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前尘》 正文卷 楔子 Destiny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欢迎下次光临。” 咖啡师苏敏亲切地送走客人就开始收拾咖啡台,只容纳五张小圆桌的咖啡店Destiny,环境素净别致、简单优雅,一旁还有一个古朴的小柜陈列着一些中外名著供客人阅读。 此刻店内只剩下庄嵘一个客人,他视觉年龄二十,身穿青少年卫衣,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大双肩包,眉目间呈现出一种与世无争、出尘隔绝的精神状态,他坐在边上的角落,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外面,似是在等什么人,却又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手机。 “庄师父,你在等人吗?” 庄嵘稍一抬头,见苏敏给他送来了一杯水,并收走了一只已经喝见底的红色咖啡瓷杯,才对上她的视线,漾出一个干净的笑意,“是啊,你们都快打烊了吧?” “没事没事,这里就我一个,晚点没关系。” “嘭!”突然大门被一阵狂傲的阴风撞开,庄嵘猛然站起身,阴风在风铃的余音未止之下向他冲撞而来,骤然迷了双眼,庄嵘急忙上前把苏敏推到安全的位置,恍惚间只见一个清俊高大帅气的男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揪着猛地甩到庄嵘跟前,与他撞了一个满怀,庄嵘顺势搂紧了男子的腰,再定眼去看那个撞门的东西。 男子抓着他的手臂才站稳,只见庄嵘的脸上染出了一双与他的从容优雅甚是不相配的怒目,他眼神凶恶地瞪着已经冲撞进来的那道红气,庄嵘把他稍稍推到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气,“你从哪里惹来的一个女妖?” 男子又惊愣又无辜地摇了摇手臂,“我没有惹啊,她明显是来找你的好吗?” 庄嵘眼见那道红气要迎面撞来之际,倏然抬起右手伸开向上,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拇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右手掌跟部,冲着红气结了个降鬼扇印,红气瞬间消散,庄嵘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似是知道红气的来历,他面色沉重了起来。 男子立即上前扶着他,“那女妖是什么情况?” 庄嵘抬手松开他,“没什么。对了你今天一天去哪里了?” 男子百无聊赖地撇撇嘴,“上次一直追你的那个女生,现在跑来追我了,我被她缠了一天了。” 庄嵘皱了皱眉,神色中不乏嫌弃,“你们没有做苟且之事吧?” 男子打了庄嵘一下,“你傻啊!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庄嵘无奈地看着他,照着他打自己的部位,用相同的力道也打了他相同的部位。 男子怔愣:“你干嘛还手啊?” “你这么打我一下,下辈子要还的。” 听着庄嵘轻描淡写的回答,男子面上突然一阵轻微的失落,旋即又变得若无其事,“你真无聊,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下辈子还遇到不好吗?” “我师父跟我说,我们前世不好的因果到这辈子就可以了结了,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那我们前世究竟是什么,我今生非要跟着你陪着你帮你处理那么多怪怪的事?” “你知晓的时机未到,你这辈子还需要继续修行才可以摆脱出生时的宿命,只要修得好,下辈子或许就会投胎成人,或者不需要做人了,所以现在你不用想太多,该怎么样上天都在看着呢,景泱。” 景泱白了他一眼,“不用重复了,我听过很多次了。” 苏敏在一旁高声叹气,“好啦两位大师,本店要关门了。” 深夜时分,Destiny的灯已经全部关掉了,而庄嵘的掌心里却亮起一个凡人无法用肉眼看到的火光…… 庄嵘这辈子有自己的使命,景泱也有,不过与其说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使命,倒不如说这个使命需要他们共同才能完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藏灵诗(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公元1752年,清乾隆十七年。 天色昏暗,月浓风骤。 榻上有一个沉疴在卧的少年竭力安抚着身边正在为之伤心难过的人,只见那少年素面布衣,消瘦清癯,轻抚着比他年长许多的男子的手,艰难地转动着喉结。 “先生不要难过了,人总有一死,凤儿只是不小心走在了先生的前头。” 那男子深深地看着少年,眼眶里有说不出的悲情和苍凉,化作了眼泪流淌脸颊。 “先生,只可惜,只可惜……” 话音未完,少年身体一震,病逝了。 男子悲怆满目,久久还握着少年的手,只是他手心的温度已渐渐转凉。 只可惜什么? 男子再也听不到。 庄嵘在打坐中突然惊醒,景泱见他神色怪异,忙凑上前关心,“怎么了老庄?你观想到了什么?” 庄嵘神色恢复平静,“我以为这次会观想到客户的一些因果,没想到却是关于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你那么多客户都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前世因果,可是你好像一直都没说过关于我的前世,你给我说说呗。”景泱直接跪坐在庄嵘旁边的灰色毯子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就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因果,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再十五分钟就好。”也没看景泱,庄嵘说完就闭上双眼继续打坐了。 景泱叹了口气,想知道却又不让知道,心里不舒坦。 在繁华的市中心,有一座与Destiny接连的小洋房,虽然在庄嵘业余时间已经忙得够呛,可是一到夜间就开始进出各种人或非人的客户,已经让头脑简单的景泱忘记帮庄嵘处理过多少案件。 本来他正瘫软在沙发上,半睁眼地瞅着正在边上打坐的庄嵘,只是突然看到他似乎在禅定时候看到些什么,不由地担心他的状态,而且觉得他很厉害,白天出去打工,业余还要帮客户处理问题,不是看风水看相,就是捉鬼捉妖,这么忙就算了,而且都已经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为什么他的脸可以那么白皙明净,精神面貌可以那么纯真无邪,感觉岁月从未在他的皮相上留下任何痕迹。 相反,自己已经累趴了,景泱干脆躺在毯子上,伸手到茶几上拿起一面镜子,躺着照了照眼角的细纹,忽然有些愠怒,明明三十不到,为什么视觉年龄已经和庄嵘不相上下? 想想也觉得可气! 他颓然地放下镜子,无神地侧过身瞅了瞅还在打坐的庄嵘,仰头见茶几上香炉里的檀香快烧完了,就又转过身伸手把香炉和旁边的檀香粉拿下来,往里添加了檀香粉,很快,香又如篆般缭绕升腾。 景泱身子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毯子,就这么像一只懒洋洋的猫那样辗转反侧般挪来挪去,也不怕打扰到庄嵘的入定,渐渐地,他趴在庄嵘旁边睡着了。 庄嵘自然是感觉到他在旁边的动静,打坐完就起身越过他去洗澡了,只是回来看到景泱还在睡,不禁弯腰拍了拍他,“回房睡,不要睡外面。” 景泱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跟着他进房,还打了个哈欠,“你明天几点起啊?” “下午的班,我得睡个懒觉。” “嗯”了一声,景泱就化成了一缕烟,窜进了床上一只粉红色的猫娃娃里,庄嵘关了灯,钻进被窝,顺手搭着猫娃娃,才安心入眠。 第二天清晨,庄嵘醒来的时候,怀里的猫娃娃已经没有了景泱的元神,随手就把猫娃娃甩到一边,“一听说我下午班就没影了,等你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洗漱完后,庄嵘悠然地坐在餐桌旁看手机,忽然一道红气穿门而进直奔庄嵘身边,庄嵘警惕地抬头瞥着那红气,只见那红气竟然慢慢变得温和起来,不再张扬跋扈,庄嵘见她放下了嚣张戾气,便也放松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肯投胎?”庄嵘放下了手机,淡淡地问。 那红气瞬间幻化成一个古代着装的绝色女子,女子身穿红衣素纱,头上的发髻上只戴着一支银簪子,坐在他身边,望着他的眼神深情温婉,“因为我想一直陪着你。” 庄嵘思绪平静,“一万多年了,你不该再与我纠缠了。” 女子闻言凄哀地动了动身子,发上银簪子垂垂的几缕流苏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仿佛也在为主人着急,“那他呢?你为了他竟然一直在人间轮回,他也与你有一万多年的因缘,而且他现在半人半鬼,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因为你带着欲望,带着嫉妒,带着一切情爱的附属情绪,可我跟他之间只有情,没有欲。” 女子凄然地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是他的前世害你亡国的,你还敢说他对你有情?” “亡国,只能说是国家气数已尽,他的前世开创了一个新的国度,拯救了世人也拯救了我,若非是他,何来后世的泱泱大国?” 女子不屑地笑笑,“所以你给他取名泱,寓意他拥戴新君另立他国之意?” “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我悉数告知于你。” 女子眉眼低垂,“不必了,很多事情我都能感应到,人死后的智商比生前要高出二十倍之多,你对他什么样的感情,不用你说,我自然能明白,只是既然我不能跟着你,我何不跟在他身边,破坏你们之前所谓的无欲之情?” 庄嵘眼眸因一丝担忧地颤了下,“你动不了他,经过昨夜一事,我师父太上老君派了两个护法给他。”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你如此护他吗?” “他不需要知道。”庄嵘正眼看到她娇艳的容颜泛起了失落和难过,他站了起身,“所以你不用去找他的麻烦,如果你想走,我会想办法送你走。” 女子眸中隐隐含泪,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不舍,“我知道你如今法力高强,我硬是留在你身边已经不可能了,只是在我走之前,你能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吗?” 庄嵘静静地望着她,“你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 女子站到他跟前,“你能抱着我再唤我一声琬儿吗?像以前一样。” 庄嵘在她眼中已经看不见深情的尽头,唯一被感染到了,只剩下哀求,他不禁轻轻拥她入怀,她体温冰凉,庄嵘艰难地唤了一声,“琬儿。”只闻怀中女子突然哭了起来,身体轻微的颤动使他似是想起久远的记忆,颤颤的流苏紧贴着他的脸,与女子一样冰凉的温度渐渐被他的体温融合,手中抱她的力度不由加大,从心地喊了一声,“琬儿!” “我还会再回来的。” 女子说完便化作红烟消失在景泱开门的瞬间,怀中空了一人,庄嵘怔怔地站在原地。 景泱也定定地站在玄关处看着他,只见他眼眶泛红地回过头,看着景泱讶异的神情,开口就问:“你听到了多少?” 景泱眼眸幽微地闪烁,“只听到了你在叫谁的名字。” 庄嵘神色似是放松了下来,见景泱穿得时尚帅气,“你去哪里了?” 景泱坐在刚刚女子坐过的椅子上,“和薛迎出去看了场电影吃了个饭而已,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朋友。” 庄嵘本想点头,可是忽然一阵晕眩,他急忙扶住桌子,却还是重心不稳,景泱见状才站起身想要扶他,他就已经瘫软地倒在景泱怀里了。 午后阳光缓缓从窗口照射进来,景泱拉上了窗帘,回头看了看正在焚香的烟气,又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目光才又回到躺在床上的庄嵘身上。 景泱担忧地去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回事?说了你不要那么累偏不听。” 庄嵘鼻子深深呼出气来,他握住景泱的手,才慢慢睁开双眼,“我休息好了,要去上班了。” “上什么班!”景泱按下他起身的动势,“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又上班又捉鬼还被前世的女鬼纠缠!” 庄嵘呆呆看着他,“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景泱转过身,“你的图馆我去帮你看着,你给我好好休息。” “不行,”庄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懂怎么操作……” 景泱瞥着他,“有什么难的?不懂我就问人!” 庄嵘实在很累,又闭上了眼睛,“你晚上十点前记得回来,不然……” “行了行了,你管好自己吧!” 景泱头也不回地拿上外套就离开了,庄嵘又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看到枕边那只粉红色的猫娃娃正对着自己,猫的眼睛笑成一条线,没好气地把它的脸拨开。 倏忽间,一阵雾气氤氲,庄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见四围帐幔飘摇,隐约见到雾气随风飘散之时有几个人影,他缓缓走过去,想要看清那几个人的样子。 两个风姿绰约的娇艳女子酥软着身子依靠在一个男子的怀里,画面旖旎艳丽,庄嵘看到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叫琬儿的女子,她正亲昵地在那男子耳畔低声送气,“如今君上已有我们琬琰姊妹二人,又何需什么国后,今晚继续留下来吧……” 庄嵘突然察觉身后有人,猛一转身,看到一个面目虽然素净清冷却藏不住脱俗灵动的女子,那女子的美不在皮相,而在风骨,那抹纤尘不染的魂骨是庄嵘即便过一万多年都忘不了的情动,被按压已久的情愫顷刻翻涌得让他不知所措。 “妺儿……?”庄嵘忍不住轻声唤道。 可惜,犹如身处幻境之中,那个被他唤作妺儿的女子听不到他的呼唤,也看不见他,只冷然悲伤地甩袖离开,庄嵘急切得想伸手触及却如同戳破了梦境,瞬间回到现实。 透过模糊的视线和昏暗的天色看着天花板,才知道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正是确切发生过的,他的前世。 景泱帮忙代班的图馆就在Destiny的对面,因饭点时间而客流变少,景泱悠闲地玩着手机游戏,一旁的同事暮暮看了看他,慢慢靠着椅子滑动到他旁边。 “以前你老在这里等嵘哥下班,现在你倒是直接就来上班,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景泱抬眸见她一脸好,不禁笑道:“你跟他才是同事,怎么不问他问我呀?” “因为他不正面回答我。” “嗯……”景泱故作深沉地回答,“我们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语毕,一个眉清目秀的俊雅男子缓缓而至,景泱下意识抬眼看他,“薛迎?”立即放下手机笑着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薛迎眸中温情,靠近他小声说,“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专门挑了饭点的时间,够意思吧?” 景泱搔搔头,“我工作的地方可不是这里,我是来代班的。” “你忙完了吗?咱去吃个饭?” 景泱面有难色,“这是擅离职守吧?算了咱下次再约好了。” “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或许去对面喝咖啡也行。” 暮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快走吧,两个美男子在我面前撒狗粮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薛迎干脆搭着景泱的肩,“我们走吧,不要虐我们的小妹妹了。” 夜色慢慢降临,两人走在大街上,景泱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看了看手机时间,七点半,薛迎见他似乎心里有事,遂问道:“你在等电话吗?” 景泱摇摇头把手机放好,“没事,就喝咖啡够吗?要不要吃点日料?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还挺不错的。” “那就去那家。”薛迎无意中碰到了景泱的手,惊颤了下,“你的手怎么那么凉?这天也不是很冷。” 景泱忙把双手紧握了起来,干笑了下,“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多半是落下的病根。” “手给我。” “啊?” 薛迎把他的手紧紧握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帮你暖这段路,好让你以后经过这里的时候都能想起我。” 景泱怔愣得被他握了好几步,才想起来要惊讶,吓得赶紧把手抽出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薛迎,而后尴尬得哈哈笑了起来,还给了他肩膀一拳,“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可不喜欢男的啊……” 薛迎面对他的反应又好笑又无奈,他掏出手机亮出壁纸,“你想多了,这是我女朋友。” 景泱尴尬的神色未变,忙干笑了几声,“误会误会……要不你打我一下。” “为什么要打你?” “我家老庄说了,我打了你一下,你下辈子要讨我要回来这一拳的。” 薛迎似笑非笑,“这是什么理论?那难道不能是我上辈子就欠你一拳,这辈子你讨我要来了?所以我们这辈子交好,又是上辈子的因缘所致?” 景泱有点懵,“似乎有点道理啊……” “你家老庄是谁?” “是……大概是室友之类的吧。” “那你们都有那么深的缘分能当室友了,前世一定是情侣吧?” “卧槽什么鬼!呸呸呸!”景泱反应激烈地对着薛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路上两人玩闹的动作篇幅太大,景泱的手机震动都没有感觉到,直到他们坐下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景泱才想起来看时间,一打开手机,才发现有庄嵘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你在哪里?】 【记得十点前回来。】 景泱马上打字回复了三条: 【快了,我在外面吃饭。】 【我待会直接回家。】 【你好点了吗?】 “我去下洗手间。”薛迎见他玩起手机,就小声地说。 景泱点点头继续看手机等回复,突然薛迎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电头像是刚刚他说的女朋友,景泱热心地拿起来就接听。 “喂?薛迎女朋友?” 那边愣了两秒,“什么女朋友,我是他妹妹。” 轮到景泱讶然了,“什、什么……?哦不好意思,他上洗手间去了,他回来了我让他打给你?” “不用了,我妈让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给他留点吃的,刚给他发信息也没回。” “哦……快了快了,我跟他在吃饭来着,快结束了。” 景泱放下了他的手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庄嵘的回复,隐隐觉得他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身后似乎又有熟悉的气流靠近,景泱眼角稍稍瞥了瞥,闭上眼用心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和庄嵘?” 琬儿只闻其声,“你果然不记得我。” “我应该记得你吗?” “庄嵘可是过了一万多年都还记得我呢……” 景泱想起今天在家里看到的那一幕,其实他全部都听到了,只是没有问清楚庄嵘事情的原委,因为他知道只要时机未到庄嵘都不会说的。 思及此,景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睁开眼睛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薛迎已经回来了,还一脸好笑的表情问他,“你这是怎么了?闭目养神吗?” 景泱偏头去感应那女子还在不在,随口答道:“是啊有点困了,我们走吧,你妹妹刚刚还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薛迎知道景泱已经知道他在说谎,面上倒也没有什么尴尬之色,“好,我们改天再约。” 在回家的路上,景泱感应到琬儿还没走,为了了解他不知道的真相只好一直用意念和她对话。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情是老庄解决不了的吗?” 琬儿化身为女子与他并肩走着,“他不在意我,或许一直跟着你,他就能看我一眼。” 景泱侧脸看她长得美艳,发上的银簪子垂下的流苏在行走间晃动得让他一时有点失神,只感觉到她前世和庄嵘应该有深刻的缘分,而自己和她似乎也有点熟悉感,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感。 “你和她是什么前世因缘?或许我也能帮你?” 琬儿冷笑了下,“你连自己都帮不了,又怎么帮我?”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薛迎,你感觉不到他很怪吗?” “确实有点怪,以前都不是这种画风,难道他真的喜欢我?” 琬儿哼笑一声,“他不喜欢你,他身上有东西喜欢你。” “他身上有东西?” “你跟在庄嵘身边那么多年,这点本领都没学到?” 景泱有些恍然,“我也没怎么在意这些,你给我说说他身上是什么东西?” 琬儿递给他一块她一直握在手心的玉,“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庄嵘,这是他前世亲手刻了字送给他最宠爱的妾,然后我就告诉你薛迎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觉得她语气有点高傲并且宣示些什么的意味,景泱愣愣接过,玉石洁白温润,上面还刻了一个类似篆体的文字,他看不懂,却感觉到这块玉石仿佛承载着一段感情,一段历史。 只是玉石上面还有一条很大的裂痕,当他想问那个是什么字的时候,琬儿就消失了,原来他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庄嵘正板着脸站在门外等他。 景泱赶紧上前跟他进屋,“你怎么到外面来了,身体没事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要是再晚一点……”话音未完,景泱就把玉石塞到庄嵘手里,庄嵘看着手里的玉石,眼里的平静瞬间被惊讶晕染,“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说,就让我交给你。”景泱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见他握着玉石表情有点凝重,很好他和那个女子的过往,小心又小声地问,“你们之间怎么了?她这么来追着你,你前世吃干抹净就把人家给甩啦?” 庄嵘不想搭理他,转身走进卧室就把玉石收起来了,景泱想好八卦无果,突然想起刚刚被薛迎牵手的动作,他看着自己冰凉的手,竟然有些难以言明的失落。 景泱一边摸着自己的脸和脖子感受体温,一边进入卧室,看到已经上床准备睡觉的庄嵘,就顺势也爬了上去,庄嵘顿住了手中盖被的动作,皱起眉疑惑地看着他。 “你上来干什么?” 景泱却神色淡然地抬手握着他的手腕,手指触及之处刚好是他脉搏之处,忽然间感受到了他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凌乱脉跳,抬眼见庄嵘正死死瞪着自己,景泱不禁愣愣地问,“你不觉得冷吗?” 庄嵘严肃地回答,“觉得,所以呢?” 景泱倏地把手收回来,“原来真的很冷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体温和凡人还是有区别的。” 庄嵘看他又懊恼又难过,不禁舒展了眉头,“你是平时跟人太少接触了吧?被人碰到身体了吗?” “就是今晚跟我一起吃饭的那个朋友,突然摸到我的手了,他还握着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 庄嵘抓起景泱的手腕去感应他今天发生的事,景泱怔怔地看着他在闭眼感应,庄嵘从画面里面看到握着景泱手的人并不是薛迎,而是一个灵体,那个灵体的面貌还和他之前打坐时观想到的那个垂死的古代少年很像。 庄嵘睁开眼睛的同时也放开了景泱的手,语气平淡又冷静,“他会再来找你的。” “你看到了什么?” “你和他前世有过一段比较深刻的感情。” “什么!?你说我跟他……”景泱一个激动就想起来,身体却在倏忽间绵软地跌在庄嵘的身边,虚弱地想要绕过庄嵘去拿他枕边的猫娃娃,“我的时间到了……你帮我……” 庄嵘立即拿起猫娃娃,对着景泱单手做了个手印,景泱瞬间变成了一缕烟飘然进入了娃娃的身体里,庄嵘放松了神色,双手捧着猫娃娃不免责怪了起来,“说了让你不要那么晚,老不听。” 景泱的声音从猫娃娃里透出来,“谢谢老庄,我先睡会儿。” 景泱醒来的时候庄嵘已经去图馆上班了,暮暮一见薛迎走了过来,马上惊喜地笑了笑,“来找景泱吗?他今天应该不来哦……” 薛迎似乎有些茫然,“不是,我是来帮我外甥开个借卡的,景泱在这里上班?” 闻言,暮暮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和昨天的薛迎不是一个人,感觉他是不是失忆了。 庄嵘抬眼去看薛迎,“你们昨天没在一起吗?” 薛迎愣愣地回答,“昨天,我好像没见他吧?” 暮暮和庄嵘对了对眼,似乎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就马上岔开了话题,“那我来帮你办卡。” 庄嵘定定地看着薛迎办开卡手续,想透过他看他身上或者背后的东西,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他离开后,暮暮才小声对庄嵘说,“这人有点怪,昨晚明明很活泼搂着景泱就出去吃饭了,怎么今天有点翻脸不认人了?” “老庄!”庄嵘还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景泱就急忙走进来压着自己的声线小吼一声,一见到庄嵘就拉着他问,“你昨晚说的赶紧说下去,憋了我一晚太难受了!” 暮暮见他动作太大,急忙伸手想要稳住他的情绪,庄嵘已经按住了景泱的双肩,“你别手舞足蹈,这是图馆你冷静点。” 暮暮也八卦地凑过去问,“景泱,你刚刚没有碰到你那个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 “昨晚拉着你一起出去吃饭的那个啊,刚刚来办卡了。” “啊?”景泱迅速向外张望了下,“我还真没看到他欸!怎么了?” 庄嵘把他拉回来,“你再约他出来吃饭。” “他身上真有东西?” “谁告诉你他身上有东西的?” 景泱直接凑到他耳边送气,“你那个前世的爱妾啊!琬儿!” 庄嵘用手肘关节把他的脖子固定将他整个人与自己的距离拉近,“你到底听到了多少,她后来找过你是吗?” 景泱怔忡了下,本来就是隔着一张办公桌附身和庄嵘说话,还被庄嵘拉低身子搞得动静那么大,一下子觉得和庄嵘的距离太近了,下意识瞄到了在一旁偷笑的暮暮,“老庄你不要将我塑造成男女通杀的形象好不好,我在咱家暮暮面前已经变成基佬了。” “那你就告诉我她跟你说什么了!” 景泱挣脱开来,就把昨天晚上琬儿跟着她的情况都告诉庄嵘了,见他神情有些凝肃,不禁小心问道:“她说对了吗?薛迎身上有东西喜欢我?” 庄嵘摇摇头,“我不确定,所以我才让你再约他出来我看看。” “那万一我约到的是正常的薛迎怎么办?” “你只要约他下午四点后见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藏灵诗(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薛迎如约来到昨天和景泱吃饭的地方,而庄嵘就坐在离他们相隔两张桌子的不远处,一直盯着薛迎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薛迎含情脉脉地看着景泱的时候,庄嵘用意念和景泱说话。 “我似乎能看到他是什么东西了,你再刺激他一下。” 景泱愣了下,“我怎么刺激?” “摸他的手。” “那么突然?会冻着他的。” “你昨晚摸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冻着我啊?” “那么多人看着呢!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摸手有点……” “快点!照我的话做!” 景泱被吓得立即握住了薛迎放在餐桌上的手,果不其然,庄嵘看到薛迎的身体竟然浮现出好几行竖体文字,像一首诗一样,字里行间充满了悲伤和思念,庄嵘眼神从震惊慢慢转为淡漠,他平静地对景泱说,“我知道是什么了,你们结束就回来吧,我先回去了。” “你别走!”景泱大惊猛然站起身向四周扫视,早已没有了庄嵘的身影,见一脸惊讶的薛迎看着自己,又缓缓坐下,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 薛迎不以为意,重新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又凉了。” 景泱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太适应,可是总觉得四周都是人要是被看见总会有点瞩目,直到服务员上菜,景泱才松开。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景泱气冲冲地回到家,随便把鞋子甩掉第一件事就是逮住庄嵘问个清楚,只是他都还没开口,庄嵘就把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你自己看。” 景泱怔然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面的一首诗,“这是什么?” “那个薛迎身上的东西是一首诗。” “什么!?”景泱惊地拿过手机,“我看不明白……你给我解释一下。” “你的前世和他有过一段情,在他死后你还为他写了一首诗,就是这个,所以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不管他身上的诗灵任由他一直追你。” “我不要!我选二!” “我待会会让你看到你前世写下这首诗的画面,你仔细看看你写完后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我们去找出来烧了它,诗灵就会消失。” 景泱爽快地把手机还给他,“行,就这么办。” “你先别急,我让你看到你自己的前世,你很可能就不会舍得烧掉那首诗了。” “怎么可能?” “你们感情的深刻程度我不知道,只是你能够在他死后几年都寄情于诗,他的元神又不肯离去直到投身于你的诗中,就说明你们的感情不浅,其实如果你不管的话,这首诗经过岁月侵蚀,或者被人毁掉,他都会消失,因为我已经看到有几处破损了,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你自己衡量吧。” 庄嵘见景泱一时间犹豫不决,就想让他安静下自己考虑,只是景泱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让庄嵘又回头看他,“你帮我。” 在太上老君神像面前的毯子上,庄嵘让景泱与自己相对盘腿而坐,抬起手与景泱的掌心结合,景泱感到掌心一阵微妙的刺痛感,一个火光从他们掌中浮现,飘到景泱的眼前,不觉闭上了双眼,开始回溯前世。 景泱看到了一间屋子里有两个人,看着装是清朝时期,其中一个看着类似童或者奴仆的少年在准备热水,另外一个应该是这屋子的主人,年龄稍大,正在神情专注地作画,只见那个奴仆端着一盆热水放到主人的脚旁,“先生,该泡脚了。” 先生放下笔画,欣然地任他脱下鞋袜,放进了水盆里,“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可得找个好人家。” “先生说的什么话,要是凤儿比先生早离开人世……” 先生握住王凤的手,“你又怎么舍得先我而去?” “先生的手常年作画,每到冬天都容易凉,凤儿替先生暖暖手。” 