了,去对付远东那唯一没有叛乱的两个行省:得亚行省和伊里巴特行省——他怎么样也想不到,几十万的叛民居然给不到五万的骑兵给打成这样狼狈…… ※※※ 八月十一日,一个几乎跑断马脖子的信使给帝都带来了全城欢呼: “瓦伦报捷! 杀敌七万一千,俘虏十一万六千,叛军溃败一百公里,斯特林大人衔尾急追! 瓦伦要塞安然无恙!” ※※※ 总长紫川参星下令,全城为阵难将士祈祷默哀五分钟。 统领处下令:正式任命斯特林为中央军统领(取掉了代理二字) 默哀过后,是百万群众狂欢之夜——斯特林的名字每次被提起,都会引起万人欢呼:“万岁!” 酒馆里为祝贺大捷和“愿斯特林大人永寿!”,碰杯三百万次! 帝都啤酒、鲜花、鞭炮、护身符、彩球的销售额巨长,大大促进了有效需求,致使从去年起就一直委靡不振的经济指数大幅度上升。 精明的书商当晚就来赶版:《名将斯特林传》、《我与斯特林,不得不说的故事——李清旗本绝对隐私》、《走下神坛的斯特林》 记者为了显示报纸比出书快的优势,赶紧采访写出《朋友眼中的名将斯特林》、 《我身边的伟人——斯特林邻居访谈》、 《我和斯特林吃饭的经历!》、 《当时我就知道他是名将了——斯特林幼儿院老师称从斯特林撒尿姿势就可以预见伟人》、 《当年他还给我递过纸条呢!——斯特林大人中学同桌女同学刘美丽小姐申明:我没有爱上他!》 ※※※ 也在帝国历779年八月十一日当晚发布的另外一条消息却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在《帝都晚报》的寻物启示栏目下的一句话新闻里面: “鉴于远东战事紧张,统领处拟委派预备役副统领紫川秀阁下前去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召集预备役士兵组建应变军队,新军命名“秀字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秀字营是如何成立的 帝国历779年八月十三日,在烈日炎炎下,负有拯救家族于“水深火热危难”使命的一行人离开了帝都,目标是家族的中心腹地的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 “大人,热死我们了!大热的天叫人家去赶路——让不让人活啊!” “大人,罗明海总统领阁下是不是跟您有仇啊?叫你去这种最辛苦的招集民军的事情——还把我们都给连累了!” “你们不用说了,那白痴根本没在听——你看他又在那对着张《帝都日报》傻笑了!——大人,究竟有什么这么高兴的啊?” “哦,白川你看,我上报了,还头版头条耶!好多年我都没上过头条了啊!” “让我看看,‘根据名将斯特林大人的从小到大的某好友称:“斯特林大人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每年都得三好学生拿奖学金,从小就立下了报效家族的伟大理想。这个神圣的理想犹如一盏明灯,指引斯特林大人前程方向,使得他鼓起勇气克服任何艰难险阻终于成为一代名将!斯特林大人的立志道路教导我们“有志者,事竟成,理想是人生的灯塔和方向!“这是我们无数有志青年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大人,我没看到你的名字啊?” “哦,那个“某好友”就是我了——不过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告诉记者斯特林从小就不学好,经常逃课跟帝林一起去打街头霸王,打输了他就耍无赖不付钱就跑!考试也是靠抄帝林——但帝林也不是什么好鸟,结果两个人就一起年年不及格,老师经常骂他们:‘错都错得一样!’——怎么写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 两天后一行人来到基新省区首府。该省的“预备役武装部”(简称预武部)长官金昌副旗本热情的接待了他们。金昌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样貌端正,谈吐不俗——第一次见面罗杰、白川等人就对他有种很面熟而且很痛恨的感觉:他的笑容跟某人太象了! “不知贵省预备役民军集结情况如何呢?金副旗本?” “哦,秀川大人请放心!我省对于国防大务从不耽误,坚持每周集训操练,进行军事化管理!大家精神饱满,信心十足,时刻等着家族的第一声呼唤就为国奔赴沙场,热血沸腾,不惜此身…” 紫川秀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哦哦,现在我问的是:已经集合了多少人了?” “自从闻知远东乱起、下贱无耻之徒肆虐我家族神圣的领土,下官为此而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能肩生双翅膀飞到万里外远东,亲身与叛军一决死战!但奈何下官是家族守备官员,不奉命不得擅离职守,只能将满腔激情投入到紧张的预备役编制工作中去,以实际行动表达对家族的一片赤诚忠心…” “好好好,我很理解贵官的高尚的爱国情操——但是究竟集合了多少预备役部队呢?” “经过我们预武部全体成员不眠不休的辛苦工作,预备役武装集结取的了很大的进展,成绩是显著的!——当然,人非圣贤,我们工作中也会难免存在种种缺点和不足,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成绩和贡献是主要的,是主流,是大局,缺点与不足是次要的,是…” “到底集结了多少部队!?” 金昌犹豫了一下,小声在紫川秀耳边说了句话。 紫川秀跳了起来:“就这么点?” “呵,贤明如大人应该明白我们下面预备武装部工作的艰苦,办公经费严重不足,福利没法发放,奖金不能保证,就连公费吃喝我们也只能规定每人每周报销不得超过三十次…辛苦啊!然而,就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广大预备武装部工作人员还是发扬了艰苦作战的作风,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不容易啊。” “但是也实在太少了点吧…” “久闻秀川大人通晓军事,贤明如大人,当然会知道“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我们集结的部队虽然在数量上是…是那个点,但是我们在质量上zhan有绝对优势!精兵一百胜于庸兵一千啊!我们的集结的士兵平均年龄是三十一岁!在结构层次上搭配科学:既有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熟练战士,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小伙子——绝对的精锐之师啊!” “既然这样,那贵官就叫他们来操练一下吧!” ※※※ 金昌正要领命而去,紫川秀又叫住了他:“打听个事情——贵官不会是现役的副旗本吧?” “哦,下官本来是预备役的,后来远东事变后才加入现役的。大人,您…?” “哦,我也是预备役转的…” 两人对视“呵呵”一笑——好象找到了知己,又好象说:“原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白川对罗杰小声说:“你不觉得这个副旗本,很象某人吗…?” ※※※ 白川看得呆了:“怎么这么多拄着拐杖、牙都掉光了的老头子在排队?你看那个,连走路都要人搀扶——不好,走了几步后怎么就躺地上了?” 金昌解释说:“哦,王老的心脏病犯了,让他躺一会就没事的了——大人请看,这可都是身经百战,富有作战经验的老战士啊!甚至有的人还参加过四代总长对流风家族的大讨伐呢!都是我们紫川家族德高望重的无价至宝啊!” 罗杰也呆了:“那边还有堆小毛头,我看最大不过十五岁,最小——喂,小子,别靠近我,我的裤子不是给你搽鼻涕的!” 金昌:“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年轻勇士了!他们虽然看起来还嫩点,但只要经历过几场战火的洗礼,必将会变的十分骁勇的!年轻人有无限的可能啊!绝对不能小瞧年轻人!” 长川愁眉:“我看他们连一场战火也经不下——贵官所说的三十一岁的平均数字就是这么来的?有没有真正的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 金昌好象受了很大的侮辱:“长川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看,那不就有个壮年男子吗?正是三十岁!”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一个独臂汉子正坐在凳子上把他一只假腿卸来… 紫川秀转头对金昌说:“贵官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开养老院、托儿所还有伤兵收容所的。” ※※※ 回到住处。 “怎么办,大人,统领处给的集结期限是九月啊,我们没时间了!” “大人,我有个提议,要不要下令给那个该死的金昌叫他一个星期内征集完毕?” “这些该死的官僚!——靠他们是靠不住的,看来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大人,您在写什么?” 紫川秀:“白川,你过来,你有没有把超短裙带过来?” ※※※ 第二天,基新行省首府大街小巷到处出现了白川身穿超短裙的妩媚照片广告海报: 机会千载难逢!男人万万不要错过! ——秀字营旅行团报名!欢迎青年男士踊跃参加! 帝都三日游!名胜古迹,辉煌无比!令你大饱眼福! 清纯学生妹白川小姐,将向您倾吐一片真情,愿与你度过一段难忘的激情时光! 车费、食宿全免!不收分文! 你不敢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心动不如行动,来吧!错过了,你的一生会因此后悔的! 请携带有效证件与我们联系。 地址:凤系宾馆123号房联系人:紫川秀、罗杰、长川 三天没到,紫川秀完美的完成了统领处交付的召集预备役的重任,带着家族未来的最强“军队”浩浩荡荡前往帝都! ※※※ 这个在历史上称为“基新大骗局”的行动也导致了一个很让历史学家不解的的后果: 在有生之年,光明王和他的三位忠心耿耿的重臣从不踏足基新省份半步——甚至以致于碰到有人是来自基新省份的,长川幕僚长会马上有了紧急的事务要处理、白川统领的偏头疼会发作、罗杰军务统领撒腿就跑——而光明王的反应是:“今天天气,哈哈哈……”然后从后门偷偷的溜走出去。 这一天,在历史上的记载是帝国历779年八月十八日,秀字营第一次完成了补充兵员的行动!这个非常吉利的日子,预示着这只军队的前途将会无限美好的! ※※※ “大人,统领处批准我们给自己的新军起名了!”白川拿着空白的旗帜回来欢喜的说! “好!我提议这只部队就叫罗杰敢死队如何?” “我呸!叫罗杰“赶死队”还差不多!——当然是叫帅哥长川组了!” “这娘娘腔有够恶心!白川,两个名字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想叫白川红粉军就很好听了!” “真是低品味——大人,您的意见是…” “哎呀,大人你在干什么?!!” ※※※ 不知何时,紫川秀在一边已经端端正正在旗帜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秀”字! “好了,以后我们的军队就叫“秀字营”了!我有种预感,这只部队在将来一定会…哎呀,你们在干什么,玷污军旗是死罪的啊!” 在家族历史博物馆珍藏的秀字营的大旗,是很着珍贵的历史研究史料。具体是这样的: 罗杰赶死队 第一帅哥长川秀罗杰是色情狂! 骚包长川“紫川秀是白痴!”美女白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之虎 瓦伦会战后,中央军统领斯特林没等到副统领秦路率领的中央军步兵部队前来会集,只等把伤兵安置完毕,马上亲率三万中央军骑兵主力,直捣叛乱中心云省——挺进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可以称之为冒失的地步,引起帝都一片惊慌:“莫要再来一次赤水滩!”——昔日三十万紫川军也就是在云省的赤水滩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的! 来自总长府和统领处的加急传令几次追上斯特林,让他“小心谨慎,稳打稳扎!”在他们看来,以三万人的弱势兵力就敢于冲入台风中心的叛乱省区,这简直在找死!家族实在再也经受不起第二个赤水滩了! 但是一向稳重顺从的斯特林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匆匆写了几行字回报统领处:“战机稍纵即逝,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仿佛他忙得连写解释理由的时间也没有了。 此时的帝都城中唯有紫川秀和帝林明白斯特林的用意: 一:由于远东叛乱发展得极为迅速,以至实力雄厚的百万远东军看起来象在一夜之间完全垮掉的。斯特林判断:在叛乱的省份中必然还存在着大股的边境守备队和边防军,只是由于被叛乱民众分割、包围而无法动弹。如果能将他们会合,积少成多下,将是一只可观的的武装力量。 二:远东还有得亚和伊里巴特两个省份还掌握在紫川家族的守备队手中。因为在这两个省份居民都是以人类为主,不受其他种族的叛乱所动摇。但从俘虏口中得知,叛军头目雷洪已经率领了十五个师团的强大兵力开去对付他们。无论从军事战略还是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斯特林都有义务去援救这在这两个省份中被叛乱重重包围却对家族始终忠心不改的五百万居民。 三: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目的:从瓦伦城下败退下来的几十万叛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无论风声鹤唳都叫他们惊恐万分——用紫川秀的话说是:“看到这种场面不知道趁机赚便宜的必定是近亲婚姻的产物!”——斯特林也深知这种机会难得,如果让几十万叛军得到喘息机会重又杀回头,远东叛乱将旷年月久,等到家族军队与叛军都打得筋疲力尽时候,如果外面一直虎视眈眈的流风家族或者魔族来插上一脚的话——家族就将大势去也!必须抓紧这个难得机会尽快扑灭叛乱! 但是根据此时斯特林手上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打包围歼灭战——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几十万败军逼急了反扑回来,三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逢的!这时候他想起了六年前紫川秀与流风西山的作战…… ※※※ 每次等惊魂未定的叛军停下准备休息进食,斯特林的骑兵追击队马上就出现,几千把马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杀进还端着碗的叛军士兵中间,叛军士兵们大败之下,人数虽然多,却根本无心应战,“哗啦”一声几十万军队扔下碗就四散逃跑。 斯特林的骑兵也不加拦截,他们只是全力围杀那些停留原地进行抵抗的(这样的傻子本来就不多,后来一个也没有了!)还有那些跑在最后面的(这给叛军士兵们很大的安慰:跑不过人类骑兵没关系,你只要跑过自己的同伴就行了…) 同样的过程重复多次后,看到斯特林的骑兵就跑,这几乎已经成了叛军士兵的条件反射——他们已经习惯了,还总结出种种规律: 早餐前杀过来最好,这个时候空气清新精力充沛最适宜长跑,还有利于增进食欲胃口大开,有益身心健康… 午饭时间过来嘛,马马虎虎,我们可以忍受——五千名人类骑兵挥舞着马刀喊打喊杀追在后面,几十万奇形怪状的各种族叛军端着饭碗漫山遍野的夺路而逃,有的甚至锻炼到了能边跑边吃…… “我们坚决反对斯特林晚饭后偷袭!”叛军士兵们宣称:“这是最不人道的勾当!”——肚子里面塞得着满满的,还得满山乱跑乱跳,你想想这是多么痛苦啊!——在追击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这种场面:跑着跑着忽然一个半兽人停下脚步捂着肚子打滚直叫唤——它跑得阑尾炎了,害得追击的骑兵笑得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如果仅仅是在吃饭时间也就罢了,但事实证明斯特林对于叛军真是“礼仪周到”而且“关怀倍致”:早上起来他会过来道“早安”,中午他会来“问候”,下午他会请大家“吃下午茶”,晚上睡觉前他还会过来说:“晚安!”,甚至在半夜他还会“关切”地过来的看看大家睡得是否“安稳”,——当然,方式是粗鲁了些:几千把马刀挥舞着,表达着“亲情”和“友好”。 斯特林的出击越来越频繁,往往一只部队刚刚离去,另一只部队已经出现——结果有很多筋疲力尽的叛军士兵宁可做俘虏也不愿意再跑了——其余的人在奇怪:“难道斯特林的部队就从来不累的吗?” 斯特林把三万骑兵分成六队,每队五千人,轮番出击。所以每只部队在出击时候都保持有充沛的体力,而且他也特意叮嘱:“不必赶尽杀绝,要让叛军有路可逃。”就凭借着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无论叛军如何狂奔乱跑,斯特林都保持主力着离他们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以弱势军队追击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居然还自己分散军队,这实在是违背了军事学上的常识:这种安排若不是出自名将斯特林之手而且还取得成功,定会给后世所有的军事学家、战史学家异口同声的痛骂:“蠢材!”——现在他们只好叹口气说这是“奇迹”,然后再七手八脚的忙乱着找理论依据来证明斯特林统领的英明过人——反正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总会有老资格的历史学家出来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他们肯定会找得出理由的。 斯特林本人却知道场追击看似危险,实际却是安全的:在这样的穷追烂打下,就算叛军想耍什么圈套或者埋伏也是有心无力的——各种族的联合军队一天遭受十几次偷袭、骚扰,食不能进、睡不能眠,人数和士气都在一天天的衰弱…他们根本没有设圈套的空暇和余力,整天就忙着跑了! 这场被后世称为“远东大赛跑”的追击战役途经远东六个省份,三千多公里,历时二十三天——自八月十二日叛军在瓦伦城下还号称“百万”(根据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的估计:至少有七十万),到九月五日只剩不到十万叛军狼狈不堪的退回叛乱源头云省——斯特林就是这样为家族军队在赤水滩的败绩复了仇,几十万的叛军部队就象是土豆皮般的给他“削”去了。 ※※※ 人们仿佛看到: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冉冉升起于家族的远东边陲!强烈的光芒照耀下,从大陆最东方的魔族王国的魔神堡皇宫一直到最西方的流风家的首府远京大会场,从帝都的统领处到远东的叛军阵营、平民…… 大陆上各地的人们用各种语言、各种心情、各种神情却重复着同一个名字:“紫川之虎”——斯特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预备队民军 帝国历779年的九月上旬,应统领处的征集令,来自家族五十六个行省的第一批二十万应征预备役后备军部队集结于帝都,将要奔赴远东沙场。 预备役的军官和士兵们是来自不同省份和地区,操着古怪的口音和方言,留着吓人的大胡子,衣着更是千姿百态:城市的贫民士兵衣裳褴褛活象乞丐;公子哥儿穿着华贵的燕尾服风度翩翩,象是来出席晚宴的;乡下的土贵族披着生锈的战甲——历史悠久得让人怀疑是从博物馆珍藏中偷出来的、骑着的战马已经有资格进敬老院安度晚年了;紫川秀甚至有一次还看到有个老头抗着把五十公斤重的大砍刀吃力的一步一喘气——他满怀恶意的猜测:“他拿这把刀干什么呢?就算是用来自杀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们举着各种恐怖的旗号列队参加检阅仪式:什么“死神敢死队”啊、“骷髅复仇军”啊——甚至从洛克辛威行省过来的队伍就起名叫“斩尽杀绝义勇军”。——单就外型表现而言,他们比前线的将士勇猛十万倍,而他们的信心更是前方将士的一百万倍,整天挥舞着手杖不屑的说:“远东那些贱民,根本不必要劳动我们贵人动刀子——大爷我只要动动手杖就把他们全部钉死了!” ※※※ 罗明海总统领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涵养很能忍耐的人。他现在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检阅一批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征集部队:每个歪歪扭扭的步兵方阵从主席台前正步走经过后,光秃秃的阅兵场上总要留下一大堆鞋子(列队操练时候后排的士兵把前排士兵的鞋子给踩了下来)。 统领处的其他成员一个个都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发青、肝胆俱裂——惟有罗明海总统领能不动声色的给鞋子的前任主人们训话,赞扬他们的“勤于操练、不忘国防大业”,感谢他们的“赤胆忠心,在家族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并且激励他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士兵们回礼,高呼“家族万岁!”、“总长万岁!”——就好象那摆在光秃秃的水泥地被太阳正晒着的上的鞋子根本不存在——罗明海实在觉得自己修养好得象个圣人! 但是九月十日这天,当从基新行省过来的民军穿着休闲装,抽着雪茄烟,三三两两逛街似的的吊儿郎当走过检阅台时候,“圣人”终于也忍耐不住了!他们的旗帜被涂抹得象抓鬼符似的,非得拿放大镜子仔细观察,才能隐隐约约看到旗帜上写得好象是个“秀”字…… ※※※ “上面那个脸色发青的老头是谁啊!怎么觉得好象很面熟啊!” “你真苯啊!难道你就从不看电视新闻的吗——那是罗明海总统领啊,大人物啊!” “哎呀,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秀字营”旅行团还有这样的节目安排哪——早知道我把相机拿来合影了。” “总统领大人,笑一下,好!ok!” “哎呀大家快看,总统领会笑的耶!笑起来鼻子还一动一动的,好希奇哦!” “你看你看,他还会说话的啊!两片嘴唇一开一合的,就象条快渴死的鱼!——喂,你去哪里?” “机会难得,我去找总统领签个名!” ※※※ 罗明海抑制着怒火,尽可能平静的问紫川秀:“贵官能否告诉我,下面的那些是什么?!”他一手指着下面的民军——那手势就象指着人行道上的一坨狗屎。 紫川秀肃然起立,给了总统领一个高度概括而且无比正确的答案:“人!”——然后迅速从后门跑掉了。 深沉的罗明海并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斜眼藐向在旁边参加检阅的监察总长帝林,然后抬头望天开口(仿佛他在跟上帝交谈而不是跟监察长帝林说话):“对于紫川秀副统领在征集民军工作中明显的玩忽职守行为,监察厅将采取何种意见?” 帝林一笑,喝了口浓茶,淡淡说:“有性格,我喜欢。”起身走离开了检阅场,故意不看罗明海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颜色。 ※※※ 紫川秀狼狈不堪的跑回家,长迂一口气:“好险!差点当场给罗明海操死!” 紫川宁给他端上一杯热茶:“电视新闻说我们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在阅兵场上忽然高血压发作昏倒了——跟你没关系吧,大哥?“ “天气好热,总统领是高血压,又那么操劳——应该注意保养身体啊!”紫川秀一副很痛心的样子,心里在企求所有认识的(无论信或者不信的)神灵:保佑保佑,最好总统领就此一病不起,死翘了算了! ※※※ 白川急急忙忙的进来:“大人,不好了!我们的士兵又兵变了!” “他们有完没完?上个星期一埋怨伙食不好,星期三说没有艳舞看——已经兵变过两次!现在他们吃好的喝辣的还可以每晚去看脱衣舞,还要吵兵变?” “哦,大人,他们说跳舞的小姐身材不好,不够那个…性感!这群混蛋,居然说要让我去跳那种舞蹈!该杀!” 白川怒气冲冲,忽然又有些扭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群混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呸,什么眼光!真是的,当兵不到三天,母猪也变仙女了!”紫川秀不理白川的脸色,自顾说:“不过作为长官来说,应该体惜部下,不然将来谁来为你卖命啊!白川,不如你就作出点小小牺牲——这完全是为了家族大业,为了远东早日回复和平,为了人民的期望,……。” “大人,拜托你以后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时候,口水不要流出来好吗?——一点说服力没有!” “哦,我想到家族和平大业,心情太过激动了——总之我会尽量满足那些将要奔赴沙场为国征战勇士的要求的——他们还要什么啊?” “他们还说要紫川宁小姐也来跳艳舞……” “……。” “大人,您没事吧?” “通知我大哥帝林:叫监察厅的宪兵去镇压这群下流痞子——全部杀光算了!” ※※※ 瓦伦会战后第二个星期,继斯特林之后,家族统领明辉率领来自家族西部边境的强大军团黑旗军也通过瓦伦要塞,进入远东平叛。本来原定是由方劲指挥的,但是他突发疾病不能领军,只有改由明辉指挥黑旗军了。 自从明辉军团进入远东以来,家族统领处就面临着两个极端不同的烦恼:一边是斯特林指挥的中央军在北路狂飙不止,拉都拉不住;另一方面是明辉的南路黑旗军如同老牛拉破车似的——两个星期过去了,十二万黑旗军居然还是停留在瓦伦城外的第一个省区伏名克来回磨蹭,跟小股叛军打打停停,走一步又退两步——紫川秀形容明辉的速度是:“一头健康的蜗牛都跑赢他了!” 总统领罗明海恨不得飞过来在明辉屁股上抽上几鞭。 但是明辉本人却振振有辞:“如果因为贪功冒进而再蹈赤水滩败绩,谁来担负此责任?” 没有人负的起这个责任,于是明辉磨蹭得更加理直气壮。在与可怕的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因为小心谨慎和跑得快而得以“不败”,现在他似乎要把这种谨慎的精神发挥到极点:每一个山头都有可能是叛军的巢穴,每一个树林都可能有伏兵隐藏,每一条道路都可能有设下的陷阱——甚至你随便掀开路边的一块石头,都可能会蹦出两三个神出鬼没的叛军士兵冲你诡异的裂嘴一笑。 但绝对不能说明辉在无所事事:碰上十几个从瓦伦城下败退下来的迷路的散兵游勇,他大笔一挥:“遭遇叛军主力二十万!”;一个哨兵被草丛里的蛇咬伤,第二天明辉就敢报告统领处:“蛇族大规模进袭!我军伤亡惨重!需要停止前进,进行休整!” 到后来统领处拿着明辉的战报简直是哭笑不得:“我军第一天杀蛇族一百万,第二天杀半兽人两百万,第三天杀三百万……”相比之下,斯特林的瓦伦大捷简直不值一提,整个远东所有种族数目加起来再乘以二都不够明辉在两个星期内杀的!——可是前面偏偏仍然还有“五百万叛军在顽强阻拦”他的前进! 相形之下,斯特林的战报就显得可信了许多,闻者无不动容、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我到、我见、我退 “致以最高敬意之家族统领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 我军已于九月十五日到达云省赤水滩。 中央军代理统领斯特林” 云省赤水滩并非军事要地亦非战略要塞,但军务繁忙的斯特林统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正式统领了)却特意破例抽出时间来给统领处写战报,表明此地重新被家族军队所控制,具有多么重大的历史意义。在帝国七七九年的夏天,这个小得在地图上都懒得标示的地方带给紫川家族噩梦般的惨痛的回忆。一个月前,三十万精锐的家族远东军就在这个被河丘分割的狭窄平原上与五十万叛乱民众、十五万雷洪叛军展开了百万人空前规模的大会战。 家族战历学者唐川曾如此的评价赤水滩:“就在此地,紫川家族失去了二十三万忠诚而善战的士兵。紫川家族对远东地区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七代人的光荣与梦想、称霸西川大陆的资格就在雷洪军队出现在赤水滩平原的那一瞬间,被马蹄无情地粉碎了。由于在赤水滩败战导致紫川家族实力上的衰弱,也是引起家族后来一系列灾难的原因。赤水滩可以称为紫川家族由强而衰的一个命运转折点。” ※※※ 斯特林被眼前的修罗场所震撼。 山脚下的广阔平原,目光所及,到处是的批着残破战甲的尸体。家族最引为骄傲的远东铁甲骑兵下场就是这样曝尸荒野。不知是出于仇恨还是炫耀,赤水滩会战的胜利者们并没有好心到给失败者掩埋残骸,隔着几公里远,空气中传来的浓烈腐尸臭味使人就难以忍受。 密密麻麻的断枪残埂一直蔓延到天边,远方一面残旗帜斜斜地立在夕阳中,晚风“猎猎”卷起旗帜,还隐隐可见“远东第##骑#军”字样,——旗犹在此,持旗的战士却早已化成了白骨。 大群大群的食尸秃鹫扑天盖地,此起彼落,哇哇的怪叫着仿佛在庆贺它们的好运道。 斯特林一阵无名火发,拿出箭飕飕射掉了只怪叫的秃鹫,怅怅地迂出口气。 身后的高级军官们不安地看着平日这位稳健冷静的青年指挥官,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暴躁。 “停止前进了,为友军掩埋遗体。他们为国战死,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曝晒荒野。” 军官们一阵骚动。第三骑兵师团旗本马远提出:“大人,这样会耽搁很多时间的。我们会追不上叛军的。” 斯特林冷冷说:“现在我们就追得上吗?” ※※※ 十天前,斯特林带领两万中央军骑兵追击叛军主力进入云省。 自从追击进入云省以后,叛军就象鱼儿得了水般灵动,这里是他们的地头,他们的家乡,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房间一样。相反的,,云省陡峭的高山和崎岖的山路却让追击的人类骑兵举步为艰,再加上地形不熟,经常发生整路大军早上在云幕中动身起程,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七转八转下辛苦一天直到暮色降临,于是大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天晚上睡觉的膏火堆前。 他们前进的唯一向导是一本二十年前的——在标有公路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流,说有桥梁的地方只剩下几个木桩子,还说某地“风景优美,环境宜人,最适合野外露营!”结果当晚要不是跑得快,两万大军就要给泥石流给活埋了!——斯特林恨恨地发现:这本错漏百出的地图册是盗版的! 斯特林也考虑过雇佣当地的土著向导,但是无论他出多高酬劳,村民们也只是冷冷的象白痴似的(或者象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那种呆滞的眼神叫人心头发麻。好不容易有个半兽人老头“自愿”为大军领路,结果却把一个中队的骑兵领进了沼泽地里吞没了——于是斯特林只得打消了雇佣当地向导的主意,眼看着敌人的溃兵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视野里消失…… 大军前进缓慢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地民众对家族的敌意。远东大叛乱发起于沙罗省区,却是在云省获得最大的发展:当起事的消息一传到,全云省团结得如同一个人似的迅速响应,青壮年马上抄起简陋的武器的向当地驻军扑上去,随即围攻行省首府,将被围困的十几万人类军民全部屠杀完毕。行省总督红衣旗本杨力城破时候投降,结果被叛军折磨了足足三天才终于开恩把他杀了。可以说,全省上下不是叛军就是叛军家属。 尽管斯特林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云省居民对他们的到来的欢迎是这般的“热烈”——十二小时内前锋斥候队遭遇了上百次攻击、偷袭、陷阱,规模从上千人的大队伍到一两个人的自杀性攻击。队列前进时候,时而草丛里射来只冷箭,时而树林飞出只标枪;大军停下宿营时候,周围更是锣鼓喧阗,没有一刻安宁;当派哨兵去查的时候,要不是什么都找不到,要不就是派出去的人无一回归。斯特林查看战俘的时候,深感震惊:几乎全部是老幼妇孺的平民,没有一个青壮年男子。她们的男子干什么去了?答案很明显。 斯特林才明白,为何以当日罗波的老谋深算辅与林冰的勇毅,再加上远东军士兵的英勇善战,还是有了赤水滩的败绩——当一个种族已经下定了殊死的决心来反抗的时候,他们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量是惊人的。 斯特林曾的思考:“什么原因,使得紫川家族在对这片土地施行“恩政”两百年后,土地上每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拼尽最后一口气地来反对我们?我们错在哪里?”但他自觉地阻止了自己继续寻找答案:军人不应该干预政治,军队有了思想,就是亡国的先兆。 ※※※ 马远马上闭嘴。军官们交换个眼神,明白今天斯特林大人的心情很不好,告戒自己千万不要去触霉头。只是大家都有点摸不清楚斯特林的打算:既不追敌,难道是准备撤退吗? 军官们早想撤退了,这么一只全部是骑兵的孤军弱旅前进得太过深入了,把步兵和补给全都远远的抛在几千公里后面,方圆一千公里以内除了叛军还是叛军,杀不完的叛军,各种各样的叛军:粗鲁的半兽人、阴险的蛇族、爱放冷箭的矮人族、残忍的魔族、狂啸的龙族… 支持全军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是斯特林坚定的意志。他以中央军统领之尊,与士兵同衣同食,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在泥泞的草泽地里打滚,就象普通一兵似的战斗,夜里不辞劳苦、事必躬亲查岗、轮哨。每晚最后一个入睡的是他,每天最早起来的,也是他。士兵们热爱斯特林,全身心的拥戴他,死心塌地的执行他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中层军官们却感到了危险:无论部队士气多么高昂,军队毕竟不能光凭士气打战。不停地有军官前去劝说斯特林:“大人,是该撤的时候了!”“我们已经立下了很大的战功,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了,功劳够大的了!”“大人,让军队休整一下吧,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将近五十天跑了五千里路了!”——每次来人,斯特林总是很认真的倾听,不时发出赞同的“恩!”“是这样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样。”的语句。但一说到明天的行动安排时候,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按原计划不变。” 于是军官们怨声啧啧,有人认为斯特林太刻薄,有人认为斯特林是为了立功升官而拿士兵的性命去当筹码,甚至统领处罗明海也三天两头来信警告他:“贵官所为何事!?一意贪功冒进,若有类赤水滩之吾不忍言之事,三尺军法冰胪正为尔设!” 面对部下的误会、统领处的责难,斯特林不发一言为自己辩解。在他心目中,一己荣辱实在微不足挂齿。他苦闷的是为何打了那么多的胜战,打垮了一路又一路叛军,局面却没有一点改善,远东依旧烽火处处,叛乱依旧此起彼落。,正如帝林在来信中所言的:“百胜不足扭乾坤,一败则致祸不复。”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如履薄冰,以微薄的兵力牵制、威慑几十万叛军(还有几百万想成为叛军的远东民众),只能胜,不能败!虽然说已经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但斯特林却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叛军是条九头龙,砍死一个,又长出来几个!他们垮得容易,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聚集起来也很快。究竟决定性的战场在哪里? 于是他坚信认为,平息叛乱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捣叛乱源头,与叛军决一死战,将叛乱的根源一举消灭!现在叛军虽大败显得十分衰弱,但斯特林却深知:叛军实力依旧雄厚,他们只是被斯特林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进攻给打懵懂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后家族要平息叛乱,将要付出百倍的鲜血代价。 在这个时候,唯一理解斯特林的只有紫川总长紫川参星了。他来信给斯特林,只有一句话:“吾忧卿解,卿心吾知。”——读信时候,斯特林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付出虽然不求回报,但自己为家族这一片鞠躬尽瘁的良苦用心总算被总长所理解。人生在世但贵一知己,沙场鏖战的艰险、鞠躬尽瘁的悲壮,日日夜夜的操劳、不被了解的痛苦,现在看来全都没有白费。 一阵犹豫后,第一骑兵师团的指挥官文河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大人,那然后我们…” 斯特林没有回答,他转身望向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们:士兵们饥饿、精瘦、疲惫,衣裳褴褛,笔挺的镶金边的制服已经给撕成一条条的,行路象是幽灵不象是人,战栗的手只能勉强持矛握枪,瘦得仿佛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士骷髅骑着骷髅马——与当日从帝都气势昂扬盔甲鲜明地出发时候相比,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这只部队变得多么的小啊! 可就算如此,他们仍然算是最精锐的部队!每次听到号角声响,这些半死不活的士兵马上活力百倍,奇迹般红光满面,眼中闪亮着电光,喊杀高昂。无论敌势多么强大,他们都敢大步扑杀上前,寸步不退。——尽管已经中断补给十多天了,士兵们仍然没有一丝怨言,只要听到斯特林的第一声召唤,他们肯跟他打到天涯海角直到魔神堡。 看着一张张年轻而憔悴的面孔,一双双坚定的眼神,想到还有更多的同样年轻而坚定的小伙子已经长眠在远离亲人和爱人的土地上,从瓦伦要塞的城下一直到云省的赤水滩的三千多里路上,平均每五十米就有竖立着一个帝都子弟的十字架。 斯特林突然有一种惶恐: 他有什么权利,让这些孩子为他的固执付出生命的代价? 利用士兵们对自己的爱戴,将他们引向死亡之路,这是否是一种罪恶? 为了家族的强大统一,为了远东的早日回复和平、化剑为犁,是否中央军做出的牺牲已经太大了? 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真的有一场能够转变整个远东战局的决定性会战吗? 这样的军队还能经历一场会战吗? 转身面对全军,斯特林沙哑低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士兵们,在我们面前长眠的是家族的远东军的同袍。他们英勇作战,为国捐躯。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他们掩埋遗体,然后——”斯特林闭上眼睛,两滴热泪慢慢滚下:“我们撤军。” 士兵们起了阵骚动,但在良好的纪律约束下,没人喧哗。 “士兵们,一个多月来,你们经历会战七次,野战二十五次,突击战两百一十一次,都打赢了,无一败绩!你们击败了敌人数目,是你们自身二十倍!你们的表现,令整个紫川家族骄傲,在天涯海角为家族鹰旗增添荣耀!” “青春不会荒度,热血无谓浪费。请相信家族,不会忘记各位的忠诚和勇气!也请各位,一如既往的努力,家族需要你们! 我谨代表家族向各位说一声:“辛苦了,弟兄们!紫川家族感谢你们!” 斯特林庄严地向全军一个漂亮的敬礼。 回应他的是海浪般的怒吼:“愿跟随大人!” ※※※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十五日,斯特林率领中央军一部占领云省的赤水滩。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十五日,斯特林主动从赤水滩撤军,离开云省,结束了这次疯狂的大追击行动。 后来事实证明,斯特林的行动结束得恰到好处。九月二十一日,从叛乱中心重新得到增援的叛军部队就疯狂的反扑过来,企图再次席卷远东全境。但斯特林得到休整和增援后,如同钉子般死守着云省山脉的大公路,掐住了叛乱巨龙的咽喉,锁死它在云省境内。 五万中央军与二十万叛乱民众又在云省山脉的丛林中打起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一旦叛军突破这个出口,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统领处命令明辉部队紧急增援斯特林,决不能让叛军主力冲出云省。同时命令第一批民军部队向远东进发。 ※※※ 九月十六日,一个风雨交加深夜。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了紫川宁的家。 来人很直接的问紫川宁:“阿秀是在这里住吗?” 紫川宁戒备的看着来客:一风韵卓越的成熟女性,开口就阿秀长阿秀短的那么亲热——她忍不住问:“请问您找他是因为……” “哦,我是他的前任情妇,现在来找他要抚养费和青春赔偿金了。” 紫川宁手中的茶杯“啪”的跌个粉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第一高手 看到紫川宁煞白的面容,来客豪爽的一笑,轻描淡写说:“开个玩笑——不过你还真没有幽默感啊!” 没等紫川宁的心脏和脸色恢复正常,来客已经放下茶杯,端坐肃容开口:“您就是紫川宁小姐吧?深夜打搅,实在冒昧。下官远东军副统领林冰,有急事求见紫川秀阁下,相烦通报。” 紫川宁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但林冰的下句话又让她回到了地狱:“此次前来纯是为了公务,至于抚养费、青春补偿金问题改天再说了。” 紫川宁起身吩咐用人前去叫醒紫川秀,喃喃自语说:“现在我算明白了,为什么远东要造反了……” ※※※ 当紫川秀一见到林冰,条件反射似的马上跳起来敬礼。在远东时期,他对林冰这个豪爽开朗的女上司是一直心存敬意的。 林冰还礼:“不敢当,秀川阁下。大家品序相当,都是副统领,你不必这么客气的。”虽说品序相同,其实副统领之间也是存在着很大的不同的。象林冰这种大军团的实权副统领,统帅几十万部队,掌管上千万人口,几乎等同于一方诸侯;而象紫川秀这种副统领,连能不能拿到下个月工资都不知道。 紫川秀诚挚的说:“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长官。” 林冰一击掌:“你不忘本,那就很好了!” 她开门见山说:“我要你帮忙救罗波,他有麻烦了!” 在远东叛乱中,罗波和林冰以残兵败将抵挡百万叛军,死守瓦伦要塞,苦苦期盼援军到来,山穷水尽到几乎要自刎的地步,终于等到了斯特林的中央军——也等来了监察厅的军法调查组:追查赤水滩败仗的罪责。为了不连累大家,远东军参谋长罗波一个人把所以责任都背了。尽管远东军的军官们一再分辨、士兵们大声抗议,喊冤声连天,军法官们还是二话不说的把重伤未愈的罗波从病床上抓了起来,押解帝都接受军事法庭审判。 林冰马上跟着军法组的脚步也来到了帝都,试图营救罗波。 但是由于统领哥应星的战死,此时的远东军系统在家族的决策中枢已经失去了最有分量和威望的代言人,林冰忿忿不平的说:“远东军现在就象是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没人疼了,谁都可以来欺负一把!”尤其得知这件案子是总统领罗明海在背后操纵的,更是没有人敢插手帮忙。 多方求救无门之下,林冰忽然想起来:罗波还有个经常偷酒喝的部下紫川秀也在帝都当副统领——虽然听说他混得也不怎么得意,但现在是所谓的“急病乱投医”了,不妨试试…… 紫川秀的脸色沉重下来:罗波是他远东时期的直属长官,当年杨明华想害他,是罗波、哥应星等远东军将领庇护了幼年的他;他能从一个带罪的流放犯人在短短六年里升为旗本级别的高级军官,除了他本身的才干外,罗波的加意栽培也是重要的原因。可以说,除了去世的哥应星统领之外,罗波对他有最大的恩情。 他坚定的说:“罗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定当全力以赴!” 林冰定定看着紫川秀坚决的神情,心头一阵温暖:几天来,她遇到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每次求助,对方回应总是: “啊,啊,这事情啊,你先回去吧,让我慢慢研究下。” “要相信家族统领处和总长大人是英明的,不会冤枉好人的!你回去慢慢等消息好了。” 有人冷言冷语:“三十万人都死了,罗波没罪?那是你有罪喽?先担心你自己吧!” 甚至还有个下流胚子一脸坏笑:“你跟罗波什么关系啊,为那个糟老头子这么卖力……”接着用很暧mei的眼神打量着林冰丰韵的身材,挨近身来:“林副统领,我觉得跟你很有缘啊。只要你答应我,罗波的事情……”(没等说完,林冰两寸长的高根鞋钉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 几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坚定的支持表态——虽然只是来自个没权没势的小小副统领,但已经给了她很大的精神鼓励了。 紫川秀和紫川宁惊异的看着林冰的眼睛渐渐珠光晶莹。 紫川秀不明所以:“大人,您……”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同为女性的紫川宁虽不明白事情原因,却很理解林冰此时心理状态:她阻止了大哥的盘根问底,默默递过去一个手帕。 林冰接过去搽了下眼睛,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不好意思,风吹沙迷了眼。” 紫川秀与紫川宁一齐点头,表示接受这个很笨拙的借口。 林冰话题一转:“阿秀,罗波没有看错你,哥应星长官也没有看错你,他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说到那位已经去世的远东统领时候,林冰神情无比的景仰怀念中还带着种说不出的惆怅(于是紫川秀马上就在在他肮脏的脑瓜里面猜想:林冰与哥应星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单仅是上司、下属关系……) “哥长官去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身边(紫川秀:“可不是吗?!”)这时候他有提起你,说将来能安定紫川家族百年的,惟有你。” 紫川秀喜滋滋的,口头上却还在谦虚说:“那是哥大人错爱,怎么可能呢?” 脸上却洋洋得意,示意紫川宁,神情分明在说:看看人家是怎么说我的! 林冰点点头:“我也认为不可能,那时侯哥大人神智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紫川宁哑然失笑。 “哥大人还说到:他死后,恐怕杨明华就无人能制,担心你们斗不过他。他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把盒子交给紫川秀,让他找到盒子的主人,杀掉杨明华!’这是哥大人的原话,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他说你会懂的。” 林冰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面上刻有一个金色金堇花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历史悠久的古董,两百年前强盛一时的光明帝国林氏王朝正是以金堇花为标志。 紫川秀郑重的双手接过,他被给深深震撼了。 哥应星在生命最后一刻,心中想的仍旧是家族大局,仍旧是如何维系紫川一族的传承,这分赤胆忠诚,该如何评价啊。只是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料,帝都之乱中紫川参星的胜利与杨明华的迅速败亡,连智慧如哥应星也难以预料。 林冰走后,紫川宁按奈不下心头的好奇,一把抓住紫川秀问长问短:“哥大人让你去找谁啊?当时杨明华权擎朝野,谁能说杀就能把他杀掉呢?这个盒子,是古物吧?它主人是谁啊?” 紫川秀珍重地把盒子收好,缠不过紫川宁,只说了四个字:“左加明王。” 紫川宁倒吸口冷气,马上停嘴。 ※※※ 江山代有俊杰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在西川大陆的战火芬飞的历史上,每一代都有过无数的武学强者,英雄辈出。武风昌盛的紫川家族,每一代都有个“第一高手”。就象不久前的雷迅。从这个意义上说,联手杀掉雷迅的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每人都可以算“三份之一”的“第一高手”。 同样的,与紫川家族抗衡数百年的流风家族也有自己的“第一高手”。 紫川秀曾经开玩笑说:“几百年累积下来,所有的“第一高手”加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师团。” 但在这么多的高手中间,唯一能得到整个大陆上所有势力、所有人公认的却只有一个,林家的第一高手:左加明王。 一个寿命超过三百年的第一高手。 左加明出道于光明帝国末年,惊才绝艳,年仅二十一岁立即为当时的帝国皇帝(也就是帝国的末代皇帝)林坚毅破格任命为国师,对之十分倚重,甚至还给他封王,称“左加明王”。左加明亦感激帝国的知遇,宣誓效忠。 只是左加明王与光明王朝的关系很快出现了裂痕,至于真实的原因现在已经永远无人能知了。有人认为是由于当时的帝国元帅鲁单言嫉妒左加明王的受宠,故意设计陷害他;有人则坚信说是左加明王与林坚毅的一个风华绝代的妃子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讲法是最传奇的也是最流行的版本,毕竟大家都愿意听英雄美人、奸夫情妇的故事)也有人说根本没那会事,大家一直很和和气气的。但是有一件史实是确凿无疑的,当决定整个光明帝国命运的蓝河会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候,帝国最强的高手左加明王正在距离战场一万里外的嘉西海岸钓鱼。 帝国最后一任皇帝林坚毅、帝国元帅鲁单言、帝国军团五十万主力于统统葬身于蓝河战场。 ※※※ 会战后一个星期,获胜的魔族军队营门口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 他大声呼喊着魔族主帅的名字,要求与他决战。此举引起了魔族军团的哄堂大笑,没有人把他当回事。魔族刚消灭了人类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军团,眼看就要统治整个人间了,还有这样的“白痴”来要求单打独斗! 听到部下含笑着报告时候,魔族主帅云龙正在批阅文稿,头也不抬说:“杀了他。” 顷刻间,三千名魔族士兵尸横遍地。 当左加明王大步踏入主帅帐篷时候,云龙还能保持镇定:“壮士如此身手,请问尊姓大名?人族衰弱气数已尽,何不加盟我神族以共创未来?荣华富贵,随心所欲……”(他用的是魔族语言) 左加明王皱皱眉头,很坦白的承认:“我听不懂。” 拔剑,刺,拭镲,收剑回鞘,转身扬长而去。 旁观的十万名魔族士兵噤若寒蝉,无一人敢阻拦。 一个懂得人族语言的魔族军官把经过都记录了下来,收录在魔族的史册《神典》里面。 ※※※ 自从光明帝国灭亡后,左加明王成为大陆上各个势力争先笼络的人才。他却很客气的一一回绝了紫川云、流风恒、明林等各方霸主的邀请和收买,说:“我无意仕途。” 但是当林坚毅的女儿、七岁的林凤曦在被人追杀时候,历尽艰苦找到他,说:“左加叔叔,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帮帮我们。” 左加明王深深凝视了这个稚气的小女孩一会,开口说:“好的。” 此举让大家跌破眼镜,要求被拒绝的明林忿忿不平骂道:“搞不懂!林家又没钱,又没实力!左加明那家伙一定是个变态恋童狂!” 听到这话,左加明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一个星期后,明林在自家警备森严的城堡里不明不白的死了,浑身上下一丝伤痕不见,也验不出什么病症。虎视耽耽的紫川云马上趁机把明林家族给灭了,把他地盘全部接收。 大陆上,军事既不强大、经济空前富有的林氏家族得以屹立不倒。每个人都知道,林家的背后,有绝代高手左加明王在撑腰。 当然了,几百年了,也有人不怕邪的:象流风家族的四代家长流风锐看着林家没有军队却zhan有大陆中心最肥沃的土地,拥有这么多的财富:他经受不住诱惑下令进攻林家。 流风军队毫不费力地杀进几乎没有抵抗的林家首府河丘。 左加明王也毫不费力的杀掉了全力抵抗的流风锐。 接任的是流风锐的弟弟流风利,他的格言是:“吃进肚子的肉绝对不吐出来!”拒绝从林家领地撤军。并且把流风家族的精锐“十字军骑士团”全部调进来守卫家族王宫。 结果流风利也死了。代表流风家族魔法、武功实力最高水平的十字军七千多名骑士死一半,伤残一半。 一个星期后流风家又迎接了第三个家长:流风迪。 他的抽签运气不好,被他的同族兄弟们逼着坐上了那个发烫的位置。 他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做这个家长!” 流风家的元老大臣和贵族们异口同声说:“哪怕死你也要先做这个家长!” 他上任的第一句话就是:“马上从河丘撤军!” 生怕说迟了一秒钟,可怕的左加明王又杀了进来。从此再没有人敢于冒犯林家。经过此事,左加明王也奠定了了他牢不可破的“人类第一高手”地位。 这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但仍旧是大陆最经典、最传奇的故事之一。从哪以后,左加明王也离开河丘,从此浪迹天涯,不知所踪,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活着,一定还在忠诚的守侯着自己的承诺,默默的担任着林家的守护神。无论什么时候,只有有人胆敢对林氏家族有任何侵辱,那他就要准备面对一把绝世无双的名剑…… ※※※ 紫川宁小心翼翼说:“这么多年了,明王…他老人家还健在?” 紫川秀漫不经心说:“应该还活着吧?那老鬼还欠我一屁股赌债没还清楚呢,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紫川宁目瞪口呆。 ※※※ 紫川秀却在苦恼:当时心情激动下夸下海口,现在自己怎么去救罗波呢? 现在帝都最有势力的人无疑是总长紫川参星,可是…… 紫川秀摇头:他相信紫川参星对他的感觉正如他对紫川参星的感觉一样的“良好”。 总统领罗明海?紫川秀吐吐舌头,想都懒得想他。 看看旁边的紫川宁,紫川秀又摇头:虽说紫川宁是家族的未来家长,可现在还没有谁把这个17岁的“预备役总长”当会事——甚至连紫川秀自己都不把她当会事。 中央军统领斯特林无疑是很好的人选:他是自己的老朋友,最近又立了大功,得总长信任,对紫川参星很有影响力,唯一可惜的是他在万里外的远东作战,远水救不得近火。 统领处的其他成员中,惟有方劲跟自己有交情:可惜的是他病了在家休养,人不在帝都。 想来想去之下,紫川秀只能找到一个人。他深得总长信任,权势如日中天,手掌监察大权,军事法庭事宜正是他的职权范围,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家族监察长官帝林。 只是在帝都事变后,紫川秀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与帝林这个“好朋友”来往,现在有事了才找上门去帮忙,帝林会答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机密 在帝都,若论安全保护的严密程度,总长府算第一,第二的就论到帝林了——这也难怪,谁叫他仇家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呢? 夜晚,当紫川秀去拜访监察长帝林阁下时候,尽管他已经出示了了副统领的军官证,忠于职守的宪兵们还是把他搜了又搜,严密到——紫川秀愤愤不平地吵着:“你们要不要搜内裤?”对方很有幽默的回答:“不用了,我们没带防毒面具。” ※※※ 是林秀佳开的门,她惊喜的说:“阿秀!是你!” 紫川秀痴痴地看着她的如花容颜,少女时的清丽现在更添上了一份少妇的容光焕发,接着才移下目光发现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有了身孕了。 一时间,心头涌起如真如幻,如梦如醒的感觉。 他干咳一声:“咳!嫂子。”——感觉复杂到难以形容。 ※※※ 对他的来仿,林秀佳显得由衷的高兴,领着他走进屋子,一边说:“你大哥刚刚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就先在书房坐下等他吧。他快回来的了!” 紫川秀客气说:“不用了,我在客厅等就行了。” 林秀佳摇摇头,朝客厅方向努努嘴,做出个俏丽的调皮表情。紫川秀顺着望过去,看到客厅里面都已经坐了好多人,看他们制服肩膀上的星光晃动,都是品序不低的家族官员,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紫川秀苦笑说:“好吧。”向客厅的众人客气地点头示意,跟着林秀佳走进了帝林的书房,却没发现身后的众人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这小子什么来头,我们等了这么久,连杯茶水都没有,他却大摇大摆的进了书房! ※※※ 在书房里,林秀佳一边招呼紫川秀坐下,一边给他亲手泡茶水上糕点——平时这种活都是用人干的。 紫川秀惊讶说:“好多客人啊,平时都这样吗?”在他印象中,这与帝林孤傲清高的为人不相符合。 林秀佳笑着说:“平时还更多!今晚是你大哥已经送走了一批。只是刚才监察厅说有急事,催你大哥赶着回去办,就让他们在这等着吧!” “哦,那他们找大哥都是干什么的呢?” 林秀佳撇撇嘴,做个不屑的表情:“谁知道?还不是来走后门打关系的吧?自从他当了这个劳什子监察长后,就没一天清闲过,来人总是没停过!”林秀佳口气虽是抱怨的,表情却很满足:妇以夫贵,哪个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大权在握、受人尊重呢? 紫川秀却一阵脸红,尽管他明知林秀佳的本意不是说他,但他却正是来“走后门打关系”的! 林秀佳一点没察觉紫川秀的尴尬:“说真的,那些龌龊官儿赶都赶不走,让人烦。你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却总也不来登门看我们!连斯特林都来了几次,你却一次都没来过。现在已经不象从前,又不用担心杨明华知道。” 紫川秀无言以对,林秀佳显然还不知道他与帝林在帝都流血夜的冲突。他笑笑说:“一直忙——现在不是来了吗?” “好了,不说这个。阿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快二十了吧?听帝林说,你还一直没有女朋友?这可不好,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告诉嫂子我一声啊,我帮你介绍。” 紫川秀很想说:“就想找你这样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还没这个打算,嫂子你就不用操心了!” 林秀佳抓狭的看着他——那种狡猾的神情和少女时代一模一样,让紫川秀看得心里发痛——“我知道,你心里有个模子,标准高,也看不上一般的。”压低声音问他: “是不是前总长的那个小姑娘阿宁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出面帮你呀!” 紫川秀喝的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咳嗽连连,慌忙摆手:“千万不要,好意心领!” 这时候用人进来小声在林秀佳耳边说声什么,林秀佳皱起眉头。紫川秀趁机说:“嫂子,你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处理吧,我在这等就行了。” 林秀佳犹豫下,说:“好吧,那你就自便吧!你可以随便找点东西看,我去去就来——不过估计你大哥也快要回来了。” ※※※ 林秀佳出了书房,顺手的把门给关上了,显得她对紫川秀极其的信任。 紫川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他回头过来打量帝林的书房,在书桌前坐下,书桌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张照片:帝林、斯特林和他三人在远东军校的合影。三人亲热地揽在一起。紫川秀居左,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帝林在中间,摆了个很酷的pose;斯特林右边,温和地笑着。——冥冥中,这样的顺序仿佛预示了某种历史的残酷。 背景是一片桃树林,正是春天时节,漫天绯红缓缓落下。紫川秀记起来了,正是在那个春天的日子,他们一起遇上了林秀佳。 照片背后是斯特林题的诗:“花正当春,人亦年少!”字迹苍劲,下面是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的签名。 同样的照片紫川秀和斯特林也每人有一张。紫川秀没想到帝林如此珍惜这张照片,把它放到了书桌的最中央。一股温暖的感觉在他心头流淌。 ※※※ 紫川秀并没有翻动桌子上的文件,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算欣赏下帝林的花园。 书房的灯光泻进花园里面,紫川秀远远的看到花园的深处有两个人在谈话。一个就是帝林,另外个人却让紫川秀小小的吃了惊:黑旗军统领方劲。 两个人都是高手,同时产生感应回头望过来。帝林泰然自若的看了下书房的灯光,又转回头继续谈话。 紫川秀轻轻放下窗帘,但那一瞬间,方劲慌乱的表情已经深深印在他脑海里面。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他不是说病了在家休养吗? ※※※ 过了一阵子,紫川秀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杂声,许多个声音同时在说:“啊,监察长大人回来了!”“加班到这么深夜,大人真是辛苦了!”“大人您好!下官是……” 帝林含笑的一一回应着家中的客人,林秀佳上来帮他脱下军外套,噌怪说:“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没看到这么多人在等你啊!”小声在他耳边说:“赶紧打发他们,阿秀在书房等你。” 帝林微一颌首,朗声对众人说:“有劳各位老兄久等,失礼了!只是今晚还有总长大人交代下来的紧急事务要处理……” 众人马上就知趣的表示:哪里哪里,他们的事一点都不急!当然是总长大人的事情优先了!纷纷告辞而去。 ※※※ 帝林对紫川秀抱歉的笑笑,说:“没办法。” 紫川秀打趣:“那是!监察长大人担负国家重任,日理万机啊!” 帝林摇头:“以前还好点,这阵子忙得不得了!主要是那群召集来的民军,军纪太差了,整天就酗酒、打群架、甚至还有偷盗、调戏妇女的,搞的一片混乱。帝都这个月的发案率比上月增加了五倍——你知道,凡是碰到军人犯罪的案子,治部少都是转来让我们监察厅处理的!” 紫川秀正气凛然:“该去追究他们部队长官的责任!怎么带兵的!” 帝林不动声色说:“说得好!犯案最多的就是某个叫“秀字营”的部队,有一半的酗酒闹事打群架调戏妇女都是他们干的——明天上班我就把他们部队长官抓来问清楚!” 紫川秀马上不敢出声。 林秀佳在一边听得笑弯了腰,帝林搂住她轻轻吻了下,林秀佳不好意思的推开他:“不要啦,阿秀还在这呢!——你这做大哥乱教坏小弟!” “怕什么,阿秀又不是外人!何况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紫川秀在一边叫:“哎呀,我受不了了!我很纯洁的,经受不了这种场面!” “滚你妈的,跟我在这装纯情!——小时侯的黄色书籍不都是你借给我吗?” 林秀佳在旁边喜滋滋的听着:“你们慢慢聊,我给你们上点酒菜菜——阿秀吃了吗?” 帝林说:“吃了!” 紫川秀:“没吃!” 帝林叮嘱她:“记得,等下只用上一双筷子就够了!” 紫川秀马上说:“对!我习惯用勺子和刀叉。” 酒菜很快就摆好了,帝林跟林秀佳说:“好了,你就赶紧下去吧,不用在这陪我们了——免得某人只喝了半杯啤酒就硬说自己醉了,趁机占我老婆便宜!” 紫川秀抗议:“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帝林毫不犹豫:“就是这么不相信!” 林秀佳笑颜如花:“好久没看到帝林这么高兴了——你们慢慢聊,有事叫我。” ※※※ 目送着林秀佳出了书房,笑容同时从两人脸上消失。 帝林慢慢说:“你看到了?” 问得没头没脑,紫川秀却马上明白他是指刚才与方劲在花园的谈话。他大摇其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看到了。”句式从疑问变成了肯定句。 紫川秀只得承认:“是的,我看到了。”望望左右:“该不会是已经在“酒席后埋伏三百刀斧手,只等主人抛杯为号”了吧?” 帝林“哈哈”一笑,把手中的杯子一摔,“哐啷”一声,微笑说:“刀斧手的耳朵不大灵光啊——阿秀,你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紫川秀老实地承认:“是的。” 帝林凝视着他,轻轻说:“罗波?” 紫川秀为帝林敏锐的判断而惊奇,他反问:“你知道了?” 帝林笑笑:“怎么会不知道!逮捕他的手令就是我签的,林冰那婆娘还来烦过我十几次,不过我没理她就是了。”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有救吗?” 帝林沉思了好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会尽力而为。” 紫川秀忍不住问:“真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帝林已经冷笑着:“做人真的是要诚实啊!我只对你说了一次假话,看来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的了。” 紫川秀沉默,他明白帝林的意思:帝都流血夜那晚的经历已经给他们本来牢不可破的友谊上划了条裂痕。刚才大家都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个裂痕,努力修复着友谊,最后还是不得不要赤裸裸地面对那幕惨痛的回忆。 这种事情也无法解释。他只能举起杯子向帝林敬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帝林吐出口酒气:“在这个世界上,少点实力,连从地上拔起根草都不行!更不要说活着了!”他望向紫川秀:“我的实力就是我够狠!”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帝林的这话不光是给他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之所以有今天的高位,是十几万家族士兵和几百万魔族的尸体给我垫出来的!在远东,提起我“修罗王”帝林的名字,连小孩都不敢哭出声!” “我知道,你和斯特林是仁人君子,是正义之士,尽忠家族——但是又有什么好处?眼前的例子就是远东的哥应星,够忠吧?可是你看紫川参星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回报他的!?进“圣灵殿”,我呸!他自己干嘛不进去?” 帝林一边说,一边猛的喝酒,看来这番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看到方劲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紫川秀点头:“是的。”却没有问“为什么”。 帝林眼神变得狡猾:“考你个问题:最近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你认为是什么事情呢?提示,是大事!” 紫川秀毫不犹豫回答:“杨明华败亡——他既然敢公开示威,不应该垮得那么容易!” 帝林一拍桌子:“正确!还记得那次在统领处我跟你说的吗?杨明华公开造反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从内部分裂远东军。二:收买拉拢明辉或者方劲中的一人。现在回头看,雷洪的叛变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紫川秀眼皮发跳:“被拉拢的是?”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 帝林平静的说:“在搜杨明华家的时候,我发现了方劲写给杨明华的效忠书。” 紫川秀大叫:“不可能!” “在那夜,方劲还带了一万多黑旗军埋伏在城外,不过我的部队抢先进了城,他见没办法,偷偷的撤走了。” 紫川秀还是摇头,不敢——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对自己又十分疼爱的前辈师长,勇敢豪爽的猛将方劲竟然是杨明华的走狗。从感情上说,他更愿意相信被收买的是明辉。 “其实在那次会议上我们就应该看出来的:死了两个黑旗军的高级军官,火暴脾气的方劲竟然没有当场跟杨明华翻脸,居然还要靠远东军的哥应星来为他们出头。这事情很反常,只是当时大家都太激动,居然没有察觉。” 回想起那天方劲的表现,紫川秀其实已经相信了帝林的话了:“你为什么不揭发他?” “这件事情极端机密,连罗明海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揭发他?紫川参星对跟杨明华勾结的人是决不留情的,这件事情说出来,肯定有一大批人脑袋掉地的,让这些脑袋留在原处为我做事不是更好?” 紫川秀睁大眼睛望着帝林:“你要挟他?他同意了?” “他没有别的路走。”帝林体谅的说:“我知道,你对方劲很尊敬,但这是他自己站错了队,怪不得任何人。世界不是游戏场,没有“重来”二字——无论谁都一样!” 帝林似乎话中有话,紫川秀追问:“无论谁都一样?” 帝林没有正面回答,他站到窗前说:“有些事情我也是做到了监察总长这个位置后才隐约知道的。一直以来,监察厅都秘密设有第七司,这个秘密部门是专门监督用来那些掌握实权的重臣大将的。几乎在每一个他们觉得有必要重视的人身边,他们都安插有人。以前杨明华就是通过萧龙的第七司来获取情报、控制家族上下的。同样的,紫川参星也有他的一套情报系统,同样的在家族上下大小官员身边安插奸细。其中也包括你:你亲信的部下中也有他们双方的人。他们的名字是……” 紫川秀马上截断了帝林的说话:“这鸡蛋炒得不错,你试试。” 帝林凝视着紫川秀:“你早已知道了?” “这个汤做得就咸了——自从跟了你后,林秀佳的手艺都退步了!” “你怎么知道的?” 紫川秀只得叹口气:“她既不是功勋大将,也不是贵族出身,怎么可能一下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副旗本而且还恰好派到我身边来任职?还有那小白脸根本没上过战场,屁都不懂又怎么能担任幕僚职务?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安排的。” 帝林笑笑:“我还真是一直小看你了,原来你早心里有数——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下,保证干脆利索不留痕迹。”说到“处理”时候,他露出洁白牙齿,笑容里带出丝杀气。 紫川秀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问:“处理?处理什么?” 帝林:“差点忘了你不喜欢杀人——还有种办法,就是我去揭破他们说他们是杨明华的残党,你来把他们保下。保证他们从此对你死心塌地。” 紫川秀摇头:“无论他们俩以前是什么,在那晚,他们已经以实际行动与杨明华决裂,赎了罪。如果揭破的话,就算我不介意,他们也不能坦然的在我部下任职了。那我就要失去很优秀的部下了。” “现在的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紫川秀的直属部下。”他停顿了下,直盯着帝林的眼睛说:“最忠诚的部下。”——这无疑是一个警告,警告帝林不得去骚扰。 帝林也沉默了良久,最后开口说:“我不如你,阿秀。” 紫川秀诚挚的说:“大哥,我一生都是以你为荣的!” 帝林痛快的大笑:“得你叫回我声大哥,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他坐回来: “罗明海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我一定要栽培自己的实力来自保,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我有信心不会输给他,但是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紫川秀的一阵感动,帝林知道他的个性不喜政治斗争,并没有用多年友情来勉强他加入。尽管他对别人是残忍无情的,但是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却是十分的真挚。 紫川秀一饮而尽杯中酒,许下千金一诺:“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决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帝林长感激的伸出手来,两人用力的一握,目光一同投向桌子上的三人合影照片,只见漫天落花中,三个生死好友紧紧相拥。一时间,两人的思索一齐回到了那个充满朝气和希望的远东军校时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远东旧事 776年5月7日,远东军校 “各位学员,现在开始上课!大家坐好了。” 五十多名来自各军团参加军官进修班的新任旗本军官学员临襟正座,聆听16岁的副旗本教官紫川秀的讲课。 “今天我给大家讲解兵法:‘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什么意思呢?很简单,就是说:夹起尾巴逃跑的时候要快得象风一样,看到树林就往里面躲。万一敌人要是放火烧树林呢,那你就‘不动如山’死翘算了。大家明白了吧?好,下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意思说呢,打仗这玩意啊,是各位的命根子啊——没仗打了各位就得下岗,下个月薪水领四成——我们的总长大人是仁君,不忍心看着大家失业,所以才经常跟对面流风家的闹着玩的,以后大家可不要误会他的好意了,谁一不小心错手把流风家给灭了,那大家的饭碗都玩完,我跟他没完!” “另外一篇文章的‘内无法家弼士,外无敌国外患,国恒忘。’——大家明白了吧?要想保持国家不亡呢,就是多惹麻烦,找多点‘敌国外患’回来,国就‘恒存’了!” “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就跟敌人讲道理!——这位学员,你可真是苯了,是不是走后门当的旗本啊?——讲什么道理不可以啊,讲国际公法,讲国际公约,讲全人类友爱,讲我们热爱和平不跟你一般见识——都可以嘛!——但是流风家的听不听你那又是另外回事了。” ※※※ 下面的旗本军官们窃窃私语: “哪来这么个白痴给我们讲课?” “是哥应星大人特批进远东军校当的教官,听说他们有亲戚关系——明知道是白痴你还选他的‘战术理论课’啊?” “还不是冲着他的学分给得高来的:考试的给九十八分,不考试的给八十九分,交白卷不要紧,名字写错扣三分;上课从不点到,每节课只上半截,不留课堂作业——这么好的教官哪找啊!” ※※※ “教官,请问书上所说的:通形、挂形、支形、隘形、险形、远形六种地形有什么含义?在作战时候又有什么具体要求呢?” “好!这位学员的问题提得好,提得有意义,提得很及时,提得很有水平,提得有见地,提得……” “教官,请回答啊!” “不要急嘛,这么简单的问题教官我怎么会不懂?这个,这个,问题的问题就是这个问题啦,我的意思是,哈,一说你就明白了,很简单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没有!” “哎呀,没想到你理解力那么差劲,没办法了,只好找个苯点的的人给你讲解了——斯特林,快醒醒,别打瞌睡了,帮教官回答下问题啦!”紫川秀赶紧去摇醒斯特林。 “秀川老师,我很苯的,这个问题我不懂。”小声说说:“一个星期晚餐,上金台吃!” “斯特林同学,不要着急,慢慢想一下嘛!”紫川秀小声说:“混蛋,你不如改行抢!今晚请你地摊吃炒面!” “老师,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会耶!”斯特林小声说:“跳楼价优惠:五顿晚餐,金台酒店吃!” “斯特林同学,我知道你一定行的!”紫川秀小声说:“你敲诈啊!三顿炒面,多一顿都没门!” “老师,我忽然有点头晕,想不起东西了……”斯特林毫不妥协: “我就是敲诈!——谁叫你上次耍赖!四顿晚餐,还得酒水!” “斯特林同学,你是太紧张了,放松下。”紫川秀小声:“三顿,可以考虑上金台酒楼,酒水自备!” “啊,我要昏倒了,老师!”斯特林白眼一翻,就要躺下。紫川秀慌忙扶住,大力摇晃:“醒醒,醒醒,坚持住!斯特林同学!”小声说:“算你狠!金台就金台!” “啊,老师我想起来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斯特林瞬间变得神采奕奕,朗声回答:“所谓通形就是敌我都可以自由进出的地形,在这种地形呢,要抢先占领高处和向阳面,保护好补给路线;所谓挂形是指易进难出的地形,在这种地形呢,对突击没有准备的敌人是有利的,但是如果敌人严阵以待就很危险了;对敌我都不利出击的地形叫支形,在这种地形,最好是坚守,不要理会敌人的挑衅……” “恩,说得也勉强可以了,要点基本上都答对了——那位同学,你明白了吧?”紫川秀转向斯特林,声色俱严:“斯特林同学,我对你很失望!答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考虑这么久,日后在战场上,你掌握数万家族士兵姓命,生死决于一瞬,难道你也希望敌人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吗考虑吗?” 于是斯特林惭愧地低下了头,对辜负紫川秀老师的期望表示无比的歉意。 紫川秀越说越气:“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九十八分的汗水加两分的灵感!你啊,仗着有点小聪明,不思勤学,玩物丧志——那本《playboy》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我?——这样是永远成不了大器的!来,你跟我来教导处好好反省下!其他同学,自由自习!” ※※※ 两人出了教室。 “我说阿秀,你也太狠了吧?一节课只上了十分钟就逃了。还有啊,这个逃课理由好象上次已经用过了吧?我都不知道跟你进多少次教导处去反省了。” “哪里啊,你记错了!上次是说你痔疮发作了,我得送你去卫生室——这课再上下去我不得破产啊!——帝林哪里去了,今天他没来上课啊?” “他收保护费去了。” ※※※ 在死巷子里,几个远东军校的低年级学员缩成一堆,畏惧的看着容貌秀美的帝林微笑地逼近:“各位,下午好啊!喝过午茶没有?” 一个壮着胆子说:“帝老大,我们上个星期已经交过钱了……”话没说完,帝林的大头军靴已经一脚揣到了他脸上。 帝林递过去张餐巾纸给他擦鼻血,和蔼悦色的说:“上个星期拉过屎了你这个星期要不要再拉啊?上次收钱是为了悼念雅里梅殿下忌辰一百二十五周年,这次是为了庆贺伟大的紫川云大人诞辰两百五十三周年,性质根本不同麻!——你身为家族士官生,难道就不为这个伟大的日子感到无比欢欣吗?各位难道就一点爱国激情都没有吗?这样的话,就让我太失望了……” 帝林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充分地表达了帝林旗本是多么的“爱国”,而他对几个“不爱国人士”又是多么的“失望”。 这个时候斯特林与紫川秀出现在巷子拐角。几个军校生如见救星赶紧大叫:“救命啊,秀川教官!帝林要收保护费!” “帝林同学,你又在欺负新同学了!看来我非得对你动真格的的!”紫川秀义愤填膺:“各位同学,不要怕,如果帝林再敢欺负你们的话,去教务处告诉我,我剥他的皮!记得啊,一定要报告啊!”——一边说紫川秀一边拉着斯特林走了,走得还很快! 帝林看着几个失望的士官生,“嘿嘿”作笑:“告诉你们个秘密:我的皮给阿秀老师剥过不下一百次了!——好了,废话少说,现在是拿实际行动表现你们爱国热情的时候了!我是最痛恨那些不爱国的人!” ※※※ 在校园后面的桃林里面,帝林找到紫川秀与斯特林,给他们一人一根冰淇凌。 紫川秀不满的说:“就这些?” 帝林:“没办法,经济不景气,做流氓也不行。保护费收不上来。” 斯特林一边吃得飞快,一边含糊不清说:“我觉得你们这样不是很好啊,欺负学弟是不对的……” 帝林横他一眼:“觉得不好你可以不吃啊——每次吃得最快不就是你!” 斯特林马上闭嘴,飞快的把剩下的吃完。 ※※※ 金台餐馆是远东军校附近最高档的(也是最宰人的餐馆)。斯特林与帝林大模大样地抢先踱进去,吩咐说:“今天我们要铁公鸡拔毛!尽管上好菜!” 紫川秀愁眉苦恼跟在后面,一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整个一副被压迫了三千年民族的嘴脸。 三人吃饱喝足。 帝林摸着肚皮满意的笑:“好久没这么爽了!——我觉得吃阿秀的饭特别有成就感觉,吃得特别香!” 紫川秀把手插进口袋里面又伸出来,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问帝林:“请问流氓帝林,吃霸王饭通常有几种方法?” 帝林想了一下回答说:“方法一:蟑螂苍蝇法;方法二:脚上抹油法;方法三:食物中毒法;方法四:凶神恶煞法——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你要跟我说没带钱包吧?” “谁说没带,但口袋里除了钱包以外还有样东西……”紫川秀把裤子口袋翻出来,露出个很大的洞——大小刚刚好可以掉出个钱包。 斯特林惊奇:“上次付钱时候,你的钱包不是已经掉过了吗!你的钱包还真是掉之不绝啊—而且每次都掉得恰是时候!” 紫川秀分辨说:“这怎么一样呢?上次是假装的,这次可是真的掉了!”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方法四!” 帝林长身而去,一把把盘糖醋鱼打翻在地,再狠狠地把酒瓶一摔:“这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猪吃的!老子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菜!把厨师给我叫出来!” 紫川秀在一旁捂着肚子叫痛:“啊,我事物中毒发作了!” 斯特林若无其事地闪开,免得给碎玻璃砸到。 跑堂的伙计赶紧上来,一副明白什么回事的样子:“明白了明白了!几位大爷,稍安勿燥,有不满意的地方,厨师马上就来给各位道歉。” 就在这一刻,紫川三杰命运中最大的转折产生了。 ※※※ 779年9月16日,帝林府宅。 监察长帝林微笑着说:“我还记得林秀佳穿着厨师围裙出来的时候,你都看得呆了,口水流得比吃糖醋鱼时候还多。” 紫川秀抗议:“当时口水流得最多的绝对不是我!你不也是,刚刚才摔了人家碟子,马上就装出副温柔的样子:“小姐,这味菜是你煮的吗?味道真是不同凡响啊!好得没话说!小姐,我想一辈子都吃你煮的菜,你愿意吗?”——刚见面就这样,你还真是把肉麻当有趣啊!” 帝林大笑:“你懂什么!女孩子就是喜欢肉麻,越肉麻她们越喜欢!最可恶是斯特林,当场就做了叛徒:“小姐,我跟你说,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想吃霸王饭!只有我是好人!”——把我俩气得!” 紫川秀也不禁婉尔:“是啊,险些就在当晚产生了紫川家族打架大赛的第一名。” ※※※ 夜色已经深了,紫川秀告辞而去。临别时候帝林意味深长的跟他说:“阿秀,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出发到远东去了。你带的“秀字营”什么货色,你应该也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了。远东目前局势,你要心里有个地:我们可能会赢一场、两场、三场甚至一百场战役,但是却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无论我们增加多少军队都一样。因为还缺少种能扭转全局的决定性因素,而这种因素却是不可能从战场上获得的。这句话我对斯特林也说过,但看他现在冲动的样子,显然没听进去。他要试图以人力回天意。” 紫川秀:“那你认为,能决定战局的因素是什么呢?” 帝林摇头:“我不知道。要不要听听我给你的忠告?” “说吧。” “绝对不要离开离哥伦要塞三日马程的距离,随时准备应变不测。”帝林神情郑重。 ※※※ 走在回家的路上,紫川秀一路慢慢回味着帝林最后的说话,越想越觉得深不可测。 回首望去,原来灯火通明的帝林府宅,已经笼罩在一片深深的黑暗当中,令人无法看透…… ※※※ 两天后,发生了件令帝都众人很不解的事情:监察长帝林阁下突然一反常态,积极推动远东军原副统领罗波的失职案子,摆出副要严加追究的架势,声色俱严地放出风声:“这次非要砍几个统领处的脑袋让罗明海知道知道我帝林的厉害!”甚至还表示,在军事法*,他要亲自担任控诉官:“我倒要看看谁敢保罗波!” 消息很快传如了罗明海总统领阁下的耳朵里面。他只考虑了几分钟,马上就改变了立场,大力为罗波辩解,还要出席由总长紫川参星主审的军事法庭担任罗波的辩护人。 军事法庭如期开庭,会议上几乎成了总统领罗明海一人的表演专场,他慷慨陈词,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赤水滩之败,仍人力不可抗拒之原因!败兵如潮中还能力保哥伦要塞不失,罗波副统领不失名将风度,有功无过!家族对功臣之士不施分毫奖励反以铁索加身,岂不令前方百万将士心寒!?”——赢得大厅里面旁听的林冰等远东军官们一片热烈的掌声,惹得罗明海更是得意,顾盼左右。 相形下帝林的表现就很让包括紫川参星在内的众人失望了:话说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论证自相矛盾,甚至在起诉书里面都没有搞清楚到底罗波是犯了失职罪还是指挥不当罪名,当场就被罗明海驳斥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结果,当紫川参星宣布罗波无罪时候,帝林一副被打败的公鸡样子,垂头丧气似乎站都站不起来了。 罗明海不屑地望了帝林眼,接着就洋洋得意接受部下的祝贺,恭喜他“又挫败了那个可恶的帝林了!”欢喜得他当晚吃多了一碗饭,还破例喝了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临别 第七节临别 “哎呀,这话你们是哪里听来的?”紫川秀大惊失色,一副秘密被揭穿的惊惶样子。 “大人您就别装了,我们跟紫川宁小姐打听得很清楚了:您是人类第一高手左加明王阁下的的关门第五弟子,已经得到了他的十足真传,精通波纹神功、闪电刀、霹雳脚、铁头功、独孤九剑、如来神掌、葵花宝典、神龟冲击波、超级塞亚人三代——总之厉害的没得说就是了!” “唉,我不是已经叮嘱过阿宁,叫她不要到外面乱说了嘛……”——紫川秀深知道女人跟孩子一样,如果想她帮你广为传播某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多叮嘱几次:“千万不要说啊!”——果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到第二天罗杰三人就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来了。——而且谣言在传播过程中还会自动的繁殖,越来越活灵活现,最后定型成为成为了:“紫川秀是左加明王的亲传弟子!” “唉,事到如今,我只好承认了:没错!我就是左加明王的第五弟子!” “大人,您就放心了,我们会替您守口如瓶的啦!只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 “哦,是这样:你们三个想跟我学武功!”紫川秀恍然大悟。 三人点头如鸡吃米。 “你们知道,这事情很难办的…” 白川拿出了一大叠票子,罗杰搬出了大堆的色情杂志——紫川秀叹口气说:“你们老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 “好,既然你们这样有诚意,我就把我们左加门派最深奥秘的武功传授给你们!” ※※※ 两天后,秀字营驻地里面,三位旗本在进行学习体会交流。 白川先行念诵内功心法,一字一字大声:“埯叭呢咪轰!” 罗杰:“这是什么?俺把你来哄?” 长川:“你笨啊!这是佛家的五字真言!” 白川接着读:“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 罗杰:“这是?” 长川:“这是道家的九字真言。”赞叹道:“阿秀长官真是学问渊博啊,把佛道二家之长都结合在一起了!” 白川唱:“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上起来做运动!” 罗杰把头扭向长川:“这又是什么?” 长川:“不要问我!” 白川唱:“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罗杰:“………” 长川:“………” “你就象那,一把火!……沉渊卧海,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回我的身旁……丹田如炉……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气走八脉,劲发四肢……青龙沉渊,白虎聚顶……无不自在,唯大觉悟……我爱拉芳!……安尔乐,无微不至的体贴…… 似动还静,察微见至,身无所在……真诚到永远,我们一直在努力……因为爱所以爱,谢谢你的爱,爱你一万年……至阳至刚,邪魔消退!哈!” 念到最后,白川一掌击出,“哗”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个大洞。 罗杰看得口瞪目呆:“居然有用耶!真的功力大增了!” 白川愤愤的说:“那个白痴!每出一掌都要把口诀念一遍,麻烦死了!没有比这更作弄人的武功了!” “谁说没有!”罗杰和长川异口同声的反驳,样子快哭出来了似的:“比起我们的来,你这还算好的了!” ※※※ 统领处内务官员李清红衣旗本踏进秀字营的驻地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罗杰旗本:他蹲着象只蛤蟆似的,面对初升的太阳张大了嘴巴,,喃喃细语象是在念什么口诀:“我是蠢驴…我是蠢驴……我是蠢驴……” “罗杰旗本,你在干什么?” “……我是蠢驴,你别干扰我:我正在练功,吸收太阳的元气……我是蠢驴…练成了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李清吐吐舌头:“那请问下,你们秀川长官在哪里呢?” “……我是蠢驴…大门进去右拐,我是蠢驴……门口贴着张裸体女人照片的就是了!” “谢了。”李清谢过,往里面走,只听到背后罗杰扬声开气,一声暴喝声传九里:“我是蠢驴!” “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多遍!”李清头也不回。 ※※※ “长川旗本,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四肢着地趴地上,舌头吐出来老长,大口喘气,一只脚还翘起来搭在电线杠子上,看起来很象一条…一条……那种哺乳类动物啊!” 长川斯文的脸上一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哦,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自然疗法!” 这时候白川走过,目不斜视,口中念念有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反吐葡萄皮…一是一,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不要把一说成十,也不要把十说成一……” 两人傻傻的看着白川的一边说一边走远,长川尴尬的笑笑:“白川最近打算改行说相声去。” ※※※ 紫川秀看到李清进来,热情地起身迎接。因为李清是紫川宁的手帕交,大家的交情一直不错。 一见面李清就说:“阿秀,“秀字营”什么时候改做精神病院了?” 紫川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起码我就很正常啦!” 李清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大早就拿着本色情杂志在那看的人敢说自己很正常!?” 紫川秀赶紧把《藏春阁》塞屁股下面,干咳一声:“李红衣旗本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清收起笑容:“紫川秀阁下,我奉统领处命令而来,请集合部下,让我宣读统领处命令……哎,你怎么把我的命令抢过去了,不要拆,不要拆……唉!”她埋怨说:“我是钦差大臣,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秀字营’马上出发赴哥伦要塞,听候方劲统领指挥。’奇怪了,不是说新征集的民军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吗?我们才两个星期啊!而且装备什么的都没有发齐给我们,有几个中队甚至连越冬的帐篷都没有齐备。” “这是总统领阁下的意思,表面上的理由是说远东战事吃紧,要赶紧支持斯特林,实际上的理由是帝都治部少长官揭副统领的意思,他哭哭啼啼的跑到罗明海那里说: ““秀字营”一日不除,帝都一日不宁。’快把那群畜生赶走!——阿秀,你知道帝都民众是怎么评价你的部队的吗?” 紫川秀一本正经说:“帝都民众看着秀字营威武的大军经过,一个个发出衷心的感叹:“威武雄壮,正义之师——真不愧是秀川阁下带的兵,纪律严明,风纪无双!!” 李清微笑:“你还真能瞎掰!你明知道现在大家说的是:‘帝都三害:苍蝇、老鼠、秀字营!’” 李清起身告辞:“好了,就这件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没办妥当的,赶紧处理下。装备没齐的部分,可以来找我——你可知道,为了能把你们尽快打发走,后勤处是不惜代价的,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多敲诈他们点油水。” “还有件事情:我有封信要给斯特林的,你要去远东了,帮我带下吧。” 紫川秀心头一震,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斯特林爱的人是卡丹公主,不提的话,他都忘了在名分上李清才是斯特林的未婚妻。 “记得哦,要亲手交给他哦!” 他默默的接过信:“好的。”心里却在感叹:女人真是没见识,以为去远东就象是去自家的后院似的。却不知道远东战场方圆近百万公里,斯特林部队又漂浮不定,如此广阔的区域如何能一定保证自己可以见到斯特林? 他送她到驻地门口。李清掉过头来,深深凝视着他意味深长说:“为了阿宁,好好保重自己。” 紫川秀心头震撼,却不露声色:“对,为了家族的下代总长,确实应该保重自己。” 李清秀眉微簇,似是不满意他的说话,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 “哥,你回来了?”紫川宁对他的突然出现有种特别的欢喜,“你买了花回来……哇,哥,你好棒哦!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人家的十八岁生日了呢!” 今天是紫川宁的生日!紫川秀吓了跳:他买花只是纯粹为了准备与紫川宁的谈话做衬托,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今天正还是紫川宁的生日。看着紫川宁抱着束花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他说不出话来: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跟紫川宁进行那种谈话吗? 卡丹从房间里面出来:“让我看看……怎么还有人拿*花当成生日礼物送人的?” “啊,真的呀!我哥老是糊里糊涂的,真是的!”紫川宁虽然在抱怨,但表情却很陶醉:只要紫川秀能够记得她的生日,哪怕在路边摘把草回来她也幸福得不得了。 罗杰、白川、长川都也来参加今天的生日聚会——他们嘴巴上说:“我们为了友谊和祝福而来!”紫川秀却一眼看穿他们是为了不要钱的美食而来。白川送了一个音乐盒子,罗杰和长川两个“一到月底就穷得叮当响的臭男人”合伙送了一包瓜子。 紫川宁的心情很好,无论收到什么她都真诚的道谢。紫川秀知道,她出身豪门,平时品味很高的,也少有什么东西看得上眼的。 酒菜很丰盛,远东来的几个土包子大开眼界。卡丹微笑说:“都赶得上我们以前的宫廷宴席了。” 吃饭的时候紫川宁给紫川秀敬酒,祝福阿秀哥哥“旗开得胜,平安归来”——紫川秀这才知道,原来李清早把他要出征的事情通知了紫川宁——紫川秀默不作声的把酒一干而尽,众人陪同,就连平时不沾酒的卡丹和白川都喝得两张俏脸红扑扑的。 大家兴致很好。罗杰专门挑那些漂亮的女士敬酒,一回提议为在远东的斯特林干杯,一回又提议为家族早日平息叛乱干杯,隔不到三分钟又提议为出征人员平安归来干杯,殷勤得让紫川秀怀疑他的动机:他是不是想把女士们都灌倒了好混水摸鱼干些什么勾当……随后又释然:不可能,罗杰太蠢了,还想不到这个办法,如果是长川的话就很可疑了。 议论的话题老是离不开远东战事,紫川宁因为有李清这个朋友,得以知道许多有关远东的新闻。比如说统领处有意向成立远东战区统一司令部啊,只是关于最高指挥的人选一直无法确定。从战绩来看,统领处和总长都很属意斯特林,只是斯特林当统领的资格太浅,他当总指挥的话,恐怕难以驾御那个与他同级别的老油条明辉,如果要找个在斯特林与明辉二人级别之上的人的话,也只有总统领罗明海合适了。 说到这里,几个家族军官都笑了:罗明海不懂军事是出了名的。长川给大家说了个关于罗明海的笑话:一次他去指挥作战,眼看流风家的骑兵就要冲进司令部来了,罗明海依旧端坐不动,一言不发。眼看指挥官如此镇定自若胸有成竹,部下们勇气倍增,一口气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大家欢呼“万岁”时候,罗明海才偷偷扯过一个勤务兵来问:“我们到底赢了还是输了?”笑话并不是很好笑,大家却笑得不行。 ※※※ 卡丹偷偷的扯他下袖子,紫川秀会意的走到外面走廊来。卡丹递给紫川秀封信: “请帮我交给他……”这个“他”就是指斯特林了。 紫川秀木然点头接过,心头叹息,却下定了决心:“帮我把阿宁叫出来好吗?” 卡丹暧mei的看着他,打趣说:“啊,要说悄悄话了!好,我帮你叫。” 不一会紫川宁出来:“哥,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红扑扑的。 紫川秀笑而不答:“等一下。”反手抽出军刀往走廊大门一掷,刀子毫不费力的穿透了门板,门后传来罗杰和长川的惊叫。 紫川宁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偷听,笑得弯了腰。 ※※※ 紫川秀再用内息查看了下周围,确定真的没有人偷听了。深呼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谈话是需要勇气的。 夜空晴朗,天上繁星点点,仿佛无数好奇的眼光在窥视着人世间。清爽的夜风吹来,让醉意的人感到一阵清醒。 “哥,我觉得你今晚好象不怎么开心似的,都不怎么说话。”紫川宁语气清醒了很多。 紫川秀慢慢开口说:“阿宁,我还记得,你小时侯怕黑,又爱哭,眼泪老是流个不停,你爸爸远星大人临去的时候,吩咐我说要照顾你,可是你哥哥是个没出息的,倒好几次反而要你照顾了。” “哥,咱们自己人,怎么说这种话呢?你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年,帝都暴乱,我爸爸不在家,凶神恶煞的乱民冲进总长府,侍卫都吓跑了,我吓得床上直哭,你只有八岁,握剑彻夜守在我的床前——我还记得,从被窝里面偷偷看出去,你的身影好威武哦!” 紫川秀摸摸脑袋说:“别提了,看到第一个走进你房间的人,我就“啊”的一剑劈过去,结果给人一脚踢得葫芦似的滚了出去——原来是你爸爸回来了,我足足躺了一个星期。” 紫川宁格格笑说:“可是我觉得你滚的姿势也很帅啊!” 回想起那段往事,两人都一阵感慨。紫川秀微笑说:“一转眼,当年那个挂着鼻涕的小姑娘已经这么大了。我总算也是不负远星大人的重托。——阿宁,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妹,好吗?”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我们一直是好兄妹啊!” 紫川宁没理解他的意思,紫川秀只得叹了口气,换个角度说:“阿宁,过两天我就要去远东了,可能要去很久。” 紫川宁平静的说:“不管去多久,我等你。” 紫川秀硬着头皮说:“也有可能回不来了。” 少女的双眸明亮如星,注视着紫川秀英俊的面庞:“不会的,我等你。” 紫川秀绝望得几乎要自杀:她怎么这么迟钝!他支支吾吾说:“恩,我们是好兄妹,你当然等我啦!只是,在等人的时候,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比如……” 紫川宁不明所以地看在着他,印象中这个潇洒自如的大哥从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紫川秀鼓足了勇气:“比如说,多出去走走,认识些同龄的男孩子。我发现,你好象都没有异性的朋友的,对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这样不怎么正常。” 紫川宁诧异说:“我有很多异性的朋友啊?象斯特林大哥、罗杰、长川他们,都跟我玩得很好的。” 紫川秀哭笑不得:“我不是说凡是异性的就算是朋友……哦,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异性的朋友都算是那种“朋友”。” 他绞尽脑汁下终于想到一个很好的例子:“比如,那种“朋友”就象是卡丹和斯特林那对狗男女那样了。” 紫川宁睁圆了眼睛:“那种“朋友”?” 紫川秀肯定:“那种“朋友”!” “你让我去找个那种“朋友”?!!” 紫川秀低下了头,沉默。 卡丹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中渐渐波光流动,难以形容的表情,就象快要哭出来似的,纤细的身躯开始发颤。 紫川秀铁石心肠的装做看不见,他忽然对花园里的玫瑰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转身低头细细研究。 僵持的沉默仿佛可以一直延续到宇宙的尽头。就在紫川秀快要忍不住转过身来的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远去的还有他和紫川宁的初恋。 他转过身来,黑暗中,白色裙子在渐渐远去,他突然想起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少女临走的表情:凄婉。 他自嘲地一笑:紫川秀,你是个恶棍,该下地狱。 抬头望天,远方的明亮的星光中,仿佛有一双眼神在注视着他。 一双威严的眼神,时光的流逝丝毫没能减弱这双眼神对紫川秀的威力,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雷霆巨吼:“林河,清楚自己的身份!镀金始终不是真金!” 紫川秀的嘴角抽动:是的,我很清楚。这等的高门望族,岂是一个没来历没父亲的孤儿所能般配?我也清楚,紫川这个姓氏,不过是镀在自己身上的一层金子,稍微一碰,就看到里面寒孱的黄铜。再怎么说“视同己出”,对于紫川这个姓氏来说,我始终是外人。 否则,为什么,看到我与紫川宁的感情好,您马上就把才年仅九岁的我远远的发配到远东军校去?如果自己真的具有家族血统的,当年杨明华敢不请命就悍然抓我吗?以自己的才干,家族总长这个位置,又怎么轮得到紫川参星占据? 镀金始终不是真金啊!远星大人,这样的结果,是否就是您乐意看到的呢? 星光忽然又变得象少女泪光的双眸:对不起了,阿宁。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你将开始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青春时光,女人一辈子漂亮能有几年?我不想你把这么珍贵的年华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中。 再见了,阿宁,原谅我的铁石心肠。当你的视线不再被我的身影局限,你会发现世间原来有更优秀的男子,值得你去爱;当有那么一天,你真的继任总长,你会明白我的苦心;当有那么一天,你与你心爱的人步入婚礼殿堂,我将在遥远的地方为你们祝福,那时侯,你心里是否还会惦记着曾经喜欢过的人? 并不是为了在远星大人病榻前的承诺,我将在遥远的地方,默默的关注你的身影,只等你的第一声召唤,我将出现,无论千山万水。 我爱的女孩啊,愿你不老不死,幸福美丽。 而我,将永远守护着你,纵九死而无悔。 ※※※ “秀字营”八千官兵于当晚半夜出发,开拔远东战场。紫川秀走的时候没有惊醒紫川宁,只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年多来住宿的食宿费用和房间钥匙,悄悄的离开了紫川宁的庄园。 回首望去,紫川宁的房间一片漆黑。他叹口气,掣马奔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却没发现漆黑的房间里,窗帘被偷偷的拉开条缝,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笔挺的背影,直到他深蓝色的军官制服渐渐淹没在浅褐色的士兵队列里面。 紫川宁轻声祈祷:“神啊,我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请保佑紫川秀哥哥平安。” 珠泪如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丛林 “埋伏!”斥候兵的警告在下一秒变成了惨叫:一支土制的投枪准确地穿透了他温暖的胸膛。投枪如雨点般继续飞来,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在队列里面响起。 遇袭的中央军士兵迅速的聚拢起来,围成个原形防御圈,一手拿刀一手举盾的盾牌手们自动的站在最外围,上百面方型盾牌自动的结成一个圆阵,半蹲着的弓箭手从盾牌的上方向密林的深处射箭还击。投枪仍然不停的射出,却再难以伤害盾墙后所躲藏的士兵们。 队伍的大队长,小旗武士杜克拉怒吼一声:“第五中队,上!把那些暗箭伤人的兔崽子给我揪出来!” 三十几名手持马刀的士兵大吼一声:“雅里梅!”,猛然向茂密的灌木林后发起了冲锋。他们原来都是骑兵,丛林战中不能骑马,却没改变他们彪悍的作风。三个士兵在冲击过程中中枪倒地,其余的人却勇敢的冲近身去,围住十几个半兽人砍杀起来。 半兽人抵挡得同样坚决,它们毫不理会“哇西里瓦路!(投降不死)”的喊话,勇猛的用简陋的标枪与锋利的马刀对杀,在雨后的丛林泥泞地,双方不断的有人溅血、惨叫、倒地,双方都没有人后退,胳膊被一刀砍掉了就换只手拿枪,肩膀被木棒敲碎了咬咬牙照旧扑上去,还有个中央军士兵腿被打断了,他就滚在烂泥地上继续挥舞着马刀砍敌人的腿。 杜克拉看到半兽人已经伤亡过半,回头喊道:“弓箭手,上!解决他们,你们先退开!” 弓箭手们轰然应答开始挽弓拉弦,正要上前。“哇”的一声吼叫,四面密林中又涌出来了数以百计的半兽人,高举着标枪和木棒,凶狠地围杀上来。士兵们马上又结成了圆阵抵御,在阵型的外围又开始了残酷的搏杀。 杜克拉的脑子“轰”的一响:“中埋伏了!”高声叫唤:“第五队的,快向大队靠拢!” 离开大队的第五中队的三十几名士兵拼命的往回突,却被上百名拿着巨棒的半兽人狂吼着包围了,到处是挥舞着的兵器,寸步难进,一个个被打得血肉横飞、脑浆迸裂,惨叫声密集地响起。 大队的士兵也奋力的靠过去想接应他们,却被几百名叛军挡住了去路,双方激烈的交锋,每一秒钟都有人溅血倒下。他们与被围士兵隔不到三十米,双方可以互相看到喊话,却没办法接近一步,看来等不到大队过去接应,那些没法结阵抵御的士兵就要伤亡怠尽了! 一声清越的呼啸,一个人影一晃,不知如何竟穿过了几层的包围圈,冲入被围困的士兵中。这个个子不高的人类身法极其快捷又干脆利落,赤手空拳,但是举手投足间就有敌人就一声不响的仆倒地上,竟然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素以巨力著称的半兽人在他面前似泥捏纸糊般不堪一击,一下子把半兽人的包围撕开个口子,被围的士兵就势一冲,回到了本阵。 眼见埋伏不成,一个高个半兽人指挥官“哇哇”几声,刹那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群半兽人狼奔兔突的四散逃走,纷纷钻林藏草的消失无影,消失得就如他们出现得一样突然。 厮杀声一下消失了,深秋的密林重又变得寂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啾声、雨水从树上滴下来的滴答声、伤者躺地上轻声的呻吟。深秋午后苍白的阳光无力地透过树叶进入密林,斑斑点点的照在绿绿的青苔上,照在汪汪的积水潭上,照在战死者年青而苍白的脸上。 士兵们大口的喘息着,手指还是用力握紧刀子,肌肉绷紧,杀红了的眼睛仍旧四处搜寻着下一个厮杀对象,他们还不敢相信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杜克拉第一个清醒过来,大声吩咐:“一个个木桩子似的立那里卖什么傻啊!还不帮受伤的弟兄们包扎下!你们几个,砍几棵小树,准备担架。” 士兵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答应着拿出医药包裹伤口,检查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看看是否可以抓到个俘虏。 杜克拉想起来了:“刚才是谁那么勇敢冲过去救了我们弟兄啊?” 几个弓箭手一起指着个东张西望的年青士兵:“是他!是他救了我们的弟兄,他立大功了!” “是我。”年青士兵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那也是他脸上唯一白的地方了,面上溅满了污泥,个子不高,给人精悍感觉,目光锐利又很沉稳,军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楚本来颜色了,光着脑袋,帽子在厮杀中掉落了,他正在四处张望着找寻。 “好样的,小伙子,好样的!干得漂亮!——你不是我们部队的吧?” “对,我刚经过这里,你是部队长吧……” “对你个头!”杜克拉勃然大怒:“你们长官就一点没教你吗?跟上级说话要加尊称,要干脆利索,要说:‘对,大人!是的,大人!’——重来!” 年青人好脾气的笑笑,立正说:“是的,大人!” “恩,这才象个当兵的样!好了,告诉我你的名字、职务、所属部队番号,我会帮你请功的!” “那可真是麻烦您了,大人。”年青人笑容可掬:“名字全称:斯特林。左那,隶属家族中央军,职务:中央军司令长官、统领处委员、最高军事参谋委员会委员——您可打算什么时候帮我请功啊,大人?”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吹吹上面的灰尘,拭搽干净污泥水,露出了明亮的金鹰徽章。 ※※※ “大人,今天您又不听话了!”中央军参谋长唐平副统领埋怨说,口气就象是医生埋怨不肯吃药的小孩:“您是下去视察部队防务的,怎么冲到最前面去了?万一有个闪失…” “对!”军团副司令秦路副统领也帮腔说:“下面的师团长们纷纷抗议说:‘我们欢迎斯特林大人来我们防区视察,但是能不能让他不要老冲到最前面去?万一大人在我们防区出什么事情,我们承担不起啊!’大人,您神勇无敌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作为军团的统帅的职责和士兵是不同的,我们负责的是运筹帷幄,制定计划,指挥……” “好了,好了,我知道就是了。”斯特林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我看了下左翼的三个师团,卢宁师团的防务还可以,战壕也挖得很好;文河师团的就差了,从上到下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走了半天居然连个哨兵都没来盘问我下,战壕挖得跟水沟似的,浅得根本藏不住人,甚至还有个二百五大队长带了三百多人就要冲进维斯度森林里去找叛军麻烦——我不是已经下了禁令:“追击不许进入森林!”了吗?”说到这里,斯特林已经是声色俱严。 秦路忙解释说:“文河师团原来是骑兵师,善攻不善守,他们的军官都是习惯进攻的——我会马上跟文河说这事情。” “不能再进攻了,我们的伤亡太重了。那个该死的鬼林子,死多少人都不够!”斯特林叹气,口气转为严厉:“督导不严,文河是要承担责任的,你告诉他:他被降职了,从红衣旗本降为旗本,依旧担任第三师团的长官,告诉他,要是敢再犯,自己去找军法处报到去吧。” 秦路和唐平都不禁失笑:文河两个星期来已经是第三次被降职处分了,每次斯特林都是声色俱严,可是隔不了几天又找个理由帮他升回了原职——不但文河如此,几乎所有军官都知道,斯特林作风雷厉风行,在他部下任职,很容易就可以获得提升,但跌也跌得很快,因为斯特林是从不宽容懒惫的。以至于军官们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打发人来问参谋部:“今天我是旗本还是红衣旗本啊?”“什么,我已经降到小旗武士了!前天我还是副统领呢?!” 唐平说这才找到机会告诉斯特林:黑旗军代理司令长官明辉已经到了,就在司令部等着斯特林。斯特林大喜:明辉的到来即意味着强大的黑旗军团就在附近,一直孤军奋战的中央军将士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 在木板和树枝搭建的简陋的司令部里,家族在远东地区最高级别的两位指挥官会晤了。 斯特林举手敬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坚守。 明辉回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增援。” 明辉及其随员一个个深蓝色制服笔挺,雪白的手套上一尘不染,军靴擦得乌黑发亮,肩膀上金色的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精神饱满神情昂扬;相形之下,中央军的军官们制服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神色委顿,很多人绑着污黑的绷带,光着脚丫搭拉着烂了大半的靴子,有几个军官甚至光着膀子参加会议,就连身为军团长的斯特林也好不到哪去,一身污泥水,连帽子都没戴,光着脑袋很不成体统的会见来客。 黑旗军军官们交换了眼色,嘴角都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就是家族第一精锐部队的风采?比群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两大军团高层会面,本来是很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可是给明辉很煞风景的破坏了,他嚷嚷说:“斯特林,难道中央军就从不吃饭的吗?我们走了老远的路,累坏了,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给我们点什么吃的。” 斯特林苦笑,连忙道歉:“对不起,下面人不懂事——马上给明大人和各位贵客做饭。” 军团副长官秦路露出为难神色,他是主管后勤的,口号是:“要命可以,要粮没有!”——这次看到斯特林的命令坚决,他赶紧下去吩咐“做饭!” 热腾腾的米饭很快端了上来,几个中央军军官掉过脸去,不让客人看见自己脸上流露出的谗意。米饭香味对他们刺激实在太大了。 明辉奇怪说:“斯特林,你们不吃啊?” 斯特林解释说:“在下面部队我们已经吃过了,明大人请尽管慢用。” 明辉笑笑说:“斯特林也学会去下面打秋风,下面的伙食确实不错——不过没有点菜这饭可是怎么下咽啊!斯特林,你也太小气了,好东西都藏起来。我知道你们前线生活艰苦,也不要求你们新鲜鸡鸭鱼肉了,不过点腊肉总该有吧?” 主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斯特林苦笑说:“抱歉,也没有——改天等我们打到点兔子什么的野味再给明大人您送去吧。” 明辉确实也饿了,埋怨了两句就埋头大口扒饭,还不忘一边教导斯特林:“士兵们吃不好,士气就起不来,所以啊,军队打仗啊,供给问题是关键!斯特林,你还得多学学啊!” 言下之意思是老子我吃盐多过你吃饭,统领处最近打算在挑选远东战区司令人选,你小子乳臭未干,还嫩着呢,怎么跟老子我抢! 一旁的中央军军官都露出愤慨之色:当初军情紧急,中央军根本没来得及筹集补给就上了战场,又一直深在敌后,供给线常常给切断;而明辉所带的黑旗军不但姗姗来迟,把沿途各省的粮草都搜刮一空,又一直躲躲藏藏的不与敌人正面交战,现在倒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中央军参谋长唐平忍不住说:“明辉大人的战报下官也拜读了,贵部于一周之内杀敌七百万,神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功勋卓著啊!” 一众中央军军官都笑出声来,对于明辉的虚报战绩他们是恨得牙痒痒的:既然叛军都给你杀得光光了,那我们还剩什么功劳啊! 明辉抹抹嘴,漫不在意说:“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功劳,都是为家族效力罢了!”竟似一点听不出来话中的讽刺意味。 斯特林摆摆手,阻止了唐平的进一步讽刺。早在西部与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就领教了这位“明大人”的脸皮的厚得可以顶上斯特林、紫川秀和帝林三人加起来的,讽刺他就象拿跟火柴戳铁甲,根本无关痛痒——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远远的见到流风霜就马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吃完饭,马上开始会议。 斯特林给明辉介绍中央军的情况:“中央军从帝都出发时候总兵力一共十五万人,其中五万骑兵,十万步兵。经历了瓦伦战役、远东大追击、云省维斯度森林阻击战等苦战后,损失兵员将近五万,其中骑兵的损耗特别大,五万骑兵已经剩不到两万,军队中也没有了后勤的战马,几乎已经失去了快速的机动力,士兵疲惫、伤病严重。因此,他请求明辉让黑旗军暂时接替中央军的防务,让中央军部队有个休整的时间。 明辉托着下巴听着,咋咋嘴皮子:“这事情…难!斯特林大人,您知道了,我们的黑旗军本来是防守林家的二线部队,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恐怕难以承担此重任。还有啊,我们的部队走了很远过来,也需要休整啊!再说了,我们不是远东本地人,水土不服,很多人都拉了肚子,严重影响战斗力;还有啊,最近我们都没有了新鲜水果供应了,大家都很不满意……” 听着明辉一条条的列数着理由,斯特林心头一阵火起:黑旗军部队不水土不服,难道中央军就是远东本地的吗——全军半数以上都感染了痢疾了!你们只是没有水果供应,我们却只能吃野菜;说你们没有战斗经验——难道我们中央军就是一出娘胎就会打仗的?何况,这也根本不可能,那次上几次对流风家的战争黑旗军不都参加了吗? 斯特林压落了火气,问:“然而统领处命令明大人所部增援我们,大人到底打算如何增援法呢?” “哦,来之前参谋部的给我说了个计划,我觉得,这计划,行!来啊,打开军用地图。” 明辉在地图上比画:“这里是维斯度森林,叛军主力就在其中;这蓝带子是贵军的防线,我军呢,就打算在这条红带子一线布防,与贵军并肩作战,一同消灭叛军!” 斯特林一看几乎气得骂娘:明辉所说的黑旗军布防的红带子几乎全部在中央军的蓝色防线后面,他嘴巴上说得好听:“并肩作战”,实际上是躲在中央军后面袖手旁观,保存实力。 然而他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明辉并不是自己的部下,自己并没有权力向他下命令,只能通过自己的上级统领处或者紫川参星给他命令,但是此地距离帝都数千里之遥,公文一来一往起码要上几个星期;还有统领处和紫川参星是否同意自己的建议还是个问题,就算他们肯发命令,但你有你的理由,如果明辉也提出他自己的理由呢抗命呢——大家都是统领处成员,他有这个权力的。到时候公文来往官司真的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了。 可是眼前急需要休整的中央军真是度日如年了,每天都会因伤病和饥饿等非战斗原因损失几百士兵。坚持还能战斗的也不过是勉强还能站起来罢了,一个个饥肠粼粼,瘦得骷髅似的。 斯特林只有与明辉好声好气商量,可是不管他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哀求许诺保证,明辉还是油滑得象个玻璃弹子,以不变应万变:“这事,难啊!” 斯特林几乎丧失了信心,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等你明辉部署好了,我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部队一走了之,让叛军直接跟你打交道好了——但是想归想,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万一明辉那个混蛋也学着他的样子跑掉了,谁来防守维斯度森林?好不容易平定了几个省份,叛军再度冲出来蔓延远东全境,责任谁来负?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经降临了。明辉起身正要告辞说:“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改天再说了,我得回去了。” 斯特林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扣押他吧?剩下一群中央军军官愁眉苦脸的坐那里发呆。 斯特林强打精神,对部下说:“没什么,仗还是一样往下打,饭还是要吃的。”勤务兵把大家的“晚饭”端上来:一大锅稀得见人影的野菜汤。本来菜汤里面应该有点粮食的,可是今天的粮食定额早给明辉几个吃光了,大家就只有光吃菜了。 斯特林舀了碗汤水,里面没几根野菜,他苦笑着,想:吃野菜汤的秘诀就是:使劲喝汤,喝到肚子鼓鼓为止就算是饱了,然后一泡尿又饿了。 大家正愁眉不展地进餐时候,门口传来明辉欢快的声音:“好啊,我来的时候不吃,好东西都等我走了再拿出来。今个儿,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也要一份。”天黑了,黑旗军官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只得又返回中央军,打算过一晚明天再说。 斯特林还没来得及掩饰,明辉已经探头过来了:“让我看看斯特林开的什么小灶啊?”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你们就吃这个?” 斯特林羞得都不好意思出声了,唐平小声嘟嘟几句:“不吃这个吃什么?今天的粮食都给你吃完了。” 明辉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说:“拿个碗给我。”他也舀了碗汤水喝起来,刚一进口就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把碗一搁,直盯着斯特林:“这样多久了?” 斯特林眼看瞒不过去,老实回答:“两个星期了,我们的供给早断了。” 明辉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让人难以相信他与刚才那个打“哈哈”的油滑官僚竟然是同一人:“为什么不报告?”旋又改口说:“谁捣的鬼?罗明海?为什么不向总长大人告发他!”他心头明白了,一定是罗明海嫉妒斯特林战功卓越,生怕他会取代自己的位置,故意如此。 斯特林正色回答:“事无巨细,凡令总长大人烦心的,皆我等臣子的罪过。”他不想在这个国难正危的时候跟罗明海闹官司。 明辉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斯特林,你是好样的!但我明辉也是条汉子!时间长了不敢说,顶上个把两个星期,我们黑旗军还办得到!你们就撤下去休整吧。” 斯特林大喜,深深一鞠躬:“明辉大人高义,斯特林谨代表中央军全军将士谢过!” 三天后,黑旗军部队进入阵地,接替中央军部队防务,从远东战事开始就一直激战不休的十万中央军士兵得以喘了口气,撤向远东的得亚行省休整。 c)2000-2006原创文学协会版权所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征途 “大家看清楚了,”白川战战兢兢在黑板上画了个长条的椭圆,在椭圆的上面添了个小圆代表脑袋,再在椭圆上插上四条粗粗的直线代表四肢,想了下觉得不满意,又在小圆圈里面添上了眼、嘴、鼻,最后如释重负地、很满意地拍拍手,对士兵们说: “这就是半兽人!大家都得认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以后看到长这样的就动手好了!” 士兵们在窃窃私语:“我怎么看起来象棵树?” “谁说象树了?这分明就是个冰糖葫芦啦!” “看着象罗杰长官——难怪他那么凶,原来是半兽人化装的!” “真的耶,越看越象,咱们揍他去!他上次刚好欺负我来着!” ※※※ 此时“半兽人”正以“久经沙场的老战士”身份给新兵们讲述他的战斗经验: “那一次,我只有一个人,在我左边有三千个魔族,在我右边也有三千个,在我前面有一万个,我后面……” “没那么多,罗杰,没那么多,你记错了。”一旁的长川以实事求是的口吻纠正他说:“当时我数了下,记得只有九千八百九十五个——就那么多。” “敌人大声喊杀着扑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嘿嘿,要是你们啊,碰到那种场面啊,非尿裤子不可——” “现在的年青人胆子确实不行了。”长川插嘴说,一副久经风霜举重若轻的口气。 “可象我这种沙场的老兵就什么都不怕了!当时我好整以暇的点了根烟,斜眼都不望那些魔族兵一下——我不记得是什么牌子的烟了,长川,你还记得吗?” “瞧你这记性,那天你抽的不是‘555’吗?” “哦,对!——然后我朝他们涂了个烟圈——好圆好圆的烟圈,眼皮都不咋一下,伸出中指比了下,努努下巴,意思是:你们一起上来吧,省得老子我费事。” “唉,”长川叹口气,很惋惜地说:“罗杰老是这样,举止不文明,你们可不要学他。” 一个新兵听得紧张,赶紧问:“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那些兔崽子就一起扑上来,然后老子我就满不在乎的一下……” “然后罗杰满不在乎的一下被魔族搞死了,身子撕成五六截,肠子脑浆流得满地是,躺那里发臭,几个过路的蚂蚁好心帮他收了尸,啃得只剩一副白花花的骨头架子摆草丛里,你现在去还见得着。” 不知什么时候,“秀字营”长官的紫川秀已经过来了,在一边冷冷的说。 “大人!”罗杰和长川赶紧跳了起来行礼。 ※※※ “秀字营”的士兵们尽管在帝都的大街小巷里打起群架来骁勇无比所向披靡,但他们更爱的却是吃喝享乐,冒着烈日在太阳底下行军实在让他们难以忍受。 “哎哟哎哟累死了!老子没受过这样的苦!” “太阳太猛了,会损害我洁白无暇的肌肤的。” “真的,骑马太累了,我大腿上的皮都给磨破了!” 于是他们纷纷抗议,威胁说要兵变,以为这样就能吓倒那个软软的紫川秀——以前拿出这招来是百试百灵的,尽管白川一再好心的告诫他们:“阿秀长官这两天脾气很坏的,最好不要惹他。”他们还是执意要如此,贴出抗议书,赖在斯托夫市坚决不走了。 ※※※ 当天深夜,紫川秀低沉着嗓子:“说要兵变的中队就在这里吧?” 白川、罗杰、长川三人鸡叼米似的点头,不敢说错一句话。 “嘿嘿嘿嘿,”紫川秀发出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们在这等着。” 他一个人拉开营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接连不断的惨叫呼号声划破了整个城市的夜空,孩子在梦中被惊醒吓得号啕大哭,母亲赶紧把他抱起来:“宝贝,乖,乖,再哭的话就送你到‘秀字营’去!”小孩马上闭上了嘴巴。 其他参与兵变的士兵更是听得胆战心惊,拿几张被子都挡不住那声音直往耳朵里钻,想了又想,赶紧爬起床偷偷把抗议书撕了下来。 ※※※ 半个钟头后,惨叫声忽然全部停止了,又静得让人心里发毛。门口又开了,紫川秀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淡淡说:“他们睡着了。”拍拍手上的灰尘,走了。 一个士兵奄奄一息地挣扎着爬了出来:“报……告长官,刚才,一只长得很象阿秀长官的怪兽袭击了我们,弟兄们都…”话没说完,他吐出了口血昏了过去。 白川大声喊:“卫生兵,快过来啊!” 罗杰小声说:“看到了吧?惹了失恋中的阿秀长官就是这个下场。” 长川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士兵的惨状,开始祈祷:“上帝啊,你快帮那个小白痴再找个女朋友吧,不然我们都完蛋了!” “阿门!”三人同声应和。 ※※※ 第二天天没亮,士兵们就自动的集合了,队伍又前进了,只见口号嘹亮,军歌飞扬。紫川秀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大声交谈说: “哎呀,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是啊,骑马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越骑越喜欢了!” “我觉得啊,一天只走一百里路太少了,一天走三百里才合适啊!” 流氓的世界里,拳头大就是老大。既然紫川秀的拳头大到可以顶上一个中队五十多双拳头加起来的,那紫川秀就是无可质疑的老大! 何况紫川秀这个“老大”还是很照顾“小弟”的,也很“罩得住”!在凯格市的酒吧里,士兵们跟当地的流氓打群架输了,紫川秀马上带了一个大队五百多人过去帮他们“讨回场子”,打得那些流氓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在达玛行省的首府,当地的后勤部官员拒绝给他们提供粮草,说:“‘秀字营’?没听说过这个新成立的流氓团伙。”紫川秀当即下令动手,用棍子把几个官员包括一个旗本揍的四脚朝天,最后不得不乖乖的给了粮草,还加了一半。 那群流氓围在一边乐不可支,他们最爱听的就是受苦人的叫疼求饶声,说:“嘿,我们长官硬是一只狮子!谁要是亏待了他的羊羔们,他可饶不了他!” ※※※ 行军每经过一个大城市,紫川秀还主动的放士兵的大假,士兵们欢呼:“秀川长官万岁!”纷纷跑去了酒吧间、歌舞厅——他们确实是很真心地欢呼,走遍天下也找不到比紫川秀更“体贴”的上司了。 白川气急败坏:“大人,统领处要我们赶往哥伦要塞听命……” “我们不正是在去哥伦要塞的路上吗?” “可是时间……” “他们只是命令我们去,又没规定我们什么时候到。” “但是军法处……” “监察总长官帝林是我大哥,你还担心什么!” 于是谈话结束。 ※※※ 每次休假夜色降临,紫川秀吩咐白川三人留守空空如也的军营,大摇大摆的把军官制服一脱,哼着“独自去偷欢”走出军营消失无踪,总是天快亮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白川大骂:“白痴透顶!看你怎么死法!” 罗杰感慨说:“自从阿秀长官被宁小姐甩了以后,他就化悲痛为性欲了!” 长川不满说:“阿秀大人真是不够意思,有好门路也不带我去。” 他试着跟踪,第一次被几个流氓打劫缠住了失去紫川秀踪影,第二次跟踪又碰上拉客的妓女扯着他不放,等他好不容易脱身了,紫川秀又不见了;第三次是被治部少的巡夜警察把这“在可疑地方逛来逛去的小白脸”当成男妓抓回去关了一夜;最后一次在黑巷里莫名其妙的被人一棍子打晕了,醒来时候钱包什么的都没有了。 ※※※ 白天的时候总有不少人来找紫川秀,有男有女,一个个神色诡秘眼光不正,鬼祟得活象要进行毒品交易的黑手党,跟紫川秀在屋子里面把门一关就是老半天,最后躲躲闪闪的从后门走掉了。 每次“秀字营“起程时候,后面就跟上了那么一队神神秘秘的人,赶着长长一列马车,日夜尾随,军队走他们也走,军队停他们也停,不远不近就隔着那么一百米。而且每经过一个城市都不断的有人加入,最后竟达到了三千多人,近千辆马车,浩浩荡荡俨如一路大军。 白川疑惑大起,跑去问紫川秀,结果紫川秀羞答答的说:“真不好意思,那几次过夜我囊中羞涩,答应等发了薪水就还,他们是跟着来讨债的……”话没说完,白川的马刀已经砍了过去。 ※※※ 长川对紫川秀的说法嗤之以鼻:“白川是无知少女,不懂这些。大家都是男人,难道你还以为这种伎俩能骗倒我经验丰富的长川大爷吗?” 他对罗杰说:“你想想,我们从帝都出来才几天?这么短时间里,阿秀长官就欠下了一千多人的过夜费——难道他真是超人啊?!” 罗杰豁然大悟:“对啊,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厉害的——那你的意思是?” “很明显,只有一个可能,”长川无比的愤慨:“他一定偷偷的藏有伟哥!太过分了,也不分点给我。” ※※※ 779年十月六日,“秀字营”八千多名骑兵到达哥伦要塞。 哥伦城下,一个骑马的信使交给紫川秀一封命令书。在信中,统领处派来负责指挥民军预备队的方劲统领命令紫川秀不必进城,直接前去扫荡古迪撒行省残余的叛军部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秀字营剿匪 呼吸着包涵植物气息清新的的空气,眺望着古奇山脉一望无际的青翠,紫川秀与三个旗本都有了感慨,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在心地轻呼一声:“又回远东。” 从瓦伦要塞以东一路过来,到处可见战火给远东这块美丽的土地造成的满目蚕蚁。战线已经前移了,激烈的交战中,恬静的村庄燃起了熊熊烈火,繁华的都市变成了废墟,青翠的山林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焦土,良田变成了荒漠,白骨遍地。 路上到处可见大群大群的难民和乞丐,琅琅跄跄的往西走。中间有人类也有远东的其他种族,大多是妇孺和老人。他们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看到大队的人类的军队经过也不过眼皮搭拉一下,然后蜂拥而上的围着“秀字营”官兵讨吃的,有些时候,甚至只有用马鞭赶军队才能通过。对他们而言,无论是是种族联合军所高唱的“远东独立,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园!”还是紫川家族所说的:“平息叛乱、恢复和平!”都不关他们事,他们要求的仅是一块一百克的面包,那今天就可以活下去。如果没有,那就死。 在斯特林部队经过时候,斯特林也为难民的惨状流泪,努力把他们安置到瓦伦要塞以西地区,那里没受战火蹂躏,总还能挣扎的活下去。但是斯特林军务倥偬,也没有很多时间来处理这事情。最后还是有很大部分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就是雷洪的野心,给远东带来如此的灾难。 罗杰、白川等远东出身的军官面色沉重,他们已经从难民那得知,自己的家乡明斯克等地区已经被夷为平地,家人生死未仆。白川看到难民的惨状更是不住的流泪。最后紫川秀决定,从军粮里面拿出部分来,给难民点救济。这是很愚蠢的做法,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却没有一个人反对,但是看到难民们捧着食品欢喜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 就在三个星期前,斯特林部队还在古迪撒行省与雷洪叛军发生了激烈的交战,结果是雷洪部队扔下了三万多具尸体败退,还有好大一部分败兵被打散了,纷纷躲在深山老林里面不肯出来。他们大多沦为了占山立寨的盗贼,看到大队紫川家族军队不敢招惹,但是碰到运送补给的车队、邮差队伍,他们就上前打劫。这些山贼多如牛毛,剿不胜剿,又大多躲藏在地势险恶的密林深处,看到大军到来就跑得无影无踪。坐镇哥伦要塞的方劲为此伤透了脑筋,这个时候又没有多余的正规王军,最后想到紫川秀是远东出身,对地形比熟悉,就把“秀字营”派过来。 就在进入行省的当天,马上有信使前来报告:一群半兽人刚刚袭击了运输补给的车队,请“秀字营”马上增援。紫川秀当即率部赶去,只来得及看到半兽人的背影消失,一地狼籍的车队残骸。在骑兵们紧追不舍下,半兽人躲进了密林中,秀字营马上把整个树林包围得水泄不通。 ※※※ “联合军的弟兄们,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赶紧出来投降吧,家族王军优待俘虏,不要再躲了!”罗杰一个人站在密林前面,扯着大嗓门喊。 “对!就这样,喊大声点!” “跟他们说,出来的我们给饭吃!不出来就格杀无论了!” “还有啊,记得换成半兽人的语言喊!你这样喊他们听不懂的。”在他身后远远的,紫川秀躲在盾牌后面,一边修指甲一边给罗杰加油鼓励。 ※※※ 白川和长川在很认真的对话: “听说半兽人的土制投枪很锋利的,一枪能把人扎个对穿。” “对!他们力气那么大——而且听说投枪上面还抹有毒液,见血封吼耶!” “那——让我们开始为罗杰的灵魂祈祷吧!” ※※※ 在他们三人后面,几千秀字营的官兵屏住呼吸远远的看着罗杰旗本的勇姿,也在议论纷纷:“你看你看,罗杰长官的脸色越来越白了——白得跟死猪肉似的!” “这么凉快的秋天,他居然背后的汗湿透了衣服——还象冷得发抖似的。” “他喊话的声音好小,好象生怕谁听到似的——声音好象哭啊!” “秀川长官,是不是再派两个弟兄过来跟我站一起,显得更有威势点…这样,我觉得有点势单力薄啊……”罗杰的声音有点发颤。 紫川秀回头看看士兵们:“你们有谁愿意上去跟罗杰旗本一起喊话的?” 几千个士兵一起坚决的摇头。 紫川秀勉励罗杰说:“不要怕,我们虽然站得远,但是我们在精神上和你站一起!” 罗杰:“长官,我想站回来一点,大家说话不用那么费力……” 紫川秀想都不想:“不用了,我耳朵很好使的。”他转向白川和长川:“你们听得到吗,要不要站上去点?” 两人立即表示:他们听得清晰无比。 罗杰:“秀川长官,喊了这么久还是没回应,敌人肯定跑了!我站回来算了。” “你走近树林点,再喊大声点。” 长川偷偷跟白川说:“那晚吃饭时候,罗杰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大人,第二天大人就跑去帮他买了二十份人寿保险,受益人都填上了自己名字。” ※※※ 在罗杰喊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树林里面响起了西西秫秫的声音,一群手持标枪大棒的半兽人现身出现,向他们很快的冲过来,嘴里喊话:“哇古里哇古里!(杀啊)” 罗杰连滚带爬的跑回紫川秀身边:“大人,他们来了!” 紫川秀大喊:“冲啊!——罗杰你打前锋!”一脚把罗杰踢到了最前面。 双方很快接近,紫川秀喊话:“投降不杀!你们还不投降,我们有几千人呢!” 后面传来了大片的喧嚣和叫喊声:“跑啊!”“没命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秀字营的八千士兵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只有地平线上还残留一线淡淡的背影和大片扬起的灰尘,风吹过,还隐隐传来声音:“逃啊!快跑啊!” 现场只留下了紫川秀和三个部下,几十个杀气腾腾的半兽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都被那场景惊呆了,好一阵子半兽人里面才有人出声,而且用的是人类语言:“你们要我们投降?” “不不不,”紫川秀赶紧把马刀放下:“我是问,你们接不接受投降啊?” “可是刚才你们喊话的时候不是说什么‘格杀无论’吗?” “是他喊的!”紫川秀、白川、长川三人一齐指着罗杰:“不关我们事!” “呵呵呵,光明秀,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坏。”一个个子魁梧的半兽人越众而出,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紫川秀惊喜的喊了一声:“老德伦!”话没说完,已经被这个半兽人一把抱在怀里。 紫川秀在担任小旗武士时候,曾驻扎在瓦格行省的布卢村。他给村里面人传授医药、农种知识,教授孩子们学习人类语言和知识,与村里的半兽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被村里人称为“哇格丹伊姆”(带来光明的人)。德伦是村长,当时他得了重病,是紫川秀帮他找来军医才救回来一条性命的。两人的交情很好。 两人亲热的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你这个老家伙,好做不做学人家跑来造反打仗!”“咳!你不知道!你走后,换了个驻军头目。他和领主都不让人活了,明明遭了灾,他们还是让我们交那么高的税,交不出就打,都已经打残好几个小伙子了,我们没办法才这样的。” 紫川秀听得皱眉:“村里人还好吗?” “不怎么好。家里只剩老人和女人、孩子。农活没人干了。男的都出来了,死了很多在外面。象穆迪家的两个孩子都在瓦伦城下死了,山姆家的男人也死了,还有德鲁家的,四个孩子出来,三个都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失去了音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死了还是活着——对了,你看,村里很多人都在这里了。” 紫川秀细细分辨下,果然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苦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心头苦闷:当初奉命调离驻扎的布卢村的时候,村人是多么难过,哭着一直送他送出几十里。没想现在却是在战场上再见了。 半兽人很友好的回应紫川秀,他们大多当年受过紫川秀恩惠的,有几个辈分小的年青人没见过紫川秀,但也听过他的故事,怯生生的用不熟练的人类语言叫声:“光明秀叔叔。” 大家很久不见,都有很多感慨,故旧重逢的一幕本来是很动人的,却被罗杰打断了——“大人,您们叙旧以后,可不可以把我从树上放下来?”罗杰被半兽人士兵吊在树上,抽了十几棍,奄奄一息问。 ※※※ 当紫川秀和德伦一行人回到军营时候,“秀字营”那群下流痞子正在写唁文:“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沉痛悼念我们最最最敬爱的好上司、忠诚的家族卫士、勇敢的战士、紫川秀副统领大人!在十月八日与叛军激战中,紫川秀大人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终于不幸英勇战死!他的遗言就是:“弟兄们把我的家产都分了吧!”我们满怀着对大人的怀念,将接过大人的旗帜,继续坚定的战斗下去!紫川秀大人的精神将永远鼓励我们前进!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唁文到这里就断了。因为紫川秀马上就让写文章的家伙“无比悲痛”而且“沉痛”了,然后又把他交给了身上皮肉发疼正一肚子火的罗杰,说:“随你处置了!——给他留口气!”罗杰马上心领神会地提着那个士兵走了。 德伦摇头说:“这样的家伙,你还让他活着?按我们佐伊人的规矩,临阵脱逃的家伙都要被吊死的。”半兽人自称佐伊族。 紫川秀苦笑:“人头不是菲菜,砍了不会再长过来。何况——我总不能命令部队的一半去吊死另外一半吧?” 德伦大笑,宽阔的大嘴裂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紫川军啊!要是紫川军队都象你这样的就好了!象你们这样的,要是碰到斯特林,他一个中队就可以把你们几千人全部打垮了!” 紫川秀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跟斯特林部队交过手?怎么样?” 半兽人们一齐摇头:“太可怕!”脸上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们不是人,是战神转世!” 年青的半兽人争先恐后的说着关于斯特林的传闻:斯特林足足有两棵松树那么高!他的眼睛亮得跟灯塔似的,每到晚上就会喷火!他有分身法,能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不同地方同时出现;他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吼一声能把一个师团的人震死!而且他还会黑暗魔法,每到晚上他就拿出根笛子吹啊吹啊,于是白天战死的紫川家士兵的尸体就会自己爬起来,回到队伍里面去,而且打得更厉害! 关于斯特林的故事他们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有个半兽人还当场唱起了个关于斯特林的曲子——但奇怪的是,从这些离奇不经的传说中,紫川秀感觉到了,远东各种族对他们的毁灭者斯特林,居然有一种奇特的“爱”。 “你说,”德伦最后总结似的说:“跟这样一个神打,我们怎么可能赢‘他’呢!?”意思是:我们佐伊族人并非不勇敢,但是对手是“神”的话,那打输也不能怪我们了! “是啊,我们怎么可能赢呢?”一群半兽人可怜巴巴地跟着重复。 白川忍住笑:“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不干脆跟随斯特林大人算了,还要造反呢?” “嘿,要真是能跟上你们斯特林,那倒是一件美差使!” “嘿嘿,咱们敬谢。老人家说了,俺们佐伊族人哪怕敢正眼看斯特林大人一眼,立杀无赦。” “俺倒是听说斯特林大人是个好样的长官,他不糟蹋我们佐伊人的村子。” 紫川秀不理会那群年青人在争论不休,问德伦:“那你们下步打算怎么办呢?还继续造反打仗吗?家族会向远东派来越来越多的军队的。” 德伦想了一下说:“咱们不想打了。打不赢斯特林的。”他说:“我们现在只想回家,出来这么久,不知道老婆孩子怎么样了,村子还在不在。” 他们告诉紫川秀:这群来自瓦格行省布卢村的半兽人早就想回家了,只是沿途的道路都给紫川家族军队给封锁了,在得亚行省、拉凯斯行省还有云省的大通道附近,云集了大队的紫川王军,数目不下几十万,无论是东西向还是南北向的通路都给他们给截短了。而且每天还源源不断地开来新的增援部队。象他们这样几十人的小部队,离开躲藏的森林走不到十公里一被人发现就会给消灭了。 紫川秀拍手道:“这好办!我带你们回去就可以了!” 半兽人们一片欢腾,德伦搂住紫川秀使劲的抱啊抱,白川转过脸去,不忍心看紫川秀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的样子。 欢喜过后以后,紫川秀才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情:“但是我现在也没空啊,我还要负责扫荡这一带……” 德伦一拍胸口:“光明秀,你是俺们佐伊族人的真正好朋友!没说的,俺帮你!天下佐伊族人都是一家!这一带的人俺大多认识,地形也熟!” ※※※ 第二天,秀字营重新开始了清剿盗贼的工作。德伦并没有说谎,附近的半兽人果然都很熟的,而且相互间还带有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德伦首先去找他的表哥德昆,他是布卢村附近一个村子的村长。德昆眼看几千大军过来了,又有自己的表弟保证说投降就可以回家,很爽快的就答应带着他的人投降;德昆又找自己的表弟德布,他也答应了投降;于是他们又一起找他们共同的表哥德林——白川被那一大堆德*和他们间的亲戚关系弄得头昏眼涨——第一天就招募了投降叛军近千人。 紫川秀非常温和的对待投降的叛军士兵,来了,什么也不问,先让他吃碗饭。这些叛军士兵自从打败仗后一直提心吊胆的躲深山老林里面,吃树叶草根充饥,现在捧着碗香喷喷的米饭,他们感动得的几乎要流泪了。 叛军是真的饿急了,有些地方,有些死硬的叛军坚持不投降的,紫川秀只下令煮上一大锅肉汤,风把香味一传过去,叛军士兵马上从躲藏的地方爬出来喊:“哇西里!”(我投降!)甚至还有大队大队的叛军士兵闻风日夜兼程从其他行省赶过来这里向“光明秀”投降的,一个星期下来,紫川秀的“战绩”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一共接纳叛军七万余人,将近他自身兵力的十倍。 白川对这种情况深为忧虑:数目如此庞大的叛军俘虏,万一要是反抗,一个小时内就能把秀字营连锅端! 她决心要尽自己辅佐的义务对那个“小白痴”进行一番劝诫。 白川:“大人,我跟你说个笑话吧?” 紫川秀惊奇:“哎呀,难得白川你也会说这个啊?笑话内容要刺激点的才好啊呀!” 白川不理他,开始说: “一次战斗中啊,一个远东军军士兵喊道:‘队长,我抓到一个魔族俘虏!’ 队长说:‘好样的!把他带过来。’ 士兵说:‘不行啊,他正要把我带走呢!’” 紫川秀哈哈大笑:“这个笑话有意思!” 白川启发他:“大人,你听了这个笑话后,有没有点感想呢?你不觉得,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很相似吗?” 紫川秀摸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好一阵子回答说:“不觉得,没感想。”走了。 剩下白川大骂:“白痴!大白痴!超级大白痴!超级超级大白痴!” 但是主管后勤的长川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向跟紫川秀报告说:由于吃饭的人太多,粮食只能再坚持一个星期了! 紫川秀下命令说:“马上召集大队长以上军官,开始“秀字营”第一次军务会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秀致富 按照家族军队正规编制来说,十人为一小队,五十人为一中队,五百人为一大队。一个骑兵师团有十个大队,一共五千人;而一个步兵师团有二十个大队,有一万人。 “秀字营”有八千余骑兵,本来是只勉强够编两个骑兵师团的,但是罗杰、白川等人吵吵扬扬说他们的身份是旗本,任职应该起码是师团长;紫川秀没奈何,只得将秀字营编成了三个师团:第一师团三千人,由罗杰担任长官;第二师团也是三千人,由长川担任长官;最后是紫川秀的直属师团,由白川担任师团长。于是大家皆大欢喜,紫川秀却忽然发现他自己手下还是只有三个人,基本上没变。 在秀字营的第一次军务会议上,紫川秀语惊四座。 白川嘴都合不上来:“大人,您刚刚说了什么?那个…那个…什么的。” 紫川秀很谅解的回答:“哦,我说我们要成立秀字营股份有限公司。” 罗杰:“大人,什么叫做…那个那个,屁股有限公司?” 长川:“‘屁股有限公司’?罗杰,你这个蠢货!大人明明说的是屁股有限公鸡!——不过大人,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干嘛要一个屁股有限的公鸡回来啊?” “所谓股份有限公司呢,是指现代企业的一种资本组织形式,是指将公司资产分为等额股份,公司以其资产为限对公司债务承担有限责任,股东以其所持有股票为限对公司债务承担有限责任,利润分配在扣除法定公积金、公益金后按照股东所持有的股票进行分配,一份股票获得一份红利——明白了?” 三人异口同声说:“不明白!” 紫川秀叹口气说:“那我只好简单点说了,就是说骗钱的!先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说秀字营国际宇宙无限投资实业公司集团),想个吸引人的名目(我在远东发现了个大宝藏,就是缺点钱挖),找个凯子骗钱(‘你给我一块钱我一年还你十块’),然后就申请破产(钱到手赶紧跑路去吧)——这就叫股份有限公司!” 师团长、大队长们一齐焕然大悟:“你早这样说不就明白了!你一向不就是这样的吗?” 只有长川还有异议:“大人,这荒山野领的哪里找有钱的凯子去啊?这里有的只是难民,把他们剥光了也搜不出一个铜子。” 紫川秀嘿嘿奸笑:“不要担心,凯子我早找好了!你没看到后面那长长的车队吗?我们还愁什么没有粮食?!” 在秀字营行军过程中,每到一个城市,紫川秀马上去找当地的商会组织,跟他们宣扬一个真理:远东内战是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大家想想,远东内战打了这么久,以往远东的食盐、粮食、医药、日用生活用品都是依靠家族中心腹地输入的,现在一定奇缺;同时远东又是金矿、钻石、魔法晶体、水晶石的出产地区,现在又由于内战而无法进行交易,囤积了老大老大一堆的晶光闪闪在那里——大家想想,如果你们第一批进入远东进行交易,那利润将是多么的…… 商人们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但他们很快清醒了下来:远东战区很不安宁,且不要说叛军控制的省份了,就是在家族军队占领的地区里,也是遍地盗贼多如牛毛,如果没有师团规模的军队保护过境,岂不是送羊入狼口? 紫川秀就很爽朗的大笑:在下就是家族精锐部队“秀字营”的长官紫川秀大人啊!部下兵多将广,足有三个师团之多!足以保护各位那笔货物的安全了!(他没说一个师团多少人。)商人说:秀字营?没听过,卖什么的?该不会是刚刚组建的民军吧?那些家伙靠不住的…… 紫川秀生气说:怎么可能呢?秀字营历史悠久,战斗力极强,纪律良好,忠诚度特别高,是家族的皇牌战斗部队之一!各位,你没有听过秀字营不要紧,但你总该听过斯特林大人率领的中央军“不死营”和帝林大人率领的“铁血宪兵团”吧? 商人们交头接耳,纷纷同意:斯特林大人与帝林大人都是当代名将,他们的大名我们当然是如雷灌耳的了!但是紫川秀阁下你…… 这个时候紫川秀就拿出那张与斯特林和帝林的合影来:各位,看看!如果你们的狗眼没瞎的话,应该可以看出这两位是谁吧?良骏不与拙骑为伍,理所当然的,与名将合影的人当然也是名将了!将你们那几毛钱身家交给这么一个‘能与斯特林与帝林两位大人合影的当代名将’,他人品端庄,道德高尚,为人诚恳——你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就靠这套把戏,一路来紫川秀骗了无数的商人心甘情愿的掏钱投资或者亲自带着货物赶着车子过来(当然,要交纳保护费的)。到了这个时候,紫川秀觉得应该给商人们点交代了——或者说,给他们看到点似忽要盈利的希望…… ※※※ 于是在一片鞭炮声中,经过秀字营第一次军务会议的全体同意,秀字营国际宇宙无限股份投资实业公司集团正式成立了! 公司章程规定:凡是秀字营的官兵,皆自动享有一股股份权,小队长享有两股,中队长享有五股,大队长享有十股份。年终凭股份参与利润分配。 紫川秀对商人们说:“为了适应远东如此广大的市场以及市场变化的复杂性,满足多种市场细分要求,实现产业化、国际化,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增强我们的抵抗风险能力、盈利能力、科技创新能力,实现产业布局合理化,资产结构科学化,我们要走多元化经营的道路!” 商人们听得赞叹不以,夸奖秀川长官有商业头脑,有见识,有预见,高瞻远瞩,具有开拓市场的意识! 罗杰听得头混脑涨,赶紧问紫川秀:“刚才你说的是什么啊?” 紫川秀:“我的意思是说:一个骗局不够,我们要张多几个骗局!——何况鞭炮好贵的,烧一捆鞭炮只成立一个公司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当天接着成立了罗杰粮油食品有限公司、白川化妆品股份有限公司、长川钻石收购股份有限公司、“罗杰的帽子”股份有限公司、“长川的长裤”发展投资银行、“白川裙子”科技咨询公司、“白川内裤”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后来因为当事人反对改成了“美女白川”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长川是个色狼”金融实业公司、“罗杰笨蛋”信托投资公司……一共五十六家公司! 公司的牌子多得钉满了秀字营驻地的大门的门板和墙壁,最后没地方摆了,只得把“罗杰远东美食大世界”的牌子钉到了男厕所门口,把“白川芳香香水制造公司”钉到了女厕所门口。 罗杰担任了二十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法人代表、董事长、执行董事……长川名下有十九家公司,而在白川名下有十六家公司。于是大家彼此都以总经理、董事长相互称呼,叫得好不快活的。 紫川秀采用密封契约方式,每一家公司的股份他都zhan有份额,从100%到51%不等。 半兽人们看得眼馋,派德伦过来交涉,要求也给他们一两家公司——结果紫川秀马上就满足了他们,当场成立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股份有限公司、“佐伊天使”股份有限公司,还允许在他们家乡的瓦格省区他们享有“秀字营股份有限公司”的独家代理权——当然了,老规矩,紫川秀zhan有70%的股份!剩下30%股份是你们的! 就这样半兽人们也觉得很满足了,如获重宝地抱着几块公司的招牌欢喜的走了:这下可有东西带回去炫耀了!整个村子谁见过这样的稀罕物啊,何况我还当了总经理,那更是光宗耀祖的勾当啊!——虽然他们也不怎么懂什么是“股份有限公司,什么是“董事长”——附近村的那些傻帽们还不嫉妒得眼珠子都喷出来了! ※※※ “大人,您刚才说的,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哦,事情是很简单的,白川。我们的公司间的基本关系是这样的: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被“罗杰帽子”股份有限公司zhan有47%的股份,又被白川裙子科技咨询公司zhan有38%股份;“罗杰帽子”公司通过融资方式又吸纳10000股罗杰美食城的股票,但他们二者间都受一家叫做长川裤子投资发展银行进行控股,是通过股份交换形式的;但是长川裤子银行又有18%股份被“罗杰笨蛋”投资信托公司控制,但是“罗杰笨蛋”投资信托公司在财务是个空盒子——这主要是为了对付税务局的——它的主要财务依靠还是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但是它的纳税却是在长川裤子银行的帐面上体现——是不是,很简单吧?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吧?” 白川听得发昏,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一万年也不可能明白。 罗杰进来:“大人,我名下的公司怎么只剩19家了?前天还有21家的的!” 紫川秀若无其事说:“前天下午我撤消了5家。” 罗杰:“哦,这就是大人你说的经济萧条了——不过21减5应该还有16家的啊!大人,你不要欺负我苯啊,数数我还是会的。” “那是因为我昨天又成立了三家。” 长川气急败坏进来:“大人,不好了!我的两家公司和一家银行都给‘吞并’了!” “怎么会事?” 长川喘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不知道哪里来了条野狗,把我的皮包给叼走了——于是我的公司就被它吞并了!” ※※※ 十月二十日,秀字营开始向远东腹地移动。沿途的紫川王军大惊失色,纷纷发出警报:“数目惊人的叛军大队在向得亚行省前进!”、“发现大股叛军在向云省集结!”一座又一座的烽火台被点燃——等到他们战战兢兢前来拦截时候,紫川秀就很神气地出来说:“弟兄们辛苦了!我是秀字营长官紫川秀,他们是我的俘虏!” 其他部队的士兵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连武器都没有解除的叛军大队,惊讶得目瞪口呆。 于是紫川秀趁机说:“各位,你们出来很久了吧?是不是很怀念故乡的食品?你们多久没有尝过美酒的滋味了?干面包一定很难以下咽吧?是不是感到在这里生活很不便利?生活很苦闷吧?…欢迎你来到秀字营!” 士兵远征,生活本来就艰苦,在这个地方连牙膏都没个地方买。秀字营给他们带来了美食、美酒、新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当然,价格是稍微那个了点,但当兵的饷银还是不少的,就是怕在野地里没处花——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远东的家族王军都知道了:秀字营有全远东最好的伙食,最陈的美酒、最全的货物、最新奇刺激的玩乐…一时间,来客如潮水。特别是刚发薪水的日子。 当然,也有秀字营不能满足的需求,象有其他部队的几个军官就偷偷扯住紫川秀问: “有没有…那个…那个花姑娘的干活啊?” 紫川秀很遗憾的回答:“抱歉,鄙公司暂时还不开展这方面业务。”看到军官们失望的样子,他又同情的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把自己的一本《playboy》卖了个天价。 但是光赚士兵和军官的钱还是不能让紫川秀满足,他还打发大批的叛军俘虏到各地村落进行宣传:“十月二十五、二十六两天在某某山坡上进行商品大展销!”如他所料的那样,整个行省都惊动了,成千上万的半兽人、蛇族、精灵怪、矮人纷纷拿着自家出产的钻石、金沙、晶体石来换取食盐、药品、食品、布匹等生活必需品,盛况空前。在各个矿产地,由于起义军队赶跑原来的主人,开采出来的钻石没人征收了,于是采矿的工人们就拿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钻石拿来交换生活用品! 商人高兴得不得了,他们积压的商品很快销售一空,紫川秀打发长川师团保护商人们回去继续进货再来,继续向东挺进,卖个不亦乐乎——秀字营就似一股旋风,从西往东,经过之处所有的财富都给刮得光溜溜的,无分敌我…… ※※※ 最后,远东战区的最高司令明辉知道了此事——部下的军官跟他哭丧着脸说三个月的薪水不到一个晚上就在某个“长川”娱乐大世界输了个精光。 他极其愤怒,当即就义正词严的写信去痛骂紫川秀:“时势多艰,家族上下务求团结一心,以度国难!前线战士正在舍生忘死,浴血奋战;而紫川秀你,身受家族两代国恩,竟然在此危难时刻,一心只想到自己的蝇头小利,致家族大局于不顾,对自己同僚下黑手,私下用战略物资通敌!你,你,若不改悔,小心军法无情!”——信的结尾还有几滴颤抖的墨水,显示明辉大人在写信时候是多么的心情激愤! 紫川秀的回信只有一行字:“给你4%股份!” 明辉回信措辞更加愤怒:“紫川秀,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枉我对你好生开导,你竟然还是不知改悔,竟然想用区区4%就想收买贿赂我,堂堂统领处委员,远东战区最高司令员明辉统领!这是对我人格的最大侮辱!” 紫川秀回信:“5%!——不干拉倒。” 明辉回信:“成交!” 于是秀字营的生意越加的红火,向远东腹地纵深一步步推进,在各行省开设分公司,设立办事处。在远东进行战斗的各部队当中,惟有秀字营是最让其他部队羡慕的:在别的部队啃干面喝脏水时候,秀字营官兵吃的是牛排西餐喝的是白兰地;别的部队都是衣裳褴褛破旧不堪,惟有秀字营是衣服光鲜笔挺,气色红润——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秀字营的后面总是跟着几千辆补给的车子(受利润的吸引,参加的商人越来越多了),上面满载着新鲜食品美味,还有就是秀字营每个月都会发下大笔大笔的股票红利,士兵们腰包里塞满了钞票。全营上下象神一样崇拜紫川秀。 ※※※ 当然,也有亏损的时候。某天,在伦郎行省,一群蛇族打劫了“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运输车队。紫川秀勃然大怒,在帐本上“营业外开支部分”写上重重一笔,然后找来罗杰骂个狗血淋头。 憋了一肚子气的罗杰召集部下,宣布:“这个月大家的红利被扣了!” 罗杰师团的士兵们激怒得象狼一样“嗷嗷”直叫,然后在罗杰的带领下追杀那群蛇近千公里,哪怕直到深入叛军占领区域都不怕,经过一番恶战,用马刀将对方砍得尸横遍野,抢回了货物。 蛇族的叛军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流氓本色”,但事情还没有完——秀字营的另外一个股东明辉愤怒红利减少,派来大队步兵将他们的老窝给端了,一把火烧掉;好不容易逃生的最后残余几个蛇族不幸又碰上了一群怒气冲冲抗着标枪、狼牙棒的半兽人,自称是什么“阿里巴巴”公司的经理们,将蛇族残兵一个个全部剥了皮。 消息传开了,整个远东的叛军和盗贼团伙都在相互告诫:“千万不要惹秀字营啊!” 眼盯着白花花的银子、黄曾曾的金沙、明晃晃的钻石…潮水般涌进自己的口袋,紫川秀乐开了心,把它们全部塞床底下,觉得压着这么一堆财富睡觉起来特别的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豪门宴席 十月五日,斯特林率领中央军离开了云省,进入了德亚行省。 德亚行省和伊里亚行省都是以人类居民为主体,当席卷全远东的大叛乱爆发时候,行省总督古蓝颇有名将风度,处险不乱,招募当地居民组织了近十万人的行省守备队,与领近的伊里亚行省的守备部队互为呼应,兵力虽不足以平叛,守备行省却是足够的了。终于使这两个行省成为远东唯一没有遭受战火蹂躏的地区,人们生计得以维持。 自云省的山泽泥沼中跋涉出来,斯特林终于可以喘了口气。回到了烟火人间花花世界,看不到两军相交白刃格斗性命相博的惨烈场面,眼见乡村里村姑笑语,牧童逐羊,繁华都市车水马龙,酒红灯绿,沿途商家吆喝叫卖……种种世情俗态,入眼都觉得陌生新奇,满脑的刀枪剑戟的影子才渐渐散去。 他是以统领身份指挥军队的一品大员,所经过之处,家族各地守备官员无不远接近送、极力奉承,万民空巷烟火爆竹香花美酒,前来瞻仰王师军队威武队列,眼见的尽是大小官员阿谀笑容。而且每到一地,当地贵族、士绅、官员纷纷前来宴请这个“中央军统领大人、战功卓著的家族第一名将且深受总长宠信的、前途无量的重量级人物”,个个热情似火,口吻亲热得仿佛跟斯特林一出世就是光屁股的好友,口口声声:“大人务必赏光,给个面子!” 斯特林又是个好脾气的,谁也不想得罪,结果是往往给人半请半绑票似的架走。但是,他在前线习惯了清汤淡水,一下子每顿都是山珍海味、杯觥交错的,肠胃实在难以承受,不到三天就开始上吐下泻——不单是他,中央军从副司令长官、参谋长官直到下面的师团长们都一个接一个的在宴席上倒了下来。 这群帝都出身的军官这才晓得远东贵族生活的奢华得厉害。 直到德亚行省的首府德亚市,斯特林的病情稍有起色,一张帖子就催命鬼似的发了过来:“德亚行省总督古蓝、省长柳子风、伊里亚行省总督伊林宁、省长罗林双及行省官员、贵族为钦命平乱大使、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大人及靡下众位将领接风洗尘!” 斯特林实在不耐烦见那群龌龊官员,问参谋长唐平:“能不能不去?” 唐平摇头:“大人,他们职位虽然说只是红衣旗本,但现在我们的粮草供应还是要靠德亚和伊里亚行省两个省区,而且就说古氏家族本就是远东的名门望族,远东二十三个行省的总督和省长中他们家的人就占了九个,还有那个古蓝和罗林双都是元老会成员,过去的哥应星统领大人在世时候听说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斯特林苦笑着说:“知道了,这又是个不能得罪的——大家准备下一齐去吧。” ※※※ 当地的官员和贵族确实礼仪周全,在府邸的大门外远远的就列队恭候斯特林一行,斯特林深感不安,还没来得及讲话,好几捆鞭炮同时就霹雳啪啦的轰响起来,一群人就如同苍蝇找到屎似的“轰”的马上围了过来来:一张张笑脸,一句句问候: “大人路途车马辛苦了!”、“大人旗开得胜,名震天下!” “大人为吾等万民操劳辛苦,远东民众同感恩惠!”、“斯特林大人少年高志,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鸿程万里!” 斯特林忙着一一回应时候,一个着军服的官员上前行礼:“下官古蓝参加大人。” 斯特林忙回礼:“古蓝总督阁下辛苦了!”细细打量面前的中年人:肥胖而臃肿的身躯,白白胖胖的脸,保养得很好,隐隐透出抹酒色过度的苍白,红红的酒糟鼻子,双眸无神,眼珠里泛着血丝——第一眼,斯特林就把他归进了酒囊饭桶、纨绔子弟的类别,却在暗暗称奇:传言中古蓝总督在危难关头处经不乱、镇定自若,难道就是这么一个酒色之徒吗?嘿,世上还真有人不可貌相哩! 古蓝以主人的身份给斯特林一一介绍宴会的其他参与人员: 德亚行省的省长柳子风,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一见到他斯特林就联想到了军队中储备用的风干肉片——他的年纪比古蓝大上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事事以古蓝为马首是瞻,连问好说几句话他也不时偷偷望古蓝的脸色几次,让斯特林不解:按理说,行省总督与省长是平阶官员,只不过一个管军务一个管民政罢了。 ※※※ 伊里亚行省的省长罗林双,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 斯特林友好的说:“罗阁下,你好!” 罗林双迫不及待的炫耀的说:“斯特林大人,或许你还不知道:算起辈分来的话,罗明海大人是我的远房二叔父哩!” 斯特林再打量这个浑身上下贵族骄横气息十足的年青人一次,叹气说:“罗明海大人的远房侄子阁下,你好!” ※※※ 这么几个人中唯一让斯特林看得比较顺眼的是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他中年,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举止干脆利落,措辞有礼而有分寸,相对于其他官员们表现出的那种奴颜婢膝的嘴脸,斯特林倒是对他观感不错:“这还象个军人的样子,就是嘴边老挂着丝冷笑看起来很阴。” 在座的红衣旗本级别的官员除了他们外,还有几个来自沦陷省区的省长和总督,他们自己的辖区已经叛乱糜烂,都是来德亚行省避难的。 ※※※ 一阵鞠躬、作揖、行礼、问好、握手、抱肩、拉手、寒暄后,大家终于都入了席。古蓝畅开了嗓子喊:“今日为斯特林大人和中央军诸位大人接风洗尘,请各位尽请随意!” 在丰盛的宴席上,斯特林滴酒不沾,表现得不矜不持,随和平易,和贵族们一一述话,轮番给士绅们劝酒,口中侃侃而谈,不离远东的风土人情、气候特点,却绝口不提当前战事,当有人恭维他旗开得胜时候也不过一听一笑,随即转换话题。大家无不为这位当今总长座下的第一名将的风采所倾倒。 席间有人提起当前的大叛乱,在座人士无不对叛军的无耻狡诈、背信弃义、残忍无道而扼腕痛恨。 从边境省区逃难来的总督鲁海痛恨的说起自己本来拥有七个半兽人师团、三个蛇族师团的将近八万余人的军队的,后来叛乱一起,他们马上就反叛了,令他损失惨重,否则他也有力量与叛军一搏,不至于狼狈逃离了。 大家同声安慰他说是:啊是啊,那群贱民叛军就是这样无耻,不讲信义的。 坐斯特林右边的伊林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斯特林猜想这其中大有文章,轻声问: “怎么?他说的不对?” 伊林宁吓了跳忙说:“没有什么,下官多事了。” 斯特林含笑,词锋却锐利得如刀:“怎么,伊林宁阁下不肯跟我说?” 伊林宁顶受不住,凑近他耳朵边轻轻说:“鲁海逃难来我们这里时候,光是大小老婆就有一个中队,行李中金条钻石足足有几车子。” 斯特林皱眉,轻轻说:“他一个守备官员怎么这么有钱?” 伊林宁小声说:“他的军队名义是八万,实际上不到三万人——那五万多人的薪水都落他口袋里了!就算那三万士兵也只发他们三分之一的薪水——我要是他部下,不反才怪!” 斯特林一惊:“喝兵血、吃空饷?” 伊林宁点头,斯特林的脸色沉了下来,两人都不再出声。 ※※※ 有个老贵族哭泣着说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对其他种族的人如此友好,“照顾他们得无微不至”,他们却如此忘恩负义,竟然要造反造反! 伊林宁冷笑着跟斯特林说:“确实是无微不至了!在他领地区,半兽人连刷个牙都要交税。” ※※※ 还有几个贵族在议论他们家乡那里的非人类种族凶残异常,见人类就杀。大家一起赞同,都说这群贱民不知好歹,家族对他们如此大恩,居然不思回报,还举逆手犯上,侵犯人类——特别是人类贵族——的神圣权威!该全部杀光了事! 还有人说:以前的哥应星统领——他人都死了,本来不应该说他坏话的——可就他不好,对那些贱民心软手软的不够强硬,老是偏袒贱民欺负我们贵族,如果那时侯对他们更狠一点的话,今天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又恭维斯特林大人对叛军真是杀得好杀得妙,坚决果断,“跟那个胆小怕事的哥应星真的不一样!” 说完以后大家都看斯特林的表情,见斯特林脸色淡淡的不置可否,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没有人附和笑。拍马屁的人自己干笑两声,就赶紧埋头吃菜不敢抬头了。 斯特林轻声问:“这是个什么人?” 伊林宁同样轻描淡写回答:“郎格行省的省长唐过。”轻声说:“他平时剥削蛇族敲诈半兽人伸手要钱时候劲头十足,乱子一起,下令全省官员“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自己却脚底抹油溜了;跟着他笑的那个大胡子是加林行省的总督,当初叛乱才起来,叛军势力还不强,眼看明斯克行省首府被包围时候他带着三万多部队近在咫尺不敢去救援,借口说:“我们要保卫加林,绝不离开一步!”——结果明斯克总督林威战死殉国,叛军真的大股大股的扑向加林,这位“绝不离开一步”的好汉半夜里居然丢下城池、部队和百姓半夜里跑了,军队没打就散了,叛军进城去杀了十几万人,尸体摆得满街都……” “不要说了!”斯特林厉声打断了伊林宁的说话,眼看着眼前的这群衣裳华丽,举止优雅、笑容可亲的“家族栋梁”,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郁闷恶心。 席间的喧嚣、欢笑、谈话声突然一下平息了,大家不知道斯特林大人为什么突然生气大发厉声,惊得都不敢出声。无数愤怒的目光一齐投向斯特林身边的伊林宁:你这个混球,居然敢惹斯特林大人生气了! 眼见席间一下寂静无声,斯特林觉察了自己的失态,挤出个笑容,夹了口菜慢慢品尝,说:“这鸡有点咸了。” 气氛一下又活络起来,大家都表态:坚决拥护支持斯特林大人,一个个说:“不错不错,这鸡确实咸了!”表情认真严肃,仿佛刚领会了斯特林大人的重要指示。有人还做报告似的当场总结个一二三点出来:“关于鸡为什么做得比较咸!” 身为主人的古蓝看得清楚:明明是那个伊林宁跟斯特林窃窃私语,不知道怎么的斯特林发火了。他本来今天还有点嫉妒伊林宁可以坐在斯特林身边跟斯特林套近乎的,现在却很幸灾乐祸了:好啊!伊林宁你这个家伙平时阴阳怪气,这会马屁拍错地方了吧? 他决心要趁热打铁,凑近前去:“大人,今天的菜味道是重了点——回头我叫人抽那个混蛋厨子去——大人,我们远东有味特色菜,味道是很鲜美的,也不油腻,我们这就给你上来。” 斯特林哭笑不得,没想到随意一句话他们却闹成这样。只见两个用人端着一锅白花花的豆腐似的东西上来。 伊林宁惊讶道:“是这个!”他望向古蓝冷笑:“你还真是舍得啊!” 古蓝矜持说:“没什么,斯特林大人大地方出来的人,见多认广。咱们远东偏僻地方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这也就是我们下面的人对大人的一点心意罢了。” 斯特林听得惊奇,问:“这东西,很名贵吗?那我可怎么受得起?” 伊林宁和古蓝一齐说:“不名贵。” 伊林宁阴恻恻说:“这材料现在倒是很好找的。” 古蓝笑容满面:“咱们乡下土包子,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家常便菜而已,就请大人尝下吧。” 斯特林看这局面,自己势必要第一个尝,不然大家都不肯动筷子的,微笑着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伸手拿勺子舀了一勺,细细品味,果然是美味,滑嫩而不腻,鲜美可口。同来的中央军军官们也尝了,同声赞好,只是大家都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这般美味。 古蓝热情说:“没什么,大人觉得还能入口的话,以后大人在我省区停留期间,下官每天都给大人送一份过去!” 斯特林连忙推辞:“不行不行,那太麻烦的。”不过他也好奇,问:“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呢?似豆腐,比豆腐更嫩;似鸡蛋,又比鸡蛋更鲜美——我竟然吃不出来?” “也没什么。这么一锅,也不过是十来个半兽人的脑子罢了,古蓝大人,我说得对不对啊?”伊林宁冷冷说——他已经摸透这个斯特林的性格,深知古蓝眼看就要倒霉了。 古蓝笑道:“单是半兽人的脑子还做不出这般美味,我这次还加上了蛇族和精灵怪的脑浆——大人,您就别推辞了,就让我给你天天送吧?要不,我把做法写给你? 这东西材料不希奇,我们有好多奴隶又抓了大堆的战俘——关键是做法,要新鲜,要生生的把脑壳敲开还得让他们活着,拿个特制的勺子舀,才能取出新鲜的——大人,您的脸色不对?” 斯特林脸色苍白的站起来:“洗手间在哪里?”——唐平等中央军军官早已经飞快地跑到门后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了。 ※※※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宴席中大多是军人,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大队大队的军队在行进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逼近!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互相询问:怎么回事?谁的部队进城了?我没有啊!我也没有。那是叛军吗?附近没有叛军大队啊?何况城市里面驻扎有三万守备部队还有斯特林将近十万的精锐中央军,哪里有这么不上路的叛军敢来找死啊? 古蓝的一个卫队士兵匆忙冲进宴席中,凑近古蓝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古蓝立即脸色大变,连话也不及说跟着卫兵出去了。 斯特林觉察势头不好,转身吩咐唐平:“拿我的调兵令,把我的直属师团和文河师团叫过来。”唐平立即带上几个军官,快步出去,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向斯特林报告:“大人,总督府被武装士兵包围了,我们出不去!” 斯特林一惊,问:“他们是哪里的部队?” “他们不肯说,不过照衣着来看,应该是德亚城的守备部队。” 斯特林心头惊骇:德亚城的守备队?那不就是古蓝的部下吗?他想干什么?后悔当初来赴宴时候太过放心,竟然连警卫队都没有带来。现在祸起仓促…… 他起身四望:“古蓝总督在哪里?”宾客们都一齐寻找,却不见了古蓝的踪影! 斯特林心头震撼,脸上却若无其事说:“不要紧,副司令员秦路还留守大营,看到事情不对,一会他就会带人来接应我们的。” 听到斯特林这话,宴席间众人都松了口气,安心下来。参谋长唐平却依旧愁眉不展: 秦路就算觉察事情不对马上带人过来,也要半个钟头后;但眼前如果古蓝马上发难的话,就凭席间这十个不到的中央军军官绝对撑不到援军到来。 斯特林转头回看大厅众人,包括行省省长柳子风在内一个个脸色发白惊惶失措,颤抖个不停,那个刚才还很嚣张的“罗明海大人的远房侄子”罗林双现在竟然怕得把坐都坐不稳了——斯特林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却也明白了,事情跟他们没关系。 但还有一个人在若无其事的大口吃菜,喝酒,吃得啧啧有声——伊里亚行省的伊林宁总督 斯特林心念一动,凑近去问他:“你一定知道是什么回事吧?” 伊林宁停下手恭敬的回答:“大人,您就等着看好戏吧——古蓝的守备队兵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正义 斯特林冷冷看着伊林宁得意的笑容,说:“你跟我来。”转身首先向饭厅外的走廊走去。 伊林宁一愣,连忙起身跟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斯特林站定了:“你煽动的兵变?”他头也不回的问跟在背后的伊林宁。 伊林宁大惊,连忙辩解:“大人,这可跟下官没关系啊!下官怎么也算是家族官员,怎么可能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何况,士兵都是古蓝的部下,我怎么指挥得动啊?何况……” 斯特林仿佛根本没听见伊林宁的辩解,转过身来笑吟吟问:“你策划的兵变?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大人!下官只是碰巧知道古蓝的部队不稳,随便乱猜的,当不了准的……” “碰巧?”斯特林微笑:“你“碰巧”就坐我边上,别人说话时候又“碰巧”笑了让我“恰好”看见,又“不小心”说了很多事情给我听——真那么“碰巧”啊,他们的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碰巧”的是,古蓝的部队要闹兵变,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却未仆先知了!” 斯特林微笑着:“总督阁下,我的朋友帝林跟我说过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就是——”他凑近伊林宁的耳朵边轻声说:“恶意事件了!” “现在,策划恶意事件的伊林宁总督阁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伊林宁脸色苍白:“大人,下官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下官只是想……” “你只是想:第一:远东本来有三个副统领编制的,雷洪叛变了,就有了一个空缺;第二:副统领历来是从红衣旗本提拔的,远东二十三个行省当中,惟有你镇守的伊里亚行省和古蓝镇守的德亚行省没有沦陷,功劳最大,你们两个是最有资格竞选副统领职位的;第三:如果古蓝部下搞兵变,就算平息下去也必然惹得我很不高兴,他也失去了和你竞争的资格,那远东副统领的位子这个肥缺就稳当当落你手中了——你想的是不是这个呢?伊林宁总督阁下?” 斯特林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句句诛心刁钻。伊林宁给他轰得方寸大乱,这才知道,这个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仿佛一心只知道打仗、对政治很迷糊的年轻统领竟然有这般洞察入微的判断力。“君子可欺之以方”这句话对他根本不适用。伊林宁一直以精明强干自诩,可是在斯特林面前一站,感觉就象个赤裸裸婴儿一样不到一秒钟就给对方看透看穿,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已经将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掌握在了鼓掌之中。 在这样一个对手面前,唯一也就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老实话。 “大人,下官承认,确实有过你说这样的想法,妄想升任远东副统领。” 斯特林的口气和缓下来:“水往下流,人往上爬,你已经是红衣旗本了,想百尺竿头再上一层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为家族孤军坚守死地,保护了几百万人的安全,是有很大功劳的!但你不应该采用这种手段,诬陷同僚,甚至要煽动部队兵变……” “大人,”伊林宁打断了他的说话:“您认为我刚刚所说的是污蔑?” 斯特林不出声的看着他。 “大人,我承认,我的动机确实龌龊,想升官发财,想故意表现让您注意我记得我,想要您在统领处会议上提上那么一两句:“我看伊林宁那人不错,值得做个副统领!”——我承认,比起过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他清廉刚正一文不取,我不如;比起在明斯克坚守城池殉国的林威总督,我也不如。我承认,我也吃点空饷,大概虚报十五个士兵的名额,不然红衣旗本的薪水实在也太少,不够应酬开支;我也贪生怕死,打仗时候老躲在士兵后面喊:“弟兄们,向前冲啊!”这些,我都承认!” “但是,”伊林宁露出咬牙切齿痛恨的神情:“比起屋子里面那群人渣,老子就是拉泡屎也比他们干净一百倍!” “大人,你不信?您问我要证据?简单,这群混蛋自己坐那里本身就是证据!就是他们丢弃民众、丢弃军队、丢弃领地逃跑的证据!林威总督死了,讨伐军司令李奇红衣旗本死了,三十万远东军士兵死了,上百万无辜的百姓死了,可他们为什么还能活着在这里逍遥快活?他们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们啊!” “他们平时横征暴敛,半兽人已经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拿着个树皮遮羞——就这样了还是要征税!交不出的就打得嗷嗷直叫,狼哭鬼嚎的!他们简直是——畜生!——对,就是畜生!刚才您已经看到了,活吃人脑对这群人渣来说算不了什么新鲜事情,有些事情光是听着都觉得让人毛骨悚然了,我就不说了,免得脏了我的嘴,也吓着大人您了!” “好了,他们惹得民愤处处,狼烟四起了,惹得每一个半兽人都对我们人类恨得咬牙切齿时候,眼看势头不对了,就赶紧跑——坐着轻便马车,带着卫队、带着百万身家、带着大小老婆跑——剩下了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的老百姓,给叛军杀了泄愤!他们做了孽,却让普通的百姓和士兵承担!远东有几个省区,本来是最繁华的人烟密集区域,现在大人您去看,除了死人骷髅外连个屁人也找不到!” 斯特林安静的听着伊林宁激动的演说,心里却旋起了一阵又一阵波浪。结合一路过来的见闻,他知道伊林宁所说的是真话。其实就看着伊林宁激愤得通红的脸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说的不可能是假话。 他平静的说:“还是有不错的官员的。除了林威总督以外,古蓝总督不也是坚守了岗位没有逃离吗?” “哈,哈”伊林宁夸张的笑笑:“古蓝?!他比上面那几位还要无耻!如果他真那么“忠于职守”,他的部下吃饱了撑着闹兵变啊?” 伊林宁接着告诉斯特林:远东叛乱一起,古蓝就慌了手脚,下了个荒谬到绝顶的命令:把德亚行省内全部非人类种族全部杀掉,理由是怕他们成为叛军的内应。守备队中的一个平时很有人望的师团长带领大家抵制不肯执行这个命令,告诉古蓝:如果真这样做了,只怕外面叛军还没有打进来,里面的就先起义了! 斯特林露出笑意:“说得好。这个师团长叫什么名字?” 伊林宁回答:“他叫加西亚,任职是旗本。”继续说下去:“接着就传来王师在赤水滩大败的噩耗了,古蓝吓得手脚都软了,连夜收拾家产准备逃往瓦伦要塞。那个师团长,加西亚知道如果让总督古蓝真的跑了,那整个行省上下就军心涣散,不战自溃了。他当机立断,带人连夜把古蓝抓了回来,软禁他在自己的总督府里,不让他与外人接触。自己以总督代理人的身份,发布命令,征集民军,号召全省上下团结一心。又把古蓝的家产都拿了出来做军费,好不容易组建了支将近十万人左右的军队,将来犯的叛军击退,甚至在危急关头还过来救援过我伊里亚行省。” 斯特林赞叹说:“有胆有识!这个人在哪,今晚他有没有来?你介绍我认识下。”伊林宁摇头:“大人,他已经死了。” 斯特林惊讶:“与叛军战死了?” “不,给古蓝秘密杀了。”伊林宁感叹道:“危机一过,古蓝又摆起了总督老爷的架势,把加西亚召进了总督府,说要给他发勋章晋升。陈隐满心欢喜的带着几个有功的军官过来受勋,却让古蓝埋伏下的卫队给全部抓了杀了——古蓝要报仇泄愤,也害怕加西亚将他的丑事报告你。至于孤军坚守、力挽狂澜的事迹,不好意思,就全部变成了古蓝总督大人的功劳了。” “这个事情很秘密的,外面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守备队是加特的部下,来找古蓝要他们的旧长官的——我倒是看看古蓝怎么跟他们交代!?” 斯特林沉默了好久,问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人,古蓝动手杀加西亚前,问过我想我派些人过来帮他——他不敢用自己的守备队。我没答应。守备队兵变前,也联络过我的部队,想两个行省的驻军一起干,声势更大点。大概我平日待部下还不算很坏,我的部下也没有答应,还告诉了我。” “你明知道古蓝的部队要兵变而没有通知他?” “大人,我不是古蓝的爹,他也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要通知他啊?大人,您不用担心,这次的兵变完全是冲着古蓝一个人来的,只要您亮出身份,那群大兵是绝对不敢得罪您的,您可以放心的回大营去,没有人敢拦您路的。” 斯特林深深的凝视着伊林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多?你不也和他们一样,是远东的总督吗?” 面对着斯特林的眼神锐利得有如实质,伊林宁毫不回避,坦荡的回答:“大人,除了总督以外,我还有人的良心。” ※※※ 大门开了,兵变士兵们看见一行人走出来,领头一人个子中等,神态微有疲惫,顾盼间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让人不敢正视,最显眼的是他肩膀上一颗闪亮的金鹰徽章——在整个远东,只有三个人有资格佩带这个标志,而现在在得亚行省区域,只有一个人。 士兵们自动的齐刷刷的敬礼:“斯特林大人,向您致敬!” 斯特林还礼:“辛苦了,各位。” 一个领头的军官站出来说:“大人要去哪里呢?” 斯特林平静的说:“我想,我没有义务要向阁下解释吧?” 军官一时语塞。他想了下说:“大人,我们无意与您为敌。我们只是想要古蓝交出我们的长官加西亚。对您以及您部下的无礼,我们表示歉意。”他回过头挥手:“给斯特林大人让路!” 后面的士兵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那军官躬身做个“请”的动作。跟在斯特林后面中央军军官一齐松口气:没事了,总算可以走了。 但斯特林却停住了脚步:“我想知道,各位在这里干什么呢?”(一群中央军军官急得在后面直跺脚:什么时候了,不走还这么罗嗦!) 那军官微微提高了声量:“大人,这与您无关吧?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趁我们现在还能约束部下……” 斯特林截断了他的说话:“我是统领处成员,也是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可以说,家族境内发生的事情我都有权力过问——莫非德亚行省已经不再是紫川家族的领地了吗?莫非各位已经不再是家族军人了?” 军官皱起了眉头,后面的士兵们也起了不安的骚动:他们只是不满古蓝的行径,但是并没有想造反的念头。 军官无奈的说:“大人,下官已经向您报告过了:我们在等古蓝交出我们的长官加西亚旗本——您还是快走吧,大人,这是因为我们对您非常敬重,不想有人冒犯了大人您的千金之躯……” 斯特林再次截断他的话头:“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是我,斯特林,只是家族的一名普通军人,谈不上什么‘千金之躯’的。——我还想请问,如果古蓝不肯交出你们的长官,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那名军官坚决的说:“那我们就继续的等下去!直到他肯为止!” 斯特林心头震撼:那名从没谋面的加西亚旗本竟然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即使他死后,他的部下仍旧是对他这般的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发动兵变来解救他!假与时日,这样的人无疑是家族的无价至宝,将来的将相之才——当然了,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斯特林叹口气,说:“加西亚旗本已经死了。” 全场震惊,士兵群里嗡的响起了议论。伊林宁在后面直扯自己的头发:这个消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愤怒的士兵一旦失控,那后果…… 那名军官惊讶得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加西亚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看到斯特林凝重的脸色,他明白过来:这是真的。五大三粗一个汉子,居然蹲下来抱头痛哭,而士兵们呜咽着说:“加西亚大人不在了?以后我们怎么办?谁带领我们?谁来保卫德亚行省?…可恨的古蓝啊!” 有人高呼:“把古蓝揪出来杀了!” 一呼立即万应:“对!冲进去!把古蓝宰了!”士兵们群情激愤,拔出刀子就要往里面冲。 “住手!”一声暴喝如同雷霆震怒镇住了所有的人! 斯特林身影矗立如山,正挡在大门前:“你们可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在造反啊!士兵们!” “你们失去了可敬可亲的长官,家族失去了优秀的军官——我们同感悲痛!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士兵们,但你们可知道,你们是在干什么?你们这一冲进去,你们的刀上一旦染了血,你们就成为了叛贼!万恶无耻的叛贼!” “我们都是军人,我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是世界上还有比死更甚的事情啊!你们战死了,你们在远方的亲人会难过,会为你们流泪,会怀念你们,但他们也会每年在你的坟前献上圣洁的花朵,骄傲的说:“我的好丈夫,我的好儿子,他为国捐躯,面对上帝和祖国,问心无愧!”你的儿子将以你的姓氏为荣,在众人面前挺起胸膛!” “但如果你们是以叛贼身份死去的话,谁来怀念你们?谁会为你们痛心?你的尸体甚至不允许进公墓埋葬,只能抛尸荒野喂野狗!你的名字会让你的整个家庭蒙耻,你的家人面对邻居和亲戚,将羞愧难当,不敢抬头!士兵们,好好想想,克制自己!” 斯特林响亮的话语有如鸣雷轰响,兵变士兵们都停住了脚步,凝神倾听。有一个士兵喊:“那加西亚大人的仇就不能报了吗?那大人不就白死了?” 斯特林神色庄重:“愿加西亚大人英灵永存!士兵们,我在此谨向各位保证:行不义者必将自灭!这是我,斯特林。左那,中央军统领对各位的一个承诺!” “加西亚旗本为国戍边,不幸遇害,我代表统领处追认其二级晋升,任副统领衔!”“士兵们,跟我走,听我的命令!我代表紫川家族!回到你们的军营里面去,相信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士兵们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那个痛哭的军官站了起来,对斯特林说:“大人,你答应过我们的!?” 斯特林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就是我的承诺!” “好!我们相信斯特林大人,不是无信之人!”那个军官转身喊口号:“全部列队!向左转!起步走!”士兵们一一遵命而行,大队的人马往回走,渐渐消失,只听见传来“嗒嗒嗒”有节奏的步伐声,越来越小…… ※※※ 大家都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当场发生流血事件。唐平等中央军军官上前埋怨斯特林太卤莽了,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斯特林微笑说不会有事情的,他理解士兵们的心态和感情。 ※※※ 伊林宁呆呆看着斯特林,眼睛发直:刚才斯特林孤身一人阻挡大群士兵们,那一刻,斯特林那英气逼人的身影、凛然的气势、不怒而威的气质已经深深烙刻在他脑子中了。 慕然间。伊林宁脑中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此人必将立于万人之上!” 斯特林的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群远东的官员们从门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领头的就是刚才一直失踪找不到的古蓝! 他带着一脸的谀笑快步走近,大声说:“哎呀!斯特林大人,刚才可是太惊险了,幸亏大人您大义凛然,从气势上就压倒了那些下流丘八,看得我真是热血沸腾啊,恨不得出来与大人您一齐并肩作战!可惜出来晚了点,大人以一人之力就把他们给赶跑了,真是勇猛盖世、豪勇无双啊!下官今天这算开了眼界了!” 后面一群人七嘴八舌说:是啊,是啊,真是当今第一勇士啊!” 一众中央军军官交换了个鄙视的眼神:刚才你们都躲到哪里了?现在一齐出来大吹大擂! 斯特林倒是不在意的笑笑。 伊林宁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无耻,讽刺说:“各位大人出来的时机刚刚好啊!” 古蓝恬着脸皮说:“下官本来是想早点出来与斯特林大人一齐并肩作战的了——可是这肚子不争气,刚才吃坏了,只有去茅房——等出来时候,幸亏斯特林大人神勇,以一敌千……”话没说完,长街尽头又涌出现了大批的军队。 古蓝脸色发白:“不好,我的肚子,哎哟哎哟,又出毛病了——大人,您稍等,我这就来……”转身欲逃,被斯特林有力的大手一把钳住肩头,顿时动弹不得。 斯特林微笑说:“古蓝总督不必惊慌,看清楚旗号:那是我的队伍来了!” 古蓝脸皮虽然厚,这下也只有“嘿嘿”讪笑,说不出话来。 中央军的副司令长官秦路带着一个师团的步兵过来了,他笑着对斯特林说:“刚才听说有些不稳定士兵包围了总督府,我就带人过来看看。现在一切都很好嘛,看来我是白来了。” 斯特林也微笑:“谁说你白来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德亚行省的总督古蓝、这位是省长柳子风、这位是罗林双省长、这位是总督鲁海阁下,这位是省长唐过,还有这位是名门贵族……”他微笑着把那些人一一给秦路介绍,对方受宠若惊的满脸堆笑赶紧上前握手。 最后,斯特林还是笑着说:“这几位都是我们远东的名门、高官,是我们远东的精华啊!秦路,你可认清楚了?” 秦路不明白斯特林的意思,老实说:“是的,都认清楚了。” “好!”斯特林笑容一抹,眉宇间露出森森杀气:“把他们几位都给我拿下!” ※※※ 一下子抓了将十来个高级官员,斯特林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征求部下们的意见,众说纷纭,弄的斯特林自己都有点糊涂了。他写信去问帝林和紫川秀的意见。 紫川秀闻信大吃一惊,他深知道古蓝这些人本身并没有什么才干,但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却非同小可,惹上他们斯特林会有很大麻烦的。 他连忙回信给斯特林,提出:解决方案只有两个:一:立即把他们全部放了,由斯特林向他们道歉,就算是事情没发生过(斯特林看得直摇头);二:或者把他们全部杀掉,把帐赖在叛军身上,否则的话,留下一个活口都是后患无穷! 斯特林对紫川秀的意见很不以为然:古蓝等人诚然有罪,但有些人罪不至死,再说了,他们也应该有得到公平审判的权利,应该经过合法的司法审判,确立罪名,明证典刑,以让天下人心服。自己就这么偷偷摸摸杀了,怎么能体现正义的伸张?跟古蓝偷偷摸摸杀加西亚有什么区别? 帝林的做法就很让斯特林就欣赏了:帝林很正式的派了一个军法官,带着大队宪兵过来,让斯特林把犯人都移交给了他们。 斯特林很高兴他们的到来,他交给军法官一张诉状——这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收集证据、证人证词,几个晚上不睡觉才赶出来的——说:“军法官阁下,这是我写的,对他们各人的分别控诉以:临阵脱逃、贪污、谋杀、渎职等罪名,麻烦您在审判时候交给法官大人过目,当庭宣读。” 军法官彬彬有礼说:“请大人放心吧,军法处一定会依法给予他们正式的审判,必定会做到公平、公正,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很有礼貌地告辞,带着人犯离去,在出了得亚行省的第一个拐弯路口的第一个树林里面就把古蓝等人全部吊死了在树上。 看着古蓝的两脚在半空晃悠晃悠的摆来摆去,哥普拉——兼职的军法官,真实身份是帝林的亲卫队长,拿出斯特林的控诉书点着了火,问部下的宪兵们:“谁抽烟要火的?” 然后哥普拉全速赶往瓦伦要塞,以监察长信使的身份求见方劲统领,立即得到接见。两人在密室里商议了一阵,哥普拉告辞,悄悄离去,同行的宪兵们则被留下当作敢死队,被方劲派到了最前线去了。 第二天方劲起草报告:“得亚、伊里亚两行省遭受不明身份的叛军攻击,全体军民同心协力,奋勇作战,终于将叛军击退!得亚行省总督古蓝、省长柳子风、守备队师团长加西亚、伊里亚省长罗林双等一十三名高级官员在作战中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不幸以身殉职,三军将士无不悲痛落泪。建议统领处对以上有功人员追认晋升嘉奖! 附:作战牺牲的有功人员名单以及牺牲经过。” ※※※ 报告被送了上去,罗明海很快将它送呈紫川参星阅读。 紫川参星由衷感叹道:“谁说我紫川家族官员贪生怕死?谁说我家族当今已经再无豪杰人物?这就是一份明证!虽然时势多艰,但只要我们家族官员还保留有这份豪迈正气,只要我们还有这样的豪杰壮士,就没有跨不过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这都是难得的优秀官员,一定要对他们重重嘉奖啊,勉励后来者,以彰现公义!“公义”二字,正是我紫川家族立国之基——帝林,你的意见呢?”他把头扭向帝林,报告送来时候,后者刚好在向他汇报监察厅工作。 帝林谦卑的低下了头:“伟哉圣言,殿下明见!使善行得其彰,恶者得其报,此正为正义之伸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联合会议 当哥普拉回到监察厅时候,帝林正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给一群监察厅的军官们训话:“听好了:眼神放凶狠点,表情绷紧点,口气粗野些,手按刀子上——今天哪怕路上有人问个时间,回答时候也给我带点杀气!” 军官们轰然答应,纷纷捋起袖子横眉立目的,来回走动时候腰上蹭亮的军刀铿锵做响,一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样子,仿佛流风军已经打到了帝都城下。 哥普拉明白:帝林这是准备出发去参加所谓的“联合报告会”了。这个“联合报告会”是由紫川参星提议并主持的,其目的据说是为了“增进统领处与监察厅部门间的沟通、了解,减少摩擦,团结一心,群策群力,共度难关!” 但是照哥普拉的看法:“紫川参星根本是把油往火上淋,他压根就不想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相安无事。如果单独把罗明海和帝林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面,他们不用酱油调料就能把对方生吃了——把这样的两个人聚一起谈什么‘群策群力’?!”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每次的“联合报告会”总是遵循着以下不变的会议程序: 一.大家就坐 二.紫川参星开场白(“时势多艰,大家务必化开私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三.罗明海报告 四.帝林冷嘲(“做得跟猪一样聪明!”) 五.罗明海反击热讽(“不要脸的人妖!”) 六.开始对骂(“……”“…”(此处被删去两百字)总而言之都是表示愿意跟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发生某种不正当且不合法的强迫性肉体关系,并且还表示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具有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不嫌弃对方老丑。) 七.说到激烈处,为表示对对方的无比轻蔑,大家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互相吐口水(大家都是内家高手,肺活量充足,口水吐得既急且劲,就是准头差点,有好多都浪费在了紫川参星身上) 八.拿起茶杯砸过去(为了节省经费开支,每次开会前内务部都要把陶瓷茶杯换成不锈钢的,但还是弄坏了不少。后来哥珊做了幕僚长以后,对内务部说:“苯啊!你们就不会用纸杯吗?”) 九.相互挑衅(“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了你又怎么样?”“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了你又怎么样?”“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你又怎样?”……——类似“鸡生蛋”“蛋生鸡”似的哲学问题,可以循环往复直至无穷。) 十.动手开打(紫川参星提醒大家:“会议时间不多了,大家赶紧回到正题来!”还沉浸在哲学讨论中的双方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该干正经事情了!”因为不能带武器进场的缘故,一个个赶紧抄起椅子动手——但有一次大家坐的都是沙发,而且是红楠木的,特别沉重——结果那场架打下来大家可累死了,相当于帮内务部搬了一次家。) 十一.紫川参星拍着桌子怒骂:“你们这样胡闹,成什么体统!”(伴着说话声,大群禁卫军拿着警辊冲进来乱敲——管你位高权重,哪怕总统领、监察长什么的也照打——将群殴双方隔离) 十二.各受一顿训斥,作出深刻检讨。 十三.会议圆满结束。(收工下班,回家吃饭。) ※※※ 帝林对军官们凶狠的样子很满意:“对!就是这样!要从气势上压倒他们!”扭头发现哥普拉,眼中一亮,招呼他过来,问:“回来了?休假玩得还愉快?见到你伯父了?他身体还好?”口气很随意。 哥普拉明白帝林的意思,恭敬回答:“有劳大人费心了。下官的假期过得很愉快,没留下什么遗憾。伯父身体好,他向大人您问好。就是最近因为我堂兄在远东打仗,所以我让伯父对那边——特别是德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来的信件和人都多加关注,问清楚看仔细。” (“大人,事情办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手尾。方劲统领对您依旧听命服从,我已经让他最近对从远东德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的来信和来人都要仔细盘查,务必不使走漏风声。”)帝林看看哥普拉一身天蓝色的军法官制服已经给路上的黄沙风尘染成了褐色的样子,分明是刚回帝都没有回家休息就马上赶来复命了,赞许的点点头,心里赞许:“我并没有吩咐去检查信件,他却自己想到了。” 可是帝林也知道,哥普拉正是紫川参星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两人一直维持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帝林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派哥普拉去做,对他极其的信任;而哥普拉也很清楚该如何完成对紫川参星的任务,每次写秘密报告时候都拿去问帝林:“大人,这个字该怎么写?我不懂,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 “哥普拉,你累了吗?可以回去再休息阵子。”帝林问他。 “不用了,大人。在这种场合的话,下官应该在您身边,不然就太不自然了。”哥普拉的言下之意是:我身为大人您的亲卫队长,在外面被称做“帝林的影子”。这种场合我居然不在您身边,万一紫川参星这个有心人见不到我,见了起疑心来追查我动向的话就麻烦了。 帝林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哥普拉的意思,安慰的拍拍他肩头,意思是:辛苦了! 哥普拉观察下随行人员,发现有几个身体瘦消、面黄肌瘦的人,跟帝林说:“大人,我们应该带点强壮点的人过去吧?这几位……” 帝林笑笑:“哥普拉,你还记得吗?上次开会时候,罗明海故意挑衅,有一个好恶心的家伙口水吐得又多又远,我们吃大亏了!今天我们非报这个仇不可!” 哥普拉惊讶,不明白这几个看上去面黄骨瘦的家伙如何能“报仇”,迟疑着说:“他们很会那个…那个吐口水?” “那倒不是。”帝林凑近哥普拉的耳朵边:“他们都是肺结核传染病患者。” ※※※ 双方都到场坐下。罗明海和帝林自动的在屋子里面相隔最远的两个位置坐下,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排统领处的官员和一排监察厅的官员,双方壁垒分明,好象两排绝缘层似的把罗明海和帝林两个正负极隔开。紫川参星坐会议桌的首席,威严又慈祥的看着大家,好象一个大家长看着他不听话的两个倔强儿子。 帝林皱眉,他在统领处的官员中间看到了紫川秀以前的长官哥珊副统领。哥珊素以能吏著称,以前开会都没有她的,这次罗明海却把她带来了,这可能说明罗明海今天真的打算正正经经的开个会议。 帝林叹气,如果真这样的话,原来准备的战术就派不上用场了。 紫川参星做开场白,内容几十年如一日般不变,一如既往地废话、空洞无昧。大家已经听过一千零一遍了,每次听还是得做出深受启迪、受益非浅样子,表示总长殿下说话意义深远,令人回味无穷。 ※※※ 接着罗明海开始向紫川参星做统领处的最近的工作,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远东战况。罗明海刚说:“现在我读一下远东战区总司令明辉统领的报告。‘回禀总长大人及总统领大人……’” 另外一边的监察厅众军官马上就异口同声接上去:“远东战局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罗明海怒视帝林:“帝林,总长殿下驾前,你也不约束下自己的部下!” 帝林漫不经心回答:“怎么?我监察厅的同事就不能在殿下驾前发表自己对远东战局的看法?碍你什么事情了?” 罗明海气得条条青筋暴起——罗明海素来深沉,自从当了总统领后,更是讲究宰相城府,凡事不动声色,惟有碰见帝林时候,什么“深沉”“城府”全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帝林特别善于挑逗人生气。只要他用那种很特别的谁也模仿不来的拖长了的、带尾音的贵族腔调,带着副“老子就是这样,你拿老子怎么样?”的神态,漫不经心说上几句,再用眼角末梢轻蔑地扫对方一下——“能把死人气得爬起来再死一次,只要帝林愿意的话!”紫川秀曾经这样说。 ※※※ 紫川参星打圆场:“好了好了,帝林,你就让部下安静点。罗明海,你就继续读吧。” 罗明海狠狠盯了帝林一眼,继续读:“……回禀总长大人及总统领大人:远东战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监察厅军官那边“嘿嘿”笑个不停,连统领处这边的人也泛起无奈的苦笑:自从明辉在罗明海的极力推荐下当了远东战区的最高司令以后,远东战局逢星期二星期四就会出现一次“最关键的时刻”,每到这种“关键”时刻,当然不用说的吵着要增兵增饷增补给了。 ※※※ 罗明海:“明辉十月七日的报告是:‘在这关键时刻,如果再不给我们增援——哪怕一个师团也好,我们的战线就要崩溃了!’” 紫川参星不悦:“这个兵痞子,又在威胁我们了——跟他说,没有!” 罗明海点头:“是的。我当场就回复他:“如果战线崩溃了,我第一个送你上军事法庭!’” 紫川参星赞叹道:“说得好!就该这样!不过后来你为什么又派了增援过去?” “因为他后来又来报告说:‘在这关键时刻,只要再给我一个师团,我就能让叛军崩溃!’” 帝林在一边冷笑:“只不过换个说法而已,就被人家骗倒了。” 紫川参星也微带责备的说:“是啊,罗明海,他只要一个师团,你也不用从西部边境一下子抽调了三个整编师团给他啊!” “他一共来了三次同样的报告……” 帝林冷笑,抬头望天花板,一副“你蠢得没话可说”的神态,却不出声——那样子比说了什么更让罗明海气愤。 紫川参星也哑然失笑,摇头感叹说:“远东真是个无底洞啊,前前后后我们都派了六十多个正规师团,近二十万民军过去,花了我们几百个亿的军费,现在还是看不到点结束的迹象。难啊!帝林,你在远东呆过,你的看法呢?” 帝林恭谨回答:“大人,下官认为目前已经不能再从西部边境抽调兵力了。目前西部边境我们与流风家的兵力对比已经达到2:3了,在有些防线地段已经出现了1:2的危险比例。如果再抽调兵力的话,西部防线就显得太空虚了,万一引得流风双那个女魔头起坏心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紫川参星点头:“言之有理。虽说流风家目前在闹争权夺利,但是我们也不能太大意。但是如何回复明辉的增援请求呢?” “这就要从新组建的民军师团中想办法了,殿下。”帝林明知道罗明海是负责民军筹建工作的,故意把难题踢过去。 罗明海硬着头皮回答:“大人,最近由于已经是收获时节,民军大多都留在家中收割庄稼,来应征的越来越少了——这种状况等收获时节过了以后可能会有好转。” 紫川参星皱眉:“这样啊…军情如火,不能等啊!能不能筹建一两个师团的雇佣军呢?这样比较快点,战斗力也比一般的民军强。” 罗明海一时候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具体情况,能不能批准哥珊来谈下。” 紫川参星同意。 哥珊站起,先向紫川参星鞠躬致意,神态自若,语音响亮:“回总长大人、总统领、监察长三位大人的问话:如果要成立雇佣军团的话,估计一个雇佣军师团的成立费用为一亿一千万,每个月的常规维护费用为三千万。而一般常规部队的成立费用不过五千万左右,维护费用仅仅为每月七百万左右。而经过元老会的审核,我们今年的军费开支是一百七十八亿三千二百万,由于远东战事,严重超支,已经花到了三百三十二亿五千一百万。现在还只是十一月初,到来年一月新的财政年度时候,还有将近两个多月时间,我们估计会花到超过四百亿。如果还要成立昂贵的雇佣军的话,只怕到时候我们难以跟元老会交代。” 哥珊说得干脆利索,十几个详细数字脱口而出,无愧统领处第一“能吏”之称。 帝林听着哥珊简练的报告,心思却不在报告上:哥珊与罗明海之间的关系颇有意味,哥珊素来以才干和大胆直言著称,凡是有她看不顺眼的,无论对方地位多高,她照样让他下不了台。有次甚至因为意见不合,她当众就敢把自己的直属上司罗明海骂个狗血淋头,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旁观者看得脸色发白——但事情过后,罗明海还是照样维护哥珊,甚至在上次帝都动乱时候哥珊表态失误也是由罗明海保了下来,现在还极力推荐她接任幕僚长的位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是统领处第一位女性成员了。 帝林沉思:“除去和自己间的恩怨不谈,不得不承认,罗明海倒是很具有爱惜人才的的宰相胸怀的,而且善于民政、军务后勤工作,而且也不怎么贪婪,不弄权——他当这个总统领倒也不算差劲到哪里去,至少比他的前任强上好多,只可惜,他与自己势同水火…”正在沉思中,却听见紫川参星对哥珊发问:“那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不宜成立新的雇佣军队的了?” “是的。”哥珊毫不犹豫回答:“不然赤字太严重,无法跟元老会交代。”口气硬梆梆的,毫无其他臣子回答时候那种委婉、恭敬和谦卑的神态语气:“总长圣明,容下官发表一点浅薄俗见……” 帝林苦笑,心头猜想:“难怪!即使有了罗明海的大力推荐,这样的脾气,她也是很难坐上幕僚长的位置的了。” 紫川参星果然不悦,没有出声。 罗明海赶紧转换个话题:“总长殿下,明辉还有个大规模作战计划来让我们批准实施。计划代号“蓝月”,估计要动用到将近四十万部队,包括了黑旗军、中央军的全部主力还要加上二十万左右的民军。这么大的行动明辉自己一个人不敢自作主张,要请示总长殿下。计划如果顺利的话,有望在今年结束远东战事!” 如他所料的,紫川参星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来了:“哦?什么计划?说给我听听。” “是,殿下!”罗明海回头招呼个参谋军官:“把作战用地图打开。” 明辉的计划是这样的:远东叛乱军队的中坚和死硬分子大多都已经集中在了云省的广袤的丛林和山地里,正在想冲出云省来。明辉和斯特林的部队都曾经在云省的森林边缘地带布防拦截他们。由于家族王军大多是来自家族腹地,在森林地区由于不适应环境,作战相当困难,伤亡也大。明辉的意见是:干脆放开路,由黑旗军佯败把叛军引诱到蓝河与灰水河交叉的三汊河平原地带。然后黑旗军渡河,然后把桥梁拆掉,再在河的对岸布防,让叛军无法渡河。中央军和方劲指挥的民军从叛军后面出现包抄。三汊河平原两面临水无路可走,叛军唯一的出路又给中央军和民军围困了,不用一个月,叛军就会被饿得撑不下而自动投降的。把这批叛军的主力除掉的话,远东各地的叛乱就不难平息了。帝林还没听完就明白了,冷笑一声:“真不愧是明辉订的计划啊!” 他接着跟紫川参星解释说:“殿下,下官以为这个计划很不公平。明辉的部队过了河,只要把桥一毁,叛军势必难以渡河追击。而当叛军被在三杈河被围困无路可走时候,为求生路,势必做困兽之击,那时侯承受叛军拼死反扑压力的就是在平地布防、无险可守的中央军了!——而明辉只需要在蓝河对面悠闲的“布防”,拍着手喊:“斯特林——加油!”就够了——这样来说对斯特林太不公平了。” 紫川参星还没有说话,罗明海已经抢着说了:“斯特林统领阁下深明大义,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 帝林强辩:“那是斯特林阁下知其难而为之,精忠体国一片苦心!总长大人乃当今仁君,最为体恤臣下,必然不会同意让斯特林独力承当如此苛刻任务。” “怎么是独力承当呢?不是还有方劲的民军在协助防守吗?” “哈,罗明海。你搞的那些民军——我一个师团就能把你们十万人打得满地找牙齿——总长殿下,民军虽名为协防,但是主要的重担肯定会落斯特林那边。可怜斯特林部队一直战斗不息,经历诸次战役,伤亡已经很重了!不能光让帝都子弟流血啊,殿下!斯特林部队负责诱敌好了。就让明辉的部队来担任这个任务如何?” “帝林你胡说八道!中央军不是刚刚结束休整从德亚省区回来吗?黑旗军杀敌数目也不少啊!上百万呢,比斯特林还多!” “罗明海你这个猪头懂个屁!全世界都知道明辉在虚报军情,就你还一意维护他,你到底有何居心?!中央军伤亡率在35%以上,这么大的损伤岂是一两个星期的休整能补回来的?——你不懂军事就给我乖乖闭上你的鸟嘴!” “帝林你这狗屁凭什么说明辉虚报?就你这厮你也敢说自己懂军事!不就是杀了几个老百姓吗?嚣张个鸟!我……” ※※※ “够了!”紫川参星一拍桌子:“都给我住口!” 帝林和罗明海一齐鞠躬行礼,为御前无礼表示谢罪。 紫川参星出了口粗气:“早晚给你们两个混蛋气死。”,扭头看哥珊:“哥珊,你怎么看?” 大家都很意外:紫川参星刚才神色间还对哥珊很不满似的,现在竟然放着在座那么多高官将领不问,特意征求她的意见。 帝林却是心下雪亮:在座那么多人中,不是罗明海派别的就是自己派别的,也惟有哥珊不依附任何人,立场最为客观公正。 哥珊站起来回答:“大人,下官不懂军事。不过大人既然垂询了,下官只能说:此地距离远东前线万里,文书来往得半个月,我们无法及时知道前线实情,实在不宜妄下命令,以免有贻误战机之失。” 此番话说得有理而且不偏袒任何一方,争吵双方都不由得心中赞同。 “那你的意思是……” “大人,远东前线明辉、斯特林还有方劲三位统领大人都是久经沙场熟知兵事的老行家,并非无能之辈。我们只需要做好后勤补给工作,指挥作战的事情就交给专家来做好了。跟他们说:“以尽快结束战事为目的,一切相机行事。”我想三位统领大人身临其境,应该知道如何应付处置,不必我们多加饶舌。” “这话说得在理!帝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眼见紫川参星主意是已经打定了,实在不适宜再反驳了,帝林躬身道:“哥珊阁下言之有理,下官敬服。”心中遗憾:“罗明海这个庸才竟然有这么出色一个部下!明明是帮他说话了,还不露半点痕迹,理由还很光明正大——我部下怎么就找不到这样一人呢?” ※※※ “好,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批准实施“蓝月”计划,马上起草文书加急送过去。还有,哥珊,军粮补给的事情你得一手抓起来,这真的是关键时刻了,不能出漏子,否则就真的全功尽弃了!——难得今天大家的会议开得这么和睦成功啊!这就对了,要顾全大局,要……” 这时候内务部的李清旗本匆匆闯进会议厅来——会议进行中且总长正在说话,这是很失礼的举动。大家正惊讶,她走过去在紫川参星耳朵边说了句话。 “什么?”紫川参星失声叫了出来,当即站了起来,立即又坐了下去,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很明显是来了个很坏的消息。 面对部下们询问的眼光,紫川参星一字一句说:“元老会萧议长通知我:三年一次的元老评议会在今年提前召开,就在下个星期二开始。” 罗明海、帝林一起同声痛骂:“他妈的!”——这还是家族总统领和监察长首次达成了一致意见。 紫川参星脸色沉重:“真是不幸,屋漏逢下雨,米少又沾锅——事不宜迟,马上把命令传下去!加急通知明辉:一定要在元老会议开始干预前把蓝月计划给执行了!” 远东瓦伦要塞,方劲接到八百里加急文书,拆开看,马上就骂开了:“狗娘养的!元老会又要开了!” 云省前线,联合指挥部。一个勤务兵快步走过来:“回禀两位统领大人,八百里加急!” 明辉接过来先看,只说了一个字:“操!”转而把信递给斯特林,“你看看,那群混蛋在帝都瞎搞!” 斯特林默默的看完了信件,却不出声,抬头昂望苍天,只见乌云密布,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雨将致,心头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是天灭我紫川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元老会议 第七节元老会议 元老会议的历史由来是这样的:一代枭雄紫川云铁血戎马半生,开创紫川一族的根基。在晚年时候,他的精神、体力都逐渐衰弱,渐渐难以再承当家族首脑的重担。 可是他对权利实在太执着了,坚持着不肯退位,明明神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还喜欢事必躬亲,整天指手画脚的乱指挥,而且喜怒无常,稍有不爽就大喊大叫:“杀了他!杀了他!拖出去砍了!”死在这种命令下的近身侍从多达百人,有时候还祸及到家族的文武官员。 战功卓越的大将明兰前一天刚刚凯旋,就因为在觐见时候鞋子弄脏了总长府漂亮的地毯,紫川云立即象个玩具被人搞坏了的小孩子般又哭又闹,连声吼叫:“杀了他!杀了他!”结果一代名将明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处决了,给儿子留下的遗言是:“千万把鞋子擦干净点!” 更冤枉的是:第二天一觉睡醒,紫川云问左右:“明兰怎么还不来见我?我等他好久了!”侍卫们面面相觑:他完全不记得了昨天的命令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川云的健忘症越发的严重了。功臣贵族们最怕的就是接到紫川云的传话:“老朋友,好久不见你了,进来陪我聊聊天吧!”——听命进去的话,万一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命令,就会大喊大叫:“刺客啊!你不宣而入,是想举逆行刺我吗!”不进去的话,万一他还没忘记自己的命令,就会很生气:“你竟然无视我的意旨,对我如此轻蔑!赐你自尽好了!” 在他的积威下,无人敢反抗,家族上下无论官员还是贵族,无不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心中都存有一个不能出口的愿望:紫川云早点死就好了!偏偏事与愿违,紫川云晚年虽然身体很差——夏天会感冒冬天会中暑——却就是不死,苟延残喘的活到了九十八岁!很多盼他死的人都等不及了,只好自己先死了。 结果旧王去世新王继承交接的时候,贵族们联合发动了政变,说:“权力不能单集中在你紫川一姓那里!不然我们的生命、地位和财产都毫无保障!” 事情眼见要演变成流血内战了,幸好接任的新王紫川星英明,他深知道如果在此时爆发内战的话,成立未久根基不稳的紫川家族会就此覆灭的。何况贵族们的要求也不过分,权力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无法节制将会形成腐败和专横,也不利于紫川家族将来的发展。 他通情达理与贵族们商量,同意改变家族政治制度,成立元老会。元老会议由来自个行省的民意代表组成(绝大部分是大贵族和地主豪门)。同意元老会议具有监督家族行政运作的权利,对总长的命令觉得不妥当可以修改,甚至在必要时候可以弹劾、撤换总长。 为了保证家族血脉传承,紫川星加了一条:“无论如何弹劾撤换也好,坐总长位置的人必须具有紫川一族的血统的!”贵族们也同意了。 后世的历史学家大多认为:元老会议等于悬挂在当权者(历代总长、总统领)头顶上的一把锐利的魔剑,让他们明白自己头上还有更高的权威,时刻警惕自省不敢太过胡作非为。在制衡总长权利、防止官僚系统腐败、主持正流、反应民众心声、提高民主化程度、维护家族统治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危急关头,还起到了维护家族历史传承的重大作用。例如在紫川远星战死后,元老会议破除父子继承的陈规,确立紫川远星的弟弟紫川参星为总长,确立紫川宁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唐辉写道:“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墨守成规让年纪轻轻且不通事务的紫川宁继任的话,上台不到两年就肯定就会被心狠手辣的杨明华纂位害死。而元老会慧眼选定的继任总长紫川参星不但坚忍深沉,在手段的狠辣方面也与杨明华不相上下,惟有他才能对抗狼子野心的杨明华——也因此,光明王得以脱颖而出,推动家族百年气运——元老会议在此过程中功不可抹。” 尽管后世给予给予元老会议如此崇高的评价,但是处于当时的人们,可没有一个对元老会感恩戴德的,他们对于元老会议的普遍评价是:“这是一群妨碍我们做事的苍蝇——绿色的大头苍蝇。”甚至名将斯特林在听说元老会议已经召开时候竟然有“在这个时候开元老会,真是天灭我紫川家族啊”的感想。 元老会议的召开是举国轰动的大事。当年的睿智的紫川星为了防止元老会议为野心分子所操纵把持,对后世子孙的统治构成威胁。他苦思:“如何能使元老会议既发挥对权利的制约和监督,又不能架空总长、成为第二个权利中枢?” 幕僚的一句话提醒他:“大人,自古以来,会议的效率与参加会议的人数成反比的。要想有效率的决定任何一件事情,参加决策的人绝对不能超过五十人。” 紫川星恍然大悟,他当即就决定:“每界元老会元老人数是五千人,每次会议必须有全体元老的五分之四出席才能召开,每个会议决议的通过必须有参加会议人数过半赞同才能通过。如果有关弹劾总长提议,必须由参加会议人数的五分之三同意才能通过。”如此松散、决策缓慢的权利机构,势必再难以对集中、决策迅速的总长权利系统产生威胁,但是谨慎的紫川星还是决定了再加一条:总长自身亦为元老会成员,他一人拥有十票的投票权。 ※※※ 帝国历779年的十二月初,紫川家族第七十八次全体元老评议大会提前召开。 本来应该是在明年八月份才召开的会议,据元老会的萧平议长这样子说:“因为今年发生了杨明华叛乱、远东事变这么多的事情,在这个风云变幻、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代表紫川家族广大民众利益的、被被广大人民寄托以厚望的元老会以及各位元老们怎么能坐观袖手?!” 各位参加会议的元老都表示:“对,我们说,是这样子的!”——五千个人每人表态说一句话,第一、二天的的会议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而帝林的说法是:“操!他们只是太闲了无聊,在家里呆不下而已!”——一向胆大包天的他这次也只敢跟哥普拉偷偷摸摸的说。 不止他,就连当年跋扈一时的杨明华在风头最劲的鼎盛时期也不敢得罪违背元老会,因为元老会议不但在制度上是家族的最高机构,具有最高决策权,在现实中,如今的元老会议也是汇集了来自家族七十九个行省的贵族、豪门的实力代表,无论是在政治、经济各方面他们都拥有强大的实力,足以左右家族命脉。就连当代总长紫川参星当年也是由元老会大力扶持而上台的,对他们也不得不毕恭毕敬。 会议的第三天终于可以进入了正题。来自洛克辛威行省的元老发言,提出一个大家都很关注的问题:今年家族的经费开支严重超过预算了!虽然说远东叛乱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超支了一倍多!前几年与流风家大战,动员的兵力比这次还多,但也没见超支这么厉害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会不会统领处的某些人、在某些时间、某些环节上借机中饱私囊,大发国难财? 元老们都同意: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有人提议:“彻底清查军务处、后勤部等花钱大户的今年的来往支出帐目,弄个水落石出!”经过连续两天的举手投票,通过此决议。 萧议长宣布:“从现在起,后勤部、军务处的所有物资、金钱都被查封冻结,等候元老会派人检查!成立“检查军务处、后勤处财产委员会”,委派十名元老担任委员,负责此事。直到检查完毕,两部门才能重新开始运作!” 元老会一片欢欣雀舞。他们倒也不是对军务处和后勤处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元老会议三年才开一次,平时也没什么人理会他们,现在终于“一朝把权掌,便把令来行!”,找个机会想试一下手上的权力到底好不好使——就象小孩子有了双漂亮的新雨鞋就天天盼着下雨好穿出去,如果实在不下雨的话,晴天他也穿了。——元老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第一次行使权力的结果。 结果很让他们失望:第二天,前去查封的元老们就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向同事们诉说自己作为尊贵的元老会使者所遭遇的不幸:他们来到后勤部,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个看起来很冷的女人上下那样把他们打量一下(象看马路上的性病专医广告那样看他们),然后下巴一努,几个膀宽腰粗的卫兵就走了过来,提着他们的脚——跟提着菜市买来的小鸡似的——把他们“请”了出去(丢垃圾袋似的一扔,“砰”的把门关上。) 元老会因为愤怒而沸腾了!竟然有人敢于公然挑衅元老会的尊严和权威!要知道,连总长紫川参星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啊!这个行为比把十万人腰斩还要可恶,比流风霜、杨明华和全体远东叛军加起来还要可恨!经过迅速调查,终于确认这个罪大恶极的女魔头叫作哥珊,目前是行政处处长,战时兼理后勤部。 元老们立即开始投票表决,通过临时决议:撤掉哥珊的一切职务,把她开除!行动十分迅速,八个小时不到就作出了决定!——随带着还成立了“调查哥珊罪行委员会”、“惩治哥珊罪行委员会——并且命令总统领罗明海必须马上到元老会接受质讯,给个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样管教部下的!“如果交代得不够满意的话,他们就连罗明海也一块撤了! ※※※ 罗明海来得飞快,他可知道这群大爷是得罪不起的。 罗明海由衷的赞成元老会撤去哥珊的职务(那有什么关系,只等会议一结束,他就可以把她官复原职)痛心疾首的表示: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哥珊是条隐藏很深的美女蛇,让她卧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幸亏各位元老阁下神目如电,一眼识破她的伪装,纯洁了家族的公务员队伍。他代表统领处感谢大家!! 掌声如雷,元老们交口称赞:“这位罗明海总统领还是很识大体的嘛!” “但是,”罗明海话风一转:“哥珊诚然罪无可赦,但在她背后还存在着更大的元奸巨恶!此人心狠手辣、杀戮无辜、野心勃勃、满手血腥——这些都算了,我们可以不计较!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经常捏造事实、恶意中伤、污蔑诽谤我们最最最神圣的各位元老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可以肯定,哥珊的行动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的!!——我罗明海吝为家族总统领,闻听到此种狂徒恶言,激愤痛心到寝夜难眠,却因为此人权势熏人、一手遮天,我官轻职微,无力对他进行惩制,十分内疚啊!” 元老会议大厅内,五千条嗓门雷鸣般狂吼:“他是谁?!说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罗明海很为难:“这样不好吧?他毕竟也是我的同事,外面人不明真相,还当我喜欢在背后乱说别人坏话呢……” “说出来!说出来!!不许你包庇他!!!” 罗明海被逼得没办法了:“既然你们非要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 那个狂徒的名字叫帝林。 元老们当即成立了“帝都流血夜罪行调查委员会”、“远东大屠杀罪行调查委员会”、“帝林贪污受贿罪行调查委员会”、“帝林目无法纪罪行调查委员会”等二十一个委员会,四百多名元老欢天喜地的担任了委员:“终于有事情可干了!” 元老们发出质讯文,要求帝林马上来到元老会进行听证。 ※※※ 帝林按时出席了听证会。并非想象中那种满脸横肉、粗俗不堪的狂徒,帝林衣裳朴素整洁,举止娴熟,元老们一见就大为好感:“此人相貌秀美,语调温柔,细声慢语,还很容易害羞,面对面跟人说话时甚至会面红低头——这么个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的人,真的是罗明海嘴里的满手血腥的暴徒吗?” 帝林的话也很让人相信,他诚恳的说:“真的不关我事的。大家想想,哥珊是统领处的官员,我是监察厅的首脑。而统领处历来和监察厅势同水火,怎么可能是我指使哥珊干下这种万恶不赦的罪行呢?” 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总统领罗明海一口指证是你干的呢? 帝林比女孩子还要光洁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这个…大家能不能不要问了?这事情有关罗明海与我的私人隐私啊!” 元老们的好奇心被煽动了起来:“不行不行,你非要说!” 帝林犹豫着,迟疑着,口张了几下,最后开口说的还是:“我怕啊…说出来罗明海会杀了我的。” 元老们一齐保证:“我们全体元老会为你做主!” 劝说了好久,帝林最后才吞吞吐吐的给元老们提示:大家有没有注意过,罗明海的眼神呢?有没有在里面看到点很…很那个的东西?有没有发现,当罗明海提到我的名字时候,他的整个表情、神态、说话语气都变了? 经他这么一说,元老们才回忆起来:“是啊,那个平时很深沉很冷静的罗明海,一说到帝林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样了,好象公牛看到块红布似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难道说……” 帝林郑重的点头:“你们猜得没错!是这样的!” “真的是那样的?” “就是那样的!!罗明海是个变态被虐待狂!他是同性恋!”帝林坚决的说: “他对我怀有种很不正常的感情,对我多次进行xing骚扰!甚至对我提出我种种无耻的要求,要挟我说,如果不答应的话,他就要打击报复我,让我好看!” 元老们张大了嘴:“所谓‘无耻的要求’是……” 帝林鼓足勇气红着脸说:“他要我跟他骑木马!” “哦!” “还有滴蜡烛!!” “哦,哦!!” “甚至把他捆起来用皮鞭抽,跪下来求我说‘女王殿下,惩罚我吧’!还说要玩喝尿游戏!” “哦,哦,哦!!!”元老们听得如痴如醉,一个个露出悠然神往、很羡慕的样子。 帝林语气一变:“当然了!我帝林身为堂堂好男儿,家中还有贤惠的妻子,当然不可能答应干这种无耻下流的勾当!从此他就对我怀恨在心,处处找机会打击报复我!甚至还派手下哥珊来侮辱各位元老大人,却诬陷是我指使的!” 元老们恍然大悟:“对啊!哥珊明明是罗明海的部下嘛!刚才怎么我们就没想到呢?” 再看看帝林的“娇艳容颜”,已经气愤伤心到“花容失色”了…… 他们当场就相信了! 大家破口大骂:“罗明海这个衣冠禽兽!”(前一天跟罗明海握过手的元老赶紧去找消毒水洗手,生怕已经被传染上那种以“a”开头“s”结尾的不治之症了。)语气虽然愤怒,心情却很激动:堂堂家族总统领竟然是个变态的同性恋!?这下子回到家乡可有大新闻跟左邻右社说了!!! 大家鼓励帝林:“不要怕,都说出来!元老会为你做主!罗明海敢动你一根寒毛,我们阉了他!” 在大家的鼓励支持下,经常被罗明海xing骚扰淫威压迫已久的帝林,壮着胆子告诉主持正义的元老们: 罗明海不但道德败坏私生活糜烂——他常常找些未成年的女生一起玩“皇帝”游戏;晚上还喜欢穿上水手裙抹上胭脂口红在公园逛来逛去问人家:“朋友,你寂寞吗?”——而且他在公务上也是极端不称职的!在远东叛乱初期,他拒绝了帝林提出的合理措施建议,故意旁观坐视叛乱势力坐大,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大家好好想一想,罗明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帝林意味深长的说,用恫恫有神的目光启发元老们。 “是啊,到底是什么呢?”元老们议论纷纷,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讨论,终于得出结论:“很明显,罗明海是大叛贼杨明华的余孽!他继承了杨明华的罪恶野心,与远东的叛贼勾结,借叛乱之机抽调家族主力军队前往远东,严重削弱家族的实力,只待时机一到,他就要象雷洪一样,对家族公开举起叛旗了!同时他又利用总统领身份,网罗党羽,大肆侵吞贪污家族的经费,为将来的反叛做准备!这次的哥珊事件就是一个信号!” 帝林却有些不敢相信:“你们说罗明海贪污、受贿、调戏女生、玩sm游戏、在女更衣间偷窥什么的我都相信,但是说他想造反…我看他还没那么坏吧?” 元老们很生气:“帝林啊,归根到底,你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在统领处潜伏着那么一条野心狼,你身为监察厅首脑,对此居然丝毫不觉察!失职啊!!!” 面对元老们语重心长的批评,帝林惭愧的低下了头,表示:“没办法,自己就是太善良了,把别人设想得跟自己一样好,所以常常受骗。各位元老大人明察秋毫,看出罗明海大奸大恶的本质来,揭发了这么一条野心狼。国家之幸啊!!!”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上,元老们迅速通过决议,成立了“罗明海xing骚扰案件调查委员会”、“罗明海造反谋逆调查委员会”、“罗明海贪污腐化调查委员会”、”罗明海道德败坏调查委员会”…一直到“罗明海随地吐痰事件调查委员会”、“罗明海大便完毕不搽屁股调查委员会”等六十一个委员会,一千三百多名元老喜气扬扬的当选了委员。 落选的元老有点垂头丧气,但萧平议长安慰大家:“大家不要急,慢慢来!面包会有的,奶油会有的,新的委员会也会有的!” ※※※ 等帝林疲惫的走出元老会会议厅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等候在门外面的哥普拉上前迎接,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帝林对视。 “干什么那种眼神?”帝林马上发觉了。 “没什么,大人。不过您刚才说的,罗明海对您那个,还想和您骑木马滴蜡烛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啊?” 帝林一拳把他打飞到街的对面去,揪着他领子厉声说:“下次你敢再提起这件事情的一个字,我杀了你!!”他秀美的面上布满杀气。 哥普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点点头,和着血吞下了两颗牙齿。 ※※※ 眼看家族的最高层的两位官员总统领和监察长在元老会纠缠不休,大打官司。下面的官员也有样学样,纷纷跑到元老会去,把自己的仇家给给告了。每天来到元老会告状的人络绎不绝,元老们忙得不亦乐乎,成立了多如牛毛的委员会,很快元老的数目就不够了,只得辛劳一些元老,一人兼任几个委员会的委员。 一时间,帝都官司成风。熟人相见,相互招呼:“今天你告了吗?” 人人都是原告,同时人人也都是被告。以总统领罗明海为例,他要在七十一个委员会担任原告出庭指控,同时他又要在八十三个委员会里面作为被告受审,每天要接到厚厚一叠的传票,内容五花八门——他不满地大吼:“为什么“保护未成年女童身心健康委员会”和“大力提倡母乳喂养宣传委员会”都要把我当作被告叫去?!”——整天就在这样一个又一个委员会之间疲于奔走,再无余力处理统领处的事务。 唯一可以让他得到安慰的是:帝林比他还要惨,控告他的委员会多达一百五十六个!忙得帝林连进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家族上下大小官员整天忙着就是出庭、听证、辩论、控诉,无人再专心公务,各部门运行陷于瘫痪。唯一还能勉强坚持运行的只有哥珊领导的后勤部,她知道自己部门工作关系前方几十万将士衣食饱暖,是致关重要的生命线,绝对不能有一日停顿。虽然她已经被免职了,但在部下们的支持和罗明海睁一眼闭一眼的包庇下,她还是勉力支撑大局。最后被元老会发现:“哥珊这个死婆娘还赖在那不肯走!”一纸公文下去,她就被投入了治部少的拘留所里面,“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 两个星期后,官司风发展到了颠峰。连一向颇有清誉民间口碑很好的中央军统领斯特林也被告了,原告是从远东千里迢迢赶来的一群半兽人、蛇族、矮人、精灵怪等各种族的长老代表,他们哭哭啼啼的向元老会诉说着: “俺们是对家族最最最忠实的臣民了!虽然和家族王军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可那完全是误会!——那真是不幸的误会啊!俺们所针对只是当地的贵族,可是对俺们的仁君总长殿下,可是全心全意的爱戴啊!——哦,刚才俺忘记说了:俺们伟大的仁君总长殿下光芒普照大地,温暖了俺们的身心!太阳有一天会失去它的光辉,可是俺们远东各种族,是永远不会忘记仁君殿下的恩德的!俺祝愿最最敬爱的总长殿下永寿! 刚才俺又说到哪里了?等下,让俺看下稿子,哦,是这样的:俺们和家族王军之间发生了些小小的误会,俺们已经认识了自己错误,幡然悔改了,不信看俺们忏悔的泪水!(代表们使劲的憋眼泪,憋啊憋啊憋啊憋,憋出了鼻涕和一个很响亮的屁)总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俺们一再提出,大家不要再计较过去的那点小恩怨,和好算了,俺们不过一时走上了歧路,明明已经很真诚的在悔改了——请再看俺真诚的眼泪——可是,就有某个斯特林,就是不依不饶、死追烂打的,整天跟在屁股后面撵啊撵啊撵,凶残得很啊,把俺们杀得血流成河的,俺们明明已经说:“俺不来了!不想打了!”——不要误会,俺们远东人是最勇敢的,不是说俺们怕了那个斯特林,那是因为俺们尊敬总长大人,不与他计较——可是他为了立功,还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 总之,都是那个斯特林不好,要是他不抵抗的话——哦,不对,俺说的是要是他不故意挑衅的话——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天下马上就太平了!俺们实在受不了了,请各位高贵的元老大人为俺们这些老实巴结的家族忠实的臣民做主啊!狠狠惩治那个斯特林,然后大家和好,齐心合力,把远东变成一个美丽的乐土!” ※※※ 远东的叛军想和谈!正在为居高不下的军费伤透脑筋的元老们大喜过望。经过一天一夜的和谈,元老会与叛军的代表达成了临时停战协议。 元老会往远东发布军令:家族王军在远东的所有部队,一律保持原有战线不得移动;不得主动向叛军攻击;一切等候元老会与叛军代表们会谈结果后的进一步指示! 同时元老会还召回了在远东的中央军军团长斯特林,要他回帝都接受质询:为何对远东民众如此凶残,是否为立功心切缘故,有意挑起战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重逢 七七九年十二月,斯特林接到元老会的质讯令,从远东前线赶回帝都。途中经过“秀字营”的驻地,他特意去探望下自己的好友紫川秀。许久不见的两位挚友在战火纷飞的远东战场上终于会面了,出现了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 ※※※ “恭喜发财啊,秀老板!听说最近财源广进啊!” “呵呵,同喜同喜!——白川,快给斯特林老板上茶!——最近生意如何?有没有发财啊?” 紫川秀一个响指,于是一排身穿深色西服、脚登白漆皮鞋、戴着名牌墨镜的秀字营士兵向斯特林一齐弯腰鞠躬:“老大好!” 长川向斯特林递过来张名片,鞠躬:“请多关照鄙公司的生意!”斯特林粗粗看一下长川的名片,密密麻麻写上了几十个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头衔。斯特林看得惊叹不已,难以想象这么一张皮竟然包得下那么多的头衔。 “这个bsp; “呵呵,斯特林,在前线呆太久你真是落伍了!现在是什么时代?e时代!——e时代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大家都这么说的——出来混走江湖后面没有个怎么见人啊?——虽然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要误会,这不是我说的,是张家辉说的。” “什么,连张家辉谁你都不知道,呵呵,斯特林,你真是落伍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 部下们都出去了,只剩紫川秀和斯特林两个。 紫川秀问:“斯特林,你怎么有空到我们这来?中央军不是还在前线吗?你不在,谁指挥部队啊?” 斯特林苦笑着把事情跟他说了,掏出张质讯令:“我得马上回去,这下有得好受了。 那群家伙烦死人了!但是又没办法,毕竟制度上他们是……啊?!”他惊讶地看着紫川秀从垃圾桶里找出满满一桶的废纸,张张都是跟他一样的元老会质讯令! “你,你,这可是……” “哎呀,时间就是金钱!我现在生意这么忙,谁有空回去陪那群苍蝇聊天啊!不过不要紧,我已经请了一个中队的律师帮我出席听证了! 斯特林笑:“这么有钱了?听说你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了,帮我个忙如何?” “没问题!!咱们什么交情?”紫川秀一副慷慨大方的样子:“想借钱的话,三毛五毛尽管开口跟我说好了!” 斯特林摇头:“不是借钱。最近帝都那群混蛋瞎搞,最近我们都快断粮了!我想向你买一百万公斤大米——明辉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办得又快又好,还送货上门。” “没问题!”紫川秀一听顿时眼睛发亮:“价格按军需粮食的基础上加10%,定金20%,十五天内送到你指定地点,超期一天违约金按合同金额千分之三算。你们要在交货后十天之内把货款全部结清,超期一天也要加收千分之三。至于交货条款你喜欢适用fob条款还是cif条款呢?” 斯特林听得头脑发昏,老实地承认:“这些我都不懂。” “呵呵,你不懂就更好!——哦,我说的是你不懂,我懂就可以了!来来,你身上带了支票没有?先把定金交了。还有在这个合同条款下面签个字,就在“对于本合同条款我已经全部理解并同意。”的下面签上你的名字,对对对,就写上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对了,还有日期!ok!” 斯特林胡里糊涂给紫川秀摆布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川秀满意的吹吹墨迹:“我说,斯特林,你早该把供应的事情交给我们办了!你看明辉的不早就让我们全权负责他的补给供应?比后勤部办得好多了,黑旗军的伙食就比你们中央军要强上好多了!再说了,后勤部他们也乐于这样啊!最近他们在忙着跟元老会瞎搞,根本没空工作——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好象很怀疑我骗你似的?咱们是老交情了,怎么可能呢?” 紫川秀赶紧把合同藏了起来,不让斯特林再看。他转移话题:“前线最近什么情况呢?” 斯特林长叹一口气:“停战了!我们失去了迅速结束远东内战的最后机会了!” “本来我们实施蓝月计划,一切都很顺利,叛军已经给我们引诱离开了丛林地带到了平原上。平地上打yezhan,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眼看包围圈就要合上口子了,几十万叛军前有大河后有我和方劲的军队,根本无路可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元老会来命令说:停战!不许攻击!于是我们就只有一动不动眼巴巴看着叛军的大队人马就这样从容跑掉!太可惜了!这都是叛乱的中坚和骨干啊!如果把他们消灭了,那叛乱就完结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紫川秀听出斯特林口气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和惋惜,想起他日日夜夜的操劳的,无数次沙场血战的胜利,那份不求回报的忠诚和热血……现在就因为元老会的一纸命令下来,全都就被断送了!一时候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两人都沉默了。 还是斯特林先开口:“帝都最近有什么新闻啊?我那里连报纸都看不上,真的跟你说的那样,落伍了。” “老样子,总长说:“大家加油干、好好干!”,帝林和罗明海在那相互吵闹。现在吵闹的主题变成了:战还是和?你看看帝林在元老会的演说。”紫川秀递过去张报纸:“罗明海提议说就当作家族给远东的叛军施恩,宽恕他们好了。帝林马上起来反驳:“战胜者施恩,可以得到尊敬;战败者也来谈什么施恩的话,得到的只是轻蔑!”” 斯特林粗粗看了下报纸,奇怪说:“我们并没有战败啊?” “帝林的意思是我们在经受了赤水滩等几次失败后,家族的体面和威严已经丢光了,如果眼看着打不过就招安,那会招惹天下人耻笑的。远东派系的贵族大力的支持他的意见,主张对叛军严加镇压惩治,杀一儆百,维护贵族的尊严!而来自家族内地的贵族们就只想早日结束战争,好减少军费开支的压力。罗明海是主和派意见的代理人。 现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帝林大骂罗明海是叛军派来的奸细和卖国贼!两个人在元老会差点打了起来。” 斯特林皱眉:“帝林不应该这样子。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都是出自公心,都是为了拯救家族的目的,只是大家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紫川秀暗暗偷笑斯特林的天真:哪里有什么公心了?罗明海赞成和谈的唯一原因就是要和帝林作对。如果帝林明天说:“大家和谈吧!”,罗明海准会说:“不!为了维护家族尊严,我们一定要死战到底!” “好了,斯特林,看了这么多,你有什么看法?” 斯特林一笑:“我只是一介军人,这不应该是我考虑的问题。那些事情应该是政治家的工作。我现在只有在等待,等待元老会或者总长作出命令发布给我们,如果是“战”,我们就继续打;如果是“和”我就撤军。——服从,这才是军人的工作。” 想了下,斯特林再加了一句说:“军队是国家手中的剑,如果这把剑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会凌驾于整个社会之上,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紫川秀细细的品味斯特林的话,笑笑说:“你又来了!我并不是问中央军军长斯特林的意见,我是问我的老朋友斯特林对局势有什么看法。” 斯特林考虑了好久才慢慢说:“我不怎么懂政治,也对什么“贵族的尊严”不感兴趣。不过象现在这样,两个政治集团有如此巨大的利益分歧,又各自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我不怎么相信能靠谈判就能换来和平。就算是,那也是非常虚假的和平,难以维持长久。最终还是要通过战场上的实力较量来见分晓。说来是很矛盾,但是我认为的,真正的和平,只能通过战争获得。” “也许你不愿意看见流血和相残,但我只能说,家族要统一远东,要走向强大,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紫川秀肃然起敬,他没想到斯特林在前线军务倥偬日理万机时候还保持有这么深刻的思想。 “阿秀,你的看法如何?” 紫川秀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和你们不同,我出身帝都,却是在这里长大的,远东可以说是我的故乡。当年,我是亲眼看到了人类贵族是如何毫无怜悯的压迫和欺凌各种族的居民,现在,我又看到了当年的被压迫者又是如何残忍的回报主人。无论谁输谁赢,这都是一场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悲剧。这场战争打下去的话,不会产生什么胜利者的,只有两败俱伤。如果元老会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话,我是赞成的。——这话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不然别人会骂我是卖国贼了!” 斯特林听得很认真,笑笑:“我说过了,无论战还是和,都是为了挽救我们家族的目的,只是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吵架的。不过在帝林面前你可要收敛点啊,我们大哥可是个火暴脾气的。” “我知道啊!对了,差点忘记个事情:李清和卡丹都让我带信给你。你等下,我找给你……”紫川秀找了好久,才在一堆上厕所用的草纸堆里面找到了那两封信:“喏,拿好了!” 斯特林颤抖的接过了卡丹的信,崇敬的吻了一下封皮。拆开,还没来得及看,又吻了下信纸,忽然疑惑大起:信纸上有水浸泡过的痕迹!他可是太清楚紫川秀的习惯了,揪住他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看过?这水是怎么会事?” 斯特林知道现在一个回答不好自己马上就会血溅五步,慌忙回答:“这是泪水!是卡丹公主由于思念你而流下的泪水啊!你可知道,你走的那天,卡丹是多么的伤心啊! 写信的那天,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的湿透了洁白的信纸……” “哦!”斯特林释然,开始读信: “斯特林君上: 这是我第一次用人类的语言写信,如有不妥之处,望君见谅。 君安否?远东地势高寒,请君上务必留意身体。 自君别后,我一切都还好,请不必为我挂念。宁小姐对我很照顾。前天,我去了个神庙,人家都说,那里的神灵是专门保佑出征的战士的。阿宁小姐告诉我,以前她就常常去那里祈祷,为秀川阁下平安祈祷,结果很灵验的,秀川阁下真的平安的归来了! 现在,是我在那里为你祈祷,就如同宁小姐为秀川阁下祈祷一样,希望你能早日平安归来,希望我的祷告也能象宁小姐的祷告一样被神灵所听见,希望神灵也能象庇护秀川阁下那样也庇护你。我的看法是,既然秀川阁下那么坏的家伙也能得到神灵的保佑,那斯君你那么好的人就更有资格请求神的怜悯了……” 紫川秀趁斯特林看信入迷的时候,蹑手蹑脚往外边走,只走了两步,忽然间斯特林锐利的军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紫川秀干笑两声,赶紧又坐回了位置上,不明白斯特林明明根本没有抬头的,怎么能发现自己呢? 斯特林长嘘一口气,看完了卡丹的来信。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紫川秀,仿佛要看透他的五脏六腑:“真的没有偷看过?” “真的没有偷看过!” “那信封口上为什么有个口子?” “那是老鼠咬的!” “为什么咬得这么整齐?” “这是只镶了假牙的老鼠!” “那信纸上为什么有好多黑黑的手印?还有点什么东西?黄黄的带点褐色?” 紫川秀无言回答时候,外面传来罗杰和长川的对话: 罗杰(捏尖了喉咙):“君安!远东地势高寒,请务必留意身体!” 长川(粗着声音):“罗杰君,我为你祈祷!既然秀川阁下那个坏家伙都能灵魂得救了,那你罗杰你这么好的人就更有资格下地狱了!” 罗杰大声地:“斯特林大人,我向您揭发!那信纸上那黄黄的水迹是这样的:一次大人上厕所时候没有新的报纸,他就拿了那封信进去边看边笑,结果笑得太厉害了信掉进去了粪坑里,好不容易才捞了上来……” 他已经不必再说了,屋子里面已经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和紫川秀凄厉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罗杰,你这个混蛋!——救命啊!” ※※※ 告别了紫川秀,斯特林日夜兼程赶回帝都,速度之快,大大超过了接受元老会听证期限的必要速度。越接近帝都,道路就越拥挤,由于是元老会开会的日子,几乎全国的贵族和豪门都赶来帝都看热闹。道路上拥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斯特林心急如焚,不得不请求他们让路。那些傲慢的贵族公子哥们和少爷们派出仆从打听:“后面的是谁啊?” 斯特林的近卫们自豪的回答:“中央军统领!” 仆从立即鞠躬如也,赶紧回报他的主人。无论是高官还是望族,无不马上乖乖把马车靠边让斯特林先行。有的还出来向斯特林的旗帜行礼表示敬意。并非为了畏惧统领的权势,他们只是出于对斯特林敬重。斯特林已经成为民众心目中的第一名将了! 尽管他不希望引人注目,但是,他回帝都的消息还是马上飞速传开了。 ※※※ “阿宁!”卡丹一阵风的冲进客厅,激动得脸通红:“我去祈祷的路上听到个消息! 听说了吗?斯特林回头了!他回来了!满城都在说这个消息,到处都在说,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怎么办啊!他要回来了!”她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忽然间,她呆住了:正坐在客厅里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却不正是斯特林!两人四目相对,都傻住了,巨大的欢喜中呆呆的都说不出声来。 斯特林的变化多大啊!不过几个月工夫,他老了许多。远东灼热的太阳把他的脸晒得又黑又粗糙,年轻英俊的脸牢刻上风霜的痕迹,双鬓已经出现了丝丝白发——苍老而憔悴,他才二十五岁啊!卡丹心头涌出股温柔的怜悯,泪水盈眶。当时惜惜依别的心上人已经成为了紫川家族最坚定的捍卫者,万众瞩目的英雄,但自己对他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平安归来,神明啊,你终于听见了我的祈祷了。 她控制住了自己,对斯特林深深一鞠躬:“好久不见。君安!君之风采更胜往昔!” 斯特林同样郑重地鞠躬:“卿安。卿却能保持青春之光彩永不凋零,永如束鲜花般美丽!”双手奉上一束怒放的红玫瑰,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温柔和爱恋。 卡丹再也忍受不住了,接过鲜花。眼泪夺眶而出,却还能把话说完:“鲜花会凋零,容貌会衰老,世间万物,惟有勇气最美。君拥有无限的勇气,君最美!” ※※※ 紫川宁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眼看着有情人终于能见面,她也很为他们高兴,却也感觉好笑:双方明明都已经爱对方爱得要死,却还是要装做一本正经的对答,真是不坦白啊。饶有兴趣的正想继续地看下去,却发现斯特林锐利的眼睛和卡丹的美丽的双眸一齐望过来,目光柔和而坚定透露出这样的意思:紫川宁小姐你无疑是美丽的、可爱的,但是如果现在你能帮我们个忙出去的话,那你就称得上伟大了! “嘿嘿。”紫川宁干笑声,向门口移动了一步。 斯特林和卡丹无声的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中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思想。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紫川宁刚刚踏出门口一步,就惊讶的发现门已经在她后面无声的自动关上了,她看到的屋子里最后的景象是:卡丹一下扑到斯特林的怀中,两个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卡丹是幸福的。”紫川宁在心中下了结论:“斯特林具有男性的一切优点:他正直、勇敢、温柔、对爱情忠诚,前途远大。这样的人值得卡丹付出一切去爱。” 她感到一阵失落惆怅:为什么有人会爱上一个不正直、不勇敢、不温柔、对爱情不忠诚、又毫无前程的男人? 天空一片碧蓝,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东方,到远东,到所爱的人战斗的土地上。我想你啊,阿秀,在远方的你可曾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幸福 帝国历七七九年十二月十日,当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在家族总长紫川参星的陪同下步入元老会殿堂大厅时候,元老会沸腾了!元老们全体起立欢迎,潮水般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一阵又一阵欢呼:“向我们的不败名将致意!”“万岁!万岁!!”千万人景仰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斯特林身上,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元老都纷纷上来跟斯特林握手致意: “在下是来自基新行省的伍祈,担任本届元老。很荣幸今天能亲眼目睹我们当今第一名将的风采!” “在下是来自远东的元老,感谢斯特林大人为我们惩治了那些无耻叛逆,维护了家族尊严!” “斯特林大人,您的辉煌战绩为家族鹰旗增了光,元老会代表整个紫川家族感谢您!” 担任大会主持的萧议长大声的说:“到高台这来,斯特林大人,到这来!让大家都能看到!给大家讲几句话吧!” 受到如此隆重的欢迎,斯特林深觉不安。何况,自己是和总长一齐进来的,单是自己受到如此欢迎,总长却没人理睬,致总长紫川参星于何地啊?还有,现场还有比自己阶级更高的官员罗明海总统领和帝林监察长在场,自己却先上去说话,那也是很不礼貌的。 紫川参星觉察到了斯特林的困窘,微笑着说:“上去吧,斯特林。这不单只是对你,也是代表了大家对远东前线几十万将士的敬意。你代表他们,当之无愧的。” 眼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喊声:“上来啊,上来啊,斯特林!给我们讲几句话吧!”,斯特林无奈只好对紫川参星一躬身,不好意思说:“殿下,下官失礼了。” 紫川参星含笑着拍拍他肩膀,表示鼓励。 斯特林走上了高台,四面立即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掌声。斯特林谦逊的低了下头,等掌声稍有回落,他做个手势,示意他有话要说,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斯特林清朗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今天很荣幸的,我被邀请出席神圣的家族元老会,得以亲眼目睹的各位高贵的元老大人的风采,倾听你们充满的智慧的谈吐,领略你们是如何明智的制定家族政策,决定我们伟大家族的命运,并且还能参与其中过程,贡献一点浅见,为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感谢各位元老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掌声如潮) 在刚才,我受到了元老大人们热情的欢迎,我十分荣幸并且感谢大家!但是,各位大人给了我过高的荣誉,我斯特林只是一介军人,不配如此殊荣。如果说我们有功劳的话,那也应该归功于总长紫川参星殿下的无上威德,归功于总统领罗明海大人运筹帷幄,归功于前线将士的英勇奋战和无私奉献。至于我个人,只是没有犯下很大的错误而已,实在不值得大家如此看重。 战争的乌云笼罩在整个紫川家族的天空。我们将何去何从?紫川家族将走向何方?战还是和?生存,或是死亡?这些,都将有赖于在座的各位元老大人的明断,在你们的手中,握有我们家族的未来!请各位大人务必为此团结合力,同心同德,为我们家族,为跟随我们、信任我们的千万民众做出明智的选择! 至于我,只能说:家族军队始终是忠于家族,忠于总长,忠于元老会议的!我们已经做好了执行命令的准备!无论是“战”或者是“和”,我们都将听命,都将一丝不苟的执行!请相信,军队,始终是家族手中最忠诚的利剑,这把利剑将随时为了捍卫家族利益而出鞘,让敌寇血染沙场!” 斯特林简短的演讲结束,会议大厅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好样的!”。 斯特林想下去,但是大家用掌声挽留他,逼得他不得不停留在高台原地向众人致意。 他虽然谦逊,却也感到非常的自豪:军人的一生还有比这更为荣耀的时刻吗? 在一张张热情的脸孔中他看到罗明海冷漠的表情,斯特林点头致意,罗明海生硬的点头回礼,只是那么僵硬好象脖子抽了筋。斯特林心中暗笑:他知道罗明海此刻心里一定很不爽。转移了目光,他又发现了帝林。 ※※※ 帝林笑着对斯特林赞许地翘起大拇指。他对斯特林的受拥戴是由衷的高兴,不单是因为斯特林是他的好兄弟,也因为斯特林的成功会让罗明海难受。他心下盘算着:军方现在有三位掌握兵权的重将,其中方劲已经偷偷地站在自己一边了,现在再加上斯特林的得势崛起,现在罗明海那边的就只有明辉了,而明辉那个逃跑大王又是个很靠不住的墙头草———当然,依斯特林的性格他是不会公然参与他与罗明海之间的政治斗争的,但无论如何,目前他至少会保持种善意的中立,在将来斗争激烈化非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他肯定会倾向自己一边。呵呵,谁能料到,我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军方建立了的优势的势力了呢?他泛起个念头:为什么不帮助斯特林从罗明海那里把总统领的位置给夺过来呢?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斯特林有名望,有战功,既受军方系统的拥护,又深受民众和元老会的爱戴,紫川参星对他也很宠信……如果成功了,那真是给罗明海一个最致命的打击了。 他忽然想到个事情,不由笑出声来,心里想:“斯特林也学会了玩政治演说了!刚才洋洋洒洒的似乎很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究竟是赞成“战”还是“和”的这个关键问题上,始终没有表露自己的观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明了?谁教他的?” ※※※ 帝林以及参加会议的全体元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斯特林演说词的起草人其实是来自魔族的卡丹公主。昨晚卡丹一再的叮嘱斯特林:“斯君切记:所谓政治,就是一门如何说废话的艺术。高明的政治家,可以滔滔不绝连续不断说上五个钟头,但没有一点内容。为避免树敌,明天无论人家问你什么,你都千万不要给出明确答案!” 斯特林笑笑,问:“如果人家问我些很浅显的问题,比如说问我一加一等于几呢?” 卡丹毫不犹豫:“那你就这样回答:‘我认为一加一等于二以外的任何数,但我也不排除它等于二的可能!” ※※※ 夜幕降临,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斯特林和帝林联袂走出会场,一齐长嘘一口气。 挥走了跟随的侍从,两人漫步在帝都深秋的街道上。 斯特林感叹:“终于结束了! 帝林微笑:“只是今天结束了,明天还得再来。多点耐性啊,兄弟,你今天好象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我隔着好远都听见你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斯特林失笑:“是吗?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吓人了,那几个什么洛克辛威行省的元老吓得面色都发白了。不过他们确实也在无理取闹,居然从后勤部搬来半米高的帐本一悠的声音,她坐在亭子的长栏上饶有兴趣的观看:“不过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两位请继续,就当我不在好了。”先前斯特林太过专注于卡丹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斯特林大失所望,松开了卡丹,投过去个噌怪的目光:你怎么把这个坏蛋带来了? 卡丹满脸通红,小声说:“我不认识路。” 斯特林无奈的叹口气,昨晚与卡丹约定在外面见面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这个紫川宁——她的调皮捣蛋是与紫川秀一脉相传的——结果还是没办法。 “对不起,我迟到了。等了很久了吧?”斯特林握着卡丹的手含情脉脉的说。 卡丹轻轻摇头:“才一会儿。” “撒谎!”紫川宁很生气的说:“他迟到了一个小时二十分!我算过了,平均每十分钟有个蚊子在我胳膊上叮个包,现在斯特林你看,一个两个…一共九个!” 斯特林不看紫川宁的包,对着卡丹问:“饿了吗?” 卡丹还是摇头:“不饿。” “我饿了!”紫川宁赶紧说,然而没人理会她斯特林:“你渴吗?” 卡丹习惯的摇头,然后又点头:“有一点点渴。” 紫川宁不甘落后地说:“我也渴了。” 斯特林领卡丹进入路边的一家饮料店,紫川宁恬着脸皮跟进去。 斯特林问卡丹:“你喜欢什么饮料?咖啡?茶?果汁?” 紫川宁抢着说:“我爱喝咖啡,加糖加奶的!” 卡丹考虑一下:“果汁就很好了。” 斯特林招呼服务生:“一份果汁,一份茶。” 紫川宁嫣然笑着说:“斯特林真体贴,知道女孩子不宜含太多热量的东西。茶也很好嘛,清淡。”——斯特林发现她还真是不愧称为紫川秀的妹妹啊,起码脸皮的厚度绝对不输于紫川秀。 不过他还是不理她,等饮料一上来,他大模大样的端起茶杯就喝,故意不看紫川宁的脸色。 卡丹看不下去了,偷笑着把果汁推到了紫川宁面前,她正要喝,斯特林手疾的把杯子又放回卡丹面前。 紫川宁很委屈的叫道:“斯~特~林~大~哥~哥~~!你~好~过~分~哦!这样对待淑女很~不~礼~貌~的~~丫~~”声音甜得要让人去自杀。 斯特林假笑得象个竞选中的元老:“这样吧,紫川宁小妹妹。你口渴了吧?来,斯特林哥哥给你钱,你到对面去买冰淇淋吃哦,乖!” 斯特林数出张一千的钞票:“快去吧,不用找了!” 紫川宁:“可是人~家~想~吃~的~冰~淇~淋~好~贵~的~丫~!” 斯特林加了一千:“好,斯特林哥哥给你钱。快去吧!” 紫川宁:“听说那种冰淇淋里面有很~神~秘~的~配~方~丫!” 斯特林再加一千。 紫川宁:“听说那种冰淇淋原料是从外国进口的,好~贵~哦!” 斯特林再掏钱。 “可是人家吃完以后还得买手巾擦手呢!” 斯特林再次摸腰包。 “然后人家一个人怎么回家啊?还得坐~公~吧~丫!” 斯特林想掏,可是发现钱包已经空了。他叹口气说:“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敲竹竿也得有个限度啊!” 紫川宁笑得又甜又可爱:“说得好~过~分~哦!人家是怕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犯错误——青青的果子摘不得啊,后果是很严重的啊!” 斯特林小声嘟嘟说:“我都已经摘了你还想怎样啊?!” 卡丹满脸通红的在桌子下面猛踢他一脚。 紫川宁失声:“什么!?” 斯特林马上警醒:“我是说,摘不得就不摘。劳您费心了!”“恩,你们知道就好!总之,我是为你们好啊!多谢就不用了,请我吃点东西吧。” 斯特林眼看没办法摆脱她的纠缠了,只有使出最后一招:“阿宁啊,在远东的某人托我给你带个话,啊,你不要激动,话的内容是什么来着,好象挺重要的?糟糕,我最近心情不好,记不起来了,你看这怎么办好呢?” 至于怎么样才能让斯特林大爷心情舒畅呢? 那也是非常简单的…… ※※※ 卡丹笑得弯腰:“斯君你真坏,亏你想得出那种点子!宁小姐本来还很神气的,一听你提到秀川阁下,马上就蔫了!——不过秀川阁下真的有话带给宁小姐吗?” 斯特林回忆起在远东与紫川秀见面时候,自己确实也问过他:“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给宁小姐吗?”紫川秀沉默了好久,最后回答说:“她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没见过我。”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斯特林摇头:“没有,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阿秀。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跟阿宁说,不然这招就不灵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卡丹瞄他一眼,神情很复杂。斯特林奇道:“怎么了?” “斯君,你刚才说谎了!如果你在远东没见过秀川阁下,那你就不会察觉他们之间的异样,那你也就不会问出那句话来。事实是不是你见过了秀川阁下,而他要求你回来说没见过他呢?” 斯特林大吃一惊。没想到卡丹只从自己一句话的漏洞中,便能看出自己说谎,而且把事情的真相推测得有如目睹。生平所见人物中,若论反应的灵敏、思维的缜密,当以帝林为第一。但是现在看来,就连帝林恐怕也不及卡丹这个来自魔族的少女了! 他心头忽然泛起这么个念头:幸好她被俘在我们这边。如果她是在魔族那边能委以重任的话,那必定也跟流风霜一样是个不世出的女名将了!将来我们的远东军就有大麻烦了!绝对不能把她还给魔族! 随即又觉得自己过敏得可笑:卡丹是自己的情人,怎么会跟自己为敌呢? 卡丹看见斯特林的脸色变幻不定,赶紧说:“对不起了,斯君,我不该乱说的。你生气了吗?” 斯特林深呼吸口气,把种种念头排出脑外,笑着说:“没有,我确实没说实话,是我的错。”把事情跟卡丹说了,最后还是叮嘱她:“千万不要跟阿宁说!” “好了,我们不要老是说他们的事情了。谈谈我们的事情吧。卡丹,过来我们这边这么久了,你想家吗?” 卡丹点头:“想,我好想家,好想我的爸爸和哥哥们。想得好难受。” 斯特林一阵心疼,安慰她说:“不要紧,等我们平定了远东,就可以送你回去看望他们。”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再见到你了——那我会更难受的。” 斯特林无言,忽然下定了重大的决心说:“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发过誓吗?天下地下,永不分离。我会陪你一起回去的。” 卡丹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我爸爸和哥哥们会杀了你的!他们常常说了,神族与人类不两立!” 斯特林一惊,卡丹反而安慰他说:“何况,我被俘那么久了,家里人都当我已经死了吧?就让他们这么想吧,最多难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也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了,比家里的更舒适点。” 斯特林一阵感动,眼前的女孩为了自己放弃了亲人,放弃了锦衣华食的公主身份,这是何等难得的真情。他柔声对卡丹说:“你放心好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发誓,一生一世,都会对我老婆卡丹公主好!如背誓言,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卡丹一手捂住了他的口不让他再说,眼睛里满是喜悦,脸上却有愁意。 斯特林马上问:“怎么?你不高兴?” “不是。我想到,我的身份是神族的人。而斯君你却是紫川族的高级军官,娶我为妻的话,恐怕会对你的前程有碍……” 斯特林微笑:“我想问题不会很大。总长殿下对我很好,我去恳求他的话,想必他会答应的。” “如果万一他不答应呢?” “那我就辞职好了。”斯特林的语气斩钉截铁毫不含糊。 “这么些年下来,我也略有积蓄,咱们可以开个面包店。我呢,就在里面做面包——你不知道,我做面包也很拿手的;你呢,就在外面招呼店面,你这么漂亮一定会引来很多客人的。”斯特林望向卡丹,目光中充满歉意:“就是太委屈你了。” 卡丹轻轻在斯特林脸上一吻,红着脸小声说:“怎么可能呢?我一点不好看,又苯手苯脚的,一定会把客人全部吓跑的了。” 斯特林继续说:“我最担心的就是阿秀那个小色狼,一定会天天来想要吃白食,我们一定要把他赶走,坚决地!”斯特林做出个猛踢一脚的姿势,逗得卡丹笑个不停。 “然后呢,等我们生意红火以后,我们就可以请两个工人回来,你就可以专心的做你的老板娘了,再然后呢,我们会开一家、两家、三家…好多好多家分店——跟我们生的孩子一样多,那时侯我们两个都不用做事了,整天就是旅游啊,逛街啊,再然后都老了,等着孩子们长大,那时侯我们就跟他说:“大毛,二毛啊,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当年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哦!你爸爸是家族统领,你妈妈可是个公主哦!”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呢?” 卡丹心头甜蜜,笑着说:“那时侯他们肯定会说:‘两个老不死的在那胡说些什么!’” “这样的生活,不用再打仗,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担惊受怕,你喜欢吗?” 卡丹装着很严肃的样子:“你让我考虑下——恩,将来店里面请来了年轻漂亮的女侍应生,你会不会调戏她们呢,面包店老板斯特林?” 斯特林也很严肃的托着下巴思考:“你也让我考虑下——有多漂亮呢?面包店老板娘卡丹?” “你坏死了,看我收拾你!” “哈哈哈哈……” 花丛中,相爱的一对沉浸在甜蜜中,却没有发现,远远的有几双阴沉的目光地冷冷地盯着他们…… ※※※ 罗明海阅读了手下密探的报告,拍案而起,吩咐:“不惜代价,无论手段,务必把那个女孩子的身份给我搞清楚!” 第二天,一份关于卡丹身份、来历以及与斯特林相识经过的调查报告就放到了罗明海办公桌上。罗明海冷冷问:“情报准确吗?” “回禀大人,我们是拿了二十万收买了紫川宁的佣人得来的情报。他不敢说假话的。” 罗明海阴沉的脸上露出微笑:“这二十万花得值——我要马上去见总长。” ※※※ 日常汇报完毕以后,罗明海漫不经心的跟紫川参星提起:“殿下,昨天晚上我去公园散步。真巧,在那碰见了斯特林统领。他跟一个姑娘在那很亲热的样子。” 紫川参星微笑:“斯特林跟李清也很久没见面了吧?他们也该好好聚聚了!呵呵,年青可真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嫉妒啊!” “可是,”罗明海说:“下官看那个姑娘不象是清旗本啊!” “哦?”紫川参星的神情有点重视了:“那是谁呢?” “下官不知。殿下可否批准让下官去打听下?” 紫川参星想了好一阵子,慢慢说:“行,你去打听下。” 紫川参星的口气很随意,但双方都知道,这决非象表面那样随口说出的话。 ※※※ 不到两个小时,罗明海就“打听”回来了。 不出声的听完报告,紫川参星不动声色:“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罗明海你就先下去吧,记得不要在外面乱说。” 罗明海有点失望,没想到紫川参星对这个重大的情况是这么淡然——他没有看到等他刚刚退出,紫川参星马上就吩咐近侍:“马上请李清旗本过来。” 经过与李清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紫川参星的脸色冷得象是被霜冰过了,说出话来却还是那么和蔼可亲:“你过去,问问斯特林统领今晚有没有空,愿不愿意抽出点时间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顿便饭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摊牌 斯特林按时的到了总长府,紫川参星热情的迎接他,领他到饭厅来。斯特林发现,这确实是如同紫川参星所言,是一顿家常便饭,因为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客人。而菜肴却是很丰盛的,斯特林心中奇怪,这不符合紫川参星习性。担任内务官员的李清曾经笑着跟他提过:“我们的总长是历代总长中最不奢侈浪费的。”暗示着紫川参星在某些方面是很吝啬的,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花三十个亿武装一个军团,却舍不得给自己晚餐上多加一条鱼。“殿下,太丰盛了,殿下,您太破费了,我们吃不完的。” 紫川参星毫不在意的说:“没事,吃不完我下顿继续吃。”呵呵笑道:“来来来,既然来作客,就不要那么拘束了。放松点,把胃口敞开使劲吃!唉,这阵子在远东真是苦了你了,斯特林你看看自己,几个月工夫下来,就又黑又老了。” “愿为家族服务!那是臣下应尽的本分职责,实在不敢当如此……”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拘束吗?斯特林你就这点不好,老是放不开。今晚不许你说什么“大人”、“殿下”什么的。你就把我当作你的长辈,叫我参星叔叔如何?” 斯特林本来心里一直有点忐忑不安,见到紫川参星如此和蔼的样子,心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笑着说:“那下官就暨越了。” 两人开始就坐,紫川参星不停的给斯特林介绍各种菜肴:“这是来自西部的花纹鲫鱼,一年只有几个星期能捕捉得到,还要把它活生生的送到帝都来,很难得的。”一个劲的给斯特林夹菜,斯特林应接不暇,也感到很不自在,只是总长一番好意,实在难以拒绝,一顿饭吃得满头大汗。 饭后两人在客厅喝着咖啡闲聊。紫川参星关切的询问了在远东的战况。他尤其关心的是各路征集来的民军的士气和战斗力,这些民军占了在远东紫川王军的一半多。 斯特林考虑了下,坦诚的跟紫川参星说:“民军队伍大多是各地的贵族武装和农民,他们虽然草草成军,但凭着那股血气之勇和悍不畏死,一旦他们杀起了劲头,一时间可以跟正规师团打个不相上下。但在落于下风进行防守时候容易惊惶失措,我听到个事情:一路民军去剿匪,半兽人只出来那么几十人应战,就把我们几千民军吓得夺路而逃;还有一次是在半夜里,是在方劲的大营里,一个民军士兵晚上发噩梦喊了句:“魔鬼啊!”结果马上就炸营了,士兵们哭着喊着:“不好了,魔族来了!人哪,快逃命吧!”黑夜里大家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搞不清楚方向只是在哭嚎:“逃啊!逃啊!”方劲想把他们弹压下来,举着火把喊:“镇定镇定!大家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却根本止不住潮水般的人流,要不是他的卫队拼命抢救,当晚方劲就会被人群踩死了。天亮以后,发现昨晚被自己人踩死的、被淹死的足足有几百人。方劲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把溃散的士兵再集,可是已经少了几千人,要不是当了逃兵,要不是是落单时候碰上叛军被杀了。” 现在家族王军在远东有四路人马:我的中央军,十万人左右;明辉的黑旗军,也是十万人左右;方劲统帅的各路民军,二十五万人左右;还有就原来远东军的余部,经过整理后还有个十一万人左右,不过比较分散,包括了在瓦伦要塞的守军和德亚、伊里亚两个行省的守备队了。我们几个带兵的统领都认为,方劲的部下人数最多,但论起作战能力来,方劲却是最弱的,因为他部下连一个正规师团都没有。叛军如果要打开我们的缺口,肯定会从方劲那边下手的。我和明辉都打算调派一到两个师团去充实方劲部队作为支撑。” 紫川参星听得专心,不住的点头:“是啊!兵得练过才行啊!我已经安排了五万民军在瓦伦要塞接受正规训练了!” 斯特林点头附和:“殿下英明。” 紫川参星随即转换了话题:“对了,斯特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跟李清的事情也该抓紧办了吧?” 斯特林一惊,马上回答:“下官感谢殿下垂怀,但是目前山河破碎,远东国土未靖,叛乱未息,几十万叛军喧嚣尘上,我斯特林身受总长及家族重恩,在此国难时刻正当尽力回报,实在不宜分心考虑个人事情。” “这你就不对了,斯特林。”紫川参星很郑重的说:“平息内乱,外御敌寇,那是家族上下全体都有责任的事情。你不能把它说成你一个人的事情啊!难道没有你,我们就平不了远东的叛乱了?” 斯特林惶恐,起身行礼:“是,下官狂妄,望殿下恕罪。” 紫川参星挥手让他坐下:“所以说啊,你也不要自觉负重太多。千斤的担子大家一起分担就是了!从你的角度说,固然尽忠家族是本分,但是家族又尝忍心让忠臣受苦受累还要耽搁了青春年华呢?你说要等叛乱平定以后,我看如果议和不成,这场仗我们可是有的打。难道还真的迂腐到非要等它个十年八年后再来结婚吗?那就是笑话了。 斯特林勉强说:“可是下官军务紧急,马上就要赶回远东部队中去……” “艾,不急。现在反正是在议和谈判,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就在帝都多留上几天,把婚事办了才走。当然,时间上是仓促了点,可是你就交给我好了,我来主持,保证办得风光体面!” 总长赐婚并主持婚礼,那是很大的荣耀了,如果一般情况下,斯特林就该跪谢应允了。可是斯特林此刻脑子乱糟糟的,竟然找不出话说,呆住了。 紫川参星也不责怪他无礼,自顾自说:“那时候啊,大家名分定下来,才可以安心厮守等候啊!不然的话,人家李清可是女孩子啊,你就忍心让她在等待中度过青春年华吗?” “斯特林啊,战场杀敌诚然重要,但是为家族培育下一代,那也是很要紧的。你和李清都是很优秀而且都对家族忠心耿耿的,我相信你们的后代也一定是非常优秀且忠诚的!” “好,斯特林啊,我看你也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吧。恩,我刚翻过日历,后天的日子是很吉利的,斯特林,你没什么意见吧?那,就定在后天吧。然后你度一个星期的蜜月,然后再回去远东。” “你手上有多少积蓄啊?够不够办婚事呢?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的,李清是名门出身,我们可不能办得太寒酸,委屈了她。” 斯特林脑子乱哄哄的,却始终有一条是清醒的:“现在绝对不能松口答应。”他嘶哑着嗓子开口说:“殿下,下官恳望能推迟婚约。” 紫川参星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可是斯特林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旨。 “斯特林,你怎么这个态度?难道是认为自己身份不凡,李清配不上你吗?” 话既然说出口了,斯特林觉得胆子大了很多:“下官不敢。李清小姐出身高贵,容貌秀丽,为人贤惠大方,又相当的能干……” 紫川参星不住的点头:“是啊是啊,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不。下官只是认为,以李清小姐如此容貌人品,应该可以选择更好的归宿。下官只是一介武夫,又出身贫寒,身份、家底无一足道,不配如此贤妻。” 紫川参星站了起来,一字一句说:“斯特林,你是不是想悔婚呢?” 斯特林咬紧牙关,轻轻说:“是的。” 话出口以后全身一阵虚脱,他硬着头皮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雷霆震怒。 然而却是一片平静,紫川参星的语气出奇的和蔼:“斯特林,你不喜欢李清,是不是因为看中了别的女孩子呢?告诉我,我帮你做主。无论谁,你只管说好了。” “大人?”斯特林有点弄不清楚紫川参星想法了。 “无论是谁,你只管说好了。” “确实,下官已经心有所属了。”斯特林眼见紫川参星态度和蔼,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我喜欢的人是卡丹。” 紫川参星扬扬眉毛:“魔族的那个公主?”其实对于卡丹的身世来历他早就一清二楚,但是现在还是不得不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 斯特林鼓起勇气把事情说了一遍。紫川参星听得很仔细,却不发一言,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最后他在窗台立定,缓缓开口说:“我已经老了。” 斯特林不明其意,只得接口说:“大人您才六十不到,还算年富力壮、精力充沛的。 怎么谈得上个“老”字呢!” 紫川参星不理他,继续说下去:“照理说,活了那么大把年纪,还当过了总长,算是赚到了,应该是什么都看淡了。但是惟有一件事情我是放心不下的。” 斯特林不出声的望着紫川参星。今晚这个老谋深算的总长好象放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显出少有的坦诚。 “从我们的始祖紫川云披荆斩棘开创紫川一姓,一直到当年从我兄长血战而忘临终托危,我紫川家族血统历经风雨沧桑,传承达七代之久!“紫川”这个光荣的姓氏绝对不能从我手而灭!否则的话,七代人的血战成果亡于我手,那我死后实在无颜见我兄长,无颜见我家族列祖列宗!所以我不惜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持家族长久百年。所犯下罪孽,我甘愿一人承受,即使死后因此坠入万丈地狱,我敢言无悔!” 斯特林出声安慰:“殿下言重了,远东叛乱虽然严重,不过手足之患,不足以威胁到我家族的生死存亡。” “我所言并非指远东。”紫川参星的目光恫恫:“在我死之后的十年间,我们家族的传承将处于最危险的时期。紫川宁年纪既轻,见识又浅,兼身为女流,并无半点威望,如何能够压制众多反对势力,威慑群臣呢?野心勃勃的重将文臣,眼看主少国疑,肯定会有人起不轨之心;各地诸侯,眼看中央王权衰弱,也会有人铤而走险,试图取而代之!就如我紫川家族当年之于光明帝国境内崛起一般,谁能预料,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紫川,从我家族境内分疆裂土,自立为王呢?那时侯的紫川宁,既无军队支持,又不得文臣拥戴,单凭她一介弱质女子,将如何应付这从内到外的遍布朝野的乱臣贼子呢?” 斯特林听得悚然,随即又安慰紫川参星说:“我认为殿下还是过于忧虑了。家族上下臣子、文武官员对家族都是还是忠良的,愿殿下永享天年,但若有日山崩陵,我相信家族的臣子们必定还是会象爱戴殿下这般爱戴宁小姐的,对她忠心耿耿的。” 紫川参星摇头:“斯特林啊,你把人想得太好了!现在我在世,他们当然一个个很乖啦。你只要等我一死,哼哼!我还记得,大叛贼杨明华在我兄长在世时候,不也是显得非常的忠良吗?” “那殿下的意思是……” “紫川宁是女流,需要个强悍的男子掌握摄政大权,守护在她身边!他就象一把锋利的剑,震慑乱臣贼子们,让他们望而怯胆,不敢妄动。如此才能保护紫川宁安然度过执政之初的那最初十年的危险时间!这个人既需要才干魄力,才能威慑群臣;又需要忠诚赤胆,否则就会起适得其反的作用。斯特林,你看谁担任这个任务比较合适呢?” 斯特林考虑一下回答:“这是家国大事,本不应由下官多嘴。但是既然总长垂询,下官只能说,照目前的情形看:总统领罗明海对家族对您都是忠心耿耿,又勤劳王政,善于民政,深得众人拥戴。我认为他比较合适。” 紫川参星微笑道:“我相信罗明海是不会有什么二心的。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懂军事,缺乏军方的拥戴。他现在看起来很不错,那只是因为有我在背后撑他的腰,到那时候我不在了,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紫川参星心头暗暗说:首先他根本就不是帝林的对手!罗明海啊罗明海,你始终对你家人的死耿耿于怀,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和理智,这不应该是担当大事的政治家的器宇啊!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难过,会伤心,但我会把它当成一场天灾,就如同海啸、地震会死人一样,战争中的误伤也是常有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平淡的对待呢?以至跟帝林弄得不共戴天?政治争斗中,只要有必要的话,一个冷静的政治家可以毫不犹豫的同意和杀父仇人合作。你居然看不出这一点,看不出作为总统领的你如果要图谋任何大事,都必须要有监察厅长官帝林的支持。当年的杨明华,不也是在取得萧龙的支持后才敢公开造逆的吗?如果你们两人联手的话,足可以为所欲为,横行无阻,甚至可以将我架空、罢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也不会选你和帝林分别担任总统领和监察长了…… ※※※ 斯特林沉思说:“大人,那监察长帝林又如何?他能干且强悍,通晓军事,坚决果断……” 没等他说完紫川参星就挥手打断了他:“帝林有才干我是知道的,但是他杀戮过重,仇家太多了,实在也难以服众。不宜考虑他。” ※※※ 他有一句话忍住没说出来:斯特林,你有没有注意看过帝林的眼神?里面燃烧着野心勃勃的火焰啊!我从没有看过谁对权力有这般赤裸裸的热切渴望!我怎么敢把我侄女的生命、我家族的命运,交托给这么一个野心家和杀人狂魔呢?之所以还让他活着,是因为我需要他来制衡罗明海。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把他除掉!不然他将成为我紫川家族最大的威胁,比杨明华还要危险一百倍! 但安排谁去执行好呢?恩,罗明海一定会很乐意地去办的,然后斯特林和紫川秀一定会哭哭啼啼地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又和罗明海斗个不亦乐乎……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让他们在下面纠缠着牵制着吧,那样我侄女紫川宁的位置才能稳当,我紫川家族的气运才能长久。 过去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紫川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再过两百年,我们也将如此…… ※※※ 接着斯特林又提议方劲和明辉,紫川参星笑着说:“我怎么可以放心把家族的命运交给那个逃跑大王呢?” 斯特林也笑了,接着说:“有一个人:他对宁小姐忠心耿耿,又智勇双全,能征善战——我觉得如果是他来掌握摄政大权的话,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哦?是谁呢?” “紫川秀。难得的是他与宁小姐相亲相爱,将来他们成亲以后,紫川秀就以总长夫婿身份担任摄政亲王,掌握统领处。他们既然是一家人了,当然不会有什么争权夺利的的事情,将来他们的后代儿女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下一任总长,权力可以顺利的交接,也保证了家族血统的繁衍。而且如果是紫川秀掌权的话,我和帝林一定会全力支持,再不会出现目前这种统领处与监察厅这样勾心斗角的局面,上下团结和睦,一心对外,离我家族称霸大陆之日就不远了!——殿下觉得如何呢?” 先前斯特林所提议人选,紫川参星都在心中嗤之以鼻,但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有点怦然心动了!特别是保持家族血统繁衍和称霸大陆这两条,确实诱人。成为天下霸主,那是七代人的梦想和辉煌! 但是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紫川秀太狡猾,太难以琢磨了!所有人都有目标:帝林的目标是权力,罗明海的目标是帝林的人头,斯特林的目标是尽忠家族还有卡丹公主……有目的的人,他们的行动和意图也比较容易揣摩。我却不知道紫川秀的目标是什么!他为了帮叛贼求情居然放弃了进统领处的机会;他也不近女色,虽然与紫川宁相处得好但却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帝林危险,但是帝林毕竟还是可以看透的,但我却看不透紫川秀!说他胆小怕事吗?当年他敢以八百骑兵直揣流风西山的大营!敢孤身潜入魔族的中军刺杀对方的统军大将!敢在中央军大营里把家族的第一高手当场格杀!敢冒被乱刀砍死的危险去说服叛乱的中央军军官! 但又不能说他勇敢:当年我和罗明海联手把刚立功的他放逐到远东一去六年,他回来居然一点怨言也没有!我故意激怒他把他闲置到预备役去,他居然也乖乖听命,不出一声。这样深沉的城府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希奇,今天他可以效忠你,明天他可能把整个紫川家族都卖给了流风! ※※※ 紫川参星收回了自己的思想,和颜悦色的说:“阿秀是不错,但是他年纪太轻,恐怕难以服众。我觉得有个人比他还更合适的。” 斯特林没能帮紫川秀求情成功,觉得有点失望:“下官聆听总长明示。” “恩,我觉得斯特林你就很合适了!” 所有的血一时都涌上大脑,斯特林摇摇晃晃的起身:“大人,不,殿…殿下。如此重任荣誉,我斯特林如何敢当?” “斯特林,你坐下听我讲。”紫川参星更加的慈祥:“你的人品和忠心,我是放心得过的。你战功显赫,出身行伍,军方肯定会极力支持你的!在民间你的口碑也很好,清廉刚正,民众也爱戴你,甚至元老会那帮挑剔的老家伙们提起你来也是交口称赞! 你又是帝林和紫川秀好兄弟,你来掌权,他们也是一样支持的!你看看,满足这么多的条件的人,非你莫属了!” 斯特林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虽然正直,但是也并未清高到无欲,眼看前面为他展开了一派无比光耀夺目的前程景象,他也不觉呼吸加快心脏怦怦直跳,一阵眩晕。 “到时候,你任总统领兼中央军统领,手中掌握家族第一精锐部队,坐镇守卫京畿! 只要有你在,内部叛党乱贼绝对不敢妄动!对外,你又是我家族名扬天下的头号名将,威名之下,流风小贼安敢犯我?!” “如何,斯特林,为了家族,为了我,你就答应了吧?” 斯特林心情激荡下,颤抖着声音说:“斯特林出身卑微,如此高位,本不该是我所敢于企望的。但既然总长如此重托,身受家族如此隆恩,斯特林也难惜此身,惟有鞠躬尽瘁,死而后以,以图报家族万一!” 紫川参星拍案叫好:“这样我就放下心来了!有你担当大任,即使死我也瞑目了!你有这般忠心,相信将来我侄女紫川宁也不会亏待你的,将来你斯特林家族必定将与我紫川族同进同退,荣衰与共!你和李清的后代也将绵延百代,富贵荣华……” 斯特林象突然给人扑了一盆冷水,苍白着脸色说:“殿下,您所言的,我与李清成亲之事,臣实在难以应允。臣已经与卡丹有了白首之约。” 紫川参星温和的看着他:“我并不是对卡丹公主有何偏见,我相信她必然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才会让你如此动心。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娶李清,家族境内,无论你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我都可以应允你一定帮你玉成——但你绝对不能娶卡丹!” “为什么?殿下?” 紫川参星叹口气:“斯特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清醒一点!魔族又是我们的大敌世仇,你将来又要成为统领处首领,统帅整个家族军队的人物,你娶他们的公主为妻的话,那就将威信荡尽了!你将如何服众?那时侯远东方面的军队就第一个不答应了!” “再想一想,你和卡丹生活经历差异很大,彼此的生活习性都有很大的不同,你们现在还不觉得,但是在一起生活,肯定会不自在的。爱情与婚姻是很不同的!” “何况,以你的人品地位,哪里找不到般配的女孩子呢?甚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阿宁都许配给你!那时你就是总长的夫婿,堂堂的摄政亲王了,你将屹立于万人之上!” “好好想一下,斯特林,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以国家为重!儿女私情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而逝的!那样更重要:一个魔族的女子;还是你将来千秋不朽的伟名和功业?你是聪明人,斯特林,应该可以为自己做出明智的抉择!” 斯特林的脸色惨白,红一阵白一阵的,两种想法正在心里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耳朵边里紫川参星充满诱惑的话语轰隆作响:“千秋伟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前又出现了卡丹含泪的双眸……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疼欲裂! “殿下,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了。”斯特林站起来深深一鞠躬,沙哑着嗓子说:“我将娶卡丹为妻。”声音中透出义无返顾的坚决。 紫川参星软软的依在椅子的靠背上,不出声的望着他,目光中不见愤怒只有悲哀“对于殿下的的盛情恩宠,斯特林实在十分感激。实在抱歉,让殿下您失望了。我也希望能殿下原谅我的任性,但是请殿下您相信,无论如何,我对家族的忠诚始终不会更改,将一如既往的……” 紫川参星挥手打断了斯特林的说话,疲惫的闭上眼睛。 两人一时出现了沉默。 好久,紫川参星才睁开了眼睛,轻轻的问:“你主意已经打定了吗?真的要辞职?” “是的,十分抱歉,殿下。但是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的,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等平息了这次远东叛乱以后再辞职,然后才结婚。我不会让殿下您为难的。” 紫川参星神情迷茫,仿佛在专心的听,又仿佛一句话没听进去,最后他怅怅的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啊——你走吧,斯特林。” 就在这一刻,斯特林第一次发现总长其实已经是个力不从心的老人了。在这一刻,他一下老了很多,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表情很疲惫,脸上一路路皱纹都松懈了下来,脸上的老人斑越加的明显。 斯特林的心中起了怜悯之心:这个老人的身上压着副多么沉重的担子啊!他本来是期待自己能帮他分担一下的,却被自己无情的拒绝了。 斯特林有了种很内疚的感觉:“殿下,您……” “你走吧,斯特林。”紫川参星第二次说。 斯特林泛起个念头:眼前的老人好虚弱,好孤独啊! 他深深鞠了躬,诚恳的说:“斯特林告退了!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那是万民之福啊!天下大事自有其气运,请殿下也不必太过劳累伤神了。” 紫川参星没有回答。 走到门口斯特林再次回头恳切的说:“请殿下千万保重。斯特林告退了。”转身欲出去,身后传来声音:“等一下。” 斯特林回头:“殿下?” 紫川参星巍巍峨峨的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皮小盒子:“拿着。” 斯特林不明其意的接过来,打开看,是一个镶钻石的蓝玉手镯子。手工精美华丽。斯特林虽然不是行家,却也知道这么一个东西是很珍贵的。 “拿去送给卡丹吧。我知道,你手头也不阔绰,人家的身份是公主,你拿不出什么象样的定情礼物的话,就太委屈她了。” “殿下,我不能收的,这太珍贵了……” “没什么的。这手镯子我本来就打算是在你结婚时候送给李清的,现在送给卡丹也是一样的。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你们的祝福吧!祝你们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斯特林想推辞,但喉头象是给什么噎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你不用难过。我也明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不能勉强的。就按你说的办吧,等远东打完了仗,你就辞职成亲。我就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结婚以后记得要赶紧远离帝都,你太善良了,这里不适合你。” “等孩子出世以后,你和卡丹就可以带孩子回来看我了,来帮我扫墓地,烧烛香,除草,擦一下墓碑。你和卡丹都是很优秀的人,孩子一定也很漂亮可爱吧?记得跟孩子说,下面躺的人是参星爷爷。我想,那时候也只有你还会记得我,还来看我了。记得到时一定要来哦,……” 斯特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殿下……”扑到紫川参星怀里,泣不成声。 紫川参星紧紧拥着斯特林的头,低声说:“我一直想,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如果我有个儿子象你一样的,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同样的老泪纵横,一滴滴的溅落在斯特林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岁末 帝国历779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晚,直到十二月,第一股寒流才滚滚的越过瓦伦要塞,由东而西,席卷整个大地。气温在十小时之内降到了零下,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见踪影,反而却雷声轰隆起,一个霹雳将总长府门前值勤的两个卫兵劈倒,旗杆被劈断。以后下了倾盆大雨。三天三夜的暴雨之后,终于雨过天晴,在东方出现了了一抹靓丽的彩虹,同时却在西方天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人们记忆中还没见过如此反常的气象。见多识广的老人们回忆起五十年前那个冬天,也是同样的冬雷轰隆暴雨不断,而在那年的开春就发生了三十万边防军集体叛变的事件,就在离帝都不到三十里的古度平原上,紫川军与得到流风军助阵的叛军展开惨烈的大战,死人多得一层层的叠满了上百公里的战场,野狗吃得眼都红了。老人们信誓旦旦的说:这必定昭示着来年家族王军与远东叛军将会有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战,死人多得恐怕还要超过五十年前的那次。人们听得纷纷点头,尽管元老会已经通过了与叛军和谈的决议,议和谈判正在进行中,但是从家族官员、贵族到普通民众,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么种预感:与叛军一场惨烈大战不可避免,空前的灾难就要来临。 帝都市民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都认为这必然是因为有人罪孽深重,导致愤怒天谴的缘故。(关于究竟是谁罪孽深重的问题就众说纷纭了,比如说总统领罗明海和监察长帝林就有不同的说法。)一时间,帝都的大小寺庙教堂,各种宗教团体得以红火了一把。所有的和尚、神甫、托钽僧、尼姑、牧师、修女、毛拉、道士、先知、教主都宣称: 是因为帝都市民你们贪婪、无知,不信奉神灵,作恶多端,现在我的上帝、佛主、真主、神灵、圣徒(或者管他什么东西)生气了,他的怒火将降临大地,洗清一切罪恶。忏悔吧,你们这群罪人,你们的罪孽深重啊!(重得跟你们的钱包似的!)只有诚心相信我们的才能得救!至于如何表达你们的虔诚的心意呢?(这个时候一个穿白衣服的圣洁的少女捧着功德箱出现)来来,大家,拿出你们的诚意来!记住,吝啬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上帝早就说过了:富人想进天堂跟骆驼想通过针眼一样的困难。(呵呵,我们的神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钱财是罪恶的象征!是魔鬼用来诱惑世人的!想得救的唯一途径就是把这些“罪恶”让我们来替你承受……不要误会了,我们一心侍奉神灵,世间的荣华享乐早已不放在我们心中,我们这是用我们多年的清修功力要替你赎罪啊!怀疑我们这些神的使者,那就等于怀疑神啊!你要下地狱的! 帝林每经过一个街口就看到有个奇装异服的人在路边指手划脚或者哭天抢地的高呼: “神救世人!”“信我者得救!”在一条街道上,两个“神的使者”还因为要抢地盘演说当街气喘吁吁的对骂:“你是魔鬼!”“上帝要消灭你的!”“神的怒火要要降罚你!”——这样骂了半天,结果他们的神和上帝不知道是没听见他们的召唤呢还是没空,好久都没有过来。 结果他们两个就只有代替自己的上帝来惩罚对方了,当街扭打起来。旁边围了一大群人在那观看这场“诸神之战”。 帝林开始以为那些人都是疯子,后来明白了,冷笑着:“这真是各种盛行宗教的极大收益,我们民族心智的极大损失啊。”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托钽僧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拦住帝林:“朋友,你愿意听听来自上帝的意旨吗?”帝林的卫兵们敬畏的对托钽僧敬礼。 帝林头也不回着:“不用了,上帝住我隔壁,有什么话他自己跟我说好了。”大步地走过。 托钽僧愤怒的追上来:“你这个不信神的家伙!你这个魔鬼!你要下地狱受烈火煎的!你会被诅咒的!”他大声的叱骂,口沫飞溅,卫兵一个个惊恐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不敢靠近。 帝林猛然回身将那个托钽僧一下压到了墙上,压低声说:“其实我真的是魔鬼,上帝是我的对头!现在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只好来个杀人灭口了……” 帝林薄薄的嘴唇浅笑着扭曲,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如同剃刀般锋利的杀气直压过去,剑不出鞘的压在在托钽僧的喉咙上。 托钽僧脸色发白,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杀了自己的!他当场就失禁了,裤裆湿淋淋的。 托钽僧连滚带爬的逃走,哭喊着:“魔鬼啊!魔鬼啊!上帝救救我们吧!” 帝林放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转向卫兵们说:“开个玩笑,哈哈,魔鬼,哈哈哈!!” 卫兵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心中一齐泛起个念头:搞不好,这可并非玩笑。 ※※※ 仿佛是为了验证不详之兆,年末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帝都发生了流血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很简单的,在帝都的双龙酒吧间里面,几个喝醉了酒的统领处军官闹事,和巡逻的宪兵打起了群架——究竟打群架的原因如何,那已经是无从调查了,因为最初的当事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了。 帝都宪兵们大多是帝林从远东一手带回来的远东军士兵,他们饱经战火,经验丰富,一会儿就把那些个本来就喝醉了的统领处军官揍得鬼哭狼嚎的。其中一个军官跑到街道上大喊:“统领处的快过来啊!!监察厅的在欺负我们的人哪!”这天正是周六晚,帝都所有的酒吧里面都坐满了喝得脑子发热、拳头发痒的统领处军官们,那一声呼喊就如导火线般引爆了统领处与监察厅之间多年的积怨,他们从四面八方的酒吧里面出来冲向双龙酒吧,那副劲头就象双龙酒吧已经被魔族军占领了,他们要马上去解救一般,呼喊“打倒帝林的走狗!”,把宪兵给反包围在了双龙酒吧里面,用酒瓶和砖头雨点般投掷进去。 宪兵们眼见形势逆转,敌众我寡,一面死守着酒吧的门口,一面吹响了警哨。 附近的几支宪兵巡逻队赶来时候,眼见的是大群的“暴徒”(帝林是这么说的)正在围攻他们的同事,立即怒火燃烧,掏出警棍上前参战解围。战团进一步的扩大,从一个酒吧扩展到整个街道,空中是横飞的啤酒瓶、火把、砖头,暴怒的男人们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咒骂声不断,一方高呼:“打倒罗明海的走狗!”另一方马上回敬: “打倒帝林的走狗!”双方都在不断的在呼叫,招来自己的援军。 二十分钟后,帝都治部少的警察赶来想制止混乱——在后来的调查会上他们说自己是:“很公正的对待混战双方,试图使他们冷静下来”——却专挑那些宪兵的后脑用警棍“轻轻”的打:不奇怪,因为治部少是听命于幕僚长命令的,也算是统领处方面的人——不过帝林的部下们可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和平主义者,宪兵们马上连治部少的警察也一齐打,混战扩大了。 这个时候统领处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帝林的部下却因为骁勇而取占了上风,越战越勇,眼看就要取得帝林对罗明海的大胜利了。在这个时候大批惟恐天下不乱的民军士兵们闻风赶来。他们一向最爱的就是斗殴、群架,眼看面前有这么大场面的一场群架,马上激动全身颤抖,根本不问原因、不管理由,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加入了战团,仿佛身家性命、前途命运全部在此一战。民军士兵时而高喊:“总统领万岁!” 帮着统领处一块打监察厅的宪兵;时而又高呼:“打倒罗明海!”掉头和统领处的军官们和警察混战;时而忽然什么也不喊自己人跟自己人又打了起来。本来壁垒分明的双方因为他们的加入变成了乱成一团。 帝都本地的地痞流氓们眼看着机不可失,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喊着:“我们爱戴总统领!”一边砸开了路边商店、民居的大门,蜂拥而进掠夺一空,一边又喊着:“帝林万岁!”威迫经过的行人把钱包交出来,趁机非礼女性;善良的市民和业主们不甘受损,街区的居民委员会叫着:“罗明海万岁!帝林万岁! 女人和孩子不要出来,男人们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街区!”——对于这两个巨头他们是谁也不敢得罪的——男人们响应着号召,用菜刀和铁锅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战战栗栗的抵抗着入侵者。 战火从商业街扩展到了民居,又到了公园:在那里两个对立的宗教主正号召他们的信徒投入一场圣战,惩罚对方那些不信神的异教徒;帝都最大的两个黑帮团体也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来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几百名穿黑西服戴墨镜的黑手党在杀得血肉横飞…… 几十家的商店被点燃,火光冲天,映得帝都的夜空一片红亮。暴徒们在燃烧的废墟旁边肆无忌惮的欢呼、纵情喝酒。从这里到哪里,到处是混战,军官打宪兵,宪兵打军官,然后他们又一齐合力痛打警察和流氓。楼上的居民往下面扔花盆把下面人砸得脑袋开花,下面的人拿着火把烧掉整座大楼作为报复…… 到处是横飞的棍棒、伤者在呻吟、女人和小孩在尖叫、男人们杀气腾腾的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回忆起七七九年年末的那一个夜晚,人们只有一句话形容:“那一夜,帝都疯了。” 事件发生不到半个钟头,罗明海得到了报告:“帝都发生大骚乱!” 他马上出发赶去总长府,一路盘算着该在紫川参星面前如何告状:“我的部下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这完全是因为帝林纵容部下,向我们这边恶意挑衅,引发事端!