画面一转,王凤病重去世,先生伤心欲绝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先生看到一个差役长得十分像王凤,竟然黯然红了眼眶,过后写下了一首诗,藏于屋内的砖瓦之内。 景泱似是透支了一半的力气,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得头晕难受,他直视着庄嵘的双眼,“他是我的一个深爱过的奴仆……” “你看到你藏诗的地方了吗?” “山东莘县古城镇。” “我陪你去。” 庄嵘抱着猫娃娃走进了莘县古城镇,被当地老人家告知这里的范县县衙早就没有了,里头有些文物要么放在莘县文化馆,要么放在了辛庄乡毛楼村的郑板桥纪念馆。 “你出来看看。”庄嵘对着猫娃娃说了一句,景泱就飘了出来。 看着自己前世曾经呆过的地方,既熟悉又陌生,景泱有些惶然,“这……完全变了个样我该怎么找?” “既然那首诗的灵还在,就说明你的诗应该还被保管着,你感应看看那首诗具体在什么地点?” 景泱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凭着内心对那首诗的一点印象,还有前世对王凤的感情,突然在某个方向闪了一下,他蓦地睁开眼睛,“好像是在郑板桥纪念馆里面。” 郑板桥纪念馆位于辛庄乡毛楼村,当他们走进去参观的时候,庄嵘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挺厉害的,后世的人都帮你建纪念馆了。” 景泱撇撇嘴,“是啊,我才发现我自己前世是那么有名的名人,还是个基佬。” 庄嵘若有似无地挑了挑眉,“更有名的人你还不知道呢……” 景泱白了他一眼,“又在装神秘。” 庄嵘突然冷肃地拍了拍他,示意他往一个展柜里看,景泱看到展柜里面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的文字正是他曾写过的那首诗,倏地就惊在当下,仿佛前面重现了曾经心爱之人死亡,寄情于诗中的情景,景泱心里突然慌乱起来,眼里无限感概,甚至有些湿润。 他抓了抓庄嵘的衣服,“这都成文物了偷也难偷啊……” 庄嵘没好气地松开他,递给他一只盒子,“你别忘了你不是人,你去拿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过了半晌,景泱还在静静看着那玻璃展柜里的诗,慢慢把手伸进去,出来的时候庄嵘见他神情凝重地捧着那个盒子,只好搂着他的肩以示安慰。 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可是过了好几天,庄嵘都感觉到景泱不像以前那么开朗活泼,甚至还会静静忧思些什么,当他看到卧室里的柜子上还放着那个盒子,就知道景泱根本就没有烧,于是趁他上床睡觉前抱着他的猫娃娃,景泱一进房就看到他坐在床上抱着猫娃娃等他,景泱心里咯噔一下,呆呆看着他。 庄嵘见他懵了,用眼神示意他让他进入猫娃娃里,景泱搔搔头干笑,“不是,老庄,你这……这是要对我的猫娃娃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庄嵘无奈地把猫娃娃放在旁边,“你还不烧你的诗,还不如不偷出来,三百多年前的纸,你觉得你能保存多久?” 景泱愣了下,马上意会地看向那个盒子,他上前把盒子打开给庄嵘看,里头空无一物,庄嵘讶异地看着他,“你已经处理掉了?可是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对……”景泱摇了摇头,情绪倒是有些黯然,庄嵘眼目忽然瞠然,“你根本就没偷出来?” 没有直面回应庄嵘的震惊,景泱迟疑着爬上了床,把猫娃娃抱在怀里,“我想过了,你既然都不送走你那爱妾,自然有你的打算和该承受的因果,我不送走王凤不是因为我不舍得,而是不忍心亲手杀死一个我曾经爱过、并且到现在还爱着我的元神。” “不是要你杀死他,他因为你明明到了该投胎的时间却迟迟不肯离开,如果你不亲自送走他,他会时不时霸占薛迎的身体,这对他也会不好。” 景泱想回答些什么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是薛迎,愕然地看着庄嵘接听了起来。 “喂,薛迎?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在你家门外,你能出来吗?” “现在?” 景泱讶异地看着庄嵘,马上套上外套就出去了,一打开家门,就看到薛迎在黑夜中面带微笑地凝望着自己,他的深情仿佛让景泱看到了前世的王凤。 景泱急忙上前,“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其实看到你今生过得好,我就安心了。”薛迎的语气飘忽得不太真实,让景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尚未开口,薛迎又道:“那天我有跟着你们去山东和河南。”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写着诗的纸,景泱瞬然大惊,薛迎却笑得淡然,“我们这些死去的人,能够感受到你们所有的情绪,也比你们敏感很多,你不忍心做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你等等!”景泱急得上前,只是都还未来得及夺过那张纸,纸就突然自燃了起来。 景泱倏然僵住了手中的动作,火光中薛迎的脸渐渐和王凤的容颜重叠在一起,纯真又温柔,当那张纸在彻底化为灰烬的时候,王凤在薛迎的身体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只可惜,凤儿再也不能为先生暖手了。” 火光消散,景泱惊诧地顿在原地,满目悲切。 没想到,王凤竟是为了说最后这句话才留到现在。 景泱冲过去的时候薛迎已经倒在地上,红着眼眶伏在他身边颤颤地摇着他的身体,庄嵘在他身后看着,神情不禁也有些难过,“他已经走了,薛迎很快会醒来的。” 景泱苦涩地失笑,“我的那一生和很多人都有过纠葛,却唯独他留到这辈子只为看我过得好不好……”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已经了结了你们之间的缘了,放下方能自在。” 琬儿突然出现在庄嵘身边,“那你呢?你为何还断不了你和他之间的缘?” 庄嵘目光一定,“时机未到,你也不要去纠缠他,他这辈子要梳理的事情,远不止那首诗。” 景泱在他们的聊天中化成烟缕飘进屋内,庄嵘循着他的方向看去,琬儿眼中酸楚,“放下方能自在,而你却选择了不自在。” 庄嵘叹了口气,“你又何尝不是选择了不自在?” 夜里,庄嵘隐约感觉到景泱在猫娃娃里不是很舒服,还听到他用颤抖的声线一直重复诗中的几句。 “乍见心惊意便亲,高飞远鹤来依人。楚王幽梦年年断,错把衣冠任旧臣。” 庄嵘只好用意念进入猫娃娃的空间,一个偌大又漆黑的维度,庄嵘突然觉得自己心绪有些不宁,想要循着景泱的声音找到他,只是走了好半晌,都没看到他的人影,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正当庄嵘想要往别处找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飘摇帐幔,像极了他之前梦到的前世。 慢慢走过去还看到了两个女子在争吵,琬儿鄙视地瞥着妺儿,“君上对你已恩宠不再,你又何必过来自找没趣呢!” “我是他的妻子也是本国国后,你一个后来的妾胆敢凌驾国后之上?”妺儿虽然也瞪着她,可是天生一双满含温情的水漾眼眸没能为她面上的怒气增添任何气势。 琬儿娇媚地冷哼一声,眉目间不乏嘲讽,“君上身心都在我这里,你是国后又如何?我劝你趁早离开君上另觅栖身之地吧!” 忽闻男子慵懒的声音,“琬儿……你在跟谁说话,不要理他赶快进来……” 闻言,琬儿更加嚣张地哼笑着,“国后,你听到没有?如此,妾就不打扰你够锛自赏了。” 妺儿脸色刷白地站在原地,倏然将脖子上的玉石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就甩袖离去,琬儿看见地上的玉石,捡起来不免一阵吃惊,这是她早前希望君上赏赐的珍稀玉石,没想到却给了妺儿,她紧紧攒在手里。 “君上……”琬儿娇柔地进去靠在男子怀里,“琬儿之前想要的这块玉石,国后送给琬儿了,君上能为琬儿刻一个字吗?” 男子醉醺醺地拥着她,“好啊……我就给你刻一个……‘琬’字……可是这上面怎么有裂痕?” 看到那男子在玉石上面刻字,犹如也在庄嵘心里划上了几笔一般痛苦,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他必须尽快找到景泱,稳定他的情绪。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景泱的声音,只是这次他没有念诗,而是像梦呓一般不断地念叨着一些零碎的话,“让我回去……那个玉石,还给我……下辈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庄嵘终于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他,景泱晕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呓语,眼角还微微渗出眼泪,庄嵘急忙抬手,掌中瞬间亮起了一小簇微光,抓起景泱的手腕与他十指紧扣。景泱似是感觉到一丝火热从掌中传入心脏,他难受得喊了一声,渐渐就恢复平静。 只是当景泱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庄嵘的床上,而且侧首一看,庄嵘的脸竟然近在咫尺,他想要起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和庄嵘的右手紧紧地十指交缠在一起,大吃一惊之下想要甩开他的手,殊不知两只手像是被什么粘住,用力分开竟然痛得仿佛揪住心脏。 “啊——”景泱叫了一声,吓醒了庄嵘,也扯痛了他,待庄嵘清醒后,景泱才一脸兴师问罪的语气大发雷霆,“老庄你这是要做什么!赶紧松开!痛死了!” 庄嵘坐起身不禁蹙起眉头,“你不要跺床了,一大早的不是被你吵醒就是被你震醒。” 景泱扬了扬他和庄嵘交握在一起的手,“那你快解开啊!” 庄嵘淡淡答道:“这个得粘一天。” “什么!?”景泱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心灰意冷,“你干嘛玩那么大啊?” “可能因为你突然看到自己的前世并且受了刺激,所以你昨晚潜意识里某些记忆被放大了,放任不管会走火入魔的。” “所以你这是在帮我护住心脉?” “不然呢?” 景泱降下了心头的火气,把庄嵘的身体按下去,“那你再睡!反正还没到上班时间,昨晚你肯定也累了。”说完还帮他盖好被子。 庄嵘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就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觉,景泱眼角瞄到他那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琬儿给的那块玉石,好之下越过庄嵘的身体,正当他拿到玉石握住后想要回到原位的瞬间,他的拳头突然被庄嵘空出来的手满满包住,他定定俯视着身下的庄嵘的双眼。 许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五秒以上的对视,景泱竟然莫名的一阵异情愫,仿佛能从庄嵘的眼里看到这辈子以外的画面,似是被尘封已久亘古的记忆。 《县中小皂隶,有似故仆王凤者,每见之黯然》 问渠了得三生恨,细雨空斋好说愁。 口辅依然性亦温,差他吮笔墨花痕。 可怜三载浑无梦,今日舆前远近魂。 小印青田寸许长,抄留得旧文章。 纵然面上三分似,岂有胸中百卷藏。 乍见心惊意便亲,高飞远鹤来依人。 楚王幽梦年年断,错把衣冠任旧臣。 ——郑板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史册之约(一)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两位青年帅气的演员各就各位,“tion”一声后,凌泷在淡笑中藏着一抹忧伤。 “我不想楚国失去明君。” 江慕认真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眉清目秀的男子,语气却与他有一种硬朗霸气的反差,“你如此待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你的性命。” 凌泷淡然地摇首,“你保不住我的。” 江慕覆上他的双肩,“你我同生共死,既是朋友亦是兄弟,保你性命有何不可?” “你若视我为友,那么从今往后,就不要再狩猎杀生了,因为你遇到的猎物,都很可能是我的转世。” 凌泷稍稍转首,江慕眼里充满不舍和落寞。 “Cut!OK!” 两人从镜头里走出来,在导演的机器里面观察自己刚刚表演的情况,凌泷似乎紧张地盯着画面,一旁的江慕见他如此,不禁夸赞几句让他放松,“你表现得很好了,新人不容易。” 凌泷才松了口气,“哥,今后还需要你好好教导。” “我们下午没戏,去喝杯咖啡好好聊聊吧。” 导演脸色严肃地戴着耳机听着两人在戏里的台词,稍稍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明天是樊儿消失的重头戏,江慕的演技我不担心,倒是凌泷明天也来现场让他更深入做个体验派演员吧。” “好的导演。” 江慕和凌泷相视一笑,卸了妆和戏服就一同离开了剧组。 景泱细细地看着身下之人,许久才感叹道:“老庄,你怎么刚醒来都这么好看?” 庄嵘漠然地看着他,“你从我身上下去。”景泱闻言才傻愣愣地坐回去,庄嵘也睡意全无,他重新坐起身,“你喜欢那个玉石吗?” 景泱低眸看着手中的玉石,眸中有点恍惚,“感觉我还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这上面刻的什么字。” 说起刻字,那难言的一阵酸涩又瞬然袭上庄嵘的心头,从景泱手中取回玉石,轻轻触着上面的字,眼帘微垂,“是‘琬’字。” 莫名地泛起了轻微的悲酸,景泱眼里还多了一层淡淡的怒意,“王凤已经走了,你那个爱妾怎么还不走?” 庄嵘诧异地看向他,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些醋意,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庄嵘突然觉得有些担忧地看向别处,或许真是让他开启了一个前世的记忆,就顺带引起了他元神潜意识的所有感情。 “你在想什么呢老庄?” 庄嵘回过神,“你为什么希望她走?” 景泱目光悄然转冷,没有正眼看他,“好笑,你不也希望她走吗?不过都一万多年了,你们的感情更深厚呢不是吗?” 感觉到对方手指微颤,掌心再也不冰凉,竟然开始滚烫了起来,庄嵘愕然,“她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景泱嘴边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难道你们一万多年前的前世有我吗?” 庄嵘突然眼目生酸,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其转移到掌心变成下意识的小动作,“你想多了,只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想别人搀和而已。” 骗得了自己,其实骗不了景泱,庄嵘昨晚分明在景泱的潜意识里面看到了他们曾经的前世,景泱记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想说就算了,要是我也在那个前世也一万多年了,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纠结。”景泱把身子缩了下去躺到枕头上,“既然我们得这样一天,什么都干不了就只能睡觉了。” “别睡了,我要打坐念经。” 景泱好笑道:“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怎么打坐念经?” “只要腿没缠着都可以打坐。” 和景泱十指交缠的手就这样平缓地放在腿上,景泱坐也不好坐,也没办法跟他一起打坐,只好静静地躺在庄嵘面前,等他念经等了大半个小时,被檀香粉熏得晕晕乎乎感觉自己跟檀香的本体没什么区别,庄嵘完事之后一睁眼,就看到景泱像猫一样懒懒地摊在他面前定定看着他。 庄嵘无奈地扯了扯他的手,“去Destiny。” “等会老庄,这个时候你去Destiny做什么?而且咱手这样出去简直万众瞩目啊!不用什么东西遮住吗?” “拿东西遮住更引人注目,我有感应去那里会有事情发生。” “啊?可是我穿得那么挫……” “披上外套就不挫了。” “那你总该让我换条裤子吧?” 庄嵘知道景泱爱美,不把自己拾掇干净美观是不肯出门的,只好静静看着他换裤子,只是换裤子的动作让庄嵘的手背贴着他的小腿和大腿划了两遍,庄嵘忍不住笑了起来,景泱莫名其妙地瞄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一个男人的腿竟然没有毛。” “我又不全是人,你笑点清。”景泱穿好之后饶有兴致地瞅着庄嵘,“你裤子不换吗?要不要我帮你?” 庄嵘斜他一眼,“我自己来就可以。” 只是当庄嵘脱下裤子露出脚踝的一刹那,景泱的眉心像是有什么在燃烧,感觉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影像,他竟然在恍惚间看到庄嵘左脚踝处浮现了一个和玉石上一样的字体,只是这次他竟然看懂了那个字。 就在他看清楚那个字的瞬间,很多闪烁又零碎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的记忆造成混淆,眼前的世界突然换了一个时空,那是一个落难逃跑的片段,眼前的人也换了一身装束,他看到一个分明是庄嵘的男人正拉着一个女子跑去一个地方。 女子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娇美动人的脸上尽是绝望和嘲讽,“你亡国了,作为一国之君你看看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可笑不可笑!” 男子表情充满沧桑和激愤,他拔出一把小刀,“这不还有你吗!” 女子瞠目死死瞪着他,“怎么?我就是回来看看你的下场泄我心头之恨!你要杀我吗?动手啊!” 男子眼中竟然突然溢出眼泪,他悲恸地把脚抬到一旁的树上,忍着万般疼痛狠狠地在他的脚踝上划了几笔,鲜血马上流淌出来一滴滴掉在地上,他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来,咬着牙艰难地喊着,“你给我看好了!给我认清楚这个字!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都忘不了这个字!忘不了我!” 女子惊恐地看着他刻完最后一笔,脚踝处早已血肉模糊,与其说刻在皮肉上,不如说是刻在骨子里,那样的痛和情竟然凛然凄绝得砭肌殇骨。 景泱看到男子的脸和庄嵘的脸重合了起来,自己也与那女子的感受也相通了起来,突然心中强烈剧痛,痛苦得拉着庄嵘的手捂住胸口,直接扯着他跌坐在地上,惊痛又迷惘的脸上还有满目慌张,庄嵘大惊之下忙稳住他的身体。 只是景泱眼里似乎看不见现实的任何事物,只剩下惶恐和神志不清,庄嵘担忧得拍着他的脸,“景泱回来!” 许是庄嵘有深厚的力量让景泱慢慢回到现实,只是才和那些痛苦画面脱离的景泱茫然地看着庄嵘,开口就是沙哑的声线,“你到底是谁……” 庄嵘放下手,不知道景泱看到了什么,可是可以确定的是应该看到了他们的前世,他态度转冷,语气微凉,“一大早的做什么白日梦?快点起来走了!” 景泱被庄嵘拉了起来,想要理清他看到的画面,却还是想不通,庄嵘怕他想起些什么,只好加大了掌中的力度,和他的手更加紧密地贴在一起。 两个人就这样十指交缠、堂堂正正地走进了Destiny。 苏敏看着他们的手,不禁大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全都因她的话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身上。 景泱失神地念叨,“我名节不保了。” 庄嵘拉着他走近咖啡台,“苏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店里形象还要不要了?” “没办法,谁叫你们太闪了。” 景泱撇撇嘴翻着白眼,只是听到了店内音乐的时候,好尤甚,“这是什么音乐,又笛子又琵琶怪好听的,就是和你这咖啡店有点违和吧?” 苏敏在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刚刚有客人送我的,他们就坐在那边,我觉得看起来很不错就让同事拿到里面播了,这么古风确实有点违和,要不我换了吧?” “《山海经·拂尘意》纯音乐故事专辑?这有点意思。”景泱看了看盒子里的介绍,“这讲的竟然还是春秋时期楚庄王和一只叫樊儿的妖的故事,你播的这首就是这妖的主题音乐欸!下一首你播这个‘史册之约’给我听听?” 庄嵘静静地看着景泱又恢复了活泼无忧自在的样子,不由安慰地笑了笑。 当曲目《史册之约》就是播放了个开头,景泱一听到埙在悲情地演绎时,全身打了个颤,“太惨兮兮了,关掉关掉,你的客人都要走光了。” “突然切歌会影响客人情绪,还是播完再换吧,反正都那么短才两分钟的纯音乐。” 庄嵘趁景泱在点咖啡的时候在店内扫了一眼,看到边上角落坐着的两个男客人就是苏敏说送专辑的人,其中一个约莫大学生的年纪,长相斯文,眼角眉梢似乎带着一丝动物灵转世而浮现的可爱甜美,另一个虽然戴着墨镜,可是不难看出他被遮盖的霸气和贵气的气场,而且年纪也比大学生长了十岁左右。 他们二人散发的气场不像朋友也非兄弟,倒是有一丝情人的意味,庄嵘似乎就要看到他们前世的关系时,就被景泱推了推肩膀打散了他的注意力。 “老庄,这故事还挺有意思,是讲楚庄王狩猎的时候误杀了一只白麈,护卫还把白麈的尾巴砍下制作成拂尘送给楚庄王,依附在拂尘上的白麈的元神就每晚去骚扰楚庄王,后来还幻化成一个美男子,知道楚庄王是治国之才、一代明君,就以德报怨帮助楚庄王问鼎中原,可是他留在阳间的时间有限,在他消失之前,把自己剩下的一缕元神给了一个跟他一样叫‘樊儿’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就是日后的樊姬,楚庄王的王后。” 庄嵘听他简述了这个故事之后,颦眉淡目地再次看向那两个人,“故事里面有说这两个人是爱情吗?” 景泱沉吟着翻看仅有的几页纸,“没有明说,不过我觉着用爱情来形容他们反而俗了,应该是一种大爱吧……” 庄嵘忧思地拿过那个故事本,“这么深的牵绊,到了今生恐怕会无意识地变成爱情。” “老庄,你怎么一脸思春,这难道不就是个瞎写的故事么,你觉得是真实存在过?” 面对景泱的嘲笑,庄嵘不以为然地把故事本拍他头上,“你活得那么稀里糊涂,缘分来了也不知道。”当他再次看向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店了。 虽然庄嵘知道那两个人很快会有问题,不过不是自己找上门的本不该他操心,只是他对于楚庄王和白麈这个本来只属于内的传故事,竟然真的真实存在过并且还转世到了他的面前而感到不可思议。 苏敏又做了几杯咖啡给客人,回头看他们还握着手,一个神情凝重,一个百无聊赖,苏敏高声叹了口气,“你们的手是粘到胶水了吗?那么不舍得松开。” 景泱看了看苏敏,懒懒地把他们缠着的手拽到心口,“我们的羁绊可深着呢,你一个小小凡人是无法参透的。” 苏敏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了,“你们慢慢恩爱,我一点都不想参透。对了景泱,那个专辑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这里播放不太合适。” 足足在Destiny坐了三个小时,苏敏都交班给同事小落了,景泱无聊到搔搔头,“我说老庄,咱们在这等什么?不是说有事吗?” 庄嵘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街景,“事情已经出现了,待会我们去见个客户。” “去见客户?你这样带着我不会不方便吗?” “上周就约好的,她不方便出来,只能我去了。” 景泱凑近他问,“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危险吗?” 庄嵘拨开了他的脸,“她结婚了,还有个女儿。” 没过多久,一架名车开到Destiny门前,庄嵘拉了拉景泱,就出去上车了,途中司机一直在倒后镜瞄他们的手,还带着有点异的目光看他们。 景泱每次都能留意到司机从倒后镜偷瞄他们,不耐烦地看了看庄嵘,可是他一直在手机上和他的客户们交流,自己又无所事事地和司机在倒后镜互相瞪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景泱很大动作地把头枕在了庄嵘的肩上,并且把他们的手放在大腿上。 “我累了借我靠一下!” 隐约感觉到景泱的薄怒,庄嵘不明所以地怔了下,司机才把视线从他们身上转移开来。 车在一栋远离市区的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有佣人提前在门口等待,带着他们进入别墅。 他们把交缠的手藏于身后,直到看到偌大的客厅墙面上有一副很抢眼的挂画,是一张结婚照,景泱激动地把他们交缠的手抬了起来,“这个男的不就是那个有名的演员江慕吗?他老婆竟然是你的客户?” “你们这是……”突然一个女声的加入让他们下意识就想要把手收起来。 庄嵘事先知道这位客户的情况,而且面对她的提问,不太好含糊过去,只好认真地回答,“林小姐你好,我是庄嵘,这位也是我的客户,他早前受心魔困扰,为了护住他的心脉我只好用我掌心的心灯来稳住他的心绪。” 林雅诺礼貌性地笑笑,“还有这种事,二位这边请。” 她温柔优雅地入座后,佣人端了茶具出来为他们倒茶,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抱住她的腿,她笑着抱着孩子,景泱静静地望着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虽然结婚生子却也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相反还格外的惊艳迷人。 “二位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女儿。” 庄嵘礼貌地颔首,“林小姐,你的情况当初在电话里面我只了解了个大概,如今是有什么新的进展和困惑吗?” 林雅诺面色突然有些惆怅,叫来佣人把女儿带走,才娓娓道来,“我之前跟你说过,江慕的公司最近签了一个新人,叫凌泷,公司在安排凌泷和江慕搭戏把他的人气带起来,那个孩子我也见过,二十不到,很清爽帅气,起初我也觉得他们就是在拍戏,只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因为我和江慕感情很好,虽然不是很甜蜜,可是一直都相敬如宾。”林雅诺说着,脸色就开始有点像是回忆到不好的事情一样,又迟疑又难以启齿,她干脆拿出手机,翻了翻照片,递给庄嵘,“我觉得他们已经不止是同事拍戏的关系了,听说你会看前世因果,不知道他们两个前世是不是有什么因缘纠葛?” 庄嵘接过手机一看,照片中两个男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可是相视一笑的神色中确实带着轻微的情愫和甜蜜。原本只看照片断定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涉及心理学范畴,庄嵘可能无法判断,可是他再仔细看两个人的容貌,竟然就是今天店里的那两个客人。 景泱好地也去瞄了瞄照片中的人,不过他不敢乱说话,庄嵘似乎想起些什么,恍然一震之下,翻开双肩包取出里面的一张专辑,把封面展示给林雅诺看,“难道他们拍的是这个?” 林雅诺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专辑?他们就是拍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史册之约(二)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也惊讶了,“什么?他们演楚庄王和樊儿?” 庄嵘也才收起了惊讶的神情,“我想起来了,在上个月我在Destiny的时候,刚好有个文娱公司找苏敏,就是门店经理,说他们准备拍一个电影,需要一间咖啡店作为下午茶供应,今天他们两个还去店里把这个专辑送了过去。” 景泱把专辑又拽过来,深深感叹,“竟然这么巧……” 林雅诺不关心巧合的问题,她直接就问,“你今天见过他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庄嵘眸中有些闪烁,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的事情不太方便现在就透露,故而转移了一下话题,“这个故事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就是江慕写的,他们公司当初想拍一个关于山海经的故事,他们觉得如果由演员自己来写这个故事或者剧本的话,可以炒话题。” “那他是在认识凌泷前写的还是认识他之后写的呢?” 林雅诺偏头想了下,“我也不清楚,我连他什么时候写的都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是前世情债所致,他们就必须要经历这一段才能了结。” “那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前世情债所致?会影响我们婚姻吗?” “我可能要见一见他们真人才能知道,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婚姻,因为你们也是前世夫妻,这个缘分延续到了今生,也是一个因果。” 林雅诺似懂非懂,眼目微垂,“好吧,我看下什么时候方便让你去见见他们。” “不用刻意,我只要在远处看上一眼就可以了。” “好,那我们再联系。” 香炉燃烧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不去,景泱伸手去拨弄了下,再抓了一把放到鼻间,回头看了庄嵘一眼,庄嵘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专辑里头的小说。 看到庄嵘放下了手中的小说,面目沉重,景泱才敢说话,“怎么样?你看完什么感觉?” 庄嵘单手把小说放回盒子里,“我今天在店里其实已经大概看到他们的前世了,和这个小说写的一样,所以我才会问这个故事是谁写的。” 景泱几乎弹了起来,“什么?原来你已经看到了?那你刚刚还瞒着林小姐?” “因为我也不确定他们今生的关系走到哪一步,贸然告诉她她可能会受不了,况且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不会断的,因为她是这个小说末端出现的那个女子,楚庄王的王后。” “可是既然江慕能写得那么详细,就说明他也知道自己老婆是他前世的王后,那他更不可能断掉这夫妻关系了。” 庄嵘眉间的沉着还未退去,“其实也不能说死,毕竟他们前世都还没来得及发展什么关系,这个樊儿就已经死了,他把自己的元神都给了樊姬,才会让楚庄王娶她,要是没有樊儿的元神,你觉得楚庄王会让樊姬当王后吗?” 景泱突然脑子一闪,“老庄,这里有一个Bug,楚庄王根本不知道樊姬身上有樊儿的元神,江慕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江慕为了戏剧效果添加的,要么是过后有人告诉了楚庄王吧。” “如果他真的知道,岂不是更加深了楚庄王对樊儿的愧疚和思念吗……” 庄嵘喟然叹气,“所以这才麻烦,他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就不会到了这辈子都要写这个故事和樊儿的转世一起再演绎一遍了。” 景泱沉默了下,“那你说,那个凌泷知道自己是樊儿转世吗?” 庄嵘微微摇了下头,“我不知道,其实他知道了才更好,我觉得樊儿的智慧远在楚庄王之上。” 景泱的明眸闪瞬而过了一抹同情,彼此间静默了半晌,似乎能感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景泱才想起来现在的时间,他一个惊讶地扬起了依旧交缠的手,“天啊老庄!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庄嵘都快懒得解释了,没好气地瞥着他,“都说了我在护着你的心脉,你要我说几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景泱干笑着搔搔头,“自我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超过晚上十点还在人间,难免有点激动。” 庄嵘忽然心中一热,“要不要出去走走让你感受下你不曾感受过的夜晚?” 景泱眸色发亮,“好啊好啊!走走走!” 景泱兴冲冲地拉着庄嵘就走了出去,接近凌晨,街上已经人烟稀少,当景泱觉得他们牵手已经不用在意别人目光的时候,才走了一小段路,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大怨气猛然在他们交缠的手中切过去,庄嵘和景泱瞬间被迫分开,而且弹开了一段距离。 景泱愣愣地看着被分开的左手手掌,俨然一道红色刀痕,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剧痛骤然从掌心直逼心脏,他痛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庄嵘闻之震悚而惊,在琬儿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他立即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景泱,琬儿被庄嵘身边的护法联手打到很远。丝毫不在意琬儿的情况,庄嵘只着急景泱的性命,可是景泱身子阵阵痉挛,仿佛心神俱裂般扯痛全身每道神经,席卷而来的恐惧让庄嵘瞬间感到惊慌,他立即再度与他对掌,刺痛马上转移了一部分到庄嵘身上,他忍痛艰难地闭上眼睛,似乎要催动体内元神的力量。 “师父!景泱的命是你救的,弟子求你再救一次!” 才喊完话,他们身边出现了一道金光圈,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就退去了,身上所有痛感也随之消失,两个人都仿佛经历了大战般疲惫。 “谢谢师父!”庄嵘高兴得几乎要溢出泪水,景泱累得瘫软在庄嵘怀里。 琬儿在远处悲伤地看在眼里,再无怨怒,只剩下凄楚。 背起只有健康男子一半体重的景泱,明明才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庄嵘却背着他走了很久,不禁失笑了声,“说了要让你感受你不曾感受过的夜晚,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景泱似乎有所触动,发出了一些呓语,庄嵘微微侧耳去听,“你醒了?” “不爱我,为什么要在脚上刻字……” 轻轻悠悠的一句话,让庄嵘心脏像停止跳动一般,猛地僵住脚步,虽然知道景泱是潜意识反映在梦里,可是心里不由地怅然若失,悲冷地笑笑,“是啊……不爱你,为什么又要在脚上刻你的名字呢……” 把景泱轻轻放在床上,庄嵘施了个手印,景泱就被带进了猫娃娃里,真正松了口气,庄嵘走到卧室外面,喝了口水就去神坛前上了一炷香,然后打坐把气给顺回来,不到几分钟就感应到他的师父下来了。 “让师父费心了。” 庄嵘的师父是太上老君,留着长长白须,身穿白色华服,慈眉善目,不用开口就能传达意念给庄嵘。 “你那一世暴君的因果影响深远,今生还有琬儿和妺喜,你修行的道路越来越苦,撑得住吗?” “我没事,我只是怕景泱自己会想起来。” “就算他想起来都是命中注定的。” 按照现在这种走向,景泱想起来前世真的是迟早的事,庄嵘又担忧了起来,“师父当初让我照顾他,其实是为了了结我们的因果。” 太上老君再也没有回答他,庄嵘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转身回到卧室,抱起猫娃娃坐在床上,眼目浅藏哀伤,恍若前世深情犹在。 “如果你记起来是你我修行的必经之路,那就来吧,你要恨我都无怨无悔。” 虽然景泱偶尔梦呓也偶尔看到前世,可是似乎也不太影响到他和庄嵘的相处,或许是因为景泱怎么样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前世是暴君夏桀的国后妺喜,而庄嵘的前世正是夏桀。 一觉醒来,苏敏就委托庄嵘和景泱作为下午茶的供应商去《山海经·拂尘意》的拍摄现场,据现场剧组人员说,今天拍的是楚庄王破敌凯旋之日,正是樊儿消失之后,楚庄王绝望悲痛的感情戏。 原本今天没有凌泷的戏份,可是导演还是安排了他来现场观戏学习,新人最快进入角色的唯一方法就是体验角色,变成这个角色本身,去感知角色的人生和想法,然后通过自己的表演把这个角色的人格魅力彻底表达出来。 此时江慕正在给凌泷讲戏,一切都看似很正常平淡,景泱都在一旁东张西望开小差了,庄嵘却盯得比较入神,景泱回过神来,小声在庄嵘耳边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他们的前世还是他们今生的关系?” 庄嵘目不转睛,“他们的前世。” “嗯?和那个小说一模一样吗?所以他们的前世存在过爱情吗?” “确实如那小说里的一样,我也看不到爱情的成分。” “不过女人的直觉很准,她能感受到江慕的异样,那就说明江慕和凌泷之间可能也存在些什么。” “他们要是变成爱情,我也阻止不来。” “可他们前世就不是爱情啊……要是这辈子变成爱情,那不是还要牵扯到下辈子,也影响了他这辈子的婚姻,前世是他认识樊儿在先,这辈子倒是先结婚了才认识凌泷。” 庄嵘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有点不对,“可是,我隐约看到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比林雅诺还要早认识。” “什么!?” 景泱音量的徒然升高引得剧组几个人都回头看他们,不过好在马上要拍摄,大家的焦点都在江慕身上。 演员休息区域只剩下凌泷一个人,庄嵘就不去看江慕了,一直在远远望着凌泷,这时景泱又在耳边小声问说,“老庄,你说这个樊儿前世把自己的元神给了樊姬,那么樊姬转世的时候还带着樊儿的元神吗?” “他们这辈子三魂整齐,自然是已经魂归各位了。” “你说,他们既然那么久之前就认识了,现在都还没发展成爱情,反而后来跟林雅诺结婚了,那他俩肯定没戏,咱们也不用在意了对吧?” “不要说得那么死,很多事情时候未到都不一定的。” 说来说去还在原点,景泱开始有点不耐烦了,“那你看完没有?都看了一个早上了。” “我还在想该怎么和林雅诺说这个情况,或许江慕和凌泷的问题不是现在就反映出来,很可能会过一段时间甚至几年后。” “楚庄王跟樊姬多少年夫妻啊?可能他们这辈子夫妻缘尽的时候就是和凌泷开始的时候吧?” “你不能这么算,前世樊儿把自己的元神给了樊姬,其实就意味着在前世一直陪在楚庄王的都是樊儿而非樊姬。” “卧槽……”景泱突然恍然大悟,神情激动,“那岂不是这辈子的林雅诺只是个炮灰拿来做挡箭牌的?因为他是公众人物,有妻有女才不会让人知道他搞基……” 庄嵘深呼吸了口气,“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看什么,这个事情你根本解决不了,又不涉及邪灵作祟。” 庄嵘若有似无地点头,“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也不应该去解决的。” 景泱扬起一个笑容,“那我们走,去吃东西!跟你站了几个小时都累死我了!” 当他们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摄影棚内有一盏灯摇摇欲坠,在要掉下来之际,凌泷一个箭步冲入镜头里把江慕抱住想保护他,可是江慕眼看灯要打在凌泷头上的时候,急忙又紧紧搂着他转移了一个身位,来不及完全闪躲掉那盏灯,直直打在了江慕的肩上,粉碎性的火光四溅,江慕的肩上瞬间染红了一片血迹顺着袖子蔓延开来。 所有剧组人员无不大惊地上前,现场一片混乱,庄嵘在所有人的慌乱之中看到了江慕怀中的凌泷正惊动得死死拽住他的身体,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和惊慌失措。 庄嵘拦住了意欲上前的景泱,“你别添乱,他正在还债,江慕正在慢慢还给凌泷,用他的生命。” 景泱忽然想起昨晚琬儿的伤害,神色空洞了起来,“那昨晚,你也用你的身体护着我,是在还给我什么?” 虽然庄嵘心里猛然沉了一下,却轻描淡写地回答,“难道要我看着你死?” “那你的生死相护要我下辈子怎么还?” “你不需要还。” Destiny里的无声电视正播放江慕受伤的新闻,虽然静音了,可是标题却相当抢眼,“江慕与凌泷戏里戏外兄弟情深、基情满满”,庄嵘仰头看了一会儿,略微撼动了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 景泱以手支着颞颥,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了嘴里,“这些娱乐新闻总想着吸引观众眼球。” 庄嵘等到新闻播完才坐到景泱旁边,景泱叉了一块放他嘴边,庄嵘皱着眉拨开他的手,“就没有别的叉子吗?” 景泱一个生气就一手捏着庄嵘的嘴趁他下意识张开的时候把蛋糕塞了进去,“我让你嫌弃!看你吃不吃!” 庄嵘瞄到周围有些客人在注意他们的动作,只好又无奈又勉强把蛋糕嚼了进肚子里,“好了我吃了你别闹了,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 景泱哼了一声,“你刚刚看了那么久,眼里都在放光,又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庄嵘沉下脸,“樊儿因楚庄王而结束了生命,又用自己的元神帮助楚庄王壮大楚国,这份情义,这种情之大爱,在古代可以流传千古、流芳百世,受世人敬仰和赞颂,可是放在了当今现代,却容易被世人误解成狭隘的小情小爱,只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可以转化成爱情,那将会浓厚到不可限量的程度,只是还恩情的话,单凭樊儿助他运筹治国之功,助他成为世上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义,江慕大概是还不完的。” “照你这么说,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会被很多人念叨到有爱情了。” “你也不能说楚庄王和樊儿之间不存在爱情,世间万物的情都是很随缘很正常的。” 景泱把最后一块蛋糕也塞嘴里,“不听你说了,绕来绕去都还在原地。” “所以在我不知道江慕和凌泷感情的时候,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除非他们自己找上门详谈吧。” “这么快就改行当爱情顾问啦?” “不想理你,我出去抽根烟。” 连抽烟都可以说得仿佛大男生说出去买杯酸奶一般纯良,景泱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个一脸简单甚至青涩的大学生。 景泱在看到庄嵘转身离开的背影时,突然脑中有幻影闪过,仿佛庄嵘的背影和某个人的身影能重合在一起,自己的心情也大受影响变得苦涩酸楚,他一站起身就被身后想要走上前的女生撞了一下。 在快要摔倒的时候又被那女生给拉了回来,“谢谢你了美女!”定眼一看,是一直追景泱的郑斯斯,神色马上就降了下来,“是你啊……” “不高兴见到我?”郑斯斯挽着他的手就是不放,满脸的委屈。 景泱趁机把手抽出来扬了扬,“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买咖啡和点心给我弟的。” “你弟?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的?亲的吗?” “是啊,小时候走散了,这几年才从孤儿院打听到谁收养的,我爸妈一直想弟弟回家认祖归宗,可是他现在的哥哥不让,我也只能偷偷见他给他送点他爱吃的东西。” “他现在哥哥是谁啊?没有养父母吗?” “那家人收养他的时候确实是作为养子收养的,只是后来弟弟在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很多医院都束手无策,他的养父母很迷信,觉得他是不祥之兆,就把他赶到外面的一间小屋子,他名义上的哥哥不忍心放弃他,就偷偷将他转移了地方,还搬出来跟他一起住,说起来也是神,在他哥日夜照顾他之下,没几个月病就全好了,可是他哥也没让弟弟回他家,说父母对他太严厉,宁愿两个人在外面住还更自在,他哥就是刚刚受伤住院的演员,江慕,我弟弟就是他现在的师弟,凌泷,原名叫江情。” “什么!?你的弟弟是凌泷?他们是两兄弟?!”景泱惊讶得连下巴都忘了合起来,向闻声回头的庄嵘投向了一个可怕的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章 史册之约(三)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公元前609年,春秋楚国庄王五年。 楚国大夫苏从被宫人姜禹引进楚庄王寝殿,见到他榻边依旧挂着一把拂尘,不禁若有所思,“现在朝政已回到大王手中,就不要闷闷不乐了。” 楚庄王斟了一爵酒一饮而尽,喟然道:“朝政已经不成问题了,现在该烦闷子嗣的问题了,后宫姬妾就那么几个人,实在想不到谁有贤德能成为王后。” 苏从神色一凛,往身后之人使了使眼色,一个端庄女子便盈盈上前为楚庄王斟酒,苏从笑了笑,“大王已经很久没有去狩猎了,要不要去散散心?” 楚庄王似乎想起些什么,眼前的女子却柔声道:“山中灵兽众多,大王还是不要随意杀生为好。” 楚庄王疑惑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小名樊儿。”言毕便从苏从手中接过食鼎,轻轻摆在楚庄王面前。 “樊儿?”楚庄王见那食鼎里的葡萄还泛着丝丝冰鲜过的雾气,蓦地定眼看她,仿佛能从她脸上看见当旧人的影子,许久才愣道:“苏大夫,你是何用意啊?” 苏从抿嘴一笑,意味不明道:“大王不肯放过这节拂尘,用意不言而喻。” 楚庄王顿生薄怒,“荒谬!若无他,寡人现如今都还只是个傀儡,寡人视他为知己挚友,他身上有凡人所没有的灵性和品德,又岂容凡人轻言玷污。” 苏从立即垂首,面有难色道:“下官惶恐,只是大王近日苦恼后嗣之事,若非贤德之后诞下嫡长子,国本不稳情况之下,又有先君前车之鉴,朝臣也非常担忧,还望大王覆辙勿蹈,三思而行。” 楚庄王蹙眉不语了良久,才向外唤道:“内史何在?” 顷刻,内史祈绍上前,“大王有何要事?” “你去给后宫众姬妾拟一份诏,让她们在三日之内准备一份礼物给寡人,最知道寡人需要什么的,便册封为正宫夫人,寡人的王后。”楚庄王看向那女子,“也包括你。” 苏从松了口气,脸色也有些欣慰。 三日之期一到,后宫众姬妾都争先献出了礼物,而那女子却两手空空,楚庄王怪道:“你为何没有准备礼物?” 那女子不卑不亢,轻描淡写道:“妾想请大王听妾一言,大王说过送礼物须是目前大王最需要的,大王眼前需要什么呢?除了立一位正品夫人外,难道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楚庄王竟哑口无言,愣愣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日樊儿对他的进谏,恍惚间不禁苦涩一笑,“也罢,或许是命中注定,既然你叫樊儿,那便就叫樊儿吧,只是想到当日曾许诺要与他的名字一同记入史册,如今,已物是人非……内史,拟诏吧。” 苏从在不远处看见此景,替楚庄王感到高兴,抬首望天,不禁把记忆中的画面拉回一年前。 那个时候楚庄王正亲征庸国,樊儿找到他,并给他带来一个女子,一见面便跪下诚恳道:“苏大夫,之前大王多次要我襄助他治国,只是我时日无多无法帮他,这个女子体内将会有我输送的一缕元神,她可助大王成就千秋霸业、名垂千古,望苏大夫成全!” 庄嵘在打坐观想中,闪过了江慕和凌泷的前世,只是他觉得有些不对,他感觉真正的樊儿已经永远留在了楚国,而现在的凌泷只不过是江慕强留的一个残影。 景泱直接把郑斯斯叫到庄嵘家里去聊,郑斯斯坐在沙发上看着旁边燃着檀香,神坛上还供奉着几尊神像,而且还留意到屋内很多日用品都是成双成对,可是却只有一间房,房里还是一张大床。 郑斯斯不禁笑出了声,“感觉进你们家像进了寺庙一样,可是你们就一张床,平时是睡一起吗?” 景泱不以为意地答道:“对啊,怎么了?” 郑斯斯突然笑得诡异,“果然如此啊……” “什么果然如此?” 庄嵘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你别听他瞎说,他一上床我就把他赶下去的。” “那床你睡他睡哪?”郑斯斯看了看床下的地板和整洁的沙发,丝毫没有躺过的痕迹,反而床上却有两个枕头。 景泱愣了下,偷瞄了卧室里床上的那只猫娃娃,又闪烁着目光把视线挪回来,“睡一起就睡一起呗,两个大男人有啥?” 郑斯斯翘起了二郎腿,调整了个比较慵懒的姿势,“说吧,你们要谈什么?” 庄嵘坐在她的对面,显得端庄而严肃,“其实我们想占用你一点时间问问你工作领域的专业问题。” 郑斯斯笑了下,“你们想要咨询什么吗?我虽然还不够格单独作为咨询师进行面谈,可是这种性质可是要收费的哦。” “关于你的弟弟凌泷你也要收费吗?” 郑斯斯滞然地看着他们,“他出什么问题了吗?” “本来为客户保密是我的职业道德,可是现在我请教你,也与你弟弟有关,我们就打破常规,不对你有所隐瞒了。” 檀香粉加了两回,空气也忽然凝结得有些寂静,郑斯斯愣愣看着他们,直到听庄嵘讲完所有事情的原委,从前世到今生,包括林雅诺的问题都详细讲了一遍,都还没回过神来。 “这……有点妙了……” 景泱盯着她问,“你相信吗?这么神的事情。” 郑斯斯渐渐消化了庄嵘的话,“说实话,国内其他心理学咨询师和治疗师我不敢肯定,可是我在美国的老师专门为我们开设了一门有关轮回转世的议论课题,所有学生都去做了前世回溯的催眠体验,包括我。” 景泱高兴地拍了拍庄嵘的手臂,“咱真是没找错人,一切都来得刚刚好!” 郑斯斯认真地分析,“其实吧,你们一直在纠结今生的江慕写出这个故事,是对凌泷有没有爱情的成分,我觉得是有的。” 景泱惊讶地和庄嵘对了对眼,“怎么说?” “不管这个楚庄王知不知道樊姬拥有樊儿的元神,可是江慕却把这个表达成了与楚庄王相伴一生的人是樊儿的元神,试想一下,把元神投射到与其相伴一生之人,你们能说他不是爱情吗?” 庄嵘沉思了下,“如果是这样,那么早在楚庄王时期,他对樊儿就已经是爱情了,否则哪来的江慕投射角色?” 郑斯斯也没有否认这个观点,“所以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庄嵘拿出手机,翻了相册找出江慕和凌泷的一些合照给她,“以你的专业水平,能看出来他们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吗?” 郑斯斯仔细看着他们的照片,有戏外的花絮照和剧照,“静态图看不出来什么,有视频吗?” “开机发布会好像有,之前林雅诺发过给我,我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没管了。”庄嵘直接坐到郑斯斯旁边帮她调出视频,“你看这个,主持人让他们玩游戏,输了就公主抱,不过我看着还好,应该就是卖腐。” 郑斯斯认真地看着手机里的片段,突然看到一个地方又回看了几遍,庄嵘在旁边静心等她的分析结果,景泱倒是已经无聊到抓香玩了,庄嵘抬眼瞥了瞥他,不小心的一个对视,庄嵘看到他眼里透着一丝哀怨,只是尚未思考是什么意思,郑斯斯似乎在视频里发现了什么,突然坐得比较正经。 经纪人阿南把凌泷的身子硬拉着转到一旁的楼梯间,给他戴上帽子和墨镜口罩,再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一件大衣。 “还好我给你带了大衣,刚好今天又降温了。” 凌泷把他的手按了下来,“阿南,我想进去看看。” 阿南忙抓着他的肩,“别添乱了,病房前有几个记者蹲着,医院门口也有不少,江慕的老婆孩子都来了,你不想再引起骚动就赶紧乖乖回家。我的车在停车场,阿彬会送你先回家,剧组那边估计得延后拍摄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凌泷失落地朝江慕的病房看去,就被阿南拉着离开了。 把凌泷送上车后,阿南就急忙跑回去江慕那边处理媒体的事情,凌泷眼里担忧和难过渐渐让他心慌。 “阿彬停车,回头阿南问起你就说你把我安全送回家了。” 在阿彬的怔然之下,凌泷下车头也不回地回到医院。 江慕躺在病床上,肩、脖子、头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是肩上刚缝针后被长长的纱布缠着,让林雅诺触目惊心,她一直捂着嘴巴流着泪,未发一语。 “好了,我没事,没有割伤大动脉,也没有毁容,不要吓着女儿了。” 林雅诺用手擦了擦泪,“你好好休息,等晚点记者都走了我再来看你。” 江慕微微点了点头,阿南就把她们送走了。 闭上眼睛,这难得的片刻宁静,没有聚光灯、没有记者、没有拍摄、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竟然让江慕觉得如此珍贵,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过独自一人的时光了。 只是突然间,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他又睁开了双眼,听到门被轻轻打开,他看到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子走到他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凌泷把墨镜口罩都摘下来,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才轻轻地开口,“疼吗?” “麻药过了当然疼。” 凌泷面上才渐渐难过了起来,他伸手去握住江慕的手,“要不是我……” 江慕用力攥紧他的手,“要不是你,受伤的也是我。”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这两个人的气场都自成一国了,你看这里,这公主抱之后,江慕放下了凌泷,虽然一直扶着他直到他站稳是礼貌性的举动,可是从肩到手臂一直滑到后腰才离开凌泷的身体,再熟悉的人若是没有情欲,是不会这样带着流连缠绵的动机的。” 景泱也凑了过去,“这动作太快了,再倒回去看看。” “你们两个可以试一下这个动作,看你们是什么感觉。” 景泱朗声地笑着看向庄嵘,“好难得的临床体验啊!来我们试试看!” 庄嵘和景泱站在郑斯斯面前,像学生一样受她指导,庄嵘从景泱的手臂力度轻软地扫到他的后腰,景泱立即打了个冷颤缩了缩,惹得郑斯斯笑得开心。 “太痒了!这个动作意味也太深了,我现在全身都不舒服!你家凌泷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触觉迟钝吗!” 郑斯斯平复了笑意后,认真回答,“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是他们平时惯有的相处模式之一,你换个人这样摸凌泷,看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庄嵘感叹了下,“真是高深。” 郑斯斯倒是有一丝失望,“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呢,一个动作就试出了另一个结果。” 庄嵘和景泱同时愕然,极快又极明显的闪瞬而过的不自然被郑斯斯尽收眼底,她意犹未尽又满意地暗笑了下。 景泱岔开了话题,“对了那个视频,江慕受伤的那个视频,应该可以看出些端倪。” 庄嵘马上搜了出来给郑斯斯看,郑斯斯认真看了几分钟,只是新闻片段几乎都是凌泷冲上去搂着江慕,然后又被江慕抱着挪开身子的那一幕,直到出现另一个角度的版本,郑斯斯突然惊地问:“你们看江慕抱着凌泷的时候,在他耳边讲了几个字,你们在现场有注意到他讲的什么吗?” 景泱凑过去看,“这也太难了,老庄你懂唇语吗?” 庄嵘也皱起眉,“照着他的口型来试试念出来。” 三个人对着江慕的口型一句一句从气声慢慢念出声,最后异口同声形成了一句话,“‘我不想再失去你’……?” 凌泷惶惶地重复江慕在受伤时在他耳边细语的一句话,“我不想再失去你……为什么你会突然说这句话?” 江慕骤然将眸中的惊讶锁在眼底,他微微颤抖了被凌泷握住的手,“我可能突然入戏太深了。” 凌泷有些失望,浅浅笑了笑,“哥演了那么多年的戏也会入戏太深,而且还是个小电影。” 江慕语气微凉,像绵绵细雨滑落,“尽量每个角色都投入,我也是这么教你的。” 凌泷揽住江慕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身体上,“哥教我的我都学会了,包括哥没教我的,我也学会了。” 江慕轻轻抚着他的脖子和脸颊,语气悲凉,“小情,你又跟哥撒娇了,这次我恐怕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凌泷鼻子一酸,“你没事就好,我再陪陪你吧?” “雅诺可能还会过来,你先回家吧,我出院后再去找你。” 凌泷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却又忽然珍重爱惜地凝眸于他,慢慢地朝他唇上印上一吻,没想到凌泷有此举动,正当他离开他的唇的瞬间,江慕抬起手扶住他的后颈重新把他的头固定好,深情缠绵的吻辗转吸吮不断。 纠缠不休之下,凌泷却突然惊醒一般松开他,两人之间一丝黏腻的银线骤断,只见他湿了眼眶,“太迟了,哥,太迟了。” 说完,凌泷就站起身重新戴上口罩和墨镜离开了江慕的病房。 徒留江慕一人神伤,恍若刚才只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章 史册之约(四)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就这些视频来讲的话,我看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更像是彼此暗恋,内心拥有各自的小秘密,可是都没有戳穿。”郑斯斯眼眸一转,“不过,两个人情欲那么明显,经过这件事之后,就难说了。” 景泱搔搔头,“老庄,你神通那么厉害,能感应到些什么吗?” 庄嵘依旧一脸的凝肃,“说起来,凌泷的前世我也是透过江慕看到的,说白了就是我只看到江慕的前世,凌泷和樊儿的元神在我看到的前世里几乎融合不到一起。” 郑斯斯偏头思考了下,“这会不会跟他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有关?他跟我说过他小时候不小心喝了他哥的一瓶金色的东西,之后就病得几乎没救了。” 庄嵘转念追问,“金色的什么东西?你有听他说是什么吗?液体还是?” “我没仔细问,要不我现在打电话问问他?” 郑斯斯打电话给凌泷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看着以前的相簿,几乎全都是和江慕的合照,从刚刚进入江家,到后来的离开江家,最近的一张是他签了江慕公司在公司门口的合照,被他放在相架里摆在桌上。 手机静音,一直缅怀过往的凌泷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来电。 郑斯斯放下手机,“他没有接,有可能睡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吧。” 送走了郑斯斯,庄嵘回过头,“景泱,你说凌泷有没有可能……”屋内寂静得丝毫没有人气,他看了看卧室里躺在床上的猫娃娃,暗自笑了下,竟然突然觉得晚上十点后的家里安静得透着一股冷漠和悲酸的意味。 一大清早,庄嵘就被郑斯斯的电话震醒了,一接听就是言简意赅的话。 “我弟弟说他十岁的时候因为好打开了江慕的一个发着金光的玻璃瓶,可是一打开,里面金色的光就被他全部吸入鼻子里,头几天都没什么事,之后他就开始发烧,一整个月都高烧不退,看遍医生都无法医治。” “那他之后是怎么好的?” “他说是江慕请了个大师帮他处理了一些事情就完全好了。” 庄嵘皱起眉捏着眉心不断思索些什么,“江慕的爸妈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他们大概五年前就移民国外了,很少回来。怎么了吗?” “那你当初不是通过他父母找到凌泷的?所以他父母对凌泷不好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听到对方愕然了好几秒,庄嵘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叹了口气,“你帮我问问他知不知道江慕写那个故事的目的,我回头再联系你。” 放下手机,隐隐听到猫娃娃里有些呢喃的声音,庄嵘不想听他嘀咕什么,抓起被子就把猫娃娃盖了个严实,端坐起来,闭上眼睛。 太上老君的声音环绕四方,“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人的元神既然可以接纳其他元神融为一体,自然也是可以脱离出来。” 庄嵘讶然,“难道楚庄王后来竟然把樊儿的元神从樊姬身上取出来了?所以导致他这辈子带着前世记忆,把不小心吸下樊儿元神的凌泷认为是樊儿转世?” 没有得到太上老君的回应,庄嵘愣愣得睁开眼,又躺到枕头上,转个身想睡个回笼觉,一手搭过去却搭到了一个人形,庄嵘把被子拉下来,看到景泱光着膀子在熟睡,蜷缩着身子,双手还轻轻放在脸上,微微握拳蹭了蹭头,跟猫科动物的睡相没什么两样。 竟然全裸躺在他床上,庄嵘几近大惊失色地把被子又盖回去,拍了拍景泱熟睡的脸,“大猫醒醒。” “别拍,别吵我,叫谁大猫呢……”景泱似乎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把庄嵘的手抓下来。 庄嵘无奈地把手抽出来,把猫娃娃放在他们的脸中间,“连睡相都那么像猫难怪师父把你收在猫娃娃里面。” 话音刚落,景泱竟然把头抬到猫娃娃上,并且梦呓不断,“你都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在脚上刻字……” 心头悚然一惊,庄嵘睡意顿无,直愣愣地瞪着景泱,虽然他还在熟睡,可是庄嵘却惶惑得有些害怕,他起身下床的动静终于弄醒了景泱,景泱一睁眼就看到庄嵘准备离开卧室。 “老庄那么早啊?” 庄嵘顿住脚步,“嗯。”轻轻地应了一声。 景泱的意识才开始清醒,“我怎么又在你床上醒来了……?” “你自己干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我干过什么事情?”景泱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他神色惊慌地立即用被子遮住,“不会吧?不可能啊?我怎么会那么饥不择食?” “赶紧穿上衣服出来,别在我床上裸着。” 午后,四个人面对面坐在Destiny里,庄嵘和景泱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凌泷,觉得他虽然有着明星般精致的外表,可是他低眸不语,仿佛眼里有些凄伤般空洞,庄嵘喝了一口咖啡,才勉强开口。 “你真的不知道你当年吸入体内的是什么吗?” 凌泷摇摇头,“我只知道我那段时间记忆产生了错乱。” “你看到什么了吗?” “好像是古代的一些画面……可是我已经记不清了。” 郑斯斯直接问,“画面里有江慕吗?你觉得这是使你对江慕产生感情的因素吗?” 凌泷抬眼惊愣地看着她,“姐姐是怎么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对一个演员来说最难演的角色就是自己吗?” 见凌泷沉默了,庄嵘温声地说,“你体内的那些金光,是从江慕的元神里取出来的,它们已经不属于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了,因为那些金光的主人,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无法再投胎转世。” “两千多年前?”凌泷惶惶地看着庄嵘,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穿着如青少年般的男人,竟然是玄学道教大师。 “所以他把自己剩下的元神给了一个女子,可是之后又被取了出来,然后这缕元神就跟着这个人转世,这个人生来就有前世记忆,他知道自己体内有不属于他的东西,于是取了出来收藏,只是没想到你会打开,大概是那个人太过思念这些金光的主人,所以对你……” 凌泷指甲渐渐深入掌心,垂下头片刻,“我明白了,你能把我身上不属于我的东西送走吗?” 景泱看了看庄嵘,“老庄,让江慕见见他最后一面吧,毕竟情之所在。” 除了景泱,其他人一起来到医院。 庄嵘看着医院的四周,仿佛被唤醒了某部分记忆般彷徨不安,他隐约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他在医院里哭喊,前方来了一个白衣白发老翁…… 郑斯斯见他晃神,忙唤了唤他,回过神的庄嵘自是没怎么再想过往的事情。 在江慕的病房内,江慕怔怔地看着庄嵘,听完他的一番话后,不舍地看着凌泷,眼神透着哀凉凄然。 “我必须送走他,你知道因为你的自私让他一直无法转世吗?而且他的元神一直留在凌泷的元神里面对人的影响很大,为了他,为了凌泷,你的放手是对他们的成全。” 江慕的表情泛出一抹深重的失落,“他是不是还有意识?我还能跟他说话吗?” 庄嵘一挥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圈,手掌对着凌泷的后脑像是吸走些什么似的,凌泷眉间一阵轻蹙,江慕眼见几点隐隐金光从他的体内脱离开来,震惊地忍着伤口的疼痛就要上前,庄嵘急忙用空出来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你这么冲过来会冲散它们的!你难道不想再见樊儿最后一面?” 庄嵘眼眶瞬间泛红,定定地看着那点点金光,彻底从凌泷身体抽离,凌泷踉跄两步昏倒了在郑斯斯的怀里。 