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帝林及其部下应该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不幸负全责!请总长殿下对他们藐视法纪的行为严加惩治!”他在心里准备好了一段完美的说辞,自觉很满意。 他刚进会见室,就听到帝林对紫川参星严肃的说:“总长殿下,下官的部下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这次骚乱完全是因为罗明海纵容部下,向我们这边恶意挑衅,引发事端!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罗明海及其部下应该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不幸负全责!请殿下对他们藐视法纪的行为严加惩治!” 罗明海一时间几乎晕了过去。 象往常一样,他们在总长面前又展开了各种争辩、挖苦、谩骂。直到紫川参星一拍桌子:“够了!现在不是来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马上把这次骚乱平息下去!” 两人一齐闭嘴。帝林开口:“总长殿下,这次事件请交给下官负责吧!维护帝都秩序正是下官宪兵部队的职责。下官保证:在天亮以前,让帝都回复秩序!” 罗明海听得不寒而栗:只要紫川参星一点头,帝林会马上带着他的四万宪兵部队冲进城来,重演一次帝都流血夜的翻版,天亮以前,站在罗明海一方的所有官员都会被屠戮殆尽。 抢在紫川参星开口前,罗明海抢先说:“殿下,我觉得此次参加骚乱的人员不但有军方的还有民间的,不宜出动宪兵部队。建议让治部少的警察部队来执行平乱任务如何?” “现在很明显你治部少的那群饭桶们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帝林马上回口:“殿下,无论如何,警察是难以和正规部队对抗的。不要延误时机让骚乱进一步扩大了! 我的部下已经作好了马上出发的准备!” “混蛋!这次的事件就是你的那群部下搞出来的!你还让他们来平什么乱……” “放屁!明明是你拉的屎现在我好心帮你擦屁股你居然还说三说四!” “够了!”紫川参星再怒喝一次。他转向罗明海: “罗明海,现在在帝都附近有没有可以马上抽调的驻军?” 罗明海略微思考回答说:“从西部战线抽调往远东的五十一步兵师团正经过帝都,有四个大队就在城外宿营。还有远东军校的三个学员大队也在城外,不过学员他们都没有武器的。还有水军有三艘军舰也停留瓦涅河上。恩,大概就这些兵力了。” “通知五十一师团马上进城,发武器给那些学员兵,把水兵从船上调下来,恩,再从禁卫军中抽调五千人,把兵力集和起来,应该也可以了!帝林,你的宪兵部队也集合起来,兵力不足时候作为预备队。” “是!遵命!”两人一齐行礼。 ※※※ 二十一日晚上深夜十一点,在燃烧的火光映照下,来自瓦涅河的水兵静悄悄的从西城门涌入帝都,他们冒着密集如雨的砖头和火把,默不作声的对暴乱的人群发起了冲击,刚毅而勇敢的水手们以寡敌众,与暴徒展开了激烈却是无声无息的搏斗,黑色的水兵枪刺在夜晚中闪亮着光芒。经过十几分钟的激烈的搏斗,水兵们将人数是他们几倍的大群暴徒驱散。 在城东区,远东军校的学员们握着刚发下来的刺刀和长枪武器,呐喊着冲入了居民区,受到居民们热烈的欢迎,他们与居民们一齐并肩作战,将掠夺的暴徒驱赶了出去。居民区上空回响着一片欢呼:“军队万岁!” 在城北区,这里正是暴乱的中心地带,在这里混战的不仅有普通市民、业主、流氓、黑帮分子……还有不少是职业军人,人数多达近十几万人,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五十一师团的步兵们只有四千余人,加进去的话,只不过使混战再增添多点混乱,根本无济于事。师团长很异想天开的从城外找来几十头公牛,在它们屁股后面烧上把火,发狂了的公牛群直冲人群,大街上顿时鸡飞狗走的,顷刻间就清开了一条道路,大批禁卫军跟着冲入,用皮鞭见人就猛抽,打得人群鬼哭狼嚎叫的。 天亮时分,经过各路平乱部队的一夜的努力,帝都终于回复了秩序。尽管骚乱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死了不少人。但是活下来的帝都市民们都感到:太刺激太过瘾太爽了! 为了记念那个尽情狂欢、为所欲为的激情夜晚,从此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大家都举行一个游行来庆祝,为了求得效果逼真,每次都找上几十头公牛屁股后面绑上火把追在人屁股后面乱跑,然后大家就象当年举火把烧房子一样每个人拿着根蜡烛满街走。 这成为了帝都每年最大的节日了。据说后来这个风俗还流传到另外些个大陆去,他们那边的国家有样学样也跟着发疯…… ※※※ 事情过去了,但是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的关系变得空前的紧张,发展到双方首脑连上下班都要全副披甲大队警卫保护,他们的部下针锋相对,在街道上设起了街垒对立,冲突随时一触即发。大家都感到:不能再把帝林与罗明海两个冤家放一起了,否则同样的骚乱随时还会发生的。罗明海上书,请求将帝林派到远东前线去——其实在此之前,早就有元老提议认为将帝林这样的名将闲置在帝都是一种很大的浪费。 本来紫川参星一直存有顾忌:帝林是头兀鹰,放飞他是很容易的,但是想收回来就很难了!他这把剑杀敌人是很锋利,但也会让自己人流血的。但是现在眼看帝林与罗明海已经势同水火,已经是不得不将他们隔离了。 他征求帝林的意见。帝林两眼发红很伤心的说:“殿下,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远远的被发配走呢?”很无辜的表情。 紫川参星安慰他说:“这怎么是发配呢?这是家族对你的信任,远东战局复杂,需要有一个高级的监察军官去督战啊!这完全是工作需要啊!” “可是殿下,我舍不得离开您啊!” “唉,帝林!你在远东能更好的发挥你特长,服务家族,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高兴的。” 紫川参星好说歹说劝了好久,一再解释:这并非流放,而是家族对他的重用,帝林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抹抹眼泪点头,心里乐开了花:罗明海你这个蠢货!到了远东后,天高海阔,就数我的阶级最高,几十万家族军队就自然的落在我掌握中!只等紫川参星一断气,那时候我统帅五十万紫川军回帝都,左有紫川秀,右有斯特林,你拿什么与我对抗!那时候要你狗命轻而易举! “殿下,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下官同意去远东。不过有个事情下官放心不下……” “哦,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说吧。” “下官的妻子林秀佳已经怀孕即将临盆,殿下您知道的,罗明海那个人渣对我恨之入骨,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的!万一他趁我不在帝都时候对我妻子有什么不利的话……”帝林的意思其实是想紫川参星批准让林秀佳也随军离开帝都,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哦,”紫川参星很爽快的说:“原来帝林你是担心这个啊!不要紧,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就让林秀佳搬进总长府跟我一起住吧。罗明海再大胆他也不敢进总长府骚扰吧?保证你妻子不会掉一根毫毛!” 帝林一惊,立即回答:“殿下真是太体贴了,但是这样实在太麻烦殿下了,臣不敢当。臣本意是想让林秀佳随我一起走就可以了,怎么好意思去叨扰殿下呢……” “唉,帝林,这你想得就不对了。林秀佳已经有了身孕,怎么可以长途跋涉呢?何况,让佳丽冒刀兵之险,又岂是智者所为?莫非你不放心我这老头子?呵呵,我的年纪都做得你和林秀佳的爸爸了!” 帝林的额头掺出了汗水:“殿下开玩笑了。”心里不断的叫“糟了,糟了,偷鸡不成丢把米!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好了,那事情就这样办了。帝林,你如果再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的话,我可是当你在怀疑我的哦!”紫川参星的口气转为严厉。 帝林浑身一震,低下头来:“臣,遵旨!”背后的汗水湿透了厚厚的衣服。 帝国历779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监察长官帝林率领四万宪兵部队开始离开帝都,前往远东前线督战。 ※※※ 七八零年新年的一月一日,远东瓦格行省山区,一个半兽人骑兵映着拂晓的阳光沿着山路狂奔,冲进秀字营的驻地,人和马都是汗水淋淋的。他跳下马,用字正腔圆的人类语言跟醉眼朦胧的哨兵说:“八百里加急!我要当面交给光明秀!” 秀字营昨晚彻夜狂欢庆祝新年,刚刚才睡着的紫川秀又被白川叫起来:“阿里巴巴股份公司的总经理德伦有紧急消息。”他马上就清醒过来,文书里面德伦向他报告:在沙加行省地区新出现了大股身份不明的叛军在出没,已经捣毁了“秀字营”的三家分公司,损失十分严重。 紫川秀马上派人去通知了斯特林。 斯特林高度重视这个情报。他写了一封长信给驻扎在杜莎行省的远东战区最高司令长官明辉。在信中,他认为近期叛军的动向相当反常,应该马上加强戒备,把部队收缩集中,以防任何突变。 本来是应该让传令兵把信带过去的,但是中央军的参谋长唐平正好有事情要找明辉,斯特林就把信交给了他,托他带过去。 但是唐平最终并没有能够到达明辉的司令部,在距离杜莎行省不到七十公里的野外,他遭遇了魔族先遣队的埋伏。锋利强劲的箭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肺部,把他从马背上射了下来。躺在冰冷的雪堆里,唐平口里不断的咳着血,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魔族龙骑兵,他颤抖着把斯特林的信撕成碎片,随风撒向白雪皑皑的远东平原…… ※※※ 就在这天晚上,烽火染红了五更的夜空。魔族的大军越过了魔族王国与紫川家族的国境线的界碑,无敌的大魔神皇御驾亲征,兵力共计四百一十七个团队,一百三十二万人。七十多万远东各种族联合的叛军在他们前面开路,作为先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天崩 灰蒙蒙的天空,雨雪不断。 远东叛军破坏了停战协议重新挑起了战火,他们突然袭击了家族王军的巡逻队,然后逃窜。急于立功的方劲统领率领十多万大军前去追击,大军行进到了月亮湾平原,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气喘吁吁的士兵们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张望着:“那是什么?枝枝桠桠的一大片,是树丛吧?” “看起来很象,只是怎么越来越大了似的?” 老兵张起眼帘来张望,忽然高声嚷道:“都还在在动着哪!这那里是树啊!那是一路大军朝我们过来了!” 队伍起了骚动,民军士兵们纷纷嚷嚷:“好大一路兵马啊!是叛军吧!”“怎么办啊!”指挥官方劲骑在马上巡视着吆喝:“怕什么!叛军不过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不是我们对手!摆好阵势等着他们过来!”他的镇定和威严压制了全场的骚动,军官们劈头给了慌张的士兵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你!慌什么?站回队列里面去!”拳打脚踢的把他们赶回了原地。队伍安静了下来。 一路路师团开出来,在平原上展开阵型。一个个巨大整齐的钢铁方阵顷刻间形成,布满了整个月亮湾平原。传令兵骑着马奔驰在于各个方阵之间,高呼:“准备!”步兵们整齐划一的竖起长矛,方阵的上方一片钢铁冰冷的闪光。骑兵纷纷上马,在两翼作为反冲击的预备队,一排排高举的马刀明亮如雪,仿佛一条耀眼的光带,雪花安静的落在战士的头盔上,肩膀上,积了浅浅的的一片。 闷雷般的蹄声传来,大地在轻微的震动。黑压压的敌群在迅速的切近着,犹如浪涛,犹如海啸,那如云头样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黑压压的阵头,拥着长长的刀枪,还有那成千上万的马蹄溅起的雪粉,漫天飞舞,那威势,仿佛整路大军是踏着一朵云,在地上飞!就如同传说的黑暗深渊中出现的恶魔,驾起云朵,要把所有敢于阻拦它去路的人和物一口吞下!“扎稳阵脚!”传令兵奔来喝嚷:“第一排,蹲下!”士兵们把长矛的杆托搁在地上,矛尖前指,弯腰迎敌。军官们在他们的耳朵边上大叫大吼:“为了保卫紫川家族,为了你们的荣誉,勇敢的去战斗吧!” “扎稳阵脚!”传令兵再次号令。听命的士卒们,更加把脚牢牢的钉在地面上,紧握着长矛,所有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前排士兵的牙齿不由自主的发出“咯咯”的碰击声,脸色发白。在方阵的后面,督战的军法官指挥宪兵们排成了散兵线,亮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前面的士兵的背后。 敌军在以难以置信的高速度压近!每一眨眼,就贴近一点!可以看见了,那如云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枪,骑兵那狰狞的面孔,马鼻孔喷出的的白气,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厉若狂飙,以密集的阵型卷杀而来,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致! 风吹开一片雪幕,人们的眼界清楚了些。突然,一个恐怖的嗓音在方阵中嚷起:“天哪!那不是叛军!那是魔族!”所有的方阵一下出现了混乱,士兵们不顾军纪的叫唤着:“是魔族!魔族杀来了!”“天啊,快跑吧,我们会没命的!”一个接一个的士兵丢下武器,从队列中跑了出来,军官们大喊大喝的拦住他们:“不许跑!谁跑就杀了谁!”“站住!我命令你站住!” “放!”面无表情的军法官一挥手,宪兵们开始射箭,逃跑的士兵一个个中箭惨叫着倒下,但是逃跑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方劲骑在马上大声呼唤:“不要怕!这是叛军伪装的!不要怕,回到队列中去!为了保卫我们的……” 一声巨大的呼喝,忽然裂天而起,将他的话淹没:“塞姆嘿林!”(吾皇万岁!)魔族兵狂啸着:“呜拉格!”(杀!)再无疑问了,这正是魔族王国军队冲锋的战号! 大地在崩裂,天在塌!对于魔族那些绿色皮肤长着狰狞面孔的怪物,人类有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人类不会忘记,两百年前,就是它们的先辈毁灭了强大一时的光明帝国文明。不到二十万的魔族军团横扫整个西川大陆,让光明帝国最后的皇帝战死,皇家军团陈尸五十万于蓝河战场。魔族,传说中会吃人会喷火的怪物,代表了人世间最凶残、最强大的邪恶! ※※※ 所有的方阵立即土崩瓦解了,士兵们不再理会命令,争先恐后的丢下了武器,转身逃跑。那溃散的兵勇象开了闸的水,象江河浪头,人潮汹涌,一下子把后面的督战队伍冲垮。到处是一片喧嚣声:“逃啊!逃啊!”“没命了!”人们四散逃走,互相踩啊、挤啊,轧啊,冲撞着,白花花的武器丢了一地,到处是丢弃的旗帜。顷刻间,整路大军烟消云散,不复存在。魔族骑兵冲进了溃逃的人群中,欢呼着开始了一场大屠杀。成千上万魔族的欢呼声与成千上万人类临死的惨叫同样高入云霄。 方劲停止了无用的呼喊,这时候也再无任何力量可以挽救大军的溃败了。他静静的看着面前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在整个平原上狼奔兔突,看着一群又一群的溃兵从自己面前跑过,看着魔族在他们后面放声的狂笑,开始屠杀,看到满地的旗帜被践踏。 耻辱啊,尚未交锋,十几万大军就不战自溃!相比之下,赤水滩算得了什么? 他的亲卫队长明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人,魔族已经杀过来了,我们也赶紧撤吧!”方劲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目光脱离杀戮的战场,投向茫茫的天际。 明柯以为他没听见,重复:“大人,我们撤吧!留得青山在……” “你走吧!明柯。”方劲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望向明柯:“回去以后,告诉我那两个女儿,她们的爸爸是个胆小鬼,但是,幸好他还没有做出玷污自己名字的事情。”长叹一声,轻轻说:“生死,不过就这么回事了!我以前真是太傻了!” 明柯扑上去拉住缰绳:“大人,您要去哪里?” 方劲笑而不答,拔剑噌的割断了缰绳,掣马奔驰。方向与所有人相反,他直直对着魔族军队的阵头冲了过去。明柯呆呆的立在原地,目送着一个伟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逆向的人流中,方劲最后的那个笑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这就是后世人称“忠烈”统领的方劲留在人世的最后一面。没有人明白他那句遗言的意思——除了帝林以外,后者明白,方劲正是以这种方式,避免了受自己要挟而身败名裂的结局。 帝林小声骂句“笨蛋”,然后脱下帽子,面对远东方向久久伫立。 方劲是在卫圣战争中阵亡的第一个统领级的军官。他死得完全象个英雄。在五十米外连人带马就给魔族射成了一个刺猬,他却依然活着,挂着满身的箭依靠着一棵大树只身抗击许多塞内亚骑兵。魔族兵看出他是一个高级军官,原来想把他活抓的,但是每个靠近他五步以内的魔族兵都被他一剑砍倒,尸体围着他环成了一个圈。最后看实在没办法近身,指挥官一声令下,十几把长矛同时刺入他的身体,鲜血喷涌溅出。方劲倒下了。一个浑身上下长着绿毛的步兵和一个皮肤漆黑、满口烂牙的骑兵抢着要割方劲的人头,方劲忽然站了起来一剑把那个绿毛步兵砍成了两截,然后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倒下。于是那个失去了竞争对手的骑兵非常高兴。他小心翼翼的把方劲的脑袋割下,和自己的马鞍下的那串人头挂在了一起。 当天的月亮湾平原上空,阴沉沉的,雨雪不断,仿佛是上苍也不忍心眼着这一场大屠戮展开,用彤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十几万人类逃,二十几万魔族追。空中回荡着魔族的兴奋的欢呼和人类士兵的哀求、惨叫。尽管人类士兵已经举手跪下了,哀求着企求活命,魔族骑兵仍然毫不留情的把他们从头到肩膀猛劈下去。它们心里有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付得起高昂的赎金,带着俘虏只会妨碍自己杀敌的利索,不如直接割脑袋去领功的好。为了逃魔族鲁帝军团的追杀,大群大群的士兵争先恐后的跳进了结着薄冰的河流,拼命的向对岸游过去。但是远东叛军早已经在对岸严阵以待了,箭如雨下,人们在水中挣扎着发出阵阵惨叫和哭号,河水马上被染成了浅红,湍急的河流把上下浮沉的人体不断的冲走…… 参加月亮湾会战的十一万五千名紫川军,能逃过当天屠杀不到五千余人,由于遭受魔族和叛军的一路追击,最后能活着回到瓦伦要塞的只有八十七人。雪仍旧下个不停,掩盖了十几万具无头的尸体。月亮湾平原依旧那么宁静,那么洁白无暇。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紫川家族受到了血淋淋的重创。各路紫川军由于处在和谈时期,松于戒备,接连不断的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二更时分,几乎在哨兵警报的同时,魔族龙骑兵迅雷不及掩耳的揣进了黑旗军的西部大营,对睡梦中惊醒的紫川军展开屠杀。赤手空拳、惊惶失措的士兵们被马刀砍死、被长矛戳死、被箭射死、被自己人踩死、被大火烧死、被水淹死……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时候,西部大营已经遍地尸骸,两万多人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一路民军被魔族给包围了。他们毫无战意,发现突围无望后便马上举手投降了。缴械后,卡顿亲王一声令下,魔族立即把他们全部砍了脑袋。在堆积如山的尸骸边上,魔族塞内亚士兵在兴高采烈的欢呼嬉戏,饮酒作乐,把死人脑袋当球似的抛来接去玩乐,把血淋淋的肠子扒出来套在同伴的脖子上取笑…… 在开战的三天内,紫川就被杀了二十四万士兵,另外有十一万投降(其中的大部分也是被屠杀了,只有很幸运的向云浅雪将军投降的士兵才能取得活命。等待他们的是作为奴隶被贩卖的命运……)紫川家族费尽心机才集合起来的这六十万大军,统领处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工作的成果,转眼间,灰飞湮灭。 ※※※ 此时,在家族主力军中唯一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惟有斯特林的中央军。因为中央军所处位置比较纵深,很幸运的逃过了魔族第一轮的打击波。虽然不断遭到魔族先遣队的骚扰偷袭,但是由于斯特林早已经把部队集中警戒防卫了,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只是损折了几路斥候兵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狂澜 有人打开了窗子,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雪后清冷的空气一同进入房间。 从瞌睡中惊醒的斯特林马上从桌子前抬起头来,问刚进来的中央军的副统领: “有消息了吗?”由于连续几夜的熬夜和焦心,他憔悴极了,眼睛满是血丝。 秦路摇头。斯特林不死心,追问:“我是说明辉和方劲两位大人的下落,还有两军的主力所在——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路还是摇头:“对不起,大人。到处是魔族的先遣队在活动,他们专门挑军官和传令兵下手,派出探听的传令兵都一去不回了!我们的消息已经被隔绝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斯特林站起来反复的走来走去,脑子里在急速的思考着:魔族究竟来了多少人?他们的目的何在?是想夺取远东?还是想牵制我们对远东叛军的军事行动?或者不过是大魔神王午觉后的一时心血来潮?他们的主力何在?他们的主攻方向指向哪边?开战三天了,我们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道,蒙着眼睛挨打!更糟糕的是,连自己友军的去向所在都不清楚。 ※※※ 斯特林不由得说出声来:“我要魔族的活口!哪怕一个也好!” 秦路不出声的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两天前,中央军的斥候队长卢真副旗本前去侦察魔族动向,出发前向斯特林应口说保证十小时内给抓个活口回来。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回来,怕是已经给魔族抓了“活口”。 ※※※ 糟透了,斯特林心想,一切都乱了套! 他强打精神,问:“有没有秀字营的消息?” “大人,秀字营整路人马都已经不知去向,驻地已经给烧成了一片白地。恐怕紫川秀阁下已经……” “不要乱说话。阿秀精明又能干,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秦路自知失言,忙说:“是的,希望一切正如大人所言。” 斯特林深呼吸一口气,把对紫川秀的担忧排出脑外:“好了。秦路,我认为不能再这样干等着了!我们马上去杜莎行省与战区司令部会合,你认为如何呢?” ※※※ “大人,若依下官所见,最稳妥的方法还是马上向瓦伦要塞后撤,这才是最安全的。” 斯特林摇头:“我们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放着友军不管就这样跑的话,小心将来要上军事法庭。马上出发吧,去杜莎行省。” 晨光中,战马在迎风长啸,伴和着武器的铿鸣,车声辚辚,中央军开始向东方前进。大军行进在远东大公路上,斯特林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流犹如一条长龙,从东边滚滚不断的涌来,一直向西。人们都知道:凶残的魔族就要过来了,只有向西走,进了瓦伦要塞才有活路。 有人赶着马车满载大箱小箱,有人气喘吁吁的抗着全副家当,有人空着身子什么也不带,穷苦的老人赶着两头羊脚步蹒跚;一只手抱小孩的妇女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在冰冷的雪地上艰难的跋涉,跌倒,孩子在怀里嚎啕大哭,母亲在抽泣着,不断的有人经过,却没有人伸出手去帮掺扶一把,战争深沉的苦难使得人们的心灵都变得自私和麻木了,一个个目光中透出茫然和呆滞:失去了生活的家园,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亲人,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呢? 平民以外,也有很多是军人。重伤员在路边的担架上昏迷着哭着叫唤:“妈妈,妈妈!”,伤了条腿的士兵拄着拐杖一边瘸着走一边骂,他的同伴已经把他抛下不管了;一个满身泥污血污的士兵坐在雪地里不断大声的哀求:“我是七十一师团的!有谁知道我们部队在哪里?!求求你,把我带走!我的腿断了!求求你!”人们大步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停下脚步。直到声带撕破喊不出声来,他无声的哭泣着,手抓住露出雪地上的草,象虫子般一点点的挣扎着挪动着爬行。 有很多是身体健康的士兵,他们已经很识羞耻的把制服和帽子脱下,装成平民的样子的耷拉着脑袋走,见到这些溃兵,着实令人心痛。不久前,他们还是顶盔贯甲、制服笔挺,嘴边唱着战歌,眼里闪烁着傲气,满心要报效疆场,保家卫国的,而今,他们衣裳褴褛,满身泥污,以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是一群乞丐。这些丢脸的家伙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自慰的,那就是说丢脸的不只是他们几个,同伴还有成千上万。但也有毫无廉耻的,一个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吆喝着:“快让路!我是某某旗本大人!”士兵们毫无反应,军官大怒,挥鞭子胡乱抽打,结果给几个愤怒士兵转身合力将旗本大人连人带马推下了山崖,惨叫声久久回荡。 在一个路口,一个浑身血污的军法官宣布他奉有远东最高司令部的命令,要拦住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士兵,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投入战斗!“士兵们,不要害怕!站住!回来!”他声音沙哑着:“人类遭受侵略!紫川家族面临强敌!保卫家族,保卫人类!士兵们,这是一场圣战!绝对不再后退!勇敢点!回来!”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溃兵群从他身边毫不停留的走过,他拉住一个士兵的手,后者头都不回的把他甩开,他愤怒的抽出武器,大喊大叫的威胁、咒骂,又去拦另外一个士兵,那个士兵一把把他推了个大马趴…… ※※※ 中央军队伍穿过人马密集的公路,穿过乱起八糟的车队,穿过逃难的溃兵和平民,以战斗队型穿插向前,这只部队秩序井然,军容焕发,与逃难人们的方向刚好相反,他们直直向东!所到之处,麻木的人们都给涣起了点活力,有人喝起彩来:“好样的,中央军!” 但是也有人恶意的喊:“咳!弟兄们,不要给当官的骗了!他们要派你们去送死!” ※※※ 斯特林到处询问败兵们,所得却很纷杂: “恩,我的部队是在沙加被打垮的。” “我们是在明斯克省区被打垮的,我们旗本死了。” “方劲统领?我们不知道,听说是死了,要不是被俘了,反正我们没见过他。” “明辉?听说也死了吧?我们不清楚啊!我们的部队被魔族包围了,几千人就我们几个跑了出来。哪里有空管那么多闲事。” 至于魔族到底有多少兵马的问题,那更是说法不一了。有人说,多得很,他亲眼看到了几十公里长长的一队魔族;有人嗤之以鼻,说最多有那么几个团队,那些逃兵被吓破胆了乱吹;甚至还有人说,他亲眼看到了大魔神王在那杀人哪,好不吓人啊,足足有我们平常人四个人加起来了那么高,头有石磨那么大,眼睛里直往外喷火,血盆大口的,一口吞下一个活人!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纷纷流传,有人说在前线的家族王军已经全部覆灭了,方劲和明辉都已经被杀了;有人说明辉已经开始了大反击,沿着灰水河一线开始进攻,魔族已经仓皇败撤了。 ※※※ 最后还是一个伤兵告诉斯特林:明辉的远东司令部已经从杜刹行省撤退往了伊里亚行省的首府伊本市。斯特林经过反复盘问与证实,再与幕僚们商讨,觉得这个情报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当即下令大军转变方向,转向伊里亚省区。 ※※※ 两天后,斯特林部队进入伊本市。这里同样充斥着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从杜莎前线溃败下来的大批的逃兵纷纷涌入伊本,人流车马,昼夜喧嚣不断,乱成一锅粥似的感觉。各个部队的建制已经给打垮,广场上到处是溃兵和仓皇的市民,都在说: “魔族就在后面!”,却没有人担起指挥城市防卫的任务。人们恰似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仿佛在城市里面做着无目的的布朗运动。 中央军的进城,引起了全城的轰动,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一闻知斯特林到来,马上过来见面。 “情况如何了?”斯特林刚下马还没寒暄就马上问,又追问:“明辉和方劲两位大人是否在这里?魔族到哪里了?” 伊林宁样子很疲惫,身心交瘁的样子:“斯特林大人,情况很糟糕,真的很糟糕!您来了真是太好了,明辉大人在市政厅,您要不要见他?” “好!你带路!”斯特林干脆的丢下马,穿过广场上人群和伤兵,进入了市政大厅。在里面的一个房间里,他见到了远东战区的总司令明辉统领。 第一眼他就看明白了:明辉已经完全的垮掉了!他浑身缩成一团,肩膀颤抖着,缩在墙角里把脸埋在手里,不出声的抽泣着,浑身上下衣服邋遢不堪,发出难闻的臭味——往日那个文质彬彬、神采飞扬的明辉统领,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在他旁边的黑旗军副统领给斯特林解释说:“明大人三天前自杀过一次,但给我们拦住了。从那起他就这样了,缩在这里米水不进,谁都不理。” 斯特林走过去轻声说:“明辉大人,是我,斯特林。”叫了三次,明辉才有反应。 他慢慢抬起头来,面色惨白得可怕,鼻涕口水淌了一脸,目光空洞又充满了恐惧,看着斯特林就象看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不出声。 斯特林看得心头难受,问:“大人,贵部的状况现在如何呢?” “知道方劲大人在何处吗?” “正面一共有多少魔族部队?” 明辉呆滞地看着斯特林,却一直不出声,最后还是那个副统领回答:“斯特林大人,三天前,司令部遭受了魔族的突然袭击,我们是死里逃生出来的。” 斯特林转向他:“西部大营还在?各路兵马都还在?” “西部大营给魔族拿下了!四个师团都给砍成了碎片。我们已经失去了和所有部队的联系,已经知道的十几路部队都被打垮了。” “方劲和他部队的下落呢?” “民军队伍全都垮掉了,没垮的也都跑了。我们昨天问了一个逃兵,已经证实方劲的民军在月亮湾确实已经全军覆没了,死了十几万人。至于方劲……有传言说他在月亮湾已经被杀了,也有人说他被俘了,我们都还不清楚。” 斯特林觉得脚一点点的发软。他已经预感到前线的情形不妙了,没想到竟然败得如此的凄惨。整整一路大军被全灭,一路被击溃,一个统领战死,另一个被吓成了白痴。他强行镇定下来,问:“魔族到底出动了多少兵力?他们已经到了哪里?” 那个军官慢慢的回答:“全部兵力我们还不清楚,不过目前确定的,不会低于三十万。”斯特林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是中央军目前数目的三倍了。 “至于他们到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斯特林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终于爆发了,责问:“这都不知道?你们一直在干什么?魔族杀到窝里了才发现?连现在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多少人?” 军官畏惧了吞了下口水:“大人,您知道,在叛乱以前,远东军本来在边境上设有数目庞大的半兽人师团、蛇族师团,专门是预警侦察魔族的入侵的。现在他们都叛变了站到了魔族的一边,我们倒成了瞎子,直到魔族扑到鼻子底下才发现……而我们的部队都是叛乱后从家族腹地抽调来的,不象原来的远东军,他们没有对魔族的作战经验,突然遭遇上了,大家都慌乱了手脚,损失很大,现在连明大人都这个样子,司令部已经乱成了一团,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伊林宁这时候插嘴说:“大人,我想这不是检讨的时候。现在我想请示:该怎么办?象我们行省,守卫还是撤退?我们都在等候一个指示呢,但是象明辉大人这副样子……” 斯特林想了下,压抑下怒火,吩咐同来的秦路:“你们拿出纸笔来记录。” 等秦路准备好了,斯特林一字一句慢慢说:“鉴于原远东战区总司令明辉阁下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极差,我,中央军统领斯特林认为,他已经不继续适宜担任此项职务。根据作战条例第三十二条第二款的规定,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家族军官,我将接替明辉阁下的职责,指挥远东境内的全部家族军队。斯特林。左那帝国历780年1月8日” 斯特林接着说:“此命令一式三份,中央军保留一份,一份交由原远东司令部保存,一份送交统领处。——对此命令,你们有没有人有异议?” 在场所有人,包括黑旗军军官和伊林宁,一起摇头:“没有!我们愿意服从斯特林大人命令。”在这个时候斯特林肯出来指挥和承当责任,他们不知多高兴,心头都觉得安心了很多。 “好。你们听好了。”斯特林转向那个黑旗军的副统领:“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叫蓝齐,官职是黑旗军的……” “听好了,蓝副统领,我现在任命你为黑旗军的代理统领。” 蓝齐一楞,随即面露喜色:“下官感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努力……” “蓝齐,黑旗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大人,我们与下面的各个师团都失去了联系,现在只有司令部的警卫中队…… “你现在马上带上警卫队到街道上去,宣布我的命令,把所有散兵集中起来,不管他原来是哪个部队什么职位的,统统编进了新的部队里面。各个新部队的长官由你任命。编好以后,去找伊林宁要武器!天黑以前,我要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不听命令的,就地正法!我的军法队也交给你使用!” ※※※ 被斯特林语气中斩钉截铁的坚决所慑服,蓝齐一个有力的敬礼:“是,大人!”转身出去。 斯特林转头吩咐秦路:“从我的警卫队里派一个中队,护送明辉大人回瓦伦要塞!” 秦路明白了斯特林的意思:名为“护送”,实际为“押送”!他出去招呼一声,几个膀大腰粗的警卫进来,斯特林好声对明辉说:“明大人,请上路吧!” 明辉眼睛睁得圆圆的,充满了恐惧,小声说:“不要,不要……”身子使劲的贴在那个肮脏不堪的墙边上,仿佛在那里他感觉到最安全。 斯特林不忍心看下去了,使个眼色,警卫们七手八脚的把明辉给架了起来往外抬。明辉凄惨的大叫:“不要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不要送我去军法处啊!不要啊!” 斯特林面无表情的说:“吩咐他们,不许对明大人无礼!”把头拧过一边,不忍看明辉的惨状。 看着明辉挣扎着被强行架走,在场的军人们都不禁流露兔死狐悲的黯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红极一时的统领,将再也看不到了。在瓦伦要塞,等待着他的将有军法处的行刑队了。 ※※※ 斯特林坐了下来,问伊林宁:“你手上还有多少部队?” 明辉临走的惨叫太吓人了,伊林宁还处在心有余惧中,一愣,赶紧回答:“大人,我伊里亚行省本来有守备部队七万余人的,现在只剩不到三万人了,其余的部队我们都联系不上了……” “那也够了!”斯特林一口打断:“你现在马上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斥候队伍侦察,主要任务是看看魔族的先头部队到了哪里,主力又在哪里。可能的话,尽量抓个活口回来。还有,把你手上的部队都集结起来,派几个大队到城市里面维持秩序!把城市里所有的民间的车马都征用了!” “是!”伊林宁听得分明,马上转头出去执行。 在危急的惊惶的时刻,人们都需要一个坚强和又自信,可以听命和依靠的人。军官们都返回了自己的岗位开始工作,司令部的慌乱逐渐停息了,街道上出现了安民告示和巡逻队,浪荡街头的大批的散兵溃勇开始重新组队,一队又一队的斥候部队被派出去左右地区侦察敌情。临战准备开始走上正规了。 傍晚时分,司令部的外面响起一阵兴奋的叫嚷:“斥候队抓到俘虏啦!魔族的俘虏!”士兵们都跑过来兴奋的观看,议论着:“啧啧,看他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够吓人的了!”“天哪!看他那眼睛多凶狠哪!那爪子,那粗粗的胳膊!”“这还是被我们抓到的呢,那边的说不定还更可怕!” 斯特林十分高兴,夸奖了伊林宁几句。守备队的军官中有几个懂魔族语言的,由他们审问和翻译,斯特林亲自到场旁听。 事实上要这个魔族兵开口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已经吓坏了,稍微放在火上一烤就受不了,马上就同意招供。 问:“你叫什么名字?” 魔族兵小声回答了几个字音,翻译们马上同步翻译:“穆左西。” “在魔族军队中是什么职位?” 魔族兵又回答:“卡拉米。”。翻译解释说:“大人,这个职位相当于我们的列兵。”斯特林有点失望,从这样的人身上是挖不到什么重要情报的。 “你什么时候参军的?为什么参军?” “今年秋天。是为了响应至高无上的神皇陛下的命令。” “魔族军队为什么要进犯我们紫川家族?” “神皇说,人类中有个叫帝林的大魔头,屠杀我们神族的儿女,让我们血流成河。紫川家族还把我们美丽的鲜花,公主殿下也给人类害死了,我们必须要报仇!” ※※※ “你是哪里人?参军前是从事什么的?” “我是忽求林山区的一个农夫。” 这时候,斯特林等得不耐烦了,插嘴问:“这次魔族一共来了多少军队?” 军官翻译过去,俘虏展开双手做个鸟飞翔的样子,咕噜咕噜说了几句。翻译回头跟斯特林说:“大人,他说他不知道一共是多少。反正多得就象是天上的鸟群飞过一般。” “问跟他一同参军的有多少人?” “他说他也不清楚,他说,从去年的春天就开始征兵了。他们村子里,每五个男的就有一个参军了,城市里的更多。” 斯特林问:“问他,魔神王随军出动吗?他在不在军中?” 回答来得很快:“皇在。” 斯特林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没事了,你们继续问。” 他走出房间,脑袋里翁翁直响: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魔族王国为了这次行动,是蓄谋已久的了!他们在冷眼旁观紫川家族跟远东叛军在消耗兵力,等到紫川家族的国力、军力都已经严重衰弱了,他们才挑选了最适合魔族作战的寒冷的冬天,由号称当世无敌的魔神王带领,举倾国之力来犯,以雷霆万钧之势,闪电般一举将紫川家族的主力军团击溃!无论时机的选择,战略、战术的运用,均是那么完美无缺,不出半点差错。印象中的魔族是些头脑简单,就会一个劲的喊着“乌拉格”前冲,输了就抱头向后跑的家伙,这次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伊林宁走近:“大人,往南北两路的侦察部队都回头了,距离不到三百里,他们在公路上都发现了大批的魔族军队向西前进,没法子再前进了。” 斯特林冷静的问:“估计有多少部队?” 伊林宁脸色发白,回答:“无法估计,太多了,铺天盖地。” “把各个斥候队长都找来,我要当面问他们!” 询问只花了半个钟头。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了,云省、明斯克省、沙加、杜莎甚至到已经很纵深了的瓦格行省,都已经出现了魔族的大部队。作战地图,两个狰狞的黑色箭头已经深深的插入远东的纵深腹地,代表得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的一块红色被两个箭头夹在中间,就象铁钳中的一个鸡蛋,随时可能被压得粉碎!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攻击已经很接近了的驻扎在伊里亚行省的中央军呢?稍微思考下,斯特林就得出了答案:“魔族企图要来个钳形夹击,要把在包围圈中的几百万人类军民一口气吞掉!” 斯特林猛然说:“这城市不能再守了!伊林宁,你带领你的人,连夜组织伊里亚和德亚两个行省的居民撤退!” 伊林宁抗议:“大人,我只有三万人不到,这么几百万人撤退起码也要两三个星期,魔族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动作尽量快,能救出多少就救多少!中央军为你们断后。” 伊林宁心里想:那也不够啊!中央军只有那么十万人,魔族军那么宽阔的进击面,怎么挡得住?但听出斯特林沙哑的声音中透出深切的焦虑和紧迫,他没有再问,马上出去准备。 ※※※ “铛铛”连续不断的钟声敲响,响彻整个城市的夜空。伊里亚行省的官员们连夜开始组织民众撤退。 秦路出来跟斯特林说:“大人,已经问出来大魔神王的驻地了。王驾就停留在杜莎的枫叶丹林。” “好!现在你马上把师团长们都集合起来,我有命令!” 秦路二话不说的马上出去召集部下,二十分钟不到,中央军的三十个师团长全部集合了起来。斯特林往中间一站,扬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马上回去自己部队去!两个小时内做好出击准备!” 师团长们面面相觑,部队才刚刚行军歇下,士兵们还没休息够,马上又要出发?最后还是文河师团的长官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大人,下官能否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斯特林一字一句的说:“去杀大魔神王!” 哐啷一声,有人在椅子上摔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魔族 在明斯克行省蜿蜒的远东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的大军正在向西前进。这就是刚刚在月亮湾会战中赢得大胜的魔族鲁帝军团。目光所及,一片旌旗飘扬如海,刀光似雪,长矛如云,远东大地的新的征服者气势如虹,军容鼎盛。 靠近公路的山坡上,鲁帝公爵正在观望着他自己意气风发的大军。一瞬间,权利无边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头脑:无比强大的力量握在我的手,用这只军队,我要摧毁号称永世不落的瓦伦要塞,我要将强大的帝国踏在脚下,我要将征服整个大陆,将人类的尸体垒成高山,在上面建立我不世的伟业! 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羽林将军云浅雪浅笑道:“好一支威武的大军啊!公爵阁下可真是了不起!” 虽然是赞扬的话语,但云浅雪这么似笑非笑的说出来,脸上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鲁帝很是不爽,弄不清楚那个阴洋怪气的小白脸到底是在赞扬还是讽刺。 鲁帝出身低阶魔族,面对云浅雪这种很有教养的皇族子弟,他有种很深的自卑感;也因为这样,他就格外的卖弄着自己的傲慢和粗鲁,时刻在人前显露他那一身的粗壮的肌肉和伤疤,摆出一副:老子是大老粗,瞧不起你们这些吃软饭的小白脸!试图以其粗鲁来压倒那种自己羡慕不已却又无法模仿的优雅风度。 鲁帝鼻孔向天“哼”了一声,仿佛没听见云浅雪的说话,也不搭理。 作为钦使的云浅雪相貌斯文,书生的儒雅气息中又带着几分军人的英气勃勃。他出身云氏家族,云家历代名将辈出,被认为是魔神王国中“名门中的名门”。而云浅雪的表现也是不辱家门,一向被认为是这一代皇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其气质、风度就连当代魔神皇帝见之也为之赞赏不已,并亲口将爱女卡丹许配。若不是去年卡丹公主殿下在与紫川军的交战中不幸遇害,云浅雪就是被人称为“驸马亲王”的人物了。尽管如此,但是神皇陛下对云浅雪仍然恩宠不减,封其为统帅近卫部队的羽林将军。 看到鲁帝的无礼,云浅雪不怒反笑。来之前,二皇子卡兰曾对他说过:“鲁帝以三个特点名闻于世的:粗鲁无礼、在战争中残暴,还有一个…”卡兰故意停顿了下: “他长得实在实在实在——很丑!” 现在从侧面近看,鲁帝象猴子一样毛茸茸的面孔,象牛一样的耳朵,象狗一样的鼻子,象金鱼一样的眼睛,象山羊一样的角,象马一样的脖子,象熊一样笨重的身躯——“再加上象猪一样聪明的脑子”,云浅雪赶紧把脸转开,不让鲁帝发现自己脸上开心的笑容。 ※※※ 整理了一下表情,云浅雪肃然开口:“公爵阁下,您这次在月亮湾首战告捷,大长我神族威风,神皇陛下十分欢喜!” 既然提到了至高无上的神皇陛下,就连鲁帝的傲慢无礼也不能装做没听见,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既是深得神皇亲信的近臣羽林将军,又是那只“疯狗”的心腹,更是不能得罪的。鲁帝勉强的谦虚:“全部是有赖陛下洪福所……” “但是你既然歼灭了紫川的整路大军,却惟独放跑了敌酋方劲,使得我军不能完胜,神皇陛下对此很是不满,言:‘鲁帝素称能干,想不到竟然如此疏忽无能!’” 够了,就是这样!云浅雪满意的看着鲁帝的脸迅速地赤红得象猴子的屁股,连脸上那一层厚毛也遮掩不住他的愤怒!其实这话全是我编出来逗你的,其实神皇只是淡淡的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根本没有什么“十分欢喜”,也没有什么“很是不满”。不过我谅你这头熊也不敢真的跑去跟神皇对质吧? 鲁帝愤怒的咆哮着:“羽林阁下,我已经说过一万遍了!方劲确确实实是给我们杀了,我可以拿出他的军服和金星统领肩章给你看!” “我看过了,一具无头的尸首。”云浅雪淡淡的说。 “那就是…” “可是我们怎么能拿这个向神皇陛下证明这就是方劲呢?” “有肩章和军服可以…” “也有可能是方劲狡猾的把制服脱下让部下穿,他自己趁机跑了。人类都是很怯弱又卑鄙的,您不是常常这么说吗?” “可那确实是…” “我知道,也相信。可是您怎么能让神皇陛下也相信呢?” 无论鲁帝如何暴跳如雷,云浅雪始终淡淡的浅笑着,轻轻的捻着手上的野花把玩。这更让鲁帝怒不可遏:当时砍下的人头上十万,堆积如山,怎么可能在其中找出一个根本没见过不认识的人来!如果眼前这带着可恶笑容的小白脸不是神皇钦使而是自己部下的话,早一刀砍掉他的脑袋了! 眼看已经戏弄得他差不多了,云浅雪悠悠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哦?”鲁帝停止暴跳,等着云浅雪说下一句。可是云浅雪忽然眼望天,望地,看路边的小树,看草地上的野花,就是不开口,脸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来求我吧!” 鲁帝勉强的说:“羽林阁下,您怎么不说话了?” “哦!”云浅雪仿佛刚刚醒悟起来身边还有人,眼望蓝天悠然说:“天气多好啊!”鲁帝干笑着附和:“嘿嘿嘿,是的,是的。” “风景也真是不错!” “嘿嘿嘿,不错不错,是不错。” 云浅雪自顾自说:“其实远东这块美丽地方其实早该属于我们神族的了,可恶的紫川狗贼竟然胆敢霸占了这么久!而且还一直抗拒我神族天军,实在是罪无可赦!幸好我皇陛下神武雄才,以其不世英姿,将横扫天下!紫川跳榄小贼,将全体死无葬身之地!我神族荣光,将永远照耀整个大陆,光垂千古!距离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我族全体臣民,无不欢欣雀跃,感谢天赐我以伟才,庆贺吾皇万岁……” 云浅雪忽然开始东拉西扯,称颂一会神皇万岁,又骂两句紫川狗贼,说得又长又臭又累赘,足足扯了半个钟头,鲁帝在一边干笑不敢打断,一边急得跺脚。最后好容易逮住云浅雪喘口气的空子,他赶紧问:“敢问羽林将军刚才所言之事…” “我刚才说了什么了?”云浅雪一点不明白:“是说我神族将一统大陆吗?” “啊,不,前面一点,前面一点。” “哦!那就是说紫川小贼卑鄙无耻,末日已近了,是吗?” “还要更前面一点,更前面一点。” “那一定是称颂吾皇万寿无疆了——难道公爵阁下对此有意见?” 鲁帝吓了一跳,忙说:“哪里哪里,我是陛下最最忠诚的部下…” “恩,神皇陛下一定很高兴得知公爵阁下您如此忠心耿耿,小使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就此告辞了。祝贺公爵阁下旗开得胜,再立新功!”云浅雪说完转身欲走。 鲁帝不得已只得出声挽留:“羽林阁下请留步。刚才所言的,似乎方劲一事还有可能挽回的余地,不知……” 鲁帝故意停顿了下来,想等云浅雪接口,谁知道他仿佛忽然得了白痴症,傻呆着就是不出声。鲁帝没办法,只好自己说下去:“希望钦使指点一二,鲁帝我感激不尽。” “哦!是这事啊!公爵您早说嘛,您不说我差点就忘了!”云浅雪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一阵得意:终教你开口求我!“公爵阁下您想啊,现在的问题就是难以辨认方劲的首级是吧?” “正是。” “那就干脆不要辨认了!您随便拿上一个脑袋,和肩章、军衔和制服什么的一起交上去,说这就是方劲的首级和衣物就可以了!” “但是,但是,万一被戳穿,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呵呵,公爵您糊涂了!你想,在宫里面,有谁是真的见过那个方劲的?唯一能辨认方劲面目的,也只有平靖侯而已。只要平靖侯说:‘是的,这就是方劲本人!”那谁还更有资格出来反驳呢?” “平靖侯?那条狗?”提起这个名字,鲁帝的话语中充满了轻蔑:“可是他怎么会帮我说谎呢?” “呵呵,公爵您又糊涂了!您不是说,方劲已经确实死了吗。这怎么能叫作说谎呢?为人臣子,努力取悦陛下,使陛下安心,这难道有错吗?” “钦使所言极是,但是我与平靖侯素无往来,他又怎么会帮我…” “恩,公爵所言甚是。但平靖侯对二殿下一向极为尊敬,只要二殿下出面说一句话的话,想来平靖侯必然会答应的!” 二殿下就是卡兰,魔神皇的第二子。因为整天沉迷酒色,疯疯癫癫,行事荒诞不羁,魔族当面称他为“疯少”,背后则称他为“疯狗兰”。不知为何原因,具有皇族血统的前程一向被人所看好的青年名将云浅雪却婉言谢绝了魔族的太子卡顿的邀请招揽,却与这个人称“疯狗”的卡兰玩得的亲密无间。 听到卡兰的名字,鲁帝脱口而出:“疯狗兰!” 云浅雪的面色一寒,目光突然变得阴森冰冷。接触到对方冷若冰霜的目光,鲁帝一阵没由来的心寒,身上的竟然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战! 云浅雪迅速压抑了自己的杀气:鲁帝,你竟敢在我面前这样侮辱殿下!一年前,就凭这句话,我就要你血溅五步!鲁帝,你尽管嚣张跋扈好了,真的打起来,我二十招以内绝对取你脑袋!但是,殿下吩咐了,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 云浅雪露出一个笑容说:“公爵阁下所言正是。尽管公爵阁下与二殿下交往不深,但是殿下却是久仰阁下的武勇了,十分希望能结交象公爵阁下这样的豪杰之士!他愿意首先表达自己的友谊,让平靖侯作证,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鲁帝心头还在惊惧不已: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一回事?凌厉的杀气?怎么可能,我鲁帝身经百战,杀人无数,怎么会被这个文弱的小白面给吓倒!错觉吗?对,一定是的。恩,最近天冷了,得多穿点衣服才行。 ※※※ 对于云浅雪的提议,他还是在考虑中。鲁帝虽然卤莽,却也知道:欺君瞒上是大罪,特别当代神皇聪明睿智,万一被看出破绽来…… 云浅雪倒也不勉强他,朗朗笑道:“想不到豪勇的鲁帝公爵竟是个方正的君子,在下十分的佩服!这个大功既然将军不感兴趣也罢了,当我没有说过好了。我另外去找南路的凌步虚将军去谈了,听说他也击杀了不少紫川军,想必也会很感兴趣的” 效果是十分的立竿见影的。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了一个大仗,结果击杀敌大将的首功却要让给凌步虚那个可恶的死哑巴不声不响地拿到手了…鲁帝肺都要气炸了!嚷嚷:“这怎么可以呢!羽林阁下,就照你说的办好了!至于二殿下那边,就拜托您多加美言了!” “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诱饵,对于那头狗熊,呵呵,最好就是在他面前挥舞着一块蜂蜜了!”嘿嘿,殿下,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鲁帝,只要你吞下这块蜂蜜,你这头狗熊就一辈子随着殿下的手势翩翩起舞吧! “呵呵,好说好说,爵爷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殿下一向是最敬重豪杰之士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这个小忙,我现在就敢包票,殿下是非帮不可的!” “嘿嘿,嘿嘿。”鲁帝干笑了两声,隐隐然觉得有哪里不妥。 云浅雪不给他时间思考,催促说:“既然如此,爵爷就请马上起草奏章,把人头和物件交由在下转呈交陛下,以免有人先一步抢功了,那就夜长梦多!” 鲁帝无暇细想,赶紧起草奏章,信誓旦旦说在月亮湾一役中,是自己亲手把敌酋方劲击杀,使得紫川军闻之丧胆,当即全军崩溃,“其中详情,托由羽林云君转呈述陛下”,并且把所有的证物都交了云浅雪。 云浅雪匆匆浏览了下奏章,嘴角露出冷笑:这个亲笔奏章,只要日后翻出来,随时可以证明的鲁帝欺君死罪!——当然了,如果他肯识趣乖乖听殿下话的话,那这面底牌倒也不用那么急忙的打出来的。 他也有点悲哀:欺负这头没什么大脑的狗熊,自己不落得了跟驯兽员同等的水准了?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其实,统帅大军,跟具有更高水准的人物在战场上斗智斗勇、一决高下那才是自己的愿望。云浅雪望向遥远的西方,暗暗祈祷:帝林啊,在我一洗前耻之前,你可千万不要败在别人手里了!那样的话,集合二人之力才能与你战个平手的殿下与我,就太没有立场了!但在击败你之前,我先要拿下与你齐名的斯特林,用他的人头,为我你宿命的一战,增添行色!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帝林! 一名的骑兵传令兵匆匆出现在视野里的山坡下,笔直奔来。鲁帝的卫队上正欲前拦截,云浅雪看出这名传令兵的汗水淋淋的样子十分着急,心念一动,跟鲁帝说:“爵爷,让他过来吧!” 鲁帝一挥手,卫队放开了拦截。骑兵跳下马,连汗水都来不擦就匆匆跑近,单膝下跪:“紧急军情禀告爵爷!” 鲁帝哼了一声:“讲!” “人族的中央军部队大举进攻,已经强渡了灰水河,打垮了我族的三路兵马,七个团队!穆伊男爵战死!目前斯特林已经逼近了陛下御驾所在的枫叶丹露!” 鲁帝和云浅雪同时大惊,云浅雪抢先问:“斯特林兵力如何?” “斯特林兵锋极强,俘虏传言说他已经继任了远东战区的总司令,统帅全部远东军,兵力多达五十万之众!” 鲁帝和云浅雪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恐惧:魔族兵和叛军在总兵力上虽然超过两百万,为了消灭人类的有生力量,魔族最高的御前军事会议上,总军师无月先生布置了一个横跨七省区的空前巨大的包围圈,目的在于全歼集结在德亚和伊里亚两省的人类败兵,魔族的兵马早按计划分散各处。 本来以为人类兵力不过五六十万,经过头一轮的打击波后已经支离瓦解,不足为惧了,却没想到斯特林的手上还掌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这样魔族分散的各路大军就有被处内线作战拥有机动优势的斯特林就以局部优势兵力逐一击破的危险了! 更为可怕的是,斯特林的目的似乎就是御驾!此时在御驾跟前,随行兵马不过二十万而已。万一那个紫川之虎真的如传言中那么可怕的话…… 鲁帝咆哮如雷,破口大骂:“平靖侯这条死狗!给的我们什么烂情报!说什么紫川家只有那么六十万不到的兵力!回去看我剥你的皮!湘无月,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你拟的什么烂计划!” 云浅雪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火一般炽热的战斗激情在他体内熊熊燃烧:紫川之虎啊,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来吧,你是我的! 鲁帝看着云浅雪急着要走,赶紧问:“羽林将军,我军团怎么办?按计划继续前进,或者还是……” “爵爷,指挥军团是您的职责,请您自断好了!军务紧急,我告辞了!”云浅雪毫不停留的领着一队羽林骑兵掣马奔驰而去,只留下满天灰土飞扬,呛了鲁帝一鼻子,惹得他又是破口大骂了一阵。 等到云浅雪的身影已经绝尘消失,鲁帝停止了骂骂咧咧,开始思考:该怎么办?不象云浅雪等高等皇族,鲁帝之所以能从最低阶的魔族一直爬到公爵和军团长之尊的高位,凭着是他的强悍和残暴以及对魔神皇死心塌地的忠心。用脑子思考并非他的长处,他习惯的是听命和执行。 但是现在情形突变,神皇不在身边,二位殿下不在身边,总军师湘无月也不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听命的对象,鲁帝就不得不求助于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脑子认真的思考:怎么办?进或是退? 也许是奇迹出现而福至心灵,鲁帝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立功的大好机会啊!如果能击败那个号称紫川第一名将的紫川虎的话,那这次的首功就非我莫属了!杀再多的溃兵和老百姓也比不上这个功劳啊!更何况,如果再幸运点的话… 鲁帝已经在头脑中幻想中这么一副情形:斯特林狂涛般大军涌杀而来,那个可恶的小白脸云浅雪已经被被吓得逃之夭夭了,神皇身边无人护驾,神皇陛下着急的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哪位卿家快来护驾啊!朕重重有赏!救命啊!”这时候,自己率领一彪大军忽然杀到如同神兵天降,一下将斯特林击退。自己单膝下跪:“臣鲁帝护驾来迟!请陛下不必惊惶,一切交给臣好了!” 于是神皇安心的抚胸:“果然还是鲁帝卿家最为赤胆忠心啊!朕就封你为鲁帝亲王!什么云浅雪啊、凌步虚啊、湘无月啊、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看他们哪个不顺眼就只管杀好了!”于是自己第一个要杀谁呢?凌步虚还是云浅雪呢?这可真是伤脑筋啊!干脆两个一起杀好了…… 鲁帝脸上神情变换,忽然眉开眼笑,忽然咬牙切齿,忽然又眉头紧簇,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声。卫兵们不安的交换着眼色:他该不是疯了吧?这次不知道又是谁倒霉了! “好了!”鲁帝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瓦伦要塞又不会长腿跑掉,以后再攻打它也不迟。这种擎天护驾的机会可是百世难逢的,放过了就太可惜了! 鲁帝发布命令:“传令下去:全体掉头,我们原路返回!”长长的大军听命的掉头,后队变前队,重又回头。 鲁帝暗暗佩服自己:我真是太太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得出这么好的主意!这下等我立了大功,看谁敢说我鲁帝没有脑子!只是这事可得保密,不然让其他部队的人知道了也来抢功,那就麻烦了!——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几乎所有的魔族统军将领,都与他得出了几乎同样的结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 或者为了抢夺危难关头紧急护驾的功劳,或者为了击败人族的第一名将斯特林的荣誉,或者为了向魔神皇显示出自己的忠心耿耿,已经深入远东纵深的魔族的统军将领们纷纷撤军掉头,争先恐后的杀向杜莎行省,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把中央军击溃,拿下斯特林的人头。魔族的总军师湘无月在面罩后面气得喷火:本来是完美无缺的包围圈,结果将领们的一个个吐着舌头大呼小叫的跑回来:“陛下没事吧?臣救驾来迟!都交给臣好了!”然后就摆出一副忠心耿耿要以身体当盾牌的架势——他们都受宠而惊地挨到了伟大的魔神皇陛下的玉趾痛踢和一句天音怒叱:“饭桶!” 湘无月跺脚喊着:“回去!快回去!”可是将领们怎么舍得这个立功的好机会?一个个磨蹭着死赖着,赶也赶不走。白天他们装着要出发,晚上就偷偷摸摸的又跑了回来,埋伏在了魔神皇御驾的周围——为了强占靠近点的一个好位置甚至相互间还大打出手。大家躲藏在雪堆里、水沟里、粪坑里、高树上,忍冻挨饿,蚊叮虫咬,不眠不休,就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勤王保驾的一定是我! 枫叶丹林的每棵树上都挤满了立功心切的魔族兵。他们望穿秋水地盯着地平线,就为等待着斯特林的身影出现。魔族的骄兵猛将们长吁短叹着:“斯特林,你怎么还不来呢?”,哀怨得象个老公死了十年的寡妇。 ※※※ 也因为这样,德亚和伊里亚两行省的总数为四百万的人类军民得以勉强的逃脱包围圈,纷纷通过瓦伦要塞逃往家族腹地。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一日,三十万平民,也就是最后一批逃难的居民进入瓦伦要塞。在他们身后不到十公里,负责断后的两万多远东守备部队与魔族凌步虚军团——凌步虚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魔族将领——且战且退。在此战中,远东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战死殉国,被统领处追认晋升副统领,他的余部也大多撤退进了瓦伦要塞。 而这个时候,斯特林军团还是停留在距离瓦伦要塞上千公里的杜莎行省那里吸引魔族的注意力。以他为中心的五十公里半径内内,上百万的魔族和叛军的联军已经聚集,而且新的部队还在日夜兼程的不断赶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反攻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九日,深夜,一轮发红的大月亮从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后面托上来,月亮闪烁着战争和火灾的血红的折光,烟雾朦胧地照耀在灰水河的两岸白雪覆盖的山脊。 半夜里,驻扎在灰水河西岸瓦加渡口魔族驻军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震动着下沉着,在睡梦中惊醒的魔族兵仓皇的赤脚跳出帐篷,不由自主的一起发出恐怖的尖叫:“格路西!”(救命啊!”) 犹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鬼魂,一万名重甲骑兵组成的方阵正向他们冲来!整齐密集的黑甲骑兵仿佛一面钢铁的墙壁,又仿佛一座迎面扑来的刀山剑海,阴沉、漆黑的两翼无声的伸展开去,阴森可怕。干裂刺耳的马蹄声如同霹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袭来,横扫、摧毁一切。在这股可怕的毁灭洪流面前,魔族的围栏、帐篷、房屋、人马如同纸糊似的摧溃瓦朽,四散逃命的魔族兵发出一片死亡的绝叫,被这股钢铁的洪流压成齑粉…… 斯特林军团开始向魔族发起了反攻!凌晨时分,一万重甲骑兵首先抢夺了瓦加渡口了,把惊慌失措的几千魔族砍成了碎片。随即,在魔族的遗尸旁,五座浮桥架起在灰水河水面上,强大的步兵集团迅速的渡过了宽阔的远东第一大河。拂晓时分,斯特林部队出人意料的出现在灰河东岸的帕伊城下。 节节胜利冲昏了魔族指挥官穆伊男爵的头脑,整个部队前一天晚上刚刚纵酒狂欢,大意到连岗哨都没有安排。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候,大群大群的人类步兵静悄悄地涌入了熟睡中空荡荡的城市,无数的刺枪尖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就如同草原上的点点火星。他们迅速占领了城市中的主要交通要道,封锁了两个城门,五千把强弓劲弩瞄准了敞开的营门。 一切都准备好了,斯特林统领一声令下:“动手!”士兵们开始倾倒燃油和投掷火把,魔族大营突然间陷入了一片冲天烈火。只有很少数保持点清醒的魔族士兵能火海逃生,一个个从营门口里面跳出了来大喊:“度莎拉?”(怎么回事?)回答他们的是一根正中眼睛的利箭。两万多魔族被封在了大营里面被活活烧死呛死,有一些好不容易赤手空拳的逃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成千上万手持利刃、满腔仇恨的人类士兵——斯特林本想制止这场狂热的屠杀行动,但是没有效果,就连表面上接受命令的各个师团长本人也是阳奉阴违,暗地里偷偷鼓励士兵们:“给我杀!”最后斯特林只能派出自己的卫队出去,从自己部下疯狂的屠刀下抢下了十几个魔族的活口:这也是魔族穆伊军团最后的幸存者了。 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三个团队一万多人的魔族新部队正在赶来,他们是前来帕伊城市与穆伊男爵集结会合的,估计也是在今天到达。得知这个珍贵的情报的斯特林当场亲了那个脏兮兮的魔族长毛兵一口,然后又觉得恶心,吩咐:“把他推出去砍了!”他赶紧下令:马上扑灭大营的烈火,特别是想办法抢救出军需仓库里的魔族制服和盔甲…… 其实那个俘虏还是没有说实话:到来的不是三个团队,而是魔族欧乐军团的全部十个团队!等他们来到帕伊城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城门打开着,下面懒洋洋立着几个卫兵,城头上还有一些在晒太阳,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城市上空一道粗黑的烟柱扶摇直上,空气中弥漫着焦肉的味道——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在魔族大军刚刚占领的地区。 军团长欧乐皱眉头:穆伊那个家伙,玩了那么久还不腻啊!真是有够血腥的,把人类的俘虏都杀完了,我们来这里拿什么消遣啊?他闷闷不乐,竟然没有发现那几个看守城门的魔族士兵一个劲的给他又眨眼睛又做鬼脸。因为这里是魔族的大后方自己人的地盘,也因为开战以来,所向无敌的魔族大军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象样的抵抗,欧乐犯了跟穆伊男爵同样的毛病,连派个先头部队进城查看的行军程序都省去了,三万多大军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进城,队列松松垮垮的,士兵们说说笑笑,连武器都放在马袋里没有拿出来。 眼看着欧乐的部队已经进城了一小半,连欧乐本人都快要进去了,关门打狗的惨剧又要再重演一次,一个十分爱国的魔族俘虏实在受不了了,大呼:“欧乐大人,有埋伏……”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利箭迅速穿透了他的喉咙,他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倒下。 部队乱成一团,搜寻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就在这时候,“嘎吱嘎吱”的可怕声音响起:沉重的城门闸突然落下,将正在下面的几名魔族骑兵压成肉酱!此时,欧乐本人也在城道里,差一点也成了肉制品。他愤怒的退出来,戈指大骂:“上面的怎么回事!压死人了,快开门!不然老子就一箭射死你!”一箭应声飞来把他射死了。 城头上出现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如雨下的倾泻到毫无防备的欧乐部队头上,一时间,人翻马仰,突然关闭的城门把欧乐部队截成了首尾不能相应的两段,部队失去了长官无法决定进退,乱成一团。在城内也在上演着同样的场面,人类士兵埋伏在屋顶上、水道里,突然出现对毫无掩护的行进在街道上的魔族兵用箭射矛戳刀劈,魔族军惊慌的四散逃跑,却更是一个个落入了各个陷阱中。 城头上有人用魔族语言大喊:“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想冒充我们神族!让你们瞧瞧厉害!” 欧乐部队的副长官是个反应迟钝的二百五,到现在了他还以为这是个误会,高呼:“不要放箭,我们是友军!”结果却是引来了更密集的箭雨和一阵哄堂大笑。等他终于明白过来:“上当了!是人类!”被人类愚弄的怒火顿时烧昏了他的头脑,他高呼:“为大人报仇!杀光他们!”强行命令自己已经是伤亡惨重了的部下们攀爬城墙强攻中央军。唯一的结果是在城墙下又留下了几千具摔死的尸体,并且错过了逃跑撤退的时机。等他终于觉察到似乎不妙的时候,身后风云雷动,黑压压的人类重甲骑兵又从后面的密林中出现,排山倒海卷杀而来……在这次战斗中,欧乐军团能逃得掉的不多,特别是已经已经进城了的那批先头部队,连一个都没跑掉。 一天之内连续消灭了魔族的两路军团超过五万人的兵力,斯特林还是没有满足,为了收到震撼魔族的最大效果,他把部队一路路派遣出去“示威”,吩咐他们“尽量打多点旗子!” 军需官抗议:“大人,我们没那么多军旗啊!” 斯特林不耐烦说:“谁说一定要军旗的?只要是一根竹竿上面顶着块布的就可以!”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当天傍晚,杜莎行省的几条公路上同时出现了人类的大部队。 晚霞中,浩浩荡荡的大军队伍,气势如虹,马如龙,人如虎,士兵们披坚持锐,杀气腾腾,在他们头顶,一片旗海迎风招展: “伊本市第一百货公司开业一周年大优惠!” “吐血价!跳楼清仓大拍卖!” “靓诗洗发水,乌黑又光亮,没头屑!” “小痘痘不见了!——洁白化妆品系列!” ※※※ 一路上,魔族的小部队给这远处飘扬的这一片旗海吓得魂飞魄散:按照人类军队的惯例,一个大队一面军旗计算,那这起码有……他们落荒而逃之前把自己的手指加脚趾数了又数,还是数不出来,最后只得找同伴“把你的手指也借过来我一起数!”——他们跑得太早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些气势汹汹很吓人的空壳大军只等太阳一落了山,就赶紧卷起旗子抄小路跑回了帕伊城。 第二天太阳出来,斯特林的部队又跑到原来的地方上逛来逛去,头顶飘扬着好多面广告旗,让魔族心惊胆跳:又一路增援开来了! ※※※ (后世的唐川认为:“让斯特林阴谋得逞的主要原因是:魔族的探子都不识字,竟然分辨不出军旗与广告旗的区别!可见魔族王国没有普及全民教育实在是他们失败的根源,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我们伟大的光明王的全民教育政策又是多么的英明和高瞻远瞩,起码我们不会再让广告给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的光明王本人就是个最大的历史骗子!”) ※※※ 探子们回去跟魔族统帅部描绘了这么一幕可怕的情形:数目惊人的人类大军猛扑而来,铺天盖地。欧乐部队的残兵为了逃避临阵脱逃的惩罚,也过来帮腔:“是啊是啊,我们实在是英勇地战斗了,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多得整个灰河平原都挤得站不下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斯特林军团的十万余人在层层逐级汇报中不断的自动繁殖,变成了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而且数字还在不断的上升中! 而且,根据情报,源源不断的大军正向魔神皇的驻地所在枫林丹叶开近!令魔神皇的护驾军官们发狂的是:这些大军只要接近到某一个距离,马上就销声匿迹了,不知去向!这更证明了这些狡猾的人类居心叵测:他们一定已经潜伏在了某个隐蔽的密林里面,只等陛下的皇驾经过,他们就将突然杀出,与盘踞在帕伊城的斯特林部队里应外合,来个前后夹击!人类的兵书上不是常说吗?擒贼先擒王!首先打击对方的指挥中枢,使得全军动摇溃乱,最后逐一击破对方的外围部队!这是兵法上的abc了! 紫川之虎啊,你真是狡猾大大的!幸好我们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你的阴谋绝对不会得逞的! 负责统帅全部护驾兵马的禁卫总帅雷欧公爵战战兢兢向魔神皇恳求:“目前敌将斯特林嚣狂,兵锋极强,陛下一身以系天下,实在不宜亲冒矢镞之险,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先行回避……” 神皇淡淡一笑,言:“朕无须回避任何人。” 文武官员齐声赞叹,异口同声:吾皇神武,天下无敌!斯特林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竟胆敢来犯,必将自取灭亡! 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侍立在神皇身后的黑衣黑纱的神秘军师在面具后轻轻的吁叹:“陛下,来的如果是左加明,那又如何呢?” 魔神皇转过头来,声音轻得只能让湘无月听见:“即使明王亲致,我同样将他斩于马下。”神皇浅浅一笑,瑰丽的双眸一片碧蓝,深邃不可捉摸有如浩瀚的大海,迷离又如冬日清晨的浓雾,美得让人沉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夜袭 其实魔族完全是多虑了:斯特林再疯狂,也不可能以中央军一支孤军去进攻魔族最精锐的二十万宫廷近卫旅,并且这支精锐部队的后面还有号称大陆无敌的魔神皇在压阵。 他的原本的计划是在杜莎行省招摇三到四天,吸引魔族的注意力,然后在魔族的外围部队赶回之前撤退。他赌的是魔神皇不可能干冒风险和自堕身份,主动向他进攻。四天过去了,魔神皇强悍的护驾兵马并没有出现。似乎当初的一宝已经押对了,斯特林松了口气,吩咐部下:“放弃帕伊城,准备撤离。”——就在这个时候,云浅雪率领的羽林军出现了。 侦察部队向斯特林汇报:一路魔族兵马在在五十里外接近,五万上下的兵力。起初时候,斯特林并没有把这路兵马放在心上:既然不是魔神皇全力来攻,那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了。一月十三日上午,大军秩序井然的撤出帕伊城,向西行进。这时敌军兵马突然逼近,距离已经不足十公里了,摆出一副要全力攻击的架势。 中央军停止撤退,在灰水平原上布开阵势防御,静静的等候着敌人的到来。可是太阳一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地平线上敌军已经隐约可见了,却就是不接近,竟然就停在了那不动了! 斯特林一声令下,主动发起了攻势,中间的步兵组成庞大的钢铁方阵,整齐的逼近,骑兵在两翼保持着跟步兵同样速度,缓缓推进——斯特林并不想在这里耗费宝贵的兵力和时间与对方对决,他只是想让对手看到中央军可怕的气势,知难而退。 果然的,对方看到中央军阵势森严,马上撤退了。中央军转而继续西撤,可是走不到十公里,那支敌军又出现逼近,中央军大军掉头准备攻击,敌军又开始后撤了。 同样的过程重复了好几次,云浅雪的兵象条打不退的癞皮狗似的死跟着斯特林,呐喊作势虚张声势,斯特林走,他就追上去,斯特林停下,魔族兵也停下;斯特林回头赶,他们就赶紧后退几步——就如同一帖膏药似的死死贴在中央军的后背,尾随不舍,厮搅瞒缠的一直追到了灰水河边。斯特林心下凛然:自己是碰上了那种最难缠的对手了。对方指挥官已经完全看破了自己急于西归的的想法,目的并不在击败自己,而是却是把自己拖住,等候他们的外围兵马赶回合围。 斯特林心下也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敌将等候的就是斯特林军团后撤横渡灰水河的那个时机。用兵家都知道,一支军队在渡河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刻:此时不但军队分处河岸两端首尾不能相顾,而且士兵的心理这时候也最为脆弱,如果这时候被敌军冲击,那非全军溃乱不可。中央军想安全的渡河后撤,必须要先解除掉后面的这个威胁。 斯特林让大军主力继续前进,自己亲率铁骑埋伏在树林里:如果敌军敢继续追来,就给他来个前后夹击!结果云浅雪发现了铁甲军留下的大批的蹄印,竟然就把部队围在密林的外面不走了,并且还打算放把火烧树林,让藏身在密林中的斯特林进退不得,十分狼狈,幸好统帅主力的中央军副统领秦路发觉不妙,马上带领大批步兵回来增援,云浅雪马上就撤退。斯特林得以解脱。 连续设了几个圈套来埋伏,都给敌将识破了,斯特林真是非常的恼怒:并非自己在谋略、战术上不如对方,只是对方抓住了自己急于抽身时间不多的弱点,无论斯特林如何千变万化浑身招数使出,对方只用一个“拖”字,就足以不变应万变了! 现在对于中央军十万将士而言,时间就是生命线!想到这一点,斯特林心急如焚。 就在今天,对面人嚷马啸,已经有一路兵马赶来与对方会合了,从旗帜上看,好象是属于叛军的——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更多的增援兵马也随时可能到来…… ※※※ 云浅雪猛然惊醒,从行军毯子上一下坐了起来!那一阵喧嚷是怎么回事? “劫营!”卫兵冲进来:“大人,敌人来偷袭了!” “谁!是谁!”云浅雪厉声喝道:“斯特林部队吗?”心下难以置信: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安排人马严密监视了中央军的部队了!对方即使调动一个中队也瞒不得过我的眼睛,怎么可能会给他来袭营呢! “不知道,大人,是后面打过来的!快起来吧!敌人快过来了!” 云浅雪“噗”的跳起,冲出帐篷,只见后军营寨那里火光冲天,到处是一片惊恐的呼叫和报警的吆喝:“敌人袭营了!后军完蛋了!” 云浅雪着急的嚷嚷道:“给我备马!快!”但在这慌乱之中,各人要找到自己的坐骑也并非易事,营地帐篷之间,一片黑里咕咚里,到处是人碰人,慌乱的士兵从胡乱的跑着,散布着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消息:“人类全部杀过来了!”“他们来了!我们被包围了!”全营变得人心恐慌, 军官们呼号:“集结!集结!向我集结!”,却没法整军,没法布阵,甚至没法分辨敌我。成群的赤步士兵,跟骑马的士兵黑夜里瞎碰瞎撞,在这黝黑之夜响彻着一片嚷叫。云浅雪身边只带了十几个卫兵,催马狂奔赶去喧嚷声最大的地方,他要马上制止慌乱的扩大。他们屏息疾走,黑暗中,有人被暗中的篱笆所拌倒滚落马下。 喧嚣声首先响起在大营的后方,这里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军需仓库和物资车队都已经笼罩在一团烈火中了。云浅雪一赶到,马上抓住了一个慌张的军官:“怎么回事?值班军官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大人,特柯威已经被杀了!” 云浅雪怒喝:“谁干的?斯特林部队吗?” “大人,不是中央军!袭击来自我们背后!好象是平靖侯的部下干的!” 云浅雪不可思议说:“平靖侯!他竟敢……”今天一路远东种族联合军的兵马前来与羽林军会合,云浅雪当时是很高兴的,安排他们驻扎在自己羽林军大营的后方,没想到……云浅雪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念头:平靖侯又叛变了?那会连累到一力保举他的二殿下,连同自己的立场都会变得岌岌可危了…… 此时,马廊已经燃着了,火亮通明,趁着这火光,云浅雪隐约看到了好多的人类骑兵在追着砍杀着自己的部下。从睡梦中惊醒的的羽林军勇敢的抵挡着人类猛烈的进攻。但是阻击时间并不长:全副武装对赤手空拳,这简直就象一场屠杀。云浅雪愤怒的带领了几百个集合到的士兵,呐喊着开始反冲击,但是不一会就被打退了,他两次奋力整理兵马,两次都给打散了。敌军象那不可阻碍的怒涛,猛扑中军,中军行帐已经给一把火烧掉了。根本挡不住!他开始后撤,而且越撤越快。地面上遗尸狼籍。魔族只得依靠弓箭来掩护撤退,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幸好这个时候,羽林军的负责监视斯特林部队的前军赶回来。这支部队因时刻在警戒中,所有能保持着比较好的秩序的投入作战。在他们步兵的弓箭掩护下,他们猛扑向来敌。黑暗中,双方骑兵鏖杀在一团,马刀的光芒在漆黑中不时一闪而逝,随即响起凄厉的惨叫和骑兵的落马滚地声。双方就象两个大力士似的厮搏,你卡我的喉咙,我踢你的小腹。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云浅雪已经恢复了冷静:现在还不到考虑自己和殿下立场的时候,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这路袭营兵马击退。他的嘴唇咬得出了血,心头充满了羞辱的愤怒:平靖侯,你这条溅狗!竟敢阴我!把我搞得如此狼狈! 他大声的吆喝着,叱骂着脱逃的士兵,驱赶他们重又投入作战。经过努力,在他身边聚拢了许多惊惶的士兵,他指挥他们,各就各位,纷纷杀向自己的攻击点。羽林军证明了自己不愧为魔族精锐的禁卫部队,他们刚刚挨了打,一回过神来,马上又悍不畏死的扑杀上前!战局逐渐向魔族一边一点点的倾斜了! 黑暗中一个传令兵出声问:“哪位是羽林阁下?有紧急军情通报!” “我就是!快说!” 满身盔甲的传令兵一边跑近云浅雪跟前,一边扬声说:“有消息说平靖侯已经背叛了……”这个声音引起了魔族士兵一阵不安的骚动。 云浅雪冷“哼”一声,这个消息并不出乎他的预料,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下!他忽然觉得有点疑惑:“‘羽林阁下’?一般由低级魔族担任的传令兵怎么会用这样文雅的用语…… 云浅雪猛然把身边的一个士兵推了过去,借势后跃。几乎是同时,漆黑中雷光电闪,雪白的刀光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裂过空间,那个士兵一下凭空象个火柴棒被折断似的拦腰被斩成了两截!云浅雪人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庆幸,身子一晃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才发现右边肩膀处凉晃晃的,接着,被撕裂的剧烈疼感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脑神经,难以抑制的发出惨叫:“啊!”——他还是没有躲过那可怕的一刀,整个右手连胳膊已经被砍去了,伤口处鲜血喷涌如泉,整个人疼得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传令兵”全身披甲的可怕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没有料到云浅雪可以躲得过这必杀的一刀,追近来要再补上一刀。一个卫兵奋不顾身的扑上去阻拦,刀光再闪,那个卫兵的脑袋已经落地了。他踢开无头的尸体再次冲近,又一个魔族卫兵已经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另外两个手持长矛同时刺过来。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凭空划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弧,无形无影的刀气离刃射出,矛折人亡,接着“传令兵”一侧身,左手一个刚猛的肘锤,抱腰的魔族兵被击得脑浆迸裂,干脆利落的一个后踢脚把他的尸身踢飞。 但就这下的耽搁,卫兵们已经在受伤的云浅雪面前排成了密集的人墙保护他,对着“传令兵”树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盾牌和长矛,黑暗中到处响起尖锐的呼号:“刺客!” “保护大人!”,急速的脚步从四面八方赶来。“传令兵”有点不甘心,他犹豫地向为卫兵们所密集保护着的云浅雪望了一眼,最后转身一跃,没入了黑暗中。 卫兵们一起吁口气,心有余惧:这个刺客太可怕了!有人虚张声势的的朝黑暗中吆喝几声,装着要追赶,却被军官制止了:“不许离开,保护大人要紧!”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结束得也突然。那个被腰斩的魔族到现在也没有断气,半截身子在泥里翻来覆去的挣扎着,惨绝人寰的叫声让人听得牙根发软。直到他自己的同伴实在受不了了,发慈悲一刀了结了他。 此时侯有人来报:袭营的兵马已经给打退,请示大人是否追击。云浅雪强忍着剧疼包扎伤口,尽可能镇静的说:“不必了,我们也马上撤退。”这场袭击让他以及部队都是伤亡惨重,他已经无力再跟踪斯特林了。 此时,咬着牙忍受着剧疼,云浅雪努力保持清醒指挥部队撤退,但是没法冷静: 那刀光,灿烂到近乎辉煌的一刀,已经灼伤了他的眼睛,不时在他眼前出现。脑海中盘绕不去的一个念头:是谁?那个可怕的刺客是谁?对方面目隐藏在盔甲下,但在那回头一望的瞬间的,重伤后的恍惚中,云浅雪已经看清了对方眼神:充满了无比炽热的疯狂火焰,犹如地狱最深渊浮现的绝望!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多可怕的刀!多么可怕的人!断臂处又一阵剧疼袭来,他呻吟一声,不可抗拒的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 (七八零年的一月十四日的深夜,魔族羽林军青年将军云浅雪在杜莎行省遭受身份不明的军队袭击,损兵折将,并且后来人称“安国将军”的云浅雪本人也在此役中身负重伤,终身残疾……因为云浅雪是魔神皇的亲信将领,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根据云浅雪本人的证词:该支兵马所打番号是远东种族联合军的571军团,出面接洽的人员确实是远东的半兽人,旗帜、口令也均验证无误。怒火中烧的神皇第二子“疯狗”卡兰甚至手持利剑到处寻觅平靖侯。后者眼见不妙,马上改投入魔族太子卡顿亲王麾下求得庇护。 双方争执不下,只得在魔神皇面前求得裁决。平靖侯向神皇发誓说当云浅雪遇袭时候,自己的所有部队都还在灰水河以西并没赶回(卡顿亲王也为其证明其时远东种族联合军的主力确实与他同行)并且拿出所有部队花名册佐证,并无所谓的571军团。考虑到远东叛军在此时对于魔族而言还是不可缺少的战力,魔神皇陛下接受了平靖侯的解释,恕其无罪。但是因为此事,魔族军队与远东联合军队之间本来融洽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不小裂痕。魔族历史上将此次事件称为:杜莎夜袭事件,而那只神秘出现突然又消失的部队成为了魔族历史上一个不解之迷…… 一直到若干年后,白川统领的回忆录《南征北战——在大人身边的日子》出版问世,魔族这才恍然大悟:“可恶啊!”) ※※※ 黑暗中,一路兵马在灰河平原上行进,他们的前方就是灯火灿烂的中央军大营。 长川:“大人,刚才是你叫得最大声:冲啊!冲啊!……” 罗杰:“结果一开打就不见你了!幸好老子我机灵,不然跑都跑不掉……” 白川:“紫川秀,你这次非得给我们个交代!每次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候你就不见了!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在我的衣服上擦什么?你手上黑黑的,那是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各位,刚才事情是这样的:我忽然肚子疼,哎哟哎哟受不了了,只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来解决……” “混蛋!你居然拉了两个小时的——那个?” “啊,我也想快点解决的,但,没办法:这实在是个很荡气回肠的——那个。”紫川秀神情肃穆:“但各位请相信,和你们一样,我同样的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为我们的胜利,尽了自己的一分努力!” “你干了什么?” “哦,刚才我一边那个,一边远远的,默默的,为你们英勇的身姿加油喝彩,祈祷你们平安归来——我一边使劲的拉啊拉啊拉,一边大声祈祷啊祈祷啊,终于,神灵听见了我的声音……” “混蛋!去死!” “吃屎去吧!卑鄙胆小的家伙!” 白川皱眉头:“你们不要骂得那么肮脏,好恶心!——喂,大人,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一直在我的衣服上擦什么?” “这个说来又话长了,不过白川你得先保证不生气哦!” “快说,别罗嗦!” 紫川秀清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那个的时候居然忘记带纸了,又没有水洗手,所以不得不……你明白了?哎呀,刚才你不是保证说不生气的嘛?你竟然说话不算数!你!太卑鄙了!我从没见过象你这样无耻的人!……啊,救命!!” ※※※ 一月十五日的深夜,灰水河浜,“秀字营”的骑兵与中央军的大军会合。 两位好友再次聚首,斯特林的面色沉重,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说:“阿秀,你不应该来的。这下我没办法向宁小姐交代了!” “呵呵,大哥,不用担心!后面那个跟屁虫我们已经甩掉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连夜渡河了!” “你不该来的,阿秀。”斯特林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他拉着紫川秀走上了一个高坡,指点着河的对岸:“你看吧!” 漫山遍野的火把,布满了视野所及的河岸、山峦,无数飘扬的旗帜迎着夜风猎猎飞舞。而且还可以看见,在更远处,几条不见首尾的火把长龙正连夜赶来汇集,数量之多,令天上的繁星也黯然失色。 卡顿亲王的部队第一批赶回,封锁了灰水河的西岸,截断了中央军和秀字营的后撤道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前奏 帕伊城原是属于杜莎行省的一处驻军要塞,——当然,此帕伊要塞当然不可以与号称大陆第一的瓦伦要塞相比,在防务的工事的程度上都要简陋很多,但作为一个要塞起码的城墙和护城河也是有的,虽然城墙也不是很高很厚,护城河连个孩子都淹不死。 在远东内战中原来驻扎此地的远东军眼看叛乱狼烟四起,主动放弃了它,连同城里的居民一起跑掉了。由此,这座城就被曾多次更换主人了:远东叛军的各路部队曾经进驻这里,把它当作攻打伊里亚行省的司令部基地,不久明辉统领的黑旗军部队把它夺回,当作讨伐叛军的一个后勤基地,在这里贮存了大量的军用物资;接着数目庞大的魔族军队也大摇大摆的过来了,他们把这里当作一个“驿站”,是魔族王国的各路军团从王国本土开往瓦伦要塞前线途中的一个行军休息点。而现在,要塞最新的主人是斯特林统领率领的中央军——如果要塞它有知觉的话,或许会感到非常的荣幸,因为这个坐落在边陲省份上一直不起眼的小城,在将来是要以伟大的“帕伊保卫战”的名义载入史册,吸引全大陆的目光聚集的。 因为魔族的卡顿亲王的军团在最后一刻及时赶来,封锁了灰水河的西岸,在这种情况下,中央军军团再想渡河继续西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了避免停留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四面受敌的危险,斯特林不得不把军队又撤回了帕伊城,疯狂的进行备战,忙着在敌军来到之前赶紧加固城墙,深挖护城河,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这天黄昏,从西边的灰水河方向,开始发现了一些倬约的黑色影子。全城敲起警钟,吹响军号,骑兵备好战马,步兵登上城堡,一切开始各就各位。前沿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卷大旗,忽忽作响。 敌军兵马渐渐接近,甚至可以用肉眼把他们看见了。 这是出现的第一路魔族军马,他们装备着长弓、长矛、刀剑,渡过了灰水河以后,他们蜂拥而致,展开长长的新月阵形,从西面包围琶伊城堡。那如云的魔族兵,刀山剑林,有如一座黑沉沉的森林。无数面招展的大旗,遮盖了西边的天空与大地——这还并非魔族和远东叛军联合的主力兵马,不过是由十万名魔族塞内亚士兵组成的先遣队,由魔族卡顿亲王率领。 敌军在距离城池三公里处停下了脚步,开始扎营,可以看得很清楚,魔族兵那裂嘴哧牙的狰狞面孔,十几个魔族骑兵驱马到临近城下指手画脚的叫嚷了一阵,扮鬼脸做手势,挥舞着手上的鬼头矛恫吓着,一个骑兵还下马对着城池方向拉尿,至于他们说什么——紫川秀听得很清楚,只是他不想复述就是了。骑兵们很谨慎的没有进入城头弓箭的射程。 夜幕降临了,但是天并没有漆黑,因为帕伊城周边的所有、村舍、庄园凡是肉眼看得见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烟雾腾腾,火光冲天,入晚映红云霄。受惊的鸟群从森林、池泽飞起,盘绕回旋,悲鸣不已。 所有靠近城池的树林都给砍掉了,这是为了方便将来的进攻,也是为了建筑魔族的营寨。卡顿亲王的部队连夜工作,点起了无数的膏火堆,大营一片光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直响亮到天明,城下的树林变成了一片毫无遮掩光秃秃的平地,而在五里外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构造,一座木做的小小的城池初见规模——虽然还赶不上帕伊城的规模,但是魔族工程部队的迅速和效率还是让人不得不惊叹。 斯特林禁止部队的出击,让魔族先头部队不受打扰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在这一夜,魔族的后续部队不断的赶到。第二支、第三支、第十支、第一百支军队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黝黑的地平线上出现无数的火把,组成了一条又一条光带,光带越来越长,越来越近,却还是无法看到它的尽头,一直曼延到遥远天边,地面上的无数光点与星光混同,最后犹如江河流入大海,这无数的运动的光点统统汇集到到了帕伊城下,融合成了一片浩瀚的汪洋。 黎明到来了,让人可以将敌军看清楚,触目惊心:已经没有什么阵型了。清晨的薄雾中,无数的团队兵马,拥挤的排列在一起,难以分清谁是谁。云集的队列,沿绵不断的人群马队,黑压压一片用肉眼无法看到边际。这密密麻麻的兵马,仿佛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巍峨的沉重的自己长脚移到了帕伊城外,整个城堡、营塞,都在承受着无穷的重压,索索颤抖着。 王军士兵屏息静气的观看着魔族强盛的军容,心头砰砰狂跳。因为敌军的面目是那么的狰狞可怕,人数是如此的众多,简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而在这海洋上空的遮天云朵,就是那无数飘扬的旗帜,人们目光所及,都是一片人头簇拥。 这是人类与魔族的最大对决。开战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紫川第一名将,将遭遇如云的魔族最强军团,远东叛军的全部兵马。双方全部是高手,谁对谁都是可怕的强敌,在即将发生的正面会战中,究竟是谁压倒谁呢? 魔族的阵头上,卡顿亲王、鲁帝公爵、云浅雪爵士、布拉伯爵等一路路的军团长们冷眼观看,观看着雾气漫绕中若隐若现的高高矗立的帕伊城堡,心里在计量着:“我最厉害的对手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收拾掉他,我军面前就是一马平川了!” 可以预料,两军这一殊死决战,将会是非常残酷的、持久的。但结果却不难预料:斯特林军团加上秀字营兵力,不到十万,而另一方,则统带了远东地区几乎全部的叛军集团,从最边远的沙加一直到瓦伦城下的广大地带的全部民军部队,跟着而来的,还有魔族王国来自魔神堡、塞内亚、古拉、亚速达的骄兵悍将,来自各个草原、山谷、林区、村舍、城镇、田庄无计无数的如烟似海的士兵。 这简直可以称做一次最大的种族展示会,仿佛所有噩梦中的怪物都化为实体出现于人们面前: 浑身黝黑的低阶塞内亚魔族兵跳出来咬牙切齿的叫骂,一片喧嚣,他们个子不高,但却很凶猛,浑身充满着精力,攻击性十足,一个个盘算着破城以后要搞一次终生难忘的大屠杀,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以残暴、强悍和愚蠢三个特点闻名于世,并且坚信无知就是力量——反正动脑子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来做,那是高阶魔族该操心的事情; 身材高大有着浓浓毛发的高大的半兽人无动于衷的观看着魔族兵的表演,一边忙着啃他们的玉米梆子早饭,一边不忘祈祷——他们是最迷信的,害怕神、闪电和一切不可理解的东西,比起魔族来,性格也比较温善只要不是有别的人故意招惹他们,他们也非常重视战士和种族的荣誉感,打起仗来一鼓作气往往冲得非常勇猛,但只要战斗超过一个钟头他们就会非常的厌倦,逃跑起来也非常的果断; 蛇族兵长着跟蛇一样的脑袋,上半身跟人很相似有两只手,下半shen却是蛇的身躯,尾巴在泥地里扭来扭去的,眯着的红色眼睛显示出狡诈和多疑,说起话起来发出“叽叽”的刺耳声,吐出尖尖的舌头,装作很庄重的样子走来走去却遭到了其他人的一片鄙视的:在瓦伦会战中,蛇族军队是第一批逃跑的,而且在后来与斯特林的几次战斗中,他们的所做所为也充分的证明了一个真理:蛇族逃跑的本领实在比他们战斗的才能要好上很多。现在他们正力图向其他种族证明:我们勇敢的布塞战士一点也不害怕某个叫斯特林的家伙!你看我们不是来了吗?甚至我们还敢在距离他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大声的咒骂斯特林,甚至还敢于在他名字上吐上口水再踩上一脚!这是多了不起啊! 龙人团队的士兵在不出声的打量着城头,仿佛在掂量自己未来的对手到底有多强大。据说他们的臂力比高大的半兽人还要可怕。他们身体四肢跟人很相象,但是脑袋却跟——如果强要比如的话,跟鳄鱼倒是很象的——但根据龙人他们的说话:是象龙,某种远古传说中的腾云驾雾的神物。他们自称是自己的祖先是龙与人类的繁衍产生的,所以自称龙人——没人知道这种说法究竟有何依据,因为没有人真的见过龙,但是当一个龙人不出声的阴沉的盯着你,巨大的下颚一开一合的露出尖利的牙齿——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你最好还是相信的为好。龙人沉默寡言,不喜欢与外种族的人交流,坚韧善战,十分的团结,打起仗来无论进攻还是厮杀都默不作声,可以算是远东种族中最可怕的部族,但幸好数目并不多。 而魔族军中最可怕的主力精锐种族则是被称为“装甲兽”的中阶魔族,他们身材高大,一般是超过两米的身高,浑身长满坚硬的鳞片和硬壳,这些鳞片的防御力甚至可以跟人类的盔甲相媲美,力大无穷,但是脑子并不比低阶魔族好,他们优越的是战斗力。但他们的缺点是速度不快,行动缓慢。历次战争中,人类已经意识到这种对手的可怕:他们最善于正面冲击,无论多么坚固的方阵他们都能轻易突破,是最适宜打先锋的部队,只有人类的重甲骑兵才能与之正面对抗。 但在魔族的阶级中,居于最上层的统治地位的却是高阶的魔族(也称为皇族)。从外表上看,魔族的皇族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所拥有的可怕力量却不是普通人类所能企及的。他们是力量与智慧的完美结合。几乎每个男性皇族子弟天生不用锻炼的都是武学的高手,而且领悟能力极强——在魔族的皇族中特别容易出现那种超级的高手——反应非常的敏捷,拥有极高的智慧,而且残酷无情,寿命多达一百五十年:这是一个可怕的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种族,但是这个种族的繁衍不易所以人数总是非常的稀少,即使是魔族王国人丁最旺盛的时候皇族中的男性也没超过一百人,而且他们相互之间喜欢争斗,很难有团结一致的时候——这真是魔族的不幸人类的大幸。 除了他们以外,在军队还有矮人族的团队:看到这些的不到人类腰部高的长着大胡子的小个子摇摇晃晃走近实在是件很滑稽的事情,但是他们的手上的斧头和重剑可千万不要以为是好笑的事情:即使拿精钢的盾牌去挡,一般人类的手腕也会骨折的;还有数不记数的精灵怪,他们性格和善,各个种族的军中都有精灵怪的的仆役,他们善于护理兵器和侍侯主人…… 这是全大陆上几乎全部种族合力对付人类的战争,在他们的包围中,帕伊城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摇晃着仿佛随时可能倾覆。此时,不但魔族如此认为,就连帝都也不幸的预感:为魔族和叛军骄兵悍将所包围的帕伊城,将成为紫川家族十万英雄豪杰和名将统帅的最后葬身坟穴! ※※※ 城头上,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眼看着这规模空前的大军,那如海的汪洋起伏的人头,那如密集森林般树起的刀山剑林,那如云头般飘扬的旗帜,统统面色发白,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头脑中想着同一个问题:“我究竟还能活多久?”这是一场可怕的风暴,无论是对于整个伟大的紫川家族还是对于他们个人,这都是一场生与死、存与亡的考验。 此时,中央军的指挥官斯特林正在城头上巡视防务,很细心的看出西边城墙的城垛太单薄了要加固,并且亲自在场指挥士兵们工作,跟士兵开着很粗俗的玩笑,跟一个士兵说:“苯手苯脚的,不如回家玩老婆去!”众人一起放声大笑。他的镇定感染了士兵和军官们,人们都相信,这位一直战无不胜的指挥官,一定会把大家都好好的带回家去的。他所到之处,人们都鼓起了勇气,燃起了希望,却没人看到斯特林那开朗笑容后面眼神里的焦虑。 走到秀字营防卫的地段,斯特林的笑容收敛了,他看见紫川秀趴在城剁那不知在写什么。他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紫川秀头也不抬:“写遗嘱呢!”自言自语道:“滋将我全部动产、不动产、债卷、股票、现金等全部财产统统留给紫川宁小姐,总财产折合总计一共…”紫川秀抬头思索一下,神态跟那些已经得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身家的富豪们一模一样:“…八元五毛钱。” 斯特林啼笑皆非:“你…真是的。”语调转为严肃:“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大家:我们不可能会有援军来的。家族已经元气大伤,现在能勉强守住瓦伦要塞已经不错的了,绝对不可能有余力派出上百万的大军前来解救我们的。” 紫川秀继续写:“哦,我知道了——那明天有没有早餐供应呢?” 斯特林正容:“不要开玩笑。答应我:一有机会,你千万不要顾忌我们,自行脱身——你为我而来,如果你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如何向宁小姐交代?” 紫川秀头也不抬:“有能力杀得出去不止我一个吧?” 斯特林摇头说:“我不能如此。中央军的十万将士是为了信任我才到这个死地的,就算我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帝都去,但我至少还能做到与他们共死。” “而你认为我就能弃你不顾了?”紫川秀抬起头来,顺手把写好的遗书塞入口袋:“恩,我主意已经打定了,要把内裤捐献给国库,这样说不定他们会追认我为统领的。” 斯特林苦笑:“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我们在谈很严肃的事啊。” “我是很认真的,大哥!”紫川秀神情庄严,慷慨激昂:“我们是是兄弟,当然就要同生死共患难。我就不信区区几个魔族能把我们兄弟怎么样!何况,我紫川秀既然身为家族军人,就要堂堂正正,显示我家族威严!敌人蹂躏我国土,屠杀我民众,我对其恨之入骨!主动求战还来不及呢,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岂有临阵脱离的道理!大哥,就让我们团结一心,挺起胸膛投入血战,让这些魔族崽子知道下我们紫川三杰的厉害!” 斯特林面无表情:“说得很好!——但你的后面是怎么回事呢?” 后面,秀字营的士兵们载歌载舞,手上举着彩旗和标语上面用魔族语言写着: “我们投降了!请神族军队优待俘虏!” “神族人族亲善!共建大远东共荣圈!” “神皇万岁!神族军队万岁!” 三位旗本在一起大合唱:“神族神族我爱你,就象那老鼠爱大米!神族神族我爱你,就象那嫖客爱妓女!” ※※※ “哎呀,罗杰你这个笨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等城破了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这么早就亮出来…” “大人,我们是在排练啊!动作不熟练点,万一到时候来不及了可怎么办啊!” “这个,说得也是——不过你们的唱得真是太难听了!“我们爱神族”唱得跟“我们干神族”似的,不如改成诗歌朗诵吧?名字就叫做《日出东方,神族不败》如何?” “啊,斯特林,你不要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这个这个我们要奋战到底,坚贞不屈…” ※※※ 魔族大营的中军指挥阵里,一个衣饰华丽,面目阴森的高瘦魔族中的皇族坐着在沉思着什么。帐篷外响起脚步声,又犹豫的停下,有个怯生生的声音问:“殿下安好,微臣平靖前来…” “进来!”皇族不耐烦的打断了问候。 平靖侯战战兢兢的进来了,刚一进门就马上扑倒在地匍匐着向皇族行礼,抓住对方的鞋子不停的亲吻,嘴里不住的说:“臣恭祝殿下安好…” 皇族厌恶的把脚抽开了,却没有叫他站起来,厉声说:“平靖侯!” “是是,是,微臣在!听候殿下吩咐…” “你伤了云浅雪的胳膊,害得他损兵折将,现在我弟弟正拿着把刀子到处找你呢!” 匍匐地下的平靖侯发出绝望的哀号:“殿下明见,那不是臣干的啊,臣是被冤枉的啊…殿下救命!” “你不是说过全远东的半兽人、蛇族、矮人、精灵怪都是听你指挥的吗?云浅雪已经说了,那支部队先前出面交涉的正是半兽人,而且他们也说是受你派遣而来的,还有你部队的口令和旗帜——你倒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恩?!” “殿下,这是无耻的紫川军嫁祸给我的啊!这是紫川军伪装我的部队干的啊…” “我已经查过了,紫川家族现在在远东的唯一部队只剩斯特林部队了,而斯特林部队是没有半兽人士兵服役的,他们纯一色都是人类——我告诉你,平靖侯,陛下非常的震怒,因为云浅雪是他很宠爱的将领,而你又把他害成了残废。”卡顿亲王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如果真的把云浅雪做掉了那倒好了!” “求殿下为我向吾皇解释,臣对神族绝对的忠心耿耿,那完全是敌人的挑拨…” “我已经解释过了,不然你以为你的人头还会好好的安在这里吗?”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臣愿意为殿下做牛做马,效犬马之劳…”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事情没完!我是解释过了,但我弟弟也有他的说法——我父皇现在还很犹豫——平靖,你得显示出你的忠心来!” “是的,是的,求殿下指点一条明路!” 卡顿亲王猛的揭开门帘,指着远处高高矗立烟幕笼罩下的帕伊城堡:“把斯特林的人头给我拿来!——给你一天,够了吧?” 平靖候小声吞咽了一声口水,枯涩的说:“微臣一定办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帕伊会战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三日,在帕伊城,魔族与远东叛军联军完成了围城的集结工作,上百万兵马从四面八方把帕伊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各路军团一路接一路的扎下了营。对付孤城的大攻击即将展开。 此次围城的前线最高总指挥是魔族的皇太子卡顿亲王,他负责指挥的兵马不但包括了魔族本土军队,还包括了平靖侯部下的大批远东叛军。起初,出于保存自家实力的考虑,卡顿亲王原来打算是此次攻城行动完全由远东叛军独立完成,魔族的本土正规军队不参与。 但是在日前,神皇语谈间对于帕伊城的攻击竟然花费如此多的时间而表露出不耐之意,卡顿亲王不得不考虑到:如果远东叛军如果不能在一两天之内将城池夺下,那自己在神皇面前就显得非常的无能,而且倾百万之师竟然不能干脆利落的拿下小小一座城池,未免也有堕神族军队的威风了。所以,他还是命令各路魔族正规军团也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尽管他自己也认为,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光是那几十万叛军的一个浪头就足以把小小的帕伊城池冲垮了。 ※※※ 一月二十四日,从黎明开始,在魔族与叛军的阵头喇叭齐鸣,军号铿锵,锣鼓咚东,轰如雷震。无数的兵马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跟着就向城池下猛扑而来。攻击开始了,守卫的紫川王军士兵一下感觉到,整个城壁连同大地都在颤抖,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攻击。 清晨的密雾散开了一点,王军士兵可以清楚的看到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惊得目瞪口呆:奔涌于敌方阵头第一线的,不是耐战的叛军步兵,也不是骁勇的魔族骑兵,竟然而是无数的人类俘虏。这些俘虏大部分是先前来不及躲避魔族兵马被抓的人类的平民,大多是老人、孩子还有妇女,还有很多的是青壮年,是在先前的作战中被俘的人类官兵。他们的肩上背着沙袋,是奉命填充护城河的,叛军和魔族的兵马跟在他们后面赶押,用皮鞭抽,用枪刺戳、用马刀砍,逼着他们前进。他们一边跑一边哭着哀号着:“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一片哭声和哀号声高入云霄,让人闻之落泪。敌人期望用这种办法强渡护城河,更瓦解帕伊城守卫者的斗志。 督战的军法官们狂吼:“放箭!放箭!不能让他们靠近!”但是士兵们却犹豫了,手中的箭矢垂下,怎么忍心能把箭石射向自己的同胞呢?不忍心看这残酷的一幕,有几个士兵哭着想离开城头,被误认为是想逃跑遭到督战队无情的射杀。很多条嗓子向着城下大叫:“不要过来了!快跑吧!不要过来!”有些俘虏们稍稍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遭到魔族骑兵毫不犹豫的砍杀,几百人瞬间尸横遍地。剩下的俘虏们大骇,又开始前进。 斯特林清厉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头:“我命令,立即放箭!”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脸上的静静流淌着的两行泪水的。 有人射出了第一箭,第二箭,士兵们犹豫着,箭如雨下,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自己的手中惨叫着扑倒,连铁石心肠的督战军法官都黯然泪下。但是敌人并不罢休,驱赶来一批又一批的俘虏,逼着他们前进,护城河变得鲜红,渐渐被沙石和血肉所填平。 踩着血肉搭建的桥梁,魔族与叛军的联军跟着呐喊着冲上,密集得个挨着个杀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强悍的半兽人步兵,这五万人是叛军中的精锐之师,是专门挑选出来打头阵的,平靖侯知道,在这里,他将遭受最顽强的抵抗。半兽人喘着粗气,身上批着简陋的狼皮,巨大的狼牙棒在他们手中挥舞得来虎虎做响。 二线配置的是十万生命力强韧的蛇族军团,蛇族军队不善于打yezhan,但是却特别适合攻城作战,因为他们具有天赋的攀爬本领;他们装备着刺枪和长矛,将开始近身搏击战,接着,又是二十万叛军的联合部队,这是一支包括了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甚至里面还有人类叛军的混合队伍,他们都被许诺:如果今天可以破城,人人都可以拿到老大一笔奖赏,第一个进城的士兵,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可以奖赏十万金币而且任命为远东任意一个行省的总督;而拿下斯特林人头的,魔神皇陛下将封其为侯!听到这么诱惑的条件,叛军的眼睛都发红了,临战前都喝足了烈酒壮胆,嚷嚷着:“爹妈生我只一次!”,卯足了劲头向前冲。 接着来的是是鲁帝公爵指挥的强大的鲁帝军团。相比下叛军部队的杂乱无章的队型,魔族正规军就显得秩序井然,队列整齐。队列成散兵线前进,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刀斧手、刺枪队、盾牌手组合得井然不乱,整齐中显出肃杀。由于攻城战中骑兵无法派上用场,他们就统统下马高举着马刀前进。该部队声名显赫,战斗力极强,是开战以来的功勋部队,单在月亮湾一地,他们就一举消灭了十一万紫川军,使得紫川统领方劲战死,而自身损折不到两千人;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魔族的布西军团,这支军团开战以后因为运气不好的缘故,竟然一直没立下什么象样的战功,军团长布西伯爵下定决心,要在今天第一个破城拿下斯特林人头,一举成名,对于今天的次序安排,他也很不满:“为什么不把我们的队伍排去打头阵?”他们的队列显得有些急噪,前队几次冲撞了前面鲁帝军团的后队;在他的后面,还跟着无数的魔族生力团队。他们由古刺、塞木儿、尤加、铁伦等魔族将领所统帅,由于太过拥挤,再也难以分清谁是谁了,密集的人流如海水流淌般滚涌向前,缓慢但是却不可阻挡。 在远方,卡顿亲王本阵的皇家军团按兵不动,方阵坚如磐石。皇家军团其中包括有五万战斗力极强的宫廷近卫旅(也就是俗称的装甲兽),他们天生的鳞片坚硬如盔甲,刀枪难入,是魔神皇的亲卫部队,神皇此次特意派遣部分前来给卡顿亲王助阵,期望他能一举破敌。 几百部高高的登城云梯逼近城下,一路摆开的攻城车夹在人流中辚辚的慢慢的驶近——这些装备本来是魔族为了攻下瓦伦要塞而准备的,卡顿亲王认为,这下提前使用牛刀小试,准能一下子把这个小城帕伊荡平! 如此之多的兵马,拥挤满了帕伊城下的大片平原,他们比肩接踵,前排后排紧挨着,挤得难以呼吸——远东叛军领袖,也是此次攻击的指挥官平靖侯不在乎什么兵法阵型、什么谋韬,他只期望凭借这数量上的优势,用漫山片野的兵力将斯特林一下子淹没。尽管城头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他还在一个劲的调兵谴将,将生力团队一个接一个的派上去,命令后面部队推逐前面部队,这样一个劲头的拥上前,谁不想前进都不行。 城下的兵马如此密集,以至城头上人类的弓箭手甚至都不用瞄准了,只管漫天射、射、射,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射击,几千把强弓不停的“吱”拉成满月,“擞”的一下射出,箭象那连续的暴雨一样倾泻到叛军和魔族兵马头上。在那条被填平的护城河上面,无数的远东子弟中箭倒地,同样的无数塞内亚士兵丧命在弓箭之下,尸体垒成了一座环着帕伊城的小山坡,可是他们照旧在前进,扑过护城河,直抢城墙下,但是在那里,更可怕的灾难在等着他们。照旧不断的箭雨倾泻,城头下不断的下落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倾倒滚烫的热油淋在他们头上,城墙上油滑陡峭,难以攀爬,有时候才爬上去,一阵刀劈矛刺,人就给从高高处打落地面。因为人太过于拥挤了,象本来是用来攻城的云梯和登城车等器械陷在人流中动弹不得似的根本靠不到城下。在城池下面狂热的攻城者们等得不耐烦,竟然一个个徒手攀爬城墙,遭到守军弓箭滚石的猛烈攻击,伤亡无数。 远东叛军的精锐部队如明斯克团队、云团队、加沙团队等部队,还没有等冲到城墙下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伤亡过半了。一部分团队给打垮了,想撤回,但不行,后续的部队已经冲了上来,他们就在道上被踩死。一路又一路兵马就这样践踏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大步向前,城墙下面,敌遗骸多得垒成了第二道城墙了,可是敌军攻势仍在继续,在平靖侯的督战下,后续的瓦格拉团队、杜莎团队、还有龙人团队冒死的突进,象是平靖侯非要把自家兵马全部杀尽才高兴。 踩着垒着的尸山血海,第一批蛇族兵马终于登上了城头,守城的中央军文河师团寸步不让,顽抗死战。双方展开白刃战,激烈的厮杀开始,从这里到那里,无数的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城头上人体很快也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鲁帝军团的一支分队也登上来支援了,敌军一下子取得了数量上的优势,士气大旺,有个魔族兵甚至抢夺了文河师团的旗帜,他兴奋的高举着向城头下的同胞展示着,魔族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瓦格拉!”(杀),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破城就在眼前,兴奋万分! 可是就在这时候,中央军的副军团长官秦路迅速带领了三个大队赶来支援文河师团,秦路一马当先手起刀落砍倒了那个魔族兵,夺回了军旗。人类开始反攻,势不可遏,由盾牌马刀长矛组成的方阵,一下子将叛军和魔族压往外线,弓箭手在后面的空隙里不停的放箭给予敌人重大杀伤。几分钟不到,登上城头的兵马损失惨重,丢下了上千具尸首,被赶下了城头。 这个时候,磨蹭着慢吞吞的攻城云梯和登城车子终于靠近了城墙。站在跟城墙平高的登城车上,魔族的弓箭手开始放箭还击城头的守军,牵制了守军的动作,与此同时,几百架云梯“咯咯咯”的靠在了城头上,面目狰狞的魔族兵、半兽人嘴里咬着匕首,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着,不管上面箭如雨下,不管滚烫的热油淋沉重的石头砸,一个个勇悍得象有九条命似的,一时间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攀爬的士兵,就象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 城头上的人类守军以牙还牙,把勾在城头的梯子用力撬开往外一推,那在梯子上的一串的敌军士兵统统都高高的摔了下去,跌成了肉饼。但是敌军凭着这种不要命的攻击,加上他们弓箭手的掩护,在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以后,竟然第二次登上了西面的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这次他们碰到的是“秀字营”的罗杰师团防守的地段。 罗杰旗本大吼一声:“弟兄们上啊!”,带领众人冲上前去拦截了登城的魔族兵,双方混战作一团,魔族兵凶猛的左冲右突,但罗杰部队的士兵这次也十分的英勇——罗杰部队的士兵平时并不是很勇敢的,比起打仗来,他们更喜欢的是赚钱做生意,就算不得不打仗他们也更乐意干些偷袭啊陷阱啊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不喜欢跟对方明刀明枪的来干。但是这次大家都清楚:如果真的让魔族破城了,那谁都不想活了!生死关头,这次他们也少有的勇敢了一次,他们白刀利刃的与魔族兵展开对攻,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两千多人一涌而上(罗杰被推在最前面的当盾牌)群起而攻,瞬间登城的一百多个魔族士兵给统统给乱刀砍掉了,重又夺回了城头。 不单只在秀字营的防区内,整个帕伊防线此时都经受着暴风骤雨严峻的考验,攻击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叛军和魔族联军曾多次突破了防线,突进城头,但是他们碰到的是人类死的抵抗,为同胞惨死而胸中怀着怒火熊熊,帕伊的守卫者显示出无比的坚韧和顽强,殊死反击,勇不可挡,又多次将敌人赶了下去,在人类挺起的胸膛的面前,魔族一次又一次气势汹汹的攻击浪潮被击得粉碎,就象那海潮冲击礁石,只留下遗尸累累。 在东面城头,是今天激战的焦点,敌人往这里投下了总共三十个团队的庞大兵力,企图在此一举突破防线。但是斯特林对此也早有预料,在这里配置了中央军四个最精锐的师团,其中包括了整个紫川家族的骄傲,皇牌师团“不死营”——“不死营”本是属于禁卫军的核心部队,帝都叛乱后,为控制中央军,特意将这支精锐部队改编到中央军去。这支部队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好手,在这里他们与魔族的军团展开最惨烈的血肉厮杀! 城头上风云变幻,一会儿被魔族军夺得,一会被人类抢回,双方在此激战无数次,城头多次易手!尸体渐渐的垒积了起来,一层、两层、三层……耳朵在嗡嗡直响,到处是一片惨叫、咒骂,魔族兵喊着:“瓦格拉!”人类回应:“叫你死!”接着就是武器猛烈的抨击声,火花飞溅,伤者在呻吟,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嫌累赘连披甲都脱了,擎着蹭亮的马刀赤膊上场,一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脚上滑腻腻的的,那是踩着的人体,不知是自己人还是对方的,浓浓的血腥味道呛鼻。长枪给打折了,刀刃给杀得钝了,匕首给折断了,不死营的士兵赤手空拳的就敢扑上去抢夺敌人的兵器!明明已经给刀子砍去了半个脑袋、胳膊断了腿折了、给枪在胸膛刺了对穿、浑身给射得跟刺猬似的,不死营的士兵还能扑上去咬敌人的喉咙,手指抠敌人的眼睛,脚踢对方的下阴,气势简直只能用癫狂来形容!无论叛军还是魔族,尽管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又是生力军,但是面对这种疯狂的反击,看到那群浑身浴血狞笑着的人类,他们统统寒了心破了胆:那不是人!是凶刹恶魔!一天之内,敌人曾十几次抢上城头,但是碰上了“不死营”的铜墙铁壁,每次都被碰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 日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又从正中下落到了西边,攻城战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双方大军的搏杀,就如同两个巨人,在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做生死搏斗,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 远处魔族金黄的大旗下,看着激战着的城头,卡顿亲王面色发白。 传令兵一个又一个急速奔驰来往于他身边报告:“半兽人第五团队上去了!” “铁伦军团上去了!” “平靖侯要求增援!他说蛇族第十七团队顶不住了!” “报告!古刺大人战死了!” “尤加军团上去了!” “塞内儿团队伤亡太大,已经无力再战!” 亲王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激战已经十个小时了!帕伊城象个无底的黑洞,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的团队,无数精兵强将就此消失,帕伊城却依旧巍然耸立。他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神族战无不胜的百万大军苦战一天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居然连在城头上夺一个据点都没办法做到!激战了一天了,对方士兵难道不累吗?怎么能一直保持着这么高昂的斗志和旺盛的精力?难道,守卫着这座城市的真的是一群超人或者神怪吗?为了攻下这个小小的帕伊城,我们还要死多少人呢? 他轻声的咒骂着:“斯特林,你这个魔鬼!”扬声发令:“命令,远东第五十一龙人团队,第六十三半兽人团队,塞内加第三十六、三十七团队立即前进!阿部罗迪军团,做好出击准备!” ※※※ 黄昏,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战,魔族的攻势仍然在继续,他们在城下丢下了厚厚叠叠一层又一层的尸首,尽管指挥官仍旧在不停的调兵谴将派遣生力部队上来,魔族和叛军的士兵的身心已经开始疲惫了,眼前这个耸立的帕伊城就象个绞肉机似的,一个又一个生龙活虎的团队活生生的送上去变成了尸首,空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道,脚下一片烂烂软软的血肉模糊,血流得堆积成了汪汪小河,无论是魔族兵还是叛军士兵都已经开始心惊胆跳,只是军令在耳边响鸣,不得不前进,于是大家开始磨磨蹭蹭起来,慢吞吞的一点点向前挪,只盼太阳早点下山好结束攻势,或者别的部队快点进城,不要让轮到自己去攀爬那座“绞肉机”,早上那股争先恐后、一马当先的势头再也没有了。 敌军攻势已经开始衰弱了,首先敏锐的觉察这一点的是斯特林,他对紫川秀说:“是时候了,拜托了!” 紫川秀神情凝重,简短的回答:“请放心吧!” 斯特林昂首望天,苍天碧蓝,落霞如血。眺望远近山陵壮丽,万里江河水清,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往事同时涌入脑海,繁杂纷扰,难以形容,奇妙的是很多已经记不得的童年回忆忽然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第一次见到紫川秀是在后街的花园被他偷了五毛钱、第一次见到帝林是跟他打了一架、三个人被街上的流氓团伙打得满街逃窜的回忆……最后定格在他头脑中的却是卡丹公主带泪的如花容颜。他轻声吟道:“对不起啊,卡丹…” 他的心境充满了平和,进入了一个很宁静的境界,微笑着想:生命,是如此的美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铁甲骑兵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血战到了黄昏。无论是魔族还是叛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对今天之内能结束战役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大家做好了收兵回营的准备。正在这时候,联军攻势较弱的南城门突然自动的打开了! 魔族布西伯爵的部队正在此地做最后的强攻,眼看城门忽然开了,魔族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个步兵分队大呼小叫的要冲进去做第一批进城的“光荣部队”——结果他们统统被滚滚涌出的钢铁洪流压成肉泥。中央军的铁甲骑兵出击了! 在紫川云时期,紫川家族的铁甲骑兵就以其可怕的冲击力和破坏力震惊世界,令人心寒。铁甲骑士的每次冲击,常常可以把十倍于自己的对手打得一败涂地。不到一百多年前,当年的远东统领卡谬只用了三千铁甲兵,就在沙加将两万多魔族兵马辗成了灰尘;而在西部战线上,一个师团的铁甲骑兵的突击,也曾把把流风家的几万大军打得四分五裂。 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敌人逐渐也明白了对付铁甲骑兵的方法:设下地刺、拌马绳等防守工具就可以轻易把刀枪不入的铁甲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尤其是在远东赤水滩的一战中,拥有五万铁甲骑兵的三十万远东军仍然被装备简陋的叛军打得落花流水,魔族逐渐就对紫川家的铁甲兵有了轻视之心。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么一个细节:叛军头目雷洪用来击败远东铁甲军的,同样是铁甲骑兵部队! 一万五千骑兵全部人马批着黑甲,头上饰有飘带,平端着如云的枪刺,在城下迅速的完成了出击布阵准备,排成了一个五十路的方阵。天空已慢慢地暗淡下来,天边血红的晚霞,映照着帕伊城下来中央军的骑兵们,反射出一片妖艳的亮光,一片微风轻轻地带起了战士们头上系的饰带。斯特林排在方阵的前排,他平静地望着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魔族和叛军联军,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身后的队列一片肃穆。猛然间,高举的手用力的向下一压,骑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光荣属于我们!”这是中央军新的战号! 全军一万五千铁甲兵伏鞍跃马,铁骑的洪流猛地冲向迎面而来的魔族和叛军联军,马蹄声如雷般轰隆鸣响。尽管对方敌军是如此的人多势众,队列黑压压的如同雪崩似的漫溢整个灰水河平原,连看都看都不到尽头,但铁甲骑兵们珉然不惧! 位于铁甲军冲击方向的是布西伯爵的三个团队,由于距离最近,他们是最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队伍的可怕气势的:中央军的铁甲骑兵军本身就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每一个成员都是久经战火的老手,现在他们都抱着有了必死的觉悟来冲锋!强悍的军队是可怕的,一支强悍又泯不畏死的军队,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敌!铁甲军的队列之间,呼啸之中,时刻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斗志,令迎面的叛军颤栗不已! ※※※ 大地在脚下剧烈的颤动,站立不稳,马蹄在耳朵边轰隆,整齐的铁甲兵队列沉重得象座巍峨的大山般,却急速地压向敌军阵列,前排的魔族兵的连第一声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再落在后排的铁蹄下,第二排、第三排…排列整齐的魔族军团一排接一排的被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所冲倒,仿佛纸糊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杀!”人类骑兵的振天的吼声淹没了一片人马落地的惨叫、兵器碰撞的铿锵,在他们排山倒海的骇人攻势中,布西伯爵的三个团队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顷刻间就被这股黑色的铁甲洪流所淹没,而且覆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布西伯爵眼看不妙,呐喊着带领自家亲卫兵马冲杀上前,他要马上遏止重甲骑兵的冲势,三万魔族兵马勇扑上前,双方兵力正面冲撞,就如同两个浪头正面冲撞,激起无数的飞溅的浪花,那就是双方骑兵的厮杀的刀枪溅出的火花!魔族兵十分的勇敢,但是他们手上的武器叮叮当当的敲在人类战士的铁甲上根本无济于事,而相反的,人类士兵的每一挥手,就有一个魔族兵发出惨叫倒地!一会儿不到,魔族兵马就大片大片的被击倒,人马倒地就象那台风袭过的稻浪,后续部队奋不顾身的跟随扑上,同样给那片坚甲铁壁打回,被铁蹄踩成肉泥!无论是人,无论是马,在铁甲洪流的重压之下,纷纷给揣倒在地,那势头,仿佛是一头巨大的龙,而漫天的敌军队伍不过是巨龙旁边随风飘荡的云朵,被巨龙只伸出了它巨爪轻轻一排便烟飞云散散! 终于,理智战胜了勇气,魔族兵终于明白了:这批全身披甲的怪物根本是击不倒的怪物!一声恐怖的号叫,布西伯爵的兵马当即溃不成军,四散逃窜,只求躲开那后面那道死亡的铁流。 此时时候无论是平靖侯还是鲁帝公爵,都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妙了:自己的侧翼已经被击溃,敌人要从侧翼给那些正面攻城的部队捅一刀了! 魔族阵型里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声:“小心!骑兵来了!骑兵来了!” 后面观战的卡顿亲王马上掉头下命:“近卫旅准备出战!”——惟有装甲兽步兵的坚韧可以抵挡铁甲兵的冲击威势!平靖侯想把军队掉头对付斯特林的骑兵,但多个部队混杂在一起,兵马拥挤,你防碍我,我防碍你,根本难以移动,平靖侯的一连串命令下去不过增添了部队的混乱罢了!两翼爆发出一阵呐喊,令人惊惶:铁甲军的洪流飞泻直下,已经逼近了! 铁甲军再次开始冲击,军旗迎风呼啦哗啦的响着,刀枪锵锵铿鸣,他们专门挑敌人最多的地方冲击,倬着长矛,顷着马刀,扑向敌人壁立的人墙!这股势头犹如狂飙,披靡一切,毁灭一切,雷霆般的声势,没有任何人,任何命令,任何统帅所能遏止得住!魔族和叛军的精兵良将全部给这股毁灭天地的声威吓破了胆!位于铁甲兵冲击方向的部队,无论魔族还是叛军士兵都给吓得死命的向后逃,但军令匆匆,后面的部队一个劲的向前拥挤,推着他们向前,相反方向的两股人潮碰撞,队列乱成一团,前面的队列是一片惊恐的叫喊:“让我们走啊!”后面却在喊:“上啊,上啊!杀了斯特林!”混乱象那石子投入水中激荡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 ※※※ 风在头顶呼啸,马在耳朵边嘶鸣,如山的刀枪在身边挥舞!铁甲骑兵已经冲击进来了!他们全身披黑甲,犹如那复仇之神从黑暗中浮现,神威凛凛,勇悍无比,他们杀得兴起,不畏刀砍入肉,不惧矛刺入体,即使殷血从战甲的裂口中汩汩流出也不当一回事,眼睛被箭矢射入他们毫不在意随手就拔出,他们仿佛生来就不知道死亡是何事!那疯狂的气势,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单身一人的铁甲骑兵就敢去单挑敌人的整整的一个队列,而且一个个凭空生出了无穷的力气,钢矛一挥之下就能把几个骑兵一起扫了下马,一个人就能把对方整个队列杀散,还追着满地乱逃的士兵打,口中发出疯子般的吼叫:“兔崽子,来啊!狗娘养的!上来啊!!”被这种疯狂的气势所慑,凡是靠近他们的叛军和魔族都吓得不得了,手颤心惊,一个个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围攻,犹豫着向后一步步的后退,握着武器的手都哆嗦得不行…… 斯特林位于那冲击阵列的最前端,他一马当先,首先跃进了叛军团队的刀山剑林之间,一手持重钢矛,一手擎剑,沉重的重剑和钢矛在他手中就犹如死神手中的镰刀,凡是接近他这个勇猛的旋风的三米半径内,再无一个活着的敌军!在他面前,强悍的魔族兵马忽然变成了一群小母鸡,惊惶着呼喊着逃命,他个头虽然不高,但在此时的魔族兵马看来,他简直就不是人,是一尊发怒的死神! 铁甲军的洪流,追随着他的背影,向纵深突击,扩大战果。敌人碰刀刀下死,碰矛矛下亡,成片成片的叛军兵马殒命倒地的,密集得就象狂风吹麦浪!密集的队列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深深的切进了庞大而笨重的敌人身躯内,每一动弹就让敌人不断的流血!面对这无坚不摧的攻势,敌人的坚甲利兵统统给打得稀巴烂,一个又一个看似固若金汤的团队方阵被打得溃不成军,打散的士兵们惊惶的四散躲避逃命。 无论是在后面观战的卡顿亲王还是在前沿指挥的平靖侯,都发现事情很是不妙,企图马上阻止这把尖刀的运动。一个个生力部队被派遣进来拦截,但却因为太多了拥挤不堪,部队不是陷在混乱的人流里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挤了上去,刚一接近就给呼啸而来的铁甲军打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下,魔族和叛军的联军庞大的队列乱成了一团。 ※※※ 铁甲军顺利切入了敌军的中路,引起了魔族和叛军联军的极大恐慌。不擅野战的蛇族军队头一批丢下了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失魂落魄的转身想逃。但是后面已经给后续的魔族部队堵死了,魔族军队“刷”的对这群逃兵亮起了刀枪,用一阵箭雨迎接他们,蛇族无路可跑,只得向两翼溃散,又冲击了鲁帝军队的阵型,那如山的刀枪剑阵顿时乱成一团,趁着混乱,铁甲军的铁流瞬间跟着杀入! 鲁帝军团顽强的阻击这支狂飙风暴,企图为宫廷近卫旅的出动争得时间,塞内亚骑兵挥舞着无数的长矛刀剑,叮叮当当的敲打在铁甲兵的锁子甲上,敲在钢盔上,砍在胸甲上,他们拼死奋战,可是在钢铁人马的雷霆万钧的重压下,他们顶不住,立不住脚步,节节后退。一个接一个的被重矛戳个对穿,被马刀劈落尘埃,被马蹄踩成肉泥,人马落地的越来越多,先是几个,后是几百,然后是几千,再是几万…………战场上布满了塞内亚士兵的尸骸,铁甲骑兵的凌厉攻势如同那大雪崩似的狂涛迅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鲁帝军团的阵脚在一点点的松动,一点点的松动,最后“哗啦”一下,这个威名显赫的军团第一次给打得土崩瓦解,,发了疯似的仓皇逃窜,铁甲兵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又冲入了尤加军团的兵马。 ※※※ 皇族的尤加将军素来以勇力著称,一直被认为仅次于号称神族第一猛将的云沈将军。自从云沈死于第三次恒川会战后,他就常常以“神族第一猛将”的身份自居了。这次眼见自己的部下在铁甲军的猛烈攻势下,一个个不是被杀得滚落马下就是掉头逃跑,尤加简直气得发疯了!身边的人眼看越来越少,他礞然不顾,一步也不肯后退,正因为愤怒,他加倍的勇悍,七十斤重的钢矛在他手中就如同牙签般轻便,即使是铁甲骑兵的盔甲也不能抵挡他那猛烈无比的一击,几个围攻他的骑兵不一会统统给他钢矛敲在头上脑浆迸裂而死,他更加的嚣张,就主动出击,挥舞着钢矛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不停的有人类骑兵惨叫落马! 尤加狂笑,用很蹩脚的人族语言高呼:“我乃神皇座下第一猛将,谁敢与我交手?!” 斯特林不出声的拍马迎上去,尤加再次狂笑:“你这个小不点,也敢来送死?!”确实,相比于尤加超过两米的巨大身躯,不过中等身材的斯特林确实显得有些可怜。 两人马头相向,对驰而近,尤加双手持钢矛,借着马的冲力,从上而下猛击对方的脑袋,他要一击杀了这个小不点的人类军官! 钢矛带着凄厉的风声在空中划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击下,尤加的嘴角边露出狰狞的笑容:“伟大的神族岂能被渺小的人类所击败?”他期待着对方脑浆崩裂的那一声闷响… 但是那一声并没有出现。斯特林使了一个灵巧的错身动作,就象是一阵飘过的风,在马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加十拿九稳的一击落空了,两骑对驰而过。尤加还没来得及惊讶,忽然看到了一幕很奇怪的景象: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还可以看到自己的无头的身躯沉重地滚落马下,颈口处一腔红血喷得老高老高,连那个小个子人类军官的手上的重剑都染得通红…… 眼看自己勇猛的主帅殒命,尤加军团的士兵发出一声悲鸣,失去了最后的斗志。眼看着斯特林一手提重剑一手提着尤加血淋淋的人头狰狞着扑杀过来,无论哪路兵马都吓得魂飞魄散:“这是魔鬼!这是恶刹!!不是人了!“无论是魔族的功勋部队还是身经百战的叛军团队,他们全都丧了胆子,挡都不挡,回身就溜。各路的精锐团队:蛇族团队、半兽人团队、龙人团队,塞内亚步兵团……一个又一个给打得溃不成军,浪奔兔突。大群大群被打散的士兵惊惶的拔腿逃走,不辨东西南北,铁甲兵砍杀着,驱赶着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回头交手,温顺得犹如被牧人所驱赶的羊群一样,大片大片的从后面被砍杀。其他的看如此,更是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为了求得安全庇护,他们专挑那些自家人特别多的地方跑,人同此心,逃兵们顿时汇成了一条洪流冲向后面的自家队伍! 后面的几个魔族新力部队,尚没有交兵,眼看铁甲军的震天声威把前面的团队给打得如此狼狈,再被如同潮水般败兵从自己身边涌过,不名所以的慌乱和恐惧一下子传染开来,士兵们毫无斗志,只要有人一声喊叫:“快逃啊!”哗啦一下子,人同此心,整个部队一下子散掉了,士兵们纷纷趁着混乱加入了逃兵的洪流中,不管军官们的斥骂威胁。魔族军官开始拿起武器砍杀自己部下想阻止崩溃,但根本无济于事,成千上万人的洪流将他们一下子淹没,连他们自己也身不由自的陷入了逃跑的人流中,一个又一个的整编团队没上得战场就先给自家人给冲垮了。 这个人流越来越壮大,将越来越多的部队卷入参与,最后演变成不可遏止的大溃逃。无数人嚷嚷着:“完蛋了,完蛋了!”、“快跑啊!他们杀来了!”士兵和军官都丧失了理智,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在拥挤混乱无数人马中被自家人所践踏而死,逃难的魔族和叛军士兵,犹如那瀑布奔流,一泻千里,统统往大营方向逃窜,因为只有凭借那里的工事,才可以抵挡铁甲兵的无敌攻击。 为跑得快捷点,魔族兵们丢下长矛、丢下刀剑、丢下弓箭,那各个团队那各种花花绿绿的旗帜丢弃了一地,在他们后面,是一条可怕的黑龙在追赶着,肆虐着,威风凛凛!绝望的卡顿亲王原想出动装甲兽方阵来力挽狂澜,但是没办法,几十万败兵如潮般涌来,准备用来抵抗铁甲军的装甲兽的方阵给冲得落花流水,不见踪影,最后连皇家军团的本阵也给冲垮了,威严的皇旗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 几十万魔族大军在灰水平原一败如水,现在正仓皇往大营方向退却。往日神气活现的魔族兵们狼狈不堪,丢盔弃甲,倒拖着旗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落入这么个景况,一片呼天抢地的喧嚣。 从大营的嘹望的高台上下来,云浅雪右边膀子上缠满了绷带,不知是因为重伤后的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刚刚眼见紫川家族的铁甲骑兵可怕的攻势,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走到一个帐篷前,里面传出女人娇喘吁吁的呻吟:“啊,啊,啊!”和男人粗重的喘气声。云浅雪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敲敲帐篷的栏杆,恭谨的出声问:“殿下,打扰您一下:亲王阁下这个时候好象很不妥的样子,您不出去帮忙吗?” 靡靡之音停止了,不一会听见里面传出摩挲的声音:“宝贝,等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一把娇滴滴的声音甜得象掺了蜜糖似的:“恩,不要嘛……” 帐篷门的帘子被揭开,“疯狗”卡兰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 从身材上,这位魔神皇的第二子与他哥哥卡顿亲王非常的相象,都是宽肩窄腰长腿的矫健体形,相貌也有几分相象,碧蓝的眼睛都是遗传自他们的父亲,但是他们的气质却截然的不同:卡顿亲王是平头的短发,眼神冰冷无情,透出残酷和自信,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刀刻般的脸部线条彪悍和冷峻,举止干脆利落,一看就知道这是位种久经风霜的好手,可以依靠和信赖,让敌人望而生畏;而卡兰则是披肩的长发,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碧蓝的眼睛显得那么的纯真,深邃的眼神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深情,鼻子小巧尖挺,嘴角上弯显得很温柔,时刻准备着对女孩子说出深情告白,那些甜言蜜语淹没女孩子的芳心就象厨师用酸醋腌萝卜干那么的容易,皮肤白皙,举止文雅到有点矫揉造作的地步,说出话来奶声奶气的。总而言之:一个花花公子。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在让女人喜欢他的同时也并不让男人讨厌他。 两个人的表现也是截然的不同。卡顿亲王是个骁勇的猛将,身经百战的高手,同时也是个老练、具有敏锐洞察力的政治家。魔族王国国内对他有很高的评价,希望是他来接任魔神皇的皇位,神皇陛下也已经正式将他立为亲王和皇位的继承人了。 而卡兰则自称是个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家,隔三隔五总拿出几块涂满了一团红或是一团蓝的画布回来进贡给他的父皇,称这个伟大的作品表达了某种焦虑某种期盼,包含了天地间的最高奥秘,或者找了几个破桶破盘铁丝拿胶水粘在一起,说这是立体美学作品,名字就叫做《宇宙、未来、天地、历史、宗教、生命、武学与神族的思考》——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是宫廷仆役们得辛苦多倒几次垃圾就是了。 他的另外一个毛病才要命的:他非常的好色。本来真英雄唯好色,魔族国内的礼教也并不的很严厉,再加上去他的皇子身份,多搞两个魔族女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这位皇子的好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只要对方漂亮,他从不顾忌对方的身份与地位,甚至连他父亲的妃子他也敢调戏,险些弄出杀身之祸。身为皇族,他武功稀松平常,却以另外一项才能自豪:他敢说自己把马子的功夫举世无双!——伟大的魔神皇最后放弃了把他培养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将的想法,由得他自生自灭去了。 一出来他就唉声叹气地埋怨云浅雪:“你知道吗,刚才你哪怕如果迟一分钟叫我,那我就上极乐的天堂了!太可惜了,那个女人可是尤加的老婆!他老公那么凶又爱吃醋,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时机趁他老公不在…恩,这个就不说了!你叫我出来什么事啊?” 云浅雪微笑,他太熟悉这位皇子的脾性了:“殿下,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恩,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是:殿下以后可以放心的去找尤加的老婆了!尤加先您一步上了天堂。” “哦?”卡兰一点不吃惊,笑说:“那男人也太蠢了,就那三脚猫功夫,也敢冲得那么前面,她成寡妇那简直是必然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跟有夫之妇偷情,那样更刺激点…你还是快说坏消息吧!” “恩,坏消息是:跟尤加一起上天堂的还有好多几万神族的子弟。卡顿殿下的攻城战役已经失败了,我军伤亡惨重。” 卡兰一楞,呆住了。他张大了嘴巴,露出象狼一样的洁白锋利的牙齿。一点一点的,邪恶的笑容在他无邪的脸上渐渐的绽开:“哦?云浅雪,你还真是幽默啊!这正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苦战 卡顿亲王在帕伊城下的败战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帕伊城下激战第一天的结果会是这样,尤其是信誓旦旦在卡顿亲王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天之内拿下帕伊和斯特林”的平靖侯。在自家的营帐内,他痛苦得揪自己的头发,惶恐不安。为了在亲王面前挽回面子,他咆哮着命令败退下来的叛军队伍连夜出动,继续强攻城堡。但没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失败使得他威信丧尽。远东种族军的团队长们吵翻了天,就连平时最听话的军官也在那嘟嘟囔囔。大家抢着说:“你在自杀咱们的远东自家兵马!”“你那样的攻击法子简直是发疯!” “你斗不过斯特林的。”有个半兽人头领说。 大家一条声的附和:“是的,你斗不过斯特林的。” 平靖侯咆哮:“谁说我斗不过斯特林!想想看,弟兄们,咱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赤水滩,月亮湾,哪次不是大获全胜?现在咱们兵多将广,手下人马是他的七八倍,还有神族的大军助阵。斯特林算什么,他现在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只能缩那等死了!弟兄们,只要大家再加加油,加把劲,我们准能一下把他收拾掉!” “赤水滩也罢,月亮湾也罢,斯特林都没在那里。”一个蛇族头领抱怨说:“咱们啥时候赢过斯特林哪怕豆丁点大的一场仗了?” “咱早看出来了,斯特林他是战神转世,”一个半兽人头目说:“咱们凡人如何能跟他较量呢?” 大家嗡嗡议论说:“没错没错,不然凡人哪里有这么凶的…” “是耶!斯特林有煞神护身咧,今天不有人看见了?说好不吓人的一个煞神咧,足足有咱们的七八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咱们的人上去一个捏死一个,跟捏死个臭虫似的。咱们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有人赞同:“是的耶!今天我也看见了,好大一片金光咧!听老人家说,天上星宿下凡,身边有五鬼六煞保佑的耶!” “准是这样的咧!要不然他们只有那么丁点人,怎么杀得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死得跟那秋天割麦子似的,一倒一大片。” 平靖侯绝望的嘶叫道:“那怎么办好!我已经答应了卡顿亲王,今天是一定要拿下帕伊的!” 大家一条声的说:“就算你把命答应给了亲王,那也是你的事!只是别把咱们的命也搭上。再吵我们不如把你捆起来送给斯特林,或许这样他能饶咱们条活命!” 不管平靖如何暴跳如雷的威胁恐吓叱骂劝诱,叛军的团队长们就是不肯出动,象那坏掉的留声机似的反复重复着:“反正我们不去斯特林那送死…要去你自个去…你斗不过斯特林的。”这些桀骜不逊的各种族的头子,无论跟家族的哪路兵马遇上了,他们都可以杀得挺凶猛的,惟独就是碰上这个斯特林,他们马上就蔫了,手也软了脚也哆嗦了,只想往回跑。 门口声音响动,一个魔族传令兵进来了:“平靖侯,有命令叫你马上到中军指挥阵去!” 平靖侯浑身哆嗦了一下。 ※※※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云层压得很低,云雾中月色朦胧,星星几乎看不到。在指挥阵的空地前和帐篷的空隙间,魔族士兵们苯手苯脚的推推搡搡,一个个都很惶恐,战马焦虑不安的踢着前蹄,发出阵阵让人心烦的嘶鸣,军官们脾气都很暴躁,严厉得完全失常了,大声的发布着命令,吓得胆战心惊的士兵们慌慌张张的跑进跑出。 火把发出微弱的霹雳扒拉声似乎异常的响亮,空气十分的沉闷,充满一种恐怖而压抑的气氛。处罚命令已经下来了:五个指挥不力的军团长已经被神皇下令立即剖腹自杀,其中包括了今天从铁甲军铁蹄底下死里逃生的布西伯爵;六十八个白披风(魔族的团队长)被砍了脑袋,现在他们的脑袋已经高高悬挂在魔族中军的营门横梁上,挂了长长的一串;最先退却的几千个魔族士兵被捆绑起来塞进麻袋里,两个骑兵团队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神皇的命令,纵马在上面反复踩过,直到每个麻袋都变成了一包稀烂的肉浆。几十万魔族士兵围得密密麻麻观看了这一壮观的场面,个个面色煞白。 平靖侯战战兢兢的走进了中军的指挥阵内,停住了脚步。他也是心惊胆跳:横梁上那一串脑袋,其中包括了今天上午还一起谈过话的布西、铁伦等熟人。现在却都被挂在了上面,那眦嘴裂牙的表情,好象在嘲笑着什么。平靖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都是正规的魔族将领,平时圣眷尤在自己之上,却也落得这么个下场,那自己将面临的命运也是可想而知了…他想拔腿就跑,马上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但却腿脚发软,挪不开一步,而且左右都是魔族的正规士兵对着他虎视耽耽,身边连一个自己的部下都没有。他汗下如雨,眼前一片眩晕,恍惚中,他已经想象出自己的脑袋挂在上面会是什么样了… “平靖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他猛然的转身。一个黑衣人影如同幽灵般出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平靖侯的心脏狂跳,他已经认出了眼前黑衣人的身份:魔族的总军师湘无月。 黑纱军师湘无月可以说是魔族宫廷中最富有神秘气息的人物了。他似乎从天而降临,某天忽然就出现在了魔族的宫廷里,并且得到神皇无条件的绝对信任。除了魔神皇本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见过他的面目,无论春夏秋冬,他整个身子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面上罩着厚厚的黑纱。魔族们甚至连他的种族、性别都难以判断:从体形看,应该是属于魔族中的皇族,但也有可能是人类;魔族的高官们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来历充满了好奇,提出了诸多揣测,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得到魔神皇最高度的信任和宠爱:曾有过一个醉酒后的将军在酒宴上喝过了头,提出要看湘无月面纱后的面貌。遭到冷冷的拒绝后,他装着转身,却忽然出剑挑开了面纱。事后,为防止机密外泄,神皇不得不亲自出手,第一时间内亲手将参加酒宴的七十一名见过或者是有可能见过湘无月面目的军官全部杀了。 “军…军师大…大人安好!”平靖侯没想到在卡顿亲王的大营里会遇上这个魔族的头号权势人物,吃惊得结结巴巴,头脑里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由他执行对我的死刑命令?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跟随在对方身后的一队宫廷禁军,他们个个身强力壮,阴沉着面目全无表情。 “你跟我来。”湘无月简短的说。声音很低沉却悦耳,给人很冷的感觉。 平靖侯心下惊骇,急忙说:“军师大人,但我还在等候卡顿亲王的会见呢,他叫我来的…” “叫你来的是我。亲王已经被解除了部队的指挥权,现在已经被看管禁闭起来了。” 平靖侯脑子轰的一下子乱了:自己最大的保护者已经失势,再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腿脚哆嗦得支撑不住身子。几个宫廷近卫旅的士兵不由分说的将他架起来,跟在着湘无月的后面进了一个帐篷。湘无月转身,说:“陛下有命令给你。” 平靖侯立即跪下,脸色惨白:来了,来了!不知是饬令自己自杀呢还是拖出去斩首?千万不要是腰斩或者凌迟,那样的话他宁愿马上就咬舌头自杀… “陛下有令:平靖勋侯自从归顺吾族以来,一直对吾族忠心耿耿,作战勇猛。陛下十分的欢喜,现特予奖赏,晋升你为平靖公爵!?!” 平靖侯——不,现在应该是平靖公爵了——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实在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眼睛盯得老大老大。 湘无月的声音转为严厉:“平靖公,还不谢旨?” “是,是,是!”平靖磕头如葱:“臣跪谢陛下洪恩,粉身碎骨难以报答陛下,今后一定尽心孥力,对吾神族忠心耿耿…”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心里却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自己不但没死,还升了职! 湘无月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冷哼,声音和蔼了很多:“平靖公请起吧。今后你有权直接觐见陛下了,有什么感谢的话,可以当面向陛下说。” “平靖公”还难以习惯自己的新称呼,怯生生的起来,小声问:“这个……这个…军师,可以的话,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升了我的职务呢?要知道,我们毕竟是打了场败仗,这个这个…好象…” 湘无月打断了他的说话:“平靖公,你这就搞错了!陛下奖励的是你的忠诚,一场小小败仗不算什么,陛下怎么会责罚你呢?当然,”湘无月意味深长的说:“也是有人在陛下面前为你说了好话的。” 平靖公赔着笑脸:“啊,是,是,神皇陛下英明,英明!臣一定赤胆忠心报答,也多谢军师大人您的提拔,有机会请您代我向亲王问候…”他心里猜想,一定是卡顿亲王为我说了好话,恩,一定是这样,当初投靠亲王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啊! “军师,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微臣这就告退了!” 湘无月点点头。 新任的平靖公点头哈腰讪笑着倒退着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魔族的总军师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他慢慢的斟起杯茶,却没喝,出声说:“该出来了。” 帐篷后面的帘子掀动,云浅雪走了出来,他恭谨地向湘无月行了一礼,总军师回礼,出声问:“刚才都听见了?如何,云君,你还认为是此人袭击了你了吗?” 云浅雪苦笑:“开始以为是,但现在…他不象有那个胆子的人。” 湘无月点头:“而且他也没有动机,云君。他比我们更害怕紫川家,那边如果抓到他会活剥他皮的。袭击你的应该真的另有其人,一个更狡猾更阴险的敌人。” 云浅雪有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更狡猾更阴险?是在说你自己吗?”他当然不会真的说出来,附和着说:“军师明见。小将有一事不明,想求教军师。” “请说。” “今天的御前会议上,诸将都众口一词的指责说平靖是今天的罪魁祸首——布西说是他的部队第一批逃跑的,导致全军崩溃;古刺说他惊慌失措,指挥不当,导致我军败亡;那个鲁帝干脆就说他是吃里爬外,企图自杀我神族的兵马,就连平靖的保护人卡顿亲王赞同他们的说法——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军师还是极力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们这样说一点也不奇怪,”湘无月轻笑:“布西他们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就必须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卸掉,本来最好的借口就是推说“指挥不善”,但可惜是今天的指挥官是卡顿亲王,未来的魔神皇,他们不敢得罪他,就只好找平靖做替死鬼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亲王阁下也顾不上讲义气了。”说到“讲义气”三字时候,湘无月的口吻说不出的讽刺。云浅雪明白他没说出来的话了:亲王身为上位者,却没一点担当的胆量和气魄,只会对部下推委卸责,如此器宇,怎能担得皇者重任呢? “你不用多想了,平靖他现在对我军还有很大的用处的,所以我保了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可惜了布西他们,好话说尽、费尽心机,还是未能逃脱一死。鲁帝只是因为身有战功才可以免死,却被剥夺了公爵的爵位。我们的陛下真是雷厉风行啊,就连亲王亲王也被剥夺了兵权,禁闭反醒去了。” 云浅雪不禁问:“军师大人,不知部队新的总指挥是谁呢?”心底下,他希望是二皇子卡兰。 湘无月笑而不答,云浅雪俊脸一红,自嘲说:“这是机密大事,下官冒昧了,请军师当没听见好了。” 湘无月喝了一口茶,说:“云君,无妨。你是羽林军统帅,高级军官,有权力知道的——对了,陛下很关切你的身体,不知康复得如何了?” 湘无月突然转换话题,云浅雪不明其意,忙说:“有劳陛下牵挂了,身子已经大好了,没什么妨碍了。” “武功可也恢复了?可以上阵了?” “啊?这个,武艺有些退步,但并没有大损。如果陛下有所差遣,请军师尽管吩咐,误不了陛下的事的。” “恩,”湘无月很满意点头:“云君,刚才你不是问新的总指挥人选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仿佛为了取得最大的震撼效果,他语气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是你。” 最初十秒钟的震撼过去了,云浅雪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谦虚自己才疏学浅,不配如此重任,恐怕有负陛下知人之明,并且声明军中才能威望在他之上之人多得是,请军师三思另外考虑人选…等等等等。 湘无月笑笑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云君你就别再推辞了。”他的语调转为严肃: “陛下任命你为总指挥,是赏识你的才华。斯特林小贼所带部队实为百战精锐,本就强悍过人,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必然作困兽之死斗,反扑之力强大异常,这一仗并不好打的。卡顿亲王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宠,轻敌躁进,现在已经吃了大亏了。希望你不要让陛下失望了才好。”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讲得又轻又慢,让云浅雪慢慢体会话中的含义。 想到了大营门口挂着的那一串脑袋,云浅雪的背后出汗了:“是!小将一定牢记军师教诲。”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要提醒你:其实在今天指挥重甲骑兵击败亲王的人并非斯特林,敌人还隐藏着一个极其高明的指挥官。你要留意他。” 云浅雪惊讶:“啊?军师,我亲眼看见斯特林本人在出击的队列中,尤加将军也是他杀害的…” “云君,用点脑子!”湘无月声音带上了少许不耐烦:““你要想想:当时斯特林本人一马当先的杀进了我们阵内,当时是那种刀来枪往、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的局面,人马拥挤得看不清楚五步开外。这样子斯特林还能厮杀自保一边将自家近两万多兵马指挥得如臂使指,丝毫不乱,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能做到,那两万多人马在那么喧嚷混乱的环境里,又是怎么样接收他的指令呢?” 云浅雪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个…” “云君,敌军的指挥官极为高明。你留意下对方的攻击线路就发现了:铁甲军击溃了侧翼的布西军团以后,并没有直接的攻击最为靠近的半兽人军团,而是绕了一个弧线反去攻击中路的蛇族军团,从战斗力比较弱的蛇族部队那里打开缺口——你看这个弧线绕得非常的有学问,既避免了把自己右侧翼暴露在尤加军团攻击正面威胁之下,又使得攻击的角度、方面非常的巧妙,击溃的蛇族士兵都被驱赶、压逼往鲁帝军团,等于免费替他们打了头阵冲乱了我军的阵型——这并非偶然的,后面这种手法还多次出现,都是用我们的人来冲乱我们的后续部队。 对全局准确的把握,敏锐地察觉我军的破绽并能迅速调集兵力制造局部优势,善于制造我军的混乱然后趁机扩大,有意分割我军部队与指挥系统之间的联系——对方指挥官的用兵手法巧妙到了艺术的境界!我们虽有近百万大军,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象块笨重的死猪肉似的被人家一点点的宰割,在混乱中渐渐的崩溃——你想想,斯特林身处混战最激烈的旋涡中心,自保尚且不及,这样几近完美的指挥,他有可能做到吗?” 顺着他的思路,云浅雪的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天色黄昏,人山人海,刀山剑林,尘烟弥漫,落日底下几十万人马在混乱的厮杀、逃跑、死亡、流血,杀声、惨叫声、呻吟、马蹄、脚步声混杂,喧嚣一片,骑兵杀得性起,汗水淋淋一个顶二十个,城头上旗帜飘扬,自家兵马则气势上完全被压倒了,丢盔弃甲,兵器、旗子丢了一地… 他猛的睁大了眼睛:“军师!我明白了!是旗帜!他是在城头通过旗帜来遥控指挥全军行动的!也只有在高高的城头上,他才能看得清楚全局形势!” “非常对,但是,”湘无月的语调安详:“这个未知的指挥官是谁呢?” “军师请放心,”云浅雪语气十分的自信:“无论他也好,斯特林也好,在我军百万之师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 此时的帕伊城,是一片欢腾的海洋。从这里到那里,一群群血染征衣的勇士们在欢呼:“万岁!万岁!光荣!紫川万岁!”人们激动得泪流满面,抱头痛哭。从东到西,到处是挥舞的旗帜,到处都是人类骄傲的欢呼声:“万岁!乌拉!万岁!”不管军官还是士兵,无论什么阶级,在这一时刻,人们的心情是相通的,无论认识或者不认识,人们挽手高歌、拥抱、欢呼,“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欢呼的浪潮此起彼落,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就有几千个人自发的跟着和唱:“战士们告别了家乡,再见了亲爱的姑娘,战斗中步步前进…”雄壮嘹亮的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响彻云霄。 这是人类最为光耀的一天了!区区不到十万人的孤军弱旅,亲手打败了魔族的百万大军,为无数死难的人类同胞、战友复仇雪耻!就连大陆最精锐的魔神皇近卫旅也在他们面前落荒而逃!在他们挺起的胸膛面前,汹涌的魔族和叛军浪潮被击个粉碎。开战以来人类的羞辱和无奈终于得以发泄:自从帕伊一战以后,谁还敢说我人类怯弱?紫川家族的中央军团,从此名扬天下! 那些亲眼看见铁甲军团的进攻场面的人更是激动不已:那真是气壮山河惊天动地的威势啊!自己一生之中能亲眼看到这一幕,再无遗憾了!就连秀字营的那群流氓兵,看到铁甲军那一往无前的威势,也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羡慕感叹说:“英雄好汉啊!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这么威风,真是死也甘心了!”缴获的魔族叛军军旗,一面面的被摔在地上,大家在上面兴奋的踩啊踩啊(有人还在上面尿尿)然后把它们挂在城头当展览,让魔族和叛军“免费参观”。 望着人们欢腾的身影,白川旗本泪水漫溢。你们有权利骄傲,毕竟,是你们,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付出了太多太多…… 许多熟悉的面孔已经离我们而去,不再出现。年轻而朝气的小伙子们,长眠在了异乡的土地上,静静的,永远的。在未来的日子里,落叶、枯草还有远东的漫天大雪将陪伴着孤独的你。秋天的风啊,请将英魂带回故乡,带回母亲和爱人的梦里… 白川双手合十,轻声的为今天战死的亡灵祷告,祈祷英灵安息。 ※※※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长川旗本欢呼着一路跑到了医务队,专门跟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说:“朋友,我们赢了!我的心情好激动啊!”然后就“激动不能自制”的抱住人家,而且死死不肯放手,嘴里喊着:“斯特林大人万岁!”手已经开始兮兮索索的…一会儿不到,他脸上已经挂上了两个巴掌印。他毫不气馁,接着直奔的参谋部情报组去了——据说那里有美女军官多多。不料在门口遇上了… “秀川大人,您…您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是…” “这就是废话了!”紫川秀压低了声音,牙缝里崩出冷气:“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滚,别在这里碍着地球转!” “大人,罗杰已经霸占了秘书科,您又…大人,反正这里美女多多,您一个人又用不完…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当然是独乐乐了!这还用问?”紫川秀拳打脚踢的把长川给赶跑了。看到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军官,他心里乐开了花!先整理一下面部表情,紫川秀朝美女们开口了(神情肃穆,语调庄严): “朋友们!在这个伟大的日子里,我们经受住了考验。正义战胜了邪恶,光明打败了黑暗!让我们紧紧的拥抱,一起庆贺神赐予我们的最光荣的日子吧!” 他张开了双臂,微微的朝天宇方向昂起了头,显得非常的虔诚,他的面庞笼罩着圣洁的光芒,不带丁点私心和邪气,谁看了他的样子都得感动:“好一位大慈大悲的圣人啊!” 忽然一个男军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了“圣人”的去路,该军官赤着膀子,鲜血、汗水和污泥什么的沾了一身,一看就知道这是位勇敢的帕伊保卫者。他热情地迎上了紫川秀张开了膀子:“兄弟!你说的真是太好!让我们拥抱吧!” 紫川秀撒腿就跑。 ※※※ 骑兵师团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得有点看不清景物了。人们蜂拥来到城门,迎接今天立下最大功劳的勇士们,看到骑兵们握着的武器、长矛或是重剑都已经破损不堪,身上铁甲支离破碎,一个个发出惊叹:“天哪,他们干得多凶啊!” 勇士们真是太累了。背着几十公斤的铁甲,在马背上颠簸冲杀近三个小时,当时心情激荡下没觉察什么,现在松闲下来才觉得实在是脱力了,骑兵们累得抬不起了胳膊,累得都下不了马,累得连身上的盔甲都卸不动了…马匹喘着粗气,摇摇晃晃,队伍中不时出现有马走着走着就支持不住了撅了前蹄一下子跪倒,穿着重甲的骑兵整个人就沉重的给摔在了地上,无力再爬起来了。人们赶紧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帮他卸下盔甲,人却已经昏睡过去了,人们才发现解下来的盔甲内面湿辘辘的,都是汗水,渐渐的凝结成了冰块… 连身为领队的斯特林也没比别人好了多少,他虽然比普通的士兵强壮得多,不过今天他始终冲杀在队伍最前面,运动消耗量也比一般的士兵大上许多。在侍卫们的掺扶下,他卸下了沉重的铁甲,脱下头盔,现出英俊的面容,面色白得吓人。 紫川秀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斯特林一笑:“没什么,只是一时候太累了。”左肋处疼得好厉害,可能是断了根肋骨,但他用笑容掩盖了痛楚:“情况怎么样了?” “有些变化了,你上来看就明白了。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去睡上一会儿?” 斯特林没有去睡,他跟紫川秀一起上了城头,后面跟着中央军的一众将领们。一路上碰到许多士兵和军官,他们都恭恭谨谨的给他敬礼,他平静地苍白着脸色,一一还礼,态度十分温和,气度安详。多少年后,许多当事人还能清清楚楚地记起那个年轻将军的身影: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步伐沉稳,神情恬静,平和。他既没有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佩带华丽的金带勋章,身上仅仅披着一身普通的士兵服,天边的最后一抹红霞映衬在他的身后。 普通的人,平常的画面,却因绝代名将的风采和气度,让一切变得那么的感人、这么的绚丽。人们让开一条道路,夹道安静地看着斯特林走过,却没有人出声欢呼,仿佛害怕破坏了空气中某种玄妙的东西。在万千追随者的眼里,斯特林并不高大的身形却如同高山般的巍峨坚定,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击倒,他们为之陶醉不已,从心底里甘愿为他赴死。 ※※※ 广阔的灰水河平原上,白天在此厮杀的几十万双方大军已经潮水般退去,残留下血淋淋的一层尸骸,铺满了整个大地,密密麻麻的断枪残埂一直蔓延到天边,展示着战争的残酷。 远方出现了一线黑压压的影子和金属的反光,轮廓越来越大,可以看清楚,那是无数的魔族部队在朝这边前进。就象那蝗虫吞噬大地一般,各种各样的杂色的帐篷就象那无数绽开的花朵,覆盖了白雪皑皑的平原。 斯特林与紫川秀相视骇然:白天刚刚给了敌人那么大的重创,不到几个钟头,敌人的生力团队就上来了。和这么一个回复力惊人的敌人作战,真是可怕,他们拥有几乎无尽的后援。而今天白天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激战就几乎消耗尽了中央军所有的资源,现在弓箭、滚石和热油等防御工具几乎已经全部告罄,全军上下都已疲惫不堪。 一路又一路魔族步兵举着火把前进,那势头象是敌人不甘心白天的失败要连夜再战。帕伊城头重又吹响了告警的喇叭,士兵们再次进入了岗位。但魔族兵们却没有再前进了,到了离开城头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停留下来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什么。不一会,他们都明白了:敌人是在布置专门对付骑兵的栅栏和拌马绳,还有人在地上埋着什么,紫川秀猜他们是在装地刺,那是种有尖锐突起的小东西,也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在魔族兵的后面又出现了大群大群的远东叛军士兵,他们肩膀上抗的不是武器却是工兵铲,围着帕伊城开始敲击冻土挖壕沟。在这种严酷的冬季,这实在是件很费气力的事情,可以看出叛军士兵干得并不怎么起劲,不过有很多的魔族军官握着鞭子在监视着,很粗暴的抽那些干得不埋力的家伙,所以叛军士兵们也不怎么敢偷懒。 斯特林沉重的叹口气。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敌人已经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而是改为正式的围困。以百万对他们这么一小撮,这是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对于生死,他自己是早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对于跟随自己到此地的部下们,他始终有一种无法解脱的负罪感。 猜出他的心思,中央军的军团副长官秦路安慰他说:“大人,没什么好难过的,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有赚,我们现在已经赚够了。” “就是,”秀字营的长官紫川秀也笑着说:“用我们秀字营的话说,就是成本已经收回,现在开始收进来的每个钱都是纯利润了,而且是税后的。” 大家都笑起来了。以前,对于秀字营这种既无纪律又无勇敢的的杂牌军,中央军的一众军官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是紫川秀不惧生死前来救援斯特林,他们倒也佩服他的胆色和义气,再加上紫川秀也是个随和开朗的人,大家处得很好,同生共死几场仗打了下来,早不分彼此了。 斯特林笑笑,继续观察。相比起白天的狂燥杂乱,现在敌军显得沉稳又秩序,一批又一批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又有效率。斯特林喃喃道:“奇怪了,他们是否是更换了指挥官呢?” ※※※ 斯特林的感觉是对的。魔族新任的总指挥官云浅雪个性沉稳。他深知中央军的强悍,这种部队一旦做困兽死斗,那爆发出的战斗力将是非常可怕的,白天的战斗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这个。自己虽然掌握有压倒性的兵力,但就算强攻下了这座城堡,那也只能是个惨胜。 他决心改用稳打稳扎的打法,下令魔族与叛军部队开始挖掘壕沟,建造工事,防止城里的敌人脱逃,先确保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殿下,您等着瞧就是了,”云浅雪指着灯火通明的帕伊城头,对着卡兰微笑:“目前固若金汤的城堡,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把他拿下!” 后者满意的点着头,深感欣慰。因为云浅雪的成功对比于卡顿的无能,必定会强化他在魔族宫廷内的地位。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三日的深夜开始,对帕伊城的围困开始了。帕伊保卫战开始进入最艰难的时刻。魔族新统帅云浅雪,决心用“饥饿”这个武器来迫使迄今为止一直长胜不败的无敌军团屈服。为了防止中央军殊死一战突围的可能,遵照云浅雪的指令,魔族和叛军的各路部队开始在这儿、那儿构筑起壕堑来。大群大群的魔族、叛军士兵埋头苦干,辛勤劳累。尽管这是冬季严寒土地结冻,但是由于大家都期待着早日结束战事,干劲都很高。两天之内,壕堑就构筑成绕城的环形,接着以很快的速度,工事阵地分几路向着城下切近。这样做的目的非常的明确:把壕沟修到帕伊的城下,让兵力随时可以安全的调到城下展开强攻。到那时候,如果可能的话,云浅雪还打算派工兵挖空帕伊的墙角,制造点崩塌在城墙上搞个缺口什么的。 斯特林军团为了阻挠工事的进行,不得不每天派部队出来劫营。只要人类的军队在城门口一露面,在工事里面早就等待着的魔族伏兵马上就猛扑上前,双方激烈厮杀,每每损失惨重,遗尸累累。那城河,那平原,那壕堑,到处都成了坟岗。还有许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就在地上搁着,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在现在是冬季,也不用害怕尸体发臭。 除了挖掘工事以外,对帕伊城的攻击仍没有停息。五万一组的魔族或者叛军队伍轮番上阵,日夜不断的偷袭、突击、鼓噪不停,目的是消磨城内守军的体力和斗志。 这种攻击有时候差点还奏效了。一月二十六日的夜晚,魔族统帅部调集了两万生力军,准备了攻城梯,为了不让哨兵发现兵器的反光,他们手上的利刀都用黑布给包了起来。他们由最靠近城头的壕堑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赤脚蹑行。由于太过疲倦了,值勤的哨兵瞌睡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突然出现在东面城下,几十架攻城梯同时支上在城头,塞内亚步兵猛不可挡的缘梯而上。等得哨兵发现他们并发出警告时候,第一批近百名魔族兵已经上来了!他们骁勇异常,将人数不多的哨兵迅速砍死,黑暗之中一片魔族兵鼓噪之声! 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增援的兵马从营地赶来赶到起码要十分钟。但十分钟的时间里,魔族兵马足可以上来了并在城头上取得据点了,只要他们站稳了脚跟,后援兵马就可以从这个缺口源源不断的开来,将整个城池淹没! 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只能说,上苍还是没有舍弃勇敢的帕伊保卫者们。尽责的斯特林统领带领卫士中队巡夜刚好经过这个地段,发现魔族兵正如潮水般涌上城头。大家的面色“刷”的变白,根本不用命令的,卫士们猛的冲杀上前,与魔族兵展开了对杀。一方是势在必得,一方却是拼死力保,刀锋对白刃,双方杀得难分难解。魔族一边人数占了优势,但人类这边却有另外一个优势:他们有斯特林这个超级高手在!在斯特林雄厚的内力面前,没有一个魔族兵挡得下他猛烈的一刀!就算是勉强的格住了兵器,那刀气却同样可以侵入心脉,致人死命。眨眼工夫,依靠白刃对杀斯特林一口气就拼掉了二十几个魔族兵!剩下的魔族兵惊叫:“故煞!古煞!(死神)”不敢靠近,四散躲闪。人类攻到了城亘边,卫士们赶紧把敌人搭在城头的攻城梯给撬开,一边还得应付身后的厮杀,敌人则不断的重新又装上,重又蚂蚁般密集地攀爬上来,情势仍旧十分的危急。 ※※※ 这时候第三十一师团一个大队刚交接下岗,在回去的路上经过此地,听到喊杀声。大队长知道不妙马上上来增援。两处人马一会合,人类终于守稳了阵脚。五分钟后,增援的师团也赶来了。他们以密集的箭雨,劈头劈脸向城下蚁集的人群射去,更把预先准备好的滚木、石块,没头没脑的砸下。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魔族的攻城梯纷纷给压成了碎片断裂,许多魔族兵惨叫着从半空跌落。更后来赶来的部队搠起了长矛,而魔族兵用的是短刀,没法子应付这种长兵器,更是死伤惨重。两千多名最精良的塞内亚步兵陈尸城脚。剩下的人马,在弓箭的追击下,慌忙的又撤进了壕堑中。至于登上城头的一百二十三名魔族步兵,除了有几个无路可逃跳下城头被摔死了,其余的全部给砍成了碎片。 得知夜袭失利,云浅雪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惜了。”他本来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小规模鏖战中,成了那就相当于意外赚到了。不成,那也没什么关系。对于最后的胜利,他有着坚定的自信。 尽管一线上的兵力已经相当的充足了,将帕伊城包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云浅雪个性谨慎,为了尽量稳妥,还是下令近一百个团队的三十多万魔族预备队进入第二道防线,参与包围,务必“让一只耗子也跑不掉”。帕伊的四畿,满坑满谷都是五颜六色的帐篷,仿佛在平地上新盖建了一座新城市,其占地之广,喧嚣繁忙,还胜过遭受围攻的帕伊城。 准备完毕以后,云浅雪请求卡兰帮他下参谋意见。在巡视了云浅雪亲自设计和规划的阵地布置以后,就连一向追求完美的卡兰也找不出任何缺陷和破绽,微笑着说: “阿云,你就放心吧!斯特林想要跑掉,除非是人类的神仙下凡来救他!”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斯特林的人头被托在了金盘子上进贡给魔神皇的情形… ※※※ 云浅雪自认为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足以应付一切突发事件的挑战。但是一月二十八日,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令得叛军阵形惊慌不安,魔族全军骚动。 传令兵口水飞溅地报告:“卑鄙的魔头、冷血的杀人狂、杀害我们的婴儿与母亲的凶手、整个魔神王国的死仇大敌——来了!”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口吐白沫的昏了过去。 一月二十八日,魔族的前锋斥候发现帝林军团主力突然出现在得亚行省区域,正朝帕伊此地而来,速度相当的快,现在前锋已经逼近了灰水河的西岸饮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瓦伦 帝林部队由于一路招募新兵,赶路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在中途的达玛行省,帝林得知魔族开始大规模进犯人界,马上就下令部队加快速度,于一月九日赶到了瓦伦要塞。瓦伦城的镇守司令林冰副统领闻风马上就出城来迎接他的到来。 “监察长大人一路远来,辛苦了!”在瓦伦城的门口外,林冰副统领微笑着欢迎着帝林。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远东军的高级将领,都在列队恭候监察长帝林到来。欢迎的场面虽然不很热烈,却礼仪周全,规格也很高,几乎所有在城中的远东军高级将领都出席了。就算再小心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哪里。有劳林副统领远迎了。”帝林也在说着客套的场面话,一边打量着对方。远东军原来的三位副统领,当中雷洪已经叛变,罗波由于承担了赤水滩败战的责任被免职,昔日伟大的哥应星麾下显赫一时的远东三重将中,此时只剩下了林冰一人了。若是不知道的人,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丰姿卓约、浑身充满魅力的成熟女性,会是远东军的最高将领。 林冰也在不出声的打量着监察长帝林。帝林依旧是那么白皙的皮肤,相貌斯文,长得有点…相貌几乎可以用秀丽来形容,举止优雅,谈吐温文,但很奇怪的,并不给人娘娘腔的感觉。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又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优雅有礼的人,在帝都流血夜一晚就屠杀平民数以万计,以“冷血修罗王”之名,令整个紫川家族甚至魔族都为之闻名寒栗? 两人本来是认识的,往日帝林在远东军担任红衣旗本时候,上司就是林冰,但可能是个性方面的原因,两人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建立超出公务范围以外。现在大家地位逆转,昔日的部下已经是整个紫川家族举足轻重的巨头了,还前来督导自己…林冰抿紧了嘴唇,感觉十分的复杂。 两人见面时候只做了短暂的寒暄——礼仪周全而又冷漠。由林冰在前面指引,帝林以及其随行兵马从西边城门进入瓦伦。帝林一路走着,一边不出声的打量着雄伟的瓦伦要塞。 他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城,城墙足足有十五米之高,上面布满了联锁、箭孔、棱堡和外堡。门大开着,是由铁板装成的,又高又大。铁铸的吊闸门已拉起,外面是一座木桥,近两百步长,横跨在护城河上,一头连着一座巨大的吊桥。护城河的的河面距离地面有五六米深,河里到底多深,那就难以测量了。进了外城门,又是第二道城墙。帝林这才发现,无论外城墙还是内城墙,都是用巨石建造的,砌得均匀整齐,天衣无缝。 帝林并非第一次见到瓦伦,但每次都被为其无比的雄伟和庞大所震慑,这次他看得特别仔细,因为他知道,这座人类所建造的最伟大的城堡,即将面临最严峻的风雨考验。对一路所看的情形,他很是满意,心里想:这里是不可能被攻下的,城外是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制高点可以供敌人利用。即使敌人抢下了外围工事,防守者仍然可以轻易将敌人拒之于堞墙之外,护城河也是无法渡过的,太宽了,用通常的法子肯定不行的…哪怕给我一百万兵,我也不愿意对这个地方发起攻击。守卫者只需要将外围防御工事毁掉,一把火烧掉吊桥,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里面安然无事——当然了,这是假设城堡的守卫者们人手充足又有足够箭石粮草的情况下。但是守卫一个这么大的要塞需要多少兵马呢?五万?肯定不够的,考虑到要日夜换班的因素…如果给我十五万训练有素的人马,足够的粮草武器,我可以把整个魔族王国再加上流风家统统都消灭在城墙下面! ※※※ 安顿好帝林的随行兵马,林冰邀请帝林进了要塞的司令部详谈,司令部设在可以俯瞰整个要塞的城堡之中。为上次帝林暗中帮助罗波脱困的事情,林冰郑重地向帝林道谢。帝林只是礼节性的谦虚几下,马上进入了正题。 他直截了当的问林冰:“魔族已经到了哪里?有多少兵马?我军实力是否大损?如果再被围攻,瓦伦能不能顶住?” 对第一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还不知道。” 对第二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也是不知道。” 对第三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还是不知道。” 帝林剑眉一轩,迅速压抑了怒气,沉静的说:“贵官身为瓦伦的要塞司令,远东军的负责人,给出这样的回答,不觉得有点失职吗?”由于监察厅和统领处属于不同系统的,所以帝林虽然官职比林冰高上很多,却也不能用上司的态度来高压她。 林冰起身恭谨的躬身道歉,然后解释理由:“魔族的这次进攻来的非常的突然,我们的指挥系统和联络系统已经给打乱了,与在前线的各个军团已经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队的斥候出去,希望能得到比较准确点的情报。” 帝林点点头,表示谅解。 “至于关于我们能否顶住的问题——大人,我们现在正在全力备战,修复在上次大战时候破损的城墙,准备备战物资,但这需要时间。请原谅我直言:如果魔族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到达并全力攻城的话,我们是很难守住的。” 帝林惊讶,问道:“为什么?难道瓦伦不正是大陆上最坚固的堡垒吗?”结合刚才他所看到的情况,他实在难以相信林冰的话。 “大人,刚才您看到的是西面的城墙。那里几乎从没受过攻击,一直是完好无损的。但是东面的防务就很差了,上百年间,那里屡次遭受魔族的大规模攻击,破损情况已经很严重了。特别是上次叛军聚众百万前来围攻,已经给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东面有几处长达百米以上的城墙几乎已经全部给摧毁,出现了很大的缺口。就是剩下的部分也是非常的脆弱,摇摇欲坠。” 帝林震惊异常:“有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 “大人,我们早就说了。就在哥统领在世时候,他就一直向帝都提出申请要重修瓦伦的城墙,希望能调派民工和物资过来,但是杨明华故意跟他作对,压着一直没给办。后来杨明华垮台了,我们直接向罗明海阁下申请,他却说:现在统领处资源预算紧张,只能优先供应在前线作战的部队,至于瓦伦,一时间也不会成为前线,搁一阵子再说。这样一搁就搁到了今年,罗明海阁下总算也同意给我们点预算了,但是这时候元老会又开了,元老会又没通过这笔开支。元老们说,谁不知道瓦伦是千年不可摧毁的要塞,哪里用什么重修,分明是你们远东的这群家伙是虚报危险、想趁机卡油水。” 帝林恨恨的骂声:“瞎搞!”问:“现在呢?” “恩,自从得知魔族开始进犯的消息,帝都就突然就对我们慷慨起来了,要人有人,要料有料。但是物资人员的调运、修建工程的进行,这些都需要时间,要做到起码的程度,我们起码需要两个星期。而且,要守卫这么大一座城堡,我们手上的兵力只有三万余人,还略嫌不足。” 帝林听得很认真,说:“根据作战条例,在特殊的危急时候,军法官可以越权指挥部队。在来之前,总长就跟我说过了,在寇司行省有五万民军正在进行集训。我已经给该行省的总督发去手令,命令他们紧急赶来,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他们就会到的了。另外,跟随我前来的还有四万余名宪兵,如果确实必要的话,他们也会投入作战的。——林副统领,我来这里名义上是督战,其实就是帮助你做好后勤保障的工作,具体作战指挥的事情我不干涉,全拜托你了。如果还有别的难处的话,请尽管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林冰喜道:“帝林大人您真深明大义,我代表远东军全体将士感谢您了!”帝林来之前,林冰就一直在担心。按理说,督战的军法官只应该处理军纪事宜,但是帝林的职衔高出自己太多,如果他提出向自己要部队的指挥权,那可怎么办?给还是不给?一军二帅的问题可历来是兵家大忌。 她接着说:“大人请放心!我们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个星期,城墙修好时候,估计从帝都的援军也会到了!” 帝林点头,心里却在想:“我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你熬得过这个星期再说吧!如果瓦伦出了什么纰漏,我第一个拿你脑袋!兵贵神速,帝林假设自己是魔族指挥官的话,也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其实在来之前,帝林确实是有夺兵权和要塞指挥权的念头的,但是现在形势如此险恶,这么危险的担子还是留给林冰阁下您自个挑吧,恕帝林爷爷我就不奉陪了。再说了,现在外面魔族虎视眈眈,如果要塞内部再起什么纠葛纷乱的话,那很傻了。帝林虽然想夺取权力,但倒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前线逃难下来的人流不住的涌入瓦伦,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坏消息:魔族倾师百万来战,远东全体叛军都投靠了魔族,方劲战死,十几万民军被全部歼,黑旗军瓦解了,指挥官明辉失踪,… 帝林尤其关切的是中央军军团与秀字营这两只部队的消息,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两军的确切去向。有人在远东大公路上见过中央军的大部队在向东行进,目的地“要不是杜莎行省就是得亚行省,不过谁管得了那么多!”至于秀字营,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行踪。有个士兵言之凿凿的宣称他在远东叛军的队列里看见了秀字营的兵马,说秀字营已经全部投靠魔族了。帝林当即赏了他一个巴掌,叫他滚蛋。 一个星期过去了,魔族的大部队并没有象料想中那样迅速的出现在瓦伦城下。帝林和林冰都为此迷惑不解,但却实在为此高兴:有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瓦伦要塞会强大到敌人连碰一碰都是十分危险的。 瓦伦要塞是紫川家族——也是人类——抵御魔族最重要的堡垒,是绝对不容有失的。帝都方面也明白这个道理,王师征集令频频发出,诸侯武装、地方守备队从最辽远的边城被调集前来,特别是在瓦伦周边的几个行省——他们明白如果瓦伦被破的话,他们会是最首当其冲的遭受残暴的魔族军团蹂躏的——更是不遗余力得连童子军和老人合唱团都给派了过来。 一个星期以内,瓦伦城中蚁集了近二十万人类部队,这里面包括了来增援的各地武装守备队和贵族私人武装,还有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士兵,而且新的部队还在不断的赶来。帝林以总军法官(监察军官在战时就是军法官)的身份下令:从远东前线败退下来的官兵,无论原来是属于哪个部队,全部在瓦伦接受重新编组。敢继续向西后退一步的,格杀毋论! 尽管两人相处得并不是很好,但是林冰实在很感谢帝林的到来:当时几乎所有的军法督战官都有种喜欢干涉部队指挥权的倾向。他们常常滥用自己的权限,在具体的作战指挥上对着指挥官们指手画脚的。而帝林这个最大的军法官头目却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从不逾越权限一步。有他在,远东军中的军法官们安静了很多,乖乖的不做声了。 不但这样,在林冰需要的时候,帝林确实也是说到做到,非常的合作。象现在的瓦伦要塞中虽然集中了数目高达二十万的大军,但这些部队却大多是各地贵族和诸侯的亲兵武装。对这些部队的协调,实在是个很烦人的事情。那些贵族指挥官一个个眼高于顶,部队军纪涣散,闲得发慌的士兵们在城市里游手好闲,常常干些偷鸡摸狗、酗酒闹事、打群架的勾当。林冰去劝那些指挥官们严加管教部下,他们却根本不把林冰这个副统领放在眼里:“怎么着?老子是来增援你的,给你帮忙的,难道你还想命令我不成?” 更麻烦的是,这些初出茅庐的贵族指挥官们个个傲气十足,以为自己是紫川云或者卡缪再世,纷纷向林冰提出各种足以“一夜之间杀光百万魔族的好提议”。林冰听得哭笑不得,跟他们说:“魔族出动百万之师,必不能持久作战。我们只要守稳了要塞就算是赢了。” 但年少气盛又立功心切的贵族指挥官们根本听不进去,一个个各行其道,纷纷要去实行他们的“绝妙好计”去了。好端端的大军给他们弄得军心涣散,四分五裂。 林冰没办法,只得把情况告诉帝林,请他帮忙。 帝林什么也没说,当天就把那群贵族军官们召集,说总监察长要跟他们训话。大家在校场上呼啸的寒风中苦苦等候五、六个小时,帝林却迟迟不出现。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他才施施然批着毛皮大衣踱出来说:“解散!” 第二天,贵族军官们在寒冷的校场上吃西北风,帝林在装有暖炉的屋子里吃西北烤鸭。 第三天下起了大雪,一打血统高贵的人裹着狐皮大衣在风雪中哆嗦得象片叶子。由于天气太冷,帝林根本就懒得出去了,天黑以后马虎的派了个传令兵过去跟那群“冰棍”说:“帝林大人让你们解散。” 贵族军官们叫苦不迭,有人抗议,说这是故意刁难体罚,是对他们贵族尊严的侮辱。 帝林冷笑着:“有谁对命令有意见的?站出来让老子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慢丝条理的剔着牙齿,鸡汤实在太腻了。 没人敢站出来给“老子”看。那些骄傲的贵族指挥官可以不买林冰这个副统领的帐,但是却不能无视整个紫川家族监察系统的最高首脑的分量。他不但是此地军衔最高的官员,还是拥有战事决断权的最高军法官,可以先斩后奏甚至斩而不奏。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修罗王的外号可不是白得的。这个好杀嗜血的家伙单在帝都流血夜的那一晚就杀人数以万计——在帝都,直到现在大人们还拿帝林的名字吓唬那些爱哭的小孩——死在他手上的高级官员不计其数,现在添你几颗脑袋还不是是小菜一碟。 几天不到,贵族军官们就受不了了,纷纷找出各种理由来请假: “我病了!” “我爸爸病了!” “我老婆生了!” “我家的小猫生了!”… 监察长阁下笑眯眯的批准了他们请假,但是,“你们可以走,你们的部队可得留下来!”林冰重新委派军官指挥他们的部队,统一了部队的指挥权。几天后,从帝都派来的增援的兵马也赶到了,粮草和武器也运送来了,大批的民军和溃兵在帝林铁碗的统治下重又变成了一个个坚强的部队…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眼看着在自己的努力之下,瓦伦要塞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帝林却依然感觉不到丁点轻松:眼看魔族的前锋都已经快出现在瓦伦城下了,在撤退回来的部队中却一直没有斯特林和紫川秀二人的身影。他为此心急如焚,夜里不得安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恶魔帝林 从一月十四日开始,有从得亚、伊里亚两行省过来的大批难民进入瓦伦。他们告诉林冰:这是有组织的撤退,奉的是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林冰知道帝林对斯特林的消息很关切,立即通知了他。 帝林询问了许多难民,但大多都只是知道斯特林大人已经到了得亚行省一带。至于以后到了哪里,那就没人知道了。帝林很是焦虑不安,这时远东军法处的一个军法官来报告:“斯特林派来一个中队的卫士,将明辉大人移交给了我们。大人要不要亲自去审讯他?” 帝林只是去看了明辉一眼,看到他那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几乎吓得成了白痴了。连帝林都懒得跟这个倒霉的家伙为难了,说:“将他好好照顾,不许虐待了他。”比起明辉来,他更感兴趣的是押送明辉的队长,吩咐说要见他。 不一会部下回报:队长已经给林冰大人请去了,问要不要等他回来就把他叫来? 帝林想了下,说不必了。他自己去了林冰的办公室,敲下门,轻轻的走了进去。除了林冰外,办公桌的后面还有好几个远东军的高级军官,面对着一个身着中央军制服的青年军官正在说着什么。有人见到帝林要起立行礼,但帝林轻轻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了问话。他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在墙边坐下旁听。 问话好象正进行到关键处。那个身着中央军制服的青年军官说得面红耳赤的在争辩着什么:“…林大人,您误解了。我们送明辉大人回来是执行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有斯特林大人的手令为证的。中央军没有孬种的!我们是执行任务,不是逃兵!您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们!” 林冰叹口气:“你误会了,小伙子,我们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刚才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好了,现在——”她发现帝林坐在墙边了,眼睛一亮,停顿了下。后者对她使个手势,她微微点头下,继续说:“——我们进入正题:你走的时候,斯特林打算要干什么,你知道吗?他要去哪里?他打算撤退吗?” 那个青年军官笑了:“林冰大人,您这就问得奇怪了:斯特林大人要干什么,我们下面的人怎么知道?” 林冰一时气结。幸好,在她著名的火暴脾气发作之前,那个军官已经赶紧往下说了:“不过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很奇怪的事情:大人在审讯魔族的俘虏。然后,部队刚刚歇下,马上就又有命令下来,说集中准备出发。师团长们都已经集中了开秘密会议。” 林冰:“出发?去哪里?干什么?” “听有人说是在杜莎行省,不过具体我们也不清楚。秘密会议以后,军官们都怪怪的,有好几个高级军官托我带信给他们家里的人,其中有秦路和文河几位大人…” “信都在哪里了?”帝林第一次出声发问。 青年军官回头看了一下帝林,看到他黑色的军法官制服有点诧异,却因为不知他的身份没有出声回答。 林冰出声说:“这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你也应该知道,他是你们斯特林大人的好朋友了。回答他的问题吧。” 那个军官不情愿的回答:“都在我身上了。” 帝林冷冷说:“都交给我。” 青年军官出声抗议:“我答应了秦路将军。我是要亲手交给他们的家里人的,就算你是军法官,也无权检查高级军官的家信…” 帝林“霍”的起立,走到门口拍拍手:“来人!”附近值勤的几个宪兵应声进来。 林冰也急忙站了起来:“帝林大人,不必这样,我们好好劝说他就是了,大人…” “搜他的身!”帝林指着那个中央军军官说。 宪兵们立即如虎似狼的扑上去,那个军官被几个人合力按倒在办公桌上,拼命挣扎咒骂:“你这个混帐!我是家族军官,你无权这样对我!我要告你的…”一个训练有素的宪兵顺手抽了他几个耳光,他不出声了。宪兵们不一会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找出了几封密封的藏得很好的信件,交给帝林。 帝林把信放在手里掂掂,翻看下封面:“至吾妻秦路”“拜托请亲手交给我的女儿梨沙文河旗本”、“请交帝都公园路四十八号收”等等台款。帝林示意宪兵们将那个军官带了出去,然后哼了一声,一点不客气的动手撕封口。 林冰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大人,您这样做,犯法的!” “犯法?我就是法律,犯什么法?”。他把信件统统的抽了出来,一张一张地仔细的看,看完一张就递给林冰一张:“看不看?” 林冰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信件,也看了起来。 信件内容并不是很长,里面充满了抒情的感伤和悲壮的忧郁,可是帝林和林冰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们专门挑那些有实质内容的语句看。在秦路副统领的家信中有一句话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斯特林大人说,我们要出发去杀大魔神皇。所以,亲爱的,如果…”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魔族这么多天竟然没动静?为什么远东的难民竟然可以安然不受阻挠的进入瓦伦?为什么魔族竟然放过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没有攻打过来?…发生了的这一切的怪事,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魔族的主力已经都给斯特林军团拖住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瓦伦要塞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换来了千万平民的得救… 林冰肃然起敬:“斯特林大人真是伟大。” 帝林恨恨的骂道:“笨蛋!” “他拯救了几百万平民,拯救了瓦伦要塞,也等于拯救了整个人类世界…” “所以我说他是笨蛋!”帝林破口大骂:“几百万贱民的命算什么?拯救国家靠的是军队!他把自己和家族最精锐的部队都送进了死路,愚蠢之极!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啊?我呸!笨蛋一个罢了!” 帝林越说越气,连手指都气得发抖:“还有紫川秀那个蠢货,我敢打赌,他一定是和斯特林泡在一起了!大蠢带小苯,猪屎教大粪,两个蠢得半斤八两!活腻了不会拉泡尿把自己淹死了算了?还连累那么多人!去杀大魔神皇?猪!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左加明啊!” 林冰骇异的看着这位监察总长阁下。她印象中这位镇定而冷漠的人从没有过如此的失态,甚至已经不顾自己的风度和监察长的身份,骂得就象个赶大车的马夫似的,尖酸又刻薄。 帝林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边吆喝:“哥普拉,备马!把我们的人集合!带足六个星期的粮草,还有过冬的帐篷!他妈的,哥普拉,你这狗日的死哪里去了?还不快去办!三个钟头后出发!” 林冰一下子追到门口:“大人,您要去哪里?” “废话!我找那两个笨蛋去了!要塞就拜托你了!” 林冰大骇:“大人,你疯啦!城外到处是魔族,你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帝林没有回头搭理她,大步开走。 林冰一下子追上去拉住他:“帝林,你这是自杀!你刚才不还说:他们的行为非常愚蠢吗?” 帝林脚步不停,恨恨的骂道:“没错!他们是两个蠢得无可救药的笨蛋!” “啊,是啊!那你还…”林冰一把扯住了他:“你给我站住!” 帝林惨淡一笑,秀美的脸容上出现了一丝凄婉:“我是第三个笨蛋。” ※※※ 一月十五日的下午,帝林从瓦伦出发,目标是远东的杜莎行省。所带三万多兵马,全部是一式迅捷的轻骑兵。他们以前在远东军服役时候就曾跟随帝林一直打到了魔族王国的纵深,可以说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特别关于和魔族作战,他们经验十分的丰富。又大多是出身远东本土,熟悉当地的地形和风土。在他们的向导下,帝林军团专门走那些不为人知的山路小道,避开了远东大公路上滚滚而来的魔族大队。大军前面广派斥候,小心翼翼的前进。一路隐秘行踪,队伍里用布包裹了马蹄,对士兵们下达了噤口令,还则采取了昼夜颠倒的行军方式,白天士兵们躲在密林中宿营休息了,晚上天黑下来以后大队人马才偷偷摸摸起程。 帝林尽量谨慎,采取了这样的行军方式,这样可以躲过了大公路上魔族和叛军的大部队,但对于那些星散各地山野的叛军的游勇、散兵、斥候,要想完全的避开,那是做不到的。遵照帝林的命令,大军一路开来,在队伍前三十里就广派了斥候和前哨。碰上了过百上千的大队,帝林军立即隐蔽或者避开;至于那种无计无数的几十的小部队,帝林部队的前锋都是经验丰富的打丛林战的老手,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往往都能先于敌人而发现目标。而那些毫无警戒松松垮垮的魔族、叛军小队,往往只有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上千的人类骑兵包围了。眼看突围无望了,他们很少有殊死抵抗的,只要人类骑兵吆喝两声“投降不杀。”大多都是兵不血刃的给解除了武装。这时候帝林往往要亲自问上几句口供才把下令把他们杀了,尸体往路边的密林里一扔,估计十年以内都不会有人会发现的。 帝林大军是取道伏名克行省的小路,经古迪撒行省一路过去。尽管帝林已经是尽量挑选那些人迹罕见又难以行走的道路前进了,但是还是要经过不少偏僻的村落还有那些山林中劳作的村民。大军过境,想要完全的做到不惊动、不留痕,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那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这一带的居民都是同情叛军的,也难保里面没有叛军的探子。帝林下令:“见人杀人,过村屠村!决不放走一个活口!” 就因为这个命令,无数的惨剧开始了。在冬季寒冷的夜晚,沉睡的村舍一片安宁的寂静。突然,黑暗之中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马蹄轰隆,大群的人类骑兵闯进村舍。村子里的青壮年早已经奔赴前线,只剩下毫无抵抗能力的各种族妇孺老人,睡梦中突然惊醒的村庄啼哭、哀求,人类指挥官高声喝令:“不要放走一个活口!”到处是惨叫、哀号,血流汩汩,尸首遍地…。 在那个罪恶的五更之天,帝林的军队经过哪里,哪里便立即被鲜血给淹没。无数安静祥和的家园,刹那时变成一个个火海,那些曾经生气盎然的村舍,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天亮时分,只剩下一股黑烟缈缈,还有那婴孩断断续续的啼哭声,有气无力。洁白的大雪无声的飘落,悄悄的,悄悄的,把这一切掩盖。战争的铁蹄,就是如此蹂躏着无辜的人们。 ※※※ 昼伏夜出专门抄难走的小路前进,还得顾及着一路灭口。采取这样的行进方式,现在帝林足足用了十二天才到了得亚行省,这里距离杜莎还有两天的路程。而平时走远东大公路的话,从瓦伦到杜莎也不过需要七天时间而已。但这样做也有好处的:帝林军团一路过来,居然没有被敌军的大队发现,这几乎算是个奇迹了。 但是在以平原地形为主的得亚行省,帝林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完了,部队刚从山地出来,马上就措手不及地遭遇了魔族一只庞大的运粮队,足足有三千多人。 这次遭遇对于双方都是很不幸的。运粮队并非正规的军队,是从魔神王国征集过来的民夫,任务是往瓦伦前线的魔族军队运送粮草,里面只有不到两百人的正规兵押解,见到突如其来的人类的大军,民夫们吓得魂飞魄散,丢下粮车四散逃跑,钻密林藏草丛,帝林的骑兵追都追不上。那批押解的士兵们倒还有点硬气——因为他们知道丢了粮队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的——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刻,没有一个投降的。 帝林十分的恼火。这场仗打下来,他的唯一收获就是抓到了几百个吓得哆哆嗦嗦的民夫,还有缴获了堆积得山那么老高的一车队粮草。粮草当场他就下令一把火就烧掉了;从民夫的嘴里倒也问出些消息来:在杜莎行省的帕伊城,还存在着大规模的战事,据说是某个叫斯特林的很凶的家伙还在那里跟我们神族的大军在顽抗着——不过这么丁点的收获跟泄露了行踪的的损失比起来,那真是微不足道的了。 既然踪迹已经暴露,犹如人在绝望之时会自暴自弃一样,他就索性大干起来:几百个魔族民夫全部给砍了脑袋。高高的尸堆和燃烧的粮草车队旁边,帝林留下血淋淋的亲笔题字: “给神皇陛下的一点薄礼,请笑纳。 微臣帝林敬上” 他不再隐蔽自己,再不在深山老林里躲藏。他堂堂正正的挂起了自己的旗帜。大军疾进,毫不停留,士兵们在鞍鞒上打睹,在马背上吃喝,手捧马料喂马。河溪,森林、村舍,一一留在身后。得亚的首府附近,他们遭遇了魔族步兵的守备队,帝林前锋连一口气都不歇,直截了当的扑上去开战,随后杀来的部队紧跟其上。来不及结阵抵御的魔族步兵只得仓皇的打起野战来,这样一个钟头不到,两个团队的魔族步兵全军覆没,没留得一个活口可以回去报信。 帝林大军紧接着前进,迅如风,急如火,快得令得魔族统帅部根本反应不过来:刚刚才得知人类大军的到来,接着就传来了得亚步兵团被全歼灭的消息,又来了粮草队被消灭的噩耗。无数没来得及得到通知的毫无防备的魔族小队一个接一个的被击破,威势就如那狂风清扫落叶,迅雷不及掩耳。 也有不少魔族兵从帝林的大军手里死里逃生,但被及关于人类军队的兵力、人数等细节时候,他们根本就说不出来,嘴里只是念叨着:“黑色骷髅旗!黑色骷髅旗!”——光是这面旗帜就足以让这些勇敢的魔族战士精神崩溃、不战而逃了!帝林的黑色骷髅旗,代表死神和毁灭的旗帜! 没有一个魔族士兵会忘记,就在这面旗帜下,帝林给整个魔神王国带来的灾难。在他疯狂的屠杀中,超过百万的神族居民丧生。他所到之处,繁华的城市化为废墟,美丽的乡村变成焦土,昔日人烟密集的地区现在只剩乌鸦在盘旋。魔族对于帝林怀有刻骨的仇恨,但也伴随着深深的恐惧。 在魔族王国的民间传说中,最令人恐惧的恶魔就是帝林了。关于他的故事流传着有各种各样的加工版本:帝林是专门吃神族小孩子的肉;帝林专门喝神族美女的血;帝林每天饭前要杀一万个神族,便后也要杀一万个;帝林睡觉被子是拿神族的皮做的;帝林睡觉的床可是拿神族的骨头堆起来的;帝林浑身刀枪不入;帝林有九条命,七个脑袋,砍下一个再长出十个八个来…等等等等。 当然了,根据魔神王国文化部的规定,每个故事的最后一定要附加一个光辉而美好的结局,以显示正义是一定要战胜邪恶的。于是故事的结尾通常是:我们伟大的神皇陛下受命于天,最终手持勇士之剑出来拯救世界。他与人类的邪恶魔头帝林大战三天三夜,陛下高喊:“伊木拉撒!”,使出了拿手绝艺,红光(或者白光)一闪,“轰隆”巨响声中,邪恶无比的魔头帝林终于给消灭了!于是善良的神族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走村窜户的说书卖唱的艺人都把邪恶魔头帝林的故事作为最后的压轴戏表演,这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了。文化程度不高的魔族居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蹉吁不已,并且深信不疑。 但是不幸的是,这样正统的民间故事也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遗症。在头脑简单的魔族士兵脑子里,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定见:能打败邪恶帝林的,也惟有我们举世无双的神皇陛下!也就是:在授命于天的陛下出手之前,没有是那个恶魔的对手,其他什么的勇士、强者、名将、伟人…最多只配做恶魔的牺牲品,更不要说我们了。 灰水河的西岸响彻一片恐怖的喧嚣:“九条命的怪物、吃小孩和女人的魔头、刀枪不入的鬼怪、冷酷无情的恶魔,世界上最恐怖最可怕的怪物…帝林,他来了!”魔族士兵是勇敢的,为了他们尊敬的陛下,他们可以悍不畏死,一往无前。但是对于恶魔帝林的恐惧,在他们内心深处实在已经根深蒂固,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就象对鬼神、天地的恐惧一样,这是种实在无法用勇气所压抑的恐慌。想起就要和那个传说中的恶魔对阵,几乎没有人不感觉到绝望的。 小股部队慌成一团,慌慌忙忙跑去跟大队会合;大队的部队又惊惶失措,赶紧化整为零藏进了深山老林里不敢冒头。有些勇气可嘉的魔族指挥官说要跟帝林决一死战,命令刚下来,一半的士兵就当了逃兵,另一半就闹哄哄的要搞兵变;大家你跑到我这里,我又跑到你那里,慌成了一团,不知道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叛军部队眼见如此,更是有样学样。一夜之间,驻扎在灰水河西岸的十多万蛇族、半兽人的混合部队竟然一哄而散。叛军士兵们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村庄里,丢下武器拿起生锈的锄头,一副老实巴结的样子,声称:“我们是最最忠于紫川家族的良民了!”道路两旁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村庄都跪拜迎接人类军团的过境,不用说就自动上缴了粮草和村里的宝贝:一块很漂亮的骨头、三只脚的蛤蟆啊、还有在他们看来是美若天仙的半兽人“美女”(黑得跟块煤似的,身高接近两米,脸上还长着很长的毛) ※※※ 除了第一天的战斗,帝林军团竟然再没有遇上象样点的抵抗,马蹄一路不受阻拦的踏过空荡荡的叛军营帐,毫不费力的将它接收。前锋一直挺进到了灰水河的西岸,与云浅雪统帅的围城大军隔河相望。在这里,隐约可以看见帕伊城的一点影子。 但是在援军和帕伊城的中间,却隔着数目超过百万的强大的魔族叛军联军。目光所及,都是魔族军阴森的阵型,五颜六色的帐篷,延绵几十里的戒备森严的工事防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尽管云浅雪已经极力封锁消息了,但是帝林的到来还是给东岸的围城大军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各种小道消息在军中不胫而走:“帝林来了!” “他带来了人类的一百万大军!” “我们去攻打瓦伦的四十万前锋已经全部完蛋了!” “天哪!听说那个帝林抓到我们的人都要一口一口的生吃呢?” “谁说不是哪!我都亲眼看见了:帝林早上起来就吃我们十几个神族清蒸的,中午要吃咱们十来个神族小炒的,晚饭又吃咱们十来个神族煮汤,据说他晚上还要吃夜宵!你说这吓人不?” 在第一次征讨战争中,云浅雪就曾与帝林遭遇过,他自己是当然不相信什么“帝林是恶魔、帝林是怪物”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指挥官的想法却不等于千万部下的想法。尽管他一再向部下灌输这样的正确观点:“帝林是很优秀的人类将领,但并不是怪物,并非不可战胜,刀砍枪刺,他也一样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的。”但是功效却并不大,部下们表面上点头如许,背后又窃窃私语传诵帝林大魔头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故事了。 魔族与叛军大营军心浮动,一日三惊。常常莫名其妙的有人大喊了一声:“他来了!”整队整团的士兵们立即被吓得四散逃窜。在叛军那里,每天晚上都有大批士兵企图逃跑被抓到的。云浅雪不得不狠狠的杀了一批逃兵,但是部队的军心仍然极不稳定,叛军部队的惊惶情绪甚至也传染给了魔族的正规军队,士兵的逃亡势头不但没能遏制,反而在正规的魔族军中也出现了逃兵——对于开战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魔族军队来说,这简直是不能想像的。最绝望的时候,云浅雪甚至考虑过是不是要撤军来避开帝林强势的兵锋。 得知云浅雪的苦恼,作为监军的魔族二皇子卡兰一笑,拍着胸口说:“都交给我吧!” 他神秘兮兮地召集部下们,宣称神皇陛下料事如神,掐指一算就预料了恶魔帝林的到来,并特意交给他“皇家法宝”——一大叠看起来很像草纸的东西,其实也是草纸——专门用来克制帝林魔力的。现在,“是该法宝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卡兰祭起了香坛,一片香烟渺渺中,只见卡半仙手持桃木剑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阿爸爸是你老母、你老母是爸爸他爹啊、姨母拉杀拉肚子要吃泄立停啊、胃疼要来四大叔啊!”)——神族的几十万官兵屏息围观卡兰王子作法,心中充满了敬畏。 最后,卡兰殿下作法完毕,一身汗水淋淋的。他把“法宝”烧了,纸灰分别倒进了很多坛酒里面,每个士兵都分了一碗。冬天里烧酒下肚,大家都觉得肚子里面有一股热气正“腾腾”的升了上来。 卡半仙很严肃地说:“这就对了,法宝起作用了!大家不用再害怕魔头帝林了!” 神族的战士们有了正气护身,于是立即勇气倍增,对战胜邪恶的帝林有了必胜的信心!士兵们吵嚷着要立即过河去与帝林军团决战,决心要为家乡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尽管军队有着这样高昂的士气,但是统帅部却迟迟没有下达开战的命令,主要是因为作为全军统帅的云浅雪还在迟疑不定。自从上次与帝林的一战后,云浅雪就已经在为与帝林再次相遇做准备了,对于帝林指挥的历次战役,他倾注了极大的精力来研究,得出一些结论来。 说起帝林,世人往往都提起他的好杀与残酷,彷佛他除了残忍以外就没别的能耐了。云浅雪认为,其实好杀、残酷只是帝林一个特点,只是这个特点太过于显著了,以至掩盖了帝林在用兵方面的光芒。其实,帝林是个十分全能的将领,无论是全军统帅所必须的运筹帷幄,还是实战的指挥和战术运用,他统统精通,而且也不缺乏克服战场上种种危险的勇气。无论在哪个位置上,他都可以非常胜任。 他精通所有的作战方式和手段,但尤其擅长主动进攻,其动作迅猛如雷如电,用兵之犀利有如刀锋,而且不择手段、不按常规,敢冒巨险,大胆得叫人匪夷所思。 仅仅从这些来看的话,似乎可以得出结论了:这是个十分大胆的赌徒,常常喜欢孤掷一注,只是由于运气好,才没有把家当一下子输光罢了。而云浅雪则从中发现了其中更为深层的东西:帝林十六岁出道,亲自指挥的大小战役不下几十起,竟然没打过一次败仗。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同样凶险的政坛上,他都同样的无往而不胜。如果说他仅仅是个赌徒的话,那他的赌运真是好得没法解释了。 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帝林的历次战役,云浅雪发现了对手的真正可怕之处:他具有惊人的洞察力,善于看穿事物的内涵而从不为其繁杂的外表所迷惑,一下子就能抓住那些最本质的东西,无论如何凶险迷离、错综复杂的战局,他都能轻轻松松的掌握,局面越为混乱,越为凶险他就越高兴。 这个看似冒险的赌徒,却是个出奇谨慎的家伙。他的每一个步骤和决定,看似冒险,其实往往都是精确的计算和慎重的考虑后的结果。对于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他自信可以安全地解决,从不做超出实力范围以外的冒险,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斯特林号称紫川家的第一名将,他勇猛、善战,他所指挥的铁骑军团,在平原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但斯特林有原则,有感情,会冲动、也会犯错——很明显的,这次斯特林和中央军留下来掩护平民的撤退就是犯了个非常大的战略错误。而帝林却绝不会犯这样的毛病。 在战场上,他冷静得有如棋局中一流的棋手,只相信冰冷的逻辑和事实,思考就如同数学一样的精确,不掺加个人感情。为求得胜利,他可以像毒蛇一样冰冷、残酷,毫无感情,又像狼一样的凶残、卑鄙,不择手段。云浅雪想,这是个毫无破绽、也绝不会犯错的对手,从这点上,他比斯特林更为可怕。 帝林军团在灰水河的西岸扎了营,与云浅雪的围城大军隔着结着薄冰的河面相望,视力好的士兵可以透过冬日的薄雾看到对方的旗帜飞舞。彼此敌对的两军相距如此之近却相安无事,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虽然灰水河是远东第一大河,而且河上还结有一些薄冰,但这些并不足以阻挡强悍的魔族军队步履。在帕伊一带,魔族具有压倒性的兵力,他们不但足够围城,还足以打援。如果对手是别的指挥官,云浅雪早就毫不犹豫的挥师渡河迎击过去了:三十万大军将分三路出击,一路正面强攻吸引对手注意,另有两路从下游和上游区域悄悄渡河,断绝敌人后路,从敌人侧翼出现,分进合击,然后三路大军合围,以强势兵马压过去,对方必然崩溃! 然而云浅雪不敢。对手不是别人,是恐怖的帝林,冷酷的帝林,同时也是算无遗策、从不犯错的帝林。如此高明的对手,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只带了那么点兵马,就敢于与自己隔江相望,他到底凭的是什么呢?又有些什么样的阴谋呢? 清晨,云浅雪登上了高台,呆呆的观望河对岸,看着河对岸的帝林大营忙忙碌碌,士兵们匆忙的进进出出,喂马、凿冰打水、煮汤、吃早饭,集合,操练、休息、士兵玩耍嬉戏,有人在河里打水烧开洗澡,有人放风筝,有人饮马……一直看到太阳落山。 云浅雪揉着疲倦的眼睛: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夜幕降临,他坐在高台上冥思苦想:对方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军营日常的生活一样,一切都非常的正常而且自然。这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一百万的神族大军正在对他们虎视耽耽,他们怎么能这样从容不迫,这样的不慌不忙? 云浅雪苦苦的思考。他试图分析帝林的行动,就象他平常所习惯的思考方法一样,他先把所有的已知资料都摆了出来:1、帝林的目的很可能是前来为斯特林军团解围。 2、帝林的兵力并不多。 3、我军实力雄厚,一次野战就能叫帝林全军覆没。 4、帝林明明知道以上2、3两点,还是不远千里,故意跑来向自己挑衅。 云浅雪苦笑。无论怎么分析,从上面的那些资料上来看,他就只能得出三个可能:1、帝林活腻了。 2、帝林疯了。 3、帝林有恃无恐,他另有诡计。 前两个可能是不可能的,立即给排除了。但所谓诡计到底是什么呢?看不出来。云浅雪绞尽脑子,思考得痛苦不堪。自负聪明过人的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智慧的贫乏和不足…… 就在云浅雪苦苦思索的同时,他的部下(一群勇气过剩而智慧不足的魔族将领)纷纷前来提议:“大军立即渡河,一战将对方葬送!” 面对这群思虑浅薄、鼠目寸光的家伙,云浅雪真是头疼。他不得不引导将领们进行深层次的思索:“对手不是别人,是帝林,是我们王国的头号大敌,紫川家族名将中的名将!大家想想,他会那么蠢,送上门来让我们一口吃掉吗?他的行动包含了什么诡计呢?会不会设下了什么圈套呢?” 大家都觉得云浅雪说得很有道理,都在认真的思考起来,只有头脑简单的鲁帝——他一直不甘心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可恶的小白脸的部下——还在不服气地吵嚷着:“管他什么诡计,他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就一口把他吃掉不就得了!”结果云浅雪不得不生气地把他赶了出去,然后拍着桌子给会议定下了方向:“我们不是要讨论对方有没有诡计的问题——诡计一定有,必定有!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诡计?” 只要会议的主持人有了决心,往下的进行就会很顺利了。魔族的将领们纷纷提出各种骇人听闻的想法来:1、帝林军团带来了毁灭性的可怕新武器。 (“听说人类有所谓的魔法师,魔法大炮一炮可以轰死几万人……” 云浅雪怒吼:“那他还在等什么?”) 2、帝林军团的士兵个个全部是左加明王的师弟、或者剑圣拉欧的师傅。 (“想想看,三、四万个左加明王、拉欧加在一起,可以轻易毁灭整个魔族王国再加上魔界本土……” 云浅雪:“我情愿他先毁掉你这个猪脑袋!”) 3、整个灰水河的河水都给帝林变成了易燃的黑油,只等我们一渡河他就点火。 (云浅雪:“你每天喝的都是黑油,怎么到现在还没死?”) 4、对岸看似平坦的平地,其实帝林军团已经埋伏了无数的机关和陷阱,有几十个万人坑在等着神族的大军踩上去。 (云浅雪:“这种天气,土地都给冻结了,我给你一万人,你倒试试给我挖一个万人坑出来?挖不出我先把你坑了!”) 神族将领们充分发挥了想像力,编造出一个又一个吓人的假设来,最后连他们自己都听得毛骨悚然。还算好,总算没有人敢旧事重提,扯出帝林大魔头法力无边的故事来。 唯一比较有可能的想法是:“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部队只是一支强大部队的斥候,他们只是个诱饵,有强大的后援埋伏在附近,只等我们的大军一渡河,他们就突然杀出来,中途将我们拦腰截断,前后歼灭!” 云浅雪和绝大多数将领都赞同了这个观点,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支“强大的后援部队”到底埋伏在哪里呢?大家面面相觑:冬季严寒,树叶已经大多脱落了,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更不要说能藏得下几十万大军的了。 将领们纷纷表态:“不能轻举妄动,给敌人可趁之机!” 云浅雪很是欣慰,经过他的一番教导,魔族的将领们终于成熟了不少。他给会议做总结:“对!我们要谋定而后动,先把敌人的底细摸清,不动则以,一动手就让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 遵照统帅部的指示,大批的斥候队伍被派出,魔族和叛军的探子们沿着灰水河的两岸来回奔走,到处搜索。日落以后,他们大多无功而返。统帅部认为,这是搜索得不够细心的缘故。第二天,统帅部又加派了人手充实斥候队伍,搜索的半径也更加扩大了,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侦察兵们得到了死命令:“找不到敌人的伏兵就不用回来了!” 一连三天的时间,魔族的侦察兵们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忍饥挨饿。遵照命令,他们要在平地上找出一只不存在的部队来,实在辛苦。冰天雪地里,他们来回穿梭于风雪中,没吃一口热食,也喝不到一口水,渴了就只有从地上捏一团雪进嘴里慢慢融化解渴。他们不眠不休的工作,兢兢业业。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给他们翻过了三遍,查看了树下的每一只蚂蚁的身份证(如果有的话),还给天上飞过的鸟都编了号。发现了一行浅显模糊的脚印能叫他们欣喜若狂,然而最后都沮丧的发觉这个脚印是自己或者同伴一刻钟之前留下的。 三天以后,最严密的搜查也宣告失败了。斥候队长拿人头向云浅雪保证:“方圆两百平方公里以内,找不到第二只人类部队。如果有的话,那这支部队必然是会隐身术的!” 这三天的时间里,云浅雪憔悴了不少。这几天,帝林大营的动向非常的诡秘,安静得反常,而反常的安静往往是惊人风暴之前的预兆,很明显的,帝林想要动手了!云浅雪为此担心得每晚夜不能眠:帝林有备而来,潜伏良久,已经把我军的情形摸清了,不动则以,一动必然石破天惊! 云浅雪十分的担忧,他昼夜苦思帝林到底有什么诡计阴谋,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可怕打击,他严禁部队的出击,紧密的收缩部队,防止给帝林逐个击破。但他更担心的却是给那支行踪不明的诡秘部队袭击,重蹈上次被袭营的惨剧,他担心得夜不能眠,半夜里常常爬起来去查岗,辛苦得白头发都出来了不少。最后,他破釜沉舟地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出了两百公里这个范围,就算帝林有伏兵也来不及救他了! 七八o年的二月三日,结束了五、六天的僵持,三十万魔族和叛军联军分三路渡河,气势汹汹的向河对岸的帝林军营扑杀过去,顺利的完成了合围,把帝林的大营包围得水泄不通,却没遭遇任何抵抗。 大营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放箭,也不见有人出来抵抗。 云浅雪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他命令,卤莽的鲁帝已经带了五千敢死队先冲了进去,只听见里面魔族兵一阵惊人的喧嚣,云浅雪大叫:“不好!快撤出来!” 半晌,出乎他预料的,鲁帝居然带着安然的带着人马出来了。他破口大骂:“兔崽子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云浅雪呆住了,不信。他亲自带了兵马入内,只见空荡荡的大营,一片狼籍。倒塌的帐篷,遗弃的物品、木片、碎纸,满地都是。 就在昨天半夜,帝林已经偷偷摸摸的带了兵马,悄然离去了。 云浅雪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甜,一口殷红的血吐了出来。 他痛心不已:自己竟然被帝林的空城计给摆了一道,又输给他一次!但是,有个问题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帝林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到这里,却打个晃就走了。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帕伊城,黄昏。望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敌人营帐,斯特林统领轻轻叹了口气,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疲惫感。他本来是寄希望于魔族军队的不耐久战自己撤离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要落空了,被包围已经是第九天了,魔族兵马毫无撤退的迹象。 他正要离去,视野中忽然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灰暗的天空下,布满了高高飞舞的风筝。奇怪的是,放风筝的不但有人类方面的士兵,连魔族的阵地上都飞舞着好些风筝。 “怎么回事?”斯特林指点着城头上己方阵地上几个正在放风筝的士兵问。 随行的文河师长不经意地解释说:“可能是这几天太无聊,士兵们找点事情玩耍吧?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加强纪律控制的。” “不是这个。”斯特林低头沉吟说:“现在并不是放风筝的时节,我也没听说过魔族那边有放风筝的风俗。为什么两边的人突然玩起了同样的游戏呢?很反常啊。你给我叫个人过来问问。” 文河心中很不以为然:有什么反常的?两边的大兵无聊透了,放放风筝有什么稀奇的?想归想,他还是对一个正在闲逛的士兵喊:“你,过来!斯特林大人问你话呢!” 士兵吓了一跳,赶紧跑近来立正:“报告大人,我是中央军第七师团第三大队第五中队第……” “好了好了,”文河不耐烦地打断他:“没人对你是第几小队的感兴趣。” 士兵的脸涨得通红。 “让他说完。”斯特林温和地说。 士兵感激地看了斯特林一眼,再次大声报告:“禀报大人,中央军第七师团第三大队第五中队第一小队中士掌旗官李季向您报告!” “李季士官,”斯特林不动声色地向文河旗本瞟了一眼,接着说:“现在,我有件事情想问下你,士官。” “愿为大人您效劳!” “我看到这里有很多人在放风筝,不但我们的人放,对面……”斯特林指了一下魔族的阵地:“……也在放。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李季士官?” 李季咧开嘴巴笑了:“大人,这再简单不过了:前两天,不知哪里飘过来好多断了线的风筝,有的落到那边,有的落到我们这边,大伙闲着也是没事,就拿起来放着玩玩。那边的魔族兵也有样学样,跟着我们放——就这么回事了,大人。” 斯特林点头:“谢谢了,中士。”当李季敬礼想离开时候,斯特林忽然又叫住了他:“中士,能不能帮我个忙,找一个风筝过来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哦,不,愿为您效劳,大人!”他离开,很快地跑步回来了,递过来一只风筝:“大人,您看!” 斯特林和几个高级军官凑近去看。这是一个用木片和薄纸扎得非常简陋的风筝,军团副长官秦路在旁边笑着评价:“这手艺可不怎么样啊!” 斯特林把风筝翻过来,看到这面的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到来身军令今援如密日无可七三五十之一二惟有持去了坚。”他眼睛一亮,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低声说:“快给我一只笔,一张纸!”声音有点沙哑。 随行军官赶紧按吩咐办到。斯特林又低着头考虑了一下,在纸上急速地写着。写着写着,他又抬起头问李季:“中士,还记得风筝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吗?” 李季想了一下,指了一下:“那边吧!” “西边?你肯定?”斯特林语调中有难以抑制的兴奋,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众位高级军官面面相觑:大人这是什么了?为一个破风筝这么激动? 秦路疑惑地出声问:“大人,您……?” “没什么。”斯特林指点着纸面上那行莫名其妙的字句:“从右到左,跳两个字读一个字,你试试。” 秦路犹豫着,结结巴巴地开始读:“坚——持——二——十——七——天……” “坚持二十七天,援军到。”斯特林一口气读了出来。他抬起头环视各位军官: “诸位,援军已经到了。是监察总长帝林阁下来了!”他尽量想平淡,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鸦雀无声,一片寂静。等军官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这个好消息一个钟头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帕伊城,饥寒交迫的士兵们一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不但是为了可以生还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他们感觉到:“为了保卫国家,我们忘我牺牲,我们浴血奋战,身陷重围,我们并没有被抛弃!家族还在尽力的营救我们!远方的亲人还在极力的营救我们!” “大人,”勤务兵轻轻叫醒了睡得很轻的瓦伦要塞司令林冰副统领:“今晚的值班军官要见你,他说情况很紧急。” 林冰一下子就清醒了,坐了起来:“让他等等,我就到。”从一月十日起,当得知魔族开始对人类大规模进攻之后,她睡觉就没脱过戎装,总是穿着军装和衣就寝。她只是匆匆梳理了头发就出门了。 在门口肃立等候的不但有今晚的值班军官,还有林冰的副手阿特兰红衣旗本。看到林冰从容不迫的身影,他眼中流露仰慕的神情。林冰给部下们的感觉永远的是那么从容,即使在现在这样半夜里突然被人叫醒,她也不显一点狼狈,衣着和举止照旧是邵么的优雅而无可挑剔。 阿特兰敬礼,很简洁地说:“大人,打扰您休息了。值班军官报告,魔族那边有情况。” 林冰扬扬眉:“他们要偷袭吗?”她望向今晚的值班军官。 “不像是。”阿特兰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林冰有点惊讶,印象中阿特兰是个很爽快的人。最后他还是说了:“大人,很难描述。最好您还是亲自上城看下?” 现在正是午夜两点,正处于冬季最寒冷的季节,白雪飘飘,北风呼啸。林冰诧异的看了看阿特兰,发现后者的脸色非常认真。 她点点头:“好的。”心底下暗暗发誓:如果没有任何情况的话,她会把这个胆敢打扰她美梦的家伙亲手打下十八层地狱。 寒风凛冽,尽管已经穿了厚厚的冬季军装,但是在衣服遮蔽不到的面庞和手指处,风刮过就象针剌般的疼痛。一路过来几乎没碰上什么人。踏着台阶上的薄冰,两人一路走上了城头,林冰的护卫们跟在后面,举着摇晃的火把照路。昏黄的城头火把下,值勤的守夜哨兵冻得缩成一团,一见到他们的到来就立即跳起来敬礼,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在有些哨岗,他们还碰上了些哨兵已经睡着了的。这时候林冰就会很不客气的朝那个倒楣家伙的屁股上猛踢一脚。看着值班军官目瞪口呆的样子,阿特兰解释说:“这样是为他好,睡着了就危险了。” 远远看去,东面城头上什么人也没有,一片漆黑之中,薄冰和堆雪在反射着荧荧的雪光。林冰还没有走近,黑暗中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站住,午夜星光。” 林冰和阿特兰都一愣,跟在他们后面的值班军官已经抢先回答了:“卡妙。”林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暗哨在盘问口令。 几个全副武装的弓箭手从城墙避风的黑暗中出现,见到是林冰,赶紧敬礼:“大人!” 林冰回礼,很真诚地说:“各位辛苦了。”她望向阿特兰,他赶紧给她指点:“大人,看那个方向,一片光亮的那里。” 林冰转身,举目远眺。在无边的一片白茫茫雪地,漆黑之中,显眼的一片火光通明。那正是魔族大营的方位。红红的火光之中,可以看见好多黑黑的影子在晃动着。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能听见顺风传来的那一片喧嚣,依稀能辨认出里面混杂着魔族兵的呐喊、军官的喝令、马蹄声、兵器的铿锵声等杂音。 生怕她不明白,阿特兰还在一边给她解释:“大人,那不是篝火的光亮,篝火不会有那样的亮度。”林冰点点头,她已经看出来了,原来误以为是篝火的那一片光亮,原来是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 林冰转过头来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特兰解释:“大概二十分钟前。我观察了大概五分钟,马上就去报告您了。” 林冰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半夜里魔族大营突然失火了,你们怎么看?” 值勤军官和阿特兰还有那几个哨兵对视一下,都没有出声。林冰皱皱眉头,催促他们:“说啊!” 阿特兰鼓足了勇气:“大人,我认为是那是我们的友军正在突围。他们对魔族发起了夜袭,现在正在冲击魔族的封锁线,而且人数还相当的多。” 在魔族对瓦伦要塞刚形成封锁时候,断断续续的有许多没有及时撤退的人类军民试图冲过魔族的封锁线进瓦伦来,但成功的很少。第二天的清晨,围城的魔族兵总是得意扬扬地把失败者残缺的尸体丢弃在瓦伦城外的空地上,以此向守城的人类军队示威。到后来,突围的人类军队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了。 沉默之中,一个弓箭手提出反对意见:“也有可能是魔族想引诱我们上当?”他的声音很小,彷佛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值班的军官责备他说:“为了引诱我们上当,他们烧掉了他们的半个营地?” 阿特兰喊道:“大人……”他不知如何说好,只能焦急地看着林冰。 林冰疲惫的抹了一把脸,没有出声。在这个时候,她是多么希望身后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存在,在眼睛主人嬴弱的身躯里,却拥有当代最伟大的灵魂。在他注视下,无论做什么她都充满了信心,只要有他在,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哥应星大人啊,如果你还在的话,您将会做怎样的决定呢? 林冰抬起了头,说:“下命令给部队,立即出城接应友军!” 最寒冷而漆黑的凌晨,瓦伦守军对城外的魔族阵地发起了猛烈而突然的进攻。踩着松软的积雪,人类步兵排成十几列散兵线向魔族阵地跑步着推进,他们手上的火把在黑夜的雪地上整齐地排成了一行又一行,十分壮观。 因为天气严寒,魔族在前沿并没有安排有多少部队,夜间巡逻队出来稀稀落落象征性地射了一阵箭,远远地看到人类骑兵马刀上的反光,弓箭手马上就逃走了。他们不傻,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弓箭几乎毫无用处,弓箭手碰上了快速冲锋的骑兵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顺着撕破的口子,人类军队快速的突进。林冰亲自领队,向着火光最明亮的地方杀去。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到魔族的任何抵抗,那些零星的魔族小部队一见到是人类的大军马上就吓得落荒而逃。进展得太过顺利反而让林冰怀疑这是不是魔族的圈套。特别是在一些应该驻扎重兵的营地都是空空如也的。他们的军队到哪里去了?林冰开始狐疑了。 幸好她的疑问马上得到了解答:在魔族军的中军大营里,一大片成百上千的营帐都在燃烧,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三更天际,明亮得如同白昼。在燃烧的营帐之间,两军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藉着火光,林冰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几千手持长矛盾牌的魔族步兵组成了散兵线和方阵防御。队列的前方密密麻麻地树起了无数锋利的刀枪和盾牌,远远看去,一片金属反光让人毛骨悚然:这座活动的刀山剑林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亡陷阱! 在营帐之外的阴影中,大群的人类骑兵从黑暗猛然跳跃而出,高举着马刀对魔族的队列发起了冲击,却一个接一个在几步之外被魔族的长矛刺穿、挑倒在地,惨叫连连。后续的部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赴后继,有许多骑兵甚至就像存心要自杀一样以极高的速度撞入了那一片刀山剑林之中,以身体为后续的部队当盾牌,以血肉之躯在魔族可怕的队列中砍开一条道路,殊死而猛烈的攻击就像那汹涌的波涛浪潮般的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 一片混乱嘈杂,震耳欲聋的杀喊叫声、临死的惨叫声、断了腿的战马躺在地上在悲惨地嘶叫,马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和震耳的嗡嗡声,受惊的战马长声嘶鸣着拖着受伤的骑兵到处乱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魔族伤兵被马蹄践踏发出惊人的惨叫,当林冰所部到达时候,地面上已经满是尸骸,情形就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惨烈。 林冰面色发白:印象中不知有哪支人类部队是这般的勇猛和悍不畏死,以至于连善战的魔族军队也被他们压制得步步后退?她马上命令自己部下从后面对魔族发动攻击,接应突围的友军。 腹背受敌的魔族方阵顿时大乱,整个队列一点一点的被压向两边后退,最后干脆就散开了向两边逃跑,防线中间的薄弱部分一下子给冲垮了,大群的突围骑兵就从那个被冲垮的口子里冲杀了过来。 林冰跃马上前,高声问道:“请问突围的友军是哪路兵马?” 应声迎面上来一彪人马。在几十名黑衣骑兵的簇拥下,一个骑兵平静地回应道: “是我。”在他的头顶上,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风习习作响,犹如和夜色混为了一体,以至林冰先前竟然没发现。 林冰倒吸一口冷气:“监察长大人!” 第十三章孤身犯险 七八o年的二月七日深夜,当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重又看到安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家族监察总长时候,她吃惊得像是看到了一条史前恐龙。 上个月的十五日,帝林不听她劝阻,率部强行出发救援斯特林,打那以后就没了音讯。在魔族和叛军遍布的沦陷地区失踪超过二十天,林冰以为帝林和他的三万多人马早完蛋了。从心底,林冰确实为帝林这位年轻又有才干的高级军官丧命感到些惋惜,但更令她发愁的是如何向统领处报告帝林的死讯。前来督战的家族监察总长竟然死在自己防区,尽管自己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阻止,但是要解释给帝都听并且让他们相信自己对此完全没有责任,耶是很难的。所以,当她看到帝林军团安然地返回时,她真的感到非常的高兴。 “大人,您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林冰由衷地说。 帝林点头致意:“多谢了,林副统领,多谢你接应。” 他望望四周,周围已经再没有抵抗的魔族兵了,但是远处的交战声还不断地在传来,林冰的部下还在追击溃逃的魔族军队。他跟林冰说:“冰阁下,我们刚才遭遇的只是敌人的部分兵马,魔族统帅凌步虚的主力兵马正在朝这里过来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林冰点点头,胜利的喜悦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她自己也清楚,现在的胜利只是因为突然袭击打了魔族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在平原上与魔族主力正面开战的话,光靠自己带出来的突击兵马和帝林的残兵,那是远远不够的,而且现在也没必要冒险与魔族决战。 赶在凌步虚的部队赶到之前,林冰下令打开了瓦伦城门,迎接帝林的兵马进城。她与帝林并肩巡视在瓦伦城头,看着下面的兵马鱼贯而入。林冰转过头来问帝林:“监察长大人,我发现一件事情很奇怪的:贵部怎么没有运送伤员的后军医护队的?” 帝林摇摇头:“我的部队没有伤员。” 林冰睁大了眼睛,道:“贵部在魔族沦陷区作战长达二十多天,竟然一个伤员都没有?” 帝林淡淡说:“在伏名克行省,为了加快部队速度,我把伤员和失去战马的士兵都给丢掉了。” 林冰一震,停住了脚步。 帝林走出了两步才发现,转过身来:“怎么啦?” 在帝林的眼神和表情里,她看不到丝毫开玩笑的痕迹。凝视着帝林冰冷的瞳孔,她只觉一阵不可抑制的寒意从心底升上来。 林冰并非迂腐呆板的绝对人道主义者,她也相信有时候,是必须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拯救全体的。但是做到像帝林这样的……林冰摇摇头。想到在伏名克行省的公路边,被丢在雪地里等死的那几千伤员那惨绝人寰的哭号和哀求声……她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帝林转过身去,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但他并不在意。对这件事情,他也不觉得有任何愧疚、忏悔之类的感情。因为当时必须这样,所以他就这样做,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件很自然而平常的事情。当时只有赶在魔族指挥部有组织地调集兵马前来拦截之前,逃回瓦伦那才是他们的唯一生路。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跑、冲、跑、冲、跑…… 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远东大公路上,帝林的轻骑兵疯狂的奔驰,把伤员和落马的同伴统统丢在了后面,就犹如那凌空的饥饿秃鹫在逃避猎人的追杀,他们一路冲关夺卡,凶猛的砍杀将各处的魔族警备部队打得纷纷慌了手脚逃散。等得魔族终于纠集了足够数目的大军回头过来时候,帝林大军只留下一阵尘烟黄雾,转瞬已消失在远方。 纵使这样,虽没有遭到大规模有组织的拦截,但与星罗密布的敌军队伍却还是不断地遭遇开战,而且在越接近瓦伦的地区,敌军兵马就越为密集。特别是最后瓦伦城外突破魔族封锁的那一仗,知道只有击垮敌人才是自己唯一的生路,骑兵们对魔族密集的队列发起了疯狂而绝望的冲击,却因为凌步虚部队善战骁勇,他们的步兵尤其顽强,以弱势兵力死命的抵抗,帝林军苦苦不得突破。幸得林冰的及时接应,不然等凌步虚亲自调集主力包抄过来的话,帝林恐怕就得全军覆没了。就算这样,帝林军团出发时候的三万多人马,现在能够安然回到瓦伦要塞的只剩下了两万,其中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因为这一仗。 帝林简单扼要地把一路的所见闻情况给林冰介绍了一番。 林冰面色凝重。魔族军势的强盛超过了她的想像。她明白了,现在压在她肩头的责任是多么的沉重。一旦瓦伦失守,百万魔族长驱而入,人类将再无可抗。她沉默的点头,询问:“大人,您的意思是?” “目前来说,依靠军事力量来拯救斯特林和中央军,那是不可能的。”帝林说: “拯救他们的唯一希望,并不在帕伊战场,而在帝都。而且要快,他们撑不了多久的。——林副统领,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你能否帮我准备一辆去帝都的马车,最快的?” “啊,马车?”帝林的话题转换得太快了,林冰一时反应不过来。 帝林皱了皱眉头,把话再说了一遍:“我要一辆最快的马车,几个最好的车夫日夜替换,还有,派前哨通知沿途驿站准备替换的马匹。要快,马上。” 林冰吃惊之下,却没有再问,马上就去办了。持有她手令的前哨刚刚扬尘出发,帝林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更换就坐进了马车。林冰小小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是帝林亲自回去,劝阻说:“大人,您一路过来已经很辛苦了。路途劳累,不如先歇息下,或者派个部下回去处理算了?” 帝林摇头:“事情很复杂,非我走一趟不可。而且,时间就是生死线,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他点头向林冰致意:“谢谢了,林副统领。”扬声喊:“出发!” 车夫一扬鞭子,在辘辘响动声中,马车开始出发了,后面跟着一队骑兵在周围护卫着,一行人从西门出了瓦伦。 此时,天色还没有发亮,东方隐隐发红。伫立在原地,望着车队扬起的风尘,林冰细细咀嚼着帝林的话语,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对帝林离去她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从瓦伦要塞到帝都,一路所经过的乡乡镇镇,村舍城市,到处都已经响起了警钟,活着的人都拿起刀剑,准备抗击入境的魔族毁灭者,连最偏远的乡村都自发的组织了自卫团前来集结。道路上尘土飞扬,不时可见大队新募集的民军士兵在行进。他们大多是乡下贫苦的农民,身着破旧的褴褛衣裳,手中还是拿着简陋的铁叉锄头当武器。从外表上,比起几个月前那批制服笔挺、武器闪亮的正规贵族兵马,他们显得非常的简陋而寒孱。民军的队列寂静无声,沉稳而肃杀,只有赤脚的步子踏在泥路上沙沙做响的声音,士兵们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嘴唇紧抿着,流露出坚毅和决心。 帝林仔细观察他们,以一个沙场老手的眼光,他对士兵们的气质很是满意:这正是帝林一直在寻觅的、那种沙场决胜所需要的气慨。但是这种气慨,在几个月前的紫川王军中,却是没能见到的。在如今的生死存亡之际,帝林才终于将它寻觅到了,这使得他感到了一点欣慰,感觉到人类并非已经完全地绝望,似乎还存在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一行人日夜兼程,毫不停留。当帝林以及随行人员进入帝都城门时候,已经是二月十一日的的深夜了。 往日宁静和祥的帝都,现在已经处处充满了战争即将到来的紧张痕迹,警戒森严。城外到处是军队的营帐,白茫茫一片。连城畿的大路两旁都随处可见熟睡中的士兵躺着。从旗帜和服装上看出,那些部队大多是从西部边疆抽调回来的边防军,他数了数,单是他所看到的兵马和番号就不下五、六个师团的兵力。整个帝都早已军事化戒备,城门卫兵严厉的盘查过往行人,帝林让护卫们出示了远东副统领林冰的手令,证明他们是来自瓦伦的信使队伍。他不敢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帝都城现在已经处于罗明海的控制之下,自己身边只带了这么百来个护卫就公然进城的话,未免太过冒险。 一行人路过市中心的大广场时候,游行的队伍堵住了街道。从车厢的窗子里观察,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举着火把和各种各样的横幅正从面前走过,标语上写着:“打倒魔族,抵御侵略!”、“远东是我们的圣战!”队伍里大多是老幼妇孺的平民,也有不少是身着制服的军人,一个个神情悲愤。 队伍前面的高台上,有个老头子在声嘶力竭的好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演说:“……夺回我们的土地!士兵们,挺起胸膛投入血战!魔族兵已经近在眼前!勇敢的进攻,将敌人粉碎,就像我们的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你们将会证明……” 这时候街道出现了一个空隙,马车开始行驶,下面的话听不清楚了,只听见游行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万岁!”、“打倒魔族!”、“进攻,进攻,夺回远东!” 车声辘辘中,帝林压抑了内心的愤怒,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心里想:“蠢货!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吗?离开了瓦伦要塞的庇护,对于魔族的任何主动攻击,都将是极其愚蠢的自杀行为!如果我们的军队在远东平原上被消灭掉了,那我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力量。整个人类种族将被灭绝,我们的文明将被毁灭,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将世世代代沦为魔族的奴隶!” 马车停住了,有人掀开车帘探头进来说:“大人,到了。”帝林睁开了眼睛,下了马车,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他眼前的,正是前任总长遗留给他独生女儿紫川宁的庄园。 当紫川宁在熟睡中被佣人惶恐的叫醒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小姐,外面来了很多兵。”迷糊中,紫川宁过了半天才明白了佣人的意思,匆忙穿好衣服抄起把剑赶到了客厅时候。 前门的走道上一片明亮,影影绰绰,到处是神情肃杀、手持火把照明的士兵,他们的军靴气势汹汹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鸟黑的脚印。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宪兵正把卡丹挟在中间往外走,宪兵们的动作很是粗鲁,推推攘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紫川宁看到,这个寒冷的冬晚,卡丹身上还只是穿着睡衣,可以想象到她是刚从睡梦中被士兵们从被窝里抓起来的。自己的佣人们手足无措的在一边围观,神情惊惶,没有人敢上去阻拦干涉。 看到这种情况,紫川宁只觉得一股怒气陡然从胸口升起。她几步抢到门口,堵住大门,向士兵们喝到:“站住!” 领头的一个小队长很粗鲁的喊到:“小妞,让开!再吵我们连你也——”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一把冰冷的剑已经逼在他面前,紫川宁秀发略微蓬乱,眉峰蹩紧,眼睛中却射出逼人的寒光,低沉着声音说:“听着,我是紫川远星的女儿,紫川参星的侄女,家族的下任总长——紫川宁!你打算连我也怎么样,恩?” 她的话语冷森,其中充满了腾腾的杀气,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那群平日刀口舔血的汉子们都不由自主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小队长惊惶地后退几步,赶紧下跪行礼:“下官不知紫川小姐身份,多有冒犯!请小姐恕罪。”跟着他,齐刷刷一客厅的兵都跪了下去,齐声说:“请小姐饶恕。” “起来!”紫川宁沉声发令,看到那些士兵如此的害怕自己,她心里隐隐倒也有几分得意。她问那个诚惶诚恐的爬起来的小队长:“是谁下的命令让你们过来抓人的?” 小队长支吾着:“这个——这个——”在紫川宁逼人的目光审视下,他低下了头,却没有出声。紫川宁目光扫射四周,士兵们纷纷低头,躲开她的目光。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在几个举着火把的士兵簇拥下,帝林微笑着出现在门口。他刚才一直在门外,不出声的看到了整个过程,心里暗暗骂自己的部下:“全是废物!这么多人居然给一个小姑娘吓倒了!”本来他是不想出面的,这下也没有办法了。“ 紫川宁有点愕然:“监察长大人?” 跟着士兵们一样,帝林也下跪得了个单膝礼:“下官监察厅帝林参观宁小姐。 好久不见。小姐一切还好?“ 紫川宁压抑了怒气:“还好。监察长大人请起。”看在他是紫川秀大哥的份上,紫川宁的口气已经和缓了很多,词锋却仍旧咄咄逼人:“大人不是已经出发去了远东了吗?今晚怎么突然带了这么多兵到我家来抄家抓人?莫不成了找紫川宁犯了什么罪,要劳动大人亲自出马?” 帝林鞠躬表示歉意:“下官万万不敢冒犯小姐万金之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魔族的公主卡丹。只因为事态紧急,刚才已经是深夜了,下官不敢叨扰了宁小姐,所以才没有通知小姐。下官已经吩咐部下务必不可惊动小姐,谁知他们笨手笨脚的还是冒犯了小姐。实在非常抱歉,就请小姐看在他们卖命厮杀的可怜份上,饶过他们一条小命,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将他们军棍责罚!” 紫川宁微微出了一点气,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卡丹?” 帝林飞快的瞟了一眼被士兵夹在中间的魔族公主,后者一直安静的听着,脸色有点苍白,神情却很恬静,仿佛面前两方争论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 禀报宁小姐,不久前魔族大规模进犯人界,现在我们与魔族王国已经处于全面战争状态,这样的话,卡丹殿下的身份也从宾客变成了我们交战国的人质了,是我们整个紫川家族的敌人了。“ 紫川宁最怕的就是帝林说这句话。她柳眉一挑,反问:“那又怎么样?” “小姐,在目前的紧急状态下,我们需要对卡丹殿下来加看管。防止其逃逸。 另外。下官也觉得,把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安置在小姐家中,也对小姐的安全极为不利。从这几点考虑,下官认为有必要给卡丹殿下换一个居住的地方。“ 紫川宁大声说:“卡丹性格十分温顺,不会给任何人构成危险,她也不会逃走。” 帝林微笑:“宁小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魔族生性狡诈凶残,您可不要给她的友善伪装给蒙骗了。”他脸上笑着,心里去非常的不安,自己在帝都城内不能停留太久,否则难以逃避罗明海的耳目。现在已经给这个横里插来搅事的紫川宁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他鞠身说:“小姐,这些事情请交给臣下处理就好了。下过一个魔族女子,小姐不必为此劳神费心,夜已经很深了,请小姐还是回去歇息吧。”使个眼色,宪兵们又开始粗鲁的推着卡丹往外走。 急切之间,紫川宁忽然想到了个理由,喜出望外说:“帝林大人,卡丹是统领处交于我看管的重要人质,你要带走她可以,但请先拿出统领处的书面命令来。” 紫川宁知道现在的总统领罗明海与帝林势同水火,是绝对不会给帝林签发什么“书面命令”的。她满心欢喜,以为这下就可以难倒这个可恶的帝林。 却不料帝林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敏捷,连想都不想就说:“那就麻烦小姐先出示统领令您看管卡丹的书面命令,如何?” 紫川宁瞠目结舌,当时总统领杨明华一时心血来潮,再加上几个统领起哄,大家故意作弄紫川秀而把卡丹交给了他看管,是当面吩咐的,根本没有签发什么命令。 看到紫川宁发呆的样子,帝林心头暗笑,说:“既然统领处没有正式命令说要您看管卡丹,那她现在还是无人临护。既然这样,就让监察厅来看管此女子吧。 麻烦小姐,请您让路。“ 作为家族的未来继承人,紫川宁地位高贵,受人尊崇。尽管她为人随各可亲,但骨子里已经养成了一股子傲气,不容忤逆。从没有人敢这样公然违背她的意旨! 因为愤怒,她的脸已经变得嫣红,横剑当胸,坚决的挡住了门口,低沉的说:“帝林,你无权带走卡丹!” 帝林也动了微怒,也有点担心:这样纠缠下去何时完结?他整理一下衣裳,正色说:“下官是监察总总长,手掌整个紫川家族刑律和司法权,战时兼信总军法官,有临时决断权!” “我是紫川家族的总长继承人,难道你想以下犯上?” 突然间,马长嘶一声,车子一下停了下来。卡丹坐立不稳,险些给摔倒,幸亏帝林手疾,一把扶稳住了她。帝林怒道:“外面的,怎麽回事?” 车夫喊说:“大人,有人挡住我们的去路了!” 帝林愤怒的探出头去,却看到自己的前面的长街上大概二十步开外,火把传动,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帝林知道情况有变,一个呼哨,身後的护卫立即围了上来,将车厢保护得密密麻麻。帝林回头吩咐卡丹说:“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卡丹镇定的点了点头。 帝林这才放心了点。队伍前面的哥普拉匆忙的跑近身来,说:“大人!” “怎麽回事?是哪部分的人马?冲我们来的?” “不知道,大人。他们有的穿军服,有的是便装,看不出身份来。” “你把咱们的旗号亮出来,叫他们让路!” “是!”哥普拉回到队伍前面,扬声喊道:“监察总长帝林在此!误会的话,请借过!”他把身份挑明,希望对方有所顾忌。 对面的人群毫无反应,手中火把的火焰摇晃著,霹雳啪啦的燃烧。 帝林马上就明白:这次绝对不是什麽误会了。哥普拉又回到了帝林的身边,喘著粗气说:“大人,他们不肯让路!”压低了声音说:“大人,我们马上派人去向治部少求援吧!” 帝林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骂道:“笨蛋!”如今的帝都,戒备森严。自己的仇家虽多,但敢於并且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纠集大批人马前来拦截自己的,除了罗明海以外以外还有谁!哥普拉竟然提议向罗明海部下的治部少求援,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帝林跳下车来,好整以暇地斜睥著拦截的人群,一副漫不在意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急速的思考:自己被出卖了!究竟是谁通知罗明海的?林冰?不会,她坐拥重兵,如果想害自己,在瓦伦城里多的是杀自己的机会,而且时机抓得这麽准,她办不到。紫川宁? 也不会,这样做等於害死了紫川秀,她不会那麽傻的。对了,紫川宁家里的仆人中肯定藏有罗明海的奸细!自己怎麽就这麽蠢,当时竟然没有想到:像紫川宁这样身为未来总长的重要人物,罗明海怎麽会不在她身边安几个耳目?太愚蠢了,还在那耽搁了那麽久,足够他调遣人马来拦截了! 若是往常,帝林倒也不怎麽害怕。对方那边的人虽然多点,自己的部下也不是易与,若实在不行,靠自己的身手,若只想脱身的话,量他们也拦不住。但现在问题是自己这边有个不会武功的卡丹,她是关系紫川秀与斯特林性命的重要人物,是绝对不能落入罗明海手里的!怎麽办,怎麽办? 一瞬间工夫,他脑子里转过了千条万条计谋,却没多少行得通的。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他小声的吩咐哥普拉:“通知弟兄们,抄家伙准备上!我打头阵,你专门负责保护卡丹的车子,她掉了一根毫毛,我要你脑袋!” 哥普拉咬著牙说:“大人,您就只管放心吧!” 两边人马慢慢的接近,直到靠近到相隔十步,大家一起停下了脚步,狠狠的逼视著,毫不示弱,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帝林发现,拦截的人马比他预料的多出许多,长长的火把布满了整个长街,怕不有三两千人。帝林的眼皮一点点的跳动著:这麽多的人马,自己可不一定有把握杀得过去,而且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多的埋伏人马。 他试探著向前稍微迈进了一步,他对面的人的手马上闪电般伸向剑柄,帝林的宪兵们立即统统以手按剑。刹那间,几百个人的手一起按到了剑柄上。现在他们就等著一个约定的暗号、一声号令,马上就会攻了过来了!气氛剑拔弩张,十分的紧张,激战一触即发。 帝林方的背後传来急速的马蹄,帝林心神一震:“不好!在我们的後面,罗明海也安排了埋伏!”却发现对方的睑色也是同时大变。 蹄声激扬,从长街的黑暗中飞快的奔驰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骑手,帝林认出她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李清。她越过马车,冲到对峙两方的中间空地大声喝令:“总长有令,不得动手!傅令:著监察总长帝林立即入总长府见总长!”这时侯跟在她後面的一队禁卫军骑兵这才赶到,排成人墙挡在了两方人马的中间。 对面的人群起了阵骚动,看到气势汹汹的李清红衣旗本和禁卫军的骑兵,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却没有散去,依旧停留在原地。 街道旁一楝房子的二楼,罗明海正站在窗户的边上眺望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把街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面色变幻,正在犹豫:这是个杀帝林的难得机会。 但现在的情形,要杀帝林就必须先攻击总长的亲信李清和禁卫军的队伍,这样会引来总长什麽样的反应,他实在无法预料。 “总长有令:不得动手!”李清红衣旗本大声的把命令再宣读了一遍。她清叱一声,禁卫军骑兵们齐齐掉转了马头,对著拦截的人群亮起了锋利的马刀。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後再退了几步。其实从人数上说,李清的人马和帝林的人加起来,也是远远少於拦截的人。但是李清的禁卫军代表的却是总长的权威,代表著整个紫川家族最高首领的意志。 攻击他们的话,就等同於造反作乱了,这样从心理上给了人群很大的压力。 罗明海闷哼一声,下命令说:“叫他们撤。”既然李清敢於摆出这种不惜一战的气慨,说明总长的意志是非常的坚决的。再不走的话,酿成流血冲突就难以收场了。 人群中,不知哪里响起一个声音:“撤!”大群气势汹汹的拦截者面朝著帝林,一步步的向後退,彷佛是生怕给帝林的人马偷袭似的,直到走到好远,他们才转过身去。 大群人退潮般渐渐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帝林轻轻的吐一口气。他欣赏的看著李清。平时那麽文弱贤淑的一个弱质女子,关键时刻敢於单身冲入即将混战的人群中,高呼:“总长有令!”帝林赞赏的是她那种为执行命令而万死不辞的气魄和胆色,这就是在男子中也是少有的。 李清已经下马走近了。帝林很郑重的向她道谢:“清阁下,救命大恩,实在无以为谢!” “不敢当。”李清汗水漉漉,脸色苍白,看来她刚才也是紧张得可以的了。 她露出一丝笑容:“下官不过是执行命令职责罢了。何况,以大人的武功高强,他们也未必能伤得了您的。大人不必多礼的。” “不,清阁下太客气了。我还是欠你一条命的,他日必当回报。”帝林还是坚持这麽说。 李清不好意思的笑笑,红晕上脸。帝林不觉想:“斯特林的这个未婚妻还真是漂亮呢!有才有貌,这样的人才配得起斯特林啊!” 两人并肩而骑,马车和部队跟在後头十几步开外。 帝林问李清:“听说总长要召见我?我刚回来,总长就知道了?” 李清一笑,委婉的回答:“大人,您刚回来,罗明海不也知道了吗?” 帝林一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总长的耳目绝对不比罗明海的要差。又问:“不知总长召见下官有何事,清阁下可知道吗?” 李清笑而不答,帝林马上就明白,她是知道,但不肯说。她绝对忠心於紫川参星,是不会透露任何与他有关的情报。帝林转换了话题,“我去远东已经有好多天了,不知帝都情形有什麽变动没有了?元老会最近在干些什麽?” 果然李清马上就回答了:“元老们?听说他们正在研究一个议案,名字就叫《会议发言程式的修改和增补的若干细节的讨论的安排的意见》,已经讨论了四天了,现在正在进行第五次表决。” 帝林吃惊:“魔族军已经大规模进攻了,难道元老会还不赶快研究如何应付魔族的方法?情况如此紧急,应该马上下达全民备战令了,立即强制召集义务军了。” “那有什麽办法?我们的元老们忙啊!谁叫魔族军进攻没有预先预约,让元老们好在日程上安排呢?”李清的语气温和,词锋却十分的辛辣:“何况我们还有瓦伦防线呢,保卫紫川家族千年不倒的要塞,我们的元老急什麽?” 帝林不觉多看了李清两眼。以前他一直觉得她只是个能干的文职官员而已,没想到她还有这麽丰富的思想和锐利的词锋。他想想也好笑:怎麽我这些兄弟的未来老婆,个个都是这麽厉害的?幸好林秀佳跟她们不一样,不然我只好上吊了。 “那西边的——我是说流风家的那边,有什麽动向吗?” “开始我们也很担心这个问题,但是魔族进攻後不久,流风霜就在习冰城发表声明,宣布魔族是全人类的大敌,她将支持紫川家抗击魔族军队,流风家军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请我们放心。还说若紫川家有需要的话,流风家还可以派军队参战支援的。流风霜是很可怕,但是听说她还是一向说话算数的。至於她说派军队过来助战……”李清笑笑:“我们总长说:”霜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您还是不用客气了吧,那怎麽好意思呢?‘“帝林也笑。他细细的思索刚才的话,流风霜作出这种表态一点不奇怪。这样不但站在人类的角度从道义上站住了脚,也符合流风家的利益。尽管大家是世仇,但如果这个时候流风家敢抽紫川家的後腿牵制紫川家兵力,搞不好魔族就会破瓦伦关而出,那样不光紫川家完蛋,流风家也完蛋。——不过流风霜嘴巴上说得好听,”全力支持“,又不用她出一毛钱,只需站在那里冷眼看著紫川家与魔族拚个你死我活。可悲的是己方,明知道是被人利用当盾牌了,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乖乖的接受流风霜的”好意“。 引发帝林深思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按照常例来说,发布这种代表整个国家的声明,应该是由流风西山或者别的中央官员发布的,而且应该是从流风家的首都远京发出的。 但现在却由流风霜这个前线指挥官,在前线习冰城来发布。她这个越权的行为,中间可有什麽奥妙呢?这是否意味著:流风家族首屈一指的重兵大将流风霜,现在已经独立成系统了?或者说,这表明著流风家的远京中央王权已经严重衰弱,再也无力节制她了呢? 帝林一路推敲著,一行人已经到了总长府门前。 他吩咐哥普拉:“一定要严加看管卡丹!她有什麽闪失,我要你脑袋!”哥普拉一口答应下来。帝林还是不放心,担心哥普拉手上的兵力太弱,若有人来抢卡丹,他挡不住,於是又向李清请求帮忙,李清也应允了,抽调一队禁卫军过来听从哥普拉的指挥。 办妥了这些,帝林这才放心地进去见总长紫川参星。 帝林在会见室外轻轻的敲下门,里面传来紫川参星低沉的声音:“进来。” 帝林推门进去,小小的吃了一惊:一个月不见的工夫,紫川参星原来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皱纹加深了很多,苍老得他几乎不敢认了。他马上明白了,肯定是魔族的入侵,还有家族军队在远东的惨败,使得他身心憔悴。 一见面,紫川参星连寒暄的话都省了,直截了当地问帝林:“远东如今怎麽样了? 瓦伦能不能守住呢?听林冰说你出了瓦伦关,找到中央军和斯特林没有?“ 帝林简单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当得知魔族军势非常雄厚,斯特林被重重包围住了,紫川参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上肌肉抽搐著,皱纹变得更加的深。 接著帝林又说到关於原边防军的统领明辉的败战失职行为,请示紫川参星如何处理。 紫川参星无力的挥挥手:“算了。这不是他的错,那种情况,谁去指挥都会输的。 统领处现在已经死得没几个人了,我们正缺人手。明辉他是有过功劳的,就放他一马吧。“帝林明白,所谓明辉的功劳是指当年紫川参星与杨明华的斗争中,作为边防军统领的明辉当时站到了紫川参星这边。现在轮到紫川参星来报答他了。 帝林低头应声:“是。那监察厅就不对明辉提起起诉了。” 紫川参星沉重的点点头,问:“帝林,你是打仗的老行家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打破帕伊外的围城,把斯特林他们救回来呢?如果是你指挥,你需要多少兵马?你说,我想办法给你筹集!” 帝林摇头说:“殿下,我亲眼看过魔族的主力军列。”帝林脑海中浮想起灰水河对岸,那雾霭中浮现的魔族阵列,庞大又森严,绵延百里,巍峨恐惧,几十里开外就可以让人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压迫力。帝林只在那强撑了不到三天,承受著这股沉重的压迫,即使以他过人的意志力也感觉到几乎要精神崩溃了。他实在想像不出斯特林究竟是如何顶过那麽多天的。 “非常的可怕!一旦在平原上与魔族主力正面交战,无论我们投入多少兵力下去——就算我们的远东军、禁卫军、中央军、边防军、预备队、民军全都完好无损,再加上流风家的全部军队——都必然以我们人类的一败涂地收场。三百年前毁灭了整个光明帝国的那次灾难性入侵,比起现在来,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骚扰。 而且远东叛军也站在了魔族一边,使得魔族实力大增,再无後顾之忧!“ “殿下,何况现在,我们实力大损。就是把全部家当都拚上,也不过五十来万兵马。 而且这里面大部分是草草成军的民军,他们是经不住与魔族的野战。到那时侯,流风霜就是派一个大队过来,也可以轻易把帝都拿下了。“紫川参星的脸部肌肉松弛了下来。刹那间帝林感到,在这个以老奸巨滑出名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闪光,但一闪而逝。这位紫川家现任的总长重新掌握了自己,淡淡地问:”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他们死?“平静的声音中,蕴涵著深深的悲痛和无奈。 帝林摇头说:“殿下,其实下官有个办法——起码有个五六成把握!但就怕您不肯同意!” “你说!”紫川参星精神一振:“什麽办法?” 帝林飞快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完,紫川参星一言不发,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著步。走了足足五六分钟,他在窗口停住了脚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帝林说:“这样做,元老会肯定会弹劾我,我将会成为家族历史的罪人啊,死後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殿下!您不必愧疚!”帝林跪了下来:“请容许下官陈诉几点理由!” “你说。” “第一,在如今的战乱局势,武力与军队是一切的关键,只要我们还拥有军队,失去的一切将来我们都可以再夺回来的。而中央军是我们的最後一只精锐部队了,我们无论如何要把他们保住!” “嗯!第二呢?” “殿下,第二,这几年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灾难。杨明华叛乱、雷洪叛乱、远东叛乱、魔族的入侵、赤水滩、月亮湾……接踵而来。我们已经丧失了上百万的军队了,那都是家族最纯净的血液啊!我们家族现在已经是浑身创伤、鲜血淋淋了,您还要让她与魔族王国如此可怕的敌人搏斗,背後又有一个凶狠的流风霜在虎视耽耽?殿下,我们的形势实在非常的危险!这样下去,臣斗胆敢言,三年以内,我们必定亡国!那时候殿下您又如何面对家族列祖列宗?”帝林一口气说完,反而被自己的言辞吓住了:“说得太大胆了吧?” 却见紫川参星毫不在乎的挥手说:“说下去!” “是!第三,家族需要休养生息,我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让我们的母亲重新养育孩子,等候我们的新一代成长。殿下,只要十年的时间,我们将重又拥有两百万军队! 那时候,在斯特林这样的名将指挥下,我们的军队将重返战场,现在我们所失去的一切,到时我们将给您一一讨回!“”十年?“紫川参星喃喃自语:”那时候我是否还活著那还说不定呢!“ “殿下,”帝林语重心长地说:“时间与忍耐,是我们唯一的武器。在这十年里,我们内强国政,外息战事,卧薪尝胆,家族必将可以很快的重新强大起来! 您今年未到六十,即使十年以後也不过六十多,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愿神保佑您永寿,但即使说,发生了令吾等微臣最悲痛之事,还有宁小姐继承您的位置,她是必然能亲眼看到紫川家族鼎盛光耀之时的!“ “时间与忍耐?”紫川参星慢慢咀嚼著这句话,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帝林。帝林惊疑的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总长。”紫川参星喃喃地说,泪水顺著脸上的皱纹滚下,一滴滴的溅落衣裳:“不管怎样,紫川家绝对不能亡於我手。在我走的时候,我总得留下点东西给阿宁的,不能让她两手空空的做这个总长。” 帝林喜道:“殿下?” “你说的对,就算千秋骂名,那又算什麽?,比起紫川一族的存亡,我个人的荣辱,根本不足道。”一瞬间,紫川参星的眼神变得清澈而锐利:“帝林,就照你刚才说的,放手去办!一切责任,由我来背!” 帝林肃容鞠躬:“是,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七八o年的二月中旬,远东地区已经出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冰雪已经在消融,冰封的河流一点点的崩裂,大地露出了斑斑点点的褐色。可以预见,春天的到来,已经不是什麽很遥远的事情了。 但在这里,杜莎行省的帕伊地区,对於勇敢的孤城守卫者来说,春天还是遥遥无期的,似乎还离得很远很远,这里正处於最严酷的季节之中。二月十七日,中央军迎来了坚守帕伊的第三十个早晨。 像往常一样,斯特林统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西面城头眺望,看看帝林许诺下的援军,是否已经神奇出现了。也像往常一样,他失望了。目光所及,冬天的灰水河平原,一片白雪皑皑,还有那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魔族的阵地和帐篷。 然後他又转而巡视各处的哨岗和防御部队。这个时候各处防区正在进行著交接班,一列列交了班的士兵,拖著疲倦的身躯往营地走去,脚步蹒跚。队列里大家的服装真是五花八门,因为冬季寒冻,士兵们原来的破烂的军服早不堪御寒了,大家把找得到的东西都往身上挂,好多一层御寒保暖。有的士兵连帐篷布、装粮食的麻袋啊、包裹布什麽的都给披上了,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看著部下们走过,斯特林心里真的非常的难过。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都给饿得面露菜色,走起路来像是幽灵似的。他们辛勤劳累,缺睡少眠,没有吃的,只有饥饿;没有安眠,只有苦战。步兵们举步艰难,他们颤抖的双手只能勉强的持矛握枪。就连在战场上威风显赫的铁甲骑兵们,现在也不过是一群身批铁甲的骷髅罢了。 许多人得了伤寒,却没有了医治的药物,同伴们只能眼睁睁看著病人在痛苦中死去。严寒、饥饿、疾病……这些战场以外的敌人,比起魔族的刀剑更加让人无法抵御,它们无情地摧残著这只疲惫的兵马,使得他们日益哀弱。 怛是纵使如此,这支兵马仍旧算是整个紫川家族中最精锐的部队。每次魔族一上来,军号一吹响,彷如奇迹般的,这支半死不活的部队马上就焕发起了新的活力。那些又病、又弱、骨瘦如柴的汉子们,顿时变得精神焕发,眼里闪烁著光芒,迅速的列队成阵,大步挺进,朝著人数比他们多上几倍的魔族兵们凶狠的扑杀上去。那抄刀持矛的狠劲头,那高昂的喊杀声,哪里像出自那些病弱者之口。尽管魔族和叛军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每次交锋,他们都给帕伊守卫者的这股狠劲吓得魂飞魄散,杀得落花流水,气势汹汹的上来,又狼狈不堪的败退下去。 勇敢的中央军将士们,究竟和仇敌鏖战苦杀过多少回合,大家是谁也记不清楚了。单是云浅雪继任指挥官後,二十万人规模以上的大型进攻就发动了二次,更别提那无数次的突袭、夜战。究竟在帕伊城下的每平方米土地里,埋葬了多少入侵者的尸体,又掺入了多少人类勇士的鲜血,那更是谁也无法说清楚的。 七天以前,魔族对帕伊发动了最後一次大规模攻击。魔族统帅云浅雪满以为寒冷、饥饿、伤病这几个有力的盟军,已经帮自己把中央军给打垮了,对於这次进攻他是势在必得,单是魔族的正规军他就出动了二十万人马,更别提那无计无数的叛军民团了。他信心十足等著向神皇陛下报喜了。 但日落时分,所有进攻团队都给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团队长们哭丧著脸,他们损失惨重,他们最精锐的士卒已经丧命沙场。 小小的帕伊城,却依旧巍然耸立。 魔族指挥官云浅雪和卡兰不由相顾骇然。迄今为止,号称大陆最强悍军队的魔族大军所面对的,只是人类的一只孤军弱旅,他们缺衣少粮,他们後继无援。若论其兵马,在一场举国大战中,这点人马不过是一只先锋斥候的实力而已。就是这麽点人马,这麽座并不险竣的城,却足足阻挡了魔族举国大军的主力一个月,使得他们付出伤亡无数,损了六、七员将军,更使得魔族大军主力迟迟不能与早已经在瓦伦城外封锁的凌步虚前军会合,完成夺取瓦伦的任务。 虽然包围住了斯特林,但是魔族军队本身日子同样也很不好过了。因为在这种等於是双方“拚吃饭”的僵持消耗战中,魔族军队兵力强大的这个优势反而成了累赘,人多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多吃饭。要供应这近百万规模的大军作战,所需全部粮草都是从国内运来,经过上千公里漫长的运输线,平均每运送一斤粮食运到前线就要在路途上耗费一斤。这个损耗比例实在是可怕。有部下提议就地掠夺,解决粮草的供应,但是遭到了指挥官云浅雪的反对:此次不同以往,神族与远东军队结成了联盟,远东地区也并非粮食的出产地,平时此地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如果在几乎同样贫瘠的远东地区进行掠夺,即使硬要掠夺恐怕也掠夺不到什麽东西,只会白白得罪了远东的盟军。 魔族王国地域宽广,但土地贫瘠,资源也并不丰富。日前,魔族军师黑沙已经与云浅雪谈了话,表示因为战线漫长,又要供应大军旷月持久的作战,後勤补给越来越困难。他叮嘱云浅雪,最好在春季之前结束帕伊战事。因为那时候雨水连绵道路泥泞,会使得供应更加的困难,而且那时候,不论魔族军也好,远东叛军也好,士兵们都会牵挂家中的播种而无心作战,希望云浅雪最好能尽快结束帕伊战事,等候来年冬季再战。 感觉他话语中有意无意中透露的不耐,云浅雪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详:自己已经拖得太久了,陛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可以想见,一旦陛下有限的忍耐耗尽,自己的下场绝对要比前任指挥官卡顿亲王要凄惨得多……他开始不安了,脑子冒出了一个罪大恶极、不可思议的念头:单是一个被包围的中央军、一座小小的帕伊城,就如此的难以对付,有朝一日要与紫川家族举国之兵鏖战,要攻下号称大陆第一要塞的瓦伦城堡,神族即将面临的抵抗,又将是如何的强大呢?何况人类之中也是英杰辈出,名将如云。除了斯特林以外,紫川家中还有另外一个棘手的家伙帝林。听说大陆更西边还有个更了不起的女名将叫流风霜…… 云浅雪感觉到有种要没顶的恐惧,对於神族天下无敌的坚定信仰,他第一次产生了不小的动摇——但无论怎麽想,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是绝对不会宣诸於口的。特别是今天这个日子,神皇陛下将亲临帕伊前线,亲自检阅军队,查看敌情。对於担任全军指挥的云浅雪来说,陛下亲临,这无疑是个难得的荣耀,但这也是个不祥的预兆信号:陛下已经失去耐性了…… 二月十七日,大雪。 天空灰蒙蒙的,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遮住了太阳。严寒透骨,密集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落在塞内亚士兵排列整齐的方阵上,落在他们坚硬的肩膀上,也落在他们冻得通红的面上。士兵们以立正姿势一动不动,身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掩盖了他们原来参差不齐的装甲和外衣,白茫茫一片,彷佛排列在那里的不是活生生的士兵,而是一群用雪堆成的僵硬雕塑群,这群雕塑排成了十个万人方阵,整齐而肃杀。 “这是个独特而能忍耐的民族……”站在帕伊城的城头,斯特林统领不出声地想:“也是个可怕的民族。” 从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开始,魔族阵地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在距离帕伊城不到几里的空地上,一个又一个部队调了过来,排成了多个庞大而壮观的方阵,上十万魔族兵一个个站得钉子般笔直,一动不动。 开始时,人类守军以为魔族又要发动大规模攻击了。紧急的军号响起,鸣彻帕伊营区。睡梦中惊醒的战士们匆匆穿起衣裳,抓起武器跑步进入自己部队所在防区,各就各位。一片纷乱的脚步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中,却不闻丝毫人声喧哗,显示出中央军并非一般乌合成军的杂牌部队,不愧是整个紫川家族乃至人类世界第一流的精锐部队。 但是三个小时过去了,魔族庞大的方阵并没有向帕伊城下接近,而是原地不动地肃立在雪中。人类开始惊讶了。 “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夜班值勤指挥官秦路副统领对斯特林说:“他们都在那列队,排得整整齐齐,怕不有个十万人吧?不像要杀过来的样子,倒像是在接受检阅似的?” 斯特林点头,刚要说话,忽然间,魔族阵营中锣鼓喧天,在整齐的万人方阵中,一声巨大的呼号齐天裂起:“塞姆黑林!”——与魔族交战多次,中央军的战士们早已经熟悉,这是魔族军队冲锋时候的战号。通常情况下,只要这个声音一响起,跟著就是几十万魔族如同潮水般的涌杀过来。城头上立即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注视著城外魔族军队的动向。却发现,喊完口号以後,魔族阵列却还是没有移动。 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今天魔族是怎麽回事了?”你问我,我问你,却谁也不知道。 後面传来的声音:“怎麽回事?魔族一大早就吵得人睡不好觉。”紫川秀睡眼惺忪地上来,呵欠连连。 斯特林问他:“阿秀,你看这是怎麽一回事?魔族喊了战号,却没有冲上来?”他知道紫川秀在远东多年,会讲一口很漂亮的魔族语,对他们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紫川秀走近城墙边:“让我看看——嗯,排得那麽整齐,倒像是参加检阅似的。斯特林,你可知道,‘塞姆黑林’一句话在魔族语里的原意吗?” “啊?不是他们冲锋喊的口号吗?” “口号是引申出来的用途,它的原来意思是‘吾皇万岁’,是专门用来称颂他们的皇帝的。” 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周围旁听的军官们脸色刷的一下子全白了。 紫川秀轻松的说:“今天我们有福了。大家可以免费瞻仰魔神皇陛下尊贵玉容了。大家要不要跟著我一齐喊‘吾皇万岁’啊?” 雄壮的军乐声响起,在平原上排列整齐的十个万人方阵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吾皇万岁!”军官大声地号令:“拔刀!”笔挺的近卫旅士兵“噌”的整齐地拔出了长刀,一片蓝色的刀光,反射明亮的光带。 一行人甲盔鲜明,衣裳华丽,跟随著魔神皇到此的还有大群的显贵、将军。神族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随著陛下驾临此地了。 魔神皇陛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著黑色披风,里著白色绒大衣,带著任谁也无法模彷的雍容高贵气质,他行走在队伍的前面,检阅他雄壮的军队,举手投足之间,一豪气鹰扬。 当代魔神皇才华盖世又风华绝伦,士兵们狂热地崇拜他,因为他不但是他们的君主,他们的偶像,甚至还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就为了他的一声召唤,魔族的千万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抛妻弃子,背井离乡,甚至奔赴死亡!今天,大家终於能亲眼看到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时候,三军将士无不为陛下的绝世风采所倾倒,狂热的情绪就如同奔泻的河流,再也不受控制,士兵们自发的欢呼之声此起彼落:“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但这边的呼声刚落,却听见帕伊城头那边的人类守军那里也响起了一阵呼声:“塞姆黑林!”——同样的声音高昂,气壮山河,就是发音有点不太准,听起来怪怪的。 云浅雪与诸位随行的重将大臣们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类的第二次呼声又来了:“塞——姆——黑——林——”调子拉得长长的,怪腔怪调,有气无力,好像快断气似的。 接著来得是第三次呼声。一个破锣似的嗓子在给大家起音:“塞姆啊那个——” 几万人类守军一齐和应唱著:“黑林!” “塞姆啊,那个——” 几万人又合应高唱:“——黑林!” 破嗓子:“塞姆啊那个黑林啊,塞姆黑林那个,呀霍!”曲子在一个高调末尾结束。城头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夹著拍掌的、吹口哨的、叫好的声音,混杂成一片。 场面非常的尴尬。诸位王公大臣们一个个板著脸,不敢露出丝毫表情,生怕让陛下误会自己在偷笑。下面的土兵群早忍不住窃窃小声笑起来,军官们在呼喝:“不许笑!不许说话!安静!!”只是连他们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抑制不住的抽搐著。队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但是刚才那种热烈又感人的气氛,那种让人陶醉的感觉是再也不复存在。 云浅雪非常的恼火。 本来今天的检阅安排进行得非常得妥善。陛下检阅三军部队、三军将士高呼万岁、陛下登上高台给三军将士训话,激励将士们奋力作战、将士们高呼回应:“陛下万寿无疆!”,然後陛下进帐歇息、进餐、接见高级将领和作战有功的士兵、与各重将、大臣们一起进行军务会议——一切都计划得非常完美,时间的衔接、接见人员的安排、陛下的歇息住处、饮食准备……他苦心安排,准备得妥妥当当,好不容易才有了刚才邵麽完美的一幕。 但是现在,一切都给弄得乱糟糟的。 他恨不得天上立即打下一个霹雳,好将自己和整个帕伊城一起毁掉,赶紧诚惶诚恐的上前请罪:“臣下该死!臣下无能让陛下受此侮辱……” 魔神皇哑然失笑,转而凝望冬季雾蔼环绕下若隐若现的帕伊城堡,摇头说:“想不到,人类之中,还有斯特林你这麽一头不容小视的狮子啊!” 神皇的话说得很轻,却不可思议的传遍了几十公里内的每一个角落,敌我两军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就好像在他们的耳朵边上发出的一样。 斯特林和紫川秀对视一眼,相顾失色:当代魔神皇不愧大陆第一强者的称号,单是这句话中显示的功力,就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将面临著平生未遇的可怕高手! 远处那个看不清楚面目的黑色身影,只是随随便便地往那一站,一手跟旁边的人指点著,非常放松而自然的姿态——不知怎的,就是这麽个身影,却给了城头上人无比沉重的压迫感。他一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压过了身边几十万大军的斗气。 人类军队从上到下,一齐感觉到了阵莫名的压抑,就像是空气忽然变得凝滞,产生了无形的重量,压得他们心神不定,恐惧莫名。身具武艺的军官,因为感觉比一般士兵敏锐得多,他们感受就更为强烈了:一股强大到几乎不可抵御的可怕气息扑面而来,心头产生了无名的恐惧,不可抑制,让人全无斗志。 斯特林提功运气,镇定了下来,环顾左右,发现许多军官都已经面色发青,身体颤抖,额头上却汗水淋淋。许多人已经发出了惨叫,抱著头软在了地下。他们已经被这可怕的气势逼得精神崩溃了! 斯特林惊骇:“这是什麽样的武功,竟然如此可怕!一个人的气势,几千米外就可以将整个大军压制!” 他望向紫川秀,却发现他面色铁青,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恨意,牙齿紧咬得“格格”作响,可以见到嘴唇边流出的血丝。 斯特林大骇,出声问:“阿秀,你没事吧?”伸手搭他脉门,想查看他的经脉,是否已经走火入魔了。 紫川秀反手按住他的手,嘘了一口气,说:“我没事。”斯特林这才发现:他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入了肉中。 斯特林追问:“你怎麽了?” 紫川秀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说:“没什麽。”他指点给斯特林看:“你看,站在魔神皇左边第四个,以前我认识的。”他很随意的笑笑:“老熟人啊!”笑容中,流露一股森寒的杀气。 斯特林觉得奇怪,魔神皇身边必定是魔族的高级将领,这样的人物,紫川秀怎麽会认识?他也张目极力的眺望,发现那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正点头哈腰的对魔神皇说著什麽,却因为太远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他是谁?我看不清楚。” “他现在叫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以前他是雷洪,远东军的副统领——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中蕴涵的仇恨,倾三江水难清。 斯特林一震:“是他!” 两年前的远东,还是一片宁和,如今却处处烽火,叛乱四起,国土破碎。归结其原因,虽然有著其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因素,但在短短的两年间,竟然有了这麽巨大而激烈的灾难巨变,紫川家族的头号叛贼雷洪,无疑是其中的罪魁祸首! 是他,忘恩负义,为谋求权势荣华,对一直器重、栽培、提拔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突下毒手,动摇了整个远东的中流砥柱;是他,眼见事情败露,悍然举兵反叛,在赤水滩与远东种族叛军合谋,导致了远东军将士骨肉相残的悲剧;眼下,又是他,眼见家族王军平定叛乱,叛军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又马上见风使舵,再次将远东出卖给了魔族。其为人的无耻,真是天下少有!如果诅咒可以致人死亡的话,雷洪早该死上几万次了。整个家族境内,千万臣民,无论山夫野老或者贵族华显,没人不想把他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 紫川秀缓缓说:“这次到远东来,我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他,却一直找他不到。没想到,他居然跑到魔族的阵营里面去了。真是预料不到啊!”语气十分的平静,眼中却泪水长流。斯特林黯然,他知道在紫川秀心目中,那位英年早逝的远东统领哥应星,一直占据著一份神圣而不容替代的位置。 他很理解紫川秀此时的心情:为报仇,他千辛万苦的寻觅,历尽艰难,终於亲眼见到了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已经穷途末路,眼看连性命都难保!而雷洪此时却意气风发,得到了魔族皇帝的宠信,在魔族大军的保护之下得意扬扬回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奈何不了他,世间还有什麽天理和公道,这是最大的悲哀和无奈啊! 斯特林没把想法说出来,他握著紫川秀的手,紧捏了一下,表示支持。紫川秀用力的反握,却没出声,眼中泪水却一点、一点的溅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中午时分,难得的出来了个大好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心情大好。魔神皇陛下也没有因为刚才突发的时间扰了兴致,他饶有兴趣的观看了魔族军队所布置的庞大而设计巧妙的防御工事,脸上浮现意义不明的微笑。忽然出声说“云浅雪。” 跟在后面的云浅雪赶紧出列回应神皇的呼叫:“臣在。” “现在你可否跟我说说,这二十几天里面,我们神族的大军,可取得什么样的进展呢?” 这正是云浅雪最为害怕的问题,就像没做作业的小学生害怕老师的提问一般。尽管作为联络官和监军的卡兰已经尽量在他父皇面前说了云浅雪许多好汉,还编造了许多不少虚报的战绩来安抚陛下的面专。但云浅雪却深知魔神皇的厉害,那些编造的战绩恐怕他也心里有数,只是一直没揭穿罢了。 云浅雪强自镇定,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挖掘壕沟若干公里、构筑的防线是多么多么的庞大而坚固,而且这些措施也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中央军已经被围困在城中,他们缺衣少粮,饥寒交迫,一天一天的衰弱,正一步步走向灭亡。而我们神族的将士又是多么多么的勇敢,消灭重要军的士兵若干若干…… 神皇挥手打短他的说话,威胁着说:“已经消灭了终于军三十万六七千多人——这个数字恐怕是当不得准吧?”尽管神皇是带着笑容说的,但当着这么多的高官贵族的面,云浅雪还是窘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让他钻进去。他偷偷看看自己的同谋卡兰,这家伙的脸皮却厚的很,根本不当回事。这才让云浅雪镇定了些,含糊着说:“陛下英明,神威万里,机智过人……” “你的工作朕也看了,确实很辛苦,工事确实也构建得非常完美,防线组织得井井有条,可见你是花了很读心血的。”魔神皇抚慰说。 云浅雪稍微好过了一点,谢恩:“陛下褒奖,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 “恩,当云浅雪,你可知道:我神族此次出兵,举国之力西向,目的是要与人类争夺大陆霸权,我族百年气运,将在此一战!朕派百万大军过来,不是专门为了在帕伊这地方挖几个沟,盖几个工事就了事的了——那样的话还不如派一队泥水匠过来,他们说不定挖的还更快点。” 难得陛下也幽默了一会,左右臣子都想凑趣,只是顾忌云浅雪深得陛下宠信,却大都没有笑出声,惟有卡顿亲王的声音笑得最刺耳:“哈哈哈哈!”他刚刚结实了禁闭反省的生活,再次出现在神皇的身边。云浅雪面红耳赤,他是很明白新王的心态的:原先卡顿亲王殿下以为帕伊是块肥肉,抢着想一口吞掉,却不料一口咬到了块铁板,蹦了几颗牙齿,结果反倒便宜了云浅雪与卡兰二人。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继任者也跟着同样出丑,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阿云,朕知道你是员好将领,你爱惜自己的部下,用兵谨慎,这也是朕方向把军队托付给你的缘故。”神皇的语气渐渐变的严厉:“但你应该知道,戴着白手套,是没法子赢对手的,不付出点代价就想夺取胜利,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知道保护自己部下,让他们不至于伤亡太重,但你可知道,为了供应你围城的军队,我们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每颗粮食从我们王国本土运过来,又要耗费多少人工、车船马力?今年冬季眼看就要过去了,春季雨水延绵,土地松软,不利于大军运动作战。我们的士兵,还有远东友军的士兵,到时也会想赶着回家播种,到时候士气必须会低落。” 魔神皇用力的一挥手:“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大军持年旷久的拖延作战,国家不堪负荷。阿云,你作为国之上将,应该学会从国家全局来考虑!” 举座寂静,倾听神皇的训导。神皇停下训话,问云浅雪:“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拿下帕伊?” 云浅雪更是大气不敢喘,鞠身鞠得低低的,额头上汗水淋淋:“回禀陛下,就在近期,很快的了!” 寂静中,卡顿亲王“不小心”的“哈”的一笑,面上流露嘲笑的笑容,说:“近期?有多近?”口气十分轻蔑。 卡兰笑咪咪的问他:“大哥如有意接任重披战甲上阵??大哥可是有把握立即破城建功?如果是,阿云,你立即让贤。” 卡顿亲王脸色大边,犹豫几下,却没有出声的,于是大家知道:他已经给死特林打怕了,根本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神皇皱眉:“近期?阿云,你能不能给朕比较确切战的日期?” 云浅雪偷偷望向卡兰,后者对他轻轻点头,暗中竖起了三根手指。云浅雪咬咬牙:“回陛下的话,三天之内,我定当拿下帕伊!还有死特林本人,无论死活,我都将带过去给陛下过目。” 魔神皇击掌而起:“好!这才是朕想看到的将军气概!就此一言为定!从今天起,朕就再等三天,静候你的好消息!”魔神皇的语调转为低沉:“今天是十七日,阿云你可记住了:如果二十日的日落时分,帕伊还是没能拿下,朕可就要亲自带队上阵了!” 云浅雪浑身一阵战栗,他很明白魔神皇没有说出来的话:竟然要劳烦陛下亲自上阵动手,那些无能的败军之将真是罪大恶极,要拿脑袋的话,自己将是首当其冲跑不掉了!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请陛下放心!云浅雪要不拿下帕伊,要不死在城下,没有第三条路好走!臣的头颅,绝对不用劳烦陛下来取!”他说的激动,却没有看到卡兰在比旁对他大打手势拼命做鬼脸。 等陛下一行出去,卡兰一把拉住他:“阿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还要三个星期,这下糟糕了!”这位历来玩世不恭的皇子脸色发白。 “殿下,我知道的。”云浅雪面上充满了决断的颜然,他慢慢地说:“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二月十七日,云浅雪承受了魔神皇巨大的重压,不得不许诺在三天之内拿下帕伊城池。像巨大的弹簧一样,他把这股压力更加重十倍的转移给下面的军团长们。 神皇刚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召集糜下他所统帅的十六个军团长官,直截了当地跟他们说:“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已经在陛下跟前下了军令状,三天内拿不下帕伊的话,陛下就拿我脑袋!我可是把话先跟大家都说明白了:我云某可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怕黑怕死更怕路上一个人寂寞!在我自个脑袋送给陛下之前,我可先得拿你们几个脑袋垫垫底,不然我云某心里不平衡!” 没有一个军团长敢怀疑他话的真实性。云浅雪脸色铁青,脸上肌肉紧绷着,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目光中流露骇人的凶狠光芒,仿佛一头正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人们终于才发现: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斯文将军,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军团长们纷纷应诺:“绝对拼死作战!”他们承受了着股可怕的压力,回去他们又各自召集自己的部下的“白披风”(团队长)们,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话跟他们把话再重复了一边:大家都知道了,我已经在羽林云将军面前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拿不下帕伊的话,云将军就拿我脑袋,到那时候别怪我不说在前头,我可是要你们脑袋垫底的!“ 团队长们回去又把这番话跟各自部下的大队长们说——把话中的主语和人称变换了一下,通常是以“大家可听清楚了”开头,又以“拿你们的脑袋垫底!”结尾——然后大队长们又以同样的方式和中队长们做了威胁,接着中队长们有跑去跟小队长们恐吓一番……这样的有趣的传话游戏一直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一个胖头胖脑的猪头小队长尖声尖气跟几个步兵说:“弟兄们,你们可要清楚了:三天以内再拿不下帕伊,我们几个可要被砍脑袋了!” 士兵们面面想赐,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拿不下帕伊城就要砍自己的脑袋。莫非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脑袋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步,如果砍了它,帕伊城就拿下了。 一夜之间,整个魔族大营已经互相威胁了一遍。从上到下冲军官到士兵计划所以的人都被告知:“如果再攻不下帕伊,阁下的小命就不报了!”——如果所以这些威胁真的统统实现的话,百万魔族大军只怕剩不下几个了。 在二月十七,十八两天,魔族的统帅部进行着最后决战的准备,调兵谴将,积攒着每一份力量。卡兰明白,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和云浅雪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了。这一仗赢,他就有可能取卡顿亲王而代之,成为皇储人选;若输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不但把手头所能调用的所有部队都给云浅雪派过来了,还苦苦哀求神皇从枫叶丹林抽调了二十个团队的皇帝近卫旅过来,又越权调集了魔族王国最后的预备队,五十个团队的近卫军,外加近一百二十远东叛军团队。总人数近一百一十万人!这样可怕的兵力,已经超过魔族王国全部兵力的半数了,甚至足以横扫整个大陆称霸天下了! 云浅雪给全军做动员:“这是最后一战了!不打埋伏,不留预备队!拿下帕伊,统统有奖;拿不下,大家就一齐完蛋吧!”连那些文职的非武装人员都给分到了一把钢刀,到时连他们也得准备上阵,好酒好肉好不吝啬的发给士兵,让大家好好休息,补充体力。 不可质疑的,这些法子确实是非常的有效,由于围城拖延,魔族的士气已经低落了好久,现在一下抖擞起来了。魔族阵营高度紧张,部队调动频繁,整个阵营散发出可怕的杀气,连帕伊城的人类守军都可以轻易感觉得到。 进攻时间定在二十日的凌晨四点,那正是人类一天之中最困倦的时候,云浅雪的打算是先偷袭,猛烈的突击,无论如何要在城头上夺取一个据点,然后从这里,大军源源不断的开上去,与人类打肉搏消耗战。担任突击任务的三千勇士,每个都是从全军中千里挑一的猛士。他们已经被告知:“突击成功的话,每个人赏金子一袋!敢后退的,格杀勿论!”勇士们听得杀机萌动,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脸上肌肉紧绷。 看着部队的士气,云浅雪非常满意,他相信这批虎狼之兵绝对不是帕伊城上面那些又病又残的衰弱部队所能抵挡的,何况又是半夜措手不及的偷袭。但他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偷袭失败的话,那就正面强攻!不怕跟人类打消耗战,哪怕十个拼他一个都可以!中央军剩的人不多了,他就不信他们还有力量像第一天那样以骑兵出城反击。这场战斗,只要自己不怕伤亡,舍得付出代价,那几乎是十拿九稳赢定的了! 但是这个作战计划却没有来得及时实施。二月十九日深夜,大家已经厉兵秣马,士兵们在进行最后三个钟头的休息。突击队已经磨快了刀子,绑紧了衣裳,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凌晨两点一刻,一员飞驰的信使突然奔入了云浅雪的中军大营,他背后的金色小旗表面他是来自神皇陛下的看家信使。全军统帅云浅雪接到了来自枫夜丹林的神皇陛下的命令。 陛下命令他立即停止对帕伊的攻击,本人则马上赶到枫夜丹林,有要紧事务交代。 寒夜静悄悄地藏在了山岗后面,新月高高的挂在了头顶方向,积雪反射出月亮冷冷的荧光。山岗下面的一片雾色中朦胧发白的树林,那就是全远东最美丽的胜景——枫夜丹林。它以其美丽的山水风景和冬暖夏凉的温泉闻名整个大陆。现在,君临天下的魔神皇陛下进军远东,陛下对此地的风景也十分迷恋,将御架驻地设在此地。陛下随行扩驾军队是近六十个团队的精锐近卫旅(俗称装甲兽),大军营帐连绵,将整个枫夜丹林山岖包围得滴水不漏。 帝林眺望那一片爱明的灯火,看到了营帐上空飘荡的那一面代表魔神皇的金黄大旗,他轻松地吐了口气:终于到了。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掩饰自己了。帝林跳下比他还要更加疲惫的战马,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一起酸痛,为了赶路,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眠了。这次出瓦伦来,他一兵一卒也没有带,单骑偷偷混过瓦伦城外的封锁线,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他对着大营的那一片光亮走,顺着山坡的积雪的小路下去。刚走下山坡,忽然心头一警,迅速出剑,“噌叮!”两声,黑暗中,长剑准确地攻落了两枚射向头部和胸口的箭头,另外有一只从身边擦过。 几乎是同一时刻,面前的黑暗中,三把长矛毫无预兆地同时对着他胸和小腹部位刺了过来,大惊之下,帝林刚一个翻身滚地躲过,还没等他爬起来,只觉得面前蓝光闪烁,一把锋利的马刀正恶狠狠地照他面目砍来,那势头,如果给砍中了,脑袋非开瓢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帝林的长剑再次挡住那把马刀。借着马刀的那股冲力,他平躺在雪地上的身体迅速地后滑出了几米,脱离了敌人的攻击范围,随即一挺腰弹跳了起来,起身时候已经摆好了自然防御面对敌人。 一切全部发生在一瞬间,几个动作使的兔起鹫落,迅疾又一气呵成。这时帝林才觉得心头狂跳: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只有他反应稍微有一点缓慢,此刻早已一命呜呼。 “蓬蓬”。连续不断轻响声,面前的黑暗中隐约隆起的雪堆猛然地一个接一个炸开,从里面蹦出了十几个手持各式武器的魔族哨兵,如狼似虎地围杀上来。 帝林暗暗骇异,魔族近卫旅士兵的坚韧超出了他的预料,放哨时候他们竟然可以把自己埋在雪地长时间潜伏,而且凶残异常,连问都不问,见面就杀。他连忙高声喝叫:“不要动手!我是来谈判的信使!” 魔族士兵仿佛没听见似的,动作丝毫不停,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矮个子全身硬甲的魔族兵已经恶狠狠的一刀又砍了过来,帝林认出他就是刚才偷袭的几人之一。 帝林急忙后退几步躲开了那一刀,他奇怪魔族兵为什么没反应,难道装甲兽就这么蠢,不知道使者是不杀的么?四面八方都有急速的脚步声传来,帝林知道那肯定是附近的潜伏哨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面前的魔族兵再次凶狠扑杀上来,马刀,长枪,鬼头刀等多种武器发出尖锐的风声同时攻来,一片耀眼的金属闪光,帝林不得不再次后跃躲避,他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自己来的目的是想和谈,不能动手杀伤对方;但现在他们这样越围越多,自己迟早招架不住的?怎么办好呢?难道只有撤退了么?那这一趟不是白辛苦了,斯特林与紫川秀怎么办?“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住手!“(魔族语)魔族兵们立即应声停住了动作。 帝林恍然大悟,大骂自己愚蠢:情急之下,刚才自己用的是人类语言,魔族当然是听不懂了!他望向刚才那个发声的人,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魔族士兵群中之中多了一个全身黑衣蒙面,幽灵般的身影,相比与旁边高大彪悍的魔族士兵门,他那纤瘦矮小的身躯显得特别的显眼。帝林看出,这个黑衣人的地位好象很高,一喝之下,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士兵们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而且他们总是很敬畏的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不敢接近。 帝林赶紧用魔族语言把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黑衣人一言不发,帝林感觉到他仿佛正冷冷地在面纱后面暗暗的审视自己。良久,他对士兵们说了几句什么,说得很快,帝林听不清楚。然后几个士兵上来,帝林很配合的举起双手。 士兵们对帝林搜了身,他们拿走了帝林用的长剑。搜身完毕,帝林想说明自己想见魔神皇,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个黑衣身影说站立的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帝林吃惊得顾盼左右,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再次神秘地消失了,以帝林的耳目之灵动竟然也没有察觉,雪地上无痕,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就像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帝林产生了种很奇异的玄妙感觉,他想起了童年时候所听说的幽灵故事。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刚才自己第一次说话是用人类语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好象听的懂?不然他为什么让魔族士兵停手?他到底是谁,是不是人类呢? 二月十九日深夜,云浅雪突然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要他马上赶到枫夜丹林,魔神皇和随行的宫廷近卫旅人马正驻扎在此地。云浅雪心中忐忑不安,不明白魔神皇为什么突然召见自己。莫非是因为军事上的毫无进展而要惩罚自己?可是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天啊! 赶到时,天色刚刚发亮,陛下还没有起床,为稳妥起见,在觐见陛下之前,他先去见了魔族的总军师黑沙,想从他那探探口风。 军师黑沙告诉他:“紫川家那边派来了一个谈判的使者,因为你的人类语言说的最好,陛下召你回来做翻译。在帕伊那边的作战暂停,一切都等陛下见了人类的使者后再做定夺。观察下看看他是什么货色,对陛下有没危险。” 云浅雪长嘘口气,顿时轻松下来。他低头应声:“遵命!”从黑沙那里问清楚了使者的所在,他径直便过去了。 人类的使者被安排在一个帐篷中。外面守卫的魔族兵来回穿梭,警备森严。云浅雪向负责看守的军官说清楚了自己身份和使命,马上就被允许进帐篷去了。他却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门为从帐篷的缝隙中观察里面情形。 首先他看到是三个魔族的将军,其中一个是鲁帝,另外两个不认识,他们三位共同特征是相貌丑恶,举止粗鲁。尽管现在大家语言不通,他们还是挥舞着双手,作出种种吓人的姿势,正咆哮着跟那个人类的使者说着什么。 云浅雪略一思索就明白:这准是狡猾军师黑沙的注意。派鲁帝他们几个过来吓唬下这个人类使者,给他个下马威,打心理战术。他觉得好笑:我们的军师真是人尽其才!鲁帝这个蠢材派这个用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他那副丑样,不用动手说话就可以把人吓死。“ 他不再理会鲁帝他们,把目光转向那个人类使者,立即大为赞赏:好俊的人! 人类使者身材修长,长得跟女孩子似的斯文又秀气,偏又气质卓尔不凡,一见之下就让人大起好感,而且更让云浅雪感到赞叹的是,深入魔族大营,外有魔族重兵看守,面前又有三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威胁着,生死不知,一般的人类早吓得软成一团了。而这个使者却十分的平静,寂静地微笑着,还在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这才是真正的置生死于度外英雄气概!云浅雪不禁感慨,少点胆色少点气度的人,是装也装不出来的,尽管彼此彼此敌人,他还是对这个人类使者的勇气与镇定十分的钦佩,暗想:“如果是我出使紫川家,还能保持这样的气度?” 自从昨晚开始,帝林就被囚禁在了魔族的营帐之中,轮番不断的有几个魔族过来跟他大吵大嚷,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说得又凶又快。以帝林的魔族语水平,只能勉强的听出几个字眼:“杀了你!”、“把你乱刀砍死!”、“挖你的肠子!”、“挖你的眼睛!”——反正就是差不多这么些话。身为检察长,帝林自己也常常审讯犯人,知道对方目的无非就是想用疲劳攻势想逼迫自己精神崩溃罢了。 帝林暗暗冷笑:“要论审讯逼供,你们可是碰上了大行家了!这么简单就想压垮老子,没门!”表面看来,他好象在很专心的听着这些个魔族不知所云的咆哮、恐吓,其实他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养精蓄锐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帝林猛的一凛,突然地醒来了,就像在冬天里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让他全身上下一寒。他明白:有魔族的高手到了,正在营帐外窥视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营帐的门帘被牵开,门口处出现了个新的魔族——其实帝林一开始也不敢肯定他是魔族,他看起来就跟人类没有什么两样的,除了那代表魔族特征的碧蓝眼睛。帝林明白自己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魔族皇族了。 此人年纪应该还很年轻,书生的儒雅气息之中带点军人的英气,十分的英俊。美中不足的他右手的袖子空荡荡的,手臂已经没了。他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友好而亲切。 帝林站起来迎接他,笑容同样的亲切又和善,瞳孔却在一点点缩小:此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散发着种很危险的气质,却含而不露,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他注意到那个皇族很快的说了几句话,那几个青面獠牙的低阶魔族,就乖乖的退了出去,看的出他的地位很不低的。 对方转向帝林,微笑的又说了句话,帝林细细分辨,才听出他是问自己能不能听懂魔族语言,帝林点点头,用魔族语言结巴的回答:“我会一点贵方的语言,但请阁下说得慢一点,句子简单一点,这样我才听的懂。实在抱歉。” 那个皇族皱皱眉,马上有舒展开了来,用流利的人类语言,微笑着说:“那我们还是用人类的语言交谈吧!这样无论对阁下,对我都省事得多。我叫云浅雪,在神皇陛下的糜下任职羽林将军。不知阁下在紫川家族中任何官职,姓名又是什么,可否告知?” 帝林心头震撼: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云浅雪,与自己交手过多次的劲敌!他惊讶对方的年青,而且竟然能说这么漂亮的人类语言,虽然语调带点口音,但吐字却是非常的清晰。 帝林鞠身行礼:“云将军乃神族名将,在下久仰。在下哥普拉,担任紫川家族禁卫军的红衣旗本。”他不敢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因为魔族对自己可是恨之入骨,所以只得杜撰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出来。为了防备对方验证,他来之前还借了哥普拉的军官证和身份牌过来。 但云浅雪并没有要检验他身份的意思,问:“哥普拉将军,你这次前来求见吾皇,有何要事?” 帝林正容回答:“我为神族与人族之间的和平而来。” 云浅雪笑了,说:“难道哥将军认为,神族与人类难道如今还有和平的可能么?” “为什么没呢?无论对神族或者对我紫川家,和平都是非常的有益的。” 云浅雪微笑着:“目前的情形看,我相信和平对紫川家是非常的有益的,但是对我们神族,实在没有必要。我们大军意气风发,胜利指日可待!” 帝林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并不正面回答云浅雪的话:“目前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云将军,您是军事上的行家,应该清楚的。” 云浅雪也笑,他发现这个哥普拉准是个交涉的老手,油滑的很。 正在此时,一个魔族的近卫军官走了进来,跟云浅雪小声说:“陛下已经起来了,吩咐您带人类的使者过去见他。” 他点点头,转向帝林:“哥将军,既然您这么说了,可愿意随同我一切觐见神皇陛下?” 帝林一鞠躬:“在下十分的荣幸,有劳将军指引了。” 通过三步一岗守卫严密的警卫,云浅雪带着帝林来到了一个巨大而气派的帐篷前面,上面飘扬着一面金色的狮子旗帜,显示这正是魔族的至尊,高贵的神皇陛下住处所在。 两排高大的近卫旅的士兵守卫在帐篷的门前,他们个个身高超过两米,身型彪悍,常务披甲,黑的头盔上面有两只牛角,手中长矛噌亮,散发出丝丝寒光。看到云浅雪这个高级军官过来,他们也不行礼,站立得钉子般笔直,一动不动。云浅雪明白,近卫旅属于神皇的亲卫部队,对魔神皇的忠诚就如传说般的神奇。除了近卫司令雷欧公爵和魔神皇本人这两个人,他们是谁的帐也不卖。 当帝林走过时候,两把锐利的长矛突然交叉挡住了他的去路,手持长矛的近卫旅军官对他虎视耽耽,却一言不发。 云浅雪解释说:“哥将军,对不起,他们想看您身上有没有武器。”他故意隐去了“搜身”的字眼。 帝林点头,很配合的举起手来让他们搜查。搜身的两个军官动作非常的老练,什么也逃不过他们的搜查。然后他们转而对近卫旅士兵们做个手势,守卫们让开了一条路。 云浅雪领着帝林来到宽阔的会客厅。这里虽然是神皇临时的住处,却布置得同样的金碧辉煌,气派不凡。猩红的大地毯上,壁立着两派持立着的大臣和重将,其中卡顿亲王、卡兰殿下等核心级别的人物外,还有宫廷近卫军指挥官雷欧、加纳总督罗斯、布鲁总督古萨等一大批的重将,几乎整个魔神王国的精英都在这里了,气氛森严而肃穆。 云浅雪立即意识到了,一定是由于目前战局的僵持,使得神皇非常重视这次会面。他对着神皇下跪,深深的磕下了头去,等到陛下低沉的声音传来:“进来。”他才站起来,示意帝林也跟着他这样行礼。 帝林却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魔神皇的面目,一动不动。 在人类的传说中,魔神皇是世间最丑陋最恐怖的生物。在帝林的想象中,自己将看到这样的一个可怕、的怪物:面目狰狞,浑身上下长满黑毛,血盆大口,眼神凶狠,厚厚的嘴唇里冒出可怕的獠牙,说起话来嗡声嗡气的……尽管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好一瞬间,他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几乎要脱口喊出:“哥应星!” 几十根明晃晃的蜡烛将屋子照得通亮通亮。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做在案前看书,他身型高挺纤瘦,相貌清秀而忧郁,眼睛如同蓝宝石般明亮却又那么的清澈,目光中透露出深远的机智。他更象个洞察世事人情的哲人或者怀才不遇的诗人,而非统合六军的魔族至尊。不时间,他轻轻摇头,手指拨弄下颌边缘遮住眼睛的散发,动作灵巧而悦目,让帝林看的呆了。 那一瞬间,帝林真的以为面前的是那位已经去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复活了!后来他才奇怪:细看之下,其实魔神皇与哥应星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自己开始为何竟然会将他误识?随即恍然:他与哥应星相似的并非容貌,而是神韵。就如同当年的哥应星一般,他有种很深的气质,让人感觉如水般的恰静平和,却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悟过来,对着魔神皇深深的一鞠躬。 大家愤怒的目光一齐盯着帝林。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已经把手按在了剑把上。云浅雪低声而急速给帝林再次提醒了一次:“跪下行礼!” 帝林感到众人注视的目光如同钉子般刺在自己身上,但他一动不动,外表泰然自若。 魔神皇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眸一片碧蓝,如天空,如大海,又如最纯净的蓝宝石水晶,深远不可琢磨,仿佛在其中有无限博大的宇宙,却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表现。 寒冬时节,帝林的背上却渗出了汗。他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邪恶化身,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权力者。他统御的疆土,比当年的光明皇帝还要辽阔;在他糜下,有着整个大陆人数最多、最强悍的军队,他有几百万狂热的追随者,只要他手指一指,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他赴汤蹈火。近百万魔族“轰”的向西杀了过来,整个远东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几百万人丧命,无数的城市和乡村被摧毁——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他愿意!以他的能力,他的权力,这是个几乎接近身的存在了! 帝林眼睛中露出坚定的目光,脸上表情十分的镇定。 神皇的目光同样的镇定。 一股几乎不可抗拒的逼人气势扑面而来:将整个大地践踏的捍扬,吞并天下的霸气,让人不寒而栗的刺骨杀气,让人如同面临地狱的最深渊的绝望、窒息、黑暗、杀戮、死亡、毁灭、血腥…… 这,就是毁天灭地的皇者霸气!在如此可怕的气势面前,帝林感觉自己的一身武功就象个婴儿般无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他在苦苦支撑,强迫自己慢慢的数,数到第七的时候,他身子前倾,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外表还是镇定如昔。 神皇微带惊讶的打量他一下,仍旧不露声色,又低头去看书了。那种强大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忽然消失了,帐篷中的紧张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云浅雪轻松了口气,他不禁对这并不出名的人类使者哥普拉刮目相看,却暗暗奇怪:“在神皇举世无双的霸气面前却能不露半点狼狈,傲然而立。以他的定力和武功,应该是很有名的高手才对。为什么我却没听过他的名字呢?” 他怀疑“哥普拉”是个假名,在自己脑海中搜索: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功力,紫川家中有哪些著名的高手呢?紫川家的第一高手雷迅?不会,他已经死了;明辉?也不会,明辉比他年纪要大得多;斯特林?斯特林已经给困在帕伊了,不可能来……那还有谁呢??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心头大震:是他?传说中那个人的相貌也是十分俊美……云浅雪赶紧端详使者的容貌;秀美而柔弱。他只觉得一科心在不住的“砰砰”狂跳:若真是那个人的话,那他就真是胆大包天了,竟敢到这来! 他端正的行了个礼,开口说:“陛下,微臣带来了紫川家的和谈使者哥普拉。请问陛下可愿意接见他?”语气恭敬而平静,丝毫没有显示内心激烈的思想。 神皇心不在焉的点头,“恩”了一声,招招手,一个宫廷侍卫过来,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神皇案子上的书本。 帝林上前一不鞠躬行礼:“紫川家族使者哥普拉,前来参见神族皇帝陛下!” “哥普拉,一路辛苦了。”神皇扣头,深深凝望着他,目光锐利:“昨天休息得还好么?”不知为何,平时魔族那鼓噪刺耳的语言从他的口中出来就变的非常的悦耳,仿佛如同流水般的流畅。 云浅雪飞快的同步翻译。 帝林躬身行礼:“有劳陛下挂怀,在下休息得很好,感谢神族的友善款待。”肚子里面骂道:“好个屁!” 云浅雪又翻译,魔神皇点头:“那就好,不知你此次来见朕,有何贵干呢?” “陛下,我带来了紫川家总长对您的问候,还有双方和平的愿望。” “和平?”魔神皇慢慢的说出这两个字,语调里带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嘲讽意味:“哥普拉,如果朕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是代表紫川家来和我们神族和谈的吧?和平,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我们神族身为强者,不需要这个。” 帝林威胁道:“陛下,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 “陛下,当今的西川大陆上,魔甚王国与紫川家族相临,本应该做友好相临的兄弟之邦。不幸的是,这几百年以来,两国相互征战不断,目前战役更是惨烈无比,伤亡人马无数,各自损失惨重。为了一些无谓的分争,我们大动干戈,遭殃的是两国的无辜子民,还有那无数的孤儿寡母。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以臣民为念,天下苍生为念,早日停止两国之间的战事。”帝林神情悲沧,言谈之中满含着悯天忧人的慈悲。谁看得出来,他竟就是魔族王国境内那数以百万计的“孤儿寡母”的最大制造者? 神皇淡淡一笑,说:“你的口才很好。” 于是帝林明白,刚才的那番话,魔神皇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说就这样几句“仁义道德”的话就把这个号称当今最强者的魔神皇感动。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他转换了种述求方式,说:“陛下明见,应知道紫川家族与贵国同为大陆强国,各自拥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说和则两兴,战则共亡。目前双雄并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打下去只有徒然增加双方国力的消耗而已……” 魔神皇一直平静的听着,突然出声打断了帝林滔滔不绝的陈述:“哥普拉,你一路来,可见到朕的军队了?” “啊?在下有幸见到了。” “怎么看呢?” “陛下的大军军容鼎盛,气势雄壮,真乃威武之师。” 神皇莞然一笑,问:“比起你们紫川家的军队来,那又如何呢?” 帝林默然。他明白魔神皇的意思:这样的军队,岂是你们紫川家所能抵挡的?确实,如果单从军事层面上来说,魔族军队确实比一般人类的军队要强悍上很多。 眼看帝林无言以对,两旁的臣子们赶紧大声称颂:“吾皇神威,天下无敌!”说的整齐又洪亮,显得训练有素,熟练无比。 帝林不禁莞然,问:“陛下对历史很熟吧?” “朕略知一二。” “贵国历史上有名的黄金汗、卡拉十三世,当时他们的兵力之雄厚,可并不亚与陛下眼前啊!” 黄金汗与卡拉十三世都是魔族历史上的君主,他们分别于帝国历六o二年、六九八年向人类发动大规模进攻,也是倾举国之力,兴师百万,结果都在瓦伦城下一败涂地,脎羽而归。卡拉十三世甚至还在瓦伦城下战死了。 云浅雪听得脸色发白:对于这两次的战败,魔族一直讳莫如深,视为最大耻辱。这个人类使者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这里提这个禁忌的话题,甚至还把当今魔神皇与他们并列!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直接把话翻译过去,神皇如电般的目光扫过,他马上惊醒过来,一字不漏翻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果然,在群臣中起了阵愤怒的骚动。血气方刚的将军们紧紧握住了刀柄,无数充满杀意的目光齐齐集中在了帝林身上。若不是在陛下面前,他们早冲过去把这个狂妄的人类使者乱刀砍死了。卡顿亲王出列说:“父皇,使者无知而狂妄,竟然胆敢侮辱您的无上神威,我等身为陛下忠实臣子,实在是忍无可忍,请求陛下允许,让儿臣立即杀了他!” 神皇皱眉道:“你的礼仪哪里去了,卡顿?你打算要杀一个使者,让整个王国为你的行为蒙羞么?” 卡顿亲王讪讪的退下。 神皇转向云浅雪说:“你跟他说说,说话要小心点。” “是。”云浅雪转而跟帝林说:“哥普拉阁下,请明白,我们并非不讲道义、不遵礼仪的野蛮人,我们保护使者的人身安全。但是您作为使者,也请注意您的言辞。不然我们是很难控制住众位将军的愤怒的。” 帝林微一鞠躬,为刚才的发言道歉,却说:“在下无意侮辱任何人,在下只是阐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已。” 神皇冷冷说:“朕是不是跟卡拉十三一样的,多说无益,你们——你和你们所以的军队——很快应该看到的,哥普拉。”语调平静而低沉。帝林心头一禀:面对这样的挑衅竟然一点都不动怒,当代魔神皇的冷静和城府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看来,自己的那张底牌究竟能不能奏效,还是个未知数。 帝林慢慢的说:“在下斗胆猜测,以陛下雄才伟略,出动如此大军,目的应该是想建不世之伟业,开疆拓土吧?” 神皇点点头:“正是。” “陛下,瓦伦要塞是大陆最坚固的堡垒之一,驻扎有我紫川家精锐部队数十万。诚然,陛下的军队非常的强大,但要强攻瓦伦的坚墙厚壁,恐怕也难言必胜吧?” 魔神皇微笑着说:“就算喝茶也有人被呛死,打仗哪里有必胜的事情?” “陛下,你劳师动众,举倾国之兵过来,冒如此风险,在下实为您觉的值。在下有一个浅薄见解,既能实现两国的停战与和平,又有实现陛下开疆拓土的愿望。不知陛下可感兴趣呢?” “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么?你说。” “很简单,只要陛下同意停战和平,我们紫川家愿意将远东作为停战的礼物,双手奉送给陛下——这样不胜与陛下出动大军,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更好么?” 紫川家竟然要自动放弃他们两百多年的远东基业!魔族的重将显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出了轻声的感叹:“哦”一时间,寂静的帐篷中响起了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魔神皇惊讶的说:“你在开玩笑吧,哥普拉?” 帝林从身上抽出几份文件,说名:“这是我家族现任总长紫川参星殿下亲笔签署的文件,承认从此以后远东二十三个行省不再是紫川家族领土,移交给神族王国统治,这是委派我签署这些文件的授权书——陛下,只要您一点头,不用再动一兵一卒,整个远东都将合法的成为您的新疆土,另外,为了表示我们的善意,我们将赠送给神族大军白银一百万两。? 魔神皇微笑问:“不是这么简单的吧?紫川家如此的慷慨有些什么条件呢? “那对陛下来说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目前我中央军所部,依旧停留在杜莎的帕伊省一带,被神族的大军所困。我们恳请陛下宽宠,能怜悯将士远征,家妻儿盼望之苦,希望陛下能下令两军停战,放开一条道路让中央军西归,还望陛下恩准成全,紫川家族上下将永感陛下宽宏大恩,两国永为兄弟友好邦国!? 听到帝林的条件,云浅雪的心“砰砰”直跳,很希望魔神皇答应这个停战协议。他作为前线指挥官,清楚部队现在的状态: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由于久攻孤城不下,部队的军心和士气都已经受到很大的挫折,就算自己死战苦战的拿下帕伊,也必须要付出可怕的代价,还要继续西向攻击人类的话,那横在神族大军面前的,将是比帕伊更为坚固百倍的瓦伦要塞了。一想起要让士兵踏着泥泞的泥土攀爬强攻高耸入云的瓦伦城墙,云浅雪就感觉到心急如焚,寒颤不已。 此刻,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魔神皇身上,等候他的答复。 “恩,你们想拿远东换回中央军斯特林,”魔神皇神情淡淡的,看不出表情来:“不过朕有个问题搞不懂,想请教。” “啊?陛下有何疑惑?在下将竭尽所能的解答。” “你们怎么能拿朕的东西再送给朕呢?” “啊?” “远东全境朕是已经拿下了的!”魔神皇剑眉一轩,勃然变色,说得又快又急,词锋锐利如剑:“并非靠你们的赠送,靠的是朕的利剑,朕的东西你们却又拿来送给朕,真的当我们神族是白痴么?朕不如把帝都送你们好了!”你们紫川家害死了我女儿卡丹,还派遣帝林来我国境内大肆烧杀劫掠,是你们首先破坏了和平,现在还来谈什么和平?想放中央军回去?可以,把瓦伦交出来吧!“ 群臣轰然叫好,为魔神皇的豪言喝彩,由卡顿亲王领头,一群好战派大臣们纷纷出声来嘲笑这个愚蠢的人类使者居然不自量力,敢在“最窘智、最聪明的陛下面前耍手段!” 云浅雪十分的失望,暗骂道:“蠢货!你们懂什么!” 他望向帝林,却发现被神皇拒绝后,他依旧还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云浅雪疑惑: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有自信?难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没亮么? 恰好这个时候,帝林也转过头来看他。俩人目光交错,都觉的对方的眼神亮的刺眼,都不自觉避开。帝林递过去一个小木盒,说“除了远东以外,紫川家还给神皇陛下准备了些小小礼物,劳烦将军转呈陛下。” 云浅雪没有马上接过,他向魔神皇请示道:“陛下,使者说有东西送给您,请您过目。” 魔神皇点点头,一扬手,就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似的,帝林手中的木盒子竟然自动的缓缓飞到了他手中!帝林后退一步,脸上骇然变色:双方相隔五、六米,魔神皇凭空一抓就把自己手中紧握的盒子给吸过去,自己竟然拿捏不住!难怪传说魔神皇是当今的第一高手,世上还有没有能够克制他的人? 眼看神皇露了这手神奇的绝技,帐下群臣无不大声叫好,一时间颂声如潮,其中还夹杂着对帝林的恐吓。魔族的将军们叫骂道:“吾皇神威,宇内无敌!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我们神族,这是你们紫川家唯一的出路!”、|不投降的话,滚回去擦干净你的脖子挨宰吧!“帝林一言不发,冷笑着听着魔族将军们的辱骂吹捧。他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魔神皇的反映能如他所望。 魔神皇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那个耳环,他目光一亮,抬起头来看看帝林。帝林庄重的点点头。 盒子里面还有封信。魔神皇轻轻拿了起来,拆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父皇:敬好?女儿十分想念父皇,日夜盼望归来。他们说,若父皇不在二月底之前,将中央军全部放回,他们就要杀了女儿女儿卡丹帝林紧张的看着魔神皇读信。这封信是用魔族文字写的,当时来不及找懂魔族文字行家去检查了,无法知道她写了什么。现在,中央军的命运、斯特林和紫川秀的性命、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甚至还有整个紫川家族的命运、统统都寄托在这封信上了! 魔神皇不动声色的把信合上,从容的起身,从会客室的边门走出去,丢下一层愕然的臣子,身后抛下一句话:“你跟朕来。” 跟随在魔神皇的身后,帝林进入了一个小小的阁间。他环顾左右,发现这是个比刚才房间小了很多的阁间,布置得非常雅致。屋子里没第二个人,连刚才的翻译云浅雪也不在了。他看到魔神皇却已经做在墙边一张茶几的旁边,心中叫苦:自己那蹩脚的魔族语,怎么跟他对话呢? 神皇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说:“请坐。”说得竟然是非常纯正的人类语言,语调流利而纯正,竟然说得比刚才那个翻译云浅雪还好! 帝林吃惊:魔族皇帝竟然会说人类语言,而且说得那么好!那刚才在众人面前,他为什么又要找个云浅雪来做翻译呢?他要隐瞒什么?他又有什么目的? 一瞬间,帝林已经转了好多的念头,却一声不出的走过,先向魔神皇鞠躬,然后在他茶几的对面坐下,一言不发。 魔神皇端起茶杯,微笑着说:“这茶不错,你不妨试试。” 帝林安静地端起了桌前的精致的茶杯,轻轻茗了一口,赞叹道:“确实是好茶,很难得。” 魔神皇静静的凝视着帝林:“相比你们人类的茶,又如何呢,帝林阁下?”魔族皇帝蓝色的双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深穷不可琢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帝林惊讶地扬了扬眉毛:「这茶确实不错,不过还不如我们人类的--顺便说一声,陛下,您认错人了。我并非帝林。」 魔神皇不出声地凝视著他,气势凌厉,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来。帝林抬头坦然地面对神皇的注视,眼神诚恳。两人都没有出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可以听见营帐门口宫廷侍卫来回走动的「哒哒」脚步声。空气中弥漫著无声的杀机。 「帝林,你是这十年中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人类高手,」魔神皇淡然一笑说:「也是在我面前说谎说得最镇定的人。只是不管你如何高明,有一样东西你是怎麽样也装不了的:刚才你的瞳孔突然缩小了。」 帝林微笑著说:「突然面对尊贵的陛下和当世第一高手,谁都会紧张的。」 「以你的武功,应该是很出名的高手,然而为什麽朕却完全没听过你的名字?」 「在下一点浅薄功力,如何敢称高手?紫川家中历代名将辈出、高手如云,军中又多有藏龙卧虎之士,胜於在下之人甚多。在下浅名不扬,不为陛下所知,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 「你自称是禁卫军的军官,穿的却是监察厅的军法官制服;你自称是红衣旗本,但你的肩章却表明你是旗本--这又怎麽解释呢,帝林?」 帝林暗暗吃惊。当时时间匆忙,他来不及准备禁卫军的服装,只借了哥普拉的衣裳就穿上了。他没想到这个原来以为久居深宫的魔族皇帝竟然对紫川家的情况如此的了解,连各个军团的制服、肩章,这麽细微的情报他都了解得那麽清楚。 「我原隶属监察厅任旗本职务,因受总长之命前来贵国出使,临时调入禁卫军,临行前总长特意奖励越级晋升我为红衣旗本。只是战时太过匆忙简陋,未能更换制服肩章,让陛下见笑了。」 魔神皇摇头叹气:「帝林,你这个家伙实在机灵!云浅雪如果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於在帕伊下碰得焦头烂额了。」 帝林还是很平静地说:「陛下,很抱歉,但是您真的弄错了。」 魔神皇拍拍掌,门外有人应声说:「是!」门帘掀动,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著魔族将领的盔甲,个子瘦高,面目倒也端正,神情得意,只是掩饰不住骨子里的一种猥琐之感。看到他,帝林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已经认出来人的身份了:紫川家族最大的国贼,原远东军三重将之一的雷洪。当年在远东时候,担任红衣旗本的帝林与担任远东副统领的雷洪有过数面之缘。帝林也明白了,难怪魔族这次一路过来势如破竹,原来有雷洪这个大叛贼在一边给他们出谋划策。雷洪担任家族的高级将领多年,对家族的兵力分布还有作战方式等机密都了如指掌。他的叛变,让家族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雷洪十分的得意。他先对魔神皇恭敬地施了一礼,起身笑著对帝林说:「帝林阁下,您如今出任家族监察长,大富大贵了,可还记得当年远东的故人?」 帝林一言不发,沉静地睥睨著雷洪,目光中充满了轻蔑,显示他不屑与之答话。雷洪一直在笑著,只是在帝林锐利的目光逼视下,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了。 魔神皇微笑问:「帝林,你为何不回答?」 帝林转而面向神皇,微笑道:「陛下,您叫我怎麽跟一条狗答话?」 魔神皇纵声大笑。雷洪的脸色变得青一下白一下的,破口大骂:「帝林,你死到临头了还这麽嚣张!吾皇英明,迟早将一统大陆!你若知道好歹,马上跪地求饶归顺我陛下,说不定可以拣回一条小命!不然的话,我将你千刀万……」 「陛下!」帝林打断了雷洪的话。 他起身直接面对魔神皇:「我敢出使贵国,本做好一死的准备。既然身份被认出了,性命就全在陛下掌握中,要杀要剐,陛下一句话就够了!但如果陛下想跟我谈判,就请派个纯种的神族过来!至於他--」帝林蔑视地望了雷洪一眼:「--最多只配跟我的狗谈判!」 雷洪大怒,张口欲回骂,魔神皇不出声地摆摆手,雷洪吞回了一肚子的脏话,却仍忍不住出声说:「陛下,帝林这厮不光蔑视我,他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陛下,我们万万不能让他活著回去的……」 「朕知道的,自有分寸。」魔神皇淡淡地说,平淡的语气中却含有一种凛然的魄力:「平靖公,你可以退下了。」 雷洪知趣地闭嘴,乖乖地从边们离开,出门时候回头一望,目光中满含著对帝林的刻骨恨意。 帝林深深一鞠躬:「感谢陛下成全。如果陛下已经再无别的吩咐,请允许让我自尽。」自己实在与魔族结下了太深的仇恨,魔族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与其让他们杀,不如自己动手落得个痛快。 魔神皇没有回答,却说:「好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人类高手了,我很欣赏你,你比雷洪强上百倍。如果我建议你到我们这边来,你会不会以为这是一种侮辱?」 帝林沉吟道:「如果是任何别人提出的这种建议,我确实会认为这是种侮辱。但既然是陛下您亲口提出的,在下实在感到是种莫大的荣幸。」 魔神皇微笑:「嗯,那你的答覆是?」 帝林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说:「不。承蒙陛下看得起,但是我还有点廉耻,让我与雷洪那种人并列,实在难以办到。」拒绝了神皇的要求,帝林心头一阵怅然,长叹口气。他知道这实际上是断绝了自己生存的最後希望。 魔神皇慢慢把玩著手上的茶杯,深邃的目光投向帝林:「像你这样的人类高手,我都有几十年没有看到了。你应该是剑圣拉欧的传人吧?」 帝林生出种什麽都给看透了的可怕感觉:自己并没有动手,只是凭很少的举止动作,他就看出了自己的武艺和流派。不过有一点他可是万万想不到的…… 「回禀陛下,在下没有任何师承,是靠著一本剑谱自学的。」 「哦!你的剑谱是哪来的?」 「回禀陛下,那是在下买来的。」 魔神皇再次惊讶了:「这朕倒不知道了:拉欧的剑谱,这样的东西居然也买得到?一定很珍贵吧?」 帝林正颜说:「正是。」肚子里偷笑:也不是那麽珍贵。紫川秀赌输了没钱还债,丢下两本脏兮兮的册子就跑了。斯特林与帝林两个大赢家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每人一本把册子收下顶债了--这还真是有史以来最便宜的武功秘笈了,总共价值七个铜板。 几天後紫川秀哭丧著脸想把书赎回去,结果给两人七手八脚地打跑了--帝林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话,非要抓住紫川秀好好审审,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还藏有什麽好宝贝? 「剑圣拉欧,人类世界继左加明之後的最强高手……」魔神皇喃喃自语,忽然低沉了语气:「现在,帝林,朕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麽敢到这里来?莫非是你自恃武艺高强?像你这种程度的人类高手,早在三十年前朕就杀过无数!」 帝林沉静地回答:「陛下,我是以使者的身份前来的。」 魔神皇讽刺地微笑:「你不是那种死守道义的人,我也不是。就算使臣是受保护的,但你却是特例。」 帝林打个冷战,魔神皇意思分明是,你帝林滥杀平民和战俘,早已经恶名昭彰。我们神族把你杀了,谁能说我们不对? 他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卡丹公主。」 魔神皇神色不为所动:「就算没有斯特林和中央军在我手中,单就现在的局势,我神族强而紫川弱,卡丹对於你们而言不知有多珍贵!我谅紫川参星也没这个胆子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帝林冷笑:「忘记告诉陛下了,卡丹并不是控制在紫川参星手上的,她由我的人看管。如果我没能按时回去,十二小时内,卡丹的脑袋就要落地了。」 魔神皇冷冷说:「你在吓唬朕吗,帝林?」语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恐吓味道。 帝林毫不退缩:「陛下,您该知道,像我这么卑鄙的人,敢深入贵国大营,当然不会一点准备没有。您要杀我,容易,但您若想要回卡丹的活命,没门!」 两人针锋相对,怒目以视。帝林毫不退缩,目光死死的盯著魔神皇。在魔神皇注视下,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却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示弱,稍给魔神皇看出破绽,自己就完蛋了。 片刻,还是魔神皇先开口了。他压抑了自己怒气,缓缓说:「很好,开出你的条件来吧,帝林。记得,不要太过分了!」 「陛下,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放卡丹回来,你们给帕伊撤围,放中央军回来。」 「你不觉得这样的条件太过分了吗?用卡丹一个人想换中央军的几万人?」 「陛下,你们得到不止卡丹,还有远东全境的领土!何况,神族的公主可只有一个。她的身份尊贵,比一百万大军还要值价。如果换得太便宜,那也有失卡丹殿下的身份啊!」 魔神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帝林明明是占了老大的便宜,还做出一副「我是为你著想」的架势。 他考虑良久,慢慢开口问:「卡丹还好?」 帝林肃容回答:「公主殿下非常的安好,并未受过任何虐待。我紫川家待公主殿下如上宾,将她安置在我前任总长紫川远星女儿紫川宁府邸中,礼尊异常。根据在下所知,公主殿下还与宁小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呢!」 魔神皇缓缓地点头,说:「当初派卡丹这孩子到葛沙那里去,原是想让她学点军事好充当大任的,却不知反倒便宜了你们。--这真是天意,看来紫川家还是气数未尽啊!」 他沉吟道:「这样,你们先把卡丹放回来,朕立即给帕伊撤围,放你们的中央军回去。」 「在下斗胆,请求陛下先行撤围,只等中央军一进了瓦伦,我们便立即奉还公主殿下。」 魔神皇扬扬眉毛:「你不相信朕的承诺?」 帝林站起深深一躬身:「在下不敢。只是陛下知道,我们交还卡丹比较容易,只要在瓦伦城外双方做个交接就可以了。但中央军的撤围却是个大问题,需要双方协调,信使来往,加上大军行进,路途遥远,途中非常容易发生不测之变--这是个很烦琐的过程,所以希望能将这个事务先行办理了,以後的交接就非常的容易了。」 帝林扬扬洒洒说了一大堆的理由,看到魔神皇的脸色越来越坏,他叹了口气说:「陛下,我就直说了吧:我相信陛下是言出如山的,但正如陛下所说的,现在的局势是神族强而我紫川弱,如果我们放了卡丹,而神族不肯放中央军回来的话,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们不敢。这点还请陛下谅解。」 魔神皇哑然失笑:「那朕又怎麽知道,你们的中央军回去以後,你们还会放人吗?你们拿什么担保呢?」 「我认为,陛下您的实力就是最好的担保。以陛下本身盖世武功,神族的强悍军力,如果可以选择,谁也不会愿意与陛下为敌的。如果我紫川家敢於反悔,区区瓦伦城,安能阻挡神族的大军和陛下这种举世无双的高手?」 魔神皇沉默不语,忽然纵声大笑。帝林吃惊地望著他。 「这个马屁拍得好!帝林,朕就上你一次当好了!朕可以答应你,让斯特林部队西撒。你现在就下去,跟云浅雪谈谈协议签定的具体问题。」 帝林没想到魔神皇竟然会这麽爽快,惊喜之下深深鞠躬:「陛下宏德,紫川家族上下感激不尽!请陛下放心,只等部队进了瓦伦,公主便立即交还给神族!在下就先告退了。」魔神皇点头,在帝林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帝林!」 帝林转过身来:「陛下有何吩咐?」 魔神皇一笑:「记住,紫川家那边如果呆不下的话,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 帝林一愣,随即笑说:「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一定前来投靠陛下。」 魔神皇「哈哈」」笑,挥手让帝林退出。 帝林出得帐篷来,重又看见青天和白云,阳光耀眼。帝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活著出来。冷汗已经湿透他的衣服,他忽然发现,生命实在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心头隐隐担忧:当代魔神皇惊才绝艳又志图远大,果然有过人之能。他能慑服群臣,将历来乱如散沙又桀骛不逊的魔族居民统合成如此纪律严明的强大军队,并非光靠皇帝的头衔和盖世武功。纵然此次和谈成功,他也仍旧是紫川家族乃至於整个人类世界的最大威胁。 一个小时後,军师黑沙紧急求见魔神皇,当即得到了批准。 黑沙快步进来:「陛下!我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那个人类使者已经走了吗?刚才云浅雪向我报告……」 「朕知道的,军师。」魔神皇很安详的抚mo著怀中猎鹰柔顺的羽毛:「你是打算向朕报告帝林的事情吧?」 「啊?陛下已经知道了?」黑沙惊讶:「他现在人在哪里?我们马上派人去追!」 「呵呵,刚签完协议,他已经回去了。」 魔族的总军师简直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您明知道他是帝林还是放走了他?」 「总军师,」魔神皇悠然说:「刚才,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眼睛?」 「陛下!」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野心勃勃。」魔神皇彷佛在喃喃自语:「这个人有一颗魔鬼般的心。让他活著,对我们更为有利。」 黑沙伫立良久,忽然深深的一鞠躬,由衷的说:「陛下,有了您英明的指挥,我们怎麽可能会失败呢?」 魔神皇微笑,喃喃说:「如果天意要我失败的话,那也容易得很……就让紫川家再多挣扎几年吧,打了那么久,我们也该歇歇了。」 帝国历七八0年的二月二十日,紫川家族禁卫军「红衣旗本哥普拉」,在枫叶丹林与魔族皇帝签定了那份臭名昭彰的「哥普拉--云浅雪枫叶丹林协议。」协议规定: 一:立即实现两国停战。 二:魔族王国放回紫川家族被围困的中央军将士。 三:由紫川家族用钱赎回此次战争中被俘的所有人类官兵。 四:远东全境二十三行省全部割让给魔族王国,作为战败赔偿。 五:除去俘虏的赎金外,紫川家族另得支付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战败赔偿。 六:紫川家族交还在上次战争中被俘的魔族公主卡丹。 在枫叶丹林协议上签字的魔族方面代表是羽林将军云浅雪,而在人类的代表则是「紫川家族禁卫军红衣旗本哥普拉」--後世为这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身份做了无数次的研究,为此出版的长篇累椟研究和论文养活了无数滥竽充数的历史学家。他们争论不休,伤透了脑筋。 由这天起,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死伤军民数以百万计的惨烈大战,终於宣告结束了。後世的历史上将这次战争和远东叛乱战争合并称为:「第一次远东战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第一次远东战争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在这场战争中,紫川家族失去了七十多万的勇敢的士兵,失去了二十三个富裕的远东行省,家族历代先人两百多年辛苦创立的远东基业全部毁於一旦,还不得不割地赔款,承受了难忍的屈辱…… 二十一日,停战命令传达到帕伊前线,百万魔族士卒欢呼万岁。他们早就腻烦帕伊这个该死的绞肉机。在这里,他们死了无计无数的同伴,连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腻人的鲜血,每一块泥都散发著熏人的尸臭。 魔族统帅云浅雪亲自举著白旗,进得帕伊城,告诉了中央军停战的消息。为了证明他的话的真实性,他带来了停战协议的副本,还有那个人类使者「哥普拉」给帕伊守卫者的证明信--云浅雪本人是非常欢迎这个协议的,不但因为这样可以免除他的攻城军令状之苦,还因为和谈成功,卡丹公主也即将归来,荣升成为驸马亲王的美好前程在等著他。 当他进入帕伊城时候,立即给深深的震撼了:就是这麽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衰弱到连走路都快支持不住的人,居然挡住了神族的主力大军! 虽然彼此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作为一个军人,云浅雪懂得尊重勇士,他深深的佩服人类守军的坚韧和顽强,他们创造了战争的奇迹。对他们的统帅斯特林,云浅雪也怀有极高的敬意,他并不把他当做战败的将领看待,而是主动的向他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斯特林礼仪周全地回了礼,不卑不亢。 令云浅雪感到有些惊奇的是:当阅读停战协议时,斯特林统领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立即像已经支撑不住的样子,摇摇欲坠。旁边有个很年轻的俊俏人类军官上前一把扶住他,回过头来,望向云浅雪的眼光很古怪。 云浅雪自己对他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是斯特林立即就恢复了过来,云浅雪释然了:他是太激动了,可以理解的。 双方高级将领通报了彼此的身份,云浅雪得知,那个很俊俏的年轻军官名叫紫川秀。不知为何,云浅雪对他很注意。在与他握手时候,云浅雪一愣,随即恢复正常。接著就是进行协商以後的交接问题。为了避免人类部队在归途中与没接到命令的魔族军队发生误会冲突,云浅雪提出由自己率领部队「护送」中央军一路回瓦伦,斯特林深深的表示感谢。 在当众宣读签定的停战协议时候,本以为必死的人类军官、士兵全都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几万衰弱、饥寒交迫的士兵在高声欢呼:「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到处是飞舞著的帽子,摇摆的手臂,人群欢呼雀跃。 在升腾的欢呼之中,却夹杂著一个很不协调的杂音:在墙角,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在轻轻的哭泣,泪水一滴滴的溅落在她怀中年轻的面庞上。那是一个重伤的年轻军官,就在停战消息公布的那一刻,他停止了呼吸,嘴角还带著恬静的笑容,仿佛他只是睡著了。欢呼声中,女性断断续续的、抽搐著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清晰…… 望著人类士兵忽然欢呼万岁,忽而痛哭流涕,云浅雪说不出心里是什麽一种味道。在魔族王国境内,战士以勇敢为光荣,他们尊崇的是男儿应该如同铁石般刚强。难过、伤心、惆怅……等一切流露个人感情的表现,在他们看来都是软弱的表现了,至於当众哭泣,那更加是被瞧不起了。 与云浅雪同行的魔族护卫兵轻蔑地说:「人类真是懦夫。他们竟如此的怕死,真是丢脸!」 「不。」云浅雪轻轻的说:「正是对生命的热爱,使得他们如此的强大。」他心里默默加上一句:「这是一个我们永不能征服的民族。」轻轻的,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二十三日,中央军开始撤出瓦伦,向西行进。虽然云浅雪已经吩咐了部队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是魔族士兵的好奇心大发,他们纷纷蜂拥过来围观人类的部队。 先行撤出的是铁甲骑兵部队。由於饥饿、伤病、死亡等等原因,曾经在战场上让魔族闻风而丧胆的精锐铁甲骑兵部队,如今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稀稀落落的一行人,再也看不出当时的威风。有很多战马都给宰杀了充饥,失去了坐骑的骑兵只得把盔甲放在马车上,自己像大头步兵似的徒步前进。 接著开出来的是大队的步兵。他们不再衣甲光鲜,不再有什么整齐的方阵队列出来。队伍踉踉跄跄,士兵精瘦、饥饿、虚弱,伤口处包著肮脏的纱布,身上的衣裳也破烂不堪、五花八门,有人连什麽麻袋、帐篷布什麽的也套在身上。 魔族兵十分惊讶:自己与之苦战一个多月而不能征服的敌人,就是这麽一副样子?!他们放肆地嘲笑人类军队的寒酸衰弱:「哎呀,笑死我了!看他们穿的什麽衣服啊!连麻袋都穿上了!」「跟群叫花子差不多!我们这边就是做仆役的精灵怪都比他们体面点!」 面对魔族士兵放肆的嘲笑讥讽,人类士兵回应以沉默与坚毅,一声不发。渐渐的,渐渐的,魔族兵的笑声低落下来了。空气开始变得肃穆。中央军士兵虽衰弱,但他们仍旧十分的傲气,毫不畏惧的把目光直盯著魔族兵们,仿佛在无声地宣称:「我们并没有被征服!」在如此惨痛的伤亡之下,仍旧百折不挠,保持这样的傲气,在场的魔族军官士兵无不骇异,他们越围越密集,想把自己的对手看个清楚,云浅雪的亲卫团队不得不用马鞭乱抽,把他们驱赶开来,才给中央军部队让开了路继续前进。 七个魔族团队在前面导行,中央军的残兵跟随其後,後面又跟上了十四个魔族团队。队伍渡过了薄冰漂浮的灰水河,马开始小跑起来,蹄铁清脆、刺耳,令人心碎。大路向西伸延开去,两旁是一片消融雪水结成的薄冰,如白色的流火在闪烁。光秃秃的橡树林,无声的向身後旋转、消退。回头东望,落日馀辉之中,像宝石般闪烁的帕伊城堡,巍然耸立,孤独又寂寞。 中央军团是在七八0年的三月二日进入瓦伦要塞的。同日,紫川家族释放魔族公主卡丹,在瓦伦城外将她交给了魔族前锋军的凌步虚部队。由於时间上的不巧,卡丹与斯特林刚好错过了,他们并没有见到彼此的最後一面。 路途漫长而遥远,乡乡镇镇都响起了祈祷的钟声,迎接历经沧桑的帝都子弟归来。中央军终於回到帝都时候,已经是三月的十五日,天上下著蒙蒙细雨。 斯特林自觉羞愧,不想惊动太多人。他特意把进城的时间安排在子夜。 部队刚刚踏进帝都的长街,斯特林惊呆了:深夜的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人群长的看不见尽头,延绵数十里。这麽多的人,却听不见一丝人声,气氛压抑而沉重。人群绝大多数是平民,也有很多是著军服的军人。 当中央军的部队开始列队进城时候,宁静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争著抢到前面去看自己的子弟兵们。当初离家时候稚气未脱的少年,现在变了何等模样。一张张严酷的脸,一张张给风吹日晒变得黝黑粗糙的脸,因为苦战饥饿而瘦削的脸,年纪轻轻的,不少人就已经皱纹满面,白发上头,躯体上满布了刀削剑啄的伤痕。当初出发时候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现在能回来的不到四万人,几乎五个人中才有一个能回来,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许多妇女含著泪水在寻觅自己丈夫,白发苍苍的母亲们寻找自己的爱子,呼唤著他的名字,却无人回应,只得听得徒劳的凄婉叫声:「我的儿,我的儿,你在哪里啊?」 是啊!在哪里呢?她们魂牵梦萦、日夜不忘的儿子们,已经消逝在遥远的他方。他们陈尸在瓦伦开阔的高地上,在云省的莽莽密林中,在帕伊的城墙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年轻人,鲜血洒遍了远东的每一寸土地,被掩埋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现在,这些阵亡将士的坟墓已经艾蒿丛生,被雨水冲刷,大雪覆盖,或者曝尸荒野,白骨皑皑。 风静静的悲鸣著,仿佛要把这许多哀号,带到白雪皑皑的远东,带到已经塌陷的阵亡将士的墓碑边…… 整条长街一时给哭声所充盈了。人们除了悲痛自己亲人的离去,还有更深的痛苦。他们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麽?我们的战士英勇善战,不可征服;我们的亲人洒血疆场,为国捐躯!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依旧是要割地、要赔款、要承受这样的屈辱! 斯特林羞愧难当。他感觉中,彷佛人群的每一声哭泣都是对他的一声痛骂:我们相信你,将自己最宝贵的孩儿托付给你,你带走了他,现在你却没能把他带回来!你枉称紫川家族第一名将,现在却只有依靠我们割地赔款才能把你给赎了回来! 军队是应该保卫国家的,现在却是牺牲了国家来保存军队! 斯特林感觉巨大的内疚,尤其为自己曾与敌寇的公主卡丹相爱,他无颜面对那些哭泣的母亲和妻子,愧疚自己罪恶深重。面对这种国仇家恨的巨大灾难,山盟海誓的爱情一下子变得这般的苍白、无力。 解散队伍以後,斯特林拖著疲惫的步子迈向总长府。他准备承受紫川参星总长最严厉的惩罚。但没想到,总长并没有责罚他,而是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来,泪水纵横。而在场的统领处的另外两位成员,总统领罗明海和新任的幕僚长哥珊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大家都只是好言抚慰他,劝他好好养伤--大家这样的对待,反倒让斯特林更加感觉愧疚不安。 出了总长府,他正要回自己家中。却看到一身素白色裙子的紫川宁就站在总长府门边的小道边,手中捧著一束鲜花。 斯特林无言的走过去。两人相对,心情感慨不已,却不知该说什麽。 还是紫川宁先开了口:「她走了。」 斯特林明白,那个「她」指的是谁。他点头,却没有出声。 「她给你留的花,还有信。」紫川宁把花递了过来,斯特林呆呆的看著这花,蓝蓝的带点红色,因为时隔多日,已经有点枯萎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出声问:「这是什么花?」声音枯涩。 「这花叫『毋忘我』。」紫川宁柔声回答说。 斯特林喃喃说:「毋忘我?毋忘我……」他细细咀嚼著这个名字,突然出声说:「你帮我把它扔了吧。」 紫川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彷佛她已经看透了斯特林的全部心事:「我不扔。要扔你自己来扔。」她一把拉过斯特林的手,强行把花和信都塞到了他手里:「好好拿著!」 斯特林面无表情的顺手把它们塞进了右手边的垃圾桶。 紫川宁的面色立即变得惨白:「你真的……」 斯特林点头:「是的。」 紫川宁深深凝视著斯特林:这是个遭受过巨大苦难的人,那麽的苍老、憔悴,白发沾鬓。他才年仅二十六岁啊!紫川宁默默地原谅了他的无礼,低下了头。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却依旧没有告辞的意思,死站著不出声,欲言又止。 这回轮到斯特林洞察入微了。他开口说:「阿秀这次没跟我们一起回来。他说他还点事情要办。秀字营的人马也都还没回来。放心,他很好,没受什麽伤。」 少女的脸上一片绯红,紫川宁小声的嘀咕说:「我又没问他,我是想问……」 「哦?他本来有句话叫我带回来给你的,既然你不关心,那就……」斯特林故意抬头看天,不出声了。紫川宁马上就憋不住了,跳起来扑打著地:「斯特林大哥,你坏!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扯你耳朵!」 斯特林笑著躲避紫川宁的追打,心里却一阵阵刀割似的痛楚。什么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也曾这样的拍打过自己,说过同样的话:「面包店的老板,斯君,你好坏哦!」当初告别时的珍重之声犹在眼前,却不知道一别已是永诀,如今已是天涯海角,今生将永不再见…… 紫川宁忽然停止了拍打,她惊异地发现,斯特林的眼中已经涌出了泪花。 「他让我告诉你这句话,」斯特林喉头哽咽,却依旧一字一句说的那麽清晰:「『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已经倾注了斯特林全身的感情和力量,说得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动人,那麽的痛苦。斯特林泪水流淌,他彷佛不是在转达一个消息,而是在倾吐内心深处最澎湃的感觉,对一个已经不在此地的爱人,做绝望的告白,凄婉又悲壮。他是多麽的羡慕紫川秀,因为他可以的对自己所爱的人光明正大的说出这句话来:「我爱你!」万里之外的卡丹啊,你可听得到我的声音呢? 在傻傻的。无法抒发自己的喜悦,她忽然一把搂住斯特林,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个:「这是代替卡丹姐姐给你的!」没等斯特林反应过来,她已经羞涩的跑掉了,那背影,是那麽的欢乐,那麽的喜悦。 斯特林定定的看著她走远,苦笑了一下,拿出手帕来轻轻擦掉了脸上的吻痕。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情…… 三月十五日的深夜,总长府门前值勤的卫兵,还有几个过路的行人,看到了一幕让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场面:家族的高级军官,中央军的统领长官斯特林大人,在三更半夜,不顾身上著的高级军官所专用的名贵深蓝呢子制服,在路边的垃圾桶里面卖力的翻找著什么,那狼狈的样子,就像个挖洞的老鼠一般…… 两个月後,在总长紫川参星的催促和推动下,斯特林统领与李清小姐成婚。斯特林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军方的头号人物,而李清则是帝都名门之後,端庄贤淑,本身也是才干不凡,在内务部担任红衣旗本。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对朗才女貌的完美组合。 婚礼由紫川参星总长主持,场面相当大。紫川家族的台面人物,除了总统领罗明海称病不到场外,其他几乎全都出席了婚礼。其中,担任男方伴郎的是监察总长帝林,他是斯特林大人的好朋友。当迎亲的队伍经过帝都的长街时候,围观路人都为斯特林大人的婚礼欢呼祝福。 作为新郎的斯特林,时时都挂著笑容,回应著人们的祝福。只是看在熟悉他的帝林眼里,觉得这笑容实在很呆板。他忍不住跟斯特林说:「你怎麽了?笑得跟头快被送进屠宰场的猪似的?这是大好的事情啊,你应该笑得开心点才是!」 斯特林收敛了笑容,望了他一眼,忽然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的是什么吗?」 帝林暧mei的笑著:「想洞房花烛夜吧?大哥我可是过来人,理解你的!」 斯特林却没笑,指著路边一家面包店,认真的说:「我这辈子最想的,就是做这样一个面包店老板。」 帝林望过去,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面包店老板正端著一托盘热气腾腾的新出炉面包出来了;柜台前面,同样胖乎乎的老板娘在旁边热情的招呼著客人。 帝林莫名其妙,想:莫不成现在卖面包的收入比家族的统领还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七八0年的三月十五日深夜,远东平原。天地一片苍茫,刮著很强的风,鹅毛大雪没等落下就给吹得漫天飞舞。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中,一辆装饰得很豪华的马车正在向东行进著,後面跟著大队的骑兵人马护卫著,风雪太大,路又黑,他们行进得十分艰难。 从马车里传出一个娇嫩的女声来:「凌将军,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声音在风雪中非常的微弱,几乎不可听闻。 一员彪悍的魔族将领拍马靠近车厢,大声的回应说:「禀报殿下,我们已经进入了杜莎行省的地界了,这里是帕伊城的周边,距离枫叶丹林最多只有一百多里了。殿下很快就可以与您父皇见面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凌步虚赶紧凑近车帘问:「殿下有何吩咐?现在外面风雪太大,请殿下不要出来,以免著凉了。」 「凌将军,现在风雪太大,天又黑,弟兄们赶夜路太辛苦了。吩咐大家就地宿营吧!明日我们再继续起程赶路。」 「是!殿下体惜咱们弟兄,大夥十分的感激!」 一众魔族兵如同被大赦似的同声谢恩。在风雪中赶了一天的路,他们早累坏了,赶紧寻觅背风的山坡,七手八脚的燃烧篝火,搭建帐篷。 车帘掀动,卡丹公主灵巧的跳了下车来。她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衣,衬托她苍白的肤色,令她美艳的容貌显得十分的雍容华贵,气度高雅,如同仙子般的美丽端庄。一众魔族兵看得呆了。 凌步虚赶紧跑近来:「殿下有何吩咐?外面太冷,陛下还是先回车里里去吧,等我们准备好了帐篷、篝火之後……」 「凌将军,帕伊城在哪里呢?我想看看。」刚才在马车之中,卡丹忽然感觉心无名的悸动起来,好像什麽事情正在发生,她却不知道。她烦躁、她不安。尽管外面风大雪急,她在马车里再也坐不住了。 「殿下请看。」 纷扬的雪花中,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片淡淡的浅蓝色树林之间,夜幕中若隐若现的耸立箸一座城池,黑暗中,它巍峨高大的身影是那麽的高不可攀,那麽的庄重严肃,彷佛在不出声的沉思著、凝视著。呼吸著草原特有的苦艾、马汗和冬天大雪的冰冷的气味,顿时间,所有不安的感觉全部消失了。卡丹的眼眶一点点的湿润了:这就是我的心上人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在这里生活、呼吸、睡觉、战斗…… 卡丹喃喃说:「这是天地下最雄伟的城池!」 凌步虚觉得不以为然,尽量委婉的纠正她说:「公主殿下,这是在夜里,景物看起来比白天大一点的。比起咱们的神堡,还有瓦伦那种大城来,帕伊不过是个小要塞,说不上什么最……」 「不!」魔族的三公主执拗的坚持:「这是天下最伟大的城了!」她在心底默默的说:「就像他的人一样。」眼泪渐渐的掉落,一滴滴的溅落到雪地上,溅出一个个小洞。她不愿被人发现,昂首向天,一片雪花刚好落进了嘴里,冰冰凉凉的。细细品味,她忽然发现:雪的味道,是苦 紫川第十五章叛国降将(全) 历史就像一条蜿蜒的河流。绝大多数时候,这条河流是和缓的、平稳的。它缓缓流淌,经过草原、平原、森林,波澜不兴。这时候的它给人错觉,以为这条河流是一成不变的,将永远都是那麽缓慢,那么平静,节拍从容。 但是当这条河流在经过悬崖峭壁时候,在一瞬间,它的流速会突然加快,一泻千里,激昂澎湃,势不可挡。这时候人们往往会惊讶:「我所习惯的生活,那是怎麽了?」这急速转变的一瞬间,就被後来的人们称为:「黄金时代」。 帝国历七八0年二月,远东战争结束,人类战败,割让远东二十三行省。 帝国历七八0年三月十五日,魔族公主卡丹回国。魔神王国举国欢庆,庆贺远东胜利。魔族与人类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七八0年的三月,距离远东战争的结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看著帝都子弟陆陆续续、成群结队地从前线返回家园,其中却不见秀字营部队归来的身影,紫川宁又开始担忧起来了,她的心头充满了焦虑。於是她开始三天两头地往斯特林的家里跑,追问紫川秀的下落。对於斯特林与紫川秀分手时候的每一个细节、紫川秀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反反复复地盘问了十几遍,那劲头,就像是怀疑斯特林有心谋财害命,害死了紫川秀似的。 斯特林也开始觉得事有蹊跷:战争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远东已经全部是魔族的领地了,为什麽紫川秀还是迟迟不见踪影呢?他与帝林商量後,由同样关切紫川秀下落的帝林派了个信使,以他们俩的名义联合派信使前去瓦伦要塞,向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长官查询有关秀字营的消息。 过了两个星期,林冰的回信才迟迟到来。信上,林冰说:在瓦伦要塞的正面,魔族驻扎了数目相当庞大的军队,设立了西南大营,封锁得十分严密。关於紫川秀以及其部队的下落,流言很多,但由於魔族的封锁消息被隔绝,目前她还无法立即确认其下落。 林冰的来信有点含糊其辞,她并没有详细说究竟都有了些什麽流言,也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确认秀字营的下落。从她纤细的笔迹间,帝林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祥。 四月十五日,由於紫川参星的授意和监察长帝林的安排,边防军的统领明辉结束了被军法处审查的禁闭日子,从瓦伦回到了帝都。跟随他回来的还有一大批根据停战协议被家族用巨款从魔族那里赎回来的被俘人类军官和士兵。刚回到帝都,明辉就立即求见总统领罗明海和总长紫川参星进行秘密汇报。 四月十八日,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紫川宁早上还没起来,忽然就听到门口处门铃响动。惊喜之下,抢在了佣人之前,她跳下了床,几乎是飞也似的跑过去开门。 门口处站的并非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而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李清。紫川宁乾巴巴的笑了下,来掩饰心头的失望,有点惊讶的说:「清姐?这麽早?」 李清微笑著不出声地望著自己的手帕交,目光却落在了紫川宁的衣裳上。紫川宁「哎呀」惊呼一声,赶紧把李清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还没说话,两个女孩子突然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弯腰又搭背的,彷佛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阿宁,你还真是不害臊,穿著睡衣就敢出来给人开门。」 「哼!」紫川宁很想摆出一副「本姑娘怕什麽来著」的架势,却怎麽也严肃不起来,最後还是扑上去打李清:「看你说!都是你害的!哪里有人这麽早来敲门的呀!」 李清笑咪咪的看著她,却不出声。紫川宁使劲的乾咳两声,脸上飞起了一抹绯红。两人你来我往地闲聊了一阵,李清收敛起了笑容,说:「有件事情我要问你:最近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起这个话题紫川宁就伤心。 她惆怅的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语调哀怨。 李清不出声的看著紫川宁,好像想探究她话中的真假。紫川宁奇怪地说:「你想知道阿秀的消息,找斯特林不就可以了--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 李清笑笑,却避而不答,说:「阿宁,今天我过来,是奉你叔叔总长大人的旨意。他希望你现在去参加个统领处会议。」 紫川宁奇怪说:「统领处会议?关我什麽事情?我又不是统领处成员。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李清只是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知道。」,然後就不出声了。紫川宁知道她的脾气:尽管她们俩的交情非常的深厚,但若是与紫川参星命令有关的情报,她是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的。 「很要紧的吗?」 李清点点头:「十分要紧。」 紫川宁歪著脑袋想了下,说:「你等我换身衣服。」起身向卧室走了去。 看著紫川宁窈窕的背影,李清明澈的眼睛流露出了同情。她突然出声叫定了紫川宁:「阿宁!」 「怎麽?」紫川宁转回头,看到李清犹豫的神情,她笑了:「清姐,你知道吗?你今天的样子很古怪啊!一副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就像是来发阵亡通知书似的……」紫川宁忽然停住了话头,脸色「刷」的变白:「清姐,不会是真的……」 「不是。但我倒宁愿他是这样了,这样对你更好点。」 紫川宁的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盯著对方。 看著紫川宁苍白的脸,李清红衣旗本慢慢地、彷佛字斟句酌,一字一句说:「这是会议机密,本来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我想你等下该有个心理准备。」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的说了出来:「秀川阁下已经叛国了,他投靠了魔族。」 紫川宁想笑,看著李清严肃的表情,却笑不出声。等她终於明白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时候,只觉得脚底下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似的软软的,仿佛十万个锣鼓同时在耳朵边敲打,轰隆一片。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幕,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笼罩…… 《监察厅文件紫川秀叛变事件之审讯记录》 保密等级:机密 监察厅军法处调查员 受调查人:原黑棋军第七步兵师团第三大队大队长杨林副旗本 旁听:监察厅帝林总监察长、幕僚总长哥珊统领 调查员:「杨林阁下,现在我们--代表家族监察厅请您来谈一下您在远东战争中的经历。」 杨林副旗本:「你们还要我重复多少次?我前天说了三次,昨天又说了两次,你们监察厅有完没完……」 调查员(打断):「杨林阁下,现在我们代表家族监察厅--「请」您来谈一下您在远东战争中的经历!请务必配合!」 杨林:「……好吧。」 调查员林德:「谢谢您的配合。现在,我们从头开始--杨林阁下,您的姓名?」 杨林:「杨林!--你都知道的还问什麽!年龄三十七岁、帝国历七六三年加入家族军队、现任职务是原第七步兵师团第三大队队长、官衔是副旗本、嘉奖记录两次。受罚记录:无。在一月十一日於远东杜莎行省受伤後被魔族云浅雪部队俘虏、被押送到魔族的西南大营、关押六十七天、没有变节……」 调查员林德:「年龄?」 杨林大吼:「三十七岁!」 (帝林:「进度快一点!下面还有十几个证人,我们没时间慢慢磨!」) 调查员:「是!杨林阁下,请您说说你被俘的经过,请详细点--不要隐瞒任何细节!」 杨林:「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从一月五日开始,我们的部队就在沙加市给魔族的先头队打散了。我们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怎麽办才好。眼看到处都是魔族,我就带著我身边的人--那时候我们整个大队就剩下不到七十来人--边打边跑地往西逃。一月十一日,在杜莎行省的灰水河东岸,我们碰上了一个魔族巡逻队,後面就是灰水河,实在是无路逃了。我跟弟兄们说:『这个天气,大家跳进河里也是个冻死,不如回头跟他们拚了!』」 调查员:「接下来呢?」 杨林:「大概有个四十来号人肯跟著我回头杀过去,剩下的人都自己跳河逃生了--其实他们也没能逃过去,对面魔族的弓箭手沿河排成一行日夜巡逻的,河面上有个什么响动的他们看都不看就马上放箭,那河里死尸浮得都盖住河面了,惨啊!我老是在想,与其这样死,倒不如像我那样跟他们拚了!唉,世上的事情也真奇怪,像我这样想死的倒没死成,他们反倒死了,真是……」 调查员:「回正题!接下来发生了什麽事情?」 杨林:「发生了什麽事情?拚命呗!四十几个又饥又饿又困又累的汉子,去跟人家几百个全副武装的魔族骑兵打,不到两分钟就全给人家马刀砍成了碎片。几个骑兵围著我用马刀乱砍,我给砍掉了一个胳膊,有个骑兵一刀砍向我後脑,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到了战俘营了--後来才知道当时他们没仔细检查,以为我就这样完蛋了,直到打扫战场时候才发现我还有口气,又看到我是个军官,他们就没割我的脑袋,把我送到了战俘营去了。战俘营里大家都说是我运气好,碰到的是云浅雪的部队。要是其他的部队,管你死的活的,统统先割了脑袋再说。」 调查员:「後来发生了什麽?」 杨林:「接著,我就做了战俘。战俘营里大概有个七、八万战俘吧?跟我差不多,都是在远东战争中被俘的家族官兵,统统做了奴隶。我们被分成几百个组,安排各有不同。有的到兵器制造厂去,有的到营房里面给人家打杂做仆役,有的被派到了矿井去,有的到工地上给他们盖营房和魔神皇的行宫--听说他们的皇也在附近,不过我们没见过就是了--干活时候都有魔族兵拿著鞭子在後面监视,动作稍稍慢那么一点,一顿鞭子是逃不掉的了。干得辛苦,吃得又差,那日子,苦得没法说。每天都有战俘受不了,活生生的被折磨死,看守就很乾脆的把尸体拖去喂狗。那时候,谁也没指望能活著回来,都在想著早死早超生算了……」 (帝林:「叫这个白痴直接说重点,我们没时间听他那麽多废话。」) 调查员:「把你三月十八日的经历说一下。」 杨林:「其实在二月底战俘营里就有小道消息传开了,说家族跟魔族已经议和了,还说家族要把我们赎回去--这消息太好了,我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在以後的日子里,魔族对我们是比以前好了很多。直到三月十八日的那天,我们被集中起来了,就在这时候,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带著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我们都是认得的……」 纷纷飘落的春雨像一层迷离、温柔的薄雾笼罩在半空,洒得让人心头惆怅。军营的上空笼罩著一片朦胧的迷离。凝视著那条被踏平的远东大公路,延伸著消失在苦艾般白茫茫的地平线後面,顺著这条公路,通过巍峨的古奇山脉,就是人类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园。耀眼的夕阳染红了烟雾朦胧的西半天。 面对著西方,紫川秀在静静的出神。 在他身後几步开外,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也在不出声地注视著叛逃者落寞而孤独的身影。他在想些什麽呢?他在後悔自己的抉择吗?他是否想念著他的故土?山脉的那边,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对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为一个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云浅雪托起了军师黑沙给自己的命令:「用一切手段、尽可能地搞清楚他的来意--真正的来意!」十几天过去了,云浅雪仍然感觉对方就像刚认识的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表面看来,这是个很随和的年轻人,热爱生活、意志软弱、没有很坚定的信仰和忠诚,言谈举止有礼显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兴趣却不高雅,追求金钱、美女、权势以及一切可以带来快乐的享乐--这是云浅雪对紫川秀的第一印象。然而,他总感觉,在紫川秀黝黑的眸子深处,闪烁著某种与他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 紫川秀是个难以猜透的谜,他想,他不同於平靖侯。但到底哪里不同,云浅雪却又说不出来。 紫川秀回过身来,温和地望了过来。云浅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坦然地笑笑说:「刚才……对不起了。」云浅雪暗暗地怪罪想出这个缺德主意的总军师黑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用这种令人难堪的方式来考验投诚者的忠诚吗? 紫川秀也笑笑:「没什麽。」低下头来看著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经污迹斑斑,满是污秽了。他皱皱眉头。云浅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这身衣服你先交给我,你我身材差不多,你先换我的衣服。」 紫川秀也不推辞,笑说:「就麻烦你了,羽林阁下。」两个人都不想再深入提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故意回避著,因为这实在是个尴尬的话题。 不到一刻钟前,身著魔族将领服饰的紫川秀出现在几万紫川家的战俘面前,向战俘们发表演说。他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劝战俘们跟自己一样顺应潮流投降神族,不要再回去了。 战俘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紫川三杰之一、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副统领紫川秀居然首先投靠了魔族,还厚颜无耻的以自己为榜样号召大家来跟著学!悲愤之下,伤痕累累的被俘士兵伤心得痛哭出声:「我们为国征战,不幸落入敌手,经受严刑拷打,但我们始终宁死不屈,没有变节。深受两代国恩还担任副统领职务的高级军官,却第一个出卖了国家!」 战俘们愤怒至极。「畜生!」、「买国贼!」、「叛徒!」几万人异口同声的唾骂,口水、鞋子、杂物雨点般的落到高台上,砸到紫川秀身上。若不是外围的魔族卫兵及时上去把紫川秀给拖了出去,一拥而上的愤怒人群会当即把他撕成碎片的。 云浅雪注意到了,在震耳欲聋的唾骂中,口水、脏物如同雨点般砸来时候,紫川秀显得冷漠而镇定,站得笔直,身影落寞,温和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云浅雪深深的被震撼了:这是个怎麽样的人?一个贪图权势富贵,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出卖了自己灵魂的人无耻叛徒,怎麽会有这样高洁的眼神? 两人默不作声的回头走。云浅雪的卫兵--个子不高的黑色低阶魔族--赶紧上前迎接,很恭敬地向云浅雪行礼,但望向紫川秀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份好奇和猜疑:他的外形跟魔族的皇族很像,但眼珠却是黑色的,很显然是人类。 这是一个可以眺望整个军营的高坡上,魔族精锐的近卫部队,羽林军大营就屯扎在此,杜莎行省哥吉查森林边上的丘陵地带,距离神皇陛下御驾所在的枫叶丹林约两百里。往下望去,整个魔族大营由五颜六色、团团簇簇的无数帐篷组成,晚霞下,大营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是晚饭的时候,可以看到大群大群的魔族兵蚂蚁般的挪动著聚集著,三五结伙地围坐在篝火前兴高采烈地准备晚餐。西边,鲜红的太阳正在落下。 云浅雪停住了脚步,忽然出声说:「可以问你点事情吗,秀川阁下?」 紫川秀点点头,知道关键的考验时刻到了。「您请说。」 「您为什麽要过来我们神族这边呢?据我所知,紫川家那边待您还是不错的,像您这样二十来岁刚出头就做了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军官,并没有几个。」 紫川秀淡淡说:「紫川家待我是不错,但我要的还更多,那是他们给不了的。何况,与我同级的雷洪副统领不也是投靠了你们,并得到热烈的欢迎了哟?听说他还封了侯。」 「您说的是平靖阁下吧?他现在已经是公爵了,还很得陛下的赏识呢!」云浅雪笑笑,暗想:是的,叛徒我们总是欢迎的,但永远不会受重用和信任。聪明如你紫川秀,怎麽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但我觉得,秀川阁下您……跟平靖公不是一样的人。」云浅雪目光如鹰般的锐利:「您不像是那种为了权势富贵荣华而抛弃自己曾坚持原则的人。如果您真的有心要过来--恕我冒昧--在帕伊时,时机不是更好吗?那时候,您只要和我们神族里应外合,攻下孤城帕伊应该是易如反掌。」他死死盯住了紫川秀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紫川秀坦然地面对著云浅雪的目光,眼中满是真诚:「羽林将军,我与紫川家的中央统领斯特林交情不错,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我那样做就等於害死了他。」 「但是,我豁出命来陪斯特林坚守孤城帕伊一个多月,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他了,我再不欠他什麽了。现在我一心忠於神族,日後如果战场上见面,斯特林他就是我的敌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浅雪点点头,这个答覆还算合情合理。他继续问:「秀川阁下,您来投靠我们神族,为什么没把您的部下们也带过来呢?您的部队哪里去了呢?」 紫川秀两手一摊,厚著脸皮笑著:「没办法,他们不肯跟我走,造起反来了,离开我走了。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有远见的。」 云浅雪奇道:「远见?」 「羽林阁下,」紫川秀的语调相当的真诚:「我长期在与贵国接壤的远东地区生活,又一直在第一线作战。比起其他人来说,我对贵国有更深刻的了解。在历次作战中,贵国军队的强悍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战斗力、智慧、知识、纪律、团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神族的整体素质都远远的高於人类。此次神皇陛下挥师百万而西向,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个月内歼灭紫川家族军队六十万。 「羽林阁下,我曾经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我清楚紫川家的实力:那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主力军队了,紫川家的气数已经尽了。相比之下,本就处於劣势的人类不但不思警醒,还闹得四分五裂,自家征战不休,我可以预见,不出三年,紫川家必亡,将来的天下必定是属於神族的。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紫川家的那棵大树已经中空腐朽,我当然要另选一条出路。羽林阁下,您不妨等著看了:只要神族大军一出现在瓦伦关以西,那前来投诚的人类将会是成千上万的,我不过比他们提前一点罢了--不过等那时候再过来的话,就不值钱了。」 云浅雪静静的听著,他赞许地说:「秀川阁下,您是个人才,也很有眼光。如果您真心归顺我们神族的话,那我们是非常欢迎的。吾皇陛下知人善任,懂得赏识俊杰之才。只要您忠於我族,那您所得到的,将比您所期望的还要多得多,权势、富贵、荣华,那是不在话下。」 紫川秀谀笑著:「还得劳烦羽林阁下多多提拔,阁下深得陛下宠信,到时候还得为我多多美言几句,请务必代我向陛下转达在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在下对神族绝对是忠心不贰的,只要陛下有所差遣,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云浅雪只觉一阵厌恶,肚子里面骂:又一个雷洪。人类还真是他m的厚颜无耻,这样的家伙也能做副统领,难怪紫川家要完蛋了。望著紫川秀那灿烂的笑容上,不知怎麽的,他脑中想起的却是那些在灰水河河面上漂浮著的一片又一片的人类官兵的尸体。那些重伤的人类官兵以一种疯狂的、绝望的英雄气概,拚死地反击,一个接一个地在马刀的劈刺中倒下了,而在垂死之际,却还不顾一切地冲向死亡和毁灭,宁可跳进结冰的河里去也不愿被俘。成千上万围观的魔族士兵为之震撼。 现在,云浅雪真替他们觉得有点不值。他掉过头吐了一口痰。 将紫川秀在军营里安顿好了,云浅雪偷偷的吩咐自己的卫兵队长:「二十四小时轮班,严密地监视他,哪怕他撒泡尿你都得马上跟我报告。」队长领命而去。 云浅雪这才放心地回自己的营帐,一路盘算著:紫川秀的话听起来是很合情合理,但他的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十几天的考验期过去了,不宜再拖了,关於如何处置紫川秀,今天是该下个决定了。只是云浅雪还不知道该如何向等候的魔族总军师黑沙报告。 走近自己的营帐边上,他发现自己的整个营帐的周边已经给个子高大的宫廷近卫旅士兵密密麻麻所包围起来,自己原来的守卫却被赶得远远的,缩在墙角可怜巴巴地望著自己。 云浅雪皱了皱眉头,明白这一定是黑沙军师的手笔,心中不以为然:这里毕竟是羽林军大营中心,将近七万精锐部队护卫在周边,用得著防卫得那麽森严吗?何况,再怎么说这也是羽林军的中军营,是自己的地盘,不跟自己说一声,就把卫兵全部换了,那也太过分了。 尽管心里不舒服,他却依旧不露声色地走了过去。身高超过两米的装甲兽卫兵大手一栏,霸道地喝问:「通行证!」 云浅雪一愣,问:「什麽?」 装甲兽卫兵板著脸毫无表情地重复:「通行证!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去!」 身为一军主帅,回自己的营帐居然要向外人出示通行证!云浅雪只觉得胸中一股怒气上升,呼吸急速起来。正在这时,帐篷的里间传来魔族总军师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云君吗?快进来吧。」 装甲兽卫兵一声不吭地让开了一条路。云浅雪迅速地深呼吸几次,压抑了胸中的怒火,大步的走进了帐篷去,一见到那个全身遮盖的神秘身影,他尽可能礼仪周全的行了一礼,说:「军师大人安好?」 蒙面的头巾下传来黑沙爽朗的笑声:「云君请起,为何呼吸如此急速,语音颤抖?」 云浅雪掩饰说:「没什麽,刚才走了一阵,还回不了气。有劳军师牵挂了。」 面巾下面传来低沉的轻轻叹息声:「云君,您神色中带有忿忿之意,我岂能不知?是我失礼了,未能及时通知你,陛下已经到了,就在里间。」 云浅雪失声喊道:「什麽?」 「嘘!噤声!」黑沙小声地叮嘱他:「陛下行踪乃是机密,切勿声张。」 「是……是!」云浅雪小声应承,只觉得额头一时汗如雨下,暗暗庆幸:好在刚才没有说什么失礼的话,不然这个麻烦就大了。 当云浅雪进去时,魔神皇陛下正在沉思,凝视著窗外的晚霞出神,眉头微皱,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惆怅不知为何,云浅雪总是觉得,陛下有著满怀的忧思,很少见他开怀欢愉的时候。他不能理解,以陛下的权势和武功,可以说世上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珍宝,为什么总是郁郁不乐呢? 在这个手握重兵、睥睨天下的魔族第一人身上,云浅雪感觉不到一点威严的王者霸气和压迫力。然而不知为何,魔族那些战场上破阵杀敌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桀骛猛将们,一来到陛下面前,立即就浑身哆嗦、寒栗颤抖,很多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全。在陛下温和的外表所蕴藏著的,是他凛然的气质和不怒而威的皇者尊贵。 听到云浅雪和黑沙进来的声音,魔神皇抬起头笑笑:「阿云,回来了?」 云浅雪急忙跪下行礼:「微臣不知陛下御驾光临,竟然劳烦陛下久候,实在是罪该万死。」 「起来吧,朕也没事先通知你。我们也是刚来的。」听陛下的口气,似乎并没有生气。云浅雪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侍立在魔神皇身後的还有几个人:皇储卡顿亲王、二皇子卡兰、加纳总督罗斯。在门边,还站著身为禁卫总帅的雷欧公爵。再加上跟自己一起进来的总军师黑沙,魔神王国的菁华几乎都在这里了。云浅雪突然意识到:这实际是一次最高级别的核心机密会议了。想到自己竟然有资格出席这种会议,实在让云浅雪一阵激动。 他又有点惊讶:神皇陛下竟然屈尊地亲自跑到了自己的大营里?当年雷洪带著十五个师团的兵力自愿来投诚时候,陛下也不过是派二皇子卡兰出面接待罢了,为什麽陛下对於紫川秀这个来投诚的人类败类这麽重视呢?论实力,他手上一兵一卒没有,雷洪来的时候可是带来了十多万的紫川家的叛军啊,还帮忙结成了魔族军与远东叛军之间的联盟。 陛下的心意可真让人琢磨不透啊,云浅雪暗暗想。 魔神皇点点头示意开始。由魔族的总军师黑沙开始发问:「云君,您与那个紫川家的来投诚的人类相处了三天,感觉如何呢?」 「和十几天前一模一样,感觉就像不认识他似的。」云浅雪心里暗暗说。 「三月二十一日,奉陛下之命,我进入帕伊城与人类谈判。第一次见到紫川秀时,他在斯特林身边,在场还有几名中央军的高级将领。我们进行了自我介绍。当时我还没怎麽留意他,但在握手时候,他塞给我一个纸条。谈判休息时,我拆开了,上面只有一句话:「我欲投诚。」是用神族语言写的。 当时,我吓了一跳,以为这是个什麽陷阱。但是又想想,发现如果要陷害我的话,他得不到任何好处。我决定冒险试试,在谈判结束时候,我与他再次握手,我向他用眼神示意,微微点头。他的领会能力很强,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两天後,在斯特林部队撤退时候,紫川秀及其部队留了下来--後来其部队哗变,离开了他--二月二十五日,他独自一人向我们投诚……」 他把十几天来与紫川秀交谈、来往的详细情节给一一讲述,特别是对於刚才与他在山坡上的对话,更是一字不漏的复述,其中没有附加任何个人观点和评论。他实在摸不透这个紫川秀,不敢给他下什麽断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第一节 听完云浅雪的讲述,屋子里魔族的几个重量级人物交换了眼色,一时也没什麽人出声。最後还是总军师黑沙发问:「如何,云君,您是怎么看这个人的?你认为他是不是真心地来投诚的?感觉他的话可信吗?」 云浅雪迷茫地摇摇头:「陛下、军师,微臣实在不知道。他的话很真诚,微臣认为是可信的。但是,微臣又感觉,他这个人绝对不可信--对不起,陛下,微臣很矛盾。微臣智慧低浅,实在无法判断,只有留待陛下圣断。」 魔神皇不动声色地「恩」了」声,点点头说:「大家都说说看吧。」这也是魔神皇的一贯风格,他从不在会议开始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意见,总是先让部下畅所欲言。 加纳总督罗斯,一员身经百战的魔族老将,素来以武艺高强和残暴而闻名,在魔族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沉声说:「杀了他!」 二皇子卡兰慢条斯理地说:「这个紫川秀什麽来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黑沙的身影。黑沙发出浅浅的笑声:「我的情报未必是准确的,可能还有遗漏--不要这样看著我,我会害羞的。」 帐中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魔族的总军师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紫川秀,原名林河,帝国历--我说的是原来光明帝国的历法,人类一直延用这个--七六0年出世,出生地:不详。父:不详。母:不详。六岁时候即为紫川家当时总长紫川远星所收养,赐姓紫川……」 这时候魔神皇出声问:「紫川远星为什麽要收养他?」 「……收养原因:不详。七岁时候,其母去世,原因:不详。」 卡顿亲王撇撇嘴角说:「这还真是详尽的情报啊!」 黑沙彷佛没听见亲王的讽刺,平板的声音不见丝毫颤动:「七六九年,紫川秀入远东军校。七七一年,流风军围帝都,紫川秀自行增援,率八百学员兵大破流风西山军於帝都城下,随即与流风家赶来的增援军团大战,七战而七捷,将流风西山逐出紫川家领土。」 「哦!」一屋的魔族巨头们都给震动了,发出了轻声的感叹。流风家当代家主流风西山的名声,他们也略有所闻,知道是人类世界中以足智多谋而闻名的一员将领,却不知他有过如此惨败的经历,曾给十一岁的紫川秀玩弄於股掌之上。 黑沙继续讲述:「当时紫川远星已死,新的总长尚没确立。当时掌握大权的是总统领杨明华--」 「不久前帝都的动乱中死的那个杨明华?」魔神皇温和地问。 「对,陛下英明,正是此人。紫川远星死後,此人一直野心勃勃了,有意独揽大权。此时新锐人物紫川秀的迅速崛起引起了他的警觉。一个月後,一场宫廷政变闪电般发动了,紫川秀被解除了兵权,发配远东。」 「十一岁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孩对一个拥有超过二十年政治斗争经验的老手,那根本是不成比例的对手。无论那个紫川秀在战场上如何的天才了得,但在政治方面,阅历和经验的缺乏那是难以弥补的致命伤,从这个事情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卡顿亲王一本正经地说。 云浅雪赶紧把头低了下来,好掩饰脸上的笑意。他没想到卡顿亲王会这麽的愚蠢和急不可耐。谁都听出了,亲王表面上说的是紫川秀与杨明华的斗争,其实却是暗示:本亲王殿下自然是那个「拥有丰富阅历和经验的老手」了,至於那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孩」是谁呢?大家不妨随便猜猜就是了。 「亲王殿下所言甚是。」黑沙平静地说,彷佛一点听不出卡顿的言外之意:「正如您所料想的那样,在这场宫廷政变中,紫川秀败下阵来了。但他并没有放弃,七年以後,也就是帝国历七七八年,他又卷土重来,以副统领身份出现在了家族争斗的中心舞台帝都。」 魔神皇问:「那时候紫川家掌权的是杨明华吧?他怎麽会这麽的愚蠢,肯放他的大对头回去?」 「其中的奥秘,我们恐怕是难以明晓的了。但我的推测是:杨明华也没有办法。当时他最大的敌人并非紫川秀,而是表面上深藏不露,暗地里咄咄逼人、步步进逼的家族七代总长,老狐狸紫川参星。他已经顾不上理会紫川秀这麽一个无兵无权,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副统领了。」 「但是,这次他又错了:正是这个紫川秀,在帝都的事变起了关键的决定作用:他杀了当时号称紫川第一高手的中央军军团长雷迅,并把他的部下威慑并收编,使得杨明华一方失去了在军方最大,也是最强的支持--诸位都该知道,杨明华也好,紫川参星也好,无论哪个势力,如果没了军方的支持,那他的末日就到了。这应该是帝都事变中杨明华败亡的最主要的原因了。否则的话,就算是帝林带著他的远东人马倒戈,拥有绝对强势兵力的中央军也可以一夜之内将帝林和为数不多的斯特林禁卫军部队统统消灭。--顺便说一句,现在我们神族的两个最大敌人:斯特林和帝林,都是因为在帝都事变中立下的功勋而迅速飞黄腾达起来的。他们一个当了拱卫首都的重兵统领,一个担任了紫川家族的总监察长。相比之下,若论那个晚上的功劳和表现,紫川秀绝对不比他们来得小。」 卡顿亲王出声问:「紫川秀的功劳这么大,紫川参星给了他什麽样的奖赏?」 「什么也没有。」黑沙淡淡的说。 「什么?」 「事变後的第二天,紫川秀就给解除了兵权,剥夺了现役军军人的身份,被安排到预备役去了。据说是因为他与紫川参星政见不合的原因。」 云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明白为什麽紫川秀身上总是若隐若现地散发出那么种不得志的忧郁。 魔神皇出声道:「这样看来,紫川秀确实有理由对紫川家不满的。--有没有他性格方面的资料?」 黑沙笑出声来了:「各位,有没有人听过『秀字营』的?」 怎么可能没听过呢!在座的魔族巨头们都笑了。卡兰说:「我刚进远东就听说了,听说是个很有名的饭店吧?」 「错了!」卡顿亲王毫不客气地纠正他的弟弟:「『秀字营』是个大商会,专门买卖远东物资的。」 罗斯总督也出声说:「我倒是听说『秀字营』是人类开办的一个大赌场是我部下跟我说的。」 「各位说的都对。」黑沙语气安详:「但都只是一部分。其实,但各位可知道,『秀字营』的创建者和首领是谁呢?」 魔神皇扬扬眉头:「莫非正是紫川秀?」 黑沙起身恭敬地对神皇躬身行礼:「陛下睿智无比,明见万里!」 魔神皇淡淡一笑,耸耸肩膀说:「朕随便乱猜的,谁知道真的是。」 魔族的巨头们再次哄堂大笑,魔神皇也笑,说:「朕有点明白军师的意思了:紫川秀身为家族的带兵将领,在紫川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心思不放在打仗上面却一心刮敛钱财,是不是说明他很贪婪呢--或者至少可以说,他对於财富的热爱要远远高於他对紫川家族的忠诚呢?」 黑沙肃然回答:「陛下英明,说的一针见血!除了贪婪以外,据说紫川秀还是个好色之徒。在他的纵容下,『秀字营』军队,可以说是全紫川家族中军纪最差、最为恶劣、最为放荡不羁的部队了。」 魔神皇轻轻地说:「就是这样恶劣、差劲的部队,在帕伊城足足支撑了一个月,使得我神族无敌的大军竟然不得寸进?」 神皇语气虽然轻,但其中的份量可一点不轻。有份参与帕伊作战的云浅雪、卡兰、卡顿等人一个个额头出汗,立即跪下请罪。卡顿亲王颤声说:「臣等无能,作战不力,有辱陛下神武声威,还请陛下严加责罚。」 「起来吧。」魔神皇轻轻一挥手:「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他沉吟一下:「关於紫川秀的事件,你们都是怎麽看的呢?」 「吾皇陛下,」加纳总督罗斯口音中带有浓厚的边陲口音:「微臣还是那句话:杀了他!人类都是不可信的,人类的叛徒更加是不可信任。他今天既然可以为了钱财背叛紫川家族,明日他也将可以同样的为钱财背叛我族!紫川秀越有才能,那他就越危险。让这麽一个危险人物留在我族,甚至还委以重任,那是极大的威胁!」 大家微笑:心直口快的加纳总督这样说法一点不奇怪。历来他都是最顽固的魔族至上论者,坚信除了魔族以外,其馀的种族根本不配生存,只配给他们杀戮用。 「我的看法与阁下相同,」卡兰冲罗斯总督笑笑:「杀了他算了。」 云浅雪奇怪地望著卡兰。前天晚上,卡兰还在他面前说过:紫川秀对於神族而言,是个无价的瑰宝,因为他身居中央的要职,熟悉紫川远星、紫川参星还有即将继任总长的紫川宁等家族领袖,和斯特林、帝林等家族名将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深知紫川家决策中枢的内情。与他相比,雷洪不过是个地方级别的将领而已,重要性是远远不如的。 「他是可以帮助神族打开紫川家大门的钥匙。」卡兰最後是这样形容紫川秀的重要性。 殿下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麽快,而且没跟我打个招呼?云浅雪相当疑惑。 忽然,他发现在这位看似一本正经的皇子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云浅雪恍然大悟,明白了卡兰的用意。 果然,卡顿亲王立即急切地开口了:「父皇陛下,儿臣的看法有所不同。紫川秀比雷洪精明强干百倍,如果他能为我族所用,对我族一统天下的大业必然大有益处。他现在已经背叛了紫川家和人类,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要我们肯收留他,给他荣华富贵,他肯定会死心塌地效忠我们。」 卡顿亲王话音刚落,卡兰立即接口说:「大哥所言很有道理,比我所见似乎又高出了一层。大哥深谋远虑,见识过人,佩服佩服。既然大哥肯为紫川秀担保,那我还有什麽可担心的呢?我收回自己的看法。」 卡顿亲王一阵得意,脸上浮起谦逊的笑容:「哪里、哪里。」他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妥,却说不出来,勉强地强装出个笑容。 云浅雪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微笑著说:「既然亲王殿下愿意为紫川秀担保,那微臣当然没有意见了。」他望向卡兰,两人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这下卡顿亲王这个担保人是板上钉钉的跑不掉了! 「我有意见。」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总军师黑沙平静地说:「微臣认为,这个紫川秀很可疑。」 魔神皇惊讶地问:「为什么呢?军师阁下,听您刚才的介绍,朕还以为您是赞同收留紫川秀的呢。」 「陛下,微臣认为,紫川秀叛逃的理由不充分。他投奔我族很有可能别有所图。」 卡顿亲王皱皱眉头:「军师,刚才也是您说的,紫川秀贪财好色、贪生怕死,再加上紫川参星对他也很不公平,他对紫川家肯定有不满之心--这样不就是很充分的叛变理由了吗?」 黑沙沉默。好半天他才出声:「对不起,陛下,二位殿下。这纯粹只是微臣的一种感觉,并没有任何依据:微臣怎麽都觉得紫川秀不应该是会叛变的人,他与雷洪不是一路人。」 云浅雪一震。他与黑沙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没法用具体的语言表达出来。纯粹只是一种感觉,紫川秀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会背叛自己国家和民众的无耻之徒,他的眼神相当的清澈。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魔神皇,再没有人出声了,大家清楚总军师对魔神皇的影响力,他既然这样说,那就等於判了紫川秀的死刑。大家都在等待著一个清脆的「杀」字从陛下口中吐出,房间中的沉寂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魔神皇轻轻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头向後靠在椅子靠背,神情平静,手指轻轻地敲击著面前的桌面。这是他在沉思时候的习惯动作。帐篷中只听见桌几被敲打的「咯、咯、咯」的清脆响声。 片刻,魔神皇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精光四射:「你们说,我神族作为大陆最强的种族,与人类交战数千年,为什麽就是不能征服远远比我们神族弱小的人类呢?」 云浅雪等人面面相觎,他们不明白,魔神皇为什麽这时候问了这麽一个与当前议题似乎根本不相及的问题。 大家都皱起了眉头:魔族为什么不能战胜人类?明明数千年以来,魔族与人类交战的历史都是赢多败少,然而有史记载以来,魔族王国的疆土却从没能越过古奇山脉以西。 这个看似单纯的军事问题,仔细分析,却涉及到了极其复杂的政治、经济、历史、人文和地理方面的诸多因素。一时之间又怎麽能说得清楚呢? 看到大家为难的样子,魔神皇笑笑:「看来朕这个问题出得不好,朕换一个说法:大家认为,当前我族要征服人类,最大的障碍是什麽?」 卡顿亲王抢先回答:「父皇陛下,儿臣认为,我们的最大障碍就是瓦伦天险。历史上我族多次对人类发动攻击,都是因为攻不下瓦伦而失败。在平原上野战,人类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突破了瓦伦要塞,我族大军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征服大陆,易如反掌!」 卡顿亲王说得激扬,以为这次一定会得到神皇的赞赏。魔神皇却轻轻地摇头:「瓦伦要塞的建立不过是一、两百年的事情,而我们与人类的战争却是从有史以来就开始了,持续了上千年。三百年前,我族军队也曾进入了人类的中心腹地,只是……」魔神皇叹息著不再说下去了,大家都在心里帮神皇补足了那句话:「只是不幸碰上了绝代高手左加明王,一败涂地。」 「陛下,」罗斯总督说:「臣认为,我族此次的受挫全是因为那个紫川家的头号名将斯特林。他坚守帕伊,以微弱的兵力牵制了我族的主力大军,延误了我们攻击瓦伦要塞的时机,让我们错过了大好的机会,导致功败垂成。此人兵法高明,用兵如神,麾下士卒精锐且忠诚,有他在,将来必定是我族进军大陆的最大阻碍!」 魔神皇点点头,却没说什麽,转向卡兰:「你怎麽看呢?」 「父皇,」即使在威震天下的魔神皇面前,卡兰依旧是那麽一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比起斯特林来,我更担心的是帝林。他凶残极端,名声显赫。碰上他,我们的士兵吓得不得了,根本没法作战。」 「听说,在斯特林和帝林两人之上,西边还有个名声更响亮的流风霜,号称人类的第一名将。虽然目前我们还没与流风家的军队遭遇过,不清楚她是否浪得虚名,但是流风家能与紫川家抗衡数百年,实力绝不在紫川家之下。若我们西进,流风家肯定不会坐视的,那时我们可要小心这个流风霜了。」云浅雪也出声发言。 一时间,魔族的高级统帅们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却见魔神皇神情淡淡的不置可否。黑沙恭敬地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魔神皇若有所思:「但朕想,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个,不是坚固的瓦伦要塞,不是左加明王,更不是斯特林、帝林、流风霜等名将,而是人类的抵抗意志!」魔神皇加重了语气:「人类作为一个民族的整体殊死抵抗意志,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一直以来,人类都以大陆文明传承的正统自居,把其他种族--包括我们--全部视为异族,视为不开化的野蛮人,视为妖魔鬼怪、吃人的怪物。他们排斥我们,却又害怕我们。每次我们神族大军进击,人类不分老孺,统统全民皆兵奋起抵抗。我们神族虽然能够在战场上击败人类的正规军队,却每每给人类的这种全民战争搞得元气大伤,无力再进。」 「我们无法征服一个万众一心的民族。欲征服人类,我们就必须要先瓦解他们的斗志,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在这件事情上,紫川秀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神皇结束了讲话,望著他的部下们,目光中带著期待。 还是黑沙首先领会了他的意图:「我明白了。陛下深谋远虑,微臣赞同收留紫川秀。」 云浅雪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魔神皇的意思:不管紫川秀是不是怀有目的前来,他是紫川家族前任总长紫川远星的养子,继任总长紫川宁的大哥,七年前的帝都还击战令他名声大噪,被认为是紫川家最优秀的将领之一,闻名於人类世界。虽然同是副统领,但是他的政治影响力是远远大於雷洪这个地方将领。只要神族肯接纳、重用紫川秀,并把这件事情广为宣扬,那将给人类带来极大的思想冲击。下级的人类士兵和军官会想:连紫川秀这样的高级军官也贪生怕死投降了,那我们又何必这麽拚死卖命呢?人类中的那些见利忘义的败类,眼看紫川秀受到如此丰厚的奖赏,更是会趋之若骛,他们会成群结队地跑过来投诚的。 领会了神皇的意图後,众位臣子无不大表赞叹,纷纷表示我皇英明睿智,高瞻远瞩,人所不及。面对部下的一片赞叹之声,魔神皇谦逊地低下了头:「因此,朕决定依照雷洪过来时候的惯例,给紫川秀封侯。诸位有没有意见呢?」 怎麽可能有意见?云浅雪等人把头点得飞快。乖巧的卡兰皇子出声问:「父皇,不知您打算给紫川秀封个什麽名号呢?」 魔神皇微微沉吟,眉头舒展开来:「阿云,朕记得你们明天晚上有个宴会是吧?」 「正是,陛下。为了庆祝我们刚刚在远东打败了人类,我们今晚打算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所有在远东的高级将领都会参加的。」 魔神皇微笑道:「很好。也为了纪念在远东的这次胜利,我打算给紫川秀封号:『远东侯』--如何?」 云浅雪等人大加赞叹,深深佩服神皇陛下起名起得才思敏捷,寓意深远。 三月十九日晚,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天空却没有暗下来,魔族正在为远东战争的胜利举行盛大的欢庆仪式。羽林军大营之中,无数燃烧的火堆照亮了天际,令天上的繁星黯然失色。大营正中最大的营帐门口插满了像徵胜利的红色杜鹃,人潮簇拥,洋溢著一片热闹欢乐的喜庆气氛。 巨大的营帐之中,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中间不时著夹杂著「陛下万岁」的祝酒之声。 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魔族将领们肩膀上的彩羽和胸前的纹章,塔尔希军官学校的军乐团正在高奏悠扬的进行曲,几个粗嗓子的低音正在跟著调子合唱,赢得了军官们的阵阵喝彩。充满了尽情享乐的氛围。 「乾杯,为胜利!」一个情绪激动、浑身绿毛的塞内亚将领举起了酒杯,大声地嚷嚷。 「为胜利!」魔族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回应,同样高举了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一同哈哈大笑。 衣香发影,几乎和出席的将军们同样数目的魔族女性正周旋於男人们之间,到处都是打情骂俏,你来我往的调侃之声,这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归来的勇士们最中意的节目了。在营帐墙壁边上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的食品和美酒,任由他们自由享用,尽管各种美味已经堆得像座小山似的了,矮小的精灵怪佣人还在不断地端著盘子往上面加,完全不管有多浪费。 虽然按规定是只有团队长级别以上的高级军官和将领才能出席这次庆贺会的,但不少低级的军官,甚至士兵却也偷偷摸摸地混进了会场,他们在摆满美味的餐桌前大饱口福--他们知道,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不会有人这麽扫兴来干涉他们的--然後没等抹乾净嘴边的残渣,他们马上就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跟女士们搭讪,企图找到今晚的临时伴侣。 然而他们很少成功的。女士们对这些殷勤的小军官们不屑一顾,她们目光都投注在那些更为耀眼的高级将领身上。当云浅雪和卡兰联袂步入会场时候,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他们是目前到达的身份最高的将领,皇族,而且都是独身,又都英俊不凡。交际花们簇拥而上,一个比一个妩媚:「二殿下,您还记得我吗?那晚过後,您就没来找过我……」 「云将军,您真的好英俊哦!」 「羽林阁下,给我们讲讲您打仗的故事吧?」 等到云浅雪坚决又不失礼貌地从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中脱身时,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这并不比面对人类的大军容易。回头四顾,人群纷杂,已经不见卡兰的影子。云浅雪苦笑,他知道这位皇子肯定是带著美女进阁间讲故事去了,而且肯定是那种非常恐怖的鬼故事。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紫川秀。 一个孤独的身影伫立在墙角,端著酒杯,无声的注视著欢庆的人群,目光中流露出寂寞。没有人和他交谈。魔族的将领们惊讶地注视著他漆黑的眼睛,警惕地和他保持距离,目光中流露戒备。偶尔有些爱吵闹的交际花接近想跟这个陌生的将领攀谈,一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马上停住了脚步,仿佛看不到他肩膀上代表高级军官的彩羽,匆匆而过。 喧闹的人群、美食、音乐、美酒、美女……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个不属於他的世界。这是胜利者们的欢庆,而你,则是属於失败的种族。无论怎样表白你的忠诚,你都不属於他们。 云浅雪也不明白,为什麽在千百人的会场之中,他却偏偏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他。 紫川秀,这个人类即使在悲伤和落寞的时候,也总是那麽的耀眼。不知为何,云浅雪这时忽然有了一种接近他的冲动。 「很热闹吧,是吗?」云浅雪走了过去,他扬扬手上的酒杯:「乾杯!」 紫川秀目光中流露感激之色,举起了杯子:「乾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远东侯,现在你也是我们神族的贵族了。来,我来为你介绍些朋友!」神皇今天刚刚下旨,封前来投诚的紫川秀以「远东侯」的称号。 紫川秀犹豫一下,却敌不过云浅雪的热情,被他硬拉著到了一群正在谈话的魔族将领旁边。将领们打住了话头,警惕地望著这个新的加入者,态度远说不上友好。 云浅雪笑容满面地给紫川秀介绍: 「这位是加纳总督罗斯阁下,兼任加纳军团的军团长。」 「这位是鲁帝公爵,王国第十一军团长官。」 「雷欧将军,近卫军团的统帅。」 「凌步虚将军,陛下的爱将,此次立下大功的前锋集团统帅。」 「这位是叶尔马将军,塞内亚本族军团长官。」 紫川秀忙著跟魔族的大老们行礼问好,一边暗暗感叹:这些魔族的将领都是人类的宿敌,自己早就听闻过他们的名声。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是在这麽一种情况下见到他们本人。他也暗自好笑,盛名之下,没想到他们真人是这麽一副样子。 罗斯总督是个威严的乾瘦老头,衣饰华丽,皱巴巴的脸就像那被风乾的牛肉,表情严肃,满脸的傲色,银发覆盖前额,目光炯炯,望向自己时候皱起了眉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鲁帝则是个五大三粗的低阶魔族,精力十足,一道很深的刀疤从他眉骨处一直贯穿到下巴,使得他本来就丑恶的面容变成了狰狞,显示此人可怕的骁勇和曾经出生入死的经历。 近卫统帅雷欧,一个身高超过两米多的高大装甲兽魔族,面目黝黑,一身皮肤乌黑坚硬,表面覆盖著天生的鳞甲,因为个子太大了,给人笨重的感觉,魁梧的躯干之中彷佛蕴含著无穷的力量。紫川秀暗暗心惊,在战场上,这样力大无穷又刀枪不进的敌人是最可怕的,一千个这样的战士组成的突击队列,可以轻易突破人类的任何阵列。 塞内亚本族军团的长官叶尔马,一个浑身长满了庄重的白毛、看起来很有威仪的肥胖老魔族。他和他部队都是最近停战以後才从王国本土赶来的,并没有参加过战斗。 而且这些魔族之中,最引紫川秀注意的却是魔族前锋集团的长官凌步虚。他已经得知,在瓦伦要塞的正面,魔族将囤积重兵设立西南大营,这是与人类最为接近的第一道防线,其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即将被任命为西南大营统帅的凌步虚,可见魔神皇对他的信任。 紫川秀细细观察:凌步虚是皇族与低阶魔族的混血儿,身上兼有皇族的细腻特徵和魔族的粗旷,骨格高大,却很瘦没什麽肉,皮肤白皙,长著很粗的毛发,气质粗旷。他一直眯著细长的眼睛,很认真地倾听其他人的说话,自己几乎没有说过话,双眼偶尔开合之间,两眸精光四射。 紫川秀暗暗警惕:魔族军中强将如云,难怪魔族王国能与人类抗衡数千年而不败。仅仅自己目前所见的有限几个将领,鲁帝的骁勇、凌步虚的深沉精明、雷欧的强悍、云浅雪的聪慧,无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头泛起了不安的忧虑: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这样可怕而团结的一个种族,人类会有胜算吗? 当云浅雪领著紫川秀走过来问好时候,魔族的几位将领神色间都表现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只是点了点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有叶尔马很勉强地转身向紫川秀打了个招呼:「你好。」紫川秀估计他也多半是看在自己的介绍人云浅雪面子上才搭理自己的。 云浅雪彷佛没看到紫川秀的尴尬,微笑著问:「各位在聊些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大家目光却都集中在了紫川秀身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於是云浅雪马上就知道了,刚才他们肯定是在议论紫川秀这个新来的投诚者,而且说的绝对不是什麽好话。 罗斯总督问云浅雪:「二殿下到了吗?」 云浅雪:「殿下已经到了,可是……」他望望四周走动的那一群花枝招展的交际花,无奈地摊开手掌。大家都笑了,罗斯总督笑著说:「二殿下还是老毛病啊!那今晚,亲王殿下会来吗?我们还没看到他?」 叶尔马代替云浅雪回答:「这么隆重的场合,亲王大人肯定会来的。」 「为什么?」 一直不出声的凌步虚忽然出声说:「因为二殿下来了。」 魔族的重臣们纷纷莞尔。他们都是王国的重臣,关於卡顿与卡兰之间的种种明争暗斗,他们都有所了解的。现在魔神皇陛下还身体健康,年轻力壮,还没到担忧继承人的时候,所以也没有人把这件事情看得太严重,只是这个话题比较忌讳,大家一般不公开谈论就是了,特别是现在眼前还站著一个云浅雪,明摆著是卡兰的亲信。 「忘记恭喜你了,羽林阁下。公主殿下平安归来,您一定很高兴吧?您的前程一片光明啊!」罗斯总督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话语中暗示云浅雪是靠著与卡丹的公主的婚约才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的,并非靠自己的实力。 云浅雪很明白他的话语中的挑衅味道,平静地回答:「公主殿下是我们神族美丽的花朵,她能够平安归来,靠的是吾族军队的强大和陛下的神威,可以视为是我们对人类的一次大胜利,是我们整个王国的骄傲,我们全体上下都应该为此而高兴。」 云浅雪的回答不软不硬,让罗斯总督吃了个软钉子,总督一时语塞。老将军叶尔马出来打圆场:「吾神在上,确实,公主殿下是我们神族最美丽的花朵。我们都为她的平安归来感到庆贺啊!不知现在她身体还好?我很想去向她请安啊!」 「公主殿下昨天晚上刚刚从枫叶丹林来到哥吉查,因为路途跋涉辛劳,还在休息之中,暂时还不接见人。老将军,您的问候,我会转达给殿下的。」 一直在旁边倾听他们说话的几个高级魔族将领起哄:「呵呵,虽说卡丹殿下现在还不能接见一般人,但是羽林阁下,您肯定是例外的!」 「就是啊!什麽时候举行婚礼啊?可要通知我们一声啊!」 凌步虚与云浅雪握手,很简洁地说:「恭喜了!」云浅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谢谢。」 紫川秀在一边静静地听著。卡丹的名字令他回忆起了在紫川宁家中的那一段时光,想起了罗杰、白川、明羽三个部下,想起了与卡丹苦恋的斯特林,想起了紫川宁……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人事已经全非了。曾经与斯特林相爱、发誓永不分离的卡丹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她的故国,即将成亲。远方的斯特林,你是否还深深地爱著她呢? 阿宁,将来,你也会有这麽一天,像卡丹一样嫁为人妇吗?那时候,你心里牵挂的,究竟是谁呢?别了,我爱的姑娘。我们来生再见了。 「既然亲王殿下会来,那平靖也该会来吧?他最近跟亲王跟得很紧呢,那个人类的马屁精。」鲁帝说,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最近因为取得了对人类的整体性胜利,陛下龙心大悦,重又恢复了他的公爵爵位。 「那可不一定,」罗斯总督很不客气地说:「今天是庆贺我们神族对人类的胜利,他这个人类的叛徒也有脸来?就算无耻也该有点限度吧?」 「总督阁下!」云浅雪责怪地打断了罗斯的说话,提示他该注意:还有另外一个人类的叛徒紫川秀在场呢! 罗斯不理,挑衅地转向紫川秀:「我该怎麽称呼你呢?紫川秀?还是什麽远东侯?请问,看到今天我们神族对紫川秀家的胜利,你的感受如何呢?曾作为紫川家的高级将领的你,杀害过我们神族多少战士呢?」 「总督阁下!」赶在紫川秀回答之前,云浅雪挺身拦在了他面前:「阁下,请您注意:决定册封紫川秀阁下爵位,并亲自赐予他称号『远东侯』的不是别人,正是吾皇陛下。既然陛下对此已经有了决断,身为臣子的吾等如果还再持有什麽异议,那就是对陛下的不敬了。」 罗斯总督「哼」了一声:「我不知道陛下是受了什麽蛊惑。反正我只知道:人类都是些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废物,不管你们怎麽说的,我是绝对不相信人类的。」 云浅雪还想再说什麽了,紫川秀在後面拉著他离开了。身後只听见罗斯说了句什麽,魔族的将领们哄堂大笑,隐约可听见「窝囊废!」、「胆小鬼」等声音。 云浅雪忿忿不平:「他们太过分了!」随即又安慰紫川秀:「不要往心里去,有陛下给你做主呢!」一边很留意观察紫川秀的表情,却看到紫川秀神色自若,只淡淡说了句:「没什麽。」就又谈笑风生了。 云浅雪很佩服他的气度,面对这麽重大的侮辱居然一点不动声色,却也不得不同意罗斯的意见:他确实是个没胆子的家伙。 他没有注意到,在紫川秀眼中一掠而过的寒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第二节 「那边的矮个子,是布鲁总督古萨。」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云浅雪不敢再贸然地把紫川秀带入魔族将领们的社交圈中。他只是远远地帮紫川秀指点,帮助他认识魔族的大人物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向厌恶平靖侯的自己,为什麽对同样是人类叛徒的紫川秀却这般的关照。 紫川秀十分感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云浅雪都是个很优秀的人。他聪慧、温和、文雅,而且又不缺乏才干,待人接物,堪称得上是个好表率。这样优秀的人物,不要说在向来被视为野蛮的魔族之中,就是在人类之中也是少见的。与他相处多日,实在蒙受了他不少关照。对此,他只能在心里对云浅雪说一声对不起了。 「那边的那个皇族,那个穿戴得很花俏的年轻人是谁呢?」紫川秀问。 云浅雪笑了:「那是卡兰殿下,陛下的二皇子。」想了下,他又补充:「我的朋友。」 紫川秀有点惊讶,来魔族这麽几天,他早听闻了魔族二皇子的很多事迹。却没想到本人竟然是这麽一副德行:长发披肩,叼著根香烟、戴著副淡色墨镜,敞开了花格子衬衣的纽扣,脖子上很显眼的挂著一条俗不可耐,拇指般粗的金链子,右手抱著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美女--这麽一个帝都街头随处可见的小流氓打扮的角色,竟然是魔族的皇子,而且有可能是下任的魔神皇。 紫川秀难以置信地看著云浅雪,後者只有苦笑地点头:「二殿下很有性格,不是吗?」 紫川秀也笑了:「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抑制不住的狂喜之下,他差点要放声大笑了。根据他的观察,这位魔族的卡兰殿下脚步虚浮,武功实在差得不成体统,与他重要的身份根本不成比例。这麽一个抵抗力极弱又是地位极高的人物,这正是他一直要找的安全保证。他默默的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卡兰之间的距离:一步、两步……大概八步,而且中间没有任何阻碍,非常理想的出手距离。 紫川秀心头狂跳,事情到此地步,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就要看天意了。他压抑紧张的心情,尽量平静地问云浅雪:「羽林阁下,请问,平靖公今晚有没有来呢?」 云浅雪皱皱眉头,反问:「你找他有事?」虽然军师黑沙已经证实了偷袭事件与平靖侯无关,但是他还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紫川秀有点不好意思:「羽林阁下,不怕您笑话了。我毕竟是来自紫川家的,初来神族,我想,向与我有著同样经历的平靖阁下交谈,可能会对我尽快适应神族的生活有所帮助。」 云浅雪点点头:「我明白了。」他向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平靖侯的踪影。最後他扯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军官:「哎,阿穆,有没有看到平靖那家伙?」 「那条狗?」叫「阿穆」的军官说到平靖候时候,一脸的不屑:「刚才还看到他的……羽林大人,您要见他吗?我去把他叫来。」 云浅雪点点头,军官快步走开了。看著那个军官的身影逐渐淹没在拥攘的人堆里,紫川秀的呼吸一点点的急速起来。他知道,当那个军官回来的时候,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再次往卡兰的方向确认一下,彷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卡兰恰好也抬起了头望过来。俩人的目光交接,卡兰错愕、惊讶的表情在他脸上持续了两、三秒。慢慢地,魔族的二皇子笑了,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彷佛预感了危险了似的,他拉开了身後的门,悄然地离去。 计划一下子给打乱,紫川秀睁大了眼睛,脑子嗡地乱了。 素雅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充满了檀香的芳香,还有沙漏的轻微沙沙声。远远的,可以听见庆祝晚会上人群的喧嚷和乐队的喇叭声,一片混杂而毫无意义的杂沓噪音。在外面的喧哗相衬下,屋内的无声显得更加的寂寥。 「殿下,外面的晚会很热闹的样子,您不去参加吗?」老佣人小心翼翼地问正在写东西的卡丹。 卡丹安静地翻过了一页纸,没有回答。茶几上的烛光映照在她面庞上,娇艳的肌肤有如白玉般的无瑕,玉容平静如水,不见一点波动。 老佣人暗暗叹了口气。从小一直看著长大的卡丹公主,打从人类的那边回来以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灵气和活泼,变得沉默寡言。回来那么多天了,自己就没见她笑过,也不像往日那样喜欢四处走动了,老是待在屋子里发呆,脸上总是带著一种郁郁寡欢的落寞神情。自己每次问她,她却总是苦涩地笑笑,什麽也没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卡丹殿下贵为公主,回到了自己人这里,未来的夫婿云浅雪大人年轻有为,无论人品才貌都是十分的优秀,她不应该不开心的啊! 老佣人继续努力:「殿下,今天晚上的宴会,陛下很希望您能出席的。王国的高级将领们都参加了,肯定有很多有趣的节目的。还有亲王殿下和二殿下都参加了,还有羽林阁下今晚也会来--您不想见见他吗?他可是您未来的夫君啊,这样都不去,未免有点太失礼了。」 「我没有兴趣。」卡丹低著头平静地说,也不知道是说对晚会没有兴趣,还是说对云浅雪没有兴趣,手一直写个不停。 老佣人放弃了努力,低著头说:「是。那我告退了,公主殿下请好好歇息了,有事请尽管吩咐。」 「嗯,你下去吧……」 门口外两个女佣的窃窃私语声传进来:「今晚,羽林阁下身边那位年轻的大人可真是俊得很啊!我怎麽从来没见过他呢?」 「嘿!你看上人家了吧?告诉你,那个人是从紫川家那边过来的,名字好像是叫紫川什麽的……对,紫川秀!他是最近才来投奔我们神族的,听说他在那边可是个大人物呢!」 老佣人大声叱喝:「外面的死丫头,唧唧喳喳说什麽呢!公主殿下正在休息呢!」 外面的窃窃议论声立即停止了。老佣人低头请罪:「公主殿下,都怪我管教无方,我下去一定将她们重重责罚……」 卡丹打断了他的说话:「刚才她们说什麽?紫川秀?这是怎麽回事?」她放下了书本,一反刚才的冷漠神情,突然变得十分的关注。 「啊?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吗?她们说的是紫川家那个新投奔我们的副统领,叫紫川秀。哦,殿下,您最近才回来的,难怪您不知道了。帕伊停战以後,他独自一人主动地向我们的军队投诚了。陛下很赏识他,封他为侯--这都是很轰动的新闻呢!」 「阿秀?」卡丹蹙起了秀眉,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喃喃自语:「不会的,他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您说什麽?」 「今晚都有谁参加宴会?」 老佣人一愣,随即回答:「很多。王国在远东的所有高级将领几乎都会到场的。包括有亲王殿下、二殿下、罗斯大人、凌步虚大人、羽林大人、叶尔马大人、鲁帝大人……陛下和总军师黑沙大人说不定也会来的……」 没等她说完,卡丹已经扔下笔霍然起立:「马上带我去会场,快!」看著老佣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卡丹不耐烦了,自己动手换衣服,一边想:「阿秀,你是个疯子!……没有人这麽大胆的……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活著回去吗……该死的家伙,你就一点不顾及阿宁对你的一片苦心吗?」 云浅雪觉察了紫川秀的异样:「你怎麽了?」 紫川秀微笑著摇摇头:「没什麽。我看到卡兰殿下出去了。」 云浅雪也往那个方向望了下,摇头笑说:「殿下……」他露出一个是「男人就该明白的」的暧mei笑容,紫川秀哈哈大笑,心理却仍旧难以释然:临走时候,卡兰那个诡异的笑容究竟有怎麽意义?他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目的? 两人仍旧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著。言谈之间,云浅雪一直把话题往武学方面引导,他特别关心的是:紫川家有哪些著名的用刀高手?特别是第一次远东战争期间,他们都有谁在远东地区活动过的? 紫川秀苦笑,对於云浅雪的目的他是很清楚的。不过…… 不过这个人啊,呵呵,阿秀大人睁大了无邪的大眼睛想了好一阵子,终於记出来了:哦哦哦哦,用刀的高手是吧?多著呢!据我所知,比如说什麽「一刀镇九州」张三啊、「龙凤鸳鸯刀」李四啊、「大刀」王五啊、「刀神」赵六啊、「神刀」钱七啊、「无敌金刀」陈八啊……等等等等。 至於他们的武功啊?啊啊啊,那可真是厉害著呢,(紫川秀说得口沫飞溅,连比带划)有的人能一刀杀死一头猪!(有人甚至能杀死两头!)你说厉害不? 云浅雪听得忍不住要打呵欠。他非常的失望。从紫川秀的描叙上来看,那些所谓的「高手」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杀猪屠羊水平而已,不可能是那个晚上的神秘刺客。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现在自己是身处安全的宴会中,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这并没有给云浅雪任何安全感。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云浅雪就忍不住的发抖:太可怕了!那个恶魔般的身影,那双充满了杀气和绝望、彷佛来自地狱最深渊的赤红眼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接著就是断臂处的剧痛,鲜血飞溅,整个世界变得一片绯红……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刺客! 云浅雪不自觉地摸著断臂处,眼中流露恐惧。一瞬间,紫川秀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怜悯、嘲笑、无奈、愧疚……或者,什么都没有。当他转过头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正常了。 东门传来巨大的喧闹杂音,有个声音在喊:「亲王殿下已经到了!」人群大哗,为了亲眼目睹未来魔神皇的风采,许多人哗啦地往门口方面涌了过去,拥挤的人流堵住了门口,引起了阵激动的混乱。 紫川秀与云浅雪应声望去。云浅雪介绍说:「看到了吗?高个子的那个,就是亲王殿下。」 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卡顿亲王的独特也很容易让人辨认出他来。他身型矫健,平头的短发,脸部线条如刀刻般的冷峻,眼神冰冷无情,显得冷酷而自信。紫川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魔族的第二号人物。他看出来了,这位魔族王国的未来继承者必定是个十分冷酷的权力主义者。 云浅雪继续介绍:「在殿下旁边的那个人族,」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紫川秀一眼:「是平靖公爵。你们认识吗?」 看到那个瘦高的身影,紫川秀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眼前的世界有点眩晕。往事的碎片令人措手不及地出现脑海…… 「我们会再见的,一定的!」哥应星统领爽朗地一笑。他望向了一边的白川:「这个小姑娘很有胆色,你们今晚好好照顾她。」 他们互道珍重彼此离别,却不知今生再不能相逢。 紫川秀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他听见自己在回答:「不认识。」 云浅雪点点头,问:「等一下我介绍你认识他们?」 「嗯,」紫川秀淡淡地点头:「就麻烦羽林阁下您了。」他说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却抑制不住的心头狂跳。正在这个时候,他感应有人在背後注视著自己,马上转头。 透过纷攘嘈杂、人来人往的人群间隙,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曾经是自己阶下囚的卡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正在远远地注视着他,眼神冷静而凌厉。 卡顿亲王的到来引起了会场的一场骚动。魔族的将军们争先恐後地挤上去跟亲王打招呼、攀谈,交际花们也纷纷不甘落後地上前,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睐。一时间,大门口处的人群挤成一团,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卡丹到达了会场,她悄然地从另一个门口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几乎在她发现紫川秀的同时,紫川秀猛地转身,两人眼神交会。 一瞬间,紫川秀绝望得全身冰凉。他知道卡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杀机。这个时候,她只要振臂一呼:「紫川秀是奸细!」自己会立即给周围的魔族将军们乱刀分尸。死亡,自己并不害怕。但是,在目标达到之前,自己实在不甘心啊!紫川秀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著那一声尖锐的女声叫喊和随之而来的灾难。 「……恭喜阁下了,加沙新总督……」 「……三河地区并没有参战,盖儿公爵很没有面子……」 「哟,大人,您可真会开人家玩笑啊……」 毫无意义的闲聊混杂如同流水般的灌进紫川秀的耳朵里,五秒钟的等待时间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但却没有期待中的女声尖叫。紫川秀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卡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不出声地凝视著他,奇怪的,其中却看不到恶意。 紫川秀生出了一线希望:卡丹不打算告发自己?为什么呢? 卡丹望向正在忙著与众人招呼应酬的卡顿亲王,用目光无声地询问:「是他吗?」 紫川秀明白她的用意,微微摇头。 卡丹又望向站在紫川秀身边的云浅雪,紫川秀再次摇头。 卡丹微微昂头,目光投向营帐的顶棚。紫川秀有点不解,随即明白她指的是魔神皇。他含笑摇头,用目光告诉她:「我又不是疯子。」除非是疯了,没有人会想到行刺当世的第一高手。 卡丹扬扬眉头,檀口轻启,却没有声音发出。分辨她的嘴型,是一个「谁?」字。 紫川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平靖侯的身上。卡丹顺著紫川秀的视线望过去,恍然大悟。她冲著紫川秀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嫣然一笑,转身融入喧嚷的人群中,渐渐地消失了。 紫川秀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卡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远东侯,远东侯!」云浅雪连续拍了几下紫川秀,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云浅雪小声说:「亲王他们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他一定是来找你的。你要作好准备,要与殿下谈话了。」 紫川秀奇怪:「也有可能,亲王是来找你的啊!」 云浅雪神秘地一笑:「绝对不可能。」自己是属於卡兰一边的死党,亲王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来找自己呢。亲王准是希望像当初收容雷洪一样,把紫川秀也收纳进他的私党里去,好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不过这些现在他还不打算跟紫川秀说,只是拍拍他肩膀:「我走开一下,你自己好好把握。」没等紫川秀反应过来,他已经悄然的走开了,丢下孤零零的紫川秀在原地。 紫川秀微笑,就算再迟钝也可以看出,云浅雪是故意躲开不与卡顿亲王见面的,这说明了,这位手握重兵的羽林将军与下任的魔神皇之间的关系,很有问题。 紫川秀暗自窃笑:原来看似一块铁板的魔族上层,也存在著派系争斗,敌人内部也存在著分歧。只是不知道他们派系间的力量对比的情况如何?在将来与魔族的作战中,怎么样才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个珍贵的情报呢? 没等紫川秀想出个究竟,卡顿亲王已经走近了,身後跟著罗靳、平靖、凌步虚等高级将领。卡顿亲王停住了脚步,上下审视了紫川秀一番,开口说:「远东侯吗?我是皇族太子,卡顿。」亲王的自我介绍十分的简洁,透出强烈的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凛然,显出这位皇族太子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并非一般的富贵子弟。 紫川秀鞠身微笑行礼说:「殿下大名,在下早已久仰大名。」是的,紫川秀暗暗想,远东战争中,卡顿亲王下令屠杀四万名放下武器的人类战俘和三十万平民,臭名已经昭彰了。但是,幸好,我今晚的目标不是你。 「欢迎加入我们神族,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远东侯。我们是不会亏待那些忠於我们的人的。」卡顿亲王吊著嗓门说,语调中有一种生硬的装腔作势的味道,就像是朗诵一般。 「感谢神族给我的这个机会。」紫川秀一脸卑屈的笑容:「我一定会对神族绝对的忠诚,愿为殿下您效犬马之劳!」 旁听的几个魔族军官纷纷露出鄙夷之色。罗斯总督不屑地说:「你对紫川家效忠时,也是这么说的吗?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忠诚?」 众位魔族将领哄堂大笑。笑声中,雷洪局促不安,目光中流露痛苦之色。他来到魔族已经多日,曾为魔族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封了爵,却始终得不到众人的认同。他的地位虽高,却得不到任何尊重,连那些最低级的魔族军官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呼来喝去的,更是常常沦落为同伴讥讽嘲笑的对象。 紫川秀显得很坦然。他微笑地回答罗斯总督:「大人,究竟什么是人类的忠诚,我会以实际行动向您证明的。」 「哦,」总督的嘴角扭曲了:「怎么证明法?」 「就是这样。」紫川秀转身向雷洪走近,伸出右手:「这位想必是平靖大人了?请多指教了。」紫川秀的微笑是那么的甜蜜可亲,就连老虎看了都想跟他交朋友。 雷洪也伸手出来,强打笑容:「你好。」 刚一握手,雷洪的脸色就变了:紫川秀的手坚硬得简直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了自己。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紫川秀的眼神冰冷,其中蕴涵森森的杀机,与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相衬。 雷洪惊惶地想退後,但右手被抓住抽不出来。他想出声叫喊,忽然感觉腹下一凉,紫川秀快步抢上一步,贴近他耳朵小声地说:「哥应星大人向你问候!」 雷洪呆呆地下移目光:一把雪亮的刀子已经深深地捅进了他下腹部。紫川秀亲切地笑了下,接著用力把刀子使劲的一搅,同时侧著身子遮挡住旁人的视线。雷洪剧痛,却喊不出来,浑身剧烈地一阵痉挛,整个身子软成一团烂泥似的,整个脸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笑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第三节 眼见两人这么亲热,紫川秀又笑得这般的甜蜜,周围的魔族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卡顿亲王对左右说:「想不到他们两个这么好交情啊!」 罗斯总督不屑地撇撇嘴:「那是当然。他们都是人类的叛徒,有共同语言啊!」 周围的几个魔族将领们都笑了起来,但他们只笑到了一半:雷洪凄厉的、已经不像人声的惨叫声撕裂了整个会场:「救命啊!」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忽然被一把无形的刀忽然砍断了似的,连正在演唱的歌手也停止了表演,上一秒钟还是上千人聚集喧哗噪杂的大厅,突然变得安静无声起来。各处受惊的人们循声望去,给眼前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紫川16-18(全) 《光明王本纪》第一卷第五节开篇: 七八零年,岁中三月。魔族猖狂,长驱直下,王师败北,远东沦陷。王坚忍守辱,伪降而深入。於魔酋聚集之时,王忽暴起,诛杀大逆贼雷洪,呼:「叛紫川者,虽远必诛!」 群魔震骇,继而大哗,群起而攻。王无惧,白刃迎之,以寡击众。此战,碧血横飞,日月变色。王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群魔丧胆,竟无敢迎者。当场格杀魔酋二十有二,重创三十有一,魔酋群惧,相叹:「血肉山河,非我族特有。」 於狼虎之穴,雪山河之耻,扬家国之威。英雄豪气,直冲霄汉。 大厅的西边角落,传出了非人的惨叫。在此次远东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平靖公爵全身是血,正在声嘶力竭地狂喊:「救命!」他一边捂著腹部的淌血的伤口,一边拚命地推开面前的人众,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但没跑出一步,只见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雷洪的一条腿已经从大腿处被砍断了。他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子「扑」的倒下,在地上滚来滚去,伤口处血喷如泉,在绣锦的名贵地毯上洒出一片狰狞的鲜红。 越过人众,紫川秀挥刀狂砍躺在地下的雷洪,高呼:「紫川家诛杀叛贼,无论天涯海角!敢叛紫川者,杀无赦!」杀气腾腾的嘶哑叫声,混杂著雷洪凄惨的哀求和惨叫、刀砍入肉的声音,可怕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让人从骨头底下都在发抖。 眼看白刃如雪,眼看鲜血横飞,在场上千的魔族军官们像身处噩梦中一般目瞪口呆。前一秒钟还是充满了欢乐和喜庆的会场,下一秒钟却变成了地狱。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像,超出了他们的反应能力。他们就像被拖了什么魔法似的,僵立地眼睁睁的看著这可怕的一幕,眼看著雷洪给活生生地砍成了一堆肉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出来阻拦这场惨剧。 哀求和惨叫声渐渐地低下去了,紫川秀停下了手,杀气腾腾地睥睨四周。他的眼睛赤红,在他手上,雪亮的快刀还在一滴-滴地淌著血。魔族勇敢的将领们恐惧地望著他--包括了雷欧、鲁帝等魔族出名的勇士--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的眼睛,脚步不自觉地一点点後挪。在紫川秀的身上,萦绕著一股疯狂的杀气。 曾经浴血沙场无所畏惧的魔族猛将豪杰杰们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著,恐惧捆住了他们的手脚,动也不能动。他们都曾身经百战,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场面,令他们恐惧的是紫川秀杀人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残酷和癫狂,那种遇神灭神、遇佛诛佛的可怕气势,猩红而模糊的血肉溅了他一脸,他微笑的面孔简直就如同鬼怪一样的狰狞。 大家想著同一个念头:他不是人,是恶魔! 云浅雪僵立原地,一动不动。 当紫川秀迎上去与雷洪握手时,他已经隐然觉得有点不妥了:紫川秀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气息,给云浅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印象中,好像在哪里感受过同样的气息? 没等他想出个究竟,惊变陡生:紫川秀整个人变了!就像著了魔鬼似的,一瞬间,那个温文有礼、举止文雅的紫川秀突然变得疯狂又血腥,杀气逼人。云浅雪失声叫出来了:「是他!」 雪亮的刀光,可怕的杀气,来自地狱般疯狂的眼神,燃烧的营帐,乱奔的战马、飞溅的鲜血,凄厉的惨叫,断臂处身子撕裂般的剧痛,杂乱的脚步声,「保护大人!」的呼喝,眼前一切全部给镀上了一层绋红……令他无数次梦中惊醒的恶魔突然重现眼前,云浅雪受到的震撼比在场其他任何人都要强烈。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当紫川秀初来神族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紫川秀曾参加过帕伊会战,他是否有可能是那晚袭击他的凶手?但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虽然那晚的刺客全身罩在盔甲之中,无法判断体型,但是这个拥有著温和的眼睛、暖暖的微笑,还有散漫气质的好脾气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是那晚的可怕刺客呢?他很快的放弃了自己的怀疑。 看著眼前这个野兽般狂暴又绝望的疯狂怪物,他想像不出:不到一秒钟时间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转眼间,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不,变成一个魔!他已经认出来了:那逼人的凌厉杀气,那双可怕的眼睛、赤红的眼睛,燃烧著癫狂的火焰和地狱般的绝望杀气的眼睛。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双这样的眼睛。紫川秀就是那晚的可怕刺客! 但也因为有过一次的经历,云浅雪比其他人更快地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紫川秀又「叛变」了!不,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叛变紫川家!他是专门来杀雷洪的!他第一个行动了起来,就手抄起了身边的一张椅子远远地朝紫川秀砸了过去,大声喊道:「远东侯反了!」 「啊!」女子尖锐的嘶叫打破了会场的沉默。一瞬间,会场乱成一团,人群丢下了手上的碗碟和食物,女子慌忙走避,四处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男人们纷乱的脚步声。大厅里的桌椅、食物、照明的蜡烛一只接一只地给惊恐的人群冲翻在地。 「抓住他!」混乱中,可以听见卡顿亲王的大声命令:「关门,不要让远东侯跑了!」,站在门口附近的军官慌忙遵照卡顿亲王的指示关门。军官们吼叫连连,从四面八方朝紫川秀扑了过去,一个个神勇无比。他们都明白:这是表现自己勇敢的最好机会,这么多大人物在场,谁能当众拿下紫川秀,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但是他们後退得更快:一道华丽的刀光裂过空间,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魔族团队长同时被拦腰砍断,还有一个被砍去了一条腿,血花横飞,惨叫声撕裂了黑暗的夜空,远远的传开去。军团长官克松男爵想从後面偷袭,紫川秀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克松军团长顿时定住了。半晌,他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线,接著红线处鲜血崩出,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去,创口处鲜血喷涌,身子却还站立原地不动。 「啊!」妇女们歇斯底里地尖叫,震耳欲聋。 魔族的军官悚然,同时停下了脚步。来参加宴会时候,他们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现在大家只有几个人拿著随手拿的椅子和餐刀,几乎等於是手无寸铁的。紫川秀的刀竟然如此可怕,这样赤手空拳地扑上去不等於找死吗?虽然前程和奖赏是很让人动心,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要紧点的。 但幸好,表现勇敢还有别的方式。魔族军官包围著紫川秀成了一个圈子,大家躲在远远的安全地方七嘴八舌地吆喝:「咳!远东侯,你跑不掉的了!」 「远东侯,马上就擒听候殿下发落,说不定可以饶你一死!」 紫川秀慢慢抬起头来,伸出舌头慢慢舔了下刀刃上的淌着的鲜血,脸上浮起了满足的笑容,仿佛正在享受难得的美味。那漫不经心的不羁态度和阴森的目光,透出了一种可怕的残酷。这时的他,简直就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魔族们不由自主的心头发寒:我们究竟要死多少人,才拿得下这个可怕的恶魔?他们更担心的是,牺牲者的名单上千万不要有自己的名字。 「上!」卡顿亲王再次命令。几乎是命令下达的同时,紫川秀不退反进,纵身一跃冲进了一群魔族军官当中。霎时间,一大堆人一涌而上,无数的手脚从四面八方朝他伸过来,有人兴奋的大叫:「我抓住他了!」、「是我抓住他的,亲王殿下!」 魔族的军官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紫川秀冷冷的一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中的银刀光芒大作,一个耀眼的光球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谁也数不清,在那一瞬间,他究竟发出了多少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连续不断。几乎是一瞬间,最靠近的四名魔族军官首其冲当地给光球绞成了碎片。稍远一点的也难以全身而退,他们被砍断了手和脚。耀眼的刀光中,无数破碎的人体肢体、肉片、鲜血等残骸向四面八方激射,大量的鲜血被溅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墙壁上,可怕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以紫川秀为中心的三米半径内,再无第二个站立的魔族了,只剩下散落一地的肢体残骸和鲜红的血泊。几个重伤的魔族军官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光是这副场景就足以让最勇敢的魔族战士勇气全消了。 一阵可怕的沉默笼罩整个大厅。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魔族的权贵们恐惧地望著中央的那个人类。有人颤抖著说:「魔鬼,他一定是魔鬼!」 眼见没有人敢上来动手,紫川秀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轻蔑和骄傲,又仿佛在嘲笑对手的胆怯。孤身一个人类面对著几百上千的魔族高手,居然可以发出这样的笑容,这对於高傲的魔族来说,这是比死更难堪的耻辱。 卡顿亲王勃然大怒,吼道:「谁杀了他,晋升两级,赏金一万!我们神族的勇士难道就死光了吗?」 魔族的军官们这才如梦初醒:「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是神族啊,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啊!没有理由我们会被一个人类吓倒!」他们的血气给激怒了,魔族的男子们吼叫连连:「瓦格拉!」抄起了身边的桌椅当武器,呼啦一声就全部冲了过去,一场一人对几百的混战开始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这场混战中,占优势的却是少数的一方。 在这天晚上,一向以勇敢自傲的魔族军官们终於见识了什么叫做「恐惧」。低声咆哮的紫川秀就如同一股可怕的旋风,直冲进了魔族密集的人群中,瞬时间,一阵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魔族人群发出了惨叫连连,面对紫川秀发疯似的狂飙,周围的魔族就像那被狂风吹倒的稻草般的一个接一个倒下。这时候,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成了魔族的劣势,因为怕误伤自己人,大家碍手碍脚的不敢发挥。而反之,紫川秀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在他而言,只要是会动的就给他一刀,根本不必思考。 没人挡得过紫川秀的快刀雷霆一击。他的出招看似简单,只有那么简单的几式:砍、劈、剌,没有任何的章法和招数,却快得不可思议,迅如电、猛如雷。魔族们往往都是只看到人影一晃,白光一闪,电闪雷鸣之间,自己的身体的某一部位--手、脚、脑袋--就已经失去了,竟然完全看不到紫川秀是如何出刀的。有很多魔族竟然是的死也没看清楚杀自己的人的模样。 云浅雪脸色苍白,他发现更可怕的是,紫川秀可以在身体的任何角度出刀!正面、背面、侧身、反手、甚至胯下,他都可以出手,而且速度丝毫不减。对他来说,没有防卫上的死角,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的攻击,他都可以抵挡。 这怎么可能?云浅雪暗自想,这简直违背了武学的所有规律!神族也好,人类也好,无论是任何种族的高手,一般都会有一个习惯的最佳身体姿势和角度,在这个姿势和角度之下,他们才可以发挥最大的力量和速度。为了达到这个姿势,在出手之前他们一般都要做一些预备的动作:比如敌人在後面的话,他们就需要转身後才能出手;习惯右手用刀的人出手前会习惯将身子向右边移,使得敌人处在相对比较好用力的左边的位置;而习惯左手的人则相反。这样,高手往往可以从对手的预备动作中预测出手的动作和方向。 而对於紫川秀,这个规则完全的失灵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左右手都同样的灵活,而且出手前没有任何的徵兆。一次,云浅雪甚至看到他身子不动,右手随手的反手一刀砍断了他身後魔族的腿,角度刁钻之极,几乎在同时,没看到任何的动作和停顿,那把刀不知怎么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向前轻轻一推,恰好切开了他面前一个魔族将领的喉咙,顺手又用刀柄砸碎了另外一个魔族将领的脑袋。整个动作流畅得一气呵成,云浅雪不得不佩服:这简直比魔术大师玩魔术还要神奇。 他时而正面冲击,彷佛不要命地猛打猛冲,杀得勇敢的魔族军官们又哭又喊的,却在大群的敌人围截上来之前,人影一晃,他却已经消失,冲到了大厅的另一处去截杀那些落单的了。他那进退如电的可怕速度对魔族构成了可怕的威胁。他从不停留在一个地方,左冲右突,飘忽不定。上一秒钟他还在平地上挥刀追赶受伤的魔族军官,下一秒钟他已经跳上了餐桌杀人,身法之快,形如鬼魅,不可捉摸。魔族一边完全失去了发挥人数优势进行围攻的可能。 血肉横飞,惨呼不断。整个晚会成了一个鲜红的修罗地狱场,乱七八糟的肢体和鲜血满地。谁也不知道混乱之中,究竟有多少魔族的华族显贵莫名其妙地做了紫川秀刀下之鬼了。他攻击的对象全部是魔族的那些武功并不是很强的中、上级的将领和贵族--除了少数高手外,魔族将领们的强项在於指挥部队,白刃近身作战并不是他们的长处--却远远地避开了鲁帝、雷欧等高手。虽然他们一个劲地追著他不放,却怎么也赶不上紫川秀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在他神出鬼没的杀伤下,魔族军官接连不断地倒下。到後来,再也没有人敢於阻挡他的去路了。一看到他可怕的身影接近,魔族军官纷纷惨叫:「救命!」狼狈逃避。 这天晚上,「人多力量大」的常识给彻底的推翻了。一大群的魔族高级军官,被一个紫川秀杀得「哇哇」直叫,上蹦下跳。因为大门按照卡顿亲王的命令关闭了,大家连逃都没地方逃,一群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窜,紫川秀杀往东,他们就往西躲,紫川秀杀往西,他们赶紧又往东边涌,像是大家在屋子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些精明点的,乾脆就躺在,地上抹点血在自己面上扮死尸(於是一大群人就在他脸上踩过。) 魔族军官们纷纷躲闪,求他们的神保佑紫川秀不要冲往自己这边来。断手断脚的受伤魔族躲在翻倒的桌椅後面小声的呻吟著,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看看那个可怕的恶魔是不是杀来了,顺便舔食著身边翻倒的葡萄酒,发现味道还很不错。 罗斯总督慌慌慌张张地绕著墙壁走,那速度,像是他忽然年轻了二十岁。紫川秀似乎已经认准了他作为目标了,一直追著他不放。他部下的几个军官想要上前阻拦的,却给紫川秀一刀一个地砍倒在地。骄横不可一世的老贵族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凄惨的求救声:「救命啊,快来人啊!」--不到一刻钟前,他还在骄傲地发表议论:「人类都是卑劣的的胆小鬼!」 可惜啊,紫川秀暗暗偷笑,如果有空闲的话,他真的想去问问罗斯:被「卑劣的胆小鬼」所追赶的,那又算是什么呢? 卡顿亲王简直要发狂了,这么多的人,却拿不下一个人类!看看倒了一地的尸首,他怒不可遏:死的可都是魔族王国的菁华,那些能征善战的高级军官,他们可是魔族王国最宝贵的财富啊,现在却在这里一个个手无寸铁的给紫川秀这条疯狗所追杀。 他低声的怒吼:「卫兵呢!都死光了了吗?怎么没人进来?」 围在他身边的侍卫们如临大敌的注视著紫川秀的举动,其中一个军官小声的提醒他:「殿下,是您命令关门的啊!外面的卫兵进不来……」 卡顿亲王恍然大悟,高声叫道:「快打开门,把外面的士兵叫进来!」 他的声音吸引了紫川秀的注意。他停住了追赶罗斯的脚步,转身走了过来,踩著一地的鲜血和尸首,森冷的目光投向被警卫们所重重包围著的卡顿亲王。 卡顿亲王停住了叫声,小声的吞了口口水。他暗暗责怪自己的愚蠢,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声,引起这个可怕魔王的注意。他听到了警卫们牙关打颤的声音,他们的身子发冷似的在颤抖。 雷欧公爵沉稳地说:「殿下请不必惊慌,臣等在。」雷欧、鲁帝、凌步虚等人纷纷聚集,他们在卡顿亲王的面前排成一排,炯炯的目光注视著紫川秀。雷欧是魔神皇的护驾统帅,同时也是王国出名的高手。鲁帝和凌步虚等人也是王国一流的勇将,有他们在,卡顿亲王安心了不少。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紫川秀一步一步的逼近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刀子悠闲地提在右手,没有丝毫的紧迫感,仿佛他只是来参加一个宴会的宾客,步子中带有一种奇妙的节拍韵律感。在快要接近时候,他拔地飞身跃起,带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刀直取卡顿亲王。 雷欧低喝一声,众位高手纷纷跃起,半空拦截。不同於刚才乌台之众的围攻,现在聚集在卡顿亲王周围都是魔族王国的精英高手,他们各施绝学,无数的拳劲、掌风交集,发出了「呜呜」的低鸣,汇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攻向半空之中的紫川秀。虽然是仓促组合,但是他们联手出击的威力却不是任何肉体之躯所能抵挡的! 「砰」的一声闷响,紫川秀在空中与拦截他的雷欧对掌一击,借力改变了飞跃的方向,正投向洞开的大门方向。大家都击了个空。有人惊呼:「不好!他要逃走了!」话音刚落,魔族名将凌步虚与叶尔马斜斜地又飞出拦截,他们都知道,雷欧掌力雄厚号称魔族第一,任紫川秀如何的了得,与雷欧对了一掌後,此时必然还没能回过气来,正是击杀他的大好机会! 却不料紫川秀在半空用举刀点了下屋顶,借力再次反弹突然落地,再次改变了方向。半空中的魔族高手们再次扑了个空,大家正懊丧,突然又有一条人影飞快抢上,形如鬼魅地贴在紫川秀背後:羽林将军云浅雪无声无息地在紫川秀背上印了一掌,立即借力退开。顺著掌力,紫川秀飞跃的身影一下子顿住了,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仿佛受伤不浅。 「好!」魔族高手们齐声叫好,终於有人伤了这个可怕的家伙了。大家都知道,云家绝学暗黑掌是魔族的七大绝技之一,中者必死。紫川秀完蛋了! 卡顿亲王眼看机不可失,揉身上前再「砰」地补了一掌将紫川秀打得往前飞去,正待打第二掌,凌步虚惊呼:「小心!」 亲王急退,只觉得眼前刀光耀眼。慌忙之下,他退得撞翻了两张桌子才停住後退的势头,狼狈不堪地坐倒地下。站起来,他正要庆贺自己得以全身而退,忽然发觉胸口处凉飕飕的,低头看时,才发现那里的乌蚕金丝护身甲已经给砍了一道裂缝,不由大骇:刀枪不入的护身金丝甲竟然顶不住紫川秀重伤後的随意一刀! 这是紫川秀在今晚的第一次失手。魔族高手们精神大振,知道筋疲力尽之下连受两击重创,他已经快不行了。大家正要上前抢攻,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发出惊呼:「哦!」顺著卡顿亲王的掌势,紫川秀向前一扑,恰好落在了卡丹公主的身边。卡丹惊呼一声,正要躲避,却被紫川秀一把抓住,拉在身前当盾牌,顺手把刀架在了卡丹的脖子上。 一时间,魔族的高手纷纷硬生生的收回了劲头住手,退开。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杀人狂魔紫川秀居然劫持了魔神皇最宠爱的公主!怎么办? 云浅雪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妈的!」众人都以为他是在骂紫川秀,却不知道他是骂卡顿亲王的愚蠢。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如果紫川秀想要脱身,他必须劫持在场的一位重要人物,而眼前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卡丹。因为她地位重要,自身却没什么抵抗能力。当其他人都为紫川秀的两次假动作所迷惑时候,只有他了解紫川秀的真正意图,抓住时机从侧面重创了他。眼看紫川秀已经无法再动了,却不料卡顿亲王画蛇添足,又上来从後面打了一掌。这等於助紫川秀一臂之力,把他往卡丹方向推了过去! 紫川秀冷冷睥睨著众人,一言不发。锋利的刀刃上,猩红的血珠一滴滴溅落在卡丹雪白的脖子上。被杀人魔紫川秀所「劫持」的卡丹公主还很镇定,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古怪,似笑非笑,众人都不禁佩服她的勇气。 「砰」的一声巨响,会场的门口被从外面撞开了。脚步声纷乱,大群身著灰色盔甲、手持刀剑强弓的魔族羽林军士兵冲了进来--不知道怎么的,对著这群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救援士兵,大家都有种「该来时候你们不来」的奇怪怨恨,特别是那些被砍断了手脚,奄奄一息地躺在凌乱桌椅堆里的伤员。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力气骂了。 第十六章勇者无惧 「哗啦哗啦」连续不断的巨响声,装饰华丽的墙壁给凿出了一个个大洞,按著被大片大片地推dao,可以看到,会场的外面也是一片的武器和盔甲的金属反光,火把通明。羽林军士兵们齐刷刷地列队扎阵,训练有素而且配合默契。队列的前面整齐地竖起了一列盾牌的墙壁。盾牌墙的後面,无数的弓箭手、长矛手和适合短兵相接的刀手正严阵以待。包围圈一层又一层,足有好几千的羽林军的精锐部队包围了会场。士兵们高度紧张,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躲在了盾牌阵的後面,被数以千计的魔族精锐部队保护著,卡顿亲王顿时安心了下来,就算紫川秀再厉害,也伤害不到自己了。 他喊话:「紫川秀!你听著,这里已经全部给包围了!马上放下卡丹公主投降,否则的话,我们就……」卡顿亲王喊不下去了,他本来是想说:「不放公主我们就杀了你!」,话到嘴边了才想起:紫川秀本来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罪了,自己说的简直是废话。 紫川秀讽刺地笑笑:「就怎么样呢?亲王殿下,难道你还能杀我两次不成?」身陷重围,他没有一点畏惧,语调轻松地调侃亲王。 云浅雪远远地望著他,暗暗感慨:这个家伙有著魔鬼般的胆子。难怪他可以与帝林、靳特林二人齐名了。他注意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紫川秀的眼睛又由红色恢复了往常的黑色,那种令人恐惧的疯狂味道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他看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更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已经中了自己必杀的绝技,为什么却一点事都没有?凡是中了暗黑掌力的,都是在十秒钟之内七窍流血而死,从没有过例外。何况还有卡顿亲王上去再补了一击--亲王的「魔神功」可是由神皇陛下亲自传授的啊,就算有十个紫川秀也应该当场了帐的。 云浅雪偷偷地递个眼神给亲王,暗示拖延时间。亲王会意,再次喊话:「紫川秀,陛下仁义为怀,你只要放下公主,重新投归我族,必定能得到宽恕。」 旁听的几个魔族高级将领露出了冷笑:亲王明摆著是在说假话了。今天晚上,魔族伤亡惨重,死的将领比打一场远东战争死的还要多!如果紫川秀那么蠢,真的重新投降的话,他们会把他活生生的剁成肉酱的。 「你来我族这么多天,我们神族对你可不薄啊……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啊……何必搞成这样呢?……放下武器吧……」卡顿亲王东拉西扯,意图拖延时间,最好拖到紫川秀伤势发作。 在亲王喊话的同时,雷欧、云浅雪、鲁帝、凌步虚等十多名魔族王国的顶尖高手散布在各处侍机,他们从各个方向紧紧地盯著紫川秀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疏忽,他们马上就扑上去救人。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紫川秀身形如岳沉渊,面无表情,持刀的手腕镇定得不见丝毫颤动,不露一点破绽,他们根本无机可乘。 安静地听著亲王喊话,紫川秀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推著卡丹就往门口处走,刀子始终架在了卡丹的脖子上。雷欧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沉声喝道:「要走,把公主放下!」 紫川秀微微一笑,手上稍微用力,卡丹「哎呀」一声娇呼,显然正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雷欧慌忙让开了路,不知所措的回过头来望著亲王。在场这么多人中,以亲王的地位最高,究竟该怎么样,得他下决定。 卡顿亲王正左右为难:神族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放走了紫川秀,自己肯定难以回去跟魔神皇交代的;如果不放……那更麻烦。现在的紫川秀就像条亡命的疯狗,没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的。万一把他逼急了,他随时会对卡丹下毒手……。卡顿不寒而栗:自己这边的高手虽多,但紫川秀的刀如此之快,虽然王国顶尖高手几乎尽集中於此,却没人敢说有把握把卡丹给救回来。如果卡丹死了……卡顿亲王不敢往下想了。倒不是说他与卡丹有著很深厚的兄妹情谊,只是卡顿深知卡丹在魔神皇陛下心中的份量。为了她,陛下甚至肯放走了神族的大敌斯特林和中央军。 他求助的眼光投向了云浅雪--说来也奇怪,尽管平时云浅雪是他的死敌,但卡顿发觉,在这种危急的时候,最能保持冷静的人还是云浅雪。既然有著共同的敌人和利益,即使是敌人也不妨暂时合作一下。 云浅雪明白亲王的为难。他扬声说:「远东侯,不妨说出你的条件来。不要太过分!」 紫川秀冷冷说:「放开大门让我出去。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之内,不准有人对我出手,不准跟踪盯啃。如果你们做到了,时间一到,我就放人。如果你们违反了哪一条……」 「……就是这样!」刀光一闪,雷欧低声闷吼一声退回了原地,胳膊上血如泉喷。刚才紫川秀说话时候精力稍有分散,他想从後面偷袭,却不科刚一按近,紫川秀的刀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来得更快,只是一闪,他的手筋已经给挑断了。看著他捂住伤口痛苦的样子,魔族相顾骇然:雷欧天生厚厚的一身鳞甲,又擅长一身外练硬工夫,外皮坚韧得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了,却不料还是挡不住紫川秀的随手一刀! 紫川秀也微微惊讶:刚才的那一刀他是有把握把雷欧的一只胳膊给卸下来的,不料却只破掉了对方的一层表皮,对方的护身功夫十分的高强,出乎他的意料。此地高手众多,不宜久留。他冷笑地接著说:「……再发生这样的蠢事,你们公主的脑袋可就不保了!」语气中杀气阴森,没有人敢怀疑他是不是会说到做到。 卡顿亲王低声地传令:「通知大家,先不要动手。」竟然连魔神皇陛下驾前的第一高手也失败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上千军队一拥而上的话,纵然可以把紫川秀砍成肉酱,却救不回卡丹性命。 云浅雪大声问紫川秀:「那我们又怎么知道,二十四小时後你会守诺放卡丹呢?」 「你们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或者你们更喜欢让我现在就杀卡丹,然後再跟你们拚个你死我活?杀了那么多,反正我已经够本了,死了也没关系……」一边狞笑著,紫川秀一边拿刀子在卡丹的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云浅雪失声喊道:「不要!」 「很好!从现在起,我喊十声,如果还有人挡我的路,那你们就准备为卡丹收尸吧!一、二、……」 魔族王国的重臣将领们慌成一团。卡顿亲王失声说:「怎么办?」语调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这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不在现场,可以不必担负这个责任。没有人敢出声,只有罗斯总督在一边暴躁的叫道:「殿下,下命令吧!让这个家伙活著出去的话,我们王国的脸都要丢尽了!」 「……三、四……」 「可是,卡丹还在他手上。万一……」 「卡丹殿下视死如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已经有了与叛贼紫川秀同归於尽的觉悟了!」罗斯粗暴地怒吼著。 卡丹立即喊:「救命啊!」 大家面面相觑。 「……五……」紫川秀平板的数数声中带有了一丝决然。 云浅雪暗暗骂了一句:「操!你他妈怎么就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呢?」他想起了刚才罗斯东躲西藏、狼狈逃窜的样子,忽然後悔刚才怎么没有帮紫川秀忙,绊这个老家伙一脚呢?他没死,真是一大损失。 他凑过来,小声地跟亲王说:「放走了紫川秀,明天我们还可以杀。但公主殿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遗憾可就无法弥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第四节 亲王恍然:是啊!活著的人随时都可以让他死,逃跑了可以再抓回来,但死了的却是活不过来了。眼前的紫川秀重伤在身,只剩半条命了,说不定走不到大营门口他就会伤势发作死掉了,何必冒著让卡丹被杀的危险来阻拦他呢?如果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导致卡丹一死的话,那自己肯定前途无「亮」,不要说下任的魔神皇与自己无缘了,盛怒之下的父亲把自己亲手处死都有可能。 「……六、七……」 想通了这一点,卡顿亲王却还是没下命令。他盯著云浅雪:「这可是你的主意哦!」 云浅雪一愣,明白了卡顿亲王的心态。云浅雪咬咬牙,喊:「停!」 「……八……羽林阁下,您说停就停,我不是很没面子?……九!」紫川秀狞笑著,作势要动手。 「外面的弟兄立即收队,不得阻拦远东侯以及公主殿下,违者斩!」云浅雪一口气喊了出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要软倒在地。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收队!」听到直属长官的命令,羽林军士兵齐齐应声:「是!」,收起了盾牌的阵列,擎起刀剑,让出往门口的道路。 罗斯总督暴跳如雷:「云浅雪,谁给你权力这样做的!放走了这条疯狗,你这是叛国,你这是犯罪!我要到陛下面前告发你的!」他挡身拦在了门口,戳指狂叫:「紫川秀,有我在,你休想出去!」 紫川秀冷眼看著罗斯总督疯狂的表演,一言不发,只是在拿刀子在卡丹脖子上轻轻的划了一下,立即,殷红的血流了下来。卡丹眉头紧皱,露出痛苦的表情…… 「把他拖下去!」云浅雪勃然大怒,指著罗斯总督。 总督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敢!云浅雪,你好大胆子!我是陛下的重臣,加纳军区的统帅,王国七大部族之一的鞑塔族的首领,地位远在你之上!--谁敢动我一下,明天我就让他掉脑袋!」他回头呵斥四周的羽林军士兵,士兵们犹豫地望向云浅雪,不敢上前动手。 云浅雪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罗斯踹翻在地,喝道:「捆起来!」士兵们再无畏惧,跟著如虎似狼地扑上,将罗斯捆得严严实实。罗斯嘴角出血,犹自叫骂声不停:「云浅雪,你等著!我们鞑塔族不是好欺负的,明天我就看你怎么死法!」 云浅雪凑近去,压低了声量:「再不住口,我现在就可以要你死!不要忘了,这里是羽林军大营,我的地盘,这里的士兵部都我的人!」冷冷的话语中杀机隐藏,罗斯总督打了个寒战,乖乖地不出声了。 眼看大门的出路已经敞开,紫川秀冷冷说:「记住我的条件,二十四小时内不准出手、不准派人跟踪。违反了任何一条,你们就准备为公主收尸吧。」他将卡丹推在面前当掩护,大步地走出了门,魔族高手们纷纷在他面前避让开,在两边虎视眈眈的望著他。 「远东侯--哦,不,紫川秀,请留步。」身後传来云浅雪的声音,紫川秀停住了脚步,却不转身,冷冷地说:「怎么了?反悔了吗?现在杀我还来得及的。」 「不是的。」云浅雪慢慢的走近,平静地说:「紫川阁下,我们会遵守你的条件,二十四小时之内,不会有任何敌对行动。也请你遵守你的诺言,务必保证卡丹殿下的安全。多日相处,我自问待你不错,请看在这个份上,拜托了。」对著紫川秀的背影,云浅雪深深的一鞠躬,当他抬起头时候,表情已经毅然: 「但,如果你敢不遵守诺言对殿下有任何伤害的话,我云浅雪在此发誓: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杀掉你,杀掉你的家人、朋友、亲戚,杀掉任何爱你和你爱的人,杀掉与你有关系的任何人,用世界上从没有过的最残忍、最可怕的手段!」 「紫川秀,你武艺高强,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类高手。也许你认为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毁诺,我发誓,纵然落败身死,我也将化为厉鬼,从十八重地狱深渊中爬出,索你性命!」 「公主殿下,请多保重。臣,云浅雪在此恭候您平安归来!」 听著云浅雪情真意切的话语,卡丹公主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离,朦胧一片,眼中的神情十分古怪,难以形容。 紫川秀冷哼一声,继续大步前进,出了羽林军的中军营门,没入营外的一片丛林的黑暗之中,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魔族众高手呆呆地看著他两人离去,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追赶。 卡顿亲王冷冷对云浅雪说:「放走他是你的主意,现在怎么办?」 云浅雪心头一阵鄙视,回答说:「殿下请放心,在陛下面前,一切责任由我来负。但现在还请殿下多点耐性,先不要派敢死队出去,一切等公主安全回来再说。现在我们先尽快把事情报告陛下。」 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了进来,照亮了黝黑的树林,潮湿的泥泞地,在枝头唧唧喳喳的不知名的受惊小鸟,还有筋疲力竭的逃亡者。 「哇!」喉头一甜,紫川秀吐出了大口的鲜血,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一阵无力的虚脱,几乎要软倒在地。胸腹之间,疼得简直像有一股火在烧,五脏六腑被撕裂般的巨痛。两脚沉重得像灌了水银一样,每向前挪动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阳光没有给紫川秀带来任何的希望,紫川秀一阵绝望:五个小时过去了,自己拚尽全力,却走不到十里路。这样的速度,怎么能逃得掉魔族的追捕? 「你受内伤了,」卡丹在一边关切地望著他:「歇一下再走?」 紫川秀摇头:「没有时间了,在天亮之前,我必须通过开阔地,进入前面的山林中。」说话之间,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他轻声的咳嗽连连。 卡丹不出声了,她把紫川秀的胳膊搭在肩上,搀扶起了他。後者一阵苦笑:自己真是个差劲的劫持者,竟然需要人质的帮忙才能走路。 「你中了两掌。第一掌是云浅雪的暗黑掌力,第二掌是我哥哥卡顿的神魔功。」 紫川秀听得很仔细,喘著粗气问:「怎么医治法?」 卡丹犹豫了一下:「没有医治的方法。暗黑掌是魔族皇族最可怕的七种密传武功之一,掌力阴毒霸道,表面的症状并不明显,潜伏的暗劲却快速地腐蚀人的五脏六腑。而神魔功却是天地间的最凶猛的外门功夫,是我父亲传授给卡顿的,刚猛强霸,中者即刻全身骨骼粉碎,软成一团。」 「两种掌力都是必杀的绝技,没有医治的方法。其实无论中了哪一种,你都早该死了。当时你好像一点事没有,我哥哥他们一个个都惊呆了。」 紫川秀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著咳嗽连连。卡丹望著他,表情严肃:「这并不好笑。我们神族的绝学,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卡丹早就感觉到了,当时,紫川秀抓她的手臂根本一点力气没有,站都站不稳了,只是因为倚著自己才没有跌到。在亲王等人看来,是紫川秀推著自己走,其实根本是自己拖著紫川秀走的,刚脱离了卡顿等人的视线,紫川秀马上就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呕吐不止,连胆汁、胃液和鲜血都呕了出来。可就是这样,他还能拖著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树林中跋涉了整整一夜,没有休息。 这个男人有著超人的意志。卡丹暗想:高明的身手、过人的头脑、冷酷的心肠、魔鬼的胆量、不惧死亡的勇气、坚定的忠诚和信仰、还有最可怕的坚韧和忍耐……成功所需要的一切品质,他都有。假以时日,他将会成为我族最可怕的敌人,比起斯特林和帝林更可怕。--当然,这是假设他能逃过追捕活下去的话,现在的他,虚弱得就连自己也能轻易地至他於死。 到底还要不要救他呢?或许就这样让他听天由命,让天意来作出安排?……卡丹叹了口气,在整个种族的利益和自己个人的感情之间,她实在无法取舍。 「为什么要救我呢,卡丹?」紫川秀问。这个问题实在困扰他很久了,他本来不想问的,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自己都是魔族的敌人,身为魔族公主的卡丹,实在没有理由拯救自己的。 卡丹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救你了?我是没办法,被你劫持的--小心,你踩到洞里去了!」 紫川秀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幸好卡丹一把将他扶稳,恢复了平衡。两人都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卡丹是公主出身,娇生惯养;紫川秀则是重伤在身,走了一夜的路,两人都已疲惫不堪。 喘著粗气,紫川秀断断续续地说:「……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却不告发也没有离开会场……当我动手以後,在场所有的女宾都吓得东躲西藏到处乱跑,只有你还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甚至主动地向我靠近……还有你当时不断地向我使眼色……我刚过去你就非常配台地被我『抓』住了--当时我连中两掌,都快昏过去了,是你使劲地捏了我一下让我保持清醒……我根本没怎么样,你救命叫得天响,吓得云浅雪他们动都不敢动--这不是帮我是什么?」 卡丹笑笑:「这都是你的想像,事实只有一个:我是被你这个万恶的杀人狂劫持的。你这么厉害,杀了这么多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抵挡能力呢?被劫持也是没办法的事--哎,把你的刀拿过来,很吃力吧?我帮你背,你要尽量保持体力。」一边说,卡丹一边拿过了紫川秀细长的刀子,背在身後。紫川秀不禁苦笑: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质? 「阿秀,我也问你件事。」卡丹问:「你特意假装投诚我们神族,就是为了杀雷洪?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样值得吗?为什么?」 紫川秀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雷洪该死,因为他背叛了紫川家族。」 「他该死,但不一定要你出手。就为了一个叛徒,你豁出命来?」卡丹追问:「阿秀,这不像你的为人。对於紫川家,你并不像那么刻板的人……」她停住了话头,言下之意却很明显了:对於紫川家,你并没有很高的忠诚。你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愚忠者和死士。 紫川秀望了她一眼,他没想到魔族的这个公主对他的性格这么的了解。 「雷洪是出卖并杀害哥应星大人的凶手。」紫川秀淡淡说:「哥大人生前对我恩重如山。」 卡丹恍然大悟。千金一诺,恩怨分明,重意气而轻生死。她没想到,平常那个看似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紫川秀也有这样男儿热血的一面。不知为何的,卡丹也感到胸中一阵豪气激荡,但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真是愚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你当你自己有几条命啊……你就不为阿宁著想一下吗?男人啊!真是的……」 「好了好了,」紫川秀举手做投降状:「放我一马吧,卡丹大姐,下次再不敢了。」 「呸!你还想有下次啊!」卡丹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刚才是你运气好。刚才如果我父皇在场,你根本没有机会的。--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紫川秀苦笑。他知道自己能成功脱身,除了卡丹的暗中助力以外,确实有很多偶然的幸运因素在里面:魔族的第一高手魔神皇不在场、云浅雪对卡丹的一往情深不敢下辣手…… 「阿秀,如果刚才我哥哥他们真的不放人,你怎么办?」 紫川秀微笑:「怎么可能呢?你是魔神皇的心肝宝贝,他们怎么敢不放人?」 「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放人,你会不会真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必说了。」 看著紫川秀的笑容,卡丹心里隐隐发寒:这个魔鬼!他是真干得出来的! 天灰蒙蒙的,在林间雨後泥泞的潮湿的小路里,逃亡者与人质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不知名的野鸟在他们头顶喳喳的发出刺耳的吵闹声。 「云浅雪很喜欢你呢。」沉默中,紫川秀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卡丹一震,却没有出声。她想起了云浅雪的话:「若你敢伤害公主,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杀掉你!……纵然化身为厉鬼,我也将从地狱爬出,索你性命!」心头一阵酸楚,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却不知是苦是甜。对於云浅雪这份真情,她心中涌起了愧疚之情。 「当我在你脖子上划了一下时,他整个眼神都变了,那是装不出来的。他真的是很喜欢你。」紫川秀说。 卡丹注意到,他用的是「喜欢」而不是「爱」字。卡丹苦笑,心中暗道:或许男人都一样,不习惯说「爱」字?什么时候,也有人曾结结巴巴地跟自己说:「我很……我很……那个你,卡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那个……你。」 本来已经是一流的名将,帕伊一战後,以单薄兵力狙击魔族王国倾国之军而不败,他的形像更加增添光彩。现在的他,已经隐然成为了整个人类世界景仰的英雄偶像了。但是为何,留在自己心中的形像,却仍旧是那个慌张的、手足无措的羞涩小伙子,连一个「爱」都说不出口,目光流露出对爱情的惶恐? 风吹雨打,凋谢了多少了花朵。现在他身在何处呢,我的爱人?或许真的是天意弄人,世间沧桑,相爱的人注定没有结果? 「云浅雪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忘记斯特林吧,这样对你比较幸福一点。」紫川秀淡淡地说,转过头目光盯著路边茂密的树丛,仿佛他是在和某棵树说话。 「傻瓜。」卡丹轻声地说,眼波朦胧,也不知是骂紫川秀还是骂云浅雪--或许都不是,而是距离此地万里,远在帝都的某人? 在森林外围的一个路口处,紫川秀停住了脚步:「卡丹,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回不去,云浅雪会抓狂发疯的……咳咳……我可不想他真的变成鬼来缠我……咳咳……」紫川秀想开个玩笑,却咳嗽连连,殷红的血丝渗出了嘴角。 卡丹默不作声地把刀递还给了他,看著他微笑的脸,心头一阵怜悯:远东全境已经全部是魔族的势力范围了。此地距离瓦伦要塞近千里,重伤在身的他如何能经历这艰难的长途跋涉,逃脱魔族的可怕追捕? 犹豫了一下,她拿下了胸前的项链,揭开上面的密盖:「这里有两颗药丸,是我们皇族世代密传的,用很珍贵的材料所制造,对疗伤养气有很好的功效,我父皇送给我带在身边以备不测的。对於暗黑掌力和魔神功造成的伤害,说不定也有点用处的……记住了,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抢去的。我被你劫持了,没办法!」 「知道啦,知道啦!」紫川秀苦笑著接过,感觉自己这个劫持者真的是好没面子。他毫不犹豫吞了一颗下去,胸腹之间顿时感觉一阵清凉,那种像是被热火炙烧的热辣辣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他把另外一颗很小心地藏好。 「那么,我们就此再见了--不,最好是不要见了,就让我们就此告别吧。」两人相对苦笑,都明白:大家身份敌对,若是再见的话,肯定有一方是已经沦为了俘虏或是阶下囚了。 「恩,卡丹,你多保重。」紫川秀真诚地一鞠躬,抬起头时,卡丹纤细的背影已经没入了来路的树丛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大声喊道:「卡丹,你还没回答,为什么要救我?」 叫声回荡在清晨的树林,沉睡中的鸟鹊被惊起,发出哇哇的怪叫声,噗嗤噗嗤地从头顶飞过。隐约地,传来卡丹清脆的声音:「紫川宁。」 听到回答,紫川秀茫然若失,呆立原地。抬头望天,透过林间的空隙,灰蒙蒙的天空,初升的太阳苍白无光。一连十几天的春雨连绵後,这是个很难得的晴朗天气。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三月十日,光明王诛杀紫川家叛徒雷洪後,在魔族公主卡丹的帮助下,他幸运地逃离了魔族的羽林大营。在哥吉查茂密的森林中,光明王告别卡丹公主,彼此都相信,这是永别了。 他们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命运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多次重合。当他们再次见面时候,已经是在四年後的第六次桓川会战了…… 此时的魔族大营中,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著。 第二天的凌晨时分,接到快马紧急禀告的魔神皇连夜从枫悠出现,大发感叹:「哎呀呀,这么好的菜肴给浪费了,真是可惜!啧啧!」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才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後看热闹,现在就跑出来大加讽刺,故意揭自己短。 卡兰继续说:「有件事情我也不怎么明白:增援的羽林军士兵赶来时候,整个营区应该已经被封锁,怎么还能让紫川秀给逃了呢?」 「这个不关我的事!」像是被谁在屁股上狠狠剌了一针,卡顿亲王急忙回答:「是云浅雪下令放走了他的!」 罗斯总督声泪俱下:「陛下,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云浅雪叛国了!他与紫川秀勾结,故意放走了他!当老臣出来阻止的时候,他竟然下令把老臣捆了起来,在我脸上踹了一脚,甚至还威胁说要杀掉老臣呢!这是对我们整个鞑塔族的侮辱啊,陛下……」 魔神皇不耐烦地说:「这件事情等等再说--云浅雪,是你下令放走紫川秀的吗?」 云浅雪匍匐不敢抬头,轻声回答:「是的。」 「为什么?」 从魔神皇压抑的问话中,云浅雪预感到风暴就在眼前。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陛下,因为他当时劫持了卡丹殿下,如果我们不让步,他就要杀了公主。在那个时候,我只能以公主殿下的安全为重。」 「哼!」罗斯总督冷哼一声说:「他只是吓唬人的!害死了公主殿下,他自己也得没命。云浅雪,只有你这个蠢货会上他的当!」 云浅雪没有出声,现在争辩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其实就是现在,他也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那双黝黑的眼睛,是个永远猜不透的谜。云浅雪不能想像:勇敢无畏和坚韧忍耐这两种可贵的品质,竟然可以几近完美地共存於一个人身上。 紫川秀是不是真的在吓唬人的呢?每个人都在想像著当时的情形,却没法得出结论。魔神皇摇摇头,问黑沙:「你怎么看,军师?」 「我认为,」黑沙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的声调:「当时的情形,紫川秀已经是条亡命的疯狗,逼急了,反正都是一死,他什么事做不出来?罗斯阁下,您当时那样做,等於是逼著紫川秀下毒手啊!这个後果,不是您所能承担的。云君以公主安全为重,是很明智的。」 罗斯总督额头出汗,不敢出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第五节 云浅雪轻轻地吐了口气,心头充满了感激:幸好在陛下身边,还有个明白事理的总军师在。他对陛下有著莫大的影响力,有他说一句话,自己小命算是保住了。 「陛下,我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根据刚才大家的说法,云浅雪和亲王殿下每人打了紫川秀一掌。你们当时都是用的什么掌力攻击他的呢?」 云浅雪低头回答:「暗黑掌力。」 卡顿亲王也回答说:「我用的是神魔功。」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魔族总军师若有所思:「暗黑掌潜伏在内,神魔功爆发在外,两种掌力都是十分霸道的可怕武功,应该是中者立毙的。为什么紫川秀还能好好地地劫持卡丹殿下出去,甚至还能出刀伤人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罗斯总督嘲讽地说:「该不会是云浅雪被砍了一只胳膊後,以前的武功全部给废了吧?」 魔神皇拍拍手:「拿两块木头进来。」侍卫立即出去,找了两块五寸见方,一寸来厚的楠木板呈上。魔神皇吩咐:「把这个交给卡顿和云浅雪--你们两个,按照当时出掌的力道,击一掌看看。」 两人明白过来,同时出掌。「砰」一声闷响,卡顿亲王打中的那块木板当即粉碎。一瞬间,坚固可比钢铁的楠木全部碎成了米粒大小的木屑,碎片四溅,威势惊人。 而云浅雪击出的一掌则轻柔无比,看起来就像手掌轻轻的在木板上拂过一般,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击之下,木板完好无损。 「哈!」罗斯总督幸灾乐祸说:「还说不是!云浅雪,你的武功真的给废了,难怪打上去像是给紫川秀挠痒似的……哈……」 罗斯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云浅雪轻轻一吹,看似完好的木板突然软了下来,散开了,变成了一条条柳絮般的丝状物,轻飘飘的飞舞起来。 屋子中都是武学好手,同时喝彩:「好!」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刚猛易练,阴力难成,尤其是魔族的体质比较适合那些刚猛的武功。云浅雪能将极其难练的阴力练到这个地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魔神皇也点头嘉许:「很好!云浅雪,受伤以後,你的武功不退反进,掌力更加精纯,这很不容易。」 云浅雪低头应承:「陛下过奖了,微臣实在不敢当。」 黑沙点头说:「我们都看到了,卡顿殿下和羽林阁下二位的掌力都是如此的犀利。这就无法解释了:为什么紫川秀可以没事的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凌步虚突然说:「也许是他武功高强,护身气功厉害?」 「不可能的。」魔神皇摇头说:「我们的皇族绝学,本来就是在数千年来与人类的战争中,专门针对人类体质发展起来的武功。诸位也看到了,刚才云浅雪的暗黑掌力,就是以前战场上专门为克制人类的铁甲骑兵而设计的。就算紫川秀穿著厚厚一层的铁甲,我们皇族绝学也轻易穿透他的防御,直接破坏他的五脏六腑。管他再厉害的人类,只要中了,就一定死!」 既然魔神皇这位举世无双的武学大师这样肯定地发话了,再没有人怀疑。卡兰出声说:「父皇,照您这么说法,我看,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你说说看。」 「第一,紫川秀不是人类。他来自不属於人类的另外一种高等种族,拥有极高的武力和智慧,外表上却和人类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的皇族绝学对他无效。」 卡兰说得认真,却引起了屋子里一阵哄堂大笑。他的父亲笑得喘气,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种族?」 「有的。」卡兰轻轻说:「我们不就是吗?」 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为卡兰的想法所震撼:紫川秀竟然是魔族的皇族出身!这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人发疯了。有些人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外表斯文的卡兰竟然有著「疯狗兰」的绰号,他的大胆真是没有边际的。 好半天,才听到卡顿亲王出声反驳:「怎么可能……紫川秀的眼睛我们都看过了,明明是黑色的啊!」 「谁规定我们皇族就一定要蓝色眼睛的?」卡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何况,你们确定:紫川秀的眼睛真的是黑色的吗?」 「怎么不……」刚说了一半,卡顿停住了。他想起来了,在挥刀杀人时候,有一段时间里,紫川秀眼睛变得赤红,好像血一样的红,望之让人恐惧。人类的眼睛可以变色吗?他打了个寒战,不做声了。 黑沙问卡兰:「那你认为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总军师,父皇说,我们的皇族绝学是与人类数千年的作战中来发展出来的。那我想,有没有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人类那边也同样发展出了克制我们皇族绝学的武艺呢?」 这个想法还比较有道理。人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魔神皇。关於武学上的问题,他是最有发言权的。魔神皇沉吟了下说:「可以克制暗黑掌的武功?……人类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武功,不过……」他望向了总军师黑沙:「你来解释一下吧,军师。这事你比较清楚。」 黑沙点头:「陛下,您是不是想说,三百年前林氏家族的镇国武功,『光明波纹』?』 「正是。我记得,林氏家族正是以『光明波纹』起家的,依靠这套武功,他们屡败我族高手,建立光明帝国。」 「但是这套武功早已经失传了,陛下。」黑沙轻轻说:「早在三百年前就失传了。」 「为什么?」几条嗓子同时发问。 黑沙叹了口气:「这套武功虽然威力强大,但是练习的条件却非常苛刻,必须是具有光明林氏家族血统的,而且要人亲口传授--至於为什么这样,因为年代久远,其中奥妙,我们也难以知晓了。我只知道的,林氏家族一直人丁不旺,所以这武功也一直流传不广。自最後一任光明皇帝林坚毅战死於蓝河之後,光明帝国覆没崩溃,这套武功就此失传了。」 「军师大人,但是林家血统还有人在啊?」 「林坚毅战死时候,他的女儿林凤曦--也就是现在河丘林家的始祖--年纪还小,并没习得这项武功,所以武功就此失传了。至於後来的紫川家拣了光明帝国的一点招式皮毛拼凑起来,也说是「波纹气功」,把它视若珍宝--但骨子里,那已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了,二者威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卡兰若有所思:「我记得紫川秀原名是林河……有没有可能,他是光明帝国林氏的嫡系呢?」 总军师笑了:「二殿下,您刚才没有听清楚:学习『光明波纹』,除了林氏血统外,还得有人亲口传授。就算紫川秀确是光明帝国的後裔,但是光明波纹最後一任传人林坚毅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与林坚毅同时代的人也早已死光了,他哪里找人来亲口传授给他呢?」 「真的全部死光了吗?」卡兰反问一句。 「怎么可能有假?三百多年过去了,谁能不死?除非那个老怪物左加明了……」总军师突然停住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说:「二殿下,您的意思是?」 「嗯,就跟你想的一样。」卡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嬉皮笑脸的表情与他所谈论话题的严肃性根本不相衬:「我是想说,与林坚毅同时代的,起码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个人,传说中与林坚毅有很深的渊源,又被称为人类空前绝後的『第一高手』。」 明白了卡兰的意思,在场的魔族高手无不心头震撼:对魔族而言,有一个不能出口的忌讳名字,一个最深的可怕噩梦。让光明帝国最後,也是最强的五十万皇家军团葬身沙场的强大魔族军队,却被一个人类所粉碎;就因为那一人一剑的存在,强大的魔族王国空有强盛的军队和如云的名将,却三百年不敢西进! 云浅雪低下了头,掩饰面上的激愤。他抑制不住的心头激荡:当时被杀的魔族军统帅云龙,正是云家的先辈。每一个云家子弟刚开始懂事就被告知了那段历史。杀掉左加明,为先祖报仇雪耻!对云家子弟而言,这个目标甚至超过了神族一统大陆的整体野心--不过二者其实也就是一回事,若不是那可怕的一人一剑,早在三百年前神族就完成了征服人类,一统大陆的伟业。 魔神皇问:「最近的这些年,有没有明王活动的消息和传闻?」 卡顿亲王回答:「最近的这一百年来,已经很少有……有『那个人』出现的传闻了。甚至有传言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然以『那个人』的性格,怎么会一百年没什么动静?」卡顿亲王说得吞吞吐吐的,他甚至不敢直言「左加明王」的名字。 众位魔族高手连忙纷纷赞同:「对对对,那是不可能的!三百多年都过去了,『那个人』不可能还活著的。卡兰殿下,您太敏感了,老爱胡思乱想吓唬我们,哈哈哈哈哈……』笑声很响亮,有点像怕鬼的夜行人吹口哨给自己打气。 卡兰撇撇嘴,喃喃评论说:「缺乏直视事实的基本勇气。」 「倒是有那么一个传闻,不过还没得到确认……」云浅雪若有所思:「两年前,第三次桓川会战时,担任全军统帅的葛沙和他的副将云沈被来历不明的人类高手刺杀身亡。--当时葛沙号称我族的第一猛将,能力敌千军,对上了那个人类的高手却毫无抗拒之力,听说连一招也接不下就被砍下了脑袋。 葛沙身死後,副将云沈立即命令部下上前围攻,但重重的防御层竟然挡不住对方的一冲,几乎是刚下完命令的同时,云沈也死了,同样的一击即毙。然後刺客远遁,几千卫队组成的包围圈竟然拦他不住。 消息传开了,军心立即动荡,士兵纷纷丢下了武器逃跑,军官拦也拦不住--好像他们也没怎么拦,因为听说连军官自己都在害怕。结果远东军趁机杀过来,我军大败。也就是在那一仗中,卡丹殿下失陷。那个神秘的人类刺客,身份至今没有查明。目击者们都说:那种雷霆般一击即杀的可怕武功,与传闻中左加明王的手段非常相像,大家都认为是明王本人来了,所以他们才吓得不战而溃的。」 将领们听得入神。神族第一猛将战死,全军大败,公主失陷,可怕的左加明王重现人间……这些当时都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关於那一仗的传闻,他们也略有所闻,只是没有专门调查过的云浅雪来得详尽。 黑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问:「云浅雪,那一仗中,人类方面的统军将领是谁?」 「啊?」云浅雪愣住了。调查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决定胜负的神秘高手上面,至於对方将领的身份,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紧要。他支吾了一下,还是老实说:「我没有留意过。很重要吗,军师大人?」 「我不知道,」黑沙淡淡说:「我随便问问的。」 云浅雪点头:「我出去向资料官查一下。」徵得魔神皇的同意後,他匆匆离开。回来时,他的脸色灰白:「陛下,军师,那一仗中人类方面的统帅我已经查清楚了。他就是--」他吞了口口水: 「紫川秀。」 一阵突如其来的可怕沉默笼罩著整个候见大厅。 魔神皇站起了身子,脸色冷峻:「传令下去:动员王国在远东地区的所有部队,从现在开始,在整个远东范围内搜捕紫川秀!此次行动,由朕亲自指挥。一切以杀死紫川秀为最高目的,他已经负伤,这是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左加明王!必要时,可以不必顾忌卡丹的性命。传喻官兵:有提紫川秀来见朕者,无论死活,朕立即封其为侯!」 「是!」魔族高手们肃立,轰然应答。 「陛下,我建议下达噤口令:禁止所有与会人员泄露关於三月十九日夜所发生的一切。」黑衣面具的魔族总军师说,没人能够透过面具看清他的表情。他自言自语:「难道,紫川秀就是……」 即使最靠近他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喃喃细语。 天还没有完全透亮,位於哥吉查森林边上的羽林大营中,清晨的寂静给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宣读声打破:「紧急命令:陛下有旨:立即出动,捉拿人类奸细紫川秀者!」 没等从梦中被惊醒的魔族兵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了事情,军官已经冲了进来对著他们耳朵狂吼:「集合!快,穿衣服集合!」懵懂的魔族兵抓起武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空地上,没集合完毕,军官们就急不可耐地踢著他们屁股:「没来的不必等他们了!快,快!快!走!走!」--他们倒不是害怕紫川秀逃跑了,只是怕抓紫川秀的大功给别的部队抢去了。 整个羽林大营像刚被捅了的蜂窝似的狂乱地行动起来,大队大队的步兵不断地从营地开出,争先恐後地冲入了茂密的哥吉查森林中。脸色冷峻的步兵们手持锐利的长矛,在浓密的树荫下排成了一列又一列的散兵线,逐行逐行地清查树木、灌木丛、草丛、小路。稠密的树梢、茂密的草丛、长满野草的浅浅的沟堑、黝黑的山洞……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魔族兵们都没有放过,他们用长矛使劲地往里面乱戳乱扫,没有一处遗漏。 士兵们已经被告知,他们要搜寻的家伙是个高度危险的人物,特别擅长近身搏斗,为了防止第一线的长矛手不是对手,布置在第二道防线的魔族弓箭手全神贯注,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即放箭,结果是无数的野兔、山鸡、狐狸、松鼠遭了无妄之灾,成为魔族士兵的意外收获。 在森林的外围,大群的骑兵部队日夜来回巡逻,严密监视,连一只苍蝇也别想瞒过他们的耳目。在这里,为了防止对手太强,一般的魔族士兵不是对手,由精选出来的好手组成的精英队在外线随时待命,只要一接到有警的讯号,他们会立即赶到。 於此同时,红亮的霞光中,背後挂著金色小旗的信使骑兵亡命地奔驰,他们的马匹已经跑到口吐白沫了。他们将把魔神皇的密令传达到遍布远东各地的王国军队。从东到西,从森林茂密的杜莎、得亚、伊里亚、古迪撒、伏伦……一直到最西边的瓦伦城下的伏名克等一十三个行省的广袤土地上,遍布远东的一百二十万魔族军队、六十万远东叛军接到了同一个命令:「找到一个重伤的年轻人类。」附在信中的还有紫川秀的通缉画像--不知出於何种因素的考虑,魔族的总军师在命令中隐去了紫川秀的名字。 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开始行动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第六节 在丛林密布的杜莎行省,由雷欧统帅的宫廷近卫旅压阵,近三十万魔族精锐部队开始对整个行省范围内进行了搜查。紫川秀就是从杜莎行省开始逃跑,而且王国的上层认为:他受了伤,应该跑不了多远的,该还没有脱离该行省的区域。再加上该行省也是魔神皇的驻驾所在,为了皇驾的安全,搜查得特别严密。魔族兵嚣张的蹄子几乎把整个行省给翻了。 加纳军团负责对得亚、伊里亚两行省的搜捕。这两个行省原来是人类在远东最後的据点,不少偏僻的地方还藏有不少没来得及撤退的人类居民。大本营认为:紫川秀有可能藏迹於此。为了彻底铲除紫川秀的藏身可能,再加上对魔族来说,人类长得都差不多,要辨认究竟哪一个是紫川秀比较困难。加纳总督罗斯下令,见人类就杀,杀到光为止。 帕伊军区是王国兵力最为强大的集团军群,所以他们负责的范围也最广:瓦格、古迪撒、伏伦、辛加……等十行省都是他们的搜捕范围。为了解决搜索范围过大兵力不足的问题,将近五十万的远东种族联合军也将与魔族正规军一起协同行动,参与搜捕。 凌步虚军团,也就是魔族王国的前锋集团,负责把守王国的最後一道防线。他们将严密封锁瓦伦要塞的东侧以及伏名克行省的区域。他们的任务是绝对不要让紫川秀进入瓦伦。 在纵横远东的主干道远东大公路上,由塞内亚第十一步骑旅负责封锁。骑兵们日夜巡逻。从杜莎到伏名克一千来里的路程上,步骑旅设立了近三百多个卡啃检查来往行人,而且在哨岗之间,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来回梭巡。入夜,巡逻骑兵手上的火把组成了一条闪亮的长龙,这条婉蜒巨龙从头到尾贯穿了整个远东大公路…… 这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搜捕,庞大的魔族军队彻底动员。遵照魔神皇的指示,他们封锁了每一条道路、路口、渡口,搜查每一个村落、树林、山头,盘查每一个行人。照理说,在这样的严密的搜寻下,是没有理由找不到一个重伤的人类的。魔族的将军们信心十足:「即使是一根绣花针,我们也可以把它找出来!」 当天的下午,搜索行动就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在哥吉查森林的外围,魔族搜索兵发现了被劫持的卡丹公主--当被发现时,公主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很无聊地数著手指,她不满地对救援的魔族队伍埋怨:「怎么来得这么迟?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根据军医现场初步诊断,公主身体状况很好,安然无恙。消息传回,魔族大本营欢声雷动,指挥该搜索中队的魔族军官当即被越级提拔为团队长。 卡丹公主提供了宝贵的情报:「我亲眼看见紫川秀往那跑了!」 大本营高度重视。根据卡丹的情报,他们重新调整了搜索的重点地区。大批的魔族士兵被调遣到了距离哥吉查约一千公里外的一个渺无人烟的荒漠地带,他们被告知:「紫川秀就在这里面,找到他!」望著一望无际的沙漠,烈日炎炎,魔族兵绝望得要自杀。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没能找到紫川秀的下落。 两个星期过去了,紫川秀,这个神秘的人类就像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由开始的信心十足变得心下忐忑,再由忐忑不安变得彻底绝望,各路将军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紫川秀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也不大可能被他们找到了。 根据搜寻的常规来说,如果在第一周之内抓不到人,那以後成功的可能就很小了。有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搜捕对象可能已经逃得很远了,搜查的范围会变得难以确定,难度会成倍数增长。而且即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紫川秀都能逃脱这么严密的追捕了,那伤好以後,他更加不可能给找到了。 三个星期过去了,各路部队纷纷将结果传到枫叶丹林:「很抱歉,陛下,没能发现紫川秀踪影。可以肯定,他肯定不在我部队的区域内……」 魔神皇不怒反笑,喃喃说:「紫川秀啊,朕现在真的有点佩服你了,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左右臣子不敢出声,生怕惹了心情不好的神皇。魔神皇环顾左右:「说吧,你们都怎么看的呢?紫川秀究竟去了哪里?」 大家面面相觑。最後还是黑沙出声:「陛下,搜寻没有找到他,只有三个可能。第一,他已经伤势发作死了,但是目前尸体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魔神皇点点头,问:「其余两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他还活著,躲藏在远东的某处,正试图通过瓦伦要塞返回紫川家。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已经返回了紫川家。三种可能必居其一。」 大家都不出声地听著,有点不明白:这些分析看上去近似废话,好像一点用处没有。卡顿亲王有点不明白:「军师,您的意思到底是……?」 「殿下,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我们就不必操心了。我们所要准备的是,如何应对第二和第三种可能--特别是第三种可能,因为那是可能出现的最坏可能。」 「我明白军师的意思了!」卡顿亲王立即出声:「我们立即派使者前去紫川家,要求他们把紫川秀给交出来!跟他们说,如果敢包庇紫川秀的话,我们就开战!」 黑沙摇摇头:「不行。」他缓缓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紫川秀为什么要那样杀雷洪?」 「啊?雷洪杀了哥应星,紫川秀为哥应星报仇,就杀了他……」 黑沙点头:「是的。但是你们不觉得,紫川秀选择那样的动手方式,不是太奇怪了吗?」他环顾左右,声音透过厚厚的面纱低沉地传出来:「当时紫川秀已经取得了我们的信任,他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我们各处军营了。他要杀雷洪,私下有的是机会,何必要挑选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危险的方式呢?而且还挑选在我们高手云集的庆祝会议上?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众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住了。 「想想看,孤身的一个人类,就在我们庆贺远东战争胜利的时候,单枪匹马地闯入我们神族的大本营里面,杀了他们的叛徒,还杀伤我们近百名的高级军官,而且最後他安然无恙地走了,我们竟然拿他没办法?」黑沙的语调越来越高:「杀雷洪,不过是顺带的。打击我魔神王国的威信为人类扬威,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陛下,对於三月十九日晚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们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神族--作为大陆最强种族--的威信和尊严,就会荡然无存,而由此带来的後果,将是灾难性的!」 「你说得对,军师。」魔神皇插口道:「这样的消息泄露到外面去--特别是泄露到人类那边去所会造成的灾难,是怎么估计也不过高的。而另外一个方面,在我们国内,有人也将散布流言蜚语--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不仅仅是流言蜚语而已。至於造成的影响,我让你们自己去想像。」 在场的所有高级官员和皇族一头,难得他们有这么意见统一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维持国内秩序和统治,与相信魔族王国军队的强大和不可战胜的信念,是多么紧密地相联系著。一旦这个荣耀的神话出现了裂痕,那对魔族王国的统治--尤其是对远东新领土的统治,将会陷入非常困难的境地。回忆起可怕的毁家灭国的王权战争,八十年前那个恐怖的黑暗灭绝时代,谁都不认为魔神皇的估计有丝毫夸大。 黑沙接口说:「所以,刚才亲王所言向紫川家要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无法保守那个晚上的秘密了,人类那边会把紫川秀当成英雄偶像一样崇拜的,这件事只会让我们白白成为他们的笑柄。」 大家默默点头。黑沙说的完全是真理。神族现在面临著两难处境:如果要向紫川秀报复,就难以保持秘密,从而也就难以维护自身的尊严。 罗靳总督不满地嚷嚷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便宜了那条疯狗不成?」 没有人出声。想到眼看大敌紫川秀逍遥自在没法报仇,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虫子一样啃咬著大家的心头,心高气傲的魔族贵族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沉默中,卡兰阴阴地笑了下:「当初考验紫川秀忠诚的时候,我们不是派他去跟紫川家的战俘演讲吗?这批战俘圣今还在我们手上。紫川家一直要求用钱财来赎他们回去。如果我们把他们放回去的话,大家猜猜,会出现什么样的後果?」 罗靳总督第一个拍案叫绝:「妙计,殿下!那样紫川家一定容不下这个叛徒,紫川秀会死在自己人手上的!」众人也纷纷赞成:好计谋!甚至就连卡顿亲王也不得不点点头,表示赞同。 黑沙长叹一声:「好计谋,只是……」他摇摇头,不往下说了,淡淡说:「留待陛下圣裁吧。」 魔神皇沉吟道:「计谋倒是很好……卡兰,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就让你自己去实施吧!」说话时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卡兰肃然:「是,父皇!」 犹如一阵冰寒突然从心头经过,云浅雪一阵颤抖:殿下,您的权谋真是太可怕了!最忠诚的战士却被污蔑成叛徒而死在自己人手上,那种痛苦和折磨,想必超出了人间的想像。 云浅雪明白军师黑沙没说出口的评价:如此阴毒,非皇者堂堂气魄。不知为何,在望向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同伴时,他第一次有了种陌生而畏惧的感觉。 七八零年四月五日,魔族王国对外发布正式人事公告: 「原远东地区总督长官平靖侯阁下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回到魔族王国本土休养了。新任总督长官人选已经确定,由远东侯担任。他将接替原来的平靖侯,管辖二十三个远东行省,统帅六十万远东本土军队。鲁帝公爵任其副手。因远东侯负有紧急任务,在他到任之前,暂时由鲁帝公爵负责全权事务。」 人事公告的下面有一行小字注释:「远东侯,原名紫川秀。原为紫川家族副统领,後弃暗投明,加入我神族。吾皇陛下宽宏爱才,赐姓:远东。」 第二天,魔族宣布同意紫川家赎回远东战争中被俘的人类官兵。令负责交涉的人类官员喜出望外的是,魔族方面开出的赎金价格,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低得多…… 在接下来的几天了,整个远东都传开了一个「秘密」。半兽人、蛇族、龙人、精灵怪、矮人……纷纷交头接耳:「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可不要跟人家说啊……这几天,一个叫紫川秀的人类叛徒为魔族潜伏做内应,准备里应外合拿下瓦伦要塞!……魔族答应给他当远东王呢!千真万确!这是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亲口跟我说的……什么?他干什么的?呵呵,说出来吓死你!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在羽林军中当厨师的!怎么样?怕了吧?……呵呵,他见多识广,什么事情不知道?」 四月十八日,帝都。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气氛沉默而压抑,空气中荡漾著不安的波动,所有的高级官员们,全部紧紧地抿紧了嘴唇,保持著死一般的沉默。就连历来是死对头的罗明海与帝林两人,也失去了开口吵架的兴致。一个是木无表情地板著脸,另外一个却灵巧地转动著手上的铅笔,目光死死地盯著屋顶的天花板,仿佛在上面有一个仙女在跳舞。 家族刚刚失去了四分之一的领土,丢失了超过一百万的军队,蒙受了血淋淋的重创,正处於强敌的环绕之中,前有百万魔军兵临瓦伦城下,後有绝世名将流风霜虎视眈眈。曾经有过辉煌历史称霸大陆多达一百多年的紫川家族,正面临空前的危机。她正由全盛之时,一步步的走向衰亡。 现在,继远东副统领雷洪之後,连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核心人物之一的紫川秀都公然地背叛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将家族的衰弱明明白白的昭示於天下人眼前,预示著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这个由盛而衰的全过程,每一步都是那么清晰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又那么让人绝望地无能为力,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恶意地作弄著无辜的人们。 当紫川宁在李清陪同下进入会议室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少女苍白的面色,流露同情的眼光。帝林不出声的与斯特林交换了个眼色,斯特林起身迎接紫川宁的到来。在满屋子陌生和猜疑的目光中,惟有斯特林熟悉而坚定的身影让紫川宁感觉到了一份慰籍。她向她叔叔总长紫川参星行礼问了个好後,快步的来到斯特林跟前,还没出声,眼眶里已经满溢了泪水。斯特林不由得暗暗祈祷她不要当众的哭出声来或是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不论别的,光是罗明海的冷笑声就够自己好受的了。 但幸好没有。紫川宁平静地问斯特林:「中央统领,听说秀川阁下叛变了,有这样的事吗?」 斯特林很欣赏紫川宁的冷静和坚强,他也很正式地回答说:「宁小姐,有一此这方面的流言,但还没能确认。」低声说:「我不信!」坐他旁边的帝林也赞同地点著头。 紫川宁定定的看著斯特林坚毅而削瘦的面庞,目光中流露出感激。她不出声地在他俩的旁边坐了下来,心头突然一阵澎湃:世界上,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是相信阿秀的了。我们是战友,为了维护阿秀的清白而并肩作战的战友。 看到家族的未来总长这么清晰的表明了立场,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不安地交换了个眼神。罗明海冷冷的哼了下,却没有出声。边防军统领明辉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身子,也不看谁,看著面前的纸面无表情地说:「人都来齐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魔族那边赎回来的战俘向我们告发,说在魔族大营里面看见了紫川秀。瓦伦军法处托我带点资料过来,就放在大家的面前。」那神态,仿佛说的话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辉是个很谨慎的人,紫川秀叛变事情明摆著牵涉到两大势力争斗倾轧。对於以总统领罗明海为首的文官体系和以军方重将帝林、斯特林为首的军政体系,他哪方面都不敢得罪,只是把那些证词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却不敢加以任何评论。 大家也是面无表情地看著桌面上厚厚一叠的资料副本,除了紫川宁以外,没有人去翻动,也没有人出声。她手指发颤地只翻看了两页,马上就抬起了头,逼视著明辉:「这不可能!这个证人在撒谎!」 明辉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出声。这时罗明海出声说:「小姐,下官也以为这确实很难置信。但是,他们--那些被俘的我们紫川家族官兵--亲眼目睹了紫川秀穿著魔族的服饰,出现在魔族的杜莎魔族战俘营里面,宣布说自己已经投靠了魔神王国,并号召战俘们也跟著他走,不要再回紫川家了。」罗明海平板的语调里面含著几分幸灾乐祸的喜悦。 「紫川秀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那么做!在一个多月帕伊围城战斗中,他与我并肩作战,奋勇杀敌。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都没有动摇,证明了他对家族的忠诚是无可怀疑的。在解围以後他反而自己跑去投靠了魔族?这可能吗?」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平静地说。 罗明海反问:「证人--也就是在场的被俘官兵--共有三万二千七百五十三人,他们都在撒谎?」 帝林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对,他们都在撒谎。」 这次轮到罗明海被气得面目通红,说不出话来了,指著帝林叫:「你--」他实在後悔,不应该在那个晚上放过帝林的,就算拚著连李清一起杀,也应该把帝林做掉。 紫川参星责备说:「帝林,你身为执掌刑律的家族监察长官,在这种大事上不应该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你说我们的几万战俘都在撒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总长殿下,在下说的是很认真的。」帝林一本正经,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在下现在就可以列举出几个可能性来。」 「你说。」 「第一个可能,是魔族在使反间计。他们找了一个很像阿秀的人装成阿秀的样子,藉我们战俘的口迷惑我们,让我们自毁长城。」 会议室中的众人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点头。帝林的话不无道理。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和紫川秀打过交道,无论是敌是友,对他的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比起相信紫川秀投诚叛变,魔族假扮陷害紫川秀,这个倒是更能让他们接受点。 却听幕僚长哥珊发言说:「这个我觉得不怎么可能。且不说魔族怎么就恰好找到一个和紫川秀这么像的人出来,我只是想说,如果魔族的目的是想使我们自毁名将的话,那他们陷害的对象不应该选择紫川秀。这里很有矛盾。」 斯特林责问:「为什么?」 哥珊向斯特林微微稽首表示歉意,说出话来却还是那么直截:「在当前,魔族最忌讳、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应该是斯特林统领您,还有监察长阁下二位。因为你们二位大人是我们家族最出名的一流名将,对魔族的威胁最大。如果魔族想应该设计陷害,那目标应该选择你们二人。至於紫川秀阁下,虽然他也是不错的将领,但--恕我直言,还轮不到他。」 紫川宁对哥珊怒目以视,旁边的帝林递过来一张纸条:「不要急,到时候罚她去洗马桶。」尽管满腹愁思,紫川宁还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帝林所谓「到时候」是指到她接任总长亲政时候。 她微笑著向帝林点了头,目光中表示:「好主意!」後者微笑示意,接著发言:「还有第二个可能:就是这几万战俘全部给魔族给收买了!他们故意陷害紫川秀!」 帝林目光坚定:「大家想想,我们该相信谁?是那位不管生死、自投绝地前去营救斯特林,并且与之并肩作战坚守帕伊的英勇家族战士,还是那群意志不坚、做了魔族俘虏的投诚分子?不错,一方是有几万张嘴巴,另一方只有一人。但是从法律的角度上说,比起证人的数量,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重视证人的质量呢?那是一群什么证人?全部是战败的俘虏和投降者,全部是给魔族洗过脑的家伙!这种人的话,我们能相信吗,诸位?」 帝林竟然可以一本正经地把这么荒谬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大家都泛起啼笑皆非的感觉。斯特林强忍住笑,低声跟帝林说:「你还真能掰啊,大哥。」 罗明海冷冷道:「那你又如何解释:紫川秀一直停留在远东敌占区不肯归来呢?」 「恩,这个有可能是魔族封锁了道路,紫川秀回不来;有可能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扭了脚趾;有可能是他迷路了,忘记了回家该走哪条路;更有可能是他迷上了哪个妞,舍不得回来了。」说到最後一句时,帝林冲紫川宁歉意地笑笑,後者毫不介意地哈哈大笑。她已经明白了帝林的用意了,他就是故意捣乱,把一个严肃的会议搞得乱七八糟,得不出任何有效结论。 「还有第三个可能,」帝林一脸的严肃:「出於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野心和目的,紫川秀阁下已经被这里的某个人暗中偷偷杀害了。为了掩盖他的罪行,此人夥同、收买归来的战俘,做出了假口供。至於那个人是谁呢?大家就不妨看看,这几天谁跑战俘营跑得最勤,又是慰问金又是许诺休假什么的,还说什么『只要我当总统领一天,我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放屁!」没等帝林讲完,罗明海已经勃然大怒地站了起来:「我身为家族总统领,难道去看望受伤的战士们也有罪吗?」 帝林「哼哼」冷笑了两声,却说:「我并没说那个阴谋家是谁,有人就这么激动了,可见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罗明海更加怒不可遏,正要开骂,哥珊轻声说道:「紫川秀究竟有没有罪,我提议付诸表决。」 帝林心头一凛,知道哥珊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会议的主题本来是「如何应付紫川秀的叛变」,但在经过自己的努力,主题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紫川秀有没有可能叛变?」自己已经成功地在与会人员心头种下了怀疑的阴影,却不料给哥珊快刀斩乱麻地破坏了。她要求直截了当的表决,省得自己和罗明海纠缠不休越扯越远,然後大家都忘记原来想说什么,最後得不出任何结论。 果然紫川参星也出声同意说:「就表决吧,我们也没有很多时间磨赠了。罗明海,你先说。」 罗明海点点头:「有罪。」 「皮古?」 「有罪。」 「斯特林?」 「无罪!」 「阿宁,你怎么看?」 「无罪。」 哥珊沉默了一会,说:「紫川秀曾做过我部下,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投降魔族的无耻小人。」 紫川宁等人喜出望外,但哥珊接下来的话已经打破了他们的希望:「但是,比起自己的感觉来,我更相信确凿的事实和证据。他有罪。」 「帝林,你怎么看?」 「无罪。」 「明辉,你呢?」 明辉犹豫不决。现在,这已经很明显是两个宗派之间的斗争,现在还看不出来究竟哪边的势力更大点。站在哪一边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呢? 他慢慢说:「有罪。」 紫川参星若有所思:「四票对三票。」他轻声说:「我自己一票赞成他有罪。」 「现在,可以确认:原副统领紫川秀已经背叛了我紫川家族,背叛了整个人类。他比雷洪更可恨,雷洪毕竟是走投无路才投奔魔族的,而紫川秀却是自动叛逃的!他是我们整个家族、整个人类世界的耻辱!我,紫川参星,谨以紫川家第七代总长的名义宣布:解除紫川秀在我家族的一切职务,剥夺他的『紫川』姓氏。传谕我家族上下军民,林河及其部队『秀字营』是我紫川家族的叛徒。悬赏十万,要他的人头!」 随著紫川参星铿锵的话语,少女的脸色惨白如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第七节 七八o年四月末的一个下午,天气晴朗,闷热。远东大公路上伏名克行省的路段上,一支魔族的巡逻队正在进行日常巡查。 前方的道路上尘土飞扬,蹄声清响,远远的,一大支队伍正从东往西迎面而来,已经可以看清楚了,这是一支人类的军队。魔族兵们睁大了眼睛,一个个发出惊呼:“这是哪里来的人类部队?” “我们的军队呢?” 二月远东战争结束以后,已经很长时间见不到曾经统治整个远东多达两百多年的紫川家族军队了,取而代之的是矮小而精悍的魔族队伍,突然见到大队的人类兵马,魔族们十分震惊。魔族队长一声命下:“拿起武器,准备投入战斗!” 魔族士兵们轰然应诺,瞬间排列成了战斗队型,盾牌刀斧手在前面,弓箭兵压阵。脚步忙而不乱,显示凌步虚部队不愧为魔神王国的精锐部队。魔族刚刚取得了远东战争的胜利,全军从上到下正意气昂扬。虽然眼前对方人数众多,但他们却丝毫不放在眼里。魔族兵常常骄傲地说:“一个魔神王国的战士,足可以消灭十个同等的人类士兵了!” 双方一点点接近了,人类部队远远的就举起了白旗,示意自己毫无敌意。魔族队长开始时还怀疑是否这其中是否有诈,等到双方接近到可以互相看清楚队列的距离了,他的眼中露出鄙夷:这也叫军队?简直就比那群没经过训练的平头老百姓还不如。士兵衣裳不整,歪歪扭扭的队列,马蹄、脚步拖沓纷杂,队伍的旗帜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也看不到他们手上持有武器,感觉不到一丝军队应该有的剽悍和杀气。 队长释然,隐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了:听说神皇陛下已经与人类和谈了,同意放人类的战俘回家。这群家伙应该就是被放回去的战俘吧?真是一群可怜的倒楣蛋。 由於双方的语言不通,大家并没有进行过长的交流。魔族的巡逻队比画几个手势,询问人类军队的去向。人类方面也出来了一个个子很壮的军官出来交涉。他指手画脚,“啊啊啊”地嚷嚷几下--白川奇怪道:“罗杰什么时候学会魔族语了?他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魔族军官同样也听不懂。不过幸好他明白一件事:对方手指着西边,遥遥指着远方那座似小山般高高耸立的瓦伦要塞,又指指自己和身后的队伍。 “哦,成程!”(原来如此!)魔族军官明白了,这确实是一支人类的战俘队伍,正在返回瓦伦要塞。神族在远东战争中俘获了近十万的人类战俘。这几天来,这种返乡的队伍他们见得多了。 魔族队长回去跟部下们说了句什么,士兵们一下子全部轰然大笑起来,笑声放肆又轻蔑,很显然正在嘲笑眼前这群人类的可怜样。听到魔族兵那狂妄的大笑,白川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却不作声。即使语言不通,她也可以猜出对方笑的是什么了,心头却泛起了一阵难忍的屈辱感:他们是战胜者,所以他们有权力去嘲笑。 队长转身,很潇洒地大手一挥,示意放行。人类军官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继续前行。 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时候,队伍到达了瓦伦要塞周边的城畿。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在夜幕中高高矗立的瓦伦城头,以及上面值勤哨岗的昏黄灯火。看到这座人类所建立的最强大的堡垒,让秀字营的官兵们感到一阵温暖:“我们就要回家了。” 在通过前沿的壕沟时候,黑暗中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是哪支部队?马上报告番号和来意!” 不知怎的,这个严厉的喝问听在秀字营官兵们的耳朵里,简直有如天籁之音:一路上听的都是魔族刺耳语言粗鲁的盘问,现在第一次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类控制区,终於安全了。 随着喝问,一个举着火把的高个人类军官从黑暗的壕沟里出来,他身着浅蓝色的军官制服,肩章上的银剑图案,显示他的身份是隶属於林冰将军统帅之下的瓦伦守备队。在他身后,影影绰绰地立着无数的弓箭手,已经全部弓箭上弦,锐利的箭头在黑暗中反射金属特有的冰冷光芒。 “啊!终於到了!”罗杰疲惫不堪地跳下马,不理会那无数近在咫尺的利箭,大剌刺地上前拍着远东军军官的肩头说:“咳!伙计,那么紧张干什么?快叫你的人把弓箭收起来,不然误伤谁了可不好玩了。” 军官警戒地向后跳了一步离开罗杰,一手按在刀柄上,声音由於紧张变得有点变调:“我重复一遍:说出你的部队番号和部队名称!还有,把你们的所有武器都交出来。” “嘿!小伙子,你开什么玩笑,要我们交武器?老子现在很累了,没空跟你磨蹭。快让开路!老子可是旗本!还有啊,告诉你,我部下的脾气都是很坏的,他们最近心情又很不好,你最好还是不要惹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罗杰的话,身后秀字营的士兵一阵不满的鼓噪。有人喊:“揍他!看他老实不!” “再不让路,给他死!” 有人摩拳擦掌地上来想动手。他们已经走了整整八天,又累又饿,眼看目的地就在前方,却不能进去洗个澡吃顿热饭,实在叫他们难以忍受。 军官向后一跃,一声呼哨,后面的士兵一涌而上,锐利的刀枪箭矢前指,守备军的士兵们脸色冷峻。一片武器和脚步的铿锵声中,一个低沉的嗓子在一字一句的宣读着:“奉瓦伦司令部的命令,为防止魔族奸细,即日起,严查所有从远东回归进入瓦伦的部队。命令,所有的部队在进城之前必须先交出武器接受审查!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守备军士兵吼叫一声,持着武器前进一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严和杀气,秀字营的士兵们给吓得连连后退。白川和明羽眼见事情不妙,赶紧上去拉开罗杰:“你怎么说话的?给我下去!” 明羽在一边给守备队的军官赔着笑脸:“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部队里怎么可能有魔族的奸细呢?我们部队可是家族的功勋部队呢,曾经陪着斯特林大人坚守帕伊一个多月……” 军官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是吗?请问贵部的番号是……?” 白川出声说:“哦,我们是新成立的部队,您可能还没听过……” (明羽赶紧顺手给军官发业务名片:“请多关照敝公司的生意,在下是明羽银行的总经理……”) “我们是秀字营的。我叫白川,在紫川秀大人麾下任职,官旗本。” 一瞬间,军官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凝住了,他那冷硬的表情,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的怪异。仿佛所有的空气突然全部凝结,气氛十分的压抑,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住白川,目光炯炯,仿佛她长了两个脑袋。 白川不明所以,她偷偷地捅捅明羽:“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明羽:“好像没有……” “那他们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美女吗?”白川感觉难以理解,却又暗自窃喜。 足足过了五秒钟,军官才反应了过来。就像被蛇突然咬了一口似的,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这里等着!”指着白川,他匆匆忙忙地说,转身踉踉跄跄地走。走不到几步他又折回头:“你们几个,都不许离开,等着我回来!” 军官跌跌碰碰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远远近近同时响起了刺耳的警哨声,白川只觉得实在不明白。她向守备队的士兵们询问:“你们的长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不许过来!不许走近!再过来我们就放箭了!”士兵们大声地命令着,一个个战战兢兢藏在壕沟的里面作好了备战准备。他们不断的挥舞着火把:“增援,增援,我们要求增援!”远远地,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的围拢了过来,黑暗中到处是影绰的人影,锐利的兵器在黑暗中闪着光,一片忙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声音中,不知哪里传来了嘶哑的叫声:“警戒!警戒!快调强弓团过和宪兵队过来!快!是秀字营来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瓦伦守军如临大敌的表现,秀字营一行人惊得呆了。明羽掉头结结巴巴地跟部下们说:“该不会是你们哪个,偷窃了林冰大人的内衣吧?--罗杰,是不是你干的?这种事情你最拿手了!” “笨蛋:那个女人跟白川差不多凶,我哪里敢!长川,该不会是你这采花大盗……” “我的品味会那么差吗?” 长川很受侮辱的样子:“就她那货色,也就跟白川一个档次,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会……哎呀,救命!” “白川,干得好!砍了这小白脸,不用给我面子,我支持你!……哇呀呀,救命!” 秀字营的士兵在一边无动於衷地观看他们的打斗,有人趁机吆喝起来:“快来买哦!一赔三,白川长官单挑罗杰长官……一赔五,明羽长官今晚究竟会不会挂?快来买哦,最后一分钟,大家快看,明羽长官只剩一口气了,要买抓紧!死了就没得买了!” 士兵们蜂拥而上,“我买一千,明羽长官今晚一定会挂!” 一边戒备的瓦伦守备士兵惊讶得目瞪口呆:哪里有这样的部队的?兵不像乒,官不像官。当着部下的面,几个带兵师团长大打出手,与他们印象中长官威严的形像大相径庭。 事实上,白川等人也是心下忐忑:闻风赶来的警备部队越来越多,与自己部下们保持着十几米警戒距离,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目光中敌意十足,这可完全不像是迎接友军的架势啊!他们不明白,却又暗暗安慰自己: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要紧,瓦伦守备军的司令是林冰长官,她是认识自己的,只要见到她,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等待中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半个钟头的时间在此时的秀字营士兵看来,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远处黑暗中出现了几个摇晃着的火把,正在一点点接近,慢慢的,可以看到火把下面模糊的身影了。刚才去报讯的那个军官回来了,又带回来了几个更高级别的军官。白川等人有点失望,因为在其中他们没看到期待的林冰身影。 不过他们很快就得到想要的回应,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军官,用温和的声音问:“你们就是秀字营吧?” 白川等人用力地点头。 “请问贵部的负责人是谁?” “是我!”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彼此看了一眼,又一起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他们两个不算!” “好了好了!”那个军官没想到有这样的局面,打断了他们的吵闹:“这样吧,你们都跟我来吧--部队留在这里不要动。” “去哪里?”三人又异口同声地问。 “林冰大人要见你们。”军官淡淡地说。 不到两年之前,远东军还是家族的第一大军系,实力雄厚,名将如云。但是随着杨明华叛变以后的一连串灾难中,远东军实力大损,统领哥应星殉亡,一个副统雷洪叛变,还有另外一个副统罗波被免职。曾经耀眼一时的远东群星之中,只剩下了林冰一人。硕果仅存的她,对於出身远东军系统的白川、罗杰、明羽三人来说,有一种难以描叙的亲切感和归属感。见到她,就不由想起哥应星大人,想起远东军如日中天的那个时代,心头一阵温暖,就如在外漂泊的游子见到亲人一般。 白川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林冰,是在被调派往帝都以前,她也曾经出席了罗波为紫川秀举行的饯行酒会。同为女性的自己,当时就为这名闻遐迩的远东重将几乎完美的优雅气质和风度倾倒,暗暗把她作为自己模仿的榜样。上次从帝都开拔前往远东前线之时,只是匆匆经过瓦伦,并没有与她见面,不知不觉,一别已经是两年了。 “请坐吧。”支开左右的护卫,林冰招呼几位“秀字营的负责人”,依旧是那么优雅的风度和气质,流逝的岁月几乎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增添了一种成熟的美感。令同为女性的白川自惭形秽,恨不得向她请教有何美容秘方。再看看旁边…… 她狠狠地踩了罗杰一脚,让他把嘴巴合上,不然流下的口水都快把地毯给淹没了。三人呆头呆脑地坐下,一边担心自己风尘仆仆的衣服弄脏了会客厅名贵的真皮沙发,活像几个刚进城的乡巴佬。 “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打听点事情……”林冰问。 三人鸡叼米似的点头。 林冰嫣然一笑,挑起了酒杯:“贵部长官紫川秀在哪里呢?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三人摇头。白川解释说:“回禀大人的话,秀川大人不在我们军中。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明羽补充说:“其实在二月底,他就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候交代我们前往杜拉密林中潜伏,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和我们会合。” “那他回来没有?” 三人一起摇头:“没有!” “从二月底一直到四月中旬,我们等了一个多月,粮食都快吃光了,也还是等不到他回来。我们没办法,只得先撤退了。” 林冰的样子有点吃惊:“你是说,你们这两个多月一直都躲藏在杜拉森林里?就没和外界接触?一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三人点头。看见林冰的神色如此郑重,他们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白川问:“大人,刚才在城下,守备兵对我们的态度很奇怪……” “这个等等再说,我们时间不多了。”林冰打断了白川的说话。三人不解: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 没等他们提问,林冰的问话已经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紫川秀去了哪里?分手是哪一天?在哪里?他走的时候跟你们说了什么?当时他的态度有没有异样?有没有鼓动你们跟他一起走?他有没有……” 白川等人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轰得昏头转向:当帕伊战事结束以后,秀字营与斯特林的中央军部队分道扬镳,斯特林部队返回瓦伦要塞,秀字营则停留在了原地。此举让白川等人很是不解,紫川秀却不做解释,只是说:“过几天你们就会明白了!”想到自己的长官做事一向习惯出人意料,大家倒也没什么异议。 第三天,紫川秀召集军官们,声称自己有紧急事情要处理,要部队先行撤退往杜拉森林,他随后就到。几个熟悉的半兽人给大家引路,帮助他们在杜拉茂密的丛林中安营扎寨。出乎意料的,等待的时间长得超出了原来的估计。一个多月过去了,紫川秀还是没有出现,士兵们在树林里憋得慌,强烈要求返回家乡,白川等军官经过商议,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再等下去了,直接返回瓦伦要塞。恰好这时候正碰上魔族王国释放紫川家战俘,结果一路的魔族守备部队都把他们当成了归国的紫川家战俘,都没怎么为难他们。当他们正庆幸一路顺利的时候,反而在自己人这边遇到了麻烦…… 顺着林冰的问题,他们慢慢回忆:紫川秀当时说了什么话?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大家苦苦思索,一边说:没有啊,当时大人的笑还是那么贼兮兮的,说话还是一样的没头没脑,分别以后大家才发现自己钱包不见了……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林冰哭笑不得:“我不是问你们这个!我是问你们,他有没有透露他要去那里?做什么?有没有鼓动你们跟他一起走?” “没有!”三人一起回答:“大人去了哪里,他根本就没跟我们说。我们也没问,反正他以前也常常这样神神秘秘的失踪,我们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失踪的时间那么长。” 白川奇怪:“林大人,您的说法有点奇怪:大人想要我们跟他一起走的话,根本不要‘鼓动’啊!他是我们上司,下个命令给我们就行了嘛!” 她有点担心:“林大人,是不是我们不遵守命令犯了军法呢?可是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粮食都快吃完了,士兵们的情绪也很坏,一个个都想着回家……” 林冰仔细地听着,一边观察面前三人的言谈举止。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面前三张年轻而朴实的面孔上找不到一丝撒谎的影子。尤其她是知道罗杰的直性子性格的,如果他撒谎的话,不可能骗得过自己的眼睛。那个年轻的女军官有些担忧的话语中,更是透出了一股质朴的真诚。他们更像三个大孩子,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不可能是在说谎的--但直觉里,紫川秀不也是个好人吗?结果他却投靠了魔族。平生第一次,林冰对自己灵敏的直觉产生了怀疑。 装扮成佣人的女军官端着茶水进来,对林冰使了个眼神,暗示着屏风后面埋伏的敢死队已经准备就绪。林冰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摔手上的杯子。三人停止了说话,一起望着林冰,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冰轻轻咳嗽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对三人真诚、毫无准备的清澈目光,就连老练的她也实在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就长话短说好了。现在,监察厅驻瓦伦要塞的军法官正在往这里赶来,他是来逮捕你们的。” 开场白的效果是震撼性的。白川三人一下子呆住了,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罗杰蠕动着嘴唇:“为……为什么?” 林冰同情地看了他一下,这个高大壮实的男子正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问:“你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大人?” 林冰沉吟了一下:他们的反应是假装不来的,特别是那种措手不及的震惊表情。现在,她真的可以肯定他们是无辜的了。但是,命令毕竟是命令,来的非常明确:“紫川秀及其部队秀字营都是我家族的叛徒,要他们性命。” 林冰的神色冷峻:“有很可靠的消息,你们的长官紫川秀已经投靠了魔族。总长紫川参星殿下非常愤怒,已经对他,也对你们整个秀字营部队发出了格杀悬赏令。” 犹如天上突然打下一个霹雳,三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了起来。 罗杰嘶哑地说:“林长官,您刚才说的……说的是什么?秀川大人叛变了?怎么回事?” “是的,紫川秀已经叛国投敌了。这是确切无误的消息。” 三人呆若木鸡。他们还没从得知紫川秀叛变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林冰环视一下瞬间变得惨白的几张脸,很乾脆地接下去说:“你们已经不是我们紫川家的人了。我不能把一支有可能是魔族内应的部队放进瓦伦城来。这个风险太大了,虽然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叛徒,但我身为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我必须对我的职责负责。” 明羽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可是,林大人,可是我们没有叛变啊,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紫川秀叛变的事情……” 林冰叹了口气:“即使我放你们进来也是没用的,格杀令已经通告全国,从这里到帝都,任何一路家族军队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们去领赏的,整个人类世界都与你们为敌。我放你们走,已经算是违反了总长殿下的命令。三分钟后,瓦伦的军法官会带着军法处的宪兵行刑队过来的。你们最好在他到来之前离开。” “对不起,但我无能为力。” 林冰轻盈地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她走到门边推开了门,却停住了脚步:“有件事情忘记跟你们说:出了这个大门走廊往左拐第二个楼梯口,有一条快捷的通道。军法官和行刑队是从走廊的右边过来的。”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覆,她已经出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门“砰”的一下轻轻关上,秀字营的三名军官呆住了,一个个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巨变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分钟他们还认为自己是立功载誉归来的家族军官,下一分钟他们却已经变成了被追杀的叛徒。这个巨大的变化,他们实在反应不过来。 远远的走廊处响亮的急速脚步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有一个很粗的嗓子在吆喝:“快,不要让秀字营的奸细跑了!” 白川第一个省悟了过来,她跳起身来,朝发愣的罗杰和明羽屁股上每人一脚:“我们快走!”两人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跟着白川冲出了门口。走廊里没有人,但不知哪里传来了混杂的急速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白川低叱一声:“快!走左边!” 在第二个楼梯口,他们下去。果然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拦截的宪兵。一路经过的军官和士兵看见三个身着旗本军服的军官正在没命地夺路而冲,无不投来诧异的目光。幸好,没有人拦住他们。下了主楼,顺着来路他们一口气跑到了瓦伦的东城门,发现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东城门却还是敞开着的。白川惊奇地发现,吊桥上负责守卫城门的军官和警卫哨兵对他们三个连夜出城、神色慌张的可疑人物居然一句话也没有问就放行--当他们经过时,他们统统转过了身子,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一个个学会了透明隐身术。 出得城门,同样顺利地通过了外围工事防线,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离开的地方。这时候,空地上只剩下了秀字营的士兵,刚才严阵以待的大群军队不知何时已经撤走了,空地上多了很多马车,没有任何标记。白川探头进去一看,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一个士兵跟她说:“刚才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也没留下名字。”白川点点头,心乱如麻。她知道这是林冰的一番好意。 明羽刚集合了部队,没等他把事情跟士兵们说清楚,瓦伦城门处响了一阵巨大的喧嚣,大批手持火把的军队从城门处涌出,气势汹汹地扑杀而来,一片高呼之声:“不要放走了秀字营的奸细!”呼声此起彼落。瓦伦军法处的宪兵部队出来追击了。 白川当机立断地跳上马:“秀字营,上马!各部队立即跟我向东撤退!” 明羽拦住了她:“你疯啦!东边是魔族的地盘!” 白川一脚踹倒了他:“我们没得选择!如果我们不走,军法处会把我们杀得一个不剩的!如果我们反抗,一旦开战,他们就更加有理由说我们是叛徒了。现在我们只要保全得性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白川高声向士兵们大声呼喊:“快,想活命的跟我走!”转身掉头往东边的黑暗中奔去。 士兵们不明所以,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大群人马杀来,一个个吓得赶紧上马,跟在白川的身后而去。 明羽呆立在原地,眼睛发直。当罗杰骑马经过他身边,喝问:“你还不走,想找死吗!” “如果我们走了,他们不更当我们是投靠魔族的叛徒?我要跟他们解释清楚,我没有叛变啊!我明明是无辜的啊!”明羽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罗杰呆了一下,回答:“就算是当叛徒也比当死人好啊!活下去,才有可能弄个水落石出,死了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说完他也策马走了。 眼看着大片马蹄践踏碎泥轰隆从自己身边经过,明羽口中喃喃念叨几个字:“活下去?”掉头望去,黑暗中逼近的队伍中闪烁着一片刀刃的闪光,寒气逼人。明羽打了寒战,大叫:“等等我啊!”他急忙跳上了自己的战马跟上队伍。 风在耳朵边吹,两旁的树木在飞快的后退。回首望去,黑暗中的瓦伦要塞巍然耸立,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悲惨的一幕。回望着身后黑暗中巍峨的要塞,不知不觉的,白川的泪水已经盈眶:瓦伦啊瓦伦,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堂堂正正地踏入这大门呢?这辈子,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呢? 站在城头看着着秀字营的队伍迅速地撤退,没入东边的那一片黑暗之中,林冰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秀字营的负责人还算冷静,没有当场与军法处发生冲突。 城道口处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林冰转身,微笑:“怎么了?卢真大人,什么事这么生气啊!” “林副统,你干的好事!”瓦伦军法官大吼道:“你刚才放走了秀字营的奸细!” 林冰吃惊:“秀字营的奸细?在哪里?” 她作势环顾左右:“没有啊!”扬声问左右随从军官们:“有谁看见了秀字营的奸细啦?” 军官们纷纷回答:“没有!”、“我没有看见。”一个个嘴角含笑。 卢真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哆嗦着:“你!你敢,我一定会上报的!” 林冰冷冷一笑:“请便。” 看着军法官怒气冲冲地离开,林冰的副手,阿特兰红衣旗本眼中流露忧虑之色。他趋前一步靠近林冰:“大人,您这样干,军法处是绝不会罢休的。” 林冰轻笑:“不必担心这个蠢货。想动我这个级别的将,必须得帝都监察厅同意。帝林应该明白:现在情况下如果想守稳瓦伦要塞,就不能轻易动我。卢真这个笨蛋,急着想立功,却不动动脑子:自己的顶头上司帝林跟紫川秀是什么交情?你们就放心好了,帝都监察厅绝对不会追究这件事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第八节 深夜,一支流亡的人类军队在远东大公路上从西往东前进。骑兵们神情沮丧,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连马蹄声也显得那么有气无力的。在一个路口,队伍前面的女军官挥手示意大家停步。队伍慢慢的停止了下来。 “后面还有没有人追来?”白川问罗杰。 罗杰停住了马步,跳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侧头倾听。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来:“没有。他们已经回去了。” 白川环顾左右,看到那夜幕中黑黝黝的一片丘陵和林木,喃喃说:“对,这里已经进入魔族的地盘了。军法处的人不敢追过来的。” 明羽从队伍的后面赶上来,哭丧着脸:“这下怎么办好!这下怎么办好!我们被当成叛徒了,有家也回不了!” 危险已经过去了,大家又想起了现在的处境,顿时觉得人心惶惶。队列骚动起来,士兵们也跟着吵吵嚷嚷:“就是,我们怎么办好?” “都是那个该死的紫川秀害我们的!” “闭上你的鸟嘴!”白川一声大喝,明羽吓了一跳,赶紧收声。白川沉重地喘了口气,吩咐传令兵说:“各部队到路边的树林里休息,做早饭。保持警戒,安排双倍哨岗,预警范围扩大一倍。通知,大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到我这里来集中。” 看到白川镇定自若地发布命令,周围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也镇定下来。士兵服从地纷纷下马,炊事兵在林子里架起了锅炉准备做饭,其他的士兵忙着开始选地盘扎帐篷、找柴火、铺睡袋,给马匹喂粮草和水,准备吃早饭和休息。 白川也跳下了马,只觉得一身酸痛。漆黑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红晕,她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原来已经黎明了。她随便找了个树墩子坐下盘算着,从距离来看,这里应该离瓦伦要塞超过了五十多里路,已经超出了紫川军的守备范围,却还没进入魔族西南大营的防区。这个地区正是两军势力范围之间的一个空白地带。白川苦笑:这就像自己和秀字营如今的处境一样,既不属於紫川家,也不属於魔族王国,却被两方同时视为敌人。 究竟该怎么办好?白川迷茫。刚才她虽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有主见的样子,事实上,她心里也很彷徨的。只是她知道,草草成军的秀字营部队本就是乌合之众,士兵们根本没什么纪律和忠诚观念的,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出来主持,秀字营将冰消瓦解。只是可恨队伍里其他的两个将领明羽和罗杰实在不争气,一到关键时刻就六神无主,不得已,自己只能以女流之身挑起了这副担子。 然而自己何必挑这副重担呢?“秀字营”散了不是更好嘛?毕竟这支部队已经被家族总长视为叛军,现在已经以背叛的恶名而臭名昭著了。何不让这个番号就此从世间消失,大家散伙自谋出路不更好吗? 白川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她只能解释为有点舍不得,舍不得抛弃这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们,罗杰、明羽,还有秀字营那些年轻的士兵和军官,那些家伙虽然有点坏、有点下流、有点无耻、有点卑鄙、有点小气、有点色眯眯的,但还是…… 还是…… 白川的思维堵住了,她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出他们的任何优点。 不,白川轻轻地对自己说,应该说是舍不得自己的这一番心血。秀字营虽然说名义上是由紫川秀创建的,但实际上成立的所有过程,从招兵买马到筹备、制订纪律、购买马匹武器防具、管理、行军、作战……有哪一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心血?眼看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眼看自己亲手组建的这第一支军队已经初见规模,这其中的过程,不知倾注了自己多少的心血和期待。 在这面旗帜下,身为弱质女子的自己毫不退缩,和同伴们一起浴血奋战,奋力抵挡着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魔族大军;为了捍卫这面旗帜下,无数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旗帜上飘带;就是这面光荣的旗帜,曾经光荣地与中央军的黑鹰旗帜一起同样飘扬在帕伊城头,在铺天盖地的魔族军队猛攻滥打下,旗帜屹立不倒。草草成军的“秀字营”曾与伟大的中央军团并列,同样地被整个世界所瞩目。在那一刻,为自己是秀字营的一员,白川感到无上的光荣与骄傲。 现在,这个光荣的名字已经被玷污了,而且是被它的命名者所亵du的,自己的梦想和心血也都被毁掉了。想到这里,白川忽然真的很恨、很恨,她始终难以接受紫川秀已经叛变的事实。无论怎么想,那个有着坏坏笑容、无忧无虑的爽朗上司都没有理由投诚魔族的。 达达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向她走过来。她抬起头,是罗杰和明羽,后面还有秀字营的其他中层军官。大家一个个神情忧郁。白川站起来拍拍手掌,问:“都来齐了吗?” 明羽代替大家回答:“十六个大队长,再加上我和罗杰,都在这了。” “好,大家坐下吧。让我们讨论一下,究竟该怎么办吧。” 军官们围着一个篝火堆团坐下来,一群人坐得密密麻麻。白川首先开口说:“情况大家可能还不怎么清楚,我详细说说吧。” 她从头开始叙述,将从进入瓦伦要塞和林冰副统领的谈话的过程,一一讲述给部下的军官们,最后以一句话结尾:“各位,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军官们大哗。他们异口同声地痛骂:“紫川秀那个混蛋!这下害死我们了!” 许多士兵围拢在周围旁听的,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叫嚷:“找到他,大家痛扁他一顿!” 等到乱七八糟的叫骂声告一段落,明羽拍拍巴掌:“好了好了,骂也没有用,现在要紧的是想想我们的去向和出路。大家有什么想法的,可以自由提出来。” 没有人出声。明羽又把话说了一遍:“随便讲,不要紧的。” 气氛凝重,军官们少有的神情肃然,一个个脸色苍白,但还是没有人出声回答明羽的话。明羽皱皱眉,指着他部下的一个大队长:“尤格,你来说说吧。都有些什么想法呢?” 尤格大队长站起来,挠挠脑袋,有点困窘:“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当然了,我最想的是回家,可是,这个,这个,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该怎么办,由大人你们下命令吧,我尤格是做小弟的,一定听老大的话。” 白川记起来了,在参军以前,这个人是地方上的流氓,专门收保护费的。 众位军官纷纷赞同:“对对,该怎么办,由白老大、罗老大、明老大你们三位拿主意就是了。现在阿秀龙头不在了,我们就跟你们了。” 看到这情形,白川不禁回想起了秀字营的第一次军务会议--参加会议的几乎是同样的人,当时也是陷入了困境,队伍快没粮草了,但队伍里却充满了欢乐和笑声,绝不像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就因为少了一个人。那个色咪咪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没有一点尊严的紫川秀,他在的时候,没有人把他看眼里,他可以被称为“史上最不被部下所尊重的上司”了,大家都说:“哪怕路上随便拣一条狗来当指挥都比他强得多。” 直到现在,白川才明白过来:其实那个看似无能的紫川秀,才是秀字营的真正灵魂和支柱。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领导这么一支流氓军团的为难。执行命令是一回事,但作为领袖,为部下八千多人的命运负责,那种精神上的重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她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引得大家的目光都向她看来。她若无其事地说:“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有三条出路。第一,大家回瓦伦要塞去,放下武器向军法处投降,接受审查;第二,前方就是魔族的西南大营,大家向魔族那边投降;第三,我们就地解散,大家各谋出路,愿意去哪里的,我们都不勉强。你们喜欢哪一条?” 没有人出声,三条出路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美好的选择。白川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表决吧:愿意回瓦伦向军法处投降的,请举手。” 军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举手,大家都在犹豫着。有一个军官问:“我们回去,军法处会怎么样对待我们吗?会不会杀了我们呢?”对於秀字营的官兵来说,“军事法庭”、“军法审判”这些字眼--虽然他们并不怎么明白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却是挺吓人的。 白川沉默。她思量:如果是向林冰投降的话,自己这群人起码会得到正式的军事法庭审判,有机会当庭陈述辩解,自己也可以向总长进行书面报告,而且在正式法庭开始之前,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军法审查不在林冰的权限以内,而瓦伦城的军法官卢真简直就是所有军法官最恶劣品质的典型化身,他心胸狭隘、自大狂妄又残酷无情,为了向帝都方面邀功,他很有可能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直接割了脑袋就去领赏的--对,林冰肯定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不然,她应该会留自己下来接受军法审判的。 好半天她才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但总长确实是已经对我们下了格杀令。这是林副统领当面跟我们说的,她劝我们快走。” 军官们哗然。大家纷纷摇头:“我们不回去。” 明羽环视一下四周,没有人举手赞同。他犹豫地说:“那我们表决第二条出路:愿意向魔族方面投降的,请举手。”说到“投降”几个字时,他的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含含糊糊的。 “不用表决了!”白川一声低喝:“如果选择这样,我更宁愿回瓦伦去受死。” “白川,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关系到大家的性命……” 白川霍地站起:“谁想叛国的,说!我现在就杀了他!” 不知是被白川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压倒,还是大家都对祖国怀有最坚定的忠诚(白川暗想,根据自己对这群家伙的了解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出声。白川喘了口气,慢慢地坐下: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这支被祖国和希望所抛弃的军队走投无路之下,真的很有可能走上那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明羽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秀字营就此解散,大家各谋出路去吧。你们回去跟士兵们说一声,我们散伙了,想去哪的就去哪吧。--散会了,大家自己好好保重吧。” 虽然已经说了散会了,但好半天了,没有人起身离开。有人问:“不表决吗?我反对这个提议。” 明羽苦笑:“这已经是最后的出路了,不用表决了。” 军官们一个个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上司指挥下过团体生活,不用自己担心明天,无论死活,起码身边还有许多同样命运的伙伴,不会感到孤独。现在他们被祖国抛弃,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漂浮,将要一个人孤立无助地面对那前途难测的未来,他们实在感到十分的恐惧。 还是刚才的那个大队长怯生生地问:“白川长官,那你以后都不管我们了吗?那以后,谁来给我们下命令呢?” 军官们一窝蜂地吵起来了:“是啊!没人下命令,那我们怎么活啊?” “白川长官,让我们跟你走吧!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们一定会听话的!” “你们不能这样就丢下我们不管啊!” 白川低下头捂住了脸,她不敢面对那一张张熟悉而热诚的面孔,是自己把他们从故乡骗到万里之外的远东来的。以个人而言,他们有许多的缺点和恶习,但为了捍卫祖国,这些人确实是为国家流过汗、流过血的。他们曾经冒死跟随自己直捣魔族腹地,与强大的魔族军团殊死鏖战。 现在在这种最困难的情况下,自己却想把他们抛下不管? 白川抬起头来,跟罗杰和明羽说:“不能把他们抛下。如今的环境下,如果我们抛下他们,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投敌了。” 罗杰也点头:“我看也是,确实不能这样做。” 明羽却反对说:“远东已经是魔族占领区了。如果我们还保持着这么大一支部队,魔族是绝对容不下我们的。倒不如化整为零,目标小了,大家更好找出路活下去。不然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白川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法子我们可以慢慢想,但无论如何,队伍不能垮!” 听得白川的话,军官们轰然喝起彩来:“白川老大,不愧是老大,豪气干云!” “等下就开香堂饮血酒,白老大,我们跟定你了!” “老大您一声吩咐,我王老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个敢不听白老大的话,我赵小七将他三刀六洞!” 听着部下们纷纷表忠,颂声如潮,三个旗本面面相觑,罗杰苦笑,小声说:“天,我们带的都是一群什么兵?” 大家商议了半天,却没得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方法。有人不禁叹息说:“如果阿秀长官在就好了,如果他在,随时都能想出十七、八个点子出来的。”话没说完,他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大家都沉默下来了,想到那位已经失踪多时的前长官,大家都怀有一种奇怪的感情。这个玩世不恭的长官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尽管明知道他已经背叛了人类,还害得自己落到了这么凄惨的境地,但是说真的,大家都感觉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去恨他。没有一个人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杀了他。”,大家只是恨恨地骂:“再见到他时候,一定要痛扁他一顿!” 秀字营军官们以前是地痞流氓出身,干的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那是常事,现在虽然出来当了军官,但是见识和学问都有限。如果要他们打架砍人的话,比吃饭还容易不过,但若要他们正正经经想个主意,比杀了他们还难了。 有人大声感慨:“这样下去,还不如回去当强盗算了!” 白川眼睛一亮:“当强盗?这倒是个好主意……” 看到白川在很认真地思考的样子,明羽害怕起来,连连摇头:“白川,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改行去做强盗吧?我们可是紫川家的正规军啊!” “我呸!”罗杰骂道:“紫川家早把我们给甩了,现在谁还承认我们是正规军啊?” 出身黑道的部下们纷纷赞同:“对对对,占山为王,大盘称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工作轻松,节假日长,喊一声‘留下买路钱’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差花差,比当兵快意多了。” “对啊!”白川仿佛一下拿定了主意,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专门打劫魔族的复仇游击队,是正义的!” (先哲早就告诉我们了:其实人人心里都怀有种种的恶念,只是苦於师出无名。一旦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名义,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了。) 大队长们积极献策:“我们先要挑一个地势险要的山头做基地--比如我看杜拉森林就很好,丛林茂密,我们又熟悉地形。” “再起一个吓人的名字,比如说黑风寨、狼牙沟什么的……” “……推举寨主首领,找面骷髅旗子当标志……” “……定下帮规,立下刑堂,喝血酒歃血为盟……” “接着就出去干活了,找几头肥羊……” “还可以兼营副业:绑票、走私、收保护费……” 部下们说得头头是道,显得非常熟悉又有经验的样子,三个出身正规军的军官听得简直毛骨悚然。明羽战战兢兢地问:“可不可以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部下们非常憨厚地“嘿嘿”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大人,这个您就甭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四月二十七日,午夜魔族士兵小心翼翼地前进,火把在他们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但火光能照明的地方却有限,整个树林里全部是茂密的桦树、荆林、山毛榉和橡树,簌簌响动的树枝就像墙壁一样的包围着他们。平坦的地面上长满了绿苔和厚厚的杂草,人走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响声。看不到什么小径,即使有,也早已经被茂密的荒草湮没。 到处是乱蓬蓬的叶冬青、野李树、蕨草,密密麻麻而高大的荆棘,十步以外就看不到人。 士兵们轻轻拨开灌木林,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前搜索,鸟儿在刺枪的上空啁啾。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害怕碰到自己要搜索的的人。不到三天前,友军的一个中队发现了他。 当增援的部队看到信号赶到时,五十多人的中队仅剩下十一个活人,个个身上带伤,要追赶的目标已经远逸。这件事情在搜索的部队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这说明了大家要追捕的对象绝非温顺的兔子。士兵们高度的警惕,灌木丛里不时有飞起的鹭鸶和雉鸠,每次都引起了他们的一阵惊恐。 忽然间,队列前面的纯种契卡猎狗狂烈地吠鸣起来,对着前面一个黑黝黝的树丛。 顿时间,所有的人紧张起来,他们似乎看见树丛里面动了下。士兵们相互打着手势,不用军官指挥,他们已经开始布置包围圈子。队长害怕自己的力量太过单薄,向天射了两颗带火的箭矢,这是请示增援的信号。 夜空中,火箭在黑暗的夜幕中画了一个耀眼的弧线轨迹,轻飘飘地陨落在茂密的树林中。弓箭兵偷偷地退到队伍的后面去,防止对手突然袭击。握着利于近身作战的砍刀和刺枪的步兵不出声地站到了前列。大家都没有出声,寂静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梢发出轻轻的“哗哗”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在树丛中刺耳的叫声。 援军来得很快,窸窸窣窣枝叶响动声中,一大群个子高大的半兽人扛着巨大的狼牙棒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出现了。队长皱皱眉头,他没想到来的是远东联合军的支援,对于这些围着兽皮“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的乡巴佬,他没有什么好感,对他们的战斗力,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这其实也是魔族上下对他们盟军的普遍看法。 不过战力毕竟是战力,队长压抑了心中的不快,开始给半兽人们分配任务:一百人从左边过去,一百人从右边包抄,剩下的人从中间过去,为了稳妥起见,队长在每一个方向都布置了一些魔族的正规军。他不相信那些半兽人的作战能力。 “进去吧!”一声低喝,队伍前列的侦察兵放松了契卡猎狗的绳,猎狗低沉地“呜呜”咆哮着,第一个冲进了灌木丛林中。大批武装的士兵紧跟其后,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在丛林中间的一块草地上,契卡狗狂暴地吠鸣起来,用力地前扑,挖着草地上的浮土。士兵们追了过来:踩倒的草丛,淡淡的脚印,还有血迹斑斑的树枝和衣裳碎片。很显然,就在不久以前,目标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他在这里包扎过伤口。 “他就在附近,而且受了伤,走不了多远的!”侦察兵断言道。队长不出声地点点头,想到了神皇陛下许诺下的大笔悬赏,他呼吸都急促起来了。这时他反倒暗暗庆幸了:好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是远东的种族联合军而不是其他的魔族正规部队,如果有什么功劳和奖赏,那就都归自己了。 “快,放狗继续追!”队长回头望着后面慢吞吞地跟上来的半兽人部队,出声催促:“快,动作快点!” 又对自己的部下们说:“大家加油,拿下了钦犯,每人赏五十个银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当然是活着的人了。) 契卡狼狗奔跑得越来越快,前面的侦察兵几乎都是被它拖着走的。大家开始跑动起来,只是林子里实在太暗了,很多人边跑边被那些坑洼、蔓藤绊倒,“哎哟、哎哟”的叫声连续不断。由于那大笔奖赏的动力,魔族兵跑得很快,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高大的半兽人则被拉到后面,本来密集的队列被拉得很长很长,稀稀拉拉的一长串火把在黑暗的密林中跃动着。 狼狗的鸣吠声音越来越响,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口令,魔族的搜索兵在大声报告:“我听到里面有人声了!他就在里面!”火把的光亮也越来越明亮:他们正朝这个地方搜过来了。 这已经是逃亡的第三十一天了。魔族的搜捕行动仍旧在持续,紫川秀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一样,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身后阴魂不断的搜捕者。 开始时,因为魔族反应的延误和卡丹的掩护,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将身后的追击者甩开了一段很大的距离;但是魔族方面迅速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重新调整了搜索范围。他们采用快马和狼狗——经受过特别训练的纯种契卡狼狗,它们的嗅觉灵敏到可怕的地步,可以在五十步以内觉察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个嗅觉分子。 紫川秀曾尝试过藏进沙地里、躲进隐蔽的山洞里、爬到树上,甚至在小溪里涉水前进——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甩掉背后的追踪时,最多半天,背后又传来了大片的人声和喧哗,而且追得越来越紧了,越来越近。在一次实在无路可逃的窘况中,紫川秀不得不与追捕者正面冲突,杀掉了十一个追兵后夺路冲出,代价是自己身上多了四道深深的伤痕外加内伤发作吐血不止,魔族弓箭手的箭矢深深地射进了他的后背,拔下那带着倒钩和血肉的箭头时,紫川秀疼得几乎昏了过去。 日日夜夜不间断的逃亡与追击,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意志和体力的残酷考验。但问题是一方拥有几乎无限的体力和援兵,随时可以把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换下而派上活蹦乱跳的生力军;而另一方却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人,没有食物,没有休息,没有睡眠,没有饮水……更重要的是,没有希望: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天罗地网中,不可能有挣脱的机会。 连续不断的逃亡,长达六十个小时无法睡眠,即使以他超人坚强的意志也实在经受不住这种折磨。他原来打算是前去瓦格行省与白川等部下会合的,但在几天前慌不择路之下,他早已经迷失了方向,昏天暗地的跑了几天,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已经三天三夜没能合眼了,刚刚躺下不到五分钟,敌人马上找上来。他细心地听那一片人声和喧嚷,得出结论:敌人尚没有把包围圈合拢——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没来得及,自己还有唯一的逃生之路,穿过那密集的灌木林冲入林子的另外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他艰辛地爬起起来,活动着自己麻木的双脚,使得它们变得活络起来。可以感觉得到,伤口又在流血了,但没有人给他包扎,也没有东西可用来包扎。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载进了装满雨水的树坑里,又赶紧挣扎地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靴子早已经烂掉了,受伤的赤脚踩在遍布荆棘的地面上,那密密匝匝的枝条仿佛有意识地直往身上腐烂、发炎的伤口里钻,每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他不得不咬住自己的衣裳,免得喊出声来,面上肌肉抽搐着:即使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也难以忍受这样可怕的酷刑,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尖锐的荆棘从中留下淡淡的血迹。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脚步拖杳,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只能扶着树一点点地往前挪,踉踉跄跄,跌跌爬爬。浑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痛。内伤又要发作了:胸腹之间连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疼痛,口渴得要命,嘴唇已经乾裂了。 面前的世界开始扭曲了、变形,意识一点点模糊……他恐惧地发现,自己慢慢的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正是意志开始崩溃的前兆。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只知道一件事情:“跑,跑,跑,尽量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躲,不必考虑方向,只是想躲开背后阴魂不散的那一片人声和火光!”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跟自己说:“没用的,算了吧,躺下吧,不要再躲了,你逃不过的。”头脑开始昏昏欲睡,脚步软了下来。 “不,我绝不放弃!”紫川秀猛地咬破舌头,尖锐的疼痛刺激下,他清醒了很多。 听到后面契卡狼犬凶狠的叫声,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追到了一处空地上,前头的魔族兵停下了脚步。带路的契卡犬转来转去地兜圈子,不知所措地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可怜巴巴地看着它的主人。 “怎么回事?”队长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问。 “长官,”侦察兵一脸的不解:“我们好像追丢了。在这里,契卡犬已经找不到目标的气味了……” “怎么可能?”队长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契卡犬是最灵敏的狼狗吗?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得掉它的追捕?” “是的,长官,是的。”侦察兵非常困窘:“抱歉,长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我们从没遇见过的,它们从没失手过。” 队长正要发怒,后面的队列中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凄惨叫声:“啊——”大家脸上变色:这是他们同伴的声音。因为跑得不快,他被拉在了队伍的后面。后面传来弓箭手们惊恐的叫声:“他在这里!他藏在树上了!快来人哪!” 大家立即掉头。 紫川秀苦笑,对那只坏了他计画的鸟儿苦笑。 危急之下,刚才他灵机一动:他向前跑了将近一百米后,立即顺着原路返回,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一棵大树,藏进了树上茂密的枝叶中。他赌的是契卡狗会顺着他原来的痕迹追过去,等到一定距离后,智慧不高的狼犬会忽然发现气味的踪迹突然消失,那他们就会失去他的踪迹。 屏住呼吸藏在茂密的树叶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群的狼狗和魔族兵狼奔兔突地从自己藏身的树下跑过,看到了无数燃烧的火把光亮,甚至看到了魔族兵高举的刺枪尖顶上红褐的血迹和刀刃的反光。跟随在狂吠的狼犬后面,魔族兵急速地经过,没有发现自己的痕迹。 等到大队经过以后,紫川秀轻轻松了口气,稍稍伸展放松自己疲倦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几天来毫无停息的逃跑,双脚没得到任何休息的机会,疲惫到麻木无知觉的地步了。这时他才发现耳朵边有点异样: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身边来了一只花斑雉鸠,它死命地在他身边扑打着,用厚厚的爪子撕打着自己,发出刺耳的嘶叫:“哇哇!” 紫川秀这才发现,刚才慌张之下,自己竟然趴在了一个鸟巢上,想来这就是那只雉鸠的窝了。他慌忙移开身子,却发现自己胸口一片模糊的潮湿:巢里的几个鸟蛋已经被压得烂了,蛋黄蛋清什么的模糊一片,正一滴滴地往地上滴。失去爱子的雉鸠发出了愤怒的嘶鸣,拚命地用爪子抓他的脸部和手臂,翅膀劈哩趴啦地扑打着,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尖叫声忽然嘎然而止,这引起了队伍最后面一个落伍的魔族弓箭手的注意。他抬起头来望着茂密的大树,却险些给掉下来的死雉鸠砸个正着。他后退一步,蹲下翻看地上的死雉鸠,脖子上的锐利伤口,很明显是人为的。 魔族兵猛然站起,正要喊叫,猛然间,一道可怕的刀光忽然从天而降。 “啊——”长长的一声惨叫,血花飞溅,魔族兵根本连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刀光就从头到脚地将他劈成了两半,他临死的惨叫撼动了整个树林。 那一刀透支了身体里最后的潜能,紫川秀连站都站不住了,一下子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苦笑,看来天意真的是让自己死在这里了。四面八方传来了魔族急促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他躺在地上乾脆闭上了眼睛,他疲倦得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恍惚中如同无边的黑幕,慢慢地却是不可抗拒地,将他吞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魔族队长喘着粗气赶到,看到一个衣裳褴搂、虚弱不堪的人类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面前,好像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好运,拿出通缉令上的画像对照,对,就是他!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副无比美丽的图画:封侯、晋升、重赏……队长欣喜若狂。但是他还是保持了最大的警惕:这个家伙一动不动的躺那里,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毕竟,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旁边地上自己部下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已经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自己可不要这么倒楣,奖赏没拿到,却先把性命给丢了。想到这里,他回头给半兽人们下命令:“你们几个,上去把他捆起来!” 队列肃然无声,个子高大的半兽人们一个个毫无表情的板着面,没有人行动。队长把命令再重复了一遍:“你们快把他捆起来!快,事情办好了,我给你们奖金!” 一个老半兽人出来很恭敬地向他鞠了个躬:“请问大人,捆谁啊?” 队长诧异地看着他,破口大骂:“你瞎了眼吗?上去抓住他,快!”心里,他还是对被称为大人感到喜滋滋的…… 老半兽人恭敬地再鞠了一个躬:“遵命,大人。” 他抄起背后的狼牙棍,不慌不忙地把棍子举了起来,一棒就把魔族队长的脑袋砸得粉碎,白色的脑浆和红色血花溅了一地。魔族的军官站立原地,带着一脸错愕、不敢相信的表情,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的、慢慢地向前倾,整个身子沉重地砸进了草丛里,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空地上死一般的沉默,只听见鸟儿婉转的鸣叫声。盯着半兽人手上滴着血的棍子,魔族士兵黝黑的面写满了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声恐怖的喊叫撕裂了林中的寂静:“他们杀了队长!”--像是非得喊一声来确认他们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 他们的反应太慢了。没等他们明白过来,身后的半兽人们已经纷纷抄起了狼牙棒、刺枪从后面朝他们杀去。他们几乎是同时毫无防备地被从背后过来狼牙棒砸死、被标枪刺穿,一时间,魔族士兵们死伤惨重,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划破了密林深夜的寂静,猩红的鲜血溅上了青翠的草丛。 一个魔族长矛手灵活地一跳,躲开了背后狼牙棒凌厉的一击。他愤怒地骂道:“你们在干什么?”挥舞起了长矛自卫,挑伤了一个半兽人的胳膊,但几十个半兽人立即从四面八方围攻了上来,漫天挥舞的“忽忽”狼牙棒中,魔族兵迅速地被砍成了肉浆。 最后一个站在外围的魔族兵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跑,那个老半兽人头领一声令下,凄厉的风声响起,十几根锐利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劲头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魔族士兵发出一声撕裂的惨叫,扑倒地上。 不到一分钟时间,魔族王国帕伊军区第六十一团队第十五大队第三中队军官连士兵一共五十三人,连一个活口都没跑掉。见证这一事件的,除了凶手以外,就只有林中啁啾的鸟儿了,林子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 那个老半兽人带着严肃的神色吩咐:“四周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半兽人士兵们哄然应答,纷纷查看,在那些受伤的魔族兵身上加了一刀,打死了那些失去主人的契卡狼狗。十几个人挑选了一块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坑,准备掩埋尸体。大家都做得非常的认真,因为他们都知道,杀魔族士兵是非常严重的罪行,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他们个人,连他们的家人、村落、甚至连他们的整个种族都会遭到魔族最残忍的报复,招致灭族之祸。 一个半兽人土医生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紫川秀的身体,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来说:“德伦叔,光明秀有几处外伤很严重,但不是致命的。现在关键是他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德伦上前轻轻摇晃着紫川秀的肩头说:“光明秀、光明秀,醒醒,快醒醒!” 紫川秀昏迷不醒。德伦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吩咐那些年轻的半兽人们:“砍树和藤蔓,做一顶担架,我们把大人抬回去。” 一个带着稚气的半兽人少年不解地问:“回去?回大营里?” 德伦瞪了他一眼:“笨蛋,我们这样子能回军营吗?”他放柔了语气:“我是说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乡。” 半兽人们发出了小声的欢呼。出来已经很久了,连续不断的残酷战争中,他们早就厌倦了接连不断的流血和杀戮,连梦里都在怀念着家园的故土和宁静的生活,期盼着可以回家的那一天。 他们七手八脚地搭造了一个担架。医生给紫川秀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后,他们轻轻地把紫川秀放了上去。老德伦亲自挑选了十几个精干的小伙子专门负责抬担架。 出了林子后,他们找了几辆马车,外表伪装成运粮草的车子,却暗暗地把紫川秀藏在了里面的暗格里,上面堆上了一堆稻草。一行人开始沿着远东大公路,向瓦格行省前进。一路过来得非常顺利,路上碰到的魔族巡逻队眼看这是半兽人的队伍,根本连查都不查就放行了。但德伦并没有因此而放心,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口还在前方…… 黎明,在灰水河的瓦加渡口,一支半兽人的队伍出现在灰水河的东河岸。 河对岸黑暗中的魔族巡逻队喊叫发问:“瓦度沙亚里?(什么人)?” 在队伍前前导的半兽人老德伦回应道:“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奉命公干。” 对岸没了声音。吊桥的木板发出“唧唧”的怪声,几个魔族巡逻兵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浑身绿毛的塞内亚魔族军官对着老德伦“兀哩哇啦”地一顿盘问。老德伦很沉着的回答出了当日的口令和部队番号等内容后,那个塞内亚军官这才释然,却把怀疑的眼神投向了马车:“那是什么东西?” “粮草。”德伦很镇定地回答。他注意到了魔族军官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想起一个可怕的可能,不由得恐慌起来。 “我得检查看看。”果然,那个魔族军官嘟嚷着,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他又补充说:“这是神皇陛下的命令,我们正在搜捕一个逃犯。”--他没有注意到,这时候队伍前排的半兽人那恐惧的神色。 他一声令下,魔族兵开始跳上了前面的几辆马车,开始查翻起来。他们用刺枪穿透马车的车壁和粮草的袋子,把粮草都给粗鲁地倒了出来,细细检查有没有夹层,动作十分粗鲁,简直就像是存心破坏似的,不到一分钟时间,他们就把第一辆车给翻过了,接着走向第二辆,又是第三辆…… 德伦额头上渗出了汗--幸好天还没有亮,不然魔族军官看到了非怀疑不可--按照这么彻底的搜查方法,连一只青蛙也躲不过去。当他们发现一个受伤的人类正躺在马车里的时候……德伦不敢想像下去了。他暗暗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他身后的半兽人们对视一眼,手已经握上了武器,只是心里十分担心:这里并非那种荒无人烟的丛林地带,在瓦加渡口的桥头,魔族就设有哨卡,附近更是驻扎有强大的兵力,自己并没有把握将他们一点痕迹不留的全部杀死--如果在这里开战,即使可打赢,但暴露后,魔族可怕的追击也将随即而来,天涯海角将再无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魔族兵已经搜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也就是紫川秀所躲藏的那部,德伦满面堆笑地上前跟军官说:“长官辛苦了,一点小意思。”他偷偷地塞过去一小袋银币。 魔族军官的眼神一亮,慢悠悠地掂量钱袋的分量--德伦急得直剁脚,魔族兵已经举起了刺枪开始作势要刺进车厢里去了。 “哧!”的一声清响,刺枪已经刺进去了一点,军官喊道:“不用检查了,放他们走吧!” 魔族兵们纷纷应诺,将刺进去了一小半的刺枪纷纷抽出。盯着他们手上的武器,德伦几乎屏住了呼吸:如果在刺枪上面哪怕只沾了一滴血,魔族都会发现事情不对劲。只要有一个人叫一声:“里面有人!”那整个哨卡都会被惊动,接着就是附近驻扎的大军也会赶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没有血迹,也没有魔族兵的叫声。前面阻拦的士兵已经让开了一条路,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又开始继续前进了。天刚刚微亮的黎明时分,队伍安然地渡过了灰水河。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松了口气:终於过了灰水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紫川秀呻吟一声,从深深的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身下是硬硬的木板,铺着一层柔软的东西,从那带有泥土芬芳的气味来判断,应该是新鲜的稻草。可以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在一阵阵有节奏的轻轻摇晃着,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上,时而下,让人恶心。他只觉得头痛如裂,嘴唇乾裂,渴得要命,不自觉地呻吟一声,说:“水。” 摇晃忽然停止了。轻轻咯吱一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光亮。紫川秀眯眯起了眼睛,他在黑暗中太久了,还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光亮处有个声音在关切地问:“大人您好点了吗?”看不清是谁,递过来一杯水。 紫川秀抢过水来一口饮尽,清凉的液体进入乾涸的喉咙里,他感觉一阵难以形容的舒畅。刚喝完,没等他开口问,那人又递过来一杯水,他咕噜咕噜地再次饮尽,感觉全身一下轻松了许多。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以前,看到的最后事物是一群魔族兵,他们张大的嘴巴和狰狞的面孔……他猛然警醒:那就是说,现在自己已经是被俘了?他下意识地反手一摸自己的身后,自己的随身配刀“洗月”还在,暗暗舒展下手脚,也没有发现捆绑的铁链和绳索。紫川秀不自觉地冷笑,魔族兵真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昏迷了就不加提防。只等自己体力再恢复多点,他可以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直在旁边很耐心地等候。等紫川秀喝完了水,他才再次出声问:“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声音很耳熟,却听不出来是谁的。紫川秀猛然发现,对方用的是半兽人的语言,自己先前竟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他一下子记得这声音了:“德伦!是你吗?” “呵呵,是我。”声音中带了一份喜悦:“光明秀,你终於清醒了!”这时紫川秀的眼睛已经慢慢可以适应光亮了,看到的是那老半兽人那喜悦的笑脸--此时在紫川秀的眼里,老半兽人那丑陋的笑脸简直有如天仙一样的可爱。明白自己并不是落在敌人手中的时候,他心头一阵狂喜,他不敢相信地问:“我这是在哪里?” “光明秀,你这是在我们的马车上,你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了!你放心,你现在很安全。” 紫川秀一阵放松,呻吟一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的,好像全身骨头都要碎了。老半兽人又递过来一杯水:“光明秀,医生说了,你伤得很重。你继续休息,我给你拿点吃的。” 等了阵子他才回来,怀里抱着几个玉米棒子、烤熟的红薯、还有几片风乾的肉片,老半兽人很不好意思地说:“呵呵,大人,正在赶路,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将就着点吧。” 紫川秀颤抖的手接过了食物,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但奇怪的,饿的感觉倒并不是十分强烈,连续不断的紧张逃亡已经使得他失去了食欲。但当烤红薯诱人的香味一传进他的鼻孔,似乎早已麻木、死亡了的胃口忽然一下子活了过来,他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吞咽口水的味道。连皮都来不及剥,他两三口就把一个已经冷下来的烤红薯吞进了肚子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德伦带着怜悯的神情在一边看着紫川秀进食,心里想着:“光明秀,你真是受苦了。”本来他还存在心里的一点怀疑,这下已经全部消失了。眼前这个饿得瘦骨嶙峋、伤痕累累、被魔族追赶不休的年轻人,不可能是魔族所宣传的什么“新任远东大总督”,这种惨状和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痕,是伪装不来的。 “大人,慢点吃。不要急。”生怕紫川秀吃得太急把肚子撑坏了,德伦赶紧把食物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玉米棒子:“您慢慢吃,不要急。” 紫川秀点点头,轻轻打了个饱隔。刚才吃得真是太急了,他也知道这对身体不好。久饿突然暴食过度,有时候甚至有生命危险的。他压住了继续狼吞虎咽的强烈yu望,抬起头来问德伦:“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睡了多久?” “大人,这里还是得亚行省的地域。你昏迷过去以前,是在辛加行省的森林里--你逃跑的时候,把方向搞错了,应该向西边跑的,但你却越跑越东。你已经休息了两天了。我们正要带你回去布卢村养伤。” “我们过灰水河没有?” 德伦明白紫川秀的意思:灰水河是远东第一大河,不可逾越的天堑,河上几个可以通行的渡口都有魔族的重兵把守,想过去必须得受到严密的盘查。他点头说:“你放心,光明秀,我们已经过河了。” 紫川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原先是他最担心的一关,却在昏迷中不知不觉的度过了,又问:“我记得那个时候,周围有很多魔族兵包围了我,他们怎么肯让我走?” 德伦点点头,目光里透出阴冷,他做了个手势,右手在空气中虚切一下。 紫川秀什么都明白了。他点点头,明白自己欠下了老半兽人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恩情。如今的情形下,干这种事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稍有风声走漏,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为了拯救自己,德伦实际上已把他自己的性命、他的家庭、甚至整个村庄和部族的命运都给押了上去了。 他低声说:“太冒险了,你们不该这样,太冒险了。” “大人,你不要担心。”德伦也压低了声量:“他们连一个活口都没跑掉,尸体我们也埋好了。” 紫川秀点点头,心里仍在忧虑:与人类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如今已经是和平的年代了。