那些金光俨然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庄嵘清楚看见是两千多年前樊儿的形象和轮廓,他急得想要上前抓住他,却抓了个空,手在樊儿虚晃的身体一扫而过,怎么也触碰不到,庄嵘惊痛得溢出眼泪。 “你真的是……樊儿……?” “我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我从未想过你会一直记着我,当年我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你不要走!”江慕大喊了一声,几乎将前世楚庄王的情感都一拥而上。 樊儿冁然笑笑,“你不要再惦记着我了,我的生命已经结束,我和你的时代也已经不存在了。” 江慕惊惶地摇着头。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忘了。” “樊儿!”江慕再次伸手去抓他,樊儿却瞬间消散,江慕心里大痛,满目慌张地环视四方,此后,世间再也没有樊儿的身影。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他的激动和凄惨撼动心神。 江慕休养的一个月里,凌泷一次都没有去他家里看过他,再次见面就是在剧组的拍摄现场,江慕重拍楚庄王失去樊儿的感情戏,他把那种痛苦、凄惨、绝望、无助的复杂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连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得都伤心落泪。 看到拍摄完的江慕一脸疲惫地坐在边上缓和情绪,连戏服都没有换,也没有人敢打扰他,凌泷慢慢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 江慕目无表情地接过,凌泷心态也平稳了不少。 “哥,你要的史册之约,已经通过你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那天在医院……” 凌泷猛地打断他,“那天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也是因为我不小心吸入了樊儿的元神才特别爱护我,我终于明白你那天说那句话的意思了,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我不能。”江慕拉住了他,“我已经分不清对樊儿的感情,可是我能分得清我对你的感情。” 凌泷把手抽出来,目色淡静,“你已经结婚了,我们都是公众人物,要是摆脱不了心中的情欲,将会更苦,你何必用你的一生做赌注?再有轮回,就会没完没了了,更何况,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弟。” 仿佛樊儿的元神还存留凌泷体内,江慕的脸一瞬间呆然苍白,“你说得对,是我太理所当然了。” 往后的两个月,庄嵘和景泱都没有再搀和江慕和凌泷的事,偶尔见到郑斯斯也就寒暄几句,在他们渐渐只从娱乐新闻里见到他们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主演的那部电影终于要上映了,小成本文艺电影虽然上映快,可是排片少。 收到了两张电影首映邀请函,景泱见一旁表情凝滞的庄嵘,推了推他,“怎么了?不想去?我倒挺想看看他们拍得怎么样的。” 庄嵘一改凝肃的神情,“去,去看看。” 图馆准备闭馆,暮暮见进来的是一位神色仓惶的女生,忙拿起柜子里的一把雨伞走上前,那女生慌忙接过道谢后就立即离开了。 暮暮回到就解释说,“刚那位客人走得匆忙把雨伞都落下了。” 庄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女生离开的方向,“景泱,你学习的机会来了,刚刚进来的那个女人,你看出些什么来?” 景泱一脸讶异,“才那么几秒的时间能看出些什么……” “你记着她的样子去感应。” 景泱愣愣地闭上眼睛去感应刚刚那个女生,虽然长得挺漂亮标致,可是总觉得脖子的位置有点模糊,他突然睁开眼睛,“她身后有只黄鼬!” 庄嵘满意地点头,“有长进了,不过这个黄鼬不会跟她很长时间。” “嗯,感觉黄鼬的气数差不多了。” “因为她老公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电影院正在上映这部由江慕和凌泷主演的古装神话传电影《山海经·拂尘意》,看到凌泷所饰演的麈妖樊儿慢慢从对江慕饰演的楚庄王的怨恨到无怨无悔帮助他重拾军权和对楚国的主权,耗尽了最后一丝性命,把自己的一缕元神送给了一个也叫樊儿的女子身上,继续帮楚庄王完成他的霸业夙愿,从而也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庄嵘和景泱都为之动容。 仿佛也看到了一个生死轮回,转世过后的江慕执着吸取了樊儿元神的凌泷,所幸凌泷又汲取了樊儿的精神,用自己的智慧断开了和江慕的不伦之恋。 最后演员一起上台致谢,有粉丝问道,“这个电影除了兄弟情还有别的什么情存在吗?” 台下轰然一片,很多腐女粉丝都还纷纷等着主演发糖,可是凌泷却淡静优雅地接过话筒回答,“在这世间,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美好的情感,楚庄王和樊儿的感情,不拘泥于世间任何一种情感,他们之间的生死相护,还有樊儿帮助楚庄王完成雄伟的霸业,我们不能用简单的什么情来判断,说是兄弟情,你们可能觉得不够,说是爱情又觉得太单一,其实这正是人之常情,也是情之大爱。” 现场都鼓起掌来,江慕透过中间的女演员轻轻地瞄到他,见他从容淡定,眼中不禁露出轻微的欣赏和敬佩,接过话筒补充道,“师弟讲得特别好,这正是我们这部影片想要传达的中心思想,希望接下来,我们也会呈现出更多精美的戏剧作品带给大家,谢谢。” 说完,所有演员一并鞠躬道别,属于江慕和凌泷的电影终于落下神秘面纱,除了仅有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合作。 走出电影院的庄嵘和景泱在远处看着被粉丝簇拥的两人,郑斯斯在身后拍了拍他们,“你们在看什么呢?” 两人回头异口同声地惊讶,“你也来看首映?” “是啊!凌泷是我弟弟,很应该支持,怎么样,你们觉好看吗?” 景泱耸耸肩,“没什么好不好看,把自己前世写出来拍出来还自己来演,江慕应该是第一个了。” “怎么,羡慕啦?你也可以把你和庄嵘的前世写下来拍个电影自己演啊。” 似乎心中有点心虚,景泱脸上一阵窘迫,“我们什么前世?真是的!”甩甩手,景泱就搭着庄嵘的肩走开了,“我们回家去!” 郑斯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庄嵘却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把景泱的手拿下来摸了摸,“怎么感觉没以前那么凉了?” “嗯?”景泱双手紧握了下,还放到脸和脖子上感受温度,“没感觉出来。” “你整个人的温度都一样,摸哪都一样,你当然感觉不出来。” “所以我温度有变化吗?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回家吧!” 凌泷准备上保姆车离开的时候,江慕突然在他身边唤了声“樊儿”,凌泷很自然地回头应了一声,旋即却怔住心神,江慕唇边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神秘笑意。 春秋之时楚庄王好猎,常闻纶山多珍精怪,遂率人赴猎。一日于林中疏叶间窥见一兽,此物皮毛胜雪,纤形如鹿,甚富灵机。庄王大喜,未料随侍忽起射杀之,庄王复大怒。 后,宫人以其尾制为拂尘,献于庄王,庄王甚怜之。 入夜,附于拂尘的白麈元神屡屡作祟,然庄王状如常;白麈便化形以此恐吓,却听庄王致歉,言道对误杀白麈一事自愧已久,甘以精气报之。白麈却道天命自定,不可妄改前因。二人以友相称,白麈名唤樊儿。 庄王素韬光养晦,假意纵情声色犬马,以弱化自己在公子燮等人眼中的实力。 后逢公子燮及其党羽谋逆,挟庄王以图霸业,樊儿凛然相救,二人自此成为莫逆之交。然樊儿元神附于拂尘,肉身已去,终有一日将消散于尘世。 庄王欲救之,樊儿便答自古明君当以天下先,庄王只得作罢。 时日已至,庄王自战地回殿后,拂尘已失去白麈元神,殿中亦仅此一拂尘矣。 后,庄王敛容,贤君明世;又经苏卿相劝,欲由姬妾内择一人立后,其中一女名唤樊儿,状茂如常、温和端庄。颇具故人风貌,恍惚经年,故立为后。 只苏卿一人知,拂尘所附元神离去前,曾亲恳请求庄王立此女为后,原因无他,此女亦有白麈所存元神一缕,定助庄王明世惊才、功垂千秋。 自此,世间唯一“樊姬”,再无樊儿。 ——《山海经·拂尘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章 童灵缘(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宋朝中期,五台山。 庙宇巍峨,香火甚旺,檀香悠远,烛烟清袅。 一个年轻樵夫虔诚地跪在文殊师利菩萨像前,在为家人祈福的时候顺便给自己祈求一段好姻缘,受文殊师利安排的童子正在庙里帮助前来参拜的信众。 童子没有性别,外相只有八岁,绑着两个小包子头,脸圆圆的,慈眉可爱,他小手一挥,一条姻缘线落在了那樵夫的手腕上,渗入魂骨。 文殊师利召唤童子返回天庭,童子趁还有一点时间,就在人间四处游玩,走到一处偏僻山林,看到一只黄鼬被一对老夫妇困在笼中,便知那黄鼬必定凶猛,于是上前逗那黄鼬玩,殊不知不小心把牢笼的门给打开了,黄鼬得意地逃窜了出去。 童子惊觉不妙,忙追着黄鼬跑,只见那黄鼬突然扑到一个樵夫身上,那樵夫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黄鼬怕童子继续追他,就狠狠地咬了那樵夫的腿一口,那樵夫拾起手边的木棍猛地就打在黄鼬头上。 黄鼬来不及躲避痛晕过去,童子赶上前以为那樵夫会收手,可是那樵夫愤恨地继续打黄鼬,终于把黄鼬给打死了,童子心下大惊,忙把那黄鼬抱起来看它是否还活着。 樵夫惊讶地看着童子,“这黄鼬是你的?怎么放出来乱咬人!” 童子摇摇头,“不是我的,真是罪过,我竟然制造了一段恶因,这该如何化解才好……” “不是你的你伤心什么?”樵夫把木棍扔在一边,疑惑地盯着童子,“你长得……怎么那么像五台山上文殊菩萨旁边的金童?” 童子暗吃一惊,才抬眸去看那樵夫,竟然就是来求姻缘的那位信众,他心下一动,既是姻缘,何不在人间转世助他破了他与黄鼬的恶缘? 童子回到天庭,并没有去找文殊师利,而是毫不犹豫地坠入轮回生死道,投胎到人间与那樵夫结缘。 景泱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视频的时候传来了一阵音乐,庄嵘听得出来是江慕和凌泷那个电影的音乐,不禁回头看他,“你怎么还在关注他们,现在你能看出些什么来吗?” 景泱摇摇头,“没看出什么,你说他们这么相爱,以后真的不会……吗?” 庄嵘扑哧地笑了,“看来你很希望他们会发生什么。” “没有,我就好。” “我跟你说,他们这辈子要是不能克服,下辈子会很惨。” 景泱有点似懂非懂,他放下手机靠近庄嵘,“会怎么惨?” 庄嵘瞅着他,“你是郑板桥的那个前世,死后不太好……” “对哦,我也是搞过基的……那怎么不好?你说具体点?” “你想知道的话这辈子可以找个男的试试,然后看看死后会怎么样。” “我不用找啊,你那么近,你让我试试下辈子怎么个惨法?” “你信不信我把你永远封在那只猫里面?”庄嵘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身体。 景泱按下他的手,“郑斯斯说起我们的前世,我也是突发想,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们的前世是什么,上次王凤还开玩笑说我们前世是情侣呢!” 庄嵘内心一滞,僵住了手中的动作,“你那么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我要是能看到还用问你吗?” 手机铃响,景泱瞥着庄嵘的手机屏幕,是个陌生来电。 “你好。” 对方声线有些仓惶又有些哽咽,“请问是庄嵘师父吗?” “对,你有什么事吗?” “听朋友说你很厉害,不知道你能不能来看一个人……” “他是什么情况呢?嗯……嗯好,你跟我说时间地点……” 挂上电话后,景泱又凑过去,“又有钱赚啦?” 庄嵘轻轻点头,“这次你不能跟去了。” “为什么?” “因为在医院。” 景泱微微滞然,双手抱颈又叹了叹气,“有时候真想做个正常人,要是你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都不能去医院看你。” 庄嵘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景泱耸了耸肩进入卧室,“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好出来睡你的床。” 果然在庄嵘起床的时候拍了拍猫娃娃,“我走了你出来睡吧!” 景泱在被窝里现形,睡眼惺忪地瞄了瞄他,“嗯,有事打电话给我。” “你也是。” “放心我不会有事。”景泱转了个身继续睡。 庄嵘出门的时候点了个檀香,突然有些担心地朝卧室看了看,随后在家里施了个手印,一阵光圈笼罩下来后又隐去了,庄嵘才稍稍放心出门。 只是在他出门没多久,一道强大的妖气就把光圈冲掉了,琬儿飘然进入卧室,看到景泱睡在床上,手里抱着猫娃娃,她送给庄嵘的那块玉佩就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狠狠瞪着床上正熟睡的人,景泱在睡梦中突然皱起眉来。 琬儿依旧一身绝艳妖媚的装扮,她翩然走近景泱,景泱微微吃惊。 “你又出现了?又来找老庄吗?” 琬儿冷眉,“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你很眼熟。” 琬儿唇边一抹邪笑,在景泱面前扬手一挥,并且变出了一面大铜镜,“你看看你的样子眼熟吗?” 景泱转过脸去看镜中的自己,俨然是一位清丽绝美的古代女子,身着轻薄的素衣长衫,头发微微盘起,不施粉黛都觉得惊艳了自己,他大惊地看着自己,脑海中突然有杂乱的画面闪过,有琬儿,也有一个似乎让她们又爱又恨的男子,那男子怀中抱着琬儿亲昵,徒留妺儿一人伤心徘徊。 妺儿……我叫妺儿……? 景泱在心里问。 看清画面中男子的瞬间,景泱醒了过来,惶然地看着四周,当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时,床上的猫娃娃不见了,他才开始惊慌失措地起身寻找。 床头柜上那块玉石发出了红色的光,景泱震惊地盯着看,他缓缓上前把玉石拿起来,惶惑地看着那抹红光渐渐消失,似是引领他进入一个神秘的维度似的。 与庄嵘碰面的是一个已婚的年轻女子李惜,她看上去很憔悴不安,把庄嵘带到她丈夫林承然的病床前,才缓缓道来。 “电话里讲不清楚,请你帮我看看他是被恶灵附身了还是真的只是生病?” 庄嵘仔细看着病床上的林承然,俊秀清朗,即便是病魔缠身都看不出来一脸病态,也就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庄嵘尚未开口,林承然就醒了。 “大师来了?阿惜跟我提过你,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庄嵘伸出手示意他少安,“你这个情况我不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得老实跟你们说,你的病情我知道缘由,可是我无法医治。” 李惜忧心地看向林承然,紧紧抓着他的手,“大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庄嵘沉重地点了点头,“因为你丈夫前世是庙里的一个童子,他是受他的师父安排到庙里帮助凡人达成所愿,而你前世是个男人,到过这个庙里烧香,希望有一段好姻缘,而且你丈夫又因为贪玩,把一只凶恶的黄鼬放了出来,咬了你,然后你把黄鼬杀了,可是这个黄鼬的灵一直跟着你,到了这辈子都还在你身后缠着你,而你丈夫想弥补他犯下的错,就偷偷下凡转世来到你身边,他这辈子的使命就是帮你处理你身后的黄鼬了结这段因果,而且因为他是偷偷下凡的,他天界的师父已经知道他的所在位置,所以正在召他回去,他的生命一结束,就会回到天上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李惜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她紧紧捂住嘴,“原来有恶灵缠身的是我……” 林承然惨白了脸,“在我死后,她身上的黄鼬也会走吗?” 李惜哭红了眼睛,“大师他师父是谁?能别让他师父带走他吗?” 庄嵘蹙起眉摇头,“他在天界也有自己的天职,私自下凡转世已经触犯天规,不能再在人间停留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跟他师父交流看看能不能争取多一点时间,至少也要等到你身上的黄鼬彻底走了,否则他就算回到天上,也会一直惦记在人间还没做好的事情。” 他们二人知道没办法逆天而行,李惜也灰心地把庄嵘送出去。 李惜稍微平复了心境,“大师,我能怀上孩子吗?” 庄嵘淡淡地看着她头上的气息,“你命里有孩子,不过不是他的。” 好不容易舒缓了情绪,又湿了眼眶,李惜心中的痛苦都积聚眉间,“那如果把我的寿命分一半给他可行吗?” 庄嵘诧异道:“你要知道,他是私自下凡的,他的师父找到他之后是要带他回去的,你就算有一百岁的寿命,也没有办法和他的师父对抗。” “可是他也在人间有了自己的因果,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他在人间的因果还没了结完,他的师父强行带走他,下辈子不是还要重新再来吗?” “对,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一切都要看上面的安排,看他什么时候再需要转世了结这辈子在人间创造的因果,这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一下子就看得清的。” 李惜再次心灰骨冷,“所以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能留住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实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也应该发现他性格有点怪,有点内向孤僻,喜欢安静,思维比较另类,可是很聪明,说话也很直接,不太像是个人。” 李惜倒是微微一笑,笑得苍白,“大师那么了解,是不是也认识童子转世的人?” “我朋友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他不是童子转世,他是神尊的座下神兽转世。” 李惜突然一阵惊叹,“那应该有很大福报,比承然好多了吧……” 庄嵘默然地摇头,眼里凝聚了一丝惆怅,“他要经历的比你的先生要苦,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差不多到时间就会回到天上。” “你不会舍不得他吗?” 庄嵘面沉似水,心下微觉酸苦,“不舍得又如何,或者我会比他先离去。” 景泱呆呆地坐在平时庄嵘打坐的蒲团上,神色又茫然又慌乱,他分不清刚刚是梦还是现实,他分不清自己是景泱还是梦里那个叫“妺儿”的女子,他更分不清梦里的男子是庄嵘还是另有其人。 手里攥着手机,点出了庄嵘的电话号码,颤抖得想要拨通,却又放下了手机。 庄嵘进入图馆的儿童馆,左右探视了下,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朝一旁的暮暮问,“那家伙没来找我吗?” 暮暮一边在电脑上登记籍一边回答,“没来,在家睡懒觉吧?” 庄嵘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给景泱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 景泱很快就回复了。 【家。】 庄嵘又回了一条。 【你在干嘛?】 却收到让人无奈的两个字。 【你猜。】 一阵微风飘然而过,庄嵘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薛迎进来了,往四围看了看,暮暮见他明显不是来借的。 “你找景泱吗?” “是啊,他不在吗?” 庄嵘怔了下,“你约了他吗?” “嗯,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现在时间不还早么?他跟你说他这个时间会来图馆?” “是啊,他昨晚还说今天白天会在图馆,不过没事,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他,我先到对面Destiny买个蛋糕,我朋友的老公住院了,他特别爱吃蛋糕,我待会探病完后再来找景泱。” 庄嵘又拿出手机,“那我帮你找找他。” 拨通了景泱的电话,景泱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干嘛?不是约了薛迎吗?” 景泱声音有点不对,“老庄,你有没有把我的猫拿走?” “没有啊,我拿你的猫做什么?” 景泱沉默了半晌,“你能回来吗?我可能出事了。” 庄嵘脸色一惊,也没有和薛迎交代清楚就立即离开图馆跑回家,他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看到景泱脸色发白、惶然地在他打坐的地方上蜷缩着身子,马上进房看了看床上,再出来环顾四周,疾步上前急切地跪坐在毯子上覆上景泱的双肩。 “你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早上……你走后没多久。” “你为什么不早说?都几个小时过去了,不是让你有事打给我吗?” “我……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吗……” 庄嵘惊得一时哑然,他看了看他早上打下的手印,果然那道光圈消失了,“你告诉我,是不是琬儿来过?” 景泱低下头,音量减弱,“我确实梦见过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过。” 庄嵘骤然运掌轻轻压着景泱的头顶,靠近他直直凝视他的双眼,景泱惊愣地与咫尺间的他四目相视,屋内瞬间寂静下来,庄嵘从他的眼睛进入他的潜意识去看他曾经看过的东西,不料却看到了他们的前世,清楚看见自己,还有琬儿。 一阵闪神加强烈的晕眩,庄嵘受惊似的猛地放开了景泱,景泱马上将他扶稳,“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是不是也看到你那个爱妾琬儿了?是她拿走了我的猫吗?” 庄嵘松开景泱稳住身子后,又重新压着他的头顶再次凑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要再看一次。” 几近失焦的视线,景泱在庄嵘眸中只看到自己的一个影子,庄嵘这次从他眼睛里清楚看见琬儿在施法让景泱梦到前世后,就把猫娃娃带走了。 心里一阵惶然,庄嵘不知道景泱看到自己前世是妺喜后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多少想起了多少。 景泱见他神色都定住了,不禁动了动身子,“你这次看到了什么?” 庄嵘垂下手长叹一气,直接坐在毯子上,“果然就是她拿走的。” “什么!?”景泱激动地追问,“她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猫?她跟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上次直接一掌劈过来差点没弄死我。” “是我的错,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要想办法把猫娃娃拿回来。” “你自责有什么用,我又不可能让你照顾一辈子,我会努力修回人类的,这样就不需要猫娃娃了,你以后要是结婚了也不会因为我……” 庄嵘直接把他的话打断,“你连猫娃娃都不见了还怎么修?” 看着庄嵘严肃的脸上竟然被烦躁的情绪替换了他素来从容优雅的神情,面对自己竟然生出了一双少见的怒目,景泱心中不禁一阵诧异,莫名地委屈了起来,“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着急的是我好吗?那个琬儿明明是冲着你来的她搞我做什么!还让我去看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庄嵘怒目犹在,不发一语,景泱也泄气地坐在沙发上,“不修了不修了!我一点都不想做人!我一点都不想搀和你和那个琬儿的事情!你让我自生自灭吧!反正等到十点我就会心神俱裂……” 没有听景泱讲完,庄嵘就起身回房了,眼角瞥到床头柜上的玉石,玉石发着浅浅红光,他拿起来,冰凉的感觉瞬间传入指尖,倏地有什么东西猛然抽着他的心脏,吃痛地扶着一旁的衣柜,景泱闻声走来一看庄嵘神色痛苦地抓着胸口,并且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发出红光,就想要把他手中的东西拿过来,熟料才碰到玉石,景泱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刺痛指尖。 被震得后退了些,景泱惊恐地看着庄嵘,“这个玉石到底是什么?能有那么大的邪力?” 琬儿依附在玉石的能量太强大,庄嵘瞬间出现了幻觉,眼前的景泱俨然变成了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妺儿,庄嵘突然眸中含泪,轻轻抚上景泱的脸,用力地凝视他的双眸深情地拥着他。 “妺儿……” 檀香醇厚幽然扑鼻,不知是触动了什么记忆,景泱大惊之下瑟缩地松开他想后退,可是下一秒却被对方不容置疑地拉回怀里,惊慌的脸不自觉贴近着庄嵘的肩,他身上的味道太令人熟悉,真的好像伴随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双臂紧紧环住景泱,庄嵘闭上眼把头埋在他的颈脖之间,仿佛倾尽了一生的柔情蜜意,“我为什么在前世没能好好抱抱你?” 一个惊醒,景泱蓦地推开他,呆然地看着他变得陌生的双眸,急道:“老庄,你走火入魔了吗?我是景泱!我是景泱啊!” 庄嵘再次抚上他的脸,妺儿的形象依然鲜明,“你问我为什么不爱你却要在脚上刻你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想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吗?” 景泱茫然地看着他,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震悚而惊,一瞬间的四唇相贴,甚至被庄嵘吸吮了下,景泱遽然在他脸上就是一巴掌。 那块玉石也终于被甩在了地上,仿佛回到现实世界,忽然清醒的庄嵘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感觉到嘴角处有一丝血腥味,他抬首看着惊讶得不知所措的景泱,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干了什么?” 景泱愤然地拾起地上的玉石又狠狠地往地上砸,玉石瞬间分裂成两半弹开,那抹浅浅的红光马上消散,仿佛是前世经历过一般,两个画面忽然重叠了起来,景泱感觉自己在很久之前也扔过这个玉石,并且能感觉到当初玉石的那道裂痕就是他的前世所致。 晃神得不禁僵冷了身体,他狠狠地瞅着庄嵘,“你刚刚失心疯了!最好马上告诉我,妺儿是谁,你和这个琬儿的前世是不是有我!” 庄嵘冷静地望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我刚刚到底对你干了什么?” 景泱目中怒火未散,绷着脸回答,“你亲了我!” 庄嵘失神地瘫坐在床上,他扶着额头,神情疲惫至极,“对不起。” 景泱看着他渐渐肿起来的左脸,心下不忍,坐到他身边,“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妺儿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是能看到她和听到她的名字?” 庄嵘眼色黯淡了下来,避而不答,“还好你打醒了我,否则后果无法想象。” “我问你妺儿是谁你别扯开话题!那个琬儿让我看到我的前世,妺儿该不会就是我吧?” 庄嵘面色犹疑得眉峰凝聚,根本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好咬了咬牙道:“你能别问吗?还没有到时间知道。” 景泱切了一声,“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就算我没有前世记忆,可是你那个琬儿老是出现对你情意绵绵,却对我怀恨在心,你前世的女人除了她还有一个叫妺儿的,而妺儿正是我的前世,是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章 童灵缘(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庄嵘的脸瞬间苍白,他不敢看景泱,虽然不意外他能猜到,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让景泱知道他们的前世过往,因为他除了亏欠妺喜的情,还把对妺喜的愧疚都带到了今生,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能渐渐想起前世的景泱。 景泱见他沉默着脸不回答,以为他只是尴尬自己知道他们前世是情侣,便索性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的脸不顾刚刚被打的伤痕,使劲地揉了一番,见他微微忍痛又讶异着双目,才认真道:“老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管我们前世发生过什么,这辈子你那爱妾琬儿一直害我,你都要给我搞定她,既然她对你念念不忘,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经历。” 庄嵘定定凝眸看他,大概是想不到景泱能有如此豁达的心境。 景泱被他盯久了想起刚刚被他强吻的情形,倒是有点失神,忙放开他,眨眨眼道:“都是男的又不吃亏,咱俩之前还睡一起呢,能有什么无法想象的后果。”看着庄嵘黯然的神色,又心有愧疚,“你那脸还疼吗?要不要冰敷一下?” 庄嵘摇摇头,“没事,只是你要是想真正做人,就不能做阴阳不和谐的事情。” “我郑板桥的那个前世不也做了很多阴阳不和谐的事情,现在不也一样走过来了?只要心态不受影响,肉体就算做了阴阳不和谐的事情,也不行?” 一旦岔开了话题,就仿佛走出了景泱知道自己是妺喜的恐惧,庄嵘脸色即刻凝肃起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是不是你觉得你要是你杀了人也说自己心态不受影响,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 景泱怔然道:“不是啊这什么跟什么?你怎么扯到别的去了!” “都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心念就不会有所行动,你能分得清是否是心之所趋吗?” “既然你懂那么多大道理,那我问你,你刚刚亲我,难道就不是在做阴阳不和谐的事?你还冲着我叫妺儿,难道又分得清我是谁了?”庄嵘蓦地怔住,只闻景泱续道,“你刚刚那一下,你打算怎么还给我?是不是也要留到下辈子我再跟你讨回来?” 竟然学以致用还举一反三,还被他扯回了妺儿的话题,庄嵘目光突然深邃,语气也柔和了下来,“看来师父将你托付给我,也是要磨练我的心性,原来你的智慧一直都在我之上。” 景泱一时不明就里、不知所言,“扯太远了,你赶紧感应一下你爱妾的位置收拾她,帮我把我的猫找回来。” 庄嵘喟然,“我找不到她了。” “那我怎么办!”景泱急得就要跳起来。 “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我会求我师父帮忙的。” 景泱静默了半晌,才静静地、定定地看着他,“等猫娃娃找回来了我会努力修行,尽量不再麻烦你。” “这不是麻烦,你我一起,也是我们修行的必经之路。” 庄嵘走出卧室打坐,景泱见他眉头深锁,知道他定然也在苦恼猫娃娃的事,虽然还是让他避开了前世的问题,可是既然他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过了好一段时间,景泱才看了看手机时间,快到他和薛迎约饭的时间,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庄嵘在蒲团上站了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景泱瞠然,“不是,你还有心情吃饭,我才准备跟他说我不去了。” “去,上面给了些感应我,我们应该去。” 