在这种没有战事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地有一个中队的魔族兵失踪了,他们上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要追查的。德伦所带领的半兽人队伍也同样的失踪了,到时候肯定要怀疑到他们头上的。想到这里,他再次轻声叹了口气:“太危险了,你们真的不应该这样。” 德伦真诚地说:“光明秀,你是俺们佐伊族的真正朋友。为了朋友,我们不惜一切。” 紫川秀轻轻叹息一声,回避了德伦的视线。朋友吗?他在心里苦笑一下,其实对这群布鲁村的半兽人,自己并没有什么友谊的感觉。当年对他们的恩惠不过一时的善心发作怜悯而已,出身帝都的自己,心底里根本不曾把这群野蛮又粗鲁的乡下土包子当作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当初招降叛军的时候把他们当作可以利用的对象,而组建股份公司时候简直就是以愚弄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乐。 但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却是他们屡次帮助了自己:帮忙招降叛军部队、在魔族进攻之前给了自己最宝贵的情报、掩护秀字营混进了远东种族军里去、袭击了云浅雪部队,现在,为了掩护重伤的自己,在现在这种魔族势力强盛一时的情形下,他们竟然豁出了身家性命来袭击魔族的正规军。 这是一个重情谊的种族。他们不擅长表白,也不会把什么友情、忠诚等词句经常挂在嘴上,只会憨厚地微笑着。长久以来他们饱受轻蔑,只要别人对他们有一点好,他们会默不作声地长久记在心上,不声不响地奉献,甚至比你期待的还要多。 紫川秀暗暗发誓:将来自己若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必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 德伦误会了紫川秀的沉默:“光明秀,你一定累了吧?这里有一壶水,一包乾粮,我放在这里,你继续休息吧,到了地头我叫醒你。” 紫川秀点点头,正要休息,外面传来两声尖锐的呼哨,一长一短,接着又是一声短的,声音十分刺耳。德伦和紫川秀都听出来了,这是布卢村半兽人传递警报的讯号。德伦更是明白,自己先前曾派了十几个人在队伍前面充当警戒斥候,他们肯定发现了什么紧急的异常情况了。 难道魔族这么快就发现追杀过来了?两人心里惊骇,却都不敢出口。外面有急速的脚步声接近,马车外面有个半兽人大声报告:“村长,德伦叔,有……” “知道啦!我就出来!”德伦大声打断了报告,他勉强装出个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小毛孩老是喜欢大惊小怪的,真让人烦。光明秀,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紫川秀抬手轻轻拍拍他肩膀,微笑说:“让他进来吧。让我也听听什么回事,说不定可以出出主意呢。” 德伦犹豫了一下,自己和外面的族人虽然说身体强壮、力大无穷,在战场上杀来杀去那是家常便饭,但都比较迟钝,并不擅长机变应对突发事件。而眼前的这个光明秀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哦,不,应该说是足智多谋。他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由他来想主意一定比自己好很多的。 他出声喊道:“德昆,你进来说吧!” 一个高大的年轻半兽人跳上了马车,紫川秀认得他是和自己也很熟的德昆,是德伦的侄子--其实整个布鲁村全村上下,无论谁或远或近的都有点亲戚关系。小小的马车里居然容得下他那粗壮巨大的身躯,实在不能不让紫川秀啧啧称奇。他呼赫呼赫地喘着粗气,那硕大的鼻孔简直就跟个鼓风机出风口一般。他看到紫川秀已经醒来了,喜道:“光明秀,你已经好了吗?” 紫川秀微笑地点头,问:“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警报?”他知道跟这些半兽人说话不用什么客套感激打招呼什么的,他们没这个习惯,一说话就是直切主题。 “光明秀,德伦叔,刚才德明家的小子--就是前哨的那个领队--他报告说,前面有人拦路打劫。他们挡住了我们的队伍不让过!”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魔族军队就好,一般的那些小毛贼和强盗还比较好应付点。 德伦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有人打劫,赶他们走就行了嘛。还用发警报报告?” 德昆苦着脸:“德伦叔,你不知道,强盗足足有好几千呢!” 哦?紫川秀和德伦都吃了一惊。不久以前的远东虽说遍地草寇多如牛毛,但那多是被人类军队所击溃的远东种族军的残兵。自从魔族入主远东以后,为了确保他们后方粮道的通畅和安全,魔族已经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清剿和收编,盗寇基本上已经被清肃一空了。现在竟然出现了数目多达几千的大匪帮,那确实是非常少见的。 紫川秀问:“他们是哪个种族的?魔族?佐伊族?蛇族?龙族?还是混合的?” “都不是,光明秀。都不是。”德昆摇头晃脑地说:“他们是人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咕咕咕咕!”前面传来四声规律的维鸠的叫声,山头上的一棵小树。看到罗杰和一群卫兵过来,他们都非常友好的让开一条路到马车前,面上笑眯眯的,看不到一丝敌意。 白川心念一动:他们那副样子,倒象是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什么好戏似的。他们为什么这样自信呢?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吗?她猛然明白过来了:他们的杀手一定就在那辆神秘的马车上面。上面说不定有什么可怕的毁灭性武器。 罗杰一行人在马车前站定。那个德布说了句什么话,有个半兽人士兵上去把马车门打开,一下子,白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图穷匕见,敌人如果要发动,就是现在了!她猛地站起来,想大叫:“罗杰,快回头!” 但是在她行动之前,罗杰已经探头进马车里面了。 “啊!”罗杰一声大叫,居然整个人都惊的在原地跳了起来,远远的,白川虽然不知道罗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深知罗杰个性勇敢,多次经历出生入死,并不是那种很容易大惊小怪的人。一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白川猛地站起来一挥手:“所有人,跟我上!”没等部下们跟上来,她已经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进入了半兽人的圈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到罗杰脸色发白,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禁问。 实在是太惊讶了,罗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指了指洞开的马车门…… 拉着马车上的把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车门里探出个脑袋来,接着是整个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形销骨立,脸色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没有戴帽子,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下巴和嘴角边长着很长的黑胡子,肩膀处包着多处沾着血污的布条,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发出难闻的味道。身上的衣服肮脏又破烂,被刮成一条一条的,就像几块破烂的布随便地披在他身上。透过裤子的破洞,裸露出满是淤结血斑、伤痕累累的膝盖,血肉模糊的脚掌从破烂的皮靴裂口露出来,伤口还在流着血,在公路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丝殷红。 旁边有几个半兽人一把扶住了身子摇晃的他,将他轻轻地接了下来。他在泥地上踉跄一下,扶着马车的架梁站稳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现在非常的虚弱。 从黑暗的车厢里忽然来到正午的阳光底下,他一下还适应不来,身子晃了一下,一手打起了眼帘,环视四周,看到围拢在四周的人群,他笑了。 白川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一步,吃惊地说道:“紫川秀!”先前她怎么样都无法把眼前这人与自己那洒脱不羁的俊俏上司联系到一起,直到他笑的时候,她才认出了他——紫川秀的笑容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困窘,又有点自嘲,但又带有那种新鲜阳光般的乐观,非常的特别。 秀字营的士兵从各处走近来,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旧上司,他们震惊不已,惊愕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纷纷:“那个就是秀大人吗?” “是他,真的是他!” “他好像受了伤了。” 白川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她迟疑地说:“大人……”马上又觉得后悔了:他已经不是自己的长官了,他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军职,从紫川家开除了出去,自己应该直呼其名紫川秀才对。——不,就连紫川秀也不应该叫的,就叫他林河就好了,但不知为什么,滑到了嘴边,出来的一就是那个称呼:“大人,你,你受伤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关怀。 紫川秀笑笑,说:“不怎么严重。”他那明晰的笑容,仿佛已经洞穿了白川的所有心理活动。她立即后悔了: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傻里傻气的,居然去关心一个叛徒? 在一边的老半兽人德伦打圆场说:“我们都有很多要谈的,咱们先到那个林子里面坐着说吧,光明秀的身子还很弱,老这么站着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罗杰小声召集了部队里面大队长以上的军官过来。白川挥手把传令兵叫来:“你马上跑步回大本营,把今天休息的明羽长官叫过来。叫他快点过来,我们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传令兵领命而去。 在半兽人的搀扶下,紫川秀来到了林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他看看头顶,微笑着说:“就这里吧,倒也凉快。”首先盘膝坐下,背靠着一棵大树。 罗杰、白川和秀字营的军官也默不做声地坐下了,围着他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白喘不出声地看着紫川秀:轻轻感慨:不过两个月没见面,他的变化是多么的大啊!不但是外形上的变化,他的气质也变了很多,相比于往日的玩世不恭,现在的他。外表虚弱、肮脏,动作却很沉稳,气质恬淡、目光明澈。整个人就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水,平静却深不可测,这给了白川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她回忆起来了,在昔日的远东统领哥应星身上,自己也曾感受过同样的气质。 究竟什么样苦难的经历,会使人有这样的改变呢? 她觉得有点不对,猛然醒悟过来:这种做法不跟以前开会时候一样吗?紫川秀在中间说,众人则恭敬地围绕着他。看来潜意识里,大家对他的那份尊敬,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化。不一会,明羽带着部下几个军官匆忙地赶来,看到紫川秀,他同样吃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其实细细一想,大家分别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但是际遇之奇特,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最后,还是罗杰先开口说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说,你投靠了魔族。” 紫川秀奇道:“谁说的?”逃亡路程中,多日不与外界接触,他一点不知道魔族的阴谋。 “是瓦伦城的林冰长官说的,还说,总长阁下已经对你下了格杀令,下令各路紫川军见你就格杀勿论。” 紫川秀微笑着说:“这是个误会,我并没有叛国。——不过不要紧,只要我回去,总有办法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想,这一定是帝都方面听到了什么传言。但不要紧,只要自己本人回到了帝都,流言将不攻自破。另外,监察厅首脑帝林是自己兄弟,有他帮忙,这事情不难解决。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德伦干咳一声:“光明秀,有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敢跟你说,大概三个星期前,魔族大本营发出了正式公告,宣布说你将担任远东的大总督。” 明羽也说:“还有人说,你就要回去家族那里潜伏,准备帮魔族作内应,准备里应外合拿下瓦伦……”看着紫川秀苍白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不敢往下说了。 紫川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魔族的报复是如此的狠毒,他们不但要消灭自己的肉体,还要彻底的毁灭掉自己的灵魂和名誉。自己的后路已经给彻底地截断,这下变成了魔族一边要追杀自己,紫川家也要追杀自己。天下虽大,自己却再无容身之地。 这条计谋好不狠毒,是谁想出来的?皇太子卡顿?云浅雪?或者是那个神秘的军师黑沙?要不然就是魔神皇本人了。通过多日的接触,紫川秀了解,魔族虽然能征惯战,但他们的将领都是习惯之来直去的,并不善于权谋。能想出这么狠毒的计谋,想来不出高层那区区几人。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紫川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到的是白川关切的眼神。 他心念一动:即使在这种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肯称呼自己为“大人”,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他也明白了,罗杰他们之所以不能回家而沦落到要做强盗的地步,想必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他叹了口气,问:“你们是怎么想的?也相信我投降了魔族吗?” 几个军官对视一下,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最后还是白川回答:“我们是不相信的,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人,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紫川秀点头:“我杀了叛军首领平靖侯——也就是人类的叛徒雷洪。” “什么?”几条嗓子同时惊呼出声。 紫川秀肯定地点头,把这几个月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但当说到晚宴上浴血的那一幕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杀了雷洪后,我与他们的高手交手几下,受了点伤。我劫持了魔族的公主卡丹,他们不敢拦我,就让我出来了。” 众人听得入神,紧张莫名,都知道紫川秀只是说得轻松,实际过程一定惊险无比。想当时魔族高手云集,数万精锐大军就在侧边,能在那种场合下杀了雷洪还劫持魔族公主,这其中的凶险和艰难,自然是非同小可。 这故事就是连半兽人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德伦有点明白过来了:“难怪魔神皇陛下要亲自发布通缉令抓你了……” 他翻翻自己的兽皮,从里面找出一张还很新的羊皮纸来,上面用魔族文字写着:“抓住此人,无论死活,立即封侯。”下面附有紫川秀的画像。羊皮纸边上镶嵌的金边和鲜红的御印证实这确实是魔族皇帝亲自颁发的命令。 “当初还在军中时,这种通缉令和画像发了很多给我们。” 德伦苦笑:“大家都说,竟然要惊动魔族皇帝亲自下御批捉拿,不知这人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时我们也奇怪,为什么要抓人,却不告诉我们名字?原来他们还有这个考虑啊,如果对外公布了名字,就无法诬陷光明秀了。” 德伦把通缉命令交给了罗杰,秀字营的军官传阅着那张羊皮纸,一个个发出了啧啧的感叹,议论纷纷:“原来是这样的啊” “看来他们是故意冤枉我们大人的。” “魔族真够狠毒的啊。” 明羽轻轻扯了下白川和罗杰两人的衣角,两人会意地跟着离开。三个带兵旗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商议对策。 罗杰问:“怎么了?” 明羽急速地说:“你们相信他的话吗?一个人进魔族大营去,杀了雷洪,然后拍拍屁股就出来了?” “啊,为什么不信?” “我是说,他说的话什么证明也没有!他说杀了雷洪,这根本是无法证明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能跑去跟魔神皇询问?” 罗杰:“可是德伦说魔神皇通缉他啊,这证明了他是无辜的了……” “第一德伦是叛军的人,他的话不能当证据;第二,他拿出来那个命令,说是魔神皇的御令,我们谁知道是真是假?第三,除了紫川秀之外,我们谁也看不懂魔族的文字,想说什么还不是光凭他们自己一伙人说的?还有第四:如果他真是魔族的奸细想混入我们紫川家的话,那准备这么点小道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川不耐烦地说:“明羽,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点吧。” 明羽有点难以出口:“我是说,他什么证明也没有,可能是在骗我们的。” 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半天,白川出声道:“我觉得,这不像是假的。他受那么重的伤,那么虚弱,那时伪装不出来的。何况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今天会碰到我们,怎么可能事先准备好道具来骗我们?” 明羽皱皱眉头:“白川,你不要太轻易相信人了。” 白川柔声说:“我不是轻易随便相信人,只是,我相信大人。” 白川像是在说服明羽,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并非出于理性的分析,她纯粹是基于女性的感性和直觉,她相信紫川秀是无辜的,相信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神,相信那阳光般爽朗的笑容。 罗杰也开口说:“我也觉得,大人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 眼见两个同伴都这么说,明羽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哑然失笑:“作为军团幕僚参谋,想到一切最坏可能,帮助长官决策时参考,为你们提醒,那是我的职责和任务。 现在,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其实,从我个人来说,我也是相信他的。” “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对待他好呢?”明羽欲言又止,大家明白他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他毕竟是家族下了悬赏捉拿的叛徒。 罗杰想说什么,却停住了,最后说:“白川,你拿主意好了,我听你的。” 白川暗暗感叹,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却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想让别人说出口。 她摇头:“我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是有几个想法:第一我始终相信大人是清白无辜的。” 罗杰和明羽一头。 白川忍住笑:“第二,大家都推举我来当头,但是我觉得,我的才干和魄力都有限,实在是当不好这个家,前面该怎么走,我心里一点底没有……” 明羽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想把位置还给他?” “其实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只不过是他不在时,我暂时代理而已。既然他现在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该理所当然的退位了——何况我是什么料,你们也是知道的。” 白川说的是真心话,她明白个人有各方面的才能,自己虽然被称为“能干白川”,而实际长处在接受和执行命令,如果有人给自己一个命令,自己往往就能够迅速而明快的完成。但如果说要独当一面全盘统筹——特别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无论是经验、实力、威望等各个方面上,自己都不足以统御全军。 罗杰点头赞同:“就是啊!我也是觉得,还是以前在大人带领下的时候过得踏实一点。哪里像现在,一天三顿都吃不饱,明天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凄凄惶惶的,没底。” 白川问明羽:“你看呢?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不勉强的。” 明羽很勉为其难地说:“本来我是不怎么愿意的,但是你们两个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先这样吧。” 白川暗暗骂一句:“可恶的滑头,这家伙明明心里想得跟自己一样,却怕将来紫川家追究他为什么让一个叛徒当首领,故意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好推卸责任:我有什么办法啊,都是罗杰和白川这两个家伙同意的,我一个人反对也没用……” “那么我们说,就这么定了?” “对,就这么定了” ※※※ 根据正史的记载,帝国历七八零年的四月末,在魔族公主卡丹和瓦格行省布卢村半兽人的帮助下,未来的光明王结束了被魔族所追杀的惨痛逃亡日子。在杜拉森林外,他又遇到了昔日的旧部,关于这些未来的开国元勋重将们,当时在杜拉森林中干些什么勾当,历史学家们往往含糊其词。但根据帝国重臣白川统领阁下的回忆录《在大人身边的日子》说的是: “罗杰统领在森林外围的远东大公路上搞法制宣传,主要宣讲《国家道路法》和《全民义务植树法》,他的宣讲通常是这样开头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大家又拼凑了几块木板作了条小船在附近的蓝河渡口经营水上运输业务,招牌上写:“免费渡河。”等船到了河中央,明羽统领——对,就是现在当幕僚统领的人模狗样的那个家伙,他现在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我第一个旗帜鲜明地拥戴光明王殿下的!” ——他呢,就向乘客提供免费套餐服务,问:“你是想吃板刀面呢还是馄饨面?” …… 至于以公正严明而被民众所爱戴,被人们称为“无冕宰相”的白川统领,本人在当时究竟干些什么?回忆录里并没有提到,但有一件事情很耐人寻味:每次光明王找白川统领借钱,一旦遭到拒绝,他就会喃喃自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七八零年,四月……杜拉森林十字坡……一枝花黑店……人肉包子……” “你要借多少?”白川统领已经拿出了钱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五月二日,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的布卢村,也就是德伦等半兽人的家乡。一路上曾多次遭遇过魔族守备部队和巡逻士兵盘问,但都同样地由德伦出面应对,自称是“执行命令的远东军联合分队”。当时的远东联合军中确实有很多跟随着雷洪一块叛变的人类士兵,这种半兽人与人类的混合部队是很正常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顺利过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那场空前规模的搜捕行动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各路的搜索部队已经松懈了下来。现在的远东刚刚平定,秩序还没有建立,诸事烦乱,要干的事情多着呢!魔族的巡逻队没空来细细检查一支外表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盟军队伍。 布卢村位于瓦格行省东南的偏僻地区,背靠天堑古奇山脉,地处山林地区,远离行省的首府,道路崎岖难行。 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此地土地并不肥沃,物产也不丰富,再加上偏离远东大公路的主干道,不具有任何战略上的军事价值,常常被历代的统治者们所忽略,他们往往只派驻很少或者干脆就不派驻任何驻军。就像以前的远东军,干脆就把紫川秀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派了过去当驻军首领,可见历代统治者对于此地的重视程度。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远东战争中,无数曾经繁华一时的都市和肥沃的乡村在连绵不断的交战、争夺和反复易手的过程中成了焦土和废墟,而瓦格村,连同周边的地区却奇迹般的幸存下来了。就在三个月以前,为了解救帕伊之围,紫川家可怕的毁灭将军帝林曾经过瓦格行省,他行军路线范围以内的几十个村落和乡镇,统统被夷为平地,大军过后,身后之声一片血海和废墟。唯一幸免的,只有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瓦格村。 取得胜利以后,为了巩固新占领的领土,大批魔族军队进驻远东各地,几乎在所有的大城市和比较重要的乡镇中都派驻了守备部队,但却没有往布卢村派驻,偏远的布卢村不但北帝林的屠杀行动遗忘,也同样地被魔族的远东指挥部所忽略了。 山路太过崎岖,不能骑马,大家只得牵着马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即使连那些身体强健的半兽人都感觉有些疲惫,秀字营的那群老爷兵更是快撑不下去了。 罗杰喘着粗气去问德伦:“老大,究竟还有多远才到啊?我的脚都出了水泡了!” 德伦呵呵地笑着:“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就是了。” “不会吧,好像我昨天问你时也是这样说的吧?到底还有多少个山头啊?” “真的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然后就……” “就到了”罗杰满怀希望地问。 “就只剩一百里路了” 罗杰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紫川秀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教导部下们:“你们这群家伙啊,平常不注意锻炼身体啊,走了那么点路就叫个不停,你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白川暗暗骂道:“废话,要是像你这样还叫累,天下就没有轻松的事情了!” 这时候她不知多羡慕受伤的紫川秀了,因为山路崎岖马车上不来,一队半兽人做了担架轮流地扛着他走。在别人走得汗流浃背时,这家伙喝着冰凉的饮料,舒服地躺在担架里悠然地打着扇,一边欣赏着路边群山苍翠的美景,一边还不忘大放厥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在前面带队的半兽人德昆挥手示意休息。人类官兵如遇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起来了,反之那些半兽人还有余力活蹦乱跳地到处去找水源摘鲜果吃。 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杰已经累得没力气问德伦到底还有多远距离了。德伦却自动地跑过来跟他说:“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布卢村了。” 大家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前面的黑暗中远远地出现了许多亮点,半兽人向他们介绍:“那就是村子里人家的灯光啦!” 午夜,当先头部队进村时,家家户户的看门狗一个劲地吠个不停,汇成一片大合唱。村里的人家给惊动了,开门出来查看,却高兴地发现是自己的子弟兵回来了。一下子,整个村庄都醒过来了,他们纷纷出来迎接自己的亲人。 布卢村的半兽人们当初为了反抗紫川家的暴政,离家征战,大多数人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又消息不通,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挂念。有些家庭中企盼的亲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整个家*下都洋溢着一片欢笑和快乐,而有些家庭,亲人们苦苦等待,等来的只是一句:“他已经在瓦伦城那里死掉了……” 悲伤和绝望立即笼罩了整个家庭,老人老泪纵横,妇女则开始嚎啕大哭,而年幼的小半兽人则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失声痛哭呢?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秀字营的士兵远远地看着这团聚和离别的一幕,心里给深深地震撼。征尘与热泪,原来无论哪个种族都一样的啊!并非只有人类才懂得悲伤与欢笑。 当村长的德伦匆匆与家人见上一面,又跑回秀字营的队伍里跟紫川秀说:“光明秀啊,你们怎么不进村呢?也过来一块吃点东西吧,弟兄们都挺累的了。” 几个带兵将领交换了目光,紫川秀干笑着说:“我看,我们还是不用进去了。我们就在村子外面的那片林子里面宿营就是了。” “对对对,我们就不进去了。”白川、罗杰等人纷纷赞同。他们肚子里虽然也是挺饿的,但是听到那些惨遭丧夫之痛的妇女们的哭声,及对紫川家的咒骂声,他们恨不得撒腿就跑,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这样啊……”德伦有点不明白:怎么大老远过来了,光明秀居然连村门都不进呢? “好吧,我送你们过去吧。” 在村外的林子里,秀字营一行人开始安营扎寨,士兵们开始把马腿拴起来,由于太累了,大家连警卫和岗哨都没有派,找了点枯枝和干柴点起了篝火,取水的行军壶串在一起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各中队值日的士兵们提着他们跟着半兽人的向导去水源那里打水。可以感觉到,大多数人的情绪都不佳,没有人象平时那样说笑了。 看到了那个偏僻、简陋的村庄,军官们都感觉有点失望。他们集中到了紫川秀那里。罗杰问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大人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在这里暂时扎根,找一块立足之地住下来了” 白川问:“大人,可是,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个村子的人口总数应该不超过一千来人。以这样的经济规模要供养我们这一支八千多人的大部队,恐怕是不怎么可能的吧?其实说如果要立足的话,在杜拉森林不是更好吗?在那里,起码我们还可以靠打劫魔族的粮草来维持生活。” “杜拉森林并非长久之地。那里的位置太重要,就在远东大公路的周边,而且还倚靠蓝河渡口。现在魔族只是因为刚刚打完仗,事情太多而顾不上理会你们。一旦他们腾出手来,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有一股不服统管的人类势力在那里出没,威胁着他们的远东大动脉。如果你们再这样张扬的打劫,过不了一个月,魔族的镇压讨伐军就要开过来了。一旦他们封锁了公路,并在河面上布防,到时候,你们就是想跑都没路走——当初是谁那么笨,决定把营地安在那里?” 三个旗本都面红耳赤不敢出声。白川听得悚然,暗暗自责,也感到奇怪:“紫川秀这么一解释,事情就好像变得非常简单似的。可是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罗杰和明羽两人更是一个劲地在说:赞同、赞同!对,是个好主意!……” 紫川秀和缓了语气:“当然,杜拉森林的位置确实不错,非常适合打游击战。要是我们的力量再大点,或者魔族的力量再小点,在那里扎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现在,魔族势力正如日中天,我们还不能与他们正面对抗。我考虑过了,在布卢村建立基地有这么几个好处:第一,此地比较隐蔽,容易被魔族所忽略,如果我们注意隐蔽,在几年之内不让魔族发现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在此发展、壮大了。 第二,从军事的角度上说,此地背靠古奇山脉,前面就是科加丛林,地形有利于防守。距离这里不到五里有个无人居住的山谷,我们可以在哪里扎根。魔族如果要进攻这里,他们必须冒险经过外面的科加丛林,要跋涉几天几夜的山路——这种辛苦你们也刚刚体会到了。这种地形,无论敌人有多么庞大的兵力也难以展开纵然他们兵力多我十倍,我们只要战术运用恰当,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的将他们击溃。即使有什么不利,我们也可以轻易地逃进古奇大山里,不用担心被魔族断后路;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民众与我们关系良好——当然,刚才的一幕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对紫川家是没什么好感,但是我与他们关系不错,在远东平叛时,秀字营也帮助过他们,半兽人是很懂得知恩图报的。所以,我们可以与他们放心合作。有他们这批耳目灵动的地头蛇在,魔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 第四,早在魔族开始进攻时,德伦已经提前向我报告了危险。那时候我就已经把秀字营的财产交给德伦他们帮我们保管了,他们把那批财富藏在村后面古奇山上的几个大洞穴里,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粮草,足够我们吃上半年了。 弟兄们,这半年时间就是我们养精蓄锐、发展壮大的时候了。现在,我们要隐藏自己,在魔族势力的眼皮底下潜伏下来,一边训练军队扩充实力,积攒我们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等到时机转变的那一天,我们就趁势崛起,让魔族看看我们的厉害!” 眼看自己的长官如此深谋远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众军官听得精神振奋、热血沸腾,一扫前些时候落难的颓气。大家纷纷发言,表示坚决支持秀川长官的英明决策,誓死跟随大人。 只有白川沉默不语,等到众军官纷纷离开时,她拖到了最后一个走,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紫川秀抬起头来,惊讶:“白川,你还没走?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得干活呢。” 白川嫣然一笑,问:“大人,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吧——白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啊,没什么啊,我只是关心大人您的伤势……” 紫川秀微笑道:“有些人撒谎时候就像头上刻有字似的,非常好认。” 白川也微笑:“大人,您今天所说的,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你说好了。” “大人您刚才说的那些……我只是有点不明白:窝在这么个小山村里面,纵然可以站住脚,那也只是苟活而已,难以有什么发展。我想知道,大人您这样做,目的到底是什么?” 紫川秀没有出声。 “大人,今天晚上您的话中,只字不提如何返回家族的事情——其实以大人您跟家族监察总长帝林大人的交情,还有您与宁小姐的关系,我想,只要你回去了,洗清冤情,还你清白,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紫川秀深深的凝视着白川,与刚才的那群人不同,眼前的无疑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自己的计划是瞒不过她的。他沉吟一下,低沉地说:“时光若能倒流,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杀雷洪。有些事情,是男子汉不能逃避的责任,虽然魔族的阴谋使得我身败名裂,但我并不后悔。” “去杀雷洪之前,我没敢跟我大哥斯特林说,不然他一定会阻止我的,同样的,我也没敢跟你们说,是害怕机密泄露。没想到,因此而连累了大家,连累了你,这个我真的没想到……”紫川秀慢慢地说,语调低沉,,透出一股少见的真挚味道,显得非常的内疚。 白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想了一下,她轻轻地说:“哥大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杀雷洪为他报仇,并不是大人您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份的。大人您一个人出生入死,承担那么重的责任,我们却不能为你分担丝毫,已经让我们几个当部下的很自责了。所以,连累什么的,这种话您就不要再说了——至于下面的弟兄们,他们也很佩服大人您的勇气,都赞扬大人您是条汉子。大人,您不过做了件该做的事,没有人怪你的。” 紫川秀感激地望了白川一眼:这个平时看起来很凶的女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体贴和善解人意的一面,他点点头,继续说:“被家族冤枉和误解,在我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们现在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的话,那就只有以待罪之身接受审查的份了。靠着我大哥和阿宁的庇护,你我也许可以保得性命在,但叛国者的屈辱和嫌疑,会让我们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的。” 真正的原因紫川秀忍住了没说出来:“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就这样灰溜溜、屈辱地回去,我怎么有脸去见阿宁?”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个规律:古往今来,无数的英雄好汉犯了与他同样的错误,他们血染疆场,建功立业,都只是为了那浅浅一笑。男人往往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奋发图强的。 ——但他却真的很想,有朝一日能以配得起紫川宁身份的地位,满载功勋与荣耀,骄傲地出现在她面前。而现在这副屈辱的落魄样,他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去见紫川宁。 “想洗清嫌疑,方法有很多,语言辩解只是其中的一种,但也是最无力的一种。实力,也是一种辩解的方法。” 紫川秀慢慢地说,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十分的锐利:“我的命运,不想再让别人左右。” “我想要的,并不只是苟活而已。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把秀字营训练成一支强悍的精锐部队,推翻魔族对远东的统治,光复远东全境,建立一个独立的远东自治政权,这就是我的计划。那时候,所有诬陷我们的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昂首返回故乡!” 白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紫川秀的计划竟然是如此的“远大”——或者说,是如此的荒谬。现今,魔族正雄踞远东,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四百多个团队的庞大兵力正驻扎在远东,又有如云的名将,还有号称当世第一高手的魔神皇。这样可怕的实力,就是当今最大的两个人类势力:紫川家族与流风家族也不敢与之正面交锋。以秀字营八千多人的乌合之众就想击败强大的魔族王国/那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白川即使在睡得最香甜的晚上都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她很想放声大笑,却笑不出来:眼前的紫川秀,纤瘦、疲惫、虚弱,脸色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但却散发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凛然气质。白川心念一动,却无法把那种感觉具体地用语言描述出来。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最恰当不过的词语:英气逼人。 她努力使自己跟上紫川秀的思路:“大人,想建立一支军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打家劫舍的盗贼团伙是一回事,但是一支纪律严明、装备精炼的正规军队,需要大量武器、装备、粮草等物资的补给,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勤系统。我们缺乏一个可依靠的后勤基地。单靠布卢村这些半兽人,那是不成的。” 她跟自己说:他是个疯子,我更是,居然跟他讨论起具体实施的可能性来。 紫川秀神秘地一笑:“刚才我没说:选择在这里搭寨,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后面,有一条秘密的山路可以通过古奇山脉。也就是说,不必经过瓦伦要塞,从这里可以与紫川家的内地交通。” “什么?”白川霍地站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 自古以来,人们就知道,古奇山脉号称不可逾越的天堑,它分隔了家族内地和远东地区,瓦伦走廊是山脉唯一的缺口,而瓦伦要塞就坐落于通道中。只有通过它,人们才可以进出家族内地和远东。——这几乎已经成为人们思想中的一种定型了,这种单一的险峻地形在战略上的意义是极其重要的,就因为古奇山脉只有一条通道,紫川家才能够数次依靠瓦伦可怕的坚厚墙壁,,阻挡住魔族的大军。 现在,亘古不变的格局即将改变了。一旦魔族知道了这个秘密…… 白川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么一幅可怕的情形:通过秘密的小路,魔族的主力大军在瓦伦防线的背后突然出现,他们蜂拥而进毫无防备的家族腹地,从瓦伦到帝都之间的每一个人类城市,都将淹没在血泊与火海中……看到白川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紫川秀不出声地望着她,那无声的目光仿佛在问:“现在你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吧?” 白川坐下,又急切地问:“有多少人知道这条通道?村里的半兽人们知道吗?” 紫川秀带着欣赏的神色看着她:白川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优秀人才,非常的无私。得知有第二条通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而是为整个家族和人类的命运担心。 紫川秀轻轻地摇头:“村里的人不知道。你不必担心,事实上,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通道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另外一个是……”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一个绝对不会泄密的人。” “没有那种人!”白川尖锐地说:“只有死人才是绝对不会泄密的。魔族的酷刑会让再坚贞不屈的好汉变成一条软虫!” “问题是!”紫川秀悠然地说:“这是一个连魔族都拿他没有办法的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白川猛然停住话头,神情变得惶恐:“难道是‘他?’” 紫川秀肯定地点点头。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他就在这附近的山林中隐居着,一直守护着那个秘密通道。” 白川长吁一口气,喃喃说:“我明白了。” 这时她才真正了解了紫川秀的用意:将秀字营的藏身之处设在这里,那是绝对安全的。有“他”在这里,即使魔族的整路大军统统杀过来,也不必有任何担心。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紫川秀一路上非常警惕而紧张,一到了布卢村却立即轻松起来了,竟然连斥候也没有派,就敢安心吩咐大家安营睡觉了,原来是因为强援就在周围。 震撼刚过去,白川的好奇心又起来了。想到传说中的“他”,她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 她不禁轻声问:“大人,你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布卢村了吧?你怎么知道他还在这里?他长得什么样?帅吗?一定很厉害吧?” 震惊之下,白川不顾淑女的形象,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吃惊道:“在哪里?在哪里?”惊慌的左看右看,却不见任何人影。 紫川秀微笑道:“你冷静下来,仔细用耳朵听。” 周围静得出奇,空气中荡漾着奇异的波动,仿佛空气已经不再流动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刚才一个劲地嘈杂不安的夏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远远的村中听不到任何的犬吠声,河谭里的青蛙不做声了,甚至就连凉爽的夜风吹过针叶林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呜呜声也停止了。 五月酷暑的晚上,一股压抑的阴寒使得白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偷偷地向紫川秀挪近了点。这时的她,虽然身处数千大军环绕下的中军帐篷中,却依旧感觉自己是无遮无掩的,心头泛起的那阵莫名的无力感,怎么也无法消除。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似的,帐篷的帘子无风自动,一点一点地向里面敞开了,外面却看不到人影。若不是紫川秀温暖的手及时地搭在她的肩头,下一秒钟白川就要大叫:“有鬼!”了。她转身“啪”地打了紫川秀一个巴掌,骂道:“下流!” “噗”的一声轻响,四支照明的火把同时熄灭了。一瞬间,帐篷里变得一片漆黑。 白川猛地抽出了马刀,“叮”的一声轻响,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白川,不要乱来!”紫川秀喝道。 忍住了一刀劈下去的冲动,白川持刀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那一片黑暗。从光明到黑暗的整个过程太快了,她的眼睛还无法适应,眼前一片赤红。她使劲地揉着眼睛,想把眼前的黑暗看个清楚,却无法办到。只是隐约感觉在原来紫川秀所坐的位置,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沉寂。 黑暗中,白川也不知过了多久,五秒钟,十秒钟……当她的眼睛慢慢地开始适应那黑暗的时候,眼前又是突然一亮,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躲避那阵刺眼的光亮。 她马上又睁开了眼睛:四支照明的火把不知怎么的,竟然又恢复了燃烧,在墙角里啪啦地燃烧着,散发出松木特有的清香。屋子里仍旧只有紫川秀和她二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下子,白川猛地掀开帐篷帘子冲了出去,张望四处,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那连绵的帐篷。营地边上的林子里,知了在永不厌倦的嘶鸣着,远远的,村中的狗在发出呜呜的怪鸣,可以听到远近军营中,士兵们走路的脚步声、帐篷里聊天的窃窃私语声、巡逻士兵武器的铿锵声,那股奇异的压力已经消失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头顶,满天星光灿烂。 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围着营地正在巡逻,经过主帅帐篷时,举手给她行了个军礼。白川怅然而失,心里知道“他”已经走了。她轻轻地还礼,又走了进来。 “他……走了?” 紫川秀依然是半躺在卧铺上的姿势,微笑地看着白川。白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提着马刀,脸上一红:当时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自卫反应,一下子拔出了刀子。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自己难道想跟人类历史上最杰出的超级高手交手?那岂不是荒谬?她赶紧把刀子入鞘,这才发现,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薄薄的纸册子。白川拿了起来,看到册子的封面上写着:《玄天刀》。 紫川秀微笑道:“他说,几百年来敢对他拔刀相向的,你还是第一个,这个小姑娘很有趣,所以特意送给你这个,让你好好练——你不要小看这个,这是他亲手抄写的。” 白川一阵狂喜:有“他”手里拿出来的武功,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秘籍,这真是意外的巨大收获啊!她轻轻翻开了册子,略一浏览,一行行俊秀又挺拔的字迹映入眼帘。从字迹之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含而不发的英气,就如想象中他的人一样,孤高又狂傲:“刀者,百兵之王。下者以力运刀,中者以气而御,上者以意运之。以天为刀,则为最高之境界……” 她觉得一阵晕眩,赶紧合上了封面:这本书的字里行间,仿佛蕴含着一种神秘的魔力,没看几行字,丹田中的真气就开始隐隐萌动,就像江河澎湃失去控制,竟然有点不听使唤的感觉了。她知道这种高深武功得静下心来,慢慢地修炼,一点都急躁不得的,心头充满了欢喜:“只要耐心的修炼,假以时日,自己的高手梦有望实现了!” 她又有点黯然,因为传说中的绝代高手刚才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不能一睹“他”的风采,实在是终身的遗憾。 她轻轻地说:“太可惜了,我竟然没能见他一面。”心里暗暗有点怪罪:他架子也太大了吧,看一眼也不会少一块肉。 洞察了她的心思,紫川秀摇头:“你不明白的,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想:“其实他是个很不幸的人。” “刚才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现在,你还觉得我的想法是做梦吗?刚才他答应了,他不参加我们的对外作战,但在这段时间里,他会尽力帮助我训练军队的。” 白川连连点头,事情既然有“他”参与,那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就是不用紫川秀吩咐,她也知道刚才所听到的是关系整个大陆命运的最大秘密,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她非常的高兴,又有点惶恐,小声地说:“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紫川秀安静地看了她一下:“我相信你。” “这是条非常危险的道路,在你走上去之前,你有权利知道,在前方等着你的是什么。” 听到“相信”二字,不知怎么的,白川竟然有了点流泪的冲动。她轻声说:“大人,我跟你走!” 紫川秀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白川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争取到了她的支持,就等于争取到了秀字营的真正指挥权。 “现在,我们队伍中最大的问题不是粮食不足,也不是魔族的威胁。而是士兵们的军心。大家都感到对未来没什么信心,提不起精神来——这样的部队,是没有战斗力可言的。” 白川听得称是,紫川秀说的确实是一言中的,她也感觉到了,目前部队的精神状态确实很令人担忧。 “大人,您有什么办法?” 紫川秀淡淡地说:“给他们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第二天清晨,紫川秀召集秀字营全体集合讲话,清晨的雾中,八千多名士兵在林子边上排成了个方阵。士兵们安静肃立,队列整齐——这是秀字营有史以来秩序最好的一次集会了。一身戎装的紫川秀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虽然脸色苍白,但一身天蓝色的军官制服,肩膀上代表副统领军衔的银星灼灼闪亮,衬托他挺拔的身躯,显得英气勃勃。 看到长官少有的穿上了正式的军服,神情肃然,部下们无不精神一振,预感到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弟兄们!”紫川秀脸色苍白,语调严肃而低沉,他并没有特意提高声量,但队列中的每一个人无论远近,都听得清清楚楚,低沉的话音回荡在空旷的平地上,远处群山响起阵阵轰隆的回声。 “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总之,是我太过任意妄为,连累了你们。对此,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在这里,请允许我谨向各位说一声:对不起!” 面对着士兵们,紫川秀深深的一鞠躬。士兵队列中一阵骚动,有人不安地挪动身子:按照紫川家军队的传统,长官就和神一样,是绝对不会犯错误的。现在,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军官居然向自己的部下们——那些最低等的列兵们道歉?家族历史上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纵使在这种最困窘的环境中,我看到了,大家对我的忠诚依旧没有更改,这使得我非常的欣慰。在这里,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下面鸦雀无声,士兵们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长官是什么意思。白川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同样不明白紫川秀的意图。印象中,没有哪一个将领会对部下这样演讲的。 紫川秀随手指着前排一个高个子的穿黑色骑兵披风的士兵:“你,出列!告诉我,你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说实话!” 被叫出来的士兵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被这近万人的目光注视着,结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大人……我……我我……” 看着紫川秀那严厉的目光,他吓得浑身哆嗦。突然,他仿佛福至心灵,他大声地开口了:“大人,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早日消灭万恶的魔族侵略者,家族早日光复远东,我们伟大的总长殿下万寿无疆……” 紫川秀一脚把他踢得没影了。 第二个被叫到的士兵结结巴巴地说:“我祈祷世界充满和平,让人类充满爱,今年风调雨顺……” 紫川秀一拳把他打翻,叫罗杰过来:“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被叫到的第三个士兵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看到自己两个前任的可怕下场,他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紫川秀恐吓的跟他说:“要讲实话:你的愿望是什么?” 士兵战战兢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忽然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娶隔壁的阿花为妻!”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几千人“哄”的一下暴笑起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就连站在前排的军官也不禁莞尔。士兵的脸红得像那初升的太阳,不敢抬头。 紫川秀没有笑,他很严肃地看着那个小伙子,忽然问:“那你为什么不娶?”几千人的嘈杂笑声中,紫川秀声量并不高的问话声远远地传开来,就像在耳朵边上说话似的,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晰。 士兵依旧不敢抬头,低头说:“他家里人看不上我,嫌我穷,又没地位。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当官的。但她喜欢的人是我。” 笑声和嘈杂声渐渐地低落下来了。听到了年轻士兵的话,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秀字营的士兵绝大部分人都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地痞、流氓之类,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钱、没地位、没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也没有可以正当谋生的技能,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惨痛的经历。 紫川秀同情地拍了拍那个年轻士兵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又问下一个士兵。这个家伙咧开了大嘴傻笑着:“大人,我最希望的是有钱!好多好多的钱,多到堆满我的房间!” 他张开两手比划着:“这么一大堆……” “大人,我想要一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我的愿望是娶一个美女当老婆。不,是娶一大群美女当老婆!” “我要当大官:当个旗本最好,看谁不顺眼,就拿鞭子教训他!” 士兵们兴奋起来了,一个刚说完另外一个又抢着说,越说越荒谬。有个傻乎乎的大兵说他最大的愿望是每天可以吃上二十个肥得流油的包子,大家笑得简直要发疯;还有个家伙只是吞吞吐吐说了半句:“我的愿望是……”任凭大家怎么威胁他也不肯再往下说了,只是一个劲地用色迷迷的眼神望着白川,结果白川大人少见的脸红了一下,当场就把他砍成了二十段。 大家乱七八糟地嚷嚷了一阵,紫川秀扬起了手示意安静,所有嘈杂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弟兄们,你们的愿望和梦想我都听见了。你们想发财,想当官,想美女……不客气地说,以你们的条件,按照正常的努力,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士兵们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个他们自己何尝不知呢? “但是,现在正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在你们面前:魔族已经侵占了远东,魔族与紫川家族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这样的乱世中,正是有志男儿建立功勋的时候!王侯将相本无种,回想三百年前,紫川云不正是从光明帝国的废墟中崛起的吗?谁能料定,在你们中间,就不会出现明日的高官重将呢?” 士兵们听得入神,一个个身子前倾,眼睛中射出渴望的光芒。几千人聚集的会场一片寂静,紫川秀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 “在一个庞大的帝国的建立和它的崩溃中,同样是可以获得大量财富的,而且后者来得更快!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所需要你们付出的,只是勇气和胆略。只要你们够胆子跟我干,我紫川秀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当然,这中间有危险,魔族势力现在还很强大,战争会流血、会死人。但你们本来就一无所有,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人看得起你们,连条狗都活得比你们威风——” 紫川秀提高了音量:“——这样的生活,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到家乡去,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能回去的,每个人都将成为将军、军官,成为富豪、贵族,成为那些——” 他停住了话头,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想不想有大把大把的钞票?” 士兵异口同声地巨吼:“想!”巨大的声浪吓得林中的鸟儿振翅飞起。 “你们想不想当将军、当统领、当旗本、当总督、当市长?” “想!” 紫川秀高声一呼:“受人尊重、有权有势、荣华富贵、身边美女如云——用你们原来那平庸、烦琐、贫穷的日子,来博取这样的生活,你们愿不愿意?” 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他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从不害怕失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可失去的。现在看到命运转变的一线契机,他们一起雷鸣般的怒吼回答:“我们愿意!” 紫川秀响亮地清叱一声:“听我的命令,服从我,跟我走!愿意的,请举起右手!” 一瞬间,八千多人全部举起了右手,一片密密麻麻的手臂竖立了起来,一眼望不到边际。士兵们激动得像狼崽子一样嗷嗷直叫:“跟着大人走,宁死不回头!” “杀人放火,赴汤蹈火,只要大人您一句话!” “大人,我们跟你,豁出这条命了!” 旗本们面面相觑,他们原先谁也不曾预料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紫川秀居然只用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八千多人全部变成了他死心塌地的拥护者?他的煽动能力真是太可怕了。有人甚至在脑子里想起了这样的问题:“优秀的部队指挥官、卓越的演说才能、可怕的煽动力、对人性的深刻了解……这些才能聚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话,那真是太危险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嬉皮笑脸的色狼加财迷吗? 紫川秀转过头来望着几个旗本:“罗杰,你们几个呢?”话音并不高,却带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白川的反应最为平静,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点也不惊讶。什么时候起,自己所熟悉的那条鼻涕虫,已经长成到这一步了?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早已预感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脑子里在静静地翻转着一个念头:“龙之潜,乃龙之必腾……” 她向前走出一步,听到自己的声音不高但清晰的说:“我,白川。加纳明,在此发下血誓:终我一生一世,誓死效忠秀川大人。就像鲜血成灰、水不能收回,我的誓言,也永不能更改。对大人的忠诚,至死不渝!”她抽出马刀来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割,平举手腕,任凭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玉手安静地滴落地面。 罗杰站出来与白川平行,大喝一声:“我,罗杰。罗严格,谨在此发誓:誓死效忠于秀川大人,为了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同样的以血宣誓。 明羽第三个站出来,一割手腕,很简练地说:“我,明羽。德里安发誓:忠于大人,永不背叛!”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五月六日清晨,就在这一刻,后世历史上的最强军团秀字营,终于诞生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远东瓦格行省莽莽丛林中,一群乌合之众的热血效忠之声,居然有如此的威力。在以后的日子里,这股震撼的呼声,穿越了茫茫的时空,传到了遥远的帝都,传到了冰天雪地的魔神堡,传到了炎热的远京,浩浩荡荡,一直传到了大陆的最尽头。整个大陆的历史,也就在这一刻开始了改变。 也在这一时刻开始,被后世的诗人所讴歌崇拜、被史学家记诸历史的伟大人物,开始了他生命中最辉煌的传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斯特林统领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万家灯火了,他惊讶地自言自语:“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把手头处理好的文件整理完毕,交给秘书,叮嘱他:“明天发统领处。” 秘书领命而去今天的事情特别多,一早起来,先是视察了帝都郊外的中央军新营地,接着又为装备和粮草的事情与后勤处的负责人交涉,后来又来了几个中央军的中层指挥官向他报告部队的整编情况。 斯特林一一做了具体的指示。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等到搞完时,没想到天已经黑了。 斯特林从办公室出来,站立在门口的卫兵立即立正向他敬礼,喊:“大人!” 不像别的那些高级军官——他们往往是理都不理就昂着头径直走了——斯特林很礼貌地还礼,说:“辛苦了!”——他看到了,一瞬间卫兵那感动的神情。 马车已经等候在军务处的门口了,车夫跳下来快步走近,笑着说:“大人真是辛苦了,工作到这么晚现在要回家吗?” 斯特林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想回家。他想起好久没见过帝林了,吩咐车夫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逛逛。” “可是,大人,夫人吩咐我的,一定要接送您……” 想起这个斯特林就感到厌烦,李清关怀得实在太无微不至了,以至斯特林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觉。他挥手说:“你回家告诉夫人,我去监察总长家逛逛,告诉她不用等我吃饭了。” 听出斯特林的话语中已经带有了一丝愠意,车夫不敢多说什么了,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回去跟夫人说。大人,您不用我送您过去吗?” “嗯,你去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车夫看着他一身戎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大人,依我看,如果您要走路去监察长大人家的话,最好穿便装或者乾脆就由我用马车送您过去好了。” 斯特林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平整洁净的深蓝色呢子制服,奇怪道:“军装怎么啦?” 佣人犹豫着,吞吞吐吐却不敢说话。斯特林不耐烦了:“好好好,你回去就是了。”挥手遣走了他。 晚上八点钟左右,正是大城市夜生活刚开始,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装饰华丽、琳琅满目的两边陈列商品,五光十色的装饰和街灯,那种大城市特有华丽、鲜活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刚从一天繁重的办公室工作中解脱出来,漫步在帝都最繁华的大街上,斯特林不由精神一振,感觉一种久未有过的轻松和喜悦。他微笑着看着周围的热闹场面,享受这难得的轻松。 忽然,他感觉点异样的情况:空气中好像散发一阵对他的恶意波动。当自己走过时,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身为家族的高级将领,被别人注意和瞩目,对斯特林来说,那是常事了。但这次略有不同,在路人投来的目光中,不见往日常见的那种尊重和崇拜的感觉,倒显得非常厌恶,好像还带有点不屑和轻蔑。 斯特林很不自在,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却不好扯住别人询问。 在路过一家水果店时,他记得帝林是最爱吃香蕉的,进去买了一袋。在交钱的时候,他随口问了老板。 老板表情似笑非笑:“年轻人,你还是赶紧把这身衣服给脱了吧。” “啊!”斯特林想起了车夫之前也说过同样bsp; 斯特林闷闷不乐地出来,刚走不到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咳,当兵的!” 斯特林闻声转身,迎面什么东西飞来,他一下躲闪不及,那东西正砸在他胸口,“啪”的一声,胸口湿糊糊的一片。 接着又是第二个飞来,斯特林一闪,那东西没砸中,撞到了墙上,“啪”的一下又碎了,液体飞溅。斯特林这时看出来了,刚才用来砸自己的是个鸡蛋。 他抬起头来,看到滋事者,一个留长发、很年轻的小混混,就在前面不到十米地,正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看到斯特林愤怒的样子,他掉头跟身边的几个同伴说:“看那当兵的,一副傻样!”几个小流氓一起放声“哈哈”大笑。 斯特林怒气冲冲,正想过去教训他们一顿。小流氓喊道:“当兵的,在帝都的大街上,可是保卫不了祖国的啊!有空逛街,不如去把远东抢回来啊!” 仿佛突然被天上的雷电击中一样,斯特林一下子僵住了。流氓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似的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刚才满腔的怒火,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羞愧难当。 过路的行人停下来,议论说:“正是!这叫什么军队啊!” “被魔族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劲地跑,连武器和旗帜都丢光了!” “丢了远东二十三行省不算,还得赔款!” “靠我们老百姓出钱才把他们赎回来的,真是丢脸!” “你就不害臊,还好意思穿军服上街!” 斯特林脸色苍白,浑身发冷似的哆嗦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敢,也无法与眼前的人争辩什么,推开了眼前的人群就走,耳边传来了人群的喊声:“看,那个当兵的想跑了!”、“他不敢跟我们顶嘴。”、“胆小鬼!”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迎面扑来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在冲自己大吼:“胆小鬼!” 脑子里,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反覆轰隆作响:“军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军队辜负了人民。军队辜负了国家。这样的军队和军人,已经成为了耻辱!” 他踉踉跄跄地跑进一个小巷,看看周围没有人,赶紧把制服给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衣,找了个口袋把外套装了进去。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下来,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像小偷刚刚逃离了作案现场,原来想买给帝林的香蕉不知什么时候也丢了。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有穿制服的军人上街了。仔细想了一下,他改变了方向。 门口的侍卫官恭敬地过来:“斯特林大人,您请进。总长在里间等您。” 斯特林点点头,整理一下衣裳,大步走进了总长的办公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紫川参星从宽大的办公桌的后面站起身来迎接,微笑着说:“斯特林,你来了!快坐下吧。” 斯特林道谢以后坐下。紫川参星笑咪咪地说:“往常你想见我,不是直接地就进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隆重,还要让他们通报呢?” 斯特林微微欠身:“下官往日疏忽了礼节了,现在想起,实在不安。何况,现在下官的身份已经变化了,自然不能再像往日那么随便了。” 紫川参星微一思索,已经明白了斯特林的意思:那时候斯特林担任的是禁卫副统领职务,以那个近臣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便点。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军方重臣了,以这个身份,如果再像往日那样随随便便地不宣而入,恐怕会引起诸多猜忌和怀疑。 紫川参星叹息:“斯特林,你还是一样的谨慎啊!你也不必太在意那群小人的言论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斯特林深深一低头,表示感谢总长殿下的垂爱。紫川参星在心头叹息不止,斯特林本来就端正谨慎,自从在远东归来后,他变得越加的深沉冷峻,不苟言笑。那段痛苦的经历使得他改变了很多,那份沉稳和严肃简直就跟久经世事的老人差不了多少。 紫川参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远东战争的失败以外,恐怕还有与魔族公主卡丹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紫川参星希望他能早日解开这个心结,但也知道这种东西是谁也无法劝解的,只能等待时间的流水慢慢地冲淡伤痕。毕竟,他还年轻啊! “嗯,斯特林,那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斯特林点头道:“是的,下官有一不情之请想请总长大人批准。” “哦,什么事情,你说吧。” “下官知道,自从哥应星大人逝世以后,远东统领一职务还一直空缺着,并没有任命新人。本来说臣属是不应该提出非分的要求,但是,下官这次冒昧请总长大人恩准,将此职务授予下官。” 紫川参星有点惊讶。他沉思一下,问:“斯特林,你可知道远东统领职务的分量和意义?” “是的。因为长期以来,为了要抵御魔族的侵扰,以单一军团承担家族东面防线的全部防务,远东军是家族诸路军团中责任最为重大的一军。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历来远东军都是家族最重视的第一大军团,管辖地域最广泛,统帅兵力也最为强大,所以,历任远东统领都是由总长亲自指派最亲信的将领担任。在下冒昧,恳望总长能将此重任交托於我,我定会尽心努力,不负殿下重托。” 紫川参星叹息说:“斯特林,若是一年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当即任命你。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大大不同了,远东二十三行省已经全部沦陷,现在的远东军,顶多只能管瓦伦要塞了。无论从权限还是掌握的实力来说,这都远远比不上拱卫帝都的中央统领来得重要。何况,若说等级和重要程度,即使以前的远东统领位置都比不上你,你又何必舍重而拣轻呢?” “殿下,这些情况我都很清楚。只是现在的瓦伦要塞已经成为我紫川家与魔族争战的最前线了,关系我家族存亡的最关键堡垒,却只有林冰副统领在坐镇。殿下,一介弱质女流,却要承受如此重任,在下担心,这是否对林冰阁下过於沉重了?如果有个什么疏忽闪失的话,魔族大军就将长驱直人了……”斯特林故意停住了话头。 紫川参星一时悚然:斯特林说有道理,将举国命运交托给一个女性,是否过於冒险了?但他马上清醒过来:很显然,斯特林是在故意危言耸听。他的目的不难猜到:在帕伊城被魔族围困,最后只能靠家族割地赔款才能把他救回来,他将其视为最大耻辱,急着与魔族重新开战一洗前耻。如果让他过去,恐怕上任不到三天他就会下令倾城而出与魔族决一死战了,这才叫真正的危险呢!相比之下,还是富有经验、善於忍耐的林冰来负责安全得多。 紫川参星打个哈哈:“哈哈,斯特林啊,你可是太小瞧林冰了!她可是哥应星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啊,又一生戎马,经验丰富。你就放心好了,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的——或者说,你认为自己比她要强很多,瞧不起她?” 斯特林下意识地谦逊道:“下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嗯,那就行了嘛!”紫川参星飞快地打断了斯特林的话头:“瓦伦城的守军都是远东军的旧部,一直是由林冰来带的,她最熟悉情况了。换一个新手过去,可能不是很好吧?再说了,我们这里也不能没有你!新军的组建和中央军的整编,事情多着呢,你怎么走得开?” “这个……” “斯特林,我记起来了:你现在应该还是在新婚期间吧?怎么不好好陪陪李清? 你这样做可不好啊!结婚不到几天你就过来了,李清那丫头会在背后骂我老头子刻薄的……哈哈哈,记得啊,一个月蜜月过完了再过来工作,不许提前,这是命令……哈哈哈……” 在紫川参星哈哈哈的爽朗笑声中,斯特林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办公室。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看时间,也还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帝林和林秀佳夫妇的惊喜地欢迎斯特林。自从从远东回来后,斯特林还是第一次到帝林家中拜访。帝林三两下就打发走了其他的客人,林秀佳刚生产完不到一个月,还是下床很快地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送上来。斯特林不安地说:“太客气了,嫂子,你不应该起来的。” 帝林骂道:“你这么晚过来,还不就是为了我老婆炒的菜,现在又在这假惺惺说:‘太客气了!’——斯特林,你这个家伙就是不好,喜欢假撇清!” 林秀佳语笑嫣然:“没什么,你大哥帝林晚上睡得很晚,每晚都要吃点夜宵的。 有你来陪陪他喝酒,他会很高兴的。改天你也该把李清带过来,让大家一块聚聚啊?” 斯特林笑笑,没有说什么。林秀佳知道这两兄弟见面一定有其他话要说,很快地告辞:“我去隔壁做点家务,有事你们叫我。” 看着林秀佳的身影离开书房,房门轻轻在她背后合上,斯特林打量着帝林朴素的书房,他不打算跟帝林说刚才的遭遇。这件事情,连复述一次都是种难以忍受的耻辱,他不想把这种难堪也带给帝林,强打精神笑了笑:“嫂子真是贤惠,月子刚过就又操持家务了。” 帝林轻笑:“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是自找的,家里明明有佣人的,她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动手下厨。” “话是这么说,但嫂子的手艺,一般的佣人怎么比得上?你吃惯了嫂子做的菜,再叫你去吃平常的,你准是意见一大堆。”斯特林斟了一杯酒,微笑道:“做爸爸了,感觉如何?”一个月前,林秀佳刚刚分娩,顺利生下一个儿子。当时斯特林正与李清在外地渡婚假,一时赶不回来,只是遣人送了一份贺礼。 帝林苦笑道:“百感交集啊!”他也斟了一杯酒与斯特林一碰:“一眨眼突然就成了人家的爸爸了,一时间,还真是适应不过来。小家伙一天到晚闹个不停,真让人揪心。”他微笑地望着斯特林:“你呢?做人丈夫了,感觉又是怎样?” 斯特林神色淡淡的:“也就那样吧,就当是一份任务,完成了也就是了。”低头闷闷地喝酒。 帝林立即明白了,斯特林的家庭生活过的并不是很愉快。他用劝慰的口吻说:“你跟李清吵架了?刚结婚,两口子一下子难以适应,那也是常有的。李清这个女孩子我见过,她不像林秀佳,她是名门之后,个性是强了一点,也可能有点性子,你要多让着她点。” “李清没什么不好。”斯特林沉沉地说:“学识、性格、相貌、才干……她样样都优秀,而且还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在家里也没什么脾气,家务又勤快——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配不起她罢了。” 帝林吃了一惊,正要细问,斯特林已经变换了话题了:“刚才我去见总长了,我想换个职位。” “啊?”帝林更加吃惊了:“换个职位?换什么职位?” “恩,我想调任远东统领。” 帝林更加吃惊了。他伸出一只手在斯特林面前晃来晃去的,问:“这是几根手指?” “两根。大哥,你别闹,我很清醒的。” “我看你就不怎么清醒!你应该也知道,远东统领这个职务现在等於是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实质上就等於瓦伦总督罢了。你居然好好的中央军统领不干,想跑去守边疆——你知道吗?现在瓦伦军法处的头头卢真现在天天给我打申请报告,他拚命的想调回帝都监察厅,哪怕是调回来扫地擦桌子他也愿意!那里有什么好?又远、又偏僻、又危险,哪天魔族一旦攻过来,首当其冲瓦伦就是!这个地方就像个火山口,危险得烫屁股,多少人跑都来不及呢,你还主动地想过去?” 斯特林沉默不语,其实他就是希望和魔族开仗来一雪前耻,但说不出口,那样的话,帝林就更把他当疯子来看了。帝林停止了训斥,忽然说:“我猜,总长一定没有答应你吧?” 斯特林惊讶:“你又怎么知道呢?” 帝林神秘地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状。他暗想:理由其实也非常的简单,现在的帝都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形势紧张。自从上次遭罗明海伏击以后,自己与罗明海之间的矛盾已经相当尖锐,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两人各自掌握一定的武装实力,都有忠於自己的军队。在这种大规模的冲突一触即发的情形下,紫川参星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在军方最有力,也是最忠诚的大将离开帝都呢?一旦权力的平衡被打破,他也害怕局势失去控制的啊! 帝林转换了话题,问:“你那边新军的整编,进行得如何了?” 斯特林皱皱眉头:“进度还算可以吧。民众倒是很热情,一个星期不到,报名参加自愿兵的就有几十万人因为大家对魔族都很愤怒但是资金却不怎么充足。我屡次向罗明海要钱,他都说现在财政困难,我们没那么多钱来扩充军队,等一两个月再说吧。大哥,你也知道的,这几十万人等着训练、吃饭、装备,我们哪能等啊!新任幕僚长哥珊倒是很配合,我一说她就拨了七千万过来,让我们暂时缓了口气——不过她说,再多的话,她也没权调拨了,得总统领签字才行的。” 帝林恨恨地骂道:“罗明海这个蠢货,他是故意为难你的,一点大局不顾!他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局势有多紧张!我们刚刚战败,主力军队在远东全部丢得乾乾净净,家族正处於最虚弱的时候。东边那边的防御还好说,有古奇山脉帮我们阻拦魔族的大军,瓦伦要塞又易守难攻。形势还不怎么要紧。但那边的……” 帝林指指西方:“除了薄弱的边防军以外,原先布置在第二道防线的黑旗军已经在远东伤亡殆尽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预备兵力了!而且从西部边境一直到帝都,地形全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我们根本无险可守!快马全速的话,流风霜的轻骑兵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杀到帝都城下。到时候,我看罗明海这个老混蛋拿什么去挡!” “斯特林,我给你看点东西。” 帝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低声地读:“西部边境多伦湖一带,流风家军队侵入我地盘,我边防军第七十一师团巡逻队与之发生冲突。双方各有伤亡,我方阵亡七人,伤一十一人,其中的一个伤者是小骑武士——恩,事件发生在今天早上六点二十分,明辉统领向帝都紧急请示可否主动还击。一个星期后,你可以到军务处收发室去查证。那时候明辉的正式报告也应该到了——斯特林,现在统领处的军务基本上由你主持,你怎么看?” 斯特林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是在故意挑衅,想试探我们的底细:妈的,如果是我做主的话,我就让明辉狠狠的打,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他nn的,欺负我紫川家无人了吗?” “正是!”帝林一拍桌子,恨恨地骂道:“现在他们没过来,只是因为还不知道我们在远东战争中损失到底有多大,还不清楚我们底细。其实挡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张纸,如果我们稍微示弱,他们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紫川家确实是伤亡惨重。那我们就全他m的完蛋了!狗娘养的罗明海,这个时候还跟我们过不去!” 两人都是紫川家的高层负责人,现在时局艰辛,外有强敌窥视,内有政敌牵制,肩头压力都十分重大。现在两个知己好兄弟聚在一起痛饮畅谈,痛快地骂了一阵娘,心情都大为爽快,感觉压力也像轻松了很多。 斯特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不对,从这里到西部边境,即使快马奔驰不休息,起码也要五天以上!今天早上前发生在那里的事情你怎么今天就知道了?” 帝林高深地一笑,面有得色:“这就是我们监察厅的皇牌秘密武器了!只要是在我家族境内发生的事情,只要那里有监察厅或者军法处的分支机构,一天之内我就立即能得到消息,比总长紫川参星还快得多!” 斯特林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感叹道:“太神奇了!这完全是奇迹,西部边境的消息,不到一天你就收到了,难道你的信使是在天上飞的……” 他眼睛一亮,说:“我想到了!你是用信鸽来传递消息的!” (鸽子有一种独特的本领,即使被带到千里之外也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家。这已经被人类所了解,当时有不少商人就把鸽子当做传递商务信息的工具。就人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利用信鸽为传递工具,营建一个遍布全国的通讯网络。但这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却相当的困难,存在资金、设备、资源、人力和权限上的种种条件制约。大规模地把这种先进通讯方式引进到军事和政治领域,构造了一个遍布全国的快速通讯网络的,帝林还是第一人。后世的历史上,他因此而闻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帝林哈哈大笑:“你终於才想到啊!如果是三弟在,恐怕我一说他就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情我从开始构思到实施总共也没多长时间:就是在上次远东战争期间,魔族势如破竹地过来,大家都给打懵了,乱成一团。那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靠骑兵信使通讯太慢了又不安全,很容易被敌人拦截破坏。如果我们有一个更快的通讯网络的话,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就拿上次远东战争来说吧,假如我们在边境上安置几个信鸽通讯员,只要魔族大军一越境,他们就马上发报,那远东司令部起码就有了三天到五天的预警时间了,何至於打得那么狼狈呢?” 斯特林听得连连点头。当时的情形他也清楚,虽说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魔族军队兵力过於强大了,但是己方的指挥失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各部队各自为战,乱成一团,不但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就是连自己的友军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样打法,如何不败? 他假想道:假如当时有这个通讯网的话,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局面了——当然了,力量对比是敌强我弱,魔族方面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要说取胜呢,那是很难的。 但如果有准备的话,起码可以勉强守住几条重要防线,可以沿着灰水河、蓝河一线做内线防御,也可以更退缩一点……更稳妥点就乾脆就保全主力,全部退回瓦伦。最低程度,怎么样也不至於非得靠自己冒死突进,吸引魔族注意力来拯救几百万民众啊! 斯特林由衷地赞叹说:“真的,你这个创举,比二十个整编师团更有价值!大哥,你是个天才!”赞叹之馀,他也在暗中心惊:建设这么巨大的一个工程,势必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牵涉到无数个部门的运转,而自己身为军务处的负责人,居然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隐隐有了种恐惧的感觉。 他犹豫了下,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这么大的工程,我们事先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帝林避而不答,轻描淡写说:“咳,我们监察厅本身就是干情报和保密的,如果让你都知道了,那我们也不用混了。”他马上转换了话题,问:“你有没有三弟的消息。” 一说起这个来,斯特林就烦心:“没有。奇怪了,我已经拜托瓦伦的林冰阁下帮我留意了,她也答应了我,最近却没有什么消息过来。” 帝林:“这个我倒是比你有更多的情报了。情报处的消息,魔族大本营统帅部发布了人事通告,说三弟即将代替雷洪就任远东大总督。” 斯特林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上个月的事情吧?” “哦,那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三天以前,白川等几个三弟的部下带着秀字营部队到瓦伦要塞请求进入——他们想回家,却被瓦伦的指挥官林冰拒绝了。” 斯特林精神一振:“他们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我也想见他们,但没办法。被林冰拒绝以后,瓦伦的军法官卢真要杀他们,他们被吓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帝林狠狠地骂道:“卢真那个蠢货,净干蠢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证人给吓跑了,还洋洋得意地向我来报告!我迟早把他派去当敢死队。” “哦,”斯特林神色有点黯然,又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关於三弟的去向?他是不是真的……”他有点说不下去,“叛国”两字被咽在喉咙里。 帝林摇头:“在离开以前,他们与林冰曾有过几分钟的接触交谈——这是卢真报告的,但是林冰本人却坚决不承认,说根本就没见过这几个人。我猜,她可能对我监察长官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说实话。这件事情,最好由你出面跟她私下谈谈更好,你当初解瓦伦之围救了她和罗波,她欠你人情,可能会跟你说实话的。” 斯特林点头:“我明天就派信使去瓦伦。” 帝林端起杯子:“根据我的分析,阿秀很有可能是被魔族陷害的。” 斯特林平静地说:“其实从头到尾,我始终都不相信阿秀会叛变,他不是那种人。你找到什么新的证据了?” “嗯,就是魔族的那个人事公告,太让人怀疑了。你想想,即使是阿秀真的投诚了魔族,那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情。魔族怎么可能把远东大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新来乍到的投诚者,而不任命曾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雷洪?阿秀有什么被魔族看中的呢?他既没钱又没有兵,根本无法跟雷洪那种手握重兵的老资历竞争的。” “顺便跟你说,上次我去谈判时候见到了雷洪,这个家伙现在很嚣张,居然有资格到魔神皇面前晃来晃去——这解释不通,很有可能是魔族方面为迷惑我们放出来的烟幕。” 斯特林听得仔细,却感叹说:“你讲得很有道理,但这个只能算是一种间接的分析而已。” “对,我知道,如果说要说服总长和统领处的话,单靠上面那点理由是不够的。 我们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如果能绑架几个魔族的高级军官过来就好了。” 斯特林摇头:“且不说这种事情危险极大,但是如果魔族是故意陷害阿秀的话,那必定是极度的机密,一般的军队将领恐怕不知内情……” 帝林冷冷一笑:“知不知道内情不要紧,只要他们落到监察厅手里,要他说什么还不是全由我们?到时候证词随便编就是了。” 斯特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觉得帝林的做法有点歪门邪道的味道。但是细细一想,发现舍此之外,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你总不可能抓魔神皇来证明紫川秀的无辜吧? 他摇头叹息道:“不管怎样,事情的真相总要阿秀出现才能明了。现在这么久没有阿秀的消息,我真的担心他已经……”他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句不吉利的话。 帝林站起身来,在窗边仰望东边的天际,喃喃说:“老天保佑,希望他平安无事。” 东边的天际,一颗大星正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在安定了军心以后,秀字营的第一件任务就是确认名册。在基新行省招募时,秀字营的总兵力是八千四百多人。在经历了诸场战斗清剿叛军残馀、杜莎偷袭战、帕伊保卫战以后,秀字营兵力的损失居然不到二百来人——相较於中央军的十五万大军只有不到五万可以回家的可怕伤亡率,秀字营的伤亡比率之低居於远东的诸路家族军队之首,几乎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大家说:“哪怕是做饭的厨子都没这么安全。” 其实仔细一追究,原因也并不怎么奇怪:自秀字营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打过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清剿叛军残馀靠的是利诱和招降;与云浅雪部队的那一仗靠的是出其不意和放火偷袭;至於帕伊保卫战,每次魔族一上来,秀字营的痞子们就赶紧躲到了中央军防线的后面,一边卖力地大叫:“加油!加油!” 也因为这个原因,紫川秀看出了秀字营最大的弱点就是单兵作战能力的薄弱。这样的乌合之众,吓唬盗贼还可以,如果真的实打实遭遇了魔族的精锐团队,恐怕顶不到五分钟,八千人会一下子就灰飞湮灭了。 为此,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跑到军营里宣布:“等下我们来娱乐一下,举行比武大赛,谁都可以参加,大家快来报名!” 士兵们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没有人理会他。大热天的,有这闲功夫,不如抓紧时间睡个午觉。 “冠军奖赏一百个银币,外加白川的贴身内衣一件!”他把声量压得低低的:“刚换下的!” 这还得了!深山老林里,士兵们早就憋得发慌了,一听到这个,鼻血都流出来了。“哗啦”一下子,几百士兵激动地一涌而上,大家齐齐嚷着:“我参加!” “给我报名!” 紫川秀悠然地扛着桌子过来登记名字,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又把罗杰和明羽都给叫了过来帮忙——等这两个家伙明白是什么回事后,马上就举起了手:“我也要参加!” 这么热闹的喧嚣吸引了附近几座军营的人,一看到这么热闹的情形,一大堆人拥挤在那里不知干什么,他们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冲进人群里:“给我报个名!管他做什么呢,反正这么多人参加的,准是好事!” 消息越传越开,整个秀字营的士兵都知道了,而且不知不觉的,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变成了:“比武大赛的冠军奖赏一千个金币,而且还可以与白旗本共度良宵!” (事后白川追着紫川秀砍了四十公里。)几乎全体秀字营都报了名了。 那天真是盛况空前,人山人海。因为参赛人数太多了,紫川秀不得不分了几十个赛场进行小组赛和选拔赛,秀字营的各路豪杰各自施展拳脚,大打出手,只见一片拳风脚影,刀光剑影,端的是精彩无比,赛场外的观众席响起了如雷喝彩。 裁判紫川秀困得打起了瞌睡,吩咐说:“打完以后,活着的那个来叫醒我就是了。” 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明羽旗本艰难地闯过了五关,却因为体力不支在第六回合就给累得趴在了地上,他最后的遗言是一声大喝:“究竟是谁编排的赛程表?怎么我的对手全部是那种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大汉?” 树阴下,紫川秀裁判在大打呼噜,睡得正香,忽然打了个喷嚏。 罗杰旗本的运气也没比他好多少。他碰上的第一个对手善於使大力金刚指,敲断了他的两根肋骨,第二个据说是鹰爪门的高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个洞;第三个使无敌鸳鸯腿,踢断了他一根腿骨,第四个一看就知道是铁砂掌的高手了,手上的茧子厚得足足有半寸,只轻轻摸了下,罗杰当场就呕血不止。 罗杰明白过来了,怒气冲冲地跑下去质问紫川秀。 紫川秀安慰他说:“你的下个对手是女的,手上功夫软得很,不用怕。” 等罗杰兴奋地回到擂台上时,紫川秀才懒洋洋地说:“她练的是撩阴腿。” “你怎么不早说!啊……”一声长长的惨叫之后,罗杰也被人抬了下来了。 激烈的比赛一直进行到深夜。最后,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小个子士兵惨胜决赛对手,奇迹般的获得了胜利。紫川秀如约把银币和奖品发给了奄奄一息的他,顺便将他提升为中队长,并向大家宣布:“以后会常有这种比赛!谁都会机会的!” 这次比武大赛给秀字营的安定留下了无数后患。秀字营的士兵原来大多是那些桀骛不驯的地痞流氓,他们最讲究的就是“面子”。 而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给人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终生的耻辱,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讨还这个场子——他们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的,偷袭、暗器、围攻、在饭菜里下蒙汗药、陷阱……什么卑鄙下流的招数全部给使了出来。连续几天的晚上,各个营地不断地传出惨叫,那些老兵就叹息说:“又一位好汉归了天。” 因为比武大赛是层层选拔的,张三输给了李四,李四又给王五打败了,最后王五给陈六一脚揣下了擂台。几乎每个人都打赢过一、两个对手,又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要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关系得一个师团的会计过来才行。人人都想报复别人,却忘记了自己也是别人报复的对象。失败者努力复仇,胜利者也不敢松懈,步步为营,时时提防,生怕什么时候让人给黑了。一时间,整个大营里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军中练武之风大盛。 恰在这个时候,大量的藏宝图莫名其妙地出现散落在军中各处:营地操场上、厨房空隙里、睡觉的枕头底下、餐台下、兵器库里,甚至上厕所用的草纸堆里都发现了——谁都不知道这些图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藏宝图往往只有那么几句话:“绝世武功藏於山上某某山洞里的大石头下!”(后面简略地画有地图) “绝世武功藏在某某林子里第五棵松树的顶端!” “绝世武功埋在村子里大路的距离门口二十米处下面!” 开始谁也没把这些藏宝图当回事,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直到有一个闲得无聊的士兵抱着反正也没有损失,姑且一试的心理,按照地图的指引,他爬上了后山找到山洞,真的在里面找到了一本《飞龙枪谱》,里面记载的武功厉害无比,练习不到三天,他就把比赛时赢了他的对手——某身高超过两百公尺(别怀疑,原书中就是公尺^_^)的彪形大汉,全秀字营出名的勇士——打得七孔流血满地找牙,得意洋洋地走了。 消息传开了,整个大营沸腾了。前天还被人们当厕纸用的藏宝图,现在一张张变得价值连城。按照藏宝图的指引,在那些高山之颠、深渊之底、密林深处、半兽人藏白菜腌酸菜的地窖、猪圈的食槽下面、水潭里千年乌龟的背上……大家挖地三尺,找到了一大堆什么:《九阴真经初级教材》、《九阳神功普及版》、《小学义务教学二年级丛书:九阴白骨爪的七种炼法》、《降龙十八掌入门讲座》、《中学生健身指南:螳螂拳》、《如来神掌九八版》、《婚前卫生知识教育读本:玉女神功阴阳双xiu》……这些藏宝图和武功秘笈层出不穷,取之不竭,不但满足了人手一册的需要,有的人甚至有了几册,同时修炼几种武功。 大家简直乐不可支,想到在第二次比武大赛上自己扬眉吐气的情景,一个个疯了似的没日没夜地苦苦练习各种秘笈,进步日新月异,一日千里。整个秀字营简直成了古往今来各种奇门绝技的集合大演示了:被派去开荒种田的农垦兵不用牛不用犁,立桩站马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砰!”的一声巨响,只见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半亩地一下就开出来了;派去传递消息的通讯兵施展“凌波微步”和“八步追蝉”的轻功,一个个飞墙走壁、踏雪无痕地从房顶、树梢等半空飞过,吓得附近几个村的半兽人大叫:“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厨子炒菜时候运铲如飞,手法中暗含独孤九剑之精髓,奥妙又神奇,炒出的菜没一根能吃的,不是焦了就是生的;某天晚上,几个下流坯子前去偷窥白川大人出浴,结果全部给抓获。白川怒气冲冲地提着他们过来找紫川秀,说:“秀川大人,把那本《葵花宝典》给他们练练!”刚才还宁死不屈的几条好汉当即就变成了软虫,连连磕头求饶…… 大家武功越练越熟练,越练越上瘾,报复滋事的事件却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人人都有武艺,如果自己本领没到家就过去滋事的话,说不定对手比自己的武艺还要高强,那自己过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布卢村的牛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埋着什么。 “大人,您何必做得这么麻烦呢?您乾脆把那武功秘笈发他们每人一册好了,何必这么麻烦,每天晚上都要出来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埋东西呢?” “把位置记下了,等下回去画藏宝图——白川,如果我直接发给他们,那他们得来得就太容易了,他们是不会珍惜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用心修炼的。一定要让他们费一点力气,他们才懂得珍惜!——我这里还算好的了,你不看那些武侠小说,为了争夺一份武功秘笈,足足死了四、五万人了,结果发现是假的!” “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怎么懂……” “没事,我又把时空给混淆了——走吧,去下一个藏宝点。嗯,其他的地方都藏过了,不如把这本《碧天神功》藏在村里的茅房里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在强化军队作战能力的同时,紫川秀也不忘他赚钱的老本行。他派出德伦等半兽人带着粮食和食物到各地去换取那些珍贵的矿产:黄金、白银、金刚石、魔水晶…… 恰好这一年远东庄稼收成不好,再加上天灾人祸等各种因素,远东各地普遍饥荒,粮价大幅飙升,德伦等收购人员乘机提高粮价,一颗高纯度的二十克拉蓝宝石居然只换到了不到一百公斤大米!各地的民众一边大骂德伦(他们不知道德伦的后面有个紫川秀)是吸血鬼,一边乖乖地来交易:没办法,宝石再漂亮也当不了饭吃。 等到各种珍贵的矿产送回了布卢村,紫川秀亲自挑选了一批绝对忠诚的士兵,由白川带领他们把矿产通过后山的秘密通道偷偷运回家族内地。 一个月后,当他们回来时,带来了大批的粮草和秀字营军队训练所急需的武器装备:一万多精良的披甲、坚固的盾牌、五千把能射到三百步以外的强弓、近万捆上等的弓箭,还有五千多匹活蹦乱跳的优良战马。 对於那些帮助过他们的布卢村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半兽人,紫川秀十分地慷慨,他分文不要就将足够一年用的粮食赠送给了他们。七八o年的这年,在远东的大饥荒中,几乎每一个村落都有人大批穷苦的民众饿死,惟有布卢村以及周边村落因为紫川秀的周济得以度过难关。村民对紫川秀感恩戴德,一时间,“光明秀”之名傅遍了周围几十个村镇。 整个瓦格行省都知道了,在布卢村有个救苦救难的“光明”大人。各村镇的村长和长老们匆匆忙忙地跑来布卢村求见“光明大人”,带来了他们村落里最珍贵的宝贝,求求大人行行好救救他们快被饿死了的村民,哀哭之声日夜闻於军营。 好心肠的光明大人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他们进贡的各种珍宝,将一车车的粮食送给了他们。那些长老和村长们感激不尽地离去,发誓说会一辈子记得光明大人的恩惠,只要大人有所差遣,全村上下水里来火里去,绝对不皱眉头! 罗杰吃得饱饱的,练习了上层武功,浑身精力过剩却没什么事情可干,闲得无聊,他吵吵嚷嚷地要求找一份工作。於是紫川秀派他带着几个中队出去找点“外快”。 从这天起,魔族占领军的瓦格行省守备队有福气了,从此接二连三,不断的有怪异事情发生:补给的粮车连续被劫;运送的道路桥梁被毁坏;派出去侦察的斥候部队竟然像藏进了地里,只有出去,没有回头的;晚上就听见大营边上的密林传出可怕的号吼喊杀,士兵们不敢睡觉;三个团队长级别的高级军官竟然在同一个晚上离奇地死去,找不到一点原因;甚至就连在大营门口值勤的哨兵也会不可思议地失踪,仿佛地上长了嘴,将他们一口吞了进去。 魔族士兵们纷纷猜测:有鬼怪作祟!为了安定军心,占领军的司令请教了几个当地的巫师,他们都说这是因为风水不好,有妖孽在作怪——不奇怪,哪怕你上厕所忘了带纸他们都说这是有妖孽作怪——司令好酒好肉地招待了巫师们一顿,於是巫师们也很卖力地唱啊跳啊,在太阳底下舞了半天,搞得浑身大汗。 巫师们说:“行了,妖孽已经被驱赶走了!” 魔族大营加强了戒备,增派巡游。一连几天无事,大家都以为平安全无事了,刚刚有点松懈,怪事又来了:半夜里军中莫名其妙的失火,烧掉了几百个帐篷和半个储粮仓库!一时候,人心慌乱,魔族士兵白天不敢歇息,夜里不敢睡,不敢出营门口,小股部队不敢离开大营超过五公里。士兵们没吃没睡,士气沮丧到了极点。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大家一个个睁着红红的眼睛,走路时候不断回头打量着自己的身后,人人自危。 明羽则负有另外一个使命。紫川秀指出,在刚刚结束的远东战争中,由於魔族军队进展得太过快速了,在远东各行省的偏远地区,很可能还存在着来不及撤退的人类军队。为了躲避魔族军队的搜捕,他们躲在深山老林,沦落为了占山为王的强盗,依靠打劫为生说到这里,三个旗本一齐红了脸低下了头。 紫川秀认为,那些人类士兵虽然战败,但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与魔族兵交战多次,战斗力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对於和魔族作战以及丛林游击战,他们肯定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这些分散的、不起眼的武装力量一旦被集结起来,那就将是一支很可观的力量了,足可以攻城略地。 这些人,对魔族的仇恨最深,最为强韧,将来可以充当秀字营的战斗核心。交托给明羽的任务就是尽量与他们联系上,把他们组织起来,周济他们武器、食物和药品,定下联系的方法,恩威并施,想办法让他们服从我们的指挥。 明羽领命而去。果然,在紫川秀特别指出的地方,像在原来黑旗军的西南大营驻地周围、杜莎行省、维斯度森林、得亚行省、伊里亚行省等各地的偏僻地方,他发现了很多紫川家的战败士兵。在魔族刚开始进攻时候,他们就与上级失去了联系,没接到撤退的命令不敢后退,眼看不敌大股的魔族军队,他们往往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一起躲进了山林里继续作战,一直没与外界接触,甚至连紫川家已经与魔族议和的消息也不知道。眼看一天天过去了,魔族势力越来越强大,统治越来越稳固,自己人却迟迟不见来,他们已经几乎绝望了。 这时候,明羽来了,他宣布说是奉副统领“光明大人”之命来收编你们的,奉命将你们整编,重新投入与魔族的战斗。虽然那些士兵们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光明大人”,但是他们久已经不与外界联系了,看到明羽一身深蓝色的紫川家军官制服,又说要与魔族重新开战,他们激动得眼泪直流,说:“我们终於等到了这一天了!家族终於要反攻了!”问都不问就毫不犹豫跟明羽走了。 明羽出发时候只有一个中队的人马,回来时候足足有好几千——这还是因为他顾忌人数太多,一路上难以躲避魔族的巡逻,只带回了一小部分的人马。其他的给他留下了食品、药品和武器,吩咐他们潜伏在原地,等候命令。各地的游击队都说了,只等“光明大人”的命令一到,我们马上出山跟魔族拚个你死我活! 紫川秀知道,在目前这种魔族强盛一时的形势下,自己这个脆弱的小政权无论如何发展,都无法与强大的魔族军队正面抗衡。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最要紧的保证就是情报的封锁。为了隐蔽踪迹,他严厉禁止部队擅自出击。凡是负有特殊任务不得不离开布卢村的丛林地带的,都必须得到紫川秀的批准——经过紫川秀同意派出去的人员都具有高级忍者的水准,一个个行踪神秘,昼伏夜出,潜行如飞,魔族的巡逻队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而相反的,紫川秀却投下大量精力和物资来收集魔族的军事和政冶情报。借助德伦等半兽人的力量,他建立了一个覆盖整个瓦格行省以及周边地区的高效率情报网络。在整个行省区域内,森林与森林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田庄与田庄之间,全部设有秀字营的情报传递网点。 秀字营的情报员无处不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路过的半兽人老农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手中中空的棍子却藏着密码快信;路边嬉戏的孩子,一看魔族的士兵经过,会不出声地把山上的消息树放倒,房顶的炊烟,原来是用来传递警报的信号。 这些地下战士的消息非常的灵通,他们收集的范围无所不包,能一直刺探到魔族守备队司令的书房,从整个行省魔族驻军的兵力情报到行省总督的衣服号码,他们统统了如指掌。而且,他们消息的传递也无比的迅速:从这里到那里,仿佛整个地区是一个共神经的有机体,只要一个地方有情况,一眨眼功夫,消息会马上传到几百里之外的瓦格村。没到中午,瓦格村的地下战士就可以知道魔族军驻军早餐的菜谱。 看着部队人数一天天的扩充,领地一天天的扩大,呈现一副幅欣欣向荣的趋势,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特别是白川等高级军官,看到部队如今是如此的昌盛,人心团结,比起不到几个月前躲在杜拉森林里饥一顿饱一顿、人心惶惶的情形,大家都感觉到当初选择跟随紫川秀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想起紫川秀保证大家衣锦还乡的承诺,从上到下,秀字营的官兵们都像崇拜神一样地崇拜他。大家卯足了干劲,准备着跟魔族大干一场。 帝国历七八o年的夏天,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除了魔族与紫川家之外,远东的一个第三势力开始了它悄悄的发展。以布卢村为中心,辐射三百多公里以内,东以科加丛林为界,背靠天堑的古奇山脉,这就是他们的领地。 把一部分人类在魔族的奴役下保存下来,紫川秀这一伟大的计画成功了。魔族的占领军司令部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就在这里,未来的光明王静静地、对魔族时刻保持警惕地扩展了自己的势力。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强者,就将诞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七八0年春季,远东全境一片祥和。 战争已经结束了,早在三月,远东种族军的战士开始从军队里回到温暖的家园。他们扔下了杀人的武器,拿起生了锈的犁地工具,在田地里满头大汗地干起农活来。 在那些被战火摧毁的村镇和城市,重新冒出了袅袅炊烟,出现人迹。人们开始重建家园,日子过得相当的平静,从前方归来的半兽人躺在妻子身边享福,一个个吃得胖胖的。 五月份,魔族远东占领司令部(後来改名为远东总督府)派遣大批魔族部队进驻远东各行省的省会城市,在各行省设立政府,展开了对远东的统治,所有人的噩梦开始了。 司令部发布的第一个命令是:远东各种族——无论哪个种族——在一个月之内,每户须按人头数每人缴纳一百公斤谷子。魔族的地方官员解释说:“这是军粮,是用来犒赏劳苦功高的远东解放者,伟大的神族大军。” 其实早在帕伊围城时候魔族就有过从远东当地徵收粮食的念头,只是当时的魔族军统帅云浅雪担心这样会激怒远东联合军的士兵,当时还需要他们的助力。而到了现在,形势丕变,新任的远东总督鲁帝公爵不怕天,不怕地,尤其不怕人民,他全无顾忌。 这个命令使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载道。 远东本来就不是粮食产地,往常这里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再加上连续两年摧残极大的毁灭战争,青壮年都被抽调去当兵,土地荒芜,导致粮食生产大幅度减缩,很多家庭里都已经没米下锅了,这个时候要拿出这麽大一笔粮食,实在很困难。 远东各种族纷纷抱怨,都说:“就连紫川家执政时,也不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收粮。我们浴血奋战,赶走了紫川家的统治者,却换来了更坏的! 我们牺牲了那麽多的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麽?” 民众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以至於魔族的徵粮队不得不用棍子乱敲,将半兽人、蛇族的老幼妇孺打得嗷嗷直叫,交出了他们最後一条裤子。到了六月初,好不容易才勉强地完成了一半的徵粮任务。对於这个成绩,鲁帝大人很不满意,他对部下们(也就是远东各行省的长官)说:“你们就是不够干练。” 鲁帝亲自在杜莎行省为大家做了一个示范:魔族军在每个家庭都抓一个人当人质,如果在两个星期之内,这个家庭还无法缴出规定的粮草,就把人质给杀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杜莎行省基本上完成了徵粮任务。 远东各地的总督们纷纷仿效上司的作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效果却不是那么的理想。 砍了几万人质的脑袋,任务才不过完成了七八成。 七八0年的春夏之交,整个远东地区千里饥荒,饿死四十七万人。 挣扎於生死一线的饥民不甘心全家妻儿老小跟著自己一起饿死,纷纷起来打劫魔族的运粮车队。整个远东盗贼遍地,秩序大乱。魔族守备部队则回报以最残酷的镇压手段,一旦抓到抢粮的,全部活活剥皮。一时间,从最东边的沙加行省到最西边的伏名克行省,道路边的每一棵树下,几乎都吊著剥了皮或者烧焦的尸体,魔族驻军每天来回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紧张的形势到了八月底逐渐缓和了下来:又到了每年的粮食收割时节。 恰好今年远东的粮食收成不错,随着一批批新粮的收割,抢粮的强盗渐渐少了,最後几乎全部销声匿迹。 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苦难的日子终於熬过去了,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但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比起战争和刚过去的饥荒中的经历更加沉重的灾难和痛苦正在家门口等著他们。 九月初,远东大总督府又发布了今年的第二次徵粮任务,每人徵收粮食四百公斤,同时下令每户出一名青壮年服劳役。 後世往往认为,是魔族的远东大总督鲁帝过度急功近利,导致了魔族远东政权的夭折。他们都说,如果魔族委任的远东总督不是鲁帝的话——比如说,换成仁厚点的叶尔马,或者手段更温和点的云浅雪——那麽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应该能维持更长久的时间。 毕竟,当魔族刚进远东时,远东民众甚至是欢声雷动,夹道欢迎魔族的大军进入,那热烈的情形,让人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紫川家首任总长紫川云进军远东的一幕。 但青年史学家唐川独持己见,他认为:历史不会因为偶然而改变。无论是谁担任远东的总督,结局都是必然的。 虽然远东地区已经画入了魔族地区的版图,但是魔族王国却未把远东的民众当成自己的臣民。 贫瘠的远东地区被魔族当成他们与人类战争的後勤补给地和殖民地,在魔族看来,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们征服紫川家与人类世界的目标所需要的一块垫脚石罢了——谁会对一块“垫脚石”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呢?有很可靠的证据显示,七八0年夏秋时节的第二次徵粮任务,完全是出於魔族上层对鲁帝的授意和命令。由於战争,当年魔族国内耽误了春耕时机,粮食欠收,有出现饥荒的可能。 根据我们手头的御前会议记录可以证实,当谈到如何应对这个问题时候,魔族的二皇子卡兰提议:“我们可以从远东的那群乡巴佬身上捞一些。”他甚至没有费心劳神把他们称为“远东友军”。 御前会议以全数赞成票通过了这个提议。由此就可见魔族王国对於远东究竟是抱著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鲁帝的横征暴敛,不过是执行上层的命令罢了,只不过他选择了一种他认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同时就是最残酷、最野蛮的方式。 乡乡镇镇,到处响起了魔族守备军的马蹄声响,他们大声的吆喝著,宣布最新的徵粮命令:“每人四百公斤粮食,马上交出来!”(虽然来自国内的命令只要求每人徵收两百公斤,但是鲁帝也长了点私心,他想为自己的部队积攒点军粮,将徵粮额度提高到了三百,而他麾下的总督和驻军头目则有样学样,层层加码,最後达到了这麽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四百公斤,足够一个成年半兽人吃一年的口粮。) 一片鸡飞狗跳中,魔族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将那些交不出粮食的人家搜了个底朝天,砸碎了所有的米缸、锅炉,茅草房屋被一把火点著了,熊熊烈焰中,冉冉上升的黑烟熏黑了黄昏的天际。半兽人、蛇族、精灵怪和龙人的老幼妇孺被吊了起来用棍棒乱打,村子的上空回荡著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声。 整个远东大地都在占领军的铁蹄下流血,呻吟…… 为了粮草的徵集已经搞得怨声四起了,但魔族的需索并不局限於粮草。 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已经发现:虽然骁勇的魔族军在平地上打起野战来称得上所向无敌,但在对帕伊城的攻击中,近百万的魔族大军居然拿不下坚守孤城的少数人类守军,这暴露了魔族军队作战能力上的薄弱环节——不善於攻城。 而魔族如果打算继续西进,所要遭遇的第一仗就是坚不可摧的瓦伦要塞,这可是比帕伊要强上数百倍的坚城。 魔族最高统帅部认为:攻城能力的薄弱,主要是因为缺乏武器装备。 在魔族军中,云梯、冲车、登城车、攻城车、铁甲盾等攻城武器数量远远少於人类,技术上也远比人类来得落後,这是魔族军队作战能力无法突破的瓶颈。 另外,上次的战争中,斯特林在帕伊城下横冲直撞的铁甲骑兵也让魔族的参谋总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族迫切地想拥有同样的战略性特种兵种,以图在即将与人类展开的大规模野战中取得优势。 所有这些新式工具和武器的制造,都需要大量的金属和煤。 大批大批的远东种族青壮年平民在魔族兵皮鞭的驱赶下,进入了新开辟的矿里进行高难度、高危险的开采作业。 在魔族开挖的矿井中——这些矿井比迄今为止所挖的任何矿井更深——人们挣扎著,成群地病倒、死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底,成千上万的矿工因为坍方、倒塌的灾难事故而送命,他们的躯体被上亿吨的石头压成齑粉,深埋地下。 由於把一切的生产能力都集中到了魔族国内的军事建设上,造成了远东地区的经济几乎彻底崩溃。为了躲避劳役和徵粮队,村民们离乡背井,丢下了刚播种的粮田。於是种了一半的土地开始荒芜,长满了野草。 人们回忆起刚过去不久的饥荒,开始了极大的恐慌。 七八0年的十月,远东五大种族——也就是半兽人、蛇族、精灵怪、矮人、龙人——各自推举自己的代表,联合向远东大总督请愿。代表们来到总督府,流著泪哀求鲁帝大人给久经苦难的远东人民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请求 能够减少徵粮的任务数额(起码把能活命的最低限度粮食和来年的稻种给留下来),能够把一部分抓走的青壮年壮丁放回家,哪怕就让他们回家几个月,到了冬季的农闲时节再过去也是好的。 鲁帝非常诧异,说道:“你们这群远东的贱民,居然不想著如何回报远东各民族的解放者——我们伟大的神皇陛下和他忠实的臣子鲁帝大人,不想想有多少勇敢的神族战士为了解放你们献出了生命和热血,反而斤斤计较,说什么任务太重承受不了!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目前的任务已经是神皇陛下的优惠恩典了,是陛下对远东民众的最大关怀! 你们明明是企图蛊惑人心、扰乱秩序!幸好,我鲁帝大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识破了你们的企图,你们的阴谋是绝对不会得逞的,远东民众对神族的忠诚和热爱,你们是绝对动摇不了的!” “至於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贝义、罪大恶极的家伙,哼,杀了你们还真是便宜了你们呢!”鲁帝将军边说边动手把他们给杀了。 同日,总督府发布命令,宣布过几天就是伟大神皇陛下的诞辰,每人再徵收一百公斤粮食,以表示远东民众对伟大的神皇陛下的热爱和忠诚。 一般来说,远东的民众是淳朴的,刻苦的,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忍受饥饿,忍受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他们忍受了上千年的苦难,像骆驼一样的温驯,又如老黄牛一样的忍耐。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忍耐都得有个最起码的底线:只要可以活下去。一旦这个底线也不能保障时,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的狂暴和桀骛不驯。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可以忍受紫川家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但如今面对魔族的暴政,他们却连一年也受不了。 远东的沙罗行省素以民风剽悍和热爱自由而闻名,当年,就是他们第一个起来反抗紫川家的暴政,如今,又是他们再一次给整个远东做出了光辉的榜样:为了抗议魔族的横征暴敛,行省的首府珑克市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动。 几万衣裳褴褛、大叫大喊著的半兽人和蛇族占领了这个城市长达两天之久,他们大声地讥讽和嘲笑当地的魔族总督,喊叫声淹没了魔族一位正规军团队长的威胁喊话。愤怒的暴动群众向全副武装的魔族兵队投掷泥块发起攻击。 被激怒的当地总督要求驻军出兵镇压,冷静的驻军首领不得不指出:“眼前这一片愤怒的人山人海足足有十几万人,而罄尽魔族在当地的全部武装力量也不到六千馀人,一旦激怒了他们——胜负姑且不论——他们随时可以地冲垮总督府门口那道薄弱的卫兵人墙,後果,大人您可以自己想像。” 明白这点之後,魔族总督浑身哆嗦著躲进了总督府总部的地下室里,自作囚徒。 远东总督府的反应是非常强烈的。紫川家因为疏忽和反应迟钝而导致小小的叛乱蔓延、发展,成为席卷整个远东的大灾难,最终失去了整个远东。 鲁帝决心不犯与紫川家族同样的错误。 二十个团队的魔族正规军迅速地被派往叛乱地区。通往那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条小径都被封锁,整个叛乱地区成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真空地带,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将永远不被世人所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位於沙罗行省下游的明斯克行省的村民发现,蓝河的河水无法再饮用了:往日清澈见底的整条河流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还散发著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凡是见到这一情形的远东民众,无不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魔族官员对此的解释是上游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水利修建工程,那种红色是由於一种特别的红泥溶解於水中造成的。但在民间——特别是在一些与沙罗行省相邻的地区,那里的半兽人村民耳朵听力相当的好,视力也不怎麽差——却流行著另外一种说法:“魔族在沙罗行省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这种说法迅速地传遍了整个远东。 对於先前鲁帝的横征暴敛,远东民众还发出了诸多抗议和不满,但对於这次的沙罗行省事件,他们却回报以压抑的、死一般的沉默。因为他们已经觉悟到,自己所面临的对手,不是可以用语言和道理来说服的。 一片沉默之中,仇恨的种子一天天的生根、萌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帝国历七八0年的十一月,酷热难当的炎热天气渐渐消退,虽然第一场雪的踪迹还迟迟不见,但浓浓的秋意却已经清楚地表现在凋零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枝头上。 落日在西边的天际发出最后的。 特别有几个是擅长外家功夫的高手,一身硬功夫刀枪不入。白川的计划中,他们将作为紫川秀最贴身的护卫,专门防备那些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在坐骑方面,白川想办法挑选了一群辛加行省的战马,给紫川秀以及护卫们装备。 辛加行省素来以出产骏马而闻名,他们的马,能负重、善于冲刺耐力坚韧,比起魔族的战马,无论在速度还是耐力上都要强上很多。紫川家的铁甲军团历来都是到辛加地区去选购战马的。这样如果遭遇上了魔族的大部队,大家起码还可以逃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第二天,队伍终于启程了。队伍将近百人,除了带队的紫川秀和罗杰、白川三人以外,队伍里还有将近五十名护卫,三十来个半兽人,他们有的是跟随紫川秀一起到云省去的,有的则是出去做生意,用粮食来交换矿产。在这种秩序丧失、盗贼遍行的年代,如果没有充足的武力,没有人敢出门。而紫川秀这么一行人,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战斗力却很强,除了紫川秀以外,队伍里无一是庸手。紫川秀曾戏称:“他们组合起来,战斗力顶得上半个魔族团队了。” 队伍一路过来得相当顺利。由那些熟悉道路的半兽人们指引,他们避开了大路,专门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这样的好处是可以避开了魔族的巡逻队,坏处却是要不时和另外一批好汉不期而遇了。常常路上走着走着,“噌”的一声响,林子里杀出一群半兽人或蛇族的好汉来——远东的半兽人种族是很有自尊的,就算是打劫,他们也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在抢劫。有的羞答答地捧出一个箱子,自称是为了募捐,目的是救助那些贫困的孩子上小学接受教育,同时他又声明自己是绝对不贪污;有的声称这条路是他家的风水宝地,里面埋有他最尊贵的祖先。现在你们这群外乡人在这里踩过,侮辱了他神圣的祖先,还坏了本地的风水,断了他们的财路,实在是罪大恶极;有的捧着地上的一只蟑螂嚎啕大哭:“小强,小强!是谁这么狠心踩死了你!” 相比之下,蛇族就坦率得多了,通常是一声大喝:“想活命的,交出钱来!” 而龙人族更直接,他们只是在路中间一站,手中握着刀枪,阴沉着脸看着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你马上就明白了。 每次碰到这种事情,紫川秀总是笑着打趣白川和明羽:“瞧,你们的老同行又来了!” 两位旗本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下令驱赶。 秀字营士兵稍微显示实力:比如说罗杰一声大喝,赤手空拳打断了一棵大树;白川刀光一闪,盗贼们手中的武器全部给削断了;几个弓箭手哧哧几下,射掉了半兽人们耳朵边上的耳环,把他们吓得面无人色,等明白眼前这一行人并非好惹的了,他们会跑得飞快。 德伦在队伍里唉声叹气:“他们丢光了我们佐伊族的脸。佐伊族战士的传统是宁可死,不后退的。” “得啦,”紫川秀微笑着安慰他:“难道你们佐伊族战士的传统里有喜欢打劫的吗? 怪不得他们的,只能怪这个坏世道,好人都给逼得去做贼了。” 这个安慰使得德伦好受了一点。 刚出瓦格行省地界,派在队伍前面的侦察兵就报告说:前面几公路处,来了魔族的徵粮队,队伍在三百人上下,六十多辆粮车。这等于是送上门的肥羊了。附近的盗贼出于对魔族军的忌惮不敢打这队伍的主意,而紫川秀一行人却是百无忌惮的。他和几个带兵旗本一商议,很快就决定下手劫了这粮车。他的目的倒不是为那几车粮草,主要是想看一下经过那么久的训练,自己部下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反正这里离家已经很远了,也不用担心魔族会追查到自己的基地。 战斗打得非常顺利。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箭雨,使得魔族徵粮队的队列大乱。那些箭矢的准头高得惊人,例无虚发,每一箭射出都带来一个魔族兵的惨叫倒地。光是这一轮攻击就要了三十来个魔族兵的性命了。惊魂未定的魔族押解兵纷纷跳下马车,企图隐蔽起来,但是那些弓箭手埋伏的角度实在刁钻,居高临下,无论魔族兵躲哪里也逃不过他们的射击线路。 林子中响起了劝降的喊话声:“投降不杀!”是紫川秀用魔族语喊的。 眼看对方弓箭实在太犀利了,魔族兵们失去了冲锋的勇气,一个接一个纷纷丢下了武器举起了手嚷嚷道:“特模!古村丹穆!”(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他们早就预想到会胜利,却不料胜利来得这般容易。 甚至连白刃格斗也没有发生,光是弓箭攻击就迫使了人数是自己三、四倍的魔族军队投降了。 罗杰兴奋地嚷嚷说:“原来我们真的很强:这么看来,魔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在队伍接收俘虏和投降的时候,紫川秀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没把魔族给搞懂过。今天的情形,与其说是自己很强,倒不如说是遇到的这一批魔族太弱了,居然没经过白刃格斗就投降了,这在以前来说,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帕伊保卫战时,他曾遭遇过另外一种的魔族士兵:那种蛮勇、狂妄、年轻的亡命之徒,在冲锋时候很勇猛,睬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肉搏时候很顽强,赤手空拳也要用牙齿去咬人;而追击时,他们就像狼狗一样咬住不放——不,如果他们是那种之前交过手的那种魔族,早在第一根箭射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像闪电一样隐蔽起了自己,会马上判断出箭是从哪里射来的,直接对着箭射来的方面猛扑过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他们都会猛扑向前直到投入近身格斗,在厮杀中,他们要嘛胜利,要嘛被全数消灭但绝不会后退。 是的,就连斯特林统领当初也对他们的这种气概十分佩服。要是今天碰到的是那种魔族兵,自己应该还是会赢的,只是不可能赢得这么乾脆俐落,竟然连丁点伤亡都没有。 白川过来报告:“大人,他们一共是二百一十三人,全部已经捆绑起来了。请示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紫川秀站起了身子,吩咐说:“询问他们的口供,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什么部队的。” 白川犹豫了一下,说:“大人,这个恐怕还是得您自己来。我们都不懂魔族语。” 紫川秀哑然失笑。刚才思考得太投入了,他居然忘记了这一点。 俘虏们被聚集成一群蹲了下来,全部被反手捆绑起来,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不解,可怜巴巴地望着周围全副武装的人类土兵。他们实在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一群人类究竟是哪里来的。 紫川秀看了看俘虏的队伍,用魔族语大声问话:“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站起来。” 俘虏的队伍里一片寂静,没人出声,也没人站起来。 紫川秀把话再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冷笑着点点头:“很好。”指点着队伍前排几个肩头上有彩羽的魔族——那是军官的标志,用很纯正的魔族语说:“你! 你!还有你们几个,给我出来。” 几个军官明白他的意思,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却没有出来。一边的人类土兵如狼似虎地冲进去,像抓小鸡似的把紫川秀指点到的几个给提了出来,一把摔在地上。紫川秀做个手势,人类士兵手起刀落,当即在众人面前将那几个魔族军官乱刀砍死,鲜血飞溅,惨叫连连。俘虏群中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有人叫道:“你们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投降不杀的!”很多魔族兵开始骚动起来。 看守的秀字营士兵恐吓道:“谁在乱叫?”动手用马鞭乱抽,将旁边几个不安分的魔族俘虏打得哭爹喊娘的。 等骚乱给镇压下来了,紫川秀才重新冷冷地开口了:“信用?你们守过信用吗?单在得亚行省,你们的卡顿亲王就屠杀了四万放下武器的紫川军! 何况,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是他们企图隐瞒身份才自己找死的!现在,我再说一次: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给我自己站出来!” 魔族兵们给唬住了,不敢出声。紫川秀清楚魔族的特性,他们对弱者残酷无情,但却敬畏强者。 从本质上说,他们一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光是跟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想让他们畏惧,自己就必须得更狠,得显示出自己不怕杀人而且也有杀人的能力——从这点来说,帝林做得非常成功。他的手段残忍得叫人发指,但是无庸置疑的非常有效,魔族军怕帝林怕得像鬼一样。虽然同为紫川家的一流名将,无论战绩和功勋都不比帝林差,但是魔族对斯特林就并不怎么害怕,原因无他,就因为他不够残忍。 稀稀落落的,俘虏队伍里站起来了十几个魔族,都是身上有彩羽的。他们早发现了,那个会说魔族语言的人类,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自己如果再不主动站出来,恐怕下一个挨刀子的就轮到自己了。 白川吩咐将这些人与普通的魔族士兵隔离起来。 紫川秀向他们问话:“谁是队长和副队长?快说,不然我又要杀人了。” 一个绿皮的魔族举起了手,嘶哑着声音回答说:“我是队长。我有两个副手,但他们已经死了。一个是被箭射死了,一个是刚才被您杀了。” 紫川秀走近,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腿给砍断了。 在魔族滚在地上撕裂般的惨叫声音中,紫川秀冷冷地对其余的人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想对我撒谎的只有死路一条。他自称队长,可是身上的羽毛却是黑色的,而这里就有好几个羽毛是青色的,他的等级比你们还不如,怎么可能是负责人?——不要欺负我不清楚你们的底细:我再问一次,谁是队长?” 魔族军衔以肩头上的彩羽颜色鉴别。其实哪个是队长,看看彩羽和盔甲的样式紫川秀就心里有数了。只是他故意给眼前这群俘虏来个下马威,让他们回答问题时不敢耍花样。 果然,那个级别最高的,戴着白色羽毛的老魔族举起了手:“我是队长。”他悲哀地叹了口气,又说:“人类的将军大人,请不要再屠杀我的部下了,您要什么,我都会跟您合作的。如果您发现我说谎了,您也可以杀了我——但请您不要为难我的部下了。” 这个老军官的气度倒是让紫川秀很惊讶。他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开始滚瓜豆子般地问口供了:“姓名?官衔?” “刚瓦,百人中队长。” “部队番号?” “加来军区第三团队第六中队。” “你们部队长官是谁?” “苏地爵士,他是刚刚新任的团队长。” “加来军区一共有多少兵力?多少个团队?马上回答!” “一万三千多人,四个团队。” “你们部队的任务是什么?” “大人,我们是徵粮兵。我们刚刚从附近的几个村庄徵收粮草回来,命令要我们把粮食从加来地区送到明斯克省份的驻军的。” “为什么明斯克军区不在当地自己解决粮食供给?你们魔族的各军区不是一向自己解决的吗?” “最近在明斯克行省采集了很多不同番号的部队,他们的粮食供应开始不足了,要从别的地方抽调。” “你们的军队聚集在明斯克省份到底打算做什么?” “大人,我不知道。” 紫川秀问得很快,对方刚回答完,新的问题毫不停顿地又来了。那个老魔族回答得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害怕紫川秀会怀疑他在说谎。何况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也根本没时间思考来撒谎。 说着说着,魔族老军官开始哆嗦起来。他隐约明白自己以及部下们的下场了。眼前的这支人类部队行踪诡秘,显然是要隐蔽踪迹,他们是不会留下活口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回答的话语声中带了哭腔,如哭如诉,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了出来,合在胸口做企求状,眼中泪水汪汪的。 他对紫川秀说,他们的身份并非士兵,其实只是王国徵调来的民夫——这给了罗杰和白川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刚刚击溃的是魔族王国某支赫赫有名的精锐部队呢——从来没有参加过实际作战,所以,他们手上也从来没有沾染过人类的血。 他向紫川秀解释说,半年前攻打帕伊要塞的是第二、第七、第十二、第十三等塞内亚军团,他们是魔神皇的同族人,另外还有羽林军团和皇家近卫旅,他们塞内亚种族才是王国的真正作战力量。而自己一伙人并非塞内亚族的,长来自一个叫叶塞的小部族,自己原来是部族里一个盟的长老,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和自己的族人都是被强行征调来的。因为魔神皇已经下了命令,敢不参战的话,整个叶塞族将会面临灭族之灾。但是自己和族人们并不好战,也没有杀过人类。 老魔族忽然嘤嘤啜泣起来,身子缩成一团哆嗦得厉害,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连紫川秀都不怎么听得懂他的话意了,只知道他在反覆强调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参战的,而且自己手上也没有沾过血。从他们临战时候那笨拙的反应上来看,紫川秀相信那个老魔族军官说得完全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 虽然不懂魔族语,旁听的白川也看出来了:这个老魔族吓坏了,他正在求饶。 紫川秀简略地把魔族军官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该怎么处置他们呢?紫川秀心头沉重:诚然,这个魔族军官和他的部下们并不想打仗,更不是自己乐意离开三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家乡来到远东,来到这个可怕的、充满了呻吟、血腥味的战场上,他的族人们也不是自己乐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自己完全明白这一点,但依旧要无情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眼睛抬也没抬地说:“劳驾你们了。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路,但是放走他们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见过我们了,让魔族司令部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支部队存在是非常危险的。罗杰,白川,你们两个谁去?” 没有人出声,大家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与战场上跃马扬鞭、快意杀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如果刚才他们不肯投降死战到底结果被全部消灭,大家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刚才消灭的只是一个符号抽象的“敌人”,一群罪恶的侵略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而现在,要杀的就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形象的人物:三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不愿意打仗却来到了战场的可怜平民。 过了好久,罗杰不安地挪动下身子,站了出来:“我去吧。白川,你和大人在这里等着。我等下就回来。” “不,”白川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白川,你是女孩子,这是……” “我知道。” 白川固执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罗杰望了她一眼,心头充满了感激。白川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跟着来,是为了分担自己完成任务后的内疚和痛苦。 他向紫川秀报告说:“大人,那我们过去了。” 紫川秀点点头。 罗杰开始指挥秀字营的士兵们,把魔族的俘虏们驱赶进路边的一个树林里。双手被反绑的魔族兵们脸色煞白,拖着沉重的两腿走着,东歪西扭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那个老军官明白了,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他站着,摇摇晃晃地,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前方。一个秀字营士兵过来在他背后抽了一鞭,吆喝道:“走!” 他的背被汗水湿透了,出现逐渐扩大的汗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一直没入了那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树林,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紫川秀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等着那马上会响起的密集惨呼声和哭天抢地的哀号声。然而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树林处传来沙沙的枝叶响声,紫川秀抬起头,看到罗杰和白川带着秀字营的士兵又出来了。罗杰低着头走近来,说:“大人,您处分我吧。我没完成任务。因为实在下不了手。” 看着他们的神态,紫川秀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问道:“他们已经走了吗?” 白川抢着回答:“大人,是我下令放的他们。你处分我吧,大人,不关罗杰的事。”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只是转头看了看那什么也看不见的丛林,又看看那公路上一片狼籍的粮车队列和丧身于弓箭下的魔族兵尸体——还在泊泊地流着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大家继续赶路吧。” 他们把失去主人的粮车留在原地,附近村落的灾民会过来收拾它的,其余的人上马,队伍无声地继续前进了。有人听到了,紫川秀轻轻叹了口气,彷佛如释重负。 经过加来行省向东南方向,就是远东中部的大省明斯克行省。在这里,大家都感觉到,魔族的戒备明显地严格了很多。道路上出现了盘查行人的岗哨,手持刺枪的魔族骑兵在大路上来回巡逻着,日夜不停。紫川秀一行人不得不采用昼伏夜出的方式,一路走小道前进。经过七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进入了云省的地界。 云省地面多为山林地带,其中有远东最大的森林:维斯杜森林。 这种地形与紫川秀藏身的瓦格行省布卢村一带很相像,只是这里的山脉更加绵延广阔,几乎整个行省都处于山地地形,道路崎岖难行。亲眼看到了这么险峻的山势和茂密的丛林,紫川秀才明白,为什么平叛时,斯特林所向无敌的铁军几乎踏平了整个远东,却惟独不能征服云省。 在云省,魔族的统治比别的省区薄弱得多了,紫川秀一行人走了几天,竟然还没有遇见过一个魔族的巡逻队,至于本地村落的武装自卫队倒是碰见了不少,他们对这支过境的人类小分队颇有敌意。幸好德伦他们在队伍里帮忙交涉,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紫川秀观察了一阵,发现当地居民的生活比起远东其它省份的居民来,好了不知多少。他非常惊讶,一路过来,他看到了贫穷这个恶魔在远东即使以最富裕闻名的省份都留下了罪恶的痕迹,贫苦的人们被逼得铤而走险,打家劫舍,而在云省这个以土地贫濯而出了名的省份内,人们却还能吃饱安居。 德伦向紫川秀解释说:“魔族的徵粮队不怎么来云省。一来这里的民风剽悍,为了五公斤麦子,这里的半兽人可以拚命;二来这里的土地贫瘠,确实也没什么捞头,与其在这里费那么大的力气,不如去别的富裕省份搜刮。” 一路上,众人经过了着名的战场赤水滩。那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役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战场已经被掩埋,但是在那个被无数河丘所分割的平原上,落日下荒草萧瑟,迎风卷动,众人依旧能感觉当时的肃杀气氛,感觉到那悲壮的一幕。 秋风中,他们彷佛亲眼看到了,紫川家的忠诚军队是如何的前仆后继地倒下,勇猛的铁甲骑兵如何视死如归地冲向叛军的队列,冲向死亡;旗手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宣布着最后的进攻命令;当看到雷洪叛军明亮的刺枪尖反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那些筋疲力尽的人类士兵们爆发出的绝望和恐怖…… 苍凉的秋风吹过,彷佛正是那些示屈的亡魂们的不甘和无奈。那些祖国的健儿,他们的名字,不会见诸于史册。他们长眠在远离家乡的异乡他国,尽管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没能阻止祖国的衰落。 赤水滩,一个强大帝国梦想终止的地方。 曾参加过赤水滩会战的半兽人德伦也由衷地赞扬他当时的对手:“他们非常有种。” 众人默默肃立了三分钟,摘下了头顶的帽子。为了那些曾英勇战斗过,但最终却失败的勇士们默哀,也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第二天下午,队伍到达了哥达村,这个村就是圣庙的所在地。在村前半里处,紫川秀就吩咐众人下马,大家步行前进,以显示对圣庙的尊重。一行人的到来惊动了村中耕种的农民,村口处已经有人在守侯他们的到来。一见到白川就认出了她来了,上次就是这个半兽人来接待他们的。 白川小声跟紫川秀说:“他就是哥达村的村长布森——就是他最可恶了! 上次没少给我们坏脸色看,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让我见布丹长老。上次我们恨不得揍他一顿!” 紫川秀轻笑。看那个布森村长体型粗壮,四肢孔武有力,两眼炯炯有神,显然一身本领不凡。他料想明羽和白川定是在他手上吃了点亏,不然怎么这么好说话就自己乖乖离开了,所谓“恨不得揍他一顿”,想来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这里是人家的地头,看看人家身后那几十个威武的壮年半兽人,如果明羽他们当时再出言不逊的话,不被人家揍一顿就算是幸运的了。 布森村长脸色不善,远远地就叫了:“怎么你们又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要见我们长老,让你们光明秀自己过来!” 紫川秀大感尴尬,幸好队伍里还有个同为半兽人的德伦赶紧出来介绍:“布森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光明秀。”他指着紫川秀介绍说。 白川小声问紫川秀:“德伦怎么叫他大人?” 紫川秀小声回答:“不奇怪。在远东联合军时期,布森曾做过德伦所在团队的团队长。后来他跟着布丹长老一超脱离了远东联合军,但是德伦他们依旧称呼他为大人。” 布森低头把紫川秀浑身打量了一番——彷佛要在他身上找到一处能叫他特别蔑视的地方似的——然后说:“德伦,别开玩笑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子就是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好汉光明秀?这样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抓起三个!” 紫川秀身后的部下们纷纷叫骂:“混蛋,说话小心点!” “再敢胡说八道,我们把你这个狗屁村子给一把火烧光,” 有人摩拳擦掌地就要上前去动手,特别是罗杰,想到为了见一个长老竟要他走了这么上千里的路,更是一肚气,在人群中不住地煽风点火:“这群乡巴佬竟然敢看不起我们!”有人一边骂一边拔出了刀剑,半兽人一方眼看如此也连忙戒备。 紫川秀轻轻举起右手,所有人立即闭嘴,骂声嘎然而止。他走前一步,按照半兽人的礼节拱手行礼说:“在下确实是光明秀。在下有要事相商要见布丹长老,麻烦村长您通报一下。” 布森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以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这个青年人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身子孱弱,身上确实是不带武功的。 但他的部下们——布森已经看出来了,跟在这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些随从,全部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特别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女孩子,目光明澈,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她已经到了罕见的练实还虚的宗师境界了。 就连这样的高手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类的随从和部下而已?他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所有人就立即不再言语,显得对他绝对的听命和服从。这个人类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呢! 他不由得多看了紫川秀两眼:均匀的身材略显瘦高,脊梁挺拔,肤色白得有点病态,随和的笑容,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眉毛——不知怎么的,看着地,布森竟然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觉,在这个年轻人类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凛然气质。曾上过战场的布森认出来了:这是那种多次经历过出生人死的险境才能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难道他真是传说中那个孤身杀入魔族大营,无人能敌的魔族克星? 他不动声色地说:“请稍等。”转身吩咐自己身后的村民,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听话后飞跑起来了,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 布森又转过来跟紫川秀一行人说:“各位请跟我进村去喝杯茶吧。” 紫川秀很有礼貌地点头说:“麻烦村长了。”他吩咐白川等人将随身带的礼品奉上。 一行人来到村中的一间屋子中,布森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家。外间的待客室的布置倒也简陋,只有三张席子,一张小几子。由于人太多了,待客室坐不下这么多的人,跟紫川秀一起来的秀字营士兵都待在路口下的树阴下乘凉。 只有紫川秀和白川、罗杰和德伦几个头待在会客室里。 德伦向布森介绍了紫川秀一行人以后,大家就不知道谈什么的好了。 屋子里只听见德伦和布森两个老半兽人在高谈阔论,谈论在当年的叛乱战争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将“可恶的紫川家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出身家族军官的罗杰和白川略通半兽人语言,两人听得好不难堪,不时偷看紫川秀表情,却看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端着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但幸好难堪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紫川秀第二杯茶还没喝完,那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已经“咚咚咚”地跑了进来,跟布森说:“村长,长老他老人家说想见见远道而来的光明秀。他在圣庙等候。” “那太好了!” 罗杰兴奋地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一个小伙子摇头:“对不起,长老要见的只是光明秀一人。其它人不用跟来。” “什么?”罗杰和白川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不行!”白川毫不妥协地说:“我要对大人的安全负责,我不能让大人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地过去。” “对!”罗杰也说:“这不但是安全问题,也是面子问题。德伦,你帮忙解释一下,秀大人在我们这里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护卫,那太失体统了。” 德伦把话翻译过去,几个半兽人在叽里咕噜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布森说:“对不起,但是长老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只见光明秀一人。如果你们担心安全的话——其实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们允许他携带武器。如果你们不肯遵守这个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白川和罗杰都脸上变色。紫川秀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都很清楚,严重的内伤已经腐蚀了他的体力,现在的地,连个普通的士兵都不如,即使携带了武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如果对方有敌意的话,他丝毫没有抗拒的力量。 他们正要出声拒绝,却见到紫川秀已经站了起来,轻松地拍拍手,笑说:“很好的茶,谢了。圣庙在哪里?谁给我带个路?” 白川着急说:“大人:” “放心,”紫川秀微笑地说,语调说不出的安详,他望向白川:“放心,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是被他的话语,不如说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给折服,白川低下了头:“明白了,大人。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等到你回来!”说到最后一句时候,她对着布森示威似的握了下马刀的把柄,暗示他:“如果紫川秀不能安全回来,那各位的未日也就到了!” 布森对白川的威胁视而不见,站起来对紫川秀说:“光明阁下,我为您带路。” 沿着村中的主干道,布森在前面带路,紫川秀跟在后面,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正是黄昏时候,一路经过的村庄茅屋中已经燃起了炊烟,在路边玩耍的半兽人小孩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却不敢过来说话。紫川秀注意到了,除了在村口处看到的那些年轻人,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很少见到壮年的男子。 两旁的房屋逐渐稀落,最后完全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经过整理的灌木丛和挺立的白桦树,夕阳下,白桦树拖着长长的影子,道路荒芜又漫长,长满了野草,越来越显得荒凉,荒草在风中不住的摇摆着。 在紫川秀的想像中,全远东景仰的圣庙应该是一个金碧辉煌,布置得庄严肃穆的地方,与眼前这个荒无人烟的野地根本没一点重合的地方。 他不禁问布森:“圣庙不在村中吗?”话一出口他才发现,原来这么长长的一路过来,两人竟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布森头也不回,简单地回答说:“就在前面。” 紫川秀不出声了,跟着他默不作声地前进。转过一个树林,他看到在道路的两边有许多高大的石碑,这些石碑隐藏在荒草中,若隐若现,远远的一路过去,密密麻麻,彷佛一排排忠实的哨兵在尽忠职守地看守着这条荒芜的道路。 紫川秀有点好奇,问布森:“这些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布森没有出声,紫川秀把这当做是同意的表示。他走近一块石碑,轻轻拂开上面的杂草。发现这块不起眼的一人高的白色石碑竟然是用很名贵的玉质大理石做的。他暗暗吐舌:如果这里的石碑全部都是由同样的材料制造,那这就是一桩很浩大的工程了。 石碑的上面刻着半兽人的文字,藉着夕阳的余辉,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读出了上面的句子: 一三一二年,为了抵御人类对圣庙的侵略,佐伊第二十一自卫团全数战死于此。 紫川秀轻轻吸口冷气。他知道与人类喜欢采用光明帝国的历法不一样,远东种族习惯采用的是他们自己历法——传说中,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强大的远东帝国存在,但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一三一二年,折换成光明帝国历法就应该是帝国历二0七年。 虽然紫川秀历史学得并不是很好,但他至少也知道:帝国历二0七年,那时候的光明帝国国势正处在颠峰的极盛时期,历任的帝国皇帝勇猛如狮。 鼎盛时期的光明帝国为了显示其强大,曾多次对远东发动了战争。紫川秀记得,帝国的每任新皇帝上台时,照例都要对远东发动一次战争——这种战争通常是没有的任何意义,即便抢来了领土,但因为有魔族王国这个可怕的大敌在侧,也是绝对守不住的,发动战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新皇帝的武功成就上添上漂亮的一笔罢了,史官大笔一挥: 帝国历二0七年,吾皇神武,遣师征伐远东蛮夷之地,四方蛮夷惧。王师斩首八万,凯旋而归。圣朝威名,响彻四方! 紫川秀看了看布森,发现这个半兽人已经回过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紫川秀轻轻地对这块石碑鞠了个躬,然后又去看下一块: 一六八二年,魔族龙骑兵进犯圣庙,哥达村自卫队将其击退,一千八百九十一人牺牲于此。 一七八九年,英勇的佐伊族英雄德宁在抵抗紫川家对圣庙的侵略中不幸身亡。他的子民永远怀念他。 一六三六年,为保卫圣庙,远东佐伊第一团全部战死于此。魔族未能进入圣庙。 石碑一块接着一块,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上面记载的都是为了保卫这座远东圣庙而牺牲的佐伊族战士和平民。 紫川秀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不单是人名和事迹,这里记载的是一个民族千年的沉重和抗争。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民族,一千多年来,东、西两方——魔族也好,人类也好——对他们进行了太多的欺凌和侵犯。同时,他们也是个性格倔强、意志坚定的民族,面对强敌决不弯腰,不屈不挠。在那碑林之间,草丛之中,他依旧能感觉到当年那些战士眼看着自己家园被侵略者所蹂躏的悲愤和无奈,他们惟一的选择就是拿起武器,以死还死。 不知怎么的,站在这一片碑林之中,紫川秀想到的却是来路上看到,飘扬在赤水滩战场上的那一面残缺的紫川家战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样顽强、同样英勇地战斗过的紫川家骑兵,他们已经化成了荒原上的白骨。 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权而用全部力量去捍卫、殊死战斗的民族;另一个是决心维护和延续自己的统治而不惜一切的民族,在未来历史公正的审判面前,究竟谁是正义的一方?他实在无法评价,一时间,他有了许多的感触,却无法具体地说出来。 秋风无语,夕阳西下,他萧瑟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映照在如同波浪般摇缀的荒草之间。 经过那一片碑林,再过一座小山坡,紫川秀远远地看到了座落在半山腰的圣庙。虽然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金碧辉煌,但是这座全部由两米长、半米宽高的巨石叠砌而成的方形巨大建筑还是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难以想像,以半兽人那样落后的技术,是如何将那些上吨重的巨石从深山开采出来,通过狭窄的小路运上山腰,再将它们一块块地堆叠起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在圣庙前大概半里路,山路铺上了青石的台阶。两人踏着台阶上去,眼前已经看到了圣庙巨大的红色大门和石头围柱了,布森对紫川秀说:“长老就在庙中的大殿里。你等一下进去就看到了。这一千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进入圣庙的非佐伊族人。”声音很郑重。 如果没经过山下的那一片碑林,此刻紫川秀可能就要对布森的话嗤之以鼻了:“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乡下的一间破庙吗?比起我们帝都紫川家的议事大厅差远了。”但现在,他明白,圣庙对于远东半兽人的意义确实是十分重大,为了捍卫它,千百年来佐伊族的战士死伤无数。 他严肃地点头说:“谢谢。” 想了一下觉得不够恳切,又补充说:“我感到十分荣幸。” 布森满意地点头,他在前面领先带路,两人进入了大门。紫川秀看到了,圣庙的结构与人类所经常供奉的庙宇差不多,正中是大殿,估计是供奉半兽人景仰的神灵。两边各有侧房,里面是什么情形却无法得知。 他们进入大殿,布森先恭敬地对大殿正中供奉的神像行跪拜礼。一见之下,紫川秀几乎笑出声来了:在人类通常摆放佛像、观音像的大殿正中位置,现在摆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半兽人雕象,雕像做得相当惟妙惟肖,连那个半兽人祥和的表情都表现出来了,想来这就是半兽人们所信奉的神灵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只是紫川秀在平时习惯了摆人类神像的位置,却看到了一头浑身是毛的大神,这让他一时很有点难以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布森跪下去,只是对着神像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为什么不跪呢?” 忽然背后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紫川秀吓了一跳。他现在虽然武功暂失,但是以前那敏锐的感觉本领还是保留下来了,竟然有人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到他身后极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发现! 他猛然转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半兽人正站在他面前,望着紫川秀。回过神来,紫川秀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个半兽人的个头不高、瘦削、眉目开朗、肤色白皙,一身的毛发梳理得乾净平整,身上的衣服整洁得过了分,一尘不染,年纪似乎也不大,像个少年,但气质举止却予人很沉稳的感觉。 紫川秀觉得,这个半兽人与他以前所见的半兽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出来。比起那些披着兽皮,扛着血淋淋的狼牙棒,浑身脏兮兮的同族兄弟们来说,他太整洁、太斯文了,与一般半兽人那种晦暗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睛相当的明亮。另外,他的皮肤白得彷佛是透明的,彷佛隐隐可以看见血脉在流动似的。这给了紫川秀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到紫川秀发愣,布森走上来介绍说:“光明阁下,这就是我们的布丹长老。长老,这就是德伦他们联名推荐介绍给我们的光明秀。” 虽然先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等布森证实时,紫川秀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得几乎带了稚气的半兽人,真的是全远东名闻遐迩的天才战术指挥家,同时又是几百万半兽人的精神领袖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镇定说:“布丹长老,久仰大名了。您年轻得超出了我的想像。” 布丹淡淡一笑:“请放心,年轻不会传染。光明阁下,您不也是很年轻吗?请跟我来吧。”布丹用的是人类的语言说话,而且说得非常的流利。但不知怎的,看在紫川秀眼里,他的笑容中带有种少年不该有的感伤。跟在他的后面,紫川秀往大殿的侧房走去,他注意到,布森村长留在了大殿,并没有跟着过来。 两人进了大殿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几子和半兽人习惯会客时用的坐席。 紫川秀轻松地松了口气。刚才的那个大殿实在太宽阔高大了,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现在换成这种比较随和的小客厅,他感觉好了很多。 两人分宾主席坐下,布丹微笑说:“光明秀,刚才您还没回答我呢:您为什么不对我们佐伊族的守护神——奥迪大神的雕象行礼?难道您怀疑他的神力和存在?” 紫川秀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个不至于触怒对方的温和回答:“我尊重贵族所信奉的奥迪大神,但是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有自己信奉的宗教,而且目前我还不打算改变信仰。”说到这里,紫川秀才想起,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并没有一个信奉的宗教。 布丹轻轻点头,说:“我们都坚信,是奥迪大神开辟了天与地,创造了世界上万物,也创造了世间的诸种族,对于我们佐伊族来说,奥迪大神是致高无上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倒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紫川秀微笑,他知道了对方是个很文明的人,因为他懂得尊重别人的信仰。 “那么光明阁下,前阵子您的部下来过,现在您又亲自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布丹语气温和,问得却很直接。紫川秀觉得非常的难以回答,他总不能直接就说:“我是来找你合伙一起造反的!” 他沉吟了下,说:“长老,您居于深山之中,对于外界如今的局势,您了解吗?” “我不敢说全部知道,但您说的是哪件事情呢?” “魔族在远东开始大肆横征暴敛,远东民众如今千里饥荒,饿殍遍野,苦不堪言。” “我知道。”布丹平静地说。 “在明斯克、沙加、杜莎等七个省区,魔族征召了大批的远东民工从事高度危险的矿业开采工作,每天因为意外事故死亡的不下千人。” “我知道。” “在杜莎的远东总督府门前,魔族总督鲁帝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前来请愿的佐伊族代表,将他们曝尸闹市。” “我知道。” “在沙罗行省,魔族军队进行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滥杀平民,鲜血将蓝河都给染红了。行省的首府几乎成了一个无人区。” “我知道。” 从头到尾,布丹的语调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日常的琐碎小事罢了。紫川秀诧异地看着他,不禁问:“长老,这些您都知道吗? 您认为这些事是正常的吗?作为佐伊族人的领袖,有人对佐伊族进行这样的侵害,您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布丹轻轻叹息:“我并非无动于衷。但是,您想让我怎么办呢?”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跟他摊牌讲重点:“长老,作为远东佐伊族的领袖人物,您在民众中有极大的威望。在这个时候,当佐伊族的子民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当你们种族的尊严被这么粗暴地践踏时,您是不是应该履行您的义务,带领您的子民起来反抗魔族的暴政——就如同不久以前,您带领他们反抗紫川家的统治一样?”说完,他定定地看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布丹平静地说:“光明阁下,如果我没弄错您的意思的话,您是想劝我谋反?” “并不是谋反。因为魔族并非远东的合法政权,自由而光荣的佐伊族也并没有主人——这怎么叫谋反?你们只是推翻一个强加于你们头上的、用野蛮和暴力来维系自己统治的残暴政权而已。” 布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鼓舞他们手无寸铁地起来,然后大批大批地被屠杀? 你想让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孱弱的老人、小孩、妇女们,让他们跟魔族的装甲兽进行巷战肉搏,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紫川秀笑笑:“布丹长老,据我所知,您手中的力量并非仅仅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妇女。远东联合军中,起码有五、六十个团队的军队是直接听命于您,而且您在几百万佐伊族平民中也拥有崇高的威望,只要您一声召唤,他们随时可以加入,成为您源源不断的预备军。再加上我手中的力量,我们并非没有战胜的希望。” 布丹摇头:“光明阁下,对您和您和所掌握的力量,我已经略有所闻了。 但是光凭这些——小部分残余的人类部队和一群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想要战胜强大的魔族王国,那是不现实的。他们还很强大——” 布丹眼中流露恐惧的神色!“光明阁下,您见过魔族的皇帝没有?” “没有。” “我见过。在他们刚进入远东的时候,魔神皇召见了我和种族军的其它领导人物,我亲眼见到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 他拥有神鬼一般的力量,我们是无法反抗他的。还有魔族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强悍无比,足可以毁灭天空与大地!” 紫川秀正容说:“紫川家的中央统领斯特林以微薄兵力,在小小的帕伊城重创了魔族的大军,坚守不降,魔族举国之兵围攻两个多月不能下!紫川家的帝林曾单枪匹马进入魔族大营,面对面与魔神皇谈判,逼得他答应给中央军解围——世界上从没有不可反抗的力量,魔族也并非不可战胜,关键是看我们的决心!” 紫川秀的话语铿锵有力,其中流露强大的自信,他看到了,布丹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动容变色。 没等他回答,紫川秀接着说:“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排排的碑林,上面记载着佐伊族千年来为了保卫圣庙而付出的牺牲和代价。这令我非常的敬佩,敬佩你们祖先的勇敢和顽强,他们无所畏惧。但是,在长老您身上,请原谅,我感觉不到那种无畏的勇气,如果说,这就是你们远东佐伊族的气概,那我就要说,你们已经丧失了那种骄傲的勇气和尊严。你们的祖先在九泉之下也会因你们的胆怯而蒙羞!” 布森脸带愠色:“光明阁下,你是我们的客人,但你无权来羞辱我们! 这情况根本不同,现在骑在我们头上的统治者,比起以前的来,强大得太多太多! 而且现在也并没有人进犯圣庙,如果一旦魔族敢对圣庙下手,那我们也会像我们的祖先曾做过的那样,殊死抵抗!” “那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紫川秀立即说:“长老,恕我直言,看来您并不很懂圣庙的意义。” 布丹一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光明阁下,我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在圣庙修行十多年,我清楚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这圣庙更了解!” “抱歉,但我还是要说,您不怎么懂圣庙。” 没等布丹开始反驳,紫川秀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为什么圣庙在远东民众的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为什么,你们的祖先,曾经那么舍生忘死地保卫它?为什么呢?” 布丹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马上回答:“圣庙是我们供奉奥迪大神的圣地。我们当然要崇拜它,保卫它了!” “您错了,长老。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圣庙在远东民族心目的地位是如此神圣,因为他们所捍卫的,并不是仅仅是一座庙宇,更是他们民族的自尊和光荣,是他们的自由和传统的象徵,是所有值得他们所珍惜、所不能割舍的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你们祖先的遗骨,浸透了他们的鲜血!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气和辉煌,使得圣庙之所以神圣! “您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如果因为无知、懦弱、胆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外面千百万佐伊族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和摧残不闻不问,视若不见。 那么,等到整个远东都已经变成了魔族的奴役场和奴隶工厂时,所有佐伊族都变成了魔族的奴隶——或者死人——之后,即使您还守护着圣庙,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信奉圣庙的人民已经不复存在了。” 布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当初那种平静自若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了。紫川秀词锋犀利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想了好一阵子,他才说:“我承认,光明阁下,您是一流的演说家。但现实的情形是:魔族还很强大,即使我们把整个远东全部动员起来,我们也还是无法与魔族王国进行整体抗衡的,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摧毁了紫川家的所有军队。如果我们起来反抗,那是自取灭亡。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佐伊族战士,我当然可以说‘不自由,毋宁死’,但问题是,我的一举一动牵涉到上百万人的性命,我不能光凭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因为我的莽撞而导致整个佐伊族遭受灭族之灾,那我就将成为整个种族的罪人了。” “魔族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强大,正是因为你们的恐惧和退缩,使得魔族更加的嚣张和跋扈。你们再退让和忍耐下去,他们会把你们逼得无路可退,直到跌进深渊的。那时候再进行反抗就为时已晚了。再说,我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击败整个魔族王国,争取一定限度的独立和自治权利还是有可能的。” 布丹奇怪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光明阁下?” “长老,您见过水中的蝌蚪吗?这是种很弱小的动物,身上既没有坚硬的外壳,又没什么尖锐的刺,任何一条大鱼都可以把他们轻易吃下——但实际上,大鱼却是从来不吃蝌蚪的,就因为蝌蚪身体里含有一种毒素,大鱼如果吃了它,会被毒死的。现在的情形,我们远东就好比一只蝌蚪,而魔族就是那条大鱼了。蝌蚪想要击败大鱼,确实是很难,但如果只是想从大鱼的嘴边保全自己,并非没有可能。 “我在魔族军中待过,我知道,魔族并不是很在乎远东的土地,他们垂涎的是古奇山脉以西,那片辽阔而肥沃的人类领土。向西、向西、不断向西,那就是魔族亘古不变的渴望。为了从人类手中夺取土地,他们势必要与人类有一场大决战,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愿意消耗他们的军事力量,特别是为远东这块不毛之地。 “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和强硬的实力,让魔族意识到,远东并非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如果他们做得过分了——比如说,像现在的这种情形——我们也会狗急跳墙的,即使他们最后能消灭我们,他们自身一定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想,在权衡利弊以后,魔族上层也有不少的明智之士,他们会懂得如何取舍的。” 布丹沉吟:“光明阁下,您所谓的‘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是不是指战争呢?” “对!发动一场全远东规模的大起义,在正面战场上消灭三十到五十个魔族团队,那时候魔神皇就会考虑我们的实力,他很有可能会同意与我们谈判,妥协答应给我们远东有限自主权,毕竟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人类。” “但是没有了远东这个跳板,他是无法攻击瓦伦和人类的。”布丹心平气和地说。 “我们可以答应让魔族的军队借道经过我们的土地,我们甚至可以向魔族答应保证他们后方粮草线的线路安全,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与人类的战争。而我们,看着他们双方的实力在战场上一天天的消耗、一天天的衰弱,而我们则赢得了时间,一天一天的积累起来我们的实力。然后,等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以后——” 紫川秀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将建立。所有的种族,不论是佐伊族、人类、蛇族、龙人、精灵怪、矮人甚至还有魔族,一律平等。 远东,将成为远东人的远东。” 布丹听得眼睛一亮,却不出声,静静地沉思了好一阵子,他才重新开口:“光明阁下,您说得很动听。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被夹在魔族与紫川家两个巨人之间,他们无论那一个都可以轻易将我们压成齑粉。要对两条防线进行防守,我们手上的实力不够,但如果我们只防卫一边的话,另外一个会马上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再说了,而且,若没有了外来输入,我们是很难以独立生存的。远东缺乏工业,我们的土地也很贫瘠,粮食刚刚能勉强自足。” “但我们有矿产,无比丰富的矿产!长老,我并不是主张说远东闭关自守地与外界隔绝,为了弥补我们那规模不大的粮食缺口,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向紫川家购买,用我们铁矿和煤,用我们宝贵的钻石和晶体。在家族内地,商人们对这些东西渴望得很呢!而在那些粮食产地行省里,他们富余的粮食堆积如山,完全可以解决我们不多的需要。 “而为了解除东西两面的威胁,我们要善于利用魔族与人类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新生的远东政权可以宣布不参与魔族与紫川家的战争,保持中立的地位——这是表面上,但实质上,我们是偏向紫川家一边的。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魔族而并非紫川家。 “当然,也有可能魔族不能容忍我们的存在而前来攻打我们。一旦这种情形出现,我们将会得到紫川家从瓦伦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的粮食和精良的武器装备,有了这个,再加上佐伊族战士的勇猛,我们便可以组建自己的国防军体系了,完全可以抵御魔族的进攻!” “可是,”紫川秀话说得太快了,布丹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您所说的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紫川家为什么要援助我们呢?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叛军,是死敌。” “在政治利益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长老。紫川家是一定会乐意看到在他们东边出现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的,这对他们而言,比起一个附庸于魔族的远东来要好得太多了,不但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还会成为他们与魔族势力之间的一个缓冲和战略掩护区。 紫川家的上层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好处,他们是看得到的,为了这个,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扶持我们——甚至还有可能以自愿兵方式前来援助我们。” 布丹无话可说了,紫川秀说的完全是实情。他再想了一阵,问:“可是这样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挣脱了魔族的控制,又重新成了紫川家的附庸?这样先前我们的一切努力和牺牲不是成为荒谬了吗?” “长老,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可以摆脱政治上外来势力对我们的一切控制,紫川家和魔族都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们了,或者表面上,为了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我们可以同意将他们称为宗主国,但实质上,我们将恢复远东地区被奴役以前实行的自由传统,建立一个完全自主的地方自治政府。” “但是我们被夹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五年,或者十年以后,谁来保证我们的政权不被紫川家或者魔族轻易地把持呢?” “长老,远东今天的贫穷和衰弱,多数是由于历代统治者——紫川家或者是魔族——对你们的残酷剥削造成的。我们拥有无比丰富的资源,我们有贯穿东西的大陆交通线,我们的粮食生产可以自足——我们缺什么呢?我们什么也不缺!只要我们的政治获得独立,只要我们能熬过独立之初那最困难的几年,在五年以内,通过从外界输入工业的方法,我们就可以大幅提振我们的经济,我们会比今天富饶十倍;我们将拥有由佐伊族战士和龙人军团组成的、最强大的、能征善战的陆军,那时候不要说紫川家,就是魔族也不敢侵犯我们的领土。我们将成为大陆的第四大势力,与魔族、紫川、流风三家鼎足而立!” 布丹不出声了。 他眨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紫川秀的背后,那里除了素白的墙壁外,什么也没有,他却盯得入神,脸上表情十分丰富,眉头一会紧皱,一会又开朗起来,彷佛那面素白的墙壁上正在上演着十分精彩的故事。 紫川秀也不出声了,他自顾端起了茶杯喝茶。现在,需要陈述的一切理由都说完了,就看对方如何决定了。庙宇中一片寂静,外面已经入夜,一片漆黑,可以听到,黑暗中晚蝉在树梢上的轻声鸣唱。 过了好久,布丹长长舒了口气,他对紫川秀说:“对不起,光明阁下,对您的建议,我只能拒绝了。” 紫川秀感到意外,在刚才的那一番劝说过程中,他看得出对方是很感兴趣的。他不失礼节地问:“如果不冒昧的话,我能不能问,为什么?这是解放佐伊族的战争啊,对你们来说,这是挣脱压制于你们身上锁链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光明阁下,两百年前,紫川云与您说过同样的话,他也说要从魔族的爪子下面解放我们。就为了这个承诺,我们的士兵与人类士兵并肩作战,为了反抗魔族,我们毫无怨言地奉献了我们士兵的血肉和灵魂,奉献了我们种族最纯正最宝贵的血液,但结果呢? 我们的奉献,换来了紫川家两百年的统治。 “两百年后,又有一个人类跑来跟我们说:‘相信我,我给你们远东的独立!’那个人也是你们紫川家的高级将领,他的名字叫雷洪。我们相信了他,我们再次群起反抗,殊死奋战。一年前,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百公里的赤水滩,为了阻止紫川家军队向圣庙的推进,手持禾叉、锄头的各族农民与装备精良的紫川家军队激战十八个小时,三十一万人战死。我们的士兵被斯特林的铁甲骑兵踩成肉泥,我们的老幼妇孺被你们崇拜的偶像帝林烧成焦炭,整条村子、整个城市地被屠杀。 “我们付出了这么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我们没有并放弃:一个民族为了赢得解放所能做的一切,我们都做到了,谁都不能指责我们不够勇敢、不够坚强、牺牲得不够彻底。但历史惊人的相似,我们再次被自己的人类盟友所出卖:雷洪把整个远东双手奉献给了魔族,做为魔族为了他加官晋爵的回报。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与鲜血,几百万人的努力,一千年来对自由的渴望和期待,一切的一切,我们浴血奋战的成果又被魔族轻而易举地接收。我们敲锣打鼓地迎来了自己的毁灭者。” 叙述那段惨痛的历史时,布丹的声量不见丝毫提高和激动,依旧是那么平淡和从容。 但他端坐的姿势、他平静的神情、他颤抖的话语、他黝黑的眼神,无不笼罩着沉重的痛苦和悔恨,千言万语无声地汇成一句话:“我们被你们人类出卖得太多次了!” 对方彬彬有礼,对紫川秀并没有任河的恶语相加,紫川秀还是感到十分难堪,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身为人类感到了羞耻。他想不出什么能为自己辩护,在这种血淋淋的历史事实面前,无论用任河言辞来表白自己的真诚都是苍白无力的。 布丹继续说下去,面带微笑:“现在,光明阁下您又再次来劝说我们继续奋战,用我们土兵的肉体和鲜血,去充当人类与魔族战争的前锋,来为紫川家的强大开疆拓土吗? 光明阁下,您刚才曾把我们远东比做一只蝌蚪,我倒更愿意把它比做一块骨头,而你们紫川家和魔族——” 布丹停顿沉吟一下,忽然问紫川秀:“光明阁下,您看过两条狗为了抢一块骨头打架吗?” 紫川秀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老实地回答:“是的,我见过。” “那么,”布丹悠然说:“那块骨头,它参战了吗?” 紫川秀哑口无言。 布丹叹气说:“光明阁下,我们也累了,需要休息。”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表示他不愿意介入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之中,也巧妙地下了逐客令。 紫川秀站起了身子,施了一礼,说:“今天很高兴能见到长老,实在非常荣幸,在下深受教益。长老,如果您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我随时欢迎您。” 布丹也站了起来,微笑说:“彼此彼此,今天我也是获益匪浅。很抱歉没能答应您的要求。光明阁下,您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日后如果有空,还请多来,我也很想与您多交流。”他起身拿起油灯送紫川秀到庙宇门口。 在门口,布森村长带着几个半兽人正在等候紫川秀出来。紫川秀向布丹说:“您不必再客气了,到这里就行了。长老,我有一句话想说。” 布丹微笑说:“请赐教。” 紫川秀低沉了声量:“一个民族要走向自由,总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他向着布丹深深的一鞠躬,转身跟着那几个带路的半兽人离开。布丹整个人一震,随即镇定下来。 他呆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紫川秀消瘦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的小路上。 在回去的路上,紫川秀的心情很坏,他满怀希望,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一路闷闷不乐。那些带路的当地半兽人小伙子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紫川秀,让他很惊讶:“你们怎么了?”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接送过很多人去见长老,长老从没有送谁送到大门口的,就连上次我们佐伊族的十三部族首领会议的首领们去参拜圣庙,长老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而已。大人,您是第一个被长老送到大门口的,您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紫川秀笑而不答,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在那位眼高于顶的布丹长老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这让他那受创的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在村头,白川等人早就举着火把在等着他了。 看到他回来,不但他的部下们大大安心了,就连村子里的村民也安心了不少:他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他的部下们早就急得冒火,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对村民发出各种各样的威胁——这些威胁如果通通实现的话,就是整整一个军团的魔族也应付不来,这给村里的半兽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纷纷祈祷这个素不相识的光明秀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掉下一根毛”来,不然,整个村子就麻烦了。 白川迎上来问:“大人,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紫川秀摇摇头,说:“布丹长老没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白川很乐观地说:“没关系,以前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不是一直干得很好吗?我们总归会一直干下去的,直到把魔族打倒为止!” 紫川秀含笑说:“对,我们一样会干下去的。”他嘴上说得响亮,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那位布丹长老的协助,没有大规模的远东全民起义,没有那些迄今为止还停留在魔族阵营中的远东种族联合军的反戈一击,如果单靠自己所统帅的少数人类部队想击败魔族王国,那将是不可能的。 罗杰上来询问说:“大人,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紫川秀想了一下说:“我们就在村外宿营好了,明天早上再启程。” 夜晚,人类士兵纷纷在村外的林子边上的空地上搭建起了帐篷,准备露宿。深夜,当众人都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紫川秀却难以入睡。在厚厚的行军毯上,他辗转难眠。第一次,他为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否能取得成功产生了怀疑。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魔族的残暴,也低估了远东种族对暴政的忍耐力?他们能忍受人类贵族长达两百多年的压迫,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受魔族一、两百年呢?魔族的统治才刚刚开始,远东民族已经习惯了忍耐,比起揭竿而起,他们更愿意的是等待和观望,他们抱有希望,期待着统治者明天会不会比今天更仁慈点,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忍受着目前的一切痛苦和灾难——如果远东民族普遍抱有这种心态,紫川秀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在他的战略考量中,半兽人、蛇族、龙人等善战的远东种族zhan有很重要的地位,一旦和魔族正面交锋,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方支持和战略兵员补给,同时也对魔族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但他们如果站在魔族那边的话,自己必败无疑,跟随自己的所有战士都将会以战死告终,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呢? 一时间,紫川秀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再也难以入睡。他披起了衣服走出去。惨白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林子树梢上,夜静如水。部队的营地宿营在林子边上,一边是沉睡中的村子,一边是静悄悄的树林,一边是旷野荒凉,还有一边,月色下的小路通往今天去过的圣庙。 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紫川秀想到的却是紫川宁,想起了她秀丽的容貌,心里一阵阵的郁闷,一阵阵的惆怅。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多愁善感的翩翩少年了,苦难的阅历和崎岖的命运,已经把自己年轻的心灵锻炼得如同岁暮老人一样的平静无波。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可以把紫川宁忘记,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毕竟无法抵御情感的诱惑,只是在戎马倥偬的白日,那份思念一直被深深地埋藏着在内心的最深处。在这个人静月圆的夜晚,感情却突然强烈到无法压抑,让他回忆起那些遥远的初春和仲夏来…… 阿宁啊,这个时候,千里之外,你是否也对着这一轮明月出神呢? 这个时候,所有的宏图大业全被他扔出脑外。他唯一想的是抛开一切,赶回帝都去见自己心爱的姑娘最后一面。 他暗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启程,回到布卢村以后,发给大家遣散费,将部队解散,带领大家从小路返回紫川家内地。自己呢,潜回帝都见上紫川宁最后一面,与斯特林和帝林告别,然后离开帝都,在家族境内找个偏僻的省份隐姓埋名地平淡过一生。 反正自己武功已失,已经不再适合战场厮杀,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足够自己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他顿时轻松了下来,像放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远东民族自己愿意被魔族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自己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个心。 他放心地回帐篷中呼呼大睡,鼾声大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第二天早上,队伍开始启程返回。由于放下了心头的大事,紫川秀一路非常的轻松,骑在马上指点着一路的景色,显得兴致勃勃。部下们看到长官如此好心情,自然也有所猜测,都认为定是与圣庙的谈判中,紫川秀取得了很大的收获。 队伍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这一带不必担心魔族的巡逻队,不必掩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大家走得很安心,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忽然,队伍后面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担任后卫的骑兵上来报告:“一个半兽人骑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紫川秀心念一动,吩咐队伍停了下来。清晨的晨光中,一个半兽人骑兵出现在小路的尽头。远远的,他就在叫:“光明阁下,请留步。”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纵马直冲到了紫川秀面前几步。紫川秀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给自己带路的小伙子。他翻身下马,朝紫川秀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说:“光明大人,我们的布丹长老请您回去,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紫川秀奇怪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半兽人骑兵不知道,他只是十分执拗又可怜巴巴地请求紫川秀跟着他回去,说长老吩咐了,有很要紧的事情,求求光明大人您了。紫川秀正犹豫着,队伍里面的半兽人德伦也上来说:“既然长老这样说了,光明秀我们还是回去一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德伦是紫川秀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给他面子。他点头说:“好吧。” 吩咐大家掉头回去。 一行人回到村口,也不进村了,只在村口停留了一下就直接就往圣庙方向去了,吓得村里的半兽人纷纷出来阻拦,说是不能让这么多的武装士兵进入圣庙。 这时候白川告诉他们:“是你们布丹长老请我们光明大人过去的,我们是大人的随从。如果不让我们跟着去,那我们大人也不去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看着对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十分的得意:这是前一天村里的村长布森所说的话,现在她几乎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了这群乡巴佬,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真是无法形容。 结果再没有人阻挡,紫川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圣庙。但是为了表示对圣庙的尊重,在经过那片碑林时,紫川秀吩咐所有人统统下马步行过去。 在进庙时候,他也只带了白川、罗杰还有德伦三人,其他人都在山下等候。 布丹长老、布森村长都在庙门口迎接他们。紫川秀注意到了,那位年青的远东半兽人领袖脸色十分凝重,至于那位急性子的布森村长,更是一副急得彷佛身上满身皮毛已经着火了。于是紫川秀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故意装着没看出来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向他介绍了罗杰和白川二人的身份,至于德伦,早在远东联合军时期,大家就是认识的了,自然也有一番寒暄,大家一阵:“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纷纷谦让座位(“您先请,请上座”、“不不,还是您先请!”)分宾主席入坐、上茶………… 在紫川秀刻意的客气下,这套程序进行得分外悠长。他看到布森村长急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一张黑黝黝的大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汗珠不断地滴落。他几次急着想说什么,但都给旁边的布丹用眼神给制止了。 等到大家的客气话讲得差不多了,(其实是紫川秀觉得将他们戏弄得也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问:“长老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呢?” 没等布丹回答,急性子的布森已经脱口而出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魔族崽子要对我们圣庙下手了!” 布丹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布森,贵客面前,你太失礼了。”人高马大的布森竟然像十分畏惧这个小个子的年轻半兽人似的,喏喏地不敢出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刚刚接到附近村子的佐伊族人通知,魔族驻明斯克行省的七十三团队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根据一路上他们的表现和行动的方向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圣庙过来的。” 紫川秀皱眉说:“这没有理由。魔族不是傻子,应该知道他们如果对圣庙下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魔族利欲熏心吧,想对远东的圣地下手,但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恕我冒昧了——虽说圣庙是远东的圣地,但庙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长途跋涉来下手的珍贵东西啊!” 布丹和布森对视一下,最后还是布丹开口了:“光明阁下,您有所不知。 圣庙中不但供奉着奥迪大神的佛像和我们历代英烈祖先的骨灰,它还收藏着一些远古时候众神留给我们佐伊族的圣物,自我们的先祖一直流传下来给我们的——它们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魔力,价值不可估量。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佐伊族的最高机密,但不知怎的,魔族显然已经知道了。” 紫川秀惊讶道:“远古时代?您是不是说,一直到……” “对,就是众神时代!”布丹一字一句地说,语言中带有无比的骄傲:“奥迪大神将宝物赐予我们佐伊族,我们一直妥善地保管着,这是大神赐予我们佐伊族全体的无上光荣!” 大陆上,分处各地的各种族都有一个共同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曾经存在过一个神话般的年代。在那个时代,大地上存在着众神,他们在大地上修建了高耸入云的建筑,他们可以飞上蔚蓝的天空,可以下到漆黑的海底,甚至可以瞬间千里,到达天上闪烁的群星。他们神通广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拥有极其可怕的武器,那种炽热的光芒和火焰可以瞬间毁灭大地和天空。 在如今的人们看来,这当然是极其荒诞不绝的神话。但是,让当今的历史学家们完全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每个种族——不单是半兽人族、人类、龙人族、蛇族、矮人,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魔族也拥有几乎相同的传说,只 是在细节上有稍微的差异(比如说每个种族都坚持说自己才是众神的正统子民,而魔族乾脆就毫不惭愧地自称“神族”。)而传说中那个神奇的时代,就被称为众神时代或者神话时代了。 几个人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们不但吃惊在圣庙中有来自众神时代的宝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布森肯将这个惊人的秘密告知自己。紫川秀隐隐然已经猜到了原因: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或者套句紫川秀的话:“没事笑咪咪,非奸即盗。”) 他问道:“那么,长老,您叫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 布丹叹口气:“这实在很难出口的。魔族部队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距离圣庙已经不到五天的路程。而最近的远东本土部队:明斯克第一、第三和第七团队都在五百多公里以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但他们肯定来不及在魔族到来之前赶回来。为了坚持到我们的军队回来,我已经向周边的村庄下达了集结动员令。但情况您也看到了,可怕的毁灭战争使得我们男丁稀少,我们壮年男子大多数已经参加了远东联合军了,村子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孩子,还有一些是没有军事经验的小伙子。凭他们,是无法阻止魔族对圣庙的入侵。现在,方圆数百里以内,唯一有战斗力的正规军队就是光明阁下您所统带的卫队了。” “光明阁下,值此圣庙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恳求您和您的部下,助我等一臂之力,共同保卫圣庙。整个远东都会感谢您的行为的!”说完,布丹起身对紫川秀深深地一鞠躬。在他身后,布森跟着起身,同样九十度隆重鞠躬。 紫川秀急忙起身还礼,却不作声。眼前是收服人心的极好机会,但是,紫川秀却不敢马上答应: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险。根据一般的估计,魔族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要比人类强得多,一个魔族团队的战斗力就几乎等于一个五千人的人类师团的战斗力了。单靠自己那五十人的卫队,再加上一群只懂得敲锣打鼓、虚张声势的老幼妇孺,自己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彷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布丹出声说:“光明阁下,我们并不是要跟魔族正面强拚。 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拖延、阻挠他们的行动,为我们的军队争取时间——我们不会强人所难要求您去跟魔族拚到最后一兵一卒。您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就行了,如果您觉得有危险,也可以先行撤退,我们也不会怪您的,毕竟您不是我们佐伊族的人,没有义务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紫川秀问:“长老,您既然知道魔族的目标是圣庙中的宝物,何不马上带着宝物转移呢?” 布森立即拒绝了:“圣庙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藏了我们祖先的遗骨,他们为了保卫这里,宁死不屈。我决不允许魔族兵的蹄子亵du他们神圣的陵墓!何况,作为当代圣庙的守护者,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将无颜面对我的先辈们,如果保卫行动最后失败,那我将与圣庙共存亡。”他的语气中显出不容置疑的固执。 紫川秀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布丹长老,这个看似理智、开明的远东佐伊族领导人思维中也存在着这么固执、古板的一面。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来说,每一个决策都应该是出自深思熟虑的理智选择,而不应该被盲目的狂热感情所左右。 “我与圣庙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普通士兵口中那诚然可以说是勇气可敬,但如果是出自一名身负重任的高级将领的话,那就不值得称赞了。他的思维应该更灵活、也更积极一点。实力上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佐伊族,如果在今后的作战中,还是死抱着这种死板僵化的思维模式,那他们会吃大亏的。 紫川秀收回了自己的思想,比起将来的事情,目前有更迫切的问题要解决。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他看到白川和罗杰两人目光中的茫然,很明显,无论自己怎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他也感觉到了,布森和布丹两人焦切的眼神,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老朋友德伦:他一直没有出声,眼神无声地流露出企求。 紫川秀明白了,身为佐伊族的一员,德伦对于圣庙的命运同样非常的关心,但他却一言不发:他不愿意利用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干预自己的决策,让自己完全自由地做出选择。这份体贴使得紫川秀非常的感动。 “长老,我们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为保卫圣庙贡献自己一点菲薄的力量。” 布森长老喜形于色,开颜道:“太好了!感谢您,光明阁下。有了您和您勇敢的部下加入,我们就有信心击退魔族的进犯了!” (紫川秀心想:“我可没什么信心……”) “那么,长老,关于如何打好这么一仗,您可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的,请稍等。”布丹起身出去,一阵子回来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幅白布,待他将白布摊开时候,紫川秀才看见白布上面用颜料画有些粗粗细细的线条,这原来是一幅土制的地图。布丹在地图上面指点着:“光明阁下您请看,这个粗黑的圆点就是圣庙位置。今天来的情报已经报告了,现在的魔族军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多马村周围,您看,多马村就是这里,红点的这里。” 紫川秀眯起了眼睛,他习惯了专门的军事地图,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半兽人手绘的、没有标记出比例和地名,只有一堆线条和各种标记点子的土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几个人类军官这才反应了过来,罗杰惊呼说:“那他们不是距离圣庙很近了?恐怕不用两天就到了!” 布森解释说:“这只是平面上的距离,实际上,因为我们这里的道路比较曲折又崎岖,多是山路,得经过维斯杜的丛林地带,很多地方根本是不能通行的,他们要绕过龙牙山的后腰,得再多绕一个大圈才能找到可以过河的渡口——所以,我们尚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紫川秀在地图上审视良久,抬起头来:“那么,长老,您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光明秀,还是用我们佐伊族的老办法,分进合击。”布丹开始向紫川秀等人介绍了他的计划: 第一阶段:将手头所有能够集结到的几百名半兽人战士,分成几队分头自由出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魔族开展游击骚扰袭击,尽量削弱魔族的士气,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阶段:若第一阶段的骚扰行动没能阻止魔族军队的前进,等待魔族进入了千尺崖一带的险要地形,将所有出击的游击力量集中起来在那里坚守,正面狙击魔族的前进,直到己万的增援部队赶到。 最后,布丹补充说:“当然,在第一阶段,若魔族受到我们打击以后就自动离去,那是最好了。”大家点点头,却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我明白了。”布丹没说完紫川秀就明白了。 他想起了斯特林在进入云省时候受到的日夜不断的骚扰袭击,想来也是出自眼前这个布丹长老的手笔了。这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歼灭敌人的力量,而在于通过不断的袭击来使得对方疲于奔命,摧毁对方的士气和作战意志。 好处是既可以发挥分散作战的灵活,在必要的时候又能形成坚强的合力,是适合目前敌强我弱的实际的。紫川秀心想,布丹虽然在战略的思想上僵化了一点,但在具体的战术安排上还是很灵活主动的。 大家又讨论了一下人员的安排、武器和指挥、联系的方法等作战中的具体细节,紫川秀凝视着布丹,问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长老,就如您刚才所言,我们的武装村民,或者是应命前来增援的远东军队,他们一旦与魔族正式开始交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布丹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语调却很平静:“光明阁下,昨晚你走了后,我一直没能睡,想了很多。今天就算是没有发生魔族入侵圣庙这件事情,我也会请您回来。 您说得没错:一个民族要走向解放和自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们不能等待神仙和救世主前来拯救我们,要自由,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就必须要有牺牲。如果今天我们吝于牺牲,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 所以,不单为了保卫我们的圣庙,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更为了我们佐伊族从今天起直到一千年后的命运……”他沉默了下来,开始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心中那股已经沸腾的热血和激情。 “我们不惜一战!”半兽人布森很洪亮地说。 大家都沉默了,在这沉默中蕴藏着一种不为苟且偷生而低下头颅的人们的最大骄傲。 在一阵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中,只听到紫川秀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说:“那就战斗吧!”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地来到了哥达村。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半兽人农民。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们零散地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煽风乘凉,哥达村的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当看到人类骑兵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半兽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紫川秀身边的布森村长一声呵斥:“不得无礼,这些是布丹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布丹长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半兽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地吐着舌头退下。 布森向紫川秀道歉并解释说:“这里很少出现骑兵,他们以为你们是魔族的先遣队。” 紫川秀微笑,算是接受了布森的解释。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半兽人本来就对紫川家和人类怀有极深的敌意,正如布丹长老所言,单在云省赤水滩一战,战死的远东联合军士兵就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人类的战争中。紫川秀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半兽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紫川秀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魔族的狼虎之兵拚杀?心头隐隐的,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又安慰自己说:魔族欺压各族,前来侵扰圣庙,远东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半兽人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阴下,一个老半兽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半兽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近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初出茅庐的年轻半兽人战士们精神抖擞地回答。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皱紧了眉头问,他不像别人那样身上随便裹一块兽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工很精致的兽皮外衣,紫川秀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慈爱的母亲给初上阵的儿子缝制的:“我手上只有这条木棍,连根尖铁条都没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枪了! 可是村长不肯发铁条给我……”他不无遗憾地摇着头。 “用牙齿去咬!”老战士大声地说:“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石头!为什么要提这么愚蠢的问题?手里没有武器的,就用木棍、石头、尖瓦片——随便什么武装起来,用力朝着他们头上砸,同样能砸烂魔族崽子的脑袋!打了第一仗,我们就什么武器都有了… …” 紫川秀等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那个老半兽人战士后面的说话。他想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递给布森:“村长,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刚才的小伙子,跟他说,我祝他首战胜利。” 布森惊奇地看了紫川秀一眼:这把匕首做工精良,刀刃锋利,隐隐露出蓝光,显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武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不多说什么,跑步过去那个队伍中。 半晌,在半兽人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布森又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捧着匕首的年轻士兵。布森对紫川秀说:“光明大人,那个孩子非常高兴,他十分地感谢。他说,他一定会勇敢地战斗,决不辜负光明大人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亲口跟他说点什么。” 望着那个激动得涨红了脸的年轻士兵,看着他那稚气的眼睛,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地、低沉地说:“活下去。” 战斗在二十一日的凌晨开始了。 在此之前,当地半兽人的代表曾前往魔族宿营地,请求魔族军队停止向圣庙的前进。 但这个请求被魔族第七十三团队的指挥官马克团队长傲慢地拒绝了。(其实魔族这次对圣庙的进犯并非出于远东总督府的命令,完全只是马克团队长的个人行为。透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圣庙中藏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半个小时后,三个在宿营地外散步的魔族士兵被草丛中突然戳来的刺枪给射穿了。 当他的同伴们赶到时,凶手已经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了。 在这之后的半个小时,又有一名值勤的哨兵被人用匕首杀死了,凶手留下了一滩血迹通往密林的深处。一个中队的塞内亚步兵跟踪血迹而去。但超过了集合的时间,他们没有回来,黝黑纵深的丛林彷佛一张不见口的大嘴,将他们一下吞噬了。 当时已经深夜了,魔族不敢冒着遭受狙击的风险进入密林,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由五个武装中队组成的一支搜索队伍才开始进去寻找他们的同伴。 在距离宿营地大概五里处,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全部同伴。在树林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五十一名塞内亚官兵横尸处处。有经验的魔族军官当场就确认了, 从现场那凌乱的脚印和绝大部分尸体上那种狼牙棒和刺枪留下的可怕伤痕都可以看出,凶手绝对是附近的半兽人居民。 直到这个时候,魔族方面才开始确认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并非那种出于一时之愤的意外冲突,而是一场有组织、处心积虑的冷血谋杀,或者说是,这已经是一场已经准备就绪的叛变。团队长马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天中午,魔族军队冲进了半兽人和蛇族聚居的多马村。村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村民不知所踪,这更加坚定了魔族的怀疑:这确实是一场有组织的叛乱。魔族军队反复搜索后,找不到一个活人。无奈之下,他们把整个村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 但就当滚滚浓烟升腾冒起在多马村的上空之时,一个浑身血污的魔族辎重兵跑来跟马克团队长报告:“大人!我们的粮草车队让人给烧了!” 大惊之下,马克团队长马上率领部队赶去。 现场混乱而血腥,只看到熊熊的冲天大火,一百多辆满载着军中急需粮食的车辆在火中化为了灰烬。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魔族押解兵的尸体,血流汨汨,充满了强烈的呛鼻血腥味。 马克狂暴地咆哮:“把古博林(魔族辎重队的押解队长)给我找来!他在哪里?我要亲手宰了他!” 没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马克团队长,最后还是那个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战战兢兢地领着他过去,用脚尖指点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边的一具尸体:“大人,您要见的古博林……就在这里了。” 尸体的后脑被人用重兵器砸了个大裂口,看到伤口那里猩红的血中混杂着白色脑浆的惨状,马克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竟开始呕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虽然他们只是押解兵,但他们毕竟也是魔族王国的正规战士,居然被一群半兽人的乡巴佬给打败了,几乎全歼。 经过询问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中午时分,落后在大队后面大概五里的辎重队为了躲避炽热的正午太阳,在树阴下面乘凉瞌睡时,敌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漫天都是射来的箭矢和半兽人那锋利的投枪!一队骑兵猛烈地突击,冲破了车队外围的哨兵仓促结成的防线,顺着缺口,大批的半兽人突了进来。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还没从午睡中醒来就受了重重的一击殒命。剩下的士兵拚命抵抗,他们想结阵抵抗。但是已经太迟了,半兽人战士已经冲进了车队里将他们分割包围,魔族的士兵一个个只能各自为战了,结果更是寡不敌众。有几个机灵的魔族兵眼见不妙,偷偷地从树林里逃跑了,不然就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破绽百出的报告。马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那些残余士兵为了逃避惩罚而编造的。却不说半兽人方面如何能集结到这么多的战士,也不说他们怎么能情报如此准确,能如此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魔族军队的后方,作战后又能丝毫不露踪迹地逃脱,单只是“一队骑兵猛然突破了哨兵们仓促间组成的人墙防线。”这句话便有很大的问题,根据一般的常识,半兽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兵种是步兵,他们的军队中一般很少骑兵(因为供养一个骑兵的耗费要远远的大于供养一个步兵,而半兽人一般又是比较穷的)。 这些穷乡僻野的穷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但是魔族残兵们的解释就更加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这些骑兵并非是半兽人骑兵,他们都是人类!” 他们甚至指天誓日地发誓:他们亲眼看到了人类骑兵统统身着黑色骑兵披风,肩膀佩带着紫川家族的红色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锋利的制式马刀,还看到了一个女骑兵军官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参加过与人类战争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地断定,从他们那种骑马的姿势和控马技术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类骑兵肯定受过紫川家的正统训练。 这些报告统统被马克团队长一律斥为荒诞不经:人类已经在远东战败了,紫川家军队正龟缩在瓦伦不敢出来。即使他们真的有胆子过来,驻扎在瓦伦前方的西南大营和凌步虚大人也不是易与的,他们不可能通过。 最后没办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体幻觉来解释这件事情了。为避免在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慌,马克在军队中严密封锁消息,严禁大家谈论。至于那支不幸的辎重队,马克以“车队在经过山崖时候碰上了泥石流,全体人员不幸遇难”来向大家公布。 但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意外”却越来越多了:十二个塞内亚侦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地将他们的脑袋给冲不见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滩鲜血;一个行军中的魔族列兵不识趣,非要跟一根过路的箭矢过不去,硬要拿脑袋去挡,结果一命呜呼,一个小分队在状况很好、也没有岔道的山路上行车时,忽然莫名其妙地“迷路失踪”了,同伴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五花八门的“意外”层出不穷,三天之内,有七十一人死于“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于“公路坍方”,有五十三人死于“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泽地”吞噬了……团队里的文书参谋痛苦得像拘一样呻吟:他已经绞尽脑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几名浑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于“流行感冒”。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难以掩饰了,魔族军队开始惊慌不安,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流传。无论是军官还是土兵,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维斯杜那黑暗的丛林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这些敌人并不与魔族军正面交手,也没有出来拦截,但却越跟越近,人数也越来越多,打击越来越频繁,不分昼夜,不管天气阴晴。在魔族军队的前面,桥梁被破坏,粮草被劫得空空如洗,一切村庄都被坚壁清野——半兽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用魔族军队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园给烧掉了,让魔族想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舒坦睡觉的地方都没办法;几百公路的山路,魔族军连个活影都看不到。士兵们犹如行进于荒漠之中,无处休息,无物充饥,没法休整,没法恢复体力。 但也正是因为绝望,魔族越加的残暴,每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村庄,他们烧杀、他们掠夺、穷凶极恶,让无辜的各族平民血流成河。 一旦抓到俘虏,他们总要施尽酷刑,将长长的一串俘虏用绳子吊在树上火烤,谁都别想活命。他们战斗起来也越加的凶悍,因为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宽恕自己。 尽管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魔族军队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但是他们军队的主力依旧保持完好,这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相信:敌人的实力有限,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手。为了对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他们开始紧密地收缩队伍,取消了小部队的单独出击,行动都以五百人的整个大队为基本单位,认为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游击队束手无策了。 虽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但在贪婪心的支撑下,魔族军队仍旧不顾一切地顽强前进。 深夜,队伍已经进入了阵地了。在密林的上面,风在盘旋,树林中冷雾弥漫。马匹已经放置在了林子的深处,士兵们都徒步沿着覆盖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山林坡地前进,风卷起阵阵的秋叶。尽管只是深秋时节,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树林里却已经有了阵阵寒意,沁入骨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布森带领的半兽人战士陆续地在对面的丛林间出现,当紫川秀部队到达时,他们正散开来,或躺或坐地歇息。看到人类的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半兽人眼睛里露出了厌恶和蔑视,却没有人出声。想来事先他们已经得到了布森的警告。 漆黑中,一个肮脏的半兽人拦住了他们,费了一番劲头紫川秀才认出了,原来眼前的这个肮脏的家伙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布森。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块血污斑斑的土布绷带,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和汗酸混杂,难以形容的味道,有洁癖的白川退后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是光明秀吗?”布森原先洪亮的嗓子现在已经变得沙哑而疲惫。 紫川秀走上来:“我在这里。您受伤了吗?” “我看不见了!”布森严厉而委屈地喊道:“我为什么会看不见的?为什么?魔族兵不过只是朝我脑上敲了一下,又没打着我的眼睛——结果我就看不见了。为什么?” 就着树林间渗下来的星光,紫川秀呆呆地看着对方那圆睁的双眼,看上去毫无异状,只是瞳孔呆滞。虽然紫川秀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却也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对脑袋的强烈的一击导致视膜受损失明。 他轻声地安慰他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是暂时的,你会好的。” 布森漠然地点点头:“光明秀,我们尽力了,但没能阻止魔族,他们仍旧在前进,我们伤亡惨重。” 就是不用布森说,紫川秀也可以看出了,他们确实伤亡惨重。在林子中间的草堆里,躺着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们——肚皮被魔族兵刺枪挑破流出了肠子的、断胳膊少腿的、脑袋开花的——传入耳朵中的嘶哑呻吟声连绵不绝。 几个瘦骨嶙峋的半兽人妇女正在伤员附近忙碌着,用烧酒给伤员们清洗伤口——这引起了伤员一阵可怕的吼叫——用土布做成的绷带和半兽人惯用的草药给他们包扎伤口。 更远的,躺着的是那些已经不会动也不会叫的人,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草席盖住了那些战死士兵的脸。 “魔族仍在前进……”布森喃喃地说,他伸出手在面前舞动着,彷佛想抓着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紫川秀连忙抓住这双颤抖而慌乱的手,感受出对方的焦虑。布森用力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突然平静了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到达圣庙!绝对不能!” “是的,他们不可能到达圣庙的。”紫川秀安慰布森说:“这几天,我们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我们烧了他们粮草车队,我们杀了他们的一百七十三个士兵,他们现在前进得越来越慢了、越来越小心了——他们已经在害怕了!只要我们坚持住,援军会很快赶来的。” 布森侧着脑袋倾听着,他长舒缓了一口气:“你们干得很漂亮,光明秀,比我们这组干得好多了。我们只杀了不到一百个魔族兵,却死了六十多个弟兄,伤了七十多个——光明秀,现在我看不见了,你领着我的人继续干吧。” 紫川秀习惯地点点头,马上想起来对方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表示同意。布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旁边的半兽人士兵搀扶着他下去了。 “准备听候您的指示,光明大人。” 紫川秀回头看了看,一个年轻的半兽人士兵站在后面。紫川秀认出来了,他就是前几天当紫川秀从圣庙回来时候给紫川秀领路的。紫川秀点点头,问:“你们队伍还有多少人?” “报告大人,我们队伍里保持有作战能力的还有二百一十七人。” “叫他们跟我走。三里外的龙牙山下有魔族的一个大队,我们把他干掉。你们的人,编入我的队伍中。” “是的,大人。”那个半兽人小伙子毫不犹豫地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从树下把那些睡着的士兵一一叫醒,半兽人士兵们沉默地加入了紫川秀的行列。 相比于紫川秀这边清一色地佩带马刀,他们的武器就显得五花八门了。 有刀刃上锈迹斑斑的马刀,有的是手工打磨的标枪,有的是狼牙棒,有的只是一根铁棍,但无论谁都不敢小看他们,半兽人那魁梧的身躯和满溢的战意弥补了他们兵器上的不足。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指挥官突然变成了人类有点不情愿,但还好,并没有人出声抗议。 白川在小声地清点人数,过了一阵子,她小声地凑过来跟紫川秀说:“大人,我们一共是两百七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人类,其余的都是半兽人。” 紫川秀点点头。可以说,保卫圣庙的武装力量中最强大的一支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因此责任也落在自己身上了。他盘算着用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可以干些什么。 魔族已经加强了警戒,现在他们行动都是以整个大队为单位的,再想像前几天那样找到那些落单的中队下手已不可能了。可是,自己啃得下整整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魔族军吗? 紫川秀没有把握。 但是,现在魔族距离最后防线千尺崖已经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今天晚上还不能给魔族军以重创,那按照布丹原先的安排,全部的游击队将收回去严密防守千尺崖一带,再也没有出击的机会了。 他走到队伍的前面,扬声问:“有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吗?” 参差不齐的几只手举了起来,几个当地的半兽人士兵出列,面无表情地看着紫川秀。 紫川秀把他们叫过来,打开地图指点他们看:“三里外,魔族军的一个大队正背靠着龙牙山歇息,他们正面防范得很严密,但是背面靠悬崖的那边,却是根本毫无防备的。你们谁知道上龙牙山的路吗?” 半兽人们都不出声,面面相觑。 最后只有一个穿着狼皮背心的半兽人举起了手:“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采药人,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上去,但是这条路非常危险的。” “再危险我们也不怕!”那个先前为紫川秀带路的半兽人小伙子抢着说:“大人,你让我们去吧!” 其它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为了保卫圣庙,我们不怕危险!” 紫川秀默默地看着土兵们激动地表态,一个个群情激愤。他忽然觉得布丹实在很可恶,为什么要这么愚蠢,牺牲活的生命去守护一座死的庙宇呢? 在他原来的设想中,宝贵的兵力不应该这样浪费的,应该在一个更大、更广阔的范围内与魔族厮杀作战,伺机消灭魔族的力量,而不应该这样毫无迥旋余地地跟魔族死拚烂打。战略上的错误定位局限了自己战术上的选择空间,现在,只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战来阻止魔族的前进了。 “那好吧,我们出发。” 星星在头顶上闪烁着光芒,长长的一行人攀爬在陡峭的山壁上。这是条非常险窄的小路,一边紧靠山壁,只有不到几寸的地方可以落脚,如果踏空了,另外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害怕引起魔族的注意,队伍里没有点火把,只有依靠头上那片依稀的星光照明。 士兵们扶着山壁,战战兢兢的前进,生怕重心不稳失足——先前已经有一个半兽人士兵因为一脚踩在松动的浮士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突然向外倾斜,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舞动了一阵,却抓不到什么可以稳住的。他后面的士兵也不敢伸手去救他,因为害怕会被他一起拉下去。整个队伍都看到了,当这个士兵倾斜着身子掉下去时,面上那绝望的表情。 但令紫川秀佩服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自始到终,他一声都没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掉了下去,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沉默。 望着他掉下去的深渊,紫川秀默默致敬:这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士兵,表现了他所理解的英雄气概。 在危险的山路上攀爬了大概两个小时,当部队到达山顶那块比较平坦而安全的区域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 紫川秀担忧地看了下东边的天空,害怕清晨的到来会让他们一夜的辛苦成为白费。 不知为何,到了山顶上才发觉,天上的星星反而显得比平地时候更高了。 那个领路的半兽人走近来说:“从这里去,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魔族背后的悬崖去。” 他首先在前面领路,带着大家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山。在黑暗中,下山比上山更为困难,幸好今天的运气都还不错,下山的一路上没有人摔倒。 到了龙牙山悬崖的顶端,在前面引路的半兽人举起一只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来,把噤声的信号传递下去。其实就是不用信号,大家也可以看到前方悬崖下面密林尽头跳跃的那一丛光亮,那是魔族部队休息营地的篝火。 紫川秀看了下天色,一片黑黑的乌云,压得很低,黑暗更加浓重了,估计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夜袭的好时机。他喃喃:“正是时候。”挥一下手,秀字营士兵开始解开缠在腰间的长绳,一头牢牢地绑在悬崖顶的大石上。十几条绳子紧贴着山崖,同时悄无声息地放了下去,绳子的落点正在魔族营地的后部,悬崖下面的那片黑暗密林中。 几个当地的半兽人上来向紫川秀请战:“大人,让我们先下去吧!” 紫川秀摇摇头,这种特种作战正是秀字营的特长,正好让秀字营展示下特训的成果。 他小声地问:“罗杰,白川,你们两个谁先上?” “我来!”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紫川秀点头:“是白川先说的,白川,带你的小队上。” “明白了,大人!”白川非常兴奋,她轻声招呼十几个秀字营士兵,带着他们顺着绳子爬了下去,那种轻盈的动作和快捷的速度让半兽人士兵看得呆了:他们的动作比猴子还要灵活敏捷,十多米悬崖,不到几秒钟就下了,而且没发出一点声响。 落地的秀字营士兵立即擎出了随身的弓箭,半蹲着身子。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散布在落地点周围警戒保护,一双双警惕的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第二组!”随着紫川秀的一声轻声命令,罗杰迅速带着第二批人类战士同样迅速地攀爬而下,这组和第一组会合后,土兵一下子向四面散开,伏倒在厚厚的树叶层中,遥遥围住了那一片闪烁的、跳跃着的火光和影绰的营帐。 接着又是第三组秀字营土兵,紫川秀就在这一组中。他刚下来,白川对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第一组侦察完毕,没有发现敌人有潜伏哨。” 紫川秀点点头,虚切一下,意思是:“动手吧!” 白川有点惊讶,用手指比出个问号来,意思是:“不等半兽人部队下来吗?” 紫川秀坚决地摇头。等半兽人部队下来虽然可以人多点,但是他们没受过这种专门的训练,肯定会弄出声音来的。如果让魔族有了警戒,那就失去了战术上的突然性了。 他再重复了一下先前的动作:“杀!” 白川用目光示意:“收到!”起身一挥手,队伍分散成一字的散兵线,秀字营的士兵们弯着腰地快步前进,不时拨开挡在他们面前的树梢和枝叶。 出了林子以后,队伍步子变成了小跑,只听见靴子踩在地上密集的刷刷轻响声。由罗杰带领着,第一道散兵线如同幽灵般闪入了帐篷之间,他们行动非常的轻,一点也没有惊动熟睡中的魔族士兵。 虽然只是临时的宿营地,但是魔族军的军营布置得非常有规模,帐篷摆得整整齐齐,行与行之间,列与列之间都有一米的距离。这给紫川秀计划中的火攻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距离太远了,火势难以蔓延,而且没等火焰蔓延起来,魔族士兵就会被惊醒了。罗杰一时间有点难以抉择,他从帐篷之间探出个脑袋打手势向紫川秀请示。 紫川秀一挥手,示意按照原来计划干。 他心里有数,虽然不能靠火攻来大量的杀伤敌人,但是熊熊的烈火会给刚从睡梦中惊醒的魔族兵心理上巨大的恐慌。他计划的就是在魔族军从被惊醒到恢复秩序之前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给予魔族最大的打击和杀伤,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实力和抵抗意志以后,再将半兽人的军队投入作战,期待一举能将敌人击溃。这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敌人数目是自己的两倍,魔族正规军的战斗力也不是仓促组合的乡民所能比拟的,如果自己不能在第一个回合打垮敌人,如果敌人能稳住阵脚转为相持战的话,那就要轮到自己这边挨揍了,更不要说附近的魔族部队得知消息后会马上赶来增援,那自己真的想逃都没地方逃了。 所以,第一轮打击必须要罄尽全力,要狠、要重、要将敌人打得回不过神来。紫川秀想了一下,最后把跟在自己身边的弓箭队也给派了过去。二十几名弓箭手们抢占了营中的制高点和要害的有利位置,箭头瞄准了一个个帐篷的出口,里面隐隐传出了魔族兵呼呼的鼾声。 罗杰的部下开始点火,把篝火堆中燃烧的木炭一块块地挑到帆布的帐篷上去,帐篷的外布上冒出了袅袅青烟,赤红的火苗一点点地大了起来。 “度莎拉(怎么回事?)?”营地的另外一边传来叫声,一个在外围值勤的魔族哨兵看到了冒起的轻烟,大步地走了过来。弓箭兵马上闪入帐篷背后隐蔽起来,来不及找帐篷的士兵则闪电般就地卧倒在帐篷中间的阴影里。 魔族哨兵单手提着刺枪,一边接近一边不满地埋怨着:“度诺西!” (该死!),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同伴不小心烧了帐篷。 走着走着,他突然一下子警惕地停住了脚步,双手端起了刺枪,朝埋伏的地方大声地喝道:“瓦度沙亚里?(什么人?)”营帐后一个人类弓箭手的影子被他身后的火堆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地上。响亮的喊话在夜色中远远地传了开来。 埋伏在营帐之间的人类战士大叫不妙:虽然他们不懂魔族语,但也可以看出这个魔族哨兵喊话声中敌意十足,握枪的姿势紧绷,全身充满了戒备的味道。没等紫川秀发令,白川已经低声下令了:“杀了他!” “喽!”的一声弓弦脆响,魔族哨兵痛苦地呻吟一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身子痛楚地缩成一团。他的喉咙上中了一箭了,再也喊不出声来了。 但是损失已经造成了。远处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其余的哨兵已经听到了动静,成群结队地朝这边过来了。 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紫川秀顾不得隐蔽了,大叫一声:“快动手!” 弓箭手们纷纷从躲藏的地方放箭,“飕飕飕飕!”第一轮弓箭准得非常惊人,几名赶来的哨兵一个接一个栽倒尘土,惨叫和呼号撕破了夜空的寂静。 沉睡中的魔族士兵听到声响,一个个睡眼惺忪地从帐篷里探头出来:“度莎拉(怎么回事)?”看到的却是一片弥漫的烟幕和熊熊的火光,刺鼻的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也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片跳跃的火光,魔族士兵大叫:“失火了! 失火了!”连盔甲和武器也来不及拿,他们连滚带爬就从帐篷里滚了出来。早就虎视耽耽地埋伏在一边的秀字营士兵马上就凶狠地扑了上去,一阵凶狠的钢刀劈砍,还没清醒的魔族士兵被杀得惨呼连连。有人惊呼:“敌人袭营了!” “是人类的军队!紫川家来了:” “救命啊!着火啦:” 魔族大营一片喧哗,人群中,大队长举着火把高声呼喊着:“弟兄们,弟兄们,不要怕,镇定,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结果慌乱的人群纷纷向他涌过去,活生生地把他踩死了。 还有一个责任心很强的魔族百人队长举着火杷,在人流中跑来跑去地安慰大家:“这里是很安全的,弟兄们,不要惊慌!”话音未落,他的眉头就中了一箭,现身说法地教育了大家这里有多“安全”。 等到几个举着火把的魔族——其中有军官也有士兵——接连不断地中箭倒地后,魔族兵也明白了对方的目标选择,他们哇哇怪叫着像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丢下了手中的火把。火把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更加增加了人群的恐慌。 秀字营的士兵抓住了魔族慌乱的机会,对着魔族人众大声呐喊着发起了冲锋。他们埋伏在一边蓄势待发,锐气正旺,猛扑上前,又砍又劈的。碰到了他们,睡眼惺忪的魔族兵马人数虽多,却如同一群肥羊碰到了恶狠,根本无从抵挡,一个个遇刀刀下死,碰剑剑下亡。 最可怕的是领头的罗杰,他提着一把足足有两米长的斩马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彷佛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但一有哪个惊惶失措的倒楣鬼进入他身周的三米范围内,那把斩马刀马上就像有生命似的动了起来,彷佛就似天上的雷打下来一样不可躲闪,将敌人连人带武器地斩成了两截,非死即伤。 看着他手中摘着血的刀刃,没有人敢阻挡他的去路,一见到他走近,魔族兵立即自动地分开一条路来。 混乱中,惊惶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哇,逃命啊!”魔族的人群立即溃散,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魔族士兵昏头昏脑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跑到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最安全!”于是他们从东头涌到西头,又从西头涌到东头,方向相反的人潮互相冲撞着,到处是人碰人,士兵们拥挤成一团,挤得哭爹喊娘的。在骚乱的中心地带,几十个帐篷被大群大群逃难的士兵踩平了,有一些没能及时爬出来的士兵被帐篷压在底下,又被大群人从他身上踩过,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聚成一群的魔族兵马被这么小小的一撮人类兵马杀得四分五裂,四散逃走。溃散的人群中,魔族军官尽力地整队,他想反攻,但他实在没法办到。人群刚刚停脚聚拢,那群如狼似虎的人类马上就扑了上来,毫无斗志的魔族败兵一击即溃,狼狈到了极点,步兵们乱成一团,惊惶、恐惧,拚命地躲开后面追杀的人类,直往两边黑暗的林子里钻。 趁这时候的混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类弓箭手乘机大肆放箭偷袭,那些奔跑中的魔族士兵常常忽然惨叫一声就一头栽倒地上,慌乱中,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魔族兵就毫不犹豫地将他踩在脚下。 营帐的中间部分,魔族兵人数虽然多,却因为措手不及和惊惶失措,给只有几十人的秀字营杀得落花流水。但魔族兵营的左翼并没有受到袭击,他们的军官和士兵被中间传来的巨大的喧嚣吵醒后,只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袭营的敌人并不是很多。 他们迅速地武装起来,在魔族军官的指挥下,这批魔族兵避开了逃跑的人群势头,从左边包抄了上来,正好遭遇上了正在追杀溃兵的秀字营部队。 混乱的冲突中,双方都没能形成有组织的阵形。此时,中军营帐的火势已经蔓延了,火亮通明。燃烧的一片营帐之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叫骂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连续不断,大家在捉对搏杀,进行着一对一的单桃和白刃战。这正是魔族所期待的:人类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一般弱于魔族,特别是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时候,一般是人类吃亏的。有些想拣便宜的魔族兵更是猛扑向弓箭手:近在咫尺的弓箭手却没有步兵保护,真是再好不过的目标了。 但魔族很快发现,眼前的这批人类比起他们以前遭遇的,强得太多了。 那些近身战的刀手,一个个身法灵活,刀技娴熟,而且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双方兵器刚一相格,魔族兵的手立即出奇地打了个抖,整个手臂连同胳膊都麻了。就连那些通常被认为是害怕近身战的弓箭手们,同样也不好对付,乾脆俐落地把弓箭往背上一挂,赤手空拳就能迎战。 激战中,秀字营士兵便出了自己的奇门绝技:一掌十二层功力的降龙十八掌打过去,十个八个魔族兵齐齐倒下,内伤呕血不止,有的士兵使化骨棉掌的,把敌人打得全身骨骼尽碎,连身上的披甲和厚厚的盾牌都挡不住那可怕的掌力;有士兵修炼的是九阴白骨爪加大力金刚指,直勾勾的一爪摧枯拉朽似的击穿了敌人的盾牌和披甲,直接挖出了魔族兵的心脏;还有几个修练的是金刚罩、铁布衫一类外家功夫的,任凭几个魔族围着他刀削剑劈,他只当是挠痒…………一对一的交手下,魔族兵完全不是对手,不到三、两个回合,几十魔族兵有的七窍流血死,有的全身骨骼尽断而亡,有的吐血不止死,有的被挖去了心脏,有的脑壳上被人用手指活生生地抓出几个洞来……死得千奇百怪,惨不堪言。 第一次见识人类高深武学的魔族兵们吓得直叫:“有鬼!”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并不是没见过战斗和死人,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越了他们的认识范围:一向被认为弱小的人类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本领,血肉之躯可以刀砍不进枪刺不入,随便一拳一爪可以碎钢破铁,一掌能将人打得全身骨骼粉碎,软得像条布口袋似的瘫在地上却又偏偏不死,叫声凄惨得哪怕老虎听了也掉眼泪;有一个魔族兵心脏被挖去了,他整个人痛楚地卷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却一声也喊不出来;还有一个的后脑头骨被九阴白骨爪抓了五个洞,他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后脑,彷佛是想把流出来的白色脑浆塞回去似的…………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可怕太诡异了。在魔族兵的眼里,这群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人类仿佛是传说中的恶灵降世,不可以人力对抗。剩下的魔族兵不敢恋战,赶紧退入那一片黑暗中。 魔族军官大声地呵斥着败退下来的魔族士兵:“怕什么,他们只有那么一点人,我们再上!!” 士兵们一个个语带颤抖地哭诉:“长官,他们不是人类啊!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可怕的!” “他们是魔!他们是妖!我们怎么能跟妖魔打啊?” 魔族军官勃然大怒,挥手一刀把那个倒楣的家伙砍了:“混蛋!他们明明是人类,哪里是什么妖魔?即使他们真的是妖魔,我们有无比英明睿智的神皇陛下庇佑,正气护身,不畏惧任何恶灵!再有胡言乱语动摇军心、临阵逃脱的,就是这个下场!” 想起了最尊敬的神皇陛下,魔族士兵们的勇气大增。恰好在这个时候,宿营地右翼没受到损伤的四个魔族中队完成了集结,他们大声呐喊着,朝占据着大营中间的人类部队冲来,杀声震天。看到这幕情形,受到鼓舞的左翼魔族兵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惨败经历,军官趁机高呼一声:“瓦格拉!杀光人类!” “瓦格拉!杀光人类!”魔族兵们异口同声地应和。 有人第一个冲了出去,接着,所有的魔族兵跟随在后,全部又杀了上去。 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再急躁和冒进。 黑暗中,魔族军官熟练地发布着各种口令: “刺枪手,第一排!” “盾牌手,第二排!” 随着急促的口令声,刚才还乱成一团的魔族士兵立即肃然无声,只听到军靴在奔跑的声音。顷刻间,一个又一个队列排列完毕,各种武器很快地完成了组合,显示出训练有素的魔族正规军与草创民军的极大不同。 大群的刺枪手在前面开路——魔族已经发现了,与眼前这群人拚近身白刃战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他们改用长刺枪,目的是用刺枪的长度来克制人类的武功——而近身战刀手跟随身后,一排又一排,行与行之间丝毫不乱,相互接应,各种兵器配合有素。 眼见刚才失败的魔族重又卷土重来,秀字营的士兵一个个大笑:“那群废物又回来了!”刚才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他们一个个比赛似的冲了过去,口中大呼小叫:“看老子的!”、“来吧,哈哈!” 尽管白川在一个劲地高声命令:“回来!我命令你回来!”但士兵们犹如不闻。 他们很快就后悔了——等到秀字营的士兵冲到面前,魔族的队列突又一变,正面的魔族兵且战且退,吸引人类的土兵深深的突进。这时候魔族军官一声呼喝:“包抄!” 立即的,魔族的两翼快速地分出几个小队穿插了上来,将冲进来的人类分割包围在中间。 一时间,秀字营的情形十分不妙,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尽管在一对一的厮杀中,魔族并非秀字营的对手,但现在他们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往往是几个甚至十个以上的魔族兵来围攻一个人类,一时间,无数的枪林箭雨一齐朝中间被包围的人类土兵倾泻而来。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拥有绝世武功并不是就等于战场无敌。 战场拚杀与江湖争斗完全不同,前者讲究的是效率,招数要乾脆、直截、凶狠,要一击致命,不能有一丝的拖杳和花招。相比之下,他们所修炼的武功里有太多不必要的虚招,招式也太过繁琐太过复杂了。 一个秀字营士兵刚使了个“白鹤亮翅”的虚招,火候十足,立即成功地达到了诱敌的目的:十几把刀同时“呼呼”地斩了下来,将这位未来的武学大师劈得血肉模糊。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不是我武艺没学好,只是敌人不按照秘籍上说的来打,我有什么办法?” 而且,战场厮杀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同伴之间的配合默契,你进我退,互相之间要相为呼应。不然,纵然是一流的好手,如果单身在乱军之中,最后也只有落得力竭身死的下场。 这些,缺乏实战经验的秀字营官兵都不懂。紫川秀、罗杰等有沙场经验的军官事先也忘记跟他们说了,为此,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武器。 被围在中间的人类士兵凭着过人的身手可以躲开一把砍刀,挡住一支刺来的长矛,躲开几根射过来的箭天——但他却躲不过从不同方向同时戳过来的十几支刺枪再加无数的刀削剑劈。而且在这种被围攻的情况下,只要受一点伤,那就等于死亡。 一个被包围了的人类士兵惨叫:“罗杰大人,救我!” 可是罗杰正被魔族的刺枪手们纠缠着,数次冲击都被对方远远的挺刺逼了回来,面对着由配合得默契十足的几把剌枪,罗杰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从发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受伤的士兵被魔族刺枪手活生生地刺穿,然后魔族刀手猛扑上来,将他砍成肉酱。 罗杰看得血脉贲张,怒不可遏,却又绝望地无能为力。不到几分钟时间里,人类士兵伤亡惨重。队伍被一点点的压缩、分割,人数在渐渐地减少。 得手后的魔族越战越勇,已经占据了全面上风。白川见势不妙,一边周旋一边呼叫:“向我集合!杀过来,向我集合!” 罗杰猛烈地向前一冲,“飕飕”风声响动,四把刺枪同时凶狠地直戳过来。 罗杰闷哼一声,忽然一侧身一移,刺向面目、胸口的那两枪统统落空,刺向下腹的那枪斜斜擦着他的腰过去了,“哧”的一声,左肩头中抢,鲜血喷涌——但拚着受伤,罗杰已经逼近了对手,大吼一声:“去死!”斩马刀奋力一挥,面前的两个魔族刺枪手被一起拦腰砍断,惨叫声中,猩红的鲜血喷了罗杰一身一面。其他几个魔族怪叫一声:被罗杰那不要命的气势所摄,也为了重新拉开距离好发挥长兵器的威力,他们齐齐后退了几大步。 得到自由的罗杰立即脱身,转而向白川冲去。看到他那满身鲜血杀气腾腾的狰狞模样,一路上的魔族竟不敢阻拦,让他毫无阻碍地冲了过去。两人背靠背地并肩作战,有了罗杰护住后方,白川精神大振,刀光一闪,魔族兵只感手上一轻,四把刺枪同时被削掉了枪头。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白川已经揉身而上,逼近了魔族的刺枪手做近身搏斗。 她的动作并不大,就如水银泻地般,手上的刀光时而翻舞如浪,无孔不入地透入魔族的枪阵内,时而忽然大开大阖,势若雷霆,十几个魔族刺枪手竟然抵挡不住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不一阵,就有五人被一个接一个地被砍翻在地,啃了个满嘴泥土。其他人竟然看不出他们是如何被杀的!虽然是多人围攻,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受攻击的主要目标,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对着自己而发的,自己万分危险。他们被这细腻而犀利的刀法逼得立不住脚,步步后退。 两人一步步地艰难前进,将分散在四处战斗的人类士兵一点点地聚拢起来,众人背靠背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将伤兵保护在中间。但因为人类的集结,魔族方面的攻击也随之集中了起来。他们将人类包围在了中间。白川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锋利的刺枪、砍刀和魔族兵狰狞的脸,一阵呐喊声响彻在魔族人群密集的人头上方:“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群大群的魔族刺枪手、刀手猛扑而来,一时间,那刺过来的长枪密密麻麻,简直就如林子里的树木一样密集。大群魔族兵不断地呐喊,冲锋,拚杀,鲜血飞溅,倒地,新的又冲上去,厮杀…………可怕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那大海涨潮时候的汹涌浪头一样连续不断,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凶狠。魔族军巨大的压力将人类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收缩。 但秀字营仍旧在坚持抵抗,没有一人投降(因为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 在人类拚死抵抗的圈子周围,双方遗尸无算,一层又一层,双方伤亡如此之重,尸体竟如同在平地上叠起了一堵墙,甚至可以让人类士兵以这尸体堆来做遮挡的胸墙了,而猛冲而上的魔族便跳上了尸堆上居高临下地攻击,直到他自己被砍倒,成为了这尸堆新的一部分。 魔族猛攻不止,人类死战不歇,双方杀得血流成渠。在这次的战斗中,初出茅庐的秀字营士兵非常勇猛,他们的双手累得麻木了,马刀卷了刀,可是依旧鼓起余勇,亡命地向进攻者猛砍猛劈;有的人已经到了死前的弥留状态了,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黝黑,有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屈膝于地,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做拚死搏斗,没有后撤,因为也无处可撤了,身后就是同伴的背脊。 白川奋力地抵抗,这时候什么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统统派不上用场了,面对着那一片扑面而来的刺枪、砍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马刀,与敌人的武器相格,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响动声。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有多少致人死地的攻击结挡了回去,但新的马上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白川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繁忙之中,她抽空看了下身后,看到了罗杰脸上那绝望的表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 忽然,从魔族兵的后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这吼声越来越响亮。魔族兵人群里出现了骚动,士兵们停止了攻击,脸上现出奇怪的狐疑表情,互相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赤手空拳的魔族兵面无人色地跑了过来,嚷嚷道:“不好啦,半兽人杀过来了!” 在他身后,可以看见大群大群的魔族兵狼奔兔突地涌过来,他们昏头昏脑不辨方向地撞了过来,将围攻白川等人的魔族圈子给冲散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半兽人! 足有好几千哪!他们杀来了!” 彷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说法似的,营帐边缘外的那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半兽人低沉有力的战号声:“呼——卓——拉——”战号越来越响,第一批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战士已经出现在营地的边缘了,正大步地冲近。 顿时,魔族人群乱成一团,没有人再去理会那群还能勉强站立的人类士兵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应付那批新来的、更可怕的敌人。军官大声地号令:“不要慌,不要慌!” 疲惫的魔族兵掉转了枪头,勉强地列阵,准备迎击新的入侵者,但机灵的却已经偷偷地脚底抹油了,他们看出来了:今晚魔族军连续被挫,锐气已丧,士卒疲惫。而眼前的这群半兽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看他们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气势,今晚的战斗魔族肯定凶多吉少。 紫川秀苏醒起来以后,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刀了。他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起来,站也站不稳,马上又坐下。他吐出了嘴边的血,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头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如裂,胸口很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 一点一点的,他努力地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才的混乱中,一个魔族兵跑进了悬崖边的那片黑暗的树林中,正好碰到了在那观察战场的紫川秀。这次遭遇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紫川秀猛的向后跳跃了一步,魔族兵停住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相隔几步,警惕地对峙着,恐惧又敌视。紫川秀心头叫苦:他身边最后的护卫兵已经给派了上去,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奋战了。他表面不露半点恐惧,双手握空拳,低伏了腰,逼视着对方湛蓝的眼睛。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的手并没有向腰间的马刀伸去,一动也不动。 这个魔族兵上身歪歪扭扭地挂着件军服,身体壮实,手上没有武器,显示他醒来得非常惊慌。盯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紫川秀,他咧咧嘴,伸出舌头来舔舔厚厚的嘴唇,神情漠然。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汗水不断地从紫川秀的额头上往下流,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不敢眨眼,眼睛睁得大大地逼视着对方。 突然地,眼前的魔族嘴唇扯动狞笑了一下,呆滞的蓝眼露出凶光,肩头不安地动了动。依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紫川秀马上就知道:要糟!他立即摸袖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了,匕首已经赠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少年了。 就在这稍稍的耽搁时间,那个浑身长着绿毛的魔族兵怪叫一声“呀!”,“蹬蹬蹬” 几步冲上来,侧身用肩膀死命地往紫川秀胸口一顶,巨大的冲力将紫川秀一下子撞翻在地。没等他爬起来,魔族兵已经紧扑了上来,狠狠的一脚揣向紫川秀的脸面,紫川秀急忙在地上身子一滚,躲过了。他立即还以颜色,在地上使个拌脚一扫,失去平衡的魔族兵立足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 但他也是十分凶悍,倒地后立即就伸手去掐紫川秀的脖子。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用尽全力,气喘吁吁。滚动中,紫川秀的马刀被压在了身下,拔不出来,他冲这个魔族兵的面上打了几拳,还用膝盖使劲地顶他的肚子,那个魔族兵的嘴角被打得鲜血直流,但他的反应只是咧咧嘴,满不在乎地就承受了这几下打击,那神情,彷佛他不过挨蚊子叮了几下。仗着力气大,魔族兵很快占了上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膝盖顶着紫川秀的胸口、半蹲着压在紫川秀的身上,双手掐着紫川秀的喉咙,不时用力地摇着紫川秀的头去撞身后的树干,发出了“蓬蓬蓬”的响声。 紫川秀拧直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他能感觉到,对方喘气时候那热乎乎的潮湿气息一阵阵地喷到自己脸上,他两手使劲地扳着对方的手指,却无力撼动那强壮得犹如铜浇铁柱似的毛茸茸大手。 渐渐地,渐渐的,紫川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胸口憋得发痛,头脑晕乎乎的,眼睛的全部视线都被面前魔族兵那硕大的鼻孔所占据,越来越逼近,耳朵里充满了“咿呀、咿呀”的怪叫声……眩晕中,他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曾一人尽挫魔族王国顶尖高手,却死在个不知名的普通魔族兵手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紫川秀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费力而默然地回忆着,力图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最后的一幕是自己被一个强壮的魔族兵掐得几乎窒息了,现在自己怎么还活着呢?他再次努力地想站起来,脚边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俯身探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还在往外淌着血水。被砸裂的下巴骨上晃悠着几根残缺的牙齿、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舌头。 紫川秀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打斗的、企图掐死自己的魔族兵。想起了刚才生死搏斗的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昏迷中,是谁救了自己? 紫川秀张望四周,黑沉沉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然而紫川秀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自己一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隐隐地,他有个不敢去想的恐惧:自己的战士是不是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不过这个看起来还不怎么可能,因为远远近近的还在不断地传来交战声。 他小心地观察四周,挣扎地走了几步,站在树林的边缘上。在黑暗中,紫川秀远远地往宿营地方向——也就是刚才激战的中心看过去。火焰冲天,在那片飞扬的火焰边上,一场残酷的肉搏战正在进行着,在一片黑暗与赤红的火光交织下的空间里,无数活动的身影在你进我退地对击。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暴怒地对骂着,一边扭打厮杀。刚才黑暗树林中发生在紫川秀所经历的搏斗成百倍地大规模重演了,扭打中的双方士兵掐喉咙、挖眼睛、撕嘴巴、用枪桶、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一片可怕的叫骂哭号声,有人在呼喊什么,但没有人听得到;奄奄一息的伤兵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号和吼叫:火焰已经烧到他身上了。 紫川秀揉揉自己的眼睛,把战场看得再清楚一点。透过那纷扰的零星拚杀和满眼的血腥,他已经确认了,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了,半兽人正在节节推进,魔族正在一步步后退,坚持战斗和抵抗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要稍微加重一点打击——紫川秀看得跺脚痛惜,只要他手上再有二十个士兵,从侧翼方向突入魔族的薄弱处,马上就能让魔族已经岌岌可危的战线崩溃。但问题是,他手上一兵一卒也没有,而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这么大的火光,附近的魔族部队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赶来中。 紫川秀想了一下,又藏到了大树后面,将手盘在嘴边,模仿起半兽人冲锋时候的低沉而有力的喊声:“呼——卓——拉!呼——卓——拉!” 同时他马上又改变了腔调,用惟妙惟肖的魔族语喊道:“不好啦!他们又来了!” “呼——卓——拉!呼——卓——拉——!” “救命啊!啊惨叫)”(魔族语) 这阵精彩的口技表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筋疲力尽的魔族士兵听到声音,以为侧面出现了一支新的半战人军队。就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魔族士兵们所剩不多的战斗意志终于坚持不住了。由第一个人领头,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丢下了受伤的伙伴,撒开了腿就跑,钻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整路魔族部队顷刻间崩溃,队伍里的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人都不管用。他只好也跟着跑了。 筋疲力尽的半兽人战士并没有去追击,他们惊疑地停下了手,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们不明白,哪里来的第二支半兽人军队在最关键的时候来帮忙了他们? 几个半兽人快步上前走进树林里,探头探脑地想迎接友军,林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树木静悄悄地矗立在黑暗中。 “你们在找什么呢?” 从树后突然出现的紫川秀吓了半兽人士兵们一跳,等他们认出了这个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长官时,大家纷纷激动地报告:“大人,我们赢了!” “我们打得魔族兔崽子们落花流水!” 一向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士兵忍耐不住胜利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大家拥着紫川秀说啊说啊说个不停,最后他们才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一个个奇怪地向四周张望:“嘿嘿,奇怪了,刚才我还听到的,这里有俺们的弟兄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就是,我都听到了,起码有上千人的大队伍的!” 紫川秀微微一笑,将手盘在嘴边再次模仿:“呼——卓——拉!呼——卓——拉!” 半兽人们张大了嘴巴,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几个激动的半兽人小伙子上前将无力抗拒的紫川秀一下子扛上肩头,抬出了树林。外面的人看着从树林里出来的这又唱又跳,欢呼雀跃的一大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半兽人抢着向大伙把事情说了,骄傲地宣告说:“是他,光明秀大人,拯救了我们大伙,也拯救了圣庙!他是我们的英雄!” 许多条嗓门在嚷嚷着:“今天,他的功劳最大!” 半兽人们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光明大人,万岁!” 顿时,喝彩声响应做一片,那股热烈的劲头,仿佛又要开始一场新的战斗似的。 大家把紫川秀使劲地往天上抛得高高的,然后又一下子把他接住,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紫川秀被抛得晕头转向,他知道,对那些淳朴而粗鲁的汉子来说,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苦笑,曾经听德伦说过的,以前有一位很出名的半兽人好汉,他平生有过无数的英雄事迹,上山就打虎下海能擒龙,破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一根毫毛没损。可就在他回来时候接受族人的欢呼祝贺时,被大家抛得高高的,结果一下子没接住——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么位英雄好汉就这样挂了。紫川秀不由暗暗祈祷,只希望那群热情冲动的家伙把自己抛上去以后,不要忘记接住。 欢呼过后,接着是清理战场。汗水淋淋的老半兽人德伦骄傲地把缴获的魔族旗帜抛到紫川秀脚下,就那么仰着脸站着,一手叉着腰,鼻孔朝天,一声不吭,那气概,彷佛对他老人家来说,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但他面上那期待的表情和眨巴眨巴着的眼睛,分明就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 紫川秀没有让他失望,他忍住笑,用力的拍着德伦肩膀,着实夸了他一通。老半兽人竖起了耳朵,把那那赞扬的话语听得一字不漏,一边还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说:“啥啊!这算啥啊!看咱年轻那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哪还值得一说!俺年轻那时候,这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过看他那快活的样子,这事情还是很值得一提的。至于他年轻时究竟如何的呼风唤雨、英雄了得,他老人家就有点语焉不详了,所以紫川秀也就不得而知。 其他的半兽人士兵们也不甘落后,拖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魔族军官尸体来到紫川秀面前,展示着他们缴获的军官彩羽和缎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德列!我杀了一个魔族军官!” “大人,我杀了他们一个,打伤两个,活抓一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乔!” “大人,我杀了三个魔族兵!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殴! 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记得我的名字啊,我是哥达村的布欧!” 士兵们围拢在紫川秀的周围,说啊说啊说个不停,一个个有点兴奋得忘乎所以。紫川秀开始时还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才恍然大悟:“是了!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明他们真正承认了自己是他们的长官。”打完胜仗后,理所当然地要到长官面前请功表现一番的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在那些汗水淋淋的胜利者们之间蔓延。两百多名仓促组合的半兽人民众,击垮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魔族大队,夺得了旗帜,将对方杀伤无数,杀了对方的十七名军官。开战以来,这是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激战后的战场,呈现着的是一副残酷、凄惨的景象。魔族军、半兽人还有人类的遗尸多达三百多,散布各处。 他们就像铺石似的,个挨个躺在地上。那些同归于尽的敌我士兵尸体,常常是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身上,互相用牙齿咬着,用指甲抓掐着,抓得是那么紧,以至收尸的半兽人竟然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那些没办法逃跑的魔族伤员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投降,也有的负隅顽抗的,很快被收拾战场的半兽人一刀一个地收拾了。那一片燃烧的营帐中间,现在来回的只剩下半兽人士兵的身影,他们在地上的尸体堆中寻找还活着的同伴,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则忙着收集那丢弃满地的兵器。 紫川秀在战场上来回梭巡,心急如焚,在那些欢呼的半兽人中间,他一直没能看到罗杰和白川等人的身影。他特别注意在刚才激战最激烈的地方寻找,那里尸体堆得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在尸体堆里他找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类士兵的尸体,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里责怪了自己多少遍了,当初不应该那么莽撞,让兵力单薄的秀字营孤军深入,以至给魔族包围了。 他不住地询问附近的半兽人士兵:“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们?” 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大人。”几个半兽人士兵也跟着紫川秀一块寻找,他们不时在尸体堆中发现几具人类,便让紫川秀来一一辨认。这时候紫川秀的心就一下紧紧的绷了起来,等到后来又发现并非罗杰和白川二人时,又一下放了下来。 “大人,我们在这里。” 听到罗杰那熟悉的声音,紫川秀猛地转身:在一座烧了一半的帐篷旁边,几个人类官兵正在互相扶持着。 紫川秀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了罗杰的身前,紧紧抓住地壮实而宽厚的肩膀,“太好了!你在这里!白川呢?”紫川秀的声音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 白川的声音疲惫又憔悴:“大人,我在这里。” 紫川秀惊讶地看着罗杰身边那浑身血污的人,费了好大工夫,他才总算认出来了:“你是白川?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白川无力地苦笑一下,指着周围那一层又一层的魔族兵尸体,什么也不用说了,一侧身就瘫坐了下来。紫川秀这才发现,除了这几个站着的人类土兵,地上还有几个或坐或蹲的人类士兵,个个身上负伤。他望向罗杰,罗杰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都在这儿了,大人。活着的人都在这儿了。” 紫川秀阴沉了下来,当初跟自己一起出发的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精锐好手,现在死得不剩十人。在维斯杜丛林中击垮魔族的一个大队,就为了丛林中这场既无战略意义又无战术价值的交战,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跟随自己一起出战的部下们几乎伤亡怠尽。 望着欢欣雀跃的半兽人士兵,一时间,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无力的空虚疲惫感。在一次偷袭战中杀伤了几百名魔族士兵这么个小小的打击,对拥有百万之师的魔族大军来说,这不过是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挠挠痒,对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我们费尽全力地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人受伤?”紫川秀环视众人问道,问了又觉得不妥:眼前几个人哪个不是身上大伤小伤处处的,赶紧更正说:“我是说受重伤的?” 大家一个个地检视自身,都说没有,都只是皮肉伤,还有太累了,并不严重。白川眼尖,惊呼一声:“大人,你的手!”大家这才发现紫川秀的手上血淋淋的,两只手从手腕到手指都是猩红而粘稠的鲜血,在火光映照下,血一滴滴地流下,看上去竟然是黑色的。 紫川秀也吓了一跳,赶紧也检查起自己来,却没发现身上哪里有伤口和疼痛的。 大家放心下来,白川问:“大人,您是不是与敌人交过手了?” 紫川秀记起来林子里碰到的那个魔族兵,点点头,心头却仍旧难以释然:记得当时与他搏斗时,两人都没有见血啊。他闭上眼睛,突然又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大脸,露出的几颗牙齿和那碎裂的下巴上滴着的血红口水。 他身子摇晃一下,心头却突然有了种很恐惧的感觉,却难以具体说清楚那是什么。 他也没有时间来细想,几个半兽人头领跑来请示: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撤退了?还有,抓到的魔族俘虏怎么处置? 紫川秀一一做了指示,命令他们把战场再细心地搜索一遍,特别注意那些受伤的己方战士,他们有的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死,要把他们带走。而战死同胞的尸首,就放一把大火将他们就地火化了。至于那些魔族俘虏,还能走路的将他们带走,重伤不能行走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伴,咬咬牙说:“杀了。” 黎明时分,完成了战场打扫后,半兽人的队伍开始撤退进了山林中。整个袭击过程不到两个钟头,远远的,可以看见山下的公路上长长的一串火把连绵,那是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正在彻夜赶来。紫川秀冷笑一下: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片大火肆虐后的焦黑营房和满地的魔族士兵尸首,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帮他们的同伴挖坟立碑。 虽然打败了敌人,但是半兽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损失惨重。六十多人战死,受伤的有近百人。这还不包括一同行动的人类部队的伤亡:五十多名精锐的人类好手,能活着回来的只剩九人了。这是秀字营出战以来的第一次惨重挫折,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队伍里的人类非常的郁闷,情绪低落。 参加这一次战斗的战士身体都十分的疲惫。考虑到这一点,紫川秀直接把队伍带回了圣庙附近的哥达村,给了大家两天的休整时间。刚一解散部队,他自己就先跑到村长半兽人布森家中,把刚刚经历的那场血腥、杀戮还有保卫圣庙的伟大责任……统统往脑后一抛,鞋也不脱地爬上chuang去把被子一盖,马上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疲惫。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眼皮沉重得像有几千公斤重,睁都睁不开,他翻身过去把被子捂住脑袋,身子缩成一团。可是声音依旧固执地直往他耳朵里钻,断断续续的,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半兽人小伙子的笑脸,他嘴巴一张一合的,紫川秀却没听清楚地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昏沉,迷迷糊糊的。有人端过来盆水和毛巾给他擦了下睑,又有人递给他一杯漱口的水。他机械地做了下简单的洗漱,清醒了一些,问那个始终笑容满面的半兽人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了?” 那个小伙子恭敬地回答:“光明大人,布丹长老和布森村长都来了,就在外面客厅等您。” 紫川秀“哦”了一下,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是黄昏了。依稀,他还记得自己是快晌午的时候入睡的,喃喃说:“原来我才睡了四、五个钟头罢了。” 可是那个半兽人的一句话吓坏了他:“大人,您是前天上午开始入睡的。 昨天晚上,长老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是我们叫不醒您,没办法,他又回去了。” 紫川秀大吃一惊。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三天两夜,五十多个小时?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这是什么缘由,那个半兽人已经在催促了:“光明大人,我们长老一直在等您,已经等了很久了……” “知道了,我就出去。”紫川秀整理一下衣裳,衣服都还是睡觉前穿的,几天没换了,发出股难闻的馊味来。照照镜子,面庞已经长出了黑黑的胡子渣,头发乱得像鸟巢。 他也懒得理会了,随便梳理了一下就出去。 客厅里,布丹与布森正襟危坐,紫川秀走出来,施了一礼抱歉地说:“不知怎么的,竟睡得这么死,有劳长老您多次枉驾,真是失礼了。”他暗暗揣测面前这两人的来意,莫非是不满自己把部队带离开了前线,要求自己再次去作战?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真的要跟他们说“他妈的”了。自己带来的部队已经几乎伤亡怠尽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为了保卫这座该死的“圣庙”,他们莫非是想把整个远东都拉来陪葬吗? 出乎他预料的,对着紫川秀,布丹端坐着深深地一鞠躬,两手踞地,额头都几乎碰到地板上了。布森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紫川秀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吓得跳了起来:“长老,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般大礼,我怎么受得起?”他赶紧上前去搀扶起两人。 布丹长老却不肯起来,沉声说:“光明阁下,在最危急的时刻,您拯救了我们的圣庙,我代表全体佐伊族人向您致谢。今后,但凡光明阁下您有所差遣,远东佐伊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他才慢慢地挺起身,端坐起来。 紫川秀赶紧说:“长老您言重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但付出的代价是否太过昂贵了呢?又问:“魔族前进到哪里了?到千尺崖了吗?”他猜这恐怕就是对方前来的目的了,肯定是魔族已经逼近了,需要有人去指挥作战,不然这两个骄傲的老小子怎么会跑过来对自己又跪又拜的。 布森的回答很让他吃惊:“光明大人,魔族已经撤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紫川秀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撤退了?” “是的,那天晚上您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打垮了他们的两个大队……” 紫川秀打断布森:“我们只打垮了一个大队——七十三团的第五大队,不是吗?” 布丹乾咳一声:“光明阁下,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很抱歉。魔族七十三团队的第五大队后面还跟着第六大队,但是行军时,第六大队并没有把旗帜打出来,所以我们的探子弄错了,以为那支队伍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因为时间比较紧迫,他也没去仔细验证细数,报上来的消息就说只有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兵力。但实质上,足足有上千人——这个是后来我们拷问俘虏得到的情报。” 紫川秀明白过来。按照魔族军的编制,一个团队一般有七个大队的兵力。 现在一下子给自己击垮了两个大队,而且粮草辎重队也给烧毁了,魔族搞不清楚半兽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自然是非撤退不可的了。也难怪那天晚上的战斗会如此的激烈和残酷,魔族的抵抗比自己预想中要强得多,自己一方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还有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特种兵助阵,却依旧只是个惨胜的局面,原来是对方的兵力比预料中多了一倍。 这是个小小的误会,但是我们却差点死于这个误会。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伴,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布森彷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声说:“光明大人,在那晚的战斗中,一共有四十三位人类弟兄战死。今天,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骨。他们是为了捍卫我们的圣庙而牺牲的,我们想把他们下葬在圣庙的陵园里供后人怀念,希望您能同意。” 紫川秀点头:“谢谢了。”他知道对于半兽人来说,能下葬在圣庙是一种崇高的荣誉,这次他们破例让非佐伊族的人类土兵进入,确实是非常有诚意的,也算是种变相的道歉了吧。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村长,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吗?” “前天就能看见了。村里的医生说了,这是因为脑子被震了一下引起的失明,慢慢的就自然恢复了。只是现在看东西还有点模糊。” 紫川秀“哦”了一声,说:“那太好了。”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色已近黄昏,黑云在西边的天际涌起,这些黑云边上镶了一带紫色的霞光。透过竹排的纱窗,西斜的阳光照进了客厅来,在地上映出一块模糊的光斑,变幻不停。一瞬间,紫川秀一阵莫名的轻松,彷佛一直背负着的重担突然地被卸了下来,身体竟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种轻松。 “魔族已经撤退了,”紫川秀彷佛是在自言自语:“那么说,一切都结束了?” “不,”布丹轻轻摇头:“这只是个开始,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开始解释:就在紫川秀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魔族对远东圣庙的侵犯引起了远东各地民众的极大愤怒,消息传出,得亚、伊里亚、古迪撒、伏伦、伏名克……等十一个远东行省,甚至包括了远东总督府所在地杜莎行省,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众暴动,魔族驻军正在罄尽全力地残酷镇压。而接到圣庙增援请求的明斯克远东第一团队、第三团队和第七团队——还有别的远东部队,他们已经发动了兵变摆脱了魔族军官的控制,正从四面八方全速赶来拯救圣庙。但是魔族在接到七十三团的报告后,也派遣了增援兵力向云省赶来。双方的军队在路上遭遇,已经纠缠起来,从小的碰撞和斗殴,现在发展成为大规模的混战。 从云省边缘的维斯杜森林到明斯克行省、瓦格行省、伊里亚等几个行省的区域内,叛变的各路远东军队正分散几处与魔族在进行着犬牙交错的混战。 但现在的情形并不容乐观,远东的军队是在行进中匆忙投入了作战的,他们缺乏统一的指挥和组织,各个部队分散四处,各自为战。一旦魔族反应过来,他们可以很快地从这种混战状态中抽身出来,轻易将他们击垮、消灭。 紫川秀不敢相信:“已经开战了?” 布丹肯定地点头:“是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紫川秀拍拍自己的脑袋,他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只睡了一觉,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光明大人,情形非常危急,魔族正从四面八方调集军队,企图将我们的起义扼杀在萌芽阶段。陷入混战中的那批远东军队,不但是圣庙最坚定、最忠诚的子弟兵,也是远东民族的中坚和精锐。这些部队,也是我们能掌握的精锐全部力量。一旦这批嫡系部队被消灭,损失将会是巨大的,”布丹停顿了一下,神色中透出焦虑:“——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紫川秀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论在战场上或者政治斗争中,拥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哪怕是最小不过的一支武装力量,与手无寸铁那是大不相同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形,如果能将那批组织完好、训练有素的子弟兵保存下来,那就等于为了即将到来的远东大起义准备了燎原的火种。没有了他们,要在魔族严密的统治和监视下重新组建一支民族军队的话,困难度会大到几乎不可能。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明白,布丹长老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那么长老,您的意思是……” “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有军队,我们有充足的粮食,我们有支持我们的人民,我们唯一缺少的,是一位果敢的统帅。昨天,各个团队联合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团队长们要求我们为他们派去一位统帅全军的领袖。” 紫川秀扬扬眉头:“难道在起义的各团队中,竟然找不到一位合适的军官来担任首领吗?” 布丹轻笑起来:“光明阁下,您也应该知道的,我们军队前身就是为反抗紫川家而仓促组建起来的,成员几乎全部是各个乡村的农民,而军官往往是各个村的村长和长老。 在他们中间,并不缺少斩将夺旗的英雄好汉,也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是的,这样的人,我们不缺。 “我们缺的是那种统帅人物。他该受过专业、正规化的军事教育,懂得韬略,懂得如何张罗后勤和补给,能从全局着眼,冷静地审时度势,而且要意志坚定,冷酷无情——总的来说,要一个全才!这种人,在我们队伍里恐怕是很难找到的。 “跟你说吧,光明阁下,起义的那几个团队长,我全部认识。贝特罗是废物一涸。 他当原来的村长,跟乡亲们在村口晒晒太阳,聊聊天,那是挺好的,但当职业军人,他不适合; “维拉是一个优秀的下级军官,但不适合担任全军统帅,他没有什么头脑,整天就等着别人给他下命令,如果要他自己思考的话,他压根就弄不清楚太阳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布兰——顺便说一下,他是我的侄子——英雄气概十足,就是心慈手软。愚蠢之极,他还没搞清楚现在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没有道义可言,越残酷越好,必须大开杀戒,绝不宽恕,绝不怜悯——他不懂这个,脑子里塞满了那种决斗之前先扔敌人一个白手套的骑士礼仪,如果让他来当指挥,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是很重要的,三位团队长之间也是互不服气,谁也不会甘心本来是平起平坐的同僚忽然成为了自己的上司。要成为他们首领的人,必须是一位更有威望的、见识更广博的、比他们都要优秀得很多的人,这样他们才会服气。” 紫川秀微笑,他又一次领略了布量言辞的犀利,他品评各人特点时候话语不多,但却一针见血,毫不容情。 “我明白了。如果要满足这些条件的话,我看,也只有长老您亲自去才行。您以前就是种族联合军的首脑,是他们的旧上级,您去,他们应该是都会服气的。” 布丹长叹一声,没有出声。布森在一边解释说:“光明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长老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而且在以前与紫川家的战争中,他受过很多伤。再让他过那种戎马劳顿的生活的话,他的身体和精力都无法支撑的。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然,他以前也不会离开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地望着布丹白皙的肤色。对方的脸色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他这才发现,比起几天前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的肤色好像更加苍白了,皮肤下似乎隐隐可以看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吓人的名词:“白血病”。 紫川秀隐约明白过来了,作为曾领军击败紫川讨伐军的名将,原来是身有痼疾。难怪在魔族进犯的危急关头,他也没有亲自领兵,只能拜托布森和自己出战。 紫川秀茫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长老,那您来找我的意思是……?” 隐隐的,他已经猜到了,可是不敢相信。 布丹与布森对视一眼,布丹开口了:“我们希望光明阁下您能帮助我们,担任西北战区和中部战区——包括明斯克、瓦格、得亚、伊里亚等九个行省——的统帅,全权指挥那里的佐伊族军队,抗击魔族的暴政!” “可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啊!” “光明阁下,您的为人,我们也略有所闻,德伦等十几个村的村长和长老也向我们推荐过您,担保说您是我们佐伊族人的好朋友。在这次的圣庙保卫战中,您与您的部下,不为任何利益,浴血奋战,勇敢地捍卫了我们的圣庙,这证明了您是我们佐伊族的真正朋友。我们信任你。 “而且,在这次作战中,您表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以极少的兵力击败魔族大队。 我们知道您的过去,您曾担任过紫川家的军团统帅,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而且战绩非常显赫;您刺杀平靖侯,证明您与魔族势不两立;同时您又是被紫川家通缉的悬赏犯人,那您与紫川家也没有任何纠葛了。像您这样的出色的人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统帅。”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想法都排出脑袋外。他平静地说:“长老,我很感谢您的器重。可有几个问题,不知您是否考虑过了?第一,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担任主要由佐伊族士兵组成的军队的统帅,这合适吗?第二,正如您刚才所说的,我是魔族的深仇大敌,魔族恨我入骨,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一旦知道我是统帅的话,他们会不惜一切地全力剿杀我们,绝对不会同意与我谈判和妥协;第三,同样的,因为我也是紫川家的叛徒,家族这边也会敌视我们的。这样两面受敌,对我们的壮大和发展是很不利的。” 布丹轻轻咳嗽一声:“光明秀,老实说,您所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远东佐伊族十三部族的首领联合会议曾授权给我,在紧急状态下,我可以代表整个联合会议,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现在正是这种紧急状况,我任命您担任军队的统帅,您就是军队的合法统帅,程序上完全合法。而且让外族人来担任军队统帅,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先例的,就如……”说到这里时,布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紫川秀和布森都明白了,他所说的“先例”,实际上就是指雷洪曾以人类之身曾担任远东种族军的领袖,只是这个“先例”也太让人难堪,他故意省略了不说。 “如果军官或者是士兵中有不服从您命令的,您不妨就按照军法处置他好了,不必客气的。忘记跟你说了,布森也会跟您一起上任,他将担任您的副手,他会支持你,全力维护您的威信的。这个您不必担心。” 布森向紫川秀点头致意,紫川秀微笑回礼,心下明白:布丹虽然口口声声说“绝对信任”,但还是特意把亲信布森安排过来制衡和监视自己——不过让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异族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一想,紫川秀马上就心平气和了。 “另外,您所说的另外一个问题,光明秀,您的名声确实是太响亮了,魔族把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紫川家也通缉您,这样确实不大好。我们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您的名字改动一下,对您的来历,我们将作为最高机密保存,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样怎样?” 紫川秀一愣:“改名?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知改成什么名字好呢?” “改动得不多。德伦他们称您为‘光明秀’,我只改动一个字,今后,我们就称呼您为“光明王”,对外,我们则称呼您为‘光明殿下’,这样也符合您作为全军统帅的身份,好处是可以迷惑魔族,也利于号召民众,您看如何呢?” “光明王,光明王……”紫川秀暗暗把这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他想起了三百年前,那面以金堇花为标志的旗帜曾经覆盖了大陆上所有的蓝天与大地,广亵无边的领土,四海一统,脑海中出现了蓝河平原的尘嚣,皇家骑士那破碎的战甲,凋零的战旗,血汗战马的悲鸣,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美人香消玉殒,雄伟宫殿上空的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吞噬了华丽的长街。西边天空,一轮鲜红的壮丽落日,缓缓落下。 一个已消逝的强盛国度,五百年的光荣和梦想……一瞬间,历史上最辉煌的那些瞬间,如同流星般掠过紫川秀的脑海。 紫川秀微笑:“光明王?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警报!”后面的哨兵哒哒地迈开步子,从大路上追上队伍,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肺部吸着空气的响亮呼吸声,他张开了大嘴喊道:“魔骑兵来了!” 半兽人的行军队列顿时混乱。 天空雨雪朦胧,笼罩着一层柳絮似的薄雾。大路后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模糊的、迅速扩大的黑线。 耳边隐隐的传来了马蹄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这是一支落伍的半兽人分队。看着逐渐逼近的魔族骑兵群,他们慌乱起来。士兵们声音发颤地互相询问:“该怎么办?”、“我们会没命的!” 队伍的指挥官,一名年老的半兽人军官也在犹豫不决。他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该立即抵抗,还是赶紧把队伍分散,各自逃生?自己怎样跟长官交代呢?一个一百多人的分队就这样硬生生地不见了?他咳嗽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小伙子们,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圣庙!” “保卫我们的圣庙!”士兵们给鼓舞起了勇气,回音似的响应着。 他们占据了道路的两边,弓箭兵张弓挽箭,列阵准备迎击魔族的追击骑兵。 敌人骑兵越来越接近了。 朦胧的雨雪中,兵马成千成千地席卷而来,他们仿佛是从地狱中出现地面的魔灵,扑杀而来,毁灭一切。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众人仿佛已经可以看见魔族兵那狰狞的嘴脸、听到他们恐怖的呐喊了! 这时候队长改变了主意:敌人太多了,不要让小伙子们无谓的牺牲!他发一声大喊:“撤!我们快撤!快,我们走!” 队伍“哗”的一下散开了。 恐惧控制了士兵们的心灵,众人迈开步子,向大路的前方狂奔,企图躲开背后那群可怕的死神。魔族骑兵的阵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有人狂吼:“瓦格拉!” (杀!) “瓦格拉!”骑兵们的叫声惊天动地。他们毫不费力地追上了溃逃的半兽人队伍,狂笑着用马刀将逃跑的半兽人士兵一个个从背后砍倒,惨叫声接连不断,殷红的鲜血飞溅在皑皑的积雪上。 队长眼看逃跑已经无望了,带着几个最忠心的士兵挡在大路中央,企图狙击魔族骑兵,掩护其他人的撤退。但只一个冲击,几个半兽人便被那黑色的狂潮所吞噬,铺天盖地的马蹄将他们践踏,他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骑兵继续追击,互相炫耀似的使出各种各样漂亮的刀式,将逃跑的半兽人溃兵们一个个砍得血流殷然。 有时候他们故意压低马速,看着半兽人出于恐惧感的驱使,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狂奔、在泥泞的大路上踉踉跄跄地跌倒、一身泥水狼狈不堪、回头张望时候那种由于恐惧而扭曲了的面部表情——这些都让嗜杀如命的魔骑兵们感到快活无比,一直到半兽人实在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在趴在地上一点点地爬行,或者魔族兵对这个“玩具”感到了厌倦,他们就很乾脆地上去砍断了对方的四肢,然后纵马在上面反覆践踏,将他踩成一团肉泥。 往大路两边的原野逃跑的半兽人也没能逃脱厄运。 在草木凋零的初冬时节,原野中根本藏不住人。魔族的各路小分队追蹑而去,将他们一个个抓了回来,用绳子绑住,毫无怜悯地用马拖着他们在布满尖利石头和荆棘的道路上飞奔,经过了一座座城市和乡镇。 魔族骑兵走村窜户地宣告:“这些叛徒辜负了神皇陛下的重恩,背叛了伟大的神族。 这就是他们的下场!”他指点着马后面那一团团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起义军俘虏宣称。 各族平民侧目观看,妇女们眼中含着泪水,却不敢流下来,男人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喷出了怒火。在七八o年的年未,热血志士的殷红热血,汨汨地流遍了整个远东。由圣庙发动的起义,在魔族的残酷镇压下,遭受了惨重的打击。 早在七八0年的五、六月间,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趋势。因为他们的横征暴敛,各族民众一片怨声载道。由于饥荒,各地相继爆发了规模不等的民变和骚动,但很快被强大的魔族军队迅速平定了,但魔族的刀剑却没能平定人们心中的愤怒,特别在十月的沙罗行省屠杀事件以后,各地民众放弃了对魔族统治者的最后一丝幻想。 人们开始怀念当年紫川家的统治来,发现那时候的日子倒也没想像中那么坏。 走村窜户的卖唱老人唱起了歌颂斯特林大将军的歌曲,歌颂他在帕伊与魔族大战的丰功伟绩。人们记起来,那位年轻的紫川名将,不但战绩如神,而且风纪严明,虽然当年就是他把各路远东军队打得嗷嗷直叫,但他统御下的军队,对各族平民却是秋毫无犯。 一句神秘的预言在各地暗暗传诵: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我们的王即将降临大地……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来自云省的圣庙,但这就足够了,人们窃窃私语,一个传一个地把这句话传了下去,很快流传整个远东。茶馆里、饭馆中、道路的树阴下,互不认识的人们聚在一起畅谈,悲叹当前魔族残酷、时事艰难。 当谈话即将告一段落时候,总会有人出来压低声量说出那句著名的预言:“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这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的耐人寻味。 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点头:“当我们的王降临!”大家交换个眼神,纷纷散开。 没有任何根据,但大家都确信,这样的日子绝对不会长久,很快会有一个变化来临。 各个村庄、田舍、城镇出现了各种神秘的组织,乡乡镇镇刚解散的自卫队重新又自发地组织了起来,大家把埋藏好的武器又挖了出来磨光上油。 城市、乡镇、村舍中充满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氛。在那些平常的清晨和黄昏,人们外表平静,就如往日一般外出工作,回家歇息,内心却是波涛汹涌,骚动不安。在那些平常的日日夜夜,人们焦急地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他们只是在等待着任何可以打破平常的事件。 在等待中,紧张的乌云笼罩在整个远东的上空,越来越浓,越来越黑。从中部行省吹来的秋风中,已经带有了战争的味道。 尽管人们一直专心的在等待,但是当他们的等待的事物真的来到了他们面前时,却往往被等待的人们所忽视:十一月,由圣庙发动并指挥的明斯克各省远东团队的兵变,起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魔族还很强大,它拥有百万大军,谁也不敢奢望远东能从压迫的魔爪下那么快地解放出来。 在民众的眼里,魔族是不可能以人力打败的,只有依靠超现实的神力或者身披金甲手持利剑的救世主从天而降,就如歌谣里传诵似的:“当我们的王降临……” 七八o年十一月十七日,驻扎在明斯克行省重镇下罗的远东第一团和第三团,知道魔族对圣庙侵扰的消息后,愤怒的半兽人士兵当晚就发动了兵变,将魔族委派来的团队长和队伍里为数不多的魔族军官全部杀掉了,推举出了新的军官:远东第一团的新团队长维拉,他历来在士兵中享有一定的声望;第三团的团队长是贝特罗,他原来是云省一个大村的村长兼酒铺老板,他之所以被选举为团队长,是因为团队里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是不可救药的酒鬼。 起义的团队当晚就开拔,直奔云省的圣庙方面而去。 第二天,驻扎在得亚行省巴格拉的加凌沙团队兵变。兵变队伍斩杀了守城的一个魔族步兵分队,冲出了巴格拉城,直接奔往云省方向去了。 同日下午,在明斯克的瓦林城城郊,远东佐伊第七团发动兵变。在半兽人军官布兰的指挥下,兵变队伍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守城的瓦林城魔族驻军发动进攻,将一个魔族步兵大队击溃,占领了瓦林城。在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赶来之前,兵变部队已经秩序井然地撤出了城区,开始向云省转移。民间的情绪同样十分激昂,在每个城镇和乡村,墙壁上到处可见以粉笔书写的愤怒语句:“绿毛贼,滚出圣庙!”、“还我圣庙,还我远东!”、“打倒绿毛贼!” 明斯克的首府明斯克安的城墙门口,在青色的城墙砖上,有人用白色石灰写了一行字:“绿毛贼,敲落你们门牙、砍断你们右手的时候到了!”每个字都有斗大,写得高高的,离地足有七、八米,正在城门口的正上方。白天里,就是瞎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斯克安的地方官员吓得连忙组织人手把标语洗刷掉,但这句话很快传遍了全城。 十一月二十日,在明斯克行省的各个大城市,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和示威活动。 游行的半兽人当众焚烧了魔族王国的国旗:黄金狮子旗帜。这引发了魔族警察与示威群众的激烈冲突,双方发生斗殴,一千多名武装警察被四万多愤怒的游行群众打得落花流水,五十多人死亡。 随后,示威群众冲破了由魔族警察组成的人墙,冲进了明斯克行省的魔族总督府,将官府里所有设备捣毁一空。魔族总督因为躲进了衣柜里才幸免一死。在持续五个小时的冲突中,距离城市不到三里的魔族驻军却没有出动。 尽管求救的信使一批又一批地来回于军营与城市之间,军队却冷冷的、默默的在一边旁观了骚动的整个过程,始终按兵不动。比起民间的群情激涌,魔族驻军中的气氛表面显得平静,暗地里却更加的波涛汹涌,就像个装满了zha药的火yao桶似的,一触即发。 在魔族正规军中,魔族兵对于半兽人士兵的态度历来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而半兽人的士兵也只有默默忍受的份。自从圣庙事件爆发以来,忽然之间,一向驯服、坦诚的半兽人士兵开始变得难以琢磨,眼神闪烁。他们不再惟命是从,脾气变得很坏,为了鸡毛蒜皮大的事情,半兽人士兵敢于向魔族的军官很吓人地吹胡子瞪眼,甚至破口大骂,这令得魔族官兵大为震惊。 双方不断发生摩擦、打架、斗殴。双方之间紧张的对立情绪不断地加温、升级,越演越烈。十一月的十五日,为了用餐排队先后顺序的争吵,几个魔族与半兽人士兵在食堂中大打出手,混乱中,一个半兽人兵被人用餐刀捅死了,剩余的半兽人士兵们大叫:“同伴们,过来啊!”午睡中的半兽人士兵们听到争吵,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大批大批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战团。开始时不过三、五人的干架,最后竟然演变成几千上万人的规模,双方都动用了兵器。 斗殴中,军用食堂被夷为一片碎砖烂瓦。就在这片废墟的上面,几千半兽人士兵和几乎同样数目的魔族士兵相隔着几米面对面地对峙,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冒着怒火,那副情形,像是如果一言不合,立即就要开始一场真正的兵变火拚似的。 幸好魔族司令卡拉军团长还有几分理智,他赶到后,命令所有在场的魔族士兵立即退回兵营去。于是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半兽人士兵也答应了收队。尽管卡拉司令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兵变当场爆发,但是军中的形势却没有任何转圜的迹象。魔族跟半兽人之间,那是真正的视若寇*了。双方开始相互隔离,互相之间,不搭话,不理睬。 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在一个食堂进食;哪怕是在路上见到了,双方的唯一的反应就是那恶狠狠的目光,再加上挑衅的吹胡子瞪眼。除此以外,凡魔族士兵单独离开大营的,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尸体几天后漂浮在营地旁边的河流里,嫌疑只能落在各个半兽人团队上。 现在,哪怕是胆子再大的魔族士兵都不敢在日落以后靠近半兽人的驻地。而魔族军也发出了禁令,严禁半兽人士兵进入魔族的军营。两军兵马靠边扎营,俨如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都在等待时机以放手一战。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各个半兽人团队虽然还停留在魔族军的军营里,但是他们已经不再受魔族的控制。对于他们,卡拉现在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下令增加半兽人士兵和军官的军饷,下令改善他们的伙食,发给他们新的衣裳和装备…………他们说什么,卡拉就办什么。为了避免激怒他们,他甚至不敢下令魔族驻军出去镇压明斯克安城中的骚动——安抚他们还来不及,怎么敢下令他们出动去镇压他们的同族兄弟?那些本来就不稳的军队,要是受到示威群众的宣传蛊惑,说不定会当场倒戈相向。 军区司令卡拉一边进行着安抚工作,一边紧急向设立在杜莎行省的远东大总督府报告了目前的紧张形势,希望能派来增援。他十分担心,他自己的队伍里,纯粹的魔族军队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军队都是由远东当地的土著和投降魔族的人类组成的。在远东民族反抗情绪逐渐高涨的这个时候,连续不断地出现的兵变和叛乱证明,远东本土军队已经明显地不可信任了,而人类士兵所组成的军队——虽然他们一向是最被瞧不起的这时候倒显得比较可靠了。 他们是不会因为“圣庙、佐伊族的伟大传统、自由”,或者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东西而感动的,更不可能卷入那场远东本土化的暴动,因为那根本与他们无关。卡拉正在考虑,把那些靠不住的远东本土部队加以改编,或者用比较坚强的、可靠的部队加以包围,使他们与外界隔离。但是这个命令还没等执行下去就遭到了幕僚们的坚决反对。 他们说:“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一旦事发突然,我们手头需要有一支坚定的军队,应该把为数不多的魔族部队集结起来,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将军大人您却把他们分散到那些不稳定的部队中去,这简直是自取灭亡。”面对着言之成理的反对意见,卡拉司令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在犹豫不决。但在另一方面,他却是相当坚决的:已经参与叛乱的各路兵变部队,必须立即消灭,恰好在这个时候,从沙罗行省执行完镇压任务,准备返回杜莎行省的十三个团队的正规魔族军正好途经明斯克行省,他们集结在明斯克行省的帕罗平原一带。 远东大总督府明白告诉卡拉,新的增援是不会来的,因为远东总督府本身已经被杜莎行省境内皮索军团的叛乱闹得焦头烂额了,但卡拉可以动员这批过路的生力军队,用于“扑灭已经迫在眉睫的可耻叛乱”。 得到授权后,卡拉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在明斯克行省的蓝河河段岸边,魔族轻骑兵追上了叛乱的远东半兽人第三团,用马刀将叛乱的半兽人士兵砍得落花流水,尸体布满了整个沙滩,被潮水冲刷,一具具地漂浮在水面上。半兽人的队伍完全溃不成军,士兵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但却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匹,身后那片蓝色的马刀在日光下面闪闪发光。 就在远东第三团即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急关头,前面的半兽人第一团回头增援,他们以密集的队形对魔族的骑兵进行了有效的狙击,击退了魔族的第一轮攻势。魔族骑兵大吃一惊,为了追赶叛乱的半兽人团队,他们已经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人马疲惫,而且主力尚未到来。眼看敌人摆出这么一副拚死作战的架势,他们也不敢恋战,骑兵们掉头收队,退后三里等待增援的到来。 激烈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发现,在战场旁边的山坡上,几个不速之客已经悄然而至。 “太可惜了。”紫川秀轻轻松开了手掌,掌心里全是汗。刚才他们远远地看了激战的整个过程,半兽人一方面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当魔族击溃第三团以后,他们自己的队列也已经分散混乱,骑兵战马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了,追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如果回来增援的第一团在正面狙击的同时,能分出部分兵力从河岸的右侧来个迂回包抄,那就能形成非常完美的伏击包围圈。因为另外一边就是蓝河,人马疲惫的魔族骑兵根本无处可逃。 但是第一团并没有这样,他们摆开了一字阵势,以密集的坚强人墙阻挡魔族骑兵的前进,挽救了即将覆没的第一团。仿佛他们的指挥官仅仅满足于将魔族的骑兵驱赶走,这就足够了。 紫川秀想起了离别时候圣庙布丹长老对第一团指挥官维拉的评价:“他是个优秀的下级军官,但却缺乏自己的脑子。” 紫川秀想,他更缺乏的是一种主动进取的积极性。 跟在紫川秀后面的半兽人布森轻轻咳嗽一声:“光明殿下,情况不妙,我们要抓紧时间。” 紫川秀回答说:“好的。” 他从行李囊中取出了一张青铜打造的鬼怪面具,戴在头上,青面撩牙的模样相当狰狞。这张面具是临行前布丹长老的赠礼,手工非常的精巧,戴上去感觉很舒服,呼吸和视野都不会受阻。 据说这是出自历史上某个很有名的矮人族大师的手艺,只是紫川秀一直没能想明白,矮人族的大师要做这个面具干什么?莫非他也同样的仇家遍布天下,被魔族追杀、被紫川家通缉吗? 戴上了面具,紫川秀再披上了一条很宽大的黑袍子,于是他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狰狞的面目,黑袍飘飘,诡异又狰狞,充满了神秘气息。白川和罗杰差点笑破了肚子。 山脚下的战场上,双方的军队都已经退兵。收拾完战场后,半兽人开始继续向东——也就是云省方面——继续前进。追着他们队伍的方向,紫川秀一行人策马前进。入夜,他们追上了第一团的后卫部队。后卫部队的官兵被突然响起的蹄声弄得紧张兮兮的,他们以为是魔族的骑兵又回来了,一个个弓箭上弦刀剑出鞘,如临大敌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半兽人布森向后卫的官兵出示了圣庙标记的权杖后,半兽人士兵们发出一片惊讶的欢呼:“圣庙来人啦!” 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询问圣庙的安危,询问魔族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圣庙。 布森做了坚决的否定回答:“圣庙安然无恙,魔族已经被击退!” 霎时间,响亮的欢呼声在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布森向后卫部队询问团队指挥部所在地,几个士兵抢着给他们带了路,顺着道路走了大概不到五百米,在稀疏的树林中出现了星罗棋布,用树枝盖成的窝棚和平地上张起的帆布帐篷。 一个穿着军服,个子不高、光着脑袋的中年半兽人军官站在中间一个帐篷门口冲黑暗中迎面过来的来人喊:“是谁?” 带路的士兵抢着回答:“圣庙的使者到了!” 布森走前一步,把权杖往面前一亮:“我是布丹长老派来的,我叫布森。” 军官的声音很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圈:“是的,我认识你,布森团队长。” “我想找你们的团队长维拉。” “我就是。”军官低沉地回答,掀起了帐篷的门帘,“请进来吧,各位。” 就像所有的行军帐篷一样,空气中里面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那是种帆布、汗酸还有泥土混杂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大家围坐在昏黄的腊烛周围坐下。维拉团队长警惕地看了一下戴着面具穿着黑袍的紫川秀,目光中流露出惊讶,却没有出声问。 他也是首先向布森询问了圣庙的情况:“圣庙是否安然无恙?” 布森肯定地点点头:“依靠奥迪大神的庇护,我们将魔族给打退了。” 维拉长舒一口气,低声说:“感谢奥迪大神,绝不能让魔族蹂躏我们的圣地!”他口中低声喃喃有词,像是在念叨什么祷告文。 紫川秀看得很不舒服,心想你有空去感谢奥迪大神,不如来感谢老子我。毕竟打退魔族的是我和我的部下,而不是什么奥迪大神。拚杀的时候,我可没看到一个叫奥迪的家伙出来跟魔族拚马刀对砍的。 仿佛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布森马上就向维拉介绍:“团队长,这就是我们的光明王殿下,他在捍卫圣庙的战斗中立下了最大的功劳!” 维拉望望紫川秀,望着他那发光的青铜面具和诡秘的黑袍,迟疑地打了个招呼:“光明王殿下?” 他平静地对紫川秀说:“愿奥迪大神的荣光庇佑着你,勇敢的人类战士。” 紫川秀庄重地点头示意,却没有出声。看在罗杰和白川眼里,紫川秀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实在很可笑,他像是恨不得在自己的胸口写上:“我是一个神秘的蒙面男人。” “部队目前的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今天我们与魔族交战了一次——” 罗杰插口说:“我们看到了。” 维拉冷漠地瞟了罗杰一眼,自顾说下去:“第三团几乎被打垮了,他们的团队长贝特罗已经失踪,很可能——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了。他们团剩下的已经加入我们团了,部队现在在清点人数。” 布森严肃地点着头:“我们看到了交战的过程,贝特罗——和他的部队,真的很不走运,几乎给砍个精光。” 维拉低着头,呆呆地重复着:“是的,他们真的不走运。但幸好,第一团的主力还保持着完好。” 紫川秀观察着这个初识的团队长,他显得疲倦、悲观,整个人仿佛都蒙在一层蒙蒙的阴影里似的,心事重重。布森乾咳一声:“团队长,我带来了布丹长老的命令。圣庙方面已经确定了起义军司令的人选。” 维拉眼中一亮,谦逊地低下头说:“我服从来自圣庙的命令。请问,新的司令长官是谁?”他的语调平淡,但脸上忽然出现的红晕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长老已经指定了光明王殿下担任中部战区的军事统帅。今后,你和布兰、贝特罗——哦,不,他已经死了——今后,你和布兰的部队,以及明斯克地区的所有佐伊族军队,全部归光明王殿下统管。他是你们的新上司。” 他慢慢地说:“布丹长老认定,他就是预言中驱除黑暗的王者,光明王。” 紫川秀诧异地望着他:光明王的名字是布丹根据自己的外号“光明秀”改变而来的,跟什么“预言中的王者”有什么关系?他隐隐觉得,那个半兽人长老布丹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的,自己有种落入圈套一脚睬到了牛屎的感觉。 维拉有黑眼圈的疲惫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紫川秀,又望向布森,嘴巴张合两下,却没能说出声来。帐篷中紧张的肃静好像是某种不详之兆,昏黄的灯光不安地跳跃了一下。维拉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布森团队长,我有话想跟你说。”希望的火焰早已经消失了,现在他的脸色一片死灰,布森明白他的意思:“请说吧,维拉团队长。” 维拉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紫川秀和神情冷漠的两个人类,犹豫了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团队长。” 布森立即拒绝了:“不行。” 维拉深呼吸一口气,转向紫川秀:“请问光明殿下,您的真实身份是?” 紫川秀还没出声,布森已经抢着回答了:“殿下的身份是机密,你不能知道。” 维拉涨红了脸:“可是我怎么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类来担任军队的统帅?就算我答应了,我们佐伊族的勇敢战士们能答应吗?布森,你忘了吗?长老说过的,所有的人类都是骗子和叛徒!他们会再次出卖我们的!” 布森皱着眉:“维拉,你太无礼了!当初也是你们说需要一个长官来统帅全局的,现在长老给你们指定了一个,你却——你打算违背长老的命令吗?” “可是布森团队长,他,明明是人类啊!人类怎么能当我们佐伊族军队的首领呢? 而且他还这么鬼鬼祟祟——” “放肆!”布森低沉地咆哮道。 “——鬼鬼祟祟,不敢公布身份,甚至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谁知道他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布森,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军队交给他?” “维拉,你要明白,光明殿下是长老任命的军事统帅,而长老的命令是代表着十三部族的首领联合会的……” “……我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是想违抗长老,只是……” “……以下犯上,那是叛逆行径!” “……我的一切想法都是为了佐伊族的大局着想……” “两位,安静一下好吗?”紫川秀磁性的安详声音在两条越嚷越高的激动嗓门中间显得特别的突兀。两人一下子住了嘴,惊讶地看着那个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铜面人。 “罗杰,从包裹里拿出行军地图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紫川秀在桌子上缓缓摊开了行军地图,抬起头来,面具里露出的两只眼睛,如同鬼火一样发着光,他缓缓的说道:“今晚魔族会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 他的声量并不高,但所有人都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维拉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回答,冷漠的青铜面具全无表情,有一半处于烛光下,另一半则处于阴影中,那种半明半暗的狰狞面孔透出了一种奇异的诡异气氛。于是大家都明白了,这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不屑于回答这么浅显的问题,那种了不起的成竹在胸,从气势上就压倒了维拉。维拉立即自觉惭愧,仿佛他刚才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他不敢再问了,自顾喃喃地说:“夜间偷袭,那正是魔族军爱用的一贯伎俩。今天白天他们没能打垮我们,晚上他们确实很有可能过来。” “我们必须马上做好准备,阻止魔族的阴谋得逞!”布森坚决地对维拉说。(三个人类在肚子里面齐声嘀咕:“废话。”)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争吵了。这么多人当中,他是对紫川秀最有信心的人了,在圣庙保卫战期间,他已经领教了紫川秀这个人类的厉害了。他带领二百多民众击败了一千魔族正规军,正如布丹长老对他的赞许那样:“这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男人。”因此,无论紫川秀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惊奇的。 “我出去准备。”维拉起身正要出去,身后又响起紫川秀平板的声音:“第一攻击点是在营地的西侧。” 维拉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你……” 紫川秀沉默。 维拉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深深望了紫川秀一眼,掀开门帘出去了。 外面响起了维拉沙哑的喊话:“传令兵,通知各部队立即集合,警戒!”接着是一阵可以刺破耳膜的尖锐哨声,远处有人大叫:“传令兵!传令兵!快过来!”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被吵醒的半兽人士兵的小声抱怨,就像蚊子在鸣叫似的,逐渐汇成嗡嗡一片、不知哪里传来的铁桶碰撞的“哐啷哐啷”响声、有人在“哎哟哎哟”地大声呻吟着……帐篷中一片寂静。摇晃的烛光将紫川秀脸上的青铜面具映得半明半暗,高深莫测。夜风吹动门帘“哗哗”作响。 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压力,布森也站了起来:“光明殿下,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紫川秀点头,他也出去了。罗杰和白川两人对视一眼,罗杰急切地问:“大人,您怎么这么肯定魔族今晚会来偷袭?怎么连他们兵力和进攻的方向都知道了?” 面具下面传来紫川秀懒洋洋的声音:“我猜的。” 两人差点从椅子上跌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两人差点从椅子上跌倒。白川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断言说魔族今晚一定会偷袭我们,将从营地的西边杀进来——这些,难道全部是你自己猜想的?” 紫川秀老实地承认:“全部是我想象的。” “大人!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这么谎报军情,如果让维拉他们白忙活一夜,等天一亮,那些半兽人空等一夜,以为我们是在故意作弄他们——” 罗杰:“他根本就是故意在作弄他们!” 白川:“——又累又气,他们会一脚把我们踢得飞过古奇山的!” 紫川秀很爽朗地“呵呵”笑着:“不会的。我是他们的统帅啊!部下怎么能打上司呢?” “你这个白痴!”罗杰和白川异口同声地痛骂道:“现在谁承认你是上司啊?你都看到了,那个半兽人维拉本来就不信任你,你再这么乱搞的话……” 两人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行李:“快点,再慢就跑不掉了。谎报军情,这可是大罪!” “真的,迟早给这个小白痴害死。” “哎,我们能不能去跟维拉说,刚才大人是开玩笑的,叫他不要当真?” “对啊!现在还来得及,部队还没集结完毕,让士兵回去睡觉就行了。罗杰,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去跟他们道歉,说这个小白痴三岁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脑子有点不灵光……” “为什么非得要我去道歉?那些半兽人脾气都很暴躁的,去道歉的人不是很危险?” “正是这样才要你去啊!”白川很干脆地回答。 没等两人讨论出个究竟,忽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出奇: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集合时候外面那大片的嘈杂已经停息下来了。门帘响动,维拉那粗壮的身躯已经出现在帐篷的门口:“光明殿下,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了,做好了战斗准备!” “哐啷”一下子,罗杰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按照紫川秀的意见,半兽人的队伍全部从宿营地里撤了出来,里面只留下少数的兵力来迷惑敌人。而团队的主力将埋伏在营地四周的林子里,特别是在营地西侧的道路——那里是紫川秀预计的敌人进攻方向,半兽人将保存最完好的四个大队埋伏在那里,准备一举将魔族的主力击溃。至于攻击的时机,维拉主张等敌人的主力一到,趁他们立足未稳马上发起冲击;而布森则主张说,敌人刚到时候锐气正盛,不如等敌人进入营地后发现上当了,那时他们肯定会慌张的,这才是进攻的好时机。两人起了点小小的争议,最后还是布森说服了维拉,将攻击的时间押后了。 “光明王殿下”一言不发,眼睛在面具下面骨碌骨碌打着转。没有人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客人在想着什么,大家望向他的目光里全是敬畏。 埋伏的队伍伏在林子中的草丛中,不知为什么的,除了罗杰和白川外,几乎所有人都对紫川秀的预言深信不疑。半兽人士兵懒洋洋地四散各处,或坐或卧,有的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有人用沉重的低音哼起了小调:“……我出生的故乡,我再也见不到……玛丽啊玛丽,美丽又善良的姑娘……” 罗杰和白川缩在一个角落里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了这群血气方刚的半兽人大兵守了一夜发现上当之后的愤怒,两人发冷似的打着颤。 紫川秀轻笑一声,他忽然发现,从背后看去,半兽人那粗壮的、毛茸茸的身躯,看起来跟一头站起来的熊非常的相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兮兮梭梭的草丛声响起,一个大步跑来的半兽人斥候兵出现在草丛外面,他径直地跑到团队长维拉的身边报告:“他们来了!”——声量并不高,却象一道掠过天际的闪电似的,瞬间传遍所有人的耳朵。士兵们都紧张起来,一个个赶紧伏低身子趴下,睡着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两只碧绿的发亮的眼睛在草丛中眨巴眨巴着。 “他们来了!”罗杰和白川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下子站了起来。后面一个很高的半兽人兵压低了声量但却很凶地地对他们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蹲下隐蔽,快!快,该死的,你岜┞段颐堑模? 两人又伏了下来,趴在软绵绵的草丛中,尖利而柔软的草尖隔着衣服刺了进来,浑身发痒。罗杰晃如在梦游似的,傻傻地对白川说:“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白川不明所以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忽然问:“谁来了?” “嗤!”伏在旁边的一个半兽人士兵笑出声来了:“当然是魔族来了!”他俏皮地说:“难不成,你以为是——老妈妈来了吗?” “魔族真的来了!”两人心中震撼:这怎么可能?紫川秀竟然有了未仆先知的本领?或者只是完全的凑巧罢了?他怎么能这么有把握,简直就是指挥着魔族行动似的? 大概四百米外,道路的转弯处,出现了第一个魔族轻骑兵。黑暗中,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完全听不到马蹄声响,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在越来越接近,可以看清楚了,他并不高大,戴着尖顶的头盔,披一块深色的不知什么质地的大披风,裹住了身上的盔甲,应该是害怕盔甲的金属反光会让人察觉吧,腰间挂着一把没有出鞘的马刀,身子在伏低在马背上,一摇一晃的。 从他后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好些模糊的身影。三三两两的魔族轻骑兵从黑暗中现身,汇成一队。这显然只是一个侦察的前哨队伍。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林子中亮着膏火的半兽人营地,对路边黑黝黝的林子没有任何兴趣,就这样从埋伏的半兽人身边奔了过去。 侦察的前哨过去以后,大概过了六、七来分钟,从前哨部队出现的那个方位,大队的骑兵人马跟着出现了。魔族轻骑兵偷偷摸摸地接近,刀子叼在嘴上,挎着长长的刺枪,一队过完又来了一队,长长地看不到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完。这就是魔族骑兵的主力了。令维拉吃惊的是,面前这队骑兵前进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马蹄已经用软布包了起来。整个队伍简直就象没有实体的幽灵在前进,只有战马在摇颠马嚼,发出轻微的铁质的声响。 半兽人团队长维拉在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提醒,在熟睡中遭到敌人优势兵力突袭,今晚自己的队伍非全军覆没不可。 魔族骑兵的前锋在距离营地大概三百米的一块开阔地上停止了前进,后面的部队跟着最前面的骑兵看齐,面对着半兽人营地的方向扎下了阵。这时候,半兽人大营处留守的部队也发现了魔族军的到来,有人惊恐地嚷着什么,声音在寂静的深夜远远地传开了。营地处的光亮处,影影绰绰的无数人影在来回奔跑着,叫嚷着,象是惊慌失措地在准备防御。于是魔族更加相信半兽人一方对自己的到来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指挥官尖锐的嗓门刺破夜空:“塞穆黑林!”(吾皇万岁!) 魔族骑兵高呼:“塞穆黑林!”巨大的声浪将黝黑的林子震得梭梭作响,无数被惊醒的夜鸟从林中“呀呀”怪叫着扑哧扑哧飞上天去。 魔族骑兵催刺战马,跃马扬鞭。大批人马排成了密集的散兵线开始冲击,千千万万的裹了布的马蹄敲打着地面,汇成一片沉闷巨响,就如同地震前从地下发出的轰鸣。马匹速度之快,象在地面上飞行一样,他们要以这可怕的冲击力量,将半兽人的大营一下子揣平。三百米的短暂冲刺距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一闪而过,骑兵的前锋一下子杀进了树林中,有人在空中晃动着马刀,兴奋地叫嚷:“瓦格拉!”、“瓦格拉!”(杀!) 突然,冲在前面的十几个骑兵同时“哎哟”一声怪叫,连人带马跌倒重重地栽到地面上。有人在惨叫:“小心!有拌马绳!”在说的同时,“扑通”、“扑通”又有十几骑倒地,折断了前腿的战马在悲哀地长嘶;骑手被跌得头破血流,昏头昏脑地站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后续的骑兵已经刹不住自己的势头了,他们大群大群、势若雷霆地冲杀进林子中,结果一个个被拌马绳拌倒、被地上自己的同伴给拌倒、被草丛中的沟沟坎坎拌倒、长长的枪杆“砰”的一下拌在树林的树干上,将人给从马上拉下来、被树木的横枝所打倒……林子中的一切自然条件都在和他们作对,魔族方面一片人仰马翻。 大片受伤的魔族士兵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着,一边痛苦爬行着,结果他们后续的同伴就毫不容情地——事实上也无法留情,速度太快了,林子中又很暗——纵马从他们身上踩过。被同伴马蹄践踏的士兵们发出了一片凄惨的痛苦叫声,听着让人心寒。接二连三的,还是有不少骑兵倒地,半兽人的拌马绳防御布置得十分纵深而密集,从林子的边上一直到宿营地这整整的五百米距离都布置满了,让魔族是防不胜防,骑兵们叫苦不迭。 魔族的指挥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惊人的错误:在黑暗的密林中使用骑兵密集冲锋,那简直是叫自杀军队。军官们呼叫:“下马!快,下马!步行前进!”骑兵们将缰绳勒得死紧,战马一个劲地嘶鸣,蹄子猛烈地踢打着地面,扬起了一片尘土。他们纷纷下马,拔出了马刀,端着长枪向林子中央光亮的半兽人宿营地冲杀而去。营中留守的半兽人军队已经和他们交上手了,接着左右两边的伏兵也和魔族遭遇上了,战斗全线在黑黝黝的林子中展开了。 看着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维拉紧张得呼吸都喘不过来了。这时候旁边有人捅捅他的胳膊。他猛的转头,看到了那张发光的青铜面具。他吞了口口水:“光明殿下……”声音压得很低。 “该出击了。”面具下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几个词。 维拉立即醒悟:现在出击,可以断掉魔族主力的退路,将他们逼进树林里面打缠斗战。如果让他们好整以暇地退了出来,在开阔地上交手,以半兽人的步兵对魔族的骑兵是很吃亏的。他立即向身边的军官下令:“叫大家做好准备!”士兵们一人传一个低声地将命令传了下去。没等命令传递下去,那个铜面人几次不耐烦地用手乱捅维拉,催促他快一点。 维拉猛的从草丛中站起了身子:“弟兄们,为了圣庙,为了远东!冲啊!” “为了远东!”半兽人士兵雷霆般的怒吼:“呼——卓——拉——”一下子,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草丛中冒出了无数的半兽人士兵,他们平端着刺枪,大跨步地跑步前进,涌到了魔族兵们发起攻击的开阔地上,那里放置着骑兵们的战马。守卫战马的一小群魔族兵看到后路出现了大队的半兽人,一下子拔腿就跑。半兽人士兵没有理会那群无主的战马,直扑进了树林中,猛攻魔族军的后路。措手不及的魔族后卫部队被杀得步步后退,魔族军在惊呼:“我们上当了!” 同时,四面埋伏的其他部队也纷纷开始发动,从四面八方朝中间的魔族军队开始了猛攻。魔族军恐惧地叫嚷起来了:“我们被包围了!”魔族被打懵了:敌人一股又一股地从四面八方不断出现,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 半兽人布森领着一支精锐的队伍,不顾一切地死命直往魔族队列的中间切入,魔族队伍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一片乱哄哄的,人声鼎沸,厮杀刺耳,黑黝黝的森林中,目不见人。在这样的混乱状态中,魔族方面的指挥官没办法掌握情况,没能及时对那支切入自己队伍中的敢死队展开反冲锋。那支精锐的敢死队在魔族军的队列里横冲直撞,把魔族本来就混乱的队伍搞得一团糟,士兵看不到自己的长官,长官也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在漆黑的密林中,双方混战成一团。魔族兵看不到同伴,也看不到长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杀声,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影,他们人多得仿佛把整个林子都给塞得密密实实。惨叫声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地响起,又有一个同伴完蛋了,半兽人已经杀到了身边!偷袭者反而被偷袭,从充满信心的颠峰一下子跌到谷底,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反差,魔族兵心胆俱寒,战意全失。 比起魔族方面的混乱惊恐,半兽人方面却是养精蓄锐、早有准备。两军的气势截然不同。维拉集中了兵力,对着混乱的魔族左翼猛打猛杀,将他们彻底包抄,然后扑上前去,用钢刀砍杀,用长矛捅戳,将他们一一驱散。面对气势如虹冲杀而来的半兽人军队,这部分魔族首先动摇了,他们眼见落入了伏击,今晚取胜已经无望了,死亡的恐惧压迫着他们,吓得发疯的魔族兵丢下了武器,撞断了灌木,连滚带爬地往林子外的开阔地跑。跑不掉的就只有往地上一躺,往同伴的尸体上抹了点血涂自己脸上,一动不动地扮死尸。还有的眼看已经被包围了,只得举起了手,把武器举过头顶,嘴巴里嚷嚷着:“我投降!我投降!”大咧咧的半兽人步兵拿起了他的武器,一脚就把他揣倒,魔族兵毫不反抗地顺势跪倒地上…… 从很近的方向,在树木丛生的陡坡方向,传来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杀声还有大片大片的惨叫声、连续不断的金属的铿锵碰撞声。空地上无人理会的战马被战场上传来的巨大声响惊得惊躁不安,不断地发出一声声长嘶,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却因为被马绳栓住了不能逃走。距离战场大概五百米的草丛中,当起义的半兽人与魔族的军队正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时候,几个人类趴在那看得目不转睛,小声议论着: “好象是半兽人占了上风?” “他们正在进攻呢!开始肉搏战了!” “维拉是个笨蛋,他不应该包得那么紧,该给魔族一条逃生的路——你看你看,左边的那里故意放开了个缺口了!魔族开始钻树林逃跑了!” “恩,他们开始完蛋了,要崩溃了……” 这时候一群逃跑的魔族兵光着脑袋浑身血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草丛前面的道路上跑过,连战马也来不及取,就这样赤着脚跑过去。草丛中的议论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下来,等这伙溃败的魔族兵兵跑得远了,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是一场大胜仗啊!”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魔族今晚一定会来的?” “我猜的……哎哎,白川,你不要那么粗鲁嘛,我说我说——我真的只是猜的,不骗你们……哎呀,救命!” 紫川秀无奈地苦笑。他有件事情一直没跟白川和罗杰他们说:经历过云省的那次生死搏斗和莫名其妙的长时间昏睡以后,紫川秀发现自己的武功开始恢复了。损伤的丹田和经脉里,又开始出现真气流转了,受损的经脉正在一点点的复原,而且恢复的速度相当的惊人。自己的武艺正在一点点的恢复,他惊讶:按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两年,自己的武功不但能完全完全恢复旧观,或者还有很大的长进呢!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而且,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只武功的恢复那么简单。自己的感觉越发的灵敏了,刚才一路过来,他感觉到后背上象是有根针刺着似的,鼻子里仿佛闻到了低阶魔族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和马汗的味道,不用回头他就知道了,是魔族骑兵在暗中跟踪着自己。灵光一闪,他忽然也知道了,魔族将会在今晚发动夜袭。 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紫川秀痛苦地挠挠头,或许是某种直觉或者灵机一动吧?夜间偷袭作战是魔族的特长,今天白天他们没能将半兽人的队伍打垮,如果自己是魔族的指挥官的话,晚上肯定会过来的。如果要过来,半兽人营地的三面都是密林,只有西面有一块开阔地,利于骑兵运动,那他们肯定会从这里杀进来——不过这些都是事后才想到的理由,就象小学生抄来了正确的答案再去编造几步运算过程一样。当时那个念头来得那么突然,就象闪电划过长空,毫无来由:“今晚魔族会来,而且他们会从树林西面过来。”虽然没有任何根据支持的,自己却对它确信无疑,就象确信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事到如今,看着众人吃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紫川秀也无法改口了。他只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自信十足的架势,反正没有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惊惶表情。如果到时候预测失误的话,自己这个“光明王殿下”可真没脸见人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夹着尾巴连夜逃走了,剩下的这副烂摊子交给布森去收拾好了。 战场方向的巨大喧嚣已经停息,半兽人锁定了胜局。魔族军队吹响了撤军的号子,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有组织地撤退的时机。急于逃生的魔族队伍在军官的带领下突破了一处包围圈,从那里灰溜溜地逃了出来,队伍溃不成军。来时候军容整齐威风凛凛的魔族骑兵团队,转眼之间化成了乌合之众,他们丢弃了战马,乱七八糟地在溜在逃,慌不择路地钻林子躲草堆。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宣告结束,还有些逃不掉的魔族兵,三三五五的分散在各处做困兽之斗,但更多的却是举起了武器投降,毕竟,并不是所有的魔族士兵都具有宁死不屈的精神。既然长官可以丢下自己逃命,那为了活命,投降也并非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半兽人们欣喜若狂,他们缴获了大批完好的战马,对起义军而言,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紫川秀正倚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维拉大步地走过来,血迹斑斑,神采奕奕,胜利使得他的疲倦一扫而去。布森跟在他的后面,两个半兽人军官径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布森嗓门很响亮地嚷嚷道:“光明殿下,我们赢了!” “恩,我看到了。”紫川秀头也不抬,心里想这个布森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说废话,明明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非要出来绉有介事地再说一遍不可。 布森“嘿嘿”一笑,盘腿坐下。维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却不出声。他并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只是维拉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半兽人虽然耿直,却并不蠢。两个军官都明白了紫川秀的意思了。布森望向维拉,目光带着催促。维拉扭动下身子,犹豫地开口了:“光明殿下,这次实在多亏了您的提醒,不然,我们的部队会吃大亏的,我十分感谢。” 紫川秀“恩”了一声,声音象是鼻孔里面发出来的。 维拉更加局促不安:“光明大人,我为先前的态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太无礼了……”他边说边习惯地探望着对方的脸色,但是看到的只有那张发光的面具,完全无法知道紫川秀的心理,结果他越说越慌,脑袋低得几乎磕在了胸口上。 布森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好啦,维拉,光明殿下不会跟你一般计较的。” “布森团队长,我道歉是为我的态度,但并不是为我的看法,”维拉抬起了头,小声但是说得很坚决:“光明殿下,我不知道其他的兵变部队现在状况如何了,但照我们这边的情形看,贝特罗的团队已经垮了,布兰的团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凶多吉少了。这样,我手中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就是圣庙所剩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布森团队长,我并不是贪恋权位。我们需要一个统帅,是为了统筹全局,率领全军,如果长老打算任命布兰或者死鬼贝特罗——愿奥迪大神保佑他的灵魂——或者别的佐伊族人担任我们的统帅的话,诚然说,作为将才,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到哪里去,但我会服从长老的命令,毫无怨言。但是说,长老让我把军队交给一个——”他犹豫了一下:“——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我实在无法受命。” “光明殿下,我不是在侮辱您,对您的军事才华,我非常的敬佩。您预计了魔族的袭击,指定了作战计划,今晚的胜利,您是最大的功臣。但是,在我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以前,或者说,确认您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以前……请原谅,我是不能承认您的指挥官职务的。否则的话,我无法向我的战士们交代,也无法向家乡的父老交代。” 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有些恼怒,但越听越是悚然,最后竟然对眼前的这个半兽人有点肃然起敬了。他开始理解了:维拉并不是眷恋权位,他的抗命,完全是出于公心,出于一种对自己种族高度负责的可敬态度。 紫川秀想了一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维拉“啊”的一声惊呼:他没想到紫川秀竟然如此年轻。旁边的白川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块湿毛巾。紫川秀擦了擦脸,满意地吐口气:面具下闷了这么久,滋味真是难受。 “维拉团队长,你是对的。我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应该让你知道的。” 旁边的布森插口说:“光明殿下,您——” “不要担心,我相信维拉团队长是不会泄露的。我叫林河,原来是紫川家族的军官,后来为了些事情与家族闹翻了,流亡远东。在圣庙保卫战中,我与你们的布丹长老结识,他对我很信任,请我代他领兵作战。布森可以为我作证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维拉一面孔的茫然。现在他虽然知道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真实面目,可是自己对“林河”这个名字照旧是一无所知。紫川秀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笑:“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但是现在紫川家族禁止我使用了,所以我刚才没说:我叫紫川秀。” “呀!”的一声惊呼,维拉整个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紫川秀!杀了平靖侯的那个紫川秀?和斯特林大将军一同坚守帕伊的那个紫川秀?被紫川家通缉的那个紫川秀?” 白川小声地嘀咕:“多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罗杰酸溜溜的:“欠我们赌债半年不还的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地摸摸自己鼻子:“好象都是我吧?不过你可以坐下来吗?” 维拉慢慢地坐下,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敬畏地看着紫川秀,忽然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了,知道你还活着的话,魔族会疯狂的,他们恨你恨得入骨,怕你又怕得要死。” “你的许多事,我们都听说了。内战期间,你待我们的俘虏很好,周济我们的难民,大家都说你是我们佐伊族的朋友,难怪长老会信任一个人类。”维拉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神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是你,紫川阁下,没说的,你与魔族势不两立,我是白担心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曾经是紫川家的将军,现在带领我们佐伊族的军队。但是若有一天,我们佐伊族与紫川家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 众人面色大变: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布森想阻止,犹豫一下却没出声: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紫川秀若无其事笑笑:“这是不可能的。紫川家与佐伊族都有共同的敌人魔族,是盟友,不可能开战的。” 维拉追问不休:“我只是说“如果”!假如开战了,你怎么办?” 紫川秀沉吟下,回答:“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若真有那么一天……紫川家是我的出身地,佐伊族于我有救命恩情,我最多只能两不相帮。” 维拉很干脆地拍一下巴掌,满意地说:“这话实在。”紫川秀很理解半兽人的性格,他们豪爽、耿直、热情,最厌恶的是叛徒与欺诈。若刚才自己回答说帮助佐伊族一方打人类,且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单是说自己身为人类一员却掉头打人类,背叛了自己的种族,半兽人是绝对不会欣赏这样的行径的。当然,若是说站在人类一边打半兽人那更是会激怒众人的。 “紫川阁下,你能保证,除非是碰上与人类的战争,你都能忠于我们佐伊族,不会背叛吗?” “不能!”紫川秀很干脆利落地回答。所有人一愣,紫川秀微笑:“我发誓忠于远东的解放事业,直到将魔族的军队驱出远东,建立一个所有种族平等的远东国度!” 半兽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中出现欣喜。维拉站了起身,庄重地以右手按在胸前:“紫川大人——哦,不,光明王殿下!我将听从您的指挥!在解放远东的战争中,请允许我们,远东第一团的全体官兵跟随于您!在您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奋勇作战,绝不后退!”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同样的以手抚胸:“谢谢!我发誓,绝不会辜负各位的信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在帝国历七八o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之前,形势的发展对魔族相当有利。 往圣庙方向移动的远东各路叛变部队,在各条道路上拉成很长的距离。支离破碎的叛变团队彼此间已经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友军在哪里,甚至就连下属的各个队伍也不知道在哪里。 士兵们沿着远东大公路成群结队地前进,像蝗虫似的把公路沿线的城市掠夺一空,吃光了所有找得到的食物,悄悄地偷平民的东西,抢劫粮食仓库,招致了沿途居民的厌恶。 起义军的军官们习惯了惟命是从,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形,他们茫然不知所措,频繁地发出一些互不妥协、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命令,使得本来已经相当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日。部队只是按照惯性的作用,持续地向云省方向行动,但是这种行动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魔族对圣庙的威胁已经结束了,而且,他们的行动已经被魔族完全看破了。 在通往云省的所有道路和关卡,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在严阵以待,准备阻止他们。 在他们的后面,魔族的野战团队正在日夜兼程地猛扑而来,已经有两支起义的队伍在途中被打得全军覆没。在魔族看来,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鲁帝将军已经开始向魔神堡起草奏章,宣称:“接连三个星期来在远东地区内发生反抗神族的可耻叛乱,已经被我神勇的神族大军扑灭。” 声势浩大的叛乱已经近了尾声,就像腾起的烟火似的自由火花,已经熄灭了。 但在魔族完全无法觉察到的情况下,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的深夜,一个转变发生了,形势开始悄悄变了,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时代开始变化了…… 傍晚,飘起了初雪,寒凝的大地上,雪花飞舞。 漫天的风雪中,一支半兽人的步兵队伍正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入夜时分,队伍进入了位于远东大公路侧边的一个叫切尔诺的小村子。村民们站得远远的,敬畏地看着士兵们粗壮的胳膊和大腿,锋利的刀枪,嘴里啧啧称赞。 紫川秀裹在厚实的军大衣里,原来削瘦的身材变得异常臃肿。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套神秘的青铜面具和黑袍早被他压到了行李的最下面。 天天这么装模做样地扮酷,他实在无法忍受,乾脆就直接以真面目见人了。但是对外,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十分保密。 维拉向士兵这样介绍他:“这位是光明王大人,是圣庙派来指挥我们的,以后大家要听从他的命令。” 士兵们抓着身上毛发里的虱子,乱七八糟地嚷嚷道:“光明王好!”——紫川秀失望地发现,对他们而言,这个伟大的名字根本毫无意义,就跟人类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差不多。他走在队伍的后面,望着疲惫又饥饿的士兵们,心情忧虑。 维拉前来请示队伍是否在这里休息一夜,紫川秀细细计算了一下自己部队和魔族追兵之间的距离,同意了。队伍开始散开,士兵们一家一家地拍响了村民的房门要求借宿——当然,看到了他们肩上的刀枪,聪明的村民们立即知道,最好还是同意的好。值勤军官在村口处安排值日的哨岗。村长是个矮个子的蛇族老头,喜欢用斜斜的眼睛望人,军官们就住在他的家中。他殷勤地招呼军官们,无论紫川秀说什么,他都一口一个:“老爷,是,开水马上就来!老爷,遵命,饭马上就好!”——但等了很久,饭也不见来,开水也没有,连那个蛇族村长也不见了。大家饿得饥肠辘辘,只能就着炉火把冰冻的行军水壶烤开,开水拌着硬梆梆的乾粮。维拉走到紫川秀的身边坐下。 “光明大人,您的那位部下回去了吗?” 这个时候,紫川秀正用尽全身力气撕咬着一块老得坚韧无比的牛肉,含含糊糊地回答:“恩罗杰昨天上午就走了,家里得有个人主持大局,白川留下来陪我。” 一向以来,紫川秀都是非常器重白川的,这次为什么派罗杰回去指挥军队行动而不派白川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呢?后世的战史研究家对此有长篇累牍的论述:光明王殿下不但在战场是个无敌的统帅,而且在统御部下方面也非常的有心计。 历史早已证明了,当一个指挥官长期离开军队时候,就会有失去对军队控制的潜在危险,这个危险的程度大小往往与他离开的时间成正比。 在七八o年末与七八一年初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承担起了统帅半兽人军队的任务,光明王殿下不得不推迟了自己的返程,这样,他离开的时间就比预先估计的要多得多。 而这个时候,帝国的三重臣中只有明羽阁下一人在军中——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了,明羽阁下对殿下的忠诚是无可挑剔的——但这种副手独自长期掌握的军队的局面中蕴含着一定程度的危险,光明王殿下也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危险,为此,他采取了措施:派遣军务统领罗杰大人立即返回军中,而不是派遣一向更器重的白川统领回去。由于这个决定,我们不得不敬佩光明王大人的用心巧妙之极:假如他派遣的是帝国三重臣中的另一位:白川统领大人的话,如果白川阁下有不臣之心——请白统领原谅我的不敬之处:由于她在军中的威望和对另外两位重臣的感召力,一旦她回到军中,她能很容易地说服明羽,两人联手控制军队而排斥光明王殿下。而光明王殿下对这个威胁也非常的清楚,他派回来的是罗杰统领,而他和明羽统领一向不和睦,两人绝对没有勾结的危险,只会互相起牵制和监督作用,使得光明王可以很放心地在外面领着他那支新组建的半兽人军队征城伐地,不用担心后院起火。这么轻描淡写就预防了如此重大的危机,由此可见,光明王的权术手腕、高明之处,比他同时代玩弄权术出名的紫川参星和杨明华二人高明得不知到哪里,而且表面上显得那么的自然,不露丝毫斧凿痕迹。 但当有人就这件事情问白川统领的意见时候,她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你们太高估那个小白痴了!我保证,当时他绝对想不到那去!啊,你问我为什么他派罗杰回去吗? 这就是废话了,你想想,根据你对紫川秀的了解,你想他会愿意身边带着一个美女还是一个具男人?“ 自称美女的白川统领是这么解释的。 维拉茫然地点点头,问:“大人,这两天,我们好像走错了路?云省是往东北方向去的,而我们却去往西偏南的方向去了。” 紫川秀丢下了手中的牛肉乾,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讶:“走错了路?不会吧,我们不是正要往西南方向去吗?” “啊,大人,我们不是去救援圣庙的吗?” “问题是,圣庙根本用不着我们救援。”紫川秀的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汁一边说:“侵犯圣庙的魔族军队已经被击退了,现在圣庙自个好好的。如果我们再往那里过去,只会把新的魔族给引过去,给圣庙造成威胁明白了吗?” 维拉耷拉着脑袋,目光里满是失望。 紫川秀理解他的心情:兵变的半兽人官兵怀着激情和理想,想去拯救佐伊族的伟大圣地,却被告知“如果你们不来,圣地会更安全。”这对他们的豪情壮志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白川在走道里“铛铛铛”地敲打着一个破桶,示意学习班又要开讲了。听到这个声音,那些刚才还是精神抖擞的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吓得鸡飞狗跳钻桌子爬床底,来不及跑的就赶紧躺地上装出一副累得快奄奄一息的样子:“大人,我不行了……这是我的遗书,这是我的全部遗产(一双破了两个洞的臭袜子),我把它捐献给反抗魔族、拯救我们种族的伟大事业…………同志们,努力啊…………”——结果这些装神弄鬼全无用处,铁石心肠的白川一个个揪着他们的耳朵把他们抓到一个房间里。紫川秀正贼笑兮兮地在那里等着。 “人都来齐了吗?” “报告大人,都来齐了!” “很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紫川秀分给半兽人们纸和笔:“现在,各位把上节课讲授的内容:步兵运动之十二要点及其六细则默写一次,限时十五分钟。没完成任务的,今晚守夜!” 一片哀鸿遍野,半兽人军官们那欲哭无泪的悲哀表情,像是在怀念他们过世了的母亲。自从紫川秀接管以来,他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在军队中强制开展学习班。 紫川秀认为,时代已经变了,半兽人真的要自立自强,不但需要骁勇的战士,也必须要在自己种族中有一批懂得思考的楝梁之才,如果不能在本族中产生这样一批有头脑的人才的话,所谓独立只是一句空话。徒具体力的半兽人迟早会为那些更狡猾的种族所利用、吞并,成为他们的雇佣军团。 而人才的储备要从现在开始准备,他专门在军官和士兵中挑选了一部分比较机灵的进行培训。在行军途中的休息时间,他与白川两人分别教授他们一些军事和科学上的知识,对他们进行文化培训。这就是后世被称为:“光明王军校”的来由了。 从第一期培训班中出去的二十四名半兽人军官,有七人在那场残酷的远东自由战争中阵亡,活下来的,全部成为了后来远东军团的骨干将领,是紫川秀在远东民族中培养的第一批亲信大将。但是在目前来说,他们对紫川秀可有点……… 紫川秀老师说:“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大!” 半兽人们说:“俺们疙瘩村,有个不识字的村妇生了五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大,傻憨憨不懂法律不识事理,霸道又横蛮,结果全村人都怕他们,他们做什么都占便宜!” 紫川秀老师说:“我们的将领应该博览兵书,懂得文韬,懂得武略,懂得布阵,懂得审时度势,文武双全!” 半兽人们说:“这些跟咱们都不相干!咱们只知道猛冲向前,扑向敌阵,举起大棒,猛砍猛杀——不一样将魔族崽子们打得屁滚尿流吗?” 每节课光是应付半兽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谬论就让紫川秀大伤脑筋。最后,他不得不大喝一声:“上课不准说话!不准搞小动作!不准跟老师顶嘴!”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济济一堂的汉子们,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小眼睛眨巴眨巴着,听着紫川秀老师在那满嘴胡绉什么“骑兵运动战术的精要”和“番茄的十二种作法”。 他们不敢不专心,因为等下如果提问和作业答不出来的话,会被罚去守夜站岗。 但是今晚的课程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呼啸,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尖锐,以至众人都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军官们才反应过来:“警报!是哨兵在发警报!”值班军官也是学习班的学员之一,他第一个面色惨白地站地扑了出去。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一涌而出,赶往自己的中队。 警报就像雷响电闪,动荡了整个村庄。士兵们从各自歇息的房间里扑出来,面带惧色。他们简直不能按照序列列队、扎阵。军官们忙着大声吆喝着、踢打着,整肃军纪。 紫川秀冲出去,迎面就见到了匆匆跑回来的值班军官,大声问他:“怎么回事?” “敌人袭营了!”军官大口喘息着,一脸的张皇失措,大声地说:“敌人袭营了!” 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一阵恐慌,很多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望过来。紫川秀恨不得将他痛打一顿,一把就揪住他的棉衣领子,把他拉扯到偏僻的一个角落:“有多少敌人?从哪个方向过来?他们属于哪个部队的?” 但这些,值班军官都说不上来。他所知道的只是刚才一个哨兵惊惶地向他报告:“敌人袭营了!”他马上回来原封不动地把话报告给紫川秀。紫川秀朝军官的屁股上狠狠揣了一脚,叫道:“把那个哨兵给我找出来!” 给踢了一脚后,这个军官反而镇定了许多,连连地敬礼:“是,大人!是,大人!” 转身边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过了一阵,他带来了那个哨兵,但那个哨兵向紫川秀报告说,他是听另外一个哨兵说的,而那另一个哨兵说,他是听另另另外一个哨兵说的…… 就在这里折腾得一塌糊涂时候,白川已经跑过来报告:“大人,后卫的侦察骑兵报告,一路兵马正在接近我们!” 紫川秀转头:“人数?距离?方位?” “西北方位,大概还有三里路,步兵,数目不明!”白川极其乾脆俐落地回答。 紫川秀发现,毕竟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干练好使。他松了口气:还有三里路,无论是打是跑,自己都还来得及。他开始发号施令,让维拉团队长前去指挥士兵们集队,白川带了侦察队前去警戒,问布森:“先前不是说,这一带没有魔族的守备队驻扎吗?” 布森也很纳闷:“是啊!我们问了十几个佐伊族的族人,他们都说这带是安全的,没有魔族军队驻扎……他们没有理由欺骗我们的。” 紫川秀抬头望天,没出声。过了一阵子,又一个侦察兵回来报告:“已经可以看见过来的兵马了。” “做好作战准备!”紫川秀锐着嗓子喊。 士兵们借助着村头的各种村舍和房屋,弓箭手们爬上了村头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瞄准。步兵们隐藏在茅舍的后面,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远方飘雪的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着变化的黑线正在接近,正是一路好大的兵马。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对方的数目超过了自己。如果怀有敌意,恐怕是很麻烦的。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响动,二十名新训练的半兽人骑兵上马,朝对方迎了过去。 他们的任务是尽量地接近对方,看清楚一切,然后立即回来报告。旁边的几个半兽人军官显得心神不定,布森一个劲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维拉使劲地握着拳头,眼睛不安地左右张望。 过了一阵,他们听到了一阵喧嚣,有人在叫嚷着什么,但是声音中没有惊惶,倒似乎是很惊喜的样子。接着,派出去的几路侦察兵纷纷回头报告着同一个消息:来的是佐伊族的兵马,并非魔族的军队。密集的蹄声响起,侦察的骑兵们已经回头了,他们扑进村头来,呼嚷着:“远东第七团到了!是友军到了!” 村口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半兽人士兵们举起了刀剑,迎天挥舞,嘴里吓人地嚷嚷着:“万岁!万岁!”几个半兽人军官齐齐松了口气,维拉抢着说:“布兰的人马到了!大人,我们马上组成仪仗队,列队欢迎他们吧!” 紫川秀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等一下。” 对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们,白川厉声喝令了:“回自己岗位去,在警报没解除以前,不得擅离!” 半兽人军官们面面相觑。布森问:“大人,您莫非认为有诈?” 紫川秀笑笑:“不,我也相信来的确实是第七团的兵马。但是还没能得到确认以前,小心点总没有错的。”他没有把自己真实的忧虑说出来:如果说是一个团队的话,那眼前的兵马未免多了一点。 一会功夫,第七团的前锋兵马已经在村口停住了脚步,他们以嘹亮的小号向主人致敬。第一团的官兵则回以巨大的欢呼声:“万岁!万岁!”接着,中军的队列也到了。 团队里带头的军官们出现在村口。紫川秀第一眼就看见了布兰。他的个头很高,即使在普遍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半兽人中间也算是鹤立鸡群的,肤色很白,面部轮廓酷似自己曾见过的布丹长老。但与孱弱而忧郁的长老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青春的热烈活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神情爽朗,身上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让人一见就觉得充满了信心。 紫川秀不禁赞叹:这正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物,一看到他,他就想起了斯特林。没想到在蒙昧的半兽人中间,也有这样的人才。 布兰和跟随而来的军官们远远地就行礼,神情非常恭谨:“光明王殿下吗?我是第七团的布兰。”他说话简洁而有力,让紫川秀顿生好感。 紫川秀还礼,微笑:“你好!”转身向他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高级军官们,布兰与布森、维拉等军官原本就是熟识,一见面就亲热地拥抱。 在一个点着暖炉的小屋子里面,起义军的首领们济济一堂。 布兰向紫川秀通报了自己一路的战况:“我部自从十一月十八日从瓦林起兵,一路朝云省方向杀去,十天之内与魔族军队交战十六次,击溃魔族军三个大队,外加无数的小队零星兵马。另外,我团队还收编了加凌沙团队的余部,他们的主力已经被魔族军队所击溃。” 布兰的神情中不无骄傲,毕竟,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能将起义军队的主力保持完整,这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证明这个叫布兰的青年将领自有其过人的才能。紫川秀微微一笑,他发现第一团的遭遇与第七团的遭遇惊人地相似,第一团本身也是收编了第三团的残部。他点头示意,维拉领会,也出声介绍了自己一路来的战况。 布兰倾听得十分用心,得知紫川秀所统帅部队曾击败了整整一个魔族野战骑兵团队时,他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艳羡之意:“光明殿下,幸运女神是跟着您走的,她向您露出了笑脸。向您恭喜,这是一场大胜仗啊,殿下!”神情间十分的爽朗。 紫川秀摇头,微笑着说:“这是全体佐伊族战士的光荣。”不知怎么的,这个光明磊落的青年半兽人将领言谈之中有点什么很对自己的味道,虽然是初见面,自己对他却有一股亲切的感觉。 两人各自通报了自己方面的敌情:追在紫川秀后面的是魔族的第五十一野战团队、第五十三野战团队,兵力强大,足是紫川秀部队的两倍。但幸好,他们都是步兵团队,而紫川秀本身就是追击战的老行家了,数次设下埋伏,几次将对方贸然追近的先锋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追得那么靠近了,总是全军拧成一团似的前进,给紫川秀几次急行军,将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而追在布兰团队后面的是魔族的第六十五团队和第七十一团队,数目不详,他们贴得就比较近了,前队几次冲击了布兰的后队。 布兰说得很无奈:“光明殿下,我们被魔族崽子们追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来投靠您了。有他们这群勾魂的家伙贴在身后,日夜骚扰不停,我们哪怕停下来喝一口水都得提心吊胆的,什么都没法子做啊!” 紫川秀问:“你如何能知道我军的行踪?像我军,对贵军的行踪就一无所知。” “这是圣庙告知我们的。”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布兰解释说:“大概一个星期前,圣庙的使者来到我们军中,告知我们光明王殿下已经被长老任命为首领,统帅全军,通知我们马上转向西南方向前进,以图与贵军会合。我们得知以后日夜兼程赶路,终于碰到了你们。” “哦!”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有人再追问了。 只有紫川秀听得手心出汗:改变行军方向的事情,是自己在接手军队以后临时决定的,事先并没有向圣庙报告。而这个布兰却说是一个星期前就已经知道了,那说明在自己改变行军路线之前,圣庙已经预先知道了自己的行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推测出来的?他们有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领?紫川秀想起了布丹长老那双漆黑的眸子,心头泛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 尽管自己对长老并无任何成见,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万里之外的人竟如此了若指掌,让他感觉到相当的不舒服。 布兰对开始众人讲述自己一路过来的见闻:当部队经过沙罗行省时,上百里的地方,看不到一个活人,呈现在战士们眼前的只有焦土、白骨、荒野、废墟。而这个行省,三年前还可以算是远东最富裕、最繁华的行省之一呢!路上碰到了几个衣裳褴褛的各族民众,都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他们说起魔族的残暴杀戮时的情形,连那些最久经沙场的老战士都听得心胆发寒,不敢相信人世间竟然有如此惨事:七八0年的十月二十一日,魔族的骑兵包围了行省的首府咙克市,从东门冲进去,见人就杀………… “见人就杀?”团队长维拉惊呼一声,急切地问:“难道他们连妇女、小孩都没放过?” 布兰做了肯定的回答:“正是!他们见人就杀,没留得一个活命。” 他继续讲述: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根据幸存者的叙述:尸体在广场上堆成了一座山,鲜血浸得淹没了脚脖子。最后为了掩盖罪状,魔族军放火将整座城市一焚而空。 曾经拥有有三十万人口的这座远东名城,最后只剩下了一堆焦土废墟。 “这群畜生!” “禽兽不如的东西!” 佐伊族的军官们听得屏息室气,一起愤怒地破口大骂。 团队长维拉阴沉着不出声,脸上肌肉一动一动地抽搐着。有人告诉布兰:维拉的祖籍就是沙罗行省的,他的妻子、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都在珑克市居住。沙罗事件过后,他已经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布兰团队长猛然醒悟,大声说:“家仇国恨,我们与魔族不共戴天!”说到这里,他已经声带哽咽,挥刀猛然砍在桌子上:“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维拉团队长抽刀猛砍,一刀就将桌子劈成了两半,眼中泪水长流,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逢里蹦出来的:“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布兰收起了刀子,站到紫川秀的面前,以那种军人特有的嘹亮嗓门出声道:“光明王殿下,奉圣庙指示,远东第七团,现在听候您的命令!殿下,追在我们的后面的魔族第六十五和第七十一团队,他们都是刚从沙罗行省调回来的野战部队,参与了那次的大屠杀,他们手上沾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让我们立即杀回头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为我们的兄弟同胞报仇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第七团甘愿当前锋!” “第一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维拉阴沉地说:“光明王殿下,我们不要再躲了,跟魔族拚个痛快吧!只要能杀魔族,哪怕您就是把我塞路上给大军当垫脚的石头,我也心甘情愿!” 众军官纷纷表态:“是啊!我们不要再躲藏了,我们已经厌倦不断地逃跑、躲避了。 现在两军会合,我们兵强马壮了,让我们一次跟魔族追兵干个痛快吧!“ 紫川秀手托着下巴,“嗯嗯”出声,耸拉着眼皮,神情很是庄重。 看在其他人眼里,仿佛了不起的光明王殿下正在思考着如何解救远东的“家国大事”,只有看在熟悉他的白川眼里,立即就知道这家伙又走神了,她在后面捅了紫川秀一下,紫川秀才回过神来,恰好听到了布兰最后半句话。听到众人的请战,他只是眼皮耸拉了一下,很乾脆地说:“不行。” 起身出了屋子,身后丢下一句话:“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屋子中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紫川秀出了屋子。沉默了一秒钟,半兽人愤怒地嚷嚷起来,低沉的咆哮像风暴似的,几乎把屋顶给掀翻了。白川苦笑,她知道这个时候,安抚这些愤怒的军官们的任务,只有留给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半个小时后,紫川秀的房间。 “进来吧,白川。”正要入睡的紫川秀听到敲门声,扬声说:“门没锁。” 白川推门进来,惊讶:“大人您怎么知道是我?” 紫川秀沉吟:“像我这种程度的高手,三十步内飞花落叶,没有什么瞒得过我的耳目。” 白川张大了嘴巴:“真的?” 紫川秀:“假的。”他叹气:“维拉他们见我,哪次不是用脚来开的门?特别是今晚,他们怒气冲冲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礼貌?”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白川仍旧心有余悸:十几个怒气冲冲的半兽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喷着火,一起吓人地大吵大嚷,手臂用力地在空中挥来挥去的,那副凶神恶刹的神情,白川觉得自己没有当场被他们撕了下菜还真是奇迹。 “他们已经回去睡觉了,还有几个人不服气的。明天估计还得有一顿吵。” 紫川秀边铺被子边说:“不要跟他们吵。明天,不按命令出发的,通知布森用军法处置他们。” 白川立正:“是。”欲言又止。 紫川秀停下了手,扬扬眉头:“你有话要说?” “是的,大人。我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直要逃呢?先前我们还可以说是因为兵力不足,躲避他们,现在我们两路军队会合,兵力已经与哪一路追兵都不相上下了。 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对他们来个逐个击破……” “兵力几乎相同——那我们能赢吗?”紫川秀问。白川沉吟着回答:“如果是别人指挥,我不敢说。但是大人您来,我想是可以的!您不止一次以少胜多地打败敌人,我对您有信心。” 紫川秀安详地说:“如果要开战的话,凭着手上的兵力,我可以应付五个、甚至十个魔族团队——如果再给我一点运气的话。纵然敌人兵力是我的两倍、三倍、四倍,凭着我军的这股悲愤之气,我都有信心将他们一举击溃、歼灭!” “啊,啊,”白川发出感叹声:“那为什么……” “你没搞清楚吗?白川。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一场战斗、一场大战的胜负问题,不是关于某个城市、某个行省的得失问题,这是一场种族战争,佐伊族与魔族,两个种族之间的生死存亡问题。这是一场死战,没有谈判、没有缓和,直到一方,自信这样严密的防御能吓退任何来犯之敌——至于敌人退了以后往哪里跑?那是其他行省的魔族将军们该操心的事情,只要自己镇守的明斯克行省没事,卡拉大人就不管那么多了。 但紫川秀却偏偏挥师疾行,一头就插入了这个罗网中。 因为后面追击而来的魔族已经越来越近,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兵行险着,抄这条最近的路线走。即使自己落入了罗网中,但紫川秀对于这种游击的战术却是最拿手不过的。 敌人虽然看似气势汹汹,号称四万之众,但是要严密地防守如此广阔的区域,他们还是力有未逮。敌人的撒网过广了,网眼间的间距自然就很大。由于当地人都支持起义军,热诚地为他们领路,通过各种小道的迂回穿插,他不但可以轻松而过,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可以反过来围捕敌人!他突然强渡了蓝河,切入了三角洲地带,沿河岸进军,于十二月六日的黄昏抵达了小镇尤道尔,半兽人步兵不声不响地包围了镇子,先声夺人地把驻扎在镇里的三百名魔族骑兵全部聚而歼之,全部砍成碎片,没放走一个活口。 这下好了,就像马蜂窝被人捅了似的,魔族军抓狂了,守备队立即从四面八方向小镇尤道尔涌过来,卡拉甚至亲自统带着一万精锐步骑前来,目的是想寻觅半兽人主力,来一场正面决战。 可是当大军过来以后,却没能发现半兽人的军队。 村民们信誓旦旦地向魔族军报告:半兽人军队袭击了魔族以后,已经连夜渡河逃窜了。由留下的痕迹和足迹推测,卡拉推测他们很有可能又到了蓝河的那一边。他立即下令徵集渡船过河追击。没料到,就在大军已经过去大半时,半兽人步兵又突然从尤道尔方向出现,猛袭依旧停留在河东岸的魔族后卫,魔族全军惊恐万状,乱成一团。 殿后的五百多魔族后卫被打得落花流水,半兽人顺手还把魔族的辎重队和粮草车队掠夺一空。从地平线那里、河的对岸,魔族军即使凭肉眼都能看清半兽人的军队,但若是想接近求战,却没有那么多的渡船。若分批过去,只会被敌人个个击破。 勇猛的魔族兵将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自己的后卫们砍杀得乾乾净净,把自己的辎重大把大把地掠夺。卡拉将军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出了血。就在卡拉还呆呆地在河边候船时,半兽人军团已经悄然消失在黄昏的河岸边,向三角洲的纵深推进,一路将那些落单的守备队、斥候兵马揍得落花流水。 卡拉过河后猛然急追,却不料半兽人军队像是会了魔法似的,时隐时现。 明明自己一路不停地追赶着他们,他们却能神秘地消失,仿佛溶化在空气中,时而又能同时在几个地方出现。清早传来消息,半兽人军队在某处猛攻魔族的守备队,魔族大军立即出发增援。中午时分到达,却哪怕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一个半兽人士兵。魔族兵忙活了半天,正要休息,却又传来消息:半兽人大军已经到了某某地,于是又得马上出发…… 魔族的骄兵悍将都给磨蹭得快累死了,却硬是连个影子也摸不着,而半兽人却偏能时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叫苦连天。对于紫川秀来说,跟魔族在眼皮底下捉迷藏,看似惊险万分,实质上安全得很。 因为这里的百姓,对于起义军的到来热情得要命。他们自愿为自家的子弟兵通风报信,掩盖消息,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起义军传达假军情去唬弄魔族。因此,魔族军即使最小的斥候分队,甚至每个步兵分队的去向,紫川秀都了如指掌。 由于双方资讯的高度不对称,这简直不是打仗,简直就是他在耍弄着魔族的大军似的。有一次,半兽人甚至就是趴在草丛里睡觉,而魔族的上万大军从草丛前面不到二十米远的公路上从东到西跑,正急如星火地赶去增援某某“被围攻的城市”;一觉醒来,又看到魔族大军从西到东地跑回头去剿灭某地“神秘出现的叛乱军团”,汗水淋淋;一个小时后,还是同一支魔族部队又出现了,这次他们往南跑,接着又跑回头,又跑过去……那样子,像是整路魔族军队都发了疯,彻夜不眠地练习长跑。 半兽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地议论道:“光明王殿下把他们耍弄得真是够狠,他们连舌头都跑得吐出来了……” 就这样且战且躲的,紫川秀越来越深入敌境,一路将敌人玩耍得疲惫不堪。这时,他突然又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下令部队转向,离开了平坦的远东大公路,进人了奥伦山脉地带。 这一着,再次令追击而来的魔族军队措手不及。卡拉只有望着奥伦连绵的群山兴叹了:虽然说魔族已经征服了整个远东,但是那只限于平原地带。山地高原对于魔族来说,还是十分陌生的地域。离开平原地区,冒险进入山地地带,他是不敢的。自从沙罗行省事件和圣地事件之后,山地百姓恨透了魔族的兵马。那些半野半蛮的山民,秉性剽悍粗旷,一见到魔族军经过,也不管人数悬殊,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们也敢抡起柴斧朝整个中队人马杀过去,然后藉着茂密的丛林、崎岖的山势,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在这些地段,魔族一旦进入了,便很容易遇害。某些小规模的分遣队,一旦进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迷宫,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真的统帅大军追着紫川秀进去,那不要一个星期,自己的军队马上就如冰消雪融,问题就会从“怎样才能追得上叛军”变成“怎样才不被叛军追上”。 何况,奥伦山脉连接明斯克、得亚、加来、云省等六行省,既然敌人进去了,他们的目标未必就是自己的辖地,卡拉大人自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暗暗盼望这群该死的流寇最好是往别的行省去,不要再在自己的地盘捣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起义军进山去了。紫川秀所统帅的队伍,曾经不止一次遇见过山地的民众们,他们穿着麻布衣裳,或者披着狼皮,狐皮或者熊皮的衣着。起义军曾不止一次在狭窄的山路上被这些人拦住,被他们盘问:“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是不是魔族派来的?” “不是!我们是杀魔族的!”队伍里的军官总是这样回答说。 “愿奥迪大神庇佑着你们!” 山民们立即欣然欢迎他们,要粮食给粮食,要向导给向导。 有了他们的带领,哪怕是雪封大山,哪怕悬崖峭壁,哪怕是号称连“鸟都飞不过” 的禁区,起义军照旧进出无阻。一见到这些长期在森林中居住的人们,队伍里的人类不免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们的脸因为很少接触太阳,白得跟帝都的贵族一般,表面上看去,衣裳褴褛,然而你若是用心看的话,会发现裹住他们的衣裳都是极其名贵的兽皮。 那些半兽人,个个都个子高大,活像某种食肉的猛兽,胆大无比。以一个沙场老手的眼光,紫川秀极其欣赏这样的兵员,他一路上极力招募他们加入,劝说他们直接下山揍魔族去。但可惜,成果并不是很大,山地人秉着他们多疑的性格,对一切外来的人和事抱有天然的戒心,他们并不十分信任外乡人的军队。即使在同为佐伊族人的布兰、维拉等军官的极力劝说之下,也只有一百多名血气方刚的山地小伙子加入了起义军的行列。 在他们的带领下,起义军忽而攀山入云,甚至云雾环绕于他们脚下,在那里,他们极目远眺,所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雪野,广表阔远,仿佛那就是蓝天的尽头,而在某些密林遮天的山路上,即使是白天,也一片漆黑漆黑的,不见天日,只有雪光。 这些地段,从来恐怕都只有野兽出没。而在山间的那些小屋,居住着各式各样的山民。虽然在外界看来,他们是些粗莽野蛮的化外之民,但他们却非常热情地款待了过路的远东子弟兵。 队伍在山地里跋涉,白天行军的休息时候,紫川秀总爱跟各个中队的士兵走在一起,跟士兵们一起闲聊、玩笑,一边留意听取士兵们意见,把队伍里的每一个细节牢记在心。 在维拉的团队里,就因为闲聊时士兵们的检举,他把两个贪污的司务长给降职了,让士兵们另外选举了值得信任的司务长。在布兰的团队里,他又撤换喜欢对士兵们滥施暴力的四个大队长——虽然他自己倒是常常喜欢对军官们拳打脚踢的。他设立了申诉和控告的制度,让士兵们可以向他揭发那些粗暴的、不称职的下级军官们。对于军队中发生的各种纠纷、摩擦事件,他总能及时地公正调解,让纠纷双方和旁观的众人都无话可说。 士兵们都感慨地说:“有事情请找光明殿下!” 不到两个星期,他对这支军队已经熟悉到了这个程度,不但对军队中半兽人士兵的生活习惯、工作能力和特长了如指掌,可以一见面就随口叫出队伍中士兵的名字,甚至可以说出出他父母或者妻儿的小名。 对于这份超人的记忆力,队伍里的军官们无不骇然。这一点,即使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军官也未必能做到呢!士兵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长官,能这样平等地这样对待他们,而且治军公正,办事公道,他们都从心底里欢迎他,爱戴他呢。 说来也奇怪,尽管紫川秀和蔼可亲,并无任何架子,但却没有一个士兵敢在他面前放肆胡为的。队伍里那些最顽皮捣蛋的兵痞子,他们曾出生入死多次,生死早看得淡了,一般军官,他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们一到了紫川秀面前,只需紫川秀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一扫,不用说话,他立刻就吃不消那分量了,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乖得像小绵羊见了狮子一般。 这个时候,白川总要围住紫川秀左看右看,硬是看不出这小白痴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士兵们这么的敬畏。 士兵们跟她说:“光明王殿下不是一般人哪!他身上有股虎气,不用说话都能让人害怕!” 就连那些近身的高级军官们也常常感到:“光明王殿下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他平易近人,谁都可接触他,却谁都不能接近他。他和蔼可亲,哪怕跟最低级的食堂伙夫他都能坐下攀谈半天,聊天气、聊庄稼,赤着膀子跟大家一起用火炉烤红薯,亲热得跟自家人似的,却没人敢对他有半点的轻视。”在他身上,有一股凛然的气质,士兵们爱他有多少,对他敬也就有多少了。 维拉说:“长老给我们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领导人。” 布兰也心服口服地承认:“天降我族以伟才,这正是那种天生的统帅人物!我们佐伊族中兴有望了!” 行军路上,每到晚上,紫川秀总是召集军官们开展各式各样的会议。由于目前的紧迫形势,第一团和第七团的军官们都认为,两支部队的合并势在必行。合并后的新军被命名为:“远东自由军团”。 众位军官都一致推举紫川秀担任军团长官,但他很谦虚,不肯担任军队的任何实职,却主管着军事作战的指挥、后勤、财务、人事任免等重要实务——他不想太抛头露面引起魔族的注意。所以军团长职务就留给了布森担任,他主管清洁卫生工作。 军团下设两个团队,分别为远东自由军的第一团和第二团。第一团团长为维拉,第二团的团长为布兰。而队伍里的基层军官,都是由士兵们推选的。紫川秀所下的第一个命令是所有半兽人士兵都必须尽快学会骑马。 在蓝河的那一役中,半兽人军队缴获了大量的战马。深知骑兵的强机动性在游击战争中的重要性,紫川秀用这批战马装备第一团,成立了远东本士的第一支骑兵部队。这支部队的训练场地就在那崎岖山地的小路上,高大魁梧的半兽人士兵看着面前分配到手的战马,一个个兴奋得要命,没听白川教官的指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了上去。结果不到三分钟,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捂着屁股直叫唤了,引起旁边围观的步兵们一阵哄堂大笑,寂寥的山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历来半兽人士兵并不擅长骑兵,他们的传统兵种是步兵,而军人往往又是最怀旧的一群,就像世界上任何事情一样,凡是有改革,总会有人出来拦阻的。这次改变引起了队伍里一些顽固分子们的怨言:“这有背于我们佐伊族光荣的传统战法。” 紫川秀听到以后,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他就吩咐已经学会骑马的士兵骑上战马全速前进,让那些不肯学的顽固分子们在后面步行追赶。不到十几分钟,那群“甩开蹄子大步前进”的步兵已经从骑兵身后的视野中消失了。 骑兵队伍一口气奔跑了五个钟头,黄昏时分,紫川秀吩咐骑兵们停止前进,在树阴下歇马扎营,悠哉游哉地休息等候——这一等等到了月上柳梢头。直到第二天的黎明,那群家伙才抗着沉重的行李和武器赶到,脚步蹒跚,气喘吁吁,汗湿重甲,面无人色。 紫川秀很和蔼地对他们说:“你们来得太巧了,我们正要出发呢,走吧!”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提什么“我们佐伊族光荣的传统战法了”。 紫川秀所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扩大了自己的军官培训班的参加人数,招募了大批有志于此的佐伊族官兵参加。在交谈和日常的作战中,紫川秀发现,虽然说组成了军队,但是半兽人的战术意识和水准仍旧停留在原始的氏族社会里。他们作战时向来没有什么阵型和队列,更不要说什么战术和韬略。进攻时,他们就只会一群人“轰”地扑上去,披烟带火地和敌人砍杀,如果砍杀不下,就被敌人砍杀。 紫川秀不得不改变半兽人们的观念,教育他们,并不是一看到敌人就得马上杀上去作战的,在情形对己方不利时,暂时回避敌人的强大军队也并不是可耻的事情。他教授给半兽人军官和士兵们各种先进的阵型和战术,该如何列阵才能做到相互照应配合有序,如何隐藏部队,如何用疑兵去引诱敌人分散兵力,而自身又能集结最大的兵力投入会战,进攻时候如何集结兵力进攻敌人的一处,在部分地段实现自身的兵力优势,如何先把敌人的侧翼击溃,在防守时候又该如何的挖掘壕沟布置陷阱,如何将骑兵、刺枪兵、弓箭兵、盾牌手、近身战刀手等各兵种最有效地配置,教授他们如何去有效地打击敌人侧翼,在作战时候准备一支生力预备部队的重要性,而且投入预备队的最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紫川秀高度重视预备队的作用,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在一场百万人规模的大会战中,在最恰当的时候将最后一个中队投入作战的,就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听得眼睛发亮。他们接触到了当今最先进的战术思想,打开了一个以前完全想像不到的世界:“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他们的眼界顿时开阔起来,开始对紫川秀崇拜得五体投地,就连以前那些对人类抱有偏见的军官们也发现了紫川秀的可贵之处,开始对紫川秀言听计从。自愿报名参加紫川秀学习培训班的军官也越来越多,最后场地容纳不下了,很多人就站在窗口那里旁听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蒙昧了上千年的人们,一旦接受到知识的海洋,就像渴得快死的人嘴唇上沾了一点水滴,马上如饥似渴地吮吸起来。 那焦虑的眼神对知识的渴望是无穷无尽的。无论紫川秀说什么,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用手中的小本子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当讲课结束后,大家又把各自记得的汇总起来,把遗漏的补全,交头接耳地讨论,直到深夜,他们依旧谈论不休。 白川对此心有顾虑:一个如此强悍、勇敢,又人数众多的民族,如果让他们与先进的军事思想结合起来,他们会很快变得地强大,对人类的安全会不会造成威胁呢?私下,她向紫川秀说了这个顾虑。 紫川秀想了一下:“我们是别无选择,在目前来说,如果不提高半兽人的战力,他们就无法与魔族相对抗。即使半兽人种族很快地强大起来的话,由于他们不喜侵略的特性,他们也只会成为人类防御魔族的最坚强的壁垒。” 在往日的平叛战争中,紫川秀早就发现了,半兽人士兵有一个显著的特色,他们很容易热血沸腾地冲动起来,但也很容易沮丧泄气。他们在进攻时候杀得相当的凶狠,一鼓作气,往往能与那些最精锐的部队杀得平分秋色,但是战斗时间一长,那他们就会泄气了,这时候只要有人大喊一声:“走啊!”整个军团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团散沙,溜得无影无踪。 他们强大的爆发力的确超过了其他种族,但是他们在持久力和坚韧性方面却大为不如。由于了解了半兽人的这个特色,紫川家名将斯特林往日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他们的:列阵坚守,等到半兽人军队的锐气已挫,再派遣铁甲骑兵从侧翼猛烈出击,很轻易地就能将他们击溃。如果不改变他们的这个特性,那无论如何传授给他们什么样的先进战术,最后也只能沦为他们逃跑的遮羞布。 为了摆脱半兽人这种民军习气,紫川秀参谋长下的第三个命令是整顿军纪,对士兵们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制订下了严厉的军规,召集士兵们宣读,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而作战?不是为了你们的长官,不是为了你们的薪水,而是为了保卫你们的祖国! ——不要说你们没有祖国,你们的祖国就是远东,就是圣庙,就是你的家乡、你的庄稼、你的父母妻儿!你们之所以作战,是为了保卫你家中财产不受魔族横行剥夺,是为了你家中的父母不被魔族杀戮,是为了你的妻儿不受异族欺凌!记住,今天的你与昨天的你,已经截然不同了!你们不再是充当魔族爪牙的辅助军士兵,更非那种散兵游勇的乌合之众,今天的你们,是远东的第一批正规军队,是远东民族的希望!祖国的劫难,从没有过像今大这样深重。除掉云省以外,远东的二十二个行省,无处不在受魔族所虐害。整个远东都在睁大了眼睛,对我们翘首以待。祖国的期望,就在你们身上!” 一席简短的演说,让半兽人士兵们沉默良久,继而欢呼雀跃,掌声如雷。 有人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祖国!我们也是有祖国的!”长期受异族统治和压迫的远东人,已经一千年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感受到了那种崇高的民族自豪感,感觉自己确实身负重任。有了这种觉悟的士兵,那无论什么样的苦难都能承受。 对于紫川秀几乎是严厉到冷酷的训练命令,他们毫无怨言地执行了,一丝不苟。他们忍受着紫川秀有意的高强度训练,一天之内在崎岖山路上强行军四十公里;也可以忍饥挨饿,披着单薄的毯子在没膝的雪地中行军,连续数天不见人烟,只能睡露天吃野草野果,这些,他们都毫无怨言,甘愿承受。 这种英雄的男儿气概,令身为人类的白川也深深的感动:“有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兵,半兽人种族必然能崛起!”经过一个多月的特训,队伍整个变了个样子,他们所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于入山之前了,士兵们变得剽悍而整齐,坚忍如铁。在奥伦的群山峻岭间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队伍前面的向导带着庄重的味道向紫川秀报告说:“这是最后一个山头了,大人!过了这里,前面就是平原地带了!” 队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万岁!”在寂寞的奥伦山脉里跌跌爬爬了那么久,马上就可以回到山下平原地带的花花世界中,士兵们无不兴奋万分。在山头的顶峰,紫川秀极目远眺,看到了反光的雪原广袤无涯,仿佛见到了整个天际的尽头。在雪原上面的星罗棋布、芝麻般的小黑点,那是无数的城市、乡镇、村舍。这就是远东最大的平原,也是最繁华的地区:明斯克平原。此时,落日西下,眼睛所望到的一切景色,都被深沉的暮色所笼罩。大地的尽头,一轮红日正在慢慢落下,落日最后的余辉将整个雪原洒遍红光。 六千多起义军官兵站在山峰上,满怀希望地望着这壮丽的一幕,鸦雀无声。 “我们终于来到了。”紫川秀努力使得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动声色:“我军面前,已是一马平川。” 身后的将领们一头,有的已经落下了泪水。 在帝国历七八一年一月二十七日的下午,紫川秀率领半兽人军团通过了明斯克东南部的奥伦山脉,摆脱了魔族的追兵,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明斯克平原上。 ※※※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万里雪原一片皑皑。在奥伦山的山脚下,起义军在一处林子里宿营。 巡视完营地,回到点着火炉的指挥帐篷中,几个半兽人军官已经在那里守侯着了。 布兰向紫川秀报告:队伍中有十几个士兵已经被冻伤了。维拉则报告说,尽管已经采取措施限制伙食了,但是这么久没有补充,队伍里储备的粮食快完了。他还补充说,连取暖的柴火和焦碳都开始短缺了。 紫川秀安静地听着,火苗的闪光映在他睑上,映得他的俊脸红扑扑的。他心情忧虑:战士们疲惫又憔悴,这样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气还要露宿野外,士兵们一个个缩在营帐里裹着行军毯子靠着篝火嗦嗦发抖,他们实在是经受不起。远东的严寒是出了名的,滴水成冰。再这样下去,没等到与魔族交战,队伍就要先垮掉了。 “必须要抢夺一个过冬的御寒基地。”他在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几个半兽人军官对视一眼,心有疑虑:依照起义军现在的薄弱的兵力,不要说强攻那些大城重镇,即使是想吃掉那些乡镇村公所里面的魔族守备队都有难。但现在,起义军确实是迫在眉睫地需要一个地方熬过寒冬。 维拉介绍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村子,比较偏远,里面魔族的守备队也不是很多。” 紫川秀连连摇头,否决了维拉的提议。起义军唯一的优势是魔族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如果自己跑去袭击那些路边的乡村魔族守备队,等于是向魔族报告:“我们来了!快做防备啊!” 布兰开玩笑地笑说:“是啊,维拉,你那些穷乡僻野,光明殿下当然看不上眼了。 殿下,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小城,听说防御力并不是很强,城墙也不高,我们可以试试?” 紫川秀还是摇头。他很清楚,战术上的突然性和出其不意是自己唯一的优势了。如果以这优势去换取那些贫瘠的小城小镇,那实在是划不来。他问:“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城市?那种城墙坚固、储粮丰富,可以跟帕伊那样当堡垒坚守的?” 几个半兽人军官面面相觑。他们都搞不清楚紫川秀想干什么了。依靠起义军区区两个团队的单薄兵力却想动那些大规模城池的主意,岂不是痴人说梦? 维拉介绍说:“明斯克东南部最大的城池就是科尔尼城。该城城墙高八米,有护城河,城内驻守有魔族的三个步兵守备团队。” 看到众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赶紧补充了一句:“科尔尼城还是魔族在远东中部最大的粮食储存仓库!” 他绘声绘影地向众人描述:科尔尼城内,一个又一个的高大的粮仓耸立,每个粮仓里新鲜的粮食堆积如山,那都是魔族从各个行省掠夺而来的,足以供应整个明斯克行省的魔族驻军半年的用粮!众人悚然动容:粮食!这正是起义军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布兰也介绍说:“瓦林,也是远东大城。里面驻扎有一个魔族团队,城墙并不是很高,哪怕正面强攻,我们也有机会夺取他。还有亚加诺城,里面驻有两个魔族团队,如果偷袭的话,我们有机会的……都兰城也不错,是魔族的后勤军需仓库,防御也很松懈,但问题是它距离明斯克安太近了,只有五十公里,魔族一个反扑我们就顶不住了……” “我觉得达鲁城也不错,只是里面驻守的魔族兵多了点……”维拉也很认真地和他讨论着,他与布兰以前都曾经在魔族军中待过,对魔族在明斯克行省的驻军情况比较熟悉。紫川秀静静地听着两位团队长的讨论,苦笑:现在情形,众人就像一群穷光蛋,却垂涎着橱窗里那些五光闪烁的珠宝,正在煞费苦心地盘算着自己那微薄的荷包究竟能买得起什么。他出声打断了讨论,问:“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哪座城?” “禀告殿下,是科尔尼城。” “那我们就要科尔尼城。”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维拉结结巴巴地说:“但……但是,殿下,科尔尼的驻军很多,多得超过了我们的军队!要强攻倚靠坚墙防卫的三个魔族团队,我们的兵力起码得要多一倍……不,哪怕五倍也不行啊!” “我有个想法。”紫川秀微笑着把计划说了一遍。众人几乎绝倒,齐声狂吼:“这简直是儿戏!打仗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试试看,如果不成,那也没什么损失嘛!”光明王漫不经心地说。 帝国历七八一年的一月三十日,破晓时分,天光方明,天际已经被浓云所布,稠密的雪花纷飞而落。明斯克东南重镇科尔尼的城头上,正懒洋洋值班的魔族哨兵忽然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在那辽远的天地相接处,升起了一片蓝青难辨的雾霭,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在接近,人影影绰,由朦胧到可见,这分明是一路军队过来了!哨兵脑袋一阵发晕:莫非自己昨晚喝多了,宿醉未醒? 但他很快清醒起来了,跑着步向值班的小队长报告了情况。 “铛铛铛”的警钟响遍了城头。魔族在科尔尼的驻军司令一头雾水:最近并没有什么大规模流寇在附近出没,看来这路兵马是敌人的可能并不大。而且兵马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那里正是明斯克行省的首府明斯克安的方向。但若是从首府派来的增援部队,为何自己并没有得到预先的通知?他迷惑不解,亲自爬上了城头观望。队伍滚滚前来,变成了一条奇长无比的长蛇阵,蜿蜒宛转,越来越接近。逐渐的逐渐的,魔族可以在城头上把这兵马看得清楚了:前锋逼近的是近千名骑兵,接着前进的,是大队的步兵。在队伍的上空,如云般耸簇的矛刺,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反光。 驻军司令长长地松了口气:很明显的,来的是一路正规军。流寇行军时绝没有这般凝重的气势。等队伍再接近点了,他发现,队伍里全部是半兽人的士兵,统统身着魔族的军服。这是一路半兽人的魔族辅助军。但是他仍旧有点不能释怀:从行省首府派增援到此,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他呢?想了一下,他吩咐身边的部下:“不用关城门。” 在友军面前关闭城门,这是相当粗鲁的行为,他不想激怒这些半兽人援军,但也留了个心眼,下令守备队的弓箭兵上城墙警戒,并且派了三个魔族军官到城门处去吊闸处监督警戒,只要看看形势稍有不对,警报一响,马上砍绳关门。队伍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城门前五十米自动停下了脚步。一个小号手站出队列来,向着洞开的城门吹响了致敬的号子。 司令微笑,对左右说:“看来那群野蛮人还是很懂礼貌的,至少他们在我们面前装出懂的样子。”左右大笑。城头的号手回敬。一队魔族骑兵从城门处奔出,迎着队列前头的旗帜而来。魔族骑兵远远地就朝队列里喊话:“古昔遮卡!” 几个半兽人军官面露惊惶,紫川秀小声地安慰他们:“不要怕!他们在问你们的部队番号和来意。” 懂得魔族语言的老半兽人德伦迎着骑兵们上去,对着那几个魔族骑兵唧唧咕咕地说个不停。不用听紫川秀也知道,他一定又在贩卖“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的老把戏了。 ——在前几次的假冒行动中,德伦似乎从这种危险的行径中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有机会,他马上就自告奋勇,乐此不疲。这个老家伙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一个神色傲慢的魔族骑兵军官在检查了德伦的各种证明以后,感觉很奇怪:这支半兽人军队虽然各种身份证明都无懈可击,但他们既然自称是受行省军区派遣而来的,却缺少一道由卡拉将军签署的书面派遣命令,使得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德伦,想从这个老半兽人的从容不迫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东西来。 德伦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表示派遣命令在自己的副官身上,而他在后面的辎重队伍里,过一阵子才能赶到。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让部队进城歇息。急行军走了一个通宵,士兵们都累坏了,又冷又饿。 魔族军官犹豫了一下,表示自己不能同意放一支身份不明的部队进科尔尼城。 他说道:“请你们在原地宿营歇息,等你们的副官带着命令赶到后,经我们检查过才能进城。” 参与交涉的半兽人们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合理的命令,全部在原地跳了起来,大吵大闹,吵得凶狠得模样啊,哪怕二十天没吃饭的饿汉都没这么厉害。团队长德伦大人冷哼一声,一副懒得跟你说似的样子,大步就往城门走去。几十名半兽人吵吵嚷嚷地跟在他的身后,吓人地抖擞着身上的长毛,叮叮当当地在摆弄着刀剑,像是如果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阻拦他们进城的话,那些刀剑马上就要落到他的头上。 那个魔族军官吓坏了:魔族与半兽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已经够紧张了,如果在这里引起一场火拚的话,谁也承受不起这个责任。他赶紧跑到德伦身边,好言相劝,向他保证:让劳累了一晚的士兵们又累又饿地在冰天雪地里扎营,确实不太合理。他本人是充分地理解五七一团队的处境,但是要让他的上司——也就是该城的魔族驻守司令——明白这一点,得花点时间。 德伦老大不耐烦地摸着手上的刀柄,斜睨着眼前的魔族军官。洞开的城门离自己不到十米,他完全可以一刀把这个罗唆的家伙砍了,再领着身边的四十多人立即冲进去,很可能来得及抢在敌人关门之前把城门给控制住,然后大军源源涌入——这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 但这时,他看到在队伍里的紫川秀拚命地对他摇头。于是德伦很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快去!给你两分钟,不然我们哪怕攻城也要进去了!”(半兽人士兵们都明白,这句话真是再真不过了。)魔族军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微笑地赶紧掉转马头回去请示了。 紫川秀顺手把钢盔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用半兽人士兵魁梧的身躯隐蔽自己削瘦的身影。飞扬的雪花轻轻地落在战士们的身上,战马在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蹄子踢打着地面。 他打量着眼前高达五米坚固的青灰色城墙,心有忧虑: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如果事情演变到不得不发起强攻的话,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旁边的半兽人维拉忧虑地问:“殿下,如果他拒绝让我们进入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紫川秀发现维拉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一有问题,他马上会想到最坏的可能。哪怕得了个感冒,他都会预先把遗嘱写好。 “那我们就甩开蹄子开步走,去别的城池碰碰运气,直到找到一座肯上当的城池为止。” 维拉惊疑地望着紫川秀,不知道他是说真话还是开玩笑的。这样的作战计划,几乎近似于儿戏。 足足过了五分钟,那个魔族军官才重新姗姗出现,远远就喊开了:“德伦团队长,欢迎你进城歇息。” 德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紫川秀那个家伙,这么简单的点子,却真的管用啊!他还有点怀疑,闷哼一声:“那我的部队呢?” 魔族军官板着脸,很不情愿地回答道:“可以一同进去。” 队伍开始进城。看到旁边的半兽人一个个喜形于色,紫川秀也在微笑,心却一下紧紧地揪紧了。他没想到魔族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一支来历不明的半兽人部队进城。是他们太过麻痹了?是他们有恃无恐?或者是他们有着什么诡计?望着那黝黑深长的城门道,望着那沉重的闸门,紫川秀想起了斯特林的亲身经历:在远东战争时期,中央军曾假扮为魔族的帕伊守备队,诱骗一支远道而来的魔族部队进城。等魔族的军队进了一半时候,那道沉重的城闸门突然地落下,将下面魔族队列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应,然后人类的伏兵突然杀出…… 紫川秀望望城头上森严的魔族军队列,看看城垛后面那些密密麻麻、面色冷峻的魔族弓箭手,手心不禁出汗了。在这种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如果对方突然翻脸,光是弓箭就足以将半兽人给全部消灭掉。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孤掷一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部队安全地进入城中,走在白雪皑皑的长街上,紫川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城市西边的粮仓,那高大的圆形储粮仓每个足有五、六米高,一个接一个地耸立着,密密麻麻,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这些粮仓远远地高出城中的民房建筑,非常的显眼。 城市的街道边上,人烟稀少,三三两两地散布着围观的魔族士兵,也有些是本地的半兽人。回头望去,高高的城墙上面,军官正在响亮地喊着口令,魔族的弓箭队正在解除警戒,收队从城墙的走道上下来。他们的队伍从半兽人的队伍身边经过,两队人马同方向前进,都是去城中的魔族军驻地。半兽人的士兵们饿叨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像是一群狼在打量着羊群似的。几个高级军官不断地向紫川秀使眼色,示意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紫川秀也感觉现在确实机会不错,但他忍住了:在队伍的未尾,自己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没有进城,如果魔族突然关闭了城门,那自己就变得首尾不能呼应。 他观察了一阵子,城墙周围的魔族弓箭手大概也就是三、四个大队的样子,并非魔族军队的主力。他们的主力很可能还在驻地里没出来呢。 他低声咳嗽一声,小声说:“留意周围地形。”众军官们立即会意:巷战将起,熟悉地形和环境的一方往往可以大占便宜的。 忽然,几个半兽人士兵开始吵架,”大群人在劝架,但那些愤怒的士兵怎么劝也劝不听,越骂越激烈,最后居然动手打了起来,又有一大群士兵在旁边围观、评论,连那些路上的半兽人平民都过来看热闹了。整个街道都给堵住了,连正要回营地的魔族弓箭队都不能通过,本来整齐的队列变得凌乱起来。弓箭队领头的魔族军官跑向德伦:“咳! 你!你的部下挡了我们的路!快整理你的部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 德伦装模做样的吆喝几声,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他走近去指手画脚地下着命令,大声地嚷嚷着,骂得口沫横飞,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魔族的弓箭手们瞪大了湛蓝色的眼睛,用一种傻呼呼的、几乎称得上是可爱的表情看着他,却没注意到,就在眼前这个老半兽人军官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进行这番表演的时候,其他的半兽人早就不声不响地散布了各处,占据了路口和各处要害的地点,隐隐对魔族的弓箭队形成了包围之势。 而紫川秀则带着一队人,有意无意地晃到了城墙的阶梯口处,一个小队的魔族步兵正在那守卫着,为首的一个魔族士兵冲他们喊:“你们在这干什么?” “看太阳。”紫川秀随口回答。头脑简单的魔族士兵不由抬头望天,天空彤云密布,阴沉沉的。 他不由自主地问:“哪里有太阳了?” “所以我们在找嘛!”紫川秀很不耐烦地说,仿佛那个魔族兵问了个老大愚蠢的问题,干扰了他专心致志的工作。迟钝的魔族兵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眼睛眨巴眨巴的,硬是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会看太阳,而且看太阳非要在警戒区内看?可是看眼前这个“半兽人”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想来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吧? 既然他们不是想上城楼的话,那让他们在这里“看看太阳”,似乎也没什么防碍吧?他不出声了。 紫川秀望望城门方向,自己的队伍已经全部进城了。再看看街上,吵闹越来越大声,一大团人堵住了街道,这里,几个半兽人在打架,几百个城中的闲人在围观着,挤得水泄不通;一辆城中的马车轻轻擦了一个半兽人士兵的衣服,那个士兵立即一声不吭地“晕倒了”,他的伙伴们立即感到不满,扯着车主吵吵嚷嚷地声称:“俺朋友的身体很脆弱的,给你撞了一下,起码也要四十万两银子的赔偿!”结果马车停在街道的最中心,又堵住了后面的马车,堵了长长的一串。混乱的程度比刚才还要严重。 几个半兽人军官在人群中大声地吆喝着,指手画脚地发出各种前后矛盾的命令:“一半人到左边,一半人到右边,还有一半人留在中间!”他们手忙脚乱地想整队,却像是一个能力不足的新手军官一样,老是把事情弄砸,那种笨拙的程度让旁边的魔族军官看得恨不得过来杀了他。结果队伍越整越混乱,越来越散,局面被搞得一塌糊涂。魔族的带队军官小声地咒骂着,命令弓箭队往街道的一边压缩,好腾出地方给那个“笨蛋军官”整队用。 “是时候了。”紫川秀向周围的半兽人们使个眼神,士兵们一声不吭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睛瞟着那几个浑然不知大祸将至的魔族守卫士兵。一声尖锐的呼哨压倒了街上所有的混乱,正是紫川秀发出的动手暗号。一瞬间,长街沸腾了,半兽人的队列中,“噌——”的一声长长的清响,四千把砍刀同时出鞘,密密麻麻的刺枪林在空中反射着阳光。 “杀!”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正是布兰在大吼:“为我们的骨肉同胞报仇,不要手软!”一瞬间,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半兽人士兵怒吼一声,猛然扑向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们。魔族弓箭手们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出来,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扑来的敌人,面色煞白。 有人在惊叫:“这是怎么回事?”没等得到回答,一把刺枪已经从胸口捅入,将他刺个对穿。有人徒劳地举起了手上的木弓想格挡,半兽人那仿佛无穷的巨力挥舞着砍刀连人带弓地将他砍成了两截。有的人颤抖着开始挽弓搭箭,可是双手直发抖,只射出了一、两箭,已经被扑近身来的半兽人一刀了结;有的人吓得两脚发软得瘫坐地上,面色发白,眼睛发直,反应不过来;少数配备有近身战武器的魔族兵试图自卫,但下一秒钟他们就被上千半兽人的海洋所吞没了,就像风暴之下的一朵小浪花消失在巨涛中,他们连个泡泡都没发出来。因为双方的距离本来就距离不到数米,混战一起,不利近战的弓箭手大大地吃亏。在半兽人势如狂飘的砍杀下,弓箭手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惨叫倒地,受伤的跌倒在冰雪泥泞的街道上,于是进攻的半兽人毫不怜悯地将粗重的大脚从他身上踩过,继续砍杀下一个。 半兽人那惊心动魄的喊杀声中,夹杂着魔族弓箭手的呼嚷声,响亮的呼救声。他们长长的队列已经被压缩到了长街的一角,突然受到攻击,连躲避和布阵的地方都没有,一群人挤在一起施展不开,半兽人那沉重的狼牙棒一棍敲下去,总能打死四五个的。 在发出呼哨的同时,紫川秀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一个魔族士兵的脑袋,接着猛扑向城墙的阶梯方向。刚才的那个魔族兵头脑有点不大灵光,看着面前血花飞溅的一幕,他发出了惊恐的呼叫:“你们在干什么?” “看太阳!”紫川秀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身法却迅猛如虎,一瞬间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就刺进了魔族兵的胸口。那个魔族兵不敢相信似的看看胸口的伤口,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地软倒了下去,口角喷着血沫,喃喃地发出了最后的疑问:“哪里有太阳啦?” “所以我们在找嘛!”紫川秀抽出了刀子,看着魔族兵那睁得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起了种愧疚的感觉,似乎欺骗这个老实人实在是件很不应该的事情。抬起头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自己所带领的分队正向城墙上的魔族守卫猛攻。台阶上方,十几个魔族弓箭手还在不断地放箭,刺枪手正在做最后的殊死抵抗,企图等到自己的援军赶到。但很显然的,他们快顶不住了,几百上千的半兽人沿着台阶猛攻而上,不顾伤亡,不顾头顶箭如雨下,一个中箭倒下另一个立即替上,只是一个劲地往上冲,这股剽悍的杀劲,看得着实让人心寒。城头的攻克,就在瞬间。 “大人。”紫川秀转过头,这才发现,白川一直在自己的身后,以手按刀,在刚才混战的人群中默默地护卫着自己。这时候,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您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啊?”紫川秀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其实早在与那场伏击战时,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武功已经有恢复的迹象了,内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却一直没有告诉白川他们。在刚才的激动之下,他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自己惯用的招式,难怪白川他们有疑惑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川一声惊呼:“小心,”一根流矢正从上面斜斜地往这个方向飞来。 紫川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拔刀。“叮”的一下,流矢却已经被白川抢先一刀击飞了。但就这一下出手,白川已经看出了,紫川秀武功确实已经在恢复了,但是却还没达到往日的水平,甚至与现在的白川也有一定的距离。但他毕竟是在恢复了,只要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可以回复往日的水准。 “这真是太好了,大人!”白川凝视着紫川秀,眼睛中充满了喜悦。 紫川秀心念一动,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呐喊:“万岁!”半兽人战士已经攻下了城头,魔族的黄金狮子旗帜已经被从城头上被抛了下来,成千的半兽人在城头上面欢呼雀跃,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叫啊,喊啊!紫川秀大叫不好: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以为占据了城头就等于是万事大吉了,魔族的主力尚没有出动,他们已经在大庆胜利了。胜利之心往往使人骄堕,士兵们肯定没有了刚才拚杀时候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了。 紫川秀立即把布兰给叫来:“在城头上留下一百个弓箭手,其余的,下来准备巷战! 别再叫了,我们还没赢呢!” 布兰立即地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 他还没把部队从城头拉下来,街道的对面已经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魔族在城中的主力已经到来了。大路的尽头一片喧嚣,在那的雪屑与尘土的灰蒙蒙中,出现了成千的魔族骑兵,出现了漫天的刀光,他们正在呼啸着接近了,铿锵的马蹄、铁器碰撞声震耳欲聋。两千名魔族骑兵在前面为先导,其后是三千多名魔族步兵跟随其后。这样的军队气势本来也是极其盛大的,只是因为被拘柬于狭窄的街道上,兵力没办法展开。 这时的长街,已经是一片空荡荡的,刚才激烈的厮杀刚一开始,所有围观的平民和街上的行人、小贩都在一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刚刚获得胜利的半兽人士兵们呆呆地站在长街上,听到那轰隆的马蹄声,看到那扑杀而来的魔族狂潮,他们心脏怦枰直跳,手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出茫然。站在城楼上,紫川秀的面色凝重。长街上狭路相逢,双方实力相当,这是无可避免的一场恶战。 赢了,就能一举拿下整个城市,输了,起义军那点微薄的家当就得全部赔光出去了。 白川在旁边小声地出着主意:“大人,命令部队密集收缩,在城门地段与魔族决战。这里我们占据了城楼,弓箭手可以掩护下面的弟兄。” “不能退!”紫川秀摇头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一退,士气就堕了,魔族的骑兵得了气势会一口气冲过来,弓箭手挡不住他们。” 他走下城楼,跃上战马,来到长街的半兽人队列中,大喝一声,声音如雷鸣般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七兵们,祖国的命运,尽在你我手中!今日的一战,将决定远东从现在乃至一千年后的远东的命运!是身为自由人而死,还是作为魔族的奴隶而生?” 说到这里,他把钢盔制帽抡落地面,接着拔刀在手,刀锋前指着那一片滚滚而来的魔族骑兵:“谁忠于远东,忠于圣庙,忠于祖国的,统统跟我杀过去!” 说罢,他猛刺战马,高举马刀,挺身而前。白川立即尖叫:“保卫殿下!”带着七名人类高手护卫,纵马跟随紫川秀。这小小的一撮人冲杀向魔族汹涌的阵列,就如同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向巨人挑战一样。周围的半兽人士兵无不给他们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一声尖锐的喊叫打破了全军的寂静,半兽人布兰躁急得像是鼻孔都在喷火了:“保卫我们的远东,却让人类的女人冲在前面!佐伊族的战士们,你们都是一群没种的懦夫!” 接着,他跟着冲了上去。 “走运的儿郎,跟我上啊!”半兽人布森狂吼:“奥迪大神会保佑最勇敢的人!” 一瞬间,人群沸腾了。半兽人骑兵义无返顾,冲杀向前。步兵紧跟其后,人潮汹涌,气势比起魔族的骑兵来,毫不逊色。就在这个时候,紫川秀已经与敌人的骑兵先锋遭遇上了。魔族骑兵的领队军官眼看几个人类的骑兵向自己冲来,他没想到这是敌人:哪怕再狂妄的疯子也不敢做这样疯狂举动,敢以不到十人的数目冲击多达两千的魔族骑兵。 “你们是什么人?”他盯着这接近而来的青年人类,以魔族语问话。 紫川秀不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策马前奔,自己与魔族的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已经近得马头相碰了,他直截了当地手起刀落,“唰”地一刀砍下了这个骑兵的脑袋。魔族骑兵立即爆发出一阵鼓噪,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魔族骑兵齐齐向他围来,五、六把马刀从半空劈下,直砍他的脑袋,却只见人影一晃,紫川秀身子一拧,已经消失在了马鞍底下,藏身于马腹之中,所有的攻击统统落空了。 就在这稍微耽搁的时间,白川已经杀进来了,七名人类骑兵也跟着杀进,跃入与魔族的骑兵们相斗。这些骑兵都是秀字营的精锐好手,是千中挑一,专门出来护卫紫川秀的,个个身手不凡。 小小的人类骑兵如同一阵可怕的旋风,转眼中杀入了魔族的阵列,护住了紫川秀。 这阵旋风所到之处,只听见一阵叮叮铛铛的激烈金属敲击响声,那是马刀砍在魔族的铁甲、盔帽上面,溅出了点点火花。场面混乱之极,前面的魔族毫无准备之下,给杀得寒了心,失魂落魄地仓皇后退,后面的魔族却在一条声地喊:“瓦格拉!瓦格拉!”(杀! 杀!)由于长街狭窄,他们的兵力施展不开,没办法增援他们的前军。人马拥挤互相推拥,战马跟战马撕咬,互相踹踢。后面响起雷霆般的巨大响声:半兽人的骑兵已经杀来了!紫川秀立即面色发白。他知道骑兵的高速冲击时的破坏力极其可怕,自己与部下们身处魔族之间,地方狭窄无可回避,自己这几个人类必然会首当其冲地受到冲击。一瞬间,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弃马,上房顶!” 部下陡然听到这个命令,都是一愣,没等他们明白过来,紫川秀已经身先士卒地为他们做了示范:他从马鞍上一个翻身下来,轻轻一跃,人已经上了路边平房的屋顶,回头朝下面喊:“快上来啊!” 白川等部下们恍然大悟,纷纷跟着做。他们都是精选出来的好手,跃上这么一间低矮的平房顶,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当最后一个护卫跳上去时,魔族已经反应了过来,几个弓箭手连连放箭,把身在空中无从遮挡的他射成了箭靶子,他惨叫一声,真气一泄,立即坠了下去,摔到在雪地上。 正在这时候,雷霆般的马蹄轰然响起,上千半兽人骑兵狂冲而来,向魔族军发起了攻击。那气势,犹如山供海啸,无可抵挡。被紫川秀他们所丢弃的战马,被这种可怕的声势所吓倒,发出绝望的嘶鸣,却是无处可躲藏。那个坠落下去的护卫顷刻间被一片赭色的狂潮和巨大的马蹄轰鸣声音所淹没。 趴在屋顶上,所有的人类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面前发生的惨祸,心里却已经想像出那人被几千只马蹄践踏时候血肉横飞的惨剧。下方传来了巨大的喧嚣与叮叮铛铛的兵器交战声,震耳欲聋,两军已经交手了。 半兽人凭一开始的猛攻占据了上风,他们的前锋深深地杀入了敌阵,只听见一片哀号和呻吟声,半兽人舞动着狼牙棒,以可怕的力量,迎头劈下,砸得魔族兵脑浆迸裂。 魔族骑兵一排接一排地仆倒在地,被马蹄践踏。这番声势犹如雷霆摧毁小树,所向披靡。 但魔族军的抵抗仍旧相当激烈,他们慢慢地立住阵脚了,开始反攻。双方军队都有强烈的求战意志,但是客观的环境却限制了他们投入更大的兵力。上万人规模的大战,却因为两边街道的房屋的限制,只能挤在一条狭窄得只能让十人并行的街道进行,交战面非常的狭窄。在那条交战线上,几乎每一个空隙都插进了无数的武器:尖锐的长矛、锋利的砍刀、漆黑的标枪,武器密集到这般的程度,竟然遮蔽了双方士兵的视线,人们都看不到对面的敌人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断地向前刺出手中的长矛,挥下手中的砍刀,用力,接着就感觉到枪刺入肉体的触感,利刃砍削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音。同一时候,自己也被对面的武器一个接一个地砍倒、捅穿、劈裂……杀人者亦被杀。惨叫声接连不断,一片密集的金属反光,密密麻麻犹如树林一般的长矛群,人们难以想像,有任何的血肉之躯体能在这样的可怕的金属风暴中幸存。 每一秒钟,都有一个魔族士兵惨叫着仆倒,同时也有一个半兽人呻吟一声,无力地躺下。 由于地形的限制,双方谁都没有办法进行更大的攻势,只能把全部力量都倾注在狭窄的接触面上,双方阵形同样的厚实,谁都不可能对对方进行突破。 白雪皑皑的长街像一个可怕的搅肉机,无情地吸纳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半兽人团队长维拉首先发现事情不妙!如果照这样的速度拚下去,等消灭了魔族,自己的部队就也要完蛋了,根本没有力量去应付魔族的增援力量,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可能撤退了:哪一方如果首先后退,另外一方肯定会乘胜追杀的,慌乱之下,肯定会全军崩溃的。 正在这时,紫川秀在屋顶上探出脑袋,朝他叫嚷:“上来!我们的步兵,快上来!” 维拉立即如梦初醒,高声嚷道:“弓箭手大队,刺枪大队,爬上屋顶去!快,占领制高点!”没能挤上去参战的半兽人士兵们纷纷响应命令,有的找梯子,有的找行李包垫脚,有的搭人梯,踩在战友的肩膀上,匆匆忙忙地爬了上去。在半兽人那笨重的身子重压下,那些简陋的平房屋顶“咯吱咯吱”做响,躲在里面的居民听到外面那巨大的喧嚣,不禁簌簌发抖,祈祷自己的房子千万不要在下一刻钟塌了下来。但现在,长街上的战斗者们谁也顾不上这个了。 “快!到魔族的头顶上去,狠狠地打!”对着那些将近三百多名爬上来的半兽人士兵们,紫川秀明快地下着命令。士兵们轰然响应,他们刚才一直被挤在队伍的后面,没能参加战斗,早就憋着一股杀气了,现在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摩拳擦掌。由于城市规划方面的原因,科尔尼街道边上的房屋是同样规格,同样大小的,而且一间间房屋之间是相连着的。那就是说,如果爬上了一个屋顶,那所有的屋顶都可以畅通无阻。在紫川秀的带领下,这支特遣队在魔族完全亳无知觉的情形下来到了魔族的那一边的屋顶上。当队列中段的魔族军队正在等候着上阵杀敌的时候,猝然间,他们的头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好奇的魔族步兵抬起头张望,一声大叫:“啊!看上面!” 魔族的步、骑兵们纷纷抬头张望,面前出现了一幕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正对着正午的太阳,阳光耀眼,头顶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半兽人弓箭手、刺枪手,在屋檐上密密麻麻地排成了几行,几百张拉得满满的强弓正对着他们!在错愕的沉默之后,魔族士兵发出轻轻的惊叹:“杜那极(天哪)!” 双方距离不到十米,而且对方是居高临下的角度,而且己方的兵马完全拥挤在狭窄的毫无隐蔽的街道上动弹不得,那将是最好的弓箭杀伤靶子了!蓦然间,一声恐怖的呼号撕破了寂静:“塞特那拉!(救命啊。)” 魔族兵群顿时乱成一团,大家拚了命你推我拥,都想躲藏在别人的身后,引起了整个队伍的极大骚乱,那种狼狈样,是从没有过的。与此同时,只听到一声清叱:“放!” 漫天的利箭犹如一阵暴雨倾泻到了毫无掩盖的魔族士兵头顶。由于双方距离如此之近,目标又如此的拥挤密集,这阵暴雨的几乎每一个“雨点”都没有落空,每次落下都会引起着不停的惨叫和鲜血。半兽人弓箭手不间断地轮番射击,不到几分钟时间,这几十米地段内的魔族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地上遗留下了一大片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员。剩下的一些魔族兵只是拚命地往后挤,想藉着别人的身体来掩护自己,但是其他魔族也不是傻子,人同此心的结果是这个地段的所有魔族兵都拚命向后退,冲撞了后面部队的秩序。但是半兽人的攻击仍旧没有停止,大批的刺枪手从屋顶居高临下地投掷标枪,那凶狠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力道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魔族兵的身体。魔族兵马于是颤栗着、呻吟着、失魂落魄地乱做一团,溃不成军。 突然袭击的杀伤并不是很重,百来个魔族丧生,但造成影响和后果却是可怕的。整个队伍开始骚动起来了,其他部份的魔族眼看这里的混乱也不明所以,有人第一个嚷嚷着:“不好啦!半兽人断我们后路了!”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魔族都在嚷嚷着:“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魔族的后方出现混乱,波动立即影响到前线,听到说半兽人已经包抄了后路,在前线拚杀的魔族兵们士气不禁一衰,开始微微向后一退。在第一线督战的布兰立即发现了魔族兵的哀弱,他立即乘机发动猛攻,鼓劲大叫:“我军已胜!魔族正在败退!弟兄们,上啊!” 此消彼长之下,半兽人士气大旺,狂攻不已,步步前进,魔族则是节节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在半兽人凌厉的攻势下,他们站不住脚了,阵脚已经开始松动,开始时候后退还是有意识的,后来却是身不由己了:当所有人都在向后退时候,退得最慢一个自然就成为了对方所有的武器的攻击目标,于是他们越退越快,从且战且退后变成了背对着敌人落荒而逃,有组织的后退终于变成了彻底的溃败。 成千的魔族士卒发一声大喊:“走啊!”溃败犹如风卷残云,从长街上一泻而空。 半兽人的骑兵们紧追不舍,骑兵们呼啸着追赶上前,激扬的马蹄将路面上的薄冰踏得粉碎,冰沫飞溅,犹如长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闪亮的马刀在正午的太阳地下一片耀眼。他们凶狠地从后面砍杀那些逃跑的魔族士卒,弓箭手则在街道上的屋顶上不断地发箭杀伤魔族的溃兵。 魔族兵马的溃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太阳从彤云里面探出头来,阳光淡淡的。紫川秀骑着马,在白川、布森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纵马奔驰长街。迎面一路路传令兵纷纷飞驰而来报告:“殿下,维拉团队长报告:第一团已经拿下了魔族军的大营!” “殿下,第一团已经拿下了粮仓!所有粮食完好无损!” “殿下,第二团追击魔族溃败军队,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了西城门方向!我军已经控制了西门,他们无处可逃了!布兰团队长要求增援!” “殿下,魔族在本地的最高军官已经被发现,他已经自尽了!” 捷报频传,望着马蹄边一路狼籍的魔族兵尸首,那成堆的人马尸骸,他心头充满了一种征服者的昂扬感觉:庞大的都市在我脚下,这是属于我的第一座城市!所到之处,浴血获胜的半兽人士兵纷纷对他举起了武器欢呼:“光明王殿下,万岁!”士兵们都清楚,今天的战斗,是谁的功劳最为显著。尽管紫川秀是圣庙任命的司令,但是通过这一场大胜仗,他在半兽人军中的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确认。 一行人意气飞扬,快马捷蹄,践踏冰雪,溅得雪团四飞,纷纷如雹霆骤落。 “白川!” “是!”堕他身后一步的白川应声而出。 “持我令箭,通知布兰:打开西门,放魔族残军一条生路。” “困兽死斗,魔族兵无路可逃,必然做拚死反扑,那时我军伤亡必重。我军目的本就是占领本城,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无谓牺牲我们战士的性命。” 白川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紫川秀的声音略显严厉:“还不马上执行命令?”白川叹了口气,凑近紫川秀轻声说:“大人,我们哪来的令箭啊?” 紫川秀:“…………” 两人忙活找了半天,最后白川不由分说地把紫川秀的外套给剥了下来:“我用这个当信物!” (紫川秀愤怒:“这么多魔族兵死尸,怎么不剥他们的?” 白川:“我呸!让女孩子拿死尸的衣裳,亏你说得出口!” 紫川秀:“那还有这么多的佐伊族战士……” 白川:“我跟他们又没仇。”) 有人找来墨水,紫川秀歪歪扭扭地在外套上面写了个“秀”字,签上日期。白川挟着外套,一阵风地奔去传令了,剩下紫川秀在马背上直哆嗦。这时又有军官前来报告,有进城的半兽人士兵对当地的居民正入屋抢劫当地居民。 紫川秀一听,勃然大怒:“我们是起义军,不是土匪!” “布森,你去整顿军纪!把那些下流痞子好好地杀上一批!” “没问题!”半兽人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殿下,我也需要一个‘令箭’!” 他把紫川秀的靴子给扒走了,喃喃说:“这靴子料子还真是不错,上好的狼皮,捎回去给家里婆娘那是最合适了!就是有股臭咸鱼的味道,晒几天就好……”看着紫川秀对他怒目以视,他立即改口正容道:“殿下,您忘记在上面写个‘秀’字了!” 接下来,德伦拿走了紫川秀的钱包。他自称是为了去封存粮仓,但紫川秀看到他刚走出两步就打开了钱包使劲地瞅里面——当然,紫川秀恶意地冷笑着,里面当然是空的。 布兰听得消息,立即闻风而回,过来抢走了紫川秀的手表。维拉来迟了一步。他到的时候,紫川秀几乎已经给扒了个精光。他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在冰天雪地中哆嗦着的光明王,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紫川秀哆嗦着:“你,你……你想干什么?” 维拉狞笑着:“我要这个!”他把紫川秀的熊皮帽子拿走了。 尸骸狼籍的长街上,胜利者发出了沉痛的嚎叫:“这真是一次惨胜啊!” 这后来成为了远东军团的一大传统,每次打了胜仗以后,那些立了大功的半兽人将士总是兴高采烈地跑来向他们的光明王要求各种各样的随身物品奖赏,并逼着他在上面签名留念。后世的历史学家往往说这是光明王大人又一英明举措,目的是增进远东军团的团结力凝聚力,上下同心,所以远东军团才能保持这么旺盛的士气和斗志云云,长胜不败…… “胡说八道!”紫川秀含着泪水说:“都是白川那个臭婆娘害的!我损失惨重啊!” 午后时分,魔族在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肃清了。但中间仍有不少勇敢的士兵尚没放弃抵抗,从城市的东门一直战到城西门,长街上一团一团的,到处是混战的人群。 落单的魔族士兵,尽管被过十上百的敌人包围,仍旧奋战不息,背靠着墙壁挥着武器对半兽人做最后的抗击。更有几十魔族士兵负隅顽抗,占据了居民的房间,凭藉狭窄的出口,做最后的抗击,在门口处,进攻的半兽人死尸狼籍。魔族士兵的顽强和耐战令半兽人十分惊讶,他们纷纷感叹魔族军队之所以能纵横大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无愧大陆最强军队之美称。 但他们的首领紫川秀可并没有多少的武者尊严,不懂得去尊重这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玉碎精神。他下令放了一把火,把那伙宁死不屈的魔族兵统统烧死在里面。下午,城市中战斗已经平息了下来了。但是街道上仍旧空荡荡的,居民们以为是哪路来历不明的流寇占领了本市,不敢出门。但是看到起义军秩序良好地入住魔族的驻地,清扫街道上的尸骸,并没有骚扰平民的举动,居民们稍微放下了心。有胆大的,扯住了起义军的士兵问身份。士兵们回答:“我们是光明王统帅的圣庙军队!” 回答闪电般传遍了整个城市。居民们从躲藏的家中涌了出来,早街道两边夹道欢迎起义军的队伍。一时间,“圣庙万岁!”、“光明王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落。此地居民们大多是远东本土的半兽人、蛇族,还有少量的矮人、精灵怪等弱小种族。他们受魔族的压迫久已,早就等待着一个解脱的良机。特别是半兽人,自从魔族对圣庙的进犯以后,他们早就在心中对魔族压着一股火了,现在,压在他们身上的锁链终于被粉碎了,各族民众无不欢呼“万岁”! 入夜后,上十万民众齐聚广场,庆祝自己的城市的解放。篝火点点,仿佛漫天星光都已经移到了地面上。各族民众载歌载舞,庆贺自己的解放日。晚会会场上,半兽人们、蛇族、龙人族、矮人、精灵怪等各族居民忘记了往日的隔阂,亲和得简直如同一家人似的。为了款待自己子弟兵,他们从自己不多的口粮里面挤出了部分,煮熟的鸡蛋、猪肉、面条如同流水般的上来,慰劳起义军的官兵。更有的民众为了慰劳劳苦功高的起义军首领们,给他们送来了美女。 那群半兽人军官们快乐得简直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比起一天前在冰天雪地里流浪的凄凉,现在的世界简直是天堂了!但是他们还记得把最漂亮的一个姑娘留给了紫川秀,跟紫川秀说:“殿下,今天辛苦了,进帐篷去歇息吧!” 紫川秀很义正严词地推辞着:“我身为义军的首领,远东尚未光复,魔族尚肆虐于我们国土之上,千万同胞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岂能沉溺于美色之中,玩物丧志!万万不能!诸位不必再说了……德伦,你不要拉着我,你怎么拉我也不会进这个帐篷的! 我坚决不进!” 德伦:“我没拉你,是你抓住我的手不放的。” 德伦把手一甩,今天早上还能上阵杀敌、活蹦乱跳的紫川秀现在虚弱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摔”了下来——刚好“摔”进了帐篷里面,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们不要这样啦……真是受不了你们,你们这么坚决的话,再拒绝就伤害民众对我们起义军的一片殷切之心了,我就只好就勉为其难地……” 白川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紫川秀的表演。 “……勉为其难地……”紫川秀的笑容僵住了。 帐篷中,红烛燃烧,充满了温馨的浪漫气氛。一个大红衣裳打扮的姑娘正坐在床边面对里面。听到紫川秀进来,她转过身子,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体重压得床板“咯吱咯吱”直响,面上毛茸茸的,分不清是毛发还是胡子。她冲紫川秀“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大板牙,牙缝中夹着几条肉丝和青菜叶。 “大人,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还是趁早歇息吧!”美丽的半兽人姑娘很温柔地对紫川秀说,她是远近闻名的半兽人“第一美女”。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紫川秀屏住呼吸,大滴大滴的汗滚了下来。 白川轻轻地敲敲帐篷的帆布:“大人,春xiao一夜值千刻,今晚您就好好地‘勉为其难’吧!”她冷笑着走了。 “不要啊!”紫川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白川,救我啊!” 半兽人军官们望着紧闭的帐篷门口,一个个羡慕得啧啧有声:“要我是光明王殿下的话,这时候不晓得多快活呢!听,他又在叫了!准是快活过度了!我宁愿少活十年去换这个晚上!” 当晚,城中不少平民纷纷找到起义军的军官们,报名要求参军。 军官说,想参加起义军必须得经过考核,我们只需要那些健壮的男子,年龄也有限制。那些小伙子们当场就急了,为了表示自己身强力壮,他们当场就扛来了斗大的一个石磨,每个人轮流把它举了起来。经过那里的白川当场就拍板:“要了!” 后来,这个石磨就一直摆在那里,想参加起义军的,只要把它举起来就算体检合格了。来应试的人络绎不绝,甚至一些头发、胡子都已经银白的老头也来了,军官赶紧把他请出了队列,老头子们愤懑不平,一个劲地分辨着:“其实俺也举得起那个石磨的… …不信让俺试试……真的,俺年轻时候,这样的石磨,一只手俺能举起三个!”他们一个劲地磨蹭,白川没办法,只得说:“那等你年轻了再来参军吧!” 到第二天的日落时分,已经有五千多平民新加入了军队,其中大部分是佐伊族的,也有少量的蛇族和龙人族。在攻克城市的战斗中,起义军亦是伤亡惨重。各部队缺员都是非常严重。新加入的士兵们被紫川秀安插、补充到各个战斗部队里,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和空隙来慢慢训练新兵,只能通过实战让他们慢慢成熟。但是,报名参军的平民仍旧是络绎不绝。 占据了科尔尼城,这在于起义军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转折和胜利。这标志着起义军摆脱了那种东躲西藏的游击战阶段,不但拥有了一个牢固的城池作为基地,而且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 就在攻克城市的第二天,紫川秀迅速成立了“远东自治政府”。 (后世往往笑话说:“七八一年时,远东自治政府简陋到什么程度?举一个例子就明白了:政府的印章是拿红薯做的。”)政府的行政首脑由布森担任,照旧主管全民爱国卫生工作,另外也管理妇女和儿童的保健工作。下面设立各个部、司的机构。军队改名为远东自由军,国防部长由布兰担任,兼任第一军团的司令,军队的总参谋长由维拉担任,兼任第二军团的司令。 老半兽人德伦闲得发慌。紫川秀认为,依照他的年纪,冲锋陷阵已经不再适合他了,于是请了一群街道上同样闲得无聊的半兽人老头子回来一起喝茶聊天,结果紫川秀乾脆就成立了一个议会,德伦为议长(兼任科尔尼市的市长),其他的老头子统统封他们做议员,每个月领工资,主要任务就是在紫川秀讲话时候鼓掌和举手投赞成票,也可以欢呼,叫:“说得好啊!”、“好样的!”——但不能投反对票,否则工资没了。于是光明王每次提案都得到了议会的迅速“全数通过”。一直到后来,紫川秀都非常得意自己的举措:“有了这个议会,我们就是民主政府啦!顺便也把建养老院的经费给省了下来,划得来!” 新成立的远东政权当天就对外发动了战争:在魔族尚未从科尔尼城市失陷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以前,紫川秀迅速地向城市的周边乡镇派遣各路分遣队,攻打驻守那里的魔族守备队,同时把起义军已经到达的消息广为公布。直到这个时候,紫川秀才真正地感觉到圣庙的布丹长老的高瞻远瞩。 魔族的残暴已经失去了民心,而圣庙事件,正是压垮他们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紫川秀发现,自己先前的估计完全错误了。圣庙事件不能以军事的角度来衡量,这完全是一个政治事件。这并非关系区区一座庙宇的得失,也不是一场小规模丛林战争的胜负问题。魔族对圣庙的进犯,激怒了远东民众最敏感的宗教信仰。 紫川秀到现在才算真正理解到布丹长老的用心良苦了。他懂得自己的使命,拚死抗战,崛然傲立,给远东的上千万民众做出了光辉的榜样,在黑暗中为沉沦的大地点燃复国的火焰,目的在于唤醒了沉睡中的民众。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圣庙或者他本人的存与亡,那场阻击战的胜利与否,生也罢,死也罢,哪怕圣庙的守卫者全部阵亡,圣庙最后失陷于敌手,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圣庙的抗战终于唤醒了民众的精神,长久以来蕴藏于远东民族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圣庙抗战的喊杀之声,荡在远东的每一个乡村、城市、乡镇、田野、森林,在每个活着的人心中激起了回响。于是,从最西边的古奇山脉之巅到碧波荡漾的蓝河之滨,到处都听见了恐怖的杀声。巨人在沉睡中崛起了! 那些沉默不语、耐心十足的半兽人居民,仿佛是一夜之间被唤醒了,一个变成两人,两人变成一群,群体又与群体会合变成了队伍,抡起了镰刀和大棒,横刀立马,奋不顾身地扑向就近的魔族守备队。如果他们胜利,他们就将整个守备队砍成肉浆;如果他们失败,他们就马上躲藏上山,直到齐集了更多了兵马,他们重又下山。 “他们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人了!”驻守各地的魔族将领们被吓坏了。他们已经习惯了面对那些驯从的、温良的、逆来顺受的民众了,而现在,他们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崩溃。人民突然间变得如此的骁勇,泯不畏死。魔族的小分队被他们打得心胆俱寒,不敢露面。于是忙不迭地收兵,会合到那些大的城市中,于是更多的地区开始得以自由,更多的民军兵马开始聚集。 既然民军队伍散布四野,那紫川秀要集结义勇军团,那绝对不是难事。风声传开,听说有一支反叛魔族的远东军队正驻扎在科尔尼,甚至还成立了一个“政府”,人们立即增添了信心,有志之士闻风而动,纷纷从四面八方星夜兼程的赶来科尔尼投靠远东政府。 在行省西南部的几个村庄里,三个小时内有八百人要求参加起义军。在科尔尼城市周边的一个城镇里,当紫川秀和白川率领的先遣队到达时候,当地的半兽人村长敲起了村头的大钟振臂一呼:“我们的小伙子们快过来啊!”仿佛是从地里面突然冒出来似的,无数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当场就拉起了两千多人的民兵队伍。民众的热情竟然到达了如此的地步,当闻知起义军先遣队到达时,整个乡村的民众都从数百里外跨郡跨县地赶来,当他们到达时候,先遣队早已经开拔了,于是他们就顺着先遣队前进的方向追赶而去,一路懊悔自己消息知道得太迟了。由于来者不拒地吸收他们,紫川秀的队伍日益庞大。原来的两个团队的编制已经不能容纳如此多的新兵了,紫川秀不得不扩充部队的编制,团队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八个、十个…… 不到一个月时间,紫川秀部下的数目已经超过了七万,足足二十个团队。——紫川秀当然知道,虽然一个团队人数是三千五百名士兵,但是三千五百士兵却绝不等于是一个团队。作为一个战斗单位来说,要求的不单只是人数。虽然这么多的部队都是仓促成军新组建的团队,但是远东民族素来骁勇善战,新加入的大多参加过对紫川家那场战争,有过从军和作战的经验,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有经验的老兵往往被提拔为士官,充当部队的战斗核心。而本来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缺少有经验的团队级别指挥官现在也很容易地得到了解决:“光明王军校”的学员中已经储备了大量的后备高级军官。 紫川秀非常果断地从学员中大量提拔年轻指挥官,甚至在一天之内,他就任命了五个团队长。起义军一路打打走走,一路攻城掠地。紫川秀有意地让那些新组建的部队迅速地投入战场,藉着和沿途魔族的小股守备部队的作战,训练部队对各种阵型和队列的熟悉程度,让各个部队轮流上阵练兵,“磨合”各个部队的凝聚力和协调能力,用实战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原本是平民的新加入士兵,本来并不是很熟悉战斗的,可现在,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魔族正规军、守备队、城防军、辅助队,经历了数也数不清的埋伏战、遭遇战、野战、攻城战,在不间断的鏖战中,他们锻炼了厮杀的本领,很快地去掉了那种原来的民军习气,士兵们一个个变得剽悍整齐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起义军出现在了要害的明斯克平原上了!这个消息令整个远东的魔族将军们都在震惊发抖。他们不会忘记,当年正是明斯克平原上,反叛紫川家的几支小分队如何迅速地成长成为可怕的强师劲旅。此地物产丰富,拥有广袤的粮田,有远东粮仓之美称,同时也是整个远东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想到当前魔族与远东种族之间的紧张对立形势,将军们不禁心寒:起义军若占领了明斯克行省的话,他们可以在此轻而易举地招募三十万强悍的生力军! 将军们的担忧很快被事实所证实。一名可怕的敌人,一个自称“光明王”的疯子(或者英雄,二者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差别)率领下,反叛军队自二月一号从科尔尼城市出发,挥师北上,迅疾如虎,直扑行省首府明斯克安。 起义军一路西来,旌旗所至,万民景从,响应如云。 在达鲁城,突然出现的半兽人军队犹如山洪海啸一般冲入,与魔族的达鲁守备队展开巷战。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的魔族兵马都给砍成了碎片。在亚加诺城外,两个团队的魔族骑兵被杀得溃不成军,残部慌慌张张地弃城而逃,被一支半兽人骑兵追杀三百余里,沿途又被各地的游击队袭击,遗尸累累。半兽人的军队强大如斯,不但足以攻城,还足以打援。前来增援亚加诺的魔族步兵团队在距离城池四十里外的森林边被杀得片甲不留,整整一个团队只得十三人逃生。 而在距离明斯克安不到五十里的都兰城,就在明斯克安整整二万的魔族军队的眼皮底下,佩带着光明王红色火焰标志的半兽人骑兵洗劫了魔族的后营仓库,将一个团队的魔族守备军队全歼,扬长而去。那激烈的攻城交战喧嚣声音甚至连明斯克安城内都可以隐约听闻。拥有两万多步、骑兵的魔族驻守司令卡拉竟然不敢出城救援。他害怕会落入起义军的埋伏圈。 他的担忧是对的。那一晚,环窥包围在明斯克安城池周边的半兽人军队足足有五万,还不包括跟随其后的民军、游击队兵马。他们隐藏在茂密的森林中,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了次日太阳升起。眼见魔族始终紧闭着城门不肯出战,紫川秀叹了口气,下令撤军。 从科尔尼到达鲁,从达鲁到亚加诺,又从亚加诺进兵都兰……一路又一路的魔族守备队在起义军强势军力之下崩溃,一个又一个城池在起义军强攻之下陷落。起义军一路过去,势如破竹,大军锋芒所指,各路小股魔族守备队被杀得如风卷残云。大军所经过郡县,无不响起了警钟,求援信雪花般飞往行省首府。魔族守备队龟缩于城墙之内,不敢出战——但这也没有用,只要起义军在城门口喊话:“起来吧,同胞们!”声音刚落,城中早已经躁动的各族百姓立即蜂起而涌,群起而攻,用砖瓦、石块将魔族的守卫兵打得头破血流、狼狈逃窜,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欢天喜地地迎接起义军队入城。 而在那些起义军尚未到达的城镇,民众则在翘首以待,期待着他们的到来。只需要一声号令、一声呼叫,他们立即揭竿而起。在曼诺城,一个在做菜的精灵怪厨师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们来了!”厨师当即抄起了菜刀冲到街上,大叫一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蛇族裁缝听到叫声,赶紧也拿着剪刀出来了。 “他们来了!”半兽人屠夫挥舞着杀猪刀,满身油汗地过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矮人铁匠拿着铁锤和钳子,气喘吁吁地摆动着小短腿过来了。 龙人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眨巴眨巴着扁平的眼睛,拿着砍柴用的斧头跟着出来了,一声不吭。 “他们来了!”声音汇成了一片声浪。城镇的人都涌到了街上,乡下的农民听到消息,脱手丢下了手中的犁耙抄起了禾叉直往城里奔,道路上人流川流不息,大街上人山人海。居民们激动得满头大汗,大家翘首张望,望东又望西,互相打探:“在哪里?在哪里?我们的人在哪里了?” 魔族的守备队眼见大群人集会,列队前来驱赶。骑兵们扬起马鞭,亮出了马刀,马队朝着示威的人群直冲过去,马蹄将他们一排排地揣倒。——往日这招是百试百灵的,只要一看到军队的影子,那些示威的人群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但今天,他们可大大打错了主意了:起义军即将到来了,民众已经不再害怕魔族。 愤怒的人群发一声喊,一阵可怕的风暴爆发了,半个城市的居民怒吼着,“轰”的一涌而上,一下子扑到魔族兵的身上。几百人魔族守备队在这片人海中就象那风暴中的一片树叶一样,队列顷刻间给打得粉碎。傲慢的军官被从马上拉下来,士兵们狼狈逃窜,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围住一个魔族兵打,往日骄横跋扈的魔族兵被打得嗷嗷直叫,打得不敢还手,哭泣着喊饶命,但没有谁被饶恕的,愤怒的人群当即将他们撕得粉碎,踩成肉浆。 激动过后,双手鲜血淋淋的刽子手们气喘吁吁地喷着粗气,相互询问:“他们来了!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几个送外卖的餐店工人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中的盒饭:“在这呢。叉烧饭,五个铜币一份,谁要的?” 光明王大军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席卷整个明斯克行省的全境。面对日胜一日的普遍起义浪潮,魔族势力日弱。他们现在能控制的区域只剩下首府明斯克安等少数几个重镇。一出城外,那就是各种星罗密布的游击队和土匪的天下。除非有整团整团的大军出去,否则那就是送死。如果说由紫川秀所率领的起义军还有点人道可言的话——他们允许投降,不杀战俘。那些游击队的手段则是极端的残酷和野蛮了。因为游击队的队员都是有家人丧生于魔族手中的,他们对魔族的仇恨最为深刻。一旦落到他们手里,魔族兵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早一分钟断气。 至于行省的西南区域,以科尔尼城为中心的广大平原地带,那更是起义军的兵威鼎盛之地,尽管来自杜莎行省远东大总督府的军令匆匆,命令卡拉迅速“收复失地,扑灭叛乱!”魔族却是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了。在那里,起义军军队日夜筹划,已经组建起了相当强大的军队,足以与魔族的正规兵马一决高低了,或者还更有强之。魔族驻扎明斯克行省的兵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的驻军司令卡拉已经绝望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去“扑灭叛乱,收复失地”了,而是如何才能不被叛乱所“扑灭”了。一旦起义大军扑杀而来的话,即使借助明斯克安的坚墙厚壁,恐怕也是难以守住的。弃城而逃吗?卡拉将军想起了魔族残酷无情的军法,不寒而栗。绝望之下,他甚至想到了率领自己的部下投降起义军算了。 但是,十二月二十三日,以骑兵装备的半兽人团队出其不意地强袭并占领了加来行省的重镇喀斯特,这一着大大出乎了魔族的意料。喀斯特是联结明斯克行省与加来行省的要地,起义军打下此地,说明他们有心向西南方向的加来行省发展,那对明斯克行省首府的压力就大大地减弱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大股的起义军部队不断地扑向加来省区。不象明斯克那样的大省,加来行省的驻军兵力相当薄弱,在行省首府总共也只有三两个团队的驻军,如果没有外来增援的话,起义军要拿下整个行省,不费吹灰之力。起义军一路过来,沿途各郡县少有抵抗的,魔族守备队纷纷弃城而逃,各地各族居民纷纷加入了起义军队,大军兵力日盛,兵锋直逼行省首府。加来行省的首府发出了一片哭泣般的哀号。 杜莎的远东总督府严厉地谴责明斯克行省这种不负责任地放任祸水东流的态度,命令明斯克驻军立即出击,痛击叛军后路,牵制叛军向加来行省的攻击。和命令一同到来的还有总督府给明斯克行省派来的增援部队:四个不满编的人类师团。这证明了,杜莎行省的鲁帝爵爷本身也是兵力日蹙,为了应付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他竟然派不出一个纯粹的魔族部队。 卡拉坚决抗命,回复鲁帝公爵说如果就这点兵力去主动出击,等于是给那些反叛的半兽人送货上门,而且还是免费的。 鲁帝没奈何之下,只得从明斯克周边的几个“相对安定一点”的行省抽调增援。从得亚行省军区抽调两个步兵团队(其中一个是半兽人的),一个骑兵团队,从塔杰行省抽调两个步兵团队(一个是蛇族的团队),从伊里亚行省抽调三个魔族团队——这个命令让行省总督们拔牙似地惨叫,他们行省内也是逢星期二就叛乱,逢星期五就暴动,自身也是兵力奇缺,他们向鲁帝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说抽调了那么多的兵力,行省军区已经再无防御能力了,明天早上一觉醒来,那些暴民准已经杀到自己床前了,那可怎么办好啊!? 鲁帝爵爷的回答是:“今晚临睡前在枕头底下放把刀子。” 带着这批浩浩荡荡的增援部队,鲁帝亲自来到了明斯克行省的首府。听了行省军区长官卡拉的汇报。鲁帝勃然大怒,既而破口大骂:卡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敌人吓破胆了!堂堂魔神王国的将军,居然给一群抗土制标枪披兽皮的半兽人吓得闭门不敢出战! “可是他们的人数确实太多了,而且周围的百姓都盲目地支持他们……”卡拉鼓足了勇气,小声地分辨着。 “我呸!”鲁帝很响亮地吐了一口浓痰。他大声地嚷嚷着:“想当年,在月亮湾的紫川军多不多?足足有五十万!而我们只有十万人,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不到一仗把他们打得全军覆没!那天……” 部下们无奈地互打眼色:月亮湾一战是鲁帝生平最为得意的战绩,一有机会,鲁帝总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月亮湾一战,紫川家参战人数才十来万,到了鲁帝大人口中,立马就变成了五十万了。 “那天,我亲身上阵,一个人就杀了七十六个紫川家士兵!——杀得刀都卷刃了,老子换把刀继续杀!后来嘛,我一直盯着紫川家的那个骑兵军官,一直追出了六七里,跟他拼杀三百余招式才砍了他脑袋,打得真是爽快——你们猜,他是谁?” “紫川家统领方劲。”卡拉在心里说,表面却是十分急切地问:“爵爷,那军官是谁呢?” “紫川家统领方劲!”鲁帝一拍大腿,呵呵大笑:“你们都没想到吧?是我亲手杀的!” “才怪!”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着:方劲根本不是你杀的,你编的这个故事都已经说过一百遍了,每一个情节大家都已经熟记于心,现在还要我们装出一副十分惊讶、赞叹、羡慕、佩服、感动、景仰、崇拜、激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点为难了。 但幸好,所有人都做到了。 “没想到啊!”一员魔族将领夸张地大叫:“方劲居然是爵爷杀的?那厮可是人类世界的第一高手啊!”(左加明王在千里外黯然哭泣。) 鲁帝爵爷谦逊地低着头:“我这个人比较谦虚,一直都不怎么想宣扬这件事情……” “鲁帝爵爷神勇无匹,宇内少有敌手,杀个小小方劲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我神族高手虽然多,但若论沙场厮杀的真本领,恐怕还得数我们鲁爵爷!” 鲁帝爵爷连连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听了会不高兴的。我这人,不怎么习惯跟人家争这类虚名,没什么意思。” “鲁帝爵爷是我们神族的第二高手!”有人高声嚷嚷着,大家骇异地望着他,心里转着同一个念头:“你疯了吗?” 鲁帝笑容可掬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那人不慌不忙地添上一句:“第一高手当然就是吾皇陛下了!除了陛下,谁配排在我们爵爷面前的?什么云浅雪、凌步虚,全部是浪得虚名之辈!有本事,叫他们来跟我们爵爷一对一,单挑!” 大家立即附和:“对对对,没错!陛下第一,爵爷第二!”颂声如潮。 鲁帝呵呵大笑,乐得昏了头。他不敢相信,凭自己的百战百胜的显赫军威,竟然有任何的肉体凡胎敢于揭竿反抗这样的半神人物?他当即就下令:“明天出发,我亲自统军,一个星期内平定叛乱!” 卡拉长叹一声,只得着手准备征讨叛军的队伍。他手上的兵力计有:七个团队的魔族守备队、七个团队的魔族野战部队(他们原来是去追击叛乱的半兽人军队的,由于半兽人的突然掉头向西南,结果他们统统追错了方向,只得无功而返)、十个团队的远东军队(其中六个是半兽人团队,三个蛇族团队,一个龙人团队),另外还有四个不整编的人类师团。这么一合计起来,卡拉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兵力还是相当的可观的,即使在扣除了必要的应付游击队的留守部队以外,自己还能以超过十万的大军去征讨叛军。 他对前程感到稍微光明了一点。 征讨行动进行得相当的顺利,浩浩荡荡的魔族平叛军队从明斯克行省首府的明斯克安出发,直扑行省的西南部起义军的根据地。那些零零散散的小游击队不敢与魔族军的主力交手,一见到魔族军的旗帜就跑得飞快。没经过什么战斗,魔族军迅速收复了达鲁、瓦林、考萨、亚加诺、戈利等十五座城市(这些城市大多只剩下一座空城了,得知魔族要来反扑,居民们跑得精光),几乎将起义军从整个明斯克行省的西南部全部驱除了,掌握在起义军手中的城市只剩下最后一座:科尔尼城。意气昂扬的魔族大军迅速向科尔尼挺进,魔族军队从上到下喜气洋洋,无不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军队已经宿营下来了,但喧嚣却仍旧那么巨大,脚步声、说话声、车声辘辘……根本没法睡觉。紫川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在科尔尼城的郊外,已经集中了起义军的全部主力,另外还附加无数的民军队伍。此刻,在理论上来说,自己统帅下的军队,单凭人数上是靠远远地超过了魔族的讨伐军,但是质量上……紫川秀苦笑。 他今天下午接见了一支来投靠的民军队伍,他们的武器是绑在竹竿上的菜刀,成员从八岁一直到八十岁,而且完全没有军事经验的。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大串的马车,上面有他们的全部家产:脸盘、床板、大锅、一头哼哼直叫唤的母猪,五串腊肉,还有红着眼睛的半兽人女人和哇哇大哭的小孩…… 那些半兽人民军跟紫川秀解释说:“把他们丢在家里俺实在不放心。” “可是把他们放在这里我更不放心。”紫川秀忍住了这句话没说,他怀疑,当战局稍有不利的时候,这些英雄好汉们是先顾着自己的衣服、床头柜、马车、母猪、老婆、孩子……还是先顾着胜利呢? “殿下,”一个半兽人传令兵走了近来:“会议时间已经到了。” “恩。”紫川秀爬起身来,整理一下衣裳,跟着传令兵走了过去。 根据一个星期前的统计,自己的麾下的正规军马一共是四十个团队,将近十五万人。跟随正规军后面的民军数量估计也在二十万上下。而每天都有大量的民军投靠自己的部队,自己的兵力与日俱增。山坡下,那五颜六色的土布帐篷,漫天的膏火,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这就是远东军队的主力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但是营间的悉悉嚷嚷的嘈杂仍旧是那么响亮。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士兵们在营帐间的小道上川流不息,道上有兜售食品、武器生意的小贩在吃力地叫卖。远处又响起了车声辘辘、马匹的嘶鸣声和大片的喧哗,又有新加入的队伍到来了。 紫川秀苦笑:这以其说是军营,倒不如说是集市更合适点。 穿过密集的帐篷群落,紫川秀进了中军的大帐篷。随着远东军团实力的扩充,参加到自己军中的各种族居民越来越多,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却日见低落。除了半兽人外,还有成千上万的蛇族、矮人族、精灵怪、龙人族也加入了自己军队。比起半兽人来,他们算是少数种族,但是他们却迫切地寻求在军中的发言权,认为远东联军这种由半兽人一家(其实是紫川秀)独享指挥大权的局面不正常,也不符合民主的原则。 紫川秀冷笑着,他想起了斯特林的名言:“军队一旦有了思想,那就是亡国的预兆。”军队本来就不是适用民主原则的地方。但为了谋求全军的团结,紫川秀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说服半兽人们成立了“远东联军军事委员会”,作为全军的最高领导机构,由各种族按人数比例选派代表参加。 现在,这个新成立的委员会为了显示其存在,要开工干活了。 空气中散发着皮甲的潮湿味道,与会人员围坐在一个红红的火炉前面:自己的助手白川,半兽人头领布森、布兰、维拉,另外还有新加入的蛇族的代表索斯,龙人族的代表门罗,矮人族的代表鲁佐,精灵怪的代表——紫川秀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反正那个矮个子一直都缩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紫川秀也懒得记他的名字了。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把注意集中到正在发生的争吵中。他意识到气氛并不是很友善。 “懦夫!”蛇族头子索斯正在咆哮着,他的声音又尖又刺:“军队居然不战而逃,连续丢弃了一十六座重要的城市!是谁下的命令?我们要追究他的责任!” 索斯的声音刚落,白川清亮的声音立即响起:“我们并非逃跑!这是主动的战略撤退!” “见到敌人不战而退,这就是逃跑!”索斯愤怒地咆哮:“我们哈特族(蛇族的自称)里面绝对没有没有这样的懦夫!现在,民众都管我们叫胆小鬼了!” (“他们叫得一点没错。”紫川秀小声嘟噜着。) “这是为了消耗敌人实力!”白川的声音很镇定,可是紫川秀看到她的额头上已经涔出了汗。孤独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的指责,她的压力非常的沉重:“大家可以算算,魔族每占领一个城市,他都要留下必要的军队来驻守。假如魔族在每一个城市都留下最低限度的驻守兵力——比如说,一个大队五百人,那要守卫十六座城市,他们要从主力军队里面去掉整整八千人!这样就大大减轻了我们跟他们决战时候的压力……” “可是这样做有必要吗?我们的军队要比敌人强大得多呢。”矮人族的代表鲁佐也出声来质问白川,他的声音又沉又闷,象是从地窖里传来的地震的前兆,语气比索斯温和了些,但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味道并没有减少多少。 白川抬手拭擦了下额头上汗水,略带疲惫地说:“就现阶段实力来说,我们并不比魔族强……”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加入了辩论,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精灵怪的的代表:“根据统计结果,到昨天为止,我们的总兵力大概在四十万左右。而魔族的兵力只得十万。” “谁强谁弱,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那个蛇族的头子索斯由于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支持,他显得得意扬扬:“那个人类的光明王,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为了打败魔族,还是别有什么目的?” 矮人族的头子用力地一捶桌子,发出沉闷的回响:“我们远东人,为什么要听一个人类的使唤?恩,佐伊族的各位,你们要好好地想一下!指挥远东军队的,只应该是我们光荣的远东人!” 紫川秀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针对自己指挥权的争斗。龙人族一直一言不发,但瞧他们的神情,恐怕不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些新加入的种族和士兵,并不是圣庙的信徒,也没有经过起义军创建之初的那些艰难岁月,并不知道紫川秀的功劳。自己以外来人身份指挥远东人的军队,队伍里始终有一股反对自己的声音。只是自己一直连战连捷,这些声音都给压制了下去。但现在,由于自己连续放弃了一十六座城池,队伍里很多人不能理解,就连那些曾跟随自己一起征战的老部下们,现在也开始在窃窃私语了。 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悲凉:听得这么明显的挑衅,只有布森出来宁事息人地出来劝说几句:“大家不要吵啦,都是战友,这样成什么话……”但没人听他的。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半兽人战友们,维拉、布兰等人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吭,任凭白川一个人在那孤军奋战。 紫川秀感觉一阵痛心:虽然自己为他们尽心尽力,出生入死,但对方并不把自己当成自己人。老德伦如果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早就卷起袖子痛揍那几个可恶的索斯了。但可惜,老德伦并不是军事委员会的成员,这种级别的会议他还没资格参与…… 心神恍惚之下,接下来的争吵他没有听得很仔细,只是感觉到白川与那几个种族的头领争吵得越来越激烈,双方语气越来越尖锐。他定一定神,听到那个蛇族头领在尖锐的叫嚷:“我们光是吐口水也把魔族军给淹死了!” “如果我们处于猿猴袭击人类的地位,数字上的优势有什么意义?”紫川秀冷冷地出声,大步地走进门来。 几个半兽人军官首先跳了起来行礼:“殿下!”神情间有点狼狈。 紫川秀点点头,目光又扫向蛇族和矮人族的头子。他们虽然桀骜不逊,但在紫川秀那锐利的目光逼视,他们吃不消了,就连沉默的龙族在紫川秀仿佛也感到了巨大的不安,一个接一个慢慢地站起来,勉强地问好:“光明王殿下。” 紫川秀轻蔑地笑笑,淡淡地回答:“各位好。刚才在讨论什么呢?继续说吧。” 没有人出声。几个半兽人军官坐立不安,刚才还在大吵大嚷的蛇族与矮人代表,现在已经乖乖地不出声了,目光中透露出惶恐,龙人的代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紫川秀,不做声。 白川轻轻松了口气,紫川秀终于来了。即使他一言不发,刚才大吵大嚷的那些委员们,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毕竟是他一手创建的军队,任何人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她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谚语:“猫上了屋顶也是猫,老虎饿得再瘦也是虎。” 最后,军队的司令,半兽人布森微微欠身:“殿下,我们在讨论明天的决战。他们——”他把下巴往蛇族头子索斯的方向微微一点,这个动作充分地显示了他对其的蔑视:“他们认为,您的作战提案难以接受。” 紫川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在魔族开始进攻之初,紫川秀已经制出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放弃沿线防守薄弱的城市,引诱魔族分散兵力。在科尔尼城中由布森和白川两人组织防御坚守,自己亲率主力大军在外窥候。他估计,一旦发现科尔尼城中有起义军的部队,急噪的鲁帝肯定会全力攻击的,但科尔尼城墙坚固,粮食充足,留守部队应该不难坚守上十天半月。同时自己亲率精锐的主力军队在外截断魔族粮草和后路,等待魔族在城墙下碰得头破血流又无粮草和增援,时间一长,魔族必然支持不下去。而自己就打算在魔族后撤时候士气低落的机会来与之决战——这个计划,紫川秀认为起码有个七八分把握。但现在,将近十万的魔族讨伐军距离此地不到一百公里,明天就要开始遭遇并决战,这群混蛋竟然在这个临战前要求变换方案? 他压抑了自己怒气,尽量平静地问索斯:“恩,怎么说呢?” 索斯吞了口口水。不知怎么的,一看到紫川秀那黑黑的眸子,他就感到莫名的恐惧,特别是现在跟他作对的时候,他怕得要死。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情报已经过来了,敌人最终能够投入决战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其中还包括了四万多远东的军队,真正的魔族军不到六万。而我们这里,光是正规军就有十五万了。我们完全不必那么躲躲闪闪的与魔族打游击战,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前去迎击他们。这将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 “压倒性的胜利吗?”紫川秀嘴角浮着一丝冷笑:“谁对谁的压倒性胜利呢?” “毫无疑问,胜利是属于我们伟大的远东联军的!”索斯出声再次强调说:“我军四十万,敌人只有不到六万的魔族军,谁比较强,一眼就看出来了!” “敌人有十万军队,就算除去四万远东本土军队,他们起码还有六万是坚定的魔族士兵。这支军队的前身是魔族王国的精锐军团鲁帝军团,他们曾在月亮湾一地以少胜多,一举击溃了十几万的人类军队,士兵们全部是老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骠悍善战,一式的精良的装备,尤其是他们拥有若干骑兵团队,战力之强,甚至超过人类的骑兵。 而我们呢?我们的军队少训练,少装备,少武器,缺有训练的弓箭兵、缺战马……凡是说得出来的,我们什么都缺。各单位匆忙组建的,士兵们仓促组合,绝大部分没有作战经验,彼此间也缺乏默契与信赖。军官匆匆上任,连自己部队里的人数都不清楚,部队秩序与纪律奇差,和土匪没有没什么两样。我们甚至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骑兵团队,而在平原上作战,骑兵的冲击力是至关重要的。 至于那些民军——那些自行其事的乌合之众,他们是带着老婆孩子和外祖母一块上阵打仗的,随便从地上拣块石头就是他们的武器了。” 紫川秀静静地瞟了索斯一眼,平和地说:“你说得对,谁比较强,一眼就看出来了。明天,大家准备靠吐口水来淹死魔族吧。” 索斯满脸通红。一片沉默,一会儿,矮人族的鲁佐出声说:“人类的军队怎么能跟我们光荣的远东联军比呢?何况我们有四十万!四、五个打一个,难道还会输吗?” 紫川秀一阵厌倦。战争绝非数学,这正是那种军事门外汉最爱犯的低级错误。在战争中,双方的力量对比并不是简单的人数对比。四十万比十万绝对不能简单地除公约数看成四个打一个。随着人数的增加,数字上的优势却是越来越不明显。人多的一方只能说是zhan有一定的优势,但胜利却是取决于多种的因素的共同作用:双方战士的士气对比、武器的对比、训练水平、情报的完整、信息传递的速度、将领的统御能力、后勤补给的完备。 “究竟该采取哪个方案,让我们来投票表决。”蛇族头子索斯提议说,脸上一副自以为得计的样子。 紫川秀理都不理他,他这样说,肯定是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拿到多数的选票了。 “有组织的百分之五,可以轻易压制无组织的百分之九十五。”紫川秀尽量耐心地给他们讲解说:“即使统合魔族在远东的全部兵马,总共也不过三十五万左右,而超过一千万的远东人却被他们压制了整整一年不敢反抗。当年斯特林带领的骑兵军不到三万人,照样把六十万的远东军队打得鸡飞狗跳,一败如水。人数不是问题,关键是看整个组织的威力。我们的军队人数虽然多,但大多是民军和游击队匆匆组合而来的,但并不适合打正规的会战。与魔族正面决战,那正是鲁帝所一直期望我们做的。” 维拉团队长干咳了一声:“光明殿下,我们也知道明天的一仗绝不轻松,我们要面临巨大的挑战。可是我们保卫我们的家园,反抗魔族的欺压,乃正义之师。奥迪大神会庇佑我们的战士的,义军必胜!” “正义必胜!”众人异口同声地赞颂道:“我们定能取胜!” 紫川秀非常诧异,深深地凝视着维拉。他没想到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忠厚的维拉也站在了他们那边。维拉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紫川秀一阵失望,随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懒洋洋地起身,径直大步出了营帐,身后丢下一句:“随便你们了。”。 背后有几个声音同时在叫:“大人!”、“殿下!”但他没有回头,心里冷笑:正义必胜?这句话一般是这么理解的:胜利的就是正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星夜满天。躺在山坡的草坪上,仰望着深黑色的星空,紫川秀在出神。那深邃的宇宙,总能让他忘却一切的烦恼。三百年前,当光明帝国的军队纵横天下之时,覆盖在他们头顶的,是同样的一个星空。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不过星光的一眨眼。紫川秀产出种感觉,仿佛自己一直所从事的,都是虚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名君英主,圣贤英豪,元奸大恶,百年以后,莫不有死。唯一能保持永恒的,只有此刻头顶上的星光而已。 人类一直期待永恒,这是人类的潜在yu望。或许,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暂,人类才企望能造出身后能流传下去的事业吧!名君英主缔造了传承数百年的辉煌王朝,英雄好汉们做下了留名丹青的宏图伟业,而那些没有能力和幸运成为名君和英雄的人(通常管他们叫恶棍和败类)也下定了不能流芳千古便要遗臭万年的坚定决心。最不济的是那些芸芸众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劲多生几个孩子,让子孙后代绵延不绝了。 紫川秀正在胡思乱想,白川已经近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布森和布兰两个半兽人 “殿下。” 紫川秀没有起身,淡淡问:“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白川轻声地回答:“是的。五票对两票,决定明天正面迎击鲁帝军团。我不是委员会成员,没能参加投票。” 布森则小声地说:“我投了反对票,我侄子布兰也投了反对票。但是维拉…”他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同族人干出了这种几乎等于背信弃义的事情,他也感到面上无光。 紫川秀没有出声。蛇族、精灵怪、龙人、矮人四个种族的代表都反对他,这本来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想到的是在半兽人中间也有人反对自己,而且是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重臣维拉。他是起义军资格最高的元老,在军队中的威望和分量,可不是那些新来咋到的代表能比拟的。 布兰出声说:“殿下,维拉跟其他那些人不同。”他慢慢地说:“参与沙罗大屠杀的魔族六十五和七十一团队都在鲁帝的军中。他托我来向你解释,他并不是反对你,他只是急着要复仇,希望你能原谅他…” 紫川秀心下恍然,却撇撇嘴角:“他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语气很是平和,但放在熟悉他的半兽人眼里,却知道紫川秀说话越是平静,他的愤怒就越大。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紫川秀忽然问:“布森,我还记得第一次见维拉时候,你曾介绍说我是圣庙预言中的王者——那个预言是怎么回事?” 布森诧异:“殿下,长老没跟您说吗?” 紫川秀缓缓摇头:“没有。” “那…”布森犹豫了一下,看到紫川秀的脸色越来越坏,他知道现在的紫川秀是绝对没有工夫考验耐性的,慌忙说:“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在圣庙中相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预言诗中,预告在这个时代将有一位“我们的王”出现,他将给我们佐伊族带来光明,领导我们挣得自由脱离黑暗。在你去见长老的那个晚上,你回去以后,长老一整夜都在研究着那本预言书,彻夜不眠。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魔族进犯圣庙的消息。长老大吃一惊跟我说:‘天意,难道那个人类就是我们的王?’当时我也不敢相信,但长老也没跟我多说。一直到你带兵击退魔族的进攻,长老才叹气说:‘天意,当真是他!’虽然他没跟我明说,但是长老给您起名‘光明王殿下’,我想他肯定就是这个意思,认定您是传说中的王者了吧?” 白川大感兴趣:“哦,那句预言诗是怎样呢?” 布森低声念道:“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当我们的王降临,一千年的强壮奴隶,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 白川呆了呆:“这不是那些小孩子们唱的民谣吗?我早听过了。” 布森“嘿嘿”笑说:“圣庙故意泄露了一点出去,好让大家知道光明王即将降临。这只是预言诗的一部分,长老曾给我看过那小节的全部内容呢!预言诗嘛,不可能说得那么清楚的。——其实也已经够明显了嘛,殿下号称光明王,正好吻合了‘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这句话。” 紫川秀还是不说话,眼睛眨巴眨巴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川好奇地问:“那一小节的全部内容,你还记得吗?” 布森想了下,低声吟唱着: “东方的绿色乌云,遮住了蓝色的天空。 年轻的猛虎,在灰河岸边发出不屈的咆哮。 崇拜狮子的将军们,在蓝河两岸的废墟寻找传说中的财富, 当我们的王降临,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 一千年的强壮奴隶,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 他的声音低沉而低沉,曲调苍凉,听起来有一股特殊的韵味。几个人都听得入神了。 “还有呢?” “没有了!”布森丧气地说:“长老只唱了这么多给我听。其他的内容,只有长老知道,那本预言书也是长老一个人保管的。” 那些歌词白川听得似懂非懂,正要向布森仔细询问意思,紫川秀静静地出声了:“我很困了,需要休息。你们去吧!” 两个半兽人一愣,不知道说得好好的,紫川秀为什么突然下逐客令。最后还是白川对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下去,由她来劝说。两个半兽人点点头,用眼神向白川致谢,小心翼翼地告辞:“那殿下,我们先下去了?” “恩,好好休息,明天加油干吧!” 半兽人面面相觑,紫川秀平板的声音不带一丝喜怒,搞不清楚他是否在说反话。他们赶紧走了。草坪上只剩下了白川和紫川秀。白川嫣然一笑,在躺着的紫川秀身边坐下,问:“大人,你怎么不让他说下去呢?我很想听听呢!” 紫川秀淡淡地笑笑:“你相信这些东西吗?” “恩…我有些搞不懂,想让布森帮我解释下。” “‘东方的绿色乌云,遮住了蓝色的天空。’这预言了魔族对远东的进攻,紫川家战败。因为魔族的皮肤是绿色的,而我们紫川家的军官制服和旗帜都是蓝色的。 “年轻的猛虎,在灰河岸边发出不屈的咆哮。”很明显了,这说的是斯特林在帕伊对魔族的顽强抗击。 第三句:‘崇拜狮子的将军们,在蓝河两岸的废墟寻找传说中的财富。’这就是说魔族军队在远东的横征暴敛了。魔族军旗上有一只金色的狮子。 最后一句:‘当我们的王降临,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一千年的强壮奴隶,将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其实前面三句都是铺垫,都是为了这句来的,就象卖假药之前先在柜台上摆点真货一样。这根本是个骗局。” 白川很诧异:“骗局?” “你想想,‘预言书珍藏在圣庙中,只有长老一个人看过全文。’那预言是真是假,灵验以否,也只有长老一个人知道了,说什么全由他,这很明显就带有骗局的味道。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预知道未来的蠢事,如果布丹真有那么了不起能未仆先知,那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与魔族合作,以至引狼入室。” 白川呆了呆:“大人,我记得先前布丹好象就是反对与魔族结盟的啊!” 紫川秀一愣,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把手一挥:“那不是重点。关键是,这预言书根本就是心理战武器!我记得当年我在远东时候,还根本没有这样的预言诗流传。既然是一千五百年前的预言诗,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宣布出来,非得等事情发生以后才能公布?还记得五十年前的边防军的集体叛乱事件吗?当时那些叛乱头目不也是用什么‘日落东方,天命归西’之类的歌谣来煽动边防军叛乱的吗?说什么天意注定他们一定成功的!结果呢,还不是照样给当时的远东统领云山河杀得血流成河。那布丹长老太狡猾了,他懂得人的心理了,故意说得含含糊糊、似通非通,让人得费劲思考一番才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大家就对此深信不疑。正好糊弄那群头脑简单的蠢蛋!” 紫川秀的语气尖酸又刻薄,白川笑了:“大人,你今天的火气好大啊!好久没见你这么生气了!” “哼!我哪里有生气!为这群傻瓜生气,不值得!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照他们那样打法,如果说天意注定他们胜利的,除非天下掉下块石头把魔族军全部砸死了!” 白川“噗嗤”一笑,不出声了。等了一阵子,紫川秀看白川没有出声,自己倒先忍不住出声问:“谁担任明天会战的总指挥?” 白川忍住笑:“他们都希望最好您能担任指挥官…” 紫川秀摇头:“我没兴趣。” 白川微微一顿:“如果大人您不肯的话,很有可能是维拉阁下。他一意主战,积极性最高。而且,他在士兵中间有威望,人们都把他当成一名精通韬略、战术精良的猛士。” “维拉,精通韬略,战术精良…”紫川秀苦笑着,维拉那两下子还不是从自己那里偷师来的。他苦笑着:“他不是坏人,只是…”他停住了没说,想:“历史上,那些“好心人”无意造成的祸害往往比恶棍们有意的破坏还要惨重。” “明天,远东军团如果正面强撼鲁帝军团的话,必遭惨败。” 白川安慰紫川秀说:“管他呢,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是吗?” 紫川秀闷哼一声:“谁说不是呢!” “日后您的朋友和救命恩人德伦他们问起来:‘为什么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佐伊族的军队覆没?’我们也完全可以理直气壮,问心无愧,不是吗?”她的嘴角含笑,表情很是古怪。 紫川秀不看她,闷头闷脑说:“太正确了!” “我们完全对得起布丹长老对我们的重托和信任,还有那成千上万把性命托付于我们的各族将士,还有他们家中的妻子、母亲、孩子了,我们问心无愧了,不是吗?”白川的语气温柔,双眸明亮如星,深深地凝视着紫川秀。 “受不了你啊!”紫川秀抱着脑袋在草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地呻吟。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白川,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是!”白川一阵欣喜。 七八一年的三月五日,远东军团与魔族军队的第一次大对决,科尔尼会战开始拉开了序幕。 中午,两军的主力开始遭遇。天空下着小雪,千军万马在雪雾中,飘荡似的若隐若现,战线如同长蛇般蜿蜒动荡。 下午四点,起义军的主力阵容出战。起义军的队伍如同乌云般缓缓逼近,他们的队伍覆盖了整个大地,黑压压的两翼长长地伸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扬起的尘嚣遮天盖日,“沙沙沙”的脚步声就如同行走在魔族士兵的心头上似的。魔族官兵开始脸色发白了。 鲁帝冷笑着:“跳梁小丑,也敢出来嚣张!”虽然叛军数目众多,但他毫不畏惧:叛军如果躲躲藏藏跟自己打游击的话还真的难以对付,但是如果要打起野战来,他们不配。叛军里面的正规军并不多,绝大部分是仓促成军的老百姓和民军。而自己的部下的魔族都是纪律严明久经战火的战士,骁勇无比,全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兵,他们曾参加过与人类的战争,经历过无数次的沙场鏖战。鲁帝相信,光凭这支虎豹之师,自己就足以将叛军一扫而空了,何况自己还有着数目极其庞大的辅助军队呢! 鲁帝发表了慷慨激昂的临战演说,宣称:“一个下午结束会战!”而布森则向军事委员会保证:“日落前把魔族军打垮!”这是一场奇特的会战,双方的指挥官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起义军方面首先发动了猛攻,冒着迎面的风雪,十五万半兽人、蛇族联军开始缓慢地向 前沿移动,无数披着兽皮喘着粗气的半兽人高举着狼牙棒、刺枪,蛇族兵“吱吱”地吐着红舌头,他们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嚷嚷着:“佐伊族必胜!”、“哈特族必胜!”,声音惊天动地。黑压压的队列如同潮水似地涌向魔族的阵头,鼓声滚动,号角齐鸣,士兵们兴高采烈,仿佛是去参加免费午餐。 魔族军阵势巍然不动,相比于远东联军的喧嚣,魔族军的阵营一片森然,如山的长矛林高高地朝天竖起,风吹卷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接连不断,骑马的传令兵奔走于各个方阵之间的通道,高声地发布着口令:“扎稳阵脚!”、“做好准备!”前排的魔族步兵听命地蹲下,将盾牌和长矛托深深地插进泥里,组成一字摆开的防御阵势,在阵势的后面,八千弓箭兵分成六列纵队,正在给自己的强弓上箭,表情冷峻。 两军接近到一百步距离时候,沉不住气的蛇族弓箭手首先放箭了。空中密布飞舞的箭矢,落入了魔族军密集的队列中,溅起了一片血花和呻吟。中箭的魔族兵一声不吭地倒下,后排的士兵不出声地站前一步,补上了队列中的空缺。指挥官一声号令:“盾牌!”唰的一下子,盾牌手们纷纷把盾牌举向天空遮挡,从上空望去,整个魔族军的阵营的前排呈现一片金属的反光,仿佛他们突然间多了个金属的屋顶。一下子,蛇族的箭矢叮叮铛挡的射满了那一面盾墙,却造不成什么伤害。 “弟兄们,为了远东,冲啊!”半兽人的前阵指挥官一声大喝。 “呼——卓——拉!”远东士兵们如雷鸣般怒吼,发起了冲锋,他们大跨步地跑步前进,以排山倒海的汹涌气势冲向敌阵,灰色的人群海浪般的奔腾、扩展开来,喊杀声惊天动地。整个队列漫天地扑向魔族军的阵头,气势惊人。等他们冲到了五十步左右距离时候,魔族的指挥官一挥手:“放!”第一排弓箭队应声站起放箭,那密集的箭雨,就如同一阵扑面的暴雨打向远东军的阵列。在这种距离遭遇强弓射击,造成的损伤十分可怕,一阵惊人的喧嚣,“啊、啊…”惨叫声接连不断,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勇士当即就倒下了一半。后继者奋勇向前,但此时魔族的第一排箭手已经蹲下为自己弓箭上弦,第二排弓箭手又开始了射击,又是一阵可怕的金属风暴卷入半兽人中间,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由于起义军方面缺乏和披甲等防御装备,遭受弓箭袭击时候伤亡尤其惨重。虽然在出战前起义军的指挥官们曾建议士兵们尽量找一些可以遮蔽要害的防具,比如说门板啊、锅盖之类挡在胸前,但是狂热的半兽人士兵们为图杀得利快,大多把护具抛弃了。就在魔族军阵前那五十步距离,起义军伤亡惨重,那些最勇敢的士兵还没能靠近魔族的方阵就已经倒地。 “冲啊!”迎面被弓箭射倒下了一大片,前锋的人潮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了,但顽强的半兽人仍在前进,高举着狼牙棒、标枪、土矛等各式武器,他们接近了魔族的阵头,投入了近身战。魔族的前排刺枪手们扬声吐气,齐声大喝:“哈!”盾牌一侧,无数的刺枪同时向前攒刺,将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半兽人刺个对穿。第二排的半兽人怒扑上来,却被一阵箭雨扑头袭来,浑身被射得刺猬似的,惨叫倒地。远东军士兵们一排又一排地倒地,冲锋的半兽人团队一个又一个上去,却一个又一个地给打退,在魔族的阵前,空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红雾迷漫,那是半兽人士兵的鲜血被太阳灼晒蒸发了形成的雾气。他们的血,在白白地流淌。魔族的方阵简直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高效率杀人机器。尽管半兽人有满腔的战意,但是武器和实力上的差距却是相当无情的,比起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魔族正规军,民军实在是差得太远。连一个方阵都没攻破,半兽人就已经伤亡了最前沿的四个团队。在魔族阵前,他们遗尸累累,伤亡惨重。半兽人的汹涌的攻击浪潮就象海浪扑到了礁石上,统统给打个粉碎。 起义军的指挥部也发现了这个情形,指挥官下令撤退。号手“呜呜”地吹响了撤军号,伤亡惨重的各路进攻部队也无心再战,队伍象退潮似的从前线向后涌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魔族军阵头也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声:“塞穆黑林!”(吾皇万岁)魔族开始进攻了! 布置在左翼的两万魔族骑兵开始出阵,他们猛然突进,扑向后撤中的半兽人各路团队的侧翼。三个团队的蛇族步兵被匆忙调集,企图前去拦截这路魔族骑兵,为撤退的半兽人赢得时间。但是蛇族的步兵实在不经打,稍一接触,他们就被打得四分五散,溃不成军。魔族骑兵毫不耽搁地追上了正在仓皇后撤的半兽人军团。 前沿指挥官下令士兵们停止撤退就地抵抗,他期望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但半兽人强攻不下,士气已经衰。魔族骑兵声势惊人,一片马刀的闪光灼眼,整个队列黑压压的,只听见刀剑的撞击之声和铁甲的摩擦声,杀气逼人。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要把半兽人整路大军踩扁似的,忽然,两万张狰狞的面孔齐声喊道:“吾皇万岁!”,天崩地裂! 魔族骑兵就已经杀至!他们悍不畏死,以密集队列猛攻防御阵势的一处,势头凌厉如火,势如破竹地切入了半兽人的阵营中,狂暴地旋转着,迅速向左右扩散,半兽人阵势队列顿时溃乱。失去了阵势掩护的半兽人步兵惊慌失措,纷纷向后方逃跑,却大片大片地给魔族骑兵砍杀,就象那秋风扫落叶,势不可挡。魔族骑兵进行了可怕的突破,十几万名半兽人、蛇族步兵给打得散乱如水,溃兵将后面的起义军军队给冲得大乱。魔族的骑兵就象一阵暴风,在他们的铁蹄下,就象平静的海洋被旋风卷起波涛一般,庞大的远东军队全无抵抗能力,那些密密麻麻的方阵一个接一个的崩溃,队列开始混乱,士卒惊慌失措地逃命。特别是那些民军士兵,魔族兵还没冲到他们就吓得呼天抢地地大叫: “绿毛鬼好凶!大宝,收拾衣服快走啊!” “谁看见我的被子啦?” “妈,你在哪呢?快跑啊!” “二毛他爹!二毛他爹!你死哪去了?还不快走,绿毛鬼杀来啦!” 魔族军骑兵击垮了了半兽人的前锋方阵,直扑中军。半兽人阵头响彻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魔族骑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这简直就象两万头狼群冲入了十万只绵羊中间! 看着魔族骑兵那势若雷霆的冲击,起义军的将领们一个个脸色如土。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与魔族的那些地方守备部队打打闹闹,何时能得见过魔族皇牌正规军的可怕威风,这时才算明白了,为什么魔族军队能够纵横大陆,从无抗手。魔族士兵的凶悍是从血液里面带出来的。他们以战斗为乐趣,天生的嗜血好杀,凶残野蛮。而远东民族,无论半兽人也好,蛇族也好,龙人也好,他们的本性都是温和的,每次战斗都是迫不得已的。这就象食草动物与食肉的动物的对抗一样,魔族兵这种如狼似虎的可怕凶性是温和的半兽人怎么训练也训练不出来的。 维拉站在高处看着,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手心。眼前,传令兵一个接一个地奔来报告:“维拉大人,佐伊第六团已经被全灭了!” “大人,第十一团已经被击溃!团队长阵亡!” “大人,第一军团的布兰阁下请求允许后撤!他们顶不住了!” 维拉下令说:“布兰军团绝不可以后退!哪怕战死到最后一个人!”布兰军团是起义军的中军主力,如果他一退,别的部队也会跟着退后,接着就是兵败如山倒,势无可挽。但是形势已经非常严峻,虽然布兰还在前线尽量地整顿兵力想进行反冲锋,但是他们就象碰到了一块铁板上似的,每次都给打回,每次都给打得十损其一,只能留下遗尸累累。布兰军团中,已经有士兵开始不顾命令开始向后跑了。 蛇族代表索斯奔过来狂吼:“快调增援上去!我的孩儿们快顶不住了!我们还有预备队!” 维拉匆忙挥舞着旗帜,后方的预备队里,一个又一个的新团队加入了战线。但都是没用。前方尽管起义军的人数占了绝对优势,人多得到了拥挤的地步,却总是落在下风。魔族兵照样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冲到哪里,哪里就是溃乱,那些看上去很有几分气势的方阵队列,一碰到魔族狂暴的骑兵暴风,简直象泥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联军阵头一片混乱,士兵们不听号令,不再抵抗,狼奔兔突。蛇族丢下了武器,半兽人发发出了绝望的嚎叫,矮人兵已经在慌慌张张地往后跑了,溃逃的士兵是如此之多,相互竟然拥挤得水泄不通,到处是一片惨呼:“不好啦!”、“跑啊!”。在溃逃部队的后面,魔族的骑兵已经在大马金刀地砍杀溃败的半兽人步兵。已经可以听得到魔族那刺耳的喊杀了,他们距离指挥阵已经近在咫尺! 维拉呆住了,索斯呆住了,门罗呆住了,起义军的将领们一个个傻了眼睛。这样混乱的局面,即使调来任何新的生力军,卷入这旋涡之中也会被搞垮的。这时候他们才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没有听紫川秀的话。 布森急得大叫:“光明王殿下在哪里?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他了!” 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维拉阴沉的面上,已经深深地刻上了“痛苦”两个字。有人回答布森:“殿下今天没有出战…” “快回城去请他过来!”几个传令兵翻身上马,正要出发,紫川秀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用了,我来了。” 他削瘦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帐门口,维拉大步迎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殿下,我…”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紫川秀打断了他的忏悔:“维拉,你手上有没有一个团的预备队?” “有!”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明白紫川秀要一个团队干什么,自己已经投入了十六个团队上去,却一点效果没有,形势仍在恶化。 “前方并不缺部队!”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说:“他们缺的是死战的精神!”随即下命令:“维拉,布置督战队,你当督战队长!前面敢退回来的,杀无赦!” 维拉一震,凝视着紫川秀平静的面容,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犹豫着:“殿下…” “快去!”紫川秀神色平静,但他的心里也是心潮翻滚,深深地厌恶自己的行为。 维拉匆匆敬了个礼,下去布置督战队了。三千名蛇族弓箭手和一千名半兽人刺枪手被匆匆站到了阵列的后面——这个举动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的意义,一旦第一线的上十万主力军队溃散下来,这么一点督战队是决计镇压不住的。但是在射杀了几十上百个逃兵以后,效果已经出来了,眼看着自己的后面已经被布置上了督战队,无路可退的士兵们只得发一声怒吼,转身迎战魔族的骑兵。魔族骑兵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群土包子还能打呢! 同时,紫川秀下令左翼没有受到冲击的蛇人族军队立即出击,直捣魔族的大本营。三万蛇族们拖着长长的刺枪,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一路喊杀而去。他们遭到了一万魔族步兵的猛烈抗击,双方开始了缠斗,但是蛇族同样顶不住魔族的攻势,左翼阵势同样一点、一点地后退。但趁着蛇人族与魔族步兵缠斗不休时候,右翼的一支半兽人骑兵突然出击,切入了出击的魔族骑兵与大本营之间的空隙,随即从后方向魔族骑兵发起了攻击。 后路被切断了!一瞬间,魔族的骑兵阵列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自身已经深深地切入了半兽人的队列中,唯一的后路又被对方的骑兵切断了,好象被包围了!士兵们出现了慌乱。这个慌乱被敏锐的前线指挥官布兰捕捉到了,他立即指挥手上还能控制的为数不多的部队,发起了一次反冲击,虽然不十分成功,却把魔族的攻势被暂时地遏制住了。 但是魔族骑兵的指挥官十分有经验:半兽人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形成包围的。虽然他们成功地切入了后路,但是他们的前线却十分混乱,无法形成有效的打击。他当即下令全军掉转马头,向后猛攻。生疏的半兽人骑兵无法与久经沙场的魔族骑兵争锋,队列硬生生被撕开了一个裂口,从中间被截断。魔族骑兵杀开一条血路,从容地回到了自己阵地上。 远东军队也在缓缓地后退,但在紫川秀和各级前沿指挥官的努力下,队伍总算保持着一定的阵型,防止魔族军的追杀。幸好疲惫的魔族军似乎已经满足于这样的战果了,并没有发动新的猛攻。 头顶上,日头开始西落。黄昏已经到来了。两军都开始脱离接触,人群就象潮水般的渐渐离开了战场,遗留下满地的尸骸。 站在战场的高处,望着下面自己灰褐色的一败如水、垂头丧气的军队,紫川秀想起了在帕伊城被斯特林的铁甲军打得狼狈不堪的魔族军。他苦笑:风水轮流转,自己也有今天啊! 旁边的将军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魔族军的强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作为盟军时候感觉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旦与之为敌,魔族军队就立即显示出其可怕的实力,他们与远东的民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军队。这支军队曾击败过人类的六十万大军,纵横整个远东,而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大陆。单只一支普通的讨伐队就有如此可怕的实力,鲁帝在魔族的将军群中也并非十分杰出的将领。若有一天要面对魔族的诸路名将:凌步虚、云浅雪、卡顿亲王、叶尔马、雷欧、卡兰,还有他们所统帅的那些声名显赫的精锐军队:皇家近卫旅、塞内亚军团、羽林军团…他们简直不能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远东人要建立自己的国家,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啊! 前线的将领们一个个回来了,血染征袍,伤痕累累,落日的余辉照在他们面上,昏黄死灰。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战第一天的结果会是这样的惨败。魔族军只出动了一半的军队,远东军团就一败如水了。他们围聚在紫川秀的周围,茫然不知所措。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紫川秀,这个时候,保持镇定的紫川秀是他们唯一的期望。他们望着他,目光殷切,就象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着阿姨分苹果似的。 紫川秀暗暗痛骂:“这群家伙的脑子象是给魔族的马蹄踩过似的,呆成这副样子!”他比其他人镇定,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第一天的战局会是不利的,但也没想到远东军队竟然如此的不经打,败得如此彻底。但在这个时候,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毫无用处,喋喋不休地声称:“我早就说了…”更是惹人讨厌。历史上,预言不祥的巫师都是要被绑到柱子上烧死的。 他大声地吆喝着,下着各种指示:“回到自己的部队去,统计伤亡的情况,赶紧报上来。” “各部队的长官今晚连夜召集自己的部队!召唤队伍里失散的士兵回来。有别部队的散兵在自己队伍里的,可以将他编入自己队伍里。” “各部队长官可以便宜行事,从民军队伍里面挑选合适的士兵加入,补充队伍里的伤亡空缺。” “精灵族的医疗兵,给伤员们最好的救治。连夜将伤员送进科尔尼城的后方医治。” 将领们听到紫川秀的命令,仿佛得到了什么依靠似的,一个个如梦初醒地行动了起来。大概在午夜时分,根据各部队送上来的情报,白川把伤亡报告大概地统计出来了。 伤亡最重的是布兰的第一军团,今天白天的战斗中,该军团承受了魔族骑兵的主要攻势,二十个团队中,最前线的四个半兽人团队几乎全灭,队伍连建制都没法保持了,紫川秀只得下令撤消该部队的番号,残部编入预备队中。剩下的十六个团队大多也是伤亡过半,只得命令一部分部队合编成新的部队。二十个团队长中,六个阵亡,九个重伤。该军团的阵亡人数大概在二万上下,受伤的更多,还没统计出来。两翼的蛇族和矮人族的军队伤亡比较轻,也达到了六千多。 营帐中,昏黄的灯光下,望着这个伤亡报告,远东的将领们脸色发白。自己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这么一点家当,一天之内就几乎败得精光。那么,一切就这么完结了吗?远东的崛起和胜利,难道只是水中花月吗?如此众多的兵马,一千年的对自由的期望,那么多的豪杰猛士的牺牲,难道都变得象烟尘似的荡然无存了吗?脾气急噪的半兽人们急得撕扯自己的头发,急得满身冒火;其他的种族的代表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矮人族的鲁佐和蛇族的索斯正在互相埋怨:“都是你想出的这个鬼主意,把我们害成这样!” “闭嘴吧,你们两个!”损失惨重的军团长布兰怒气冲冲:“顶好是你们两个互相害死算了!都是你们惹的事,若是听光明王殿下的话,那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们两个不敢出声了。但过了一阵子,索斯小心翼翼地反驳说:“其实我们的主意是很好的,只是今天的指挥官(维拉)指挥失当,把事情给搞糟了…” 布森和布兰两个半兽人霍然起立,扑上去痛揍这个无耻的家伙,蛇族的索斯发出了尖利的惨叫:“我是委员会成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哎哟!” 白川一边上去劝架,一边用高根鞋狂踩索斯的手指。索斯惨叫不绝:“哎哟!哎哟!救命啊!”看着这副情形,兔死狐悲的矮人鲁佐自觉危险,很识羞耻地想躲在帐篷的角落头,却发现那个安全的位置早给精灵怪的代表给捷足先登了。 当营帐中混乱一片时候,紫川秀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殷切:现在,这位年轻的人类将领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他刚去视察伤兵救护营地回来,眉头紧簇。面对众人的注目礼,他轻轻向大家点点头示意,坐了下来,奇怪说:“维拉没来参加会议?”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下:战斗结束之后,维拉把自己反锁在营帐里面一直没见人。大家理解他的心情,也没什么人去打扰他。布森掀开门帘吩咐站在门外的卫兵:“快通知维拉军团长过来!”卫兵领命跑去。 布森还没坐下,索斯仿佛是害怕紫川秀责备他似的,抢着发言了:“光明王殿下,我们都认为,您的战略是正确的!我们的军队立即撤退,不要与魔族军正面交锋。” “迟了。我们与魔族军已经正面顶上了,”紫川秀一边翻看着伤亡记录,面无表情地回答说:“现在,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了。若我们撤退,魔族势必衔尾追击,我军非全军覆灭不可。”他合上了本子,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深深的倦意。 众人都不说话了。门外,急速的脚步声响起,卫兵掀开了门帘冲了进来:“大人!” 布森叱骂道:“你不懂规矩吗!进来要先请示,你…” “大人,维拉大人自杀了!”卫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紫川秀霍然起立。 《紫川》第十五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维拉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一刀致命。尸体侧卧在地上,地上流了一大摊的血,已经凝固,尸身冰冷。桌上有他的遗书,只有三个字:“我有罪。” 看着死者安详的面容,紫川秀沉默不语。他想起与维拉几个月来的相处,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一下子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维拉是个毫无野心的人,当时担任军队首领的他,毫无怨言地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即使自己是布丹长老亲自任命的司令,若没有他的鼎力支持,自己是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拿到远东军队的指挥权;当自己提出要建立一个远东国家时候,他竟然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他也是个尽忠职守的军人,当自己在全军面前威风凛凛地演说,慷慨激扬地挥手高呼:“前进!”时候,不出声地从事那些烦琐、杂乱的基层事务,为大军张罗粮草、布置岗哨、寻找向导、训练士卒、招募新兵的人,是他。紫川秀还记得,在那段艰苦的行军逃亡路程上,每天晚上坚持巡营全军,最后一个入睡而第二天最早起来查岗的人,也是他。 这个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军官,是起义军资格最老的元老功臣,更是起义军的中流砥柱,是他坚韧的脊梁,默默地支撑着起义军,度过了创造最初的那些艰难日子。而在他在世的时候,自己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孤僻、悲观。自己更赏识的是性情开朗的布兰,或者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布森,且有意无意的疏远他。而他,却没有任何怨言,一个人默默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紫川秀的眼角湿润了。为什么一样东西只有当失去以后,才能发现它的珍贵呢?维拉不该死的。乌合之众的民军不敌魔族的精锐军团,并不是他的指挥有过错。错在做出正面迎战魔族军队的决定的整个军事委员会,而不是他一个人。但他却一个人背起了这个责任,以死赎罪。 紫川秀心潮起伏,自己曾对白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自己是否真的尽了力? 当布森指挥着半兽人军团在苦战时候,冷眼旁观的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活该! 让你们吃点苦头才知道我的厉害。”,这种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心理,难道自己就一点没有吗?如果说做出错误决定的军事委员们是败战的主要责任者,那意气用事袖手旁观的自己,是否也该担负上责任?现在,维拉已经以死向全军将士们交代了,自己又将如何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呢? 旁观的将领们一声不吭。紫川秀望向布森,问:“通知他的家属没有?”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下,布森回答说:“殿下,维拉的家眷已经全部在沙罗大屠杀中遇害了,他孤独一人。” 紫川秀听得心头一震,他几乎都忘记了。亲人惨遭杀害,看到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只能一再要他忍耐、忍耐、再忍耐维拉的感受怎样,自己有没有体谅过呢? 他缓缓地开口了:“各位,维拉军团长是在与魔族的战争中英勇阵亡。这件事情,大家要记清楚。” “是!”将领们响亮地回答,一阵轻松。紫川秀这么说,即是表示不打算计较众人先前的不服了。 “第二,从现在起,军事委员会立即解散。”紫川秀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彷佛都重若千钧:“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指挥、一个权威,所有命令都只能由军团司令部发出,任何组织和人都不能违抗。” 众将领呆若木鸡。蛇族的头子索斯壮着胆子叫道:“这侵害了俺们的民主和自由权力。” “军队不是讲自由的地方!”紫川秀立即回了他一句:“你不妨向魔族申请你们的民主权力!不服的话,你现在马上带你的部下走,我们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土兵。” 蛇族索斯立即软了下来,嘀咕着:“俺又没说走,俺只是商量下而已,何必那么凶。 你说不行就不行好了。”声音越来越低。他心里明白:软弱的蛇族军如果被逐出远东联军,没有了其他种族的支撑,非给魔族立即灭了。以前几次他都是瞎起哄而已,只是紫川秀不跟他计较。现在,看紫川秀生气了,态度坚决,他立即软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压制了牢骚最多的蛇族代表,紫川秀斜睥着其他的将领们。 代表们赶紧齐声地回答:“没有!我们唯光明殿下您马首是瞻!” 当晚,伤亡惨重的布兰军团悄悄地从前线撤了下来,调换到后方换上了在第二线待命的原属维拉的第二军团,布森接替维拉担任该军团的长官。阵地上的调驻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清晨,黎明的到来带给疲惫的远东士兵一丝希望:“今天我们应该比昨天走运一点吧?”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幻想。第二天从中午开始,两军在左、右两翼、中间地带同时陷入了一场无秩序的混战。而这场混战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以魔族军的胜利告终。远东联军从原来战线上被打退了足足五公里。 第三天开战,一场混战,魔族照旧大获全胜。远东联军又退了三公里。 第四天开战,混战,魔族获胜。 第五天开战,再次近身混战,魔族胜。他们又一次对远东军进行了成功的中央突破。 第六天开战,魔族再次获胜。他们打得远东军士兵丢盔弃甲,全线后退十多公里。 但此刻,魔族军中已经再无第一天那样的气势了。所有人都在奇怪:明明魔族军占据上风,每天都在打胜仗,却始终没办法将远东叛军彻底击垮——不要说彻底击溃,就是像第一天那样消灭一个的团队都没有了。魔族军一上去,正面的敌人稍加抵挡,立即后撤,正当魔族军要全力剿杀后撒的部队时候,侧后和两翼马上就出现了新的叛军部队,魔族军队不得不掉头,而当魔族军将他们打退后,刚才溃散的正面敌人又集合起来,回头攻上,于是魔族军不得不再次掉头。 这样几次掉头跑来追去的,魔族军士卒开始疲惫,锐气已经丧,队伍变得混乱,两军队列往往由一开始的壁垒分明变成乱成一团,两军在混乱中打得烟尘滚滚,鸡飞狗跳,一直到太阳下山。虽然魔族军往往都能依靠他们士兵的凶悍,在混战中取得胜利,但此时他们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太多,无力再去追赶落荒而逃的远东叛军远东种族打仗虽然不行,但逃跑的本领简直是天生的,追都追不上。 一连五天都是这样,魔族已经意识到,这种胶水般混战的局面并非出自偶然,完全是起义军方面指挥官有意造成的。起义军部队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每个新部队出现的时间都那么恰到好处,正好可以威胁魔族阵营的薄弱处,逼得魔族不得不掉头应战。 鲁帝恼火万分:在这种毫无秩序的混战中,魔族正规军的默契优势得不到发挥?只能依单兵作战能力上的优势来打“跑”敌人,却不能彻底地消灭敌人,这么几次下来,黄昏已经到了,士兵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快快地收兵。 他破口大骂:“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战术!简直就是跟成心磨时间似的!”这就好比两个高手正在比武,其中一个跑来跑去就是不停下,让对手到处追,浑身本领无法施展,一直捱到比赛结束。起义军虽然每次都败得狼狈不堪,但实力却没有多少损伤。第二天早上再见,他们又精神抖擞地施展了他们的逃跑、骚扰、缠斗战术,让魔族阵头一片叫骂:“混帐!”、“胆小鬼!” 紫川秀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草草成军的起义军在队伍、配合、组合的威力等团体战方面,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是魔族正规军的对手,他逆向思维,既然不能提高自己的水准,那就乾脆就把敌人拖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算了。他放弃了与魔族的正面交战,改用这种牛皮糖似的“缠斗”战术来消磨魔族的兵力。鲁帝不知道的是,看似混乱无章的战斗,其实都是出于紫川秀和将领们每天晚上研究到深夜的结果。这种看似耍赖皮的战术并不是人人能玩,需要极其高超的指挥技巧、需要研究地形;揣摩魔族指挥官的心理,料敌机先,预测魔族突击动向,安排伏兵;又要以极其快的速度重整溃散的部队将他们重新投入战场。这是玩火,稍微不慎,那就等于是引火*。比起第一天那种大喊一声“冲啊!”,然后全军向前涌的场面,这种战术的难度不知要高多少倍。 在两军开始进入长期战以后,起义军后勤方面的优势开始凸显出来。一到晚上,在阵地的后方响了巨大的喧嚣和车水马龙声音,大片大片的火把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伤员被转送往大后方,无数的新兵又加入了他们的军队。 第二天清晨,出现在魔族军面前、黑压压的阵头,人数不见丝毫减少。而魔族虽然是获胜,但几百上千的伤亡总是有的,比起第一天那种好几万起义军阵亡,而魔族军方面只伤亡不到两千人的状况,现在双方的伤亡比例已经大大的接近了。从鲁帝一直到最下级的士兵,都开始感觉到惶惶不安:敌人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补充力量,虽然他们屡战屡败,但无论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有一个晚上的休息,他们马上能恢复元气,而且力量大增。就像传说中的怪物一样,无论受到多么重的创伤,但一到晚上,这个怪物都能将所有的伤口抚平,自行痊愈。这样的“胜利”,何时才会有尽头? 而且远东军方面还有一个优势:他们兵马众多,可以养精蓄锐地轮番上阵。现在,会战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得不到休息的魔族土兵越打越疲备,士气开始衰退。尽管魔族军每天都还是威风八面地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但是他们的攻势却是日见哀落。而起义军这边,无数的新兵们在实战中得到了经验,他们在最残酷的环境下学习,已经渐渐习惯了如何“打败仗”。紫川秀的镇静感染了大家,就连一开始最悲观的人也相信,形势正在一点点地转变,在这位不动声色的将领统帅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夜晚,又是一天血战的结束。今天的战役,照旧以起义军的失败而告终。两个蛇族团队被击溃,一千五百名魔族土兵陈尸沙场,远东军团又从战场上向后撤了近两公里。 双方军队已经开始脱离了接触,举着白旗的双方救护队进入了激战后的战场,开始搜寻各自的伤员。虽然没有经过任何协议,但是双方军队都很有着默契地对敌方的救护队不加攻击。 夜幕降临时候,大批远东军团的伤员被用担架送了回来。低沉的呻吟声音在营帐中间回荡着,精灵怪的土医师正对他们进行着尽可能的救治,但是,同时出现了几千名伤员,让再高明的医生也措手不及。这里面,很多人是等不到医生的到来就已死去,他们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紫川秀从伤员的帐篷里出来,心情沉重。魔族的攻势依旧那么凌厉,属下的各个军团都已经伤亡过半。自己的军队,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殿下!” 紫川秀抬起头来,看到半兽人军团长布兰正站在面前。 “怎么了?” “殿下,”布兰神情难过:“今天,我又损失了半个团队,全部是那些最坚定的小伙子。” 紫川秀点点头:“伤亡情况,刚才白川已经跟我报告了。部队的缺员,你今晚就可以从预备队——”紫川秀指指大营后面那一片明亮的火把和无边的营地:“——民军中补齐。你的部队有一天时间的休整,明天轮到布森上阵了。” “殿下,补充的新兵,怎么样也没法跟那些有经验的老兵相比。虽然部队的人数还能保持一定的数字,但我们的士兵素质和实际战斗力却在每天下降。殿下,这些您应该是知道的。” 紫川秀点点头,承认:“我知道。但是魔族也付出了代价。他们的攻势已经开始衰弱了。我们现在是在跟魔族比拚坚韧与耐力。” “但是殿下,这样下去,军队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必须坚持下去。”紫川秀打断了他的说话:“必须坚持下去!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他转身向中军营帐走去。 望着紫川秀疲惫又憔悴的背影,布兰突然提高声量问:“殿下,什么时候才可以转机呢?” 紫川秀头也不回:“明天!” “但昨天你就这样说了!” “那就后天——不,大后天!”紫川秀很不负责任地说,躲开了后边扔过来的一把四十公斤重的狼牙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七八一年的三月十七日,科尔尼会战的第十二天。 天空下着今年最后的一场雪,土地泥泞,冬天即将过去。 “呜呜呜——”凄凉的战号吹响,起义军出战列阵。整个阵营一字摆开,中间布置的是六个强悍的半兽人团队,都是起义军的正规军部队,以著名的远东第一团为整个中路方阵的核心。这个团队与第七团的官兵都是起义之初的班底,是紫川秀手中最精锐的部队,这么多天来,遭遇上魔族部队,别的部队往往都是一击即溃,惟有坚强的远东第一团能在败军潮中坚定如磐,稳住了整个阵脚,掩护全军撤退。 左翼布置的是蛇族与半兽人的混合军队,数量为六个正规军团队。蛇族军队这么多天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令全远东民族丢脸。蛇族代表索斯辩解说:“我们的哈特族不是害怕魔族!我们是为了表达我们对魔族军队的轻蔑,转身用屁股对着他们,大步开走!” 左翼军队的部队装备比较简陋,即使在正规军里,大多也是用土制的标枪,有的甚至在大棒上钉几根钉子就算武器了,很少有人有正规的制式马刀和长矛。将领们都很担心,如果魔族要打开缺口的话,左翼将是他们的最佳突破点,他们只能寄托希望于占左边阵营中部分的半兽人士兵能够发挥奇迹。 右翼布置的是矮人族和龙人族的混合军队。矮人族的军队在步兵对战中,由于个头矮小是很吃亏的。但是实战中,紫川秀意外地发现了矮人族军队倒是魔族骑兵的克星。 想想看,要从高头大马上弯腰去砍一个身高只有七十公分的小人,那是多费劲的事情啊! 很多魔族兵为此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更有很多人为了做这个高难度的动作扭伤了腰,最后发现自己砍的只是矮人头顶上戴的尖顶高帽子罢了。而矮人们却能很轻易地挥舞着巨斧砍下魔族战马的蹄子,让他跌个人仰马翻。 而龙人军队,是紫川秀最为得意的兵种。这是一个沉默而强悍的兵种,他们不用训练,天生就是战士,而且非常团结,战斗之间的默契非常好,常常不出一声地卷杀过去,秩序丝毫不乱,让紫川秀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他们力量强悍,是紫川秀统帅下唯一能在个人战斗力上超越魔族的种族。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数量不多,总共只有两千来人,而且,他们的自尊心很强,很有那种我行我素的作风,对于外种族指挥官紫川秀的命令常常爱睬不睬的,这令得紫川秀非常的头痛。 同一时刻,魔族阵头也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接着,锣鼓喧嚣。一个又一个魔族步、骑兵团队开出大营,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展开队列。魔族军中的辅助军团,六个团队的半兽人军队和蛇族军队按兵不动——这么多天来,魔族一直都只出动了纯种的魔族部队,而远东种族的军队一直被布置在后方没有出动过。紫川秀至今还没有搞明白对方指挥官的主意:他是想把这一批生力军留下来当成充当决定胜负的预备队呢?还是不放心半兽人士兵的忠诚度,害怕他们会阵前叛变? 魔族军出战的队伍中清一色都是纯种的塞内亚士兵,这是魔族王国的统治种族。塞内亚兵通常是绿色皮肤,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相当的凶狠、坚韧、残忍,充满了侵略性。 五万多名塞内亚士兵在金黄色狮子旗帜下整齐地展开,人马众多却不混乱,一切井井有条。魔族士兵奔来奔去,安静、肃杀。士兵们表现出的那种准确、训练有素、乾脆利索的劲头,简直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持续了十天的会战,双方军队都已疲倦不堪。因为起义军兵马众多,他们还可以轮番上阵和休整,而在兵力方面处以劣势的魔族军队却没有这个福分,只能全师动员,他们的精力消耗更为严重。持续了十天的激战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鼎盛军容和士气,不显得丝毫疲怠,诸路远东联军将领都不由为魔族军队的顽强而变色。 布森首先开始了动摇:“期待依靠长期战斗来消耗魔族军的体力和士气,这恐怕不怎么可能。魔族军队坚韧耐战,恐怕就算再打上十天他们也照样顶得住。” 他忧虑的目光望向被将领们环围在中间的紫川秀。今天的紫川秀,穿一副银色披甲,腰上挂着的配刀叮当叮当地敲在马刺上,他仰头西望,站起来又坐下来,等一下又站了起来,反反覆覆多次,不像往日的平和镇静。今天的紫川秀显得有点浮躁不安。 布森深感不安:全军统帅在开战前这么没气势,这是个不祥之兆。 一声巨大的呼喝打破了战场上空的乌云:“塞姆黑林!”(吾皇万岁)魔族军又开始进攻了,照旧是中央突破战术,六个步兵团队在中央列阵前进,在魔族兵那整齐的步伐下,大地仿佛在下沉。紧接着,轰雷般的马蹄声响起,布置在右翼(就是起义军的左翼)的魔族骑兵军也开始了前进,由开始的小跑一点点的加速,最后变成了飞驰,魔族的骑兵很快地超越了步兵的前沿,铺天盖地的马蹄震耳欲聋,大片的马刀在太阳底下闪光耀眼,他们直扑起义军的左翼而来。 魔族开始进攻了!一时间,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宏大的场面所吸引,布森也收回了注视紫川秀的目光投入战场中。他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从几天前就一直失踪、不见踪影的白川从外面进来,凑近紫川秀跟前轻声地说了几句。霎时间,紫川秀的犹豫神情一扫而光,他低声和白川交谈了大概一分钟,白川点头,又往外边走,消失在了那片人山人海的半兽人步兵队伍中。 看着白川的身影消失,紫川秀轻轻松开了拳头。就在魔族骑兵与前沿的半兽人、蛇族前锋开始接近的时候,他叫来了布兰、布森、索斯、门罗等诸路指挥官。 “全军总动员!”紫川秀尽可能平静地说:“这是最后一天,我们决死一战,决不后退!” 诸位将领一愣,随即大声应道:“遵命!”他们立即回到自己部队,兴奋地将这个命令传达下去。窃窃私语声在队伍中响起,士兵们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传递着这句话:“决死一战,绝不后退!”,没人知道为什么,躲避了那么久的光明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但是大家都精神一振:会战足足打了十天,自己一直躲躲闪闪地挨打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杀个痛快,扬眉吐气! 但是这个命令来得太迟了。还没等布置在左翼的蛇族团队接到命令,他们的方阵已经给魔族骑兵的马蹄踩平,被打垮的蛇族士兵慌张地四散逃跑。魔族骑兵乘胜追击,又与半兽人方阵冲杀了起来,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魔族意外地发现,今天敌人的抵抗相当顽强,叛军部队居然没有像往日那样很快地逃散,然后采取你进我退的骚扰战术,今天叛军的各路部队都牢牢地守住阵地,摆出副要跟魔族军一决高低的气概。这令得魔族军从上到下一阵莫名的狂喜!这群兔崽子终于肯打了!想到结束战斗后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魔族军团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塞姆黑林!”“塞姆黑林!”狂呼烂吼声接连不断,魔族军队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大步地前进,尽管远东起义军已经在尽力抵抗,他们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联军士兵战得非常勇敢,但是不行:他们的武器简陋,他们力量孱弱,上十万半兽人、蛇族、矮人、龙人联军挡不住魔族骑兵尖刀似的切入。 魔族骑兵狰狞着狂笑,挥舞着马刀狂砍烂杀,他们的冲击箭头已经深深的切入起义军的中路,势头就像烧红的刀子切人奶油蛋糕一样。在魔族骑兵的来回冲杀下,起义军的兵马一排接一排的倒伏下来,就像秋天的麦浪被农夫收割。 “大人!”布森冲到紫川秀的身前:“绿毛鬼太凶猛了!快下令撤吧!” 眺望着喧嚣杂乱的战场,紫川秀摇头。 “殿下,您在让我们远东的兵马自杀!” “坚持住,我们的增援就要到来,胜利就在眼前。” 将领们面面相觑:集合整个明斯克地区的起义军力量都已经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增援?如果来的是那些匆忙拼凑的民军,实在不堪魔族的一击,来了也没有用。 没等他们的疑问出口,魔族军右后方的西北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影,伴随着隐隐约约如同天边传来的闷雷似的低沉响声:这是大片马蹄的声音。那片阴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正急速地扩大,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路新的参战军队,数目足有好几千,而且都是高速的骑兵! 一时间,两军都在骚动不安:这是谁的增援?鲁帝跑到了高岗上,使劲眺望。这是一路大军,太远了,他看不清楚对方的人影,只能看到了在队列上空飘着一面黑色的旗帜。没办法看清楚旗帜的图案,但他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友军,理由很明显:那群穷光蛋叛军哪有钱筹建一支骑兵部队?他心头欢喜:自己的部队已经取得了全面上风,再加上这支生力军,击败叛军是易如反掌了。 突然,一个视力比较好的魔族兵喊了出声:“是人类!他们是人类!” “胡说八道!”鲁帝叱骂道:“哪里来的人类部队?” 部下们不敢作声了,看着那路军队越奔越近,大概十几分钟,他们距离已经不到五百米了。士兵们叫嚷起来了:“真的是人类!” “好像是紫川家的军队!” 鲁帝阵无名火起,直想把那几个叫嚷的士兵宰了。但他自己也愣住:战马上的人影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人类的军队!熟悉的控马方式、迎风招展犹如一团黑云在平地上飞舞似的黑色大披风,还有那种斜举马刀过肩的预备砍杀姿势,无疑的,这正是紫川家远东军的标准冲击队列!在黄昏日光的映照下,紫川军分明可见,成千上万地汹涌而至,以密集的队列卷杀而来,兵马奔涌向前,势如风暴。 “这怎么可能!”鲁帝咆哮一声:“紫川家已经战败了!他们是怎么混过西南大营过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军官们慌成一团,几个传令兵匆忙上马迎着来敌扑上去,远远地就扯开了嗓门叫话:“是哪一路军队?鲁帝爵爷在此清剿叛军,请贵军马上停步,报上番号和来意!”他们一共叫喊了三次,尖锐的声音甚至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但骑兵军团恍若不闻,直扑向前。传令兵匆匆忙忙地掉转马头逃跑。 至此,这路军队的敌意表露无遗。鲁帝下令:“栏截他们!”一队的魔族轻骑兵从作战的队伍中抽调了出来,匆忙掉头准备迎战。魔族的骑兵们呐喊作势,挥舞着无数的刀枪剑戟,鼓噪不断为自己鼓劲加油,倒也有几分气势。但放在众人眼里,总觉得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比起来敌那种不发一言,只管卷杀向前的如虎气势,立即就给比了下去,仿佛一只小哈巴狗对着沉默的老虎鸣吠似的。 两军人马交错而过,互相砍杀,短兵相接。两路骑兵挤在一起砍杀,风驰电掣,全线刀光闪灼,犹如天上闪电。凶狠的刀锋砍劈,砍在胸甲上、砍在头盔上,叮叮当当地响彻整个战场。魔族兵震撼地发现,眼前这批人类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十分惊人!他们身披黑色披风,养精蓄锐,以不可思议的敏捷,猛砍、猛劈。士卒们刀术娴熟,装备精良,用的都是精工锻火制造的马刀,刀法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只见刀光闪过,接着就是血花和呻吟,一员魔族骑兵栽倒尘土。旁边的魔族兵骇异:他们连对方是如何出刀和收招的都看不清楚!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只见一片白光闪烁,只来得叫一声:“哎呀!” 血花喷涌,脑袋就已经飞上了天空。 在凶狠的对杀中,魔族兵的冲击势头完全地被压制,人类一阵可怕的马刀劈削之下,前排的魔族兵全无还手之力,一个接一个地落马倒地,接着,成千上万的马蹄将他们践踏,惨叫声完全淹没在那片喧嚣之下。而人类方面,竟然连一个落马的都没有。 遭到人类骑兵头一个冲击,鏖杀的战线开始扭曲,变成了弯曲的弧月形。魔族给打得步步后退,站不住脚。敌人虽然是轻骑兵,但他们那扑杀的势头,比重甲骑兵还要凌厉。即使以魔族兵的坚固护身甲、锁字甲也挡不住对方的砍削,连人带甲被砍成了两截。 被激起凶性的魔族兵拚命反扑,高举重矛、马刀,扑杀向前,可是没用,人类骑兵连看都不看,随手一刀,后发先至,连胳膊带刀地卸下了他的手臂。被砍掉胳膊的魔族骑兵傻傻地坐在马上,眼睛发直地看着人类骑兵潮水般从身边涌过,没人有兴趣补给他一刀。 好半天,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滚落马底。人类土兵默不作声,只管砍杀,收拾魔族兵就像庄稼汉收拾田里的禾苗似地,并不显得匆忙。战线上到处一片白刀如雪,魔族的前军给一个个地砍落尘嚣。在敌人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攻击之下,他们根本发挥不出他们强悍的战斗力,看起来就像一地凋零的落久的传统友谊等等、等等。他气喘吁吁地讲着,口沫飞溅。 半兽人的军官们只是微笑着,没有人打断和反驳他的说话。但是一提到进攻,军官们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低垂的眼皮下面流露不安和阴森的敌意。最后直到鲁帝许下重酬,并以出动执法队相威胁的情况下,半兽人的部队才勉强地、不情不愿地出动了。 半兽人的散兵线慢吞吞地向前移动,士兵们拖着脚步,长矛懒洋洋地搁在肩上,刀子甚至根本就没拔出来,一步一张望,三步一回头,摇摇晃晃、无精打采地朝对面走过去。若不是凶神恶煞的魔族执法队在后面拿着鞭子乱抽催促,恐怕两军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够他们走上一年。 紫川秀下令德伦率领一支半兽人的民军部队拦截他们,并吩咐德伦:“不要先动手。” 遵照这个命令,德伦带领的半兽人军队没有放箭。他们在辅助军的前进方向布置了三路散兵防线。在防线后,魔族军正与远东军团砍杀得如火如荼,战团的喧嚣声震耳欲聋。 而这里,两军的阵营都是一片寂静,这些步履蹒跚的进攻者,一点点的缓慢地接近了对面的防御者:同样毫无战意的半兽人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半兽人士兵慢吞吞来到了起义军的前面。他垂下眼皮,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起义军半兽人,脸上笼罩着一种悲哀的表情。 大家都没有把武器指向对方。 终于,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支土制的卷烟,叼在嘴里向前凑:“兄弟,借个火。” 他面前的起义军士兵宛尔一笑,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火石,帮他点着了卷烟。两人同时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四周像敲大鼓一样,轰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响彻云霄。千万佐伊族士兵在一起高呼:“我们是同胞兄弟!我们不打自己人! 佐伊族绝不互相残杀!”哗啦的一下子,进攻的半兽人涌入了起义军的行列,他们与起义的同胞兄弟亲热地拥抱。无数人在欢呼、在鼓掌,“万岁!万岁!”无数顶帽子被抛上了天际,人们扬起了手中武器,高声欢呼,高举的手臂就像海洋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到这副情形,魔族心都凉了。执法队的骑兵们举起了刀子,开始斩杀那些落在后面的半兽人士兵。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就地。被激怒的各个半兽人团队掉转了枪头,对着魔族执法队亮出武器。有人高呼一声:“打倒魔族!”,哗变的部队立即响应,上万人雷霆般怒吼:“打倒魔族!” 哗变的半兽人军队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气势,猛攻魔族的执法队,对于这支一直在身后压迫自己上去送死、放冷箭的督战部队,半兽人早就积怨已久,现在他们将积累已久的怨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拚得特别凶、杀得特别狠,骁勇异常。魔族的执法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向阵地的中央逃窜。半兽人军队紧追不舍,又和阻拦的各个魔族团队发生了激战,一时间,魔族的战线乱成一团。因为半兽人辅助军的阵前哗变,魔族战线上空出了老大一个缺口,汹涌的浪潮直接向蛇族辅助军杀来,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半兽人大军,蛇族军队又一次发挥了他们墙头草的优良传统,高呼:“远东人不要自杀残杀!我们起义了!”将魔族的旗帜撕下反向魔族的军队杀去。 魔族军中的四个人类师团早就从右翼撤下,远远地避开了战场,没有参战。他们对魔族平时的严厉压迫早就心怀不满,对魔族军队的忠诚心——如果有的话——加起来也不到一汤匙的分量,没人有兴趣陪着魔族一起“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但蛇族和半兽人所说的“解放远东”,也引不起他们共鸣:关我屁事。总而言之,这是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不值得自己去流血。他们找了个凉快的山坡,站得高高地在看着两军砍杀,一边抽着旱烟。 太阳已经落下,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其实早在半兽人团队哗变的那一刻,被包围的魔族军败亡已经确定,只是由于魔族士兵的骁勇和坚韧,才能将战线坚持了那么久。 但现在,他们再也无能为力。后面,人类骑兵军仿佛一把尖刀,刺向了魔族最薄弱的防御环节,锐不可挡。前面,半兽人军团俨如滚滚洪涛,汹涌推进,在前沿的七个魔族步兵团队统统砍成了碎片。魔族军的中军已经被贯穿,他们的主力阵营已经给切成了两块。 眼看着事情已经不可能以人力挽回,魔族军的统帅鲁帝带着布置在后面的半个骑兵团队,丢下了陷入混战中的部队,拚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向东方可耻地逃窜了。半兽人骑兵随即追上,一路追击,将他们砍杀得七零八落。 魔族军溃退的情形十分凄惨。激战到了晚上七点,苦苦坚守了五个多小时的军队,不知从哪个地区首先响起了魔族语的呼叫:“叛徒!”接着,所有的士兵都叫嚷着:“叛徒!叛徒!”,有人高呼:“赶紧逃命吧!”于是,军队溃败,犹如江河解冻,一切都摧折、瓦解、崩溃、倒塌了。土兵们互相冲撞,相互推挤,忙乱慌张。 鲁帝的失踪是魔族军队丧失斗志的直接原因。身后的黄金狮子的战旗消失了,自己的长官已经逃跑了!觉察到这个事实的魔族兵,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嘶叫,支撑他们在被包围情形下仍旧坚持苦战、决不后退的唯一原因——魔族王国战士的荣耀与忠诚,现在已经遭到了无耻的亵du和背叛。他们再无斗志,望着围过来的半兽人战士,一个魔族兵茫然地抛下了武器,蹲下抱头痛哭,毫不理会头顶就要落下的血淋淋斧头。仿佛有传染性似的,“当啷”、“当啷”的声音连续响起,魔族士兵的武器一件接一件地跌落尘埃。他们放弃了抵抗,眼巴巴地望着胜利者们响入云霄的欢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不停地淌着血。 部分军队做了战俘,部分军队却在死命逃生。败兵呼号着,丢弃了武器和装甲,踩着同伴的身体争相后退。魔族兵已经失去了理性,大路、小道、山冈、原野、谷地、树林,全部被上万的魔族败兵给塞满。魔族的辎重队被丢在路边,辎重兵解下了车子,骑上马匹逃命,无数的粮车四轮朝天地拦在路上堵住了败兵们的去路,只留下很窄的通道,这造成了惨剧。为了争得一个逃生的机会,魔族士兵不惜动刀子砍杀在前面阻挡自己的同伴,踩着他们的尸首通过。在溃败军队的后面,人类的军队正在衔尾追击,骑兵们飞也似地追来,一个劲地杀、砍、削,见魔族就杀。各地的农民游击队、村庄自卫团也来帮忙围剿,他们在各处的村落、山林、草丛中痛打落水狗,将落单的魔族逃兵一个个活生生地吊上树上剥了皮,魔族军的尸体从战场一直散布到十多公里外的原野上。魔族王国的功勋部队,月亮湾、帕伊、蓝河等地的胜利者,气势嚣张不可一世的鲁帝军团,现在已经尽数躺在那片浸透了雪水和血液的科尔尼城前的开阔平原上。 远东军团本来是不杀战俘的,但为了报复魔族对沙罗行省平民的屠杀,光明王下令,对鲁帝军团中第六十五和七十一团队的士兵,一个不留。但一连十二天的残酷战争已经扭曲了人性,因为战友的牺牲而满腔怒火的半兽人和人类士兵都充分利用了这个命令。 见到魔族的伤兵和俘虏,他们就冷笑着问:“你是不是第六十五团?是不是七十一团的?” 魔族听不懂人类和半兽人的语言,茫然地望着他们,嘴里在可怜巴巴地哀求着,眼中流露出惊惶。但是心硬如铁的土兵不管那么多,上去几刀就把他砍死,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军官报告说:“长官,他自己承认是六十五团的!” 军官说:“杀得好!” 直到当晚的午夜,紫川秀才觉察抓到的魔族俘虏少得惊人。统计各部队报告上来的数字,属于魔族第六十五团和七十一团的战俘竟有近两万人——即使是一个整编的魔族团队也不过三千多人,何况经过十二天的激战,数量已经大大地被削弱了。他立即下令禁止这种滥杀的屠戮。但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万多魔族兵在被俘后遭残杀。 在七八o年一月五日这天,鲁帝军团在月亮湾会战中屠杀了上十万的紫川家军队。 在一年后的三月十七日,他们为此得到了报应。 此战,六万五千多魔族军参战,五万三千人阵亡,八千人被生俘,四千多溃逃。魔族军团总司令鲁帝逃亡,明斯克驻军首脑卡拉战死,德亚总督乐云战死,杜莎总督叶尔柯战死。经过此战,魔族在远东中部省区最大的军事力量被彻底摧毁,这宣告了起义军在远东中部的六个行省从此再无可以抗衡的敌手。起义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他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八万多名远东各族战士英勇地献出了生命。 科儿尼城外的荒野上,战场上一轮可怕的尸山血海,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道。在血流成渠的战场上,黑衣骑兵军团安静地列队站立着,钢铁般的队列,沉寂一片,只听见晚风吹拂大旗的猎猎呼声。 蛇族士兵、半兽人士兵、龙人族敬畏地望着他们——今天会战胜利的最大功臣,口中喃喃赞叹,心里却在狐疑: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他们不敢上前去问话,在这些人类的身上,有种与平常人类不一样的气质,冰冷、坚强、沉默,那种如同刀锋般的锐利感觉,让人一见生寒,铸造他们的彷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真正的铁与钢。不用动手对战,单只是这样面对面站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可怕实力。见到了他们,远东的将领们才醒悟: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军队,竟然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与之相比,自己先前光是拼凑人数而组成的军队,根本是天差地远了! 远东的将领们窃窃私语:“怎么办?谁上去与他们交涉?”大家互相推拖:万一这群来意不明的人类突然翻脸,把自己动手宰了,那就死得就太冤枉了。 紫川秀笑笑,领着众人来到黑衣骑兵军队伍的面前。一声呼哨,一声清脆响声,一万多骑兵同时拔刀出鞘,高举过头,一片蓝色的刀光耀眼。 蛇族头子索斯拔腿就跑,矮人族头子鲁佐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精灵怪的代表白眼一翻,很乾脆地昏了过去。几个半兽人将领立即环身护在紫川秀身前,布兰站前一步叱道:“你们想干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骑兵整齐划一地下马,向着他们单膝下跪,行了个礼,又翻身上马,举刀过头,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参见大人!”骑兵们如同雷鸣般地齐声高呼。 紫川秀越众而出,面对那黑压压的队伍,高声回答:“弟兄们,干得漂亮!辛苦了!” “大人辛苦了!”骑兵们齐声回应,同时结束礼节收刀,动作整齐得赏心悦目。 “不必担心,”紫川秀向远东的将领们介绍说:“这是我的部下。”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指着队列上空迎风飘扬的旗帜:“这是我的军队‘秀字营’——旗帜上明明写着了,你们没看到吗?” 看着旗帜上鬼画符似的字迹,远东将领们嘀咕着:“谁看得懂啊!” 看着各族将领们口瞪目呆的吃惊表情,紫川秀偷偷发笑,却高声问道:“带队长官何在?” 骑兵队列中,三员将领纵马出列,一个接一个地行礼:“第一师团长官罗杰,参见秀川大人!” “第二师团长官明羽,参见秀川大人!” “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参见秀川大人!” “禀告大人,秀字营前来增援,请指示!”罗杰浑厚的男低音像敲大鼓似的,传得老远。 紫川秀骑在马上,带着满意的表情审视着排列整齐的骑兵队伍,心中充满喜悦。这是自己一手建造的精锐军团,不是当年那种乌合之众,更不是那些仓促组合的民军,而是身手不凡,经历严格训练和考验而锤炼出的雄师劲旅,在全世界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铁军骠骑,即使比起流风霜的铁军恐怕也毫不逊色。十年磨一剑,他们的坚强实力,通过了今天的实战,已经得到了可怕的验证。而今后,不用怀疑的,他将倚靠他们南征北战,与魔族争霸天下! 他再看看目瞪口呆的远东将领们,心中窃笑。半兽人士兵虽然强悍,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卫部队,要打天下,必须还得靠自己拥有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否则,不管付出了多少努力,有着怎样好听的官职和称号,在全部是远东种族的起义军中,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客卿”而已。既然布丹长老可以任命自己,那么远在云省的他,只需要一纸文书,同样也可以免去自己的职位。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往日在紫川家时候,自己已经尝得太多了。想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远东势力,—人成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有属于自己的真正实力。有了秀字营的到来,自己才算取得了对远东军队的真正控制权。 当下半夜,月亮西垂时候,各路军团已经完成了战场的打扫。平原上不时地响起马嘶人声,各路的凯旋兵马,纷纷返回营地。大群大群被解除了武装的魔族俘虏,正被布拉统帅的半兽人战士们看守着。 “殿下!”布拉过来向紫川秀请示:“请问殿下,这批魔族俘虏我们如何处理好呢? 数量太多了,足有上万!” 紫川秀一愣: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想了一下说:“先关押起来,派一个团队过去看守他们。或许将来我们要建一个专门的战俘营了。哎,叫战士们不要乱杀,魔族的奴隶很值钱的。” 旁边的将领们中有人提议:“殿下,我们不如把整个魔族王国都建成战俘营吧!” 血染征衣的将领们一起哄堂大笑。紫川秀也笑。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笑容敛了起来,对布拉说:“吩咐下去,我们不接受魔族王国六十五和七十一野战步兵团队的投降,交代战士们,凡是碰到这两支部队的士兵,杀无赦!”心里在暗暗感慨:维拉,太可惜了,你没能亲手复仇。 布拉神情肃然,立正应命:“是,殿下!”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这样,维拉兄弟可以瞑目了。愿奥迪大神庇佑他的英灵。” “殿下,”半兽人布森前来报告:“魔族军中没有参战的人类辅助军代表请求觐见我们的最高首领。”他压低了声量:“他们的军队现在还保持着武装。” 紫川秀抬起头,眺望着南边山冈上那一片明晃晃的火把,那是魔族军中人类辅助军的方阵。在今天的大战中,他们没有参战,看来是想观察时机,看看哪一边比较强。从个人感情上,紫川秀很鄙视这种卑劣的墙头草行径,但也为此庆幸:今天的大战,胜负只是一线之差。如果他们不顾死活地站在魔族一边,那魔族军中的半兽人辅助军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叛变,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他问布森:“他们有些什么要求?” 布森摇头:“他们没说,只是提出想见我们的首领。” 紫川秀点点头,布森退下。紫川秀挥手招来白川,小声跟她说了几句,白川领命而去。一会儿,几个穿着魔族制服的人类军官在布森带领下,来到了紫川秀面前。旁边是举着火把、站得钉子般笔直的长长两列秀字营卫兵,被这般威严所震慑,那几个军官的神情有点惊惶。他们刚才亲眼看到了全部的作战过程,亲眼目睹了强大的魔族军团是如何崩溃在这支神秘骑兵部队的狂砍滥杀之下的。如果对方翻脸的话,光是一次冲击就足以让自己那群人心惶惶的辅助军全军覆没,更不用提旁边还有几十万的半兽人军队了。 他们左右张望,看着环伺周遭、虎视耽耽的半兽人和人类武士,不知道到底谁是起义军的领袖。 所有的人都站着,只有一个身着轻甲的人类盘膝坐在地上,低着头,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感觉。他的身后,是远东军团迎风飘扬的旗海,他的面前,是一堆堆血迹斑斑的魔族旗帜,正是今天的战利品。那些铠甲鲜明的人类卫兵、魁梧高大的半兽人护卫、神情凶狠的蛇族战士、沉默刚毅的龙人兵士、威风凛凛的各族将军们,如同众星环月地把那个坐着的人类拥在中间,神情恭谨。 军官们如同梦游似的目瞪口呆:几十万远东军队的统帅、鲁帝军团的终结者、威名显赫的起义领袖光明王,竟然是这么一位斯文、削瘦的青年?那个人虽是坐着,腰身笔挺,却给人种疲倦的感觉,身形萧瑟而落寞。第一眼,他们同时有了种感觉:这个人的气质,非同一般。在杀戮而血腥的战场上,看到这么一个人,就像在炎炎烈日下徐徐拂过身边的一阵清风,让沉浸在血腥之中的心灵突然平和了下来。 紫川秀抬起头来,望着他们,目光明澈。他笑笑:“辛苦了,各位。” 军官们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整整一天,人类辅助军连根箭都没放过,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何来辛苦之说?但他们又不能肯定对方是在讥讽,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亲切,语调温和。虽然他很不礼貌地盘膝坐着对客人讲话,却没有人觉得他的态度倨傲,反而觉得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凛然气质,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众人之上。 半兽人布森在旁边提醒:“这位就是光明王殿下,我军的最高领袖。” 人类军官们如梦初醒,纷纷敬礼。紫川秀只是轻轻一点头,就算还礼了。他故意表现得傲慢点,先在气势上压住这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这样才方便跟他们交涉。 人类军官纷纷介绍自己的身份。他们一共是三个人,都是师团长的级别。一个叫李勒,一个叫梅罗,还有一个叫杜亚风。紫川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三位的职务是师团长,那么在紫川家时候,各位的级别都应该是旗本吧?” 三人面色一变。紫川秀的话,触到了他们心底深处最痛的伤口。一朝身为叛逆,永世不得翻身。 杜亚风师团长含糊其词:“我们是远东事变以后才任职的,原来并不是旗本……” “哦?那是谁提拔的各位?雷洪副统领?还是各位的魔族主子?”紫川秀微笑着,但他的话语却像是针一样深深刺入几个军官的心头,连旁听的秀字营军官都面上变色。 罗杰向着白川打眼色:“大人频频挑衅,看来是打算要跟他们翻脸了,我们要做好动手的准备。” 几个军官的面色变幻,青一阵白一阵的。梅罗阴沉着脸,李勒气鼓鼓的地嚷嚷着:“龟儿子才想为魔族做事!不要以为我们日子过得舒服!”杜亚风在后面连连扯他衣裳,但李勒还是一个劲地说下去:“有本事,把我们全部杀了算了,何必这么羞辱人呢!走到这一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魔族瞧不起我们,家族要杀我们,现在连远东的乡巴佬都瞧不起我们了!我们的苦衷,谁知道啊?” 紫川秀淡眉一轩:“有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呸!”李勒一口痰唾了出来:“老子才不跟你这小鬼说!你懂个屁啊!” “蹭”的一片轻响,周围的秀字营卫兵同时拔刀出鞘,整齐得像是只有一声响,一片刀光耀眼。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紫川秀:只要他一个点头,一个眼神,他们马上扑上去把这个无礼的家伙乱刀砍成肉浆。 紫川秀微笑着摇摇头。 士兵一起收刀。杜亚风松了口气,只觉得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裳。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光明殿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这粗人计较。如果殿下对这事有兴趣的话,让我来说好了。” “事情还得从七七九年的事变时候说起。那时候,我们几个都还只是小旗武士的职务,各自带领一个大队,隶属于雷洪部下。七七九年的三月份,帝都旗本级以上高级军官会议召开,哥应星统领大人应命前去帝都,临走前命令三位副统领坚守岗位,准备兵马随时应变不测。那三位副统领分别是远东军团的副司令雷洪、参谋长罗波,还有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大人……” 紫川秀打断了他的说话:“你不必从头说起。接下来的就是帝都事件吧?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敢对自己的上司哥应星下毒手?当时是怎么回事?” 白川和罗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那个已经逝世的远东统领对紫川秀影响之深,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世事变幻、天翻地覆,人事已经全非,但紫川秀依旧在楔而不舍地追查哥应星之死的真相。白川看着那几个人类军官,不禁为他们捏一把汗:如果他们几个有份参与当年的事件,想活着出去恐怕很难了。 李勒忿忿地吵嚷着:“当时谁想过对哥大人下毒手,谁就是狗娘养的!我们根本不……” 杜亚风扯了他一把:“够了!让我来说!”他面向紫川秀,缓和了语气:“光明殿下,您不是紫川家的人,我们也不必骗你:我们今天活到这种地步,算是够无耻的了。 但是当年我们也算是堂堂的家族军官,再怎么说也不敢举逆犯上,更不要说对哥应星大人了。” “那天的半夜里,忽然吹响了紧急军号。我们昏头昏脑地被召集起来,雷洪副统领对我们训话,说帝都发生叛乱,哥应星大人正紧急召集我们,秘密前往帝都勤王救国。 当时的情形非常紧张,到处都在传说杨明华要谋位叛乱,而且又是我们的直属长官、哥应星大人的副手雷洪大人们亲口说的,大家哪里有什么怀疑?” “我们当晚紧急出发,三万人偷偷地出了瓦伦。行到黄石山一带时候,上面又传来命令,说有一队杨明华的叛军,穿着我们远东军队的制服,打着哥应星大人的旗帜,冒充哥应星大人的亲卫队要前去要偷袭瓦伦要塞。我们听了都很生气:该死的叛军,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手段!雷洪跟大家说:‘不要冲动,我们埋伏起来,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我们全部埋伏在山崖周边,一看,那路兵马果然都打着哥应星大人的旗帜,穿着远东军的制服。没等他们出山崖地带,雷洪一声令下,我们就拚命地放箭,结果……” 他黯然摇头,李勒“砰”的一拳打在了地上,烟尘飞扬。另外一个一直没出声的梅罗,眼中泪光闪动。 “我们知道大错酿成后,有四个旗本军官当场自杀了,整个营地哭成一片。该死的、那个雷洪,他也在哭,他说自己也是被人陷害,人家用假消息骗了他,而陷害他的人,就是林冰和罗波两个副统领。他哭的伤心啊,连老虎见了都会掉眼泪的。结果我们又一次相信了他,起兵与林冰和罗波两位大人对抗。——当然,也有人不信,指着雷洪大骂:‘叛贼!’,但那些人后来都被雷洪和他的亲信杀了。” “我们这些中下级的军官懵懵懂懂的,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真相,但那时已经晚了。雷洪跟我们说,我们手上有了自己人的血,家族已经不可能饶恕我们了。回头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跟他一起干吧,说不定还能寻条活路!” “我们也是贪生怕死,那时候也没别的路走了,就只好这样一直错下去了……”他低下了头,说不下去了。 全场一片沉默。直觉地,紫川秀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长久以来藏在心头的迷团终于解开了,由一个亲身参与者口中,他知道了当年的叛行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心中波涛汹涌,表面却是依旧平静。 “那么,各位来见我,有何指教呢?”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杜亚风出声:“殿下,我们是想来向您请求几件事情。 第一,今天我们的军队并没有与您作对,希望您能允许我们安全离开。” 紫川秀诧异道:“你们当然可以走啊!没有人拦住你们!” “谢谢殿下宏恩。只是您麾下的各路军团正在追击魔族的溃兵;还有游击队也在拦截魔族的败兵我们担心一旦碰上他们,会发生什么误会和冲突。想请求殿下您颁发一个手令或者路条,让我们可以向您部下的各路军队、游击队证明。” 紫川秀点头:“这个没问题。” 杜亚风面露欣喜之色:“谢谢殿下!第二件事情,在殿下缴获的辎重车队中,有一部分装备和物资是属于我们部队的,想请殿下开恩还给我们。” 紫川秀沉吟了一下:“车队里的物资,都是魔族从各地搜刮来的财富,是属于远东民众的,不能给你们。但我可以从里面拨出部分粮食给你们,省点的话,足够你们路上吃。” 虽然要求没能完全满足,但是几个人类军官已经十分满足了,感觉这个光明王虽然有点尖酸刻薄,但总还算通情达理。杜亚风鞠躬道:“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连一直忿忿不平的李勒也说了几句“谢谢”。 “但是,”紫川秀问:“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杜亚风苦笑着:“殿下,我们这两万多人,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只有回魔族。请放心,如果下次与您遭遇,我们一样不会与您为敌的。魔族不值得我们卖命。” 紫川秀淡淡地笑笑:“不会有下次了。你们知道魔族是怎样对付逃兵的吗?包在麻袋里,用马蹄活生生的踩死。你们袖手旁观鲁帝军团战败,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个军官面露惊惶之色,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紫川秀温和的问:“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到我这里来怎么样?” 几个人有点犹豫,杜亚风问:“殿下,我们这种身份,贵军肯接收我们吗?” 紫川秀笑笑,扬声:“杜克!” 杜克从众卫兵中出列,站到紫川秀面前:“殿下!” 那三人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杜克,你没死?” 紫川秀微笑:“杜克,你跟他们说。” “是,殿下!”杜克转向那三人,把自己走投无路后被光明王收留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他还兴奋地告诉自己的旧上司:在光明王军中,自己不但没有被歧视,还由于作战勇敢,已经当上军官了! “但是,”三人都被说动了,但是还有点犹豫。杜亚风说:“但,我们都还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杜克回转头望向紫川秀,紫川秀向他点点头,示意批准。于是杜克凑近那几个人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那三个人吃惊得原地跳了起来。他们立即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激动地说:“殿下,请允许我们加入!” 紫川秀静静地站起来:“欢迎你们加入秀字营。如果真相真如你们所说,未来只要你们在对魔族的战争中,奋勇作战,以双手洗清罪孽,有朝一日,我保证会让你们堂堂正正地重返紫川家!但是,你们如敢有任何不轨之心,无论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们,雷洪就是榜样!”他语调森严,冷峻得犹如颠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三人一下子拜服在地:“秀……不,光明王殿下,以后我们的性命,就都交给殿下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对于紫川家族来说,七八一年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份。远东战败了,但是灾难并没有结束。 七八一年的九月,伏名克行省的一支半兽人游击队遭受凌步虚军团的追捕,走投无路的半兽人士兵向人类的瓦伦要塞方向逃跑,想在那求得庇护。但城墙上的人类守军看着一大群半兽人突然跑过来说:“救命!”后面烟尘滚滚大队的魔族骑兵正赶来,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敢开门。 转眼间,魔族骑兵杀过来了,就在要塞前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在人类军队的面前,他们慢条斯理地将半兽人游击队砍成了肉浆,根本就没把近在咫尺的人类军队放在眼里,一片惨叫和哀鸣响彻瓦伦城头。 近万人类官兵看得怒火中烧,血脉贲张。虽然死的只是远东的居民,而远东全境已经划给了魔族,哪怕魔族把整个远东的居民都杀光,严格来说,也只是魔族王国的内政,但人类官兵们眼看这血淋淋的一幕,看着敌人对自己竟然如此轻蔑,长久以来对魔族的愤怒此刻终于再也无法压抑。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射死那些绿皮杂种!”有人射出了第一箭,士兵们纷纷响应,顷刻间,城头上箭如雨下,暴露在射程以内的魔族骑兵张大了愕然的嘴巴,一个个中箭从马背上栽倒。热血沸腾的少壮派军官甚至打开了城门,冲杀而出,与魔族骑兵激战成一团。 魔族军队目的只是追剿半兽人游击队,并没有想到会与要塞的人类军队冲突,因此追击人数并不是很多。遭受人类军队的突然打击,他们睁大了眼睛,乱成一团,在丢下了三十来具尸体后,就像人类官兵得意扬扬地宣称的那样:“他们灰头土脸地夹着尾巴跑了!”霎时间,城头上人类的欢呼响彻云霄。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十几分钟。当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得到消息:“我军与魔族发生冲突。”而匆忙赶往现场时候,事情早已结束了。参与作战的官兵们争先恐后地向她报告:“大人,看,我们打了个大胜仗!”、更有的官兵高兴地向林冰开玩笑:“大人,什么时候为我们请功啊?” 林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她突然大喝一声:“请你个头啊!”在场的官兵顿时都呆住了。 林冰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一边吩咐下去:“有份参与事件的,自己到军法官那里报到。这次你们闯的祸太大了,我保不住你们了!”她想,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现在,流风霜的四十万大军正聚集在习冰城对紫川家虎视耽眈,光是来自西部的压力就让人喘不过气来。为了防御西部,连家族的头号名将斯特林都到了西部边陲重镇亚特城亲自坐镇。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挑起家族与魔族之间的战端,在流风霜大举进攻的同时,魔族也兵逼瓦伦要塞,那紫川家铁定完蛋了。 瓦伦的驻守军法处代表卢真详细报告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并在报告的最后请求帝都监察厅追究林冰以及其部下在这次事件中的责任。帝林面无表情地把报告最后浏览了一遍,将目光投向马车的窗外。他的马车夫拚命地想在拥挤的游行人群中间辟出一条路来。 游行的人群正从通向总长府广场的其他路上涌来,反对魔族的口号声响成一片。 卢真的报告来得太迟了,魔族已经采取了报复行动。瓦伦要塞的一个巡逻分队遭到了魔族的包围伏击,一个小旗武士和七十多名士兵被俘,他们经受残忍的折磨后,已经不成人样的尸首被抛在瓦伦要塞的城墙下。 这件事情被报纸报导了出去,惹起了轩然大波。记者们很聪明地对先前远东军首先攻击魔族的事件只字不提,整件事情在他们笔下看起来就像魔族蛮横又不守信用地首先破坏了二月停战协议,“残忍地杀害了家族的优秀战士。”报导中最煽情的一段是记者对阵亡的小旗武士母亲的采访录。在他们笔下,这位不幸的军官拥全世界美德于一身,忠、孝、礼、义兼具,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 九月事件在民间激起了滔天大波,民众愤怒了:“魔族崽子占了我们的远东不说,还不讲信义,卑鄙地杀害了我们的战士!”要求对魔族开战的游行和示威在各地接连举行,连帝都都受到了这股好战风潮的影响,元老会连续三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因为死了一个小旗武士,于是紫川家遭受了重大而不可修复的创伤?”帝林微笑着跟哥普拉说,嘴角轻轻下撇。 哥普拉也笑了,很委婉地说:“他死的时机太好,恰好是在节骨眼上。” 帝林望着窗外激奋的人群,轻轻地感叹说:“是啊!现在,群众的情绪就像一个zha药包似的,他怡好就是那根导火线。你看,卢真报告的这件事情,我们怎么批覆好?” 哥普拉想揣摩帝林问话的真正意图,却发现上司英俊的脸上全无表惰。他只好放弃了揣摩帝林意图的打算,斟字酌句地说:“如果单从事件本身来说,尽管不是出自林冰的命令,但她御下不严,导致轻启战端,身为瓦伦要塞的负责人,她是有责任的。”说完他偷偷瞄了帝林一眼,发现这位上司微笑的面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线索,他只好自己说下去了:“单从案子本身来说,这件事情并不难处理,按照纪律对林冰撤职、训诫、或者军事法庭查办都可以。但结合当前的形势,就有点难了。” 帝林转过头来,叹气说:“是啊!如果我们对林冰的违规不加理会,那罗明海会大叫大嚷:‘监察厅失职啊!’但如果我们对林冰加以处罚,罗明海也会煽动元老会来找我麻烦:‘魔族是我们紫川家的最大敌人,林冰副统领杀敌何罪之有?监察厅究竟站在哪边?’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错。” 哥普拉不出声了。过了一阵子,他小声地建议:“或许我们可以报告总长,让殿下裁决?关于这件事情,殿下是什么意思?” 帝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总长的意思是没意思。” 哥普拉顿时明白。紫川参星那只老狐狸老奸巨滑得很,这件事情如果照规定处置的话,肯定会激怒元老会和民众,他才不想惹这种麻烦上身。相反的,他恨不得帝林跟罗明海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在一边坐享其成。 到了总长府门前下了车,帝林迳自走向大门,大群的保镖护在他身边,挤开人群为他开路。示威的人群聚集在总长府门前的大广场上,人山人海将总长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举着手呼喊着口号:“打倒魔族,报仇雪恨!”、“出兵远东,拯救我们的同胞!” 帝林暗暗好笑,远东的半兽人什么时候又成了他们的同胞了?记得大概一年前,远东叛乱刚起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这么一批人喊着口号:“将远东的贱民斩尽杀绝!” 又一阵口号声传进帝林的耳朵里,令他全身一震:“军队开到远东去!”、“军队无能,辱权丧国!”帝林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现在,民众愤怒的矛头已经指向了军队。帝林开始为斯特林担心,他太忠直了,不懂应付。到时候元老会若要平息民愤的话,肯定要找一个够分量的人来做替罪羔羊的。而现在军方的负责人正是斯特林,他的处境很危险的。 大批禁卫军如临大敌地排成人墙挡在大门口,帝林向带队的禁卫副旗本出示了证件,禁卫军士兵让开了一条路,等帝林一走过,他们立即又合上了缺口,彷佛生怕群众中藏有无数的亡命之徒。 在总长府门前的候见厅里,帝林意外地见到一个人。他惊喜地喊出声来了:“斯特林!” 斯特林独自站在一个角落里,听到帝林的喊声,他转过了身来,面上露出了惊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帝林一把揽住斯特林的肩头:“你不是在亚特镇的吗?什么时候回帝都的?怎么样,流风霜那个女魔头没把你吃掉吧?” “我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斯特林微笑着,紧紧握住帝林的双手:“殿下吩咐我回来准备参加新年的阅兵仪式——到时候你也要参加的。” “我是没什么问题的,”帝林仔细地端详着斯特林。比起出发前,他瘦黑了很多,神情更稳重沉静了,才二十六岁的人,隐然已经有种让人安心的大将风度。帝林笑着说:“反正监察厅是个闲职,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我们的斯特林统领大人,您一身负国之重任,没有你坐镇西部,明辉恐怕应付不了那个女魔头吧?” 斯特林淡淡地笑着:“监察厅是闲职?恐怕没有这个说法吧?”他环顾一下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在身边,才压低了声量跟帝林小声地说:“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流风霜并不在军中。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她。” 帝林把眼睛眯得只剩一条小缝,也压低了声量:“哪里来的消息,不会是她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吧?” “应该不是。我们在风霜团中也有人,通过几个管道查证过,流风霜确确实实不在军中,连大督军流风路都不见了。据说流风西山的儿子间出了点问题,他们回远京调解了。” 帝林轻轻“哦”了一声,放下心来。连流风西山的弟弟,大督军流风路都不在军中了,这确实不像是故弄玄虚。流风路并不是以能征善战闻名的名将,他的才能是在政治领域,擅长折衷调解,在流风家内很有威望,自从流风西山重病不能理事以来,他在流风家的实权派人物中排名第二。如果流风霜要耍什么花样的话,没必要连流风路也一起失踪。看来流风家内部确实是出问题了。帝林心中窃喜:敌人的不幸就是自身的幸福。 流风家迟一天进攻,紫川家就多一天时间准备,力量就增强一分。 看到帝林欣喜的样子,斯特林心里一阵苦涩!显赫一时的紫川家竟然沦落到这么可怜的地步了?整个帝都都被流风霜那巨大的阴影笼罩,压得喘不过气来,从家族总长一直到军务统领、总监察长,就为了一个女人的动向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实在太讽刺了。两年前,家族还是处在强盛如云的颠峰时期,五大主力军团齐全,兵力鼎盛。要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早豪气十足地放声:“流风霜有胆尽管放马过来!”但现在……唉… … “你要来见总长吗?怎么不进去?” 斯特林撇撇嘴:“罗明海在里面。”帝林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两人低声讪笑起来,感觉又回到了军校时代,两个军校生正在背后谈论自己讨厌的教官似的。 一阵巨大的声浪传进候见室里,把他们带回现实中来。那是示威群众的口号:“军队无能,辱权丧国!” 斯特林就像突然挨了一句耳光似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在他的思想里,对军队怀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正是因为对军队的热爱,他非常厌恶这些狂呼乱叫的群众,更对军队如今蒙受的屈辱非常愤怒。但这个愤怒却没有一个可以宣泄的具体目标:怪谁呢? 怪元老会?怪总长紫川参星?总统领罗明海?或者,怪自己?好像谁都没错,但是军队却被至于这样束手无策的屈辱境地,无法摆脱。 他对帝林说:“你看到国内发生的事态了吧?” 帝林点点头:“我看到了高喊着反对军队口号的群众游行。” 斯特林难受而烦恼地回答道:“还不止。整个国家都处于极其动荡的局面。我巡视了西部几个行省,各地的官兵纷纷要求发给他们武器,出兵远东,洗雪耻辱。有的地方,正规军的士兵甚至参加了群众的游行,参与演说。在洛克辛威行省,驻军的武器库被游行的群众哄抢一空,几千官兵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没有人加以阻挡;在都灵行省,一个驻军旗本被暴民殴打成重伤,他的住宅被焚烧了,这一切就只因为他劝说游行的群众们保持克制和冷静。地方政府和警察竟然在一边袖手旁观,不加干涉。这样下去,局势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帝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监察厅分驻各地的军法处也负有监视当地政府和维持社会秩序的职能,局势已经发展到几乎要丧失统治秩序的地步,各行省的各个军法处却没一个向帝都报告的,可见就连一直以来被视为如磐石般坚定可靠的军法官们,也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靠向了群众一边。他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危机。 斯特林非常愤怒:“他们搞得太过分了。并不是动机良好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不能因为爱国,我就可以去打劫银行。” 帝林阴沉地笑笑:“可能他们感觉正是这样的。这样下去,不用等魔族或者流风霜过来,家族就先毁在这群爱国者手中。还记得七七九年年末的那场骚乱吗?这次的事件如果不赶紧平息的话,后果将会比七七九年的骚乱严重一百倍。既然地方治安警察已经不能控制局势,那就应该出动纪律部队!” “不行。”斯特林幽幽地说:“总长不会同意的。” 帝林原想问“为什么”,但略一思索,他也明白了。自从远东战争失利以后,紫川参星在民众中间的威望降到了最低点,元老会几次传出风声要弹劾他。虽然最后还是让他过关了,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惊弓之鸟,绝对不敢去招惹元老会,更不要说出动正规军去镇压民众。天知道到时候那些人会不会举着血衣,在元老会大堂里诉说自己受到了残忍的迫害,声泪俱下。 斯特林望望左右,压低了声量:“其实我有点事不明白,总长何必那么在乎元老会呢?我紫川家人丁稀少,如果撤换了参星大人,那元老会想让谁来当总长呢?宁小姐年纪还小,驾驭不了局面的。” 帝林冷冷一笑:“斯特林你太天真了。元老会并不是想找一个能驾御局面的,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听话的傀儡。像宁小姐这种年纪轻轻、不懂事的正好,到时候元老会说什么她还不是照办什么?你千万不要小看元老会的势力,他们把持着家族的经济和政治命脉,在地方拥有莫大的权力。如果总长与元老会决裂的话,我敢打赌,家族的五十六个行省中,跟总长走的不到十个。” “但军队会跟随总长的。” “军队方面更惨。家族的正规军已经在远东伤亡殆尽了,在正规军重建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各地的地方贵族武装和民兵来支撑局面。那些部队是受谁控制的?元老会。” 帝林压低了声量:“何况,我们家族虽然姓紫川的少,但拥有紫川血统的可不止参星殿下与宁小姐二人啊!你忘记了,我们还有那几位公爵呢!” 斯特林一惊,小声问:“我不在帝都期间,那几位公爵有什么异动吗?” “呵呵,何止异动啊,简直上窜下跳了!天天跑到元老会发表演说,抨击现任总长无能丧权辱国,又到街头哭天抢大叫大嚷说是要发动民众,弄得从河丘过来的商贸代表团问我:‘监察长大人,请问帝都怎么这么多疯子?’好像天底下爱国的只有他们几个,看他们忙碌的样子,像是总长府下个月就轮到他们坐了。” 斯特林皱紧了眉头,缓缓说:“我不认为参星殿下是完美的统治者,但在这种风雨飘零的危急关头,也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了局面。那几个公爵恐怕只是在痴心妄想,他们没有这个魄力与才干。” “嗯,这个你知我也知,但元老会怎么知道呢?他们只知道看谁叫得大声、谁骂魔族骂得狠、谁的演说精彩、谁的燕尾服漂亮、谁给他们许诺得多,他们就支持谁。至于紫川家的死与活、存与亡——去你妈的,谁有空想那些东西啊!” 学着元老会马克议会长的西部方言,帝林俏皮地骂了一句,神态语调惟妙惟肖。 斯特林不禁失笑,随即愤慨:为什么权力总是在那些不配拥有的人手上?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人沉默了下来。“咯吱”一声,候见室的门打开了,一位身材高大、服饰漂亮的禁卫军军官进来了:“监察长大人、统领大人,总长殿下在等你们,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他穿过了一个走廊,走向紫川参星的办公室。到达的时候,罗明海刚好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哥珊幕僚长。斯特林对他们微笑点头问好,罗明海有点生硬地点了下头,哥珊则很友好地还以微笑,小声说:“总长在里面等你。”随即大步地走开了,对帝林视若不见。帝林则连正眼都没瞧罗明海一下,只当一团空气在面前飘过。 斯特林暗自叹息:帝林也好,罗明海也好,能够坐上今天的位置,他们都绝非无能之辈。但这些英明神武的政治人物,一牵涉到个人恩怨,立刻变回原形,跟幼儿园小朋友争糖果没什么两样。 帝林先进去汇报。在紫川参星面前,他简单地把瓦伦要塞的九月事件讲了一下,把正式的报告递了上去,然后一言不发,不加任何评论。紫川参星不得不出声问:“这件事,你们监察厅是什么态度呢?” 帝林很严肃地说:“林冰阁下确有违纪之处,然当时情况特殊,似乎也情有可原。 究竟该如何处置,还得请总长殿下圣心默断。”他外表一本正经,话却说得很滑头:你紫川参星不是想置身事外吗?那我就把这个皮球踢还给你好了。 紫川参星不出声了。两人都保持沉默,房间中的尴尬气氛像是在考验他们的耐力似的。最后还是紫川参星长叹一声说:“你把报告放这里吧。” 帝林肃容回答:“是。”接着起身告辞,他心里有数,林冰的九月事件就到此为止了。 出来时候,他向候在门边的斯特林扮个鬼脸,斯特林笑笑,接着推门进去。紫川参星从宽大的桌子后面站起来欢迎他:“斯特林,还好吧?” 斯特林端正地行了个礼,不出声地端详着总长。与自己三个月前离开帝都时候相比,紫川参星的精神好了很多。见到得力的大将,他的兴致很高,很详细地问了斯特林一路的见闻,感慨说:“斯特杯,看你,又黑又瘦,这一次西部巡游把你累得够呛吧?” 斯特林起身轻轻一躬身又坐下:“臣不过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而已。” 客套完了以后,他马上进入正题:“回禀殿下,我们先前所得到的情报可能有误。 西部边境一带目前风平浪静。流风霜所部并没有异常动向,流风家并没有进行战争动员,边境部队也没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根据明辉大人的报告和我的实地考察,流风家近期进行大规模入侵的可能性不大。” 紫川参星神情为之一振:“好!这是个好消息!如今对我们来说,和平的时间比什么都可贵!”