两人并肩走着,景泱心情沉重,反而庄嵘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景泱趁着夜景的灯光侧头看看他神色浅淡的脸,还是有点肿。 “你这个脸,待会要怎么解释,说我对你家暴?” 庄嵘轻笑了下,“那我就这么解释。” 只是当他们进入餐厅看到薛迎旁边坐着的是李惜的时候,庄嵘不禁愣了下。 李惜也颇为吃惊,“庄大师,原来你是薛迎的朋友?” 景泱和薛迎对了对眼,“老庄,你客户?” 薛迎见庄嵘的脸有点红肿,不禁关心地问,“你的脸是怎么了?” 庄嵘无奈地用眼神指了指景泱,“被他家暴了。” 闻得轻描淡写的回答,不仅景泱愣了愣,薛迎和李惜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入座后,庄嵘才慢慢道来,“今天早上我去医院就是去看李小姐的丈夫。” 景泱看了李惜两秒,才有点恍然,拉了拉庄嵘衣服小声问,“那天那个黄鼬?” 庄嵘微微点头,“没想到大家都认识。” 薛迎面露惊,“说起来上次我被东西附身,好像也是你家老庄给处理掉的,那天我莫名其妙躺在你们家门外,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庄嵘瞥着景泱,“那天我还没说你,把你家老薛一个人丢在路边就不管了。” “那天我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服务员送来水和餐牌后,李惜看了看景泱,不禁疑惑地问庄嵘,“庄大师说座下神兽转世的朋友,就是他吗?” “座下神兽?”景泱怔怔地看着庄嵘。 庄嵘面色淡静,“不是,说的不是你。” 景泱稍稍舒了一口气,以为又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你还有座下神兽转世的朋友?是怎么样的?” “以后再跟你说。”庄嵘视线转向李惜,“林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惜面上的情绪又黯然了下来,“怕是要一直呆在医院里了,他现在偶尔会失去意识。” “他应该是被他师父召回去呆了会,等你身上的黄鼬一解决,他就会真正离开了。” 看着庄嵘一本正经地讲着灵异范畴的事,薛迎讶异地打量着李惜,“你身上有黄鼬?” “那我身上的黄鼬要是不走,承然就不会走了是吗?” “到了一定气数,黄鼬也还是会自动离开的。” 李惜垂下眼,眼泪几近欲出,薛迎见状忙拿出纸巾给她,“如果是命中注定,你只能靠自己熬过来了。” 庄嵘再定眼看向薛迎,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些有趣的走向,只是天机不能一语道破,他喝了口水抿了抿嘴,想起以景泱的灵性,随时都能想起前世,情绪不禁低落了些,基本上只听景泱和薛迎聊天。 室内幽幽紫檀香了若无痕,景泱看向沉着脸的庄嵘,从餐厅回到家他的脸色就愈发沉郁,周遭空气也凝结般死寂,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景泱眼里开始闪烁着慌乱。 “老庄,我会死吗?” 听得他飘忽苍白的语气,庄嵘心里揪了一下,他抬手运起掌中的火光,眸中不断闪现出幽微火光。 “老庄,你法力再高,修为再深,都无法保全我这半人半鬼的元神的。” 庄嵘拉过景泱的手腕与他对掌,景泱感觉掌中一团暖流渐渐从掌心流入手臂渗入心脏,甚至感觉到全身都暖了起来,庄嵘松开他,景泱看着他的掌心,也如庄嵘的一样有一小团火光,正当他觉得神的时候,下一秒,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怎么那么黑?” 庄嵘心中骤然一紧,稳住他的手臂,“别担心,你暂时看不到了,等我想到办法,我会让你做个正常人。” 景泱面上划过了无奈,他颤颤地问,“所以就算没有了猫娃娃,我也依旧看不到晚上十点后的世界吗?” “这种情况不会太久,我会想办法的。” “你的师父难道也没有给你暗示吗?” “没有,他没有理我,这个事情还需要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眼睛看不到更麻烦,还不如直接让我死。” 虽然景泱表现得很淡然,可是庄嵘眼底却闪瞬而过了难过,“既然太上老君把你托付给我,我不会让你死的。”说完就扶着景泱进房让他坐在床上,“别想太多,早点睡吧。” 景泱摸索着躺下,却傻傻地笑了,“我第一次在晚上睡你的床。” “你好好睡,有事喊我。” “你去哪?” “我去打坐看看师父在不在。”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太上老君依旧没有给庄嵘任何信息,庄嵘完全没有办法,他看到角落被景泱砸碎的玉石,捡起来的一刹那,他又看到了他和景泱的前世。 似乎是一个格局简朴又不失大气的楼阁,烟缭雾绕之间,他看到桀双手负背,手里还握着一个物件,风掀起了几曾纱帐,他缓缓走近妺喜,本想温存片刻,只是妺喜眼角瞥到他,竟娇憨地别过脸。 “有了琬琰,还有心思来看我。” 妺喜的语气毫不掩饰醋意,让桀欢喜不得,从后面圈住她的脖子,把玉石放在她眼前扬了扬,见妺喜眼前一亮,桀得意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喜欢就送给你,她们两个都没有。” 妺喜高兴地接过,高傲得一侧目也是醉人风情,“要是被我发现你把更珍贵的东西送给她们,我就把这个摔烂!” 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个脾气该改改了,你瞧琬琰二人多温婉贤淑。” 妺喜眸光微寒,冷傲地哼了声,“我就是我,为什么要改?” 桀无奈笑笑,“不过现在除了这个玉石,也没有更珍贵的东西了。” “当然还有!” “是什么?” “你的心啊!” 庄嵘心中钝痛,他回到卧室把玉石放回床头柜上,看着景泱熟睡的脸,伸手想去摸他的脸,理智却让他的手停在半空顷刻,又慢慢收回。 “没想到这个玉石真的被你摔了两次,你从天上下来指引我,我却丝毫没有察觉,还那么伤害你的心,还要连累你陪我经历这一世的因果。” 视线不觉模糊了起来,庄嵘还是没忍住抬手去触碰他的脸,“你的师父一直都不肯出现,一定是希望我能在这辈子还清欠你的债,可是我到底要怎么还,才能还得清……” 景泱侧了个身把庄嵘的手拨开,口中还呢喃着,“师父别吵弟子……弟子还要再睡会,下午再陪师父去湘山讲佛法……” 庄嵘手一抖,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景泱却突然又揽过他的手臂,以猫的姿态撒娇似的用额头蹭了蹭,“师父不要让弟子下去做人了,做人好苦……” 见他眼角渗出了眼泪,庄嵘心里一酸,随他蹭着手臂,替他盖紧被子,不觉有些疲乏,躺在他身边也睡过去了。 景泱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大物件,仿佛四肢在擒住一个猎物似的,他一个震动就松开怀里的人,并且靠着感觉去摸那人的身体。 因景泱的力度过大而把庄嵘愣是给摸醒了,庄嵘半睁着眼瞅着他,“你这一大早的在我身上摸什么?” 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景泱愣了愣,“我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我抱着的是什么。” 庄嵘睡意顿无,“这床上除了我还能有谁?还有你的睡姿太霸道了,今晚要么你睡沙发要么我睡沙发吧。” 景泱搔搔头,“那你随便给我找个瓶瓶罐罐,晚上我钻进去好了。” “最好还是把你的猫找回来,里面有你师父的护法。” 闻言,景泱讶异地追问,“我师父?我还有师父?我师父是谁啊?” 知道自己说漏嘴,庄嵘本来已经没打算隐瞒,只是景泱的手机突然震动,庄嵘拿起来一看,是薛迎的来电,他递给景泱,“你的电话,你家老薛打来的。” “我看不到,你帮我接。” 庄嵘无奈地接通了,“你好,我是庄嵘,景泱他……” “大师,我就是要找你!” 庄嵘怔了下,“出什么事了?” “是李惜,她现在情况有点严重……” 庄嵘放下手机急匆匆地换衣服,“李惜那边出问题了,我去去就回来。” “又是医院?” “你眼睛看不见哪里都去不了。” 景泱侧耳听到庄嵘在快速地洗漱,“老庄,那你不在,你那个爱妾再来搞我怎么办?你就不能带上我?” 庄嵘刷完牙洗了把脸,看了看屋内的容器和饰物,他拿起一串念珠,走到景泱面前,“这串念珠我每天都在加持,你在里面呆着可以增加你的修行。” 景泱应了一声,庄嵘就施法让他飘进念珠,串在手上才安心出门。 庄嵘赶到医院的时候,薛迎焦急地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一见庄嵘,就马上带他去病房。 “大师,李惜的父母都在,你待会如果要作法我帮你引开他们。” “不用了,应该用不着。” 来到李惜的病房,她父母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尚未开口,薛迎就帮忙解释了,“这位是阿惜的小学同学,过来看看她。” 李惜的爸妈点点头,目光还是注视着病床上昏迷虚弱的女儿,上了呼吸机,庄嵘看得出来李惜为了挽回林承然的性命对黄鼬做了点手脚,薛迎见他眉峰攒聚便让李惜的爸妈先去外面的花园休息,这里由他们来照看。 送走了她父母,薛迎急忙回来,“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情况?” 庄嵘喟然,“她好像是找了会邪术的人,利用自己的阳气给黄鼬续命,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黄鼬是吸收不了的,那个搞邪术的人应该转走了李小姐的阳气。” “什么?”薛迎怔愣,“她为什么要给黄鼬续命而不是承然?” “因为她无法改变林先生的气数,只要她身后的黄鼬气数一尽,林先生就会回到天上。” “那现在怎么办?” “我现在只有和这个黄鼬聊聊,看他能不能自己离开,然后就是让林先生过来让她看看他最后一面了。” 薛迎眉色黯然地看着病床上的李惜,“希望她能熬过来。”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林承然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来到李惜的病房,在他握住李惜的手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摘下氧气管,李惜惊喜地红着眼眶。 “承然?你终于好了……” 林承然微微含笑,“你也要赶紧好起来,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 “嗯……” 李惜带着泪痕又重重睡了过去,林承然缓缓地和庄嵘走出病房,他的身体渐渐变成透明,深重地对庄嵘道谢,在他身边出现了两个天兵准备带他走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看着庄嵘的身侧,笑得慈爱。 “小狮子,我要先回去了,我在天上等你。” 庄嵘双眼一定,朝林承然看向自己的身边,仿佛真的能看见景泱前身的原型,他神情凝重地把视线回到林承然,只见他已经被天兵带走了。 耳边护士急促的话回荡长廊,“快通知林承然家属,病人已经死亡。” 庄嵘看着一脸沉痛哀伤的薛迎,抓了抓他的肩,“以后对李惜好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九章 座下神兽(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金色的小狮子在广袤雪山上独自玩耍,忽然幻化成金色华服的清秀男子,手一挥变出了一盘棋局,面对着前方一个身姿颀长、傲然如梅的背影,稍一作弄,就在那人的头上变出了一支开得灿烂的桃花。 那人皱着眉头转过身,“凌然,雪山和桃花你就不觉得不搭吗?”言罢就抬手将桃花拈了下来。 凌然撇了撇嘴,“好看就搭,来来来赶紧下棋,这次我不会让着你。” “不需要你让。” 二人入席后,凌然左手扶起袍袖,右手捻起白子,“伍灵天君,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太上老君让我到人间改国运。” “那你忧心什么?” “任务艰巨,非常人能及。” “让太上老君多派一位天君下凡助你不就行了?” 伍灵天君沉郁之中有些恍然地看着凌然,嘴角漫出了清浅的笑意。 念珠安然地被摆放在神坛上,一旁香炉上的檀香烟缕徐徐缭绕升腾,庄嵘回来后就开始打坐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观想出怪的画面才回到现实,他心中一愣。 他知道小狮子凌然就是景泱的前世,可是那位叫伍灵天君的神尊是谁?似乎没听过他的名号,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显现这个画面给他看。 景泱终于忍不住在里面发出声音,“回到家那么久,为什么还不让我出来?” 庄嵘眸色渐浓,嘴角轻轻蠕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老庄,你该不会是要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吧?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别这样对我。” 庄嵘眉痕深重,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师父的名字,想与他交流,可是念珠里的声音却不断传来。 “老庄,你至少跟我说句话,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庄嵘沉着脸咬着牙,眼皮里的眼珠不断转动,连打坐都已经无法静下心来了。 他只有在心里默念,“师父,弟子实在没有办法,只有将他封在念珠里,否则无法面对他。” 太上老君终于传达了意念过来,“庄嵘,你这样是逃避,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那弟子该怎么做?现在有时候看着他都会想起我和他经历过的事情……” “你不要害怕面对他,了解和经历众生苦,方能得道。” 念珠那头又传来了景泱急切的声音,“老庄,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是不是因为我们在前世相爱过?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们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看到一点点画面,如果你不能面对我,是你自己的问题,不应该把我关起来来回避你自己的问题。” 一瞬间庄嵘脸色涩然晦暗,如此浅显的问题竟然自己都不能顿悟,脑中传来了太上老君的意念,“庄嵘,把景泱安排回你身边,不是我对你的考验,而是文殊师利给景泱安排的历练和修行,我只能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的智慧了。” 一缕青烟在顷刻间从念珠里飘流而至,景泱一个踉跄跌到之际,庄嵘急忙抓紧了他的手臂,景泱颤颤地摸着庄嵘的手臂和脸,从惊讶到惊喜的神色表露无遗,庄嵘却眼瞳黯淡无光,拉下他乱摸的手,让他安然坐在毯子上。 “老庄你这是要吓死我吧?还以为你要把我永远关起来呢!” 庄嵘平淡地笑了下,“刚跟你开玩笑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的!”景泱顺着庄嵘的位置又摸了上去,拉着他的手臂,“对了我今天在医院里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小狮子,感觉这个称呼在哪里听过,好耳熟,是谁在叫啊?” “那是你昨天见到那个李惜的丈夫,他的前世是庙里的童子。” “那他为什么叫我小狮子?” “因为……”本来庄嵘有些迟疑,可是一想到刚刚太上老君的话,就不打算隐瞒了,他心下微微一哂,“你的前世和他挺熟的,在天上的时候你是座下神兽。” “原来座下神兽真的是我……我是哪位神尊的座下神兽?” “以你的聪慧,就算感应不到,也应该知道。” 景泱略一转首,“狮子的话……莫非是……” 虽然景泱眼里的流光不再生动,可是仿佛他下一秒就能用意念看到世间万物,庄嵘覆上了景泱扶着他手臂的手,“昨晚,你梦到你师父了。” 似是突然感应到文殊师利的存在,景泱眼里倏然凝聚了水雾,“师父……?我的师父在哪?我是不是离开他好久了……” 庄嵘见他眼睛泛红,一双大眼睛像极了猫的无助又无辜,仿佛下一瞬就要悲恸地大哭,忙将他拉入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后脑以示安慰,“没事,你也是时候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毫无预警地被箍在庄嵘的拥抱里,景泱几乎全身一震,因双目失明导致触觉更加被放大,而且庄嵘的灵魂带给他似乎越来越浓重的依恋和深刻,景泱双手抚上他的背,惶惑地感受庄嵘的气息,“老庄,我对那个童子没有印象,对你倒是感觉有过深刻的感情。” 庄嵘哑然的时候,一股红气瞬然愤慨而至,庄嵘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琬儿引来,他松开景泱并将他护在身后,正眼地定定看着琬儿。 景泱不明所以地抓着庄嵘的衣服,“谁来了?琬儿?” 琬儿眸光阴寒,“你还说你对他没有欲,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 庄嵘见琬儿手里拿着猫娃娃,直言问她,“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娃娃还回来?” 琬儿冷眉地瞪着景泱,“他现在这不挺好的,眼睛都看不到,我为什么要还给你们?” “他现在眼睛看不到,我就要一直照顾他,你对我执念那么深,会容许我这样照顾他一辈子?” 琬儿眼里透着哀凉,“前世,我对你说,羡慕妺喜有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你知道你怎么说的吗?你说,‘那我就把她那眼睛挖下来送给你’。” 身子剧烈一震,庄嵘感觉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倏然垂下,他回头看向景泱,只见他仿佛一瞬间心力交瘁,满目震悚慌张,不断喘息发抖。 有很多经历过的画面一下子都窜进脑子里,景泱甚至能看到桀真的对琬儿说那句话,他瘫坐在毯子上,眼眶一红,两行泪从眼眶里迅速滚落。向着某个方向不断哭喊着悲痛地祈求,“师父……求你带弟子回去,不要把弟子放在人间了……” 字字清晰,恍若冰刃凛凛刻在骨上,景泱的伤心欲绝都映在了庄嵘的眼眸间,知道景泱此时已经和前世的记忆接通,心中不禁不断翻滚与绞痛,庄嵘颤颤地轻轻地去触碰他抖动的肩,慢慢用力把他抱在怀中,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伤害你……” 琬儿眸中寒光尤甚,神情瞬间阴狠,“庄嵘,你掌心的一半火光在他体内,你无法施法驱赶我,你的护法也不会平白无故攻击我,你觉得要是他全部都想起来会怎么样?” 庄嵘倏然呵斥,“他现在心轮未开心性不定会走火入魔!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不怕灰飞烟灭吗!” “我管他是谁!”琬儿眼神充满了惨然,“怪只怪我当初没有把她杀了!” 庄嵘立即捂住景泱的耳朵,“景泱别怕……”心中默念师父太上老君希望他来帮忙,可是丝毫不见任何回应,情急之下庄嵘紧紧抱住景泱并在他耳边温声细语,“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两重光圈把他们包围了起来,景泱慢慢安定下来,琬儿清楚看见景泱身上的光圈是金色的,一瞬间竟以为庄嵘抱着的是一只金色的小狮子,琬儿震惊地后退半步。 就在刹那间,一阵亮得刺眼的金光闪现,庄嵘眯着眼睛隐隐看到庄严神圣的佛光笼罩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微微一挥手,琬儿就化为烟缕被收入神坛上的念珠里。 金色身影转过身,化身成为一个身着白色镶金边古代衣衫的少女,少女看起来年纪虽小,可是一头乌黑长发盘起,慈眉善目显得雍容沉静,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景泱的头,景泱眼睛轻合,眼角渐渐渗出眼泪。 庄嵘看着怀里的景泱表情都变得平和了起来,才诧异地看向那少女,就在顷刻间,少女消失了,庄嵘便知她是文殊师利的化身,特意下来保护景泱。 “庄嵘,”耳边响起了太上老君的声音,“文殊师利已经帮你们处理琬儿,你需要每天继续为念珠加持度化琬儿的戾气,才能了结你和她的之间的因果,可是你和景泱的事情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明白和承受。” 庄嵘搂着景泱进入卧室,把他放在床上,再回头捡起猫娃娃,拍了拍面上的尘,放在景泱旁边,总觉得娃娃有些脏,又拿去手洗了下,放在阳台自然风干。 回房再看看睡得平稳的景泱,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他平静的容颜没有丝毫情绪,庄嵘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玉石上,他知道自己无法把玉石扔掉,因为上面除了有琬儿感情还有属于妺喜的怨恨,他必须让妺喜的转世景泱来处理,才算是真正了结了他们之间的因果。 一整晚,庄嵘都在对着那串念珠诵经,有文殊师利的封印,他自是感应不到念珠里琬儿的任何气息,他只知道他对琬儿能做的只有为她诵经化去她一万多年的戾气。 景泱睁开眼,天色已然明亮。 他没有为自己能视物而感到开心,他目光清冷地走出卧室,闻到满室檀香,庄嵘正在手持念珠打坐。庄嵘知道他醒了,抬首望着他,想起过去种种,心跳像是停顿了几秒钟,又降了降目光,怕在他眼里又看见他难过的表情。 只是见他焦点在自己的双眼上,才知道文殊师利昨晚摸他的头也让他复明了,庄嵘不由心下高兴,“景泱,你好点了吗?” 景泱犹似未闻,神色淡漠,他缓缓走过去半蹲在庄嵘旁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念珠,抬手转了几颗,嘴角似乎浮起一丝嘲讽,“她在里面吗?” 庄嵘见他眼中淡静得没有丝毫人气,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昨晚的事情刺激到,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忙把念珠拿回来放在神坛上,“景泱,你还好吗?” 轻轻望着庄嵘关切的眼神,景泱似乎把心中残留怨恨的习气退去了些,“我当然好,不过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昨晚她说了什么让我的头和心突然那么痛?我好像记忆被抹去了一样,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我应该恨他,似乎也应该恨你。” 庄嵘脸色变了变,“你还记得你师父吗?” 景泱摇摇头,“不记得,这有什么关联吗?” “你师父昨晚来看过你,可能是让你忘记了一些事不让你那么痛苦。” 景泱眸中一定,“不如你做我师父,助我修行。” 庄嵘冷定道:“你的师父仅此一位,她是文殊师利。” 景泱觉得自己心中一热,“她在天上,我看不见也感应不了。” “可是她能看见你。” “她将我放在人间让我经历七情六欲,任由我变成半人半鬼,你说她能看见我?” 庄嵘语气深沉,“她让你在人间修炼是为了修你的心性,而且你也有自己的因果要了结,她在你命中安排了不少贵人,可是也不会让你特别好过,你不要只对你在人间受苦的感觉放大,如果你渐渐开灵,你会感应到你在她身边的幸福快乐,其实更多时候,你都在她身边。” “自然是体会过幸福快乐,才觉得人世间的情感是可以让人遍体鳞伤。” “景泱,你不要想得那么极端,只要你心态平稳,这一生都会安稳的。” 景泱的神情突然变得失望,他指着神坛上的念珠,“你一整晚为她诵经,就没有想过她曾经想要害死我吗?” 庄嵘眸色幽深,“这是我师父太上老君安排的。” “那你能马上把她灭了让她永世不得轮回吗?” 庄嵘大惊,“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景泱看到阳台上放着的猫娃娃,毅然决然地拿起一把剪刀朝猫娃娃走去,一阵风而过,庄嵘惊觉不妙,却来不及阻止,猫娃娃的身体已经被景泱刺了好几个孔,庄嵘立即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够了景泱!你不要乱来!这是你保命用的!” 庄嵘大声呵斥无果,猛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身体,双手紧紧握住剪刀,景泱动作猛烈之下,见庄嵘的血突然掉落,手一僵,刺娃娃的动作骤然停住,庄嵘忍痛地在他耳边细语,“你这是在伤害自己,把剪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景泱却还是攥紧剪刀,咬咬牙,“我不要半人半鬼,我要你助我修行,要么做人,要么……做鬼!” 庄嵘双手一垂,走到他面前把剪刀用力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景泱手上沾染了很多庄嵘的血,他双眸一颤一惊,低下头不敢看庄嵘。 庄嵘把剪刀放在洗手台上,拿了几张纸巾擦拭着掌中的伤口,“景泱,我知道你现在很苦,可是这都是你的必经之路,如果你还想回到你师父身边,就要让自己的心态平稳,不能受外界干扰,更不能心生歹念,不然你师父将你放在人间就失去意义了。”景泱看着庄嵘手中几道划痕,心中不免一阵愧疚,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庄嵘见他如此,语气更加平缓,“你这个阶段,只要心境平静,就能熬过来了,如果你想做人,就继续你之前的生活,不要再想着和这个世间万物的因缘,你一多想就容易走偏,修不回正道了。” 景泱心中似是平复了魔性,他上前去检查庄嵘的伤势,只闻他吃痛隐忍的声音,抬首去看被他桶破几个洞的猫娃娃,上面还带着血迹,“对不起老庄,我觉得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脑中一片混乱。” 庄嵘温柔地笑出了一丝欣慰,“只要你能醒悟,这一切都不会白费。” 景泱眼目一酸,“我陪你去医院……”话一出口,怔怔望着庄嵘又迟疑得低下眼眸,“我送你去医院。” “伤口应该不深,你帮我消毒后用纱布帮我包住伤口就好。” 景泱二话不说找出药箱给庄嵘处理伤口,仔细帮他清理右手的伤口,连忙缠上纱布,“你两只手都伤了,要怎么给我做饭?” 庄嵘哭笑不得,在景泱帮他处理左手的时候,他抬起右手缓缓抚上景泱的脑袋,景泱身体一颤,抬眼愣愣看着他,庄嵘下意识又把手收回来。 “我感觉好久之前,也有人这么摸过我的头。” 庄嵘微微一惊,温声地笑,“我在学你师父,其实你师父很爱你。” 景泱手中莫名地顿了顿,“我不会辜负师父和太上老君对你的所托,更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庄嵘有些心酸,明明被伤害的人是景泱才对,“你只要做好你的人就行了。” “对了,你的手这样,吃饭我倒是能喂你,洗澡怎么办?你总不能连续几天不洗吧?” 庄嵘睨了他一眼,“你先把你的猫缝好。” “好,家里所有事情都给我干。” 景泱走去把猫娃娃拿过来研究怎么修补被他刺穿的口,庄嵘瞥了他几秒就走去神坛前继续打坐了。 猫娃娃的身体上还有一些庄嵘的血迹,景泱回过头看见庄嵘已经盘腿打坐,虽然觉得他明明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多的大男生,背影却冷清孤独得很,找出针线盒笨拙地把猫娃娃肚子上被捅破的口子缝起来,只是看到被缝得像蚯蚓一样歪歪曲曲的线,景泱有些郁闷又有些泄气,他左右看看,想找些什么来挡着真么难看的肚子。 目光锁定在一旁的小柜子,景泱知道那是庄嵘一直收来的红包,他打开抽屉选出一个红包的封面是带“福”字的,用剪刀把封面给剪出来,正准备贴在猫娃娃肚子上的时候,发现它脑袋上的血迹还是得清洗一下才行。 于是景泱又捧着猫娃娃去洗手台擦拭了几遍带血的地方,眼角瞟到旁边那把剪刀,上面庄嵘的鲜血还依然刺眼,顺手拿过来洗掉,洗完猫娃娃觉得放阳台风干太费时间,干脆取出吹风机就对着猫头吹了起来,期间还有意无意去瞄还在打坐的庄嵘,见他纹丝不动才比较放心地继续吹。 吹得差不多了,景泱就把那张福字贴在猫娃娃的肚子上,像是给猫穿上了红肚兜,景泱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他笑着观赏了半晌,就把猫娃娃放回卧室里头的床上。 想到差不多要吃饭了,可是自己不会做饭,干脆叫个外卖吧,对着手机按了一番后,挨着床头静静等外卖了,放下手机想着小憩一会,看到床头柜上那个经历几番波折、分割成两半的玉石,他拿起来静静地看了好久,虽然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还是隐隐觉得心中不太舒服。 景泱大概知道他和庄嵘前世的关系,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他没让他一下子完全想起来发生的过往,也没能让他对庄嵘的感情有其他异样的变化。 他选择不去想,放下玉石就闭上眼睛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章 座下神兽(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人间即将面临浩劫、改朝换代,你转世之后,将会忘记前世的事情,直到你回到天上,你在人间的时候,我会暗示你指引你。” 发着金光的小狮子乖巧地伏在一个可爱的少女旁边蹭着她的手,少女招来一个童子,拿过他手上的一朵莲花,摘下一片花瓣,在手里轻轻一捏便化作粉末,她放在小狮子的脑袋上挥洒出一片粉红烟缕,满室盈芳。 “转世后,你便有美貌与智慧,只是你性情依旧会延续狮子的习性,在人间修得好你便安然无虞,若是受心境蒙蔽,将会痛苦不堪,望你一切顺利。” 小狮子静静看着少女,他不知道他下凡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历练将会给自己带来无法磨灭的沉痛伤害,更不知道他此去人间,将要面临一场即便过了一万多年都还要继续的因果。 少女目送小狮子离开,转首对童子道:“你要随时看着他,稳住他的心性。” 童子不解道:“为什么还要让他去,不让心性平稳的女仙去完成此事呢?” “只有他才能完成,心性平稳倒不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只有经历过人世间的苦,才能更加稳定心性好好修行。” 时空一转。 桀发动大军攻打有施部落,当地首领献出了牛羊、马匹、美女,妺喜躲在一旁偷看,感觉自己可能会有危险,莫名地想要逃跑,可是一退后就撞上了一个男子,妺喜双目一定,那男子瞳眸中闪现而过的触动尽在她澄澈的目光中,那男子高兴得一把搂住她的腰带她上前。 “这个女子是谁?” 妺喜惊颤着眼眸,慌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首领,“阿大,救我……” 首领面有难色,桀则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往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仿佛怀中人是一只受惊的可爱动物,忽然芳香扑鼻,如沐春风,“我就是来救你的,如果你不想整个有施氏都被毁的话就跟我走!”说完就不容置疑地把妺喜拦腰抱起,回到军队当中。 桀一路抱着妺喜走入帷帐内,妺喜不哭不闹,只定定地盯着男子的脸,桀身姿颀长,面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狷然与傲岸,桀将她放在席上,仔细端详着她。 毫不避讳的四目相视,妺喜只冷淡地凝眸于他,“你到底是谁?” 闻言,桀朗声一笑,“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以后我会让你每天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妺喜清冷地笑了下,“你就是那个带兵攻打我族部落的癸?” 桀抬手用手指轻轻扫了一下她滑嫩的脸,“你们阿大早把你交出来,不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么?”心下情动翻涌,眼神迷离地捧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感觉妺喜紧张得紧闭双眼和檀唇,手心还紧紧攒着抓着自己的衣衫,桀好笑地离开她的唇看着她的反应,握住她的手让她放松,再次对上她双眼的时候,惊觉自己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真心喜欢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而非一时好其美色,“你叫什么名字?” “妺喜。” “妺喜……”桀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我叫你妺儿,我带你回我的国家,让你做国后。” 