他又自言自语道:“那先前的情报又是怎么回事呢?哥珊并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啊!”看到斯特林迷惑的表情,紫川参星笑笑:“说起来有点好笑。你知道是谁向我提出流风家有可能大规模入侵的吗?不是边防军,也不是军务处的情报科,反而是统领处的后勤部。” 斯特林微微惊讶:“哥珊阁下?她是怎么得来的情报?” “她是推测的。她发现,在九月份,正是秋粮丰收的时节,市场上的米价不但末降,反而比五、六月份升了二十五个百分点,而黄金的价格比往年的同期下降六个百分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斯特林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人在用黄金暗中收购秋粮!” “嗯,哥珊她还有点不敢相信,又调查了几个行省今年以来的物价数据,结果发现了些很反常的现象:自从远东沦陷以来,我们的矿材、稀有金属等原料因为少了来自远东产地的供应,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同样,因为少了远东这个大的消费市场,我们的粮价自七八0年的三月份起就一直低落。 但从七八o年的六月起,这种局面开始改变了。粮价开始回升,普遍上涨百分之十七到二十七,在有的月份甚至超过了战前。而且价格上扬的不单是粮食,连武器、战马、布料、药品、日用等与军事相关的产品价格都开始大幅度上扬,达玛行省的兵器产业一片兴旺,大小工厂和作坊忙不过来,连哥珊去采购后勤装备都被告知缺货。同时煤、铁等原料和黄金的价格却开始了下落。这并不是个别行省的情况,东部的二十七个行省和西部的二十九行省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只是有的地区比较明显,而有的地区比较轻微,甚至连中立的河丘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各行省的长官对此都没加留意。” 斯特林震惊:“殿下,您的意思是说,有人一直在暗中囤积战争物资?” “是的。”紫川参星很肯定地说:“最有可能的是流风霜。她通过地下交易,暗中从我们家族处收购粮食。如果哥珊的说法正确,她从去年六月起就开始准备了,用心险恶啊!昨天,我已经让罗明海向元老会递交了提案,建议实行战略物资禁止自由流通,元老会如今正在讨论中,估计通过是没问题的。” 斯特林强忍住笑。紫川参星不懂经济,哥珊是军事上的外行,他们都不懂后勤。虽然自己也不懂经济,但对军事后勤方面却非常熟悉。根据自己的情报,流风家至今还没有动员预备军,那他们要那么多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没有用,因为他们的正规军团都已经装备齐全。而且以流风家的军事工业能力,似乎也没必要从紫川家进口。紫川家今年粮食丰收了,但流风家同样也丰收。而且从六月份就开始囤积粮食,但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底都还没有开战的迹象,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如果从现在才开始行动,等到部队集结完毕,那粮食早发霉了。 如果说像紫川参星所说的,流风霜用黄金、铁和煤矿来购买紫川家的战略物资,那斯特林只能说,她发疯了。战争一起,纸币贬值,只有黄金是硬通货,徵集军队也好,维持经济也好,稳定物价也好,都要依靠黄金。而铁和煤更是工业原料,流风霜把工业原料送给紫川家,换去的却是制成品,又给了家族大半年的准备时间,只会造成一个后果:紫川家的军事工业越来越发达,生产的武器会越来越多。 实行这种禁止物资流通的法律,对经济损伤极大。而且,还没调查清楚,就凭几个价格数据贸然下了决定,紫川参星和哥珊太冒失了点。但斯特林没有出声,因为这不是他管辖的领域,不好开口。 他没想到的是,在远东的某人,开始大吐苦水了。 发生在远东地区的大叛乱以及七八一年三月科尔尼会战中的魔族军队惨败,快一年过去了,消息一直都被远东总督鲁帝牢牢地封锁,不让国内得知。他惶恐不安:神皇陛下对于败军之将是从不留情的,特别是先前自己已经拍胸膛保证说,起义已经完全被平息了,不到几个月时间又屁滚尿流地改口:“大事不好了!我们不行了,快派增援来啊!” 想想被欺骗的陛下会有什么反应?鲁帝打了个寒战。宽恕从不是神皇陛下的特点,神族对于失败者是残酷无情的,特别是自己在科尔尼会战中偷偷丢下部队逃跑的这件事情,等陛下知道了真情,自己的脑袋如果还能保住那可真是奇迹。 他封锁了远东与魔族王国之间的边境,检查来往信件,断绝消息。为了掩盖事实,他甚至暗中派出杀手,暗杀了西南大营司令凌步虚派往国内的信使,反正兵荒马乱的,这笔帐就赖在了叛军游击队的头上好了。卡顿亲王几次表示想来远东巡视,也都给自己以各种理由回绝了:“大雪封道,道路不通。”、“殿下,远东如今正流行瘟疫,您千金之躯,不宜涉险。”但快一年过去了,真相越来越难以掩盖。云浅雪那个家伙已经有点怀疑了,开始在和卡兰嘀嘀咕咕,随时可能上报陛下,请求对远东进行巡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以自己的实力迅速将叛乱镇压下来,纵然将来事情败露,但毕竟是赢了,在陛下面前也比较好说话。 但事与愿违,不到几个月时间,光明王的军队已经拿下了十多个行省,军队发展到了数十万,而自从科尔尼一战之后,魔族军的几次反攻统统宣告失败,魔族在远东的驻军屡战屡败,实力大受重创。鲁帝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单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对起义军进行任何行之有效的镇压。现在,分散各地的魔族驻军担心自己的皮毛都来不及了,要镇压叛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这也就意味着要向国内请求增援,势必再难隐瞒自己败战的事实。 鲁帝左右为难,焦头烂额,痛苦不堪。凶猛的罗杰军团正如同山洪海啸般猛攻特兰要塞,试图打开通往远东东部行省的通道,魔族的军队正苦苦坚守着最后一条防线,苦不堪言。一旦这条防线失守,魔族王国的本土就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远东叛军的面前。 上一次游击队对王国本土的骚扰,被自己以“盗贼闹事”的名义搪塞过去,但既然几百个抗着土制标枪、大刀的半兽人都敢冲进王国本土烧杀掠夺一番,那在击败自己的军队之后,面对着赤裸裸、毫无遮掩的魔族王国本土,复仇心切的光明王军队有什么理由不杀进去?一旦由光明王的军队发动大规模攻击,战火烧到王国的本土。无论输还是赢,自己的脑袋却是先掉定了。 绝望之下,鲁帝曾做了最后的努力。他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除了自己的守备军团以外,魔族在远东还有另外一支强大的力量,那就是驻扎在伏名克行省的凌步虚军团。这支军团并没有与叛军正面交战过,是一支可怕的力量——二十八个团队近十万的王国正规军保持完好。现在,叛军主力已经被自己吸引到东部的特兰要塞周边,只要凌步虚从西部的伏名克行省出兵,直捣叛军的老巢明斯克行省,那局势肯定立即改观!因为叛军的主力,几十万的半兽人军队大多是从明斯克行省招募的,当那些半兽人士兵得知家乡已经被魔族重新占领以后,他们的军心必然动摇,一定会从特兰要塞城下撤退的。那时候,局势肯定就会大大好转。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凌步虚与鲁帝是多年的夙敌,凌步虚肯帮这个大忙吗? 凌步虚不肯。派往伏名克行省的信使已经回来了(为了防备一路上的叛军和游击队,鲁帝一共派出了持自己亲笔书的五路信使,结果只有一个人回来。),使者的话断绝鲁帝爵爷最后的希望。尽管使者已经哀求得几乎涕泪交加了,而凌步虚的反应只是冷冷地说:“下官的任务是防御来自瓦伦要塞的人类威胁,而维护远东的秩序与安定,那是鲁帝爵爷的职责,下官不敢越俎代庖。何况,在没有神皇陛下旨意之前,部队更不能擅离防区。” 听到这个消息,鲁帝彻底地绝望了——虽然他本来也没在凌步虚身上抱多大的希望。 当晚他准备好了毒酒和匕首准备自尽。但他怕痛、更怕死,怎么样也鼓不起勇气来喝下那杯酒,就这样犹豫着拿起杯子又放下,反覆无数次,长吁短叹地呻吟了一晚,最后竟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在天色才蒙蒙亮的,近卫军官冲进来兴奋地叫醒了他:“爵爷,好消息!特兰解围了!” 鲁帝一下子整个人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明时分,特兰要塞派来信使,向鲁帝报告说:围攻特兰要塞多达数十天、铺天盖地的叛军部队,已经于昨晚入夜以后潮水般退去,去向不明,原因不明。但鲁市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特兰保住了,东部六行省就保住了,王国的本土就保住了,自己的脑袋也保住了!他欣喜得简直想放声高歌。但鲁帝和他残余的部下们怎么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看胜利已经在握了,光明王的军队为何突然撤离了战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七八二年一月,远东,科尔尼城。 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凛冽。白川和她的随身卫队兵马从西门进城。穿着崭新制服的半兽人城门卫兵很认真地看了她的证件以后,对她肃然一个敬礼:“大人!” 白川点头还礼,看到那个半兽人眼中闪烁的惊讶与敬佩,她心中隐然升起一阵自一豪。这一年来,白川旗本作为北路军司令,一路征城伐地,所向披靡,作为光明王麾下最能征善战的三大重将之一,她的名声随着光明王的神奇传说一同流传于远东大地,广为远东各族所知晓。但很少人知道,这么多神奇传说的主角、远东义军中屡建奇功的北路集团统帅,竟然是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白川一路策马慢步行走。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街面依旧繁荣。道路扫得乾乾净净,连一点积雪都没有。街道上人流往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旁边大小店铺林立,建筑华丽,整个景象洋溢着一派喜气扬扬的气息。白川不禁佩服明羽的能耐,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一个本来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市恢复得如此迅速,已经超过了战前水平。看着现在和平繁华的景象,谁能想像新生的远东政权正处于与魔族王国的战争之中?为了捍卫这个脆弱的政权,几十万远东军队还在边境上与魔族军队征战不休? 迎面跑来一队人马,白川远远地就认出来了,最前面的骑兵就是罗杰,他在使劲地挥着手,在他后面一点的是明羽。她惊喜,策马上前迎接:“罗杰怎么也过来了?” 三人聚头,纷纷跳下了马。没等白川站稳,罗杰已经向她张开了臂膀,她毫不犹豫地一头扑进了他怀抱,紧紧拥抱。她知道,在罗杰热情的拥抱中,并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想表示对久不见面的战友的那份热烈感情。昔年存在的那种朦胧好感,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后,现在已经升华成为一种更高尚、更纯洁的感情。现在的关系,以其说是战友情,不如说像兄妹情。 “好久不见了,明羽!还好吗?”白川微笑着对明羽打招呼,后者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现在却故意抬头望天,撇撇嘴:“好什么?奸夫淫妇,看得我怒火中烧,简直想杀人放火啊!” 话没说完,白川已经一把抱住了他:“来来来,我们也抱一个,省得你在那边吃乾醋。”两人拥抱时候,她顺便轻轻在明羽的额头亲了一下,问:“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喂喂,白川,你不能差别待遇啊!你刚才没亲我啊!”罗杰在后面大声地嚷嚷着。 “哈哈哈!”三人一阵大笑,异口同声地问:“一年没见了,大家都还好吗?” 沿着科尔尼整洁的街道,三名将军一边走一边聊。白川向明羽感叹说:“这座城市的变化好大啊!一年前攻占下的时候,我记得这里并没有这么大的规模,人口也没这么多,更不要说这么繁华的景象了!” 明羽笑笑:“是啊!科尔尼是我们的行政中心和军事的大本营,总得有个首都的样子吧?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成为远东中部、我军控制区的商业和物流中心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白川却知道,能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取得了这样的成果,明羽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她暗暗感叹:人有各方面的才能,有的人擅长破坏,有的人擅长建设。这一年时间里,明羽虽然没有像自己与罗杰一样亲临第一线作战,但他的存在却对胜负起着关键的作用。他在后方招募、训练新兵,整编新生的增援部队开往前线,为起义军制定纪律、建立秩序,汇集、整合起义军有限的力量,安排新占领区的统治与秩序,为军队筹集补给,组织民夫、车队开往前线。那些琐碎而繁杂的事务,在他的指挥下,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连自己也能感觉到,起义军越来越壮大,也越来越正规。在行政筹划方面,明羽的确是个天才。大人挑选他来担任行政和后勤幕僚长的职务,那真是人尽其才,再合适不过了。 白川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很简单,就是减免赋税,这样,商业自然而然就发展起来了。相比魔族那边的横征暴敛,我们的赋税简直是天堂。这样,远东各地的商人自然来投靠我们。” “但减免税以后,我们的财政收入不是减少了吗?那我军的开支怎么办?” 明羽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我军的开支?我军有开支吗?白川,你什么时候给你部下的半兽人士兵发过工资了?” 白川笑了。这是起义军后勤上的一个大优势,参加起义军的各族民众为了自由、解放、独立等崇高的理想而来,并不在乎个人的得失。于是紫川秀趁机说:“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要共度难关!”把起义军士兵的薪水给省掉了。憨厚的半兽人们一心只想打倒魔族,也不跟他计较。白川忽然想起,应该给紫川秀换个名字,叫他“紫川剥皮”更合适点。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罗杰也产生了兴趣,插嘴说:“但有一些开支是少不了的。比如说粮草损耗、武器的损折补充、辎重装备的购置、药品、日常用品。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但计算起来,那可是一笔了不起的数目啊!” 明羽想了下说:“其实我们有其他的收入。主要收入是家族内地与远东之间商品价格利润差。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在远东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内地产品供货商。 我们虽然不对商人徵收税,但是只要我们把产品价格稍微往上那么一提……”明羽做个手势,意味深长地笑笑。白川和罗杰都明白过来了,也笑了:“敢情你是明兔暗收?” 明羽接着说:“另外,中部行省的十六个金矿、九个钻石开采点,还有十几个煤矿和铁矿现在都已经落在我军控制之中,产量一直不错。” 白川插嘴问:“谁去开采?”她知道,人力资源的短缺一直是远东起义军的最大困扰。轻壮年男子都上了前线,后方只剩下妇孺老人,生产力必然会下降。 “白川,单在科尔尼一战中,我们就抓获了上万的魔族俘虏。大人说了,在交换俘虏之前,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们去干活吧!不但开采矿山,他们还得种田——忘记跟你们说了,就用这批魔族的俘虏,我们新开辟了上万亩的军田,九月份已经收获了一次。那次收获的粮食,我们全部分给了附近的百姓。” 罗杰不解:“为什么?军队也很需要粮食啊!” “大人说,我们与魔族的战争是一场长期战争,我们必须把目光放长远,不能竭泽而渔。明斯克行省连年征战,民众饱受战争的摧残,损失很大,很多家庭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民众是我们起义军的根基,如果老百姓都给冻死、饿死了,即使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那也是暂时的。而且我们子弟兵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该行省,这批粮食等于是发给他们家属的。无论从稳定军心的角度,还是从争取民心的角度来说,这都是必要的。现在,大人在民众中的威望很高,四面八方的群众都对我们拥护得很,一说起光明王,到处都是一片‘万岁’声。” “等到今年的五月夏粮收获时节,那时候军田的粮食就全部归我军所有了,再加上从民间徵收的部分粮食,我们就连粮食也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从家族内地进口了。到时候,大人打算用省下来的钱购买家族内地的机器和聘请技术人员,在远东兴建我们自己的兵工厂、医院。” 听明羽侃侃而谈,想到远东军团的未来一片光明,罗杰和白川都不禁精神一振。 一行人走过了商业区,远远的,长街的尽头一楝雄伟的建筑物出现在视野中,明羽指点说:“看到了吗?那原来是紫川家的总督府,后来变成了魔族的司令部。现在,那就是我们的指挥中心了,我们都叫它‘大本营’。” 三人进了那楝建筑物,两边的卫兵肃立敬礼:“大人,”白川注意到,在这座楼前面站岗的土兵不是普通的半兽人兵,而是秀字营的特种兵。显然,这楝楼是远东起义军严加保护的大脑部位。 明羽领着他们俩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装饰得很华丽,宽大的真皮沙发和楠木的大办公桌,墙壁上挂着名贵灯饰。看到两人异样的眼神,明羽笑笑:“别误会,我可没有挥霍公款、假公济私。这是大人的办公室。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接收魔族驻军司令的,并没有花钱。” 俩人才恍然。白川张望左右,却没看到紫川秀的身影。她惊讶:“大人呢?是他叫我们回来的,他人呢?” “你们先坐下。”明羽招呼他们坐下以后,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白川旗本,罗杰旗本,从现在起,你们听到的都是机密,绝不能向外泄漏,明白了吗?” “是!”两人同时站起立正。 “坐下,坐下。”明羽挥挥手,有点迟钝地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此时并不在远东,他已经返回家族内地了。” “什么?”俩人再次跳起:“这……这,怎么可能?”家族悬赏十万要紫川秀的人头,他还主动往里面跳?。 罗杰愤怒:“明羽,你明知道大人干这种蠢事,为什么不阻止他?如果大人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么得了?” 白川说得更是尖锐:“你作为幕僚长严重失职,还假传军令,我代表前线的将士要追究你责任的!” “你们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明羽把手一摊:“我怎么阻止他?他根本就没跟我说,只留下封信就跑了!信上说,在他不在期间,由白川你来担任代指挥,如果有重大决定,由我们三人共同商讨后决定。我看事情重大,我一个人不敢擅做主张,才召你们两个回来商议的。” 说着他递过来一封信,已经拆开口了。急性子的罗杰三下、两下抽出信纸,匆匆读了一遍,又递给了白川。白川一接到信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紫川秀的笔迹。上面说他有事情要离开一阵,由白川代为指挥,重大决定由三人共同商讨。信末签署的日期是五天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川的口气缓和了很多,她已经冷静下来,确实不能怪明羽,神出鬼没的紫川秀一直喜欢玩失踪游戏,谁也防备不了。又问:“大人并没有说他返回家族啊!” “事情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明羽,我们恐怕有麻烦了!”紫川秀轻描淡写地说。 明羽吓了一眺。他知道,以自己上司那不动声色的性格,哪怕孤身一人面对上万魔族装甲兽,他也不过说:“一分钟乏内,如果我们跑得不够快的话,就会碰上点小麻烦了。” “怎么回事,大人?” “最新的《帝都日报》你看了吗?”紫川秀说的“最新”,其实已经是十天以前的了。虽然秀字营在帝都的眼线,每天都很尽职地搜集各类精报,通过古奇山脉的小道送往远东,但由于路途遥远,当消息送到时候,往往己陉失去了它的时效性。但紫川秀仍然对这些情报投以极大的热情进行研究。他常常说:“新闻事件只是现象,而我研究的是现象下面隐蔽的规律和趋势。” 明羽拿过来一份报纸,在标题栏匆匆一阅:“《蓝都商场今天特价大优惠》、《中心公园惊现暴露狂》、《治部少破获特大盗窃团伙案》、《无知少妇的血泪心声》、《元老会讨论通过战争物资限制自由流通法案》……战争物资?” 紫川秀在旁边很耐心地解释说:“包括大米、小米、小麦、谷孑、制式军刀、制式长枪、战马、锁子甲、护心轶甲、长程强弓、骑兵式便携折叠弓、箭、马刀、鬼头刀、刺枪、布匹、医药用品。” “这不几乎是我们要的全部东西吗?”明羽惊叫道。 “嗯,帝都元老会己陉通过了《物资法案》,宣布紫川家进入了战时状态,三十四种物资被列为战略物资,禁止流通和买卖。被禁止商品中包括了四种可食用粮,还有我们同样急需的药品、武器、战马等物资,统统都被列入了被禁止自由买卖的目录里头。” 明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身为主管后勤的幕僚长,最为了解远东军团的后勤储备情况。武器还好说,虽然自己制造的简陋一点,但还能凑合着使用。最要紧的是粮食和药品。现在,科尔尼粮仓的储粮己挖空,距离今年的夏粮收获还有三个月时间,起义军唯一的出路就是靠家旌内地的粮食进口了。为了向家族内地的商人购买粮食,早在几个月前,明羽就做好了准备,往云省和加来省等六个行省的金圹里输送了大量的战俘,还有发展铁、煤矿、锡等矿材的生产,产量每个月都在稳定的递增中,谁知道…… “购买粮食的黄金,我们好不容易筹集起来了。现在我们有黄金,却买不到粮食! 第二天,大人就离开了,只留下了那封信。” 明羽结束了讲述,屋子一阵沉默。谁都知道,在一场持年月久的漫长战争中,失去了后勤供应,那就意味着一败涂地。现在,支持远东起义军的唯一供应命脉已经被人掐断了。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那几个佐伊族的将军,布森和布兰,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大人吩咐不要扩散,以免动摇军心。” “元老会为什么要订立这个法案?家族要和流风全面开战了吗?”白川问。这种限制物资流通的情形会对商业造成极大的损害,除非是非常紧迫的全面战争期间,一般不轻易使用。这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紫川家刚刚从远东战败,立即又要在西部开始一场全面大战了吗? 明羽摊摊手:“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白川问:“这个法案主要针对谁的?是否针对我们?” 明羽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想了下,他补充说:“其实我们在帝都一直都安排有线人,但他们对这个法案的订立也是一无所知。实施禁止法案以后,粮食商人只能把粮食卖给军方和各地的民政专卖部门,不许出售给私人了。” “明羽,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里?” 明羽摇头说:“没有。但我猜,他这次的失踪一定与我们短缺的粮食有关系。” 白川想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明羽,我们现在的存粮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明羽低头盘算了一阵,说:“如果没有大规模行动的话,节省点用,加上各地的库房余粮,我们还能支撑四、五个星期。” 白川心头一阵揪紧:也就是说,在一个月之内,事情若没有转变的话,军队就要开始饿肚子了。 三个旗本讨论了一阵,很快做出了几个决定:一、不知紫川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为了谨慎起见,从现在开始各部队必须要节省用粮了。 二、为了节约用粮,就要缩短战线。各部队停止对外进攻,等待粮食危机解除。因此,罗杰对特兰要塞的围攻要停止,罗杰军团从特兰城下撤军。 三、全军调整进攻的方向,由原来主攻东部,变成向西北方向发展。因为在西北行省区域,有两个行省是产粮的大省。 由于匆忙做出这么大的调整,各个军团之间有许多需要协调、衔接的细节问题待商议。会议由下午一直开到深夜一点才结束。在走出办公室时候,看着紫川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白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明羽:“大人这次回去,带了多少护卫?” 明羽一愣,说:“一个也没带。他自己走的。” 白川“哦”了一声,隐隐明白紫川秀的用意了:人多了反而会引起注意。而且,十万金币的悬赏毕竟太动人了。万一在随行的护卫中有人经不住这个诱惑,而去告密的话,紫川秀处境反而非常危险。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上路是最安全的选择。她心思一动:紫川秀平时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大而化之性格,实质上他是个非常小心而警慎的人。她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大人,愿你尽快平安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头顶是纷纷扬扬的白雪,越来越大,脚底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道路,越来越难走。紫川秀不住地叹气:自己还真倒楣。长途跋涉了整整六天,眼看距离帝都已经不足二十公里了,自己的坐骑却在路上的冰窟窿里折了前足,损了一匹好马不说,那一跤跌得还真疼得回味深长啊,走出了足足五、六里路,屁股上还在隐隐作痛。 他抬起头,从风雪斗笠的帽檐下面看去,天地一片皑皑苍莽,鲜红的一轮日头挂在西边地平线,天色已经近黄昏。今天是到不了帝都了,雪那么大,入黑以后路更难走,今晚得找个地方过夜了。看到路前方的丛林中好像有座孤零零的房子,他精神一振:过夜的地方有着落了! 但走近一看,他又失望了。那屋子破破烂烂的,门板虚掩着,一推就开,显然已经荒废了。 “有人吗?”紫川秀叫喊几声,无人回应。他走进去,一股微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外昏弱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房间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显然这房子的主人早已把它放弃了。看来,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 野外露营,对过习惯了军旅生活的紫川秀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着了火摺子,打量下房间里的东西,肮脏又破烂,没一样用得上的。紫川秀动手扫开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落脚,从房子外边的林子里面抱回来一堆柴火,在房间里的厨房中搜索一下,发现了一个没了把手的铁茶壶。他用雪把里面的圬垢擦了下,发现里面居然还不怎么脏。这让他精神大振,扣上房门挡住风雪,把地板上杂乱的东西清扫开,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炉架,把茶壶放上去,到外面地上找了一捧雪放进茶壶里,用火摺子引燃了柴火。树枝大多被雪浸湿了,忙了好久,柴火才总算点燃。 望着跳跃的火苗,紫川秀满意地长吐一口气,把随身的行军毯铺开在火堆旁做了个被卧,舒坦地伸直了长腿躺下。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雪下得更大了,凄厉的寒风呼啸得让人心寒,屋子里面却是暖洋洋的。劳累了一天终於可以休息,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这里,等着水烧开、喝茶和吃干粮,光是这种悠闲的感觉让紫川秀舒服得不得了。 望着黑黝黝的窗外,紫川秀在出神。荒山野岭的野地、荒芜的破旧小屋、闪烁红亮的膏火,粗糙得难以下口的干粮。在自己不到二十二岁短暂的生涯中,曾经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连自己也记不清了。自从童年时代起,自己就一直在戎马中度过。同龄的孩子还在享受父母关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拿起马刀上战场砍杀了,杀不完的敌人,流风家、魔族、叛军。从西部战线一直到远东,自己的足迹踏遍了整个家族领地,见识到了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景观和奇迹,却惟独缺少一个常人都能拥有的家。 家啊!紫川秀轻轻感叹,眼角已经湿润了。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亲人,没有牵挂。自己在远东的事业已经扎稳了根基,在别人面前,自己是威风显赫的光明王,叱吒风云的英雄,追随自己部下以数十万计,但是当深夜独自一人的时候,那份落寞和孤独却无人能解。他蓦然想起,那么多年了,唯一让自己有家的感觉的,是在紫川宁家中度过的那段不到一年的日子里。 分别已经两年了,紫川宁是否已经改变了呢?得知自己叛国的消息后,她是不是很伤心呢?会不会相信呢?紫川秀不敢去想了。被祖国抛弃的日子里,紫川宁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正在胡思乱想着,水咕噜噜地烧开了。他爬了起来,俐落地用随身携带的行军壶和茶叶泡了一壶茶,然后把干粮放进了壶里,看着肉干、小米在沸腾的开水里面翻腾着,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心里却是喜悦的。 突然,他停住了手:外面的风雪声中夹杂着某种异样的声音,有东西踩在枯枝上面的清脆裂响声。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大的风雪,就是野兽也不会出来觅食的,怎么会有人到这个荒废的野外小屋来?但随即,声音更清晰了,有人正在朝这个小屋过来。 紫川秀的反应迅疾如电,一瞬间,搁在毯子边上的“洗月”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刀鞘尖灵巧地向前一挑,恰好把搁在火上的茶壶给挑到了地上,动作迅疾又平稳,茶壶里满满的汤水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他正要把火扑灭,忽然停止了动作,哑然失笑:自己过於紧张了!这次从远东秘密归来,由古奇山脉下的都灵行省到帝都,一路没露过痕迹,紫川家不知道自己回来了,更不可能有人来追捕自己。他摇头苦笑着:没办法,身为紫川家有史以来最高悬赏金额的通缉犯,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稍有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 他把茶壶又放回了火堆上,将刀子往风雪蓑衣里一藏,刚开门,迎面就是一阵狂风夹杂着雪团打来,让紫川秀睁不开眼睛。 雪好像更大了,风中隐约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呼救声:“救命!”,紫川秀翻起了眼帘,在林子外面的茫茫道路上发现了渐渐变大的黑点,有人正在朝这边过来了。虽然双方距离还是很远,但以紫川秀的眼力,已经看得出是一群男人正在追逐一个逃跑的女子,一追一逃,双方正朝自己方向来,快要进入林子了。 知道事情与自己无关,但紫川秀好奇心大发,反而迎着他们掠了过去。他的动作迅疾却没发出丝毫响声,一边前进一边藉着树木隐藏身形,就像猫一样安静又诡异;再加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那一追一逃的双方竟都没有发现迎面有人在接近。紫川秀藏身在一棵树后,看着他们从前面跑过。那群男子一个个身形彪悍,杀气腾腾,即使在急速奔跑之中,他们的呼吸也并不显得急促,想来武功也不会很差。为什么劳师动众地来追杀一个女子呢? 被追杀的女子穿一身秀已经扑入了他怀中,膝盖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小腹。这一撞带着紫川秀一冲之势,力道好不凌厉,撞的又是人体的脆弱部位,那个人高马大的杀手当即倒在地上,像虾米似的缩成一团,口中不住地呕吐着胆汁。 耳朵边风声响动,紫川秀听风辨形,立即知道一左一右同时有人夹攻。两个杀手反应也算是快了,紫川秀刚收拾了一个他们马上就攻上来,嘴里“呀呀呀”地怪叫着,黑色的大刀带着尖锐的风声落下,看似凌厉,但在紫川秀这种用刀的大行家眼里,他们的动作简直慢得像乌龟打劫蜗牛,处处是破绽。 紫川秀突然一侧身,双手在空中画个玄妙的半圆,一牵一引,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啊、啊”两声惨叫响起,血花飞溅。那两个杀手明明是用尽全力对着他劈过去的,刀子却在半空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方向,砍到的却是自己的同伴!没等那两人倒下,紫川秀突然纵身倒退,一个手肘凶狠地打在身后杀手的肋骨处,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晚听得清清楚楚,让人牙根发软。那个企图从身后偷袭的杀手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双方的实力实在差得太远了,这群杀手的实力顶多比一般的魔族士兵好点,对曾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紫川秀,完全不构成任何威胁。对付他们,他连刀子都没拔,赤手空拳、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四个。他拍拍手,笑容可掬地望着杀手们,意思十分明白:你们不是我对手,不要无谓送死。 杀手们吓得从他身边四散走开。 黑虎帮老大黑虎拔出了刀,却不敢上前砍杀,脸上神色阴晴变化不定:对手武功十分古怪。他的力道倒不是很大,关键是速度,忽前忽后,腾挪翻飞,每一个变化都让人无从把握。现在己方已经倒下了四人,可是看对方轻松的样子,他根本还没用真正的实力。黑虎明白了:这次自己是碰上了真正的高手。这次十三个人出来,有三个死在暗器之下,现在又有四个一击即倒,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六人无论如何不是对方的对手。若在平时,自己早就下令撤退了。只是这次实在关系太大,如果事情泄漏,自己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活路。 他喊道:“请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为何要强出头?” 紫川秀噗哧一笑。他自己对这些江湖切口一窍不通,但秀字营中多有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之士,跟他们混得久了,紫川秀也学到了一点,也明白对方是在询问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出来多管闲事。 他笑笑:“我是谁不用你管。只是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人,我看不过眼。” 黑虎仔细地打量他一下,连说几声“好、好、好”一抱拳:“阁下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算我们栽了,我们可以走吗?” 紫川秀点点头。 黑虎老大抱拳很恭敬地说:“谢谢阁下不杀之恩,日后江湖相见,必有回报!”他转身叫道:“弟兄们,我们——” 与此同时,一个女声尖叫:“小心!” “——杀!”说到最后一个字,黑虎陡然提高了声量,声音几乎变成了尖叫。他突然转身,像豹子似的整个人扑起,挥刀直取紫川秀面门,刀势又快又狠,“杀”字刚出口,那泛着蓝光的刀锋已经到了紫川秀面前,劲风惊人。 紫川秀看黑虎说了这么多场面话,加上心里对这些二、三流的江湖人物确实也有点轻蔑,也松懈了。不料黑虎突然扑近身偷袭,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紫川秀就地一个草驴打滚,狼狈地躲开了那一刀,长刀带着尖锐的风声从他耳边惊险万分地掠过,几条被削断的发丝顺风吹起,刀锋冰冷的劲风吹得紫川秀皮肤生痛。 他狼狈不堪地就地打了个滚,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黑虎知道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绝不能让紫川秀缓过气来的,扑上去又砍了第二刀。紫川秀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躲避,眼前那片湛蓝的刀光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等待那无法躲避的结局。 一声脆响,那一刀迟迟没有砍下来。只听见黑虎长长地惨叫一声:“啊——”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几个杀手惊慌地叫唤:“老大!”、“老大,你怎么了?”、“老大死了,点子太硬,风紧扯乎!” 紫川秀心知有变,睁开眼睛爬了起来,只见剩下的几个杀手正仓皇向外跑,连那几个被自己打伤的人、也连滚带爬地逃。黑虎老大仰面躺在距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紫川秀戒备着走近,才发现他脸上的右眼只剩下了一个血洞,黑血从这个洞里不住地往外流,嘴巴大张着,那只完好的左眼鼓鼓地凸了出来,面上蒙着一股黑气,脸上肌肉扭曲,显得十分狰狞。 暗器!紫川秀立即明白过来,有人用剧毒暗器打中了黑虎的右眼救了自己!想起刚才那一刻他仍旧心有余悸,汗湿重衣:太险了!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事业和理想、数千万远东民众的解放,一切的一切差点就成了泡影。如果自己死在这个三流的强盗偷袭之下,魔族会笑掉大牙的。 他转头向倚靠在门边的女子,打个手势,先进了小屋。那女子跟在后面进去。 紫川秀朗声说:“这位女士,救命恩情,实在无以回报,敢问您芳名?” 那女子倩倩地鞠躬还礼:“您太客气了,我姓林,名雨。应该是我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才对,如果没有您,我今天定难幸免他们毒手。您武艺高强,收拾这几个毛贼本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是您太过仁慈了,不防那些小人狡诈。” 那女子语调温柔而斯文,若不是亲眼看见,紫川秀真的不敢相信外面有四条大汉是死在她无影无踪的毒辣暗器之下。那个女子十分明白男人的心理,几句感激的话让紫川秀听得心里喜孜孜的,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头栽倒地上:“大叔,请问您尊姓大名?” 紫川秀啼笑皆非地摸着自己多日不刮、已经长出黑黑胡子渣的下巴,没去纠正对方,只是说:“快把门关上。”外面的寒风夹杂着飞雪不断地卷进来,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紫川秀心里叫苦:“大叔?”英雄救美的梦想破灭了,自己没戏唱了。) 林雨说了声:“谢谢”,转身关上了门。她在火堆旁边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是无意还是出自女子天性的警觉,她选择坐在紫川秀的对面,与紫川秀之间恰好隔着一个火堆。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雨风衣上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进入了暖和的房间里被火一烤,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溅落在地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 紫川秀忍不住说:“快把大衣脱下,不然雪水浸进衣服里,会生病的。” 林两“啊”一声,仿佛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紫川秀猜测她的身份可能是来自某个富贵人家的千金,不然怎么会连这么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但世家千金之女,怎么会使用这么狠毒的暗器? 她犹豫了下,还是照着紫川秀的话把罩在外面的风衣和头罩掀下了。 整个房间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紫川秀惊呆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白玉般皎洁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高挺的鼻子,完美的轮廓线条。紫川秀越看越觉得漂亮,越看越有韵味。他尤其注意的是她的眼睛,眼波像笼罩着烟一般的薄雾朦胧,仿佛在其中隐藏着无穷的心事。 看到她,紫川秀才算明白,什么叫倾城倾国,什么叫红颜祸水。自己见过的美女并不算少,像英姿飒爽的白川,风姿卓越的林冰副统领,高贵典雅的卡丹公主,俏丽的林秀佳,还有自己的心上人紫川宁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了。但若与眼前这女子相比,她们全部给比了下去。眼前这女子不但是天生的美,她还具有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揣摩的朦胧气质,十分有女人的韵味,就像一朵乍开的、还带着清晨露珠的玫瑰,正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她兼备十八岁女孩的容貌与成熟女性的韵味,与之相比,林冰副统领就显得过於成熟,而紫川宁则不过算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紫川秀想,如果她走到大街上,可能会引起道路堵塞。这样一个美女,可以让那些热血的小伙子心甘情愿地为她从帝都的城墙上往下跳。不过,紫川秀早已过了那种热血沸腾的年代。他给下了个结论:“很漂亮。不过,也仅仅是漂亮而已。”对於这个美丽的女子,他也仅仅是抱着欣赏的眼光赞叹一番而已,赞叹造物的神奇,就像惊叹大漠落日的感动,或者流星掠过夜空的灿烂,心里并没有泛起一丝的涟漪。 他自己也奇怪,美色当前,自己竟能这样的无动於衷。是时代已不流行一见钟情了呢,还是自己不再是一见钟情的年纪?大叔? 林雨放下心来。这个男子与旁人不一样。他有高度的自制能力。在乍看到自己相貌的那一瞬间,跟别的男人一样,他的眼神中也出现了迷惑和赞叹,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立即清澈了下来,整个人都很平静——并不是那种当面假装若无其事,趁自己不注意时候却在偷看自己的假道学,他是真的能很自然地看着自己。 她暗暗庆幸:看来今晚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她主动地开口问:“大叔,您叫什么名字呢?您是住这的吗?” 紫川秀正要说:“不是,”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说:“我叫张阿三,是个流浪汉,住这里。” 女子环视着周围破烂不堪的东西和脏兮兮的墙壁,露出骇异的表情,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这么肮脏、简陋的地方生活下去。紫川秀也觉得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圆谎说:“这个小屋是我暂时住的,因为很久没来了,有点脏了。” 紫川秀在暗暗猜测着对面人的身份,这个女孩子容貌秀丽,气质高贵,应该是某个富商或者高官家的闺秀,但奇怪的是,他又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种深闺小姐不应有的沧桑感觉。好奇心差点把他给吞没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她就是再美、再漂亮也不关我事,正经事情要紧,白川他们还在等我找粮食回去下锅呢! 锅里的食物“呼噜呼噜”地煮开了,紫川秀把茶壶从火上拿开,揭开壶盖。他从随身的包里里找出一个小碗和勺子,从里面倒了一份小米粥出来,递给对面的女子。女子摇摇头,轻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接过碗去。紫川秀犹豫了了一下,还是把碗放在她面前。他自己拿起了还很烫手的茶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粥,他感觉到,对面那双很亮的眼睛一直灼着自己,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三下两下扒光了自己的那一份,看到女子对面前的小碗连碰都没碰,紫川秀感觉大为后悔。但这时也不好意思说:“您不吃的话,还给我吧。”只得把饥肠辘辘的感觉忍了,在墙角为自己打扫了一处地方准备睡觉。把行军毛毯递给了对方,没等那个女子推辞,他已经把毯子往她身上一丢,说:“火炉就交你看了,记得放柴进去。”地大摇大摆地躺下,伸个懒腰,不一会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女子哑然失笑。自己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行事像个小孩子似的。但是幸好,他还算是个君子,没有对自己罗罗唆唆问个不停,甚至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印象中,第一次有男子这样对自己无动於衷,这倒让她对他产生——好感和好奇。 窗外寒风凄厉,风从门板中的空隙中灌进来,刮得挂在墙上的蓑衣沙沙作响,火苗不安地摇晃着,火堆里的枯枝燃烧,发出轻轻的“啪啪”声音。仰面睡着的紫川秀,半边脸被映得通红,他睡得十分安详,表情恬静。 林雨凝视着紫川秀,她这才仔细端详紫川秀的样貌。乌黑的头发,俊朗的外形,嘴唇处和下巴上有粗黑的胡子渣,她忽然发现,就是这胡子使得自己把他判断成了“大叔”,其实仔细一看,这个人还是个年轻小伙子。 这下可真是失礼了,她想,等他醒来时候要跟他道歉才是。但这个人,可真怪,让人琢磨不透。一进来她就发现了,这个人一直在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处处露出破绽。他的衣服很脏,蒙满了风尘,一点不起眼,但放在行家的眼里就看出这衣服的料子是很名贵的毛皮,整件衣服价格不菲;他的皮肤很白皙,手指修长而灵活,这根本不是双流浪汉该有的手,倒像个贵族或是艺术家;其次,他搭的那个炉架,简单又实用,几根木柴就把茶壶支撑得稳稳当当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种手法只有军队中那些最有经验的老兵才会。他那笔挺的身材,是久经训练的结果,举止中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阳刚的、硬朗的气质,锐利的目光,那把带鞘的刀被习惯地放在右手边最方便拿到的地方,还有他的身手,那并不是一般江湖人的身手当然更不可能是能靠打猎锻练出来的身手。 她回忆他刚才打斗时候的动作,没有什么招数,动作干脆又直接有效,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击就能让敌人彻底失去战斗力,这种简练、明快的战斗模式往往只能通过血腥的战场砍杀,千锤百炼得来。 可以肯定,这个人曾经受过长期的、严格的军事训练,而且经济状况良好。这样一个人,在这风雪之夜要赶路往哪里呢? 林雨突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强盗?不会,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邪气,不像那种蛮横的亡命之徒。而且他的江湖经验太差,心也太软,这么容易被人偷袭,若是行走江湖,不到三天就要了他的性命。紫川家的军官?有可能。但他为什么没有随从和车马队伍?如果说是军官,他太年轻了,简直还是个大孩子,但他的眉目间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形迹落魄,躲藏在一个小屋里,但举止、应答却那么自然,给人种平和感觉,这正是那种贵族世家子弟的天然气质。他也非常懂礼节,若是普通的男子,难得救了个美女,早凑上来问个不休了:“小姐贵姓芳名?哪里人?家里住址?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你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一个人出来走夜路呢?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为财?为色?他们是强盗吗?哎呀呀,今天好在有我,不然你真的很麻烦了。” 为了应付盘问,就在进屋之时,林雨已经准备了大堆说辞。谁知道这个人救了自己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问,美色当前,他也没有丝毫动心的表现。他仅仅向自己的援手道谢了一声,吃饱了就睡。 “简直像猪一样!”林雨不满地嘀咕说。 女孩子就是这样,碰到一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她会非常讨厌,但碰上自己感兴趣的人这么沉默寡言,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会感到像是受了轻视。林雨不满地嘀咕两声,忽然发现肚子也在一起嘀咕着。她犹豫一下,宛尔一笑,端起了面前的小碗,轻轻喝着粥。 不知是不是肚子饿了的原因,这碗粥吃得特别的香甜。吃完后,她把碗轻轻搁在地上,靠在墙角,把毯子一盖,和衣渐渐也睡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清晨,紫川秀醒来。他爬起来,发现柴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那个女子按昨晚的姿势轻轻倚靠在墙壁边上瞌睡,还没醒。打开门,只见眼前雪光耀眼,一片白茫茫。这是一个大晴天啊!想到距离帝都只有二十里路了,紫川秀心情大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和包裹准备上路。准备就绪以后,他看到那个女子还一直靠在墙边睡,叫了她一声:“林雨小姐,天亮了!” 林雨轻轻呻吟了一声,声音很痛苦。紫川秀心生疑惑,走近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林雨小姐,醒醒。” 林雨低沉地呻吟一声,闷声说:“我。我头痛得很。好渴。”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额头热得烫手。这个女孩子正在发着高烧:不过紫川秀想想,这也很正常: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半夜在风雪天里赶路,不生病才怪! 紫川秀再次推推她:“小姐,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得赶紧看医生去。” 林雨睁开了眼睛,昨晚明亮的双眼此刻浮肿、黯淡,她又闭了上了眼睛:“不要管我,我想睡。” 紫川秀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真是想不管她,但说归说,自己是做不到的。放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病倒在荒山野外不加理会,万一自己走了,昨晚被赶跑的杀手卷土重来,那她就死定了——紫川秀忽然发现做女人真的很占便宜,这个世界会亏待很多人,但是绝对不会亏待美女。比如说,像今天这种情形,如果换成了个臭男人,自己连扫一只眼睛过去的工夫都不会有,说不定还会趁他人事不清时候摸走他钱包去。 紫川秀放下了行李,他又到外面拣回枯枝,架起炉子生火,烧开了水。像他这样过着长期野外生活的人来说,风寒发烧药品是必备的。等一切都忙完了,他轻轻地把林雨扶起来,把药碗端到她嘴边:“来,吃药。” 女孩子高烧得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当紫川秀喂药时候,她忽然伸手搂住紫川秀的脖子,凑近他面前使劲地喊:“爸爸!爸爸!” 一瞬间,紫川秀呼吸急促:如软玉般光洁的面颊近在眼前,温香在抱,如兰的幽香扑入鼻子,他的眼前一阵眩晕。他毕竟也是个健康的年轻男子,荒山野林的小屋,孤男寡女。这个女孩子发着高烧,如果自己有什么不轨企图的话,她是绝对没有抵抗能力的。 紫川秀用力地扳开了她的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勺一勺地把药喂她喝了下去,然后赶紧退到屋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中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个女孩子实在太漂亮了,再来一次那种诱惑的话,自己实在没什么自信抵挡得住。听着林雨睡梦中低沉的呻吟声,他实在忍受不了了,跑出门去,像鸵鸟似的一头埋进雪堆里,藉着冰雪的寒冷让自己冷静下来,暗暗骂道:见鬼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凡是男人都会动心的!神啊?你明知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了,又何必用这样的诱惑来考验我呢? 过了好久,等翻腾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他才进了小屋,躲在屋子里距离她最远的角落里,盘膝练功,努力平心静气,只是心神一直不能平静,过好久才进入境界。 在他不知不觉时,外面又下起了雪。 当林雨清醒过来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肮脏的墙壁、快腐朽的梁木、昏暗的炉火,身上的毛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好点了吗?”耳边传来声音,林雨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灼人的眼睛,一个长着胡渣的汉子正站在面前,样子有点面熟。她低声呻吟了一声:“你是谁?” 紫川秀一呆,随口答道:“我是李阿五。你发着烧,不要多说话。” 女孩子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认出来,这就是昨晚救了自己的流浪汉。 “我睡了多久?” 紫川秀看看窗头已经变黑了。他笑了下:“一天一夜了。” 女子动容:“这么久了?”秀眉微蹙,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表情,放在她脸上,竟然也美得无法形容,让紫川秀不觉心跳加速。 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了地上的药碗,记得恍惚中,有人给自己喂药。她明白过来了:就是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落魄汉子,为了自己特意逗留下来,照顾了自己一天一夜。想到在这个风雪郊外,如果没人照顾的话,那后果…… 她轻轻长吐一口气,幽幽说:“先生,您两次救命大德,小女子实在无以回报。” 紫川秀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林小姐不必太客气的。你好点了吗?”他嘴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在嘀咕:自己身负重任,几十万远东军队群龙无首,正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去指挥,自己却有空为路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耽搁了时间?你真是个蠢货,紫川秀。 风寒发烧之类的疾病,症状来得凶狠但去得也快,往往出一身汗就好了。经过紫川秀一天的照料,加上药物对症,林雨感觉头已经不痛了,烧也退了,只是还有种大病后的无力感。她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虽然紫川秀说得平淡,但林雨观颜察色,看出地眉宇间努力隐藏的一丝焦虑。她心念一动: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在这种大风雪天赶路,肯定是有要事在身。但为了自己,他耽搁了整整一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不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一下好像很对不起他似的:“这位大哥,我是帝都人氏,家父是帝都的商人,昨晚与家人前往东部的达玛行省探望朋友,不料路上遭遇上大夥盗贼。我匆忙之下与家人失散,幸好得大哥您援手,不然我弱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沦落荒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林雨一边说着,连自己也感动了,眼角湿润,摸出了手帕擦着眼泪:“大哥两次救命恩德,让小女子如何回报好呢?” 紫川秀很用心地听着,一边“嗯嗯嗯”地点着头,摸摸鼻子:如何回报?你的病赶紧好了就算是报答我了。他忽然发现林雨对自己的称呼,已经由昨晚的“大叔”变成了“大哥”,少了点尊重,却多了份亲近,这算是进步还是退步呢? 听林雨说完,紫川秀斟字酌句地说!“林小姐,关於你的身份来历,还有与昨晚那些人的恩怨纠葛,我并没有问。如果不方便,您并不需要向我说明的。” 林雨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那怎么行呢?大哥您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怎能在大哥您面前有所隐瞒呢?” 紫川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亏她还有脸提什么“救命恩人”,刚才的那堆话,没一句是真的。首先她绝对不是帝都人氏,她的口音与帝都口音有点像,但在紫川秀这个土生土长的帝都人耳里,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了:那绝不是天生的帝都口音,而是后天学来的,带有点西部腔。何况,如果帝都有这样的美女,那一定是很出名的人物,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何况,一个商人的大小姐怎么会有那么歹毒的暗器和那么高明的暗器手法?他还记得昨晚那几个杀手与她的对话,细细一想颇有意味:“杀了她,赏金十万!” “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吗?” “大人,您权大势大。” “放她括着出去的话,我们没一个能活命的!” 昨晚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团。他们的身手很不错,之所以不堪一击,是因为碰到了自己这个超级高手。她也绝对不是一介普通的平民,她被人悬赏十万,与自己平等。紫川秀还记得,她昨晚说的:“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吗?”那并不是普通的威胁,话语中透出的那股凛然威势、冰冷的自信,就连旁听的自己也是心中一寒。如果不是那种习惯於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尽在我手的人,绝对没有这般的威势和自信,这是装不出来的。 自己已经够委婉地告诉她,关於身份来历,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编造假话来骗人的。但她还是没醒悟。 紫川秀一瞪之下,林雨也有点做贼心虚,讪讪地住了嘴,脸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不知怎么,紫川秀觉得这份小女孩的动作放在别人身上叫肉麻,放在林雨身上就叫可爱。过了一阵,她轻声地说:“对不起。” 紫川秀淡淡地说:“没关系的。” 林雨为隐瞒身份而道歉,紫川秀也体谅她的苦衷。一个“对不起”、“没关系”之间,两人已心照不宣。林雨惊讶於紫川秀的精明,更对他的体贴大度怀有一份感谢之情。她暗暗想:这个人很有自尊,揭穿自己是为了表明他并不是受人愚弄的笨蛋;但他也很有分寸,行事、言语都非常委婉得体,并没有让自己当场难堪,更没有对自己的来历盘根问底。这种成熟宽容的为人处事方式,让她对他很有好感。 “这位大哥,请问您的真实姓名?” “啊?我不是说我叫李阿五了吗?” “可是昨晚你又说你是张阿三!” 紫川秀又摸摸鼻子,发现自己刚刚露了个破绽。他强辩说:“我早上叫李阿五,中午叫王阿四,下午叫张阿三。” 林雨给逗得扑哧一笑:“胡扯!”心里明白:这个人是不愿意向自己透露真实身份。本来自己也是隐瞒了真实身份的,对方这样做倒也公平。但不知为何,她心头还是一阵难受。 “那现在该怎么称呼您呢?” “嗯,现在是晚上,我就叫张阿三吧!” “张先生,您是去帝都的吧?” 紫川秀微微一笑:“林小姐,叫我阿三吧!先生什么的太难听了。” 林雨又扑哧一笑:“那您又叫我林小姐?”她柔声说:“我的朋友都叫我阿雨。” “阿雨。”紫川秀喃喃念着,不知为何,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紫川宁的倩影。 “三哥,你是帝都人吧?是回帝都的吗?你是干什么的?” 紫川秀一愣:这丫头还真是会攀交情,现在已经管自己叫“三哥”了。他不想多说,淡淡回了一句:“是的。”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冷,他又补充说:“我回帝都是探亲。” “探亲?探什么亲呢?” 紫川秀笑而不语,林雨恍然大悟:“三哥,你是回去看嫂子吧?” 紫川秀笑着摇头:“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就是说女朋友——不,应该是说是未婚妻喽?”林雨笑得灿烂,但不知为何,当得知紫川秀已经有了未婚妻,她的心好像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 紫川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笑:“我们并没有婚约。两年没见,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了别的人了。” 林雨凝视着紫川秀,两天以来这是她第二次仔细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神情俊朗,下巴和脸颊边上有点黑黑的胡子渣,让他本来俊秀的瓜子脸上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但让她坪然心动的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气质。这个人的气质绝对不同寻常,那种经历杀伐、常常处於生死边缘中的人,所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洒脱,还有那种应该是久经风霜的中年人才有的成熟与宽容,形成了他独特的男人魅力。不知为何的,一到他身边,自己就觉得非常的安心。当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时候,自己心头竟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觉。 “不会的。”林雨的声音很诚挚:“像三哥您这么优秀的男人,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舍得放弃的,您女朋友一定在等着您的。” 紫川秀轻轻说:“谢谢。” “三哥您是干什么的呢?” 紫川秀笑笑:“你看呢?” 林两犹豫了一下:“我看,三哥有这么好的身手,您恐怕是军人吧?”想了一下,她又开玩笑地补充说:“要不是就是强盗?” 紫川秀并不感到意外。自己身上军人的特徵太多了,这个女孩子又这么冰雪聪明,实在也无法遮掩。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副很沉重的表情:“既然都被你看穿了,事到如今,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若是换了熟悉他的白川在这里,马上就知道接着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信。 林雨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焦切地等待着。 “其实俺张阿三是很有名的强盗,匪号‘草上飞’独往独来,劫财又劫色,纵横七省从无敌手。正好今天还没开张,碰上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嘿嘿嘿……”配合着阴森的话语,紫川秀狞笑着慢慢地向林雨伸出了“魔掌”。 林雨夸张地双手护在胸前,装出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草上飞大侠,不要!救命啊。”眼中净是盈盈笑意。 “来,小姑娘,乖乖跟俺回去做押寨夫人吧!荒山野岭的,你叫也没有用,不可能有人来的。” 话语刚落,紫川秀神色一凛,收敛了笑容:他听到了外面有大片的马蹄声正急速向这个小屋接近。 林雨看见他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赶紧问:“怎么了?” 紫川秀张望下四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若无其事地对林雨说:“你到厨房去。我没叫你,你不要出来。” 那些人马十有八九是冲着这个女孩子而来。紫川秀暗暗后悔,昨晚心应该再狠一点,不该让那几个杀手跑掉,现在他们又找帮手过来了。而且听蹄声,数目还相当多,恐怕有上百人之谱。这次应付起来就相当麻烦了。 林雨正要问“为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她也听到马蹄声响了,就在这一刹那,蹄声又近了很多,显然那些骑手赶得相当急。 她脸色一下子煞白,急切地说:“三哥,这件事情与您无关的,嫂子还在等着你回去。等下您不要插手,让我来应付。” 紫川秀摇摇头:“昨晚我打了他们的人,那就与我有关系了。你快进厨房去吧。” 林两感动地望了他一眼,一瞬间,千言万语的感激已经透过眼神传递过去了。昨晚的出手,还可以说是一时路见不平的义愤,现在眼看敌人聚众而来,势所难敌,这个人依旧这么坚定地维护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美色;不顾凶险,目的就是为了维护一个弱质女子不受欺凌。一时间,林雨只觉得一股热流胸中滚烫:虽千万人矣,我独自前往!这才叫侠义的英雄气概,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轻声说:“我不走。”不知不觉的,她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紫川秀温暖的手,心里有一句滚烫的话不敢说出口:“我与你同生共死。” 紫川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释然:随她去吧。厨房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场所,藏与不藏并没有多大区别。至於被她抓住的手,他并没有抽出来,他只当她小女孩心里害怕了,总得找一个依靠。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留神倾听外面的声响。蹄声由小变大,越来越接近了。在风啸马鸣之间,隐约夹杂有一阵阵的狗吠声。紫川秀的心一下子凉了:敌人带有狼狗,自己想带林雨趁混乱脱围逃跑的主意就很难实现了。 这下得拿出真本事了!紫川秀冷笑着,心冷如铁,右手轻轻按上了洗月刀冰冷的刀柄。 马蹄声在门外停住了,外面传来了繁杂的人声:“这儿有具尸首!” “这儿也有!是黑虎帮的人!” “大夥散开来找!” “大人,这里有座屋子。” “你们几个人进去看看!” 紫川秀听说话声,那些人大多是西部的口音,一个个中气充足,内力很不错的,比起昨晚的那批人强得太多了。他越想越是奇怪,林雨小小年纪,怎么会惹上那么了不得的仇家? “叩、叩、叩!”门口传来剧烈的敲门声。紫川秀并没有理会,只是安静地站了起来,一手握刀,身形在黑暗中站得笔直,那傲然的男儿气概让旁边的林雨看得枰然心动。 “砰!砰!”眼看没人开门,敲门声变成了粗鲁的撞击。“砰”的一声,屋子的门被踢开,有人闯了进来,外面冰冷的月光洒了进来。 但在同一瞬间,屋子中出现—一轮更耀眼的明月!冰冷如雪,凌厉如风,凶狠如雷,迅疾如电,即使是天上的雷突然打下来,也不比紫川秀的刀更让人震撼:洗月刀一出鞘,那凌厉的刀气已经笼罩了从门外进来的三人。纵使他们三人全都无一弱者,但在那一瞬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他们连闪避、拔刀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张大的瞳孔里满是那一轮圆月般耀眼的刀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死! “住手!” 刀光嘎然而止,突然消失,铮的一声脆响,紫川秀已经收刀回鞘,他诧异地望着林雨,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喊停。 林雨歉意地说:“他们是我的人。”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有点不畅。刚才带着那刀给她的印象太强烈了,她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啊!”那三个进来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从鬼门关里转回来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大人在屋里!有人劫持了大人!” 衣袂风声响动,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团团围住了小屋,到处是一片惊喜的呼叫:“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 有个威严的苍老声音在下着命令:“破墙!攻进去!” 那群人轰然应答,接着,四面墙壁都响起了猛烈的敲击声音,整间屋子簌簌发颤。 紫川秀一不动,安静地看着林雨:“他们是你的人?” 林雨点点头,平静地说:“下命令破墙的那个人,是我的叔叔。” 紫川秀凝视着林雨美丽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一阵不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搔搔头发:“可惜了,这房子很不错的。” 话语刚落,“哗啦啦拉”一阵杂乱的响声,一片墙壁已经给外面推翻了。人影绰绰,大群的武装人员站在外面冰冷的月光下,燃烧的火把将雪地照得一片明亮,十几副弩弓对准了紫川秀。一个很威猛的声音喝道:“大胆狂徒,竟然冒犯我家小姐!快把小姐放出来,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紫川秀一愣,林雨一笑:“再好的房子,也有坏的那天,不是吗?”看在紫川秀眼里,她的笑容竟有几分凄苦。她轻轻抓住紫川秀的手,把一个圆形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紫川秀低头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圆形玉佩。紫川秀看得出来,这方玉石温暖圆润,玉色苍翠,乃难得一见的极品,价值一定不菲。他正想推辞,林雨却把玉佩塞进他手心,坚决地把他的手合上。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嫂子的,三哥。日后如果有空的话,记得到河丘的听雨咖啡馆来找小妹啊!”林雨说完,正要离去,紫川秀在背后叫了一声:“请留步。” 林雨一震,转过身来。紫川秀看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比较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只得把洗月刀拔了出来(外面的弓弩手们一阵紧张),把刀鞘双手递了过去!“这副刀鞘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做工还算不错,上面嵌的宝石说不定也值几个钱的。收下做个纪念吧。” 林雨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加推辞,双手接过。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了,阿雨小妹!” “嗯,也祝你和你爱人早日团聚,三哥!” 林雨深深地一鞠躬,转身向外走去。外面的人看她出来了,一起弯腰鞠躬,齐声问好:“小姐安好!” 林雨只是点头回礼,她和一个老者轻声说了几句,那老者不住地点头,然后向紫川秀走来:“张先生吗?”他牵着一匹马过来:“雪夜行路没有坐骑很不方便,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用这匹如何?” 紫川秀连忙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 “先生不要说这种话。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区区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紫川秀正要推辞,却见远处的林雨正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神情哀怨。紫川秀一震:这种悲伤的眼神自己好熟悉啊!是在哪里儿过呢? 老人见紫川秀不出声,微笑着说:“那就祝先生一路顺风了!” 林雨看到紫川秀收下了马,嫣然一笑,娇容如花。她深深地凝视了他最后一眼,仿佛要把他的形象牢牢地铭记心中,转身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大群人马紧跟在她后面,一行人,逐渐消失在月光下寒风冷雪的夜色中,蹄声轰隆,渐渐变得微弱,终不可闻。 紫川秀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不知为何,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若有所失的怅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林雨那明亮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七八一年二月十五日,帝都,今天是紫川家开国元首紫川云的诞辰,被定为家族的国庆纪念日。天空纷纷扬扬地下着小雪。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受检阅的军队,一望都是褐色的人群,一排排的马匹,佩带着各种号码肩章的年轻士兵冻得通红的脸。穿着镶金边制服的禁卫军士兵,比普通部队的士兵要高出一个头,站在队伍中,他们鹤立鸡群。 在宪兵警戒线的外面,站满了穿着节日盛装的群众,他们冒着雪观看这规模盛大的阅兵式。望着部队那庞大的军容,他们一个个轻声地发出感叹:“天啊!”视力好的观众,可以看见检阅部队后面的高台,那里,紫川家的巨头们齐聚。 今天是家族的国庆日,按照惯例,家族要在这个日子检阅军队。往年只是应景似的从城中的卫戍部队中抽调几个师团过来,在广场上走一圈就完事了,但今年的检阅仪式搞得特别的隆重,不但帝都城中的中央军和禁卫军全体动员,还从瓦伦要塞和西部战线上抽调了部队回来。原因是很明显的,在家族刚刚战败、强敌环伺的形势下,用紫川参星的话来说:“这是展示我强大力量、恢复民众对军队信心的机会,顺带还对那些觊觎我家族的外敌发出警告,这可一定要隆重,不可简慢!” “就像病人膏肓的病人却偏要强调自己肌肉饱满一样。”帝林暗想:“依靠检阅和授勋来恢复民众对军队的信心?家族军队在战场上失去了尊严,却想在检阅场上挽回?这简直是笑话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看着下面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涌动,看着群众们赞叹得张的大大的嘴,眼睛里满是惊叹,帝林忽然发现,紫川参星的这个笨法子还是很管用的,世界上毕竟还是蠢人比聪明人多得多。只是不知道紫川家的“外敌们”——比如说流风霜或者魔神皇——会不会被这个“警告”吓倒,这就很难说了。 下面的人群中响起了欢呼“万岁!万岁!”,禁卫军的受检阅队伍过来了。一个师团排成三个方阵,队列整齐得犹如用刀子切过的一样,士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正步摆手前进,脚步声轰隆作响,闷雷似的回荡在整个广场上。在他们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下,大地仿佛在向下沉。当他们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时候,前导军官尖锐地一声喝令:“敬——礼!” “哗”的一声,士兵们齐齐举起了手,转头向主席台方向,袖口上的金边齐刷刷地成一直线,脚下步子丝毫不乱,动作整齐得赏心悦目。群众中又一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以紫川参星为首,高台上所有的家族高级军官一齐起立还礼,连没有穿制服的文官幕僚长哥珊也起身肃立致敬。当队伍走过以后,大家又坐了下来。看看群众们那赞叹的嘴脸,帝林忽然觉得他们都是一群白痴,竟然会为这种空有架势的方阵操列式赞叹。任凭帝林绞尽脑汁,他也想像不出这种整齐的方阵队列在战场上究竟有什么用。如果真有哪个指挥官会把队伍会排得整整齐齐,操着正步来冲锋的话,那,帝林想: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白痴。 斯特林掉过头时候,刚好看到了帝林面上的诡笑。他凑过头来:“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我在想,这种队列在实战中究竟有什么作用?他们操列得那么卖力,竭尽全力地做了件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 斯特林露出了笑容:“别当真了,必要的仪式总是需要的。昨天的《帝都日报》看了没有?” “你说的是哪篇文章?” “题目叫什么我忘了,一个叫哥斯拉的疯子写的,说我们丢了远东二十三省反而在战略上更加有利了,阵线更巩固了。——这是什么的胡说八道,就算是拍政府马屁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帝林板着脸:“哥斯拉是我的笔名。”看着斯特林吃惊的表情,他笑说:“开玩笑的啦!这文章是我部下写的,不过我确实很赞同这个观点:远东对我们是一个大包袱,对我们而言,有害无益。” “大哥,你在开玩笑的吧?” “呵呵,我是说真的,我。”帝林忽然停止了说话:紫川参星不满的目光朝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扫来,两人赶紧停止聊天,帝林小声地说:“仪式结束后,今晚你有时间吗?喝杯咖啡去?” “天,没想到这个狗屁仪式竟然搞了那么长!” 夜幕降临,便装坐在温暖的咖啡屋里,通过玻璃橱窗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上雪花飘荡,帝林小声地发着牢骚。 斯特林淡然一笑,没有附和帝林的说话:如果让帝林继续说下去的话,十有八九一定会把罪名扯到罗明海身上。斯特林已经发现了,在帝林眼里,哪怕就是路边有只青蛙叫,那也一定是罗明海指使的。罗明海是世间一切罪恶的根源,如果没有他,那魔族绝对不会侵略过来、流风家早就被铲平了、远东压根就不会叛乱、军队也不会打败仗、物价也不会上涨。 斯特林不得不提醒帝林回到正题来:“大哥,刚才,你说的那个观点,失去了远东反而对我们更加有利吗?” “没错。”帝林一脸理所当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叛乱初起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应该彻底放弃远东——但那时统领处没接受我的提议,最后还是放弃了,还得赔上了黑旗军和远东军,差点连你和中央军也给赔进去了。幸好,现在还不是太迟,我们终於摆脱了那个包袱。” 斯特林听得一头露水:“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什么包袱?” “嗯,斯特林,你有没有想过,就总体实力来说,我们比流风家要强,但两百多年与流风家的交战中,我们输多胜少,每打十场仗,我们往往就输了七、八场,甚至还出现过流风军长驱直入到帝都城下的事情,为什么呢?你先不忙插话,这不关流风霜的事情。其实就在流风霜时代以前,这种局面就已经开始了。” 斯特林思考了一阵,回答说:“这恐怕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强吧?” “为什么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强?论总体实力,我们比流风家只强不弱!” 没等斯特林回答,帝林把手一挥,飞快地说下去了:“问题就在这了,就在远东:其实当年紫川云进军远东,根本是个错误!为了在魔族嘴边保住那二十三个远东行省,家族绝大部分的军事力量都给死死地捆在那里了!十年前,流风西山围攻帝都,眼看我们都快完蛋了,哥应星竟只能派阿秀带几百童子军回来救援。那个时候,如果把分散在远东二十三行省的驻军全部集合起来,我们可以拥有超过一百个师团,不要说击退流风西山,就是扫灭流风家,纵横整个大陆,那也足够了。” “每次与流风家作战,人家是动员倾国之军杀过来,我们却把上百万的军队闲置在远东,绑着一边手跟人家打,怎么可能赢呢?而同样的,在远东这边,我们与魔族的对抗也是处於挨打的被动状态。我们是两面作战,两面都挨打。我奇怪历代的家族总长怎么就没想过这个办法呢?彻底放弃整个远东省份,只用少量军队——比如说十几万步兵就够了——守卫着瓦伦要塞,那魔族就休想寸进,然后我们把从远东调集回来的军队加上我们原来的边防军、中央军、黑旗军等部队,统统朝西边杀去,嗯,我就不信流风霜真的三头六臂!” 帝林说到后来,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讥讽。斯特林听得悚然:从单纯军事的角度上说,帝林的计划确实是有可能击败流风家的。但是家族历代总长,其中不乏足智多谋、雄才大略的人物,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想到这个办法呢?他随即明白过来:这个计划实施的第一步是先要主动放弃二十三个富裕的远东省份,可是有哪个总长舍得把好好的领土割舍呢?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保住这片领土,根本没动过要放弃的念头。帝林能想到这个,无非是因为他旁观者清罢了。 斯特林点头赞成:“你说的是道理。”他有点黯然:“但现在,远东已经丢了,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不要灰心嘛!”望着玻璃窗外白雪皑皑的长街,帝林有了点感慨:“历史早就证明了,一个民族如果被击败,只要不是被彻底摧毁,两三代人以后,这个民族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我们会重新强大起来的,我对此确信无疑。” 斯特林微笑说:“两三代人?希望我们能看得到吧。”他举起了咖啡杯,整个人忽然一震,手中的咖啡竟然洒了一点出来,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长街。帝林马上警觉地望过去,顺着斯特林视线的方向,长街上空无一人。 “怎么了?” 斯特林回过头来,面色古怪:“刚才我在街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但她拿着三弟的洗月刀!” 帝林猛然起立:“追!”两人旋风般地从咖啡屋的门口冲了出去,老板慌忙追出门口,却只见到两道小小的人影已经消逝在长街的尽头,只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淡淡的足迹。他不由感叹道:“操!现在吃霸王饭的水平真是高多了!” 寒冷的风在耳朵边刺耳的掠过,两边的景物急速地向后退。寒冷的冬夜里,长街上空荡荡的,正适合使用轻功急速奔驰。两人运起轻功,全力急冲之下,同时到达了百米左右距离街角。两人对视宛尔一笑,都知道对方武功又有精进。 斯特林笑容一敛:“刚才她就在这儿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了?”他低头看地下的足迹,只见雪地后的大街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泥泞的雪水和泥浆混杂,哪里找得到一个人的脚印? 帝林想问斯特林!“你真的看清楚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吞咽下了:斯特林为人行事素来沉稳,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口的。他望了下四通八达的街道,提议说:“咱们分散找一下吧。他是个什么人?” 斯特林沉吟道:“也好。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身材高佻,外穿红色风雪披风,遮住头脸。她腰间挂着三弟的洗月刀,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你长啸一声通知我。即使动手也好,一定要把她留下来。要弄清楚三弟的下落,关键就落在她身上了。” 帝林很乾脆地回答:“好!”两人击掌一下,帝林向左,斯特林向右,开始分头寻找。 斯特林一路奔来,心头也有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呢?刚才那个女子从街边经过时候,他马上就觉得她身上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可就是反应不过来。等到她走了过去,斯特林才猛然想起:那个女子腰间的配刀,就是紫川秀的洗月刀! 因为他跟紫川秀相熟,一眼就认了出来。据他所知,洗月刀是紫川秀先祖传下来的,他对此非常珍惜,现在,这把刀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了呢?难道,阿秀已经…… 斯特林驱散了心头不祥的疑虑,专心搜索,心下奇怪,怎么不到几分钟,那女子竟然走得无影无踪了呢?他沿着长街走了一段路后,忽然醒悟,一下子跃上路边房子的屋顶,站在堆满积雪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四面八方。忽然,他看到远远的一个淡淡身影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面一起一伏地跃动,飞檐走壁有如平地。斯特林一惊,随即醒悟过来:那是帝林。看他现在的速度,比起刚才奔跑时候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显然刚才他还没用全力,可能是怕会伤斯特林的自尊心吧! 斯特林失笑,心想:“大哥,其实我刚才也没用全力啊,”他不再理会那个身影,转过了头,了望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不甘心地再跃上另外一个屋顶,忽然看到了对面的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人正在下面走着,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性。 斯特林大喜,连续跃过了几家屋子,从巷子顶上飞身跃下。黑暗中,一女声尖叫:“非礼啊!有采花大盗啊!”顿时,整条街上的民房窗户都亮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涌出大群手持棍棒的群众,只听见人声鼎沸:“采花大盗?在哪里?” “看!在那哪!他要逃了!快追!” “哎呀,他飞上屋顶了!这家伙原来是个飞贼!” “快派人去报告治部少!我们这里发现飞贼了,请他们快派高手过来!” 斯特林狼狈不堪地跳上了屋顶,一口气飞檐走壁地逃出了几条街,直到听不到后面那一片喧杂,他才敢停了下来,趴在积满了厚厚白雪的屋顶上轻声的喘气,只觉得心脏跳的“扑通扑通”做响:幸好巷子里很黑,估计没人看得清自己的面容,不然的话,明天《帝都日报》的头条准是:“中央军统领竟是采花大盗!”那自己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他抬起头,天空乌云密布,冷月无声,雪光耀眼,冬夜的帝都城沉浸在一片宁静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慌不择路之下,已经来到了城西方位。下面的街道并没有人,斯特林轻轻地跃了下去,落地无声。今晚接到警报后,估计治部少会派高手四处巡查“飞贼”,自己再这么在人家屋顶上转来转去,万一给逮到了那可太冤枉了。他想起了帝林,暗暗偷笑:“要不要通知他呢?当那些巡逻的治部少发现自己逮到的人是帝都的宪兵长官时,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他转过一个街口,猛然愣住了:走在前面一个穿风雪披风的婀娜女子,从背影看,正是自己在咖啡馆看到的人!不过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斯特林不敢再贸然地上前,他加快了脚步,想赶上对方,却不料对方的脚步也跟着急了起来,距离反而拉开了。斯特林沉不住气了,开始奔跑了起来,一边喊:“前面的小姐,麻烦您停一下!我不是坏人,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 那位女子并没有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个劲地快步走。斯特林运起轻功,转瞬便追到了对方的身后,出声说:“小姐,请留步。”伸手拍向她的肩膀。 “嗤”的一声轻响,光芒一闪,一剑从旁边突然出现,无声无息地斩向斯特林拍过去的手腕。斯特林大惊之下来不及缩手,翻腕食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剑的侧面上,将长剑一下子荡开。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嗤”的又一声轻响,第二把剑又出现了,刺向他的喉咙,剑气犀利,招式狠毒,凝聚着强大的气势。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剑手对自己剑法有着充分信心!但他眼前一花,剑刺了个空,斯特林竟然消失了! 剑手一愣才发现,仓急之下,斯特林突然使了个铁板桥,整个身子从膝盖处弯了下去,凶险无比地躲过了这一剑。没等第三剑出来,他就地一滚,虽然狼狈一点,却总算和敌人拉开了距离,一个鱼跃起身,这时候他才看清了敌人。 敌人一共是五个。正中间是那个穿红色风衣的女子,她始终没有回头,斯特林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身材高跳,身形和气质都很俊雅,直到这时候斯特林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刚才从咖啡屋中见到的人。 旁边的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手中长剑闪烁,刚才正是他们偷袭斯特林。另外两人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看不出有没有武器,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四人服饰各不相同,都是普通的平民服饰,外面套一个防风雪的斗笠,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看不清楚,不过眼神都很亮。他们四人先前在街上分散地走着,斯特林早就看到了他们却没加留意,没想到他们竟然与那个风衣女子是一夥的。 提剑的青衣女子发出一声惊叹:“咦?”,她对斯特林竟然能在那种情形下逃生十分惊讶。斯特林内力之强、反应之敏捷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仓促之下竟能以手指弹开剑锋,见势不妙就迅速不顾身份的一个打滚,脱出了包围圈。看他先前所展露的武艺,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大高手竟然会用这么shi身份的招式。 斯特林心中恼怒: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这般狠毒?自己不过问个话,他们就想杀了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武功高强又反应迅速,早成剑下鬼了。但表面上却不露分毫,冷静地先看了下四周:身后出现了七个穿平民服饰的人,先前斯特林以为他们是过路的行人,但看到这边打斗后,他们并没有离去,反而缓缓地围了上来,所站的方位恰好堵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而正面又有五个同样用风雪斗笠隐藏住面目的人出现,站到那个穿红色披风女子的身边。 “前面十个,后面七个。”斯特林有点紧张了:居然整条街都是敌人,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更强的高手潜伏。如果这些敌人都有和那两个剑手有相同,或者近似的水准的话,这一仗实在没法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斯特林有所疑惑,但立即释然:自己虽然从军从政多年,但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并没有结下那种深仇大恨的私仇。就算有人对自己不满,也是因为公事,没必要到取命的地步。况且想像中的那几个人也没有能力动员这么多的高手来暗杀自己,他们更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在深夜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街道上。这一切很明显是因为自己追赶那个女性才引起的,纯粹是出於偶然。对方这种不发警告就出手要命的乾脆作风,让斯特林想起了职业杀手,或者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他们所护卫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斯特林疑惑。 雪花静悄悄地落下,地面上一片积雪的反光相当刺眼。 双方僵持着,十几股刺冷的杀气已经将斯特林笼罩,前后左右,敌人那环窥的眼睛就跟狼一样发着光。双方都没有通报姓名,对方似乎忌讳斯特林内力强劲,没有上来动手。 突然,斯特林放声大笑,声音中蕴含内力,爽朗的笑声远远地传开了去,回荡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对面几个人一错愕,一个沙哑的男声低沉地说:“他在召唤帮手!” 刚才向斯特林出手的那个女子出声说:“小姐请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处理。”那个穿红色风雪披风的女子听话地向前走。斯特林不由着急喊:“小姐,请留步!” 话音刚落,后面响起尖锐的破风之声,衣袂风声响动,不用回头斯特林就听出来了,有三把剑同时分取自己的后脑、后颈和后背三处要害,又快又狠,都是一流的剑法。 斯特林心下恼怒:“大家并没有什么仇怨,你们下手怎么这般毒辣?” 他也不回头,突然向后斜斜滑步一退,恰好躲过了那几剑。影子一闪,不知怎么的,他已经到了那三个剑手的中间。剑手们大惊失色,连忙想向四面分开。斯特林“嘿嘿”一笑,也不用看,两手左右一分,准确地抓到了左右两个剑手持剑的手腕,后脚踢出,“蓬”的一声正中第三个敌人的胸膛。那人“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飞出去了,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的摔雪堆里。紧接着,清脆的“喀啦、喀啦”两声,让人听得牙根发软:斯特林恼恨那几个剑手下手太过狠毒,已经折断了他们的手腕,寒冰真气顺势一冲,又将他们整个身体的穴道都给封冻住,他们俩顿时僵立原地,手中长剑脱手,“叮叮”两声落在了地上。斯特林手指轻轻一点:“倒吧!”两个剑手带着一副痛苦的神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蓬蓬”两声砸在雪堆里。 他轻松地拍拍手,像是不过完成了一件很轻而易举的小事似的,抬头微笑道:“还有谁来的?”他赢得看似轻松,其实十分凶险。他兵行险着,不进反退,突然贴近身去,才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正面一招一式地开打,单是那三个剑手联手起来已经是非常难对付,如果再有新敌人加入的话,那就危险了。所以斯特林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震慑敌人。 但他很丧气:那个女子已经走得远了,听到这么激烈的打斗声,她连头都没回一下。跟自己对峙的那几个人也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眉垂目,对自己的挑衅恍如不闻。斯特林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只是把自己拦在这里,不能去追赶那个女子。看来,一切的关键都在那个女子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清啸一声,整个人向前冲去。 “叮叮”的金属响声连续不断,面前的敌人纷纷拔出了武器,作势阻拦,后面衣袂风声响动,后方的敌人也在急速地扑过来。斯特林身形忽然平地里一拔,前冲的势头突然转变了方向,人已经跃上了道边的屋顶,踏着屋顶上的积雪飞驰而去,瞬间已经脱出了包围圈。只听到身后人声鼎沸,那群人正大呼小叫地追赶而来:“站住!”“我杀了你!”但他们绝对已经来不及了。斯特林在屋顶上一个跃身,向着那个神秘女子斜斜地掠过去。那女子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斯特林下定了决心,这次非得一睹她的庐山真面不可。 他从半空中直扑而下,犹如神鹰天降,人没到,慑人的气势已经把那个女子锁住,右手探出擒拿对方的左肩,出手中带着强烈的气旋,激得对方身上的风雪披风呼呼作响,空中的雪花被劲气激荡,回旋四转。 眼见斯特林凌空而下、声势惊人,那个女子不出声地前冲一步,随即旋风般转身,身上的披风旋成了一朵鲜红的大花,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锋反挑斯特林的落足点。 斯特林暗暗赞叹:这向前冲再转身的一步大有学问,她避开了斯特林从半空而下凌厉一击的锐气,随即立即反击,不让斯特林占丝毫上风。对方的剑法确实不错,又快又准,但在斯特林这种高手眼里,还不能构成威胁,他更欣赏的是对方那种临场机变的敏捷和迅速判断的准确。瞬息之间,她能看出斯特林人在半空时,最薄弱的一处就是他的脚,眼光老辣独到,即使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大有不如。对方面目隐藏在风衣的头罩里面,无法窥知她的真面目。他特别留意她的腰部,凝神一望,可见半截黑色镶银丝的刀鞘,那独特的样式,正是紫川秀的配刀! 斯特林心头震撼,身法却丝毫不乱,右脚尖前探,点向对方的剑锋。 但没等他点到,那女子突然变招,“飕”的一下划破空气的急响,剑锋已经改成斜指斯特林的腹部,速度比先前那一剑不知快了多少,若斯特林继续这样落下的话,无遮无挡的小腹必然先中剑! 斯特林脑子里轰的一下:“上当了,这婆娘先前在隐藏实力!”对方身为女子,竟使用这样下流的招式!情急之下,他急运气聚於右手,狠狠一掌朝对方的剑上劈去。“啪”的一声轻响,对方长剑应声拍开,斯特林也觉右手一阵剧痛。双脚踏实,人已经落地了。 从屋顶落到地面的这一短短过程中,两人极尽本领,招式变幻多次。斯特林虽然武功远胜对手,但那女子却是极富狡猾机变,使计让斯特林判断失误,交手之下,斯特林竟吃了个小亏。他气怒交加,使出了真本领,一个劈空掌遥遥劈去,“砰”的一声闷响,那女子“哎呀”惊呼一声,已经被掌风扫中,整个人向后抛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虽然斯特林的掌力并没及身,但此时的斯特林一身内功之强,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一掌击出,掌风凌厉有如实质。先前两人比拚招式,那女子还可以凭机敏占上风,但现在斯特林使出了劈空掌,这是绝对的内力比拚,一点都取巧不得,那女子立即就抵挡不住了。还是因为斯特林顾及她是女性,又想留下活口、追追问紫川秀下落,不然光是这一掌已经要了她性命。 他正欲扑上去揭开她头罩时候,身后衣袂响动,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自己后脑,那几个护卫已经追上来了。斯特林不得不回身先应付他们。那个女剑手喊道:“这家伙打伤了小姐,不能让他活下去了!”声音凄厉。随着喊声,护卫们奋不顾身地围攻过来,气势疯狂。 瞬时间,斯特林眼前到处是一片剑光闪烁,对方不顾江湖规则,以多打少,哇哇怪叫着要拚命。斯特林叹了口气,使出了绝技,劈空掌连发,“蓬蓬蓬”连续响,又有三个护卫被应声打飞出去。被斯特林那雄厚的气劲所压迫,围攻过来的护卫们没有一个能近身的,但他们仍旧在奋不顾身地扑上,前赴后继,就算是被打飞的那几个也很快地爬起了起来,吐着血再战。在五个剑手不顾死活的围攻之下,即使以斯特林之能也应付得手忙脚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剑手,上去扶起了受伤的神秘女子,在其馀的护卫们拥护下逃向长街的尽头,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斯特林正着急,逃走的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街道尽头的路口出现了一个高佻的身影。他漠然地注视着几个神秘来客,面上全无表情,目光比街上的积雪更冰冷,显得冷漠、孤傲,正是帝林。斯特林大喜,叫道:“大哥,拦住他们!这夥人有问题!” 一个护卫低沉地喝道:“让开!”帝林冷笑一下,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那凛然的杀气压得几个护卫呼吸不畅。他们相顾骇然: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步之间也不见如何作势运气,怎么就能产生如此可怕的杀气? 一个护卫闷喝一声,如豹子般向前猛然跃出,闪亮的一道光芒划过黑夜,一剑刺向帝林的眉心,又快又狠,确实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帝林哼了一声,右手慢慢在空中划个圈子,左手一迎,电闪雷鸣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冲出去的那个剑手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回来,“蓬”地刚好摔在他冲出去的地方,手中的剑莫名其妙地深深地插在他自己的眉心处,手脚抽搐两下,已经断气。 那群人齐齐后退一步,目光中流露恐怖之色:这是什么手法,如此恐怖?望着地上的尸首,帝林缓缓摇头,慢慢地说:“他不该在我面前使剑的。”语气中一点炫耀的味道也没有,却带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萧条,仿佛只是说出了一个很浅显的事实。 斯特林虽然身处围攻之中,却还能注意到帝林那边的情形,看到帝林一出手就杀了人,心下大是不愿,叫道:“大哥,留活口啊!” “知道啦!”帝林没好气地回答说,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众人,挑选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那眼光,简直是黄鼠狼在打量一群小公鸡似的。 蒙面客们见势不妙:后面的那个小流氓(他们以为斯特林是那种调戏女性的小流氓)武功高得出奇,自己已经应付不过来了,面前又堵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举手投足都能杀人。这下大大的不妙了! 一个老者沉稳地发号施令:“阿迪,你跟小姐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知道了!”那个女护卫低声答应一声,搀扶着受伤的神秘女子就要离开,帝林“嘿嘿”一笑:“走得那么容易吗?”闪身正欲阻拦,“哧哧”的剑气响动,五把剑同时刺过来,四剑分取自己的头、颈、胸、腹等各处要害,另外一剑凝在自己身前几步,含而不吐,剑气却如毒蛇吐信似的将帝林笼罩。 帝林大吃一惊:这些剑客单打独斗,谁都不是自己对手。但他们一旦组织起来,却非常的有默契,攻者攻、守者守,显然是一套训练有素的剑阵,能使得他们组合起来时剑上的威力成倍增加。这刺来的几剑已经笼罩了所有能进击的路线,即使以帝林也无法从中找出破绽反击,他只好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原处,心下恍然:难怪连斯特林也无法把对方留下。他打起精神,一边小心周旋,一边观察对方的招式,寻觅机会破阵。 黑夜的长街上,风雪飘舞,两处生死搏斗正在进行,紫川家青年一代中最出色的两名高手遭遇来历不明的神秘剑手,双方激战正烈。只听见剑气纵横“嗤嗤”连响,低沉的的拳风劲气“蓬蓬”有声,漫天的雪花被劲气激得在空中来回飞扬,迷漫不见人。双方打得天昏地暗,不见日月,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肯定大叫:“精彩,过瘾!”双方当事人却都在叫苦不迭:这场仗打得可真是冤枉了。对手身份不清楚,砍杀的理由不清楚。一方是做贼心虚:“哪里来的这两个高手找我们麻烦?我们暴露了吗?”另一方却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问句话而已,你们何必大打出手呢?”谁也不知道,这一切完全是出自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历史却常常是由各式各样的“误会”构成。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帝林首先脱出困境。他卖个破绽,引得四个敌人同时攻击自己踢出去的右脚,等到他们招式使老,帝林的脚忽然“飕”的收回,四人都刺了个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帝林长啸一声,左脚就地一铲,大片的雪花像烟一样在他脚下散开,一时间,空中雪粉弥漫不能见物,四人一惊,生怕被帝林偷袭同时后跃,合击剑阵不破自散。等到空中雪粉散去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第五个剑手已经倒下了,他的长剑到了帝林手中。 一剑在手,帝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嘴角泛出狞笑。没等剩馀的四人重新组合,他已经如射出的箭般直冲了过去,杀招连续使出,剑光如闪电般划过黑暗。“啊、啊、啊”连续三声惨叫响起,三名敌人同时倒地,绯红的热血洒在皑皑的雪地上。 帝林轻松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望着面前最后一个剑手——就是这位老人发令说:“阿迪带小姐先走”。帝林知道他是个头目,特意留他活口下来问话的。帝林什么也没说,嘴角含笑。 那老人明白他笑容中的意思:你们五人联手已经被我破,单你一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住手吧!”那边围攻斯特林的几个人听命地退开,奔了过来,个个身上带伤,口角鲜血直流。其实如果斯特林想杀他们,早就可以办到了,只是斯特林想擒拿几个活口,才让他们支持了那么久。几人在那个老人身后站成一行,虽然伤残战败,却仍有一股不屈傲气。斯特林也跟着过来,站到帝林旁边。 老人把手中长剑抛下,翻手揭开头上的风雪斗笠,露出满头的苍苍白发和一双很亮的眼睛,面上皱纹纵横,感慨说:“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剑法,如此武功!老朽也是学武之人,栽在二位阁下手里,算心服口服了。只是到现在还不知二位阁下尊姓大名,死不瞑目。请问阁下何人?”他声音苍老沙哑,透出一股莫名的沧桑味道,神色间透出一股凛然气势,毫无畏惧,气势丝毫不像战败的人。 斯特林感慨於这位老人的气度,肃然回答:“这位是家族监察总长帝林阁下,在下斯特林,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几人齐齐“哦”了一声:紫川家的斯特林与帝林,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老人眼睛一亮,旋又恢复平静:“老朽何其荣幸,原来碰上了紫川家的两位顶尖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了!至於我们几个手下败将,贱名实在有辱尊耳,不提也罢。” 帝林冷笑一声:“这只怕由不得你了!”语气中透露森森的寒气。 老人淡淡说:“帝林大人的手段,老朽也是略知一二的。监察厅的三木之下,何言不能求?” 帝林冷笑不语,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架势。老人又望向斯特林:“斯特林大将军,您以孤军弱旅力抗魔族不屈,扬我人类威风。纵然我们是敌人,但对您,老朽是神往久已,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足以告慰平生了!” 斯特林不安地谦虚道:“不敢,老人家你太过奖了——不好!”那老人手中寒光闪动,不知何时已经暗藏匕首,斯特林与帝林同时飞身扑上,却还是迟了一步,老人狠狠把匕首往心头一刺,刀锋深深插入,已是无救。 帝林反应得十分快!“活口!”马上又扑向老人旁边的那个蒙面人,刚一碰到他身躯,却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黑血直流,身体却已经冰冷了。其他几个同样一声不吭地倒下。帝林掰开其中一个下巴,只看了一眼就恼怒地一脚将尸身踢得高高飞起:“他们嘴里藏有毒!” 斯特林也想起来了:“那边还有几个被我打伤的!”两人快步跑了过去,走到雪堆那里,只看那两个被斯特林用寒冰真气封住穴道的人,也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七窍流血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空荡荡的长街上摆着十几具尸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斯特林只觉得心头很烦乱:只为了问一句话,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帝林小声地骂了两句:“奶奶的!”望向斯特林,关切地说:“你手上受伤了!” 斯特林低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他松了口气,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帝林从地上拣了把剑,把衬衣里子割了一截下来给斯特林包扎伤口。 街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扫雪的清洁工推着小车、抗着箩筐慢慢走近街口,看到了满地的尸首、鲜血和站立的两个人,他吓得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丢下了车子和箩筐,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杀人啦!” 帝林狠狠地骂道:“吵个屁吵?再吵我连你也杀了!” 斯特林试着活动一下受伤的手掌,说:“等一下治部少会来人的。我们是不是把这些尸首交他们处理,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帝林摇头:“不。还是让监察厅来收拾吧。他们比较有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说归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夥人准备得如此周密,连嘴里的毒药都准备好了,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追究的。帝林从怀里掏出个哨子放到唇边使劲地一吹,刺耳的警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过了一阵,远处回响起了同样尖锐的哨子声。 帝林一个个翻开尸体上的斗笠,查看他们的面容,却沮丧地说:“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好手了?”他喃喃自语:“他们是夥什么人?” 这也正是斯特林心中的疑惑。他问帝林:“你看到了那个女的了吗?怎么样?” 帝林凝神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我没看到她面目,不过确实有个八、九分把握,她身上那把刀确实是阿秀的。你跟她交过手了吗?” 斯特林点头:“略为接触了一下,她的武功不错。”想了下,他又补充说:“很不错。” “三弟的刀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帝林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答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莫非紫川秀已经死了? 帝林缓缓开口说:“我有个想法,但现在脑子里很乱,你帮我整理一下。” 斯特林很有默契,立即说:“好,你说。” 帝林急速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犹豫地开口说:“第一:三弟是在远东沦陷区失踪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是说如果,那很有可能是魔族下的毒手。那他的刀,应该也落到了魔族的手上。” 斯特林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如果三弟是死在魔族手上的话,因为我们与魔族之间已经断绝了交通,这刀是不可能出琨在这里的。” 帝林沉吟着缓缓走近那堆尸体,突然说:“那老家伙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他说你力抗魔族,他很是佩服。这是不是说明他并非魔族一方的人?刀落在这夥人手里,也就说明三弟肯定没有死在魔族的手中!关键要找出这群人的身份,才能查下去!” 斯特林不断地点头,想了一下,他说:“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那群蒙面人都是吃毒药死的,只有那个老人是拿匕首自杀。若是想保守秘密的话,他为什么不吃毒药呢?那样比较简单,痛苦也少得多。” 斯特林说到一半时候,帝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那老人的尸体前蹲下,掰开他的嘴巴仔细查看,然后搜那个老人尸体的衣裳,动作非常的熟练,连每一处暗袋都没放过。结果只找到了一叠钞票、一把指甲刀。他仔细辨认了指甲刀,发现是帝都生产的,表情有点失望。过了好一阵子,他就着路边的雪擦手,站起来冲斯特林点头:“你猜得没错,他口中没有预备毒药。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嘴里准备了毒药的人是敢死队,而这个老人并不属於敢死队的一员,而是属於受保护的人物,身份比较尊贵?” 斯特林惬意地点点头,他发现跟帝林谈话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的思维机敏,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念头,稍微一提,他马上就能很有条理地接下去。 帝林接着说:“也就是说,连这样尊贵的人物也不得不留下来,最后还得自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女的撤退;也就是说,那个女的身份比他更为重要?或者说,那个女的身份如果暴露了,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严重於他的生命?”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对,我想的就是这样的!那么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想不下去了,只能冲帝林尴尬地一笑。 帝林大踏步地在尸体边上急速地走来走去,像位陷入重围困守孤城的将军。他停下了脚步,直视着斯特林:“斯特林,失踪了一年多后,三弟的刀突然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俗话说,‘看到熊的足迹,那熊也就在附近不远了’。我有个感觉,三弟说不定已经回到帝都了!” 斯特林一惊,他知道帝林的直觉非常灵敏。在很多次危机中,他往往是靠着本能而不是靠头脑来应对的。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有几分把握。想到紫川秀有可能已经回帝都了,斯特林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疑惑:紫川秀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他还有什么顾虑吗?难道,他真的…… 斯特林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想下去,但脑子却不受控制:“难道,阿秀一年多迟迟不回,真的已经投靠了魔族?那他千里迢迢地从远东回到帝都,又是为了什么?是刺探人类的内部军情?在家族境内布置魔族的情报网?勾结紫川家的某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与魔族里应外合?” 斯特林几乎笑出来了:若是最后一个可能的话,自己与紫川秀的交情最好,是他勾结的最好目标了。可是明明没人找过自己啊! 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帝林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关我事哦!” 两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弯了腰。这实在太好笑了,自己竟然能想到那一步去,素来以忠诚耿直的中央统领斯特林与杀戮魔族无数的监察总长帝林竟然可能是魔族的内应!这个可以当做今年的年度最大笑话了,即使是恨帝林人骨的罗明海听到这个罪名时候,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三弟的刀子怎么落到她手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想通的的关键。现在线索太少,斯特林,我们现在还不要乱下结论。”帝林沉吟着说:“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向外说。” 斯特林心悦诚服地点着头。 “那边的两个人,站住不要动!”远远的传来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长街尽头的黑暗中,大批点亮的灯笼正在急速地接近。斯特林望向亮光的方向,皱皱眉头:“治部少的巡夜警察到了。” “他们把我们当成嫌疑犯了。真过分,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可疑吗?” 帝林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斯特林几乎笑出声来了:漆黑的午夜、白雪皑皑的长街、横七竖八的尸首、凝结的鲜血、一轮惨淡的明月、尸首边上大笑的两个男子——半夜里突然看到这一幕,想不得心脏病也难。如果说这还不算可疑,那世界上就没有可疑份子了。“嫌疑犯”还说得太轻松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两人正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而且是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斯特林,等下你不要出声,一切让我来应付。”帝林微笑着,眼中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 斯特林立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要玩得太过分哦!” “放心吧,怎么会呢?” 脚步声杂乱,四面都是刺眼的灯笼包围着二人。看到地上尸积累累,治部少的警察们吓了一跳:这两个家伙极度危险啊。喊道:“两个人听着,马上放下武器,手举在头上!” 两位家族重臣相视一笑,帝林把手中的长剑一丢,两人高举起了双手。警察们如虎似狼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反剪了他们双手,将他们制服。一个胖胖的警察头子威风凛凛过来,先一脚踢在斯特林身上,劲头十足,斯特林只当是给自己挠痒。 “这些人是谁杀的?说!” 被两个强壮的警察夹在中间,帝林微笑道:“报告长官,有一些是我们杀的,有一些是自杀的。” 警察们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这样杀人犯吗?一问就招了。 那个警察头子一愣,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帝林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个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轻轻一挣,身边的两个警察立即像泥捏纸糊似的倒下了。警察头子大声喊道:“敢拒捕的话,当场格杀勿论!”警察们纷纷刀剑出鞘,扑上去就要动手。 斯特林皱皱眉,心想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正要出声解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在警察们身后几步的黑暗中,大群身穿黑色制服的宪兵就如融化在夜色中的幽灵一般突然出现,正悄然无声地接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现场。 斯特林随即明白过来:宪兵们肯定是在警察刚到时趁混乱过来的。不然他们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躲过自己的耳目。 那个警察头子也发现身后有点不对劲了,转身一看,惊讶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理他。一个身材高大的宪兵军官越众而出,以标准的正步走到帝林面前,肃立敬礼:“报告大人!监察厅特别行动队前来报到:请大人指示!” “太慢了!”帝林表情严厉:“接到警报反应如此缓慢,竟然连巡夜的警察都比不上?你们丢了监察厅的脸!今晚的值班军官是谁?责罚二十军棍,官职降一级!” “是!”值班军官面如土色地出来,就地趴在雪地里,两个土兵上去行刑,只听到一五一十的数数声和“辟辟啪啪”的军棍声,连续打了二十棍。军官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鲜血从咬紧的嘴角流了下来。 帝林带兵的风纪竟然如此的严峻!斯特林不禁心头感叹,心想:“各人有各人的风格。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最多是等回去以后再训斥就是了,没必要当场行刑。” 周围的警察都看得面色发白,看着那个品序不低的宪兵军官,只因为眼前这个“杀人犯”一句话就被打得血肉模糊,就算是白痴也看出来了,这个斯斯文文的便装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个警察头子敬畏地看了下周围那群宪兵冷峻的面色,心里打起了小鼓,只盼望等下自己不要也“以下犯上,责罚二十军棍”。 “劈啪劈啪”的响声很快结束了,行刑过后,那个军官脸色灰白,居然还没有昏过去,行刑的土兵将他架了起来拖着走。他忽然出声喊:“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讲!”帝林负手傲然挺立,冷峻得犹如站立於顶峰上的众神。 “报告大人,因为今天的大雪,西河桥已经给压断了,我们只能绕道下游的兰桥跑步过来,所以延误了时间。很抱歉,大人!” 帝林这才转过去深深望了他一眼:“刚才为什么不说?” “报告大人,失职没有理由。” 帝林大笑:“好一句‘失职没有理由’!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报告大人,我原来是红衣小旗,降了一级后是小旗武士!” “我现在越级提拔你当副旗本!” 那个军官挣脱了士兵的搀扶,忍着剧痛单膝下跪说:“谢大人栽培!”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帝林点点头,挥手叫来几个士兵:“你们把他抬回去护理,好生照料。” 看帝林现在的煞气已经少了一些,那个警察头目小心翼翼地上来,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刚才真是多有失礼了。我们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帝林冷然一笑,旁边一个宪兵出声喝道:“混帐东西,这位是家族重臣,监察总长帝林大人!” 警察们顿时僵硬得如木头人一样,齐齐举手敬了礼。那警察头子的面一下子变得惨白:家族境内,谁没听过杀人魔王帝林的名字?此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他连对自己人都那么狠心,来迟一点就把人家打得半死,自己竟然惹到了他的头上?即使罗明海出头都未必罩得住自己,恐怕自己有性命之忧了。吓得他一个劲地哀求、恳求、道歉,吓得连话都说不俐落了:“帝林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我……我……” 帝林微微一笑,指点还被几个警察反剪住双手的斯特林,和蔼地问:“你可认识他?” 警察头子迷茫地望过去,摇头:“不认得。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是统领处委员,以中央军统领兼任军务处长官的斯特林阁下……对,就是你刚才踢了一脚的那个人。看,他屁股上还有你的鞋印呢!” 警察头子双脚一软,整个人吓得像团泥似的瘫下了。斯特林於心不忍,上前搀扶住了他。 警察头子面如死灰,声音发颤:“大。大人,我该死,我该死!” 斯特林微笑着说:“那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我是斯特林,都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的证件。” “是是是。我们该死,冒犯二位大人。” “今晚的事件另有蹊跷,不是一般的治安刑事案件。我的意见是让监察厅受理,治部少就不要插手。” “是是是。我们遵命。” “至於贵官,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案件有进展以后,我会向贵上司哥珊大人和欧阳阁下通报情况的。” “是是是。谢谢大人。” “这么晚出来,你们也辛苦了,走好。” 警察头子他如临大赦,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了:斯特林等於是救了自己一命了。他仿佛生怕斯特林等下又改变主意似的,带着一队人跑得脚下生风,一溜烟就不见了。 帝林也没空理会他们,转过头命令自己的部下:“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好好检查,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宪兵们轰然应答,那些专门的刑事宪兵开始有模有样地查看尸体,查看脚印、搜查钱包和衣裳,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显示他们的重要性。帝林心下雪亮:家族境内,凡是用剑的好手没有自己不认识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不明身份的死士,其中必然有蹊跷。这群人行踪诡秘,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他们甚至能视死如归,那他们自然有把握不会在尸首上泄露秘密了。 他拉拉斯特林的衣裳边角,斯特林会意地跟他走到人迹偏僻的边角:“大哥,怎么样?” “斯特林,现场就让我们来料理好了,你就先回家休息,有什么进展我马上通知你。你这么晚没回去,李清该怪我把你带坏了。” 斯特林想了一下,帝林说得确实也是道理。他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了,大哥。” 看着斯特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的双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份温暖,心想:“斯特林,你还是忘记了,除了我们以外,在帝都还有一个人跟三弟的关系十分密切。”但当他望向部下们的时候,眼神重又变得冰冷如刀:“没用的东西,平时一个个自吹如何了得,现在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饭桶!” 宪兵们低着脑袋,不出声地挨训。 “哥普拉来了没有?” 哥普拉应声出列:“大人?” “今晚,你带队跟我去办点事情。” “遵命,大人!不知要多少人手?” “这里的人就足够了。”帝林冷冷地说:“上次回帝都时候,我夜闯宁小姐家中,虽说是事急从权,但这毕竟大大冒犯了小姐,不合臣下对君上的规矩。今晚风清月朗,难得机会这么凑巧,我跟你一起过去,当面向小姐道歉。” 哥普拉点头应声:“是!”转过头去向着宪兵们喊:“留十个人下来处理尸首,其他人跟我走。”他心下奇怪:已经是午夜了,漫天的风雪飞舞、乌云密布,这个时候既不适合访客,更不适合“道歉”。 “等下,”帝林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一身军装沾泥带血的,这样过去太失礼了,会吓着小姐的。给你们三十分钟,你们统统换成便服,再跟我过去。” 哥普拉愣住了,不明白帝林打什么主意。他试探地问:“请问大人,要什么式样的便服呢?” “什么式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脸上要记得蒙上块布,省得你们的丑脸吓着小姐了。还有啊,等下跟我过去的人轻功要好、身手要棒,不然粗手笨脚的碰坏了宁小姐家里古董,你们赔不起的。” 哥普拉恍然,心下好笑:帝林你的“道歉”方式,就是带着大队人马,再闯入宁小姐的家一次吗?只不过上次是公开闯入,这次则要偷偷摸摸的了。上次闯入宁小姐家中是为了魔族的公主卡丹,这次帝林又想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和斯特林一起去呢? 因为这次行动有很大风险,帝林不想让斯特林也连累进来? 或者是,帝林打算要采取什么行动,是斯特林不可能赞同的,他要瞒着他去进行? 都有可能。哥普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帝林那张无表情的脸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七八二年二月十五日深夜,在帝林与斯特林分手的同一时间,在帝都某个漆黑的巷子里,一个年轻女子在急速奔跑。她身子前倾,脚尖点地急速地移动,速度快得像整个人不沾地似的飞。两边房子中的居民从视窗中只是看见影子一闪,她已经去得远了。 在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前,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一下,进了门道里,在铁皮门上轻轻敲打了三声,等了一下,又敲打了两声。 “咯吱”一声,铁皮门轻轻地打开了,林雨站在门口。看到门外的人,林雨松了口气,把她迎进来。 “阿迪,怎么样?”她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焦切。 姬文迪摘下了斗笠,没有说话。 林雨后退了一步:“二叔他们?” “宪兵已经封锁了现场,到处是监察厅的宪兵,里面高手太多,我不敢走近。他们用担架抬出来了很多人,一共……”姬文迪担心地望了望林雨:“一共十四副担架,都是用白床单蒙着面的。” “十四副担架……”林雨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胸口撕裂般的巨痛,抑制不住的”阵剧烈咳嗽。自己的肺腑已经受了内伤,今晚遭遇那个神秘人物,武功高得出奇,直是自己己生平罕见,掌力尚未及体,掌风便已重创了自己。 房间中一片寂静,随便扔在墙边的风雪斗笠上面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进入了暖和的房间里,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溅落在房间地板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她缓缓走到窗边,打开窗口,一股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冰冷涌了进来。林雨顺手揭开了头罩,露出了清丽脱俗的容颜,仰望着深邃的星空,她闭上了含泪的双眸:“二叔,你难道就这么去了吗?” 林雨喃喃自语,也不期望谁能回答,紧闭的双眼中,抑制不住地泪水长流。帝国历七八二年二月十五日的深夜,在紫川家族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们取得了对流风家的空前大胜利。流风家的第二号人物,当代家长流风西山的弟弟,流风家军队的总参谋长兼任远京卫戍司令、习冰城大督军流风路,在陪同流风霜秘密潜入紫川家腹地进行实地侦察时候,突然遭遇神秘的高手狙击,丧命于帝都城内。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流风霜卫队中的十三名高手。不但如此,紫川家在这个晚上的辉煌业绩还包括重创了紫川家族最大的敌人,号称当世第一名将的流风霜。 这成了长久困扰流风霜的迷团:究竟我们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那两个神秘的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追赶我们?即使以流风霜冠绝当代的智慧,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震惊:这次自己暗自前来紫川家的行踪十分机密,居然被人伏击,还有人要悬赏十万要除掉自己!是谁那么大胆敢对自己下毒手? 如果自己死掉了,对谁最有好处呢?流风霜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除了紫川家之外,自己背后还有隐藏着可怕的敌人。她唯一的线索就是:此人必然在流风家身居高位,否则无从得知自己的行踪。 自己的大哥流风清?二哥流风明?或者是三哥流风波?流风霜在脑海里一一排除,觉得都不像。她知道,他们三个都嫉恨自己,自己身为女子,却拥有罕见的军事才华;但他们更怕自己,自己掌握着流风家最大也是最强的实战军团,权势骄人,一旦事情败露,阴谋者必死无疑。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没有继承权,对他们不构成威胁,而且他们无论谁继承家业,都需要自己来帮助他们巩固政权,抵御东部紫川家的威胁。冒着巨险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他们三个都不像这么蠢的人。——但也难说,有时候人的愚蠢真是不可理喻的。 父亲重病卧床,无法理事。在远京城内,三个哥哥各拥实权,时时明争暗斗,远京城内一片乌烟瘴气。以前每次冲突闹得不可收场的时候,都是叔叔流风路赶回去调解的。现在叔叔去世了,谁来担任这个调停缓和的角色呢? 上次回远京的时候,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前的父亲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样子就活像是一个饿死的人。衰弱的父亲倚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劝喻三个强壮的儿子:“要团结,流风家族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生存下去。你们是骨肉亲生兄弟,手足不应相残。流风家要依靠大家共同的努力。无论谁掌权都好,你们的妹妹是流风家的支柱,要相信她……” 目睹这一情景,流风霜热泪盈眶。这是自己的父亲吗?八年前,他率领少数军队,从多仑湖一直打到帝都城下,险些一举覆灭了整个紫川家,令世界震惊。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真的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英姿飒爽,浑身光芒四射,号称“流风狐狸”的当代名将吗? 然而父亲的用心并没有被儿子们所理解,三个儿子倾听着,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些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言论,不过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胡说八道罢了。他们很敷衍地答应:“知道啦!”然后匆匆忙忙逃跑似的下去,剩下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垂死的老人面面相觑,泪水纵横。 父亲真的老了,流风霜想,早该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三个哥哥中虽然没有特别优秀的人才,但即使随便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出来独掌大权,总也比目前这种三人割据似的局面好啊!自己已经想好了,在大举进攻紫川家之前,自己和二叔必须先回一趟远京,把这事情跟父亲好好地说清楚,向他保证,无论是挑选谁当权,自己都会忠心地辅助他,希望这样能帮助父亲下定决心吧。但没想到的是,二叔竟然这样莫名其妙地丧生帝都城内! 这打乱了流风霜的计划。每次自己出征,往往都是由二叔为自己全盘料理后方。二叔虽然没有出类拔萃的军事才华,但他做事踏实、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正直,辈分高,在族中素有威望。有他坐镇后方,几个哥哥都老实了很多。但在二叔已经不在了的现在,流风家内部的势力均衡已经被打破,一个大的动荡即将到来。如果不先找出背后的敌人清除掉,被这么虎视耽耽地窥视着,自己实在无法安心出兵紫川家。 “糟糕透了……”流风霜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今晚卫士中唯一的幸存者,姬文迪忍不住安慰流风霜说:“事情未必就那么坏,十四个担架里面说不定就有那两个家伙的尸体,有可能是大督军打败了他们,然后……然后……”姬文迪说不下去了: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若自己人能逃脱,自然早该来这个秘密的落脚点聚集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已经全数战死了,二是可能已经被抓了。而以流风路的身分来说,活抓比战死更惨。 “大人,您千金之躯,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我们马上返回吧!这样太危险了,帝都城中高手太多,您已经受伤,单我一个人,实在没把握保护小姐您的安全。我们马上出城去与大队会合吧!那里还有席亚和英木兰两位大人在,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大人,您……您有没有在听呢?” “咯咯咯”两人同时转过头去,门口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三声,停顿了一下,又是两声,正是预先约定的暗号。 “去开门,姬文迪。”流风霜吩咐说,右手握在了剑把上。 姬文迪小心翼翼地把门一拉,立即问到了门后,手中的武器已经出鞘。 两个穿黑衣的男子进了屋。看到了流风霜,一个男子深深地一鞠躬:“大人。”他年轻,宽肩窄腰,身材矫健,动作相当地灵活,一看就知道是很不错的高手。他是流风路的卫队长英木兰。另外一个却只是随便点了下头,懒洋洋地说:“大人。”他个头很矮,留着稀疏的小胡子,长着一双明亮而冷冰冰的黑眼睛,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走起路来像只大猫,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冷嘲似地瞧了姬文迪一眼,却没说话。不知怎的,姬文迪很讨厌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讨厌。他叫席亚,是流风霜的秘密组织十字军的高手之一。 “不知大人深夜召集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路大人已经去世了。”流风霜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英木兰震惊万分:”这不可能……啊,抱歉,大人。但……”流风霜做个手势,姬文迪站出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了个说明。 英木兰流出了泪水:“下官失职了,没能保护好大人……请大人责罚。”“你没有错,”流风霜感伤地说:“犯错的人是我。” 风呜呜地从窗边吹过,吹拂了她身上的白衣似雪。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纤细的身影彷佛融入了乌云密布的夜色中。身后几个部下都没有说话,望着流风霜的背影,一瞬间,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笔挺纤细的背影实在太憔悴了、太疲惫了。传言中,她号称流风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军事家和统帅,听起来好像神乎其神的人物,但实际上,她毕竟也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压在她肩头上的担子实在太过沉重了。 “席亚,十字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席亚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把门一拉。姬文迪轻轻惊呼出声:“啊!” 门口的门道上,四十多个汉子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排,他们有高有矮,服饰、衣着各异,有点穿蓑衣,有的披风雪披风,有点戴着斗笠,统统是普通平民的打扮。从外形看,他们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是属于那种走在街上没有人会注意的类型。这群人样貌不同,服饰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目光又亮又冷,那种冷静、沉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尽管外面雪下如麻,近在咫尺就有可以遮蔽风雪的屋檐,但没有一个人进去,任凭刺骨的寒风吹在面上,雪花在身上积了薄薄一层,纹丝不动。房间的门突然在面前被打开,出现了自己的首脑和长官,他们却毫无反应,没有丝毫的喧哗和动作,彷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流风霜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赞赏之色。这就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十字军,冷若冰霜,坚如磐石。她点点头,席亚一声不出地把门又关上了。 流风霜望向英木兰:“英木兰,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英木兰深深一鞠躬:“实在不胜荣幸。请大人尽管吩咐!” 流风霜从窗前转过身来说:“流风家已经死了一个人,以血还血,紫川家也应该死一个人。” “小姐!”姬文迪惊呼。紫川家的总长府有重兵驻守,禁卫森严,而且中央军的大营就在左近,要打紫川参星的主意,无疑自寻死路。她却不敢出声劝阻,流风霜一旦做出了决定,邵是绝无更改的。 英木兰同样吃惊,看了席亚一眼,发现后者冷冰冰地全无表情,黝黑的眼珠里流露嘲讽的味道,彷佛在问:“怕了吗?” 他沉稳地回答:”帝都是敌人的大本营,大人您身负我族兴亡,下官实在不放心大人您身边只带少数护卫留在此地。请大人您先行一步,杀紫川参星为大督军和诸位弟兄报仇的事,请交给下官来办吧。”流风霜轻笑,笑容中带有几分温馨:“有胆色,不愧是我叔叔一手带出的人。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刺杀紫川参星。帝都总长府的防卫周密,就你们几个人过去,那是白白送死。” “大人,您的意思是……” “除了紫川参星以外,还有一个具有紫川家纯正血统的人,而她简直是不设防的。”流风霜望望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感觉胸口有一股血气在上涌,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灼烧着。她轻轻咳嗽一声,拿手帕捂住了嘴,转过身去摊开雪白的手帕,那手帕却已经染成了殷红。她不动声色地将它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对席亚说:“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无声飘着的细雪,时断时续。躲在城门旁的小屋里,守卫的士卒很惊讶地望着这个浑身是雪的深夜来客,一边检查他的身份证明,一边看着他说:“听说您是从瓦伦那边过来的,这么大的雪,路一定很难走吧?” 紫川秀抖掉了积在蓑衣上的雪,一边微笑地回答:“还好吧!”通过了城门卫兵马虎到敷衍的检查,他漫不经心地走在帝都的街道上。大雪下面的帝都街道,满目萧条。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路上的行人稀少,来往匆匆,就连巡夜的治部少员警都把头缩到了厚厚的棉大衣里面,没有人来对紫川秀多看一眼,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披着蓑衣、神态悠闲的年轻人,会是紫川家有史以来布下了最高悬赏的通缉犯。 看到了大雪下皑皑的熟悉街道,立里年时候走过的亲切石板街道,物是人非,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涌上心头,似悲似喜,说不出的滋味。 他闲逛了一下,看到路边的一个小旅馆还开着门,进去订了个房间。很快的,他又出来了,已经洗了个澡,把旅途上风尘仆仆的脏衣服给换下了,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长衫,照旧被着风雪蓑衣,带着遮脸的斗笠。 出了旅店的门口,他先去找斯特林。在他家的门梁上,贴着“白头到老、百年好合”字样的红对联,那红纸已经有些发黄了。紫川秀轻轻感慨:卡丹嫁给了云浅雪,斯特林终于也还是结婚了。天意总爱作弄有情人。只是不知他的新娘子是不是李清呢?顿时,一种世事沧桑变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犹豫一下,敲响了斯特林的房门。敲了好久,才有一个皱纹满面的老头打开了房门,看到外面那个披蓑衣的陌生人影时候,他眯起了警惕的小眼睛:“你找谁?” 以前到斯特林家时候,没见过这个老头。紫川秀轻轻把蓑衣的领口松开一点,露出了一点面容和雪白的牙齿:“请问斯特林大人在家吗?”他故意把声音说得含含糊糊的,模仿着乡村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时候那种怯生生的神态。那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傲慢起来,吊起了嗓门说:“你是谁?” “我是他乡下一个亲戚……是他七姑姨妈三舅六嫂岳母娘的儿子……”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老头已经把门“砰”地关上,门缝里丢出一句话来:“老爷不在家!”紫川秀急忙后退一步,鼻子险些被突然关上的门打扁。对着红漆的门板,他哑然失笑,转身离去,却没有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幕。 李清穿着睡衣出来:“王伯,什么事啊?” 老头转过身来,恭谨地回答:“小姐,是老爷乡下的土亲戚,说是老爷七姨妈什么的表弟。那些乡巴佬,太过分了,老是来这里打秋风……”王伯是看着李清长大的老佣人,李清嫁给斯特林以后,他跟着来了斯特林家,尽管李清已经嫁为人妇了,他却习惯地照旧称呼她为小姐。 李清秀眉微蹙:“王伯,这么大雪的天,你把远道来的客人赶走了,他回来会生气的。快把人请回来。” 王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哦。”打开了门口,却只见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雪地街头,已不见了来人踪影。他又回去报告:“小姐,那人已经走了!”李清微微惊讶:“走了?”她想起来了:斯特林出身帝都军官世家,和他结婚都一年了,没听过他有乡下的亲戚。她抬起头凝神思考:刚才那声音有点耳熟,记不得是谁的了。 “王伯,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 “小姐,那人穿着蓑衣,遮住面目了,我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牙齿很白的,声立很嫩,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人吧!人又高又瘦,大概有————”王伯比划一下:“大概有这么高!”随即又为自己己辩解:“那人样子有点鬼祟,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李清秀眉微蹙:行踪神秘,年轻,高瘦,来找斯特林……她霍地站了起来,面色变幻,她记起这个声音了!这个大叛贼,他居然敢回帝都来,胆子真是不小!李清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出门去总长府,但又犹豫了:丈夫和此人情同手足,自己与紫川宁的交情深厚……但若是知情不报,自己又愧对参星总长对自己的信任。 定定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李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王伯!” 看到少奶奶如此神色紧张,老佣人大气不敢喘,肃立待命,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烧洗脚水,我要睡觉了!” 离开了斯特林的家,紫川秀又想去找帝林。但距离帝林的庄园门口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巡夜的宪兵已经拦住了他:“站住!再往前是禁区了,你是谁,找什么人?” 紫川秀只有报以苦笑,说:“抱歉,我走错路了。”走出了很远,他还是感觉到,身后那几个宪兵怀疑的目光就像钉子似的停留在自己背上。 怎么办呢?紫川秀在雪地里急切地来回兜着圈子。 他此次回帝都,目的不光是为了粮食,还有药品和武器,这些东西都属于军事物资,同样列入了禁卖名单。前段时间与魔族的大战之后,产生了很多的伤员和病号,急需大量的刀伤药品和治疗器械。由于缺医少药,随军医生们连一些常见的创伤都无法处理,伤病员们在营帐中由于疼痛发出了可怕的吼叫和呻吟,一点点的衰弱、死去。想到这场景,紫川秀心如刀割般的疼痛。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在军中两位极有势力的兄弟帮忙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连想见他们一面都如此困难。以前是大批人马前呼后拥的副统领时没有感觉,这次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身为无权无势的平民的痛苦。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找第三人帮忙,把话传给斯特林和帝林二人。不过这个第三人可不好找,第一是要可靠,第二此人的地位要够高,能方便地见得到斯特林和帝林二人。 紫川秀想来想去,想去又想来,最后只想到一个人:紫川宁。其实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她,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自己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出现在紫川宁面前,而且还是求对方帮忙,他实在是不愿意。再说了,知道了自己叛变的消息后,紫川宁是不是相信呢?见面时,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待自己呢?内心深处,他隐隐有点恐惧,不敢面对这个事实。若是有可能,他会尽量拖延自己与紫川宁见面的时刻。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再无选择。 紫川秀叹了口气,大步开走。到达紫川宁的庄园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了。透过纷纷扬扬的雪雾,他看到了矗立在庄园中紫川宁的小楼,心头有一种急切、哀伤的感觉。他想起,幼年时候,他躺在窗后自己的卧室里憧憬着未来,微风吹来茉莉花的幽香,犹如爱人呼出的一股气息。 童年时候,庄围那高耸的围墙,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雄伟高大,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坚固堤坝,他隔着庄园的高墙仰望着她,确实就像眺望着一道堤坝。现在一看,不知是否自己长高了呢,或者是围墙缩小了,这道高墙看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邵么高,以他现在的身手,可以很轻松地翻越了。但精神里的堤坝却是依旧保持着,自己无论干什么,无论处于什么环境中,都无法从心底消除这种童年时的感受,也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从小房间里眺望着府邸高墙后面、梦境中的迷人公主时的感受。 可是现在,那个公主的近况如何呢?她是否已经寻觅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了呢!紫川秀摇摇头,把一切杂乱的思绪抛开脑后。他没有惊动在大门打着瞌睡的看门人,从围墙那里翻了墙进去,正好落在花园里。他很熟悉庄园的地形,在黑灯暗火中,藉着密集的树木掩护,轻松地往紫川宁居住的三层小楼直掠而去。来到那熟悉的小楼前,紫川秀一阵惆怅,又有点激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就在里面。他记得紫川宁是住在二楼,而这栋楼的顶层有一间空置的客房。他打算今晚就在那客房先睡下,明天一早再出来与紫川宁见面。看下周围,庄园内的建筑群黑灯暗火的,没有一个人影,紫川秀轻松地一跃,上了二楼,脚尖在楼的栏杆处轻轻一点,借力又往上一跃,手已经抓着了三楼的屋檐,手臂用力一拉身体,整个身子已经翻了上去,就地一滚,将上来的冲力给卸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顺利流畅,紫川秀心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武功恢复得很快啊!紫川秀站在楼顶的平台上,脚下一片冰凉,那是楼顶的积雪,冰冷的夜风掠过肌肤,俯瞰着大雪下沉睡中的庄园,树木、房屋、花园、小道,一切的轮廓在雪空下呈现朦胧之感,空旷又寂寥,脚下是广袤无边的大地,彷佛整个身躯都在夜空中随风飘荡,渐渐地融入了明月、繁星和飘雪构成的深邃夜空之中。无意中感受到这动人的境界,紫川秀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慢慢体会、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衣带破风声传入耳中,紫川秀睁开了眼睛:在刚才自己进来的树林边缘处,此时又出现了大群黑衣的人影,正在向住宅区快速地移动接近,队伍散成扇形,隐隐对整个住宅区形成包抄。在黑衣人的腰间,有着亮晃晃的金属反光。这群人一路弯腰伏低了身子前进,步子急速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显然无一不是好手。在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中,凝聚着有如实质的可怕杀气。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这是紫川秀的第一个反应。他马上趴了下来,只探出了一点点脑袋观察对方,感到很奇怪:自己进帝都以后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以自己灵敏的感觉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在紫川宁家中。那么,这群是些什么人,敢随便闯进紫川宁的家中?莫非是一伙强盗? 但紫川秀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帝都的黑社会是绝对不敢到紫川宁家中来惹事的,哪怕她家里少了喂猫的碟子,治部少第二天都会把整个帝都城翻个底朝天。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头目都会被抓回去好好修理,所有的赌场、妓院、走私仓库等见不得人的场所,全部会被扫荡一空,游荡街头的扒手、妓女、赌棍、嫖客、打手也会被统统抓起来痛打一顿,然后关上几个月。这个损失,黑帮是承担不起的。帝都本地的黑社会不但不敢来骚扰紫川宁,就是知道有外地的团伙打这里主意的话,他们也会向治部少方面报告,或者在暗中偷偷阻止。而且眼前这群人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已经在雪地上掠过了好几米,这么好的身手,黑帮团伙之中恐怕没有这样多的人才。 “一,二,三……五,六,七……十一,十二,十三……”紫川秀清点着对方的人数,像是有所感应,走在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忽然同时抬头,往这边望了过来。紫川秀立即把头压入雪堆里,屏住全身的气息,大气不敢喘,不敢再望:对方全部是蒙面,一个个目光锐利得有如鹰隼,全部是一流的高手。 现在,已经不必怀疑了,对方蒙面前来,肯定是对紫川宁不怀好意。这样的人,即使是自己己在武艺全盛时期,应付起来也很费一番功夫的,何况现在自己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而且他们竟然有几十人之多,怎样才能保住紫川宁的安全?没等他想出来个办法,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传来:“啊!” 紫川秀心头发紧,忍不住又把头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观望…… 一行五个人的警卫举着灯笼走过花园的边缘,走在最后的一个警卫听得风声响动,转身举起了灯笼喝问:“是谁在那里?”他炯炯的目光直盯着花园树丛目光不能及的阴暗处。 “呵呵,你太过敏了……”走在前面的同伴回身说,却骇异地张大了嘴巴:从树丛的阴暗处,出现了黑衣的人影。只见黑色衣裳飘动,无数身影跃起,悄无声息却飞快地向自己逼近。接着,前面和左右方向同时出现了黑衣的人影。在朦胧的雪雾中,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不知有多少。那些黑影形状模糊不清,散成扇子形状,隐然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巡夜的警卫们纷纷拔出了武器,心中恐惧。这么多年了,虽然帝都动荡不安,紫川宁的庄园却一直十分平静,即使在秩序最混乱的杨明华叛乱时期,庄园也没受过外来的侵犯,他们作为守卫兵,根本没有实战的经验。匆忙中,队长小手指被自己的刀刃削破了老大的一个口子也没有觉察,握刀的手腕一个劲颤抖个不停,于是闪着微光的刀刃也晃个不停。“什么人!” 语音没落,黑暗中几个人影已经扑了上来。队长低喝一声,朝着最靠近的黑衣蒙面人一刀砍了下去。那个人影一闪,已经躲过了这一刀,随即飞起一脚,将队长踢得刀子脱手,斜斜飞出几米一头栽进一个雪堆里。 “啊——啊!”只听得短促的交战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响声,受伤士兵的惨叫,男人们愤怒的咒骂声……战斗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一切又回归沉寂。队长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嘴角流着血。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地面上的尸首,自己的部下已经全部倒在那里,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问:“紫川宁在哪?” 队长抬起头:“你们是什……什么人!这里是宁……宁大人的府邸,你们不怕……怕杀头吗?”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黑暗中渐渐浮现,他个子不高,但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杀气,那种可怕的压迫力使得没有人敢轻视他。他右手一抬,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指着队长的喉咙,剑锋上冰冷的锐气将队长逼迫得喘不过气来。那个蒙面人一字一顿地问:“说,紫川宁在哪?” 队长大点其头,蒙面人把剑一收,队长立即跪倒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音。蒙面人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催促:“快说!” “我说,我说……”队长一边喘着气,一边慢慢地说:“宁小姐就住在……”他突然放开了声量大吼:“警报!刺客来了……” “哧”的一声轻响,他叫不下去了,那把冰冷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矮个子把剑一抽,带出了大蓬的血花。队长双手捂住了喉咙,“咯咯”响动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指缝间大量血液仍旧不断地涌了出来,将地上的白雪洒得猩红。他的身子慢慢地、一点点地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彷佛怕冷似的,蜷缩成一团。蒙面的席亚漠然地看着,轻轻吹拂下手中的长剑,任凭剑上的血迹在寒风中渐渐滚落。 英木兰走上来,轻轻把队长趴着的尸体翻过来,那双圆睁的眼睛,彷佛仍在凝视着什么东西。他摘下了面具,叹息一声,轻轻把死者的眼睛给抚上,抬起头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究竟有什么本领,教人为她心甘情愿地赴死?”没有人回答。队长临死前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庄园。远远近近的窗口一个个亮了起来。有人从窗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有人在喊叫。其余的警卫们从沉睡中被惊醒,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奔出来。传来了皮靴踏雪的声音,同样一身黑衣蒙面打扮的姬文迪从后面走上来:“席亚,你们把事情办砸了,惊动警卫队了!”她响亮地吹了个呼哨,随即,黑暗中响起了回应。 顿时,更多的黑衣蒙面人从暗处窜出来,围成一个扇形展开,形成保卫圈。这时流风霜出现了。她已经除掉了女装,身上披着战士的轻质盔甲,外面罩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面上蒙着黑色的面纱,额头上缠着白布飘带以示哀悼,腰间挂着剑。 她一步步走近,刺骨的北风吹拂她素白的长裳,白衣飘飞如雪,她恍如不觉,一手按剑,娇小的头颅微微昂起,目光平视前方,步伐坚定。虽是纤纤弱质,却是那么的威严、雄壮,飞扬的气势,简直如千军万马正在逼近。黑衣杀手们的保护圈在她身后收拢,护卫着她,密集的队列在快速地接近。 看着她走近,蒙面人们赞叹感动:这就是当代第一名将的风采,是值得自己用生命来跟随的主人!为了她,纵死无悔! 姬文迪的眼中流露迷茫:这时的她,与那个失去亲人无助哭泣着的脆弱女孩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流风霜? “大人,十分抱歉,我们失手了……” “不用说了。”流风霜打断姬文迪的道歉,很干脆地下着命令:“改变计划,将刺杀改成强攻。” “雅思诺,你带人负责排除门口的警卫,然后监视门口,掩护大队撤退————一定要守住门口,起码要守住十五分钟,” “格罗,你负责庄园中残余的警卫力量,消灭他们!注意,封锁所有出口,不要让一个活口跑出去!” “是!”雅思诺和格罗同时站出一步,挺直胸膛应答,随即回头一声低喝:“雷组,跟我走!”“风组,跟我走!” 望着大批黑衣人的背影涌向庄园中的楼群,流风霜眼中流露复杂的神情,但随即恢复正常:“英木兰、姬文迪、席亚,你们这组跟我走。”“大人,我们还没查清紫川宁的确切住处……” 流风霜望了姬文迪一眼,大步地向前走了。 后者赶紧跟上:“大人?” “姬文迪,要学会观察。”流风霜边走边说:“观察整个庄园的格局,哪个建筑的视野风景最美,哪个建筑安静又精致,从群落的架构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哪个是主房————”她指点着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楼,那栋坐落在花园边上的小楼并不是庄园中最高的建筑,却十分的精致,正面面对整个花园,与周围的建筑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那栋小楼的周边布置得特别的整齐。 流风霜慢慢说:“如果我是紫川宁,我会选那里。” 周围远远近近的,不时传来女性的尖利惨叫声立和凄厉的“救命”声。正值午夜,往日平和宁静的美丽庄园,已经变成了一片杀戮的修罗场。四周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声音,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叫声震天动地。手持锐利兵器的黑衣杀手们突然破门而入,逐屋逐屋地搜查,对着熟睡着的人乱刀砍下,追杀着逃跑的佣仆和护卫们。他们从黑夜中突然出现,恍如索魂猛鬼,人数虽然不多,却十分的凶悍,一个黑衣人就能迎战四、五个护卫,又冷酷无比,即使面对手无寸铁的女性和孩子,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举起刀子,直劈而下。 活着的人惊恐地尖叫、四处逃散。但慌乱逃难的人群中,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只穿内衣、一手提着刀子一手抱着棉被的汉子,这是守卫庄园的武装警卫们,他们从睡梦中突然被惊醒,慌慌张张地出来了,安抚着惊慌的人群:“不要慌!刺客在哪里?”他们逆着人流方向而上,三三两两地投入了战斗,勇敢地迎击入侵者。但这种抵抗毫无用处,就像大海涨潮时候溅起的一个小浪花似的,交战总是很快就结束了,仓惶迎战的护卫们完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们,他们一批一批地被利剑刺死在花园的林荫道下,被刀子砍倒在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尸身被抛进漂亮而雅致的喷水池里。目睹这一场景的佣仆们,更是惊骇万分,尖叫着四散逃跑。在一滩滩鲜血和尸首之间,黑衣蒙面的杀手们来回梭巡,寻找着下一个目标。花园中,如同真人大小的紫川远星的雕像,还有旁边家族历代总长的雕像,都给沾染了斑斑血迹。 雕像们瞪大无生命的石质眼睛,慈祥地、高瞻远瞩地、宽宏大量地微笑着,目击这片屠戮和死亡。 望着远处黑暗中那一片跳跃着身影,耳边听着凄厉的呼救声,一直没有出声的英木兰忍不住说了:“大人,请恕我冒昧,但这种屠杀完全没有意义。”周围的霜组成员对他怒目而视,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我觉得,今晚行动完全没有必要。” 流风霜不动声色:“英木兰,你忘记了大督军的血仇了吗?’“大人,我时刻不忘为大督军报仇雪恨。但,请原谅,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肯定大督军不幸遇难是否真的出于紫川家的阴谋。即使真的是那样,有像大人您这样的无敌名将和我流风家族的强大军势,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紫川家,讨回这笔血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这样偷偷摸摸地窜进一个女流家中,对平民大加居戮。这种卑劣又可怕的行径:请原谅,但我不得不说:这种行为是有损大人您的声望和尊严的。暗杀的恐怖行动是卑鄙的,尤其是针对一个没有参与政治活动的孤儿,她根本没有参加紫川家的政治活动。” 周围一片寂静,流风霜静静地望着英木兰,黑暗中,她的眼神亮得灼人。英木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我同意你的看法。”她静静地说:“暗杀活动是卑鄙的。但我有这样做的理由,作为流风家在此地最高级别的指挥官,我对你下命令如此:英木兰,你是否服从命令呢?” 英木兰面色煞白,微微行了一礼:“大人,我服从命令。” 流风霜微一点头,大步向前走。之所以走得那么急,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英木兰苍白的脸色,她害怕会动摇自己的决心。这是个正直的人,她心里想,但他不明白事理。二叔死后,流风家的势力平衡已经被打破。前来接应自己的二叔丧生于帝都城内,这给了敌人攻击自己的理由:“就因为流风霜你的任性妄为,导致我族元老丧命……” 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个过失,而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一个紫川家血统的人。这样,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辩解说:二叔死了,但紫川家也死了一个,我们完全够本了——这种逻辑看似荒谬,但在实际上却很管用,可以平息后方的怒火。 远处传来了厮杀和惨叫的声音。另外一组刺客正在收拾驻扎在庄园门口的警卫中队,顺便为自己望风断后,阻拦紫川家的增援人马。一个气喘吁吁的雷组成员飞快地跑过来:“禀告大人,已经问出紫川宁的住处了!就在花园边上那栋小楼里!”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轻微的赞叹声。姬文迪心悦诚服:“大人英明,您料事如神。” 流风霜笑笑,心想如果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我怎么统帅军队?由流风霜领头,黑衣人排成一个扇形的队列,直扑紫川宁的小楼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不好啦,刺客来了!”黑暗中的楼道里响彻一片恐怖的叫声。贴身丫鬟冲进房间里,叫醒了紫川宁。 睡得正香的紫川宁迷糊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哗”的一下,一杯冰冷的凉水已经扑到了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坐直了身子,茫然地望着丫鬟:“你干什么!” “小姐,不好了!有刺客来了!” “刺客……”紫川宁喃喃自语,水从她头发间直往下流。过了几秒钟,她尖叫一声:“刺客!””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说:“快去通知警卫们过来!”“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朝这边过来了!”丫鬟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紫川宁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几步“腾腾腾”地走到窗口边。透过紧闭的窗户,隐隐可听见一片凄厉的“救命”声音和惨叫声。她从视窗望下去,马上又把头缩了回来,心里打了个突:楼前边空旷的雪地上,一群黑衣人正朝这边猛扑而来,杀气腾腾。在自己的小楼前,残余的卫兵们匆匆集结,组成了最后一条防线。黑衣人们猛扑过来,卫兵们拚死抵挡,空中到处闪烁着兵器的金属亮光,兵器交击和咒骂的声音,激烈的交战中,警卫们一个又一个地被杀掉,那一阵阵的惨叫裂破夜空,雪地上流淌的鲜血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花。剩余的警卫正在仓皇后退,蒙面的黑衣人们正在大步前进,已经逼近了小楼前。 紫川宁看得面色发白,她第一次目睹这种大场面的厮杀和血腥,那种血淋淋的残酷,与平时的风花雪月有着太大的差距,一瞬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男人世界中野蛮的残酷所震撼,她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人,我们必须马上撤离!”门口传来一个粗壮的男声,紫川宁慌忙转过身来。一个壮实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赤裸着上身,手里提着一把刀,脸部受了伤,鲜血直往下流。紫川宁竟没能立即认出他就是自己的警卫队长。 “大人,我们得马上撤离!他们杀过来了!”队长把话又说了一遍,说得又急又快,呼吸急速。看着紫川宁发呆的样子,他发怒地大声喝道:“大人,快走啊!弟兄们顶不住了!” 紫川宁如梦初醒,跟着队长冲出了门口,丫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走廊里烛火通明,还有三个卫兵手持利剑站在外面,看到紫川宁出来,他们匆忙地行了个礼。“怎么样了?”队长问。 “报告大人,他们已经到了庭院的前门外围!” “刺客是什么人?”紫川宁不禁插嘴问。 队长望了她一眼,很短促地回答:“还不知道!”于是紫川宁明白了,现在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砰砰砰!”楼下的大门响起沉重的敲击声,铁器在撞击着大门,叮叮当当乱响,一个很粗鲁的声音在嚷着:“开门!快开门!” 紫川宁和警卫们相顾失色:敌人来得这么快!防守正门的卫兵已经全部阵亡了吗? “战斗!”队长大喝一声。两个卫兵冲下楼梯守在正门前,第三个挺身而出,独自守住了楼梯口,剑举得高高的。队长一把拉着紫川宁往下走:“跟我走,大人!” “我们这是去哪里?” “正门已经给敌人封锁了,我们从后门撤!” 跟在后面的丫鬟尖叫说:“但是后门说不定也有敌人啊!” 队长身形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 紫川宁顿时明白过来:大门处的出口已经被敌人所堵死,虽然正门是用很坚固的楠木造的,但是照敌人这么猛烈的撞击法,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绝对拖不到援军到来。前门撞得这么厉害,后门处却是悄然无声。现在的情况,干坐着等肯定是完蛋的了。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像队长说的那样,赌敌人可能忘记封锁后门了。如果运气好,后门没有敌人的话,可以从那里出去,躲进庄园中的花园里,从庄园的后墙可以逃生。 她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候,只听到巨大的“砰、砰、砰”巨响,门口的撞击声简直震耳欲聋,随着每一次撞击,彷佛整个房子都在震动着,墙壁上的白粉不住地“簌簌”往下落。紫川宁经过正门处时匆匆望了一眼,倒吸一口气:钉在墙上的门链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力量,几乎已经给扯了出来,只剩下一点点钉子还卡在墙壁里。守在门口的两个卫兵慌乱地搬着桌、椅子等家俱过来顶在大门处,连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 “能不能守住?”队长厉声喝问。 “我们一定守住!”站在中间一个眼睛大大的、很英俊的小伙子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紫川宁,冲她灿烂地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紫川宁努力回应他一个笑容,心头惨痛:为了掩护自己的撤退,争取时间,他们必须坚守在此,可以预料,这个小伙子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几分钟了。就这么一个命在顷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呢? 队长大步地冲向后门处,紫川宁和丫鬟跟在他后面,却跟不上他的步子,落后了一大截。队长一边拔门闩一边回头叫:“大人,快过来啊!” “来了!”紫川宁一边跑一边应道:“我就到……” “啊———!”队长一声惨叫,他刚打开了后门一条缝,光影一闪,一把利剑立即如同毒蛇般从打开的缝隙中突然刺入他的胸膛,那猛烈的劲头将他整个人刺了个对穿。 “砰”的”下,大门豁然洞开,外面的阴暗中影影绰绰的,不知有多少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僵立在原地的紫川宁,手中的长剑上,殷红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地溅落。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紫川宁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呆滞地站在那里。那个黑衣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可怕的凶光,正是那种杀人如麻、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的眼神,他盯着紫川宁,彷佛盯着青蛙的蛇。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紫川宁来说,这种可怕的眼神实在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在他的注视下,紫川宁浑身发抖,一动也动不了。 “小姐,快走啊!”僵立原地的丫鬟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守护在正门的两个卫兵拿着剑扑杀过来,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大叫:“混帐!”将剑举得高高的,挥剑直取刺客的面目。 就像从梦里忽然被叫醒来似的,紫川宁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就往楼上跑。守在楼梯口的卫兵眼见情形危急,从楼上跑下来增援自己的同僚,他与紫川宁擦身而过,对着紫川宁喊了声什么,但紫川宁却只看到他张得大大的嘴巴,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身后传来巨大的交战喧嚣、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警卫们撕心裂肺的喊杀声、濒临死亡人的惨叫声。 杀手们蜂拥而入,卫兵拚死地抵抗。黑暗中只见武器寒光闪闪,四处飞舞。进攻者们人多势众,砍倒了小楼底层最后的三个卫兵,但死守的卫兵们仍像疯狗一样在地上挥舞着武器,跟杀手们纠缠了好一阵子,最后统统被砍成了肉泥。“上,紫川宁在上面!”席亚第一个冲进屋子里,气势汹汹。刚才就是他杀掉了警卫队的队长。他正欲追上去,却忽然感觉腿下一紧,已经被那个受伤的丫鬟紧紧抱住:“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过去……。” 席亚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嘴里嘀咕声:“真烦人。”手中长剑一插,一声惨叫,长剑已经将那丫头从背心一直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第二个蒙面人走进客厅里。 “这丫头挺烦的。”席亚低下头来用力掰开那双抱着自己的手,但那手抱得是那么紧,死了都没办法解开。席亚弄了好一阵子还是解不开,最后只得向同伴求助:“基罗,帮我搞开这个!” 叫基罗的蒙面人外面披一身风雪蓑衣,他淡然地看了看,出刀砍下,鲜血飞溅。那两条至死不休的手臂终于和身体分开了。席亚终于可以挣脱了,他低头看着裤子上溅上去的血点,抬头说:“你搞脏了我的裤子!” “是你叫我的。”基罗冷淡地说。 “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基罗?你小子……” “不要吵了,紫川宁在哪?”后来进来的姬文迪插话进来。 “刚才还看到她的,结果给这个该死的丫头挡了一下,我……她现在上楼去了吧?只有一个出口,她跑不掉的。” 姬文迪一挥手,十几个黑衣人蒙面人从后门处冲入,涌上楼梯。在一片急速的脚步声中,听到姬文迪冰冷的声音:“搜查每一个房间!见到紫川宁,不必留活口,把她脑袋带回去就够了!” “是!”蒙面人们轰然应答。 听着那轰雷般的脚步声,紫川宁脸色惨白。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你将以女流之身掌管整个紫川家族,权势倾轧更是凶险莫测。”紫川宁想起了卡丹临别时候的赠语,不禁悚然:没想到这句话应验得这么快!今晚的场景,紫川宁恍惚中觉得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她记起来了,自己父亲还担任总长的那一年,帝都暴动,大群凶神恶煞的暴民冲进了家中,侍卫们都吓得逃光了,六岁的自己吓得躲在被窝里直哭。 是谁横剑当胸,把守门口,彻夜不眠? 从被子里的缝隙偷偷望去,那个瘦削的背影,坚定、沉稳,从此深深地铭刻在女孩的心头,永难磨灭。一恍已经十二年了,女孩已经成为了青春勃发的少女,但她心底里的那个背影,却依旧清晰如同昨日,彷佛就在眼前。 果然就如卡丹预言的一般,权力之路凶险万分。可是她预言那个会一生保护我的人,那个可让我依靠的坚定背影,现在可在哪里了呢?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人横剑当胸,为我把守房门,就如同十二年前一样?那个并不宽厚的背影,一直为自己遮挡了世间所有的风雨。和他在一起,即使走遍天涯海角,面临风霜雨雪,枪林箭雨,哪怕深下地狱魔境,自己也不会有半点恐惧。紫川宁心头刺痛: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已经是家族的叛徒、人类的叛徒了,受到悬赏通缉,他是不可能出现的了。今生今世,自己恐怕是再难,也无颜再见他。 客厅里的应答,自己听得清清楚楚,那群人确实是想要自己的命。现在,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杀自己?那个女声是谁?这些自己都不知道,实在死得很冤。 紫川宁环顾卧室,里面并没有多少可以躲藏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该躲进床底或者衣柜里呢?紫川宁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二楼处一共才四个房间,敌人一个个地搜过来,肯定能找到自己的。与其狼狈地被人在床底下乱刀砍死,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正面迎战而死。自己毕竟是紫川远星的女儿,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就算死,也要表现出堂堂的气魄给他们看。 “人总是要死的……”紫川宁这般安慰自己,但心底里却在无声地呐喊: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我正青春年华,我有无限美好的前程……我实在不想死啊!“不要慌,不要慌……”握着长剑冰冷的剑柄,她镇定了少许。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手握剑。在她面前,黑衣人们正沿着楼梯蜂拥而上。见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口,黑衣人们停住了脚步,随即一阵欢呼:“找到她了!找到紫川宁了!”那声音,如同一群饿狼在嚎叫。 “我就是紫川宁!”右手紧紧地握着没出鞘的长剑柄,望着下面一双双狼一般择人而噬的眼睛,已经放下一切思想,紫川宁一字一句地说:“紫川远星的女儿、紫川家族的继承人!阁下是谁?与我有何仇怨?为何深夜闯入我家,大肆杀戮无辜?”紫川宁语带铿锵,在她身上,带有弱质女流身上所罕见的凛然气质,让人不敢轻视。被她堂堂正正的气概所震慑,一时间,杀手们竟然逡巡不敢上。愤怒而不失礼节,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己方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多少壮汉刚才一见之下已经被吓得软倒在地了。她却一点没有被这种气势所压倒,还能毫无畏惧地侃侃而谈,堂堂正正,一瞬间,她高贵而凛然的气势竟然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悍杀手们压制了,这真的是传言中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吗? 流风霜站在黑衣人的中间,无声地感慨:胆色和勇气,真的是天生的吗?这种气质,自己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没一个具备。看到紫川宁,她感受莫名的熟悉,就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紫川家真的是好了不起啊,历代明君名将辈出,就连一个小女孩也如此地出色。但也因为如此,她更加坚定了杀紫川宁的决心:此人不除,将来等她接任后,必然是我流风家的大患。 慢慢排开众人,流风霜越众而出,向紫川宁拱手行了一礼:“紫川宁小姐吗?今晚来得失礼了。我们与你并无任何私人仇怨,但我们与紫川家有仇,抱歉,我要你的命!” 紫川宁眉头一挑,下面那个蒙面的女子就是要杀自己的人?她身披素色外套,面上用黑纱蒙面,只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秋水流动,相当有神。紫川宁嫣然一笑,说:“我不知阁下与我家族有何仇怨,但无论男女,我紫川家绝无不战而降的懦夫。想要我性命,恐怕还得劳烦阁下亲自动手了!”“噌”的一声脆响,她已经拔剑出鞘,剑锋斜斜前指,眼睛凝视着剑锋,正是紫川家正统剑法的起手式。 流风霜缓缓点头:“那就得罪了,宁小姐。”心头暗暗遗憾,不知怎的,紫川宁气质里有某种很让她喜欢的东西。眼看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现在要自己亲手将她毁灭,那种感觉就像毁坏一件名贵的古董瓷器似的。 “若不是彼此的立场不同,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的。”她对自己说。 姬文迪掉头做个手势:“上!”黑衣人们蜂拥而上,由于楼梯处并不宽敞,只能容三人并行,所以黑衣人们只能分批投入作战。在大家料想中,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懂什么剑法,抱着那把剑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最多一、两个回合,她很快就没命了。 最先攻到一个黑衣人单手持剑,正面一剑狠狠刺向紫川宁的前胸,剑招狠辣,但取的部位却很轻浮。紫川宁秀眉一蹙,向上一挥剑,“噌”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两剑相格,溅出了点点火花,黑衣人的剑竟反而被格得向上荡开。抓住空门,紫川宁立即反手一剑刺他额头,又快又疾,那黑衣人慌忙向后一跃,险险躲过了这一剑,面颊边却已经给刺出了一条血痕。他虽然躲过了这剑,却忘记了自己身后就是楼梯,一个落地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滚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下面有人喝彩:“好剑法!”正是流风霜的声音。 紫川宁回剑,嫣然一笑:“过奖了!”长剑如雪,貌美如花,说不出的风姿飒爽。 眼看自己的同伴一剑就滚下了楼梯,黑衣人们无不悚然,纷纷收起了对紫川宁的轻视之心。又有两人上去抢攻,紫川宁奋力阻挡。一时间,剑光闪耀,剑气纵横,楼梯口处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 这次上去的两人身手比刚才那个的要高得多,以一敌二之下,紫川宁剑法虽然不错,但由于她缺乏实战经验,立即就落在了下风,应付得艰难无比,只是凭藉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倒还能勉强支撑。她气喘吁吁,却是死死把守着楼梯关口,寸步不退,但也因为这样,她应付得更加为难,有时候明明只需要向后一跃就可以躲避的杀招,她却只能跟对方硬拚死格,不敢用那些灵活闪避的身法躲避;若是楼梯口失守,敌人可以蜂拥而上,群起围攻,自己的处境将会更艰困。 不一会,肩头、手臂、小腿……紫川宁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雪白的睡衣上,处处是溅落的鲜血,就像是睡衣上点缀的红花似的,尽管如此,她兀自在孤力奋战不休。为这个女孩子的顽强坚韧,黑衣杀手们看得悚容屏息,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格声立。 过了一阵子,站在后面的席亚排开人群越众而出。 “让开!”他冷冷说。 正在与紫川宁交手的两个黑衣人听命地收剑,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给席亚上前。 紫川宁趁机大口地喘着气,握剑的右手已经麻木了,她把剑换到了左手,右手捂着肩头上的伤口,感觉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心里在绝望地祈祷:增援啊,你们怎么还不来? 眼前新上来的这个黑衣人与刚才的那几个有点不一样,凭直觉紫川宁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有一种猛兽般的凶残气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绝对不会与这样的对手交手,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再无退路了。 席亚站前一步,已经到了楼梯的最上面一格了,却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睥藐着紫川宁,那冰冷的目光中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轻蔑。紫川宁看得火大,抢先出手,一剑朝他眼睛刺去:“先废了你这双可恶的狗眼!” 席亚冷冷一笑,随手一挡,两剑在空中相格,凝住了。紫川宁大叫不好,对方剑上有一股奇怪的黏力,一碰之下,自己的剑不是应声磕开,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沾住了似的,被对方的剑缠住了。紫川宁立即想回夺,席亚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长剑一转一搅,口中轻叱:“去!”紫川宁的剑立即应声脱手,向空中飞去,“叮”的一声刺在横梁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来,她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一屁股跌倒在地,心下惨然:这下可是真的完蛋了…… 席亚一招击败紫川宁,正要上去结果了她,忽然感觉一股锐利的寒意袭向自己的后腰。饶是他反应迅速,立即将身子一扭,避开了正中脊椎部位的要害,“哧”的一下,后腰的左肋下方一阵冰凉,一样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一阵钻心的疼痛。 席亚闷哼一声,反手一摸,伤口处湿漉漉的,全是血,却摸不到什么暗器的影子。回头望去,身后一色的黑衣蒙面人,全部是自己的同伴,正愕然地看着自己。他心下惊骇:那暗器是从哪里射出来的?暗器上有没有上毒?愤怒之下,他倒也十分机灵,立即从楼下跳了下来,避进了人群中,免得对方继续发射暗器,大声嚷嚷说:“有人偷袭!”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人同时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亚却不回答,一个一个地环视众人。当他那狼一般恶狠狠的眼光盯在身上时,尽管在场的无不是流风霜军中的精选好手,却都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里冒了出来,就像有一条蛇在自己背上爬行似的。特别是他眉宇间的那股阴森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了!”他嘶哑地嚎叫道。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眼中透露出迷惑,没人明白席亚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众人眼中,席亚刚刚大展神威,一招击败了紫川宁,随手再补上一剑就可以将紫川宁给杀了,他却莫名其妙地自己怪叫一声跳了下来,叫什么“有人偷袭”?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谁接近过他啊? 席亚凶狠地盯向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刚才正是他站在席亚的身后:“蒙雷,可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蒙雷吓得两手连连摇晃,人高马大的他,看起来竟对小个子的席亚怕得厉害:“席亚大哥,不关我事啊,弟兄们都可以帮我作证的啊!” 几个人附和:“是啊,蒙雷刚才动都没动过,我们都看到了。” 席亚恶狠狠地盯了蒙雷一眼,转向另外一个人。那人没等席亚开口就连忙表白了:“席亚老大,小弟跟你没仇,没必要做这种事的啊!” “哼!”席亚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还想继续查问下去,流风霜突然出声:“够了!席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席亚愤怒地回答:“大人,有人用暗器从后面偷袭我!”对流风霜,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但却依旧掩盖不住那种桀骜不驯的狂暴气质。 “什么暗器?” 席亚反手伸手在伤口处摸了两下,奇怪的,却找不到暗器的痕迹。他迷惑不解:当时明明感觉伤口处一阵冰凉的啊?看到他把手伸到背后摸啊摸啊摸,却拿不出什么东西,面上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有几个人“哧”地轻笑起来。 流风霜放柔了声音:“席亚,你太紧张了,会不会是错觉?” “错觉?”席亚陡然提高了声量,几乎到了尖叫的地步了,刺得人人耳膜发痛。他把手一摊,手掌上鲜血淋淋,全是血:”这个也是错觉?” 几个人倒吸一口气。流风霜镇静地点点头:“确实有人偷袭过你,不过这个回去再查。罗威、叶森,你们上去先把事情了结了!” 两个黑衣人应声而出,提着武器就要上去动手,席亚却抢着说:“让我去收拾她!”抢在那两人面前,他几步就上了楼梯,大步逼近瘫坐楼梯口走廊处的紫川宁,眼里露出狰狞的凶光。 “哼”的一声闷哼,席亚忽然猛然转身,身子一晃,左手反手捂住右手的胳膊。这次,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在他右手胳膊的动脉处,斜斜插着一块锐利的冰片,手臂上鲜血直流了。这下大家才恍然,明白刚才他为什么找不出暗器来:冰片被热血一激,当即就溶化了,哪里找得到暗器来? 流风霜急速地叫:“罗加文、基罗、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你们上六个,立即放下武器,上来!”从席亚上去时候,她已经开始提防了。但纵然以她的好眼力,也只能看得一道微弱的淡淡线影在空中一闪而逝。循着暗器发射的线路逆向望去,正对着楼梯口转折,而那里,自己带来的六个部下正挤成一团地站着,偷袭者只可能来自他们中间!! 站在边上的基罗马上应声:“是!”解下了腰间的配刀,双手捧着上前。但其他的五名黑衣人蒙面人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彷佛没有听到流风霜的命令似的。 流风霜命令再重复了一遍:“罗加文、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你们五个,立即上来:”声音中已经多了一种威严的味道了。 五个人却依旧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这时候,其他人也知道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靠近那五人的其他黑衣人退开了一步,对着他们拔出了武器。没有人知道那五个人为什么突然抗命,莫非是想反叛?但这是很没有理由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跟随流风霜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对流风霜的忠心是毋庸置疑,怎么会突然出现五人一起抗命的事? 流风霜统军严厉,抗命只有死路一条。如果真的反叛的话,一场厮杀是免不了的了。除了留在庄园门口望风断后的伏兵,在场的霜组成员连流风霜、英木兰一共十九人,大家曾并肩作战多年,都了解彼此的武艺水平,今天跟流风霜过来的人,无一是弱者。除了他们五个,剩下的人还有十四个。虽说自己占了绝对上风,但如果真打起来,就算能除掉他们,己方恐怕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种紧张的诡异气氛压抑着众人。所有人的注音心力都集中在那五人身上,那五人相互紧紧挨着,姿势很怪异。只等着流风霜一声命下,血肉横飞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流风霜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姬文迪,你去缴了他们兵器。” “是!”姬文迪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大步向那五人走了过去。四个人跟在她的身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接近那五个姿势怪异、紧紧挨在一起的黑衣人。 一米外,姬文迪站住了脚步,把左手向辛严峻伸了过去:“奉大人命令,严峻阁下,请把您的武器暂时交由我保管。”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警戒地蓄力待发,盯住了对方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对方的眼神十分怪异,有点茫然,又像是在凝视着什么东西似的,呆滞、惊讶、充满血丝。听到姬文迪的说话,他连眼珠都没往她这个方向转一下。 近距离观察下,姬文迪顿时生疑:辛严峻的这种眼神,倒像是……她突然欺近身去,出手如风,伸手一揭便把对方的蒙面纱给揭下了,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呻吟:辛严峻的鼻下有两道长长的血迹,嘴边溢血,鲜血已经凝固了。他表情十分怪异,脸部肌肉扭曲着,像是在笑,又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似的,十分惊骇。姬文迪颤抖地伸手轻轻一碰,发现对方的肌肤早已经冰凉。 “他已经死了。”姬文迪喃喃说。身后四人发出了一阵惊疑的叫声。姬文迪迅速把另外几个人的面具揭了下来,发现他们也都死了,死状一模一样,显然是在同一种手法下丧生的——其实就是不用再看,姬文迪也知道,他们肯定都死了。 是谁杀了他们? 突然的,姬文迪猛然转身,朝站在楼梯处双手捧着武器走上去的基罗叫:“基罗,把你的面具摘下!” 基罗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缓缓伸手摸向面具 就在同时,几个人一齐喊出声来了:“霜大人,小心!” 基罗摸面具的手突然闪电般下移,谁也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一瞬间,他已经握刀在手,几乎在同一时刻,长刀已经出鞘,就如邵闪电划过长空,闪亮的刀光灼伤了所有人的眼。 “啊———啊————啊!”连续三声短促的叫喊,听起来就跟一声拖得长长的惨叫声似的。两名黑衣杀手同时中刀,惨叫着从狭窄的楼梯处滚了下来,基罗直扑站在楼梯中段的流风霜。但黑衣杀手们的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快,一瞬间,有两人立即挺身挡在了流风霜面前护卫,四把剑同时拦截,一剑从下而上狠狠刺向基罗的脑袋,又有一剑砍他的双脚。基罗一个纵身跃起,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脚尖在楼梯扶手上一点,人已经跃上了二楼,身子还没站稳,身后风声响动,席亚已经从后面袭来了。他头也不回,准确地反手一刀,“叮”的一声火花四溅,恰好挡住了席亚那满怀仇恨的复仇一剑。没等席亚发出第二剑,巧妙到颠峰的一脚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在席亚受伤的腰部。他连喊叫都来不及了,整个人连被踢得一下子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又将正要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绊倒。毫无意义的惊叫声音,咒骂声,肉体碰到了墙角的沉重回声、伤者的呻吟声,下面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流风霜惊魂未定,后退一步,刚才的混乱中,那个基罗朝着自己猛扑而来,气势汹汹,幸而身边的部下们十分英勇,两个人挺身而出地挡住他,都吃了一刀,倒了下去————他的刀快得竟看不见!但这时别的部下也涌过来了,这个基罗可能是害怕被围攻吧,立即放弃了流风霜,纵身向上面跳去,摆脱了被包围的危险,随即将软倒地上的紫川宁一把挟起,顺着楼梯往三楼方向逃逸,转瞬已经消失,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头顶一直响个不停。 “追!”流风霜已经恢复了镇定,迅速地下命令:“上面没有通道,他们绝对逃不掉的!” 黑衣人们都是能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精锐好手,虽然突然之间事发巨变,但他们反应也十分之怏,流风霜命令刚下,除了几个受伤的,其他的人立即如狼似虎地跟着追了上去。 “你是谁?”紫川宁问抱着自己的黑衣人。刚才只是风声响动,眼前黑影晃动,一股大力涌来,自己就已经身不由自己地双脚离地,被这个蒙面人像挟着一个棉花包似的抱着走了。那姿势,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沿着楼梯向上狂命地奔跑,可以听见,面具下面他在“呼哧呼哧”地轻微喘着气,奔跑时候全身热力放射,在他怀中的紫川宁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让她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奇怪的,她却并不是十分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了一股亲切而熟悉的感觉。尽管她连这个人的面目都没见过,却感觉到,这样在他的怀抱中,是十分安心的事情。 那蒙面人没有在第三楼停留,迅速又上了第四楼的楼梯。紫川宁不禁出声说:“上面是平台了,没有路了!” 蒙面人没有理会,直奔而上,奔到顶端时候,一道木门挡住了去路。他放紫川宁站了下来,很快打开了门闩,把门一拉,一股寒冷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平台上的雪光耀眼。 出来平台上,站在冰冷的月光下面,紫川宁这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三楼以上的楼层都没有点灯,一片漆黑。而在黑暗中,那个黑衣人能毫不困难地找到上四楼的路,而且在飞快的奔跑中能避开一些路上那些磕磕碰碰的小障碍,没被绊倒,还能那么迅速地在黑暗中打开四楼平台的门闩:这都显示这个人对屋子中的环境相当熟悉。 紫川宁不禁问:“你是我的朋友吗?我们见过吗?”伸头过去想看他的眼睛(她不敢揭开他的面具),可是黑衣人却故意偏过头来,不让紫川宁看。 这时候急速而杂乱的脚步声音已经响起,追兵即将赶到了,黑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紫川宁马上躲到一边去。紫川宁明白事情紧急,自己在旁边对这位身份神秘的救星是个妨碍,马上退到了距离门口远远的平台上,凝神观看,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今晚自己是否能得救,就要看这位神秘的高手是否能将来敌杀退了。平台上积雪厚厚,寒风呼啸,但只穿了睡衣的紫川宁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基罗”一人巍然站立在四楼平台的门口处,等候着追兵的到来。下面第一批追兵,三名黑衣的杀手,已经赶来,看到基罗站立在这个险要的位置,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平台的门口处相当的狭窄,只能容一人上去。这种地形,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本无法发挥。 紧接着,流风霜带着五个人又赶来了,看到这种局面,她也有点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姬文迪又带着四个人从下面赶了上来,一边叫道:“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谁死了?” “罗加文、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他们五个人全都死了!都给基罗给杀了!” “留守屋子外面警戒的四个弟兄也给干掉了!” “他不是基罗!”不知什么时候,刚才滚落楼梯的席亚也地赶到了,他怒气冲冲地挤开众人上前,额角青一块肿一块的,刚才的那一跤跌得可真是不轻:“用内家手法突然截脉,杀人于无声无息,基罗可没这么好的身手!”刚才跌下去时候,他已经顺便看了下尸体。 不知不觉的,局面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黑衣人从下往上攻,防卫者居高临下地把守着楼梯口狭窄的出口,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有同一个感觉:这个防卫者可比刚才的紫川宁麻烦得多了!所有人望着居高临下地把守在楼梯口的基罗。席亚站前一步仰起头喊:“喂,朋友,现出面目吧!这么好的身手,做个无名鬼太可惜了!” 披着基罗的风雪蓑衣的年轻人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他轻轻地把黑色蓑衣和斗笠的纽扣解开,随手脱下一甩,刚好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紫川宁面前的平台地上。脱下了蓑衣后的白色宽袍,迎风鼓动,发出猎猎的响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耀眼。二十一岁的俊俏高手,身形高挑,前额上覆着长长的黑发,露在面具外的双眸明亮如星。他站在楼梯的最高处,构成了背水一战的阵势。一轮满月就在头顶,他整个人就站在青白的月亮光轮里,双手下垂,双足微微叉开,有如猛虎临川似的站立着。 仰望着对方临战前那迅疾而漂亮的动作,流风霜不觉惊呆了。对方并没有摆出什么厉害的架势,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几个动作,就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法与之对抗的感觉。不用动手,她已经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对方那自然站立的姿势,就彷佛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外表极其平静,但只要自己稍微一触摸,便会立即被切断手、刮断肉。对方的浑身上下,都是锋利的刀,但表面上却极其自然而平静,就如同树林一样的寂静。 “这是个高手。”一片寂静中,只听到席亚在小声地嘀咕。众人已经明白了,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杀掉了真的基罗,穿着他的衣服混进了黑衣人的队伍,再在队伍的后面一个一个地把自己的同伴收拾了。想到这一点,每个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刚才是自已落在了后面,如果刚才他选择的人是自己…… “暗青子招呼!”姬文迪下令,霜组的杀手们轰然应答。一瞬间,空气中金光流动,无数的金钱镖、梅花针、飞羽石、铜币、粉笔、小石块齐齐向挡在门口的紫川秀飞去,紫川秀往门边一躲,所有暗器全部落空。身形一闪,紫川秀又再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依旧挡住他们的去路。 杀手们一个一个鱼贯冲上。第一个冲到紫川秀面前的是一个同样拿单刀的中年汉子,人还没到,逼人的刀气已经将紫川秀笼罩。他选取的部位也非常地巧妙,利用自身比紫川秀地势低的特点,挥刀砍削紫川秀不易防守的双足,想把紫川秀逼得向后跳避,那他就有机会抢占门口了。 紫川秀没有动,眼见那刀光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双脚了,他的右脚忽然一动,动得迅疾无比,一下子就把那刀子踩在了地上,就像捕蛇人忽然出手捏住了毒蛇的七寸,那猛烈的一刀一下子停顿住了,一动不能动。中年汉子大骇,用力回夺刀子,却不料紫川秀这个时候忽然松开了脚,那汉子用力过猛,所站的只是狭窄的楼梯,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啊啊”惊叫一下,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手臂使劲地在空中像是游泳一样胡乱的挥舞着,险险刚要站稳,紫川秀微笑一下,伸出脚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去吧!” “哎呀!混蛋,哎哟……你给我记住了……哎哟……”那汉子一边往下面滚一边嘴里一边不住地咒骂着,伴随着“哎哟哎哟”之声和脑袋不住磕碰楼梯棱角的声音,他像个大冬瓜似的一路滚了下去,顺道又把几个同伴也绊倒。 骨碌骨碌的声音回响一直到了第三层才停止住,那汉子爬了起来,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怒气冲冲,不知怎的,看起来却很是怪异。众人纷纷探出脑袋,看着那个人到底滚了多久,不禁面面相觑,面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突然的,不知是谁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彷佛放开了某个闸门,“哈哈哈!”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有人甚至笑得前仰后伏,笑得弯了腰。这么滑稽的一幕出现在惨烈的血肉厮杀中,让人很有一种不协调的错愕感,越想越是觉得难以抑制。姬文迪笑得咯咯出声,就连严肃的流风霜也不禁宛尔。紫川秀笑着招架第二个进攻者的进攻,那个黑衣杀手一边笑着一边狠狠挥剑猛刺紫川秀下腹,又快又狠的连续七剑,却给紫川秀快刀连挑,连削带打,反手一刀削向对方的脑袋,笑着砍下了他的耳朵和半边面颊。那人笑得直喘气地一头栽了下去。 接着又是第三个、第四个杀手上去,却都战不到几个回合,都一个个地给紫川秀击败,狼狈不堪地退下来,个个身上带伤。望着那个高佻的身影,流风霜怒意涌上心头:霜组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自己亲自挑选而栽培的亲卫高手,他们忠心耿耿又英勇善战,是自己最为之骄傲的子弟兵。现在,竟然在一次这么简单的行动中莫名且一妙地至少损折多人,都是给这个家伙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暗杀的。她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带弩箭一起过来呢?自己先前把这个任务看得太轻松了! 旁边的姬文迪已经恨恨地痛骂出声:“卑鄙!”旁边的霜组成员也跟着一阵叫骂:“无耻的家伙!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有种的下来,真刀真枪跟爷爷我大战三百个回合!” 那些粗鲁的汉子们更是粗言秽语骂个不停,完全不顾身边就有两名女性同伴在场,词汇之极其表现力、想像力之丰富,让同样出身军旅生活的紫川秀也大开眼界。 让紫川秀啼笑皆非的是,深夜里黑衣蒙面地闯入别人家园,滥杀无辜妇孺的这群人,十几个围攻自己一个,居然还可以振振有辞地骂自已“卑鄙”?明明是自己不敢上来一对一地动手,却在那叫嚣“有种的下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而且叫得这么理直气壮,让紫川秀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家伙。一时间,紫川秀不禁对对方的“强悍”有了新的体会:他们的嘴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实力,而且他们坚信自己是绝对正确的,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坚信不疑,坚信所有的错误都是对方造成的,就像侵略者说的:“如果他们不试图抵抗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流风霜感觉自己进退维谷。眼前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高手连连击败自己麾下的好手,又恰好堵住了唯一的入口;但自己一方今晚死了这么多的人,实在也不容退缩。但是再不走,拖下去,万一紫川家的增援大批赶到,自己真的很麻烦了。 旁边的席亚低声说:“那个家伙很怪……” 姬文迪精神一振:“怎么说?” “他击败我们的人都是依靠借力打力的巧招,几乎没有硬拚过。他的刀法巧妙,但并不怎么凌厉,也不够凶猛,似乎是内力不足的原因?他的刀法远在他的内力之上,似乎内功是他的薄弱点……但这很没有理由的,能使这样刀法的人,内力不应该这么差劲的……” 姬文迪听得不耐烦:“简单说,怎么才能干掉他?” “跟他拚内力,逼他死拚,消耗他的体力!听他的喘气声,他快顶不住了!” 姬文迪马上醒悟,下令:“大家不要急噪,慢慢跟他缠斗!古罗,用劈空掌对付他!” “是!”古罗应答一声,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激荡起阵阵回声。他巍然如山的身形一步步踏着楼梯逼近,每走一步,整个楼梯都在簌簌颤抖着,楼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彷佛承受着千斤的重压。这个古罗的个子又瘦又小,估计连五十公斤都不到,但他身上那股凛然沉岳如渊的气势,让紫川秀觉得自己彷佛面对着一个恐怖的巨人。他骇然:此人内力之深厚,比起紫川家的第一名将斯特林来,恐怕也只是稍逊一筹。究竟是哪里来的神秘组织,竟然拥有这么多的高手? 紫川秀调整着自己急速的呼吸,心中暗暗叫苦:那个矮个子的眼光很高明,自己受伤一直没能完全恢复,现在丹田里的内力还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激战良久,自己内力早就消耗殆尽,几乎到枯竭的地步了,只是靠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犀利的刀法在支撑。但面前的这个敌人,绝不是一两成的功力所能对付的。逃跑又是绝无可能的———不,即使可以跑掉,但紫川宁却仍将留在此地。为了保护她,自己必须和眼前这个人,还有他身后的无数高手硬拚到底。 他紧紧咬紧的牙缝里发出了轻轻的喊声:“来吧!” 在紫川秀的剑距之外,古罗扬声吐气,“喝!”一掌击出,掌中带有闷闷的风雷之声。 “砰!”的一声闷响,紫川秀只觉得心口如被一把铁锤重重敲击了一下,全身一震,身不由己地退后了两步。他缓一口气,正要冲近身去,“砰、砰!”第二、第三掌连连攻到。他再次后退了五步,一时间,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吸困难,全身乏力。 他心一横,用刀柄朝自己胸口狠狠一戳,随着钻心的刺痛,“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全部吐在了遮面的面纱上,殷红一片。胸口的那块堵着的东西随着鲜血一起被吐了出来,那种郁闷的感觉好了一点。 紫川宁在后面看得清楚,惊呼一声要跑过来。 紫川秀厉声喝道:“不要过来!”他苦笑:劈空拳、劈空掌这种武功练得既辛苦用处也不大,自己一直是不屑一顾的,还常常笑话埋头苦练的斯特林:“练这种武功的最大用处是跟牛顶架。”谁知道在今天这种避无可避的狭窄地形中,就是这种看起来粗笨无用的武功让自己吃了大亏。 耳边一片喧嚷,杀手们在欢呼:“他受伤了!他受伤了!”紫川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震退了五、六步,已经离开了那个平台的门口。杀手们正从楼梯处蜂拥而上,紫川秀急忙冲上去想抢回那个要冲的位置,但平时灵动的身子此时沉重得像灌了水的沙袋似的,动作笨拙又缓慢。刚跑过去,敌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两刀一剑同时向自己杀来。他急忙后跃一步,心中叫苦:完了!敌人已经抢夺了门口,再也无险可守,在这么多高手围攻下,纵然明王亲至也难免一死。 月光照耀下,天台上的积雪在反映着冰冷的光辉。敌人缓缓地围了过来,一共是十个人,他们充满杀意的瞳孔在月光下灼灼发亮,彷佛月光下的狼群。 紫川秀后退一步,横刀当胸,护在了紫川宁的身前。身受重伤,内力耗尽,支持他站立的,仅仅是他坚强的毅力和燃烧的斗志而已。一定要保护紫川宁的念头,支撑着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但放在风霜组的高手眼里,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强弩之未了。此时的他,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两个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要动!”席亚叫嚷道,他冷笑着瞄着紫川秀,又看看颤抖着的紫川宁,心头涌起一种使得全身热血沸腾的快感:在他面前进行着软弱的抵抗和挣扎的,不过是两个可以任意宰割的对象。只要他雷霆一击,他们两个都将毙命。但是他还不想这么快让他们死,特别是那个蒙面的高手,他暗中偷袭自己,让自己蒙受了难忍的耻辱,一剑捅了他还太便宜他了!他要让他经受各种痛苦和折磨后再杀了他。 姬文迪皱皱眉头:“席亚,干脆点!” “知道啦!”席亚杀气腾腾地向紫川秀走去,长剑轻浮地扛在肩头,轻蔑之意表露无遗。 没等他走近,紫川秀闷声一喝,一刀劈下,但放在席亚眼里,现在的紫川秀已经与刚才迥然两人了。这刀已经再无先前的杀气和灵动,软绵绵的根本构不成危险。他哈哈一笑,长剑从肩膀上“擞”的弹起,轻松地一格就挡住了紫川秀的刀。紫川秀抽刀,但刀子像是被剑黏住了似的抽不回来。这正是席亚的拿手好戏“缠剑”。 看到紫川秀惊慌的神色,席亚十分得意,闷喝一声:“脱手!”长剑一绞一扬,旁边的紫川宁看得惊呼出声:刚才她就是被这招打得武器脱手的。果然,紫川秀的长刀应声向上荡起,席亚正得意,瞳孔猛然缩小:被荡起的长刀突然像活过来似的闪电般劈下,他只来得及一侧身,左手从胳膊起被一刀砍下了,鲜血大片地喷洒在雪地上。 席亚倒也十分硬气,被砍了一手后,他叫了一声:”这家伙耍诈!”右手剑闪电般还击,紫川秀急忙后跃,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他外衫从胸口到左腰处被划了长长的一道裂痕,险些便是开腔剖腹之祸。“叮”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从他被划破的衣服口袋中掉了下来。 “杀了他!”席亚一声怒吼,身子摇晃两下,软软地倒下。这个惊变实在出人意料,众杀手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才反应过来发一声怒吼,齐齐持兵器围逼近。 头晕目眩,视线模糊了,众多的敌人在自己眼前只剩下一个个朦胧的活动影子,手脚的感觉已经迟钝了,身子像灌了铅似的,难以挪动。全身失去了力量,紫川秀知道自己也到了极限,现在的自己,便是勉强站立也十分困难了,手一松,浸湿了汗水的刀柄再也拿捏不住,“叮当”一声掉了下去。 他情知已经无望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在转瞬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显得十分轻松,身子一点点地软倒。他仰面朝天,视线中,那轮苍白的圆月孤独地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那银白的轮廓一点点地扩大,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霜组的杀手们大气不敢喘,他们还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敌人终于倒下了。这会不会又是他的诡计? 站在最前面的英木兰抓紧了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近,看到紫川秀没有动静,他又接近了一点,举剑就要刺下。 “等一下!”紫川宁跑过来挡在昏倒的紫川秀面前,出声道:“你要杀的人是我,跟他没关系。放过他吧!” 眼见紫川宁如花般娇艳的容貌,英木兰持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回头望向姬文迪,姬文迪缓缓地摇头。英木兰垂下了眼帘,低声说:“紫川宁小姐,我很遗憾。”他抬起了剑,正要出力…… “等一下!” 英木兰的剑僵在了半空中,他回头诧异地望着流风霜:“大人?” 流风霜快步上来,在紫川秀脚边的雪地上拣起了一个绿色的玉佩,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着。她蹲下身来看着昏迷中的紫川秀,身子在轻轻地颤抖。 过了好一阵子,她又走到紫川宁的面前。两人目光交会,紫川宁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流风霜细细端详着紫川宁的容貌,眼神中闪烁着里一样的神采,喃喃说:“怪不得……” 她突然出手,食指突然点了紫川宁的麻穴。此时紫川宁根本就没起反抗的念头,身子一颤,身子扑倒。 旁边的姬文迪看得不耐烦,催促说:“大人!” 流风霜轻声说:“我们撤。”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姬文迪出声惊问:“小姐,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没时间了。” 彷佛是为流风霜的话语做注解似的,远处响起了短暂而急速的呼哨声。这正是负责掩护断后的队伍在示警。紫川家的增援已经来到了,比原来预计中提早了十几分钟。 “把受伤不能行动的弟兄们扛走,英木兰,你背席亚走。其余的人,在后面负责掩护。快,动作俐落点!” 流风霜不停地催促着部下们,语调急速。各人精神恍惚,像是在梦游一般:好不容易杀了进来,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最后眼看紫川宁就在眼前却放过了她?但远处的警哨一声比一声急促,显然外面的情形已经非常危急了。此时也不容他们多发问,所有人急匆匆地下了楼。 庄园中一片红亮的光芒,正门附近的楼台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劈啪啪的爆裂声、求救声和哭号声,响成一片。刚才一直在鸣响的警哨声已经停止了,影影绰绰的,无数的黑影从那个方向朝他们蜂拥而来。大家心头骇然:从楼上下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布置在大门,力量不弱的掩护队伍已经给消灭了? 流风霜也不多说,领着众人朝刚才进来的花园后墙方向逃脱。突然,两个蒙面人从正面方向的道路冲了出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英木兰和姬文迪一声不吭地迎上去,举刀就砍。对方两人灵活地向后一跳,随即回击。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响成一片。眼看对方大群人马正在蜂拥赶来,姬文迪一边打斗一边叫道:“大人您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流风霜也叫:“就交给你们了!赶紧跟上来!”她暗暗诧异:紫川家的增援来得好快。她事先已经做过调查的,紫川宁的住处距离最近的保卫部队也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就算他们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加”集合部队的时间,起码需要二十五分钟。这样自己就有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安全撤离,但事件从一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大批人马就赶到了现场,而且都是好手。 “他们简直就像一直躲藏在旁边等着看热闹似的!”这是哪支部队的增援?为何这伙人同样也是蒙面?他们怎么来得如此迅速?流风霜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但是现在没时间来思考了。敌人是从正门杀进来的,还没有完成对整个庄园的包围,流风霜领着部下们从进来的围墙处翻了出去,没入了那一片黑暗中。 看到流风霜已经安全撤离了,英木兰和姬文迪两人打个眼色,在大批敌人纠缠上以前,呼啸一声齐向后退,转身就跑。一对一之下,他们虽然收拾不下对手,但是却稳稳地占了上风,说退就退,对手毫无办法。看到身后的两人大呼小叫地追来,他们相视一笑,逃往与流风霜不同的另外一个方向,很快地将对手甩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七八二年年初的二月十五日午夜,家族的未来总长紫川宁遭遇大批不明身份杀手袭击,整个庄园几乎惨遭灭门,遇害的护卫和佣仆多达一百一十三人,偌大的一个庄园,几乎仅紫川宁一人幸免于难,震惊整个帝都。 为了二.一五事件,总长紫川参星大为震怒:就在家族国庆之日,帝都之内,家族的继承人差点被人灭了门,家族威严何存?脸面何存? 帝都治部少长官欧阳春红衣旗本以“治安不靖,玩忽职守”的罪名被逮捕; 负责帝都城门保卫的中央军副统领秦路被连续降三级处分,从副统领一路降到副旗本; 中央军统领斯特林受到训斥并且停薪一年处分,留职查看; 统辖治部少的幕僚统领哥珊被降级为副统领,暂时以副统领身份主持后勤部工作; 总统领罗明海也受了牵连:虽然不是他主管帝都的日常治安,但治部少是属于哥珊统辖的,而哥珊又是他推荐的幕僚统领———他被下令停职反省三个月,罚薪一年(其实只闭门不到两天。罗明海既然被罚离职了,紫川参星只得亲自主持统领处,但统领处的事务又实在大繁琐了……两天之后,几个禁卫军军官将罗明海从家里抓到总长府中,在那里,他被紫川参星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命令:“明天你给我滚回来!”); 统帅宪兵部队,也负有维持帝都城内治安职责的监察总长帝林——呃,他没事,被下令嘉奖。在这次事件中,他亲自带队,以快得出乎意料的速度第一批到达了现场的(当治部少和中央军的指挥部才刚刚得到消息:“紫川宁小姐家中遇袭!”时,帝林已经带着大批宪兵杀到了现场),而且杀伤杀手多人,抢救出了家族继承人紫川宁殿下。奋勇作战的监察、官旗本哥普拉因此被晋升一级,任红衣旗本。至于帝林本人,因为监察总长职务实在已经位极人臣,升无再升了,紫川参星送了他另外一样奖赏:“监察厅负责调查此次袭击事件的真相,授予其最大的权限。无论案件牵涉到谁,通通一查到底!” 对于紫川参星的这份厚礼,帝林感激得几乎没流下眼泪来:这可是很了不起的大棒!他持起袖子,举起这根棍棒大干起来。仅仅在二月十八旦天时间里,在帝都就有一百一十二名高级官员被英明的帝林大人发现与这次的袭击有关,他们通通遭到了逮捕;在军队中,六十六名副旗本以上的高级军官被发现有嫌疑,他们同样遭到了肃清。 罗明海本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党羽已经给翦除一空。 肃清活动不只限于帝都地区,各地的监察厅、军法处闻风而动,采取霹雳手段,那些平时一直奈何不得的仇家,这下都有难了。 “经调查,您涉嫌参与‘二.一五’事件,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用的藉口了,为了方便,军法官们干脆把这句话印上了传讯书上,看谁不顺眼就发一份。 当然,那些当事人会大叫“冤枉”的,他们会极力狡辩说自己与“二.一五”事件根本没关系,证据是七八二年的二月十五日,自己还身在偏远行省,怎么可能跑到帝都去杀人放火呢?但聪明的军法官们可不听你狡辩,反驳说:“谁说不在帝都就不能杀人了?说不定你能飞剑万里之外杀人呢?”这个反驳真是有力得很,听了这话,没有一个当事人不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的,有的甚至口吐白沫,一头昏了过去了。当然,这更是作贼心虚,铁证如山了。 根据那一年末监察厅的统计,“一.一五”事件总共有九千六百三十一名策划者,他们遍布于家族境内的五十六个行省,年龄从十六岁到六十岁。以至于后世的唐川感叹:“从莽莽丛林一直到戈壁沙漠,这近万里的阴谋分子究竟是怎么聚到一起策划的呢?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一时间,监察厅侦骑四出,所到之处便带来一片哭号和哀求。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氛里,人人自危。谁都没想到,罗明海与帝林之间长久以来相持不下的政治斗争,竟然因为这样一个意外事件而得到了结局。帝林方面大获全胜,顺带着,整个监察厅跟着扬眉吐气。而罗明海派系遭到了沉重打击,站在罗明海一边的官员给横扫一空,剩下的不是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的皮肉,就是赶紧思量着改投门庭。 一连七天,帝林家中宾客盈门,官员们一批批来了又走,几乎排着队过来向监察总长大人表示效忠之意,顺带着送上了黄金、珍宝、巨款,甚至连罗明海身边的秘书方秋旗本都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表示:自己对帝林阁下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表白…… 帝林哑然失笑:“抱歉,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方秋尴尬万分。看到帝林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咬咬牙,告诉帝林,自己并不是空手过来的,虽然自己没有带来钱财和珍宝,但却带来另外一份无价的“见面礼”。 “无价的见面礼?”帝林扬扬眉头:“是什么呢?” 方秋支支吾吾了,言语变得闪烁其词,吞云吐雾,意思暗示:“某人一直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的跟我们英明的监察长大人过不去,虽然大人您胸怀宽广,不跟他一般计较,但我们这些正义之士却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他在脖子处做了一个虚切的动作,笑了一下:“以此来证明我对大人您的忠诚吧!” 帝林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知道,像方秋这种罗明海身边的近人,想杀罗明海的话,确实有很多机会的。情形居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彷佛自己一点头,最大的仇家性命就要归天了,这是帝林事先没有料想到的。 但他只是淡淡一笑,很客气地将那个聪明过头的旗本送走了,既没有许诺,也没有暗示,只是说:“有事我们多联络。” 方秋心领神会:这等于要求自己在罗明海身边担任帝林的探子了。只是他不明白,帝林神情间对杀罗明海这件事显得兴趣缺缺,这是为什么呢?罗明海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帝林的命啊!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圣人吗? 在窗边,帝林目送那个旗本消失在花园中的小路上,冷冷地一笑。他回过头来指示哥普拉:“这个家伙极其危险……有机会的话,你找个藉口除掉他。” 哥普拉立即回答:“是!” 他犹豫了一下:“大人,难道大人您觉得叛逆者都不可靠吗?可是您不也接受了雷宾、杜丘等很多位官员的投诚了吗?为什么惟独不能接受方秋旗本呢?他在罗明海身边,依下官愚见,这个人应该对我们很有用的。” 帝林微微一笑:“虽然我讨厌叛逆者,但保护自己本就是人的本能,在官场斗争中,当靠山倒了以后,另投门庭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值得耻辱的。但方秋不同,他的目的并非保护自己,而是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甚至不惜将一直栽培自己的恩人的脑袋拿来献宠,作为自己晋升的台阶,不顾廉耻、不论生死、不择手段,这种人是最危险的。趁现在他没成气候赶紧消灭他,绝不能让他坐大!” 哥普拉叹服。帝林沉思着,其实他没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在方秋旗本的眼中,他看到了勃勃的野心。他十分震惊,那双如同火焰燃烧般的眼神,几乎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就在那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给他机会发展下去。这个世界上,一个帝林已经太多了,容不下两个! 至于罗明海,帝林心里有数:尽管罗明海一心一意要自己的命,但他的存在对自己却是相当必要的。长期以来,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相持的平衡状态。如果自己彻底地击垮了罗明海,局面就会演变成为自己一人独尊的状况。帝林可不傻,他可记得当年杨明华死后,紫川参星是怎么对付有可能坐大的哥应星的。只有让罗明海留下来牵制自己,紫川参星才会对自己放心,不会那么急着消灭自己。 “一百一十三名保卫者遇难,三十一名刺客阵亡,这是绝对不能置若罔闻的事情。”帝林监察长大人吩咐哥普拉说:“一定要彻底查下去:” 在铲除罗明海势力的同时,除了应付紫川参星的任务外,自己确实也有很大的兴趣,帝林下了大力气来追查当晚事件的真相。但是当晚虽然有三十一名杀手阵亡,但己方却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从尸体上也无法查证刺客们的身份。当晚的事件实在太过复杂,误会加误会,巧合加巧合,事情的因果关系就像是一团掉进了襁糊里的毛线球,太过错综复杂。当晚的各个当事人,流风霜也好,帝林也好,紫川秀也好,紫川宁也好,谁都没有办法完全掌握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每个人都只能掌握一部分的真相。 当事人之一紫川宁是这样陈述的: “二月十五日晚上,我突然被小英叫醒————小英是谁?哦,小英是我的丫鬟。她告诉我,大群蒙面人杀了进来。我们在后门遇到了大队蒙面人刺客,小英被他们杀了。” 紫川宁的陈述到这里尚且算是条理清晰,但是接下来:“第一个进来的蒙面人杀了小英,还想杀我,第二个进来的蒙面人救了我,他杀了第三、第四、第五个蒙面人,还把杀了小英的第一个蒙面人打伤了。接着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个蒙面人一起上来,又把救了我的那个蒙面人打伤了,但救了我的那个蒙面人又把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砍了一只胳膊,他自己昏了过去。杀了小英的蒙面人同伙的蒙面人想杀那个蒙面人,但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又被另外一个蒙面人制止了,那个蒙面人说不行,突然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接着又来了大队的蒙面人,接着这队蒙面人就和那队的蒙面人打了起来,接着那队的蒙面人打不过这队的蒙面人,接着那队蒙面人就跑了,接着这队的蒙面人上我的小楼来,有一个蒙面人抱走了被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打伤的那个蒙面人,接着他们又走了,接着又来了……” 负责记录的调查员无力地呻吟一声:“接着又来了一队蒙面人?” “不,接着是你们来了。”紫川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无辜地说。 对于这份笔录,帝林的评价是:“称得上简单明了。” 他笑着说:“看起来像是宁小姐在家举行蒙面派对,大家走马灯似的轮流登场亮相。”部下们唯唯诺诺,如此惊天大案,总长府三头两天地来文催促,监察长阁下竟然还有余暇开玩笑,这份镇定实在人所难及。 帝林心中有数:当晚最后到的那一批蒙面人其实是自己的部下,自己本打算偷偷搜查紫川宁的府邸,却没想到碰到了刺客。当时情形尴尬,若是亮开身份的话事后反而难以解释,干脆就下令蒙着面与刺客们交手。等刺客一退,他马上出去转了一圈,把面具一摘又回来说:“微臣监察厅帝林护驾来迟,请小姐放心,刺客已经被我等击退!” 他心里在暗暗嘀咕:死了上百个护卫和仆役,三十一个刺客被杀,正主儿紫川宁武功差劲,运道却实在不错,硬是一根毫毛没损。他感叹:紫川家的人可真是邪门啊!难道,冥冥中真有一股超乎人类力量之上的力量帮助紫川宁化险为夷? 一片漆黑无边无际,黑暗之中又出现了血红的光线,到处都是狰狞的鲜血和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在厮杀着,无数的刀光剑影正向自己涌来,漆黑中,幽灵的眼神像狼一样发着亮,一层又一层地包围着自己,渐渐逼近…… “啊!”的一声惨叫,紫川秀坐了起来,身上的冷汗已经湿润透了睡衣。头脑中一片混乱,脑子像是被十万头骆驼踩过似的。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温暖的手关切地按住自己肩头。 紫川秀不禁喊叫出声:“大哥!” “清醒了吗,阿秀?”虽然帝林还是不动声色,紫川秀却能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喜悦:“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酸痛……”紫川秀顿住了,忽然惊叫出声:“大哥,阿宁非常危险,有人要杀她!” “六千禁卫军保护着宁小姐,比你安全得多。” 紫川秀睁大了眼睛:“她伤得很严重?” 帝林沉痛地拉下了脸,看着紫川秀惊骇的面色,他偷笑:“她掉了几根头发!严重吧?” 看到紫川秀如释重负的样子,帝林笑笑:“多亏了你啊,我带队到的时候,阿宁已经被点穴昏倒了,一个蒙面人躺在她身前,没想到却是你。” 紫川秀也笑,暗暗庆幸:好在第一批赶到现场的是帝林而不是别人。但他疑惑:当时自己已经昏过去了,在自己昏迷以后,到帝林赶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那群蒙面人为什么不对紫川宁和自己下毒手? “大哥,那群蒙面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对宁小姐下毒手?” 帝林抬起头来:“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帝林嗤嗤地吸着冷气:“这下麻烦了,我还以为你清楚他们的身份呢。我说阿秀,你杀了他们好几个人,却连他们身份都没搞清楚,太糊涂了吧?” 紫川秀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反讥道:“监察长大人,您身负国之重任,帝都城内安全监护您是有责任的,对家族首脑如此大规模的行刺行动您竟然毫无察觉,您未免有点……嘿嘿!” “别有事没事学元老会那群流氓的下流话。告诉我,这两年你都死哪去了?”帝林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在紫川秀床头坐下。 紫川秀吐吐舌头:“怎么,监察总长大人要审查了?” “对!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帝林板着脸,眼睛里却满是盈盈的笑意。对于紫川秀在失踪两年之后突然出现,他是由衷的欢喜。紫川秀忽然有了点内疚:为了自己的失踪,帝林足足担心了两年,自己其实应该找机会给两位兄长报个信的。 “大哥,我没有投靠魔族。” 帝林淡淡地说:“自始至终我都不相信你投靠魔族,他们那边又没有美女。” 紫川秀捧腹大笑。两年没见了,帝林的幽默感越发进步了。他有那种天赋,可以煞有介事地把那些很搞笑的话语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人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事情要从七八0年的帕伊围城开始……”紫川秀正要开始自己的叙述,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紫川秀吃了惊,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向腰间摸武器,却抓了个空。 帝林笑笑:“不必那么紧张,这里绝对安全。————哦,忘记告诉你,你的刀,我已经从现场帮你拿回来了,就挂在床边,只是怎么找也找不见刀鞘。”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开了门,紫川秀听到斯特林的声音:“大哥,你有要紧事找我?” “对,有点事。你跟我过来。”帝林把斯特林让了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上了。斯特林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倚躺在床上坏笑着的紫川秀。 他惊呼出声:“二弟!”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看帝林,后者微笑着点头,像是在证实:“对,这就是我们的三弟,他回来了!” 斯特林欢呼一声,扑上来一把紧紧抓住了紫川秀的肩头,像是怕紫川秀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捏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以致紫川秀一阵疼痛。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笑着反手抱住斯特林的肩头,两位兄弟紧紧地拥抱。 用什么言语来描绘斯特林见到紫川秀时的惊喜和激动都是不过分的。 最疼爱的小弟、那个已经失踪了两年,在自己想像中早已不存生存希望的兄弟,不知多少次,他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让紫川秀独自一人在帕伊留下,以为那一见已是诀别了。现在终于见到了他,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斯特林的喜悦再也无法抑制,英雄眼里滚滚流着热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嘴里反反覆覆地,只会说这么几句话。 在斯特林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里,紫川秀同样的泪流满面。那些生与死的考验,九死一生的危险,困难的艰辛,不为人知的委屈,那些日日夜夜里,自己独自一人孤独战斗的寂寞,这一刻,彷佛都随着泪水静静地流淌出来。 “好了,两个大男人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真是难看。”帝林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肩膀,只是不知为何,一向被世人看作恶魔和冷血狂人的他,此刻也同样的眼中晶光闪动。他开口了:“三弟,你这两年,都去了哪里?我们没有你的消息,都很担心。” 紫川秀微微笑,他知道帝林所言的“担心”,并不单只是对他生命安全的担心,其中还包含着另外一个含义:你是否变节了? 紫川秀一五一十地将情况慢慢地说了一遍,从与斯特林在帕伊城分手说起,当说到他一人伪装前去杀雷洪时候,斯特林与帝林同时惊呼: “哦!” “天!你疯了!” 谁都想不到,看似柔弱的紫川秀,竟然有这样的胆色和气概! 斯特林霍的站了起来,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走动。他站住了,目光炯炯地望着紫川秀:“雷洪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这为家族消除了最大的威胁!三弟,你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雷洪曾担任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多年。自从得知他在魔族军中以后,主管全面军务的斯特林一直为此忧心不已:有雷洪在,他对瓦伦要塞防御的弱点和缺陷了若指掌。他一死,魔族军立即失去了指路的棍子,等于成了睁眼瞎子,来自东方的压力大大地减轻了。 “阿秀,你杀了雷洪以后,魔族怎么会让你活着出来?” 紫川秀笑笑:“我杀了雷洪后,卡顿亲王下令拿我。但魔族的高手们当时都没有武器在身上,反倒给我杀了个措手不及。我杀了他们几十人,劫持了魔族的卡丹公主脱身。” 斯特林与帝林长吸一口气。紫川秀说得轻描淡写,但两人知道,当时情形定然凶险万分。内有魔族高手齐聚,上万大军包围中间,紫川秀孤身一人竟把素以强悍的闻名的魔族高手杀伤数十人之多,还能在众多高手眼皮底下硬生生地劫持了公主,这份武功和胆色实在人所难及。 帝林大笑:“阿秀是卡丹命中注定的克星吧?两年前,她给你俘虏了一次,靠她,我救了你们俩。这次,她又被你劫持一次,又救了阿秀一次。这个公主还真是与我们紫川家有缘啊!啊?哈哈哈哈!” 趁帝林不注意,紫川秀飞快地瞟了斯特林一眼,看到当提到卡丹名字时候,斯特林脸上一闪而逝的哀伤和牵挂。帝林放声大笑,两个心中有鬼的小弟偷偷对视一眼,也跟着讪笑起来,一个笑得勉强,一个笑得苦涩,连泪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个时候,帝林也好,斯特林、紫川秀也好,紫川家族的三杰都不知道,在帝林刚刚的笑话中,隐藏着某种真实的残酷。 “阿秀,我有个问题。”帝林问:“你说杀了雷洪,可有什么证据吗?比如说,雷洪的首级或者那些魔族将军们的首级?” 紫川秀无奈地摊摊手,表情苦涩。当时魔族高手环伺,情形如此紧张,自己险些连脱身都不得,哪里有空暇拿雷洪的首级? 帝林皱皱眉头,继续问:“那,有没有人可以为你证明这段经历的呢?” 紫川秀再次报以苦笑。 “那,问题就有点难办了。”帝林的神情十分凝重:“我相信三弟所说的每一个字,但魔族十分狡猾,已经伪造了假象来陷害阿秀,先入为主的印象是很重要的,这时候,事实的真相如何倒并不怎么要紧,要紧的是它看起来是怎么样的。这样一无证据二又没有证人的情况下,我们如何去说服统领处和参星总长,为阿秀洗脱冤情!” 斯特林缓缓说:“大哥,你的意思是?” “现在阿秀还不能公开露面。”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紫川秀明白:帝林说得完全正确,想说服统领处和紫川参星,单靠自己的证词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在统领处还有个对帝林虎视眈眈的罗明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从七八0年的帕伊围城开始,紫川秀接着讲述自己两年多来的经历:伪装投诚,刺杀雷洪、威慑魔族中军、幸运脱逃、布鲁村藏身、秘密练兵、圣庙之行、远东起义……这其中的波澜起伏,让一向习惯于不动声色的帝林也不禁悚然动容:紫川秀的这一连串经历,每一件都是可以震惊世界的历史性事件。这两年多来,魔族西南大营封锁了一切来自远东的消息,紫川家对远东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在紫川秀口中,他们得到了最详实的第一手资料,很多以前冥思苦想不得结果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斯特林十分惊讶:“远东人跟魔族干起来了吗?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场发生在万里之外、目前尚未有人知晓的战争,将给紫川家族如今举步维艰的困难处境带来一线希望和转变的契机。如果真的能实现远东种族的自立的话,那对紫川家族将是极好的战略屏障,目前看得到的最起码好处就是,家族立即可以从东部抽调十个到十五个师团的预备队调往西部,倾力加强西部的防御。 帝林分析道:“不奇怪。魔族在瓦伦要塞正面设立西南大营,他们封锁了一切来自远东的消息。不管怎么说,远东的起义对我们是个好消息,如果真的能实现远东种族自立的话,那将在人类世界与魔族之间建立起一个战略缓冲带。” “这是难得的机会,这个时候我们该和远东的民众联手,一同打击魔族。在远东军团被魔族的优势兵力消灭之前,我们必须尽快插手!这下,收复远东有望了!”斯特林统领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对远东大起义的很多细节反覆追问、确认:魔族在远东的兵力配置、起义军的实力、双方现在的兵力对比、起义军所占据省份和城市、要塞。紫川秀凭着超人的记忆力,给他做了很详实的回答。两人一问一答地说得投机,却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一直没吭声的帝林。 帝林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家族的好处未必等于自己的好处。他出自本能地感觉到,必须要将这件事情继续保持机密,才能保持自己的情报优势。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个情报,从中获利,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呢?他还没想好。但看着斯特林双颊通红,和紫川秀讨论得眉飞色舞的那种投入样子,令他很是不安。这不应该是一个身负重任的家族决策人员应有的心理。他应该第一要冷静,第二要冷静,第三要的还是冷静,而斯特林现在的表现,太过于狂热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帝林这才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有几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照你刚才的说法,自从去年三月的科尔尼会战以来,你们就一直跟鲁帝的军队在作战。但这么长的时间里,鲁帝连战连败,为什么还没有新的将军来接替他呢?而且魔族也没派新的增援军队到远东来?你对魔族比我熟悉得多了,应该知道魔族军法是十分残酷的,这位鲁帝大人在科尔尼打了败仗还率先逃跑,结果直到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王国上层的反应太迟钝了,这很反常!” “第二,在你刚才的作战计划中,我发现你好像忘记了伏名克行省的凌步虚。他统帅十几万魔族正规军,素来以行动迅速果敢闻名。如果我是他,从伏名克行省出发,急行军的话,一个星期就可以打到你们的大本营明斯克行省。你的主力正在东线外围跟鲁帝纠缠不休,在西线和大本营并没有配置重兵。你们的士兵大多来自明斯克行省,一旦得知家乡被占领,他们将士气尽丧,你的基地和后勤网络将顷刻瓦解,全军将不战自溃。” “虽然根据你说的,凌步虚与鲁帝不和,但是一旦鲁帝的军队崩溃,他还会不会继续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呢?虽然凌步虚的主要任务是防卫瓦伦的人类守军,但他毕竟也是魔族派驻镇守远东的两大重将之一,如果让你就这么拿下了远东,他如何向魔神皇交代?到那个时候,他参战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要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犹如冰天雪地里突然被人泼了一头冷水,紫川秀浑身一阵寒慄。远东大起义是自己生平的得意之举,但在人类世界却没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功绩,有个机会把这件光荣的业绩讲述一下,自己不免得意,带有几分炫耀的味道。但给帝林这么一分析,紫川秀才猛然发现其实自己是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上,险得不能再险了。平时军务繁忙,再加上屡战屡胜,自己不免有点托大了,根本没有抽身出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处境。部下那些头脑简单的半兽人更是对自己盲目地崇拜,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一个劲地鼓掌:“说得好!不愧是光明王殿下!”潜移默化之下,自己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永远正确的了。听得帝林分析,他背后冷汗涔涔直下,恨不得马上飞回远东去提醒白川他们。 看到紫川秀目瞪口呆的样子,帝林淡淡笑笑:“依阿秀你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的,只是一时可能有点疏忽,我不过白提醒一句罢了。” 紫川秀向两位兄长请教:“西边有凌步虚,东边有鲁帝,那我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呢?” 两人笑了。帝林笑说:“阿秀,这么谦虚,可不像你的风格哦!” “当然是先击破凌步虚。”斯特林分析说:“当前,鲁帝的残兵败将对你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对你威胁最大的是凌步虚西南大营。那里陈师十万,一个星期可以直捣你腹地,是你的心腹之患。如果不在魔族王国的增援军队到来之前除掉凌步虚,你就变成两面受敌,处境会很艰难的。” “主动进攻?” “对,主动进攻!”斯特林坚决地说:“当鲁帝垮台以后,凌步虚军团已经成为魔族在远东最大的军事力量了,你与他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与其让他攻进你的领地里内线作战,倒不如你趁现在兵强马壮先去外线攻他,这样可以避免民间的损失。如果是在伏名克行省交战的话,凌步虚还得顾忌背后的瓦伦要塞,不敢全力对付你。” 紫川秀沉思良久,慢慢地问:“如果我出兵攻打凌步虚军团,瓦伦守军能否出兵从后面牵制他的部分兵力?不瞒你们说,凌步虚是魔族王国首屈一指的名将,手中兵力雄厚,靠现在的远东军想要吃掉他,恐怕有些困难。” 家族的总监察长和中央军统领对视一眼,面有难色。紫川秀立即明白了,马上望着窗外笑说:“今晚的雪好大啊!” 斯特林叹了口气:“阿秀,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我们刚刚从可怕的毁灭战争中挣脱出来,损失惨重。如今,流风霜一百三十个联队的庞大军队集结在西部边境对我们虎视耽耽,我们的压力非常沉重。现在的这种情形下,总长恐怕是不会同意我们再在东部与魔族开战的。” 像是为自己的话感到难为情似的,他补充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给你帮点小忙的,比如说提供你们装备、粮食、武器,我还可以向林冰下令,配合你的进攻搞一次军事演习,发动佯攻来吸引魔族的注意力,分散他们兵力。当然,这要经过瓦伦的军法官同意才行。”他望向帝林。 帝林点头笑说:“军法处对此无异议。” 紫川秀真诚地说:“谢谢。” 他真的是很感激。在家族如今的艰难处境下,自己提出的要求实在也太过冒昧了。斯特林虽然谦虚地自称是“帮点小忙”,但紫川秀知道,即使以斯特林中央军统领兼军务处长官的身份来说,那些“小忙”也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在瓦伦城与西南大营之间的两军相邻地区本来就是高度敏感的危险地带,紫川军在这个地方进行军事演习,必然会与魔族的巡逻队发生摩擦冲突,一旦冲突失去了控制升级为战争的话,斯特林就要为此负全部责任。他为了自己,轻描淡写地甘愿冒如此的风险。 斯特林想起个事情:“阿秀,有个事情我想问你的。二月十五日的晚上,我们碰到一个女孩子,她手持你的洗月刀……”想起这件事情他头都要大了,望向帝林。 “我们向她询问,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我们攻击。为了自保,我们不得不杀了些人。”帝林很简明地当晚的事情概括成几句话斯特林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概括能力:给他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一点错误都没有。 “洗月刀一直在我身上啊:”紫川秀惊讶说:“我一直随身带着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看见她挂在腰间的……” 斯特林诧异地望着紫川秀,后者以同样的表情望着他。两人异口同声地出声:“你说的是什么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帝林慢悠悠地说:“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斯特林,你先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说一下吧。” 斯特林开始说,他从咖啡屋的闲聊一直说到了长街的喋血。至于帝林为什么会带兵到紫川宁家中来,他很客气地解释说:“我们都认为,既然你的配刀出现了,你也有可能回来了。而如果你回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宁小姐的府邸了,所以……” 紫川秀脸色越听越难看,尽管斯特林说得客气,他还是隐约猜到了当时他们的想法。他冷冷问:“进紫川宁家来找我,需要这么多的兵马吗?” 斯特林望了帝林一眼,目光中略带责备,回头向紫川秀歉意地笑笑:“带兵马在身边,是我的主意。是为了防备罗明海的突然袭击,没有别的想法。阿秀你不必多心。当时我们想,如果发现了你,身边没多点人马护卫的话,恐怕难以保证你的安全。” “没必要假装。”帝林摇头说:“阿秀,我当时确实是有这个担心,担心你真的变节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定会亲手杀了你,绝不让你死在那些三流货色手上。” 他正视着紫川秀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你是我们的兄弟,所以我要亲手杀掉你。”帝林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并没有让紫川秀生气,反而莫名其妙的一阵感动。在帝林一针见血、毫不掩饰的锋芒言语中,他感觉到了那种热血男儿的坦诚:若你背叛,你不但背叛了紫川家,你更是背叛了我对你的信任,侮辱了我们的兄弟之情。背叛人类投靠魔族的紫川秀不再是真正的紫川秀了,那只是一具顶着你名义的行尸走肉而已。作为你的兄弟,我有责任将这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彻底的埋葬。 他点头:“我明白了。” 帝林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会明白的。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他打开窗户,一阵新鲜而冰冷的冬天气息涌进屋子。冷漠地望着飘雪的夜空,帝林疲惫地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紫川秀平静地凝视着帝林漂亮的眼睛,那眼珠彷佛黑色宝石做的,一片漆黑。就犹如帝都流血夜那晚的感受一样,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大哥的感觉,好陌生。但很奇怪的,他又能毫不怀疑帝林对自己感情的真挚。 当自己被围困在帕伊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救援自己的,是他。 当自己被怀疑叛逆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辩护的,也是他。 但是苦自己真的投降魔族时候,紫川秀相信,第一个出来杀自己的,也一定是他。 这是种很奇特的感受,紫川秀莫名的一阵感动:残酷与温情,热血与冷酷,这些极端矛盾的性格竟然可以如此融洽地出现在一个人的体内。 帝林提出了一个过于沉重的话题,让大家心头沉甸甸的。斯特林笑着出来打圆场:“阿秀不是好好的吗?大哥,你是白担心了。” 帝林笑笑,承认:“是的,我性格多疑。”他马上转换了话题:“那天晚上我们杀伤了三十一个刺客,却一个活口也没抓到,受伤的全部服毒自尽了。这种手法与街上碰到那个神秘女子如出一辙!————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同一伙人!” 紫川秀心神一震,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那晚袭击紫川宁府邸的就是林雨和她的部下。因为斯特林说看到了自己洗月刀的刀鞘,而自己的刀鞘正是送给了林雨。 他犹豫一下,说了自己的经历:进帝都来后,访二人都扑空了,来见紫川宁时候却碰到大群蒙面刺客正在行凶,为保护紫川宁一场血战之后,自己力不能敌昏倒,醒来却是莫名其妙的安然无事。不知为什么,他故意隐下了自己遇见林雨一行人的经过。 “……从那晚幸存者的口供中,我们得知当晚袭击宁小姐府邸的足有几十人。以阿秀的武功,等闲几十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但那晚他罄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对方,这说明,跟你交手的那些人,身手一定很不错吧?阿秀?” “啊!”紫川秀回过神来,点点头。帝林继续说:“这么多的高手,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定是出自某个强大的势力。斯特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家族军队中的高手?” 斯特林沉吟一下,回答说:“军务处的资料里没有这些人的记录,他们肯定不是正规军。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大权贵的私人秘密武装,比如说,罗明海的?” “不可能是罗明海的部下。”帝林一口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罗明海的部下有些什么货色,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被我盯得严严实实,连放个屁我都知道,更不要说这种大事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魔族方面派出来的高手?听说他们中间有所谓的皇族高手,跟我们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紫川秀,关于魔族的事情,他是最有发言权的。紫川秀心不在焉地答道:“也不可能是魔族方面。魔族的皇族数目并不多,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只有百来个,一次派出了几十个壮年的男子过来,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的武功虽然很不错,但还是跟皇族的高手差了一大截了。” “那么说,”帝林一五一十地翘着手指头说:“不是我们紫川家的,不是魔族的,不是阿秀你的,那只可能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用目光暗示他的两位弟弟,现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斯特林沉吟道:“流风家出动了吗?他们想故意谋害宁小姐?为什么呢?l 没有人能回答他。帝林陷入了沉思:紫川宁虽然是家族的继承人,但她平时行事比较低调,很少出头露面,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值得让流风家恐惧的才干,如果流风家目的是要刺杀紫川家的重要人物使得家族内乱的话,那他们选择的目标也差得太离谱了。即使他们刺杀成功,那造成的后果顶多也就让元老会忙活个把星期,从那些远系的公爵们当中再挑选一个继承人罢了,达不到让紫川家混乱的目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流风家会不择手段地谋害紫川宁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子。 “想不通啊!”他叹气着摇头。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嫂子的,二哥。日后如果有空的话,记得到河丘的听雨咖啡馆来找小妹啊!”美人的轻声软语犹在耳边,紫川秀心头翻来覆去出现的,全是林雨那双明亮的眼睛,心潮翻腾不定: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冷血的流风家凶手?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隐隐地,他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慨,却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下次见面时候,自己与她也许就是生死相拚的敌人了。 帝林问紫川秀此行回来帝都的目的,紫川秀照实说了。 帝林和斯特林一愣,帝林指着紫川秀大笑:“暗中收买我们粮食和武器的人,原来就是你?”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斯特林也笑:“阿秀,你知道吗,你弄得我们从总长一直到军务处全都心神不宁……” 帝林插嘴说:“幕僚长哥珊还要求监察厅出面调查这件事。” “对,大家都说,这是流风霜要进攻的前兆。哈哈,没想到却是你干的!”他渐渐收敛了笑容:“嗯,我明白了。现在,你碰上麻烦了吧?” “对。”紫川秀简单地回答。两位义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尤其是帝林,反应机敏,思维严密,跟聪明人说话就有这个好处,可以节省很多口水。 “你想好了什么方法了吗?” “有几个打算。一是你和斯特林帮忙,出面劝说总长大人取消这个法案……” “这个很难。”帝林说:“法案是总长提议、经元老会通过了,实施才不到一个月又马上要取消,我们缺少一个能说服元老会的理由。至于总长,他拉不下这个面子,我总不能跟那群老头子们说:老家伙们,你们搞错了,暗中收买战略物资的不是流风霜,而是反抗魔族的远东战士们……不会有错的,那是紫川秀亲口跟我说的,对,就是那个紫川秀,向魔族投诚的那个紫川秀,他回帝都来亲口跟我说的————你猜猜,我的下场会怎样?” 紫川秀揉揉鼻子:“我的名声不会那么臭吧?” “和新鲜狗屎一样香。快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呢?” “我也想好了,如果正面解除法案不行的话,我们就偷偷摸摸地来干。物资法案中授予军方部门以购买权,我想斯特林用中央军的名义代我购买,当然,费用我出。” 斯特林想了一下:“你需要多少?” “目前最紧迫的是粮食和药品,这两种物资我们的需求最大,需要购进三百吨粮食,大米、大豆、玉米、小米、大麦……什么品种都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除了供食用以外,我们还需要来年春天可以播种的种子和喂养战马的干草。至于药品方面,我们急需可治外伤的药品、医疗器械、消炎药。还有,我需要至少五百名战地救护医生:一场仗打下来,我们死在伤病下面的战士比死在魔族兵刀剑下的还要多,我们在武器和装备上面的需求也很大,需要组建一支强弓部队来抵挡魔族的高速龙骑兵,至少需要一万把上等的强弓和五十万捆箭。还有,希望你能帮我们采购五千匹辛加地区的战马……还有……” 紫川秀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了下来,看到斯特林被吓住了似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的要求,不算很过分吧?” “你说呢?”帝林反问。 紫川秀只得承认:“是有点过分。” “按照阿秀你的要求,三百吨的粮食足可以供应十万人的军队食用将近一个多月了,如果斯特林帮助你大量的购买后勤物资的话,那就很令人奇怪了:‘斯特林大人,您只有不到十万人的部队,却要了二十万人的粮食和武器装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川秀笑了:“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他给两位义兄解释了自己的办法:斯特林不只是中央军统领,他同时还是家族的军务处长官,统管家族的所有军队后勤,每日经手的财物数目极其庞大而繁琐,他可以暗中把军用物资卖给自己,至于帐面上的空缺,他可以用紫川秀提供的黄金向地方上的商人再购买一批物资来填补上,那样无论谁都看不出破绽了。 斯特林陷入了沉思,紫川秀的方法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效,只要没有人故意来查的话,应该是不会露破绽的:应该说是天衣无缝的,因为家族监察系统的最大头目正坐在身边,与自己合谋。但是,这样做就意味着要欺骗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参星总长殿下,与自己一贯的诚实原则相违背。 他轻声问:“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们可以跟总长好好谈一下,跟他说明阿秀是冤枉的……” “这个你最好想都别想。”帝林一口打断:“阿秀的叛贼身份是总长一手指定的,现在又要否定,等于是他自己要打自己的耳光,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都要死撑到底!一旦阿秀身份暴露,如果他没有给当场一刀宰掉的话: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毕竟他脑袋值十万————那他就要面临军事法庭的叛国罪审判了。如果想证明自己是无罪的话,你要拿出证据来————阿秀,你不妨去找魔神皇殿下,问他有没有空帮你出庭作证。” 斯特林苦恼地说:“我知道事情难办,但是这样欺骗总长殿下……不好。” 帝林从鼻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嗤”声。他想,欺骗总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更大逆不道的事我也做过,为了从元老会贵族的手中保护你,我杀了十几个红衣旗本级的高级家族官员,结果那老狐狸紫川参星照样被我哄得服服贴贴。当然,这番话是不能跟你斯特林说的。 “斯特林统领,”帝林用一副很庄重的语调肃然说:“当前形势下,对我紫川家安全构成最大威胁的,一是流风世家,二是魔族。阿秀在远东浴血奋战,与魔族殊死抗击,这舒缓了我紫川家的东部压力。远东的战争与我紫川家安全息息相关,远东的战争是为了我紫川家而战,拯救远东就等于拯救我紫川家,保卫远东就等于保卫我紫川家,您身为国之上将,知道怎样做选择才是对家族最好的。真正的志士,应时刻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才是真正的忠诚,至于个人原则啊,那只是小节。” 帝林的声音很低沉:“斯特林统领,家族的安危存亡,与你一人的荣辱名声,何者为轻,何者为重?” “当然以家族安危为重,但是,这……”斯特林回答,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渗出,顺着消瘦的脸庞流下来。 帝林站了起来,双手压在斯特林肩头,居高临下威严地注视着他,严肃地说:“斯特林统领,本官以紫川家现任监察总长的名义命令你,接受紫川秀副统领的提议,着手援助远东的起义军!” “遵命!”斯特林条件反射似地跳起来立正敬礼。随即,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苦笑得像刚吃了一只苍蝇。 帝林坏笑着,他已经摸清了斯特林的心理习惯了。先用雄辩的长篇大论使得他方寸大乱,突然改用强硬的口吻命令他,这时候斯特林那种惯于服从权威的军人习性立即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说出“遵命”以后他才发现事情不妙,但这时已经不好改口了。 他坏笑着跟紫川秀说:“阿秀,我早发现了,我们的老二是个天生的贱胚子。你要好好跟他商量什么,那他一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什么事情都难办。要他帮忙,你非得板起脸来给他恶狠狠地下命令,他马上什么都一口答应你了!” 斯特林抗议:“大哥,别把我说的那么笨。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认为这样对我家族有利……” “斯特林统领!本官命令你脱guang衣服绕房子跑一圈!” “遵命……啊,阿秀你这个混蛋,你敢阴我!” “斯特林统领听令,本官命令你跑到门口学三声狗叫!” “混蛋,你们去死吧!”斯特林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一头将帝林和紫川秀撞倒在床上,“光明王很臭屁吗?老子照打……哎呀!” “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秀字营战无不胜!哎呀,大哥你偷袭,太卑鄙了!” “呸!不要以为监察厅的好汉怕了你们统领处的……哎哟,斯特林你敢下手那么重!” 三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成一团,像几个小孩子在打架似的,最后再也打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着平时道貌岸然的统领大人、监察长大人面上都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忽然同时放声大笑。紫川秀笑得尤其响亮。解决了回来的头等任务,他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笑得特别开心。和两位意气相投的兄弟在一起嬉戏打闹,他感觉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彷佛回到了六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军校时代。 接着,三人开始商议计划执行的具体问题。斯特林深得总长紫川参星信任,掌管统领处的军务部门,而统领处的来往帐目又都是归帝林的监察厅监督,由他们二人联手作假,被人查出来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帝林的心思比较细致,他要尽量把水弄浑,让人想查都无从下手。他提出,如果紫川秀的后勤物资都要通过斯特林来购买的话,来往手续太多,实在太过烦琐,倒不如紫川秀自己光明正大地去购买,方法也很简单: 在军务处起个虚拟的名字和番号,比如说,家族预备军第五十三师团,或者是洛克辛威行省国民自卫团,名字越含糊越好,这些部队都是属于二线的筹备军队或者地方民兵武装,不会引人注意。在结束不久的远东战争中,大批的二线武装部队的实际力量已经被魔族歼灭了,那些部队剩下的就只有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和还没来得及删除的番号而已。而现在,家族的国防系统又正在重建,整个家族境内从东到西都正在徵集新兵,大批的新部队正在筹建中。帝林认为,这种混乱的状态是有机可乘的。没有人有空去检查军务处帐本上的那些部队番号是否真的存在。 然后,紫川秀的五十三师团可以开工了。第一步是先在各行省设立后勤办事处,该办事处的职责是专门负责“为家族预备军的五十三师团采购粮食、武器、装备等后勤物资”。这个部队的采购量非常庞大,这肯定会引起当地的军法处注意的。但是,如果某人有个在监察厅当总监察长的大哥,这就没问题了。各地的监察厅和军法处会得到指示,今后凡是五十三师团的物资,一律免查放行。 但还有个问题,说不定地方政府也可能有不识趣的官员感到好奇:“这个五十三师团究竟是属于哪个部门管辖?他们究竟驻扎在哪里?”接着,他就要寻根刨地地追查———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但他只要查到军务处,那就一切完结了。在那里,帐本上赫然标明了———预备军五十三师团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家族军队,番号都具体的列在本子上呢!但您还想知道该部队的驻地和人数吗?这个…… 这时候,深得总长信任,以正直、中心诚为全家族所景仰的斯特林统领大人出来了,很严肃地告诉他:“预备军五十三师团是属于家族的秘密部队,该部队的一切情况是属于军事机密,贵官最好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一般来说,斯特林大人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训话已经足以将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官吓得魂不附体了,但说不定有个把胆子特大的,一时还吓不倒他,还是不停地追查,那可怎么办呢? “不必担心,”帝林监察长微笑地说:“监察厅会解决的。” 斯特林和紫川秀望着自己大哥眸子中隐而不露的杀气,脑子里想起辣椒水、老虎凳、血迹斑斑的夹棍,锋利的竹签和铁丝、黑衣的杀手……于是齐齐打个冷颤。 “不要那样看我,”帝林扬扬秀美的眉毛:“监察厅没你们想像中那么暴力,我们做事是讲法律、讲原则的,一切按照法律程序办事,严格依法行事!” 紫川秀试探地问:“比如说……” “哪怕在路上吐过一口痰,我都判他三十年监禁!”执掌法律的监察总长是这样说的。 “阿秀,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直接收购物资,不必那么麻烦地又要做假帐,又要搞暗中交易,提心吊胆的————你觉得怎么样?” 紫川秀由衷地说:“这实在太好了,比我预先希望的还要好得多!”他知道,对于帝林的这份厚礼,自己无论怎么感谢也不会过分的。在先前的黑市交易中,因为担心被发现,自己受到了诸多限制,价格上也大为吃亏。现在用军方的名义来交易,很多事情都方便了,价格上肯定也能享受优惠,对于资金紧张的远东起义军来说,那真是雪中送炭了。 “你先别高兴,”帝林的神情很严肃:“这有条件的!” 紫川秀一愣:“什么条件?” 帝林莞尔一笑:“跟我去见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雪后的中午,三个披着风雪蓑衣的年轻人走在雪后一片泥泞的街道上。旁边的两人雄行阔步,气宇昂扬。若有人能透过斗笠看清他们面目的话,定然会感到十分的惊讶。 “我们是去哪里啊?”被夹在中间的紫川秀小声地问着。 帝林冷“啍”一声,掉过头“慈祥”地看着紫川秀,于是紫川秀乖乖地不作声。走过一条熟悉的道路,紫川秀认出来了:“大哥,你该不会是……带我去见宁小姐吧?” “对!”帝林很干脆地回答。 紫川秀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强笑说:“军情紧急,我不能离开太久。远东军成分比较复杂,各种种族都有。我不在的话,恐怕白川他们压不住阵脚……紫川宁那里,我还是以后再……”他转身想偷溜,帝林恶狠狠地骂道:“晚回去一天地球会怎样吗?要真的魔神皇杀过来了或者军队兵变了,那你回去顶个屁用!来,乖乖跟我进去!” “不要!”紫川秀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但帝林和斯特林不由分说,一边一个地夹住了他,拖着他走。 前面就是紫川宁的府邸了。经过二月十五日晚上袭击事件,家族对紫川宁的保护严密了很多。大队的禁卫军守卫着门口,另外还有便装和军装的巡逻沿街穿梭于附近。望着那森严的警卫们,紫川秀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泄得一干二净:“我看,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废话!”帝林摸着脸上的青肿骂道,一早他就看出来了。阿秀外表洒脱,但在紫川宁的问题上,他有比较重的自卑感。对紫川宁尊贵的出身,他常常自惭形秽。他对紫川秀此时的心理非常了解:虽说他在远东闯下了不小的事业,但比上紫川宁那种正牌的名门贵族来说,他说得好点是一方起义军领袖,说得难听点不过一群流民草寇的头目,而且身上冤屈未洗,他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去见紫川宁。 “阿秀,女孩子是需要呵护,需要哄的。当年我们三个追林秀佳,怎么你们两个没追到只有我得手了呢?不是因为我比你们优秀————当然,我确实比你们优秀那么一点————” 斯特林小声地嘀咕:“这家伙皮痒了,敢提这件事情!” “就是!”紫川秀趁机挑拨:“给他死算了!” “————而是因为我比你们会哄,什么甜心啊,亲爱的你是我的生命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我张口就能来!女人是最感性的动物,她不在乎你是否名门出身,不在乎你有没有本事、官职高低,甚至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她都不管,她只看一条:你爱不爱她!只要你是爱她的——不,只要你能哄得她相信你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哪怕你十恶不赦也没关系,至于身份高低那更是小事一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阿秀?” 紫川秀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不明白!” 帝林狠狠骂一声“笨蛋!”自己这个三弟虽然在战场上叱吒风云,但在感情方面,他幼稚得像个小学生。男人要感动女人,并不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有时一句不经意流露的话语或者一个轻轻拥吻,便能打动女人的心。但紫川秀却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丰功伟业”以后再去向紫川宁“报惊喜”,他期盼的是那种百战英雄载誉归来后,在万众瞩目下将美人轻轻拥入怀中的场面,功业不成他就无颜回见紫川宁。这实在太愚蠢了!惊天动地的功业往往需要时间,与魔族的战争不是十年八年能结束的,而红颜易老,女人大多没有这个耐性,而且“惊天动地”感动的只是天地,感动不了女人。紫川秀实在傻得要命,即使他能够拿下了远东,那又怎么样?当年的远东统领也不过紫川家的一介家臣而已,身份的差异依旧没有改变。如果真的等十年八年后战争结束了才回来,恐怕紫川宁早已经嫁为人妇,那就只能握着她手默默流泪不出声。 看来,这件事自己不插手是不行的。 碰巧,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官是斯特林的老部下,斯特林跟他打了声招呼,解释说:“监察长大人要向宁小姐了解案情。” 得知是家族的两大巨头驾到,那禁卫军官肃然起敬,虽然不知道与斯特林和帝林大人一齐前来、戴斗笠的那位年轻人是谁,但谁敢上来查问?两旁的卫兵们立即让开了一条路,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庄园。 入得庄园内,三人都小小吃了一惊。昔日紫川宁的庄园绿树成荫,小楼流水,楼台亭榭,幽雅美丽,是帝都有名的一景。但现在,眼看往日的楼台处只剩一片赤地黑瓦的废墟,那些茂密的梧桐树只剩下了大火焚毁过的一截截黑黝黝的树桩,夜里还没有发觉,但现在这一切赤裸裸地曝露在日光底下,分外刺眼。 紫川秀默不作声。他慢慢地走近那棵老橡树,在那残缺的、被烈火烧得黑黑的树干上,自己童年时候用小刀刻下的痕迹依稀可见。就在这个庄园里,自己度过了童年时代。对他来说,紫川宁的庄园并非仅仅意味着美景。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面墙壁上,都深深地刻有自己成长的痕迹。现在,这一切都化成了废墟。 紫川秀听见斯特林在向负责守卫的军官提议:“在现场整理完全之前,是否可以让宁小姐另找别的住处歇息呢?让她继续住这里,触景伤情,怕宁小姐接受不了。如果一时找不到方便的住处的话,我是很欢迎宁小姐暂住我家的。” 那个军官恭敬地回答:“禀报统领大人,总长殿下也曾邀请宁小姐住进总长府,但是宁小姐坚持说要住这里。如果大人能劝说宁小姐暂时搬离这里的话,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勘察现场和安全保卫工作都轻松很多。” 斯特林点点头,望见紫川宁的小楼附近没有遭到火灾,他指着问:“宁小姐是否还住里面?” “正是。是否需要下官事先通报一声?” 斯特林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李清是紫川宁的手帕交,自己与紫川宁一向熟呢,来往之间都是不拘束礼节的,而他今天还有意给紫川宁一个惊喜。 三人走进那小楼。小楼附近虽然守卫有不少的禁卫军士兵,但眼见自己的上司陪着这几个人进来,谁也没有过来盘问,结果一行人不受阻拦地进了小楼里,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那里,会客室的大门正虚掩着。 眼看小楼里空荡荡的,斯特林随口问:“佣人呢?都去哪里了?” 禁卫军旗本的脸沉下来:“很不幸,都遇害了。”几个人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先请进去稍候,我上去通知一声宁小姐。” “麻烦你了。”斯特林一边说边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突然间,他像是被蛇咬了似的向后猛地一跳,脸上表情震惊莫名。 “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斯特林想阻拦,但紫川秀和帝林二人已经进去了。 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但这一瞬间,秀过敞开的房门,紫川秀只看到了自己朝思慕想的女孩子。 两年多没见了,紫川宁依旧是那么漂亮,比他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还要漂亮。两年的时间足以把当年略显稚气的少女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此刻,她脸上洋溢着甜蜜、温馨的笑容,开心得如鲜花般绽放。这种笑容是紫川秀非常熟悉的:只有在自己的面前,她才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紫川秀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他彷佛已经听到了那甜蜜的呼唤:“阿秀哥哥!”在看到这笑容的一瞬间,所有的顾虑、打算、忧愁,全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唯一想的就是大步向前,张开宽广的臂膀,将心爱的女孩子一把揽入怀中。 突然,他僵住了:紫川宁并没有望向这里来,她也不是对着自己笑,她一直仰面望着旁边的一个男子,笑容如花。两人低头窃窃私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口。他呆呆地下移视线:紫川宁洁白无瑕的小手被握在那个男子的手中。 犹如九万个雷同时打在自己头顶,紫川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房间里彷佛有十万只蜜蜂同时飞舞,耳朵边嗡嗡直响。面前的一切是那么虚幻地的真实,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面前的人嘴巴在一张一合的翕动,奇怪的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努力想看清楚,但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诗歌,反覆地鸣响:“皇图霸业,转眼空……” 发现门口有人在,紫川宁一声惊呼,挣脱了那男子的手跳了起来。那男子也转过头来,喊:“外面的是谁?” 斯特林平静地走了进去,紫川宁顿时满脸通红,随即迎上来笑道:“斯特林大哥!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最近很忙吗?清姐还好吗?” 斯特林缓缓点头:“李清还好……”跟在他后面,帝林也进了房间。 紫川宁惊讶道:“啊,监察长大人,你也来了……” “打扰了,小姐。关于那晚的袭击,本官受总长委托,想向宁小姐您询问几个问题。”帝林回答着紫川宁的问题,眼睛却是盯着紫川宁旁边那个身材英挺、相貌端正的那个男子——不止是他,三双如刀子般的眼睛都在盯着那个男子,目光中蕴涵的森森的杀气,锐利得简直能杀人!被如此逼视,那个男子却显得很坦然,好奇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 一片寂静,屋内的男女和门口的三人面面相觑。 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紫川宁尴尬地笑笑:“我来介绍下,这位是马维公子……马维,快过来。这位是斯特林大人,这位是监察长帝林大人。” 斯特林面上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和帝林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他本来还保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紫川宁能解释,希望一切都是出自误会。但现在,紫川宁那种熟不拘礼的亲热口吻、那眉目中隐藏不住的风情、那面上荡荡的甜蜜笑容————这已经解释了一切:这并非误会。 那男子走近来伸出手:“是斯特林大人和帝林大人吗?我是马维,久仰两位的大名了,今旦见,果然风采照人,不愧我家族扬名天下的名将!” 斯特林看得清楚,这人相貌不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有种对女性很有吸引力的磁性,身材高挺,服饰光鲜,谈吐和风度都很优雅,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出身。帝林和斯特林都觉得,这家伙有几分像紫川秀。 面对马维伸出的手,斯特林没有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紫川宁,目光中流露丰富的感情:诧异、痛心、惋惜、愤怒、谴责……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笼罩着一阵难堪的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紫川宁惊讶地问。 没有人回答。寂静得令人尴尬,也许一根针掉地上也听得见了。 马维看看这个:斯特林的脸阴沉得像快要下雨的云;看看那个,帝林冷笑着,薄薄的嘴唇扭曲着成了一条线。若是帝林的部下、那些即使最久经沙场的老兵,看到帝林这个表情都要吓得魂不附体了:在帝都流血夜的那个晚上,帝林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紫川宁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低下了头,眼睛直盯着地下,都不敢瞧人了。 自己伸手过去,对方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面对这样的羞辱,马维有点难堪。只是顾忌面前二人位高权重,尤其是帝林更是以心狠手辣出名,让他无法发作,一阵冰冷的气息从面前暗暗涌过来。他竟然无法分辨这敌意的来源:是那个严峻的斯特林,冷笑着的帝林,或者是他们二人后面那个一言不发的神秘男子?虽然他不清楚紫川宁与面前几个人的关系,但花花公子的直觉告诉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他耸耸肩头:“你们有事情要谈吗?那么,我还是先走吧?” 还是没有人出声,房间里的空气彷佛都冻结了。过了好久,紫川宁小声地说:“嗯,马维,你先走吧。我们要谈点事情。” 马维轻松地吹着口哨踱往门口,斯特林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出了门,转身对紫川宁一个飞吻:“拜!明天再来找你!” 紫川宁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了。 马维呵呵一笑,转身欲行,身后传来帝林低沉的话声:“请留步。” 马维转过身来,微笑着:“监察长大人有何指教?” “再让我看到你到这里来,我杀了你。”帝林淡淡地说。 马维诧异地望着帝林,若有所思:“有意思。” 他笑笑:“我是家族元老会元老,而杀害家族元老————”他放缓了声音:“可是重罪,监察长大人。” 尽管很讨厌他,但紫川秀还是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家伙。面对杀气毕露的帝林,他竟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难怪紫川宁对他有好感,此人果然有其过人胆色,花花公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帝林冷啍一声,马维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帝林眼中的瞳孔缩成了针眼似的。放在熟悉他的斯特林与紫川秀眼里,知道他此刻杀机已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放了他吧,没必要跟元老会过不去的。”紫川秀出声劝说帝林。他站前一步,脱下了头上的斗笠,站到了紫川宁面前。 “啊!”紫川宁惊呼一声,退后一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阿秀哥哥!” 紫川秀深深地一鞠躬:“好久不见了,小姐可安好?下官紫川秀向小姐您请安。”尽管他已经被驱逐出了紫川家,但他却依旧像以往一样称呼紫川宁,尽管语调安详,但苍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激荡。 比起临别时候,紫川秀身材更高了,肩膀更宽了,当年略显稚气的柔和面部线条,被岁月如刀子般将其雕刻,如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清澈,顾盼之间,目光如电。 冷静,挺拔,削瘦,俊美,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如一棵挺拔的白杨树,英气逼人。英俊的容貌,久经风霜的沉稳气质,成熟的魅力,潇洒的风度,自如的气质,比起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如今的紫川秀,已经是一个令女性倾倒的成熟男子汉了。 一瞬间,紫川宁的面色苍白如纸。她呆呆地看着他,心碎欲绝。自己朝思慕想的心上人终于回来了,她多么想扑到他宽阔的怀抱里痛哭,诉说离别后的痛苦,那些思念的日日夜夜,看着黄昏月落的寂寞。靠在他怀中,呼吸着他气息,感觉他胸口怦怦的心跳,温馨的体温,无比安心。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问:“阿秀哥哥……你还好吗?” “托小姐福,一切都还好。”紫川秀伸手进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给小姐您带回来的一点小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就权当————”他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说:“————权当贺礼吧。” “什么贺礼?”紫川宁一愣,随即明白:“婚礼的贺礼。”她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接过了小盒子,打开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圈:盒子中,一颗硬大的蓝钻石发出绚丽的光芒。这是非常罕见的高纯度蓝钻石,非常名贵。若是过去收到紫川秀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会欢喜得跳起来,但现在,那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在他眼中,与一颗小石头没什么两样。 “对小姐您刚刚遭遇的劫难,下官也深感难过。请允许下官对你表非最诚挚的慰问,还望小姐您节哀顺便,坚强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下官不敢多打扰小姐您,还请小姐您尽早歇息。祝愿您早日康复。”紫川秀深深又一鞠躬,转身向外走去。帝林跟着他向外走。 “阿秀哥!”紫川宁追了出来,紫川秀的身形顿了一下。 紫川宁吞吞吐吐地说:“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紫川秀转过身来,温和地笑笑:“阿宁,祝你幸福。”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帝林冷冷地看着紫川宁哭丧的脸,低头朝着烫金线的华丽地毯恶狠狠地吐了口痰,跟着也出了门。 站在门口望着紫川秀的背影渐渐远去,紫川宁一阵难过,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内心处,她明白自己犯了不应该的错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她一阵悲伤,后悔自己一时的软弱和糊涂,心头充满了深深的负罪感和内疚。悲从心来,她放声大哭。 “宁小姐。” 耳边传来斯特林沉重的声音。紫川宁抬起头,泪眼朦胧:“斯特林大哥,你……你也要不理我了吗?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知道你们怪我……但……但那个时候,阿秀哥哥不在,大家都说他已经死了啊!” 斯特林静静地听着,心头翻起了波浪。自己既不是紫川宁的长辈,又不是她的男朋友,没有资格来教训她,而且,严格来说,她又做错了什么?正如她说的,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既然男朋友已经失踪两年多了,不是叛国就是投敌,那她另外找一个伴侣,有什么错呢?她已经等了两年了,难道真要正当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守一辈子活寡吗? 他又想起了紫川秀:年轻的战士,为了保卫祖国,在远离故乡和亲人的地方,他面对强大而残酷的敌人,忍受着耻辱和冤屈,孤军奋战。当他做出辉煌的成绩浴血归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他心爱的姑娘却已经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命运啊,你对紫川秀是何等的残酷啊! 这是谁的错呢?好像谁都没有错,但结果却是让痴心的人承受了世间最大的苦难。斯特林感觉深刻的痛苦,他想起了自己与卡丹的相聚、相爱、离别。冥冥之中彷佛有个命运之神,他就像个顽皮的孩子,总爱作弄那些相爱的人们。 “宁小姐,”斯特林慢慢地说:“也许你没有做错。但,你还记得二月十五日晚上的事情吗?一个蒙面的男子,为了保卫你不落在刺客们的手上,与刺客誓死周旋,舍生忘死,英勇抵抗————你还记得吗?”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不解。她不明白斯特林为什么要说这些看似与现在毫无关系的话。 “那人就是阿秀。”斯特林懊恼地皱皱眉,转身向外走。他不知该怎样往下说了,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紫川宁那双含泪的双眼。身后,屋子里响起了紫川宁凄凉的哭声。 “那些日子,你许下心愿,未来日子相见……牵牵手一放已是多年,沧桑容颜……” 紫川秀慢慢地走在帝都的街头,口中轻轻地吟唱着一首童年学过的歌。雪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没有人有对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小夥子多看上一眼。他呆呆地站在街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和平的景象,看着这生气勃勃的男人和女人,彷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人和物。 感觉有人正走到他身后,紫川秀也不回头:“大哥吗?” “是我。”帝林走到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紫川秀的笑容惨淡:“你让我过去,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吗7” 帝林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听过一些传闻。” 早在半年以前,监察厅安排在紫川宁家中的卧底早就向帝林报告了:“帝都几个出名的花花公子正在拚命地追求紫川宁小姐。” 一接到那个报告,帝林立即知道大事不好。由于紫川宁家族继承人的特殊身份,又是罕见的美女,哪怕白痴都知道:谁能娶了这个女孩子,绝对有莫大的好处。那些野心家会不遗余力地奉承她、讨好她。虽然紫川宁秉承了紫川远星的血性和智慧,受过良好的教育,形成了她优秀的品性。但她毕竟还是女性,帝林深知,女性出自天性的爱慕虚荣,意志软弱。比起男人用理性考虑问题,而女人考虑问题却是依靠感情。她们容易被一些耀眼夺目却毫无价值和内涵的东西所吸引:无边无际的鲜花、舞会、华丽的衣棠、美丽的钻石、绚丽的焰火晚会、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赞美的话……涉世未深的少女,哪里经得住那些欢场老手们的花言巧语? 帝林知道这个危机,但他却无能为力。紫川秀失踪了两年多,谁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叛变了。在情郎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刚刚进入十九岁的紫川宁正是少女情怀,如何忍受得了这种寂寞?紫川秀出现后,帝林意识到,必须让他们俩马上见上一面。即使他们暂时还不能在一起,但只要知道紫川秀还活着,紫川宁会马上把那些花花公子们像鼻涕一样甩到一边。 但他想不到,紫川秀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阿秀!”斯特林跟在后面匆匆地赶来,一把抓住了紫川秀:“你……没事吧?” 紫川秀笑笑:“我很好。” “但……这可能有点误会的,宁小姐现在也很后悔,我想你们应该好好地谈一下————对,冷静一下,好好谈一下,事情可能还有转机的……” “斯特林!”帝林低沉地咆哮一声:“别出馊主意了!难道你还想让阿秀握着那对狗男女的手,默默流泪祝他们幸福吗?” “但是……” “阿秀,记住,男子汉要坚强,要有尊严,我们生来就是忍受痛苦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和回忆。只要挺住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阿秀,宁小姐始终是爱你的,她不过一时糊涂,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紫川秀呆呆地望着长街上的人流,对两人的话恍若不闻。适量的痛苦使人喋喋不休,真正的痛苦却使人沉默。此刻,紫川秀的思想已经进入了一个超越凡人的境界。 帝林、斯特林与自己亲如手足,但他们难以理解自己对紫川宁的那份感情。从孩提时代,自己就被灌输信念:“守护紫川,守护宁小姐”。小小年纪,自己曾发下誓言:“要一辈子守护在宁小姐身边。”对他而言,紫川宁的存在不单是他心爱的女孩子,还是他心目中最纯洁的偶像,不可侵犯的神祉。 对紫川宁的爱,是促使他奋斗的人生信念,是他生命的全部。在远东艰苦战斗中,在那些出生入死的日日夜夜里,支持他的只是这个信念:“建立不辱她身份的功业,与她相聚”。 但突然,大地在脚底下裂开了,整个世界都在崩溃。自己率领军队在远东孤军奋战,折死抗击魔族的时候,她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一切的梦想和憧憬,希望和理想,都被无情地粉碎。那些雄伟的业绩和辉煌的功勋,已经再无意义。 在这一瞬间,紫川秀真切地感觉到了斯特林失去了卡丹公主时的痛苦。他难以比较,是哪种痛苦更为深切呢?相爱的人远隔万里只能在心里默默想念,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变心投入别人怀抱?斯特林比自己幸运,没有了卡丹公主,他还有另外一个支柱,那就是他的事业,他效忠家族的理想。他把所有的痛苦都深埋心底,全心全意地扑到了事业上,以此来化解悲痛。而没有了紫川宁,自己就像个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一无所有。 笼罩帝都多日的云层已经消散,温馨的太阳从雪后探出了头。冬日里看到久违的阳光,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喜气洋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边的饭馆里传出了烤肉的香味,一架马车从他身边驶过,激起的雪泥溅了他一身,车音辘辘,车夫探出头来对他做了个鬼脸,叫嚷几声,一匹拉车的马在放声长嘶,于是车夫的声音便消逝在马的嘶鸣中了。人们脚步匆匆,那种人群独特的气氛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生活的气息是那么的鲜活。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竟然有人会悲伤,会难过,会伤心落泪,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好大的雪,今年又该丰收了。”紫川秀喃喃说。 帝林和斯特林面面相觑,脑子里转着同一个念头:他该不会失心疯了吧? 紫川秀转过头来:“我要回远东去了,补给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斯特林。具体的事情,负责后勤的明羽会和你联系的。” “请放心吧。”斯特林点头,有点不放心地试探着问:“那……你没事吧?” 紫川秀笑笑:“我很好。” 三人一路走回了帝林的府邸,收拾了包裹和行李。二人送他,一直送到了帝都的城门口,一路无言。天空又下起了雪。 “那,就在这里分手吧。” 帝林点头,出声说:“保重。”随即压低了声音:“战况不利的话,赶紧逃回来吧。我会安排人手在瓦伦接应你的。” 斯特林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紫川秀。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让他很不放心。 紫川秀郑重地道谢:“谢谢。那么,你们也要多保重啊!”牵着马走了好远,回过头一看,那两个身影依旧立在城门下,遥遥地望着自己。对着身后的人影,他深深地鞠躬下去,轻声说:“谢谢!” 远远的,他们也向他鞠躬还礼。 不知不觉的,紫川秀已经热泪盈眶。他翻身上马,向着日出的方向飞驰而去。他老是用马刺踢马,好像想逃开在后面追逐着他的惊恐、悲哀和痛苦。黑马像旋风一般地向前疾驰,鬃毛迎风飞舞,吃力地喘息着,张大了鼻孔,喷出一阵阵的热气。马越跑越快,扑面而来带着冰冷气息的寒风吹刮着他眼角的泪水,这使他感到神清气爽。两旁的景物在飞快地后移,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兴奋。 当时,他听到了紫川宁哭泣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看她,因为没有必要。爱情不是依靠哀求和怜悯得来的,纵使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但总还留下了尊严。他知道,他已经将生活的热情和以往对她的爱慕通通留在了她脚下。他相信自己再也不会获得激情,再也燃烧不起男女间的情火,再也不会痴迷狂热。如今他的心境,清澈而冰冷,就像那天空落下来纷扬的白雪。 他默默地说:感谢上苍,你解除了我的精神枷锁。如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了。我今年二十二岁,就已经是远东的光明王,已经远东军队的统帅。哪怕就是显赫一时的流风霜也不曾拥有这么庞大的军队,这么多的精锐士卒。有了这支军队,自己即将横扫远东全境,满可以封疆裂土,傲视当世!如此风云际会,岂是当年小小的紫川家副统领所能祈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一日,光明王紫川秀从家族内地返回远东。在布卢村留守的秀字营军队的护送下,三月八日,光明王回到了大本营明斯克的科尔尼城。他风尘仆仆,立即召集将领们开了一次核心会议。所有还留在科尔尼的高级将领都参加了,他们是明羽,白川,半兽人布森,半兽人布兰,半兽人德布,蛇族索斯,矮人鲁佐,龙人门罗,还有精灵怪的代表————到现在紫川秀也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情形怎么样了呢?”紫川秀问。 没有人回答,看着将领们那哭丧着脸的表情,紫川秀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刚刚从前线归来的布森和布兰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面目憔悴,那浓浓的毛发暗无光泽,目光黯淡。 “总的来说,情况不妙。”布森干咳一声:“鲁帝已经开始反攻了,他从边境的省份抽调了守备军,重新又组织了十五个团队的重兵。主力出现在得亚行省东南,前锋已经强渡了蓝河,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明斯克行省了。我们拿下不到几个月的得亚、杜莎等多个行省,现在又被魔族军夺了回去。” “蓝河是条天堑,渡口的守备军队为什么不加抵抗?” “殿下,我们抵抗了!”蛇族的索斯哭丧着脸:“我们拚死抵抗了,三十多名哈特族的小伙子们都死在了阵地上。但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坐着小船,密密麻麻地涌过来。我们没吃没喝,足足打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弓箭都消耗光了,还是不见援军的踪影!没办法,我们只能撤退:我们是在英勇战斗给予敌人重大伤亡后才光荣撤退的!” 尽管索斯自称是“英勇战斗”,但是紫川秀一听就听出了毛病:如此险要的地势和关卡,蛇族只死了三十多人就弃守了,估计他们所谓的“英勇战斗”也不过是拿着弓箭对渡河中的魔族军狂射一通罢了。 他问明羽:“为什么不派增援过去?” 明羽面露尴尬之色:“殿下,那时候我手上的唯一的军队就是秀字营了,而您交代过的,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准动秀字营。” 紫川秀想起来了,他确实是下过这样的命令,目的是将秀字营这支精锐力量尽可能完好地保持下来,一来是为了隐藏实力,二来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在将来与魔族的关键性会战中充当致胜的决定性力巨里。 “那别的部队呢,佐伊族的团队,还有龙人团队……” “除了秀字营以外,其他团队已经被我分散了,派驻到了各个乡村和城镇去。所以,命令的传达和军队的集结都需要时间,等我们集合了三个团队的步兵时候,渡口已经失守了……” 白川举起了手:“大人,抱歉,我的部队也分散了——我只保留了秀字营的军队和远东第一团,其他的部队都暂时分散了。” 紫川秀震怒:“为什么干这种蠢事?自动分散军队,那是自寻死路!” 白川轻轻地说:“大人,我们没那么多粮食啊!” 紫川秀恍然,他皱起了眉头:“有这么糟糕了吗?!” 将领们阴沉地点着头。紫川秀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 接下来,由白川进行敌情的介绍:鲁帝亲自统帅的军队主力,约十一个野战团队的兵力——已经占领了得亚行省。那里,罗杰军团正藉助沿途城池的防御尽力抵抗,且战且退。但同样因为粮食问题,本来作为起义军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罗杰军团也变得衰弱了,无法与魔族相持,正在逐步后退。 魔族的塔杰总督率领塔杰的守备队,从明斯克行省的东北方向沿着培杰公路向明斯克逐步逼近,新任命的伊里亚总督巴特率领三万骑、步兵朝科尔尼前进,沿途一路汇集小股守备部队,剿灭起义部众,烧杀掠夺,手段十分凶残,但他的进军速度比较缓慢,很有可能打算在明斯克行省的西北部与塔杰的守备队会师,然后在鲁帝拖住起义军主力的时候,他会直冲远东军的大本营科尔尼。但也不排除他会突然迂回,对后撤中的罗杰军团形成合围的可能。 另外,南方出现了新的魔族部队————白川怀疑他们是加来和古迪撒两行省的魔族守备队的残余力量:他们夺下了起义军曾占领的加来行省,切断了起义军主力和瓦格行省布卢村后勤基地之间的联系,主力位于加来行省首府,但按兵不动,估计他们是想等候北方的魔族军团南下时候才与之呼应,一举围歼起义军主力。这支部队虽然实力不强,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十分险要,威胁着起义军的后勤补给线。 等白川说完,明羽站起来补充说:伏名克行省的游击队已经发来报告,凌步虚军团最近部队频繁调动,大批骑兵部队连夜拔营不知所踪,其动向十分可疑。他提请紫川秀要考虑到这一点,不要放松了对西边的警戒。 “大人,您是否在听呢……”白川看着紫川秀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提醒他。 “啊,啊……”紫川秀回过神来:“刚才你说到什么了?” 白川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她发现,这一次回来,紫川秀的精神状态似乎差了很多。 紫川秀在思考着,情形确实十分危急,起义军正处于最衰弱的时期,魔族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他们步步进逼,从四面八方对起义军的根据地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并且,他们吸收了上一次科尔尼会战中鲁帝因为孤军深入而失败的教训,这一次的进攻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和准备,各魔族部队的行动相当有默契。最糟糕的是,起义军如今太衰弱了…… “情况比您想像的还要严重,”明羽沉重地说:“大人,我们的粮食储备差不多已经枯竭了。现在,我们把绝大部分的粮食都给了罗杰军团,因为他要抵挡魔族的主要攻势。至于其他的军团,我们只保留了那些最主要的部队,别的部队只能暂时把它拆散,让士兵散落到各个村镇去,化整为零比较容易找到食物。————大人,我们知道这个主意很蠢,但是我们只能用这么个办法了。不然的话,早一个星期前我们就撑不下去了。” 其他的将领们七嘴八舌地赞同:“确实是这样的,我的部队也走了一大半了。” “没办法,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小伙子们现在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 布卢村的半兽人德布举起了手:“我的部队还是保持完好的,但有半个月得不到粮食补给,骑丘都已经开始宰杀战马充饥了,军官无法阻止他们。” 精灵怪的代表也举起了手:“报告光明王殿下,我们的药品已经用完了,现在,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对伤病人们进行治疗:情形十分危急,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伤员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亡。” “大人,弓箭队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办法再投入作战了。” “禀告殿下,为了找食物,昨晚佐伊族的步兵洗劫了都兰城……” 大家议论纷纷,将领们吵吵嚷嚷的,互相抱怨,会场越来越喧杂。 “目前的困难,我已经了解。粮食缺乏、药品短缺、武器短缺,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将很快得到解决。”在紫川秀低沉的声音里面,蕴涵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他声量并不高,但喧哗立即停止了,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宛如荒山野林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以严峻的目光环视全场。 “明羽!” 明羽肃立起立:“是,大人!” “不要吝啬你的库存了,通通清出来,立即发到各个部队去!” 明羽犹豫了一下,大声回应:“遵命,大人!” “将军们,立即行动起来,目标只有一个:彻底、完全地把魔族赶出远东,消灭他们!” “是,殿下:”各族将领齐声回答。看到光明王如此信心十足的样子,他们通通给鼓起了劲,一扫刚才晦暗低落的情绪,会场的气氛变得昂扬起来。 在紫川秀的引导下,起义军的高层达成了共识:坐等消极防守是没有出路的,只会看着领地被魔族逐步蚕食、越来越小。紫川秀提出:在近期,必须要组织一个相当规模的反攻,将魔族的进攻势头给打下去。魔族四面合围,看似气势汹汹,但其实正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 蛇族的索斯提出,是否可以集结手上的预备兵力,对敌人那些兵力比较弱的部队比如南面的加来守备队,或者塔杰守备队,进行一次打击。但这个提议被紫川秀否决了。消灭那些小股部队对改变整个战略形势毫无帮助;即使南面的加来守备队被击败,但北边的巴特军团照样会前进,那样起义军就要面临连续作战的困境。敌人最强的地方也正是最弱的地方,只要自己打一个胜仗,在鲁帝的主攻军中消灭三到五个魔族野战团队,敌方主力将丧失大半战斗力,无法再进;而其他的呼应部队没有了主力的配合,他们绝不敢单独向起义军的根据地发起进攻。这样,围攻之势自然就被化解了。 紫川秀引经据典,又是兵书,又是谋略、战法,讲得头头是道,各族将军们听得心悦诚服,纷纷赞同:“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光明王殿下!” 时间到了中午,会议暂时休息。紫川秀单独把明羽和白川两个人类将领叫了进来。明羽惶恐地道歉:“大人,实在抱歉,下官自作主张……” “不,大人,是下官提出的主意,明羽不过执行罢了。对不起大人,当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把部队拆开了,分散到各个郡县去,那样比较容易找到粮草供应……很抱歉,下官愿意接受大人惩罚。” 紫川秀笑笑,他知道其实两人其实上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慌张,不过是博取自己的同情的手段了。在粮草紧张的情形下,把不在第一线作战的部队解散,那是减轻粮食消耗的一种办法,但太消极了。紫川秀知道,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比较积极的办法。 “为什么不考虑以战养战呢?”紫川秀心平气和地问:“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部队还是有战斗力的,既然我们缺粮,那就向魔族要去!主动进攻,击败他们的军队,夺取他们的城池,拿下他们的辎重和补给——这样不也可以解决问题的吗?为什么要那么消极地干等着呢?” 俩人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明羽干咳一声:“大人,我们也考虑过了,但是不行,当时实际的情形不允许。” 白川点头。当时他们三人确实也讨论过这个方案:是否在粮食消耗完之前与魔族来一场决定性的会战来决定胜负?但结论是否定的。她想,这就是紫川秀的价值所在了。如果他在的话,那就会有一场正面会战。光明王鼓舞人心,有他指挥,土兵和将领们都信服,认定他是伟才,他们便能一鼓作气。但无论自己也好,罗杰也好,尽管都是通晓军事的骁将,却没有紫川秀那种威望和鼓动力,那些桀骜不逊的异族将领们未必买自己的帐。连最基本的上令下行都办不到,这种情况下与魔族决战等于找死。 紫川秀看着局促不安的两名部下,若有所思。他想,这就是临时留守政府的局限了,他们缺乏那种大刀阔斧敢于决断的魄力,不敢采取比较冒险的措施和手段。比起一个人的独断专行,三人联合决策讨论出的结论往往倾向一个比较中庸的办法,不可能是最好的,但也不会是最坏的。他们倾向于把局面维持下来:不过这不正是自己安排他们三人联合决策的用意吗? “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们商量。”刚才会议时候,当明羽提出已经把部队解散了,紫川秀在震惊之余,马上就醒悟过来了:破而后立,这不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吗? “我军的现状迫切地需要改革,”紫川秀缓慢地斟字酌句地说:“我们的军队结构庞大而臃肿,人数虽多却形成不了战斗力,一年前的科尔尼会战中就看出来了,各个嫡系各自为战,虽然号称四十万大军,却被六万训练有素的魔族军打得鸡飞狗跳。军队庞大而迟钝、动作缓慢、毫无效率、战斗力低下,武器装备差——在过去的一年间,科尔尼会战之后,我军曾多次向魔族发动进攻,却进展甚微,这就是原因所在。 “而且,我们庞大的军队也给后勤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可以说,我们如今的困境就是过去毫无节制地扩军带来的恶果。我们一手训练出来的秀字营和原来的佐伊族第一团、第二团都是很精锐的部队,但是过于庞大的民军云集和大批没有经过训练的老百姓加入,给我军的运动带来极大的不便,我们努力筹建的正规兵马最终沦落为行动不便的乌合之众。” 他总结说:“从长期战争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供养一支过于庞大的军队,对整个国家都是一场灾难,特别是现在的远东,正处以青黄不接的贫濯时期。即使是在远东经济鼎盛时期的哥应星时代,整个远东地区也不过供养八十万军队而已,而现在单以明斯克、云省等数个省份的经济要供应四十万军队,实在无法长期坚持。从实际情况来看,我认为保留十五到二十万比较精锐的常备军就足以抵御魔族的进攻了。” 白川和明羽长期在第一线作战,对紫川秀所说的弊病深有体会。军队的装备落后、战斗力差,往往只能靠着人海战术来抵御魔族的少数但精锐的军队,每次征战下来损伤都非常严重,于是不得不从地方上抽取更多没有经验的老百姓加入,于是军队的素质又进一步下降,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了。他们也曾苦苦思索解决的办法,但始终没有结果。现在紫川秀提出了办法!裁军一半,重新进行军队的组编,组建一支人数较少但更精锐的军队,这份破而后立的魄力让他们不得不佩服。 听得两人连声赞同,紫川秀笑笑,开始一一讲解自己的计划。 白川安静地倾听着,心下赞叹。她提出建议,裁减下来的兵员可以成为地方民兵,可以让他们回到地方上去一边生产一边训练,自行组建地方武装,以游击队、乡镇自卫队等形式配合正规军,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成为正规军的预备力量。 紫川秀对这个主意大加赞同。他提出了自己的改编方案!组建三个大的军团作为军队的作战主力,每个军团由十八个团队组成,取消目前这种各个团队都是由单一种族构成的状况,改编后的各个团队由各种族混合组成,每个团队都是半兽人占百分之五十五,蛇族占百分之二十,龙人族战百分之十,精灵怪、矮人等种族占百分之十,人类占百分之五。每个军团安排一个大队————约一千人的秀字营骑兵充当军官教导大队,该部队是全军团的特种突击力量,独立组编,由军团首脑直接掌握。 此外,在三大军团之外,组建了光明王亲卫军团,由紫川秀亲自带领。该军团囊括了远东军中那些战斗力最强的部队:秀字营的主力骑兵师团、佐伊族第一团、佐伊第七团,还有龙人族的五个团队、蛇族的两个强弓团队。 明羽和白川两人听得心驰神摇。 改编的最大好处就是削减了带兵将领们的自主权,建立了中央首脑的权威,远东各族将领们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拥兵自重。比如说,蛇族的首领索斯担任一个团队长,他亲信的蛇族子弟兵已经被分散到各个军团、各个团队去了,而分配给索斯指挥的部下大半是半兽人、龙人的士兵。在这样的牵制下,如果索斯再想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逊地反对光明王殿下,那是不可能的了,他的部下大多都是异族的士兵,不可能听他煽动。 白川心下赞叹:“各种族混合在一个部队里,互相监视,互相牵制,军队中无法组织任何的阴谋活动。这种制度防止了忠于私人的亲卫军队出现。各族将领们只能指挥部下们作战,却无法带领他们作乱。更妙的是,作为紫川秀亲卫军的秀字营在各个军团中都保留有整编的部队作为纪律部队,这支绝对听命于紫川秀的精锐部队由军团首长亲自指挥,可以随时镇压任何反叛的苗头。这么高明的主意,那个小白痴怎么想出来的呢?” 到下午的军务会议上,紫川秀突然抛出了军事改革的方案,整个会场“哗”的轰闹起来。在这次的改革方案中,蛇族的军队、矮人族和精灵怪的军队变动最大,以上几个种族的军队通通被拆散,分配到了混合部队中。索斯和鲁佐他们吃了哑巴亏,紫川秀打着精简人数、提高素质的大旗,大刀阔斧地削减了他们的实力,他们有苦还说不出。 紧接着,紫川秀宣布了改革之后的军团领导人名单,他很客气地自称这是“供大家讨论参考”,但谁都清楚,光明王的主意已经拿定了。第一军团长官分别是布森,副长官罗杰,参谋长是蛇族的索斯,第二军团长官是白川,副长官是布兰,参谋长是龙人族的门罗;第三军团长官明羽,副长官是半兽人德布,参谋长是矮人族的鲁佐——表面看来,似乎非常合理,每个军团的领导阶层都是各个种族组成的。但是白川和明羽知道,紫川秀策划已久,不把对手屠个精光他是绝不会罢手的。果然,在接下来的军队领导分工职责中,军队的实权都给军团长和副军团长们掌握,留下给参谋长的唯一工作就是给各个团队送草纸。他们连哪怕调一个巡逻队去看门口的权利都没有。 在团队长级别的名单中,人类和半兽人占了绝大多数。担任团队长的半兽人多数是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或者是远东大起义之初紫川秀军官培训班的学员。原来担任指挥官的其他种族的军官们,都给调离了掌握军队的实权部门,紫川秀把他们高高地提拔,慷慨地分封他们一个又一个好听的官职:“军团掌旗官”(打仗时候扛着旗冲在最前面的家伙,敌人最喜欢瞄准的靶子)、“军团掌剑官”(可以扛着一把八十公斤重的大剑)、“工程兵总指挥”(专门负责挖战壕的)、“军团特别行动队队长”(赶马车的车夫)…… “不对,这样不对!”蛇族的索斯还在做挣扎,他隐约知道这样不妥,但到底如何不妥法又说不出来:“这样咱们哈特族的种族部队都没了!咱们吃大亏了!” 紫川秀笑咪咪地说:“这次改革是很公平的,对各个种族都一样。佐伊族不也一样没了自己的种族部队吗?” 坐在旁边的布森、布兰、德伦、德布等一排的半兽人立即点头表示赞成,姿势整齐得像事先排练过一样。他们心里有数,这次改革,除了紫川秀的秀字营以外,他们是最大的得益者。在改编后的各个混合部队中,由于人数众多,半兽人士兵占了每个部队的绝大多数,相对之下,其他各族的士兵都处于少数弱势,这下自然而然的佐伊族势力将掌握军队的控制权。 “我反对!”矮人族的鲁佐的声音又低又沉:“矮人族的士兵拒绝改编!矮人族战士不愿意和其他种族一起混合作战,我们要保持我们种族的纯粹性!” 紫川秀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也随便你。但因为粮食紧缺,大本营决定只对那些接受改编的部队发放粮草。如果不愿意的话,各位随时可以离开。” 鲁佐目瞪口呆,他知道他如果再坚持的话,紫川秀真的会顺势将矮人族的势力从新生的远东政权中排挤出来。于是他乖乖地不作声了。 白川坐在会场的一角,不发一语。她知道紫川秀已经与斯特林、帝林等家族巨头秘密达成了协议,粮食危机将很快得到解决。但紫川秀却将这个情报秘而不宣,藉此机会大刀阔斧地搞“屠杀”。如此善于把握机会,化危机为机会,她不得不佩服紫川秀的机敏。 “各位请放心,”紫川秀安抚众人:“军事改革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作战力和改进指挥方式,我们的宗旨和理想并没有变化:解放远东,各种族平等。大本营一直关心各族的利益,将不偏不倚地对待各个种族,这次改革也将如此。新生的远东是所有种族的远东,绝不是某个种族、某个人的远东,关于这点,请各位尽管放心。” 看着紫川秀微笑的脸,白川第一次有了种畏惧的感觉:这个工于心计和权谋的光明王,真的还是自己熟悉的紫川秀吗?对于这次的帝都之行,紫川秀守口如瓶,只是说:“还算顺利。”但放在熟悉紫川秀的白川眼中,他变了很多。外表上,他依旧那么春风满面,笑得更从容了,但骨子里他更坚毅了,温和的眼睛中多了些与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利如刀锋。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面,杀机暗藏。 在紫川秀如簧之舌的演说下,再加上远东最大的种族半兽人对紫川秀毫无保留的全面支持,光明王的提议得到了通过。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九日,远东军队的第一次改革开始了。通过这次军事改革,紫川秀巩固了他在远东军队中的领导权力,建立了一支受其绝对控制的远东混合军队,光明王踏上了争霸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九日,远东军队的第一次改革开始了。通过这次军事改革,紫川秀巩固了他在远东军队中的领导权力,建立了一支受其绝对控制的远东混合军队,光明王踏上了争霸之路。 三月二十三日,从家族内地采购来的第一批粮食运到了瓦格行省的布卢村,这批用黄金购买来的粮食包括了大米、大豆、玉米、小米、大麦等多项品种。粮食被分散,村村寨寨的半兽人们齐齐动员,用推车、牛车、人扛、马拉,躲开了魔族的封锁,从大路和密林中的小道上将粮食迅速地送到了军队手中。这批物资到的真是再及时不过了,各部队已经开始断粮。紫川秀指示,集中全部补给,先让疲惫的白川军团得到补充。在随后的日子里,从家族内地输进的粮食、武器、药品、装备、补给…… 源源不断地输进了远东。 四月十日中午,埃罗平原。正午时分,阳光照不进来,阴森的寒意笼罩着树林。 风吹动乌云,天空的气像瞬刻万变。远处的风声隐隐传来了两军交战的可怕喧嚣。 临时指挥部设在林子里面。紫川秀躺在网床上,闭目养神。军官们一边在轻声低聊着,心头暗暗担忧:这种阴暗的天气,一场大雨会让自己苦心谋划的会战化为泡影。 “能做的一切我们都做了,如果真有大雨的话,那是天意要让我们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紫川秀淡淡说,翻个身把棉被又盖上。 到了中午一点钟时候,天色明朗了一点,于是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一个人类传令兵快步跑进来,低声报告:“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纷纷跑到了树林边缘的草地上,隐藏着趴在草地上观看。从远处望去,败退的蛇族队列零零落落地沿着小道过来,半兽人的队伍稍微稠密一点,他们在慌张地越过一道红土沟,继续向前进。没有军官出来维持队列,队伍大群大群地通过,士兵们惊恐万分,手中的武器和旗帜丢弃了一地。 紫川秀担心地摸摸头发。罗杰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甚至做的比自己要求的更多,如果自己是魔族方面的指挥,也同样会相信这是一支已经给彻底打垮了的部队。现在自己反而担心他是不是扮失败扮得太出色了,搞不好会弄假成真。在等一下的伏击中,罗杰部队还要充当预备队的角色,他希望该部队的实质损伤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 大队大队的溃败军队通过以后,平原上一片寂静。远处的荒草在随风摇缀,风呼呼地刮过。三十分钟后,东边传来隐约的兵马喧嚣,鲁帝的军队压了过来,越来越近。一片潮水似的绿色人海中,可以看清楚了,魔族士兵头上飘扬的旗帜和五颜六色的羽毛,那是他们军官的标志。在队伍的头顶,闪烁着一片金属的明亮反光,刚刚取胜的这支魔族队伍十分凌乱,骑兵和步兵们混杂在一起前进。可以听见,魔族兵那刺耳的嘈喧,像一群麻雀。 紫川秀安静地屏息观看,等待着。他相信白川,这个女孩子有着过人的判断力,她能敏锐地准确抓住那转瞬而过最有利时机。 魔族队列渐渐放慢了速度,大概他们的指挥官也觉得这个地形实在危险,两座高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埃罗平原。从队伍中分出了十几个骑兵,他们分别向两旁的高地策马前进,想来是派来侦察两旁高地的侦察兵。 紫川秀皱皱眉头,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必须提前发动了。 此时,魔族军队伍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喧嚣,大军出乎意料地继续前进了,速度加快,派出来的侦察兵也立即转向,向前冲去。远远的,紫川秀松了口气。按照他的命令,罗杰部队在后撤中故意撒落了大批的黄金和钻石。这批战利品被魔族军发现了。 当走在最前面几个士兵拾到了闪亮的钻石和金条时候,周围士兵眼都红了。 “前面有大批的金银财宝!”消息瞬间传遍了队伍,贫苦的魔族士兵们激动万分,争先恐后地前进。与刚才的追击不同,追击是与敌人赛跑,而现在却是与自己的同伴赛跑。魔族士兵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冲,冲!超过自己的同伴,财宝就是属于自己的了!顿时,混乱像水的波纹一样迅速传散开来,骑兵挥起马鞭驱赶挡在自己面前的步兵,所有人都发狂似的向前奔跑,前军疯狂地、毫无秩序地前进,军官们无法阻止这种狂热的混乱。后面的部队不明所以,眼见前面的部队开动了,他们很自然而然地跟了k去。 当魔族军队伍的中段进入了夹口处,“呜————”长长的军号鸣响,一瞬间,从南面长满枯草的高地上,突然出现了大军,出现了太阳的旗帜,出现了明亮的刀光剑影。 “光明王万岁!”从半兽人宽阔的胸腔中发出的浑厚呼喝声响彻平原,地动山摇!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进攻开始了! 白川部队采取的是波浪式进攻,在光明王的太阳旗帜下面,二十道散兵线居高临下地从山上直冲而下,冲向魔族的队列。灰色的人群海浪般扩展开来,汹涌冲击。 在不可能出现军队的地方出现了敌人的预备队!魔族的队伍骚动起来。军官们大声地嚷嚷着:“结阵!结阵!”但在急速的行军中,要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体系并非易事。步兵和骑兵们混杂,各个部队交错,相互妨碍。士兵们昏头昏脑地跑来跑去,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战马急躁地踢打着蹄子,狂热地奔走,将上面的骑兵摔下来……保持完整的一队弓箭手被匆忙地调往前沿,还没等他们进入阵地,冲在最前面的半兽人掷矛手已经接近了! “嘿唷!”三千名半兽人士兵们扬声吐气,一起投出了手中的标枪。这阵标枪雨带着可怕的力道落入了魔族密集的人群中,带出了一阵恐怖的惨叫。 投掷出了标枪的半兽人们拔出了砍刀,冲近身去。在他们后面,第二排半兽人士兵又开始投掷标枪,掩护同伴的冲锋。接着,又是第三排,第四排……蛇族的弓箭手已经抢入了贴近的位置,开始与魔族对射。密集的标枪和利箭雨点般一阵又一阵地落入魔族的阵头,令他们损失惨重。措手不及之下,魔族在接近战中吃了大亏。而更令他们恐惧的话,素来以力大无穷、善于近战而闻名的半兽人战士几乎不受损伤地扑近了! 行进中措手不及之下,突然遭遇敌人,魔族军乱成一团。没等他们组成最拿手的方阵防御了,恐怖的呼声已经近在耳边:“干掉绿毛鬼!”半兽人士兵的呼声犹如山洪海啸,一阵高过一阵,明晃晃的刀剑已经近在眼前!第“波汹涌的人浪正面冲入了魔族的队列中,激起恐怖的厮杀,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魔族长矛兵刺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半兽人士兵,但那个濒死的半兽人士兵却狂吼一声,用身体卡住了长矛,死死抱住了他。在那个魔族长矛手绝望的叫喊声中,跟上的半兽人兵用狼牙棍将他的脑袋砸得粉碎,但随即又被后面的魔族刀手砍得血肉模糊……场面残酷而惨烈,到处是漫天挥舞的长枪和砍刀,武器的金属光芒在阳光下闪耀,热血在喷洒,倒地的士兵在惨叫,受伤的战马躺在地上惊慌地嘶叫,混乱的脚步在匆忙地移动。 半兽人成功地冲破了魔族的阵势,双方陷入混战,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巨人在进行着生死厮杀,他掐着他的脖子,他咬着他的喉咙,不死不休。 “白川干得很漂亮,我们也要开始了。”紫川秀站起身子来,摆摆手。一瞬间,五千黑衣的人类骑兵从魔族军侧后的密林中扑出来,猛扑魔族防线的背后。 “掉转头,敌人在后面!”魔族军官凄厉地叫唤道。 魔族庞大的队列开始摇晃,士兵们犹豫着回头,仓皇地掉转了长矛。密密层层向前伸出的长矛阵势匆匆忙忙地转身,没等他们准备好,一阵恐怖的号嚷撕裂空间:“天,这是黑衣军!” 科尔尼会战中,八千秀字营骑兵破魔族军两万余人,自身损伤却少得惊人。那些死里逃生的魔族士兵无不在偷偷宣扬着这支神秘人类军队的可怕:他们全部着黑衣,迅如风,侵如火,势如狂飙!他们是从地狱里来的死神的代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能与他们为敌:尽管没有正面遭遇过,但是“黑衣军是最可怕的”这种观念已经深深在魔族军头脑里留下了可怕的烙印。突然遇到这支传说中的死神部队,魔族军军心大乱。 “万岁!”骑兵们猛砍猛杀,五千把亮晃晃的马刀如同金属的潮水一般卷杀而来,他们已经扑上了魔族军侧后,一片刀光似雪、耀眼夺目,马蹄轰隆。 “黑衣军来了!”魔族阵头响彻一片恐怖的呐喊,看到秀字营骑兵那如虹的气势,没有人敢在秀字营的进击路线上做抵抗。士兵们掉转枪头,丢弃盔甲,连忙往两边闪。魔族军本就混乱的阵列顿时像水一般散开了。 几乎没受到有效的狙击,骑兵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魔族军的后背,将魔族军切成了首尾不能呼应的两截。白川眼见机会,立即投入了手上的预备队,对着魔族的前军重点进攻。 在队列的后方的中军内,讨伐军总司令鲁帝狂吼连连,叫得像挨宰的猪一般凄惨。在去年的科尔尼会战中,他已经见识到这支神秘的人类军队的可怕了。这支军队士兵无一不能以一当十,虽然只有数千人,但即使以数万大军也末必能稳胜他们。对上他们,一般的魔族兵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弓箭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但偏偏弓箭队又给调到了前面对付半兽人,无法回转。而且现在所带的部队也不过是仓促拚凑的各地守备队组合,虽然人数众多,但无论从战斗力还是纪律,这支部队都不能与一年前科尔尼会战时候所统帅的塞内亚野战精锐相比。现在,各个部队都已经陷入混乱中,士兵无心迎战。在去年科尔尼会战中,他率先逃跑,这令得他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尽管他狂吼连连,但士兵也好,军官也好,无人遵从他。 队伍的前军首先开始溃乱,败兵就像洪水缺口一样不可阻挡,人们丢盔弃甲,军官找不到部下,部下也找不到军官,许多士兵为了逃命,连武器都丢光了。人人都在逃命,谁都知道,魔族军落入圈套,失败已经不可避免,混乱就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死亡的魔鬼在败兵身后紧紧追逐,而这个魔鬼在人间的代表就是那群穿着黑衣的人类骑兵,他们所到之处,魔族兵便大片大片地淹没在可怕的血泊中。 军队一旦崩溃就很难挽回。傻傻地看着这个凄惨的场面,看着自己的部下如同羔羊一样被敌人屠杀,看着自己苦心筹划的军队一败如水,一瞬间,鲁帝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绝望。”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败退中的罗杰军团转过身来,也参加了围歼行动。魔族军的防线全面溃散。紫川秀抬头看天,看着天上白云变幻莫测,云朵飘浮得那么温柔,他的表情安详。 四月十一日,在东南战线上,位于得亚行省西部一个叫埃罗的小平原上,在光明王指挥下,罗杰军团、白川两军团悄悄地集结重兵,出其不意地开始了反攻,击败了企图趁起义军虚弱之机夺回明斯克行省的鲁帝部队。一万八千多名魔族兵战死沙场。 紫川秀静静地立在山冈上,在他身后的,是今天会战的主力功臣,强悍的白川军团。在他面前,凯旋的军队一队接着一队,士兵和旗帜布满了整个平原,犹如一张巨大的地毯,看都看不到尽头。当紫川秀披着普通的铠甲、骑着黑马在三军列队的平原上出现时,各路团队欢呼雀跃,向他们的领袖热烈地致敬。追击溃敌的半兽人骑兵归来了,血染征衣的半兽人军官骄傲地把魔族王国的黄金狮子帅旗摔到了紫川秀面前,摔到了那一堆小山似的敌方旗帜上面,缴获的武器和辎重堆积如山。 在明媚的阳光下,千万人的瞩目之下,光明王宣告:“士兵们,今天的胜利仅仅是个开始!我们将继续讨伐魔族,彻底解放整个远东:” 在紫川秀煽动的演说下,士兵们的狂热再也不受控制。在那海洋一样的人群上空,欢呼声犹如山洪海啸的呼啸,掀起了一个又一个高潮,无数的帽子给甩上了天空,无数的刀枪朝天高高举起,钢铁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士兵们泪流满面,胜利来得太艰难、太珍贵了!魔族王国依然强大,距离独立之日路途依然遥远,前途艰险,但有生以来第一次,远东人面前出现了自由的曙光!千万人的喝采之声有如雷鸣,有如海啸,地动山摇:“远东————万岁!光明王————万岁:” “埃罗”会战的胜利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美名,后世往往将这次战斗和随后一系列战役联系在一起,光明王的“春夏攻势”开始了。 帝国历七八二年四月十一日,在得亚的埃罗平原,光明王殿下主持誓师大会,宣告天下:“讨伐魔族,解放远东!”得亚行省位于远东的中部,地势居高临下,威慑周边的七行省。得亚一失,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受到了全面的威胁,东南的十几个行省同时告急。 远东军团分兵三路。同时向东、南、北三个方向进军。西路军明羽旗本留守科尔尼城,统兵五万,威慑魔族的西南大营。 北路军首传佳音。埃罗会战后的第三天,没等部队休整恢复,白川旗本已经兵贵神速地扑向了得亚行省的首府。那时候,留守的魔族军甚至还没得知鲁帝兵败的消息,起义军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到了城墙下,只一个冲锋就拿下了城门,冲入了城内与魔族展开巷战。城内的两个半兽人团队立即阵前倒戈,三千魔族守备兵在巷战中全部被消灭。 四月二十一日,在得亚行省境内的落日平原,在一个阴沉的清晨,紫川秀亲自统帅的东路军遭遇了前来堵截的波拉加、伊里亚、杜莎三行省的魔族守备联军。那天清晨,天空先是下着小雨,接着,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在刺耳的雷电和倾盆大雨中,光明王出人意料地发动了进攻,投入了近六万的主力军队,魔族军全军迎战。在那泥泞的泥地上,两军殊死搏杀,士兵们浑身泥浆,地上流淌的分不清楚是血还是雨水。 两军你进我退,成胶着状态。到黄昏时分,秀字营终于出动,五千铁骑猛烈突击,贯穿敌阵,一举将疲惫不堪的魔族联军击溃。波拉加总督果森战死,滥杀平民和妇孺、以凶残闻名的魔族军的总指挥————伊里亚总督巴特将军被俘,经过了迅速的审判后,他被吊死在一棵大树上。在那个血红的夜晚,两万魔族兵人头落地。 五月十一日,光明王军队占领伊里亚行省的首府。随即,四方义军云集响应,三天之内,该行省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魔族了。光明王军队乘胜追击,五月二十日平波拉加行省,麾下军队数目增加到十万,兵锋直指魔族在远东的指挥中心:杜莎行省。 五月十三日,南路军在加来行省与该省的魔族守备队激战。战斗持续四个小时,秀字营的骑兵军突然冲击,破阵杀将,魔族军队的指挥官、新任命的加来总督被南路军统帅罗杰旗本斩杀于马前。魔族全军溃散,被南路军一路追杀,死伤无数。留守行省首府的三千蛇族步兵向起义军投降献城。起义军重新收复了加来行省。 五月二十日,南路军平瓦格行省,与留守布卢村的秀字营士兵会师。至此,秀字营的后勤基地已经与光明王的占领区域已经联成了一片。交通线恢复了,来自紫川家内地的大量后勤物资源源不尽地输送往作战的最前线。 五月二十一日,白川旗本率领北路军入塔杰行省,破塔杰守备队,斩杀该省魔族总督,杀魔族兵三千余人。北路军兵锋鼎盛,魔族守备队残部不敢迎战,死守坚城不出。但纵使六米多高的坚城也无法抵挡光明王的军队。三百多名秀字营特种兵飞墙走壁地跃上了城头上,突袭魔族的守备队,抢占了城门。半兽人起义军一涌而入,魔族守备队即刻投降。北路军迅速占领了塔杰全境。 五月二十五日,东路军收编了叛乱的蛇族皮索军团,东路军攻占社莎行省,占领魔族的远东统帅部。鲁帝不敢应战,率部逃跑,光明王的军队卷土重来,再次兵临特兰要塞城下,直接威胁魔族本土。 至此,远东二十三行省中,已经有十四个行省纳入了光明王的势力范围。一个显赫的名字震惊世界,远东各地的人们正在争相传诵:“光明王!圣庙的代表,给我们带来光明的王者,远东的希望之星!”这位神秘的胜利者英名嘹亮,军威炙人。人们纷纷传诵着他的事迹:传说他是如何神秘出现,拯救了处于危险中的圣庙;如何巧计迭出,挽救了垂于灭亡的起义团队,在魔族的包围圈中进出自如,翻越了高耸入云的奥伦山脉;如何智慧过人,用计谋巧妙地夺取了重城科尔尼。他由一小部分半兽人起义军起家,屡战屡胜,兵力日增。各族义军都投奔了他,他用铁的风纪和手腕驾驭着这支桀骜不逊的远东军团,使这支兵马纪律严明、风纪无匹,越战越强,魔族无不闻风丧胆。 这位光明王是位神秘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处,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甚至连他的种族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一切,给光明王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在智慧不高的远东民众心目中,这位光明王正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万民的使者。 走村窜巷的卖唱艺人唱颂着:“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啊,我们的王已经降临,伟大的光明殿下!” 他们纷纷宣称自己亲眼见过紫川秀:“殿下的人足足有小山那么高大(远东半兽人一向认为人的伟大程度与他的个头成正比),浑身光芒四射,双眼放出闪电,一张嘴就是雷霆震怒,轰隆轰隆直响。他力大无穷,一拳能打垮一座小山头! “他神通广大,有千万分身,可以在相距千里的几个地方同时出现。他还精通魔法,俺们亲眼见过的,在科尔尼会战时候,眼看俺们的军队敌不过魔族兵马,只见殿下不慌不忙地念咒,黑衣黑甲的天国兵马立即从天上飞奔下来,杀得绿毛鬼血流成河!他部下的将士,个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绿毛鬼一见到他们就跑!” “来来来,这里我这里有光明王亲笔签名的护身符出售,买一张贴在门板上,只要区区三个铜币,从此保佑你阖家大小出入平安,驱魔辟邪,强身健体,招财进宝,百病不生…………” 一半兽人问:“管治牙痛吗?” 卖艺人(斩钉截铁):“当然管!不光可以治牙痛,连风湿关节炎、膀胱炎、糖尿病、失眠、痔疮、小儿麻痹、伤风咳嗽、生孩子难产、便秘都管用!” “光明王万岁!”位于远东最东陲的沙加,热血方刚的半兽人、龙人念颂着这个名字,组织成军,不但大刀阔斧地砍杀当地魔族的守备队驻军,甚至冲入了魔族王国境内,烧杀掠夺,震惊魔族朝野。 “光明王万岁!”位于远东最西边的伏名克瓦伦城周边,蛇族、半兽人的游击队不断地袭击魔族的西南大营,截他们粮车,烧他们营帐。对他们,凌步虚大加围剿。 当那些失手的游击队队员被魔族抓获时候,面对着密集的绞刑架,游击队员们视死如归,念着这个名字,慷慨就义。酷刑严惩再不能吓倒勇敢的远东人,后来的人义无反顾,前仆后继。 “光明王万岁!”乡乡镇镇的小伙子都跨上了战马,每个活着的人都拿起了武器,甚至连妇女都武装起了自己,所有人团结得如一个人似的,扑向了魔族的刀剑。 成千上万的各族战士高呼着这个名字,冲入魔族的刀枪剑林,冲向死亡。为了天边那一线微弱的曙光,为了他们崇拜的偶像,他们奋战不休,以血还血。 于是整个远东开始了雷鸣怒吼,“光明王万岁,”恐怖的声浪从沙加一直到伏名克的瓦伦城下,处处激浪翻滚,怒涛汹涌。不甘屈服的各族居民,从此崛起,势如风暴,保卫自己的家园,驱逐魔族的军队。人们心中看到了希望,人们眼中闪灼起了怒火,迄今为止还显得不可摧毁的魔族强敌,在大家心中变得渺小起来。 “光明王万岁!”这个光耀的名字在远东民众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一种代表,象徵着自由、独立、解放、幸福、希望……等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此刻,他麾下的各路军队已经占据了远东的十四个行省,得到各地民众的热烈支持,响应如云。而在其他的行省,魔族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各种游击队、小股起义军在村野间神出鬼没,指挥他们的,是起义军派去的正规军军官。那些战败的紫川家军人先前隐蔽在各处山林间,接到光明大人的命令后,他们也乘时而动,纷纷下山,袭击魔族的粮仓与辎重车队,拉起大旗,招揽人手。 面对共同的敌人魔族,各族居民抛开了以前的一切恩怨,与人类携手抗敌。魔族的守备队只敢龟缩于坚强的城堡之内,不敢外出,城堡的外边,是一片仇恨的汪洋大海。 人们都相信,光明王一统远东的时刻,已经指日可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瓦伦要塞 第一节 瓦伦要塞 车队在斜挂着的雪幕中行军,打头的骑兵低沉的俯在马背上,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象是在后面有一双有力的手在推着前进。雪幕遮盖了人们的视野,纷纷扬扬的雪片里,隐隐约约的看见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黑线,那是将大陆截断的奇迹——亘古巨山古奇山脉。 “碰到白川姐,真是太好了!”自获救后,紫川宁就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白玉般皎洁的脸颊上映上了一层红晕,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被那伙人围住了,我们都在担心这回完了,没料到白川祢救了我们!白川祢是到哪去啊?真是很巧啊!” 白川恭敬的说:“下官刚执行完大人的任务,正要回远东。没想到在道上碰到了宁殿下。请问殿下,围攻您的是什么人?他们中有人自称是监察厅的军官,他真的是监察厅的人吗?” “是吧。” “只是那群人……很差劲,不象宪兵。” “监察厅的属下,未必一定是宪兵。”回答的人是李清:“帝林在各地网罗黑道枭雄,以为己用。可能是当地监察厅来不及调宪兵,也可能是生怕驻军不可靠。有时候,使用黑帮比用宪兵方便得多。匪帮不曾受过紫川家的俸禄,即使知道进攻的是总长也不会动摇。” “这么说,帝林造反的传言,是真的?” 紫川宁和李清一头。李清严肃的说:“白川阁下,今天您临危不惧,凛然出手,拯救了宁殿下,为家族立下了大功。这是难得的机缘,还望您继续努力,为挽救家族存亡而奋战。将来光复之日,对您这样的有功之臣,家族是不吝重赏酬谢的。” “清大人言重了。身为家族臣子,护卫殿下这是本份。做应做之事,下官并无奢望重赏。” “谦虚固然是臣子的美德,但赏忠惩奸也自是君主地职责。” 白川微笑,心里却在隐隐忧虑。她不知道自己擅自救了紫川宁,是否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眼前的两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尤其是李清,从见面开始,这个文官望自己的眼中就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防,而且不断的强调总长会有重赏给自己。虽然觉得对方的心思幼稚得可笑,但当此情形,白川也有几分怜悯,柔声安慰道:“宁殿下,清大人。逆贼虽然气焰嚣张,但微臣和部下们还堪称善战,您完全不必担心。” 紫川宁温柔的说:“白川姐,那就拜托祢了。” “请殿下放心。只要微臣还有一口气在,叛贼休想伤到您。” 可以看出。两位逃亡女子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表情都松懈下来了。白川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暗暗叹息:毕竟都是深宫里地高官和公主,对江湖险恶毕竟还是认识不够。她可以想像。为眼前的两个人,帝林会不惜拿整个国库来交换。自己只是口头上略微表示了效忠,对方立即就深信不疑了,这也未免幼稚轻信了点。这年头,她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了。 抬头望着窗外那黑黝黝的地平线,紫川宁喃喃的说:“天快亮了。” 三人都望了出去,都觉得眼皮发涩脑筋昏沉。激烈的战斗,意外的邂逅。充满了震惊和惊喜的一夜过去了,大家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担忧着同一个问题:前方就是瓦伦要塞了,该如何通过地好呢? 从行李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李清翻阅着说:“瓦伦要塞的守将是……吕玛斯红衣旗本,这个人,殿下您可有印象?” “我知道他。”紫川宁回答说:“他原先是我的部下,是中央军的师团长。后来瓦恩斯塔事件后。被派去镇守瓦伦要塞。” “您地部下吗?大人。敢问一声,您对此人可否了解?” “了解?”紫川宁苦笑一声:“我们可曾了解过谁?事变之前。大家都是家族忠心耿耿的臣子,为我甘心赴汤蹈火。那时候,忠奸之分,谁能看清?” 紫川宁的话语蕴涵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白川望了她一眼,心中浮过一丝柔情和怜悯。但她无法出声安慰,尽管她心中充满了同情。自己能做地,只能是在她与大人会面之前保护好。 车声辘轳中,紫川宁很明显的疲倦了,脸上出现了困倦的神色。 李清说:“殿下,您安心在这里休息吧。下官和白川大人去前面那辆车。”她使个眼色,白川会意的一同告辞。两人叫停了马车,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驾驶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的禁卫军官,李清只是向他点下头,他便会意的坐到了马车前面,关上了中间地隔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安心的进行谈话。 李清踌躇着,明亮的眼睛不时望着白川,欲言又止。 白川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先开了口:“清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追兵随时有可能赶上来,您若有什么话,可以放心直说。” 李清缓缓点头:“白川阁下,我们平素交往不多,但我也知道您的名字。当年,杨明华骄横跋扈,人人自危,但在那个大会上,您能挺身而出捍卫家族皇权,勇气令人钦佩。能在道上碰到您,碰到一位勇敢又正直的家族军人,这是我们的大幸,也是家族的大幸。这说明了,上天还没有抛弃我们紫川家,家族气运犹在。” 白川礼貌地欠身,她知道,李清说这话不过是铺垫而已,所以她也就很简洁地说:“清大人言重了,下官尽本份而已。” “白川,您是远东统领大人身边的重臣,您熟悉他。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当一切顺利,我们若能顺利抵达远东地话。统领大人会如何处置我们呢?” 白川微笑:“说处置什么的就太过份了。宁殿下不但是家族的首脑,也是秀川大人幼时的好友;而清大人您也是斯特林将军地遗孀。而斯特林将军生前与我家大人情同手足。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我相信,在远东,二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款待,礼敬上宾。” 李清轻声说:“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款待。” 白川沉默了。她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但那个承诺。现在她是无法给出的。 “很抱歉,如何决断,那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但我以家族军官的荣誉担保一件事,在远东,殿下地安全和自由绝无问题。无论大人如何决断,我愿为护卫宁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倘若有什么需要,清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听了白川的回答,李清脸上露出笑容:“谢谢祢。”望着眼前的女孩。望着对方纯洁有如水晶的双眸,她真诚的又重复了一遍:“谢谢祢,白川,代表紫川家,我谢谢祢。白川。我不喜欢封官许诺,那样太庸俗。而且,现在我们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我只能给祢保证一条,家族不会忘记那些在最困难时候依然坚定的人。我相信。家族立国三百年,虽然遭受一时挫败,但绝不会就此衰落。祢的忠诚,他日必将得到丰厚地回报。” “清大人言重了。我是家族军人,这也是我的本份,回报什么的——那就不必提了。” 从她的语气里,李清听出了真诚。她意识到,眼前的女军官并非客气。自己许诺地东西,她真的是不在乎。她拯救紫川宁,完完全全是出于公心和怜悯,而不是贪图未来的富贵荣华。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无欲无求,不为任何金钱和物质所动摇,只秉承信念和信仰。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简简单单地黑白二色而已。他们行事专注而固执。往往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远东统领属下。竟笼络了如此多的英才啊!”李清暗暗感叹。她问:“请教,白川大人。依您对秀川大人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做怎样决断呢?” 白川看了李清一眼,淡淡说:“大人的决断,我等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清笑笑:“先夫生前跟我说过,远东兵精,甲于天下。以如今国内战力的水平,只要远东军一出瓦伦关,扫荡他们易如反掌。这是匡护国政,平息叛乱的最好机会。家族中兴,在此一举,秀川大人的煌煌功业将名垂史册!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不该抓住吗?” 李清一通慷慨激昂地话说下来,白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过了好久,白川轻声问:“清大人,祢也是先总长身边的人。凭心而问,当年家族待我家大人,如何?” 李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当年在先总长身边,颇有小人。先长虽然圣聪,但受了蒙蔽和挑拨,对秀川大人可能有些误解……” “参星总长殿下最信宠的无非是罗明海、帝林大人和斯特林三位大人了。我想请问,他们中间谁是挑拨离间殿下与我家大人的小人?” 李清无言以答。大家都是明白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瞒不过去的。帝林现在叛逆,但他当年与紫川秀地感情极好,多次明里暗中维护紫川秀,这是大家都知道地。罗明海当年是与紫川秀不和,但他只是秉公行事,并没有给紫川秀私下找什么麻烦,而且他现在也是与帝林力战殉国,李清也不愿编排他的是非;剩下地,就只有斯特林了——不过这就像个笑话了。 事实清楚的摆在眼前,当年一心一意猜忌和压制紫川秀的,只有紫川参星本人。 看着李清面红耳赤的难堪表情,白川轻叹一声:“清大人,我家大人是不世出的伟男子,他胸怀宽广,未必计较当年的事。但我们做部下的,很是为他打抱不平,觉得不值。清大人。我只是个小女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这句话就当我没问好了,这也不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请祢原谅我的失礼多言吧。”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难听地话,也声明并非正式答复,但这个意思却是已经表达了出来:昔年紫川家把我们远东当贼寇和敌人一样提防,现在有难了又来求远东出兵。 凭什么? 一边是默默给予自己多年支持和关怀的结拜兄弟。一边是对自己打压又欺负的紫川家,自己要是紫川秀的话——不把紫川宁绑了交帝林已经算是仁尽义至了。 李清苦着脸点头:“很抱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川礼貌的欠身:“哪里,失礼的人是我。”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说话,怀着不同的心事,二人都愣愣的望着窗外飞掠而过地原野出神。因为疲倦,就靠在马车的座椅上,白川朦朦胧胧的睡着了。马车的颠簸中。她不时醒来,每次都朦朦胧胧的看到李清就坐在自己面前,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在白川朦胧的眼中,那个女子瘦弱的身躯疲惫而憔悴。眉宇间有掩饰不住地疲倦。 看着她,突然一个念头在白川心中闪过:眼前的人,是个刚刚失去最爱丈夫的女人。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起来:再怎么看,她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刚毅的女子跟“寡妇”这个阴森森地词联系到一起。 斯特林。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啊! 想到那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曾经是自己敬仰的偶像,那么有血有肉的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从此不再出现。想到英雄凋零如落叶,白川难以抑制的一阵心酸。在马车有节奏的晃动中,她睡着了。睡梦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向她微笑着。恍惚中,那个男子依稀是紫川秀,但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忽然又变成了斯特林,忽然又变成了帝林……他的身影在浓浓的烟雾中变幻着,最后忽然凝固成了一个白川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微笑着对白川说话,那话仿佛很重要……白川拼命地想。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起来。都起来了!” 白川从浑浑噩噩的迷糊状态中被叫醒了,她睁开了眼睛。一个半兽人士兵粗壮的躯体遮挡了车门口射进来的光亮,他粗声粗气的嚷道:“女士们!祢们已经进入瓦伦要塞巡防区,这是远东军辖区!交出证件,说明祢们的来意!” 瓦伦要塞什么时候变成远东军的辖区了? 白川回过神来,她整理下衣裳,跳出了马车:“我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士兵,让你们的带队长官来见我。” 车队抵达了瓦伦要塞地近郊,远处,瓦伦城青色地城墙已经赫然在望。这时,随同保卫车队的,除了白川地卫队外,还有一路上碰到的远东军巡逻队和巡查哨卡,人数多达数百人。 瓦伦要塞傍山而建,居高临下的俯眺着古奇山唯一的通道古奇峡谷。在平地上看来,整个要塞仿佛是建在天边一般,白云飘浮在青色的城墙边,无数的箭塔、城楼高耸入云,尤其是要塞顶峰的那座尖顶的巍峨巨塔,让人仰着头也没法看到顶端。 紫川宁和随从们都是首次亲眼看到家族东方最坚强防线的瓦伦要塞,她们无不被那座镶嵌在雄峻山峦之上的巍峨巨城震撼。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在近千年间,正是这瓦伦要塞有效的阻挡了魔族的千军万马,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不知在上面发生了多少次鏖战,每一寸褐色的泥土都饱满的吸收了血浆,每一颗沙砾后都隐藏着不屈的战死灵魂。 马车就在这条褐色的宽阔大道上向上行驶,瓦伦要塞的城门在半山腰上,马车向上行驶非常缓慢。但既然要塞已近在咫尺,安全方面已不必担忧,大伙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沿着古奇山脉中峡谷缓缓而行,一路观赏道边的景色。 因为先行的哨兵已经向要塞里通报了白川即将回来,一个简单的欢迎队伍已经在要塞城门外恭候了,白川看到里面当头的就有远东军副帅林冰和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朝林冰径直快步走过去。 “白川,一路奔波。祢辛苦了。”林冰的神情永远是波澜不惊地平静,她微笑着说:“我听说了,祢回来道上碰到点麻烦?有人敢阻扰我们远东的车队?谁那么大胆?” 白川匆匆行礼,然后低声说:“林大人,下官有机密要情禀报!” “嗯?” 白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宁殿下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林冰秀眉骤然蹙起,眼睛大睁。她立即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但白川拦住了她:“大人,事关机密。现在人多眼杂,恐有叛军的眼线。下官已和宁殿下解释过了,容稍后再行参见。” 林冰望了白川一眼,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的,她显然下定了决心,沉声说:“既然白川祢受到袭击,那叛军肯定已知宁殿下在我军手中,隐瞒已无意义。” “但是……” 林冰已经不再和白川解释了。她径直走过去,打开马车的车门。看到车里地人,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缓缓单膝跪下:“微臣林冰,参见殿下!事发仓促。微臣不能护卫殿下脱困,实在无能。微臣一直在为殿下担忧,天幸见,殿下安然无恙。家族不致断绝一线生机。” 在全场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宁殿下,她是紫川宁殿下!” “紫川宁殿下!” 声浪就如波纹在水中一般迅速荡漾传播着,这时,即使没见过紫川宁的在场人也明白了这个事实,紫川家的总长已经流亡到了瓦伦要塞。在这一刻,震惊过后。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是惊喜或是失望,而是手足无措。 虽然远东军官们早已是“只识紫川秀,不识紫川家”,但再怎么说,大伙名义上还是紫川家的属臣,不少秀字营军官,早年都是出身家族军队地,积威之下。眼见连远东军副帅林冰都跪下了。彷徨失措之下,不少人也犹豫的跟着跪下。 城门处跪倒了一片的人。参差不齐的叫道:“微臣参见宁殿下!” “都快起来吧!” 紫川宁快步过去,拉起了林冰的手,双手把她拥在怀中。拥了很长一阵,她激动得什么也没说,只是脸颊泪落如雨。她怀抱中地林冰,并不是绝世名将,禀赋才智也不见得如何出众,以前也屡屡犯错,甚至还屡屡被先总长猜忌,但这个人,对家族义肝烈胆的忠诚却不曾有过任何的动摇。自从帝都事变开始,林冰便多方奔走,为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奔波努力。虽然身处僻远地边疆,但林冰对家族的忠心更胜任何高官显贵。 “林冰阁下不必愧疚,事情来得太突然,逆贼心狠手辣,谁都料想不到。如今国家沦丧,叛军窃居中枢,盗用我家族名义欺瞒各方,欺压良善。宁无能,忍辱负重流亡至此……” 说到这里,林冰立即接上去:“殿下请放心,远东军人对家族赤胆忠诚。在这里,您的安全决计无忧!” “如此,有劳林冰阁下和诸位大人了。”紫川宁对众人点头致意,换来了众人一片杂乱的回应声:“殿下言重了,请殿下放心好了。” “殿下,请容微臣为您介绍。在这儿的,都是我远东军的菁英人物,紫川家的赤诚之臣。这位是远东军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阁下。” 林冰殷勤的介绍道。紫川宁微笑着,心下却对林冰地用意十分感激,这位远东军的副帅确实是家族的忠臣,她在为自己创造机会。远东统领如今态度暧昧,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打算。现在,紫川宁能笼络争取到的远东军将领越多,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与在场的远东军官们介绍后,紫川宁转过头问林冰:“林冰阁下,请问秀川统领在哪里?我想与他会面。” 林冰微微一愣,现在紫川秀态度未明,她实在不愿马上让紫川宁与他见面。 她含糊道:“殿下一路远来辛苦,微臣建议,您还是先休息安顿好吧。请跟我来,我们已经准备了休息的房间、饭菜和热水,微臣带您先过去休息吧。”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远东军官簇拥着紫川宁和随员们前呼后拥地进了城,结果是今天本来被迎接地主角白川反倒成了旁观者。看着林冰,那个素来以冷静优雅而著称的远东军副帅激动得脸上浮起了红晕,白川若有所思,秀眉渐渐蹙起,目光中也露出了寒芒。 杜亚风走过来跟白川打招呼,他地神情有点尴尬:“大人。” “呃?” “欢迎您远道归来。我们本来给您准备了房间和饭菜,但现在,林大人都拿去招呼宁殿下了。您得稍等下了。”杜亚风的神情有点惶恐,虽然他现在也成了紫川秀直辖的将领,但对着老上司白川,他的态度依然恭谨,象是害怕白川责备他似的:“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安排,让他们整理好房间和饭菜。” 他惴惴不安的偷望白川的脸,却看到白川神色平静,秀眉微蹙,显然是心事重重。她问:“大人可在要塞里?” “正是。” “那么,”白川微咬银牙,显得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我还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吧?” 杜亚风一惊,以为这位前上司对自己有所猜忌,连忙表态:“当然,下官只是暂时代为主持而已。大人您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这点毫无疑义!” “那么,你马上执行我命令!” “请大人明示!” “你立即派人,给我把林冰长官给监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我报告!” “啊!”杜亚风大吃一惊。林冰是紫川秀的重要助手,还是远东军最有资格的元老。她平素行事公正,关心士卒,在远东军中威望极高,她的级别甚至比白川、明羽等重臣还高,可称是紫川秀以下的远东第二人。 “大人,虽说情报局是特务部门,权限很高,但对林冰长官实施监视的话,我们得有秀川大人的命令才行,否则……” “秀川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白川不容分说的打断他:“我是情报局局长,有什么责任,我会负起来!你现在要的是行动!” 杜亚风还想辩解几句,想说这不合乎程序。这时,白川望了他一眼——那是幽幽的、深不可测的一眼。电闪雷鸣间,杜亚风醒悟过来:哪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明白了!”他低着头:“我马上去办!” “很好!绝不可让她察觉。要派忠诚可靠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可靠的人!” 杜亚风冷汗直冒:“明白!” 白川点头,她轻松的说:“秀川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阁楼圭王 第二节 阁楼圭王 “白川,祢可回来了!”远东统领向麾下第一重将微笑着:“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吧!” “大人!” 紫川秀那满头雪白的银发触目惊心的映入眼帘,白川整个人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满头白发的青年将军,不知为何,她的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大人,您……您受苦了。” “说的什么话呢。”紫川秀笑着摇头:“进来吧。” 紫川秀把白川迎进了办公室,给她倒茶递了过来:“白川祢这次一去就是差不多半年,走了几千里,辛苦了。” 白川惶恐的接过来,轻轻的搁桌子上,立正行礼道:“大人,很抱歉,下官把任务办砸了,您责罚我吧!” “哦?”紫川秀抬眉笑笑,倒不显得很惊讶:“说说看。” 白川把与林家的交涉过程说了一下,紫川秀神色沉静,端着一杯茶微笑着,也不见得如何恼怒或者失望。 “这事,并非白川祢的过错。帝都事变是个谁都想不到的意外,这是天运,并非人过,白川祢就不必再烦恼了。” “下官无能,办事拖沓了。若我能早点和林家达成协议……” “即使祢能达成协议,帝都事变照样会发生,协议一样会变废纸的。”紫川秀摇头:“失职的人是我,我的目光太短了,只盯着魔族和远东,却没留意国内,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人,您到了瓦伦,魔族那边怎么办呢?” “因为雪灾。野蛮人被冻死不少,这是天幸了。罗杰留在那边,远东第一军也留在那边,两个魔族军镇都在那边,再加上亚昆族、哥昂族、蒙族和塞内亚等各部附庸军,我想顶住实力大伤的野蛮人还是没问题的。我带过来这边地,有我的亲军,祢的第二军和秀字营。还有两个魔族军镇。再加上原来明羽的第三军。国内的局势很乱,关键时候我们要能说得上话,手上不能没有筹码。” 白川嗫嚅着:“大人,下官可能办了错事……可能给大人您添了很大的麻烦。” “办了错事?白川祢说的是什么?” “大人,在路上,我碰到了紫川宁和李清,她们正被一群暴徒围攻,我出手救了她们……” 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打断了她:“她们现在在哪?” “我带他们到了瓦伦。” 紫川秀大喜过望:“紫川宁和李清,现在都在瓦伦吗?” “是的。刚才林长官带走了她们。现在她们该和林长官在一起。”顿了一下,白川鼓起勇气:“大人,下官要向您控告林冰大人了!” “呃?” “下官带宁殿下回来时,事先已向她禀告了。为避免军心浮动,我们最好隐瞒住宁殿下在我们军中。但林冰阁下她居然大张旗鼓地宣布宁殿下抵达的消息,带头向宁殿下效忠,还将在场的军官介绍给宁殿下。” 紫川秀对白川微微一笑。说:“林冰阁下这样做,并没有违反军纪。” “是的。”白川站得笔直,她毫不退让的正视着紫川秀:“但远东军从创建伊始就浸透了您的心血。这是您一手打造的军队,不容任何外来势力插手。这个原则,高于任何军纪!” “宁殿下是林冰的旧主,她为她着想考虑,那也是人之常情,未必就有什么别地想法。” “大人。远东军团六十万将士,从瓦伦要塞一直到魔族东大荒草原的万里疆土上生活的两千万各族子民,他们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您。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无论他有着如何显赫的身份,无论他地出身如何高贵,我们都不承认!” 紫川秀长叹一声,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出了门。他的身后传来了白川急促的叫声:“大人。您……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紫川秀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白川。他简单地答道:“既然她们在瓦伦。我就必须去见她们。这是我欠哥应星的,也是欠斯特林的,无法逃避。” 餐厅里人头济济,经历了长途跋涉而来的禁卫军官兵坐成了整齐的两列,他们正在安静的用餐。在士兵们的脸上,很容易的可以看出疲惫和憔悴地痕迹,有人头上还裹着纱布,血迹斑斑。但现在,他们的神情是安谧而放松的:他们经历了艰难的苦战,逃脱了凶险的追捕,将自己的主君护卫到了安全的地方。面对着苦难和危险,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比起那些中途逃脱地同伴,他们是值得骄傲和自豪地。 紫川秀也看到了紫川宁——事实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济济的人群中,这位紫川家地未来总长依然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她美丽的容貌、恬静气质使她卓然于众人。即使在逃难之中,她依然保持了与身份相称的气度。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自己曾经的梦想和憧憬。卫国战争开始时,自己与她在帝都告别。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自那以后,多少震惊世界的大事发生。 魔族王国覆灭了,紧随其后的,紫川家也毁于内乱了。斯特林的笑脸从此成了回忆,帝林长剑的杀气腾腾的逼来。战火在燃烧,硝烟永无尽头,沧桑写上了少女天真的脸,焦虑已经填满了美丽的容貌。 站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少女蹙眉而强作欢笑的脸,紫川秀眼睛微微湿润了。如果有可能,我愿倾尽所有换回那无比美好的时光。那时,我是多么真切的爱着祢啊! 在门口出神了好一阵。紫川秀才下定了决心,大步走进去。林冰看到他,站起来恭敬地问好:“大人!” 声音惊动了正在用餐的客人们,大伙抬起头望过来,紫川秀做了个手势:“打扰了。诸位自便,吃饭时候不用那么客气了。” 但此时,紫川秀的身份昭然若揭了:连林冰都要称大人的人物,在远东军中。只有一个。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在禁卫军官兵们眼中,紫川秀看到了崇拜和激动。白手起家在远东崛起,独力阻挡魔族大军,从叛逆直至家族的英雄,魔族王国的征服者——能亲眼见到这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官兵们怎能不激动?而且,现在的紫川秀身份更加尤为重要,无论是实力、威望还是韬略上。他是唯一能与帝林抗衡地紫川家重臣。 但在紫川宁眼中,她却有不同的感受。她傻傻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盈满了泪光。 两年不见,紫川秀依然那么的英俊。他站在那里,一头雪白的银发下。是深邃而锐利的剑目,抿紧而轮廓分明的嘴唇。昔日还略显稚气地白皙脸庞,如今已被磨砺得黝黑粗糙。犹如百炼成钢,顽石被炼成圭玉。战争和苦难磨砺了紫川秀的气质,冷静,挺拔,自信,干练,俊秀,气度从容,动静无瑕。 一身深蓝色的高级军官制服穿在他身上。比贴上去的更合身,衬托了他的威武气势。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使人发出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完美英俊男子!”紫川秀地英俊是阳光的,令人赏心悦目的。他具备了优秀军人的阳刚与正直气质,令人们一眼就能直觉地知道,这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放心的人。 他径直走到了紫川宁面前,单膝下跪,沉声说:“总长殿下,微臣谨代表远东军全体将士。欢迎您来到瓦伦!殿下您一路辛苦了。微臣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可以听到。周围骤然清晰的呼吸声,禁卫军官兵们脸露喜色。紫川秀的话放在平时,那是一点不稀奇。但如今,他的表态却是意义重大。这再清晰不过的表明了一个事实,远东依然尊紫川家为君。奔波跋涉良久,他们终于见到了复国的一线希望! “秀川统领大人言重了。”紫川宁盈盈起立,俯身扶起了紫川秀,温柔的说:“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来得鲁莽,打扰秀川大人了。” “不敢。”紫川秀简单地说。他起身做个手势:“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接待不周,实在罪该万死。殿下万金之躯,这里地方简陋,实在不足迎接殿下。微臣斗胆请殿下移驾,也好让微臣略尽地主之谊。” 她温和的说:“如此,就有劳秀川大人了。” “不敢。殿下请随我来。” 跟着紫川秀,紫川宁离开了餐厅。林冰、李清、白川三名高级女军官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在彼此目光里看到了深深的戒备。然后,她们不出声的纷纷跟上。 窗外是巍峨的群山,冰凉的山风从窗口吹入,带着一股山野气息的清新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瓦伦要塞的最高点,瓦伦阁楼地顶层。从这个大房间地东边窗户望出去,可以望见一望无际的远东平原,森林原野,辽阔地天空与大地,令人心旷神怡;从房间的西面望出去,则是人烟稠密的达玛行省。城镇和乡村星罗密布在大地上。 因为这个房间的视野和景色,或者因为“要塞最高点”的心理优势,历任远东统领都喜欢把这个房间当作自己的办公室,现任的紫川秀自然也不能免俗。现在,他就把紫川宁等人带到了这里来。 窗外是难得的美景,但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欣赏的心思。大家围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着,心事重重的互相打量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倒是紫川秀洒脱,微笑着:“事变来得太突然,林长官发报回来时,我们都不敢相信。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为殿下和嫂子担心,林长官还特意去警告了帝林。幸好,殿下能脱险至此,这才让大家放下了心。殿下一路上该是吃了不少苦吧?您都清瘦了。” 紫川秀凝视着紫川宁,目光中充满着怜悯和爱惜:“殿下放心,到了这里,祢就不用担心了。” “嗯。”紫川宁用力的点头。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后。她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绷得紧紧地心弦也放松了下来,就像万米长跑的选手冲过了终点,剩下的只有愉悦和轻松。 紫川秀转向李清:“我已派人联系过帝林。他承诺,绝不会委屈了大哥的身后事,会风光大葬,遗体将入驻圣灵殿。嫂子,您可以放心了。大哥一生精忠报国,进圣灵殿,这也算是了了他的夙愿。” 气氛一时肃穆了。众人这才意识到,除了紫川宁的随从外,李清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斯特林的遗孀,是紫川家最伟大战士的妻子。 紫川秀说话地时候,李清用手捂住了脸,默不作声。但从她的指缝里。隐约可见泪水的晶莹,在被捂着的手里,传来了压抑的、轻声的抽泣声。 白川给她递去一方手帕。李清站起身到窗前擦干了泪水,回过头来对着众人说:“抱歉,失礼了。” 包括紫川秀在内,大家都起身,向她深深的一鞠躬,以示哀悼同情之意。 李清同样以鞠躬回礼。当她直起身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秀川统领大人想得很周到,未亡人感激不尽,想来先夫在九泉之下亦会深感大人的恩德。” “嫂子您言重了。我与斯特林情同手足,谈恩德什么地就太见外了。”紫川秀说:“大哥去了,大家都很难过。还请嫂子您节哀顺便,保重好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好了。”他深深的低下头来,语气庄重而得体。自然而然就带有一种令人放心的味道。 李清摇头:“先夫力战而死。尽忠殉国。虽然逆贼对他百般招揽,但先夫自始至终。始终宁死不屈。虽然难过,但我很为他骄傲。” 她抬起头,正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大人,事变至今已有数月。叛贼窃居中枢,把持国政。先总长与先夫等众位大人相继遇害,震撼巨大,天下沸腾。但直到如今,远东军一直没有对此表态。我们竟还不知道远东军到底持何立场?” 李清词锋锐利,毫不留情的直接问,言辞间更隐隐含有责备紫川秀观望风色之意。众人地目光齐齐望过来,银发的青年将军平淡的说:“我们的立场是一贯而且坚定地,我认为并无重申之必要。” “下官冒昧,恳请大人明示!” 紫川秀笑笑:“远东奉紫川为宗主,只有紫川氏才有资格统治国家——这就是我们的立场,嫂子。” 林冰和李清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只要紫川秀有这个表态,那就足够了。当然,无利不早起,接下来一番讨价还价是免不了的,只是出于皇家体面,这种事不好让宁殿下在场旁听。 林冰先起身:“宁殿下一路过来辛苦。既然到了地头,也不用那么着急,先好好歇息吧!” “正是,正是!”大伙一致起身恭送紫川宁。紫川家的未来总长兰心慧质,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场妨碍部下们勾心斗角,很配合的表示自己确实是累了,需要休息。 等紫川宁走后,会议室的气氛又是一变。紫川秀扫了一眼,场面上是远东军三人对李清一人——不过林冰靠不住的,其实该是自己和白川地组合对林冰和李清的组合。 “秀川大人,帝林叛军现在还占据了帝都。但紫川家立国三百年,仁义待民,人心思忠。这样深厚的根基,并非帝林能动摇的。我相信,只要宁殿下讨逆诏书一发布,各地勤王义师必将蜂起,帝林叛贼人心不附,势必很快被瓦解!” 李清大义凛然的说,明着说是形势。但言下之意大家却都明白,这是先来压价:“没有远东军我们一样能平叛,开价最好不要太离谱了!” 紫川秀淡淡道:“这个,我深信不疑。” “当然,疾风知劲草,危难显忠义,秀川统领深明大义,这很让殿下欣慰!只是不知远东的大军何时能出动平叛呢?” “远东军人一向忠心爱国。此等大事,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紫川秀一面的肃穆,听得李清和林冰都是心下欢喜,但下一秒钟,她们都傻了:“只等家族勤王义师一起,我远东军将从瓦伦起兵,配合家族勤王主力直捣帝都!” 林冰和李清面面相觑,紫川宁和李清被帝林赶得丧家犬般落荒而逃。险些连命都保不住,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勤王义师啊? 紫川秀笑笑,站起身:“嫂子,很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李清愕然,站起身道:“但是勤王之事……” “具体事项,祢可以跟白川……”紫川秀环视一眼,看到了林冰。目光凛然:“……和林大人两位详细商议。二位,祢们要和李清阁下好好合作,想办法谈出一个好结果来。” 紫川秀说得客气,但实质已是命令了。两位远东女军官凛然起身,应道:“遵命!” 紫川秀洒脱的笑笑,和李清握手道别。望着他出去地门口,李清愣愣地发呆。 接下来,该怎么谈呢?对方握着所有的牌。自己却两手空空。假使谈判失败,紫川秀依然是远东和魔族王国地统治者,土皇帝逍遥又快活。但自己和宁殿下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流亡吗?除了远东,还有谁有实力有胆量收留自己?西北统领明辉?他敢与帝林对抗吗? 熊熊的火焰扑面而来,闪亮的刀光,猩红的鲜血,沉重的战靴发出轰隆地声响,惨叫。呻吟。哀求,总长府华贵的影壁在烈火和黑色的军队中轰然倒塌。佩戴着刀剑标志的士兵狰狞的狂笑着…… “啊!”紫川宁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着气,心脏怦怦跳动着。看着身下柔软而洁净的床单和被子,她恍惚着,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晨风吹拂过绿色地窗帘,发出呼呼的轻响声,露出了窗外那蔚蓝的天际和远方那巍峨的群山。 紫川宁想起来了,此刻,她是在瓦伦,已不在战火鲜血的总长府中,也不是在朝不保夕地逃亡道上,而是处于远东军保护下安全的瓦伦城内。 “殿下?”有人轻轻的敲门,李清的声音传来:“您醒了吗?” 定一定神,紫川宁出声道:“清姐,进来吧。” 门推开了,李清红衣旗本进来。她关切地问:“殿下,您又做噩梦了吧?” 紫川宁自嘲的笑笑:“我是很没用的胆小鬼。” 李清宽慰道:“殿下的表现,已经勇敢得让我们大为吃惊了。殿下,我们虽然一时困窘,但紫川家三百年的基业,绝不会就此沦丧。只要我们能坚强,以自信和坚毅面对,相信各路统领和忠贞之士都会被殿下的仁德所感动,聚拢到我们身边,我们定能消灭叛逆,恢复故国!” 在逃亡路中,李清就这样多次为她打气鼓劲了。这样的话,也不记得李清到底说了多少遍,初听还很是有点感动,但听得多了,紫川宁渐渐也就有点麻木了,淡淡一笑问:“跟远东人那边交涉得如何?” 李清正色道:“下官正要向殿下汇报。我与远东军的林大人和白川大人多日交涉,可以看出,两位大人和秀川统领都是倾向家族这边地。但是……”李清像是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说:“……他们的态度,很含糊……” “很含糊?” “是的。他们承认我们的正统地位,却一直没有明确答复我们出兵问题,更不要承诺何时出兵平叛了。下官感觉,远东军高层还在犹豫中。”停顿了一下,李清轻声说:“总长,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呵呵,清姐。我们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呢?” “这样,下官冒昧了。殿下,下官对秀川统领的禀性也算略知一二。若是旁人胆敢弑君造反,还害死了斯特林,他绝对不会坐视。即使力有不足,他也会站出来,以死相搏!但如今,事变这么久。他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这表明他确实在犹豫。因为,那个人也曾经是他的兄弟。下官觉得,殿下您与秀川统领是多年地交情,感情深厚。如果您亲自出面与他交涉,动之以情,想来他怎样都不能无动于衷地。这是为了家族大业,就算做出小小牺牲。下官觉得……也是无妨的。” 紫川宁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李清的意思她明白,紫川秀和紫川宁当年是亲密的情侣,李清希望她能以女色和感情打动紫川秀,甚至不惜以…… 想到这儿。紫川宁脸都有点微微发烧,清姐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紫川宁不知道。李清是多年的政务官,办过很多交涉。她提出这样地建议,肯定是有道理的吧?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出自本能的抗拒这个念头。 良久,她终于艰难的摇头:“清姐,我不想去找他。” “殿下,为什么?” “如果他心里有我,自然会为我着想;若他心里已经不念着我了,即使我找他也没用。” 紫川宁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目光游离:“若我还是当年的紫川家殿下,找他自然也没关系。可现在,我们都国破家亡了,这时候向他提出结亲的事……我怕,怕他会把我看做那种人,会因此而轻视我。” 李清愣愣的望着紫川宁,然后。她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殿下。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我觉得……”紫川宁怯生生的、很不自信的望着李清:“我觉得,阿秀哥哥这边。林冰大人和白川姐姐她们经的事多,经验比我们丰富,想的肯定也比我们周全。我们能想到地,他们都能想到……我觉得,就没必要继续谈了。” “啊?”李清吃惊道:“不谈了?那……那怎么行?” “我觉得,我们的心态没摆对。我们是来求远东军帮忙的。他们若愿意帮忙,不用谈他们也会帮忙;若不愿意,我们肯定也说服不了他们,只会自取其辱。阿秀哥哥跟帝林的交情很好,现在这个局面,他一定很痛心,头发都白了,我也不忍心勉强他了。” 见面时候,在紫川秀眼中,有一种凛然地痛苦,也正是这种眼神,让紫川宁意识到,眼前这个满头沧桑白发的英俊男子,已不是当年挽着手与自己漫步花园的翩翩少年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再稍加一点压力,他就要崩溃了。 她低下头,轻声说:“其实我来远东,就是想见见阿秀哥哥。现在见到了他,我也满足了。复国的事,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谈判就此耽搁了下来。每日里,紫川宁和李清过上了悠闲而安逸地生活。紫川秀下令,要给远方而来的客人们以最好的享受。按照这个命令,林冰特意从内地请来了厨师为紫川宁准备饮食,找来了裁缝为她们制作衣裳,花费大量金钱为她们购置精美的生活用品,还为她们配备了周到的侍从和佣人。要知道,这时远东军从上到下生活都还十分简朴,紫川秀跟士兵吃一样的伙食。 为了不让客人们感觉寂寞,林冰、白川、明羽等高级军官常常过来拜访紫川宁,嘘寒问暖,十分关切。紫川秀在百忙的工作之余,特意抽出两个星期陪同她们到远东各地旅游,让她们饱览远东的风土人情,感受那片粗犷而充满活力气息地蛮荒土地。 卡丹也来拜访紫川宁。虽然两个女子身处敌国,但很奇妙地,在她们之间确实存在真挚的友情。八年前告别时,她们都以为一别之后今生就再无相聚之日,不料八年后又在瓦伦碰面。回忆起当年地点点滴滴,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人都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人生多变。 无微不至地照顾和温馨的关怀,故友重逢,虽然是流亡在外,但比起一路的颠沛流离,紫川宁和李清已经感觉好上不少了。因为知道勤王出兵无法勉强,她们也就安心在瓦伦呆下来,耐心的等候着机会了。 有些事不重要。但却往往能吸引住我们的注意,比方说报纸和媒体大多充斥着明星歌手的轶事婚恋之类的花边新闻;而那些重要的、意义重大地事件往往却是游离在人们视野之外的,并非我们不愿知道这些事,而是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 七八六年的春天,紫川家当代总长紫川宁驾临瓦伦要塞,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但奇怪的是,这件事就像小石子掉进了池水里一般,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当时。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西南,紫川家的二十多万军队沿着郎沧江水陆并进,漆黑地战旗和船队覆盖了整个江面,曾经击败过百万魔族军的精兵悍将散发冲天的杀气。每天晚上,江面上的船队灯火延绵十几里。染得一方的天际亮如白昼。 三百年了,除了林枫时代,西南还不曾经历过这么大地战争场面。面对帝林咄咄逼人的大军,久已不经战火的河丘民众不免有点心下惴惴。河丘城风声鹤唳,一日数惊。 林氏以商立国,在河丘,商人是拥有很大发言权的。因为担心连绵不断地战事会影响商路往来,有身份的商家通过各种渠道向政府施压,希望政府通过谈判与帝林交涉,和平解决领土争端。否则,战事一旦失控。战火蔓延到河丘来的话,对富饶肥沃的林家将打击巨大。 林氏家族在河丘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着完全的把握。 “强大的林家军队有能力击退任何来犯之敌,保卫我们的国土和人民!”文质彬彬地参谋总长林文中将很有把握的话告诉记者们,帝林的军队会很快被击溃,然后灭亡。 “大家可以照常生活和工作,不必有任何担心。”林文坚定的保证说,于是大家都很放心。除了他自己——他担心得直哆嗦。 事态的发展超出林家参谋部的计划了。如今林家已是骑虎难下。 开始时,林家只是想趁着紫川家内乱的机会占领西南。帝林的处境非常艰难。在东边有紫川秀,西北有明辉和流风霜,四面强敌窥视,又是谋逆起家,根基不稳,人心不服。预料中,面对林家占领西南地事实,四面树敌地帝林是不敢开打的,只能通过外交来跟林家讨价还价,然后林家再归还帝林一两个行省再赞助他点军费,算是给他点面子——没错,很多时候国家之间地交涉跟黑社会谈判也真没什么两样。那时帝林只能吃个哑巴亏,默认林家占领的事实了。 但谁都没想到,监察厅政权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帝林第一时间发表了措辞激烈的声明,要求林家立即退出,否则一切后果自己负责。林家当然不会就这样退出——就算出来混的黑帮也要讲面子的,被帝林这么空话白话吓退了,以后林家还怎么混?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们目瞪口呆了:帝林二话不说,开打!远东的紫川秀态度暧昧,明辉一副恨天下不乱的架势在旁边怂恿:“帝林,上!我们支持你!” “疯狗,帝林真是条疯狗!”林氏的长老们痛骂:“连脚都没立稳的叛逆就想跟我们林家斗,他不要命了吗?” 帝林不按常理出手,让林氏家族进退维艰。他们想占领西南,但并不想与帝林拼命,但帝林疯狗般扑上来,整个大陆都在盯着了,林家也无法后退。 故事里常常有这样的情节,小孩被绑架了,绑匪勒索巨额赎金,警察们束手无策,上头往往会下这样的指示:“第一要绝对保证人质的安全;第二绝对不能答应绑匪的要求!”——至于怎么办到,那就不关他的事了。随着帝林的大军越逼越近,很显然河丘长老会从中得到了灵感,发布军令:“第一不能折损了林家的实力;第二不能有损林家的国威。” 这时,在前线负责指挥的是军务长老林康,他承受着最重的压力。从上而下,从长老会一直到河丘的普通民众,现在都在盯着他。接到这个军令,林康左右为难,冥思苦想三天三夜,终于寻得绝妙对策:“不野战,不退兵,集兵死守,拖死帝林!”——不跟帝林打会战,兵力就不会损失;不退兵,那林家的面子也就保住了。 为了避免落单的军队被帝林逐个击破,林氏家族二十多万入侵兵马从西南各地调回,然后统统被集结到了旦雅城。在这里,林家政府驻扎重兵,建立旦雅大营。 选择旦雅作为立营据点,这也是有考虑的。因为旦雅距离林家本土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粮草和补给供应都容易。为什么不干脆撤回林家境内呢?这个就是出于政治考虑了,只要林家军队还赖在紫川家领土上,那战争就不算结束,也不能算是林家害怕了帝林。 林康打定主意死守不出了。林家的弓箭部队天下闻名,守备能力最为强悍。他不相信,面对二十多万林家军队坚守的旦雅大营,帝林还能有什么办法——有的话,他就不是帝林了,他该改名叫帝林左加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西南之战 第三节 西南之战 七八六年的四月六日,紫川家的西南方面军主力抵达旦雅城郊,与林氏家族设立的旦雅大营遥遥对峙。因为林家入侵西南的部队都被抽回了,所以帝林军一路兵不血刃的抵达了旦雅,军容极为鼎盛。此次增援西南的紫川军共有二十一个师外加八个特种旅,共计二十一万兵马,其中有三万人的骑兵军,大军分成左中右三路营地分驻。 另外,西南历来是元老会的重点势力范围。这次,各省的元老和贵族大多站在帝林政权这边,他们的私兵也被整编参加到帝林的军团中。虽然经过紫川家的收编,每个贵族的私兵都不得超过五百人,但西南的贵族和元老实在太多,参战的私兵总共有一万五千人之多。他们被单独组编成军,被帝林委派监察厅军官指挥。 当然,西南贵族们如此积极的参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忠君爱国热情——开玩笑,真正忠君的贵族现在该跟帝林拼命的。更重要的是,帝林大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若非同道,便为敌寇!”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嚣张的家伙准没有好下场的,但问题他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呢。“公当面痛骂逆贼,群贼变色,公历遍酷刑而面不变色,慷慨就义,溢号忠贞”——虽然被史书这么记上一笔确实很过瘾也很光彩,如果是别人干这种事贵族们说不定还会喝彩叫好一阵,但若要他们自个来的话,贵族就敬谢不敏了。那个杀人魔,他可是动辄屠人满门的。 而林氏家族的旦雅大营则拥兵二十三万,大部份是步兵,骑兵只有一万五千余人。 这是一场吸引了全大陆目光的战役,在林家和流风家。很多军事观察家都迫不及待的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示战况必将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最终林家必将会凭借着雄厚地实力取得最后胜利。 旦雅城下,十几名黑衣宪骑奔跑着,漫天灰尘中,一挑黑色的飞鹰旗赫然醒目。 “林家小儿,可有胆子出城与我军一战?” 滚滚的烟尘中。不时传来响亮的呼喝,剽悍的杀气随着烟尘逼人而来。 几分钟后,旦雅城门打开,城门道口传出轰隆的马蹄声,红色的骑兵潮水般涌出,烟尘滚滚的朝城外扑杀而去。紫川家宪兵毫不示弱地冲上去,斜斜的一头撞进了林家骑兵的队伍中。两军对撞,数百只马蹄扬起了高高的灰尘。黄沙遮目,伸手不见五指。两军就在这一片烟尘中厮杀交战着,只听得交战的声音一阵接一阵传来,凶狠的马刀砍劈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和死伤者地惨叫声。 交战声一阵便告结束,一群黑衣骑兵从那沙尘中冲出,斜斜向北冲去,风声将他们的狂笑声带到了城头:“林家无能。废物一群,哈哈!” 战场上的黄沙和灰尘渐渐被吹散,一幕凄惨的景象出现在面前:被打死的骑兵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伫立着,不时发出悲哀的长嘶声。重伤地士兵在尸堆中嚎哭惨叫。幸存的士兵六神无主的坐在马上,眼神迷惘,像是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 领队出击的骑兵中校回到了城头,脸如死灰。他报告道:“长老。下官……” “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看到了。” 说话的人是林氏家族的军务长老林康,望着城下正在远去的骑兵们,他地声音中有一种压抑的愤怒。 中校头低得都快碰到地了:“下官无能,堕了家族的威风……下官……愿受军法处置。”他又是愤怒又是屈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自家门口,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敌人只有十几个。自己出动上百名骑兵出去围剿。却被人家一通砍杀干掉了十几个后扬长而去。 “算了。中校,鼓舞精神。来日再战。如果打败仗就要受军法……”林康环视周围的军官:“我这儿都剩不下人了。” 军官们纷纷跪倒:“下官无能,有辱军威,还望长老恕罪!” 林康长叹一声,叹声中蕴含着无奈:“偌大的林家,难道就真找不到能与他们匹敌的勇士和猛将吗?” 林氏家族在大陆上第一个创建了大规模的皇家军事学院,创建了职业军人和义务兵结合的先进军制,拥有各种先进地军事理论和战术技巧,也拥有精良地武器,但唯独缺乏一样东西——在一个和平了两百多年的国度里,军人要培养剽悍血性实在太难了。 遥想追忆林家先祖,林凤曦地坚韧和才华,林枫的英才绝代,林坚毅的慷慨激烈,哪个不是一代豪杰。没想到在西南传承了三百年后,林家把先祖的气魄都丢光了,只剩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玩弄阴谋的手段。当代林家人物中,只有林云飞还算继承了先祖的风骨。可惜,英才总是死得太早…… 林康制止了自己的思想:这是不可触碰的敏感话题。 他沉声说:“将军们,情形对我军不利,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吗?” 自从帝林军安营后两军进入对峙阶段(其实从名义上说是他们还是紫川家王军,但河丘高层无不对那层画皮嗤之以鼻,直捷称之为帝林军团)在斥候战中,河丘军处于全面下风。林康多次选拔军中勇士出击,企图打破其优势,但都宣告失败。在小规模厮杀中,帝林军强悍的战力崭露无遗,每次都把河丘斥候打得落花流水,夺命而逃。紫川家的宪兵还要不依不饶的追杀,就像今天这样,十几个宪兵就敢追到旦雅城下来叫战,林家的斥候活动范围被压得越来越窄,越来越小。 世上没有人是傻瓜。能充当侦察斥候兵的更是精明过人。那些最强悍最勇敢的武士战死后,剩下地官兵也学了乖。每次接到出营查探的任务,他们就听命出城晃荡——跑到城头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至于突破封锁线和帝林军血战——别开玩笑,再热血的战士死里逃生十几次后血也该冷到跟冰箱里的可口可乐差不多了。至于说侦察报告,那好糊弄,大伙儿串通好口供,回家就胡说八道一通好了,要多惊险有多惊险。血战连城。若是相信他们的口供,简直跟半个紫川西南军都交手过了。 此消彼长下,帝林军斥候活动得更加嚣张。他们不但压制了河丘军正面的活动范围,甚至还数次侵入河丘军的后路,袭击了河丘军地补给队和信使。虽然损失不大,但给旦雅指挥部造成了沉重压力。尤其是失去了对帝林部队动向情报的掌握,这更是令林康深感惶恐。 “启禀长老,照目前形势来看。很遗憾,对方单兵战力在我军之上。为打破僵局,下官建议增派斥候部队,将斥候增加到连队以上规模,以打破对方的封锁。” “若是对方也跟着增兵呢?” 那军官顿时语塞。林康冷哼一声。却是对答案心知肚明:形势会跟现在一模一样,自己照样会被压着打。而且,如果自己增兵的话,帝林也肯定会跟着增兵。前哨战就会不断升级,最后变成两军主力的对决。但现在,决战是不符合林氏家族利益的。 “没办法了。只好拖了,帝林军的辎重和储备都不如我们,拖到他们退兵就好了。” 七八六年四月十五日凌晨,在发白的黎明天空下,急速地马蹄打破了旦雅大营清晨的寂寥。从河丘赶来的信使带来了可怕的消息:数量可观的帝林军部队已经越过了边境,进入了河丘国土。他们正朝着林氏皇室地首都河丘城挺进。 “敌人手段残酷,简直是闻所未闻!”信使脸色发白,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们一路烧杀掠夺,凡是所经的村庄和城市都被烧成了白地,居民被杀戮一空!如今,米加城和罗巴城都已被敌人攻陷了,敌人正在城池里大肆放火呢!长老会已下达军令,命令从各地抽调守备部队前来抵御。旦雅大营也要采取相应措施。以阻止敌人对我国的破坏!” 闻知噩耗。林康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他愤怒地叫道:“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何时分兵的。我们怎么一无所知?” 部将们低着头,无人敢抬头直视。敌人大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分兵出击,但己方居然毫不知情,这种失误已不能用过失来形容了。 其实,先前林康也有担心,战火有可能蔓延到河丘本土去。但林睿告诉他:“不必担心!帝林现在的地位很不稳,紫川秀、明辉等军阀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波复国浪潮将他掀倒。那时,唯一有可能收留他的国家就是我们林氏了。这个意思,我们已让河丘驻帝都大使给他转告了,想来他知道怎么做的。毕竟两国交战是一回事,滥杀平民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想到的是,帝林这条疯狗,他真的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林康是在四月十五日凌晨得到帝林入侵消息的,其实,早从帝都出兵之时,监察厅地参谋部就做好了大规模入侵林家的计划了。 “计划代号‘野火’!林氏家族敢悍然侵占西南,无非是视我监察厅政权软弱可欺罢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世人知道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开战后,帝林将宪兵团精锐力量投入先遣战中。经过数天的绞杀与厮斗,林家的斥候被杀得寒心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成功的屏蔽林家的耳目后,帝林军开始执行代号为“野火”的大规模侵杀战术。 四月十二日,在先遣斥候地掩护下,西南大营秘密向河丘本土派出了四支特遣队,各部将领如下: 哥普拉统率第一特遣队,下辖部队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 沙布罗统率第二特遣队,下辖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兵力一万五千人; 白厦统率第三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 帝林统率第四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和一个特种师,兵力三万五千人; 除了这四路特遣队外,禁卫统领今西负责留守大营,统率剩余地十二万部队牵制旦雅大营的林家主力。 在黎明地晨曦里,各路兵马依次出发。士兵们铠甲黑亮。眼神森然,杀气冲天。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黑色巨龙从盘踞地巢穴里探出了头,不见头尾。 出发前,三位将军都来向帝林告别。 大家都没有啰嗦,而是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表达了心情:“大人,保重。” 帝林他们郑重的握手,深深的望着他们,像是要把部下的相貌铭刻进心里。 将军们一个接一个行了军礼。转身大步离去,黑色的军服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帝林伫立在晨风中,身影萧瑟。今西提醒他:“大人,您也该出发了。” 帝林恍若不闻。过了好久,他才对今西说:“谢谢你们。一直陪我走到现在。” 今西用力行了一个军礼,肃容道:“大人,这世上,有人痛恨我们。有人恐惧我们,有人厌恶我们,但却没人能无视我们。男儿能如此一生,虽死足矣!能跟随大人您,是下官最大的幸运!” 帝林凝视今西,他用力拍拍对方地肩头,什么也没说。他转过了视线,把目光投向了东边天际的红霞。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一场茫然的征战,谁也不知道前路和曙光在那边,也不知道这样的厮杀什么时候能结束。作为谋逆和弑君的同犯,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无边的鲜血,无边的黑暗和绝望,更可怕地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出路,这样的绝境里。再坚强的铁汉都变得脆弱。 支撑监察厅走到现在的。是彼此之间地团结和支持,是那种比兄弟更亲密的情谊。 我们都是该进地狱的罪恶者。 抱着同样的负罪信念。整个监察厅凝聚成坚强地刀锋,大家护卫着彼此的后背,紧紧的抱成一团,抵挡着一轮又一轮挑战。强悍的男人们骄傲的创造了一个奇迹,迸发出令世人恐怖的力量。 “今西,在我们死亡之前,把整个世界堕入血海吧!” 黎明时分,帝林亲自统率三万步兵和五千骑兵离开了西南大营,兵马径直朝林氏国境奔去。大军一路疾行,午间时,中军已越过了紫川家与河丘的国界碑,轻易的粉碎了林家边防部队地抵抗,大军呼啸着冲入林家国境。 就在帝林军团越过界碑的那刻起,恐怖的消息伴随着烈火与铁蹄一同涌入,血海淹没了林家的东部边境,河丘蔚蓝的天际被乌黑的浓烟所笼罩。 四月十二日,帝林击破河丘边境的第六守备联队,全歼,斩首一千五百人。 四月十二日,哥普拉攻克米加尔城,屠城。七万人被杀。 四月十三日,罗巴城被帝林攻克,屠城。十一万人被杀,帝林下令焚城。就在燃烧的城池边上,监察厅士兵筑起了大规模地景观。 四月十三日,白厦横扫十一个村镇,屠杀平民三万人。 四月十三日,沙布罗攻克林家东部重镇多马城,俘虏驻军士兵七百人,全部斩首,但他没有对平民出手,而是打开城门放该城地民众逃生后再放火烧城。 四月十四日,帝林攻克河丘外围军镇,杀河丘守备兵三千人。 从本质上说,军队是一部高效的杀戮机器,一旦这部机器对着平民全速开动时,它造成地破坏和毁灭是无可抗拒的。面对着一支从与魔族的厮杀中磨练出来的军队,由平民激于义愤组织起来的所有抵抗都不过很好地阐述了“螳臂当车”这个成语。对于一般平民来说,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找到:监察厅搞起屠杀来是很有经验的,步骤明确,流程清晰。就跟机器生产流程一般熟练。 帝林军各支特遣队分进合击,进退神速,黑甲的士兵犹如一群密集的蝗虫,经过之处便是一片惨叫和厮杀,死亡和毁灭。村庄、城镇、城市、农场,大军所经之处,留下的只剩一片血海和焦炭。 “帝林来了,快逃命啊!”恐怖的声音回荡在河丘城上空。市民恐慌不安,一日数惊。大批边境住民被屠杀,幸存者纷纷离开了家园,涌往河丘城避难。而河丘本城的居民却逃往更南地地域,甚至涌往流风家国境。数以千计的仓库和店面被掠夺,被焚烧,上十万边境住民被屠杀,上百万民众逃难而流离失所。河丘城内的秩序纷乱不堪,杀人、抢劫、盗窃等各种恶性刑事案件层出不穷,谣言满天,居民人心惶惶。 面对帝林军的屠杀,林家的军队不是没有做过抵抗。四月十六日。军务长老林康从旦雅派出了一支四万人的追击部队试图阻止帝林军,但在河丘与旦雅之间的国道上,这支部队被沙布罗和哥普拉前后夹击,联手击溃。 河丘皇畿和旦雅大营都大为震惊。帝林军团的斥候部队频繁活动。不断袭击林家地信使和斥候,这造成了旦雅城和河丘皇畿的情报空白。因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帝林部队埋伏,旦雅大本营和河丘皇畿相互之间也缺乏配合默契,于是两城的指挥官都谨慎的把兵力紧紧收缩在城内,不敢再派兵出战。 这也是战争史上罕见的一幕了,河丘皇畿驻兵马十二万,旦雅大本营驻兵二十二万,但就在这两座军事重镇之间。帝林军队地数万兵马竟能一连几天肆无忌惮的横行屠杀,如入无人之境。读到这段历史,后世不知是该赞叹帝林的胆气过人,还是该鄙视林家的怯弱如鼠。 加急警报铺天盖地地朝河丘总参谋部涌来。因为军务长老林康在旦雅前线指挥军队,河丘城内军事指挥权交给了林文。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将除了担任林氏家族的总参谋长外,他还是林氏皇家军事学院的校长,这是一位沉稳老练的将领,素来以稳健沉着而著称。 此刻。他死死盯着墙上的大地图。眉心的皱纹深深的聚成一个“川”字。在地图上,靠近东部边境地村镇一个接一个的被标上红色符号。这表明它们发来了求援信号。但也有不少村镇并没发来信号。这并不表示它们安然无恙,正相反,这表明全村都被宰得干干净净,连发警报的都逃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头来,望着满座同样神情肃穆的参谋军官们。 “敌人来势凶狠,在两百多里的国境线上全线突击,处处开花。但到底哪一路是他的主力所在?他又想干什么呢?” 和长官一样,河丘参谋部的菁英同样在冥思苦想,神色凝重。 对于一般将领来说,分兵确实是大忌,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但帝林不同,他是当代一流的名将,他地许多战例至今仍是河丘皇家军事学院学习地经典案例,他对部队的掌握和运用绝非一般庸将能比,不可能犯那种愚蠢错误地。谁若轻视他,谁就自取灭亡。 经过半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参谋部做出总结:“帝林采用的是分进合击的多头蛇战术。他派出四到五支部队,每支部队都在两三万人左右,彼此呼应,距离不超过五十里,旋分旋离,行动迅速。敌人将领之间有高度的默契和配合,无论我们攻击敌人的哪一路兵马,其他三路兵马都会扑上来包抄我军,配合着吃掉我们的兵马。比如林康长老的追击部队本来是想攻击敌寇哥普拉的部队,却不料敌寇沙布罗突然从五十多里外快速迂回到他背后,导致了我军大败。假若我们出动绝对优势的兵力,那帝林就会远远避开,不与我军交战。我军是追不上他们的。从远东战争中的长途奔袭战例可以看出,帝林军团的机动力和战斗经验远超我军。” 虽然河丘总参谋部看出了帝林的战术,但这并不等于他们能破解。帝林部队进退神速,出击如电。一系列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各支部队相互掩护,配合默契,忽进忽退令人眼花缭乱。河丘总参谋部连捕捉他们的痕迹都办不到,更不要谈出兵剿灭了。 但林文认为,帝林也有其弱点,虽然这个弱点并不在战场上。帝林地兵马精锐,但后继无力。物资短缺,无法与河丘源源不断的增援相比。只要林家驻重兵控制住了河丘和旦雅两个遥相呼应的重镇,那些外围的村镇和城市就留给帝林折腾吧,看他有多少精力。他折腾得越久,留下的线索和痕迹就越多,就越疲惫,将来收拾他就越容易。 林文总参谋长向长老会做报告:“宗家殿下,帝林将宝贵的战力浪费在毫无军事价值的平民和城镇上。这种疯狂的冲杀不可能长期持续地,除非他们拥有无限的物资和精力。敌人以战略力量来执行战术任务,目的就是激怒我军出动,动摇我军不动如山的优势。总参谋部建议,目前来说。为确保皇畿安全,我军主力不宜轻动,应以密集的强力斥候部队与敌人频繁接战,查探敌人动态为主。” 但这个提议被林睿否决了:“总参谋长阁下。你的建议恕长老会无法苟同。敌人在整个东部边境烧杀戮掠,屠戮我们的国民,焚烧我们的城市和乡镇,我们坐拥三十多万大军却只能旁观坐视。这样地事,长老会无法向国民交代。” 帝林军团如此肆无忌惮的烧杀掠夺,林家政府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满怀仇恨的河丘子民渴望着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缓解他们心头地怒火——否则的话,这股怒火就要冲着挑起战争的河丘政府烧过去了。 “民间的情绪十分糟糕。联合商会已经提出严正抗议,他们说。这种状况再继续,他们将拒绝纳税和撤离河丘。” 林睿地表情严肃中带着愤怒:“两百多年来,帝国的领土从未受到外来攻击,我们的子民沐浴了两百年的和平阳光,他们相信自己是得到保护的。比起战乱不断的紫川家和流风家,我们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自豪感,但就在这几天,林氏家族用两百年时间打造的自豪被击了个粉碎!总参谋长阁下。我命令你制定更加积极地计划。寻觅入侵敌寇的踪迹并消灭他们!” 林文苦着脸站起,应声道:“遵命。殿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永远要服务于政治。虽然河丘总参谋部极力反对,认为此时与帝林交战并非合适时机。但承受了来自民间的巨大压力,河丘政府依然做出决定,派遣有力部队讨伐入境的各路紫川家部队。 总参谋部抗议:“缺乏足够的情报,我们无法制定计划!” 长老会:“那就不要计划,直接开打!” 四月十九日,东都总督林兴盛少将率领六万禁卫军从河丘出发,顺着国道向西南方追去,那里刚刚报告说遭受了紫川军的袭击。 第二天,讨伐军就碰到了星罗密布的紫川家斥候队。紫川家骑兵明目张胆地在大道上尾随讨伐军,三三两两地挡在讨伐军前进的道上,向讨伐军地斥候挑衅叫嚣。他们不与讨伐军正面交战,而象狼群尾随猎物一样,只是远远的坠着他们,不离不即。 看到紫川军斥候如此有恃无恐,有经验的军官都知道了,敌人大队必定就在左近。林兴盛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中午时分,就在河丘东南国道二○一界碑附近,河丘军的斥候也发现了远处那一片缓缓涌来的黑潮。 遭遇大股紫川家军了! 从目测来说,紫川军人数大约两万与三万之间,更妙的是,对方竟以劣势兵力鼓阵而前,摆明是要主动进攻。斥候报告,附近并没有第二支紫川军。 林家指挥部内一片雀跃。林兴盛激动的对部下们说:“紫川军天夺其魂,居然孤军攻我。今天,让我们以大胜向长老会报首捷!” 军官们齐声欢呼:“帝国必胜!” 紫川军采取攻势,河丘军很自然的就采取了守势。这是一场标准得可以写上教科书上的战斗:守军以坚强步兵阵形疲惫攻击方的体力和气势,然后发起反攻。击溃对方,这种战术林兴盛已是多次演练,他踌躇满志,仿佛已经看到了敌军溃败的狼狈了。 两军指挥官都在做最后的鼓舞。林兴盛声嘶力竭地吼叫道:“林家的战士们,为你们的父老复仇的时候到了!为了无辜死难的同胞,为了祖国,为了林睿殿下,我们定要奋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后退!光明帝国万岁,金槿花万岁!” 士兵们齐齐举手,高呼:“帝国万岁!”无数的武器齐齐指上天空,林家军团士气如虹。 “吵死了!”听到对面的声浪一阵阵扑来,帝林皱皱眉头,冷冷的下令:“踩死他们。” 这场后来被冠名以“二○一国道界碑”战役(后来常常简称为二○一战役)地遭遇战只是一场局部地区的遭遇战,但它对整场战争都有着深远的影响。狼狈逃回去的林兴盛被押上军事法庭,他被指控以“指挥失误导致重大损失”、“临阵畏惧逃脱”等多项罪名。这些都是足以处决的罪名,但无论林兴盛还是他的亲人都并没有为此担心。因为林兴盛不是普通的陆军将领,他还是林家的宗室子弟,按照河丘地传统,除非谋逆。皇室后裔免死。 死刑是不用受,但一通折腾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因为他是唯一与帝林打过会战的将领,他的经验非常宝贵。总参谋部、军情局甚至长老会都来了,把林兴盛翻过来倒过去的审问。核心问题只有一个:敌军只有你地一半,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可是林兴盛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他只会说一句话:“他们就这么冲过来,直直的冲过来,我们地人就垮了……”至于对方的战术、武器,他压根就想不出来了。 那是一场噩梦,只是这场噩梦为何如此清晰? 紫川家骑兵就这么一冲,自己的中军就哗啦啦的垮了下来。第一条防线崩溃,第二条防线崩溃,第三条防线崩溃,第四条防线垮了。中央突破,紫川家军一个小时就突破了自己中部三万人的四条防线,一直杀到了自己帅营边上,吓得林兴盛连忙带着卫队逃到了左翼。在左翼,林兴盛连连调兵遣将。力图将闯入自家中军的紫川家给反击出去。但什么都不管用,精锐的河丘禁卫军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紫川家步兵打得丢盔弃甲。神箭营只放得几轮箭,好像压根都没给对方造成损失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战车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逃了……开战不到三个小时,开战前六万傲气十足地河丘禁卫军就变成了六万哭爹喊娘的小毛孩,林兴盛想收拢兵力撤退都办不到,最后只带了不到五千人狼狈逃跑。 二○一界碑战就像一桶漂着冰块的冷水从脑袋上浇下来,把狂热的河丘主战派给浇了个透心凉。河丘总参谋部陷入了恐慌中,他们知道自家与紫川家战力有差距,但不曾料到,差距竟大到这般地步,竟无法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来弥补。 长老会召开紧急会议,得出的决议是——老规矩了,既然打不过,那就讲道理吧! 七八六年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应河丘军的要求,两军的谈判代表抵达了旦雅城外地一块空地上。 林家地代表是林康,而紫川家的代表是禁卫统领今西。 林康仔细把今西打量了一番,小伙子衣裳整洁,相貌平平,举止沉稳,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地地方,能够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统领。 “今西阁下,我们约见的是帝林大人。难道他不在吗?”林康试探问,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林康却别有用意:打听帝林是否在营中,这可以推测出对方的各路特遣队是否已经返回。 今西笑笑:“帝林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我来负责与各位接洽。诸位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于是林康明白了,眼前的人拥有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练,想在这样的对手身上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战时,我们都是军人,也不是罗罗嗦嗦的政治家,有话我就直说了。此次我受林家政府委托,对贵国提出严正抗议。” “抗议?为什么?” “这几天,贵国的军队进入了我国国界,对罗巴、米加儿三座城市和数十个村镇进行了攻击和掠夺,毫无理由的杀害我国平民十五万多人,焚烧了上万座民房建筑。尤其要提出的是,被贵国杀害的完全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并非军人。贵国军队连医院和教堂都不放过,放火将其烧为白地。对这种违背基本道德底线的野蛮行径,我代表林家政府提出严正的抗议。” 今西诧异的望着林康:“林长老,我们不是在打仗吗?” “阁下,贵国与我国都是历史悠久的大陆文明国家,即使两国刀兵相见,我们也该遵循基本的……” “历史悠久的文明国家就能趁火打劫侵占他国领土吗?” 林康胸口一堵,他挣扎的说:“即使这样也不能……” “林长老,您和林家政府看来还不了解我们啊。挑起战争的是你们,但如何打仗就由不得你们了。既然贵国选择了与我们为敌,那就要承担这个后果。阁下搞这种口头抗议,下官看来,很没有必要。” 今西撇了撇嘴,显示出他对此的蔑视:“林长老,您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要告辞了。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站起身,林康脸色铁青:“阁下,你们这样胡作非为,难道就不怕我们报复吗?” 今西戴上帽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贵国不妨试试!”他笑笑,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门帘外,一个参谋愤怒的喊道:“长老大人,他们在恫吓我们!紫川家既然敢滥杀无辜,那我们也动手好了,就从旦雅开始动手,见人就杀。下官就不信,他们真的会不在乎!” “闭嘴。”林康低沉的说:“这是军国大事,我们只是负责谈判,做出决定的人不是我们。马上报告长老会,交涉失败了。” 林康心神有点恍惚,他记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执行监斩任务时候,那个被判死刑囚犯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疯狂、迷乱、呆滞、执著,充满了死意。后来,那双眼睛又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每次都让他惊醒。 今天,在今西眼里,他再次看到了那种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停战协议 第四节 停战协议 七八六年四月二十五日,河丘元老会督镇室。 “马宁中校,请进。宗家在里面等您了。” 马宁中校从候见室的长椅上站起身,他制服笔挺,身形挺拔,目光锐利,严肃而略带忧郁的脸,一派模范军人风范。 跟着侍卫,马宁穿过候见室的长廊,进了会见室。 侍卫躬身报告:“宗家,马宁中校已经到了。” 马宁立正道:“殿下,特种作战部马宁前来报到!” 听到报告声,窗前的人转过身来:“嗯。你出去吧。马宁中校,请坐。” “谢殿下。”马宁在椅子上坐下,上身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中校,深夜叫你过来,打扰你休息,实在很抱歉。”窗前的人走过来,脸色憔悴,却是依然英俊非凡。林瑞在桌前坐下,身子深深的陷入柔弱的沙发中:“只是国家正处紧急关头,相信你也能体谅我们的苦衷。” 马宁中校微微欠身,正色道:“殿下言重了。微臣随时愿为殿下效劳!” “马中校过来我们这边,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 “在这边生活得还好?下面的人没怠慢吧?” “有劳殿下过问了。特种部的长官对我们很好,照顾得十分周到,我们没有不满意的。” “中校,这两天的战情,你可有留意?” “下官略知一二。” “林兴盛被打垮了。六万禁卫,竟被不到一半的宪兵打垮,说出去倒也是一桩笑料。”林睿仰起头笑笑,只是眼中没丝毫笑意:“帝林名不虚传。难怪能名列紫川三杰。” 听到“紫川三杰”,马宁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寒光。他安慰道:“殿下,帝国实力雄厚,稍微小挫一二,您不必太过介怀。” “呵呵,我倒不是怕了帝林。不过,事情有些棘手。帝林他并不与我军交战,反倒频频袭击我国的平民目标。使我们防不胜防,民间损失十分惨重,我的压力很大啊!” 林睿叹口气:“本来我们还寄希望于林兴盛,他掌握了六万精锐,起码也能歼灭敌人一两路兵马,为帝国挽回一点面子,振奋军心民心……不料他竟如此不堪,被帝林一战而灭。亏得他平时还自诩国之英才。扬言要提兵十万进帝都,当真是不知羞耻!” 马宁知道,林兴盛地失败,不但是因为帝林军的强悍,还因为去年莫名其妙的大清洗。失去了大批熟练而有经验的少壮派将领。这对河丘军的损伤是非常巨大的。否则,有林云飞等人在的话,何时轮得到林兴盛这种庸货领兵——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林兴盛辩护,只是不停的点头赞同。 “帝林用兵迅猛。尤其精擅长途奔袭,我军很难捕捉他们动向。林康长老与他们交涉,要求停止对民间地袭击,但被拒绝了。事情很明显,常规战术已无法对付他们,要想挽回颓局,我们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林睿顿住了话头,轻声说:“马维阁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被突然叫出旧名,马维并没有回忆起往事的温馨感。正相反,一股刺骨的冰寒如闪电般穿透了全身,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太清楚面前的人了,彬彬有礼的温文面孔下掩饰的,是冷漠如雪地残忍。 他鞠躬道:“主辱臣死,当年微臣穷途末路来投奔,殿下不计前嫌。以宽宏之心容纳我等。微臣与部下都深深感谢殿下的恩情,日夜盼望能为殿下效劳。以回报殿下深厚恩情。如今,帝林贼众猖獗,王师初战不利,令殿下为此忧心,这是臣等的无能。恳求殿下派遣微臣出战。微臣自认还略通军旅韬略,武艺也堪上阵,定然不会令殿下您失望的。” “若是派你出战,你打算怎么办呢?” “请殿下恕微臣狂妄。微臣觉得,王师虽然勇猛,但却太过绅士了,对敌不够坚决。若下官出战,定然不会心慈手软。战争来不得妇人之仁,何况,帝林开了先例,那也怪不得我们模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就是常理。” 听着马维说话,林睿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地意思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慢吞吞的说:“河丘和平已经两百年,因为我们是文明大国,所以特别好面子,约束和规矩也多,办事擎肘的人也多。有些事,虽然我是宗家,但也不好独断专行。而且,这些事也不好拿到长老会去讨论。” “微臣明白。” “你真的明白?”林睿微笑地注视着马维,目光却是冰冷、森然的。 马维严肃的说:“微臣明白!所有事都是由微臣自己一手擅为,与帝国长老会和殿下都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马宁少将,回归你的本行,多多加油吧!” 在七八六年春夏之交在紫川家与林家之间爆发的这场战争,在后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西南战争”。从四月初到四月下旬,那是战争的第一阶段,监察厅的士兵肆无忌惮地横行在富饶的林家土地上,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而人数众多的林家国防军和禁卫军则进退唯艰,无力护卫他的子民。后来的文人形容这场浩劫:“监察厅的大军所过,道上的每一个脚印都浸透了黑红的血水。” 从五月开始,战争地第二阶段开始,林氏家族开始反击。 五月一日早上,一支两万多人地林家军队从河丘出发,他们穿过了紫川家和林家的边境线,直捣瓦林行省。到日落黄昏时,他们已经抵达并包围了行省首府瓦林城。 望着夕阳下红光四射地瓦林城。马维少将流出了感伤的眼泪。这座城市本来是马氏家族的根据地,也是自己成长地摇篮,城市的每一处草木都装载了自己儿时的回忆,但也是在这座城市里,近千名马家子弟被紫川秀杀得几乎一个不剩,盘踞西南数十年的马氏家族就此覆灭。 “紫川秀,帝林,当年你们加诸马氏身上的。我必将千倍回报!” 瓦林城早发现了这支入寇的林家军队,城市也迅速关上了城门。但在近两万河丘军面前,仅仅数百的城市守备队能做的抵抗实在有限,不到天黑,城门就被攻陷了——其实,守备队根本也没怎么抵抗。因为城市以前也曾被河丘军占领过,结果也没什么事嘛。 但是当投降地总督和行省政务长被带到马维面前时,他们齐齐脸色发白。后悔得胆都青了:早知道是他,哪怕全战死也不能投降的。 这时候,马维也没有跟他们罗嗦,直截了当的带他们到马家当年被屠杀的墓地去。省长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嗦得站立不稳。屎尿直流。总督倒还有点军人的硬气,挺着脖子叫道:“马维,当年杀你们马家,老子也有份。你来报仇倒也不冤!但是民众是无辜的,你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无辜,也当为自己积点阴德!” 马维冷笑:“无辜?总督大人,当年全城动手围捕我们马家,谁没动手?你就放心的先走一步吧,全城老小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事实证明,马维阁下是位言出必践地信用之人。当天晚上,河丘兵马封锁了瓦林的各个城门。从城西开始,哭喊惨叫声渐渐响起,喧嚣越来越是巨大,在午夜时分达到了高潮,哭喊惨叫声席卷全城,破门声、喊杀声、呐喊声一阵接一阵,持续了足足七个小时,直到天亮时分才平息下来。 那一晚。林家军队屠杀紫川家军民七万多人。最后之所以停手。并非出于恻隐之心,只是因为血水和尸首堵塞了城市的街道。士兵们杀得刀刃都卷了,大伙都疲惫了,于是军队才撤出了城外。 瓦林事件迅速传开,震撼整个大陆。一直以来,林氏家族都以和平、文明的形象来面对大陆诸国,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国家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大陆诸国大哗。 在河丘地战事新闻发布会上,主持会议的总参谋长林文中将被国内外记者连连追问。大家迫切的想知道,瓦林事件是否是对帝林军有计划报复的开始,河丘是否打算与入侵帝林进行一场谁更残酷地比赛? 林文中将坚称:“瓦林事件绝非长老会和总参谋部的计划,这是前线指挥官的私人行为,并非出于河丘政府的授意。” “请问中将大人,指挥瓦林屠杀的是哪位将军?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场指挥官是马宁少将。这位将军与瓦林城居民有私人恩怨,所以在执行任务时公报私仇。当然,这种残暴行为是违背我帝国军纪的,是绝对不允许的。现在我们已经派出政治部军官,对马宁少将进行严厉的训诫。” 屠了一个城杀了七万人,惩罚不过是“严厉地训诫”而已,这样的处理也太轻了吧? 记者们心里嘀咕着,却是继续追问:“请问参谋长大人,马宁少将与瓦林居民有何恩怨,以至要下此毒手呢?” “马少将在投身我河丘军之前,有一段颇为复杂的经历。他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因为在紫川军中受到不公正的政治迫害,全家上下都被紫川家的权贵所谋害,他无法申张正义,背负着血海深仇投奔了我们帝国。据我们所知,他和瓦林城有着很深的私人恩怨——哦,当然,我的意思绝不是赞成他地行为,无论如何,军人对平民出手都是不应该地,我们不能和野兽一样——我的意思只是说,事情之所以发生,那是有深层次历史原因地……” 记者们的好奇心都被撩拨得快被爆炸了,林文参谋长才悠悠的抛出一句话:“在加入帝国军前。少将有一个曾用名,叫马维。” 全场大哗。马维!这个大陆通缉犯,臭名昭著地黑帮头目和叛变人类的奸贼,他居然在河丘军中?帝国居然收容这种败类? “事情很复杂,并非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马维阁下的经历,与紫川家几个当政权贵的恩怨息息相关。其中紫川秀、帝林、斯特林、紫川宁等人都牵涉其中,此事颇有冤情。只是因为事关机密和他人隐私,这里我们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具体情况大家可以日后自行向马维少将查询……” 林文参谋长一个轻飘飘的太极推手,便把所有的追问统统挡了回去,还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可供无限遐想的尾巴:涉及了紫川秀、斯特林、帝林、紫川宁、马维等重量级人物地恩怨,那是何等复杂和内幕重重啊!马维叛变人类,难道真的有什么曲折的冤情吗? 见识广博的记者们已经回忆起来了,马维当年担任的正是瓦林总督,马氏家族也正是在瓦林被一手歼灭的,若说马维与瓦林军民有着刻骨的私人仇怨。现在他带兵回来私下复仇,这好像也是合乎情理的…… 就这样,舆论关注地重点转向了马维事件的前后因果分析,河丘的报刊开始津津乐道的谈论起当年紫川秀和帝林如何穷凶极恶的联手打压马家地前因了,八卦杂志则绘声绘色的形容马维当年是如何与紫川宁相识恋爱结果被紫川秀帝林等军阀横加阻挠的经过。紫川秀又是因为竞争失败而恼羞成怒对马家大肆杀戮。 没有人提起当年马家是如何靠假扮倭寇掠夺林家累积了大批财富。 没有人提起马维的临阵叛变给人类带来了深重地灾难,上百万的军民的丧生。 更不会有人追究,若没有林家高层的默许和纵容,马维怎能率领一支人数多达两万的正规军到瓦林去大肆屠杀报复? 在河丘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下。马维的形象变得空前光明:年轻、正直的高级军官,因为爱情而遭受着残酷地迫害。他忍辱负重,背负着家仇而逃亡天涯。经过艰难奋斗,他在异国成就一番事业,终于能回到家乡扬眉吐气的报仇雪恨——真是感人的王子复仇记啊! 河丘官方嘴上喊得天响,说马维完全是自行其事,但这件事骗不了任何明眼人——其实河丘也没打算能瞒过谁,他们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罢了。 奉长老会命令。林康又约见了今西,想探探紫川家的口风:“如何?滥杀平民这招可不只有你们监察厅会用,逼急了我们河丘也一样能干出来的。” 可是得到的答复差点让林康气得半死:“无所谓,贵国请自便。西南历来是元老会的重镇,他们对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林家先动手帮我们清洗一遍也好,省得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动手。” 今西笑咪咪地:“林长老,有一件事可能你还没收到消息。昨天,我军已破了贵国地辛加城。战果颇丰。斩首十万级!” 林康猛然起立,脸色发白。辛加城城镇不大。但这座城却是位于河丘西南。这说明,帝林的军队已经绕过了林家地首府河丘,深入到林家的内部腹地。 “林长老,”今西慢条斯理的说:“贵国有八千万人口,我国的西南据说也有一两千万人。人多得很,我们不妨来个比赛好了,看谁杀得又快又多。奖品嘛,呵呵,没有。” 第二次交涉失败的消息很快报告了河丘,林康一个字的评论都没加,只是把今西“屠杀比赛”那番话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再交给旦雅。看到这篇报告,长老们无不从心底里冒出了寒意。帝林军拒绝交涉,这并不令人惊讶,令他们心寒的是今西谈吐中表现的态度,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和残酷。 虽然还挂着紫川家的旗帜,但敌人与已往的紫川家截然不同。他们狠毒,手段残忍,不顾廉耻,无谓生死,甚至比魔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一伙真正的亡命之徒。是不折不扣的匪帮。可怕地是,正是这伙亡命匪徒把持了紫川家,控制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脉。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西南民众的性命? 想到当初得知帝都发生兵变时河丘长老会欢呼万岁的高兴模样,大家后悔得脸都绿了。比起这伙如狼似虎的亡命徒来,紫川参星和紫川宁一个老头一个少女,那简直是天使一般的人物了。 辛加城位于河丘西南一百多里,位于河丘与林家内地联络的通道附近。 在林家手上。辛加城不算什么要紧地方,也没多少兵力防守。但这座城市到了帝林手中,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让河丘难受无比。以辛加为中心,监察厅骑兵四处出击,专门袭击林家地粮草补给队伍,有时候也铺开大军,与增援河丘的各地援军打上几仗。可怜各地的守备队。接到勤王动员令急急忙忙就赶来,却不料在途中被帝林军这么一拦——林家和平已久,边境部队还稍微好些,内地的守备队素质差得惨不忍睹。本来这些部队集结到河丘休整一番还是有点用处的,却不料在半道上就碰上了大陆数一数二的强兵。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长老会下了死命令,必须拔掉这根刺! 六月中旬,河丘总参谋部从旦雅抽调八万步兵,从河丘抽调四万步兵。合兵十二万反攻辛加城。 对于这场战役,林氏家族寄予了高度厚望。总参谋长林文亲自指挥战役,参战的部队都是林家精选出来的精锐,士气高昂。林氏家族决心以一场干脆俐落地胜利,来挽回开战以来林家一败再败的颓势。尤其当得知帝林本人就在辛加城中时,参战的河丘军官们更是激动得嗷嗷直叫,他们不住的催促林文:“大人,快快!别让他跑了!” 有持重的军官提议摸清情况后再进攻。但包括林文在内地众人认为并无此必要,因为确认辛加的帝林部队的兵马确实只有三万多人,长老会的命令又是急切如火,而且,十二万比三万地绝对优势兵力也令得大家充满自信。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慢悠悠的打探情报? 大伙很担心,如果帝林会见势不妙逃跑了,那可怎么办好? 如果林文能耐心下来。慢慢侦查打探辛加的守军部队番号。或许他会更加谨慎的制定战术,但长老会的不断催促和军官们的急躁情绪也感染了他。他下令:“全力进攻!” 平素以稳健著称的林家总参谋长犯下了平生最大错误,他不知道,辛加守军除了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外,还有一支部队——紫川家的秘密功勋部队,“特种一零一师团”。 很多林家士兵到死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听急速地哨响,头顶的天空突然暗下来,很多人抬头望天,他们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整个蓝天都被一面巨大的“毯子”覆盖了,这面反射着金属光芒的“毯子”急速的掠过天际,朝他们猛扑而来。 那已不是箭雨,那是一面金属的墙壁! 恐怖的金属风暴席卷整个队伍,那种屠杀闻所未闻,冲在最前头地数百进攻士兵身躯被射得稀巴烂,不少人甚至被射得飞了起来,仿佛一片树叶在暴风雨中飘飞,密集地金属风暴将他们的躯体撕得四分五裂。连续地箭雨没有空隙,五百多台弩机的联射仿佛一阵狂暴的金属风暴,这风暴吹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哀号惨叫,人群被一片接一片的扫倒,犹如那被暴风刮倒的麦田,尸山血海。 这次进攻中,河丘的皇牌军强弓部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在弩箭风暴袭来时,强弓团当场死伤无数。赫赫有名的神箭手们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直到死,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在这个距离被对手射杀。 声势浩大的攻势顷刻崩溃。辛加城下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五万士兵丢下武器,哭嚎呼救的往回跑,溃败的浪潮如此汹涌,冲垮了自家的中军和后队,最后导致全体的大溃败。帝林趁机从辛加城中掩杀出来,一路追击。斩杀无数。 十二万大军最终能返回河丘城地不到七万人,林文总参谋长在乱军中失踪,下落不明。 噩耗传来时,河丘长老会静得跟凝固的冰块一样,气氛冰冷又阴森。长老们沉默着,脸色铁青。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了对付区区三万人的帝林军,河丘派出了十二万人,最后还是落得个惨败。 “难道。天下就没有能对付帝林的人了吗?” 最高级别的紧急商议从深夜一直进行天亮。当东方的第一缕晨曦照进会议室的时候,经过了一夜紧张讨论的河丘长老们显得疲惫又憔悴。 这次长老会议地议题是审查河丘参谋部的新战略。林文虽然失踪,但河丘总参谋部并没有停止工作——正相反,为了害怕被追究责任,参谋们工作得比以前更卖力了。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河丘参谋部估计,帝林手上的可战之兵不过二十万,他们要不集结旦雅周边与河丘军对峙,要不就被帝林带入了河丘境内。包括帝都在内,紫川家除了西北和远东再无强兵了。参谋部建议,从旦雅大营派遣一支偏师,顺河而上,直捣帝都。 “帝林不是喜欢流窜吗?那我们干脆就直接捣了他的根本。让他们做流寇好了!”新任总参谋长林山中将挥舞着拳头,显得信心十足。 林睿凝视着自己手掌的纹路,嘴角露出了讥讽的冷笑。辛加惨败是击垮林氏家族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棵稻草,或许林山自己没有察觉。但河丘参谋部地这个计划,无疑等于宣告:拥兵五十万的林家军方,已经丧失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帝林的信心和勇气了。 河丘参谋部的提议被林睿在长老会上否决了。旦雅军被帝林的西南大营严密监视着,暂且不说河丘军有没有能力完成在敌前分兵远征千里地壮举,也不说分兵后兵力减弱的旦雅大营还能不能保持与帝林军的对峙,即使河丘军真的能远征成功,一举攻陷帝都,这带来地政治后果是无法预测的。 “紫川家是大国。占领首都。是彻底激怒一个大国的最好办法。迄今为止,与我们交战的都只是紫川家的帝林叛逆集团,而紫川军方的实权人士如紫川秀、明辉等人都还在袖手旁观。但若我们占领了帝都……远东军事集团和西北军事集团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现在无法想像。紫川家的远东统领曾扬言,紫川家地事情外人不能插手。西北统领也说过支持帝林。我很担心,这会激起紫川家国民的同仇敌慨之心,局部战争会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全面大战,直到有一方彻底垮台为止。” 这是林睿在长老会上的发言。众位长老深以为然。帝林如此嚣张。但他也不敢来攻打河丘首都。西南战争是因领土争端而起,杀人即使杀得再多都只是局部战争。但若占领紫川家首都的话。战争的性质就要升级为灭国战争了。 “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否要把这场战争持续下去?” 没有人出声,掌控林家命运的长老们神色肃穆。 林睿把目光投向了会议桌前地林山中将:“军方有什么说法?” 在与会地人中,林山是唯一穿军装的。他答道:“殿下,总参谋部地意见是不变的:我们能赢!” “二○一界碑战是怎么回事?辛加攻防战又是怎么回事?” “举国大战中,一两场局部战役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它无法动摇我们的优势。” 林睿把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参谋长阁下,我问得简单一点:如果以目前的三十万兵力,给你们两个月,能不能赢?” 林山坚决的摇头:“不能!” “那,三个月?” “不能。”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你给我们直接说个时间吧。” 犹豫良久,林山吞吞吐吐的说:“殿下,诸位长老,帝林用兵难以揣测,尤其擅长奔袭和焦土养战,我们必须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压上。不能给他施展的余地。前线兵力必须保持四十万以上,而且后方还得准备三十万强有力的预备队来保卫国土!” 没有人出声。长老们的目光冷得跟冰一样。 “谢谢你,参谋长阁下。您可以出去休息了。” 林睿揉了揉通红地眼睛,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疲惫与憔悴崭露无遗。他沉稳的说:“诸位,军方汇报大家都清楚了。我可以告诉大家:帝国很强大!七十万军队,我们能组织起来,支撑半年战争的物资,我们能筹备出来。甚至,来自民众和联合商会的不满,我们同样有能力将他们镇压下去!是的,只要肯付出代价,我们是可以击败、甚至完全消灭帝林军团的!但这样有必要吗? “趁着紫川家虚弱之机夺取西南,这是我们的预定计划,但现在,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制定得过于乐观了。我们低估了帝林拼死一击地决心,也低估了他的刚烈。虽然叛逆了紫川家,但他并未背叛国家。哪怕与我们林家同归于尽,哪怕将手中实力拼光最终兵败人亡,也不容许西南被割裂。挑衅这样一个铁血狂魔。是我们犯的大错。 “我们也错估了紫川家远东统领的反应。帝都和整个紫川家都放到了他面前,唾手可得,他竟能毫不动心。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有这样的眼光和忍耐——远东统领已有大陆霸主的气相。此人将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即使击败了帝林,我们依然是保不住西南地。只要帝林兵败的消息传出,紫川秀的大军马上就会入主帝都。而且,与作为叛逆者的帝林不同,作为紫川家正统重臣嫡系的他将可得到西北军阀明辉和元老会贵族势力地全面支持,那时,新生的紫川家政权势必会以收复全部国土为目标,我们与之依然得有全力一战。 “远东统领已收编了数十万魔族兵马。麾下号称精锐百万。与帝林血战过后元气大伤的我们,还能抵挡魔族和半兽人的联军吗?丧失了精锐地军队,我们靠什么在大陆上立足呢?那时,我们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西南了,而是林氏家族三百年的基业。 “诸位长老,我知道,挑起这场错误的战争,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但错误现在得到纠正。那它仅仅只是个错误。如果我们死撑着将错误坚持到了最后——那。就只剩下毁灭了。长老们,大家选择吧。” 就在六月二十五日凌晨。河丘长老会终于做出了决议,给旦雅的军务长老林康下达命令,让他负责联系对面紫川家的西南大营,尽快开始停战谈判。 七八六年七月二日,经过三天的谈判后,紫川家地代表今西禁卫统领与河丘的代表林康军务长老在终战协议上签字,持续了三个多月的西南战争终于以和平谈判的形式结束。林氏家族将从紫川家领土上全部撤军,并保证不会再侵犯紫川家国土——当然,对这个保证,谁都没当真——而入侵林家的紫川家军队也将从林家撤回。另外,因为帝林军的肆虐,林家遭受了相当的损失,所以,紫川家要对林家进行一定数额的赔款。 关于这个赔款地数额,这是国家机密,外界是讳莫如深地,不过内部人都传言说——林康苦苦哀求:“今西阁下,多少钱都好,您总得意思下吧,不然我回去实在没法交代啊!” 今西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铜钱,郑重的交到林康手上:“林长老,钱虽然少点但也是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啊!” 林康当然不会嫌弃。有了这个铜钱,林家长老会就可以骄傲而充满自信地向国民宣告:“经过三个多月的艰难苦战,我们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逼迫骄傲的紫川家战败赔款了!”这可以证明,那无数平民和军人的牺牲和鲜血,并非无意义的——起码值一个铜钱。 协议签订后,林康浑身轻松。他对今西诚挚的说:“今西阁下,我认为,这场战争是个不应该的错误。就大陆地缘政治格局来说,我国与贵国是天然的盟友。我们一同对抗魔族和流风家骑兵。幸好,这场错误得到了纠正,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长老,对你们来说,战争是已经结束了;但对我们而言,”今西望着东方的天际,沉重的说:“可怕的毁灭战争才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行省造反 第五节 行省造反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五日,远东,伏名克行省,瓦伦要塞出口。 巍峨的群山峻峰,一望不见尽头的苍翠,从平原上望去,座落于半山之上的瓦伦要塞宛如浮在云端里一般。在古奇山脚下的苍翠平原上,大片大片的树林点缀在茫茫的草原上,天高海阔,气象广阔。 这天,紫川秀又和紫川宁出来郊游了。跟着一同出来旅游的人除了紫川秀、紫川宁、李清外,还有远东军的林冰、白川、明羽等重要将领,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殿下,这里就是著名的西南大营了!当年,魔族名将凌步虚曾驻兵于此,以一军之力挡我举国之兵。虽然凌步虚于后来的巴丹会战中被我家族军队擒杀,但不能不承认,此人确实堪称时之名将!” 用马鞭指点着地平线上的那片残留的营地,紫川秀回头笑着说:“瓦伦城周边自古就是战场。就在山那边的原野上,斯特林曾以五万铁骑大破号称百万之师的远东联军。这一仗打得当真是淋漓尽致,战场从瓦伦开始,延绵七省,联军数次企图反扑,都被劣势兵力的斯特林打败,直到逃入云省才得幸存。这一仗,远东人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对斯特林敬若鬼神。” 虽然心事重重,但看到如此辽阔的远东景象,紫川宁和李清的心胸都是陡然开阔,精神为之一振。此刻,听到紫川秀提起斯特林,大伙都是心中一震。 林冰反应来得最快,立即接口说:“大将军英姿勃发,确是当世无敌将才。只可惜。英才被奸邪所害,不幸英年早逝。如今江山已覆,群魔乱舞,帝林、哥普拉、今西等军阀把持家族政权,倒行逆施,家族还得依仗大人您拨乱反正。” “林大人言之有理,”李清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说:“先夫一生忠于家族。忠于紫川氏。家族若不能光复,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非常痛心的。这个心愿,现在唯有大人您来帮他完成了!” 紫川秀望着两位女士,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斯特林若在世,看着我与帝林互相攻击,那他才真的痛心。” 李清正色道:“统领大人,兄弟之情不过是个人私情。但国仇却是公义。先夫嫉恶如仇,他若肯与帝林同流合污的话,也不会在望都岭丧身了。失礼了,但事关先夫遗志,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紫川秀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这世上除了卡丹以外,自己是最了解斯特林的人了,甚至超过他的妻子。斯特林那如流星般消逝地短暂一生太过辉煌,他给世人留下了了完美无缺得近乎刻板的印象。正直、勇敢、诚实、坚强、忠义、才华出众、大公无私、甘于奉献、自我牺牲精神——他几乎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美德,是个完美的楷模。 但只有自己和帝林才知道,真正的斯特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没有那么勇敢,但他好面子爱装英雄,小时候与流氓打架时,他常常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冲在最前面;他也会耍点小聪明偷懒占便宜,吃饭付钱时常常藉口说钱包掉了;他道貌岸然。对着卡丹这样的美女,却也会动心,痴迷于儿女私情,打算放弃军职与她一同生活;他也曾软弱退缩过,在魔族王国时候,他跟自己说厌倦了这种生活,打算辞职不干了。若是总长不批准,他就准备当逃兵偷偷开溜算了…… 真正的斯特林。远比人们看到地那个光彩照人的楷模要复杂得多。也鲜活得多。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对感情懦弱的情人。一个厌倦了自己工作的将军。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望都岭的那一刻,他做出了选择。然后,他成为了不朽地神,成为了忠义和英烈的化身,受到千万人的膜拜。 “斯特林是英雄,但不是圣人。” 默默回想着斯特林的音容笑貌,紫川秀心潮澎湃。他坚信,如果斯特林还活着,那他想看到的绝不是自己为他复仇而大兴刀兵与帝林死战,而是希望看到自己地两位兄弟都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或者,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卡丹地俏脸。 接下来,大队人马一路游山玩水,傍晚时寻到了古奇山脚下的一处小溪。就在溪边,大伙扎营住宿,点起篝火。卫队士兵捕来了新鲜的野物野鸡和野兔,大伙儿兴致勃勃的在溪边将野鸡剥皮烧烤,紫川秀还亲自动手,表现了一手出色的烧烤技艺。几位漂亮的女士捧着流油的烧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大加赞赏。 晚上,大家分住进了帐篷里,伴随着松涛风声,夜鸟鸣瞅,山风清爽。在这样清新的环境中入睡,紫川秀只觉心神安宁,感觉说不出地熟悉。野外露营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戎马生涯,尤其是领导远东大起义时转战各省的艰苦日子,那时常常要铺着行军毛毯睡在荒山野岭。奇怪的是,那时却从来没有失眠、胃口不好等说法,饥饿粼粼的肚子能把再粗糙的野外军粮都消化掉,再简陋的行军毯都能酣然入睡到天亮。反倒现在成了起居八座的镇蕃诸侯,睡地是真丝床垫,吃地是精致伙食,反倒常常睡不着觉了。 “人真是富贵不得啊!” 躺在行军毯上,紫川秀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半夜时分,紫川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了急速接近地马蹄声,他马上翻身坐起。 帐篷外面传来了值勤警卫的叫声:“谁?报上口令!” “明斯克!我们是瓦伦的信使,远东情报局有紧急消息!” “站在那!等我们去禀报大人!” 没等警卫过来,紫川秀已从毛毯里跃起,掀起帐篷走了出去。夜色中,几名骑兵被警卫们挡在营地的外围,见紫川秀行近来,骑兵和警卫们一起对紫川秀行礼鞠躬:“大人!” 紫川秀点头回礼:“有紧急情报?” 领头的一名骑兵鞠躬答话:“是的。大人。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据说很重要。杜副局长命令,我们奉命出来寻找大人。因为不知道大人去向,我们派出了七路人马进山寻找。好在我们这队终于碰到大人了,总算没耽误事。”骑兵说话时喘息十分急速,身上散发着浓烈而刺鼻地汗酸味,神色疲倦,显然是一路赶路不曾休息。 紫川秀微微内疚。自己突发奇想要进山游玩。一众部下为自己捧趣都说要跟来,紫川秀也不好拒绝他们。结果就是瓦伦城中的高级将领集体失踪,城中无人主持大局。 “辛苦你们了。把信拿来吧。” 交信之后,警卫们安排信使去休息了。就着燃烧的火堆,紫川秀打开了信笺。这是远东情报局在西南的情报员发来的急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所报的内容却是十分重要。西南战争已经结束,帝林与林氏家族之间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帝林的各路兵马正陆陆续续从林家境内返回。 “照目前看来,两国战事再起的可能并不大,似有可能维持一段时间和平。” 读到这里,紫川秀笑笑。他地视野可比那位情报员高明多了,打了近半年仗。经历了数场大败,林家的战争欲望都被消耗光了,依照林家那种乌龟性格,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起码要关起门来休养个三五十年才敢重出江湖了。 林家受此大败,不知他们的家长林睿是否要承担责任辞职隐退呢? 紫川秀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他与林睿打交道也不少了,大家也算是有交情的熟人,但他始终感觉看不透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林睿总是游刃有余,永远藏着一副底牌没翻出来。这种人,可能被挫败。但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啊!想到这个事实,紫川秀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紧。其实,如果西南战争是帝林军失败的话,他会更高兴。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师直进,直捣西南为帝林复仇。 无论如何,拖了半年,是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天一早。出游地队伍匆匆结束了行程。从道上返回瓦伦要塞。本来计划是出游三天的,不料第二天就仓促返程。紫川宁和李清都觉得奇怪。同行的将领们都得了紫川秀的通报,大伙都是心事沉沉,神色凝重,气氛与出来时的轻松迥然不同。 李清私下向林冰打听,李清简单地告诉她:“帝林与林家签署停战协议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李清话没说完,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西南战争结束,趁着帝林军团久战疲惫,这是最合适的开战时机了。 李清眼睛发亮,急速的呼吸道:“这是关键时候,林大人,拜托了!” 林冰肃容道:“清阁下,我会全力以赴!” 回到瓦伦要塞的当天,紫川秀就通知远东统帅部地成员做好准备,晚上召开例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西南战事——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将领们都知道,真正的议题是如何应对帝林的监察厅。 身为属下,揣摩上意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时刻与上级保持一致那更是重中之重。万一大人已决心讨伐帝林,自己却振振有词的强调以和为贵——那就完蛋了。虽然会议晚上才开始,但有资格与会的高层们都在上蹦下跳,串门互相打探消息:“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们都变成了心理专家,大家回想紫川秀地言行举动,绞尽脑汁的分析他的心态,互相交流心得。譬如,明羽红衣旗本就很有把握的断言:“今天秀川大人中午吃饭时比往常多吃了一碗,这证明了,大人是不打算出兵的!” “何以见得?” “唉。这个你都想不到吗?大人跟帝林是过命的交情,大人又是个重情重义地性子。当初听到斯特林的死讯时大人难过得头发都白了,现在如果要跟帝林开战——他怎么可能那么好胃口?” 因为白川最得紫川秀信宠,所以来她这儿打探消息地人也最多,大家都央求她:“看在多年地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 白川回应的,只有苦笑:“看在多年地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这几个月来。紫川秀只是关注远东的建设和魔族王国的事务,只字不提内地事务,连白川也无法窥知他地心思。 统帅部的成员里,林冰是唯一没有打探消息的人。林冰是坚定的紫川皇权派,她本人也从不隐瞒这个。她也到处串门,不过她是为了得到将领们的支持,游说大家支持出兵。 例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吃过晚饭,大家早早的来到会议室等候。因为事关重大。大家都没心思闲聊,只是彼此交换个眼神就算打招呼了。半兽人将军布兰呼哧呼哧的抽着旱烟筒,微小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八点正,紫川秀准时出现,坐到会议桌地首席。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通报一个消息。杜副局长,你来说吧。” 杜亚风还是第一次参加统帅部会议——其实以他的身份,即使现在也不够资格入席的。不过紫川秀懒得把情况再介绍一遍。干脆就把他叫来了。 他在会议桌的末席起身,恭敬的朝在座地大头们行礼:“奉秀川统领大人命令,下官很荣幸的向诸位大人禀报西南军情。” 将军们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人微笑,即使是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的白川和明羽。 杜亚风吞了口口水,双手捏着被汗水浸透了地情报讲稿:“诸位大人,我们在昨天得到消息,林家和总监察长大人签订了停战协议。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西南战争历时半年,战火遍布我国西南十三行省和林氏家族包括河丘在内的三省,这些地区是大陆闻名的富饶地区,可以说,谁控制了西南,谁就控制了大陆的钱袋,这场发生西南地区的战争意义重大……” 没有人说话,但将军们很明显的不耐烦了。用眼神催促:“快说重点!” “情报局对西南战事做了一个统计。下官简要向大家介绍下:在这场战争中,林氏家族动用军队四十一万。其中三十四万是野战部队,地方守备部队七万。战争中,林氏家族损失兵力估计在十三万左右——包括阵亡和受到难以恢复伤势的兵员。被毁中型城市三座,小型城市四座,被毁乡镇三十五个。民间伤亡现在还无法统计,有人估计应该不下六十万。财产损失超过三千亿。战争的另一方是我国地监察厅军团。此次战争,监察厅出兵二十四万,其中四万是宪兵部队,十四万是原来远征军的野战部队,三万五千名抽调各省的守备队,另外还有一万五千人是西南贵族的私兵部队。林氏家族宣称他们起码消灭了十五万我国官兵——那是不可能。若真能达到这样的战果,林家早直入帝都了。在这场战事中,帝林军队的伤亡该在四万到六万之间,其中宪兵部队跟随总监察长深入林家腹地,经历了数场大战,伤亡接近一万。民间的损失也很大,瓦林首府及周边六个城镇遭到了林氏家族毁灭性报复,近十万军民遇害,民间损失该在三百亿以上。由于双方的损失都很大,在本月地七月二日,监察长大人已与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 杜亚风地报告就此告一段落,他没加什么评论。在座的人都是老行伍,从上面地数字,他们能自己得出结论:“帝林赢了。” “辛苦你了,杜副局长。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情报局的副长官被打发出去了,紫川秀面向白川:“白川,祢是亲自到过河丘的人。觉得林家军队的战力如何呢?” “很抱歉大人,这次我去是与林家讨论商贸问题,对林家的军力。我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机会参观林家的军事基地。” “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觉得,林家地边防警察,”白川慢慢说:“制服很漂亮,也很有礼貌。” 众人:“……” “我倒是见过河丘军打仗,在剿灭马氏家族的战斗中,我曾与林家军队并肩作战。就我的感觉,林家装备和训练都很好。纪律也不错——但就是少了一种东西,他们还算不上一流的精锐军队。” “少了一种东西?大人,您指的是?” “血性和血腥。打仗是要死人的,打仗是要血肉横飞的!而林家军队习惯远远的放箭,他们地战斗手册上明确写着,林家军队尽量回避近身战斗——这象戴着白手套跳交谊舞。他们缺乏应对残酷战争的经验。” “那,监察厅的部队呢?他们算不算一流的军队?” 回答是无疑问的。无论从战绩还是实力上看,监察厅麾下的铁血宪兵团和远征军两大军团都是紫川家的主力军。他们经历的战争多得都数不过来,士卒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善战之兵多达二十万,而且他们还拥有一零一师这样地特种部队。拥有中央政权的大义名份——听紫川秀掰着手指数来,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叛军实力强悍得令人发指。 “不宜与监察厅为敌。”明羽第一个亮明了观点:“大人,蒙您信任。让我负责后勤和财政事务,我要说的是,如果要与监察厅开战,全面大战一旦开打,要动员的军队肯定超过二十万,战事起码要持续半年,那消耗的钱财那将是天量地。监察长帝林,是当代名将。监察厅麾下也有强悍的兵马。他们并没有对我们表露出敌意,帝林跟秀川大人甚至有极好的交情。虽然我们并不畏惧,但无故发动大战让宝贵的战士丧命,这并不符合我们地利益。以下官浅薄的智慧,实在看不出我们出兵平叛的理由。” “明羽!”林冰面若寒霜:“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无故发动大战?帝林弑君杀兄,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来,天下皆怒!既然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惩罚他?” 明羽摊开手。表示不想争辩:“林长官,我负责的是后勤和财政这块。我只是就职责范围发表看法。如何决断,那是大人的事。” 紫川秀望向卡丹,魔族王国的内政部长礼貌的点头:“陛下,从利益考虑地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没有和帝林开战的必要。远东和神族合并,就扩张力和控制力来说,目前国家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内政建设,整合内部资源,建立统治新秩序。但是……” 卡丹的声音慢慢低落下来:“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是看利益的,还有爱与仇恨,陛下!” 紫川秀迷惑的望着她,魔族王国的公主却迅速移开了目光。 “白川,祢地看法如何?” “我觉得卡丹殿下说得对。有些事不能光谈利益地。天底下毕竟还有公理和人心。紫川家对帝林不好,帝林可以逃来我们远东,相信大人一定会庇护他的。但他竟然造反,杀了紫川参星,还杀了自己地结义兄弟。人的行为该有个底线。而帝林以臣弑主,残害手足,他已经超出了这条底线!这样的恶行若没人惩罚,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和道义!远东军虽然半独立了,但我们还是紫川家的家臣,无论是勤王救国还是为斯特林复仇,我们都有理由出兵。大人,天地之间有正气,而我们远东就要做匡护正义的利剑!即使不为紫川家,我们也该为斯特林大人,该为世间正义而战!” 白川的话语掷地有声,紫川秀为之一震。“为世间正义而战!”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听过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语。在那个风雪交加的河丘夜晚,那个绝美的女子对自己娓娓道来三百年前英雄的传奇故事,自己的热血不也曾经沸腾吗? 现在回头一望,多么熟悉地一幕啊,被颠覆的帝国。流亡的公主,正义的将军,历史真是个车轮,转来转去总是差不多的东西在翻转。 想到了林枫,又想到了林云飞,然后,紫川秀想起了林雨——哦,应该说是流风霜。虽然那个显赫的当代女名将名声显赫。但在紫川秀心中,还是那个在河丘风雪夜里的那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少女林雨更为触动他地心弦。 越来越多的远东重臣加入了争论,半兽人将军布兰也表明了态度。 “打!”他响亮的说。比起其他人的长篇大论,布兰的简单明了让人耳目一新。紫川秀吃惊,他本以为,半兽人应该是对开战最不感兴趣的了。他们对紫川家并没有什么忠诚。 “殿下,帝林当年在远东干的事,比魔族更狠。远东大起义之所以爆发。起码一半原因都是为了他,而且,现在他既然又与光明王为敌,那就更不用说了。殿下,很多佐伊族军官都来向我说了。若是殿下要打帝林,他们坚决支持!殿下,我们等您的命令!” 紫川秀不出声地凝视着魁梧的半兽人将军,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仇恨的力量竟如此可怕。七年的时光都无法将其磨灭。谁说远东人憨厚好骗?半兽人只是不善言语,但他们心里却是雪亮地,谁是他们的敌人,谁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爱那些爱自己的人,恨那些伤害自己地人,哪怕一万年也不能忘记他们。这就是远东人的哲学。 这时,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紫川秀微怒。沉声说:“进来!” 进来的是刚刚出去的杜亚风。他小心翼翼的赔笑道:“统领大人,诸位大人,打扰了会议,下官万分抱歉,实在是有要紧的事……” “杜副局长,请抓紧说。” “情报局刚刚收到消息,巴特利行省出事了。瓦新总督和吴华省长联合起兵造反了!” 紫川秀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三日,一个消息闪电般传遍全国:巴特利总督瓦新红衣旗本和省长吴华红衣旗本发动兵变。率兵攻陷了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厅和军法处。随即。瓦新和吴华二人联合发表公开声明,称他们是响应宁殿下地号召。起兵勤王救国。他们号召全国军民跟随他们,一同推翻残暴军阀帝林的统治。 “大人,这是巴特利行省发的檄文传单。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一份。” 紫川秀接过来粗粗一略,扬扬眉头。 “帝林谋逆,巴特利两位忠诚的大人忧国忧民,心急如焚啊——他们的心从从今年的一月一直烧到了七月,还真是耐烧的。白川,祢有空帮我去问问这两位好汉,他们的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地?我给壁炉装上一个,冬天太省柴了!” 会议室里传出欢快地笑声。 “既然有了新情况,那我们暂时休会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白川问:“大人,这件事,我们怎么处理?” “没怎么处理。瓦新和吴华,他们动手前也没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操心。” 白川听出了,紫川秀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她问:“如果外界要追问我们对这件事地意见,我们怎么回答呢?” 紫川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漆黑夜空中闪亮的星辰扑面而来,深秋的山风习习吹来,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裳。 “就说我们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吧,不加评论。” 望着窗外广阔的天地与大山,紫川秀默默的想:“阿雨,若是祢,祢又将怎么决定呢?” 远东军高层在观望的时候,巴特利事件也在迅速推进着。巴特利行省是东南要地,是瓦伦进军帝都的必经之地。对于巴特利的叛变,监察厅的反应是毫不含糊的。监察厅的发言人今西在帝都宣布,瓦新和吴华地行为是不折不扣的叛逆行径,家族对此行为绝不会姑息纵容。叛逆若不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悔的话,家族的力量会将他们击成齑粉。 监察厅并非只会空口恫吓。从西南调回来的大批军队尚没擦干身上的灰尘和血迹。就重新踏上了向东的征程,整师整师的军队在向东移动。 当然,瓦新和吴华也知道光凭一省之力决计是阻挡不了监察厅地。七八六年八月二日,巴特利行省政务长吴华抵达瓦伦要塞——紫川秀怪巴特利行省之前没跟远东事先打招呼,这实在是错怪瓦新和吴华了。起兵之初吴华就往远东赶了,只是因为途中要经过达玛、凯格等行省,而目前这两省的驻军和官方都没表明态度究竟支持哪一边。所以吴华不得不谨慎从事,昼伏夜行尽挑小路前进。四天该走完的路他走了足足九天。 到了瓦伦,吴华第一时间拜见了紫川宁。那场面狗血得象刚出道导演拍摄的爱情剧。刚进门见到紫川宁,吴华就马上跪倒在地,双手捧心做极大幸福状,仰头叫道:“参星殿下啊,您就这么去了……今日能再见紫川皇权,微臣纵死亦满足了!”他抱着紫川宁的腿嚎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五十多岁老头冲着二十多岁女孩撒娇是个什么场面?在场的远东军官恶心得纷纷逃往厕所大吐特吐。 好在紫川家的未来总长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脸色发白,但紫川宁还能得体地说着场面话:“吴华阁下还请节哀。叔叔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难过,他也会在天不忍的。” 吴华激动的宣称,经过他和瓦新总督的奋战。巴特利全省已从叛逆手中解救出来了!然后是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在吴华阁下口中,攻打巴特利军法处地战斗那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宏伟最惨烈的战斗了,是战争史上的奇迹。其重要性怎么估计都不过份。与它相比,巴丹会战不过是一次巡逻队交战,帝都保卫战完全是小孩子打架,帕伊保卫战则不值一提。 虽然大伙都知道所谓的巴特利大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紫川宁也不好当面揭穿吴华。毕竟,巴特利行省可是第一个公开反对帝林地省份,这种勇敢精神还是要鼓励的。她勉励了吴华一阵,鼓励他继续好好加油干吧! “下官吴华。参见秀川统领大人!” “吴华阁下,不必客气,请坐。” 吴华红衣旗本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头银发的青年将领舒服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深蓝色的高级军官制服上,统领的大金星肩章灼灼发亮。这位初次见面地青年统领给吴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也不是他英俊的容貌,更不是他那惫懒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是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神中。藏着无尽地悲哀和疲倦,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看透世事,勘破沧桑,落尽繁华,难以想像,这样睿智地眼神会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吴华隐隐明白了,对方二十多岁就登上了人臣巅峰地实权统领位置,凭的并不仅仅是运气和武艺。 “阁下和瓦新总督忠于家族皇权,首倡起义,为全国做出了光辉的榜样,做得很不错!”紫川秀漫不经心的说:“阁下今日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呢?” 吴华低下了头:“大人过奖了。我和总督纠集了几百个军棍和打手半夜里砸了监察厅驻地,打死了十几个宪兵和军法官,这只是小事而已,实在不敢担当大人的谬赞。” 紫川秀似笑非笑:“哦?不过本官听说,阁下在宁殿下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您一直在军中,不知道我们地方的陋习。我们做地方官的,报告成绩时候总是习惯添加这么一点点水份,”吴华恬着脸笑着,伸出了小指甲以示意:“这样宁殿下高兴,我们也好升官。不过大人您掌控军机,在您面前,下官就不好胡说八道了,以免贻误军务。而且。大人您身经百战,神目如电,有什么事情您不知道?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虚报。” 敢对紫川宁说假话,却不敢对自己虚报吗?这个马屁拍得当真够水准! 紫川秀很严肃的说:“宁殿下绝非可欺之主。这种事……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往往就是再来一次的同义词。吴华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大人,若再过十年,宁殿下累积了丰富的经验,自然不失为一代明君。但现在。大人,您得为殿下多操点心了。不瞒大人您说,下面的总督和省长们都说,自帝林谋逆以来,局面实在太坏了,举目所见,皆是叛逆!幸好,还有大人您这样的重臣坐镇远东。大伙才有了信心。大家都说了,除非是秀川大人您出来当摄政总统领,倚仗您百战百胜地威名,家族方能力挽狂澜。为了天下苍生万民,为了家族的社稷大业。大人您少不得受累了,请万万不能推辞!” 紫川秀更严肃了:“摄政总统领……此职务非人臣所能承担。吴华阁下,本官要强调一点:总长领导下的统领处合议制,这是紫川家族的祖制。这确保了家族的繁荣和长存,是紫川家万世不易的根基。本官坚决捍卫祖制,更没有谋求独裁的企图。” “伟哉圣言!”吴华一下子叫起来:“久闻秀川大人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更是公忠体国、大公无私的楷模,今日能亲见大人您地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人的胸襟和怀抱,即使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请容许下官表达对大人您最衷心的仰慕之情!” “哪里哪里。阁下过奖了。” 紫川秀言不由衷的谦逊道,他往旁边望了一眼。很好,部下们一个都不在,自己很可以薰薰然的跷起二郎腿陶醉一番——这么有质量的马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白川、布兰他们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这种话杀了他们也憋不出来。 “吴华阁下,你来本官这里有何指教呢?” “大人,下官斗胆揣测,您最近正在考虑的问题。该是如何铲除监察厅逆贼。让家族恢复和平地大事吧?” 紫川秀不置可否:“阁下有何高见?” “下官只是卑微的地方小吏,这样关系家族存亡的军国大事也不该我来插嘴的。但下官近日忧心国事偶有所得。不敢隐瞒,或许也能起抛砖引玉的作用吧!” “你说吧。” “帝林逆贼窃居中枢,盗用家族名义号令四方,手中握有强兵悍将,很不好对付。”望一眼紫川秀,见他脸色淡淡地,吴华连忙补充:“当然,以秀川大人您的英明神武,远东将士的威武勇猛,再加上宁殿下的大义感召,以有道伐无道,叛军再顽抗也是徒劳,他们注定要被碾成粉末地!只是,下官担心,要强攻帝都这样的坚城,只怕远东各部将士也要损失不小……” “阁下有何高见呢?” “下官认为,若能把叛军主力从帝都城里引出来,那远东军要消灭他们就容易得多了。譬如说,若能将叛军主力引到东南的某个行省来,远东军在此决战拥有主场和补给便利的优势,而且叛军因为顾忌西北的明辉将军,还得留下相当兵力来留守帝都。敌分我专,我远东军大有胜算!” “我远东军?”紫川秀眨着眼睛。 “呵呵,”吴华干笑两声:“秀川大人乃家族的重臣柱国,远东更是我们复国的圣地,下官一直对秀川大人和各位豪杰心存仰慕,加入远东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这是下官梦寐以求的夙愿,这点小小愿望,还望大人成全!” “吴华阁下,您是家族地省长,直属统领处的行政官员,前途无量。我嘛,只是个粗鲁的军人,怎么有资格收容您呢?远东庙小,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吴华喊道:“下官是真心实意要为大人效劳的!什么省长不省长的,下官可是从没放心上,大人若是不相信,下官马上就去向宁殿下辞职!能投入大人麾下,哪怕给大人您当一个开道的马夫卒子下官也愿意啊!” 紫川秀只是笑着摆手,却不出声。吴华也是善于观颜察色的人物,立即知道,这事却是已经成了。他立即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请受下官一拜,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紫川秀连忙扶起:“哎呀,你是堂堂省长,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跋扈呢。” 只要不传出去就好吗?吴华心领神会:“是是,下官鲁莽了。下官决计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地,请大人放心!” “吴华,照你地意思,决战的最好地点就是巴特利了吧?” 紫川秀说话不再加尊称,吴华听得简直是心花怒放:这说明大人已经认可自己家臣地地位了啊。他恭谨的说:“正是。巴特利行省反正,监察厅若不尽快将我们镇压下来,其他各省很有可能出现连锁反应。他们在近期将派遣大规模讨伐队前来我省,那时远东军以有心击无备,将可给敌人以重创!其实叛军现在已经是天怨人怒,只是慑于帝林的凶残威名,没人敢挑头反抗。只需一场败战,撕破了他们的画皮,各方势力必将蜂拥而起,叛军就将溃败如水了。” 紫川秀沉吟着。吴华的建议里夹带有他自己的私心,他表面说是为远东军着想,其实真正的目的却是劝诱自己出兵解救巴特利,这点紫川秀当然明白,但他不会因此就一口拒绝对方了。 紫川秀已不是青涩的毛头青年了,久经世事的他早就明白了:世上有很多种真理,但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种。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里面都肯定夹带着私人利益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无法避免。 关键只在于,对吴华有利的,是否对自己也有利呢? “事关重大,吴华,这事我们还得斟酌一二。”紫川秀缓缓说:“你先回客房休息。有结论以后,我会通知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久旱甘霖 第六节 久旱甘霖 八月二日,由监察厅组织的讨伐军从帝都出发。讨伐军统帅是监察厅的头号大将今西,他麾下隶属六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总兵力近七万人。对付一个地方行省的叛乱,要出动如此庞大的军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了,监察厅真正防备的还是巴特利背后的远东军。 帝都出兵的消息很快传到瓦伦。听说有数万大军正扑向巴特利,吴华吓得脸都白了。他和瓦新只想博个头彩,但并没有准备以一省之力抵抗监察厅主力。 吴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频繁拜访瓦伦要塞内的高官。紫川秀不肯再接见他了,他就天天去找林冰、白川、明羽等人哀嚎求救,声声哀切。尤其是白川,因为吴华知道她是紫川秀手下最得信宠的大将,对紫川秀很有影响力,他就天天准时到白川的办公室蹲点,弄得白川在自己办公室都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到了紫川秀那边。 “大人,你再不出兵,吴华就要把铺盖都搬到我办公室来了!” 对巴特利的那几个自作聪明的活宝,紫川秀可是一肚子火。他慢悠悠的说:“急什么。让他再跳几天吧!” “呵呵,大人,您好像对吴华有些不满?” “不满?这话真是说得太客气了,我是讨厌他们!”紫川秀说:“明知不敌却故意挑衅强大而残暴的敌人,这不是无谋,这是犯罪。战败后,瓦新和吴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但全省民众却要承受监察厅复仇的怒火。他俩是在用全省军民的性命当筹码来赌自己的前程!这种人,貌似忠义,实质野心勃勃、冷酷自私。我最讨厌了!” 紫川秀犹豫不决,但部下可早下定了决心。在随后的远东统帅部会议上,远东军高层异口同声:“增援!我们必须增援巴特利!” 林冰:“大人,巴特利行省忠于紫川皇权,不畏残暴,这是真正的忠贞之士。我们应火速派兵增援!” 明羽:“既然我军与监察厅必有一战,那巴特利是个不错地战场。我军具有主场优势,后勤路程短。补给方便。” 卡丹:“我是不赞同主动开战,但巴特利是第一个投靠陛下的内地行省,不救援的话,于陛下的威望有损。现在增援巴特利,这是被迫应战,势在必行。” 杜亚风:“大人,情报局跟各省总督和省长们都有过接触。对我们派去的使者,各地督镇都很尊敬。表示远东才是紫川家正统。但他们总是在强调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说帝林的势力还很大,所以还不能立即反正。下官认为,支持巴特利,树立一个光辉的榜样。打一场胜仗,这样也好让各省督镇更快地下定决心。” 白川:“如果放任巴特利不管,他们必然战败,势必会被监察厅屠杀。为了那里的民众。为了人道主义,我们也该出兵。” 半兽人布兰:“揍帝林!” 紫川秀茫然:“你们……该不会都收了吴华的红包吧?” 虽然紫川秀很讨厌吴华,但他毕竟不是美貌少女,一句“人家讨厌啦”就可以当理由。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还是得依利益行事。在这次会议上一致通过,将出动部队增援巴特利行省。 紫川秀在会议上亲自拍板了,由白川在远东第二军抽调若干团队,组成一支三万人的增援部队前往巴特利。林冰本来想争取统帅的位置。说:“秀川大人,杀鸡焉用牛刀。这样的小战役,不必劳动白川将军大驾,我去就好了!” 紫川秀坚决的不同意。开玩笑,让林冰去地话,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激怒监察厅,好把局部冲突变成全面战争的。 七八六年的八月十五日,白川率增援的先头部队抵达巴特利省界。行省总督瓦新亲自赶往边界迎接。瓦新总督抵达远东军营地时。已是落霞满天地时分了。 向哨兵通报身份后。瓦新和随从们就安静的在门口等候了。这是个简单布置的营地,哨兵们也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从瓦新他们地位置望去。可以看到大群的半兽人士兵正围着篝火兴高采烈的准备进餐。 瓦新观察着半兽人士兵,看着他们浑厚的身躯和粗壮的躯干,他暗暗赞许:远东不愧是天下强兵,他们野战兵的气魄和杀气,非经数年战事无法历练出来。看到远东派出了这样的强兵,再看看连绵数里的营地,瓦新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始还担心远东军只是派出些孱弱部队出来敷衍了事,那自己真是要赶紧逃命去了。 几分钟后,营地里大群远东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军官制服地年轻女军官走过来。瓦新赶紧迎上前抢先行下属礼:“下官巴特利总督瓦新,参见白川将军和诸位大人!” 白川连忙扶起了瓦新:“瓦新大人,你我都是红衣旗本,我们是平级,您行这么重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瓦新知道,白川的话完全正确——才怪!理论上,大家确实都是紫川家的红衣旗本。但实质上,作为远东王麾下的头号心腹爱将,白川的名声甚至就连南方沿海的倭寇都听过。眼下,她统率近数万大军前来准备与帝林开战,这样的人物,自己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红衣旗本? “白川大人您莫要折杀下官了。您地前途远大,怎可能屈居区区红衣旗本呢?何况,白川大人您还是代表紫川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来地,按照以前的说法,您是钦差,下官等唯您之命是从!” 白川笑笑,也没客气推辞:“总督大人不必客气。来之前,秀川大人已经给我命令了,我们是客军。巴特利是您地主场,总督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您可得多多关照我们后辈啊。” “呵呵,不敢不敢。大人您客气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跟我们提就是了。” 寒暄过后,白川立即进入了正题:“总督大人,请问监察厅的人马到了哪里?” “正要向大人您禀报。叛军部队已经抵达奥斯行省,逼近了我们省界。叛军大头目今西坐镇奥斯首府。亲自督阵。他们的斥候目前已与我省守备队接触交战了,遗憾地是,我军未能取得上风。” 白川点头,“未占上风”只是瓦新委婉的说法,真实情况恐怕是吃了不少败仗。不过这也是料想中的,地方守备队对上监察厅的精锐,不败才怪。 “巴特利战备情况如何?军力和物资储备可否充足?” “大人,巴特利历来是东南大省。在抗魔战争中,我省民生保存比较完好,物资储备还算充足。我省有省守备队两个师,都是步兵师,大约一万八千人。另外还有一个千人的骑兵队。起义之后。我们在全省紧急征召预备兵员,召集了约一万新兵,只是这支部队训练不足,只能充当民夫用。” “军心士气如何?” 瓦新尴尬的笑道:“这个。白川大人,您也是知兵的老行家,这事也瞒不了您。因为害怕泄密,我们起义事先也不敢搞什么宣传。您知道,那些蚁民甚是愚昧,他们不懂什么是大义是非,也不懂皇权正统的重要,所以……军队情绪现在确实有点乱。有些士兵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打仗,甚至有些人还以为是我和吴华造反,信心不高。我们现在只能恐吓他们,说监察厅地人都是禽兽,他们就要抢你们的婆娘烧你们的房子杀你们的爹妈,再不拼命你们全家都完蛋了。士兵们才勉强有了些斗志。” “这倒也不是恐吓,据我所知,监察厅在林家那边屠杀了五十万人。毁城镇数十。杀一儆百的事他们是干得出来的。” “正是啊!”瓦新连忙补充:“所以,我们期盼远东天兵的到来。有如久旱盼甘露啊!你们到来,不啻于救了我们全省百万父老的性命啊!” 白川微蹙秀眉:“总督,有一件事还得求您帮忙地。” “白川大人,远东天兵是我省父老的恩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可是粮草补给有些不足吗?我们省库里面还贮存了不少,多了不敢说,三五个月还是够用的。” “总督大人思虑周到,准备充份。只是我所说请求并非此事。此次出战临行匆忙,我军将士的旗帜、军衣等物还没备齐,希望大人您能帮我们补齐。” 瓦新一愣:大军出征匆忙,为兵贵神速,没带上辎重装备那是常有的。但居然没带上旗帜和军衣?这实在也太闻所未闻了。 “这自然没问题。不知需要多少军装?旗帜样式如何?还请大人您留下图纸和样式,我马上组织工匠和织工开工生产,以免耽误了正事。” “不必重新生产了,请大人就拿库存地巴特利守备队的军服和旗帜给我们就好了!数量嘛,我三万将士每人一件就好了!” 瓦新愣住了:“难道……” “总督,秀川大人有令,远东军参战的消息,不许对外泄漏,违者军法处置。这件事,让您来负责落实了。” 说到最后一句,白川严峻的注视着瓦新,面若寒霜。 瓦新俯身鞠躬道:“谨遵统领大人钧令。下官这就下令封锁消息。” 七八六年八月十八日,在奥斯行省休整了两天地监察厅平叛部队向巴特利发动攻击。在前期的试探性攻击中,他们已经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战力和士气都不高。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吧!” 一支部队直冲行省首府,但在首府外围的那达城,他们遇到了阻挡。这座城防并非十分坚固的城池竟出奇的难攻,宪兵的数次进攻都宣告失败。守军不但把他们给击退出去,还出城追击把他们赶出了数十里,讨伐军损兵折将。遭遇了开战来的第一场惨败。 今西闻讯十分震惊,他召集前线指挥官,仔细询问交战经过。 “那达守军虽然也是巴特利守军的番号,但他们与先前遭遇之敌截然不同。他们战力极强,悍不畏死,而且极具主动攻击精神,三五人就敢冲击我军大阵杀将夺旗后呼啸而去。若非亲眼所见,下官是绝不敢相信这样地强兵会是地方守备队的。而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皇牌精锐军。” 今西立即下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他八百里加急禀报帝都监察厅,请求做出指示。 一个星期后,回复到了,帝林只批复了两个字:“照打!” 今西无言。战衅一开,后患无穷。但如果不打,后果更坏。统治的基础来自于威严,来源于力量和恐惧。一旦监察厅表现虚弱,无力惩罚一个公开叛逆的行省,那连锁反应会随之而至,各省都会随之换帜。 巴特利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必须现在就把它给扶正了。 今西并不愿与远东军交战。一来这块骨头实在不好啃。二来他也不想伤亡太大导致双方仇怨加深,既然知道那达城是由远东部队镇守的——公开名义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四师”——那避开他们就是了。今西派两个骑兵师绕过那达城,绕道进攻,但在巴特利首府的近郊。进攻地骑兵遭遇了一支强有力地阻击部队,他们的番号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五师”。 今西地命令简单明了:“继续绕道!” 但绕道依然被阻拦,骑兵们遭遇了“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六师”。 接着又出现了“巴特利守备队特种第一作战旅”…… 今西破口大骂:“区区一个地方行省居然养了六个野战师和若干特种旅,远东军作弊也作得太过份了!” 眼见出现的远东部队越来越多,今西不得不谨慎。他意识到,对手并不是林家那种弱旅,也不是容易溃散的地方守备队,而是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强敌。必须以严肃的态度来对付。他重新将部队集结到那达正面,认认真真地与对手打一场正规战役。 两路兵马旗鼓相当,指挥官都是稳重而谨慎的将领,战术同样娴熟。双方都互相避免正面交战,而尽力觅机打击对方的侧翼薄弱。今西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是防御方的弱点——当然是指真正的“巴特利守备队——他专门挑守备队驻守地阵地出击,而且数次得手,取得了相当的战果;而白川则看准了监察厅远道而来,粮草不稳的特点。频繁派出精锐骑兵截击对方的运粮车队和偷袭粮仓大营。也是收获颇丰,逼迫今西不得不向后收缩以巩固后方。 “阻断监察厅进攻线路。逼迫其无功班师,返回帝都。” 两军你来我往,但白川身经百战,经验更加丰富,她牢牢控制住了战线,让进攻部队无法越线一步,战局于是陷入了僵持。 七八六年地夏秋时节,时局便如那落下的树叶一般飘忽不定,让人眼花缭乱。 一月篡权夺位上台的帝林政权,登台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的危机。很多人都认为,根基薄弱的帝林无法应对这次危机,这次事件会令帝林政权彻底垮台。但令他们跌破眼镜的是,战事仅持续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个干脆俐落的大胜仗,逼迫气焰冲天的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虽然名义上双方是平分秋色,看似打了个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赢了。林家不但丧失了十几万精壮士兵,其东北边境还被帝林以血与火横扫一遍,损失惨重之极,还不得不放弃紫川家地西南领土。 八月初,帝林率军返回帝都的。胜利后,他在国内的威望空前高涨。各地总督纷纷上表祝贺,帝都民众举行了通宵火炬游行庆祝,元老会也发来贺信——不奇怪,元老们也不是死脑筋。现在眼看叛乱成功都快半年了,监察厅的势头蒸蒸日上。虽然地方上还有巴特利行省举旗谋反的战事。但大陆强国林家都被帝林击败了,没人认为一个地方行省的反叛能对监察厅如日中天地统治造成威胁。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听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开国天子地命格。 帝林从西南返回以后,每天紧锣密鼓忙地就是为自己篡位造势。监察厅虽然人才济济,但多的是冲锋陷阵地武将或者心狠手辣的审问官,要找能写文章的笔杆子实在为难。好在这世上永远不缺苍蝇、臭虫和趋炎附势地文人,卢真只是稍微放了点风声出去,大群有着专家、教授头衔的文人们已蜂拥而至。 不消监察长大人费神。善体上意的人物多的是,学术界和评论界的风向陡然转变,现在谁还讨论斯特林的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国的战绩那就真是太傻了,现在时髦的话题是西南大战中帝林监察长大人如何力挽狂澜地击破了林家军队,打退了入侵,从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这场战争的重要性再怎么估计都不过份啊! 有些聪明的文人更进一步,已经在讨论“禅让”制度了,他们煞有介事的说:“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来写捧脚文章,讨论紫川宁地执政得失之研讨,专门挑紫川宁任总长期间的政策来挑岔。从林家的入侵到元老会的罢会再到这几个月监察厅地胡乱抓人导致人心惶惶,每个字都在暗示着:二十多岁的女孩,既无从政经验又无从军经验,凭什么担当紫川家这一人口过亿大国的首脑?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一个意志坚强、年富力壮,既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又经受过严酷战争考验的领袖,这个人是谁呢?大家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到八月下旬,在监察厅系统明里暗中的操持下,帝都不管是官员还是元老都在异口同声的嚷嚷了:“禅让,禅让!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实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露骨,但时势不等人。已经来不及潜移默化了。紫川宁被远东军接走了,随时有可能站出来公开亮相。若能尽快完成禅让仪式地话,那时部下们也完成了对新皇的效忠,即使旧主紫川宁出现,对自己政权的冲击也不会那么大。 但这时,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断了帝林的步骤。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驻扎在帝都城外的骑兵第一军第五师的两个大队突然兵变。参加兵变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预备军官,人数多达两千多人。在少壮派军官地煽动下。他们杀掉了监视地军法官。冲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疯狂地突入帝都。 战斗紧接着在帝都的各个街区上展开。“天诛。灭国贼,护皇权!”士官生们呐喊着,潮水般涌向中央大街。巨大的吼声回荡在帝都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为是紫川宁率勤王军打回来了,纷纷出门为士官生们欢呼喝彩。 那天,监察厅高层恰好聚集在中央大街的总部开会。当警卫冲进来报告兵变时,高级军官们集体失声。大伙都眼巴巴的望着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说出:“大伙立即出城避难去吧!” 帝林镇定的问:“目前出现了多少个部队的旗帜和番号?” “只有骑兵第五师的番号。” “帝都城内的各个部队有没有异动?” “目前还没得到报告。” “传令,监察厅直属宪兵部队接管城门防卫,另外加派一个大队到总部增援,总部的防卫由今天的值日官全权指挥。现在——”帝林炯炯的目光望向众人:“我们继续今天的会议。” 就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监察厅例会继续进行。尽管人心依旧惶惶,但帝林的坚定给了部下们极大的勇气,在监察厅大门被撞翻的巨大轰鸣声传来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严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监察总长的声音很平静:“敌人若进来,无非拿起武器一战罢了,何必畏惧。” 会议就在冲天地厮杀声中继续进行。当会议接近尾声时。厮杀声也平息了下来。就在中央大街监察厅正门的街上,士官生们伏尸累累。他们大多是冲击时被弩机射杀的,青色的白玉石阶被浸了厚厚一层的血水。手持轻便弩的宪兵排成了散兵线,一路扫荡幸存的残兵。 但令监察厅吃惊的是,被扫荡地残兵里,居然还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中央军统领文河。他被轻便弩箭射断了腿,几个忠心的卫兵扛着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赶来增援的宪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横流的监察厅大门前,帝林见到了浑身血淋淋的中央军统领,他倚躺在台阶前,一条腿断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变的领头人,两个军法官正在凶狠的审问着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的断腿伤口。中央军统领紧咬牙齿,低沉地呻吟着,脸色煞白。汗珠大滴大滴的渗出,却是始终不发一言。 帝林在旁边看了一阵,制止了军法官:“行了。文统领是高级军官,大家也是熟人,留点体面吧。” 他打发走了军法官。蹲下身问:“何苦如此?” 他的口气象朋友间的私下闲聊:“远东军就要打过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是更好吗?” 文河闭上眼。过了好一阵,他才说:“远征军是我被你骗走的。害得宁殿下流亡远东。这个窟窿,我要自己想办法弥补,不想再给殿下和远东统领添麻烦了。” 帝林默默地点头,他能理解文河的想法。这种刻板的老式军人始终坚持一个信念:我丢失的阵地,我要负责夺回来。忠诚,责任,职责,荣誉。宁死不退,这就是紫川家地军人风格,当年的哥应星如此,方劲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里梅时代。代代传承。年代久远,却依然令人尊敬。就是这种精神。支持着紫川家从一个地方军阀成为了大陆第一强国。 帝林掏出烟,给文河递了一根,文河艰难的举起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的接了过来,帝林又给他点了火。 文河深深的吸一口烟:“说实话,帝林,要是今天我赢了,对你可绝不会这么客气。”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烟点上,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我可代转告紫川宁或者远东统领。” “代我跟宁殿下说一声对不起……不过老子都挂了,把命都搭上了,也算对得起紫川家了!算了,没什么要说地了。” “到时,安排你入圣灵殿,可以吗?” 文河笑笑,象是牙疼般扯着嘴角:“圣灵殿,那是哥应星大人和斯特林大人这样的圣人才够资格去。老子这种犯错的烂兵痞……帝林,你该不是诚心想糟蹋圣灵殿的吧?将来宁殿下还都时,我还得被赶出来,死了都不得安稳。在那里,万一碰到斯特林大人,他问我:‘文河,我把远征军交到你手上,你干得怎样了?可有好好保护好宁殿下?’那时老子还不再得羞死一次!帝林,肯帮忙的话,把我葬在东门外的我家祖墓那里吧,这样宁殿下光复还京时,我也好知道。” 帝林平静的说:“好的,你放心。” 睁大血污地眼睛,文河笑着:“谢了,帝林!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可真是个有趣地人,哈哈!可惜了,不能跟你交个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啊!” 帝林笑着摇头,站起身:“等抽完这根烟,就送文大人上路吧。俐落点,别让大人受罪。”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文河统领平叛失败,被俘不屈,在帝都中央大街被处决。闻讯后,紫川宁为之落泪,瓦伦要塞举丧,追认文河晋升家族统领衔——虽然帝林早就任命他为中央军统领了,但很显然,无论是帝林还是紫川宁。大伙都没把那个任命当回事。直到中央大街的那一刻,文河才真正被世人承认了他地身份。 监察厅事后调查,发觉参与密谋的军官比原先估计的要多得多,几乎整个骑兵第一军的高级军官都被卷入此事。只是他们中有不少人临时犹豫了,没能和文河一同起兵造反。 “当时参与密谋的旗本级以上军官共有九人,他们来自骑兵五师、骑兵六师、骑兵七师和骑兵特种旅。他们本来约定是六月二十二日共同发动地,但那天只有骑兵五师的江华按照承诺行动了,其他部队都一直在观望中。他们想等大局已定再行动。殿下您威名显赫,震慑宵小不敢妄动,这也说明我们已得天运,蒙天庇佑啊!” 哥普拉感慨道,在座的监察厅高层们不停的擦冷汗。大伙都清楚,这次大家能活命,真的是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谁也没料到,文河竟能偷偷摸摸的组织起一场大兵变来。若不是那些军官临阵退缩,骑兵第一军两万多人突然涌进城来,能把整个监察厅都踏成齑粉。 以前接手兵权时,哥普拉多少还有点顾虑,不敢做得太过份或者太露骨。但这次兵变后。监察厅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经摆明了,那就不妨做绝! 监察厅在整个帝都军区展开清肃。参加兵变的自不待说,虽然没参加兵变但事先知道兵变而不报告的,逮捕;同情兵变地。逮捕;与兵变官兵关系密切的,逮捕;部下有人参加兵变的,逮捕;上司参加兵变的,逮捕;与兵变官兵有亲戚关系的,逮捕…… 几天时间里,二十五名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被逮捕,其中包括了功勋累累的老将斯塔里副统领,方云副统领本来也在逮捕名单上。但文河兵变失败那天,他就悄悄的失踪了。 六百多名军官被逮捕,五千多名官兵被逮捕,他们地罪名是勾结叛逆,意图不轨。宪兵们抓人抓得手都软了,行刑队日夜不停的处决犯人,官兵人人自危,却是没人敢稍发怨言。 两个星期内。所有被逮捕将官和士兵都被悄无声息的处决。帝都郊外的野狗吃人肉吃得眼都红了。骑兵第一军是紫川家自哥应星时期起就存在的皇牌军,这支部队参加了西线保卫战、镇压远东大叛乱、帕伊会战、奥斯会战、巴丹会战等一系列战役。一夜之间,这支为国家立下功勋累累地皇牌军已不复存在。 虽然名义上是整顿军队纪律,但军法官们心知肚明,要清洗的对象就是那批至今仍愚忠紫川家的军人。麻烦的是,这些正统军官和士官往往也是军队地菁华所在,他们忠诚,勇敢,坚强,是士兵们敬仰和模仿的对象,这批人被清洗,导致了帝都军区的气氛空前紧张。军队愤怒的情绪就像热锅里的油,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八二二兵变虽然失败,但对整个时局的影响却极为深远。监察厅极力封锁消息,官方的媒体宣称:“士官生抱怨伙食不好所以上街游行,最后被疏导劝解回营了。”但是,目睹战斗的数万帝都民众地嘴是无法堵上的。通过民间地下渠道,兵变惨烈的真相被流传出去,两千三百五十一名志士的壮举被编成了诗歌传唱,而文河统领的壮烈更是令人黯然落泪。后人高度评价这位悲壮的军人,称:“文河统领的牺牲,唤醒了紫川家的复兴。” 闻知文河地死讯和帝都大清洗地消息,远东统领紫川秀脱帽目视西方天际,一夜未眠。 天亮后,紫川秀打开门,却愕然的发现,门外静悄悄地站满了人。 紫川宁,林冰,明羽,李清,布兰,卡丹,杜亚风。 军人们身上的衣裳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紫川宁眼眶通红浮肿,显然是刚哭过。 大家目光对视,谁都没说话,但紫川秀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卡丹,”紫川秀的声音沙哑又沉重,像是溺水快死的人发出来的:“我记得,祢说过的,与帝林开战不符合我们利益。” 魔族王国的前女皇玉容不动:“殿下,我也说过,并非所有事都要看利益的。帝林与所有人为敌,他成为了包括您在内所有人的麻烦。他不死,就永远无法恢复和平,就会有更多的牺牲和流血。”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陛下您能把紫川宁殿下交给帝林吗?” 紫川秀无语。 “战争不可避免。现在,我们对叛军还有优势,再过三年,监察厅会长成一个庞然大物,那时牺牲的代价更大。” 紫川秀垂下了头。良久,他说:“再给我一个开战的理由。” 卡丹深深一鞠躬,抬起头时,她毫不回避的直视紫川秀,眼中饱含着泪水:“陛下,求您复仇!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 明羽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默默的解下了军帽。 紫川宁黯然抽泣,泪水滑落。 他们都是那段青春恋情的见证人,在那个美丽的夏天,俊朗的青年将军与美丽的异国公主相识、相恋。虽然最终他们不得不分离,但就如彼此承诺的那样,他们一生永不相忘,至死不渝。 紫川秀闭上了眼睛,忍受着心头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刺痛。恍惚中,那个宽厚、坚定的身影浮现眼前,他在对自己温和的微笑:“阿秀,你的前程远大。” 一个伟大而高贵的人格,能给身边的人以如此的影响。虽然离去,但他的身影依然无处不在。 “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窗外的蓝天一碧如洗,紫川秀回想的,却是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那个孤独而骄傲的声音:“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大哥,二哥已经不在了。能纠正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他默默的转头望向紫川宁,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哽咽着:“阿秀哥哥……” 温柔的望着紫川宁,紫川秀轻声说:“我明白。殿下,我们在恭候您的命令。” 紫川宁闻声一震,她不敢相信的望着紫川秀,明亮的眸子里装满了震惊。当她回过神来,声音都失去平静了:“阿秀哥哥?” 紫川秀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决:“在这里的,是紫川家的总长和她麾下的远东军统领,总长殿下,微臣在恭候您的命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远东出军 第七节 远东出军 七八六年九月一日清晨,瓦伦要塞的中央广场,晨雾在慢慢散去,如林般壁立的兵马在黎明的晨光中浮现。 黑色斗篷的紫川宁从军阵中间的通道走过。晨曦中,黯淡的刀剑,铠甲,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的黑鹰战旗,士兵们黝黑、深沉的脸。 紫川宁感觉呼吸困难,心脏在激烈的怦怦跃动。她敬畏的注视身前的军人们,就是眼前的男人们,征服了强悍的魔族王国,远东的剽悍之师,转战千里身经百战而凝练出来的冲天杀气,光是列阵就能给人以沉重的压力。 广场的正中搭起了高台,远东统领紫川秀和一众将领们正在台下等候着她。看着紫川宁镇定的从兵阵中气度森严的穿过,将领们赞许的点头。三万大军列戈而阵的气势和威力,非经亲身体验无法想像。能保持镇定的从这冲天杀气中穿过,紫川宁不愧是将门虎女。 走近身边时,一众远东将领都向紫川宁躬身行礼。紫川宁略微点头回礼,首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她的脚还在微微发颤。 “殿下,请上台。”紫川秀走近来,伸手扶了下紫川宁,低声说:“不要紧张。我们都在支持祢,阿宁!参星殿下,斯特林,秦路,文河——他们也在支持祢!” 听到“阿宁”这个久违的称呼,紫川宁心头涌过一股热流。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呢?他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她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男子:“阿秀哥哥,有你在,我不怕。” 紫川秀轻轻的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出现在这三万兵马聚集的阅兵场,出现在这充满铁血刀戈味道的阅兵场上,竟说不出的协调,让紫川宁一时看得痴了。 “殿下。请抓紧上台。”身后传来了李清低声地催促,紫川宁这才醒悟过来:这里不是帝都自家庄园的大草坪。她定一定神,忽然觉得心头镇定了许多,心情也平缓了下来。 她登上了高台,三万军队聚集的会场里,安静得连晨风吹过的声音也听得见。士兵们静心屏气的注视着高台上娇滴滴的女子,在她身后,鲜红的太阳正在地平线上升起。那女子挺立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晨光之中。 “士兵们,”一个清脆地女声回荡在空旷广场的上空,开始时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但颤音很快消失了,声音变得顺畅而平静:“紫川家远东军团的士兵们,我在向你们讲话!家族家中央军、远征军、边防军及多伦湖舰队、瓦涅河舰队的水陆军士兵们,我也在向你们讲话!紫川家族的全体国民们,忠诚于家族旗帜的所有人们。我在向你们讲话!我是紫川宁,紫川家的当代总长,我在向你们说话!” 仿佛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地池塘,兵海中起了无形的骚动。震惊和疑惑就像波纹一般在士兵的海洋中回荡着,窃窃私语声四起:“那女人。她说她是宁殿下!”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紫川宁身后的远东统领站出两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着台下。立即。议论和窃窃私语声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士兵静立如林,三万人聚集地会场,竟静得荒山野林一般。 吃惊的望着紫川秀,紫川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银发将军,与自己印象中温柔而体贴地紫川秀截然不同。“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毫无疑问的,那个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名将了! 紫川宁看着紫川秀的背影,眼睛慢慢的湿润了。孩提时。当暴民冲进自己房间时,就是这个背影默默的为自己守夜,直至黎明;面对着刺客们锋利的刀刃,同样是这个背影挡在自己地身前。现在,当自己国破家亡之时,还是这个背影站了出来。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为自己遮挡住人间所有的风雨。 眼看秩序已经恢复,紫川宁退后一步。依然站到紫川宁身后。说:“殿下,可以继续了。” 紫川宁点头。站前一步:“士兵们,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叛逆者极力要掩盖的真相!” 终于能在公开场合痛快淋漓的说出真相,紫川宁心潮澎湃。她告诉众人,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一日的晚上,紫川家的最高统治机构遭到包围和攻打。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行径的,并非罗明海,而是紫川家地监察总长帝林。 “谁能料到呢?本该是维护纲纪、斩奸除恶地监察厅,竟摇身一变成了叛逆集团!”紫川宁说着,冷静中带着愤怒:“帝林,不过微末小子,得我父远星看重,特意加恩提拔才得从行伍中脱颖而出,参星殿下对其恩宠信任至极,将要害部门交托。不到三十就成为了家族的一位统领,如此地恩宠提携,在家族历史上也少见。即使人心底里只存有半分良知,也该对此感激,以忠诚回报才是!可帝林此人竟是怎样回报家族呢?没有别的,只有血淋淋的双手! “他谋杀了参星殿下,谋杀了总长罗明海,谋杀了秦路阁下,谋杀了皮古阁下!此人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甚至就连与他结拜、曾多次救过他性命的结义兄弟也不放过,在望都陵,监察厅的宪兵悍然对斯特林下手,将他杀害! “斯特林阁下,一生公忠体国,无私无畏。在抵御魔族入侵捍卫人类文明的战争中,他屡立战功,堪称中流砥柱!他不但是我们紫川家的英雄,更是全人类的英雄!这样的人,竟不是死于魔族之手,不是战死在抵御敌国外患的战场,却是倒在了卑劣的阴谋下,死在他曾全身心信任的结拜兄弟手上!世间之冤,还有更甚于此的吗?” 正如紫川宁所说地,虽然远东军士兵对家族缺少忠诚感。但对于斯特林这位家族名将,不少军人都是把他当偶像的。听闻他竟是死于自己结拜兄弟的手上,全场大哗。 紫川宁肃穆的举起了手:“我的身份,远东军的秀川统领和诸位大人可为我证明!以紫川家的荣誉担保,我今天所言所述,句句属实。而这位女士,她就是斯特林阁下的遗孀李清红衣旗本阁下,她也是与我一同经历患难从叛军手中逃脱出来地。可以证明我的话。” 高台上的远东统领凝重的点头。 李清也站上高台。她望过众人,眼睛里流露深沉的悲哀:“诸位,我是李清。在这里,我想以斯特林妻子,不,一个军人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说几句话。 “那时,突然听到斯特林死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直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斯特林常出兵放马的,受伤战死,我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当兵吃粮少不了风险,官当得再大也不能保证安全。而且斯特林也不是那种习惯躲在后面地人。他总喜欢冲杀在最前面。 “说句心里话,我是有点埋怨的,他都当到军务处长统领的份上了,何苦还象个大头兵一般厮杀呢?他说。李清,我毕竟经历了多年沙场,也练过武,身手比常人好些。我多杀一个魔族,说不定就能救了我一个兵的性命。我冲在前面冒点险,值了!” 说着,李清泪流满脸,凄切的声音回响在会场:“若是害斯特林性命地是魔族。是流风家的人,若是他死在战场上,那没话说,将军难免阵上亡,谁让他技不如人? “但这次不同。有人告诉我,那晚,斯特林是为了救帝林才急急忙忙连卫队都没带就赶回帝都的。发布假消息把斯特林从达克军营里骗出来谋害的,不是别人。而是跟他结拜地兄弟!让他丧命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望都陵外的荒山野林,宪兵们用弩箭害了他!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那个畜牲。害了斯特林后,他栽赃到了被害的罗明海身上,为斩草除根让世人永远不能得知真相,他连我这个未亡人都不放过,派出无数的密探和宪兵追杀我们,决意把我们灭口!世间还有比这更忘恩负义,更卑鄙无耻的人吗?苍天在上,以前他可是口口声声叫我弟妹的! “斯特林他一生为国为民,不该得此遭遇!那夜,我已发誓,但有一息尚存,我定要为斯特林讨回公道!但家族已被叛军所把持,元老会畏惧奸邪势力,噤若寒蝉。我这个未亡人,无处可申这滔天之冤。难道世间就再无公义与正理了吗?我绝不相信! “诸位,与我夫君一样,你们也是家族地军人,是我夫君的同袍手足。先夫不幸遭奸邪毒手,他的遗孀被人追杀灭门,除了远东军,我一个弱质女子,竟是求救无门!在此恳求你们,恳求你们主持公道,申张正义,惩罚奸邪,让斯特林不至于死不瞑目!” 说着,李清在高台上对着士兵们跪倒匍匐,泣不成声:“拜托!” 整个会场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士兵们都被李清那略带哭音的叙述紧紧的吸引住了,静心屏气的凝神倾听着。士兵们并没有很高的觉悟或者智慧,但他们最看重的就是义气和战友情谊,钦佩地是英雄豪气。他们对“忠于家族光复故都之类”地口号提不起兴趣来,但帝林设圈套谋杀结义兄弟——而且还是深受众人爱戴的斯特林将军——还追杀其弱质妻子,放在这些血气方刚地士兵们眼里,这种行为实在是天理不容! 眼见李清盈盈跪倒,一个无辜被追杀的孱孱弱质女子跪倒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般凄凉,士兵们心中单纯的侠义肝胆顿时被激发出来了,他们赤红着眼,鼻孔愤怒的喷着气,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台上的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声音在队列中突然炸起:“远东的男人不是孬种,我们不怕帝林!李清大人,我们帮祢!” 仿佛是一个火把丢进了火药桶里,激烈的气氛爆发了。无数条嗓子喊了起来。声音乱七八糟响成一片:“杀掉那个畜牲!” “没人性了!” “我气得受不了了!” 人声鼎沸,秩序井然地阅兵场乱成了一团,有人冲着高台上喊:“秀川大人,还等什么,快带我们回去打帝林吧!” 高台上的紫川秀只是默默的站着,并没有出来喝令肃静,而高台前的将领和队伍中的军官们也保持了沉默。面对这场混乱,大家仿佛故意的放任着。 远东军副帅林冰快步上了台。扶起了李清:“清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我们远东军义不容辞!” 擦着眼泪,李清哽咽的说:“有劳大人了。”面对高台下的士兵们,她深深地一个鞠躬:“谢谢大家,真心的感谢大家!” “理应如此,清大人不必多礼!”林冰转向台下,大声说:“弟兄们。帝林集团控制了帝都,他们刚刚击败了林氏家族,逼迫林家签定了城下之盟,而家族的西北统领明辉阁下畏惧强权,竟赞同叛军的立场。于是,那个满手血腥的魔王,弑君杀兄的凶手,便可以逍遥四望。他欣欣然以为,天下再无正义肝胆,再无忠义之士,他的罪恶暴行可不受惩罚,反倒能黄袍加身,尽享荣华!弟兄们,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三万人愤怒的低喝犹如闷声雷霆,轰然冲上高台上。强大地声波震得紫川宁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紫川宁被震得头晕目眩,站立不闻。 “正是!”林冰慷慨激昂,她响亮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且让帝林得意吧,且让他嚣张吧!他忘记了,五十年前,正是远东人,在帝都城外挡住了叛乱的三十万边防军!他也忘记了。两年前。也是远东战士,挡住了装甲兽地铁蹄。击落了魔神皇头顶的皇冠! “昭昭天日,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官僚和贵族们贪生怕死,屈服强权,为了自家的财产和权势,他们噤若寒蝉,顺风倒伏,但是,在远东,这样的孬种决计不会存在!在远东,我们有地是热血、勇气和义气,对帝林这种丧尽天良的逆贼,这种卑劣得简直不配称之为人的畜牲,远东的男子汉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林冰激动得粉脸通红,她猛然转身面向紫川宁,大声说:“殿下,远东军在此恭候您的命令!” “我明白!”紫川宁定一定神,可是泪水依然抑制不住的从眼中流下。她尽量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平静的说:“远东统领紫川秀阁下,作为紫川家地总长,我命令您立即率远东部队入关讨伐以帝林为首的叛乱集团,平定叛乱,恢复秩序,以恢复鹰旗荣耀!” 紫川秀默默的望了紫川宁一眼,然后,他将斗篷向后一拂,优雅的屈膝跪倒:“微臣谨遵钧令,殿下。愿追随您的旗帜,家族万岁!” “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跟在紫川秀身后,远东军的众将一个接一个对着紫川宁跪倒。从远东草原上吹来的劲风猛烈的吹着,拂动着将领们身上地斗篷,上下翻飞着,犹如一群纷飞地苍鹰。 全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轰然响起,仿佛被风吹倒地麦浪,士兵们整齐的一排接一排的跪下,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 成千上万的军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跪倒在美丽的少女面前,紫川宁心潮澎湃。她看到了千军万马,她看到了铁马金戈,她看到了,无数招展的黑鹰战旗迎风飘舞在帝都的城头,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在向她微笑着,那些活着和死去的人们,在这一刻,他们的笑容灼灼发亮,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叔叔,我回来了!” 七八六年九月一日,一个震天霹雳将整个大陆震撼得目瞪口呆:失踪已久的紫川家总长紫川宁终于在远东出现了。在瓦伦要塞,她公开检阅了远东秀字营、半兽人铁甲军等远东精锐部队,并发布了讨逆檄文。在檄文中,紫川宁以紫川家总长的名义,宣布以帝林为首的监察厅和宪兵部队为叛逆组织。宣布从即日起,他们的一切行动皆为非法。 在檄文中,紫川宁完全崭露了作为一个大国领袖的风范和气度。她说:“监察厅与宪兵团本为捍卫家族精锐,奈何被奸逆所误,走上歧路。叛军之中,多为家族赤子,不少更曾为鹰旗付出与流血。尔等乃受长官蒙蔽,尊奉命令而行事。叛逆并非尔等本意。朕为人君,能惩治宜能宽恕,谨宣布,除帝林、哥普拉、今西等逆首,监察厅和宪兵一众人等,只要尔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家族就能既往不咎。不加追究。若能反戈一击,立下殊功,家族更是不吝封侯之赏!” 檄文一经流传,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监察厅发言人立即辟谣,称这是谣言。紫川宁殿下依然在帝都总长府内。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组织了一批有名望地专家、学者和身份显贵的元老前去总长府内探望紫川宁,然后出来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证明紫川宁确实还在。 但这种做法骗不了人。民众心里都是雪亮。大家都说,若宁殿下还健在,只需安排一次公开集会让她亮相说话就好,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做法,监察厅却不敢采用,而是胁迫一群名人去搞什么探望,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监察厅做贼心虚。这反倒证明了檄文的真实性。 监察厅采取种种措施,下令禁止檄文的传播,他们派出了无数的密探遍布民间,偷听老百姓的谈话,在道上设立盘查站、张榜恐吓,在城市里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绞刑架、处决敢私下议论地百姓。但这些措施就像用一个小调羹浇水来扑灭森林大火一般,完全无济于事。从瓦伦一直到旦雅,从帝都到蓝城。从瓦涅河到朗沧江。遍布城乡,大大小小的城镇和乡村。几乎在每个城市的街上、墙上、路灯柱子上、大门边,到处都贴出了盖有紫川家国玺的檄文。尽管宪兵们每天都撕,但到了第二天早上,无数的传单和檄文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竟无人知道它们自何而来。檄文传播犹如烈火焚野,遍地燎原,无处不在,口口相传,人人皆知。 一个月后,监察厅不得不承认,在禁止消息传播这项工作上,他们已经完全失败了。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白厦无奈的报告:“哪怕是最偏僻村野里的聋子老头,他都知道我们是叛军了。现在我们做得再多都是无用功——不,是反作用。我们越是严令禁止,老百姓就越是关注此事,传播得越起劲。殿下,紫川宁能在短短三个星期里把檄文散布全国各地,这不单单靠老百姓自发地传播。我们怀疑,在这背后有一些大势力在组织和推动此事。” “你是指……”自从知道紫川宁露面,帝林就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远东统领吗?” “远东统领肯定插手此事了,紫川宁能在瓦伦要塞公开露面,这本身就说明了远东军的态度。但是单靠白川的远东情报局,他们还办不到这么干净俐落,让我们连追查都办不到——殿下,不是我们狂妄,就远东情报局那伙从头到脚的菜鸟,他们地本事顶多也就打探下农贸市场的白菜价格罢了。而且远东情报局的活动范围也只局限在东南地区,对于西北和西南,他们鞭长莫及。流风霜、明辉、林家还有元老会,这几伙势力里肯定有人在暗中帮紫川宁传播这个消息。只是具体是谁干的,谁在暗中跟我们作对,我们还在抓紧追查……” “没必要查了。”帝林望着窗外地蓝天,声音淡淡的:“查出来也没意义了。”他苦涩的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天下皆我敌。准备开战吧!” 紫川宁的檄文不但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反响,也在政坛和军界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继巴特利之后,靠近远东瓦伦要塞出口的达玛行省第二个给世人做出了光辉的榜样,行省总督和省长发动兵变,消灭了监察厅驻当地地宪兵,公开宣称投靠远东地紫川宁。 凯格行省第三个易帜,宣布脱离监察厅。回归紫川皇权。 就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监察厅一直担心的连锁反应终于发生了,东北地区的比特、安卡拉等东北三省公开易帜。在当年的抗魔族战争中,这三省本来就是由远东军光复的。虽然当年紫川参星撤换了他们的总督和省长,但在这几省里,很多地方官员都是由原来的远东军官担当地,紫川秀地命令对他们是有相当影响力的。 在那些暂时还没易帜地东南行省里,形势在继续恶化。十七个行省的监察厅派驻机关都报告。形势变得相当恶劣,他们无法控制局势了,监察官和宪兵们都不敢穿着制服离开营地。不但老百姓对宪兵和检察官充满了敌意,而各地的政府和驻军,本来在事变后就对监察厅一直唯命是听,现在也变得态度暧昧起来。 十一个行省的派驻监察官都向帝都紧急求援,请求给他们辖区增加宪兵部队。因为驻军和政府都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异常动向。他们怀疑,对方跟远东军有勾结。若不能尽快增加宪兵部队的数量,不足于震慑当地政府和驻军。 负责镇压巴特利叛乱地今西统领发回求援讯息,自从紫川宁发布檄文以后,周边数省接连不断的反正,甚至就连讨伐军大本营的奥斯行省也出现了波动。接连不停的受到不明身份武装的袭击。今西恳求派遣有力部队来维持自己后路,声称:“现在奥斯省军已经靠不住了,不能放心把粮仓交给他们防守。”另外,他麾下部队地士气都一落千丈。战力衰弱惊人,若无新部队加入,他实在没有信心继续进攻。 但是,这些求援报告都被帝林否决了。并非他认为这些报告不重要,但无奈,他实在抽不出兵力来了。 若说帝林手上没有军队了,那是说不过去的。现在,在帝都军区就有十三万大军。但可惜。真正属于监察厅嫡系的可靠部队只有不到三万人,而他们要负责监视近十万紫川军,而这些部队在紫川宁檄令的感召下,已是相当不稳了。 虽然监察厅已对文河集团一案进行了迅速处理,但紧张地局势并未因为清洗行动而得到缓解,军队中不满情绪高涨。很多官兵都是紫川宁的同情者。紫川宁,她的美貌和名声让人想起了那些传说中被奸臣篡权被迫流亡的公主——虽然在传说里,那些流亡的公主和王子最后总要杀回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位楚楚动人公主的热爱。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们。出于朴素地正义感和是非观,反感一个谋害自己主君和结拜兄弟的人。而且这位被谋杀的人还是在军中素来被尊敬的斯特林将军。私底下如何荒淫无耻那是一回事,但无论谁都不会喜欢在一个恶名昭著的主君手下效劳。 虽然那些被收买的文人们总是在叫嚷着实力唯尊,但在大多数官兵心中,“紫川”这两个字还是代表了正统。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地时代起,紫川家就开始了统治,人们都认为,家族地存在就如日月星辰一般永恒。虽然遭受了重创,但紫川家是颠覆不倒的。既然紫川家垮不了,那帝林肯定就要倒霉,跟着帝林走地人也要倒霉。不需要高深的智慧,士兵们能悟出这个道理。 而且,听说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已经站在宁殿下那边要勤王。虽然军中的宪兵和军法官都在宣传,说远东军穷得连铠甲和武器都装备不起了,大家完全不必担心。但大家都记得,在当年的巴丹战场上,远东军正面硬撼魔神皇近卫旅一天一夜,宁死不退。远东士兵虽然武器简陋,但他们的剽悍武勇令人震撼。要与这样的对手为敌,谁都不愿意。 现在,帝都的士兵都在私底下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大难。在很多基层部队里,士兵们跟军官私下达成了约定。士兵们保证不在战场上对军官放冷箭,不在背后捅他的刀子;军官则答应,在与远东军交战的时候,他不会阻拦士兵们逃跑和投降——当然,装模做样的吆喝几声还是要的。否则军官无法跟宪兵督战队交代,但他不会动手。当然,若是大伙一同投降给远东那边的话,士兵们还得负责向远东军那边证明,证明军官不是真心站帝林那边地。 对于军队的离心状况,监察厅也是心里有数的。负责军队事务的哥普拉向监察厅做报告,他坦诚的说:“至少七成的官兵是不可靠的,其中有四成的官兵是站在紫川家那边。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支持我们地。我认为,两成都没有。要整顿他们——恕我直言,还不如把他们都解散了重建更简单点。” 全场大哗,大家都认为,照哥普拉的做法是办不通的,且不说费用和消耗的物资,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哪有时间好整以暇的重新练兵? 哥普拉坚持己见:“一支不可靠的军队比没有军队更坏!” 沙布罗说:“再不可靠的军队都比两手空空来得好!紫川宁发布了檄文。远东军和西北军随时可能进攻,我们要面临东西夹击——这时候多一分力量都是生死攸关的!” 争争吵吵后,大家总要妥协。在这次会议上,监察厅制定了年内建军计划纲要,主要内容包括整编五个新编师团。其中包括一个骑兵师团和四个步兵师团,这些部队都是属于宪兵序列地。在组建新军的同时,监察厅计划把原远征军二十一个师十五万人的庞大部队进行精简和压缩,最终目标是要压缩到六个师团五万人。 与此同时。监察厅要做好迎战准备,随时迎击自东南陆路而来的半兽人军团和西北平原上滚滚涌来的骑兵集团。 帝林站起来,身形沉稳有力,深邃地眼里放出锐光:“诸位,前路已是绝境,唯有死战!” 军官们站起来,齐声应道:“愿跟随殿下,直至死亡!” 九月十日。监察厅派驻瓦伦的间谍回报,从远东的各个行省,装载着粮草和辎重的长长车队源源不断地流入,从各地调集的半兽人部队正日夜兼程的赶往要塞,每日里在要塞中央的广场都能传来新来部队人马的喧嚣声。 九月十一日,明辉统领驱逐了监察厅的派驻军法官和宪兵,断绝了与监察厅的所有联系。分布在防御流风家漫长战线上的十几万野战部队开始收缩,西北各地地贵族私兵都收到了命令。向西北边防军司令部所在集结。贵族们打出的旗号是“勤王平叛”。 七八六年九月十四日,林氏家族宗家林睿在河丘发表声明。称林家与紫川家正统皇权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两国历来交好。现在眼见紫川家的皇族紫川宁小姐竟被叛逆逼迫得流亡远东,正义感强烈的林睿伯伯实在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表示,林家虽然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战争,损失也很大,但在这场正义与邪恶大对决中,勇敢的林家子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需宁殿下说一声,十万林家精锐便会应邀而至,顺澜沧江而上直捣帝都,协助紫川铲除叛逆!” 七八六年九月十三日,流风霜元帅在蓝城发表声明,称帝林以臣弑君,这种行为天理不容。元帅本人与紫川家曾经并肩作战抵御魔族,有着深厚地战友情谊。作为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地人,元帅表示,愿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协助紫川家铲除败类——比起林睿来,流风霜更干脆,连紫川家邀请这个步骤都省略了。当然,如果有人认为流风霜是居心不良趁火打劫地话,那绝对是他心理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做坏事挑明与没挑明,那是大不一样的。先前大家都知道帝林是叛逆,但都可以捂着眼睛假装没看到,但紫川宁檄文一出,帝林仿佛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林睿、流风霜等实权军阀不说,就连远在几千里外嘉西海岸被流风森压着打的流风清和流风明都探头出来叫了几声,说帝林无视君臣大伦,犯下滔天罪恶,实在罪该万死,他们两个也要出兵来讨伐云云——其实他们也是打打广告赚威望罢了,再不出声世人都忘记大陆那边还有两个小诸侯了。 时间滚滚进入了七八六年十月。各地一片平静。甚至连巴特利行省现在都停战了,但从瓦伦到帝都,从东南到西北,从古奇山脉到多伦湖,紫川家有经验的臣民都能感觉到,现在的安宁不过空前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空气中荡漾着战争来临前特有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七八六年十一月七日。黄昏,血红的晚霞下,一骑汗水淋淋地信使旋风般冲入帝都东城门,一边急驰他一边高呼,叫声嘹亮又清脆:“远东军已从瓦伦关出兵西进,旌旗漫天,兵力超过十万!” 快马一骑奔过,万人夹道观望。消息闪电般传遍了全城。许多民众纷纷赶到东门,在那里等待进一步消息。城门的守备官眼见大批人聚集,生怕出事,吆喝着要驱赶他们散开。但此刻,人们的好奇心已经战胜了一切。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几十个守备兵在汹涌人潮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入夜后,人群举着火把,守在帝都城门处。城门前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有大胆的年轻人小声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万岁!” 城门守备官厉声喝道:“谁在乱叫,抓起来!” 晚上九点时,城外响起了急速的马蹄声,第二个信使奔入城门,眼见街道上聚集的人山人海,骑士扎住了马步,响亮地叫道:“急报!出击远东军已超过二十万!” “哦……”上万人一起感叹的声音犹如大海的啸声,“远东统领万岁”的声音再次响起。守备官脸色铁青,却是不再喊话镇压了。 午夜时,当第三名骑士信使出现时,城门处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间留出了一条道,这条由人墙组成的道路一直通往帝都中央大街。 “大军,空前规模的大军!四十万大军!半兽人的铁甲军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军从瓦伦出来。前队都进了达玛行省。后队还没走完!” 人潮沸腾,无数人同声高呼:“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 城门守备官跟着一起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他地脸上洋溢着衷心的、充满喜悦的笑容。仿佛从心眼里感到喜悦。 这次出兵,远东军倾国以动,出动部队包括:远东第二军、远东第三军、光明王亲卫军、魔族王国第二军镇、魔族王国第三军镇,合计兵力共计六十八个半兽人团队,十个人类师,十个秀字营大队,另外还有二十六个团队的魔族仆从兵,兵力共计三十一万三千人。 另外,归顺于远东的东北六省也派出了各省地守备队助阵,共计九个师,近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出兵规模在紫川家历史上也是罕见的,瓦伦城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军团,军队不得不分批出发。若从上空望去,整个古奇山脉地峡谷都被密密麻麻的军队所覆盖。只有前队出了城,后队才能从瓦伦进城。 十月三十日黎明,瓦伦要塞誓师发兵,讨逆平叛。第一批四万人的铁甲半兽人军团从瓦伦的西门出阵。在黎明的红光下,士兵们犹如一条钢铁的河流蜿蜒在古奇山脉的群山峻岭之间。 晨曦下,从瓦伦出发的士兵们都望到了那个伫立在城头披着白色斗篷地倩倩少女。她象个雕塑般站在那里,举手敬礼,站了两个多小时,汗水渗湿了她的衣裳,滴滴的溅落在城楼的地板上。 紫川秀劝她下去休息。但紫川宁很认真的回答道:“阿秀哥,抗魔族战争是国战,这次不同,这完全是为了我紫川的一家一姓而战。士兵们出兵放马,抛头洒血,我受这点累又算什么呢?” 紫川秀深深的凝视着紫川宁,看着她闪着汗光的额头和湿漉漉地秀发。良久,他感触地说:“殿下仁心慈怀,愿您能永记今日之言。” “我绝不会忘记。”紫川宁神色严肃,她望着从瓦伦城下一直蜿蜒到山脚的士兵队伍,在红色地黎明晨曦中,这像是一条蠕动的长龙盘绕在山间:“紫川家他日倘能复国,这将归功于士兵们的奋战与牺牲。” 她转过头来望向紫川秀:“当然,还有阿秀哥哥你。你对家族功劳之大,恩同再造。请阿秀哥哥你相信,家族将来必定有所回报。” 紫川秀笑笑:“殿下言过了。我还是家族臣子,这些是我应当做的。” “不,阿秀哥哥,你做的已经超出你应做的了。你和他是生死交情。要你与他为敌,这实在强人所难了,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使林家倾国之军最终也败在了他手上。帝林虽然人品卑劣,但他确实是罕见的军事天才。” 紫川宁眺望着西边的天际,说:“当代能与他匹敌的将军,斯特林大哥已经不在了,流风霜是异国人,家族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紫川秀双手微微一颤。紫川家的总长以这种推心置腹的坦率语气与自己谈论问题,这在他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他很认真的说:“殿下,家族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远星殿下和哥应星大人当年的栽培,就没有今日的我。我所做微不足道的贡献,不过回报家族万一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紫川宁静静的望着他,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双闪着晶莹的明眸。然后,紫川秀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这绝不是微不足道的。”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晨曦里,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女伫立在城头,黑沉沉的瓦伦山脉在背后轮廓出他们的身影,飘逸,挺拔。远东的军官们屏息静气的望着他们。这是世上最后的两位紫川了,他们有一种骄傲的、不容于众人的美感,犹如孤绝高峰上的冰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限时公告 第一节 限时公告 深秋的帝都,街头撒满了纷黄的落叶。夕阳西下,雄伟建筑的尖顶投影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高大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无声的摇弋着,深沉的暮色笼罩着这座古老恢宏的城市。 外壁上印着剑盾交叉图案的马车从街道中间穿过,驶入了中央大街旁边的小巷里。自从今年元旦的事变以来,信奉着这个图案的势力已是帝都的实际统治者了。 道旁的行人注视着马车,眼中流露复杂的感情。相熟的人们使着眼色,用唇音发出轻声:“还有多久?” 道旁斗升小民的议论,马车里高高在上的权贵是不会理会的,穿过了隐蔽的警戒线,马车停在了小巷子尽头的小门前,车门打开,穿着黑色检察官制服却佩戴着金星标识的哥普拉跳下车来。守在门前的两个便服男子上去向他行了礼:“大人,您来了。” “监察长大人可在家中?”哥普拉客气的问。 “在家。请容通报一声。”男子恭敬的说,他进了小门里很快又出来:“大人有请。” “有劳阁下了。” 虽然身为统领,监察厅的头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对一个看门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气,这不能不令人吃惊。细一琢磨这简单的对话,人们会吃惊于这个事实:当今帝都的实际控制者帝林,他就隐居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小巷里。 小院虽然外面不起眼,院子里却是别有洞天,假山层峦,池塘幽静,绿树郁郁,精致的楼榭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哥普拉知道,这本来是紫川家的一处皇家别庄。帝林政变成功后,为免遭到仇家报复,他将妻儿秘密安置到了这里,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即使在监察厅内部也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活蹦乱跳向哥普拉奔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玩具剑。张牙舞爪的叫道:“驾、驾、驾!我是黑骑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地身后,远远的追着一个美貌的少妇,柔和的呼叫声传来:“迪迪,不要乱跑……不许对叔叔不礼貌……快回来……” 哥普拉露出和蔼的笑容,俯身下来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尽管那小孩拼命的挣扎。但哥普拉的手犹如鉄铸一般,他笑说:“迪迪少爷,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开我……”小男孩使劲地挣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嘴翘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坏了!” “真是的!”这时候,那美貌少妇已赶过来了,气吁吁的说:“迪迪。快下来,不许对叔叔没礼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来,恭敬的对女子躬身行礼:“夫人,您好,您身体安康。”那小孩得了自由,一溜烟的跑进花园里跑没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这阵子,你可老长时间没来我们这了。这阵子太辛苦了。脸色好差。今晚就留在这里喝汤补一补吧……迪迪老是说你坏,看到你来就怕了,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惯他了,这家伙整天淘个没完地,害得我没一阵能安心。” “迪迪少爷天颖聪慧,精力充沛……” “少来!这小混球什么天颖聪明?他是捣蛋最拿手,尿裤子最擅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哥普拉身后响起,哥普拉回过头。却见帝林打着呵欠从走廊里出来。军便服的衣领纽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底子。显然是刚刚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礼,帝林随意的挥手:“哥普拉,你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地。下官也有些要紧事务要向大人您禀报。” 林秀佳笑道:“你们两个谈。我去找迪迪,这小顽皮,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记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饭啊!” 两位男人微笑着看着林秀佳从面前走过,在花园中叫唤着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宁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首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残酷血腥地代名词,是人间邪恶的总集合。但在这一刻,当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孩,他们眼中蕴含的,只有关切和慈爱。 望着林秀佳,两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凝重。帝林简单的说:“进我书房说。” 进书房坐下后,哥普拉很快便进入了主题:“大人,今西从前线传回了报告,请您阅示。” 帝林打开了今西地报告。他读得很慢,很仔细。监察厅几个干将的风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报告,因为曾任过帝林的卫队长,他对帝林很坦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说重点;沙布罗是个莽夫,有什么说什么,报告平铺直叙,一目了然;卢真的报告废话连篇,任务完成得越差他的报告就越长,通篇能找上几十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任务没能完成,所以对他们的报告,帝林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来琢磨。 唯独今西不同,这个部下是个心思很重地人,报告地每个字都有其涵义,对他的报告,帝林从不敢掉以轻心。就如今天地报告,表面上,今西向帝都大本营汇报最近的战况和敌情进展,远东军司令部已进驻凯格行省首府,各地督抚纷纷投靠,而与今西交战多次的巴特利省军此时已经正式亮明了番号,他们是由白川统领的讨逆军先锋部队。 “目前与我军交战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骁勇悍死,十分善战,我军迟迟不能将其击退,已成僵持之势。但周边局势极为不利我军,巴特利、瓦格、凯格、安卡拉等省先后叛逆,远东叛军主力已入驻凯格首府,各地督镇被远东檄文所惑。盲目仇视我军,不明身份兵马四处出没,袭击我军的粮队与信使。我部处处遭到袭击,奥斯行省的军法处竟遭满门屠灭,一夜之间三百人全部遇难。下官怀疑此事系奥斯总督科维奇所为,无奈局势微妙,科维奇早有防备,日夜留宿省军营地不肯出见。我部无法向其问罪。 “因为远东妖言流传甚广,尽管已颁下严令禁止,但除个别意志坚定者,军中将士仍旧大半被其所惑。近来几次战斗中,临战部队竟然临阵而溃,甚至有当场投敌者。此种情形,实为下官统军以来罕见,震骇难言……” “震骇难言啊!”帝林合上了报告。沉声说着。 哥普拉识趣的为上司倒上了茶,说:“因为是急件,所以参谋部就先拆阅了。现在跟今西对峙的只有白川,但远东军的主力随时会出现,看今西地意思。是希望能撤军。但他是主帅,他不好主动开口说撤军。” “参谋部那边怎么看?” “现在我们手头靠得住的部队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宝贵的。若让今西在巴特利那里被远东人消灭了,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嗯。”帝林把报告卷成一团。在手上轻轻敲打着,今西以为他同意了。但他却说:“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样他会被远东军一口吃掉的……” “监察厅全体出动,过去增援今西。就在那边与远东军决战。” 帝林声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简直无异晴天霹雳。他发出“啊、啊”的惊叹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地。 “与远东军野战决战?大人,这样我们毫无胜算……” “困在帝都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大人,帝都是天下坚城。当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挡了六十万魔族的进攻,今日,我们同样能靠这个抵挡住远东人!” “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当年我们守帝都,背后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风家的纵深支持,又有远东的紫川秀、奥斯的斯特林等呼应援助。所以才能谈坚守;今日我们若再守帝都。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坚城已成绝地。” 帝林笑笑:“同样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来填帝都的城墙,这种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但还有林家和流风家。只要我们能在帝都城里坚持得够久,他们说不定也会掺和进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林家和流风家是有可能掺和进来,但他们地第一个攻击对象肯定是我们。”帝林冷笑着:“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是天下公敌,各路兵马可能会内讧,但那是我们完蛋之后。” 帝林站起来,在书桌地图上帝都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帝都,天下中枢要害所在!远东军要西征,河丘军要东上,西北边防军和流风军要南下,无论哪一路兵马要争霸大陆中原,我们都是首当其冲。 “我们三路受敌,但各路兵马中,唯有远东军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他们是奉紫川宁为正宗的皇家军队,必须要讨伐我们了。我们与远东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妥协,所以,我们与远东之间的死战将不可避免。 “而河丘军和流风军出兵,名为讨逆,实为趁火打劫。我们空城而去,无论得城地是流风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辉也好,只要我们把帝都城丢给他们,无论谁得城,他们都绝不会允许其他两家入城。三家势力彼此牵制,也无余力来尾随追击我们。 “在帝都困守,我们要面对远东、明辉、河丘、蓝城等四个敌人;主动出击,决战战场转移到巴特利的话,那时我们就可不受打扰的与远东军决战了,只要击败了远东军,那紫川家皇权派最后的力量就此烟飞云散,回过头来我们还可以从容对付林家和流风家,是战是和再行计较。即使运气最差。我们还能保住东南。” 帝林言之凿凿,哥普拉脸上地神色慢慢从惊疑不定变成了钦佩。低头考虑了一番,他佩服的说:“大人高瞻远瞩,思虑周密,远超属下所能。下官和参谋部目光短浅,不识天下大势,险些误了大事。” “这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天下大势。哪这么容易就说死了?” 帝林笑笑,缓缓摇头,语调转为沉重:“自我们起事以来,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天下因我们受难不浅。战争不好再拖下去了,胜也好,败也好。一战而决,就当是我们做点好事,也可以让国家留着点元气。” 哥普拉诧异,印象中,这位老长官一直是那种“我死后。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他愣了下,才出声说:“大人您说得很是。” 因为帝林决意出战巴特利,参谋部必须要抓紧时间重新做出计划。哥普拉匆匆告辞了。帝林送他到了院子里,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亲正在满院子地追着调皮的儿子,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黄昏的院子里:“迪迪,快出来,叔叔要走了,出来跟叔叔说再见啊!”但小孩却嬉笑着,到处乱跑。让母亲追也追不上。 帝林摇头苦笑:“见笑了。这个小畜牲,真拿他没办法。”曾以冷酷铁血闻名的魔头,在这一刻也与平常地父亲没什么两样。 “哪里。小孩子调皮一点是好事,精力充沛,将来才好干大事啊!” 哥普拉笑着告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消失,帝林眼中流露一丝淡淡的愧疚,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了花园中地妻子和儿子时。眼中的愧疚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珍爱和痛惜。 低级官兵只关心胜负,但帝林的目光必须得更长远。望向这一战之后地结局。坚守帝都,陷入残酷地围城攻城战,战事延绵无尽,国力消耗巨大。这样,监察厅的最终败亡是不可避免,同时也会将远东军拖疲拖垮。远东一垮,国家最后地力量失去了,外来的入侵和干涉将不可避免,紫川家将会陷入被撕裂瓜分的命运。 身为紫川家的一份子,帝林不可避免的对这个国度怀有感情,虽然已身为叛逆罪人,但他并不希望家族就此沦丧、灭亡。 而且,他还怀有更深地恐惧和顾虑:若是自己与远东军打得两败俱伤,万一最坏的结局出现,自己灭亡的同时紫川秀也身死,那时——林秀佳和帝迪怎么办?身为当代最大叛逆的后裔,在自己身后,滔天地血海深仇将向自己的妻儿涌来,在那个时候,除了手拥重兵的紫川秀,谁还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帝林沉默的望着自己的妻儿:“我的孩子,我的妻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七八六年地深秋,紫川家的东南平原腹地上战云密布。趁着那深秋的朔风飞扬,远东的庞大军团越过了瓦伦要塞通道,挺进紫川家东南平原。 实力+大义名分=无敌,这是紫川秀在进军途中最深的体会。远东大军势如破竹,半兽人军团一路过来,只要前锋亮明讨逆军的旗号,当地文武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迎接紫川家王军,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待遇是上次紫川秀反攻魔族时都不曾享受过的。鹰旗所至,万民景从,三省数十城镇兵不血刃的拿下。 进城以后,紫川宁以家族总长地身份出面接见城中地官员和士绅大户,亲口宣抚并重述帝都事变的真相。会场气氛热烈,军人和民众异口同声,声讨帝林暴虐无道,残害百民,罪该万死。而远东勤王军此去必能一举建功,扫清妖氛,荡尽丑类,回复朗朗青天。 远东地宣传部门把会议纪要散发得漫天遍野,以向世人证明东南民众是如何在宁殿下号召下众志成城的反抗暴虐魔王帝林的残暴统治的。同时,被远东军“解放”出来的民众和官员也十分配合,为了撇清自己与叛军之间的关系,他们纷纷出来揭露监察厅地残暴和不义,说监察官们如何贪婪无耻。陷害无辜,宪兵则残酷无人性,对无辜民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种种人间冤狱——作为国内最大的司法集团,屈打成招和陷害无辜的事情监察厅绝对没少做,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帝林,但有些事却实在离谱了。 瓦格行省的元老言之凿凿的声称。他掌握了可靠证据,可以证明监察厅一直在暗中勾结魔族,他很有把握,当年魔神皇的入侵就是帝林给引路的。 “帝林逆贼,他居然敢勾结魔神!”元老大人悲愤万分:“身为光荣的人类一份子,我与此种败类誓不两立!” 在现场主持会议地杜亚风干咳一声,凑到元老的耳边提醒:“元老大人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下官感动。不过下官不得不冒昧跟您说声,现任的神族皇帝就是我们的远东统领。讨逆军中也有不少神族将士。当然,下官知道您并非在影射什么,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这实在让下官有点为难了……” 话没说完,“光荣的人类一份子”已经脸无人色,连忙口风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魔族——哦,不,我说地是神族——神族里面也有好人的,魔神皇里面也有很多好人,嗯,很多很多好多好人,勾结一下也无妨的。神族和人类本为一家,大家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大家的发言都谨慎了不少。身为邪恶之徒,里通外国是帝林应尽的义务——只是这个通敌地对象还真是不好找。魔族如今成了光明王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勾结的;勾结流风家吗?但流风霜元帅刚刚发表了讨帝林檄文,说不定还会成为光明王的友军……这好像也不是个好勾结地对象;林家如何?就说帝林勾结林家,串通林家谋取紫川家西南领地——但好像也是帝林的监察厅把西南从林家手中夺回来的,这种说法未免有些脑残。虽然大家可以昧着良心胡扯一通,但万一林家也成了紫川家的盟友呢?要知道,在帝林篡位之前。林家和紫川家的关系可是一直不错的啊…… 经过一番周密而谨慎的思考。众人发言的口径便相当统一了:“帝林勾结地是西南沿海的倭寇!监察厅已经和倭寇有了约定,要里应外合。并吞我国!” 尽最大努力不惜代价的丑化敌人是紫川家的传统作风,政客们历来相信笔是比刀剑更有力的武器,在这种基调下,监察厅内幕揭秘、远东血色纪实、帝林的野望、七七七工程秘闻、剑与盾后的阴影等一系列恢宏大作隆重登场。见风使舵的文人绘声绘色把帝林描写成一个残暴、贪婪又恬不知耻地恶棍,满手血腥地杀人狂,对小女孩发出猥琐“嘿嘿嘿”淫笑的怪大叔,女厕地偷窥犯。各地连续不断的召开五万人、十万人规模的大集会和游行,声讨帝都监察厅的罪恶行径,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反帝林浪潮。 为讨好紫川宁,各地督抚都把反帝林游行当作了政职工程,游行的规模逐渐从万人升级到十万人、二十万人。现在,凯格行省谋划着组织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而比特行省不甘示弱,扬言要发起八十万人规模的示威活动,达玛行省则放出声气,说我省虽然是小省,但我省军民跟帝林仇深似海,不容两立,为表达对帝林的愤怒之情,我省将有百万人的火把大游行。 这种不断攀比升格的大游行活动直到远东光明王大本营抵达凯格首府后才得到了制止。凯格总督向紫川秀报告,称行省正在组织一百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为此,行省政府正从周边城市募集民众向行省首府集结。 凯格总督悲壮的表示:“请大人放心,我省军民对家族的忠诚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我们是绝对不会被达玛和比特两省比下去的!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办得风光体面!” 问清事情原委后,紫川秀立即下令停止。凯格总督还有点不甘:“大人,可是我省军民对帝林怀着深刻的仇恨,实在无法表达……” “适可而止吧。竭尽全力干一件谁都没得到好处且十分没格调的事,这只会让对方笑话我们愚蠢。比起帝林,我们并不曾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所以也没有立场来指责他。战争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决胜负的,做此惺惺小人丑态,只会惹人耻笑。” 紫川秀说的话,凯格行省的官员们并不是很理解,但他们只需明白一件事就够了:对于大游行,远东统领并不喜欢。官员们都是揣摩上意的能手,消息传开,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立即取消,上百万昨天还气势汹汹扬言要向监察厅讨还血债的义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乱世沧桑 第二节 乱世沧桑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日,紫川秀本人抵达抵达凯格行省首府。和他一同到的,还有远东军统帅部的主要成员和远东军的庞大部队。紫川秀把临时指挥行营设在了凯格市,在这里,他以勤王讨逆军总指挥的身份向紫川家各路诸侯发布命令。 “凡家族之官员,守土有责。监察厅、宪兵团及军法处叛逆犯上,已被钦定为非法。自本公告发布之日起一个月内,家族各地镇守官员必须断绝与其一切往来,辖区内不得容纳上述组织的任何活动,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东南地区各省总督、政务长务必在一月之内抵达讨逆军大本营觐见宁殿下,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 这份被称为“一月断头限时令”的公告在各地督镇中间引起了巨大震动。东南地区二十七个行省,迄今为止,除了巴特利、比特、凯格等五个比较靠近瓦伦要塞出口的行省已经公开站在了远东这边,但对于紫川家与叛逆之间的战争,绝大部份行省还是保持了沉默。总督们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他们早打定了主意,监察厅和远东军两家都太强,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上的。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轻易表态,谁都不帮,谁都不得罪,等他们厮杀完后再向胜利者欢呼就好了。甚至,有的总督还有了将手中兵权待价而沽的想法,看帝林和紫川宁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 但现在,紫川秀的公告把总督们的妄想打了个粉碎。比起紫川宁温言抚慰来,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更加强硬霸道,没有商量,不留丝毫余的,他逼迫那些至今摇摆不定的地方督抚们必须做出选择,非此即彼!这也表明了远东地强悍信心:远东军不但有信心击败帝林叛军。也有信心将胆敢忤逆中央的地方势力碾成粉碎! “你们那点小玩意,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吧!” 在远东统领视天下督抚如无物的豪气面前,各地总督无不战栗。公告发出不到一周,各地就掀起了一阵驱逐监察厅官员的浪潮,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等六个行省就纷纷宣布反正举义加入勤王军一方,各省守备队动手驱逐监察厅驻该省的监察官和宪兵,行省的总督则亲自动身,快马加鞭的赶向凯格。 而在剩余的行省里。或是因为监察厅力量太强,或是因为没找到机会不敢动手,但是总督和省长们也不敢怠慢,他们或是亲身前来,或者派遣心腹亲信过来向紫川秀解释——世上事就是这样,拿帝林地话来说就是:“人性本贱!”紫川宁温言抚慰劝导,又是晓以大义,又是劝说利害。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劝导,可总督们只当她在放屁;但现在紫川秀只是耍了一通远东马刀,总督们马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乖乖俯首听令。 一时间,东南大地风云突变。除了帝都周边的五行省和奥斯行省因为有监察厅重兵驻扎还不敢公开举义外。东南各地的行省在名义上都算是回归紫川家的统治了——总督们都很郁卒:“其实先前我们也是被紫川家统治的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总督们的做法各有不同。特伦西亚总督胡麻红衣旗本在半夜里突然动手,一举将行省军法处连军法官、监察官、宪兵外带家属两千多人全部拿下。然后,不等请示紫川宁。他就在城市地广场上誓师讨逆平叛,将两千多男女老幼不分良莠全部砍了脑袋,围观的民众吓晕过去好几十个,平时文质彬彬的胡麻红衣旗本也得了个“屠夫总督”的称号。 接到报告的紫川宁愣了好久,说:“胡麻总督忠心可嘉,只是行事有点操之过急了。” 倒是李清顾忌少些,直言无忌:“此子太猖獗!若给他机会,改日又是一个帝林。” 胡麻只是一个特例。大多数总督还是没法做得那么绝情。毕竟总督和监察官在一省共事日久,很多时候都要互相合作,私下也不缺喝酒聊天打牌地应酬,多少还是有点情面的。 总督们一般是采取和平形式,公事公办的宣布驱逐令,然后再拉监察官到没人处滴眼泪诉苦:“远东统领凶得很,老弟我实在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得罪的地方。兄弟您就包涵了。要是兄弟您心里有气,您就干脆揍我一顿得了。我绝不还手。帝林大人那边,还希望兄弟您能帮我解释几句,实在是是迫不得已啊!”有些会做人地总督还会赠送给对方一笔上路的盘缠,为将来万一留下余地。 监察官们也是眼睛雪亮的,知道天下大势如此,自己平时能够嚣张跋扈依仗的是帝都监察厅,依仗的是紫川家的权威。现在既然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靠山了,监察厅派驻地方的军法处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但要真刀实枪地跟一省守备军干那是发疯。对方既然已经决定翻脸,自己能不被拉去祭旗已经够幸运的了,哪里还敢啰嗦顶嘴。 就这样,总督和监察官们就在一种客气而亲热的氛围中分手道别。有些平时交情不错的还不舍的洒了几滴眼泪,感叹乱世的沧桑,顺便还订下互保契约,其内容大抵是“要是你那边胜了,到时可千万拉兄弟一把啊!” 大战尚未开打,形势却先已急转直下,眼看部众纷纷倒戈,手中的兵力如冰块在烈日下一般飞快的消融,帝都监察厅心急如焚。有部下向帝林建议,必须与远东针锋相对,也发个限时公告出来恫吓地方督抚们一下,但帝林并没有同意。他知道,现在出声恫吓已经于事无补了,远东军气势如虹,比起众叛亲离地监察厅,地方督镇更看好他们,出声恫吓只会让地方实力派更加坚定地团结在远东军周围。 “照着他人的步子走并不是我地风格。不来就杀——真是搞笑。这句话该是我的台词,这次居然让阿秀抢了。没办法,我也只好抢阿秀的台词了!” 监察厅也发表了一个公告,说远东军大逆不道,居然敢叛逆家族,实是罪大恶极,迟早必遭家族大军镇压。但现在远东逆军猖獗,各地总督或者受其迷惑。或迫于其兵势威压,不得不从逆,家族很理解他们地困难和苦处。所以,家族允许总督们在迫不得已情况下伪装投敌。 “留此有为之身,只等时机一到,便即里应外合,大破逆军!” 不能不说,帝林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极妙。紫川秀也不得不赞叹。对那些已投靠远东的总督,监察厅并没有关死了大门,给他们留下了随时逆反的机会;而对于远东军来说,这是一招辛辣的离间计。这些来投靠的总督们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甚至是否掺杂有监察厅派来的卧底。这个是谁也说不清的,其后果就是远东军谁都怀疑,在与帝林交战的同时还得提防自己地友军,本该是助力的友军反倒成了累赘。 “不费一兵一卒。一纸公告便削弱了敌人,大哥弄计简直到了巅峰至极的水准!” 赞叹归赞叹,但紫川秀并没有在计谋上与帝林一较长短的打算,他明白,最终的获胜最后还是只能倚靠战场上获得。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垂原野,天高地远,黑色的鹰旗在朔风中迎风招展着。旗帜下是一个庞大的军营。灰色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庞大地军阵一眼不到尽头,熊熊的篝火在营中燃烧着,间隔有序的火光亮点一排排的远去,直到目光不能及的大地尽头。数十万大军宿营地地方,营地间只见到巡查的哨兵在来回走动,不闻丝毫喧哗。 夜幕中,一串又细又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的寂静。大道上。一行骑士向远东军地营地疾驰本来。但在营外三里外,他们就遇上了半兽人的巡哨。 剽悍的半兽人哨兵厉声喝道:“什么人?出示通行证!” 披着斗篷的骑士们快步下马。从深蓝色的制服可以看出。他们都是颇有身份的高级军官,但此刻,他们可没有半分高级军官的矜持和风度。一个矮胖的红衣旗本陪着笑脸说:“弟兄们巡夜辛苦了。我是戛纳总督科拉尔,这几位是安然、史迪、凯格等省地总督。我们都是来求见秀川大人的,还望通融放行。” “不行!”半兽人士兵板着脸,他用不是很熟练的人类语说道:“天黑了。不许入营,这是规矩!” “这个,当然。”红衣旗本陪着笑:“但我们大老远的赶来,有急事求见秀川大人,还望兄弟体谅,帮我们通报一声,那实在感激不尽了。”说着,他抓住半兽人的手,偷偷塞了一个金币。 “咦?”半兽人哨兵稀奇的举起金币,就着火光在眼前看了又看,眼里满是惊奇,嚷道:“这是啥东西?金色的,硬硬的,还有花纹,好好看呢!二毛,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大头,这个是金币哪!上次俺在瓦伦见过,值好多好多钱地哪!你发财了哪!” “哎呀,这么稀罕地东西啊!” “俺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也不能用……” “四虫,你是个傻瓜咧!这个小东西拿回村里,能买十几亩地!” 半兽人士兵们围成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科拉尔红衣旗本依然笑着,笑容却早已僵硬。他甚至不敢回头跟身后地同伴们对视,害怕看到彼此的尴尬。堂堂红衣旗本军官,要向一个连军官都不算的小伍长行贿,这本身都够丢脸了,不料对方还这么高声嚷嚷出来,科拉尔红衣旗本都打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东西,”哨兵举着金币,满脸欢喜的问道:“是给俺的吗?” “当然,当然,一点小心意,大家交个朋友啦。” “那俺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哨兵欢天喜地的将金币收入兽皮兜中,憨厚的说:“你真是个好人!俺喜欢你了,决定同意跟你交个朋友了!” “这个……不敢……实在是我的荣幸啊!”科拉尔红衣旗本被憋得满脸通红,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了拼命压低的笑声,心头暗暗咒骂。 “这个兄弟,您看,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能否通融禀报一声?” 半兽人憨厚地笑着:“不能。天黑了不能进人。这是规矩——朋友也不行!” 科拉尔红衣旗本面无表情的走回来,那半兽人哨兵还在那嚷嚷着:“哎,科拉尔,你上哪去啊?不能进营,但我这里还有一把干草,咱们是好朋友,可以让你在这睡一晚哪!” “噗嗤!”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笑声仿佛是会传染的,军官们笑得前仰后伏。一个个直不起腰来。安然总督罗木跳出来,粗着嗓子说:“科拉尔,俺喜欢你!” 科拉尔头也不回:“滚!” 嘻嘻哈哈一阵后,总督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守候一夜。等天明时再入营拜访。但总督们都不愿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远东四十万雄兵开道,紫川家正统皇权卷土重来,各地督抚都在争先抢后向紫川家皇权反正的时候。表态早一天晚一天那可是关系自己在秀川大人面前的印象啊!而且半夜紧急求见,也显得自个连夜赶路投奔秀川统领的诚意啊! “不能耽误了,再迟下去,秀川大人就要休息了,那时进去也没法求见了。”来自史迪行省的总督、普欣红衣旗本出声说:“我来跟他们交涉试试。” 凡人总有种心态,若是自己吃亏丢丑了,他也希望别人跟着也丢脸一次。普欣话音刚落,科拉尔立即便赞同了:“好好。如此就劳烦普欣兄了。” 大伙都说:“拜托拜托!” 普欣点头,自顾走过前去。总督们聚在后面,看见他和半兽人哨兵嘀嘀咕咕一阵,还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给那半兽人看。那个大咧咧地半兽人立即肃然起敬,对普欣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阁下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麻烦你了。”普欣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 半兽人屁颠屁颠跑去报告了,本来打算看笑话的总督们吃惊得望着普欣。好久。才有人讷讷说:“普欣,你怎么办到的?给他们施魔法了吗?” 普欣笑笑:“魔法倒没有。我不过给他们看了秀川大人的书信而已。” “秀川大人的书信?”总督们面面相觑:“普欣。你与秀川大人很熟吗?” “秀川大人就任黑旗军统领时,我任过他老人家的助理,蒙他关照才有今日。” 立即,总督们望着普欣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讨好地味道。普欣是由东南军师长转任史迪总督的,与同僚们交往时,他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也不知道他还有这层关系。 科拉尔脸上堆满了笑容:“普欣兄弟,了不得!你有这么硬的关系,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真是沉得住气!这下,兄弟们可都全靠你了,见到秀川统领大人时还望多多美言两句!” “正是正是!”总督们都附和道:“普欣兄弟,我们可是一路患难与共的交情,到时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普欣笑着:“大家别开玩笑啦。秀川大人忙着复国讨逆地大事,他老人家能抽空见我们就不错了,其他的事,大家就别多想了。” “对对!”总督们连声赞同道:“不愧是秀川统领身边的人,说得太有道理了!” 过了好一阵,军营方向响起了马蹄声,一个青年军官策马奔来。在巡哨岗前,他下了马走过来问:“请问哪位是普欣总督阁下?” 普欣站前一步:“我就是了。请问大人您是?” 这名军官眉目清秀,气质斯文,说话也很温和:“我是明羽。不敢称大人,和阁下一样。我也是红衣旗本。欢迎您到来,普欣阁下。” 明羽红衣旗本! 望着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年轻军人,总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眼前地人是远东的第三军统帅和远东军的后勤总管,是讨逆军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派出这样的人来迎接普欣,可见远东王对普欣地重视了。 “普欣总督,大人听说你来了,想见你。但正在开会抽不开身。麻烦请跟我进去吧。” 普欣正要答应,但身后有人扯扯他的衣角。他回头,科拉尔总督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声说:“拉兄弟一把啊!”同行地总督们也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 普欣心下一软,对明羽说:“明羽大人,这几位是安然、史迪、戛纳等行省的总督,与我一同抵达,都是忠于家族的志士。他们也很想一睹秀川大人的风采。” 明羽望了众人一眼。淡淡笑道:“原来诸位都是总督大人,那倒是我失敬了。” “明羽大人,您地大名我们都是久仰了!” “明羽大人,我等实在是仰慕秀川大人威名,求您代为引见一番!” 明羽不紧不慢的说:“诸位大人既然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大营。又有普欣阁下的推荐,想来定然都是对家族坚贞忠诚地志士了。只是今晚实在太晚,诸位大人便请入营歇息了,改日等大人有空隙时我再安排大伙与秀川大人会晤。诸位意下如何?” 明羽说是商量,但那语气却是不由分辩地。总督们连声叫道:“全凭大人您安排了!” 于是明羽唤来军中接待的管事,让他安排总督们和随从们地饮食和住处。他笑吟吟的抱拳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这便请先安歇下来吧。我那边还有点俗务处理,就先告辞了。” 总督们齐齐站起身欢送:“不敢不敢,明羽大人您请自便。” 明羽领着普欣一路朝着大营里走去,普欣有点过意不去:“深夜来扰,本来已是失礼。还要给明羽大人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明羽笑笑:“普欣兄——我这样叫你没意见吧?大家等级相同,你也叫我明羽好了。” 普欣知道这是对方地亲近之意,连声说:“不介意不介意,在下就冒昧了!” “普欣兄,你是跟随过秀川大人的人,跟大人是有渊源的。”明羽悠然的走在前面:“有些话显得有些冒昧了,我也不怕交浅言深,这下就直说了。” 普欣心下一凛:“还请兄台指教!” “嗯。普欣兄。你是懂事的人。国家正当非常时期,中枢最忌讳地就是地方上拉帮结派。纠结势力,尤其是各地总督,无论是宁殿下也好大人也好,都不喜欢他们私下交往太过密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看重的人,你千里来投,大人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前途远大,跟那伙人混在一起没意思。” 普欣凛然,肃然答道:“金玉良言,普欣铭记在心了。兄台好意,感激不尽!” “呵呵,大家同在秀川大人手下当差,互相关照是应该地。”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帐篷前,明羽站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普欣。火光中,他的脸光暗不定,十分严肃:“记住了,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的人。” 普欣心下一凛。明羽如此露骨的强调这点,这令得他预感隐隐有些不妥。难道,在讨伐军中,还存在着能与秀川大人匹敌的势力?他脑筋转得飞快,但回答得毫不迟疑:“这是自然!我蒙秀川大人一手提拔,不效忠大人,我还效忠谁?” “呵呵。”明羽满意的笑笑,率先进了帐篷,普欣跟着进去。 帐篷里灯火通明,十几支蜡烛把整个帐篷照得亮如白昼,几个军官围在帐篷中间摆有沙盘和地图前面低声的议论,说得很急,普欣只听得几句零碎地话语: “……明辉的力量不足以抵御……” “……干脆放他们进来算了……” “……我们必须先决定我们的态度。坚定的向大陆各方表明立场,即紫川家地平叛战争不需要也不允许其他国家插手……” 在那批参谋军官中间,普欣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军官安静的低头坐在那。他穿着一身没戴军衔和标志的军便服,满头银亮地白发显然很久没剪了,长长地头发凌乱的遮住了额头,火光映照下,他脸颊上地胡子茬清晰可见。 虽然他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志,但普欣地目光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这个军官有种说不出的魅力特质。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此位老军官气质非凡,绝非一般。”普欣在脑海里搜索着所知的远东将领。明羽自己已经见过了,罗杰是个猛将,没有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白川、林冰等人都是女性,也不可能。莫非,此人是大人新收复的魔族精英将领,比如羽林将军云浅雪?那倒也有可能,只是。他为何穿着紫川家的制服…… 普欣正想着,那个军官一抬头,神目如电,眼睛却是依然清澈明亮,普欣才震惊万分:这位自己以为颇上了年纪的军官。竟然就是紫川秀本人! 不过二十六岁的青年,为何竟是白发如霜? 普欣正要上前行礼,紫川秀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于是。他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听了一阵,他才明白过来,大家正在讨论地是西北局势。 “明辉向我们发来公函,称流风霜部队已经越境进入了我国西北,其规模大概有三个联队近万人。明辉派人与其交涉,但流风霜却称,她是为了帮助我国平定叛乱而来。若有人敢阻挡即为叛逆同谋。” 明羽小声的向普欣解释说:“现在,明辉拿不定主意,发文向我们大营请示:究竟要不要拦截他们?宁殿下已经把这事交托给我们秀川大人决定了。大伙在这讨论了好一阵,都没个结果。” 普欣望了紫川秀一眼,轻声说:“其实,明辉到底有没有能力阻止流风霜?”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紫川秀已经听到了。他抬头望过来,目光炯炯:“普欣。你继续说。” “是。大人。敌寇入境便立即抵抗还击,这是家族军队的铁纪。根本无需请示。但明辉却发来了这么一份公函——下官怀疑,他是无力也不敢抵抗,却又不敢承担放纵流风军入境的责任,干脆就发来函件请示。若是殿下同意流风军入境平叛,那自然最好;若是殿下命令他阻拦,此去西北边境天遥地远,信使来回起码要一个月。那时明辉就可以藉口说,命令来得太迟,流风家早越过防线了,现在抵挡来不及了。” “喔!”参谋们发出了吃惊地感叹声:“会是这样吗?”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普欣摇头:“诸位都是光明磊落的军人,这已经不是军事谋略上的问题,而是地方官欺上瞒下的伎俩了,诸位大人没在地方上任职过,看不出也是正常地。下官,不好意思,也做过一任总督,所以对这些手段略有些了解。” 帐篷里静悄悄的,参谋们盯着普欣,没有人说话。 “普欣说得没错。”说话的人是远东统领紫川秀,他长叹一声:“照明辉的性子,他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大人,您该代宁殿下起草诏书,以殿下的名义,严厉申斥西北统领!” 紫川秀缓缓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会议结束,参谋们纷纷散去。出门时,紫川秀对普欣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跟上,二人并肩走在营地中间的道上。 “普欣,好久不见了。”银亮地月光下,紫川秀打量着自己的老部下:“这么久没见,你显老些了。” 许久不见的长官以这样的对话来做开场白,普欣感到十分温馨。望着紫川秀地白发。他感慨万千,最后只能一句平淡的话出口:“大人,国事虽危,但您也得保重身体。斯特林大人已经去了,明辉大人鼠首两端,若您还出个什么意外,那家族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在这世上,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若连死后的事还要操心,那也太辛苦了。” 普欣诧异的望着紫川秀。认识紫川秀已经数年了,从意气风发地西南统领,到巴丹会战时坚毅决然地大军统帅,他从没见过紫川秀如此消极,在对方淡淡的语气里,藏着无法道尽地沧桑和淡漠。 “上次跟你见面,是什么时候地事了?”紫川秀漫不经心的问。 普欣回答得认真:“大人。那是前年的事了。那时您率领远东军回师大陆参加巴丹会战,那时我还在东南军中任职,奉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来迎接您。我们在巴特利行省会师……” “我记得了。”紫川秀点头,他抬头望向头顶漆黑深邃的苍穹:“那时斯特林还是你们东南军的头,就像现在我与你一样。我还与他连夜商议对魔神皇的决战……” 虽然紫川秀望着普欣,但后者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已经穿透了自己地躯体,穿透了无尽的军阵。最后落在了苍穹尽头,那目光始终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已经消逝于这个世间的身影,最后,他轻声叹息:“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普欣默然。他知道紫川秀与斯特林之间的交情深厚,但他无法理解,存在于这三个男子之间的感情。绝非简单地“交情”二字所能形容,那种情感已经融入了血脉和骨髓,犹如肢体相连,要斩断这个,那要留下血淋淋伤口的。 “普欣,你这几年都在史迪行省任职吧?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很好!自从大人您进军的消息传开,我省军民人心大振,大伙都说。既然秀川大人都进军了。那帝林叛逆也快完蛋了。我省军民决心团结起来,以最大力量支援王师讨逆!” “这个。怕不是实话吧?”紫川秀的话语虽轻,却把普欣吓了一跳。他连忙分辩:“大人,勤王讨逆,那是人心所向。王师所向披靡,万民欢欣雀跃以迎大军,那是自然地事啊!” 紫川秀笑笑,却说:“我听说,跟你一起来的,还有周边几个行省的总督?” “是的。他们是……” “总督来这里了,行省政务长在哪里?”紫川秀微笑着:“在帝林那里吗?” 普欣顿时哑了口,结结巴巴的说:“史迪的省长留在本省坐镇处理了……我们省可绝对没有勾结帝林的打算!” 紫川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但他们……”紫川秀长叹一声:“其他行省地督抚们,他们打的大概是两头下注的想法吧?总督到我这边来表忠心,省长到帝林那边去,只要隐瞒得好,不论我和帝林哪个获胜,他们都能安然保存下来。” 普欣暗暗松口气,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见面时,明羽对那帮总督有意无意中表露出的轻蔑和不屑。而按道理说,这时候远东军该是要极力拉拢这帮地方实权派的。 “大人,远东大军势如破竹,以大军的声威,消灭帝林匪帮易如反掌,这个时候他们还要与帝林勾结,那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不是愚蠢,他们是稳妥。局面上我们占了优势,但帝林也不容小觑。兵事瞬间万变,翻盘也不是不可能。无论紫川家能顺利复国还是帝林篡夺了天下,为稳定人心巩固统治,都要用温和手段来安抚地方的,那他们的目地也就达到了。” 说着,紫川秀眼中利芒一闪:“这次战争,无论是宁殿下重夺天下还是帝林顺利登基,地方势力必将大涨。新任总长若不能妥善处理,割据镇蕃将成为国家大患。” 普欣听得凛然,忽然又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大义凛然一意为国家考虑地忠良臣子,本身不就是最大的“镇蕃”头目吗?若说割据,家族境内还有哪个势力比远东更“割据”地? 看着普欣神情严肃,紫川秀笑了:“别那么紧张,我说这些话不是疑你——若是疑你,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普欣,你那边备战准备得如何了?” “自从听闻宁殿下在远东发布檄文,史迪行省就开始备战了。只是我省物力贫瘠,虽然竭尽全力,但还是只筹备了三万人三个月的粮草。另外,我省还组织了五万人的预备役民兵——因为时间紧,他们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但充当民夫用还是可以的。在军事方面,我省有守备军一个师和一个特种旅,可供大人差遣调度。” “很好,普欣,你有心了。” “这是下官职责本份,不敢当大人谬赞。” 紫川秀抬头看看天,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了一天路,也该累了,就早点歇下吧。过两天,大本营就要前移到巴特利首府了,那里是指定各省王师的集结地。你们史迪行省的军队早准备好,到时候说不定也要派上用场的。” “遵命,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勒王讨逆 第三节 勒王讨逆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各地的总督纷纷过来,他们或是孤身前来,或是带上了大队兵马——这让负责后勤的明羽很有意见,整天发着牢骚:“哪怕是来野餐的都要记得带饭盒啊!” 勤王军云集,带来的麻烦并不仅仅是物资的短缺。以前紫川秀还感慨过巴特利的省长吴华实在是演戏的高手,但现在看来,他的感慨发得还是太早。现在的总督政要们,个个都比吴华高明得多,他们日夜围绕着紫川宁,表现出了高度的爱国热情,指天誓日地喊着与帝林不共戴天,上演了割腕沥血宣誓等好戏,把紫川宁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对李清说:“紫川家虽然失去了斯特林和文河,但好在千万个斯特林站了起来!” 紫川秀的评价是:“哼哼,在宁殿下逃亡时,这千万个斯特林干什么去了?” 尽管牢骚满腹,但紫川秀也不敢随便开口。位高权重带来的不单是权力,也伴随着沉重的责任。以前只是预备役副统领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言,但现在远东军统领兼勤王军总指挥,自己的身份已不单是简单的军事将领,更是紫川家皇权派的政治首脑。站在这个位置上,自己确实不好再大放毒舌了。一个不巧,外面就会流出传言:“秀川统领十分歧视投诚将领。他说当初没有出手救援宁殿下的督抚们都是不可靠的,绝不能留!”——这就是硬生生把中间派往帝林那边推了。 来自各省的参战兵马一股股数百近千的抵达远东军营地,光是整编兵马就让远东军的后勤部队忙得不亦乐乎,双方都在积蓄着每一份力量,为最后的决战做着准备。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巴特利行省总督府。 早起的路人们惊奇地发现,今天的城市有点异样。市区内军警密布。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都站着巡视的警察和士兵,冷漠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而在总督府官邸周边街道,那更是警备森严,在三条街外,警察就立起了“禁止通行”的红色警示牌,警戒线内,则有穿着浅蓝色军大衣的士官生钉子般立在街道两边。气氛肃杀。 看到这样的阵势,懂行地市民们都在窃窃私语:“看,准是有大人物过来我们这了!这样的规格,起码是统领级别的。” 市民的先见之明很快得到了证实,上午九点许,长长的车队从城外驶入,开道的骑兵手持金色的飞鹰旗,显示队伍里有紫川家的高级将领或者皇族成员在。长长地队伍一字蜿蜒排开。直奔总督府去。 在总督府门前的空地上,人头济济,高级军官的肩章耀花人眼。在这块小小的空地上,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比特、达玛、史迪等二十一个行省的总督和高级将领都在此地了。制服笔挺地高级军官壁立如林,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议论,上百人聚集的地方,竟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军官们笔挺的站立着。表情严肃,甚至隐隐带有担忧。 “来了!” 领头的马车驶过街角,紫川家地金色飞鹰旗赫然入目,长长一串马车驶入。马车停下后,远东军的重要将领纷纷下车。在等候的人群中,总督们在轻声议论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美女是林冰副统领阁下。她负责远东军的军法和纪律……” “正在下车的美女是白川红衣旗本阁下,她可是远东第二军司令,是远东的主力军。” “跟白川后面的是明羽红衣旗本阁下。他是远东第三军司令和远东军地后勤总管。” “那是布兰将军。他也是远东军的元老了,当年大起义时就跟着秀川殿下了,很得统领大人信任的重臣。” “那个瘦高个子的倒不清楚他是谁……不过我知道他是负责远东军情报的……” 当紫川秀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不必介绍,哪怕是没见过的总督也能认出他的身份来。或许紫川家有第二名统领在此,但不可能有比他更耀眼地将军。他衣裳也不甚华丽,一身深蓝色地高级军官制服,外面套着远东军的黑色骑兵斗篷。寒风中。宽大地斗篷猎猎舞动着。仿佛要展翅飞去。 家族最年轻的统领身形挺拔,玉树临风。雪白的银发衬托着黑色的斗篷,在身边簇拥的将官中显得十分显眼,令人震撼。 扫了众人一眼,微蹙剑眉,紫川秀的目光如剑般犀利:“我是紫川秀。” 被远东统领的威严慑服,不需人指挥,总督们齐刷刷的跪倒:“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殿下就要下来了,小心君前失礼。” 说着,紫川秀站到了最后一架也是最华丽的马车边上,扬声道:“总长殿下,诸位总督和将军们都已经到齐,恭候圣驾!” 气氛严肃,总督们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辆马车上。自从一月帝都发生了叛乱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还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虽然远东军宣称紫川宁曾在远东瓦伦要塞阅兵誓师,但监察厅不也赌咒发誓说紫川宁殿下好端端的在帝都吗?由远东挑起的这场战争,到底是紫川家皇权讨伐叛逆的正义之战,还是远东势力企图夺取霸权的叛逆战争? 虽说目前为止,总督们大多站到了紫川秀这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紫川秀。他们只是觉得,比起监察厅来,远东军实力更强,赢面更大而已,而且舆论和人心都是向着远东这方的,所以,总督们也识时务的站到了这边来。 但一直没有见过紫川宁真容,总督们心中也没底。有个不敢出口的问题一直盘踞在他们心头:万一。总长真的是在帝林那边呢,那怎么办? 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军装的俏丽女子探出头,轻盈地跳下了马车。紫川秀抢前一步,恭敬的扶起了这位俏丽女子。全场响起了无声的波动,激动的情绪就像波浪一样在人群中荡漾开。总督们窃窃私语:“总长殿下,真的是总长殿下!” 二十二岁的紫川家总长身穿一身深蓝色的军便服,外装是雪白的裘皮大衣。那毛茸茸地裘皮绒毛烘托得那张俏丽的瓜子脸分外雪白。紫川宁微微低着头,秀长的睫毛掩盖了明眸。沉静似水的眸子平静的凝视着面前的人群,在少女的眼中,有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与沉静。 紫川宁曾任中央军团司令,这里有不少出身于东南军或者中央军地总督,只是一眼,大家便能确认了:站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俏丽女子,确实是紫川家的第九任总长。 总督们齐齐单膝跪倒:“微臣参见总长殿下!” 作为地主的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站前一步,代表众人说:“殿下。微臣等不知殿下蒙难,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紫川宁平静的说:“大家是受帝林蒙骗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罪。今日大家能在这里,足可见各位地忠义了。” 紫川宁语气淡淡的。没有怨尤,也没有责备。但总督们都不由自主的从背后升腾起一阵寒气:总长的怨气很大啊! 听出了总长语气中暗含地不满,一时间,全场无人敢出声应答。静得鸦雀无声。 幸好,远东统领紫川秀出来解围了:“殿下,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不妨进去吧。” 会议的会场被设置在巴特利总督府的礼堂内。在主席台后的蓝色墙上悬挂着巨大的金色飞鹰旗,手持利剑的卫兵壁立门口,向进场的高级军官庄严行礼。灼灼发光的肩章耀花人眼,一股金戈铁马地肃杀气息扑面而来。此时,能在这个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的。起码都是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只有三个人:紫川宁、紫川秀、林冰。本来紫川秀还邀请巴特利本地的总督瓦新和吴华上来就坐的,但这两位父母官打死都不敢上来和总长并肩而坐。于是,主持会议的就变成了紫川秀本人了。 紫川秀环视一眼众人:“诸位大人来自各省,有些跟我合作过,大家认得;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我看,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也好让总长殿下认得各位。就先从前排开始吧,一个个来。” 于是。在座将领纷纷出列向家族总长问好和自我介绍: “下官胡麻。任职特伦西亚总督,今日首次得觐见殿下天容。深感荣幸!下官深信,在总长殿下和远东统领统率下,我部必能立下无上战功!” “下官林如海,任职亚辛总督。很荣幸能参见殿下,亚辛全省军民愿为殿下效死!” “下官高长风,任职沃伦总督。请允许下官表达我省军民对殿下最衷心地爱戴和拥护。能参与光荣地勤王讨逆之战,下官深感无上光荣!” “下官卫敏,任职刚穆特总督。这次前来勤王,下官统带了八千虎賁!下官向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恳求,请把先锋军一职委派给我们,我们定能把叛军杀个落花流水!” 眼见将军们纷纷出列跪倒向自己致意和效忠,紫川宁脸上淡漠,心底却是波澜激荡。她想起了当初逃亡道上的辛酸和艰苦,再看看现在一呼百应地威风,不禁感慨万千。 介绍完毕,军官们纷纷回到原位上坐下。 紫川宁缓缓说:“自一月以来,国家沦丧,恶浪滔天,黑暗遮天。好在家族还有诸位这样的忠贞之士,虽然叛军威逼利诱,但你们始终不肯屈服,坚守着信念和道义,这也是国家的希望所在。诸位,你们今日不负紫川家,他日紫川家定也不负你们。” 紫川宁话音刚落。紫川秀肃然道:“谨遵殿下旨意。我等必效忠家族,驱灭叛逆!” 将官们齐声喝道:“效忠家族,驱灭叛逆!”这数十人都是军中的菁英高手,人数虽不多,但声音却是低沉有力,震得人耳膜发痛。 总督们中不乏出身当初东南军的军官,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场面,他们都想起了当年远东军和东南军联军进军帝都与魔神皇决战前夕的誓师大会。如今。远东统领依然风采照人,但英气逼人地东南军司令却已成了墓中白骨。想起英年早逝的斯特林,不少总督眼中饱含着泪水。 林冰曾评论道:“帝林谋害斯特林,这不但激起了紫川秀的愤怒,也引起东南系将官的众怒,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激怒了整个紫川家军方。从这个意义上说,帝林杀斯特林的后果比杀紫川参星更严重。” 在黯然神伤之余。将领们也深感惶恐。紫川军中讲究出身和嫡系,斯特林在世的时候,出身东南系的军官都把他当做主心骨,不管在哪里任职,他们都把斯特林当作核心。自觉地凝聚在他周围。但在这次事变中,斯特林被谋害,文河殉国,秦路被谋害。斯塔里被处决,方云失踪,东南系的重量级大将被一网打尽,东南系军官们深感惶惶。不管是战场还是官场上,失去了靠山就意味着脆弱,意味着容易被摧毁。 好在,远东统领是斯特林将军的义弟,投靠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在斯特林将军份上。说不定他会照顾我们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大家抖擞起了精神,昂首挺胸,站姿挺拔,力争要给紫川秀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也好作为投靠的引身之资。 “诸位阁下勤王讨逆,忠义可嘉。只是各位的力量我这里还不清楚,参谋部不好拟定计划。还请麻烦诸位给报一声。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紫川秀话音刚落。总督胡麻第一个站出来,这个子不高的将军声音却是出奇洪亮:“特伦西亚愿出兵两万五千人。共三个步兵师!” 会场里想起了一阵低沉地嗡嗡声,都在感叹胡麻总督的大手笔。一个行省出三个步兵师,别的行省虽然也能拿得出差不多的兵力——例如巴特利行省在抵抗监察厅的战争中就组织了四个本土守备师,但他们是保卫本土,而胡麻等于是把特伦西亚地守备力量抽调一空来帮助勤王军了。总督低声议论着,都在嘀咕着胡麻是否疯了。 紫川秀微微诧异:“胡总督,我记得在军务处的序列表上,特伦西亚的守备部队总共也就三个师吧?你组建了新部队?” “启禀大人,未得总长殿下同意和军务处批准,下官不敢擅组新军。我省守备队确实只有三个师。” “胡总督,难道你就不留下一些部队留守吗?” “启禀大人,下官已经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在特伦西亚了,足以维持当地治安和秩序了。” “胡总督,你不留兵力,虽然我军胜算很大,但倘若有个万一……那时你怎么办?” “殿下,大人,下官虽愚,却也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要王师主力得胜,那我省自然是稳如泰山。倘若战运不佳,王师主力遭挫的话,纵使我省三个师齐全都在,却也无济于事。国家,先有国才有家!特伦西亚一省地安危很重要,但家族的社稷存亡那却是超于一切的。值此生死存亡的要害关头,保大局舍小家,下官岂敢不尽全力而贻害全局?” 胡麻总督大义凛然,字字掷地有声,直听得紫川秀毛骨悚然。能把这么虚伪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胡麻倘若不是斯特林那样的圣贤便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大奸大恶。 紫川秀和林冰交换个眼神,林冰低声说:“这厮豪赌得很,孤注一掷啊!” 打量着眼前气宇昂扬的矮个子将军,紫川秀嘴角露出冷笑:紫川宁在远东发布檄文两个月了,特伦西亚连个屁都没放。这样地人物,会是忠君爱国的圣贤?不过你既然把注押在我们这边,那倒也是欢迎的。 他平静的说:“胡总督公而忘私,顾全大局。忠义之心,皎洁日月,实乃吾辈楷模!” 眼见胡麻得了远东统领如此高的评价,众位将军眼中流露艳羡之色。 胡麻深深地低下头来:“大人谬赞,下官实在愧不敢当。” “胡麻阁下不必客气。你今日的功劳,家族自然会记住的。” 虽然不以为然,但紫川秀不能不承认,胡麻确实大大鼓舞了人气。他承诺出兵三个师。有这个高标准在前面,各省总督知道此事关系自己在总长和远东心目中地印象,也不好意思出兵太少。 “亚辛行省愿出兵一万七千,两个师!” “沃伦行省愿意出兵一万三千,一个师团和一个特种旅。” “维特行省愿出兵一万五千,一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骑兵师。” 总督们一个个出声承诺,出兵数目大抵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已经比紫川秀估计地要高得多了。眼见讨逆军兵力日渐雄壮。紫川秀心头暗喜,转头望向紫川宁,却见紫川家总长虽然也在微笑,但眼中却流露淡淡的一丝忧愁。 紫川秀低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紫川宁低声说:“阿秀哥。各省镇督踊跃出兵,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心,只是……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地方势力如此强盛。畜养精兵,日后只怕尾大不掉,恐非国家之福。” “殿下思虑日渐成熟了,很让微臣欣慰。不过镇蕃之忧那是日后之事,现在要紧地是平定叛乱。微臣觉得,只要中央政权能保持强势,那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紫川宁苦涩的笑笑。她当然知道只要中央政权强大,地方就自然就会服从。但问题是现在地中央政权——呃。若是不算远东军的话,现在的中央政权就是指李清和十几个侍卫了。如今,各省动员的兵力动辄以万计算,这样的“中央政权”实在算不上强大。 偌大的会场,只有紫川秀沉稳而不失清脆的声音在回响:“诸位,我讨逆军首战目标,便是要一举歼灭监察厅盘踞在巴特利的今西叛军。白川红衣旗本!” 英姿飒爽地女将军站前一步,响亮的应声道:“下官在!” “命祢率领我远东第二军的二十个团队。从正面吸引并牵制住今西部队。” “下官遵命!” “布兰将军!” 魁梧的半兽人从座位上站出来。声如洪钟:“光明王殿下,属下在!” “你率王国第二镇的二十个团队。负责策应白川地左翼,并随时做好从侧翼突破并包抄敌人后路的准备。” “遵命!” “瓦新阁下!” “下官在!” “你率巴特利省军的两个师担当白川部队的右翼策应,并作为战线地预备队使用。” “遵命!” “普欣总督!” “下官在!” “你率你省的两个师团对奥斯行省进行骚扰性攻击,重点打击敌人补给车队和粮仓等目标。” “遵命!” “胡麻总督,林如海总督,高长风总督!” 