妺喜惶惑地看着他,不容思考就被他压在身下,感觉身下之人略有放松,桀深深吸吮着她柔软的上唇,舌尖探入她唇齿间,将她身上的衣物褪至胸前,妺喜心里一阵凌乱的骚动,随着他的动势不由得配合他,低吟喘息声不断在他耳边绵软送气。 桀在拥有了妺喜之后对她百般宠爱,尤其是特别喜欢看她笑,每次都找来很多新物品逗她笑,只是这种日子并没有过得长久,因为桀去攻打岷山,岷山氏效法有施氏献出了琬琰姐妹,给了妺喜一个致命的打击,此后,桀的温柔霸气不再属于妺喜一人,有时候甚至会对妺喜冷眼相对,而生性孤傲又我行我素的妺喜也不懂得如何讨好桀,面对曾经的柔情蜜意,如今的感情冷淡,也使妺喜不再深情,原本在她脸上的甜美柔婉被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 桀自然还是很喜欢妺喜,只是琬琰二人的新鲜感,让他一直沉醉其中很久都无法脱离,直到妺喜实在无法忍受心爱之人心里还有着别的女人,便带着绝望和悲伤,和伊尹暗中联络,窃取夏国机密一同辅助成汤灭夏桀自立商国。 夏国彻底亡国,报仇完后的妺喜顿觉自己没有存在的意义,本来可以去商国安然度过余生,可是她找到了桀逃亡的方向,想去看看他最后的样子,只是这一看,却让她似乎被刻入了桀的感情,一直带入轮回,永生难忘。 她亲眼看到桀在自己的脚上刻上她的名字,扬言让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他,妺喜受惊过度,只觉身下一股暖流涌出,桀惊惶地看着她的腿一直流血,惊觉她竟然怀了孩子。 商国的军队将至,桀大惊之下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拥着妺喜,可惜,二人凡人之躯抵不过数箭齐发,妺喜清楚看见和感受到桀用唯恐她受到伤害的力度一直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不爱我,为什么要在脚上刻我的名字……” 妺喜最后虚弱地问出她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可惜再也没有等到桀的回答,便死在桀的怀里。 由于是文殊师利的座下神兽,妺喜死后不用进入阴间报道,直接被天上的天兵领走了,脱离妺喜的肉身,俨然是一只金色的小狮子,他回过头不舍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桀,奄奄一息的桀还死死地拽着妺喜的遗体,到死都不肯松手,云雾缥缈之中依稀看到桀死前正在妺喜的耳畔细语,只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刹那间已在云海沉沉的琼楼玉宇之中,小狮子回到少女身边,失去了平日的活泼好动,多了几分多愁善感,少女轻抚着他的头,温声地说,“人间又开始太平了,你的功德将会受天上所有神尊重视。” 小狮子伏在少女的腿旁,揽过她的手,仿佛受了重伤向主人撒娇,少女任她蹭着,“你和他的因果,我知道对你的打击很大,一万年后,你们将会再次相遇,只是你若再次转世,就会忘记前世,包括天上的所有,只是那次不会改朝换代,而要你……”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景泱的梦,他惊醒后,茫然地擦了擦让他视线模糊的眼泪,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是外卖到了,脸上挂着泪痕怅然若失地起身去开门,准备接过外卖的瞬间,却感觉送外卖的人不太对劲,庄嵘似乎也感应到了立即转身去看。 景泱目光定了定,感觉眼前的男人身上有个东西不属于他,可是那个男人好像没什么异样,只好接过外卖关上门。 庄嵘走过来帮他把外卖放桌上,见景泱一脸颓然,不免关心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景泱打开外卖盒取出食物,“给你点了清淡的,这有勺子,你实在用不了我喂你。” 庄嵘微笑了下,看了看阳台,没有发现那只猫娃娃,“你把你的猫放哪了?” 景泱吃了一口饭,“我吹干放床上了,今晚我会准时进去的。” 庄嵘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减弱力道避开伤口艰难地舀起一口饭,把嘴凑过去,景泱见他吃得那么辛苦,忙抓住他的手腕,拿过他的勺子,舀了一勺他面前的菜和饭送到他嘴边,抬眼见庄嵘有些怔然,景泱不以为意地催促,“吃啊,不然你的手又要二次伤害了。” 庄嵘也不拒绝,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看到景泱眼神空洞,眼睛还红红的,不知道他刚刚又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愿意说也不好问,尤其是他们现在说开了前世关系的阶段,总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按下他的手,找话题聊。 “刚刚送外卖的那个男的……” 景泱不假思索地回应,“我看到了,他身上有东西,在他的骨头里面,不是天生的,是后来植入进去的。” 庄嵘惊讶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好像被打开了天眼一样,和以往看到的东西不太一样了,一想到他是神兽转世,被文殊师利开灵拥有这种技能也不怪了,“嗯,而且他身后还有个灵体跟着他,不过感觉不是冤亲债主,而是在保护他。” 景泱又喂了一口饭给他,“既然他还不是你的客户,就没必要费神去想了。” 吃下一口饭,庄嵘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去触碰被缠着的伤口,景泱马上制止了他,“你现在无法运掌,一切有我。” 温声而坚定,庄嵘真的觉得景泱变得很不一样,不再像以往顽劣任性,似乎变得有责任和担当,应该说是变得成熟了,不再像个孩子了。 说到底是菩萨的神兽,转世后一旦开智慧,相当于人世间的活菩萨,只是既是菩萨,万物皆空却心有大爱,景泱尚未到达这么高深的境界,稍有不慎,假若知道自己的使命和前世却无法抽离出来,还是会很容易走火入魔。 由此推断,庄嵘大概已经知道景泱应该是知道了他们的前世过往,否则不会在性情上发生转变,只是这都只是他开智前的其中一步,后面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而且这段路,必须有庄嵘。 “待会我要去图馆看看,之前忘记看后面几天的班表了。” 景泱静默地喂着庄嵘吃饭,再埋头把自己的食物吃完,“我去把垃圾倒了。” 庄嵘浅笑着看他出门倒垃圾,以前这些事情景泱都懒得做,几乎全是庄嵘做了,如今自己手受伤倒是可以让他服侍一回了。 回到卧室准备换衣服,看到那只猫娃娃端坐在大床中间,而且肚子上还被贴上了一个“福”字,庄嵘呆了一呆,拿起来稍稍地朝红纸里面瞅,似乎瞅到了被缝得歪歪曲曲的针线,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把猫娃娃摆好,就去拿衣服来换,还在小心避开伤口想要捞起身上的衣服时,景泱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双手,庄嵘手中一顿。 “我来。” 景泱把他的衣服脱掉,拿起床上的衬衫,走到他的跟前帮他慢慢套进去,“一件衣服够暖吗?” “还有外套,天气也已经回暖了。” 景泱静默地帮他扣着胸前的纽扣,庄嵘一直直视着景泱沉静的脸,像是接通了亘古的回忆,妺喜也曾如此帮桀穿过衣服,庄嵘心里轻微动荡,景泱有意无意地抬眼瞟了他一眼,蓦然的四目相对,让庄嵘下意识就心虚地回避掉眼神,景泱唇边却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要换的裤子是这条吗?” 庄嵘倏然回过神,景泱已经在帮他脱裤子,他觉得很尴尬,现在只是换衣物,若是洗澡要怎么办,岂不是要赤身相对…… 也不容他过多思考,景泱已经帮他换好的裤子,庄嵘庆幸景泱没有邪念,只希望自己的手能赶紧好起来,否则他将不知道怎么继续面对景泱。 天色渐晚,庄嵘和景泱静默不语地并肩走在街上,似乎再也回不去以前单纯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像是各自有各自的秘密,无法真正做到坦诚相对,庄嵘深知目前他们的状态不能再继续下去,要么如果能够回到以前当然是最好,若是真的无法回到以前的关系,最好的解决办法可能就是不再见面了,以免徒增前世遗憾的悲情。 景泱也沉思在和庄嵘的关系当中,连红灯都没瞧见,踏出斑马线两步,庄嵘惊讶的同时,一辆大货车开着双闪灯疾驰而过,庄嵘顾不得手中的伤口,猛然将景泱拉回来,景泱一个惊醒,下意识地拉着他的手臂得以站稳。 “你在想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 庄嵘的愤然怒斥惹来了一旁路人投来的目光,景泱瞬然惊愣,“我一时没留意,还好你拉了我一把……”眼角瞄到他的手心在渗血,景泱心下一惊,“你的手……” 庄嵘这才注意自己的手心的伤口裂开了,仿佛才知道会疼,脸色有些发青地皱起眉,“不碍事,先去图馆看看班表。” “服了你了,我帮你去看,你自己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伤去医院,小时候我爸妈出车祸,我就是在医院送走了他们,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元神离体,我一直都挺抗拒医院的。” 绿灯提示音响起,行人都过马路了,他们还在原地,景泱从不知道他对医院有抗拒,之前李惜和江慕的案子他都没有表现出犹疑,不禁为他感到一丝难过。 “你不去医院要是感染发炎怎么办?” 庄嵘笑得淡然,轻轻悠悠地回答,“你再帮我消毒包扎不就好了。” 景泱拿他没办法,拉着他的手臂就带着他走过马路。 其实就在庄嵘父母车祸去世的同时,景泱的母亲也因为生他在医院难产而死,那个时候庄嵘只有八岁,看到一个身着素净白衣的老人向他缓缓走来,送给他一只粉红色的猫娃娃,庄嵘愣愣接过,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人会选择他,当下也听不懂那老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语音浑厚有力,“你要一辈子爱护他,弥补你前世亏欠他的情。” 那时的庄嵘懵懂无知,如今想起来,竟是人生的一个劫难。 两个人自知前世的感情,即便今生如何克制,内心都难免会漾起波澜,以往只有庄嵘一人知道尚且可以故作平静平和相处,如今连景泱都记起来,将无法再找到一个平衡点,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起生活了。 他们来到图馆的大门前,正好看到门口值班的同事张曙在收外卖,景泱看到送外卖的男人一转身,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感觉他身上的灵体似乎在向他求救,景泱回过头,那个男人已经晕倒在地,身体一直在抽搐。 张曙吓得忙上前查看那男人的情况,景泱马上拿出手机叫救护车,庄嵘则是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身上的灵体竟然一直想要和景泱说话,而景泱身边也多了两个护法天兵在保护他。 天兵用长枪挡在景泱面前不让那个灵体靠近他,可是那个灵体依然想找他帮忙,只是景泱忙于打电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灵体的急切,景泱挂上电话后似乎稍稍感到有点不对,他忽然认真看着他的前方,庄嵘清楚看见他在和那个灵体对视。 在庄嵘心里第一个想法不是因为景泱的灵力提高,而是猫娃娃里头的护法出来跟在他身侧保护他,就说明景泱再也不用回到猫娃娃身体里静养,因此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已经有二十多年景泱都是在猫娃娃睡觉的,如今不再需要猫娃娃的话,那他睡哪里…… 庄嵘的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卧室内只有一张大床,总不能两个男人睡一个床吧…… 思及此,景泱拍了拍庄嵘,“没事吧老庄?” 庄嵘回过神,“没事。” “这个人我觉得你有必要跟他去医院,我看到他身上的阴灵了,而且是他那截不属于他的胸骨的主人,已经两千多年了。” 庄嵘应了一声,面上平静,“现在医院……你也可以去了……” “什么?” “我说你已经可以去医院了。” 景泱疑惑地看着他,四目相望了许久,庄嵘面色淡然。 “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即便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再怎么压制着前世带来的感觉,这一刻,从庄嵘口中说出的话,让景泱感到无比震动和酸涩。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分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天子遗骨(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景泱不假思索地向医生汇报把那男人的情况,再回头看向庄嵘,“快上车,你的手需要给医生看看。” 庄嵘点点头,向张曙说,“麻烦你帮我上去儿童馆,把排班表拍下来发给我。”而后就随景泱上了救护车。 看到医生在帮那男人上呼吸机,然后检查他胸口,一个护士在翻看男人的手机通讯录找他的亲属,庄嵘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心脏不好吗?” 那名医生马上解答,“他早前应该做过胸腔手术,不知道是术后并发症还是胸痛导致,回医院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庄嵘侧过脸见景泱似乎很努力去感应些什么,明知道有灵体向他求救,可是又尚未到达可以和灵体自由交流的阶段,庄嵘只好小声对他说,“不用着急,到了医院我再跟你说。” 明白他的意思,到达医院之后,那男人的父母也赶来了,一来到就一脸心急如焚地追问医生情况,庄嵘了解到那男人名叫刘之明,早几年因为胸腔被硬物撞击需要手术,可是家里穷只好到便宜的黑医院去做手术,术后几年内一直都有不同程度的疼痛感,他们一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拍了胸片之后,医生告知他们刘之明的胸腔内有一个不明物体,怀疑是上次手术没处理干净或者是后期增生的骨头,已经开始发炎影响心肺功能,如果不及时取出来会有生命危险。 刘之明的母亲看着手术同意愁眉不展,庄嵘觉得他们可能在担心钱的问题,只是人命关天,他正想劝他们还是把手术给做了的时候,刘父脸色异常大变。 “不行!我们没钱做手术!让他忍忍就好了!” 刘母闻言惊诧地打刘父,打着打着就大哭了起来,“你怎么那么狠心他你要让他死吗!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我能怎么办!当初他做手术已经花了好多钱了!” “咱现在又不是没钱,你不肯拿钱的话我把我爸妈留给我的祖屋卖了给他筹钱做手术!” “他就是咱们的养子而已,值得你为他卖祖屋吗?” 刘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咱把他当亲儿子养那么大,如今他出事了,难道你就只有一句……不值得?” 刘父别过脸,“反正我不同意再开胸。” “这哪是开胸的问题,他胸口那个东西肯定就是上回做手术的时候留下的,都说了不让你找什么黑医院,都是你干的好事!” 听到这里,景泱倒吸一口凉气,庄嵘忙稳住他,用手臂将他带到一旁的角落,尚未开口,就看到景泱双手抱胸,表情不屑地靠在墙壁上。 “刘之明前世做坏事了吧,孤儿不说,养父竟然这德行。” 庄嵘语气平和地说,“也是一种还债的方式,他爸看起来表情有点怪,好像很害怕刘之明做手术,”见景泱还是一脸鄙视的神色,就岔开了话题,“你是不是已经看到刘之明身后的灵体?” 景泱神色一顿,“是啊,可是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感应到他一直在跟我讲话。” “那个灵体是两千年前的淮南王刘安,刘之明是他的儿子刘迁的转世。” 景泱吃了一惊,站直了身子,“什么?那他为什么一直找我而不找你?” “因为刘安在炼丹修仙的时候曾经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他认出你来了,觉得你能帮到他。” “可是我现在灵力尚浅,只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而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来意,他需要我帮他什么?” 庄嵘深沉靠在墙壁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你帮他什么,大概也是想救儿子吧。” “可是刘安的胸骨是怎么流出来的,又是怎么跑到刘之明身上的?” 庄嵘想闭上眼睛去感应事情的前因后果,忽然看到刘安走了过来,景泱的护法也不再拦他,刘安很平静地走到庄嵘面前,似乎在跟他说什么,景泱完全听不到内容,只知道他们在对话。 过了半晌,刘安离开了,庄嵘脸色沉静又悲凉了起来。 “他说什么了?” “你帮我报警吧。” 景泱心下一惊:“什么?他们家有问题?” 庄嵘目光沉重,“他父亲在他身上藏毒了,所以那么抗拒他儿子开胸。” “不会吧?”景泱惊愣地看着庄嵘,“毒品藏在胸口里面那么猎!?” “他父亲非但贩毒,还非法盗取文物到境外贩卖牟取暴利,在准备出境的时候,刘之明发生意外需要做胸腔手术,他父亲又错过了出境的时间,为了避免警察追捕他找到黑医院在给刘之明做手术的时候,顺便把毒品放到儿子身上了。刘之明投胎到这种家庭,是还债,也是报应。” 景泱满脸的不可思议,也没来得及思考就赶紧拿出手机报警。 回头看到刘之明的父母还在争吵要不要做手术,景泱才注意到庄嵘的手,忙把他拉到护士站那边让护士给他安排人处理伤口。 伤口竟然深到要缝针,景泱看着表情隐忍难受的庄嵘,心下越发感到愧疚,不禁替他感到紧张和疼痛,庄嵘见他脸色透着不安与内疚,不禁笑了起来。 景泱愣了愣,“你笑什么?” “你这个表情好像是你在缝针一样。” 景泱无奈地沉下脸,“你手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你还想让我哭不成?” 景泱斜他一眼,缝针的女医生在最后上了点药,再用纱布包起来,并叮嘱:“拆线后才能碰水,一个月内尽量不要用手。” 景泱瞠目,“不碰水都还好,一个月内不能用手,很要命的!” 女医生把用具放在一边站起身,“没办法,你这手伤得挺离的,不想再撕裂的话就安心养伤。”拿起病历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看到庄嵘的资料还吃惊了下,看了看庄嵘的脸,女医生原本麻木的神情竟然有着些许惊讶和好,“庄先生,你今年三十六了?” 庄嵘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女医生摇摇头,“没事,你看起来也就二十,比你朋友还要显得年轻。” “你这小姑娘会不会聊天啊?”景泱哭笑不得,无奈地替庄嵘签了个字,轻轻瞥着他,“还好我是男的,要是女的就麻烦了,我看你一个孤寡老人要怎么办。” “是,我得谢谢你了。” 二人回到手术区,看到警察已经来了,把刘父带走,刘母失神地瘫坐在地上,脸上都是恐惧和悲恸交织着的复杂情绪,还有两名警察在和医护人员做笔录,一同等刘之明手术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个案件是谁举报的,进进出出的警察和医护人员都在忙碌着,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庄嵘和景泱,刘安的灵魂也没有再出来过。 “警察已经接手案子了,怎么还不走?” 庄嵘眼中沉重,“我想等刘之明手术完,再送走刘安,他们的缘分快尽了。” “要是他还是挂念儿子,一时间也送不走吧。” 话虽如此,景泱还是陪着庄嵘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刘之明被推出手术室,刘母心急地上前,知道手术成功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仿佛放下了心头的千斤大石,整个脸色都清明了许多,手术医生用镊子把那截遗骨放入警察提前准备好的取证袋里,庄嵘才看到刘安跟了出来。 即便手受伤了,庄嵘依旧运掌生出一团火光,把火光放到刘安面前,刘安跟着火光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庄嵘收掌,不由感叹,“刘安生前就没做好一个父亲,死后算是弥补了。”景泱不解地看着他,庄嵘又解释道:“人在出血受伤的情况下,会有很多邪灵觊觎血腥,入侵人体,尤其是刘之明这种前世犯下那么多过错的人,冤亲债主还是不少的,都被刘安给解决掉了,下半辈子,就靠刘之明自己一人了。” 景泱叹了口气,“又一个案子没有钱收,你说你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你这辈子是人,好好做人不就好了吗?不像我,想做人都不行。” “如果能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我何尝不想简单做一个人。” “我知道,你有因果要了结,神尊不会让你好过,所以我也是。” 庄嵘浅淡地笑了笑,“你突然有慧根让我觉得不习惯了。” 景泱撇撇嘴,“我以后会让你更不习惯的。” “随缘吧,走一步算一步了。” 景泱语气忽然小心了起来,“那你会结婚吗?” 庄嵘目光一滞,犹疑了一瞬,“我也不知道,所以只能随缘了。”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景泱,帮我接下电话,在我裤兜里。” 景泱忙帮他掏出手机,看屏幕,是郑斯斯,一开口就是爽朗的声线,“斯斯大美女有什么疑难杂症要我们老庄帮忙的呀?” 电话里头的郑斯斯怔了一怔,“景泱?我确实有问题想要请教你们家老庄。” “好啊我让他听电话。”景泱说着就把手机贴到庄嵘耳边。 庄嵘听她简单说了几句,大概明白之后,对方就挂了电话。 景泱把手机放回他裤兜里,“怎么了?这次的案子应该有钱的吧?” 庄嵘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好说,没有的话你帮我要。” 景泱没好气地搭着他的肩,认真地教育他,“我不会帮你要的,你以后应该明码标价,捉鬼多少钱,送鬼多少钱,看风水多少钱,看前世多少钱,还有心灵抚慰多少钱……” 庄嵘一个弯腰转身把他的手臂挣开来,“回去吧。” “老庄……”景泱忽然拉着他的衣服,低眉细语,“能走回去吗?我想看看晚上十点后的世界,上次都还没看够就被琬儿破坏了。” 庄嵘回眸看他,见他眉眼低垂,似是撒娇呢喃,不由心生疼爱,“好,我们走回去。” 十点后的街道,依然繁华,景泱看着似乎没感到什么特别之处,侧脸看向并肩的庄嵘,见他眉目间透着悠然,好像心绪平静得没什么存在感一样。 庄嵘见他看向自己,瞄了瞄他,“看路别看我。” 景泱想起了妺喜临死前失去孩子的一幕,不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忽然开口,“老庄,我都看到了,我们的前世。” 脚步几乎因身体一僵而顿住,庄嵘抑制了轻微动荡的心,故作从容,“是吗?你看到了多少?” 景泱视线转向前方,语气清爽,“全部,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庄嵘好地看了看他,“为什么觉得有意思?” “我们从小到大天天住一起,朝夕相处的,我要是女的,那我们肯定会再产生感情吧?” 庄嵘心脏猛地一跳,面上的神色也僵冷了些,“也不是所有前世有过感情的,到了今生都还是会产生感情的,否则不必一男一女,两个生灵都有感情。” “那你说现在那些同性恋,前世也是有可能是一男一女的夫妻咯?” “确实有这种情况。” “那他们这辈子相遇相爱的话,明明是情缘未了,为什么又会向你上次说的那样会很惨呢?” “情是情,如果分不清前世今生,不过是考试不及格的欲。” 景泱半信半疑地搔搔头,“他们很多都不知道前世是什么,只不过今生注定了相爱,又何来的分不清?有爱情不就有了情欲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庄嵘冷定地回答,“因果是不会逆着自然规律的,所以同性恋是注定的补考者,这里面有些复杂解释起来比较难,毕竟前世的情欲在今生克服是比较难的。” “也不能这样说吧,你之前明明还说世间万物的情感都是随缘的,为什么到了同性恋这里就是逆着自然规律就是错的呢?” “我之所以说世间万物的情感都是随缘的,那是因为若是没有这些情感和人类之间的矛盾,那么人间就不再需要平衡了,世界就不用运转了。” “我还是不理解,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佛教的万物皆空和道教的无为,也是从无中生有,自然生出了各种规律,存在即自然合理,同性恋是客观存在的。” 庄嵘微微诧异,“你说的存在即合理本身就很唯心,天地之理和人伦之理你能分得清吗?恋童癖、性侵儿童的案子那么多,你觉得是存在即自然合理?” 景泱怔了怔,他确实混淆了概念,他调整了思绪继续据理力争,“佛教和道教还有心理学很多地方都是通的,你可以和斯斯探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我觉得你太着相了,既然是情,何分男女?本来就是两个灵魂的事,套上肉身那也是两个灵魂之间的爱情,既是天地之理也是人伦之理。” 庄嵘只觉得他的论点十分可爱,一点都不想跟他讨论伦理的含义,“你这么支持同性恋,你这辈子难道是吗?” 景泱认真道:“我就算不是也不影响我支持同性恋这个群体。” “你怎么老是情情爱爱的,我跟你说,既然这辈子投胎做人,就要做人的事情,不要想着脱离了肉身就只是灵魂不是人。” “我没你那么戒慎恐惧,你的执着不执着本身,就是一种执着。” 庄嵘双目一沉,没跟他纠结执着的含义,“你又不是同性恋,跟我争论这个问题,想要表达什么?” “并不想表达什么,只是想说同性恋不是异类,阴阳和谐的理论只是执着表面。” 庄嵘叹息一声,“景泱,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该研究下今晚我们的事?” 景泱被他岔开了话题,也随着他的问题思索了下,“我们今晚有什么事?” 两人站在卧室里,庄嵘双手抱胸倚着门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等着景泱想办法。 景泱愣愣地看着那张一直都是庄嵘独自享用的大床,虽然偶尔在庄嵘起床后他会占用一下,可是如今景泱不再需要猫娃娃保护的话,他岂不是要跟庄嵘挤一起? 景泱搔搔头,面有难色地看着庄嵘,抱起猫娃娃,“我知道你一个人惯了,不喜欢和别人同床,要不你把我再放里面,或者买个双层床?” “你又不是犯人,何必再进去,还是说你已经呆习惯了。” 景泱忙摇头,“不不不,我喜欢睡床,不过既然这个娃娃已经没用,早知道我就不缝了,还缝得那么丑。” 庄嵘语气平淡,“缝一下还是好的,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讲,这娃娃是你妈在出车祸当天给你买的礼物。” 景泱双目定定看着他,“你说这也是我妈的遗物……?”他低眸看着手中的猫娃娃,原来此前一直受母爱包围,看着福字下的针线仿佛是景泱刺穿了母亲的心意,他忽然面色惨然地坐在床上,“我只记得我妈生我那天,你爸妈出车祸去世了。” 庄嵘沉静地点点头,“那天我爸妈去世,太上老君就把你送给了我。” 景泱长舒一口气,“我从出生起就在你身边,受天命安排,也是你我之间的修行,我们的情,说是兄弟情也可以说是亲情吧?”他抬眸直直看着庄嵘,“我觉得自从我慢慢知道我们的前世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能坦诚相对,因为以前的你从不会在意我们睡一起会怎么样。” 庄嵘静静听着他讲,他知道自己的心已是波澜不断。 有些事,是潜移默化,是润物细无声。 景泱知道庄嵘的尴尬和避讳,从前两个人没有这种意识,相处得就像普通家庭的兄弟,当两个人渐渐窥探到情,渐渐意识到情爱,从前的坦然就慢慢变成了欲说还休。 景泱放下猫娃娃,走到庄嵘跟前覆上他的双肩,“即便做不成相爱的夫妻,总能做相爱的兄弟吧?不然咱这一辈子怎么过?” 庄嵘确实不如景泱的淡定和坦诚,既然景泱放下前世,他也没必要为此而感到尴尬了,恢复一如往常的性情,抬起双手,“那你得帮我把屎把尿,我一个月不能用手。” “行,我先帮你洗澡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天子遗骨(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拉着庄嵘进入浴室,替他把需要换洗的衣物都放在一旁的洗手台上,庄嵘的浴室里有一个浴缸,只是平时他们都不怎么用,一般都是淋浴比较多,如今反而觉得泡澡更方便些。 只是没有搓澡巾,景泱只好拿毛巾给庄嵘搓背,庄嵘的双手自然地放在缸壁边上,替他冲干净身子擦干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是首次看到庄嵘的裸体,转念一想,自己小时候给他洗澡也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回了,现在算平手了。 就是明明都是个中年男人了,庄嵘的皮肤怎么可以那么白皙通透,腰腹间也没有半点赘肉,整体形象非但丝毫没有油腻感,而且还斯文温柔得分明就是个认真求学的大学生,景泱都快对他的肉身爱不释手了。 忍不住给他多洗了一会,景泱才撇撇嘴地给他穿上衣服,就把他赶出去了,轮到自己泡澡的时候才发现服侍一个双手“残疾”的人洗澡都那么累,要这么坚持一个月也不知道自己支不支撑得住,只是一想到能摸到庄嵘这样人间极品的玉丨体,瞬间就觉得不累,甚至充满精力了。 出来的时候见庄嵘已经点了一炷香打坐了,既然庄嵘也没给出怎么睡觉的解决办法,景泱索性就不管了,径自走去卧室大字型瘫在床上,瞄到床边的猫娃娃,已经彻底变成了摆设,再也起不了保护景泱的作用了。 半夜翻了个身,景泱手脚不自觉就缠上了隔壁的物体,只是才缠上去,仿佛从梦里惊醒一般,马上松开改正自己的动作,轻轻把庄嵘放在腿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怕自己一不留神转身压到,之前缝针就白费了。 可是睡觉习性怎能说改就改,庄嵘稍一转醒,景泱依旧手脚并用把他给紧紧抱住,庄嵘轻咳一声,想要转身甩掉身上的景泱的手脚,熟料才一侧身,景泱更是搂得严实,庄嵘实在没办法,他鼻子深深呼出深沉的气来。 “大猫,调整好你的睡姿,再这样你师父就要再把你丢下凡了。” 景泱似是在梦里闻言,马上惊得怯生生地把手脚给缩了回去,满腹委屈地呢喃,“弟子知错了,师父不要罚弟子。”正当庄嵘觉得此计有效时,不料景泱却被梦魇缠身了,“弟子再也不会再动心念去偷看他了,再也不偷看有关他的一切了……” 庄嵘心中一震,又转过身,透过客厅微弱的夜明灯去看景泱的脸,只见他紧闭双眼,眉间却似乎有些不安,庄嵘呼吸凝滞,颤颤地问,“小狮子,你在看谁?” 景泱沉吟一瞬,语气竟有些哽咽,“弟子只是心有不甘,他让弟子眼里心里只有他,弟子做到了,可是他……他连一件简单的事情都不能为弟子做到。” 庄嵘心里一顿,“什么事情?” “他还欠弟子一个回答……” 庄嵘脸色骤然僵冷,带着惊愕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看见他眼角悬着泪水,想起他们前世死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听到妺喜的最后一句话,蓦然徒添凄切,心中悲酸不已,其实他有回答她,只是她听不到,在前世永远都听不到了。 虽说景泱表面上放下了前世放下了怨恨,并且和庄嵘相处也恢复平日的融洽和坦诚,可是庄嵘知道他是不可能完全忘记的,至少在梦里,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清晰地反映了他的内心,从他开始记起那一段前世开始,他就一直在问那个问题。 可是庄嵘不能在这辈子回答他,一旦回答了,将会是新的劫难。 或许他们已经在经历劫难而不自知。 去医院查看刘之明情况的时候,刚好碰上警察来做笔录,刘母紧握着儿子的手,脸色发青,生怕会失去儿子,只是刘之明面色黯然,眼神带着担忧。 庄嵘和景泱在病房外看着,恍惚中知道刘之明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下一秒,就见刘之明慨然坚定地陈述。 “藏毒,是我提议的,偷取和贩卖文物,都是我在参与,我父亲充其量就是偶尔帮帮我,我会如实交代毒品和文物窝点,只求判刑的时候给我父亲减刑。” 