三名总督同时应声出列:“下官在!” “你们三省的军队立即在奥斯行省集结,组成我军的一支别动队,以胡麻总督为首脑。你部将负责打击今西的大营,切断他的后路!” “遵命!” “卫敏总督,科拉尔总督,罗木总督!” “你们三省的军队以卫敏总督为首脑。你部的任务是协助胡麻总督部,切断今西部地后路,并阻挡来自帝都方面对今西的援助。你们的行动,听从白川红衣旗本的指令!” “遵命!” 分派完人手,紫川秀才回头礼貌的对紫川宁说:“殿下,您看这样处置可合适不?” 紫川宁笑笑:“军务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懂,统领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意见。” “这样,微臣就逾越了。” 接下来的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紫川秀如臂使指地调派一众总督,甚至没有象征性的征求下紫川宁地意见,但在场众多总督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外表上,紫川秀温和有礼,气质平和。但众人都能感觉到,在这平和地外表下,银发统领深沉的眸子里散发着浓烈地杀伐之气,他瞬间惊鸿一督的目光里,蕴藏着刀锋般的凌厉和冷冽。在他注视下,即使是最老奸巨猾的总督都有一种周身被看透的寒意。如同面对崇山峻岭一般巍峨不可对抗的存在,总督们根本想不起抵抗的念头。 紫川宁默不作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投在了紫川秀身上。她知道,能在这个房间里就坐的,哪个不是军队里打磨出来的老油条?能在厮杀的战场上幸存,在争斗的官场上胜出,能出任一省总督的人物,哪个是简单的人物?放在外面,他们都是统率一方的大员,腹有韬略,胸有山川。但在这里,在紫川秀面前,他们得到的待遇还不如普通小兵。 看着紫川秀挥洒自如的对一群刚见面的将官们发号施令,张口就训,闭口就骂,而被呵斥的将军也不敢有丝毫抗拒,只敢连连称是。连紫川宁这种不通军事的外行都能感觉出,在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截然不同,操办军务的紫川秀,霸气逼人。 将军霸气,虽然无形无色,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这不是凭职务或者出身就能获得。在军中磨砺多年、亲手斩杀无数兼手掌重兵,紫川秀不必故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了威严,这是身经百战的统军大将特有的虎威,就如山中狮虎的气息,稍一展露便足以震慑群兽。 “紫川家的统治者,正需要这样的威严啊。也幸亏有阿秀哥哥这样强势的人物,才能压制得住那么多各怀异心的督抚。身为女子之身就任家族总长,实在有太多的顾忌和不便啊!可是,难道我能一辈子倚靠阿秀哥哥吗?” 紫川宁沉思着,陷入了迷茫和惆怅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战略局势 第四节 战略局势 在七八六年年末的巴特利会盟上,紫川家的年轻总长和她麾下年轻的远东统领各有所获。在这次会议,紫川宁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确立了紫川家正统领袖的名份,而远东统领紫川秀获的的是东南诸侯承认的军事指挥权。 巴特利会盟是紫川家讨逆平叛战争的一个重要标志,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有着重大意义。这表明着以紫川宁为首的紫川家皇权已得到了家族各地诸侯的承认。巴特利会盟在军事上的意义更为重大,继最初的四个行省外,又有十二个行省的军队加入了讨逆军部队,这导致讨逆军军力有了一个飞跃性突破,而且原来孤军挺进的战略局势也有了极大改善。 在巴特利会盟上,紫川秀本来制定下了围攻今西部队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没能得到实施。巴特利会盟第二天,监察厅的情报网就获知了这个情报,今西不等请示帝都,立即掉头就跑,主力部队连夜缩回了奥斯行省首府。 奥斯行省的局势比较复杂。奥斯总督科维奇并没有公开反正,是至今还留在帝林阵营中的少数东南总督之一,但私底下,科维奇却是倾向于远东一边的。但今西带着大军就驻在奥斯首府,科维奇想反正也找不到机会。为了向远东一方证明诚意,表面上,科维奇与监察厅保持合作,暗地里,他却不断对监察厅的零散部队下手,监察厅在奥斯省内的补给车队和驻地常常受到袭击,这就是科维奇的杰作了。 虽然科维奇的几次偷袭行动做得成功,但其中破绽也不少,放在监察厅的情报部门眼里,那简直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清晰。今西不是没想过除掉科维奇,但问题对方异常警惕。无论今西如何催促约请命令威胁,他就是坚决不肯出守备队的军营,而奥斯守备队也网罗了不少忠于科维奇地亡命之徒,除非是出动大军攻打,监察厅是没法动科维奇的。 跟巴特利的远东军相持不下,虽然对科维奇恨得咬牙切齿,但今西也不希望后院起火开辟两条战线,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两支各怀敌意的军队在奥斯首府对峙而立。 今西的突然后撤,导致远东的包围圈落了个空。由胡麻总督和卫敏总督统率的两路兵马本来是要抄今西后路的,却是与后撤中地今西部队打了个遭遇战。先与今西遭遇的是胡麻统领的三省联军。对上远东军,监察厅的兵马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上这些纯粹是由各省守备队组成的联军,既无默契又无配合,虽然号称是“三省联军的八万大军”,但监察厅的兵马都是从林家战场上凯旋而归的。他们最不怕地就是以寡击众。 在奥斯行省与巴赫行省交界的克利台镇附近,今西部队遭遇了胡麻总督统率的三省联军。今西先用小股部队牵制特伦西亚和亚辛两省守备队,主力则全力以赴攻击沃伦行省的守备队。 因为相互间缺乏协调和统一指挥,胡麻总督和林如海总督都无法对今西的攻击做出正确应对,两位总督先前都只是在东南军中做过师长。缺乏指挥过全面大战地大局观,他们被今西派来牵制攻击的小股部队吸引了注意力,都以为对方的全力攻击对象是自己。所以,他们严阵以待。而对高长风的一声又一声地求救哀求置之不理。最后,直到高长风部彻底被击溃以后,胡麻和林如海才醒悟上当。此时,今西已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了胡麻部队,一连串的凶猛进攻打得胡麻晕头转向。他唯一的出路是向林如海求援,但林如海被监察厅凶猛进攻的威势吓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兵救援,藉口说:“我们这边也很吃紧啊!”立营坚守待援。 当天日落黄昏时。坚守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胡麻所部终于崩溃,溃兵四散逃逸,胡麻总督乔装混在溃兵之中逃生。三省联军,最后只剩亚辛省的林如海部队了,他被监察厅的部队包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当时白川正在率军挺进奥斯首府道中,闻知胡麻军表现如此笨拙,她十分愤怒。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开战之初,讨逆军就有一整路兵马被全歼。那影响是十分恶劣地。当务之急是立即救出被包围的林如海部队,她急令由担当预备队的卫敏所部三省联军立即挺进克利台镇,全力救援被包围的林如海所部,命令下得十分严峻:“你部即刻火速参战救援,若不能救出林如海部,你部亦以战败论处!倘有怠战畏惧不前者,一律格斩!” 接到这样的命令,卫敏和其余两位总督都不敢怠慢,星夜率军前往救援,人马全速行动,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里。他原打算午夜三时抵达战场外围,在那里休整三个小时,天亮时分再全力发动攻击。可惜的是,他的踪迹被监察厅的情报网察觉,信鸽提前三个小时飞到了今西营中。结果是打算偷袭地人反被人偷袭,当晚二时,正在赶路地疲惫之师遭到了今西的凶狠一击,天明时,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三位统军地总督红衣旗本下落不明。 次日,今西再次回师包围林如海阵营,射书入营,命令林如海立即出降。他表示,此时投降,监察厅可以既往不咎,保留营内军官职衔和待遇;倘若顽抗,破营时鸡犬不留! 林如海虽然打仗无能,但政治上倒还看得清楚。他知道监察厅虽然接连获胜,但远东军主力未动,依然占了大局的优势。而且白川将军和半兽人将军布兰都在尾随今西而来,这是远东本土来的强兵,能与监察厅对抗的劲旅,自己可以安心等候他们的救援。 但可惜,林如海看得明白,他麾下的军官们却没有这样的智慧。眼见监察厅兵马雄壮,接连不断的击破讨逆军。杀得血流成河,这些没见过战阵地地方守备队军官早慌得六神无主,恰好有几个军官是监察厅安插的卧底,他们趁这机会拼命的鼓动,吹嘘着监察厅如何可怕无敌,又是如何手段残忍,把军官们吓得心胆俱碎,人心浮动。半夜里。在几个监察厅卧底的鼓动下,守备队的大队长们发动兵变,将林如海绑了,打开营门投降监察厅。 今西倒也不负诺言,对投降的军官们好言抚慰,各自保留了原职,甚至就连林如海也没有杀,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七八六年十二月三日。紫川家讨逆军与监察厅的第一次正面会战——克利台会战——终于分出了胜负。此次会战以紫川家讨逆军的彻底全败而告终。参战地两路六省讨逆军,一路被击溃,另一路被彻底全歼。高长风总督、罗木总督战死,林如海总督被俘投敌,胡麻总督、科拉尔总督逃回了巴特利。卫敏总督率领一支残兵活着逃出来与白川会合。 见到白川,卫敏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次战败,跟随他出战的一万五千名本省子弟死伤惨重,溃散大半。他精心栽培的军官团也被一战而灭,如今他的实力还不足当初的一个零头。 白川同样心情沉重,但她没有对卫敏呵斥责难,反倒是温言抚慰道:“贵部实力损伤确实很大,但这是为国而战,为公义而战,相信宁殿下和秀川大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败军辱师,如何还有脸面回见秀川统领大人?” “此次战败。责任在我。我急于求成,操之过急,身为前敌指挥,我会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向总长和统领大人请罪。此败,与诸位无关。” 听白川这样说,卫敏顿感全身轻松。其实他表现得如此难过,不单是为了部下地损丧。其实也因为害怕受到紫川秀的惩罚。本来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好推卸责任的。却不料白川这样一口将责任揽了过去,让他在轻松之余隐隐也有点惭愧: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胸襟。 他讪讪道:“白川大人,其实我也是有责任的,我不该日夜赶路过去,让军队太疲惫,以致给今西可乘之机……” “我给你们的命令是最快速度赶去增援,你们日夜赶路是执行我地命令,并无过错——不必说了,卫敏阁下,秀川大人对我还算信任,一个败仗的处分,我还担得起,大不了把以前的一些功劳折进去就是了。但你们不同,你们刚刚加入讨逆军,需要给总长和秀川大人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挣个前程。” 望着白川,卫敏的眼眶湿润了:“白川大人,我……” “卫敏阁下,你地心意我明白了。但既然你和其他几位总督都是我属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白川平静的说:“就如大人当年保护我们一般。” 克利台战败后,白川将部队交给了布兰,自赴大本营请罪。她将战败的过失都揽了下来,自请处分。这件事在远东军大本营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东军副帅林冰认为,此战损失的部队是各部总督的,并非远东的直属部队。如果不处罚白川的话,怕各路总督会心怀不满。 而紫川秀对此事的反应则是:“打了败仗当然要处分——就罚白川站墙角吧。” 紫川秀并非单纯袒护自己地下属。事实上,他对事情的了解比林冰深刻得多,也清晰得多。在各路讨逆军中都有远东情报局的密探,他们已经将战争的经过向他做了汇报,从战事发展到各路指挥官所下的每一个命令,紫川秀都有了解。按照他的看法,白川所下的命令并无错误,倒是执行命令的总督们有执行不力地嫌疑。不过既然白川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对总督们追加处罚了——事实上,损兵折将地总督们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后,家族总长紫川宁出面接见对灰头灰脑跑回来地三位总督——胡麻总督和科拉尔总督都活着逃了回来——耐心加以抚慰和劝导。劝导时,紫川宁若隐若现的对总督们许诺:“现在的损失不必过于担心。将来只要紫川家重夺政权,必然会对各位有所补偿。” 既然总长出面,几个总督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们心里也隐隐发虚:自己的作战表现实在是见不得人。所以。谁也没有敢出声追究白川地指挥责任什么了。 讨逆军内部对此事低调处理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克利台战役是家族讨逆军与帝林的第一次正面会战,大陆各个势力的关注焦点所在。会战后不到几天,在监察厅的情报网的极力鼓动下,远东军战败的消息就伴着十二月的寒风一起滚滚传遍了大陆。 “远东军在克利台大败!监察厅败敌三十万,阵斩紫川家红衣旗本十七名!远东统领紫川秀被彻底打垮了,带着败兵往瓦伦要塞撤退,监察厅的宪兵正在对其紧追猛打。” “假扮总长殿下地女子被活抓了!她根本就不是紫川宁殿下。是远东军找来假扮的!” “远东讨逆军已经崩溃了,远东半兽人部队兵变了,家族的极东地区发生魔族叛乱,远东统领自顾不暇,已经退兵回去了!” 西北边防军统领明辉本来已做好准备南下平叛了。这天,三万精锐边防军将士集合,杀猪宰羊歃血祭旗誓师,气氛庄严肃杀。明辉登台正准备演说呢,忽然有人跑来跟他说:“大人,听说远东军在奥斯的克利台镇被监察厅彻底打垮了!” 这下,明辉面白如纸,汗下如雨。他拔剑苍茫四顾,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啊,把那几头宰好的猪羊给烧烤了——今天大伙就是出来露营野炊的!” 热血沸腾的誓师出征变成了轻松愉快的野外聚餐,义愤填膺地三万军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明辉统领本人则成了悲天悯人的和平主义者。他说:“何必呢?大家都是紫川家臣子,打来打去死伤的都是家族子民,那多不好啊!不如我来做个东,秀川统领和帝林大人二位坐下好好谈谈,万事有商量的啦!” 连在西北手握雄兵的明辉都如此摇摆,那些地方行省地总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眼见远东出兵气势汹汹,总督们都把帝林看作半个死人了,不料在克利台一战。帝林还没出手,他麾下一个部将便把远东讨逆军杀得一败如水,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监察厅还是有很强实力的,天下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于是,世间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本来打算投向远东一方的地方实权派们。现在又把头缩了回去;甚至就是那些已经投靠远东军的总督们也在心理打嘀咕了。他们派遣心腹,通过各种中间人和渠道。向监察厅抛出了媚眼,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虽然身在远东,但心向帝都啊!在将来的战争中,我们将是监察厅最可靠的盟友。 帝都,晚间九点。彤云密布,在人们期待已久的欢呼声中,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白雪飘飘扬扬的洒下,一点点的将街道和树木染白。 屋子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柴火,散发着木质燃烧地清香味,悠扬的小提琴曲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房间里回荡,明亮的火光在银座烛台上跳跃着,装饰着名贵油画的花墙上映出了火光的阴影。 在靠近窗口的桌前,两位英俊的男子对面而坐。其中较年长的男子身着便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止无瑕,整个人简直像刚从墙上地油画里走出来一般,鬓白地头发并无损他的气度,反倒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地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气。他温和的说:“监察长大人,这里视野开阔,闹中取静,感觉很不错。谢谢您带我来。” 坐在他对面的高个子男子礼貌的欠一下身,苍白的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殿下格调雅致,能得您的赞赏,下官深感荣幸。这个地方,下官很喜欢陪朋友过来喝咖啡聊天的,一时任性就把宗家殿下请到了这里,还望莫怪下官失礼。” “哪里。其实我也不喜欢在会议室谈事。大人如此洒脱。深得我意。对了,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对贵国军队在奥斯行省对远东部队取得的重大胜利表达最衷心地祝贺。我国真诚的祝愿,在阁下的英明领导下,贵国将更加辉煌而强大。” 若是对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说上几句“我国的总长是紫川宁殿下,军队是家族的军队,并非我的私兵”之类的废话。但眼前的人——虽然初次见面。虽然他有着林氏家族宗家这样显赫地身份,但在对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草原上觅食野狼的血腥味。 掩饰是不必要的,两头野狼在漆黑的草原上碰到了,它们是没必要拭擦嘴边的血迹的。该做的,是磨利自己地爪子和牙齿。 “感谢殿下的祝贺。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的传统友谊。宗家亲临帝都,那更是为这份友谊增添份量,尤其在这个非常时刻。在我国正与来自远东的叛乱部队进行殊死战争的时刻,这是对我们地极大支持。我们相信,宗家的到来必然会使我们对胜利充满坚定的信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虽然前不久我们曾有过一些误会,但贵我两国有着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两国交流和互助地障碍。当然。我也注意到,现在的局势不是很稳定,紫川家合法政府和叛乱军队正在交战。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义而行,我们愿意帮助紫川家合法政府战胜叛乱。而且我们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对于紫川家合法政府消灭叛逆的行动将是有所帮助的。” 帝林扬扬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喝着咖啡,神态轻松,目光却凝重。林睿说得饶舌又啰嗦,把“紫川家合法政府”这个词重复了三遍,平常人只会觉得林家族长很啰嗦。心思敏锐的帝林却明白,林睿重复强调这个词大有深意。 现在的“紫川家政府”有两个,一个是在巴特利的远东统领紫川秀为首地远东集团,一个是在帝都以自己为首的监察厅集团,两个武力集团都声称自己拥有紫川宁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也都声称对方是背叛家族的叛军。而林睿声称林氏家族会支持“紫川家合法政府”,却不说明“合法政府”到底是紫川秀。还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的是哪个?是自己。还是紫川秀? 谁是叛乱军队,谁是合法政府。谁说了算? 若是旁人,此时便免不了强调一番自己这方的正统合法性,诋毁对手擅自造反,无君无父,实在罪大恶极。但帝林却是想得深透,林睿不会在乎谁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他在意的是谁能给他利益。 监察厅若给林家好处,林家便承认监察厅是紫川家地合法政府,认定远东军是叛逆,支持监察厅镇压。监察厅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远东军打你们了! 帝林在心底咒骂,外边传言林睿行事谨慎小心,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不公开地私下会晤,他都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去,躲躲闪闪的。而且,除了职业流氓以外,一般人说到利诱和威胁这样地话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的,而身为林氏宗家却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而且一点把柄不露,这人实在也太不简单了。 暖暖的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缓声问:“不知贵国所谓的帮助包括什么?” “对于朋友,我们林氏家族历来真诚而尽力的,只要朋友需要,无论是金钱、武器、物资,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没问题。” “贵国的慷慨,那是举世闻名的。但朋友间的帮助应该是互相的,不知道贵国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赞赏的微笑——类似妓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嫖客时候的笑容——他说:“监察长大人,我们的要求,也是一贯不变的。” 一瞬间,帝林目光变得冰冷又锐利,说出的两个字仿佛在铁火里煅烧过地:“西南?” 林睿点头,温和的笑道:“大人睿敏过人,难怪能成就大业。” 帝林抬起头。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无表情的望着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凭什么以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脸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林睿却恍若不觉:“大人,时过境亦迁,现在。对贵国政府威胁最大的不是我们,而是远东的叛乱部队。我相信,我们地援助对于贵国镇压叛乱将会帮助很大。大人,您是当世豪杰,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虑了。我已决定了。” “愿闻其详?”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错愕:“我记得。这好像是贵国远东统领的名言?” “阿秀他抄袭我的,不过他早说了半年。” 林睿苦笑着摇摇头:“大人真是幽默。不过,大人可愿意听我讲个小故事?” 帝林冷笑着:“下官愿洗耳恭听殿下教诲。” “从前,有一户人家里有两兄弟,他们养有一头牛。两兄弟长大了。因为分家要打官司,谁都顾不上照顾那头牛了。这时,有个邻居跑来跟大哥说:把牛卖给我吧,我给你个好价钱。让你有钱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为何,却是不肯出售。结果呢,因为没人看管,这头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无所获,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温文尔雅的对帝林说:“监察长大人,这个故事也是我从乡野间听来的,不知您觉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监察官出身,审惯了案子。听了这故事,下官的职业病发作,觉得那个买牛地邻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的贼。” 林睿专注的用银调羹搅动着咖啡,调羹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抬头:“监察长大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您既然如此认为,那自然不会错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那位大哥忙着跟弟弟打官司,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跟邻居讨回那头牛呢?依我的看法,大哥还不如当初卖给邻居好了。这样,邻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钱去打赢官司,双方互惠,何乐而不为?监察长大人,您说呢?” “若下官地话,有人半夜里敢来偷牛,下官绝不会同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产打官司,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邻居真敢欺上门来,那大哥宁可官司不打了,将家产全部留给弟弟,然后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偷牛的恶邻宰了,杀光他的家人,分了他地家产,夺了他的钱财,占了他的房子和田地,然后两兄弟再分享。” 帝林温和的微笑,露出狼一样锋利的白牙:“殿下,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馆门口时,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大。在门口恭候已久的哥普拉连忙给上司撑伞招呼马车,说:“刚才林睿急急忙忙的走了,脸色很坏。” “不必理会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帝林怅然道:“我们走走。” 看着上司在漫天地飞雪中独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急赶几步追上去。他紧紧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狼犬跟着主人。护卫们骑着马,远远的缀着两人。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帝都东边的城墙区。驻守在这里的哨兵出来询问他们,护卫们亮出身份,他们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墙,眺望着一望无尽的雪白平原,久久没有说话。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快在他地头上、肩上积了薄薄地一层。 哥普拉不敢出声干扰上司的思考,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件风雪斗篷,轻轻给帝林披上。这时,帝林出声说:“哥普拉,好好看看!这如画江山,多么壮观!” “啊,是啊,好壮观!”伫立在帝林地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的雪地,他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好来,冷风从军大衣的领子里灌进去,吹得他索索发抖。 “大人,雪太大了,冻着了可不得了!我们还是……” “哥普拉,这是我们人生的最后一个冬天了。”帝林的声音虽轻,却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 帝林缓缓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仿佛要把这千里冰封的美丽河山拥入怀中:“做好准备吧。明日,监察厅全军挺进奥斯,迎接决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防微杜渐 第五节 防微杜渐 七八六年的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的今西部队。虽然日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的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的出动。光是监察厅的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帝都,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帝都军区的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帝都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的中央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的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的精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的将是他们的故主紫川家,拿帝林的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的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帝都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的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的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制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制。在如此高压控制之下。这支昔日地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的,逃亡的官兵里,军官和士官的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帝都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的五省也派出了各自的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地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的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的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的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日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的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地第一名将。在他的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的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的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精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地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的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的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地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的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的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的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的结局,监察厅高层的表现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阴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现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地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的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的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名圆脸的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的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的,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地制服。是家族地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地笑了:“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的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的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的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的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的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的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的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的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的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的、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帝都中央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的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地是失察之罪。当日帝都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的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的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的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的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帝都起义轰烈战死地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奸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帝都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操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的表情。刚刚的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的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地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的效果还不错,总长的神色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地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制,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的话来说:“明辉讨伐地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的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的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的,不料对方很严肃的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的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地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的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日便从西北开向帝都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激情,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的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地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的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地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地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切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诉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地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的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地没什么事?身边的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力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的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力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地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的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的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地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的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制了我?你们担心地,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的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的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的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性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日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的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地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明辉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的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的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的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的。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地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 “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地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日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衡。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 方云嘴角露出了微笑:“侍卫长所言甚是。” “我与远东统领并无个人恩怨,相反,我与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性仁厚忠义,先夫与他更是过命的交情,按理说,我更不该猜疑防备他。无奈。”李清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坐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讲个人感情地。方云,回去时候拜托你对明辉大人说一声吧:此乃非常时刻,他的赤诚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的。对他,家族寄予厚望!” “侍卫长大人请放心。西北军乃家族的最忠诚卫士。为护卫家族皇权。我们全军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方云被领去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有人叫醒了他:“方云阁下吗?统领大人想见您。” 方云朦胧的抬起头。一位军人站在他床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灯光模糊了军人的面目,只听到他地声音:“方云阁下?” 方云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 军人平板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方云望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位年轻的军官,唇边还留着淡淡的茸毛,浅绿色的作战服上没佩带军衔标志,相貌平凡,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眸子灼灼发亮,与之稍一对视便感觉如针刺般生疼,气度沉稳。 “高手。”方云心下诧异,他礼貌的说:“请容我梳洗下。很快地。” “大人请自便。” 方云简单的整理下着装就跟着来人出去,门口早有人在守候着了,三名同样没佩带军衔标志的军人牵着马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方云心下一凛:看身形和气度,这几个人都是难得的高手。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高手与平常江湖中地好手是大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冷,动作并不快,但十分稳定俐落,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气质是伪装不来地。 “放在西北军中,这几个人起码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远东军里,他们不过是打杂的。”感叹远东军中高手如云,方云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是红衣旗本,西北军的特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远东军不但没有派来与自己同级别的官员来迎接,反倒派来几个满身血腥味的高手在晚上摸进了自己房间,那股警告的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 “有意思。”马蹄滴滴答答的回响在深夜地道路上,默不作声的骑在马背上,方云浮想联翩:“难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宁的谈话看来已经有人报告了远东了吗?可是当时在场的只有紫川宁、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远东军的——难道是总长出卖了自己?可是即使那个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她可毕竟是紫川参星的侄女啊,难道就看不出,现在西北军是唯一能牵制远东的力量了……难道她真的全身心地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议啊,倘若如此地话,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来最天真的总长了……” 寂静地冬夜里。繁星如尘,格外高远。在满天的星辰下,几个侍卫领着方云一路穿过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过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的城市显得特别宁静,只有那滴答的马蹄声在回荡着。 在一处不起眼地巷子前,侍卫们停住了马步,回转身子对方云客气的说:“大人。就在前头。有劳您步行几步了,前面不好骑马。” “啊?”方云微微吃惊,眼前的小巷子并不显眼,窄得连骑马都不好进去。紫川宁的临时住处安排在巴特利的总督府内,没想到紫川秀的住处却是安排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跟着侍卫们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里,方云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地远东和极东军区统领、魔族王国的皇帝、讨逆军司令正坐在油灯前和几个军官在谈话。听到方云进来的声响,他转过头,昏黄的灯光映在青年银白的头发上。 看到他。方云吃惊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方云,有什么问题吗?”紫川秀冲他一笑,看到这笑容,方云才轻轻地舒出口气:那一头银白头发给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忧郁,沧桑,阴沉。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那犹如雪后阳光一般令人温暖的笑容。他才确认:这个银发苍苍地青年,确实就是自己所认识的紫川秀。 他躬身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吧。方云,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这边的事。”紫川秀又把头转了过去,表情已转为严肃,对面前的一个中年军官说:“红杉村的案子,督察队查出个眉目了。是你们第三镇的人干的。几个村民已经认出了凶手的服饰,还有现场遗留下来地痕迹也可以确认了。” 相貌清濯的中年军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经接到林长官的通知了。当天就进行了调查,确认是那几个畜牲干的,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们给绑了送督察队去。没想到为这个小案子还惊动了大人,下官惶恐无地。” “一个村子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被血洗,这还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让旁边的方云都感觉阵阵的阴寒:“梅罗,你的眼界还真是不小!告诉你,这个案子连宁殿下都惊动了。外面早传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瓦新和吴华弹压得力,几万村民早抬着尸首上门找我们了。闹成民变都不稀奇!什么讨逆军,老百姓早骂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钱不要命,我们讨逆军更狠,钱和命都要!” 说到一半,梅罗已经坐不住了,单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导不力,驭下不严,出此事件有辱大人军誉声威,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重重责罚!” “处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案子现在还没了结,你还得把它处理完!” “啊,大人。”梅罗诧异地抬起头:“凶手我们都已交到督察队去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地吗?” 梅罗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颤声道:“大人,您的意思……”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第三镇第十一团队的团队长哥雅,他有没有参与?” 梅罗不敢作答,他跪着,一动不动。 紫川秀叹口气:“梅罗,我是知道你的。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毕竟是哥昂族哥温长老的儿子,你在担心,这事会影响我们与哥昂族的关系吧?你隐瞒了不报,也是担心我为难吧?” 梅罗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大人明鉴,下官确实存在顾虑,毕竟哥昂族是王国大族,也是我们统治魔族王国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罗杰将军正在魔族那边组织对野蛮人的战争,若我们杀了哥雅,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违纪的军官,但若是导致哥昂族从此对我们起了异心。那后果实在是……” 这时,侍卫轻手轻脚的进门,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句话,紫川秀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他截口打断了梅罗:“刚刚,当着受害人家属地面,哥雅已经被处决了。” “啊!”梅罗失声叫出来:“大人!” “梅罗,你让我很失望。”紫川秀并没有抬高声音,但平淡的语气里。上位者的威严展露无遗:“作为军镇长,你就该考虑军镇长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显赫,他只是你麾下的军官,如果他不听话,你就该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军法,那你就该砍他脑袋——这是你军镇长的职责!至于王国那边的局势,那是我和罗杰将军该考虑的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给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该履行你地职责。老实说,我很怀疑,哥雅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恐怕与你的放纵是分不开的。” 梅罗头深深的低下。脸色惨白:“大人,下官愚昧,导致大错。”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写份检查给我。” 魔族王国第三镇司令垂头丧气的行礼告辞离开,在他出门时,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罗,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与哥昂族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是魔族王国的皇帝,哥温和哥昂族都是属下的臣民。既然犯了军法,杀了就杀了,你没必要考虑哥昂族的反应!记得。魔族服从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它们好,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明白了吗?” 梅罗一震,露出深思地神色,他行了一个礼后恭敬的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紫川秀轻叹一声,心下却明白,梅罗的优点是做事缜密细致。缺点却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显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杀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骜的魔族军官,生怕闹出乱子来。 魔族军队管理有其特殊性。必须慎而又慎。该硬地时就得坚硬如铁,该柔的时候又得柔软如水,该杀人的时,那就得毫不犹豫的杀人见血。从魔族王国抽调兵力回来时,考虑到对叛军地战争需要布兰和德昆这样敢打敢拼的得力将领,自己将布兰和德昆两人从魔族军镇长的职位上调回了半兽人军中,把他们的部队交给留在魔族的罗杰将军;而梅罗则卸任第四镇司令,接手王国第三军镇。 现在看来,这个任命不是很妥。当年德昆亲自坐镇时,魔族新军第三镇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说出去打劫杀人,哪怕银子放在面前他们都不敢拣。不料这支部队放到梅罗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复发了。 梅罗这样的人,放在军队主官的位置上显得气魄弱了点,换去当参谋长倒是很好的人选。只是若撤换了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担当第三镇的司令。而且与监察厅的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也不是好兆头。 他收回了思绪,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方云说:“方云,劳你久等,让你看笑话了。魔族崽子不是很听话,得随时敲打敲打他们。” 方云恭敬的说:“大人公正无私,处置果断,下官看得也是心悦诚服。能聆听大人的教诲实在是下官的幸运,感觉得益匪浅啊!” “得了吧,方云你这个油滑蛋,少来拍我马屁。你的主子是明辉,拍我再开心也没用。” “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这地确是下官地真心肺腑……” “报告!”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去,卫兵站在门边,清晰地说道:“大人,比特、达玛、安卡拉等三省总督与政务长紧急求见,说有后勤补给方面的要紧事务希望能与大人磋商。” “这件事他们该找林长官或者明羽处理。” “启禀大人,林长官已经到场接见他们了。但她的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场一下更好。”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他起身和方云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还得……” 方云是个乖巧的人,立即说:“大人,您事务繁忙就先去处理。下官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方便吗?” “那样我就失陪一阵了。” 紫川秀说是“一阵”,但方云等得十分漫长。因为在紫川秀的住处,他也不敢随便走动,只能窝在椅子上不断的喝茶。侍卫帮他找了几份当地的报纸打发时间,看到报纸上通篇一律的“拥护紫川宁殿下登基就任总长!”“家族万岁!宁殿下万岁!”等标题方云就腻味,顺手翻了几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惫开始发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乱世人心 第六节 乱世人心 半夜里,他再次被人叫醒,同样一身疲倦满眼血丝的紫川秀正站在他的面前。 “久等了。先喝杯茶吧。不好意思,本来能早点回来的,但第三镇那边出了点乱子——真让梅罗给说中了,死了个哥雅,魔族兵当真要闹事。” 知道军队失去控制是世间最恐怖的灾难之一,方云立即问:“啊!没出大乱吧?” “抓住为首的砍了十几个脑袋,暂时没事了。”紫川秀轻描淡写说,在椅子上坐下,凝神间,一身的风尘与疲倦缓缓从身上滑落。 紫川秀仰头喝了一口茶,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通知杜亚风,带一个秀字营大队就近进驻第三镇监视。一有骚乱,立即拿下,格杀无论!跟他说,这事我已给白川递了手令,让他不必再等后命令耽误时间了。这是手令,拿去!” 侍卫鞠躬,领命而出。 方云也清醒不少,叹息一声:“大人日理万机,实在辛苦。” “还好吧。”紫川秀疲倦的叹息一声:“我们好久不见,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聊聊的,但现在看来时间很可能不够了:参谋部在催我了,帝林那边有新的动向,五点钟我还得过去开个作战联席会,等下我得抓紧时间眯个眼,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吧——你到底是谁的人?” “啊?”方云心神大震:“大人的意思,下官不是很明白……” “少扯蛋。”紫川秀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话语间的寒意却是刀剑般凛然:“你受明辉委托,过来探听宁殿下,看看她是否被我胁持,也看看我有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看方云张口欲说,紫川秀摇手打断他:“这个。你不要否认,否则那是侮辱我的智商。不是看在昔年在远征军里的交情,光凭你在宁殿下面前说地那些话,即使你有明辉在背后撑腰,我今晚照样把你打死找个地方埋了。” 紫川秀的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点虚弱无力,方云却听得冷汗淋淋,脸上惨白。 眼前的白发青年毫不动容的说出杀人灭口的恫吓。他能感受到对方睥睨天下的霸气。紫川家的红衣旗本,西北军的特使,流风霜地秘密间谍——这些身份,在对方眼里,跟一只待宰的鸡差不了多少。 乱世中,紫川秀这样的巨头,杀自己还真的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人会为自己来得罪紫川秀这个崛起中的远东霸主。 紫川秀喝着茶,平静的说:“你是家族军官。但又是流风家的内应;你是明辉地部下,但真正的身份是流风霜的人,现在你又来挑拨我和宁殿下的关系,令局势更复杂——我不喜欢这样。身为家族的统领,我该杀了你这个间谍吧?” 方云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我知罪,大人饶命!” “给我一个不杀你地理由。说说你来的目的。” 方云老老实实的交代。明辉确实是派他来打探情报,看看远东军地下一步动向,也看看紫川秀是否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不过他在紫川宁面前说的那番话却并非明辉的授意——明辉如今并没有与紫川秀作对的胆量——那其实是流风霜的意思。 对紫川秀起兵帮助紫川宁复国这件事,流风家公主很不以为然的。按照她的心思,紫川家内乱得越久越好,最好从此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她不明白,为何紫川秀要帮着紫川宁打帝林?当年紫川秀拔剑当胸护卫紫川宁地情形,这是一直藏在流风公主心中难以释怀的芥蒂,流风霜公主很担心:难道,他们现在又旧情重燃了吗? 但流风公主也知道。事情还存在着另一个可能,即紫川秀帮助紫川宁并非只是为他自己。他攻击帝林,不过是一个军阀消灭另一个军阀的霸权战争而已,紫川宁不过是他手上象征着大义和正统的傀儡而已。以紫川秀今日的地位和实力,这种可能同样是有的。 所以,流风公主给方云的指令竟然与明辉惊人的不约而同:“搞清楚紫川秀地用意,他到底是想帮紫川家复国,还是想自立称帝?”——只是流风公主还加了一个小任务:方便地话。顺手帮我挑拨一下他与紫川宁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产出猜忌之心,那是更妙了! 方云地回答令紫川秀很是震惊。流风霜在嫉妒了,她竟然在嫉妒! 虽然与之相恋,但紫川秀并没把流风霜当作普通的女孩子看待。这个智慧过人、意志坚定的女子,在紫川秀眼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丽纯洁,完美无瑕,她是紫川秀心目中的神——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告诉他,神也会嫉妒了。 虽然风华盖世、艳丽无双,但她毕竟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她只是人间的公主,并非天上的谪仙,意识到这一点,紫川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喜似悲,难以言述。 他淡淡问方云:“那照你所看,我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这个……”方云尴尬的笑笑。这个问题难以回答,紫川秀若忠心家族复国,那便得罪了流风霜;若他有意谋逆,明辉也会不高兴。他只能吞吞吐吐的说:“大人用意高深莫测,实非下官所能揣测。” “那你回去做这样的报告,你的两个主子怎能满意呢?” “这个……下官驽钝,无法窥知大人的深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紫川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方云壮着胆子抬起头与他对视。双方对视了足足五秒钟,紫川秀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他用力拍着方云的肩头:“好,很好!” 方云不明所以。但既然紫川秀笑了,他也跟着开心的咧嘴笑。 “方云,你先下去吧。先不忙回去,这几天,我还要再找你地。” 听到这句话,方云如蒙大赦。他连忙告辞,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了紫川秀的问话声:“方云。我很奇怪:在流风家,你不过是他们军事情报局的一个小间谍,在我们这边,你已经爬到了副统领的高位,将来进统领处也不是没可能。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服务呢?有什么好处?” 方云的身形一下子僵硬了。 他转过身,苦涩的说:“大人,我为紫川家服务了二十年,远远超过了我为流风家效劳的时间。紫川家也回报了我。让我成为享有特权的高级将领,这些东西,流风家都未曾给予我。但倘若真要必须做出选择,没办法,我只能站在流风家那边。紫川家虽然给了我高官厚禄。但流风家却控制着我地生死!哪怕我爬得再高,只要流风家说一声:‘方云,他是我们的卧底!’那我就只有是死路一条。 “大人,我早就不想做了。但偏偏紫川家越来越重用我,不断的提拔我,于是我这颗棋子的价值也越来越大,流风家也就更不肯放过我。 “二十年来,我每个晚上都做噩梦,每个晚上能睡不到天亮,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黑色的夜恐惧: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大人。我想过自杀,但几次都下不了手。 我很后悔,为什么走上这条路?若在流风军中服役,依我的能力和运气,现在说不定也是个中将了——不要说中将,就算是个小军官也比这样好啊! “大人,您问我有什么好处?如果当初帝林清洗时我被干掉了的话,我地灵柩上就会盖着两面国旗。一面是紫川家的飞鹰旗。一面是流风家的枫叶旗。这样,我在里面就会更暖和点。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得到的好处了。” 说到最后一句,方云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眼泪。在这刻,流风家最成功的高级间谍脸上流露地,是真切的悲哀,还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倦。 紫川秀默然,良久,他挥下手。方云会意的鞠躬:“耽误大人您时间了,下官告辞。” 看着他蹒跚地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中,紫川秀有些茫然。这个方云,既是紫川家高级将军,又是流风家的内应,自己一直以为他是左右逢源春风得意,没想到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如此苦楚困窘。 这个乱世,没有谁活得轻松啊! 七八六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漫长。在那些寒风凛冽的日子,整个大陆都在屏息注视着帝都和瓦涅河以东的那片广阔平原上,在那里,两个庞大武力集团即将开始的碰撞将决定大陆地命运。 十二月五日,奥斯总督科维奇宣言反正。他终于掀掉了自己一直遮遮掩掩的面具,正式站入讨逆军队列里。 对于科维奇的叛变,今西早有准备。驻守在城内的三个监察厅宪兵师立即出动,对城外的守备队军营发动猛烈进攻。 奥斯行省首府的居民被城外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吓得胆战心惊,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中午,一队从巴特利赶来的骑兵结束了这场拉锯战。这是来自安然行省地骑兵部队,是讨逆军中为数不多地骑兵部队之一。 虽然只有三千余骑兵抵达战场,但今西却马上明白过来,既然安然的驻军赶到增援了,那讨逆军地其他部队也会随时赶到。想到站在讨逆军一方十七个行省的庞大联军,今西立即下令撤出战斗,将部队撤回城中。 赶来的讨逆军骑兵也没有趁机攻城,安然总督米海与被科维奇进行简单的会晤后,骑兵部队开始掩护奥斯行省的守备队撤离奥斯城。眼看对方后撤得秩序井然,也不清楚对方在附近是否还有接应部队,疲惫的今西部队不敢追击,观望着奥斯守备队撤离了城池。 “奥斯守备队反正事件”,这个事本身并不大,交战也不是很激烈。但这场战斗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名声,原因无他,因为后世通常是把这场局部战斗作为气势恢弘的双雄决战开始的标志。从这一刻起,历史开始了急速的运转。 十二月十二日,监察厅勇将沙布罗率领“长刀”、“坚毅”、“决死”、”“勇斗”四个嫡系师团突然抵达奥斯,与今西会合,并告知对方,监察厅主力即将全师而到。决战就在眼前。 沙布罗说:“大人所部主力三天之内会赶到,我地任务是,碾平大军前进道上的障碍,为决战争取有利的战略态势。 与远东军打过交道,今西一再强调讨逆军的强大,但沙布罗嗤之以鼻:“远东军真正能打也就秀字营和不到三十个团队的半兽人老兵,其他的都是新拼凑起来的杂牌兵,倚靠人多虚张声势。真打硬仗,他们不行! 远东统领是能打仗的老手,对上他,我自承不如,他留给帝林大人亲自对付。至于其他人,算了吧!白川和林冰两个娘们管好自己地化妆盒就不错了,明羽只会敲算盘,半兽人们连自己左右脚都分不清!还有那所谓的各省联军。我一个屁就能把他们全部轰跑了!乌合之众罢了!” 最终,沙布罗以强有力的信心和气魄说服了今西,带着生力兵马主动出击。 一支叛军部队出其不意的突然猛扑巴特利而来,突然攻击并击溃了奥斯总督科维奇部队、安然总督米海部队。因为没料到一直处于守势的监察厅部队居然主动出击,沿途的守备兵马都被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军打得四分五裂。随后,叛军追击败兵,一路长驱直入,追到了巴特利行省的边境重镇沙岗。 此时。沙岗是讨逆军与叛军对峙地前沿重镇,驻扎在沙岗的讨逆军兵马也不少,在这里,有巴特利总督瓦新、戛纳总督科拉尔、巴赫总督卫敏、穆伦斯基总督林骅、布赫总督谢娜等五位红衣旗本在驻守,驻兵五万,并不比城外的沙布罗部队弱多少。 但就像谚语说的那样:“力量是与同伴数量成反比的。”人一多,事情就麻烦。在临场作战会议上,总督们进行了风格各异地精彩发言。虽然遣词造句方式各有特色。但那核心意思却是相同的:“你们顶住,我要突围去向秀川统领大人报告这个重要消息!” 为了辩论谁才是“突围求援”的最佳人选。总督们争吵不休,都说送信这种小任务,交给区区在下就好,何必劳烦诸位阁下大驾。 结果会议开了足足三个小时,总督们唇枪舌剑,口沫飞溅,吵得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僵持不下。城头的守备将领几次进来报告,说敌人已经逼近了城池,城头兵力不足,请求大人们快派出城中地部队增援。但眼看城外的叛军来势汹汹,总督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子弟兵消耗在残酷的攻防城战中。虽然守备官哀求得声泪俱下,攻城的轰隆声一声紧过一声,总督们都装着没听见,打的是同一个心思:“反正他们四个都不急,我急什么?要增援,也是他们先派兵!” 僵持了半天,守备薄弱的沙岗城城防连第一轮攻击都熬不过,城门轰然被击破,城头的守备士兵四散溃逃。如此轻松就攻克了城防,若换了个指挥官例如今西在此,说不定还会怀疑这是守军地诡计,但偏偏沙布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兴奋的嚎叫道:“杀啊!跟我冲进去,杀光叛军!” 在这样的指挥官统率下,宪兵们士气陡升,呼声如雷,汹涌入城。 听到叛军已攻入城池以后,总督们这才慌了手脚,纷纷下令各自的部队进行抵抗。但一方是士气如虹,攻势如潮,另一方却是仓皇迎战,手忙脚乱。这还不算,这时候,五位统军红衣旗本忙的不是如何调兵遣将将敌人反攻出城,而是吵架推卸责任:“我早说会这样的了!都怪你们,不早把增援派去!” 五路讨逆军各自为战,被监察厅逐个攻击,连下午都不到,戛纳行省的守备队就支持不住了。眼看残余地子弟兵危在旦夕,科拉尔总督已经顾不上在会议室跟同僚们拌嘴了,他向其他四位同僚求援,结果总督们都哼哼哈哈:“科拉尔,我们那边也很吃紧啊!” “开玩笑,我那边还需要人增援呢!” 哀求一阵毫无结果,科拉尔怒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走人还不行!” 他当场摔门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营中。半个小时后,戛纳省军阵前打起了白旗,科拉尔派人向监察厅宣布,戛纳省军希望能退出战争。 沙布罗爽快地答应了:“科拉尔,我跟你们戛纳也没有仇。你们从东门走,那边我们还没封锁。” 科拉尔也不废话,带着部队从东门撤走了。戛纳省军的撤退给讨逆军守军带来了极大地被动,不单是防线上空出了一大块出来。更重要的是,戛纳守军的撤退让其他部队士气陡降,本来已经不堪的局面更加败坏了。 傍晚,守军耗尽了最后一丝的斗志,全线大崩溃。尽管军官拼命吆喝督战,官兵们依然不管不顾的丢下了武器和旗帜,争先恐后的向东门逃跑,监察厅宪兵在后面追杀。杀声震天。 在卫队的护卫下,四位总督杀出一条血路,顺利逃脱,但他们地部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溃败的士兵一溃如水,东门已经被败兵的浪潮堵塞了,眼看逃脱无望,有些士兵机巧的脱下了军服。混进民居里冒充当地平民,更多的士兵干脆就立在了原地,远远见到监察厅的旗帜就赶紧把武器丢下蹲下举手过头,成团成队的士兵整编的放下武器向监察厅投降,宪兵们缴获地刀剑和长矛堆满了整条街道,被俘士兵的人流一望不见尽头。 驻兵五万的重镇沙岗在五万宪兵的进攻下竟然连一天都抵挡不住,消息传到时,远东军统帅总部震惊得足足十分钟里无人出声。林冰被气得脸都白了:“废物!就算是五万头猪。监察厅一天也杀不完啊——五万人。难道连守两天等我们过去增援都办不到吗!” 这个丢脸的消息连一直深居简出地紫川宁都惊动了,派李清过来打听消息:“听说讨逆军好像有点不顺?要紧吗?我们需要准备撤退吗?” 尽管李清问得很委婉了。但话里的意思还是让一众远东将领羞愧得要抹脖子自杀。 紫川秀召见四位败退回来的总督,听完他们战战兢兢的报告后,他倒也不显得如何生气,而是很平静地说:“这场失败,诸位是有责任的。” 四总督跪下:“下官知罪,愿受大人责罚。” “家族军纪严明,战功有赏,战败自然也要罚。我拟将报请宁殿下批准,免去诸位的总督职务。当然,红衣旗本职衔也要被降两级为副旗本,具体任什么职位,待我向宁殿下呈报商议,在确定之前,诸位先在我身边参赞帮忙如何?” 免去总督职务,一下从红衣旗本掉落到副旗本的位置上,这个处罚不能不说是重了。但总督们听到了无不如释重负:这下脑袋保住了。要知道,按照家族以前的惯例,每逢大败都要追究责任砍几颗脑袋,否则无法向阵亡的士卒交代。 总督们齐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诸位也不必太过灰心。人生坎坷,摔个跟头在所难免。家族正在用人之际,立功的机会不少,只要诸位肯努力,重头再来并非不能。” “谢大人!” 瓦新总督——现在应该说是瓦新副旗本了——壮着胆子说:“大人,此次战败丧师辱国,下官罪无可赦,实在不敢推卸责任。但下官觉得实在很委屈,要知道,责任最大的可不是我们……” “你地意思是,因为有人责任更大,他没受到惩罚,所以你心有不服?” “下官万万不敢!” “家族赏罚分明,功必赏,罪必罚。瓦新,你等着看就是了。” 灰黄的灯光下。紫川宁对着桌面上的一页公文呆呆的出神。 “殿下,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门帘轻动,李清侍卫长走进来,对紫川宁恭敬的说。 像是睡梦中的人被突然叫醒,紫川宁抬起了头:“已经很晚了吗?我倒没发觉。” “殿下,快十二点了。您若不早点休息,明天怎么去接见帝都地区的元老和民众代表呢?有黑眼圈可是影响总长形象地啊!”李清轻松地说着。一边俐落地帮紫川宁铺床:“殿下,睡前要不要来一碗雪耳汤?最近您休息得好像不是很好,喝这个定神的。” “还是不要了,我怕胖。”紫川宁轻笑道,但是眉宇间淡淡地凝重依然挥之不去。李清立即察觉了:“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在逃亡道上,二人同生共死,再加上李清的夫君斯特林也为家族而死。在心底里紫川宁早把这个手帕交当作了无话不谈的姐妹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紫川宁也就毫无顾忌了:“那边报上来,有个总督犯军法了,司令部和远东军那边都说要杀他。现在报了上来,要我签字。” “啊,是为什么事呢?”李清问着,手上地动作丝毫不慢。帮紫川宁把被子铺好了。 “他们说他在沙岗战中与叛军议和,还率队逃跑、离队,所以要处决。” “这件事我听瓦新跟我说了。前天他跑我那哭诉了一通,说自己很冤枉,说有个叫科什么来着的总督害了他们……” “科拉尔,那个总督叫科拉尔,是戛纳总督。” “我记起来了,是科拉尔。”李清若有所思:“殿下。我记得,这个科拉尔是和普欣一起来的,来叩见过您几次,还送过礼——不过,林大人现在执掌远东军军法,她是个很公正的人,既然她也认为这个人该杀,那就真的该杀了。按说。勾结叛军还逃跑。哪条杀他都不冤。” “我知道他该杀,但是……”紫川宁欲言又止。望着桌面上那张文件,她苦笑一下,无奈的摇摇头。紫川宁参与指挥过帝都保卫战,亲历过血与火的战争场面。但是,作为军事指挥官,她知道自己所下的命令会导致有人牺牲和流血,但是那牺牲流血地人都是一些抽象的符号:士兵、军官、百姓,自己毕竟不曾亲见。而且,当时那些血腥和棘手的事情都由帝林处理了,她并不曾沾染太多血腥。 现在,她要签名,将一个部下处决,将一个对自己十分恭敬的部下剥夺生命——尽管知道他确实罪有应得——这种沉重的压力令紫川宁非常不好受,心头沉甸甸地。 “既然他该死,阿秀哥哥处理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报上来呢?这件事,弄得我……心里很别扭。” 李清一愣,正色道:“殿下,这件事,下官认为远东统领做得并没错。您是家族的总长,要处置一位总督红衣旗本,若他不请示您就杀了,那他就是不守臣道。远东统领再得您信重,不要说他只是一位疆臣,哪怕他是总统领也无权擅杀红衣旗本。唯有总长能决断生死,这是您的权力,也是您不可推托的责任。明君应善用此把利刃,先殿下离去之际,对您地期待也在于此,愿殿下明鉴!” 说到这里,李清神情转为严肃,带有几分告诫的味道,紫川宁心下不耐,点头说:“这些,我知道的。只是……”她轻声嘀咕了两句,李清没听清楚,问:“殿下,您说什么?” 紫川宁叹口气:“没什么。”她俯身下来,挥手在那份公文申请书下角的空白处签下了:“同意。紫川宁”几个字后,顺手把文件递给了李清:“清姐,出去时顺便帮我发了吧。” 李清接过文件,微微躬身:“遵命,殿下。您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嗯。清姐,祢也早点歇下吧。” 当李清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后,紫川宁微叹一声。躺在被窝里后,她喃喃的说出那句深藏心中已久但在李清面前却不敢出口的话:“若我不是总长……那该多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节 大战序幕 第七节 大战序幕 十二月二十日,带着自家兵马企图逃回本省的戛纳总督科拉尔被远东军的军法长官林冰率部追上了。在两军阵前,林冰公开宣读了由总长紫川宁和远东统领紫川秀署名的逮捕令,命令科拉尔立即出来自首。 本来科拉尔还想负隅顽抗的,无奈远东部队势大,又先公布了圣谕,先声夺人。戛纳省军在沙岗新败,士气本就低得一塌糊涂。尽管科拉尔极力鼓动甚至许以重金,但没人回应他,甚至连他自己的卫队都不听指挥。 当林冰带着兵马冲进来时,科拉尔正绝望的坐在营中,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林冰,他嚎啕大哭,喊道:“林大人,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逃跑的!我愿交出兵权,我愿把全部身家都献出来给殿下——哦,不,给统领大人充作军需!我参与勤王,我也为家族流过血!求大人,放我一马,我愿意回家当农民好了!” 林冰怜悯的望着他。眼前的人,本来是家族的实权官员,年仅三十三岁的他就担当了家族一方总督,意气风发。但现在的他,狼狈得像条丧家的野狗,深蓝色的军官制服皱巴巴得像抹布,脸上灰尘、鼻涕和泪水混杂,脏得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半兽人士兵干脆俐落的把科拉尔捆了,林冰望着他说:“科拉尔,畏敌不前,贻误战机,战败辱国,这些罪该杀,但以你的以往的功绩,并非没有活路!但你不该与叛军在阵前勾结后再擅自撤退,这就触动了底线!若总督们都学你。个个上了阵就跟对面商量,这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科拉尔脸如死灰,嗫嚅着却是无法出声。 林冰摇摇头,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统领大人已经下了令,念在你自愿参与勤王有功,事情就不牵涉你家人,你的家产也可以保留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家人说的,写下来。我可以转交。” 说完,她对身边地军官说:“给他纸和笔墨。半个小时。不必等后命了。” “遵命,大人。” 林冰干脆的点头,她最后望了一眼科拉尔,后者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了,哀求的望着她。她长叹一声,转身大步出了营帐,只听身后传来了凄惨、绝望的喊声:“饶命啊!” 科拉尔被处决。这在讨逆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对各路应诏而来的总督们。 先前,虽然面子上恭敬,但心底里,总督们对紫川宁多少有点瞧不起的。被叛军赶得如丧家之犬。靠远东军的保护才敢重新冒出头来,再加上她还是个女地——这样的总长,确实值得鄙视一番。 但这次,为捍卫军纪。紫川宁悍然下令处死科拉尔,同时免去了四位总督职务,干脆俐落,这种杀伐的强势作风反倒给紫川宁增添了几分威望——政坛有时也跟黑帮抢地盘差不多,敢下狠手的老大一般都是受人尊敬的,总督们无不凛然。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很有用的啊。起码。她不松口,除非公然叛逆了,紫川秀就不能动自己!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总督们如梦初醒,蜂拥而至的朝紫川宁涌去。为了弥补先前地冷落,他们殷勤的嘘寒问暖,进献稀罕的珍宝,歌舞宴请日夜不休。行宫里夜夜笙歌。这盛况,让人没法想像外边还是烽火连天的战乱——即使最太平的年间也没有这么多地喜庆宴会。 紫川宁的侍卫里不乏较有见识的人物。深知这些墙头草是靠不住的,劝紫川宁不要与地方督镇来往过密,以免失了皇家体面——更重要地是,免得让远东方面不快。 但紫川宁的近臣李清侍卫长却另有它想。她主张,总长就该与地方总督们多加接触,争取他们的忠心和拥戴,以掌握更多的力量。 “远东的秀川大人自然是可靠的忠臣,但未来的政局中,我们需要各方面的力量参与。何况,家族总长接见各路总督,这不是很正常地事吗?有什么不对呢?” 李清对紫川宁和侍卫们如是说。大家对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心知肚明:“不能让远东军政府一枝独大,需要有其他势力来制衡来牵制远东。” 总督们有实力,但他们一盘散沙。紫川宁是能使他们凝聚的最好催化剂,人数一多,就能营造出声势和力量来,起码让世人看到,紫川家总长麾下并非只有远东的蛮荒兵。 怀着这样的想法,李清频频与总督们接触。每次有地方大员来拜访时,她总要出来以宁殿下代表的身份接见对方,亲切的抚慰和寒暄。而且她的身份也特殊,她不但是紫川家地皇家侍卫长,更是斯特林地遗孀,连紫川秀都要称她“嫂子”的人物,那些大小军头,不少是出自东南军门下,自然而然地对李清怀有几分敬意。 军头们失去了斯特林这个大靠山正在惶惶之下,此刻见有机会,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宣誓立志要效忠总长殿下。各地总督、省长整日出入李清的住处,大伙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高谈阔论,时长日久,居然也凝聚了一个小势力圈。 李清的做法很快就传到了远东军高层耳中。统帅部的几位将领都很不高兴,杜亚风跑来找紫川秀,声称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讨逆军就有内讧之危。 “采取什么行动?是把宁殿下抓起来,还是把李清抓起来?” “这个……” “随她们去吧。李清,她只是想自保的安全感而已,并不是真要搞什么阴谋。” “如果……” “即使她真的要如何,看在斯特林的份上——我们这群大男人又能把她怎样呢?” 这时,紫川秀已顾不上李清捣鼓的小动作了。帝林的大军以洪水暴兽之姿猛扑而来,其先锋沙布罗先声夺人。一举击垮讨逆军两路兵马七名总督,天下震动。 远东统帅部得到情报,监察厅主力的进击分前后两路而进。帝林本人亲率铁血宪兵团地主力从达克——巴丹一线直扑奥斯,两天后,他麾下大将哥普拉则率领其余部队部队随之出发。据探子回报,出征的监察厅大军在道上延绵上百里,军容极其鼎盛。 “敌人主力预计将于后日抵达奥斯。” 被这些消息震动,远东统帅部彻夜忙碌。日夜不休。紫川秀、林冰等大员轮流坐镇统帅部指挥。随着监察厅的部队逐渐推进,意图也日见明显。 “敌人谋求与我军决战,以野战解决问题。” 敌军未到,紧张的高压气氛已经笼罩了远东统帅部,现在,统帅部迫切的需要一场大胜来挽回人心和士气,当晚,临战紧急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一些参谋提出建议:沙布罗的突袭给了远东军重大的打击。但也给了远东方面制造了战机。四个师的叛军孤军深入沙岗,与后续部队脱节,可以在帝林主力抵达前,出动远东主力将其围歼。 也有参谋反对。他们担心盘踞在奥斯地今西前来增援沙布罗,一旦攻打沙岗的兵马不能速战速决。等帝林到来时,远东军就要面临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到时候的胜负就难说了。为妥当起见,远东军还是稳打稳扎。以逸待劳的等候帝林前来比较好。 双方争论持续到了深夜。最后,紫川秀插口问:“按照参谋部的估计,倘若两军真的在巴特利城下遭遇了,我军有多大胜算?” 这是个敏感而慎重的问题,紫川秀骤然问出,整个房间地空气都突然凝固了。良久,才有人答道:“大人这个问题,实在很让下官为难。临场作战牵涉太多因素。不单是双方的军力士气的较量,也有后勤补给粮草装备等因素,更有天气地理甚至外部政治事件等意外事件的掺杂,过程复杂到无法计算……” “好,我不该这么问,就当是闲聊吧:你们觉得,这仗谁能赢?” “大人,叛军主力若和今西所部会合。他们兵马将近三十万。而我军主力也是三十万;叛军有铁血团、一○一师等精锐部队,我们也有秀字营、远东铁甲重兵团等皇牌军;叛军有原来家族远征军等不稳定部队。我们内部也有近十万的魔族新军;叛军里面有不少是战斗力软弱地地方守备队,而我们这边地方守备队的数量更多——因为我们的秀字营与叛军的铁血宪兵团未曾交锋过,远东铁甲重步兵成军以来也未曾经历过大战,魔族新军同样是新编部队,以上部队地战斗力都只能靠估算——按照保守估计,我军对上叛军,起码有六成胜算。” “只有六成胜算?”紫川秀皱起眉头。他知道,所谓的六成胜算其实是委婉说法,参谋真正的意思是胜算只有一半,大家势均力敌,谁赢都有可能。 思虑良久,他猛然一锤桌子,“砰”的一声巨响,举座震惊。 “开战以来,我们自恃优势,一直求稳;而敌人却是积极出击,连连得手。坐守观望,只会丧失主动,我们吃亏太多,优势已被敌人渐渐扳平了。 “如今,我军主力已经集结,除了在巴特利的留守部队外,可以出动的兵力超过了二十五万。这样的兵力,不但足以围城,还足以打援。今西若敢单独前来,我军可以派一部兵力将他阻挡牵制,待消灭了沙布罗后再转而打击他。 “今西若是等到帝林的主力再出动地话,从奥斯到沙岗,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而如今帝林的主力还要两天才能到奥斯,也就是说,扣除了部署的时间,我军起码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全力攻打沙布罗。“ 紫川秀站起身。森然道:“诸位,沙布罗以五万人一天就攻下了我们五万人把守地沙岗,而如今我军主力二十五万,敌人只有五万,守的城又是刚刚被攻破过的残缺城墙。有两天时间,若还攻不下,大伙也不用再跟帝林打了,自个卷铺盖逃回远东去吧!” 石弹发出尖锐地呼啸。从天而降将城垛砸得支离破碎,破碎地石块到处飞舞着。一阵又一阵横飞的箭矢密密麻麻地掠过天空,遮盖了天空的乌云和日光,雨点般落在城头和城道上,劈劈啪啪地响声混成了一片,士兵们缩着身子躲在城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动弹。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救护兵扛着担架从沙布罗身边急匆匆的跑过。担架上的伤兵惨叫声接连不停。城道的路上,到处是一滩滩的血水和肢体,破损的盾牌和武器随处可见。 一个小旗军官跑到沙布罗面前,张开嘴冲着他喊,但连绵不断的石弹轰隆声将他地声音完全淹没了。 沙布罗打着手势问:“什么!” 那小旗将嘴凑近沙布罗耳边。嘴巴张合着:“他~们~上~来~了~” 沙布罗探头从城垛的空隙里望出去,立即,一片金属的海洋呈现在眼前,无数铠甲、盾牌、刺枪、长剑、旗帜已经将他的视野完全占据。初升的旭日下,那片金属地反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痛。 沙布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并非没见过战阵的新兵,却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如此规模地大军,当年魔神皇兵临帝都城下,那气势也不过如此!远东统领,他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远远的尖啸声响起,沙布罗立即就地扑倒。“轰”的一声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将沙布罗探头的那个城垛砸得粉碎,巴掌大的石碎片“飕飕”的飞溅着,一块锋利的石片就从沙布罗眼前掠过,恰好从那躲闪不及地小旗军官脖子擦过。 那个军官低沉哼了一声,跪倒捂住了脖子,殷红浓稠的血水不住的从他脖子里喷出,溅了沙布罗一头一脸。就在这一瞬间,沙布罗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 “救护兵!” 沙布罗昂着脖子喊了一声。但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叫声。又一颗飞石弹射来。在城头的守卫中间砸出一片血肉模糊来,惨叫哀嚎声不断。 “帝林大人地援军什么时候才到?”沙布罗心急如焚。偏偏脸上不敢流露丝毫,还装出镇定自若地架势大声吆喝:“弟兄们,都起来,把叛军给打下去!” 四面传回了零零落落的回声,沙布罗地心下更是一沉:部队都没了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突然,一声炮响,飞箭渐渐稀落,石弹的攻击也停了下来。躲藏在城垛和盾牌后的守军纷纷探出头来,却见城下的攻城阵列中奔出了一员骑兵来,他举着白旗,冲到护城河前,喊话声传遍了整个城头:“监察厅的弟兄们,王师反攻了!帝林谋逆弑主,决计不得好下场!远东统领奉旨讨逆……” 他没说到一半,沙布罗已经下令:“弓箭手,射死他!” 但弓箭手们刚才都死伤得差不多了,沙布罗喊话声响,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支箭射出,那个骑兵躲都不躲,继续吼道:“……西北统领也将出兵南下,两路王师不可阻挡,顺昌逆亡……弟兄们,你们都是军人,听命家族是你们的本份!不要再跟着帝林卖命了,总长殿下有旨,除帝林哥普拉外,只要投降王师的,一律免罪……” 城头射箭的越来越多,喊完话的骑兵也不敢耽搁,拨马转身便走。过了一阵,城下的投石机又开始发射了,只是这次砸过来的不再是石弹,却是一捆一捆的传单,很多在空中就被松开了,传单满天飞舞,飘得城头到处都是,沙布罗拣了一张,看看内容。跟刚才喊话的也没多大区别,说帝林将亡家族将兴,还给士兵们开出了价码,士兵临阵倒戈的,赏十个银币;伍长临阵倒戈的,赏二十个银币;军官率部临阵倒戈的,除自己得赏一百个银币外,部下能得的赏金他也能额外再得一半。而叛军士兵能杀掉官长来投诚地。一律赏两百个银币,还能得到任职。 “回头是岸,赏赐丰厚,莫失良机!” 在传单的最下面,还用红字写了一行字:“家族大赦,以此为凭。持单者投降免死!” 沙布罗的脸一下绷紧了,虎目一扫四周,却见宪兵们都一个个神情凛然。他干笑两声:“呵呵,叛军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只等帝林大人一到,远东的贼寇便都成齑粉了,我们齐心协力。擒了那伪总长出来瞧瞧生得俊不俊!” 宪兵们齐声应道:“大人说得是!他们那些谣言,我们根本不信!”有人还在讥笑远东军自不量力,居然敢来招降,个个目不斜视。避虎蝎一般避着遍地的传单。 沙布罗却知道,只需自己稍一转身,他们立即会偷偷把传单拣起来藏在身上。但大势如此,人心背顺,这件事却也没办法。 城头的守军在观望着攻城军,城下的讨逆军却也在关注着城头的动向。去城下劝降地军官被敌人放箭赶了回来,劝降信砸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应,于是讨逆军将官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恐怕是一场硬仗了。 “还以为能像以前那般兵不血刃呢,”紫川秀嘀咕道:“沙布罗真是个死心眼的,都这时候了,还硬挺干什么呢!” 林冰说:“大人,眼前的是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沙布罗也是虎将,我听说了,当初攻打总长府时。他不但参与。还是主力。这样的将领是不可能归降我们的。” 紫川宁娇躯微微一颤,她望了林冰一眼。一言不发的又转头过去望着城头,目光里带着厌恶和仇恨。 紫川秀叹口气。沙布罗素有虎将之称,虽然只是红衣旗本,但论起资格和履历来,他并不比紫川三杰来得差。当年远东军校时他就是自己旗本培训班地学员,是斯特林和帝林的同学。他毕业时,远东军、中央军、禁卫军几个大军系都邀请他任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远东军中,后来跟着帝林进了监察厅。 当年在远东军中,哥应星就很看重这位年轻将领,紫川秀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觉得这人豪气爽快,做事胆大又不缺韬略,很有成为名将的资质,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罢了。现在家族名将凋零大半,紫川秀本来还想为国家保留下一个人才呢,但林冰这样一说,无论如何,这个人却是非死不可了。 他转头问站在身后的白川:“安排好攻城人马了吗?有哪位将军自愿请缨地吗?” 这时候,在主营中侍候总长的,除了远东军中的将领外,还有来自各省的总督和将军。听到紫川秀地问话,总督们脸色一变,微显慌乱。自开战以来,各省守备队与监察厅交战数次,都是大败亏输。监察厅主力的宪兵团和讨逆军中坚的远东部队还没开始交战,各省的守备队倒先损失惨重了,战死了三员总督,一名总督被处决,还有四名总督被降职。暗地里,已有人在啧啧怨言了,埋怨远东王紫川秀讨逆是假,假借监察厅之手消灭异己倒是真的。 来自史迪的总督普欣站前一步,响亮的答道:“总长殿下,统领大人!下官自投奔讨逆军以来,一直寸功未立,十分惭愧。恳请把先锋一职交由我部,相信史迪省军定然不会令殿下和大人您失望的!” 紫川秀问了一句,见到总督们慌张地样子,他立即就后悔了:若是没人回应,那就太难堪了!好在普欣站出来吼了一嗓子,大家面子都好看,他也是心下大悦: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己的嫡系靠得住! 其实,史迪省守备队的实力他也是心里有数的,打土匪抓小偷维持治安还凑合,若要跟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打硬仗——那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哭爹喊娘的跑回来,难堪的还是自己。 “普欣总督忠心可嘉。只是参谋部已有了安排,这一仗……”他目视林冰,后者笑着接上来:“大人,普欣阁下,王国军第二镇的罗斯军镇长、第三镇地梅罗军镇长、远东地布兰将军、德昆将军等诸位阁下已多次强烈请缨求战,先前各战,各省总督已经辛苦出力不少,若这仗再让给你们,统帅部怕是没办法跟将军们交代。普欣阁下,这一仗您且让我们一让,如何?”林冰说话漂亮又得体,众人无不暗赞这位远东副帅的风度。普欣深鞠躬:“不敢。大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 紫川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他沉吟道:“让布兰地铁甲兵上吧。” “遵命!” 传令兵立即在帐外翻身上马,疾驰至布兰营中传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节 雷霆万钧 第八节 雷霆万钧 投石机又开始发威。四百多架投石车轮番上阵,一个多小时后,城头被砸得支离破碎,城墙已出现了塌方的缺口。 等候已久的布兰将军满意的一挥手:“无畏的儿郎们,上吧!”立即,军鼓轰隆,在空地上集结待命三万重甲步兵齐齐发一声吼:“呼卓拉!” “轰隆轰隆”的脚步巨响声中,大地在剧烈的震动着,三万半兽人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犹如一座会移动的巍峨铁山,向着城池轰隆扑去。 被这声威所慑,宪兵们吓得脸都白了,军官拼命的喊道:“放箭!放箭!” 但这次上来的是远东精锐重步卒,身上的甲盔厚得足有一指,头盔将面目遮盖得密密实实,任凭飞箭射得叮当乱响,半兽人兵浑然无觉,只顾一个劲的向前冲。三万半兽人兵齐步并进,气势犹如山崩海啸,很快便扑到了城池缺口边。 守军也深知这是关键地段,匆匆组织了五千多名精壮宪兵排成队列,在城墙的缺口后严阵以待。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巨大脚步声越来越是响亮,士兵们紧绷着脸,脸色发青,手中的武器也在微微发颤。 随着“哐啷哐啷”的有节奏晃动声,半兽人兵步兵缓慢、沉重的爬过了碎石和废墟堆成的小山,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在城墙的缺口处出现,由零散渐渐汇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宪兵们清楚的看到,半兽人兵正在步步逼近,他们拥有着粗壮的臂膀和魁梧的身躯,手中的巨斧散发着金属的冷光,黑色地头盔面罩遮住了他们的面目,只露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两军隔着几十步对峙着。士兵们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一秒钟后,两边的指挥官同时喊了出声:“杀!” “呼卓拉!” 半兽人兵挥舞着巨棒和斧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而前,宪兵们赤红着眼睛高举着盾牌和长枪迎战上前。两股同样是黑色的浪头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冲在最前排的士兵瞬间被那一片黑色的武器和铠甲地浪潮吞噬了。但后续的兵马继续冲上,刀剑如林,铠甲碰撞,轰声如雷。因为缺口地方太过窄小,两军相隔又近,除了最前排的人,后派士兵的兵器都来不及展开,猛然撞到了一起。在缺口处短短的几十米内。两军上千人冲杀,人体、长枪、刀剑、铠甲统统挤在了一起,士兵们紧挨着贴在一起,双方不要说厮杀了,连转身都转不过来。但即使这样,后续部队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向前冲,给这个密集的漩涡继续增加密度。 半兽人身体粗壮,又有着厚实的重铠甲护身。这样程度地拥挤他们还勉强顶得住,但铠甲单薄的人类宪兵就倒霉了。在这么近身的拥挤里,任凭你武功绝世也无法施展,宪兵们被挤得连脚都站不着地,肋骨被折断,腿被踩断,脖子被挤断,身体单薄的士兵被挤得大口吐血。人群里不时传出濒死的呜咽声:“救命……” 缺口处地交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堵在那里的上千名宪兵全数战死。他们连投降或者撤退都没办法做到,硬生生的被铁甲兵们挤死了。 两股兵马对撞,稍一停滞之后,最后还是半兽人的巨力占了上风,黑色地重甲群犹如万吨的巨石从高山上滚落,沉重、势不可挡的向前推进,一路上只听得劈里啪拉刀剑折断的清脆响声和哀嚎惨叫声接连不断。黑色的铁甲洪流冲入宪兵们的队列里。响起了一片恐怖的哀嚎。宪兵们拼力抵抗,挥舞着刀枪剑戟戮力上前。但他们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半兽人地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坚固得恐怖的重甲兵无视一切攻击,犹如野猪般只顾一个的向前拱,偏偏又是力大无穷,使起兵器来恐怖得要命,狼牙棒一击之下便连人带盾牌都砸成了肉泥,那巨斧横扫而过便将三两人拦腰斩断,在他们前路的一切障碍——人体、肢体、铠甲、兵器——都被碾得支离破碎,一秒前还是活生生的士兵队列,顷刻间便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汪洋,变成了惨叫和哀嚎的死地,那副情景,惨不堪言。 宪兵们对帝林十分忠诚,战意也不低,但面对成千上万地铁甲兵蜂拥而上,看着前面地战友拼命厮杀也无法伤得对方,而那些铁甲巨汉随意将己方砸得血肉模糊,用战斧砍得支离破碎,无力感控制了他们身心,斗志一落千丈,任凭军官在身后吼得暴躁连天,他们却依然抑制不住地步步后退,后退得越来越快,半兽人呼喝着大步追赶,战斗从城墙缺口向城市的街区推移。 在城外远东军地大营里,眼看已经突破城池防线,观战的高级将官们都松了口气。 大家都深知攻城战最忌反覆拉锯,不但伤亡惨重而且对士气的伤害也是巨大。眼见远东铁甲如此犀利,一击便破城,总督们纷纷出来向紫川秀恭贺: “远东天兵,雷霆一击,叛贼已成齑粉矣!” “如此强军,天下谁人能挡?可笑叛军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大人练得好兵,气势如虹,势如狂飙!远东兵精,甲于天下!” 总督们如此大力吹捧,不单是拍紫川秀马屁,也是在宣泄内心的欣喜:自己果然没选错边啊!前些日子,眼看监察厅一路接一路的击破讨逆军的兵马,总督们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现在亲见远东兵马的强劲,他们才算松了口气:监察厅叛军虽然很强,但远东的嫡系兵更强!那个连连击破讨逆军的沙布罗,不一样被远东军打得一击即破? 远东统领坐拥三十万铁步,看样子,平定这场叛乱用不着多久了。现在就是难得的机会,总长和远东统领都在。只要自己能好好表现一番,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期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总督们都跃跃欲试地跳了出来:“统领大人,下官愿率本部兵马跟随接应,为布兰将军压阵助战!” 眼见他们如此请缨,紫川秀也不好压制了部下们的热情,正要随意吩咐一两名总督入城助战,身边的林冰却是轻碰了他一下。抢先说:“大人,我记得是普欣阁下先请战的吧?不如就让他去,如何?”说完,林冰向他使了个眼色。 紫川秀立即醒悟,肃然道:“正该如此。”他转向普欣:“普欣阁下,我命令你立即统率本部兵马随先锋部队入城,肃清残敌,擒拿敌酋。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普欣干脆俐落的敬礼,转身从帐篷中离开。总督们羡慕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红得恨不得化身取代。敌城已破。叛军主力有铁甲兵应付,进城后,普欣只需抓抓俘虏清理残兵就行,轻轻松松就混个破城的首功。这倒也罢了。更让总督们嫉妒地是远东统领对普欣的这份眷宠:打硬仗时不用上场,有好处立即派他去抢功劳,明摆着是送功劳扶持他上位的——普欣这家伙还真是好命啊! 在在场人各怀心思的等候中,天色从早上到了下午,又从下午到了黄昏,交战声的喧嚣仍然接连不断的从城中传来,城中燃起了大火,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叫喊和厮杀声。 总督们打着呵欠。偷眼瞧着紫川秀和紫川宁。站了一天,他们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问题是这两尊大佛不去吃饭,他们谁敢先开溜? 其实紫川宁也早饿了,侍卫上来问了她几次:“殿下可要用膳了?”但看着紫川秀在那边专心致志地望着城池。看着他那么关注,想到远东的子弟兵正在为自己拼命,紫川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 一直熬到了晚上十点多。红亮的火焰冲天而起。城中突然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轰然传响。呼声狂野而洪亮,在座的都是老行伍,都知道,这城池已是拿下了。 紫川秀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沙布罗统率地只是一路新部队而已,居然能抵挡了我们整整一天,还真有点本事啊!还好,儿郎们还算争气,没让我丢脸就是了。” 省衣缩食组建起来的铁甲步兵首次在战场上显示了威力,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紫川秀的语气里带有掩饰不住地欣喜和骄傲,这个谁听不出来了? 总督们又是一阵热烈的吹捧和马屁,白川笑道:“恭贺大人首战告捷。大人,这四个宪兵师虽然是新部队,但兵可都是老兵啊!他们都是各省的宪兵和军法处组建起来的部队,监察厅真正的死忠部队不多,打掉了他们,无疑是去掉了帝林的一只手。” 林冰也笑着说:“这一仗之后,远东声威大振。各地总督也该看清天下大势了吧!别的不说,西北的那位神速兔子也该动身了吧!” “我估计还难。要打硬仗地时候,神速兔子就会变成神龟无敌了。等他爬到帝都,只怕紫川家都十代总长了!” 李清在旁边干咳两声,大伙儿才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众位总督,这样公然非议一位家族实权统领,若传到明辉那边,只怕还会引起一场纠纷。 大家相视一笑,这时,帐外有人高声禀报:“报告!布兰将军求见!” 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大步踏入时,中军帐内的气氛十分热烈。总督们自觉的排成两列,按着百战英雄凯旋的曲调,大家有节奏的鼓掌和跺脚,黑亮的牛皮军靴踏地发出了沉重而清脆地声响:“啪~啪~啪~啪~”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魁梧的半兽人将军身上。比起当年略显青涩地气质,这位青年将领久经战事,仿佛璞玉经雕琢,气质日见沉稳成熟。在众位高官和将军的注目下,布兰没显出丝毫局促不安。带着获胜归来的高昂气势,他朗朗大方、目不斜视的从夹道中大步走过,直到紫川秀身前。 他站定行礼。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营帐中:“光明王殿下,远东第二军向您致意!遵照您地旨意,我军已收复沙岗,全歼敌人两万三千人,俘虏敌寇二万一千人。敌酋沙布罗已被我军生擒,叛军所谓刚毅、勇斗、决死、长刀四个师团已全部被我军全歼!” 全场肃然。一个白天时间里,监察厅的四个嫡系师团已经灰飞烟灭,尽管大家都是在场亲眼观看的。但听布兰这么清晰的说来,人们反倒不敢相信了:这才是短短的一天而已啊! 紫川秀神色淡定:“辛苦了。” 他平静的说:“第二军士兵们的英勇表现,殿下和我都是亲眼目睹了。拥有这样勇敢无畏的士兵,我身为远东统帅,感到无比自豪。请转告第二军地士兵们,今天,殿下和我看到了最优秀的勇士,并为他们而骄傲!希望他们能保持这种勇敢精神。继续前进,击败前路上的所有敌人!” 布兰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了红晕。他用力一个敬礼:“能得殿下褒奖,远东第二军深感无上光荣!我部将是殿下手中的利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不惧任何强敌!” 普欣进来得比布兰晚一些,进来时候,他不但带来了正在清剿残匪的消息,几个士兵还扛着一个浑身血污的重伤男子。普欣简单的说:“他就是沙布罗。” 可以看出,这个被俘的叛将是个身材高大地壮汉,即使如今,他被捆着倒在地上卷成一团时,人们依然可以看出他身形的壮硕。几个卫兵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守在他旁边,怕他会随时暴起伤人。 看到这个受伤的男子,总督们都沉默了。当年守卫帝都时,中央军、禁卫军和监察厅携手御敌。不少总督都认得这员监察厅的虎将,有人甚至还与他交情不浅。现在,眼看昔日的同僚落到这般下场,谁都不忍心出来落井下石。 躺在地上地沙布罗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到他的面目,众人无不心悸:他的眼睛,现在只有血肉模糊地两个深洞了,血洞还在不断的流着血,在脸颊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紫川秀扬扬眉:“沙布罗?” 沙布罗对着紫川秀的方向。平静的反问:“远东统领?我听出您的声音了。” “我是。沙布罗。你们背叛国家,弑害主君。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瞎眼的被俘将军咧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统领大人,久闻您开通,如今却这么不洒脱?今日兵败您手,我输得心服口服,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远东兵强而已。你说我们大逆不道,我说我们是鼎故革新。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功业罪过,那还是留待后人说吧。” 紫川秀淡淡一笑:“恶始终是恶,不会因时间地流逝而改变。不过你说得也对,功过是非,还是留后人说吧,我们都是武将,也不必浪费时间讨论这个。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沙布罗点头:“大人,我必死之人,忍辱偷生至此,确实有一句话要对您说:人类内部的战争,谁输谁赢都问题不大。但您不该借助外力,驱魔族和半兽兵入关与我们交战!让这些异族进来了,将来必成大祸。大人,您自以为忠义,一世英名都毁在此举,百年后,您的名字必然被钉上耻辱柱!” “放屁!” “混帐,住口!” 沙布罗话音未落,白川、林冰等远东将领已经跳出来喝骂了,在场的半兽人将领布兰将军没有出声,但铁青的脸色已经暴露他内心的愤怒了。 普欣抢上一步,一脚将沙布罗踢翻在地:“胆大包天,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 他对紫川秀说:“大人,这个逆贼顽冥不化,又是恶贯满盈,下官看,不宜再留了!” 紫川秀望着沙布罗好一阵。良久,他长叹一声:“呈由总长殿下处置吧。” 说着,他转头向紫川宁望去——自从沙布罗被押进来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就一声没出,只是死死的盯着沙布罗,目光中充满了压抑地仇恨。见紫川秀望来,她会意地点头,出声问:“沙布罗。帝都事变时,是你围攻总长府的吧?” 听到紫川宁地声音,沙布罗身躯猛然一颤,刚才那咄咄逼人地气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缩小了几分似的。他茫然的转头,寻找紫川宁的方向,低沉的说:“是宁殿下吗?那件事……是我干的。” “我叔叔他……是怎么去的?” “先殿下……我们攻进去后,他就服毒自尽了。殿下请放心。我检验过遗体,先殿下的表情很安详,去得并无痛苦。帝林大人已下令收敛遗体,葬入圣灵殿。” 紫川宁舒出口气,眼帘垂了下来。她沉声道:“沙布罗。你举逆上之手弑君犯上,罪大恶极,本该死罪难逃。但家族有极大之宽宏包容,只要你能潸然忏悔。痛改前非,与帝林一刀两断,我可以特赦你。” 紫川秀惊讶地望去。他是深知紫川宁的,从眼神他就看出了,对沙布罗这个直接杀害先总长的凶手,她恨之入骨。但现在,当着众位总督的面,她居然愿意宽恕他? 两人目光交接。紫川宁缓缓而坚定的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宽恕沙布罗,可以向那些至今还留在叛军阵营的士兵宣示家族的诚意。既然连沙布罗这个直接参与杀害先总长地凶手都能得到宽恕,那些低级官兵们就更加放心了。而沙布罗是叛军中的中坚人物,他投降过来,也可以极大的动摇叛军的士气和斗志。 紫川宁日趋成熟,她做事不再凭着个人爱憎,已经隐隐有了成熟政治家的大局观了。 他温言对沙布罗说:“沙布罗。总长殿下金口既开。就决计就不会更改。弃暗投明,这是难得地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沙布罗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血迹斑斑的脸,人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在笑,笑声沙哑又低沉,像是一把钝刀子在磨。 紫川秀皱眉,普欣会意,喝道:“你笑什么!” “统领大人,你可知道我地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打斗时伤着了吗?” “是我自己动手挖去的——实在没脸再见总长殿下了。”沙布罗侧着头,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总长殿下,您的好意,沙布罗心领了。但是我先前已经背叛了紫川家,现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话——无论谁,一辈子背叛两次就太多了。”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丘八,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但是能动手挖去自己眼睛地狠人,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紫川宁脸色苍白,紫川秀扶了下她的肩,女孩子摇头说:“我没事——沙布罗,你决意如此,想必也已经有了觉悟吧?普欣,你负责监刑,首级传示全军,以为乱臣贼子诫!” 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后者点头。于是他大声道:“遵命,殿下。” 两个士兵粗鲁的把沙布罗推走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帐门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默默的对紫川宁方向鞠了一躬,然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紫川秀走了出来,目送着沙布罗被士兵们推打着、跌跌撞撞的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营地深处,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阵难过。 沙布罗,他虽然对紫川家有所愧疚,却依然选择了跟随帝林。男儿至死心如铁,在他身上,紫川秀感受到了一种敢作敢为的男子气概,至死不悔地豪迈。自己麾下地将军虽多,但却没一个有这样气势的。 监察厅麾下,怎么就聚集了那么多地英才呢? 望着西边的天空,紫川秀默默的想:“大哥啊,你还要把多少优秀男儿带向死亡呢?” 帝林在抵达奥斯时候才知道沙布罗被围地消息。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见到监察长大人这样,接待的官员们也不敢出声。接风会死气沉沉的,气氛跟追悼会差不多。 在奥斯城门,对着来迎接的军官们,帝林简单说了两句:“我们不是过来游玩的。奥斯并非我们行程的终点,大家还得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就这样,散了吧。” 军官们如蒙大赦,各自回营。等到身边没有旁人了,帝林才把一直远远站着的今西叫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今西简要地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下,说:“下官无能,有负大人重托,罪该万死。只是当下要紧的如何解决这事。因为远动兵势大,我们也不敢过去。现在汇集了两路兵马,我们已有了与远东一决高下的战力,大人,您的意下是?” 望着天空。帝林沉吟良久,最后说:“要去。” 今西也不惊讶,只是提醒说:“远东的主意恐怕是要围城打援。恐怕我们没到,沙岗已先破了,然后远东军再背倚沙岗城来对抗我们。” “围城打援?那也要他们打得动才行。传令下去。全军在奥斯休整两天,后日出发。” 帝林话语一出,今西已明白他的用意。作为整个监察厅的精神偶像,帝林绝不会说放弃沙布罗。那会让跟随他的将士们寒心。但若真要救出沙布罗,兵事如火,现在就该立即派部队出发,哪怕是一支先遣队也好。但远东军严阵以待,这支孤军疲兵地下场多半会是下一个沙布罗。 帝林选择壮士断腕,休整两天再出发,全军以严整的阵势逼近远东军,让远东军无懈可击——沙布罗能坚持到救援部队抵达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监察厅也能借此寻觅远东的主力决战。 想到这样一来,沙布罗多半性命难保,今西忍不住轻叹一声。 帝林望了他一眼,今西立即明白过来,掩饰道:“大军一路过来疲惫,远东实在是劲敌,休整两天再出战。确实比较稳妥。” 帝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得穿透了今西的心脏。 今西心脏怦怦跳动,表面却平静地问道:“大人?” 帝林淡淡道:“嗯。做好准备吧。” 两日后。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日,监察厅在奥斯的大军出发前夕,一骑快马信使也带来了沙岗城破、沙布罗战死的消息。今西、哥普拉、白厦、卢真等人都在场。尽管对沙布罗的不幸早有预感,但现在当真变成了现实。众人心下都是一片冰冷。 不说大伙与沙布罗地情谊,只说刚刚誓师出征,却已先损大将,这个兆头实在不好。 帝林安静的听完,默默的解下了帽子,望向东边的方向。监察厅的将领们站在他的身后,跟着脱帽致哀。 “力战不屈,阵于沙场,此正是大丈夫所为。沙布罗一生豪杰,这样的结局也配得上他。我们曾一同誓愿开创天地,死者已矣,我辈正当加倍努力,实其心愿!” 帝林的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极有穿透力。本来有些阴沉地气氛被一扫而光,将领们齐齐肃立,扬声道:“愿追随大人!” “出发吧!目标沙岗,为沙布罗复仇,寻远东军决战!” 在七八六年年末,紫川家的内战爆发。家族的两大势力监察厅和远东军即将进行最激烈的碰撞,在一系列的周旋和战斗以后,双方指挥部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那个边陲小城——沙岗。 帝林大军从奥斯出发直扑沙岗而来,消息传来,远东各部队亦开始了总动员。 敌寇已近,呜呜的号角声回荡在沙岗城周边地城镇和乡村里。一队又一队信使疾驰出城,他们带着统帅部地命令抵达驻扎在周边的各处军营。仿佛闹钟被上了发条,远东军这个巨兽般地庞然大物被发动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节 生死之地 第一节 生死之地 明羽军团接统帅部命令,全面负责沙岗城的防御工作。近十万战斗部队变成了工程兵,日以继夜的赶工修复沙岗残破的城池,准备迎接最残酷的考验。 远东布兰兵团接到军令,将在城池右侧担任右翼防御。三万五千名半兽人重步兵破城后休整已久,正憋得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接到军令,半兽人兵卒欢声雷动,大军随即全军拔营,火速起行。 白川军团接到统帅部命令,命令他们负责左侧防御。当下,六万半兽人重步兵随即出动,大军前行,巍峨如山移动,所到之处,地动山摇,声势极为骇人。 远东德昆兵团接到统帅部命令,进驻沙岗城中。独眼龙将军德昆麾下有远东军除了秀字营外唯一的骑兵集团,一万重骑一万轻骑。德昆将率领这支部队担任全军的突击力量,他们将是指挥部手上最有力的拳头。 远东军魔族新军第二镇、第三镇也接到了统帅部命令。就在一年前,魔族军队给这片土地散发了死亡、瘟疫和毁灭。而如今,魔族王国的战士再次踏上了他们前辈曾走过的道路,只是这次,它们为人类带来的是和平和秩序。在魔族公爵罗斯和人类将军梅罗的率领下,近十万魔族步兵向西开拔,枪刺如林,长刀似雪,整个队列不闻丝毫语声,只有一阵又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道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犹如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蜿蜒而行。 秀字营部队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自七八一年创建以来,秀字营迄今已有六年的历史了。在这六年时间里,秀字营也从一支默默无闻的地方部队成长为威震大陆的精英皇牌军。历经多次的残酷血战,秀字营依然保持八千人地名额,但创建之初加入的那批士兵。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这支军队的传统和精神却被后来者固化和继承。 从创建之初,秀字营走的就是特种精英路线,这支军队选拔的每个战士都经过半年的培训,只有通过考核的最强者才能入选。能入选的都是悍不畏死地亡命之徒,对光明王忠诚得死心塌地的狂热者。士兵们配备最精良的铠甲,使用最锋利的武器,享受最优越的待遇。出现在最关键的战场上,粉碎最顽固的敌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也在这天,来自奥斯、巴特利、达玛、比特、凯格、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史迪等十七个行省的十几万家族军队也接到了命令,奉命向沙岗城集结,一时间,向沙岗城汇集地军队多得遮盖了大地的颜色。旌旗蔓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让沿途的居民为之目瞪口呆,其壮观场面二十年后仍是村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紫川秀和帝林都预感到了,在那个连民用地图都懒得标记地小城,将会成为决定大陆命运的生死之地。双方把每一分力量都要用上。无数的人流和物资就像河流一般向其汇集,集结到这个弹丸小城周边。 十二月二十二日,两军主力抵达了沙岗周边。远东军倚城而守,监察厅则是野攻。而在此之前。两军的各路先遣队已经多次遭遇了。 帝林深知,自己地三弟紫川秀是当代不世出的全面将才,无论进攻防御,他都有超一流的水准。更可怕的是,他有那种天才将领独具的、天马行空般无法揣摩的军事思维,常常在敌人最是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 而紫川秀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是个冷酷地计算机器,战术计算上从不犯错。指望能找到他的破绽是不可能的。相反,他的眼光和手段却是犀利得可怕,只要自己稍露一点破绽,立即会被他抓住,穷追猛打,自己决计没有翻身的机会。 双方都深为忌惮对方,因此行军排阵上,大家都颇为谨慎。交战初期。双方的战术动作如出一辙。都是主力不动,而广派斥候侦查对方阵营。查探对方兵力配置,同时也阻止对方斥候对己方的窥探。 两军都是一流的强兵,能担当斥候地也都是军中精英,带着死不服输地傲气,打起来都是誓死不退。交战规模不大,但伤亡却是惨烈,双方都有整路整队的斥候被对方全灭地,双方斥候伤亡上千。 监察厅本来还想像上次对付林家一般,运用强有力的斥候战术将远东军的气势打压下去,但这次显然啃到了硬骨头。虽然武器简陋,但远东兵的战意和坚韧不是林家的老爷兵能比的,军队临战从不溃散,哪怕伤亡再大,顶多也就是撤退——秩序井然,有掩护,有断后的撤退——让监察厅也没法乘胜追杀,两军的战损比始终保持在一比一左右。 远东军实力雄厚,这样的伤亡倒还可以承受,监察厅这边已经开始肉疼了。交战一个星期后,担任全军总参谋长的今西被迫下令斥候们收缩防线,避免与远东军死拼,把两军之间大片的原野让给了远东军骑兵自由驰骋,监察厅营地里的官兵可以在营里的高台上看见远东的骑兵在平原和树林中纵横出没,窥探着自家的营地。 每天夜里,宪兵能望见对面那一片浩瀚无边的营火,想像那海一般浩瀚的营火都是敌人,无不胆战心惊。 望着那一片营火,监察厅的将领们心头沉重。眼前军阵固然庞大,但他们见过更宏伟的兵阵,当年斯特林和紫川秀联军反攻巴丹之时,军队规模更胜于今日。 令他们吃惊的是远东军的纪律。在监察厅将领预计中,既然是来自远东的蛮荒部队加上各省组建的守备队,多路兵马混杂,乱糟糟一团是正常的。 但眼前的军阵布置以沙岗城为中心,各处阵营安置得井井有条,气度森严。单以此而言,昔日以混乱毛躁著称的半兽人军团。他们地纪律严明已不在任何一支人类精锐部队之下了。 帝林心情沉重:“阿秀把人类的排兵布阵和军略战术传授给远东和魔族王国,更将他们编组成军。这样野蛮嗜血的种族,学得了我们的战技,一旦阿秀故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他们?百年以后,恐成人类大患。” 就如监察厅参谋部对远东军庞大的阵营望而生畏一样,远东军的统帅部同样对监察厅的布阵感觉棘手。紫川秀和林冰带着斥候部队抵近观察监察厅的防线,花了一天半时间从南到北地将防线巡视了一遍。总兵力上监察厅虽然逊色于远东军。但帝林地布阵却更为巧妙,他倚靠着山丘河流,各部队错落相置,兵力环环相扣,彼此互为掩护,同时兼顾了防守、取水、运粮、补给等需要,衔接和配合毫无破绽。 对帝林用兵的老练纯熟,紫川秀和林冰深感叹为观止。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的这场沙岗会战自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陆的目光。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流风家和林家都派出了军事观察团,抵近观察战况。他们如此关注这场战事,不但因为这场战事的结果将决定大陆的命运,也因为两军的指挥官都是超级明星将领。 紫川秀十二岁初出道就因击败流风西山而成名,在他十五年地军旅生涯里。他几乎与流风家和魔族王国所有的名将都交过手,败在他手下的将军能列出长长的一张表来:葛沙、云浅雪、罗斯、鲁帝、古斯塔、凌步虚、叶尔马、雷欧、裴玛、魔神皇卡特,而在澜沧江河畔,与流风霜的对决更是把他推入了当世超一流名将地范畴。后人统计。光明皇身经大小战役一百二十七起,居然无一败绩,全部获胜。世人普遍认为,能获得这样近乎奇迹的成绩,紫川秀不但拥有出众的将才,他的运气更是强悍得令人发指。 而帝林同样是天才名将。虽然他地上阵次数略比紫川秀少,但经得起身经百战的盛誉。他经历的战阵多半是最关键的决定性战役,譬如帝都保卫战。譬如在西南对林家的侵袭战,譬如对魔族王国的第一次大进攻……如果说紫川秀是战术天才,那帝林就堪称会战的天才了。越大规模的战役,他越是如鱼得水,越是锋锐难敌。他用兵犀利凶猛,节奏明快果断,一旦抓住敌人破绽便凶狠突击,多次以少击多。大获全胜。他指挥地几次会战曾被大陆各国的军事学院收录作为教导学员的典范例子。被誉为“毫无瑕疵的经典指挥”。 二人都是战绩彪炳的名将,同样有着不败的盛誉。到底谁能在这场近乎势均力敌的会战中获胜?这样的疑惑,在每个观察员脑子里都盘旋着。 紫川秀用兵素来以诡秘多变闻名,而帝林则擅长主动进攻,凶猛突击。在观察员们预计中,这样地两位名将对碰,交战过程定然是精彩纷呈,激烈无比。为了欣赏两位天才将领地交锋过程,河丘和流风家的观察员们冒险抵近战场,仔细观察。但结果令他们十分失望,交战初期那几天,过程非但不精彩,只能说是沉闷无聊。 没有凶狠地骑兵突击,也没有诡异的天降夜袭,更没有火烧连营或是水淹七军这样的精彩谋略。每天太阳出来,两军士兵躲在自己的阵地里,冲对方放冷箭或者高声叫骂上一阵。他们偶尔也是离开营地,不过不是冲锋,而是拿着工兵铲出去挖壕沟。 为了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两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挖壕沟这个简单易行的防御措施,大群士兵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如蚂蚁一般在结冻的土地上辛苦工作,阵前的地面被他们挖得支离破碎,不要说在晚上夜袭了,就连白天通过都不是件容易事。 双方偶尔也交手。但就像两个互相忌惮的重量级拳手刚刚交手时都不会使出最犀利的重拳,而是用迅速又敏捷的轻刺拳来试探对方,远东军和监察厅在开战初期的几次交锋同样如此。双方发起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都想压制对方的阵地,寻找敌人地破绽,或是想引诱敌人露出破绽,但都没能成功。 数次规模不大的战斗下来。为了避免侧翼被攻打,也为了从侧翼包抄敌人,两军的阵地都是不断的向两翼伸展,延绵十五里。紫川秀从沙岗的城头已无法望到自己部队的末尾,大军指挥只能倚靠传令兵和旗帜信号,战场已经扩展到上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 表面上,两军战线一片平静,但暗地里。两位统帅的较量却是一直不停。为削弱敌人,双方在计谋上无所不用其极,夜袭、突击、离间、设伏、佯兵、包抄、谍报、伪报、谣言、火攻、截粮、煽动……除了刺杀外,所有能用地谋略他们都用了一个遍,但却收效甚微。 原因其一,两位统帅都是历经战阵的老手,军学精湛,经验丰富。心态沉稳,正常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露出可被对方利用的破绽的;原因其二,两位指挥官之间太熟悉了,相交多年。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自己,拿民间谚语说的:“你刚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了。”紫川秀稍有动作,帝林立即就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他的用意,迅速设下相应的反制圈套。但紫川秀也不上当,立即换战术设置反反制圈套;于是帝林这边又重新布置反反反制圈套……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后,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累得两军地参谋白发又多了几根。 双方你来我往的较量了一番后,彼此都对能够寻到对方的破绽死了心。最后,还是紫川秀先下定了决心。凭借着远东军雄厚的实力,他下令对监察厅两翼末端发动连续波浪式攻击,稳步推进。压缩对方的阵地。 漫天地风雪里,一排又一排的半兽人士兵和魔族士兵整团整团的发起冲锋,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着向监察厅发起了进攻,一排排地倒下,又是一排排的跟着冲上,前赴后继的冲锋,连绵不断。远东兵与监察厅的宪兵们在堆满积雪的壕沟中滚爬跌打的厮杀着,用冰冷的刀锋割破对方滚烫的肉体。狼牙棒和刺枪互相碰撞出激烈地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雪地上,将雪地溅得赤黑赤红。远东军攻下的阵地。没等他们立足站稳,监察厅的反攻部队已经冲上来。为争夺一段不到千米的壕沟阵线,从日到夜,双方反覆拉锯厮杀,阵亡士卒数以千计,人类,魔族,半兽人,无数的尸体倒在皑皑的雪地里,将掩体和壕沟堆得密密实实,最后被那纷飞地大雪所慢慢淹没,只剩一片白茫茫。 在距离沙岗以西二十多里路地大道边,有一个叫庙村的小村子。看到大道上军队开拔频繁,知道大战在即,村里地村民早就溜之大吉了。然后,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被帝林看中,成了他的驻地,而监察厅的几员将领虽然分驻各处,但每晚都要集中过来汇报和参赞军务,因此,这个不起眼的小村也成了监察厅的战时总部。 外边下着大雪,屋子的桌子、墙壁上都摆满了地图,昏黄的油灯照在地图上,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和强烈的男性气息味道,军官们低声讨论着,脸色严峻。 谁都没有料到,两位绝世名将的较量竟以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激情的消耗战来进行,预先准备的计谋和战术居然无用武之地。素来以机敏著称的紫川秀这次不知犯什么毛病,表现得跟初出茅庐只会按着兵书打仗的菜鸟将领一般,使劲的攻打监察厅的两翼。 令监察厅愤怒的是,这种愚蠢而低级的战术却偏偏无法破解。数天来,两军伤亡都颇为惨重,为了抵挡远东军的攻击,监察厅不得不在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去补充两翼,中央的阵线越来越显单薄。 本来,监察厅布置在一线上的部队或是宪兵部队,或是新编的军法部队,都是隶属监察厅的嫡系部队;而原来的东南军、远征军的兵马则布置在二线作为预备队使用。但现在,监察厅在兵力运筹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不得不把一些非嫡系部队派了上一线。 而这些部队的表现也正如料想中那样精彩,碰到远东军,好点地还挥舞两下兵器装作抵抗一番再往回跑。差劲的干脆就直接蹲到地上把武器举过头顶了,一边高呼:“我们投降了!”还有些胆大的,干脆就砍死了督阵军法官,提了脑袋领着部下们到那边领赏去了。被他们这样捣乱,一些本来还能打的部队也被乱了军心,败得一塌糊涂。 监察厅的总参谋长今西做总结:“远东军使用对拼战术,逼迫我军与他们拼血。战术虽然笨拙,却是无法破解。对方兵力雄厚。这样下去,先见底的肯定是我们。” 白厦插话道:“哪里等得到见底?只要宪兵部队被削弱得差不多,不用远东军动手,原来远征军的那伙人就会起来把我们掐死!这几天我下部队去,瞧着军官们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了。我们杀了斯特林,又清洗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现在他们都觉得报仇地机会到了。 “宪兵再削弱的话,我们就镇不住那伙人了。我建议。不能再派宪兵部队上去了,让原来远征军和中央军的部队上!让他们跟远东军拼光了最好,省得我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防着他们。”哥普拉冷笑道:“白厦,我们又不是没派过他们上阵,结果怎样?转眼都跑过去了!那群畜牲。投过去后连军服都没换,第二天就掉转了枪头朝我们这边进攻,打得还真是下了黑手,战死一半都不退。甚至把宪兵队都得打退了!我就纳闷了,这群王八蛋真那么厉害,在我们手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来?” “嘿嘿,他们投了新主子,将功赎罪,肯定要卖命的!” 帝林冷冷瞧他们一眼,两位将军都讪讪的停止了闲聊。 众位将军吱吱喳喳议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下去。顶多还有十五天,监察厅地战线就要全部崩溃了。 今西起身说:“大人,远东士兵悍勇,将领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是不可能犯错给我们机会的。要想胜利,我们只有用非常手段。”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他沉声道:“必须除掉紫川秀。紫川秀一去,远东失去了支柱和灵魂。自然就会退兵东归。我军也就能取胜了。” 众人嘘声四起:“今西,这何需你说?若不能击败远东军。我们又如何杀远东统领?” “不然!二者大有不同。击败远东军,这是个战略目标;而杀远东统领,并不需出动大军。当年只是黑道的马家就成功地刺杀了手掌兵权的云山河统领,作为全国情报机关总中枢,我们监察厅拥有的资源比当年的马家多得多,只要用心筹划,成功地可能性很高。”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哥普拉兴致勃勃的问:“今西,你有具体的办法吗?” “有!我们有一个隐蔽的情报员,一直在远东的秀字营中任职。最近他发来情报,说自己已被调入了统领卫队里,他是有资格接近远东统领本人的。” “哦!”监察厅的将军大多是情报官员出身,他们最精通地不是军略,而是间谍技术。在这些行家眼里,只要能近身接近一个毫无防备的对象,那有太多的办法来置对方于死地了。即使紫川秀身手再好,他也没办法防备随时出现的“加料茶水”或者床单和被子里的毒针。 “这个法子好!” “赶紧给那个情报员联系,告诉他,事成之后,封他做总督都没问题!” “不要说总督,哪怕许个统领也可以!大不了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将军热烈的议论着,兴奋之色溢于脸上。这时,一盆冷水猛然浇到了他们头上:“不行。” 说话的人是总监察长帝林,他冷冷地说:“这种手段太卑鄙,不能用。” 将军们面面相觑:大家谋逆弑君,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何况,暗杀这种手段监察厅也不是没用过,什么时候帝林说过“卑鄙”了?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不行。” 帝林地话语冷硬得跟雪地里的岩石一般:“今西,倘若你敢瞒着我擅自行事,我必杀你——你们也是,谁敢乱来,我就杀谁。” 一瞬间,屋子静了下来。 今西咬咬牙,站起身说:“大人。请给下官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我觉得卑鄙。” “大人,您还对远东统领怀有旧情吗?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怎能手下留情?” 哥普拉犹豫片刻,跟着站起:“大人,今西地办法或许有用。让他试试吧。” 白厦和卢真也跟着站起:“大人,请您三思。” 帝林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与众将对视着,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地冷笑。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坐着,但站着的将军们却都有一种感觉:对方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屋子里的人仿佛都成了木雕泥塑的塑像。那种凝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将军们一个个直冒冷汗,汗湿重衣。 还是卢真先坚持不住坐回了椅子里,顺带着把他身边的白厦也扯了下来。然后,哥普拉也坐了下来,今西则是最后一个坐下来地,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慨。 帝林环视众人:“很好,谁还有别的提议?” 没人回答,将军们以沉默表示抗议。 “那好。我准备约战远东统领,与他一场单挑决胜。”帝林神色平静,并不像在谈论如此重大的话题:“若紫川秀败亡。远东军全部退回瓦伦关以东;若我输了,那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好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将军们失声叫道,哥普拉站起来叫道:“大人,这未免也太离奇了!两军交战,哪有统帅亲自上阵单挑决战的?” “我愿意,紫川秀也愿意,那就可以了。” “可是……”哥普拉急得脸都皱了起来:“那怎么可以?从来没有这样打仗的!何况,即使大人您愿意。远东统领也不可能答应啊!他们已取得了优势。为何要冒这个险?” “远东军一定会同意的。这几天,我军的伤亡超过了两万人。料想远东军也不会少。这样对耗下去,即使最后能打垮我们,远东军也必然伤亡惨重。远东统领仁厚,爱兵如子。若接受我的提议,起码能减少他十万士兵地死伤,而且他对自己武功也颇有信心,肯定会答应的。”帝林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将军们陷入了各自的思考,表情各异。帝林的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一想,好象也未必不可行。 卢真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大人地主意,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击败了远东统领,那我们就能摆脱困境了。” “无耻鼠辈!”哥普拉对卢真怒叱。 卢真心虚的争辩道:“我不过是赞成大人罢了,这有什么错?” “当年魔族王国高手齐聚,远东统领硬是靠着一把洗月刀杀出血路闯出——为了你的狗命着想,你居然怂恿大人跟这样地人单挑?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被今西一通怒骂,卢真不敢还口,嘴里嘀咕着,缩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帝林笑笑:“今西,哥普拉,远东统领诚然是很强的高手,但你们就断言我一定就不如他?”“下官不敢。”今西起身向帝林鞠躬,然后说:“虽然说大人武艺高强,但与远东统领这样的强手对决,即使能胜,恐怕也会有所损失。下官虽然提议刺杀远东统领,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您不必这样,把担子一个人全部承担起来。” “不错,大人!”哥普拉也站起,激昂的说:“我们一同战斗!” 帝林望着激动的部下,眼神平静得如千载不变的雪山:“一起战斗,然后呢?” 部下们低着头,没人出声。 “我已考虑过了,这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或者说,你们中有谁自认武艺比我更强,愿代我出战?” 回应他地,依然是难堪的沉默。忠勇的将军们胀红了脸。他们愿代帝林出战,即使战死丧命也无所谓;但失败的后果太严重了,没人敢出声自荐。 良久,今西才勉强的说:“大人,军队还能战斗,我们也还能坚持……” “等到军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就太迟了。”帝林打断他:“那时即使我们想约战,远东也不会同意了。趁着我们还有筹码,这是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帝林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和白皑皑地原野,茫茫地雪地在黑夜里亮得格外耀眼。望着东边的茫茫地平原,帝林平静的说:“就当是我的任性吧。我真的很想,与阿秀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 帝林的估计并没有错,送信过去的第三天,远东军就递来了回话:“同意约战。” 就如帝林艰难的说服部下一般,紫川秀要部下接受这个提议也并非一帆风顺。接到帝林的提议时,远东统帅部的第一反应是笑得前仰后伏:“这个大叛贼——咳咳,我的意思是,监察长阁下难道秀逗了?” 紫川秀没笑。他把那封信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说:“我接受。” 笑声嘎然而止,部下们看紫川秀的眼神像看疯子一般,然后,他们再次狂笑。 “大人,您还真是幽默啊,哈哈,哈哈!” 当意识到紫川秀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认真想法时,将军们神色都凝重了。然后,他们开始坚决的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我们已胜券在握,大人您何必再冒这个险?” “武艺比试,结果难料。虽然大人您武功高明,但帝林也是高手,万一运气不好……那怎么办?” “叛逆奸诈反覆,即使大人您赢了,他们也未必肯遵守诺言投降缴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节 单打独斗 第二节 单打独斗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反对意见,紫川秀却固执的、令人难以理解地坚持己见。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亲自来到了战地的野战医院视察。在这里,因为缺乏人手和床位不足,一排又一排伤残士兵裹着血迹斑斑的毯子躺在雪地里嗷嗷惨叫着哭喊妈妈,哀号哭喊日夜不断。 而在医院另一边的空地,则是一个安静而沉默的世界。从前线方向源源不断地有人推来盖着篷布的独轮小车,篷布下露出了一双双冻得僵硬冰冷的赤脚。搬运工默不作声地将篷布掀开,将车子上冻得硬邦邦的人体倒下来。阵亡者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牧师拿着经文在尸堆前简单地祈祷,戴着口罩的焚化工将大桶燃油浇上去,点火燃烧,粗大的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蓝色的天际下扶摇直上。烟柱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怪异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景,林冰煞白了脸。她对明羽嘶声说:“你们怎能这样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为何不将他们好好收敛埋葬?” 明羽沉默良久,才分辨说:“天太冷,土都冻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挖坑,只能这样处理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交给家人。” 林冰想问,这样大批尸体焚化,难道还能分辨出谁的骨灰吗?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交给家属的只有一个标有亲人名字的骨灰盒,至于里面到底是谁的骨灰——那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远东男儿出征千里为国而战,死后竟连尸骸都不能还乡,将军们无不心中酸楚。但看着明羽那张痛苦而无奈的脸,大家也不忍心出声责备他:以微薄的物资和人力支撑四十万大军作战,让四十万大军吃饱穿暖,远东的后勤力量确实也用到了极限。明羽已经尽力了。 对眼前地狱一般地情景恍若不闻,紫川秀只是仰头专注望着西边的蔚蓝的天际,望着远方天际下的几道黑色的烟柱,他淡淡地说:“你们看,他们的烟柱,不比我们少。” 领悟了紫川秀话里的深意,将军们都沉默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地士兵伤亡。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是千万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儿子,是远方亲人的寄托和支柱。即使在帝林那边,大部份的士兵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遵照自己长官的命令行事。如果我的冒险能换来这十几万士兵的性命,换来十几万个远东和内地家庭地幸福,那是非常值得的。 而从国家角度来说,士兵们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这样打下去。谁获得胜利都将是个惨胜。几十万青壮年男子的死伤,是对国家人力资源的重大打击。国家历经连年惨重地战争,再也经不住这样的重创了。 你们担心帝林落败后不肯履行协议。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帝林一向高傲,食言而肥的事。他是做不出来地。即使监察厅想反悔,但大哥一旦败亡,没有了他这个领袖和核心,叛军照样会崩溃。 这不是魔族入侵的国战。不是关系人类兴衰的种族战,这只是为了谁做总长而起的内战,并不具备崇高的意义。如果说正义需要鲜血来祭奠,那就让我和帝林来流血就够了,两军士兵是无辜的,这是最快、也是最迅速结束内战的办法,请你们支持我。” 就这样,紫川秀艰难地说服了林冰、明羽等统帅部将领。布兰和德昆等半兽人将领也表示赞同,因为半兽人的部族战斗中,也有不少首领出阵单挑决胜负地战例,紫川秀的举动很符合佐伊族战士豪迈的英雄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救很多半兽人士兵的性命。 至于紫川秀落败的后果,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长年以来,部下们对紫川秀一直有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就像德昆说的:“光明王殿下武功天下无敌。连魔神皇都杀不了他!谁是他老人家对手?谁能打败他?” 阻力来自于意料不到地地方。消息传到紫川宁那里,她亲自跑来:“阿秀哥。听说你要跟帝林单挑?这不行,我坚决反对!” 紫川秀对她苦口婆心地解说,说明这样也是对紫川家族最好的选择,但紫川宁只是坚决不肯。后来,她说:“阿秀哥,帝林出剑太快、太毒,与他对战,太危险。复国是很重要,士兵地生命也很重要,但这些都比不上你的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些话很无耻,不是一个家族总长该说的,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宁愿不报仇了,你带我回远东去吧。” 被紫川宁的话语震撼,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忧虑和泪痕,紫川秀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权谋的是权势和财富,女人要的,却仅仅只是心上人的平安和长相厮守。“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出了令人震撼的深情和挚爱。在紫川宁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泪光和久违的真挚。想到自己已经与流风霜相约终生,紫川秀喉咙发干,不敢与紫川宁泪水模糊的眸子对视。 这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用力的抱住面前女孩的纤细而柔弱的肩头,揽她入怀,温柔的对她说:“阿宁,相信我,好吗?”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平静而冷酷的告诉紫川宁:“殿下,微臣已有了万全的把握。我们定能取胜!” 经过交涉,决斗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就在沙岗城前四里的空地上,那地方恰好在两军之间。在这三天里,双方都派出人马驻守在这块空地上,大家相隔五十米扎营,互相监视着对方。生怕对方在决战的场地上搞鬼。 因为知道再打也毫无意义了,两军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守稳营盘。两天里,延绵十几里长的战线上静悄悄的,竟没有发生一起战斗。 两军统帅单挑对决以定胜负的消息早传开了,这可是自古以来都少见地稀罕事。士兵们都在兴奋的期盼着,议论着紫川秀和帝林的战绩和武力。在秀字营的营地里,胆大的士兵甚至开出了盘口。赌紫川秀与帝林决战谁输谁赢。 七八七年一月四日,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四起,地面上一片白雪皑皑。 空地上远远的对峙着两群军人,相隔五十米站着,气氛肃穆。 “他们来了。”明羽低声说,话语里带着颤音。 紫川秀远远的望见了帝林。尽管他的帽檐压得低低地,但在那群黑色军大衣的军官们簇拥下。帝林那高挑的身材依然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瞬间,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抓住了紫川秀,他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捏得关节发白。这个时侯,他竟害怕了。害怕再见到那张曾经无比友善和关切的脸。 两年了,自从巴丹会战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离别时,他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和战友。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时,大家已是不死不休地死敌了。 自己将怎样去面对他呢?该说些什么? 紫川秀全身发冷般颤抖起来,他极力镇定,但怎么也止不住这发抖。在这时,他的惊恐竟如初出茅庐的新兵一般无二。他偷偷张望旁边,林冰、明羽、布兰等将领都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对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在五十米开外,对方地大群人马站定了脚步,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也过去吧。” 紫川秀抓住了洗月刀的刀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他沉声说:“好!”带着林冰、明羽快步迎了上去。 恰好在双方人群的中间距离,大家停住了脚步。明羽是负责与监察厅交涉地,他先上前与对面交谈了几句。然后回过来:“监察长大人。这位是我们的秀川统领大人,他旁边的是远东副统领林冰。在下是远东第三军军长明羽。” 其实大家都是熟识的,即使今西,当年在帝都时紫川秀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场合尴尬,需要说些废话来过渡。 紫川秀心下更是苦涩:什么时候,自己和帝林之间居然到需要人介绍的地步了? 几个黑大衣的监察厅军官面无表情:“幸会。” 帝林没有出声,冷漠的一个个望过众人,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明羽和林冰都感觉脸上像是有针刺着,麻麻的痛。二人都震骇:“这逆贼,武艺竟到这种地步了。难怪他竟敢提议单挑统领大人!” 今西也介绍说:“秀川大人,这位是监察长阁下;他旁边地是哥普拉阁下,在下今西。” 紫川秀平静的说:“幸会。” “秀川大人,您既然接受了挑战,想来条件您早已熟知了。但为避免误会,在下还是重复一遍:这场决斗,生死不限。远东只能由秀川大人您一人上场,我方也只能有帝林大人一人上场。若帝林大人输了,我方部队将全面放下武器向贵方投降;若贵方输了,贵方就得全面撤军,撤回瓦伦关以东,不再对我方攻击——秀川大人,帝林大人,是这样子的吧?” 紫川秀和帝林都点头,示意确切无误。 今西继续说:“秀川大人,我方保证,若是帝林大人不幸落败,我和哥普拉阁下将负责执行剩下的协议部份。”说完,他探询的望了过来。 紫川秀点头,林冰会意的站出来:“我方也保证,若秀川大人失利,我和明羽阁下将负责撤军,将部队带回瓦伦关以东。” “林冰大人军誉卓著,明羽阁下也是诚信之人。有两位千金一诺,我们也不必签书面协议了。”今西平静的说:“若没其他事,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说话的人竟是一直没有开声地帝林。他没看别人,只是直直地望着紫川秀:“我想和阿秀单独说几句话。” 突然听到“阿秀”这个词,紫川秀身子陡然一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明羽拼命地对他使眼色,林冰则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小心有诈!” 紫川秀听见自己地声音慢慢说:“好的。明羽。林长官,你们等一下。” 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中间,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下,远东军统领和监察厅首脑、家族最大的叛逆头目在并肩而行,安静的交谈着。 “阿秀,你憔悴了。”望着紫川秀头上的白发,帝林平静地说:“军务虽忙,但我们也得懂得保养自己。透支了生命。再大的权势,也换不来健康的身体。” 紫川秀点头:“大哥,我知道。” 帝林望了他一眼,有点诧异:“大哥?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 “你一直是我的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过去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阿秀。说老实话,出事以后,你是不是恨我?” “是恨,一直都恨。不过,我想大哥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我确实有苦衷,紫川参星和罗明海紧紧相逼……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人。我帝林。岂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甘为人下之辈?事变以后,不用再敷衍那些废物,不必再向那些饭桶俯首称臣,我感觉十分快乐。天高海阔,人贵自由,走上这条路,我并无后悔——这个,我也不必瞒你。” “大哥你性子高傲。我一向都知道地。但是。你不该害了二哥。” 帝林神色一黯。其实,他可以分辩。说他并无此杀害斯特林的本意,完全是哥普拉的自作主张,当时情况混乱,无法控制,这完全是一桩意外事件——等等。 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简单的说:“这是我的罪。” 紫川秀摇头:“不,这是我们地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一串。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并肩走着。走到一处平坦地空地上,望着远处几棵稀疏、掉光叶子的干枯树木,帝林停住了脚步:“这地方不错,就到这里吧——阿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出征去远东前,我与你在书房聊天的那晚?” 那晚的对话同时回响在二人耳边: “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怎么会忘记呢?回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兄弟情谊的晚上,当年生死相托的兄弟,如今却得白刃相向。紫川秀沉默良久,沉声说:“大哥,那晚我答应了你,这个承诺我会一辈子坚守: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谢谢!”帝林站定,渊沉岳恃,气度森严。他反手缓缓拔剑,平静地说:“阿秀,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我虽然无能,若是侥幸……说不定也能为你了结一二。” 紫川秀把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若我落败……宁殿下自然会去远东避难。大哥,若你得胜,还望看在我的面子上,莫再追杀她了。” “好!他日即使宁殿下落我手上,我保证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囚禁到老就是。” “谢谢。代我向流风霜公主道一声对不起,请她原谅我不能守住承诺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的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地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地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地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地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的武器交击声不断的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的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的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地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的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的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的,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地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色,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的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地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的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青年吃力的搀扶着浑身血污的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的青年与他重伤的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地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日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的脸色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日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的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地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地方向,他苍白地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的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的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的口号,挥舞着手中地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的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的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的。”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地事?” 担忧帝林的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的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色。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肃。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色,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的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的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地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重。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害性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的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地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的,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性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依照帝林大人的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复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地,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的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的事,也没一年的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复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的伤势很奇特。敌人的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地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地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的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地是您的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 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绪也还稳定——大人您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的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地。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制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日,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的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的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制。 这件事,若放在往日,那是最严重的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的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帝林用地是平静的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的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的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地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的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的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地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日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的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诉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节 各安天命 第三节 各安天命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中,大道上向西行进的人群络绎不绝。士兵们背着自己的包裹和行囊,零零散散或是三五成群的结队行进。士兵们都穿着便服或者剥去了职衔标志的制服,用头巾裹住了脑袋冒雪前进。在士兵们麻木的脸上,没有激动,没有伤悲,有的只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监察长大人已经战败,监察厅已经解散,再没有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为谁而战。如果愿意投诚远东军的,那就留在营地里;如果愿意继续跟着监察长大人远走他乡的,那就到庙村去集合,那里还有忠于监察长大人的部队;如果两样都不喜欢的,那——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有人选择了留在军营里等候远东军过来接管,有人则激动的宣称要去庙村继续跟随帝林大人,但更多的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卷起了包袱和行李,安静的从军营的后门走出去。打了那么久的仗,士兵们思家心切。何况,谁也不知道胜利者会怎样处置自己,虽然总长声称特赦所有叛军,但大部份官兵都不愿拿自己的性命来试验新总长的宽宏和诚信。 紫川秀骑在马上,在道边伫立着。士兵们潮水般从他身边走过,对这位银发的年轻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是没有人动过歪脑筋想抢劫他的战马回家,但将军身后上千名雄壮的武装卫队让他们丧失了动手的胆量。 在紫川秀身后,身披着黑甲的白川一手按剑,警惕的注视从身前涌涌而过的叛军士兵。她低声对紫川秀说:“大人,虽然说监察长阁下已下令投降,但这样深入叛军,我们身边地护卫还是太少。万一碰到叛军大队。下官担心身边的力量不足护卫大人安全。” 紫川秀点头,望着那远远的平线上一个小黑点,他心潮起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小村庄里,自己亲如血肉的兄长受伤躺卧。他很想过去,再见帝林一面。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该过去。猜到了紫川秀的想法,白川说:“大人。我觉得您现在……不好过去。” “嗯?” “大人,监察长大人已经认输,我相信,他是不会对大人您不利的。但是看这个情势,监察长阁下已经控制不了部队了……而且,您过去,见到监察长大人,您打算要跟他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声对不起吗?” 紫川秀猛然转头。愤怒的盯着白川,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紫川秀自己却先泄了气,长叹:“祢说得对。我确实没必要去地。” “是啊!” “但我还是要去。” 说完,紫川秀一紧马绳。逆着人流策马奔驰起来。白川才反应过来,冲卫队喝道:“还不快跟上大人!” 紫川秀抵达庙村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看到了黑沉沉的一片低矮屋子,村子里空荡荡的。静无声息。 在村口处,一个宪兵军官见到了紫川秀一行人,快步走上前来:“是远东统领大人吗?” 卫兵们立即围上来,要冲上去将这个军官扑倒。借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光亮,紫川秀却已看得清楚了,来人正是今西。 “住手。”紫川秀喝住了卫兵:“今西?监察长大人在哪里?” 今西鞠了一躬:“统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离开。他告诉我在此等候,说您应该会来。这里有他给您留下的一封信。请您查阅。” 一个卫士从今西手中接过了信,恭敬的转交紫川秀。 紫川秀伸手抚摩着手上的信笺。一个卫兵识趣的奉上了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了帝林俊秀而笔挺地字迹: “阿秀吾弟: 见字如晤。 今日一战,吾弟名动天下,无论武艺与霸业,皆至无上境界。为兄虽然战败,但亦在心中为吾弟深感欣慰可喜。 吾弟虽已屹立于辉煌巅峰。但制霸大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吾弟切莫以目前地位为满。权臣之路,步步荆棘,进退维艰,古来功高震主,稀有善终。倒不如一步踏出,便是海阔天空。 以为兄观之,大陆纷争亦有三百年,紫川氏气运已衰,流风家分裂成四,林氏庸庸碌碌。天下纷乱已久,万民不堪其苦,当此时,应有王者横空而出,手掌利剑,扫灭群僚,一统天下。 而吾弟平远东,镇魔族,统万里江山,掌无敌铁军,拯人类于存亡,挽家国之危难,功勋盖世,誉满天下。群雄之中,唯有流风公主堪以与你较一日长短,然则霜公主却偏属意你,此正为天命。未来天命王者,舍吾弟其谁?当取不取,反受其咎。 沙岗之战后,吾弟前方,已是一马平川。成大业者,切忌妇人之仁。他日若能见大陆一统帝国诞生,为兄即使在九泉之下,亦为吾弟昭昭功业喝彩鼓舞。 魔族皇族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绝不可信。然则目前用人之际,吾弟可考虑用魔族兵攻流风与林家,削其实力,待天下平定后,勒令魔族皇族迁入内地,逐一戮灭;派人类军官统掌魔族之兵,人类官吏管辖魔族之民,迁人族居民入魔族境内,百年之后,王国便成帝国又一腹地,此为吾弟之无上功业也。 流风族叛逆成性,绝不可留。除霜公主外,皆应铲除。 林氏狡诈伪善,然则野心魄力皆不足撼动吾弟霸权。可留,可杀,存乎吾弟一心。 紫川氏目前唯余紫川宁一人,宜封以厚爵重禄,以安民心。但,元老会之流定要斩尽杀绝。因吾弟麾下的忠臣猛将众多,将来必成新朝贵族,而元老会等皆为前朝支柱,已垄断经济和民生要脉,堵塞新朝贵族进取余地。缺乏新贵族群的支持,新帝国将成无根之木,决难长久。此事关系帝国命脉与国运,绝不可心慈手软。切记,切记! 能与吾弟为友,实为愚兄此生最大幸事。然人生无常,造化至此,深以为憾。今日别后,愚兄将率部出洋,游览海外山河,逍遥此生。吾弟前程远大,勿以愚兄为念。 保重身体,期盼重逢。 帝林 七八七年一月五日” 把手中的信笺看了一次,两次,三次。紫川秀百感交集。他望向今西:“监察长大人,还留了什么话吗?” “大人说,他的伤并无生命危险,让下官转告您。请您不用担心。” “今西,也请你转告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期待着将来重逢之日。” 今西鞠躬:“遵命,大人,下官一定转告。告辞了。”他转身上马,从村中疾驰而过,逐渐消失在苍茫地夜幕里。 紫川秀深深的眺望着今西消失地方向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好。放进了大衣贴身地口袋里,然后,他回头对白川说:“我们回去吧。” 相比于监察厅阵营里的凄风冷雨,此时的远东大营里却是一片欢腾。紫川秀回营的时候,主帅大营里正在举办宴会。紫川秀还没踏进门口,便听到了主营那边传来的一片喧嚣嘈杂声,划拳声、叫好声、闹酒声,他皱皱眉。叫来了营地的执勤军官:“怎么回事?营地里为何如此喧闹?” “启禀大人。几位总督前来叩见总长殿下,说是要庆祝大胜。总长殿下也就答应了。他们正在营里举办宴会,还想请大人您赏脸参加。” 紫川秀脸色一沉。刚刚击败帝林,抚恤伤兵、收容叛兵、接管叛军指挥权,部下骤然多了十几万兵马,为安排他们地衣食住行,又要提防他们暴动发难,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官员们忙得人仰马翻。总督们倒好,打仗糟糕得一塌糊涂,打完仗他们倒是跳出来说要庆贺了,真是恬不知耻。 他问:“有哪些人?” “具体人数下官记不得了,但有科维奇、胡麻、安德烈、米海等诸位总督大人,还有些周围行省来地元老代表,都说是来恭喜宁殿下的。”看着紫川秀的脸色不好,他低头致歉道:“大人,下官是今日的值勤官,监管不严,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叹口气,不管怎么说,紫川宁毕竟还是家族的主君,她若执意要开宴会,没有自己的命令,部下们确实也不好拦阻地。甚至就是自己,碍着紫川宁的面子,也不好过去扫兴。 “不关你地事。继续值勤吧。” 虽说不过去扫场,但紫川秀也没闲到这个地步,要过去凑那群二百五总督地趣。他径直回了自己帐里,几个幕僚军官早已等在那里了,向紫川秀请示答复。 “大人,侦查部门报告,对面的叛军确已崩溃了。请大人明示,我们何时派遣部队过去接管?还有,派遣哪些部队过去?” “大人,我们发现部份叛军兵马正在有秩序地逃逸,是否要追击他们?” “大人,有不少叛军士兵自行到我军阵前投降。是否接纳?” “大人,后勤部门请示,投降叛军的伙食供应标准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归降叛军的营地请您划定?” “大人,有一个投降的叛军头目请求您地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的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的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们该请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的……” “没事。就说我授权他全权处理就是了。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事务都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二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的卢真早已没有了昔年地威风。他哆哆嗦嗦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的抽自己嘴巴:“我该死!我该死!我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大人,我也是被叛贼们胁迫地……” 紫川秀冷冷的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来的目的并不是想欣赏这场掌嘴秀,但看着昔日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作贱自己,他倒也没叫停的意思。 知道眼前地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地人,卢真是下了死决心了。每个耳光都抽得拼了死力,抽得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晕,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坐地人冷冷的发话了:“卢真,参与叛逆,攻打总长府,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二十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是!罪臣明白。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日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的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了?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抢后的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贼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值得救你性命!” “是是,大人说得对,罪臣愚昧……”卢真额头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那边的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让他们继续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份量。不过要救你性命。那还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地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比你提供的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的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聚敛钱财无数,收藏地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却是满不在意的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大人目光远东,志向深远,罪臣地这点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的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的望着紫川秀,目光里满是哀求:“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得还是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在地上磕得“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地方,你住下好好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才说的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地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的经历过程,都写出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说,卢真吓得胆都青了:这不是变相的长期监禁了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逃都没法逃,到时等着挨宰吧!但他虽是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剽悍的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的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的时候,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地高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地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地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地?”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的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的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 “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地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的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的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的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还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地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的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日,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的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地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的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的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地?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的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的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操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的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帝都,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的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地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地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日,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的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地。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地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地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色的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的。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势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所能左右。就像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 他含糊地说:“宁殿下年纪还轻。”意思像是赞同普欣的话,又像是为紫川宁辩解,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是那种爱弄权的人,当不当总长,您可能真没兴趣。但这样不行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之类飘渺东西我也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算帐地,咱们来算算经济帐:这一次咱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四十万,耗费后勤粮草的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三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了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地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的弟兄们交代?这么大的损失亏空,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的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也只有当上紫川家的至尊,您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远东军民长久以来地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来听的,但明羽的这一番话,却是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得确实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将其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的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地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得太久太多了。自己上位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地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远星殿下地临终嘱托,哥应星大人的期望,斯特林,方劲,那些自己敬仰的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将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倾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的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待要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能以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出声挽留,邀请他们一同喝酒,但大概他们刚刚说的话把今年的勇气份量都透支光了,谁都不肯再留下陪紫川秀,一个个逃跑似地赶紧开溜。 明羽等人告辞不久,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件,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着,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文件:“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吗?是谁?让他明早再来吧。” 侍卫深深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的,宁殿下到来随时都要通报的。”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的,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叹口气,这样的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两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日的夜幕里,两个俏丽地女子安静的伫立在雪雾中,风姿卓越。 紫川秀快步迎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胜荣幸。殿下,嫂子,外边冷,快请进。” 今晚的紫川宁脸红扑扑的,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丘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得鲁莽了,叨扰了大人。” “哪里的话。里边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的帐篷里,看到营帐里简单的被铺和办公文具,下雪地天,军帐里居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的,两位女子都是蹙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烘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候,也不必搞得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是啊,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侵水火不惧的境界了,天气地冷暖对他影响已不大。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也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暄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匡复家族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以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洪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戮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协调的作用罢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地功勋,昭然天日,谁人不服。” 笑容一敛,她的表情已转为严肃:“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您是未来的家族总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倚重您的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说:“请侍卫长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复建制,收复人心,重立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也不需下官多嘴了。但唯有一桩急事,却是刻不容缓的,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服,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的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军务处长地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紫川家要中兴重建,第一件要事就是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您获胜后却并未对他下手,这是为何?” 紫川秀一愣,随即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的遗孀,追究杀害丈夫的凶手,她确实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按捺着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当时我也是险胜,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的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截杀帝林残部呢?” “这个,叛军虽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制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是乱了大局。” “那,控制住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去追击帝林余部呢?” “这个,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藉口兵马疲惫休整上十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两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一路兵马出去装模作样敷衍下她们也无所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节 君臣相疑 第四节 君臣相疑 李清与紫川宁对视一眼,两个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却隐隐有掉落圈套的感觉。 李清笑说:“本来,大家还担心,大人是因为顾念旧情,不肯对叛贼下手。但下官觉得,这真是决计没有理由的,以秀川大人对家族的忠诚,还有大人与先夫的情谊,。 对此战绩,紫川秀代表统帅部给予了高度嘉许。 对于赞扬,白川并不是很在意。她显得心事重重,汇报完追击的事,她说:“大人,下官请求单独求见。” 在场人都十分诧异,因为在场的林冰、明羽都是远东统帅部的高官,是紫川秀的亲信嫡系,追杀一群匪兵。再怎么严重也不到要屏退他们的地步。 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来严谨,若没有大事,她是决计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识趣地开口,都说自己营里还有事要处理,先要告辞了。 两位远东高级将领离开以后,白川才向紫川秀禀报:“大人,下官在追击匪帮途中。碰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向大人报告。” “你说吧,是什么事呢?” “下官在追击道上,碰到一队也在向西赶路的人马。我们以为他们是匪帮,下令他们停步接受检查。但这伙人看到我们,并不停步,反倒加速逃离。不得已,我们动手制服了他们。从他们身边搜出点东西。请大人过目。” 看着白川呈送上来的几页纸张,紫川秀心头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他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宁殿下手书颁发的总长军令。命令是给西北的明辉统领和西南各省的总督,命令要求他们趁着帝林败退的机会,立即出兵,拦截帝林残部向国外逃亡地路线。把他们彻底剿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紫川秀还是震惊得站了起来:“宁殿下给西北发军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川鞠躬:“这件事下官要先请罪的,远东情报局竟然一无所知,下官忝为情报局首脑。实在失职,请大人严加处分。” 紫川秀无意识的挥挥手:“这不是祢的错,第二军那边事务够多的了,祢挂情报局长的衔,实际上根本顾不上。这事,该找杜亚风来问。” 想想,他颓然摇头:“也不关杜亚风的事。他跟我报告过几次了,说最近宁殿下和李清跟总督们接触频繁。我让他不要多事,多花点心思查探监察厅的情报更好——说起来,这事该怪我。”白川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大人呢?您以诚信宽容待人,但宁殿下却背着大人偷偷耍这种手段,确实也太过份。下官窃认为,君臣相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古功高震主者罕有善终,下官觉得。大人您最好……早做准备。” 紫川秀注视着白川:“明羽他们已经建议过我篡位独立……白川。祢也这样建议我吗?” 白川摇头:“大人,我是家族地军官出身。我不会建议您夺位而立。虽然现在的局势,您很可能成功,但千百年后,史笔如椽,始终会把您说成篡主而逆。” 紫川秀一笑:“我会是在乎千百年后名声的人吗?” 白川也笑笑:“大人,无论您如何决断,我都是始终会跟随大人的。但只是觉得,我们不必要走到那一步。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远东去,大人您依然是我们拥戴的光明王,紫川家地事,我们不参合就是了。” 击败了帝林以后,连紫川秀自己都没意识到,通往大陆至尊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的出现在他面前了,但对于将来的道路到底怎么走?二十七岁地年轻将军心中至今还是迷茫。白川说的,退回远东去,关上门做自己的远东王,这条路紫川秀并非没有考虑过——非但考虑过,他还非常希望如此。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行的。 这次的讨逆战争,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是指望在紫川家身上回收过来的,而且远东将来的发展和生产,也离不开紫川家母国地支持。上次与林家的合作,本来都谈好了,就是因为紫川家的内乱被迫中止。对于远东来说,紫川家影响实在太大,为了远东的未来,紫川秀必须把紫川家这个变数控制在手中,不让其出乱子。 控制紫川家也有两种办法,或者篡位而立,或是顺其自然的就任总统领,这样也能有效的对家族实施控制。 到底该选哪一条道路?紫川秀还在摇摆迷惘着。他是一直顾念着与紫川宁的旧情,很愿意就此君臣相处下去,但今天白川的消息给了他一个重大打击。这是个非常危险地信号,紫川宁毕竟是一个掌控大陆半壁江山近三百年地王国的继承人,自幼在权势巅峰熏陶下成长起来地人,她不是那么好操纵地。 紫川秀不禁摇头,他问白川:“祢部下有没有那种很靠得住的。能不问是非、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人?” “有。大人想要执行什么命令呢?” “我需要人保护大哥。大哥战败,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让明辉和那帮兔崽子们真的阴了他。我要派一路兵马过去护卫大哥,直到他安全出海。” 白川眼中微露惊讶,她没有想到,前几天里紫川秀还和帝林打得不死不休,胜负分出以后,紫川秀却是如此关心帝林的安危。 “南云、齐腾辉和董千都是第二军中优秀的团队长。对大人忠诚无比。他们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不过,下官窃以为,德昆阁下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 紫川秀脱口问出:“为什么?”旋即明白过来:自己麾下的人类军官和部队与紫川家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要他们去保护家族叛贼帝林,即使他们勉强受令,心里也会有抵触情绪,说不定就会拖拉推诿,真遇到危险也不会出死力。倒不如远东的半兽人。他们心思单纯,自己说什么他们就照办什么,而且他们跟紫川家关系也少,对帝林没多少仇恨。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看到远东的半兽人部队出现。内地那些军阀应该知道,落败的帝林部队是受到自己保护的。除非西南的总督们想自杀,否则他们是绝不敢攻击一支悬挂着远东旗帜的半兽人部队地。 “行,白川。就按祢说的,派德昆带队去吧,不宜派太多人过去,一个团队应该够了,让德昆记得亮出我们的旗号,遇事机灵点。明着对付我们的人,我估计总督们还没那个胆子,别让他们阴了就成。” “明白。”白川神色凝重:“大人。虽然说这种可能很小,但谈若我军的派遣部队真地遭到了袭击,那德昆该如何应对呢?” 紫川秀两眼间寒芒一闪:“这还用吗?不管对象是谁,只要他胆敢袭击我远东的军队,那便坚决反击!” 和白川商议既定,当天德昆便领命出发,他的任务是寻找并保护帝林的部队,这次任务是秘密任务。并不通过远东统帅部。而是紫川秀以私人身份召见德昆拜托地。但对于独眼的半兽人将领来说,紫川秀与远东统帅部。那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只要是光明王殿下说的,那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虽然要执行的是保护家族大叛贼帝林这样荒谬的任务,但德昆也是二话没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殿下,俺明白了!不管谁想攻打帝林阁下,他们得先过俺这关。只要俺地儿郎们还有一个活着,帝林阁下绝对稳如泰山!” 半兽人将军拥有满腔的斗志,但事情进行得却并不顺利。半兽人骑兵部队出发三天,德昆才发现自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在本来预计里,战败之后,帝林军团兵败如山倒,士气和纪律都不会好到哪去,速度也肯定快不起来。虽然他们先出发了两天,德昆自信追上他们并不成问题。 但现在,德昆团队追了四天,竟是连帝林兵马的影子都摸不着,甚至连他们的去向都不清楚。对这路溃败兵马,无论是询问同路的逃兵,还是附近的乡民,德昆都没能问得半点讯息。 德昆不由得由衷佩服帝林。要知道,帝林本人负伤,他统率的是一支濒临崩溃地战败部队,兵马过后,竟能如风过密林狼窜原野般毫无痕迹可循,这需要何等超人地掌兵能力。 “难怪帝林这厮能与我们光明王殿下齐名并称为大陆名将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好在殿下出马一刀败敌,不然我们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收拾得了他们!” 德昆满世界地寻找帝林的行踪,紫川秀这边也没闲着。既然知道了李清是打算动用西北和西南军阀来对付帝林,那讨逆军再停留在巴特利行省就毫无意义了。 紫川秀也不说破李清地打算,而是好声好气的与李清和紫川宁商量,叛军也收编得差不多了,大军是不是该移师出动向帝都进发了?因为帝林主力已败,大势所趋,即使在帝都还有一些监察厅的残部。他们也该知道天命所在了,应该没人敢阻拦王师所前。 紫川宁和李清瞒着紫川秀偷偷发出了对帝林的追杀令,心里正忐忑着,听到这话,立即举双手赞成:“大人您言之有理,复国还都,正当此时啊!” 紫川秀又提出,作为家族总长的紫川宁殿下在平定叛乱后率领王师重返帝都。这不单是一个军事行动,更是具有深远而重大意义的政治举措,标志着紫川家族重新对国家恢复了统治。因此,紫川宁地返驾不可轻忽大意,一定要搞得轰动热烈,举世皆知。因此,在宁殿下返回之前,需要派遣一名得力大员先行出发。镇定帝都治安,清除叛逆余孽,筹备安排接驾事宜。紫川秀认为,远东军大将白川素来办事稳妥周密,让她来负责此事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紫川宁和李清对视一眼。二人都不是幼稚小孩了。当然知道,这种先遣大员是很有好处的差事。帝林占据帝都一年多,帝都内的大小官僚、富商和贵族,谁敢说自己就真的那么干净。与叛军半点干系都没有?现在王师返回,谁不在担心要被清算?这时候,先遣接受大员就有审查甄别和处置的权力了,拥有这样的权力,好处那当然是不用说了。 李清本来还想自荐担当这个任务的——倒不是她贪财,只是她希望能在紫川宁抵达前,帮紫川宁笼络好帝都地人心,为紫川宁将来真正掌权打好基础——但紫川秀提出了白川来担任这个任务。她就再无话可说了。不说在此次讨逆战争中白川功勋卓著,单就说在紫川宁和李清在逃往远东的道上遭监察厅伏击,还是过路的白川救了她们,这份巨大的人情让她实在没法出口反对。 紫川宁倒没想到那么多,她对白川的印象一向很好,笑道:“白川姐做事一向稳妥,她过去办事,我很放心。” 紫川秀望了李清一眼。微笑道:“殿下既然也同意。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通知白川,明天就出发。” 早在白川抵达以前。帝都就被从叛军手中收复了。帝林主力在沙岗城下败于紫川秀讨逆军的消息传来,帝都立即就掀起了滔天大浪。监察厅留守部队当天就炸了营,士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成群成队的逃离军营。帝都留守长官、监察厅六司司长凌超红衣旗本弹压无效,绝望下在办公室自刎而死,消息传出,监察厅地留守部队一哄而散。 帝都市区失去了政府和管理,城内的黑帮趁机出动。大群劫匪和暴徒公然作案,当街打劫,打砸商铺,寻仇放火,帝都街头乱成一片。就在大白天里,偌大的街市竟空荡荡的,无人敢出街行走,黑帮份子拿着武器成群结队的横冲直撞,只听得撬开商铺门口地劈啪碰碰打砸声、女子的惨叫和呼救声不时传来,被打死的尸首和残骸就那样光天化日的摆在街上,无人收敛。守法市民用衣柜和桌子顶死了房门,战战兢兢地躲在窗帘后,偷窥街上的惨境,大气不敢喘,整个城市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人人自危。 这时候,有人怀念起帝林来,在他的统治下,帝都的黑帮比兔子更老实。大家都觉得,即使再坏的政府——哪怕是叛军政府——也比无政府状况要好得多。 这时,虽然监察厅的统治崩溃,但帝都城内并非没有强大的力量。几个公爵和不少豪门家中都蓄养有众多地私兵和保镖,若是释放出来,完全可以镇压黑帮的暴行。但这是非常时刻,虽然帝林战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残部仍然有能力将整个帝都化为血海,元老和贵族们谁也不想出头来惹祸上身,只是下令私兵严守家宅和庄园,对帝都城内的暴乱视而不见。监察厅崩溃了,而远东讨逆军还没来得及赶到,帝都城内的状态一日比一日恶化,暴乱规模从几个街区蔓延向整座城市,暴徒肆虐于昔日的辉煌大街上,肆意狂欢纵火,城内火光冲天。黑烟笼罩城市,市民惊恐万分,仿佛末日已经来临。 再这样下去,不消一个星期,不等帝林或是紫川秀的部队赶到,帝都城就要毁于暴乱和烈火了。但在此时,转机终于到来了。因为监察厅地崩溃,一直被囚禁在监察厅总部地哥珊统领被部下救出。 眼见帝都城的混乱。从监察厅地牢房里出来,哥珊也不回家,直接就到帝都治部少总局。 “我是哥珊统领。集合所有的人,跟我出去杀人。” 哥珊是文官,但幕僚统领是负责帝都治安的内阁大臣,帝都治部少正是哥珊的管辖范围。虽然帝都治部少长官和副官都被监察厅撤换了,但作为治部少中坚的大批高级警官们都是哥珊的旧部,对这位正直严肃的老上司。他们一直心存敬意。对她的命令,警官们根本没想到抗拒,而是乖乖地服从。 帝都治部少的瘫痪并非因为缺乏人手,而只是因为失去了指挥。一旦有了主心骨,恢复运转并不是难事。哥珊亲自坐镇治部少总部。一辆又一辆满载警员的马车沿着街区巡逻,五千多名武装警员涌上街头,对黑帮进行凶狠的打杀。激烈的打斗在多个街区展开,但最后都是以警方的胜利告终。一个又一个匪帮相继被铲除。 黑帮再猖獗,他们也无法与一支准军事力量抗衡。而治部少平素显得软弱,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军队,但若是对上了流氓地痞,那他们就是帝都城内最强的力量。 不到两天,在哥珊地杀伐果断下,帝都城就恢复了秩序。仓促起立的新政府贴出了安民告示,宣布王师已在巴特利大败叛军。现在。大家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等待紫川宁殿下统率远东讨逆军返回帝都。 所以,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当白川率领一路秀字营骑兵抵达帝都城门时,呈现在她面前的一座毫无抵抗的城市。帝都城门大开,城中头面人物元老、官员、贵族等聚在城门,彩旗飞舞,锣鼓喧天。上十万市民沿街夹道欢迎。热烈欢迎王师光复首都。 大群帝都头面人物围着白川嘘寒问暖,“劳苦功高”、“力挽狂澜”、“征战辛苦”之类地高帽满天飞舞。贵族元老们痛哭流涕,诉说他们跟叛军如何的仇深似海,又是如何翘首期盼王师的到来,现在亲眼见到了王师代表的白川将军大人,他们死亦瞑目了。 而政府官员们则强调自己在叛军治下坚贞不屈,无论敌人如何威逼利诱,自己坚守气节,宁死不与叛军合作。不但如此,他们还与叛军进行了坚决地斗争,暗暗给叛军制造了无数的困难和障碍,为家族的光复事业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当然,官员们还不敢说帝林就是他们打败的,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有羞耻,只是他们还不敢与紫川秀抢功。 白川注意到,在众多的头面人物对自己围说个不停的时候,本该冲在最前面的人却躲在了后面。帝都城内位阶最高地家族官员哥珊,接见时本该带头的人物,却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撇开一众贵族官员,白川主动走向哥珊:“幕僚长大人,好久不见了,一切安好?” 哥珊淡淡望了白川一眼:“即使以前我也没见过祢。” 在场的贵族和官员们吓得脸如纸色。白川是谁?远东王紫川秀的最亲信大将,手掌兵权,对紫川宁殿下有过救驾之功,当今炙手可热的新贵。而哥珊虽说曾任幕僚长,但她的后台靠山罗明海和紫川参星已经死了,她本人也被叛军拘禁俘虏,据说还有传言曾投降过叛军——这样的过气人物,居然敢对白川这样这样说话?不用等紫川秀过来,只要白川一发火,剽悍的远东兵就当场把哥珊剁了! 白川倒没发火。其实早从紫川秀那里,她就知道哥珊是这个水火不入地性子。她尴尬地笑笑说:“是下官鲁莽了,还没做自我介绍。下官是远东军的……” “我知道祢是谁,白川阁下,我一直在等祢过来。大家都很忙,祢有空地话,我们就来做下交接。这里有帝都城内国库的钥匙和帐本,内政部全国户籍人口的资料仓库、财政部各省郡财政收入状况地资料、治部少汇总帝都治安情况的资料和报告。还有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等各处要害机关的印章、机密文件和资料。 “白川阁下,这些东西,我已经列好了详细的清单,帝都治部少看守各处要害部门。祢的人只要按着清单地址过去接管就好了,帝都治部少已接到命令,只要有白川阁下您的手令他们就立即交接。” 看着递到面前的厚厚一叠清单,白川犹豫一下,才吩咐属下接了过去。她笑着说:“幕僚长大人。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紫川宁殿下十分关切您的安危,见到您没事,殿下一定很高兴。”哥珊撇撇嘴:“我被叛军抓了一年,现在却安然无恙,想来你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一个叛徒,难道殿下会很高兴?” 白川:“……” 众人:“……” 白川还是第一次见到哥珊这样地人物。直言不讳虽说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但像哥珊这样每次都把大家搞到下不了台,这未免也走向了极端。自己上司紫川秀曾形容她是变态的老处女。经历过一年囚禁生涯后,她破罐破摔,把这种不近人情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幕僚长大人,对您的处置,那是由宁殿下或者秀川统领大人才能做出。下官此来只是为总长殿下做先导。并没有接到关于您的任何命令。所以,在新命令抵达之前,大人您依然是家族的幕僚长,在此期间。还望对下官多多指教。” 哥珊“哼”了一声,但却没再开口说话了。白川也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问:“幕僚长大人,下官有事想请教。” “嗯?” 白川将哥珊拉到了一边,低声问:““请问,帝林地家眷,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在您的控制下?” 哥珊望着白川,猜想着对方的用意。是想对帝林抄家灭门了吗?不对。若是这样,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必这么躲躲闪闪的,那么……紫川秀跟帝林地关系很好,白川肯定是奉她主子的命令来保护帝林的家人了。紫川秀,还真是肆无忌惮啊,竟敢包庇叛逆——不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远东军阀不敢做的? “我很忙。这种鸡毛蒜皮地无聊事。我哪有空管!”哥珊面无表情的说,提高了声量:“杨波!”“是!”一个高级警官应声而来:“白川大人。幕僚长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杨波是帝都治部少的临时长官——你带白川阁下的人去帝林的官邸看看,看看那里还有什么人,然后,你就听她的命令行事。” “是!” 在治部少警官的带领下,白川带着一队远东骑兵抵达帝林官邸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混乱地局面。 官邸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有着烟熏火燎、被攻打过的痕迹,在门口和附近的街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大群大群的苍蝇嗡嗡嗡的飞舞着。大群手持铁棒和砍刀的暴徒远远的聚在官邸外面,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出来受死吧!交出里面地钱财和女人,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臭婊子,老子干死祢们!” 有人突然冲出来,把燃烧的火把投进官邸地围墙里面,然后飞快的转身躲回街区的死角里面。而被围困的官邸墙头上偶尔也会射出几根飞箭,把那些躲闪不及的地痞射伤、射死,被射伤的暴徒在那嗷嗷惨叫着,哭得哭爹喊娘的,但更多的暴徒却在那边跃跃欲试的,随时准备发起再次进攻。 望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白川微蹙秀眉。她望向身边的治部少警官:“杨波阁下……” “大人,卑职不敢当阁下的称呼。您叫我杨波就是了。” “那就好,杨波。我记得,你们刚刚说的,帝都城的秩序是已经受控制了,那些暴徒和流氓已被镇压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杨波额上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因为帝都治部少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帝林的家人。恭而敬之,俯首听令——那肯定是不行,紫川宁殿下已经复国,这个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跟叛贼划清界线,谁敢接近帝林的家人,那不是找死吗? 那,把他们抓起来?且不说帝林官邸里护卫地卫队精悍勇猛,治部少警察是不是他们对手。而且,虽说紫川宁在巴特利大胜,但谁也不知道先到达帝都的军队会是紫川秀的讨逆军还是败退回来的帝林残部。若是帝林先回来了,那大家敢动这个魔王的家人,也是找死。所以,帝都治部少干脆对这个街区不闻不理——让他们闹去吧,管他们去死! 但是,这些理由。现在却是没办法对白川说出口的。杨波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认罪:“大人,帝都太大,治部少的兵力不足,有些地方我们实在也顾及不上。只能保护一些重点街区和部门——总之,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 “哦,这样啊。”白川说。倒也没出声责备。其实,帝都治部少的苦衷她也是能猜出一些地。不想招惹麻烦事上身,避而远之,那是政府机构的一贯作风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驱逐他们。十分钟后,还敢在这条街上逗留的人,一律格杀。” “遵命!” 远东骑兵拔起马刀呼啸而至。随着铺天盖地的蹄声响起,街上的地痞们才察觉大事不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群远东骑兵已直直冲来,用马刀和皮鞭将他们又打又砍,打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有些精明的地痞连忙高叫:“我们拥戴家族!我们在帮家族打叛逆啊!”而他们得到的答复只有凶狠地皮鞭、马刀和一声严厉的呵斥:“滚!” 不到十分钟,整个大街已经空荡荡的无一人了,只剩下满地的尸首和废弃残骸。 在大群远东骑兵的簇拥下,白川来到门前。对着森严地门口,她扬声道:“我是远东军的白川红衣旗本。监察长帝林已在巴特利战败,他下令所有监察厅军队投降我军。秉承远东统领和帝林大人的意旨。我命令你们立即开门!” 沉寂了两分钟后。大门敞开了。远东兵汹涌而进,将官邸内的各处要害控制。知道大势已去。府内地宪兵没有抵抗,他们安静的聚集在院子里,整齐的排成队列,等候交械投降。 在进门时,白川叮嘱带队的军官:“见到林秀佳阁下和帝公子时候,你们一定要恭敬礼貌,绝不可无礼。” 军官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大叛逆的老婆小孩,有什么好客气的? 见到他的表情,白川加重了语气:“将来,大人肯定要接见他们的,见面时还得冲她叫嫂子。那时,林秀佳若告你们一状,连我都要跟着倒霉,你们几个什么下场那就可想而知了!” 军官们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敬服。在搜查府邸时,他们当真是文质彬彬,对斟茶倒水地丫鬟都用敬语,小心翼翼得像是做客一般,弄得对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从来没见过这么抄家的。他们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但是,搜查的结果却让白川很失望:“大人,都看过了。并不见林夫人和小公子。” “啊?”白川大惊。紫川秀让她担任先遣来帝都,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林秀佳和帝迪。现在竟然不见这两个人,那怎么跟紫川秀交代? 情急之下,她亲自出马,详细询问帝林的护卫,一再保证解释:此行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奉秀川大人命令来保护林秀佳女士和帝迪公子,希望他们能合作。 护卫们很相信白川的诚意,也很合作。但最关键的问题上,他们确实不知情。他们说,大概半年前林秀佳和帝迪就搬出去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十几个护卫的答复都是一模一样,白川总算灰了心,她的心里直发慌:不见了林秀佳,这下,自己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节 重返帝都 第五节 重返帝都 在白川进帝都的六天以后,紫川秀率领的远东本部军队也抵达了帝都,总长紫川宁随行。自然,一番热闹的欢迎仪式是免不掉的。万众欢呼,万人空巷,欢迎家族总长重返首都。 坐在马车里,看到车窗外那一张张热烈的欢呼笑脸,那喧天的军乐鼓鸣,再想起当初被逼得仓惶出逃的狼狈,紫川宁激动得泪流满面。 “叔叔,我回来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虽然身边正在上演公主复国记的高潮剧情,但紫川秀显得有点无动于衷。他并没有和紫川宁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后者极力地邀请他一同享受备受万众瞩目的荣誉,但紫川秀对于在马车上朝着满街狂热拥戴者挥手这样的事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场合他经历得不比紫川宁少,但若有可能,他还是更愿意坐在安静的地方喝茶。 车队直奔总长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对面汇报:“帝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统领处、军务处、监察厅、总长府等机要部门的资料我们已经到手了。行政处、财政处、后勤部等各处也受我们控制了,需要派遣我们的后勤行政人员去接手。 “另外,我们对国库、内库还有军务处、监察厅的战备储仓都进行了盘点和清查,但情况并不理想。国库内现存的黄金数量仅有半吨,白银数量有十二吨。根据仓储人员交代,自从帝林叛乱以来,叛军连续从国库内抽出了一百多吨的金银出去,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过平常也听明羽说过,发行货币需要贵重金属来作为担保。但我们现在的库存……估计只能发行草纸了。” “那么,大人。这块……” “交给明羽负责。他在远东弄得还顺利,让他在紫川家这边也试试。没经验的话,让他找哥珊商量下,请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么干的。如果搞不定,让他来找我。” “是。还有,帝都这边不少人跟叛军有过纠葛,里面有元老、贵族、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其中官员级别最高的是哥珊。还有中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元老里面则以萧平议长为首,还有那几个高级贵族——请示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哥珊,留给阿宁决定吧,她这个总长,我们得尊重。若阿宁也肯放过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宁要杀她。你暗地里把她救出来,治国跟打仗不同,我们很缺哥珊这样地人才;萧平是倾向我们的人,林长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这个人要保。至于元老会的其他贵族,你看着办就好。挑些跟马家有联系的,还有些以前跟我们过不去的,一次性处理掉。也好为我们补充点军费。至于紫川家的那几个旁系公爵……” 紫川秀顿了一下,摇头道:“看他们自己表现了。若他们老老实实,那倒还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他们不安份,敢跳出来跟宁殿下啰嗦什么继承权的话……那你就动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两语间,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给了白川生杀予夺地授权,白川也丝毫不以为异。世人往往认为。高层人士决策起来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再有严格程序审核,那实在是一种误解。对待公务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那只是低级公务员。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国兴衰。以紫川秀今日的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汇报地:林秀佳和帝迪失踪了。下官没能找到他们。” “嗯?”听到这个并不关系国家大事的话题时。紫川秀却动容了:“怎么回事?” 当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离开时,紫川秀舒展开了眉头:“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深谋远虑,很可能已经给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处。” “大人,下官猜测,是否监察长大人已经把他们接到了身边?” 紫川秀摇头:“大哥正准备流亡海外,颠簸流离,风险莫测,怎能带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来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们隐名埋姓的藏了起来吧。以监察厅地手段,给他们安排个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隐隐猜出帝林的打算。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不但在战场上指挥完美,对待自己的家人同样煞费苦心。看来,他是打算让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了。而对紫川秀的嘱托,那是最后关头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会来向自己求助的。 “白川,通知远东军情局那边,继续探访林秀佳和帝迪的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隐秘点,不要惊动了外界。有什么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这就着手。” “他们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干扰他们,但他们的境况和去向,我必须心里有数,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这件事,祢亲自负责。在帝林的亲卫里面,应该有人知道线索,祢可以去问他们。对了,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找林秀佳并无恶意,否则我估计他们死也不肯说。 “保护好大哥的府邸,别让那些乱七八糟地人进去捣乱。没有我的允许,天皇老子也不准进去。府邸里原来的卫兵和佣人们留用,让他们照顾好府邸,但不准乱动我大哥和嫂子的东西,不然砍他们脑袋。 “找一张林秀佳的画像或者照片出来,在我的卫队那里留一张。告诉他们,若有长得跟画像上相似的人来找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睡觉还是开会,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离开了,那就通知祢,祢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他们,通知我回来。 “还有,帝都治部少那边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让警察们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没有带着小孩地少妇独自居住。平常深居简出,不出去工作,手头却阔绰——收集这方面地人口资料,通知远东军情局去核实。注意,不要吓着人家了。 “如果万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势力的手上。祢要马上采取有力措施,将他们解救。在这件事上,我授权祢可以立即动武。” “如果对方是宁殿下地总长府……”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更要立即动武抢人!记住,其他事都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做任何妥协,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护。宁殿下也好,明辉也好,谁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 紫川秀说着。白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暂时就这么多了,我想到再跟祢说。” 看着记得密密麻麻地笔记本,白川暗暗诧异。先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紫川秀只是淡淡三两句话、定下个大概方针就了事了,唯独在对待帝林家人的问题上,他却这么啰啰嗦嗦的叮嘱了半天。连一些最细节的地方都顾及到了,这份郑重和细致让白川暗暗心惊。 在这个时候,庇护叛贼的妻儿,这是冒着身败名裂危险的,哪怕是执掌兵权的紫川秀也不能无视整个世界的舆论。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地拜托,护卫好嫂子和侄子。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任务。哪怕是军国大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犹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马车的紫川秀:“我觉得,帝林阁下非常幸运,他有您这样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随后,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种苦涩而沧桑地笑容。 “白川,幸运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两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赢的人是大哥地话,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输给了他。” 总长府的部份建筑毁于内战的叛乱,如流星般短命的帝林政权也没有花费力气将它重建,只是很马虎的将外围的断墙残壁修缮了。好在总长府很大,约有一半的建筑还是完好的,紫川宁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地下场。 紫川宁回到总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参星,告慰先辈的灵魂于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远东军驻帝都办事处休息的,但紫川宁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给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犹豫了下,说:“好吧。” 紫川家的圣灵殿,历代家国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地松柏为背景地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正面牌匾上书:“浩气长存,万古流芳”。历经沧桑地凝重感萦绕在古老的殿堂里,有如实质的肃穆气氛让人肃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门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虽然对紫川参星缺乏敬意,但他却不能对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英雄豪杰们失敬。 紫川秀陪着紫川宁一同给紫川参星上香,上香时,紫川秀听到紫川宁嘴里在小声的喃喃祷告着什么,他也没注意听,料来应该是告诉参星老头帝林已经被打败大仇得报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类的话。紫川宁给参星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紧张又带着点担心的望着紫川秀。 这时候,情况逼着没办法,紫川秀只好跟着跪下磕了个头,肚子里暗暗臭骂个不停。 紫川宁一下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秀哥,刚刚我还担心……谢谢你。能为叔叔复仇,这事多亏了你。” 紫川秀淡淡说:“远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欠缺家族良多,这是该做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只是对这个冠以“紫川”姓氏的家族怀有敬意,并非对紫川参星有任何好感。 紫川宁叹口气。领着紫川秀从那一排排的灵位前走过,娓娓道来他们生前的事迹与功业。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紫川远星、云山河、哥应星……那些故事里,有精忠报国,有杀身成仁,有舍生取义,有伏尸百万,无数慷慨激昂的故事,多少曲折动人的传奇。百年后,都浓缩成了冷冰冰地一席灵位。 在历代先贤面前,紫川秀觉察了自己的渺小:皇侯霸业又如何,功勋盖世又如何?论起功业,在这里长眠着的英灵,有哪个生前比自己逊色?比起这些开创了千秋事业的始祖,想到自己统兵十万入帝都的意气风发,那种小人得志的张扬。他不觉脸颊发热,暗暗羞愧。 在斯特林灵前,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都对那位逝去的故友深深地鞠躬。紫川宁叹口气:“斯特林大哥……我们紫川家亏欠他实在太多。遗憾的是,他和李清姐姐竟然连个小孩都没有。我们想回报都无处着手。阿秀哥哥,我的意思是,追封斯特林为公爵,谥号‘忠勇’。你觉得如何?” “‘忠勇’的谥号很好,只是可惜与方劲阁下的谥号重复了。还是谥号‘忠义’吧。二哥一生为国尽忠,对友义气,这个谥号对他很合适。 二哥没留下后代,这实在是个遗憾。我看,让李清代领公爵夫人的称号吧,让她在二哥的亲戚里面领养个品性优良的小孩,也好把斯特林地姓氏延续下去。还有。这个爵位不能是空头的,得有实际封地的。” “这是自然。我已计划,在东南找个富郡作为斯特林公爵家族的封地,等安顿下来就着手。你看封在巴特利行省如何?” “还是奥斯吧。奥斯行省是斯特林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地民众对斯特林比较有感情。而且奥斯的经济状况也不错。李清这一代,有我们照拂,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要顾及到后代,封在奥斯。斯特林的后代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还是阿秀哥你想得周详。” 两人讨论着。心里却明白,再重地封赏。也无法挽回斯特林的性命。紫川秀更是明白,这样厚重的封赏,绝非斯特林想要的,那位逝去的友人,他更期待的是平淡、安宁和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显赫荣华。 但是,他想要的,自己无能为力。即使如今自己已经掌控天下,唯一能给地,也只能让斯特林身后风光,极尽哀荣。 走过了斯特林的灵位,望着那一排排肃穆的白玉碑,紫川宁认真的说:“阿秀哥,自从始祖紫川云殿下开创家族以来,九代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难,始有今日家族的辉煌。我是家族的九代总长,说来惭愧,虽然无能怯弱,但我绝不能成为家族的最后一任总长。九代人的牺牲和汗水,社稷地存续,不能亡于我手。” 紫川秀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奇怪紫川宁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礼貌地赞同道:“殿下天颖聪慧,必能继承先人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紫川宁凝视着紫川秀好一阵,眼神里有某种坚定地东西,紫川秀心里隐隐发虚。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在走出圣灵殿时,紫川宁顿了下脚步:“阿秀哥哥,以后这里……”她回身指着那偌大的殿堂,还有那壁立如林的汉白玉灵位:“……就拜托你了。代我好好保护它。” 紫川秀站住了脚步,望着紫川宁:“阿宁?祢说什么?” “没什么。”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微笑着转身告辞:“阿秀哥,我累了,先休息了——对了,总长登基仪式推迟到一周后,到时你记得来。” 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的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地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酬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的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 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地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的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的面目如潮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失……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地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的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地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的。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的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的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地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地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地。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地,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的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地。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的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地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的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的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地,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地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的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的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的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地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的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地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地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的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地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的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荟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地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的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地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地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地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地斗篷,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应,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激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长……”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长……”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记……”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记……”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帝国新生(上) 第六节 帝国新生(上) 朗诵完誓词,紫川秀、明辉、林冰等重臣作为政府和军方的代表上前为总长献上国玺和权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然后,萧平高声宣布,紫川宁受命于天,已经正式就任九代总长。全场掌声雷动,仪式到此告一段落,不少宾客已经起身,准备去参加仪式后的国宴了。 “请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大厅的上空:“我有点话,想和大家说。” 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就任的家族总长紫川宁。在仪式里可没有这一道程序的安排,宾客们都愣住了。好在萧平议长机灵,立即打圆场:“诸位,请肃静,回原位,恭听殿下圣训。” 紫川宁对萧平点头,转头面向众人:“诸位来宾,紫川家的官员和贵族们,感谢诸位的赏光来到此地,见证我就任家族总长,”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也拜托诸位,见证我今天卸任家族总长的职位。” “喔~”全场宾客倒吸一口冷气,人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紫川家的新任总长,嗡嗡的议论声响起:“刚才殿下说什么?” “她说她卸任!” “我没听错吧?殿下说她不做总长了!” “肃静!肃静!”萧平议长干咳几声,脸色沉重。他是预先被打过招呼的人,并不显得如何惊奇,只是神色颇为严肃。 他低声对紫川宁说:“殿下,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紫川秀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谢谢爵爷,但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诸位,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自己才德浅薄,对于担当紫川家总长如此重要的职务。实在是力有不及。身为弱质女子,我并不具备领导国家的力量,也无法凝聚起民众,难以担当一个合格的领袖。 “为了社稷的延续,为了家族的强大,为了亿万臣民地福祉,家族需要一个更坚定、更有力量的总长。现在,家族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赤诚爱国。坚韧不拔,具备为国奉献的高尚情怀,更数次拯救家族于存亡危难之际。帝都城下败流风西山,流血夜里擒杨明华叛党,收服远东叛军,为家族重夺远东江山,巴丹城下大败魔神皇,征服魔族王国于万里之外。更不提此次平定帝林叛乱的伟功了。纵观史册,对国家建功之伟,未有甚于此者,如此彪炳功勋,足可光耀日月。 “天下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秀川阁下德、力兼备,正是应天命者。就在今日。我自愿禅让总长职位给秀川统领阁下,请诸位见证。” 在座的高层人士哪个不是心思灵敏之辈,紫川宁说到一半时候,大家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无数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紫川秀身上。人们虽然震惊,但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是聪明人,总长继承问题生死攸关,随便说话站错立场。那可是非同小可,不但自己要倒霉,甚至还要牵连家族祸害亲人。所以,上千人聚集的大厅里,竟是静得如深山野林,寂静无声。远东统领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眉头紧皱,双手平膝。气度沉稳。 等紫川宁说完。他起身朗声道:“总长殿下对微臣如此看重,实在令微臣感激涕零。粉身难保。但唯有紫川血脉者能任总长,此乃铁律。至尊之位,实非人臣所能觊觎,微臣也万万没有此种非份之念。殿下您是先总长地唯一血脉继承,就任总长,此乃众望所归,万民所盼。微臣及同僚们亦会感念家族厚恩,尽心竭力的辅助,以令殿下能成一代圣明君主。殿下刚刚所提的玩笑话,就莫要再说了。” 紫川秀态度不明,谁都不敢发话。现在既然他出声推辞了,大家也就敢跟着说话了。当然,这种附和也是小心翼翼的,西北统领明辉出声说:“殿下有意要禅让,不计名利权势,此种宽广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当然,我的意见是,秀川总统领阁下也是非常优秀的人,若他当总长,那我也绝对支持。但此事关系重大,马上决定是不是过于仓促了?最好让元老会和统领处的诸位大人仔细商议,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该死的滑头蛋!”众人在心里痛骂一声。明辉这个拖延还是在袒护紫川宁,但他明着也没有得罪紫川秀,两面逢源到这种地步,明辉地油滑真到了至高境界。 虽然心中痛骂,但大伙还是得附和他:“明辉阁下言之有理,大家仔细商议再说,莫要急切。”大家虽然想拖延,但紫川宁却不肯。她摇头道:“不必再加商议了。我意已决,辞去总长之位。秀川殿下,剩下的事,就拜托您了。” 她走下台来,将权杖和国玺递给紫川秀,后者却不肯收,沉声说:“殿下,微臣万万不敢收下。”但紫川宁却固执而坚决的要递给他,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阿秀哥,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初出兵时,我就曾对您说过,紫川家必有回报。那时,我已发誓,您能击败帝林为我叔叔报仇,我便将总长之位交托于您。阿秀哥,这是你应得的,请你收下。” 有这样的事吗?紫川秀一阵怅然,恍惚中,他依稀记得,在出兵那个清晨,美丽地女孩子在晨光下认真的脸,至于当时她说了什么,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难以想像,那时的她,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啊。 “阿宁,祢这样做,将来怎么跟祢叔叔交代?又怎么跟家族地先祖交代?祢这么任性,将来会后悔的。” “我就任九代总长,已经完成叔叔的嘱托。然后,我将总长之位传承给你,你也是姓紫川的,那也不算违背家族的规矩。”紫川宁笑笑:“此事我考虑已久,绝不会后悔。因为。我确实也不是做总长的料……我为家族选择了最好地领袖,为国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抓过紫川秀地手,将权杖和玉玺硬塞到了他手上:“秀川殿下,在远东那边,我听说他们都称你为‘带来光明的王’。希望您能将光明、和平和仁慈同样带给家族的亿万子民,他们一样是您的子民。请善待他们。家族,就拜托您了。” 深深的望了紫川秀一眼,在上千人的睽睽注视之下,紫川家地卸任总长轻盈的转身,沿着鲜红地地毯慢慢地往外走。就如她走进来一般,她离开得依然是那么从容、优雅、仪态华丽,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翩飞过窗前,动人心弦。令人赞叹。 直到她地身影消失在议事厅门口的拱门花盘拐角后,人们依然久久不能释怀,感叹于那一瞬间少女的勇气和决断,还有那惊人地美丽。 直到大伙将目光转回大厅中,看到那个手捧着国玺和权杖的二十七岁将军那挺拔的身影。还有将军脸上茫然若失的神情。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一件惊人的、足以撼动历史地事实已在自己面前发生:统治大陆近三百年的紫川家政权,已在今日正式结束了他们的传承。取而代之的新政权。将是来自远东地强大军阀集团。 虽然当权者依然有着紫川的姓氏,但与以往充斥了陈旧腐朽世家气息的割据旧政权截然不同,新政权的是一个拥有着青春朝气、如旭日东升的铁血军事集团,它的领土从西北边防战线直到极东地区东大荒草原的万里辽阔疆土,从西南的旦雅直到黑海波涛拍岸地北方海岸,疆土之盛,远迈人类世上的任何朝代和王国;而为这个政权效忠的武装部队,更是几乎囊括了大陆的所有强兵:半兽人重步兵。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塞内亚的步兵,蒙族的骑兵,哥昂族地战兵,人类地东南兵、帝都军、西北军、秀字营、监察厅宪兵。 好久,紫川秀从沉思中苏醒,他缓缓摇头。快步走出了大厅。远东将官们跟在他身后退场。不知是否错觉,官员和贵族们都觉得。军官们走的时候,下巴昂得比来时要高得多了,在他们身上,涌动着激动地昂扬气势,黑亮的高筒军靴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砰、砰、砰”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回荡在庄严的大厅里。望着他们意气风发的背影,达官贵族们眼中充满了敬畏:这是一群即将掌控天下的人。 人们交头接耳,无数的窃窃私语汇成一个声音,低沉地共鸣在议事大厅高耸的穹幕下:“新的帝国,已经诞生了!”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军力强盛,疆土辽阔,确实唯有“帝国”二字,方可形容这个新诞生的强大政权。 “大人,大人!” 紫川秀刚走出大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望去,见到杜亚风用力的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冲紫川秀扬着手上的纸,神色焦急。 “亚风,出什么事了?这么狼狈!” 杜亚风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急促跑步过来的:“大人,我们刚刚接到德昆托军情局飞鸽传回的消息:两天前,帝林阁下的军队在西南旦雅省界遭到大群匪帮突然袭击。虽然德昆尽力救援,但匪帮强悍,帝林大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什么!”紫川秀眼前一黑,他抢过信,粗粗一看,咬牙切齿的问:“西南地界里,哪里来的大股匪帮,连军队都敢偷袭?德昆是饭桶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混帐!” 军官们噤若寒蝉,因为紫川秀正在火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伙谁都不敢劝解。只有白川是了解事情始末的,她脸色凝重:“大人,德昆是下官推荐的。他出了漏子,下官责无旁贷,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喊道:“责罚责罚,有用吗!如果这样能救回大哥,我早就……”他住了口。愤怒的将手上的信笺捏成一团,却是气得在原地里直跺脚,浑身哆嗦。 白川却是不屈不挠的说:“大人,请允许我带秀字营火速过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好!”紫川秀张口说出,然后立即改变了主意:“不行,萧林,备马。我这就出发去旦雅!” 部下们同时嚷起来:“这怎么行?” “大人,这是要紧时候,宁殿下禅让了,帝都无主,您得坐镇留守啊!” “大人,让下官代您去吧!” 对众人地劝说恍若不闻,紫川秀一个劲的催卫队长萧林:“快,给我找匹马来!” 恰在这时。一队骑马的禁卫军仪仗队经过,紫川秀眼前一亮,冲过去拉住一个骑兵将他扯下来:“借你的马用用!” 那骑兵被扯倒下马,险些摔了跟头,正要喝骂。忽然发觉对方竟是一名高级军官,连忙把骂声又塞回了肚子里:“请问是哪位大人?借用在下坐骑可要打个条子……” 他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飞身一跃上马,狂鞭着策马而去。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高级军官们站在原地发呆。良久,才有人喃喃的出声:“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南旦雅行省,荒废的野村。傍晚时分,雨雪慢慢的停了,只是满天地阴云还没消散,黑压压的沉在村庄上空。 帝林悠悠醒来时。监察厅的巨头都在。见到帝林醒来时,大家面上都露出了喜色。哥普拉俯身探上前:“大人,大人?您可觉得好些了?” 帝林冲他笑笑,脏腑内却觉得针刺火灼一般的疼,每吸一口气像是吸火似的:“我没事……”声音虚弱得有如游丝:“这,是在哪?” “大人,我们还是在旦雅。您放心,我们如今很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 哥普拉犹豫了下。看他的神色。帝林已经知道就里了:“是为了……照顾我吧?” “那晚打了一仗,不少弟兄都受了伤。大家也很累。就在这休息了三天。大人,您不必太过劳神,安心修养就是。” 帝林闭上了眼睛:自己竟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请过……医生来看过了吧……怎么说?” “大人,医生说,您体魄强健,一点小伤无关重要。只要好好修养几天,便会痊愈了。” “今西,你撒谎。”帝林笑笑,笑容苍白如纸:“说真话吧。还有很多事要安排的——告诉我实情。”他的声音低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地力量。这就是强者的威严,即使在生命力最衰弱的时候,它依然让人无从抗拒。 “……医生说,顶多还有三两天了。不过,那些乡村野医,医术粗陋,说话岂能作准?我们已派人去旦雅了,出重金找最好的名医回来,一定能把您治好!” 帝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淡淡说:“哦,这样啊……” 今西本来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盼望医生说得不准。但现在,看到帝林脸色惨白,昔日神采奕奕地双目,此刻已充满了黯淡的死灰,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掉,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军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眼圈发红。呼呼地寒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豆大的昏黄灯火苗在风中摇摇欲灭。 “那晚袭击我们的人,是什么来路?” 白厦微微欠身:“还没有查出。但我们估计,与林家脱不掉关系。只是林家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下官等都猜不出。” 帝林虚弱的说:“不是林家,是马维,我能感觉到……是他。” 虽然衰弱,但帝林的灵台却反倒是格外清醒。冥冥中,他直觉的想到了一个名字,于是脱口而出。 众将敬畏的望着帝林。传说中,垂死者处于凡世与幽冥之间,他们地目光能穿透凡世的雾霭,洞察真相。他们齐齐起立:“大人。马维竟敢暗算我们,我们一定报仇。不管这厮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我们的追杀,请您放心!” “不必了……阿秀会为我报仇地。你们……赶紧走吧……到瓦林行省去,那边有个维珊港……咳……咳……咳……”随着强烈的咳嗽,殷红的血不住的从帝林口中溢出,众人连忙扑上去,为他抚胸捶背。 帝林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继续说:“在维珊港,家族有一路水师在……你们夺船,出海,然后找个岛歇着,实在不行就当海盗,弄点补给,也顺便练兵。等一年半载后,摸清了海上地路子。该怎么走……你们就自己看着办了……” 军官们默默无语,帝林地话里,已有交代后事的味道了,他们都是听得心头发酸。今西强笑道:“大人,这些都不是急事。现在要紧地是您把身体养好。有您领着我们,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有信心渡过。” 帝林缓缓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哥普拉……” “是,下官在。” “你跟我的时间最长。对我也忠心。但是,你不能接我的班。你……不是做头的料……还有白厦,你想得太多……要做一位合格的领袖,你们两个都不行。” 两位军官一齐点头,都是眼圈发红。 帝林转头望向今西,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今西连忙双手握住,感觉昔日这双叱咤风云的手此刻却是那么柔弱无力。 望着他,帝林认真地说:“拜托了。今西。” 看见帝林柔弱而温和的眼神,今西心头一阵阵的难过。他鞠躬道:“谢大人栽培。大人,您放心吧。遇到事情,我会和大家商量着办。” 顺利安排好了这件大事,帝林显得也轻松了很多,他微微抬高了声量:“紫川、流风、林氏,都是统兵数十万的大国,你们是斗不过的。而在海外。你们可以杀出一片天地。争得一块安身立命地地盘……我不担心你们斗不赢那些海盗,我只担心你们不够团结……定要团结!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战无不胜。 一个团队里只能有一个领袖。哥普拉,白厦,以后,今西就是你们的领袖了。你们要支持他,跟着他走。不要争吵,不要内讧,像对我一样对他。这个,你们能办到吗?” 白厦立即表态:“大人,您放心。我会坚决支持今西大人的。” 哥普拉却不出声,良久,他才说:“大人,我跟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我很佩服今西,他聪明,对我们也好。但,我不可能像对您那么对他地……无论谁都不行,我唯一跟随的只有您。” 帝林凝视着他,轻声问:“若我不在了呢?你怎么办?” 哥普拉茫然失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却跟迷路的小孩一般无助,他泪水汪汪的喊道:“大人……你不要我了吗?”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在一片深沉的肃静里。 良久,帝林叹气道:“算了。今西,以后……这群混蛋要你受累操心了。”他在枕头上转过头去,不让部下们看见他眼中的泪水。 今西也是眼眶发酸。他强忍着泪水,笑说:“大人说地什么话,弟兄们都是很棒的。大人,您领着我们继续在海外杀出一片天地,让海盗们见识下我们铁血宪兵的厉害!” 这时,远处遥遥传来了一阵喧嚣,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高声欢呼和鼓掌,那低沉的呼声震得地面嗡嗡晃动,而且,这喧嚣是越来越大声了。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白厦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没有两分钟,他很快的回来了,禀报道:“大人,是那路半兽人在吵闹。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涌出了营中,在外面欢呼和鼓噪,还有人放鞭炮。” 今西皱眉说:“不能跟他们带队的说说吗?大人需要休息,这么吵法,成什么样。” “我已经派人找他们带队的德昆交涉了。请他约束部下。” 这时,闭目养神的帝林轻声说:“请那边带队地人过来吧。我想,可能是有什么事。” 白厦亲自过去请,德昆倒也爽快,立即就屁颠屁颠跟着过来。对待帝林,他地态度很客气,见面就躬身行礼:“俺是远东军德昆,参见帝林大人。” “免礼吧。德昆阁下。”帝林躺在床上,虚弱的说:“我这个叛匪头子,不是紫川家官员,也当不起大人地称呼了。” 帝林客气,德昆却不敢放肆。在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无声的压力,淡淡的威严笼罩着这个垂死的病人,那是真正名将的威严和气度。他们习惯立于万人之巅、睥睨天下。 有的人,天生就有不容折辱的高贵气质,哪怕死亡都不能将其剥夺。 “帝林大人,在不在紫川家当官,您都是条好汉。俺们远东人。最重地是豪杰。帝林大人,您跟当年的斯特林、魔神皇一样,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俺说不出来。反正觉得,你们这种人,就跟天上的星辰掉地上一般,让人瞧着就敬重!” 半兽人翘起了大拇指,赞叹道:“何况,谁不知道您是当世名将,敢杀皇帝造反,闹腾出了这么大的声势。输也罢赢也罢,这份气概有谁不服?真英雄识豪杰,光明王殿下也不会结交孬种,他老人家那么看重您,那您准是了不起的豪杰!” 对半兽人的赞誉,帝林只是淡淡一笑。 “一路上,有劳将军一直护卫照顾着我们,昨晚还伸出援手。我代弟兄们感谢阁下。日后,还望阁下多多照顾他们。” “大人。您别说了,再说俺德昆羞得要钻地了!”半兽人连连摆手:“光明王殿下派俺来保护您,可大人您一路兵贵神速,将俺撇得赶都赶不上。前晚终于追上了,却是迟了一步,让那群王八蛋伤了您,我回去真不知怎么跟殿下交代好。看在俺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大人您可得帮俺求求情啊,殿下地军棍打起人来可是很疼的,俺承受不起啊……” 帝林开心的笑着,微微点头:“好,我会帮你求情的……只要我还能再见到阿秀的话。” 监察厅军官们黯然神伤,德昆却是听不出帝林话中地深意,兴奋的一拍大腿:“嘿嘿,那俺就多谢大人您了,呵呵。对了,听说前晚大人您受了伤,没事吧?” “有劳牵挂了,我并无大碍。” “那就好!俺说了,帝林大人您是什么人啊,您能跟俺们光明王对打,一伙匪帮怎能奈何得了您!大人,您放心好了,俺会帮你追查那伙人,到时候一定把他们抓住!殿下要保护的人也敢动,真是找死!” 帝林道了谢,随后问起:“我听到刚才你们那边有些吵闹,可是有什么事吗?” “倒是忘记向大人您说了:刚才帝都的信鸽飞到旦雅,带来了消息:殿下他老人家准备要做皇帝了!原来紫川宁总长觉得自己做不来,要让位置给俺们殿下做!想到殿下就要当皇帝了,小伙子们太高兴,没想到惊动了大人您休息,俺这就回去管教他们!大人,您安心歇息就是。”送走了德昆,帝林神色平静,对紫川秀即位地消息并不感到惊奇:“我本来还想让德昆转告阿秀一些话的,现在看来,却是多余了。紫川宁比我们想像的要聪明得多。现在她自己退下来,还可以保全社稷宗庙,到时候被人赶下来,那就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众人议论了一番,帝林只是闭着眼睛养神,良久,他摆摆手,部下们都会意的退了下去。 第二天的时间很平静的过去了。天上一直在密集的下着小雪。哥普拉和今西进去几次探望,帝林都在昏睡中,脸色白得厉害,气息微弱。大家都没出声,但心里都明白,这位睥睨天下的枭雄,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黄昏时候。帝林又自己醒了过来。军官们都过去问候请安,却见帝林半躺在床上,神色比起白天里好了很多,说话中气也很足。军官们都欢喜,说大人地身体好转了不少,很快就能痊愈了。 帝林笑笑,笑容里有一种透切的苍凉:“刚才,我梦到了斯特林。他跟我说,时候差不多到了。”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截断了,屋子里静得惊人。军人们伫立无声,他们以冷峻的脸将心中的剧痛深深地隐藏。 “带我出去,让我见大家最后一面吧……” 这是一个寒冷地冬日,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发出无力的白光,寒风掠过苍翠地西南原野。卷起了无数地雪雾。蒙蒙的雪雾中,残余地宪兵在院落间排成整齐的队列,接受领袖最后地检阅。他们憔悴、饥饿,干瘦,黑色制服被泥浆和血污弄得肮脏不堪。但在他们眼中。却依然有着强烈的火焰在燃烧着,那是永不屈服的精神,即使身陷困窘,他们依然有着冲天杀气。嘹亮的口令回荡在荒村的上空:“宪兵团一大队接受检阅!” “立正!” “敬礼!” “宪兵团二大队接收检阅!” “立正!” “敬礼!” “宪兵团三大队接受检阅!” “立正!” “敬礼!” 帝林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哥普拉、今西和白厦三人扛着他,一步一步的检阅着队列。在帝林经过的时候,士卒们用力地行礼,把腰杆挺得笔直,昂首挺胸的站着,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低头。帝林没办法举手回礼,他只能用温和鼓励的目光来向士兵们回礼,专注的望着他们。看着那些年轻而憔悴的脸,那些单纯而忠诚地男子。 没有人说明,但所有人都在心中明白,这一面将是诀别。队列里偶尔也会响起低沉的哭泣声,但很快会被军官的呵斥阻止。士兵们无声的流着泪,任凭滚烫地热泪在脸颊上流淌着,他们用热切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领袖,望着他那苍白的脸。还有脸上那平静的微笑。很多人将一辈子铭记着这个笑容。他们亲眼目睹了,真正的勇者是怎样面对死亡的。 今西大声喝道:“肃静!大人有令!” 茫茫的雨雪中。士兵们挺拔地身形如同一排排凝固的雕塑。庄严的沉寂中,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了他们耳中:“士兵们……我……来给你们……颁布……最后的……军令……” 士兵们全体立正,只听“啪”的一声皮靴并脚齐响,随后,整个村庄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深沉的寂静中,人们只听得到雪花落地的轻微声音,也听得到帝林粗粗地喘息声。在这一刻,帝林抬起了头,目光在士兵们身上游离着。他地胸口急速的起伏着,像是要积蓄说话地力气。最后,在他的脸上露出了光辉的笑容,挣扎着说:“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新生的帝国……需要男子……一个时代……已经来……临。” 说到最后一句时,帝林的意志已经支持不住了,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闻。他的头颅猛然的垂下,歪在哥普拉的胸口。哥普拉紧紧的拥住他,仿佛要用身体替他挡住死神的脚步。 谁都没有说话。沉寂中,纷纷的雪花落在帝林苍白的脸上,却已不再融化。 “大人,我们来生再见!” 今西的眼中饱含着热泪,向着哥普拉怀中的人深深的鞠躬。 茫茫雨雪中,八千追随者同时深深的鞠躬,他们的泪水和夹带着雨滴的雪片一起,润湿了西南肥沃的大地。八千热血男儿哽咽的呼声汇成了滚滚的春雷,回荡在西南苍翠的原野上。 “大人,我们来生再见!” 这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七八七年二月七日,帝林亡于西南旦雅行省的荒村,时年三十三岁。 而一年前,斯特林死于与帝都近郊的望都岭,时年三十一岁。 帝林的卫队长,监察厅高级将官哥普拉,于帝林灵前自刎。时年三十五岁。 帝林死后,按照他的遗命,在今西带领下,监察厅残部向德昆率领的半兽人部队投降。然后,今西在房间里服毒自尽,是年二十九岁。 英雄和英雄地传说,如落叶一般飘零。紫川家最鲜艳的花朵,都凋零在最灿烂的岁月里。 七八七年二月九日。帝林死后两天,日夜兼程的紫川秀这才赶到。得知帝林的死讯,劳累过度的紫川秀当场吐血,昏厥在地。好在后续赶来的白川、林冰等人主持了大局,安抚了叛军士卒,也主持了帝林的葬礼。 一个星期后,帝都关于总长位置地争论终于尘埃落定。因为紫川宁辞职的态度十分坚决,她搬离了总长府。回到了自己的旧庄园居住,闭门不见来客,元老会终于也死心,默认了紫川宁离职的事实。 紫川宁离职,但还有几位公爵同样拥有紫川家血脉的。按照旧例,在正统嫡系断绝的情况下,可以从旁系中选择继承人。但公爵们也不是傻瓜,现在的总长位置实在烫手。连紫川宁都坐不稳这个位置,他们若敢碰一下,只怕是毁家灭门的惨祸。所以,不等元老会问,他们立即就表态:“秀川总统领人品贵重,德才兼备,当为至尊!” 现在地形势,谁都明白紫川秀的崛起已是不可阻挡。既然连紫川家的继承人都认输了。元老会也没愚忠到要螳臂挡车的地步。 二月二十五日,帝都元老会的三十七次全体会议上,元老会以多数票通过,原家族总统领紫川秀阁下继任为紫川家第十代总长。这次会议紫川秀并不在场,他也一再声称自己没有当总长地想法,不过,这并不妨碍元老们照样通过了这个决议——自古以来,有哪个篡位者会承认自己想做皇帝的?皇帝的位置比洗茅厕的民工惨多了。他们实在是为了天下苍生迫不得已才坐上去地啊! 元老会任紫川秀为总长的消息传出。当天,帝都城居民能听到城外半兽人士兵热烈而狂野的欢呼:“呼~卓~拉~”呼声像低沉的雷声一般从城市上空滚滚涌过。于是帝都城内的贵族、平民和文武官员都跟元老会保持了高度一致,纷纷表示拥戴紫川秀阁下为王是唯一正确而光荣的道路。 然后,国内的军方势力也迅速表明了支持态度。以明辉统领为首的西北军官集团发表了热情洋溢地讲话:“秀川殿下不但是当代最高尚、最杰出、最伟大的将军,更是对国家有着最巨大贡献的伟人。能与这样了不起的当代伟人共事、并肩战斗,是家族当代军人的最大骄傲。西北军全体将士对秀川殿下怀有最最真切的崇敬之心,更为能以最高度的信任票赞成他就任家族总长而表达我们最衷心的欢愉!” 各地总督和省长因为参加紫川宁地就职仪式,大多也聚在帝都。他们也纷纷发表声明,说他们早就看出了,秀川殿下有真龙之相,天命所归,早就该当总长了! 人们第一次发现,紫川秀声誉竟是这般良好,不但国内坚决拥戴,国际上也是反响热烈。在得知帝都变动地第一时间,蓝城的独立军阀流风霜公主就发表了讲话,表示若是紫川秀任总长地话,她有意向与紫川家进行“广泛而深入的交流和合作,消除隔阂,增进友谊,为促进大陆统一与和平做出积极努力”。 林氏家族的族长林睿也通过驻帝都办事处发表祝贺声明,称与秀川殿下有着多年来深厚的交情,若是秀川殿下就任总长的话,林氏家族将坚决支持紫川家的新政府,和平解决与紫川家的西南领土争端问题,继续发扬与紫川家的传统友谊。 对林氏家族的贺信,紫川秀的反应很不友好:“友谊?抢夺我西南六省、在旦雅袭击我国的监察总长,来而不往非礼也,下个月我就带三十万半兽人兵到河丘去做友好访问,流风霜殿下也有一点旧帐和林家要谈的,你通知林睿等着好好接待我们吧。” 听到这饱含着火药味的答复,林家的长老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新生的紫川帝国,幅员万里,强兵何止百万。当年帝林的二十万兵马就把林家闹得天翻地覆,若是紫川秀和流风霜联手过来的话,林氏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河丘的林睿宗家亲自跑来帝都缓和关系。当他抵达时,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低沉而压抑的战争稠云中。紫川家英武的新任总长已经放出风来:惩戒林氏家族的战争势在必行。 在刚刚结束的讨逆战争中,远东军的伤亡大大低于预期,反倒增加了十几万强兵。现在,紫川秀麾下善战强兵六十万,无论军中还是民间,统一天下的呼声日益高涨。军中求战的气氛浓厚,尤其是以白厦为首的帝林旧部最为积极,他们写血书求战,说只要打林家,他们愿当敢死队为大军前驱,以血洗罪。而远东的少壮派军官们,更是把林氏家族当做获取功名的最后机会。 为讨好新总长,也是对自己在讨逆战争中无所事事的弥补,西北和西南各地的贵族也都雀跃请缨,西北统领明辉更是亲自跑来向紫川秀请战,表示愿率西北军为前锋,彻底铲平林氏家族。他清楚,在流风霜和紫川家和解的形势下,西北防线在国家战略中的重要性正在日益下降。自己若不能积极表现给新总长看的话,西北军和自己都逃不掉被裁军和削减的命运。 更令林睿担忧的是,紫川秀联合流风霜的恫吓并非空口白话。镇守蓝城的流风霜军团确实与紫川家新任总长关系密切。河丘驻帝都办事处注意到,流风霜的高级使者英木兰频繁地进出紫川家总长府,还经常跑去与紫川秀手下的首席统领白川大将秘密会面。 两国的高级将领频繁秘密会晤,这当然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和替上司递送情书——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政治家都不会这么想。在这些迹象里,林睿闻到了战争逼近的味道。他频频活动,求见紫川家的高官们——林冰统领,明羽统领、白川统领,甚至连刚刚从王国带着一群酋长风尘仆仆赶过来恭贺紫川秀就任的极东统领罗杰,林睿都送上一份厚重的贺礼,期望能缓和关系。 统领们直言不讳地告诉林睿:“林家这次闯祸了。虽然我们并不赞同连续开战,但若是陛下要打林家,我们也会率部出阵。一切全凭陛下圣意。” 尤其是跟着罗杰过来的那群面目狰狞的魔族酋长,他们一边望着林睿,一边低声嘀咕着:“就是这个人惹了咱们的血眼陛下啊!” “听说林家很有钱的,牛羊满坡,遍地牛奶,到处是肥沃的牧场。” “陛下到底什么时候下达总攻令呢?我们雷族也想报名参加远征。” “雷豹你还是留着跟野蛮人玩吧,陛下最宠信我们鞑塔族,准会调我们的兵!” 酋长们注视林睿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他有一种肥肉置身狼群的错觉,冷汗夹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节 帝国新生(下) 第六节 帝国新生(下) 当林睿再见到紫川秀时,会晤的气氛并不如何弓拔弩张,反倒十分平和。紫川秀亲自出侯见室迎接,与林睿握手:“欢迎欢迎,宗家光临帝都,未及远迎,恕我无礼了。” “哪里,是我来得鲁莽,打扰了陛下。” 林睿打量着眼前的紫川家总长。和两年前旦雅的统领大不一样了,紫川秀的气质更深沉,目光更加深邃了。虽然还是一身平常的军便服,但那头醒目的白发深深地提醒了林睿,这位有史以来最年青的白手篡位者,为达到今日的地位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 寒暄里,林睿首先恭贺紫川秀就任家族首脑,说有秀川陛下这样的亲善人士就任家族首脑,这是两国民众的大喜事。 紫川秀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当年在旦雅,亲眼目睹陛下的风采,在下当时就斗胆预言了,陛下将是能掌控天下的非凡人物!不过,那时怎么也想不到,陛下英武绝世,崛起神速,仅仅两年时间就成就了霸业。这样的功业,怕是前绝古人,后无来者啊!” 紫川秀淡淡一笑:“宗家过誉了。当年我任黑旗军统领时,宗家您给我的帮助很大,这些,我是记得的。” “你记得就好!”林睿心说,却是洒脱地摆摆手:“些须小事,何劳陛下牵挂呢?能对陛下霸业有所增益,实在是我河丘林氏上下的莫大荣幸。” “林家对我的帮助,那是私利,我不敢忘恩;但是林氏对我国的伤害,那是公仇,紫川秀不才,既然受先总长禅让而登基。身负家族和国民所托,却也不敢因私废公,要为国家讨回这个公道来。” 知道正题来了,林睿脸色沉痛,沉声说:“前段时间里,时局混乱,发生了不少事。若说我国无意中对贵国造成了些损害,两国有些误会。那也是有可能的。不知陛下所指何事呢?或许其中有些误会,容我向陛下解释一二。” “去年二月,贵国军队为何入侵我国西南?” “这个,实在是误会。去年一月,贵国发生叛乱,贵国国君参星殿下,还有罗明海大人、斯特林大人等重臣相继遇害,叛党帝林把持国家。因为贵我两国是一贯友好的国家。为帮助贵国平息叛乱,我国军队开入贵国西南,是为了帮助贵国消灭叛党,匡复贵国的秩序。 只可惜,叛军强悍。我国军力孱弱,虽然竭力以战,但最终还是落败。好在陛下英姿神武,远东天兵横扫东南。最终战胜了叛逆。我国虽然落败,但也帮忙消耗了叛军一些兵力,也算是侧面帮助陛下了吧。” “林家为何收容我们通缉地战犯马维?为何派遣此人屠杀我边境军民,流我无辜之血?” 林睿起身深深鞠躬:“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贵国了。当年马维化名来投,我们也不清楚他的身份,让他混入我河丘军中。偏偏这厮又有些本事,更擅花言巧语。不知怎的让他竟骗到了高位——回去我一定重重惩处保卫厅的饭桶们——当然,林家政府督导不严,识人不明,这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绝不推卸责任。该给贵国的赔偿,我们一定赔。” “贵国袭杀我国的监察总长帝林,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马维的擅作主张,与林氏长老会绝无关系。据说马维与帝林有私仇。闻知帝林战败遁往西南。他擅调部下兵马袭击——不过,帝林是贵国地叛贼吧?此事说起来。该算我们帮贵国忙吧?” “谁说帝林是叛贼?” “这个,前段时间,我看到贵国的公告上说……” 紫川秀不动声色:“宗家,你看错了。我是家族总长,我认为帝林不是叛贼。您有意见吗?”林睿无奈苦笑。紫川家的叛贼,当然由紫川家总长说了算。当年紫川参星能一手把紫川秀打成逆贼,转眼又把他塑造成了民族英雄,现在轮到紫川秀来当总长了,他当然也有权给帝林盖棺定论。 “忠诚的家族战士、捍卫人类文明的英雄、卓越的军事指挥员、功勋卓著的名将、忠于职守的监察总长帝林大人在巡查西南边境时,遭遇林家匪帮地无耻偷袭,不幸于七八七年二月日英勇牺牲,壮烈千古,家族追封谥号‘武安’——这就是我国官方对帝林的正式评价,准备向外公布的,您有何看法?” 林睿摇头苦笑:“陛下,紫川的事,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不敢有异议。” “宗家,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那就是恶意事件了。林氏家族屡屡侵犯我国,占我疆土,杀我子民,谋害我国功勋大将,这一系列事件证明贵国对我国抱有很深的敌意和恶意。贵国地存在,是对我国的巨大威胁。” 林睿面上的笑僵硬了,他收敛了笑容,坐正了身子。在这刻,光明皇朝后裔的应有地尊严和傲气重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直视紫川秀,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陛下,我可否把这句话理解成为宣战?” 紫川秀似笑非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陛下,林氏家族虽然是弱国,但我们皇室传自光明帝国,也有我们的尊严和坚持。虽然在上次战争中我国表现不佳,但陛下请莫就此轻视了我国。上次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大规模的边境遭遇战而已,并非我国实力的真正体现。 若贵国真的有意要灭亡我们,我国军民会以实际行动告诉陛下,一个已无退路的民族将会做到怎样残酷和坚决的抵抗。 而且,陛下也莫要忘记了,我国受到明王殿下地利剑庇佑。陛下刚刚登位,未来还有数十年的美好光阴可享受,我奉劝陛下。最好不要以身试险。百万雄师,未必能挡绝世一剑,当年流风旧事,或许可为陛下前鉴。” “哦?去年帝林阁下与贵国交战时,为何不见明王殿下出手?” “明王殿下乃闲云逸鹤的世外高人,他老人家当然不会为一般人间征战地俗事出动。但若是事关光明皇室存亡的危机,那又另当别论。毕竟,他老人家当年承诺过守护林氏皇室的。” “若是对战双方都是光明后裔呢?宗家。您就这么有把握,明王殿下就一定站在河丘那边?” 第一次,紫川秀在林睿那张永远镇定自若的脸上看到了惊惶。他失声道:“陛下,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宗家您早该清楚才是。在魔族那边,他们都叫我光明皇,有人叫我血眼皇。” 林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出声说:“陛下。请说出您地条件来吧。只要不灭亡我国,保证我国皇室传承,大家可以商量着办。” “第一条,谋杀帝林地所有凶手,必须得到严惩。战犯马维。必须引渡给我国。” 这是大家都预计到的条款,所以林睿答应得非常爽快:“遵照您地旨意。马维和他部下都将被处死。您放心,马维和他的同党已经全部被我们林家政府控制了,共总五千两百二十八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全部人头落地。” “第二条,作为上次战争中贵国政府屠杀我无辜军民、谋害我国监察总长的惩罚,贵国需一次性向我国赔偿黄金三百吨。还有,今后,贵国每年一月一日都需向我国支付五十顿黄金——或者同等价值货币也行,作为抚养我国受害人家属的抚恤金。支付期限,暂定一百年吧。到那时。估计受害人亲属也该寿终正寝了,我国是讲道义和信用的大国,不会让贵国永远背负这个包袱的。” 林睿脸色煞白。他举起手:“陛下,我有异议:上次战争中,贵国屠杀我国的军民恐怕也不比马维干得少吧?既然陛下自称道义大国,那贵国的赔偿何在?” 紫川秀翻翻白眼:“那是帝林叛军干地事,你去找帝林问去吧。” 林睿差点没被气得昏厥过去:“陛下,您刚刚不是说帝林依旧是贵国的监察总长吗?如何他又成了叛军?您怎能这样出尔反尔?” “唉。宗家。您怎么就这么……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您了。作为一国领袖,领悟力太低是没法见人的啊!我们国家是负责任的道义大国,自然不会对友邦反悔。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您怎么还不理解呢?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间,帝林和他地部下谋反,在此期间,他们是叛军,家族政府自然不必为他们的行动负责——这个,您能理解吧?” 林睿默默点头。 “在今年的一月四日,帝林在巴特利战败于我军,此事宗家您想必也有所闻。战败后,帝林幡然忏悔,下令全军投降王师。我国先任总长紫川宁殿下宽容大量,下令特赦叛军全体,于是从今年一月五日起,帝林重又恢复了我国监察总长的身份,他视察西南边境时,却不幸在二月间被贵国军队谋害——这样,宗家您明白了吧?” 林睿无言以对。紫川秀胡搅蛮缠,但他地说法在逻辑上是能自圆其说的——当然,并非说林睿没办法驳倒这个说法,只是现在,又有谁能跟这个掌握着恐怖实力的帝国皇帝争辩呢?对方只是需要个借口罢了。 他艰难地说:“陛下,贵国索要的赔偿数额太过巨大,我国无力支付。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请您高抬贵手。” “宗家,您放心,我国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自然会为贵国的处境考虑的。料到贵国有可能会出现财政困窘,我们也为贵国想好了解决方案。” “请教陛下?” “我们做过估算,贵国拥兵五十万,一年的军费恐怕不下三百亿银币吧?只要贵国把军队都裁掉了,只留下维持秩序地警察,省下的军费支付每年的赔偿金会绰绰有余了。河丘林氏解决武装,这就是我国的第三个条件。” “解决武装?!陛下,您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紫川秀反问道:“为何不可以?河丘坚持拥有强大军队。目的何在?难道还想威胁我国吗?” “我国微弱地兵力怎能对贵国构成威胁呢?我国拥有军队完全是为了自保,没有了军队,我们如何防范来自流风家和海上倭寇的侵扰?” “宗家您可以完全放心!为了解除贵国的后顾之忧,应贵国政府地邀请,我国会派遣军队入驻贵国要害地区,护卫贵国地城市和边境。我国的派驻军队完全有能力保持河丘全境地和平安宁,请宗家相信我国军队的战斗力,他们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您看地!” 看着林睿铁青的脸色。紫川秀悠悠地加了一句:“当然,流风霜殿下也非常赞同我国的处置。她认为,大陆和平应有秩序,强国对弱国负有保护义务,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有了风霜殿下的保证,贵国绝不会向以往那般受到流风家的侵扰了。” 于是林睿铁青的脸色又变得发白。以往林家能在大陆政治格局中鼎足而三,完全得益于流风与紫川家的敌对,两强对峙。较弱地林家可以在其中左右逢源,随机应变。但如今,流风不但分裂势弱,其强力派系流风霜还有和紫川家联合的趋势,这对林家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林睿沉默着,脸色变幻。良久,他艰难地出声问:“陛下,这几个条件。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紫川秀直视着林睿,很坦然地说:“没有余地,不打折扣。宗家,贵国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接受,要么毁灭。其实,若按我地本意,我更希望贵国拒绝这些条件的。” “陛下。河丘林氏自问并无亏待于您,我们甚至对您还曾有过帮助,为何您对我国如此苛刻?您的这些条件,是要置我们于万劫不复啊!” “宗家,这要问您们河丘自己了。有些事,虽然你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未必就能瞒过所有人。林氏太过富有,这么巨大的财富放在一群善弄诡计和阴谋地人手里。对我们的威胁太大。我和风霜殿下都不能放心。依照林家的所作所为,我能给你们选择已是顾及了往日情谊。给予了最大宽容。若要我们安心的话,林氏要么去掉你们的钱,要么抱着你们的钱一起消失。” 林睿苦笑着摇头:“早知今日,当年我们就该……”他顿住了话头,只是望着紫川秀的眼中满是后悔。 “是啊,当年的境地里,宗家除掉我当真是轻而易举。只是你们为何手下留情了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陛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光明皇朝地血脉也不能单单依靠河丘传承。我们希望,有您这样隐秘的支脉在外,即使河丘突遇大祸覆灭,林氏的血统还能照样流传下去,不致断绝。但谁能料到呢?流失在外的支脉竟突然茁壮,反倒窒息了本家的生机,真是天意难测啊。” 知道事到如今已是无法抗拒,林睿反倒放开了,恢复了平日的风采和气度,平静地感叹道。 紫川秀诚恳地说:“宗家,公事归公事,但私人感情来说,我对您并无恶感,反倒很感激。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可以不理。不过,今后,林家最好安分守己,不再多事,也莫要让我为难了。” 林睿笑笑,深深鞠躬:“既然陛下登基,天下即将一统,三百年后,还是光明皇林氏坐上了这个位置,我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又何必多事呢?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越来越相信了,有些事,确实是天意假陛下手而行。请陛下放心就是了,河丘林氏绝不敢忤逆天命。您地条件,我国将全盘接受。” 林睿说相信天命,紫川秀深有共鸣。此刻,他想到了万年捍卫者地强悍和血腥,东大荒野蛮兽族的黑色狂潮,众神地灿烂文明,前赴后继的百代传承,蓝河平原的尘嚣。帝国的落日与黄昏……光明林氏,第十三捍卫者,一万年来对霸权地不绝追求,尸山血海杀戮锻造的不灭皇朝。 当代光明皇庄重地说:“如此,朕甚欣慰。” 六个月后,紫川家圣灵殿。 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的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浩气长存,万古流芳”的牌匾。虽然外界风云变幻,但有些地方却是不受世间风云所影响的。国家地统治者已经更换,但圣灵殿却依然保持其独特的肃穆气氛,就像紫川秀第一次踏入的那样。在斯特林的碑灵前,紫川秀静静伫立着,默默的与好友的亡灵沟通着。 “二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看你了。这些日子里,你还好吗?有件事,我很不好意思,一直不敢来见你,因为我当了紫川家总长了。我知道。你会怪我的,你一直都对紫川家忠心耿耿,但我实在推不掉啊!阿宁她不肯做了,要推给我。元老会也逼着我,还有很多人跑来说非我干不行,不然他们就不活了——好好,我承认,我虚伪,我卑鄙,其实我也是有点想干地,毕竟总长听起来比总统领威风多了……你原谅我了?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哼。我就是赖皮,你能怎么样呢?” 紫川秀把目光移向斯特林灵位旁的灵位,与其他的汉白玉灵位不同,这个墓碑是用黑色的大理石做的,上书:“紫川家原监察总长帝林”。 “大哥,你地大仇,我已经处理妥了。马维和他的党羽们已全部被送到帝都来,我把他们交给了您的旧部白厦他们处理。具体马维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白厦杀了他足足一个星期……说起这个来,还是你们监察厅是行家啊! 你地灵柩也移入了圣灵殿。就陪在二哥的灵柩身边。为这事,元老会吵翻天了,说大叛贼怎么也能入圣灵殿?后来吵得厉害了,我就发火了:‘你们是总长还是我是总长啊?要不要我把位置让给你们?’他们立即就改口了,说大哥你一生功绩还是蛮多的,打魔族,保帝都,虽然说最后犯了错,但毕竟你一生大部份时间都是做好事的,功大于过,入圣灵殿也是有资格的。 大哥,别急,我知道你最关心的,秀佳嫂子和帝迪,我已经找到了。你真是狡猾,把他们藏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找得我好辛苦。你想让他们隐瞒身份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也没惊动他们,只是派人暗暗地保护他们。你放心,等到帝迪长大了,我会安排他接受最好地教育,亲口跟他说,他的爸爸是世间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想让帝迪将来做什么呢?跟你一样英武的将军?还是很有文化的学者?或者干脆让他当个混日子的贵族或者官员好了——这可是我的人生理想哦! 不急,大哥,时间还早,还有十几年呢,我们可以慢慢地想。 大哥,二哥,有件事最近让我很烦心的,那就是我地婚事——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做出这副表情地!二哥可能还不清楚,流风霜公主是我的女朋友。她最近通过正式地外交渠道,表示愿意跟我们紫川家联姻,说这是为了大陆和平统一,她愿意下嫁给我——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准要撇嘴:‘这对狗男女,又在假惺惺了!明明是恋奸情热,还装作因公牺牲!’这件事本来是绝密的,但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我很怀疑就是风霜这丫头自己放风出去的——现在弄得很轰动,元老会、统领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赞成,说紫川家若与流风霜联姻,那天下将再无抗手,大陆统一就很快了;也有人反对,咳咳——这可不是我自恋——李清嫂子跑来跟我说,说阿宁担心得一晚没合眼,哭了大半夜,眼睛都红了。 我很怜惜阿宁,觉得很不忍心。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感情,我一直是知道的。 统领处的幕僚们帮我分析,说是娶流风霜有利于我一统天下,娶紫川宁则有利于笼络人心,巩固新政权的根基。我问:‘到底该娶哪个?’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成了哑巴,被我逼急了就说:‘此事只能留待陛下圣裁。’真是气死我了,我养了一堆饭桶啊!我终于明白当年紫川参星为什么这么恨我了。哪个当老板的不恨手下的薪水小偷? “这件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大哥,二哥,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吧,告诉我,该娶谁?香火若是往左边飘,就是娶流风霜;若是往右边,那就是娶紫川宁……咦?我眼花了吗?这香火怎么一半飘向左边。一半飘向右边?难道你们想告诉我——两个都娶?这个,也未免太夸张了……唉,为了稳定国内局势,也为了一统大陆,那我就只好做出牺牲了…… “为什么香炉突然倒了下来?你们谁生气了?准是二哥,他一贯是假正经地。哼哼,这种事,男人都想的啦。你还不是有了李清又去招惹卡丹……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二哥,你显灵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倒的香炉又站了起来!” 紫川秀笑着。泪水却慢慢从年轻的紫川家总长眼中溢出,模糊了他的眼睛,朦胧中,松柏间两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正在对他微笑着。 “大哥。二哥,如果你们能活过来的话,那我宁愿不做这个总长,也不做这个总统领,甚至连光明王、远东统领都不做了。我们三个在帝都街头做流氓,吃喝玩乐,跟治部少捉迷藏,在军校里打混。那多好啊。 “二哥,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等大哥生日时,我再来看你们。有大哥陪着你,你不再寂寞了吧?你们两个,一定偷跑去喝不要钱地霸王酒吧?天堂里,应该也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吧?真是不讲义气啊,你们都去了那边。却把我一个人抛在了这里……孤零零的抛在了这里……” 擦干了泪水。给斯特林和帝林都上了香,紫川秀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走出墓道时,他停住了脚步:一个浑身素白的俏丽女子亭亭玉立于面前,正是魔族王国的前女皇卡丹公主。她的怀中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手上牵着一个才会蹒跚行路的小孩。 见到紫川秀,公主一愣,深深地鞠躬:“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紫川秀点头回礼:“卡丹,好久不见。祢这是来……”看到卡丹手上的花束,他忽然醒悟: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陪斯特林过生日的。 紫川秀的第一念头是:“李清不要这个时候来扫墓才好!”随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斯特林人都去了,难道还有人计较那些旧事吗? 他含糊说:“我刚出来。祢进去吧,里面现在没人。” “谢陛下。” “卡丹,我们也是熟人了,祢那么拘束干什么?这阵子我很少见祢了,有空祢也多来看看我才是,太久不见,大家都生疏了……好了,我先走了,省得祢不自在,祢自便吧。” 说着,紫川秀一边向外走,都快到门口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随后,他猛然转身:“卡丹!” 卡丹站住了脚步:“陛下有何吩咐?” 紫川秀望着卡丹牵着地小孩,他俯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小孩的面目,抚摩着他的眉目、轮廓、眼睛、鼻子……他越看激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小孩被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云林……小云林,乖,不要怕,不要哭,给陛下问好。” 稚气地小孩还没擦干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喊道:“陛下好。” 紫川秀心头狂喜:这眉目,这神情,简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紫川秀抬头,颤声问卡丹:“这小孩难道是……可是,时间对不上啊!” 卡丹粉脸一红,白了紫川秀一眼。过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陛下,皇族女子的怀孕周期,比人类的要长……长很多。” 紫川秀长舒一口气,心头的欢喜多得要溢出来了:“果然,天不绝良善。斯特林一生公忠无私,上天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无后呢!” 他蹲下身。亲切的对小孩说:“不要叫我陛下,叫我三叔,叫‘三叔好’,对!三叔好!真乖,小云林喜欢吃什么东西啊,三叔给你买去!” 小孩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说,不许拿别人地东西吃。” 紫川秀哑然失笑,真是太像了。连这个一本正经的性子都像。他对卡丹埋怨说:“祢怎么不早说?让他继承斯特林的爵位,那多好!” 话一出口,他隐隐觉得不妥:这样的话,怎么跟李清交代?又怎么对世人交代?如果公开的话,斯特林和魔族公主有后,会不会对斯特林的身后名声有损? 卡丹善解人意,她笑笑:“卡氏和云氏都是王国的名门,也就未必比紫川家的公爵差到哪去。陛下地心意。微臣心领了。” 她慈爱地望着手里的小孩,深情地说:“这孩子,他身上流着人类最优秀将领和神族最强悍皇族的血脉,本来可以做王国的皇帝的呢,可惜……”她瞄了紫川秀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紫川秀笑笑:“公主,祢放心。等他长大了,极东总督的位置就是他地,他的前程会一片光明。”卡丹盈盈跪倒:“谢陛下隆恩!小云林。快跪下,给陛下磕头谢恩。” 扶起了小云林,面对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他仿佛看到幼年的斯特林,也看到了幼年的自己。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满心地感慨,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真是一晃眼。时光如流水。卡丹,我们都老了。” 魔族王国的公主微笑着垂下了眼帘:“殿下正当青春年华,如何能言老呢?我听说,最近宁殿下和流风家的那位公主都有意……殿下艳福不浅啊!” “唉,卡丹,你别提这个了,最近我烦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这是陛下的终身大事。关系家国兴亡。微臣才疏智浅,岂敢多嘴?只能留待陛下圣裁。” “少来了!你怎么说得跟我地幕僚一样?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帮我出主意吧?” “既然这样,微臣就斗胆多嘴了:微臣与宁殿下略有交情,自然是希望陛下能迎娶宁殿下的,毕竟陛下与宁殿下也有多年的感情。但陛下想娶谁,这更要直问陛下的本心属意谁。若连陛下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微臣又怎能建议呢?但若是陛下实在难以取舍的话,微臣倒建议您到王国那边走一走,观摩神族的风俗、人情和传统……” 说到“传统”两个字时,卡丹加重了语气,俏脸含笑。看到紫川秀若有所思,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凑近紫川秀耳边:“我地父皇卡特有十一个皇妃,我的祖父有二十一个皇妃……陛下,您不单是人类的帝皇,也是我们神族的皇啊,您英武盖世,岂能逊色于先皇呢?” 卡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狡黠的表情。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聪慧又机灵的少女公主:“说好了,微臣这是不负责任的建议,陛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不然将来地王后会找微臣麻烦地。对了,殿下真的大婚时,还望莫要忘了给微臣一张帖子哦!” “卡丹,你这个坏心眼地……还真是馊主意!” 紫川秀苦笑着摇头,他蹲下身来,端详着云林英俊而稚气的脸,心潮澎湃:“孩子,不能亲眼看着你茁壮而健康的成长,欣慰的看着你长大成人,手把手的教你练剑、写字和读书,这是你父亲的最大遗憾,也是他的失职。但孩子,不要责怪他。 “你的父亲,还有很多的叔叔和伯伯,他们用鲜血和钢铁,披荆斩棘,为混乱的世界重新铸造了秩序,带来和平,化剑为犁,为蛮荒带来文明,用繁华取代贫瘠。铁血、牺牲和自我奉献,是我们这代人的天生使命,那些英雄和英雄的故事,在你们的年代将会成为传奇。 “现在,作为父辈的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们渐渐老去,而你们将成长,这是造化的规律,无可避免。将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不必像我们一样,日夜不停的战斗,在刀光剑影中前行,父亲高大的脊背,已为你建起了遮挡风雨的屋顶。 “孩子,你将会过着和平、安详、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将注定是锦衣玉食,优于常人,这也注定了,缺乏磨砺的你,不可能像你父亲一样出色、一样优秀,一样勇敢、坚定和无畏。 “那又怎样呢? “童年时,我们讲英雄故事给你听,并不是一定要你成为英雄,而是希望你具有高尚的品德。少年时,我们让你接触诗歌、绘画、音乐,“是为了让你的心灵充满情趣。这些情趣会支撑你的一生。这样,即使在最严酷的冬天,你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 英雄辈出的民族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有些事,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当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希望你成为英雄,世俗的很多东西,耀眼而毫无价值。只要你能健康的成长,正直的做人,独立的思考,幸福的生活,这是父辈对你的最高期望。” 望着孩子童真而稚气的脸,紫川秀喃喃说出声来:“祝福你,孩子,也祝福和平的年代。” 全书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