景泱冷然地笑了,“他怎么那么蠢,他是没看到他爸之前死活不肯让他开胸。” “没办法,他就是来还债的,前世刘迁和刘安密谋造反,祸连了他们家很多公卿被诛杀,他现在的养父母就是当时那些公卿的其中两位。” 景泱意会地沉默了下,“我这辈子一定要做多点好事,不然下辈子……”他突然面向庄嵘恳求性地拉着他的手臂,“不对,我想回天上,你能不能问问我师父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回去?” 庄嵘的心不禁绞痛了下,“你连人都还没做好,太上老君也说要磨练你的心性,可能是觉得你在天上太任性了,要你下来学乖一点,以后好继续跟着文殊师利普度众生。” 景泱干笑了声,“我很任性吗?为什么我觉得还好,我觉得比很多人都要聪明,至少懂得察言观色,别人想做什么我都能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你情商智商确实不低,可是不代表你会做人会做的事,你这辈子性格依然我行我素,唯我独尊,你不觉得吗?” “我是狮子当然我行我素唯我独尊了!” 庄嵘无奈笑笑,“你看你,又来了,你要记住你这辈子是人。” 景泱撇撇嘴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呢?你原本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是什么,既然太上老君让我修行,给我安排了我要走的路,那我就跟他走下去了。” “那太上老君把我送给你除了让你磨练我心性就没别的了么?” “你还想有什么别的?”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你想啊,既然要做人,那肯定要结婚生子的,总不能我们两个老腻在一块,女人都以为我们有一腿不敢靠近呢!” “你想得真多,成人之前什么都别想,还有你身体已经没那么凉了,以前跟尸体一样。” “真的?”景泱高兴得又摸上了庄嵘的手腕,“我有暖一点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跟尸体一样?你摸过尸体啊?” 庄嵘无奈地抽出手,用肘关节箍住他脖子,一同走出医院,“真是个傻狮子,我前世怎么会喜欢你呢?” 景泱侧头拍了拍他胸口,“那肯定是因为我单纯善良!” 庄嵘偷笑了下,“是是是,你最单纯善良没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呢!” “谁激动就说谁呗。” “难怪喜欢没脑子的我的你成为亡国之君了!” “是,我们傻狮子最聪明了。” “不准说我傻!” 庄嵘忽然敛起笑意,把手也放了下来,“对了,我爸妈和你妈的忌日快要到了,那天你不要乱跑去玩。” 景泱眼色一黯,苦笑了下,“我能跑去哪?都那么多年了,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连这种事情都能碰上。” 庄嵘心中似是有化不开的阴郁,他八岁时候父母的车祸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觉得刚好碰上景泱的母亲难产而死,不是单纯的巧合。 “现在连你父亲都找不到,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一个人去医院。” 景泱目光一冷,“你这意思,是希望我还有亲人把我带走是吗?” “不是,毕竟你快要做一个正常人了,要是在世上还有亲人相认还是比较好的,不用现在孤零零一个了。” “我哪里孤零零了?这不还有你吗?你把我拉扯大多不容易,我还没好好报答你呢!”景泱说着就搂着他的腰,动作亲昵,仿佛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那玉洁冰清的玉丨体,“你是想我以身相许呢还是以身相许呢?” “不算是我拉扯大你,我当时才八岁怎么拉扯你,当时我爷爷照顾了我好几年,可能那个时候你还小你不记得而已,只是后来他摒弃了七情六欲去道观修行了,我在这世上也算是没有亲人了。” 景泱不禁笑了一声,“那多好,你我都没有亲人,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了!”把搂着庄嵘的腰的手收回来直接挽着他胳膊,一脸笑嘻嘻,“要不干脆咱俩凑合着过算了,省得结婚生子一堆破事,咱俩大老爷们一起省事。” 庄嵘也不挣脱,“咱俩凑合?我把你当弟弟你竟然想上我?” “我把你当哥哥你竟然不让我上你?”景泱说着就往庄嵘的脖子上咬。 庄嵘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微微松开他的手,“好了别闹,你帮我看看手机谁找我。” 景泱也没松开他的胳膊,帮他摸到了手机替他打开来看,是郑斯斯给他发了一个男生的照片,都还没看她接下来的话,景泱就吃了一惊。 “老庄你够意思的啊!哪里来的漂亮小子?” 庄嵘白他一眼,“这是斯斯想要咨询我的事,你别添乱。” “咨询你什么哦?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互通鸿雁了?” “好了别瞎猜了,我考考你,你看这个男生能看出些什么来吗?” 景泱再看手机屏幕,看到郑斯斯又发了一张照片,这次是两个男生的合照,景泱不禁发出感叹,“天啊……这两个人好配,都长那么好看。” 庄嵘瞄了一眼屏幕,“你看看这男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景泱仔细看着刚刚那个男生,思考片刻,“他不像个人欸,好像道行高深的样子,有点像狐狸。” 庄嵘眼色一亮,“就是狐狸,他是狐仙,有三千年了。” “狐仙?男狐仙?那他跟这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也不是什么男狐,既然是仙身也没有性别之分了,不过也是因为前世,这男的前世救了这个狐狸,狐狸一直在一幅画里面,到了这辈子这男的投胎又成了自己的后人,狐狸估计是出来跟他叙旧了。” “叙旧?应该是再续前缘吧?真浪漫!” “什么都被你扯到搞基去了,你真的,不喜欢男的?” “谁说我不喜欢男的?我可以接受男人的,心理学里的性向是流动的,只是看你有没有遇到可以让你改变性向的人了。” 似是开拓了一点思想境界,庄嵘没有过多执着佛道理论,“那你觉得这俩是情侣关系?” “就这么一张图谁能看出来啊,又不是神仙,我只是觉得很配而已。” 庄嵘斜他一眼,想把手机拿回来,无奈手又动不了,“有机会可以让你见见真人感受一下。” “我怕狐狸会怕了我,他才三千年,我都一万多年了。” “可是他是狐仙,你这辈子是人。” 庄嵘总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这辈子是人的事实,景泱灰心地把手机放回他裤兜里,“我又不全是人,欸不过你说,要是我现在这半人半鬼的肉身,和凡人交配的话,人会怎么样?” 庄嵘皱起眉,“女人不会怎么样,毕竟是吸取你的阳气。” 景泱眨眨眼,“难道男人上我我还可以吸男人阳气?要不我吃点亏,你上我看看是不是可以助我早日成人?” “我才不占你这个便宜,你要试找你家老薛。”庄嵘不再理会景泱径直往前走。 “别那么小气嘛!都是男的无所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画狐报恩(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温润儒雅的生莫恪陵在认真作画,身边一个绝尘脱俗的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莫恪陵就已经把大致画了出来,男子凑过去一看,画中人白衣翩翩,淡静如水,单纯美好,轮廓竟有七八分与男子相像,一双美目微微含情。 男子愣愣看着他,莫恪陵冲他幽幽一笑,眼中温柔缱绻,在画中空白处题上一句诗,男子再看过去,惶惑地念,“‘若有相思意,同饮曲中醉’?” 午后阳光,旖旎风华,一对双人,堪比鹣鲽。 莫诩声从梦中醒来,阳光温暖地洒到他的面上,他侧过头去看旁边的人,一个年纪比他小几岁的可爱男生正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睡得很安详。 拿过手边的手机,看到一条信息,是郑斯斯发来的。 【莫先生,您明天来诊所的时间需要提前预约,方便的话留个时间哦!】 莫诩声单手回复。 【好的,明天我下午两点过来。】 轻轻把手抽出来,莫诩声把他的身子小心地放在沙发上,走到房里,拿出一个长匣子,打开里面的卷轴画,缓缓在桌上铺开,里头除了落款的印章和一句诗,其他空白一片,原本应该在画里的人,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莫诩声眉目有些淡然,重新把画收好,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轻盈的身子在他跟前晃动,莫诩声默默一惊,只见那人帮他把长匣子收起来,俏皮地看着他。 “我都已经出来了,你还惦记着画里的什么呀?” 莫诩声眼角瞄了瞄放在一旁的白色古代衣服,抬手摸了摸那人的下巴,“我还是觉得你穿古装比较漂亮。”说完就亲了他的嘴一下。 桃蓁双目一瞪忙把他推开,“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 “我不是人,你对我动情你会死的。” 心一寒,莫诩声眼神也不再温和,“那你就回你的画里,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蘧然转身就与他擦身而过。 桃蓁清澈如泉的眼眸忽然带着些许水光,黯然地望着莫诩声离去的背影,静静走出房,见他在沙发上玩手机,神色平稳地坐在他身边。 莫诩声脸色冷漠,明显不想理会桃蓁,只顾着和不知道什么人发微信,忽然就点了语音直接和对方说,“亲爱的,今晚出来吃饭吧,这么久没见有点想你了。” 不一会儿,对方也传了一条语音过来,莫诩声故意放免提让桃蓁听到,“好啊没问题,七点老地方见吧。” 以为自己出去约会的是个温柔的女人能刺激到桃蓁,莫诩声却猜错了,桃蓁不仅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还打开了电视看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随口说了句,“不要那么晚回来,过几天我会回去的。” 桃蓁的不在意反而更让莫诩声心中苦涩,像是被什么利器从心里刮过,眼目一酸,狠狠地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语气冷漠,“别看电视吵死了!” 桃蓁惶惑地抬眼看着他,眸中清淡水漾却透着一层薄薄的惊讶,莫诩声自知内心情愫翻涌,不敢和他直视,闪烁着眼神就回房了。 庄嵘在一个小男孩的头上稍一施法,景泱看到细微火光围绕着小男孩的脖子,然后又消散了,小男孩的妈妈紧张地看着,庄嵘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有一个前世杀了一条蛇,虽然那条蛇注定是要被他杀的,可是他杀死之后还制造了口业,这条蛇后来就一直跟着他缠着他的脖子向他要债,所以他上一世是个哑巴,这辈子自闭,不过还好他身边有他前世的妈妈在保护他,还不至于闹出人命。” 景泱看着那个只有四岁的可爱小男孩,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只是一直不说话,比较多动,眼里似乎没有任何生物,自娱自乐。 “现在我帮你们把蛇送走了,他可能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可以恢复过来。” 小男孩的妈妈激动地向庄嵘致谢,并且拿出手机就给庄嵘的账户上打钱,然后才牵着儿子离开了。 庄嵘长舒一口气,瞅了瞅景泱一眼,“你怎么全程那么安静?” 景泱帮他把红包收起来,懒懒地笑了下,“你这手受伤了都还能作法,佩服你。” “我接下来还有个客户,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吧。” “哦。”景泱不情愿地站起身,“对了,昨天那个狐仙是什么情况,需要你看什么?” “狐仙旁边的那个男的,是斯斯的客户,他向斯斯咨询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钢铁直男,可是遇到这个狐仙之后觉得自己变弯了,不知道这是一时新鲜还是他确实是个双性恋。” “还好他咨询的是斯斯,斯斯肯定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直接面对这份感情,要是问你肯定要拆散他们了。” 庄嵘无奈地觑着他,“你想事情不要那么缺根筋,斯斯只是拜托我让我帮忙看他们前世的因果,我不会给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他们,搞不搞基那是他们这辈子的事。” 景泱眼色一亮,表情好,“所以说他们上辈子没有搞基?不过之前看他们照片看起来挺恩爱的,估计有可能哦……” “看照片看不出来太具体的,如果有必要还是要看真人才能看出前因后果,不过那个狐狸既然是仙体,自然很多东西也不会让我去看到。” 景泱稍稍点了点头,才想起来要做东西给他吃,就马上去厨房帮他煮面,“那我下面给你吃啊!” “景泱,你下面有蛋吗?” 景泱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他探头出来盯着庄嵘,“我下面当然有蛋啊……你这怎么说话的……” “你拿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坏,我上次不小心吃了个坏的害我一直拉肚子。” 呆了一下,景泱唇边一缕干笑,“我还以为你说的什么蛋,我差点就把裤子脱了。” 庄嵘不想理他,坐在神坛前就开始打坐了。 忽然似是入定观想到什么,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在对话,他知道其中一个是他师父太上老君,另一个似乎在和太上老君讲些什么,庄嵘从他的形象看来应该是地府的官,头戴官帽,慈祥威严。 感应到他们在讨论那个狐仙的事情,庄嵘特意去听了下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从感应到的内容来看,莫诩声的前世确实认识狐仙,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带着一些遗憾和执念,轮回转世后这辈子又遇上了狐仙,可以说是再续前缘,只是狐仙的出现也是有原因的,否则不会连地府都会牵涉。 没有听得很完整,他们就结束了对话,直到闻到桌子上热腾腾的香气,庄嵘才起身走过去入座。 景泱已经习惯了只要需要庄嵘动手的动作都做他的双手帮他处理,夹起面喂到庄嵘嘴里,“脸色那么严肃,刚刚打坐看到什么了吗?” 庄嵘吃完一口,才慢慢回答,“和狐仙一起的那个男的,这辈子还是要继续磨练。” “磨练什么?” “他对狐仙是带着遗憾和执念转世的,他要是不喜欢狐仙就不会去问斯斯他是不是双性恋的问题了。” 景泱完全停下了喂他的动作,一脸好地问,“遗憾和执念?给我说说?” “虽然他们像你说的那样再续前缘,只是我只感应到那男的这辈子是要发生什么事,所以狐仙才必须要出现,有可能是来还他前世的救命之恩,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确实挺浪漫的。”景泱想起来要继续喂他吃面。 庄嵘瞥着他,“你脑子里只要是两个男的除了情就是爱。” 景泱瞪圆了眼睛,“我说浪漫又没说是情爱,你自己想歪。” 庄嵘吃下一口,景泱见他嘴边沾了点蛋碎没舔干净,随手就抽出一张面纸替他擦嘴,庄嵘一个愕然,身体不觉向后退了几公分,景泱僵住了动作,顿生怒意并寒心地把面纸抓一团扔在桌上,庄嵘自知自己误会了他的动作,只好把面纸盒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再来一遍。 景泱冷冷瞪他一眼,“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说着又喂了他一口面,只是这一次有点粗鲁地将筷子捅到他嘴里,庄嵘似乎被捅到上颚,脑袋不禁一退,慢慢地咀嚼。 庄嵘才吃下去没多久,景泱又送来第二口,庄嵘用手臂按下他的动作,“好了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为什么最近说话语气都那么冲。” “因为你恐同。”景泱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庄嵘沉沉地从鼻子里呼出气来,“不是我恐同,这当中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释得清楚,其实我知道你支持同性恋的原因,你除了郑板桥的那个前世,还有前世都是和同性有过感情,所以你这辈子不会排斥,可是天理和伦理始终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这是在排斥不排斥同性恋的我吗?” 庄嵘目光凝滞,很想苦口婆心给他解释,可是又不想说太多,“我怎么会排斥你,只是我想说不必什么事情都要往情爱去想,两个相爱的男人之间不一定只有情爱和情欲,也可以只有情义大爱,就像你我。”最后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他的心早就已经不稳定了,只能尽可能平复动荡的心绪。 将情爱升华为情义大爱,景泱似乎被他濡染撼动了一点,暂时也不和他争论对同性恋支持与否的问题,“你有你的理论,我有我的观点,你也不用太教育我什么,反正我们迟早会分道扬镳,你修你的道,我做我的人,大家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 这四个字清晰地剖在庄嵘的心上,一阵如同前世在脚上刻字般的刻骨之痛汹涌而至。 一瞬间的静默无言,只剩下景泱喂庄嵘吃面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到庄嵘吃完了,景泱端起碗筷进入厨房之前,轻轻地看着庄嵘,“你说那男的带着遗憾和执念转世才又遇到狐仙,那你以为我们相遇是为了什么?你当真以为你的爱妾和我的师父让我看到我和你的前世是单纯的情义大爱?没有经历何来升华?” 庄嵘在伤神中回过神来,景泱已经在厨房洗碗了,他极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可是他心中已经波澜不断,不得不站在狂澜的最前端,他已经开始不明白他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了,只怕稍有不慎将会万劫不复。 他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许是知道了却不想去做,不想了结这一段缘。 半夜两点,桃蓁听到一阵烦闷的开门声,老半天才等到莫诩声把门打开,桃蓁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只见莫诩声眼神迷离,脚步轻浮,空气中还弥漫酒气夹杂着浓郁香水味的气味,桃蓁顿感不适地捂了捂鼻子,也没上前扶他,见他缓慢地走近自己。 莫诩声眼睛有些失焦,定定望着桃蓁,似乎想要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桃蓁一个闪开,莫诩声面朝下重重地倒在沙发上。 桃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么头朝下地睡不好,只好蹲下帮他翻了个身,只是他一身酒气和香气实在是难闻,桃蓁又立即站起身跑去洗手间替他沾湿毛巾来擦脸。 顺道解开他的衣服和裤子,让他舒服地躺着,空气中难闻的味道散去了些,桃蓁也有些习惯了这个味道,渐渐不觉得难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桃蓁坐在一旁用手支着颞颥也昏昏欲睡进入了浅眠阶段。 雪后初霁,幔帐飘摇。 躺在榻上年老病重的莫恪陵看着床边的人正伤心难过,不禁艰难地笑了笑。 “别难过了,人总有一死,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遇到会老死离你而去的凡人。” 桃蓁伤心更甚,语气坚决,“若有下辈子,我不会再看着你死在我前面。” 莫恪陵苍凉地叹气,“你又何必与我再度纠缠呢?你换个角度来想,若有下辈子你比我先死,我岂不是会怨恨你一生……” “我不管,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若有下辈子,我定还你恩情!” “你陪了我一辈子,恩情早就还了。” 桃蓁低着头语气酸楚念叨着,“不够,这根本就不够……” 恍若耗尽最后一丝元气,莫恪陵虚弱道:“若你对我无情,下辈子,还是不要见了……” 若你对我无情…… 似是有回音般一直在耳边回荡不绝。 莫诩声稍稍睁眼,酒醒了不少,看到桃蓁就坐在地上打盹,心下一热,就把他抱了起来,桃蓁惊醒之下眨巴着眼看他。 莫诩声目不斜视,“要睡就回房睡。”轻轻把他放在床上,见他用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马上故作冷淡解释,“你别误会,外面冷,而且你那么胆小,万一半夜打雷下雨吓着了你也会钻到我身边,免得你多此一举。” 桃蓁甜甜地笑了,“你待会还要去上班吧?快去洗澡,这一身都臭死了。” “我明天不上班,陪你半天,下午才出去。” 莫诩声沐浴的时候顺道刷了个牙,回来悄悄爬上了床,见桃蓁睡颜可爱安然,也不忍叫醒他,只淡淡地躺在他身边看着他。 慢慢抬起他的头将手臂伸到他脖子下再抱他入怀中,静静享受着此刻身体的触碰,不可否认,莫诩声爱上了桃蓁。 仿佛便在梦中,莫诩声再次看到桃蓁的过往。 莫恪陵在作画的时候心静如水,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桃蓁,忽然放下画笔。 “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桃蓁左右寻思了下,“我好像没有名字。” “那我替你取一个。”莫恪陵偏头细思,呢喃念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就叫你……桃蓁。” 桃蓁惶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桃蓁……” 莫诩声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桃蓁的鼻子。 “你到底是仙还是妖,一直来我梦里,又不肯让我喜欢你。” 忽然想起来他们先祖确实有一位画师,是西汉早年的宫廷画师,爷爷也说过那幅画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画师的墨宝,原本他们都一直很怀疑既然是西汉年间的画作,又怎么能保存至今都完好无损,像新的一样,可自从莫诩声念了画中的那句诗,画中男子从画里出来那一刻,他就明白原因了。 不过早前听爷爷说过,那位画师失宠后就家道中落,在一次出游途中救了一只生命垂危的小狐狸带回了家,此后传闻莫家宅中出现一位绝色男子,画师后半生不曾有过著名画作,因为他后半生只画一个人,没有任何题字,只有遗作添上了一句诗。 若有相思意,同饮曲中醉。 莫非,桃蓁就是那个狐狸…… 他连日来做的梦,梦到的都是他们莫家先祖和桃蓁的过往? 午后的Destiny客流开始增多,各种咖啡的气味带着浓厚的温暖热情。 边上的小圆桌坐着三个人,景泱细细地端详着坐在庄嵘旁边的女子,那女子名叫小君,长得斯文白净,娇小可爱,化着淡妆面目平和,平易近人,和庄嵘说话的时候眉眼总是带着笑意,只是一平静下来的时候眼中偶尔会透露出惆怅的神色。 “你命中桃花不少,交往过的男友也不少,感情深浅都有,不过结婚的话,大概要两年后才能遇到正缘,子女缘不太好,婚姻也比较坎坷,可以说是比较孤独。” 小君眼神黯了黯,“孤独是指什么?” “丈夫出轨,感情不顺,分居,离婚,都是孤独。” 小君闻言神态更是落寞,“为什么我的感情都是这样,我妈都已经老是催我结婚了,我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其实你之前就可以结婚的,只是你太挑了,你过惯了比较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择偶肯定不会选太差的,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前世是一个富家的公子,比较花心,和很多女人都有过感情,到了这辈子你所经历的感情几乎都是还清她们的情债。” 小君似乎有点恍然大悟,“那我需要做什么来化解这些吗?” “其实没什么办法,你的命就是这样。” 小君沉默了下,又想起些什么,“听朋友说你会捉鬼,那我身上有跟着什么灵体吗?” 庄嵘轻微地点头,“你身上确实有两个,都是前世欠下的情债。” 小君身体忽然紧张得缩了下,“这两位应该不会搞到我父母吧?” “不会,都是你的冤亲债主,跟他们无关。” “那我身上这两位,能处理掉吗?” 庄嵘闭眼冥想了一瞬,“要处理只能过几个月,就算处理掉你命中感情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小君眉眼不似刚才那么活泼带笑了,她沉着脸拿出红包,“好吧,谢谢大师。” 景泱看着她离开后,替庄嵘把红包收起来,“还好这次不用捉鬼,不然你精力又要耗费了。”拿起咖啡喂他喝了口,然后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他掌心的伤口,细细长长的一条缝针口,没有纱布包着更是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你这还有几天拆线啊?” “四五天吧,怎么,才几天就不想照顾我了?” 景泱撇撇嘴就放下他的手,“关心一下都被你曲解了我的心。”捧起咖啡大口喝了起来。 庄嵘见状不禁笑了笑,“你这喝咖啡跟喝喝酒似的。” 景泱放下了咖啡,“对了,那个狐仙还有什么后续么?我还蛮好的。” “他约了斯斯今天下午两点面诊,我们看看去?” “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画狐报恩(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莫诩声见桃蓁在玩着手机游戏,拿出一条红绳手饰圈在他手上。 “我昨天买的,月老红线,我也有。”莫诩声说着就扬了扬自己的手腕。 桃蓁愣愣地看着他手腕上和自己一样的红绳,“月老红线?一点法力都没有,你绑不住我的。” 莫诩声有点心酸,桃蓁竟然没把他话里的含义当回事,一把将他的手机抽出来放在一边,“你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在一起,难道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那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桃蓁生硬地回答,“我又不是为了喜欢你才出来的,我迟早是要走的。” 莫诩声脸色灰白,“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桃蓁眼眸微微转动,“就是想看看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样而已。” 莫诩声眼色低沉,“你是不是和我的先祖莫恪陵画师有过不寻常的关系?” 桃蓁心下一惊,“你说什么?” “我曾听我爷爷提过,在我们莫家祖上有一位西汉的宫廷画师,曾经救过一只生命垂危的小狐狸,此后莫家宅中就出现一位绝色男子,每日与画师苟合将他的元气尽数吸去。” 桃蓁大惊解释,“我没有!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害他,更何况他后来娶妻生子,我又怎么会与他……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凡人做这种事情!” 莫诩声凄然地冷笑一声,“那大概就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想过,所以他才会娶妻生子吧……”复又惨然地说,“而且画师后半生不曾有过著名画作,因为他后半生只画一个人,没有任何题字,只有遗作添上了一句诗,‘若有相思意,同饮曲中醉’……” 桃蓁略微惊慌地看着他,“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莫诩声语气哀冷,“假如传闻是假的,你陪在他身边多年,他只画你一个人,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莫诩声心中冰冷,“我爷爷还说,在画师死后,他的妻子烧光了所有关于你的画作,可是偏偏被他题字的那幅画怎么都烧不掉,后来被他儿子藏起来了,才流传至今。”他抓住桃蓁戴着红绳的手,狠狠地说,“一个对你用情至深的人你都能视若无睹半辈子,那么我与你认识这区区几日又怎么能入得了你狐仙的法眼,你还戴着这红绳做什么!” 莫诩声说完就用力甩开了桃蓁的手,桃蓁神色委屈地红了眼眶,轻抚着被他抓疼的手腕。 桃蓁缓和了心境,语气平静,“你说得对,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人狐结合,人的元气自然会被我吸去,精力也日渐不济,久而久之,半生不死,我不想他被我害死,又不愿离开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陪着他。” 莫诩声眉目间一丝颤动,看着桃蓁可怜的样子莫名地疼惜了起来,“所以你是不想我死,才一直不接受我吗?” 桃蓁微微瞪着他,“不然呢?” 莫诩声又神情得意地微笑着凑近桃蓁,语气几近迷离暧昧又认真坚定,“我不怕死。” 桃蓁瞳色闪了一下,惶惑而惊讶,“你说什么?” 莫诩声伸手搂紧了他的腰身,与他的唇紧紧贴合在一起。 正准备离开Destiny的两人,忽然因为庄嵘收到的一条信息而止步了。 景泱看着庄嵘的手机有些不明所以,“斯斯让我们不用去了,那个男的取消了面诊。” 庄嵘深呼吸了口气,“说明他已经解决了他和狐仙之间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人和狐狸,如此义无反顾,他们二人必定有一方要做出牺牲。” 郑斯斯又传来了一张照片,景泱面上一惊,马上递到庄嵘面前,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只有两只十指交缠的手,两只手的手腕上还各自绑着一条红绳。 “他们竟然在一起了,那个狐狸作为一个仙,不可能不知道你说的天理吧?” “仙不一定就不会违背天理,而且我说过,狐仙本就已经没有什么形态也没有性别之分,他能以男子形态出现,有可能是那个男的前世希望的样子。” 景泱突然灵光一闪,“我和我师父在净居五重天,也没有性别之分啊。” 庄嵘斜睨着他,“你这辈子是人,要做人的事,我说过的话你要走心别老是忘记才行。” 景泱搔搔头,“那这个狐仙也是有意思,就这样就和一个凡人发生感情了。” “只怕他们在前世就应该要发生感情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开始,他们的遗憾和执念才导致他们这辈子继续延续他们的感情。” 似乎同时也在说他们自身的情况,景泱不禁问道:“那他们这辈子的结局是好还是不好呢?” “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只要他们度过了那个劫难,才真正完成了狐仙再次现身的目的。” 景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吧,本来还想见见真人的,现在什么都见不着了。” 正当景泱真的以为狐仙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在几天后他陪庄嵘去医院拆线时却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庄嵘也感觉到,他被医生涂完药水之后,就和景泱顺着那股力量去找相应的位置。 果然在一间ICU病房外,看到了莫诩声躺在里面,围在他身边的是他的父母和一个漂亮的女生,他们定眼一看,那个女生不就是前几天来找过庄嵘的小君吗? 庄嵘稍稍去感应,原来莫诩声的其中一个前世是这个小君前世的小妾,这是属于小君的情债,不是莫诩声的。 他们接着看到了一个白色接近透明的身影,他们知道那个就是狐仙桃蓁,桃蓁一动不动、默默伫立在床尾,神色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莫诩声。 突然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线,发出了鸣响,当里头三个人都大惊地要喊医生的同时,床边蓦然发出了一道只有庄嵘和景泱才能看见的白光,他们见桃蓁竟然在一瞬间投身到莫诩声的身体里,桃蓁元神消散的那一刻,莫诩声恢复了心跳。 景泱被撼动在当下,直到桃蓁只剩下一缕元气飘然出来都全然不知,庄嵘立即运起掌心的火光来稳住桃蓁飘荡的身体,恰巧太上老君和那位地府的官都来到此地。 只闻桃蓁惨然地说道,“谢谢泰山府君,让小仙折去仙寿换他一命,小仙感激不尽。” 泰山府君深沉淡漠,“若非此人前世和你的福报大,否则本尊是不会答应让你做此牺牲的。” “救命之恩不报,小仙就算坠入黄泉都不会瞑目。” 泰山府君叹息道,“可惜你马上就要落入黄泉,而且再次投胎也将会转世为没有灵性的畜生,重新再修才能再世为人。” 病房里那人才刚刚清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才发出喑哑的声音,“桃蓁……桃蓁呢……?” 他的父母连同小君在兴奋的同时却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桃蓁的存在。 桃蓁在外闻之忽然一阵悲酸用上心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睛里顺着脸颊滑下来。 庄嵘感应到太上老君虽然在旁边,可是一直没说话,看见桃蓁难过的表情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师父,他似乎命不该绝,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太上老君凝眉片刻,方拿出一条红线,语气幽深,“月老说过,他们的情缘前世就已经开始,只是那个时候被硬生生分开了,现在……是时候完成他们剩下的情了。”说罢,太上老君就凭意念将红线升于半空,仿佛两条闪着红光的蚯蚓迅速飞入了桃蓁的手腕,另一头也蹿进病房里嵌入了莫诩声的手腕里。 在红线被嵌入桃蓁手腕处的时候,桃蓁俨然恢复了人身,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庄嵘和景泱已经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仙气,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泰山府君神色苍凉冷漠地看着桃蓁,“希望你们以后到了阴间转世去畜道不会后悔。” 太上老君也补充道,“你初初成人,容易受邪灵影响,你去庄嵘那里净身七日,以后就不会受邪灵干扰了。” 语毕,太上老君和泰山府君一同消失了。 庄嵘和景泱把桃蓁带回了家,桃蓁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景泱把神坛上的香炉拿到茶几这边,烧起了檀香粉,老檀香的味道瞬间飘然弥漫四方。 桃蓁不安落寞地抓着手,景泱在旁边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长得十分可爱,有种动物的灵性让人想要好好保护,似乎还残留着狐狸的脾性,一泓淡墨般的瞳色晕染着深邃。 庄嵘拿着一个印章走了过来让桃蓁站起身,并且在他身上用印章隔空点了三个方位,“这是带有九天玄女力量的符印,从现在起你必须每天打坐修行,晚上想回家也可以,就是必须连续来七天。” 桃蓁抬眼看着他们,“我能在这里住七天吗?” 景泱神色一愣,“可以啊,不过你只能睡沙发了。” “没关系,以前刚刚出来,我都是睡沙发的。” 庄嵘轻轻碰了碰景泱的手臂,“你今晚开始也跟着一起打坐,想尽快成人的话。” 桃蓁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泱,忽然脑中一闪,“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你是当初来湘山讲解佛法的小狮子?” “啊?”景泱惊地怔了怔,“连你也认识我?” “三千年前,我只是只修为不过百年的一只小狐狸,每天在湘山总能看到文殊师利和一只小狮子来讲解佛法,不知不觉,我随着你们听了很长时间的佛法,然后自己开始修行,当修成仙身的时候却被一只狼妖想要坏我仙身取走我元神,我逃跑的时候遇到了莫诩声的前世,宫廷画师莫恪陵,此后,就一直跟着他了。” 景泱听得入神,“原来你是这样认识他的前世……”旋即又不改八卦的本性,“那你给我说说,你们后来有在一起吗?” 庄嵘已经无奈得转过身去把印章收好,只听到桃蓁细微柔和的声音,“当然没有在一起,那个时候他是家中独子,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断绝香火。” 景泱稍稍震惊,“原来他对你的感情已经浓烈到甘愿为你放弃后嗣……” 庄嵘略有所动地回过头去看他们,只见桃蓁容色清浅,语气轻悠,“我也做得不好,在他娶妻生子后还偶尔出来与他叙旧,有一次还惹得他妻子大发雷霆,所以他们婚后生活一直不太好。” 景泱沉沉地点头,“难怪他是带着遗憾和执念转世的,遇到你之后就不会放开你了。” 桃蓁浅浅地笑了,“其实我救他只是为了报答他前世的救命之恩,这当中不仅仅只有我对他的情,还有义。” 庄嵘忽然有点恍然,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太上老君和泰山府君都帮桃蓁成人,原来他的情是大爱,而非个人私欲。 一连七日,在庄嵘的指导下,景泱和桃蓁都在神坛前打坐修行,桃蓁因为之前是仙身,打坐时候自然心静如水,只是景泱却时而皱眉时而缩着脖子,庄嵘见状,为了不影响桃蓁,就把景泱叫到房里。 “景泱,你心不定,精神都跑到头上去了。” 景泱揉了揉眉心,“对啊,我一直觉得头很胀,眉心以上的位置都在发麻,感觉有个紧箍咒似的。” “因为你的顶轮打开了,精神一直在头上,眉心轮和顶轮就会一直转动,你只要凭意念凭想象把它转移到心,让心来转动,就自然减轻头顶的痛楚了,不然你顶轮老是敞开容易入邪灵,虽然你现在有护法来保护你,可是不见得护法时刻都在你身边。” 景泱有些意会又有些心灰,“凭意念凭想象?那多难啊……” “是有点难,可是这有助你开智成人,我当初开智也是这样过来的。” 庄嵘带着景泱回到神坛前,陪他一同盘腿打坐。 七日之期一到,桃蓁就准备回去了,只是他在临走前把庄嵘叫到一边。 “在我跟随文殊师利修行的时候,曾经在小狮子身上看过他和你的前世,”话音未完,庄嵘深深一惊,桃蓁却平静续道,“我现在要回去弥补我亏欠的情,至于你,亏欠的若是不还,牵扯的就不止这一世了。” 说完,桃蓁就淡然离去了,景泱不明所以地想要好他们在聊什么,忙抓着庄嵘,“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庄嵘斜眼看他,“小孩子不要八卦大人的事。” 景泱觑他一眼,“我还不想知道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桃蓁的话而让庄嵘心里不再忌讳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他对景泱也没有那么抗拒了,甚至突然主动搂着他的腰,亲昵地凑近他的脸。 景泱瞳眸一惊,“你要做什么?” “他怀疑你喜欢我,我想试试你的反应。” 景泱眉间一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这个时候手又变得好使了?以后就不需要我照顾你了是吧?” 庄嵘加重了手中的力度让他更紧贴自己的身体,嘴角一挑,故意逼近他的唇,神色迷离地看着他惊颤的双眸,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妺喜的轮廓,连他自己都有点凝滞。 景泱忙松开他,见他还泛着惶然之色,“老庄,你没毛病吧?一直讲着天理排斥同性恋,这个时候对着我发什么春?” 庄嵘惶惑地后退两步,“没什么,逗你玩的。” 景泱有好气有好笑地抚上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老庄,你刚刚的那一下,让我有点恍惚,你能再来一遍吗?兴许我就能回答上你刚刚的问题了。” 庄嵘拨开他的手,“不闹了,我要去上班了。” 莫诩声出院后在他父母家里住了好几天才回自己的家,才一开门他就想迫不及待和桃蓁温存,只是环顾四方,扫视四周空无一人。 思念入骨的心似乎瞬间被平息了不少,“桃蓁?你去哪了?为什么我在医院躺了几天你都不来看我?” 四周静默无声,莫诩声才惊觉家里一丝生物的气息都没有,他慌忙地跑去房打开那个长匣子想看看画里的人还在不在,可是匣子内空无一物,他大惊之下四处找了一遍,又大声喊,“桃蓁快点出来!你该不会是走了吧?” 莫诩声停下来神色惶惶不安又着急,双眼微颤,仿佛一瞬间心力交瘁,彷徨无助,“你……怎么可以走了呢……” 也不知道伤感失落了多久,突然门铃响了,莫诩声心中大喜,旋即又降下神情,桃蓁是狐仙又怎么会按门铃呢…… 莫诩声失落地去开门,只见桃蓁一如平素俏皮地看着他,眉眼含情含笑,莫诩声看呆了,桃蓁径直走进屋内,莫诩声还愣愣地看着他。 桃蓁怪地看着他,“你在干嘛呢?那么久才开门。” 莫诩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大喜之下把他紧紧抱住,语气充满了心疼和紧张,“你跑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以为你连人带画跑了呢!” 桃蓁笑得幸福满足,“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手机铃响,莫诩声也没松开桃蓁,抱着他拿出手机接听。 那头急切的男声传至耳边:“莫诩声先生,有个事情想说很久了,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们医院的监控录里都拍到一个灵异现象,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在你的病房里徘徊了好久,在你呼吸曾经停止的一刻,那个男人……进入了你的身体消失了……然后你就恢复了心跳,我们都在想,或许那个救你的男人是仙人,也或许是你的先祖保佑吧。” 莫诩声在听到医生说话的同时表情从惊喜变为震惊,抱桃蓁的手也颤抖地松开不少,放下手机之后,看了看怀中的身影,又慢慢抚着桃蓁的肩胛,似是要感受他的温度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眼里却震撼得不能言语,久久才松开他。 “你现在是仙还是鬼……” 桃蓁直视着他,清甜如泉的笑意未减,单纯地回答,“我现在是人了。” 莫诩声悲恸地笑出了一声,轻颤的双手珍重爱惜地抚着他的脸,眼眶泛红,“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语毕又深深把他抱入怀中,生死相依。 莫诩声,默许一生。 有人会觉得人和妖的区别很大,其实不然。在他们接受了恩惠之后,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报答,甚至会让人感到惭愧。 今生从画里出现的狐仙是带着他的使命而来的,即便他的天真单纯有假装的成分,可是他的聪慧和悲愁,都因深情而生,从他身上我们明白到,他的天真单纯是聪慧的最高境界,悲愁是最深切的情感。 或许正如那个医生所说,他,应该是个仙人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幽篁笛音(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三千年前,在广袤山河之处,有一座名曰“湘山”的高山,时常有金光佛法肆意铺散开来,引来众多生灵齐聚湘山,纷纷围绕着文殊师利和她的座下神兽小狮子讲佛法教化众生。 一只小狐狸和一只蓝色鸾鸟在追逐间似是争夺些什么,互相撕咬着,小狮子见状连忙飞扑上前,怒吼一声,狐狸和鸾鸟皆停滞了各自的动作,乖乖地安静下来回到文殊师利讲佛法的地方听经。 小狮子也敛起脾性伏在文殊师利身边,闭上眼睛。 百无聊赖的下午,景泱以手支着颞颥,打了个小盹,倏然清醒过来,茫然地看了看摆在眼前的咖啡,才想起来自己坐在Destiny和庄嵘喝咖啡。 庄嵘原本看着手机,见他有点小动静,瞥了瞥他,“怎么在这里也睡得着?” 景泱莫名地搔搔头,“我梦到了桃蓁的原身和一只鸾鸟在干架,我跑去吼了一声。” 庄嵘笑了一声,“你的梦是发生在动物世界吧?” “话说你怎么那么喜欢这间咖啡店?我都怀疑你入了股了,还是说因为在图馆对面?”景泱随意把目光投向别的客人,某一张小圆桌的两个人,眉目含情,温柔甜蜜,桃蓁竟然带着莫诩声来Destiny,景泱忽然笑得怪了起来。 庄嵘看着他的神情,不由白了他一眼,“你这笑点比我还清。” “我在笑那对有情人。”景泱把头凑到庄嵘耳边小声揶揄了起来,“老庄,你这是间接撮合了两个男人,你是不是也违背了天理?” 庄嵘看了看他眼神所指的方位,那两位温馨幸福,心里不禁叹息,从容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既然是命中注定,我也没办法改变,而且也轮不到我去改变。”心中又因桃蓁最后跟他说的几句话而荡漾出涟漪。 “你看桃蓁为了报答莫诩声的前世恩情甘愿成人,我都不知道我还得拖着这副半人半鬼的身躯到什么时候。” “快了,等你开了智慧,就不用做鬼了。” “那你说,我要是为了你放弃做人会怎么样?” 一瞬间庄嵘动了心念,放下道法与他相依相守一生的念头,他慌乱地制止了心中凌乱的思绪,才慢慢回答,“桃蓁是为了报恩牺牲自己的性命,你又是凭什么要为了我牺牲做人的机会?” 景泱鼓着脸,“为了报答你这辈子的护我周全?” “不用你报答,那是我应该承受的。” 风铃声响,进来一位五官深邃且气质略带妖气的高大男人,引来庄嵘和景泱的注视,那男人静静看着menu,瞳眸幽深得看不见任何凡人的气息。 “你好,我要一杯冰美式。” 那男人在一旁等餐的时候,轻轻瞥到一旁的桃蓁,淡静如水的眼眸竟然波澜惊动,他难以置信地走到桃蓁面前,桃蓁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却大惊地站了起身。 莫诩声怔了一怔,他不懂为何桃蓁会那么大反应,照道理他所处的空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认识的人,除非……对方不是人…… 那男人倏然执起桃蓁的手腕,似是在感应些什么,随即瞅了一脸惶然的莫诩声一眼,面上一阵冷然的嘲笑,放开了他的手,“想不到多年未见,你竟然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庄嵘和景泱直直看着他们的情况,只见桃蓁垂下眼,“这是我的命数。”听见那男人叹了一声,桃蓁抬起眼,“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自然是游历人间。” 莫诩声微微吃惊,难道这个人也和桃蓁一样是什么动物仙幻化成人? 苏敏正要把咖啡端来,景泱忙拦住她把她端盘里的咖啡拿起,缓缓走近他们,把咖啡放在那男人面前,“先生,这是您的冰美式。” “谢谢。”那男人随意看了景泱一眼,眉峰却稍稍一跳,“小狮子?” 景泱面上一惊,惶惑地看向身后的庄嵘,再凝眸于那男人,“你也认识我?” 轻嗤一声,那男人面上泛起可笑的神色,“当年在湘山讲经弘扬佛法,谁不知道你?当时我和这狐狸干了一架你还跑来制止了我们。”景泱干笑了两声,难道刚刚梦里的蓝色鸾鸟就是这男人?可是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实在是不好上演动物相认的情景。 好在那男人一眼就知道景泱现在是凡人,到人间修行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干脆都坐下来聊,桃蓁答道,“都是机缘巧合,当日我失去仙身,是小狮子还有他室友和太上老君还有泰山府君一同帮我,我才能拥有凡体。” 那男人呵呵一笑,“你个小狐狸竟然还能让三界来帮你,你和太上老君是怎么结缘的?”吸了一口咖啡,眼里一闪,“味道不错哦!” 桃蓁和景泱对了对眼,“可能因为小狮子的室友的师父是太上老君吧……” 那男人看着景泱,“你室友是谁?” “我。”庄嵘缓缓走近他们,“你好,我叫庄嵘。” 那男人抬头直视了他几秒,才恍然站起身,似乎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你叫我荆世源就可以了。” “惊世缘……”景泱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有点意思。” 庄嵘对那男人目不转睛,“到外面聊两句?” 荆世源颔首答应,桌上三人都有点愣然,景泱耸耸肩,也不破坏桃蓁和莫诩声的气氛,独自回到刚刚的座位,眼角一直有意无意地瞥着门外的两人,想要凭借自己有限的能力去看那男人前世的事情,却什么也看不到。 庄嵘就这样平静地站着,荆世源倒是高傲得有点恃才傲物,景泱虽然没看出来他们前世因缘,却还是觉得荆世源确实有点眼熟,无关在湘山动物间的熟悉。 庄嵘一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捻着一支香烟,吐出一缕烟气,平视前面的街景,“没想到你转世竟然成了神鸟。” 荆世源一抹诡异的笑,“我更没想到他竟然是神兽转世。” 庄嵘心里似是一阵叹息,“你一直以人身生活吗?” “我之前都在竹林里,是最近感觉人间要发生大事了,所以我才来看看。” 庄嵘稍一侧首,“你觉得是要发生什么事?” 荆世源懒懒地深呼吸,“不知道,不过也不至于发生仙魔人鬼混战吧。” 庄嵘微微沉思,他也隐隐觉得有些怪,突然出现那么多人都认识他和景泱,尤其是都知道景泱前世是狮子,肯定是有暗示。 “你们很苦吧?”荆世源目不斜视,淡淡地看着斜对面那家商场内闲逛的人,“他的性格可不好搞。” 庄嵘无奈地笑笑,“也没什么好不好搞,都是相互磨练。” “他也是挺镇定的,你前世负了他竟然不恨你。” “你也间接害我亡国,我也不恨你。” 荆世源嗤了一声,“我跟他性质又不一样,而且你也不会去恨改国的功臣。” “不一样又怎样,既然是磨练,那就要忍受。” 荆世源又笑得轻蔑,“忍受?磨练是让你接受不是忍受,你难道不知道越控制越失控吗?” “难道要让我去承受和体验吗?我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斩了我的桃花了。” 荆世源更是笑得冷漠,“斩桃花?亏你想得出用这种方法来逃避,很多东西你不体验不经历,就无法真正开悟,或许你觉得你不需要,可是小狮子需要,你不跟他一起经历,非但他无法开悟,你也只能一直在尘世间轮回转世。” 庄嵘心中一震,仿佛太上老君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 了解和经历众生苦,方能得道。 感觉每到某个节点,都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来指点迷津帮助他解决心中的困惑,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荆世源在庄嵘沉默思忖的时候离开了,他的出现仿佛就是在帮庄嵘开悟一样,晃了下神重新回到店里,四处探寻了下,不见景泱的身影。 “苏敏,景泱人呢?” “他刚从后门走了,不知道去哪他没有说。” 庄嵘若有所思地看向刚刚桃蓁和莫诩声的方位,他们也已经离店了,拿出手机拨打了景泱的电话。 “你去哪了?才那么点时间就溜走。” “我的老庄你这是在查岗吗?我刚刚看到有个人身上有只庞大的凶兽,我就出来看看了,怕走正门被你看到。” “那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景泱抬头看着一家店的匾额,“一家叫‘幽篁居’的店铺前面,我看到那个人进去了,感觉里头气氛有点怪,不知道这个店是干嘛的,以前也没见过。” 庄嵘略一转眸,“你别进去,等我过来,你发个定位给我。” 挂上电话,庄嵘就马上赶往景泱的所在地。 景泱原本是听话站在门口等庄嵘的,可是却感觉店里头有什么东西召唤他,他惶惶地走了进去,似乎走到很深的所在,光线越发昏瞑得几乎看不清楚店铺里头有什么,只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陈设不像是商铺,一条长廊两边摆放着中式椅子,走进前方还有一张帘子遮住后面的一张席,只是席上无人。 正当景泱扫视四周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猛然有凶猛的邪灵向他袭击,只是他一回头,就隐约看见有两个半透明身子的高大修长的男人,手持古代长枪和那邪灵对抗着,还没反应过来,那邪灵又冲了过来,景泱吓得一直后退,看着那两个护法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惊了一瞬才想起来要逃跑,他慌忙地掏出手机想要拨打庄嵘的电话,只是都还没点击他的名字,就被眼前一团黑气包围了起来,强烈的妖风死死地困住他的身体,几乎窒息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护法在和这股妖风的载体在打斗。 庄嵘跑到幽篁居店门前,撞见了准备进入的荆世源,脸上惊讶,“是你?” 荆世源也略略讶异,“你怎么来我家了?” “这是你家?” “是啊。” 话音刚落,店里两股气息一拥而上冲上天去,形成了一股肉眼无法看到的紫黑气,庄嵘和荆世源蘧然抬头,面上大惊,急忙一同冲进幽篁居。 景泱喘不过气来,痛苦得紧握着手机跪在地上,恍惚间,想起了早前庄嵘教他打坐时的状态和意念,他艰难地坐在地上盘腿,尽快入定,让自己处在宁静祥和的空间里,完全脱离肉身的痛苦。 很快,景泱已经丝毫不觉得任何痛楚,只觉得身体轻飘飘,不存在人世间一般平和安逸。庄嵘和荆世源冲进来的时候,明显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景泱周身竟有一条柱状的金色保护光笼罩着,让那个邪灵无法侵犯他。 “大胆!” 荆世源怒吼一声,那股黑气瞬间消散变成了一个人,景泱也被唤醒一般睁开了双眼,他忙站起身走到庄嵘身边,庄嵘关切地看着他有没有受伤。 幻化成人的黑气俨然已经变成一个相貌出挑的年轻女人,她娇嗔地冷瞥着荆世源,“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都不来,没想到却来了个帅小伙,本想尝试一下他的味道,却没想到他自带护法。” 荆世源眼色低沉地越过她,手一挥,长廊墙壁上烛火一亮,登时敞亮了不少,每个人的五官都清晰了起来。 庄嵘盯着那妖娆妩媚的女人,看出她本体是一条大蟒蛇,体味血腥,好吃人,不禁皱起眉来,神色警惕地微微抬手,以便随时运掌。 “裘裘,”荆世源冷肃地唤着那女人的名字,“什么人该吃,什么人不该吃,你难道一直都不清楚吗?是不是还需要我教你?” 庄嵘眉间的警惕尚未化去,“荆世源,你竟然在你家里养这种凶兽,你这是意欲何为?” 景泱左右看了下,“刚刚我看到一个身上有只凶兽的人走了进来,怎么不见了?” 裘裘事不关己地回答,“我吃了。” 庄嵘和景泱同时诧异地看着他,荆世源摇头叹息,“真是家门不幸,这裘裘是我义妹,她虽然喜欢吃人,可是她吃的都是在这人间比较作恶多端的人,而且有些是前世孽债,她必须吃的。” “那景泱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该被她吃?”庄嵘的手一直置于腹前,还未放松下来。 裘裘眉眼冷傲,骄矜地横了庄嵘一眼,“他身上有护法我怎么可能真的吃他,我就是想看看是我的道行高还是他护法的法力高。” 荆世源也瞥着她,“所以你看出来是谁高了吗?” 裘裘轻哼一声,“都没有他本人的修为高,你们刚进来都看到了,他自身就能形成金刚护法。” 闻言,庄嵘才稍稍放松神色,也不禁为景泱悟性提高而感到欣慰。 “好了,都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荆世源上前一挥手,帘子就自动掀起来,他径自坐到里面的席上,再挥挥手,廊下的两张中式竹椅就缓缓移动到他的左右下方。 庄嵘和景泱相对而坐,在幽深静谧的空间总觉得有些死寂般的阴沉,空气中似乎还有不少竹子清新的味道,裘裘双手抱胸靠着墙壁,目色青冷地瞟着对面的景泱。 庄嵘随意扫视了下周边环境,发现他们身处的这条幽暗昏昧的长廊是个结界,墙壁上只有灯烛照明,荆世源的位置除了一张席子和一张帘子,他身后还有一个入口,只是不知道通往的又是什么神秘结界。“你这条长廊也是挺别致,就这么坐在这里就不觉得冷吗?” “不会,因为平时进来的人都是来交换些东西很快就走的。” “交换什么?” 荆世源随手拿起放在席子边上的竹笛,轻抚笛身,语气悠缓,“自然是他们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代价就是他们必须舍弃身上一样东西,不过大多都是福报和功德之类的。” 景泱偏头一想,“那刚刚进来的那个男的说不定就是来找你帮忙的,你义妹把人家吃了算是什么情况?” 荆世源呵呵地笑了,“既然是注定要给她吃的,就不存在需要我帮忙什么的了。” 似乎有比较深的哲理,景泱马上就意会了,“那他引我们来这里,想必也是有一定因果缘分了?” “咻!”的一声,裘裘蓦地幻化成她的本体大蟒蛇,迅速地缠绕到景泱的上身和脖子,并吐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娇柔的声线传入耳畔,“你想和我有因果可以早点讲嘛……” 景泱斜睨着蛇头,“我不与蛇交配。” 裘裘的蛇身瞬间又幻化成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眨巴着眼看他,“那这样你喜欢吗?” 景泱闭上眼双手合十置于前胸,“我不近女色,谢谢,阿弥陀佛。” 裘裘转瞬又变成了一个帅气的男子,“男色你近吗?” 景泱扑哧一声,笑出来的气都喷洒在裘裘的脸上,“大姐,你变成什么样,你不都还是条蛇吗?” 裘裘微有恼羞成怒之意,又变回女身跺着脚走到荆世源面前,一脸骄矜,“哥!他这般欺辱妹妹你都置之不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幽篁笛音(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荆世源暗笑两声,“你让狮子跟你交配,我怕你受不了。” “狮子?他不是半人半鬼吗?” “他是文殊师利的座下神兽转世,已经慢慢和前世的修为接通了,你对他不敬我怕你灰飞烟灭。” 裘裘目光一震,面色都没那么嚣张了,“文殊师利的座下神兽……?” 庄嵘一直都有留意到荆世源手中的笛子,不禁好地问,“我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这里有些竹子的味道,椅子也是竹子做的,你手上还拿着竹笛,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荆世源定了定神,将笛子放下,“因为我在湘山竹林修行的时候,对竹子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当时还有一个人用竹子做了一支笛子送给我,还在上面刻有‘幽篁’二字,我这里名叫‘幽篁居’,以此来纪念他。” “就是那支吗?” 荆世源目光黯然地摇摇头,“那支笛子年代太久远,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景泱见他一改此前傲慢和目中无人的态度,换上了神思的脸色,不觉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身旁那支笛子上,“或许当时那个人转世而来再送你一支笛子。” 荆世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朗声一笑,“若真是如你所说,我就不需要你的福报和功德,无条件帮你达成你心中所愿!” 话音未完,只闻门外一阵敲门声,和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 “哈喽!有人在吗!” 裘裘一听是个男的,精神就上来了,“就是你说的狄家的小鬼是吧?等我先去会会他!”说完就手一挥,大门自动打开,只听到那小伙的脚步声缓缓而至。 “人呢……?没人?” 听到小伙进来得差不多了,裘裘就变成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来捉弄他,“狄家的小鬼,是不是带了见面礼给我啊?” 那小伙脚步声马上停止,颤颤地问,“小朋友……?我是来打工的,找一个叫荆世源的人。” 荆世源闻言嘴角轻扬,任由裘裘继续捉弄他,只闻裘裘又变成一个妖媚的女声,“看来……你不喜欢小朋友,那这个声音你不会无动于衷吧?” 那小伙完全没声了,估计吓得不轻,荆世源伸出手示意裘裘适可而止,于是正色地冲那小伙说,“我知道你,你上前来。” 那小伙呆了呆才拖着颤抖的步伐走到他们几个面前,只见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挺漂亮的女人,这时的荆世源已经放下了竹帘,把他的相貌和身形几乎完全遮住,只透出轻微的轮廓。 “你不是人……?”那小伙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楚帘子里的人。 荆世源轻笑了声,“你祖父把你送到我这来打工学习,就没跟你说我是什么吗?” 那小伙惶惑地看了看左右两人,“就只是说你是山海经里面的神兽,其他什么没说。” 荆世源暗暗点头,透过帘子似乎看到那小伙手上拿着一个礼物盒,“你该不会真的带了见面礼吧?” “哦对!”那小伙忙上前打开盒子,“我爷爷说你会喜欢的!” 荆世源见里面的东西,竟倏然触目生情,景泱看向帘子里的人影,感觉他微微透着思念之情,伸出手把盒子里的笛子取出来,似乎珍重爱惜地轻抚了下,方开口回应,“还是他老人家知道我喜欢笛音……” “什么?”那小伙莫名地探头问。 “什么‘什么’?”荆世源也敛起了情绪。 “我就叫狄音!” 庄嵘和景泱离开幽篁居的时候,荆世源还不忘给了个意念景泱,让他不要忘记去他那领取一个心愿。 景泱在太阳底下伸了个懒腰,仿佛重见天日一般,“刚里面阴森森的,真不适合我,看来我快要成人了。”回头见庄嵘一脸沉思,不禁轻轻用手背拍了怕他手臂让他回神,“你在想什么呢?” 庄嵘凝神,“当年听过你和文殊师利讲佛法的生灵到底有多少?感觉在慢慢浮出水面。” 话音刚落,隐约听到幽篁居里头传来一阵悦耳的丝竹声,是荆世源在用狄音送他的新笛子吹奏,悠然柔曼,意犹未尽。 景泱眼中忽然上涌了些神往,“这旋律真是耳熟,像是前世就听过一样。” 庄嵘搭着景泱的肩把他的思绪扯回来,“走吧!弘扬佛法的傻狮子!” “都说了不要说我傻!” 才到家门口,一只凶兽形成的一团气汹涌而至冲向景泱,似乎想要索命,庄嵘和景泱猛然一定,两个护法又再次出现挡在景泱面前。 庄嵘也赶紧运起掌中火苗,只是那凶兽的妖力渐渐减弱,慢慢恢复成一只精怪的形体,虽被两个护法用长枪架着,可是依然冲着景泱,似是想要传达些什么。 景泱用力瞪着那个凶兽,仿佛已经看清楚它的长相,“今天进幽篁居的那个男人身后的凶兽就是它!” 庄嵘定眼看它,看形状应该只是只体型庞大的河蟹,只是有上千年的修为,所以显得道行高深,庄嵘伸出掌对着它,“如果你想修行,他的护法可以带你去,如果你想去阴间等候投胎转世,可以跟着我的火光走。” 那河蟹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哪都不去,我要一直跟着他。” “什么?” “刚刚那男人前世杀了我,我是来复仇的,没想到却被蟒蛇吃了,你刚刚明明可以救他,却非要等到他被吃了才进去。” 景泱霍然瞪大双眼,“你不要把账赖我头上好吧?吃你主人的又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那蟒蛇去啊,在我这撒泼什么?” “要不是你一直跟着他,他何至于莫名其妙地就走进幽篁居了?” “你脑回路太清了,他一个大男人会被我跟踪得失去方向跑进幽篁居?你耍我呢是吧?” “他也是因你而进去的,错不在那蟒蛇。” 景泱越说越觉得来气,“你还有理了是吧?我跟踪他是因为想看看他身后的庞然大物是个什么鬼,要早知道是你这么个破河蟹我才不跟了呢!” “我不管,是你造成我没法讨债,我现在只能跟着你要债了。” 景泱徒然嘲讽地笑笑,“我说河蟹兄,你是不是怕了那蟒蛇会把你也给吃了才在我这赖着啊?” 庄嵘在一旁听得也是觉得很无奈,他收起掌中火光,拍了拍景泱,“让它自己一个杵着吧,你护法挡着它干不了什么事,回家洗洗睡了。” 景泱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冲着那河蟹“哼”了一声,转身就和庄嵘回屋内了。 烧了檀香,他们双盘腿面向神坛打坐,四十五分钟过后,景泱还是很好那河蟹状况,准备睡觉之前他朝窗外瞄了瞄,只见两名护法依旧用长枪架着那河蟹,只是河蟹端坐在外面显得十分笨重呆萌,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莫名地觉得有些恻然,景泱脑中忽然一闪,感觉收到了什么信息,转过身就和庄嵘说,“这河蟹前世被那男人打坏脑子了吧?” 庄嵘笑了笑,“你果然开始开智了,都能看到不少了。” “难怪那男人脑子也有点不清醒,看来是河蟹一直在他脑袋上砸,所以他才会莫名其妙就走进了幽篁居。” “嗯,变相来说,这个河蟹已经讨完债了,只是它自己不知道而已。” 景泱眼神一定,“那还让它一直杵在那,那俩护法得多累啊……” “要不这样吧,你对着他们的方向,心中默念,‘恭请护法带它去修行’,试试看它会不会走。” 景泱愣了愣,“你不早说哦!”说完就马上走到窗前,闭上眼睛对着护法心中默念庄嵘教的那句话。 果然,在景泱默念完之后,护法就带着河蟹离开了,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恢复宁静安逸,景泱心绪也清明了不少。 “欸?他们听到我说话啊!” 庄嵘见他一脸开心兴奋,“是啊,你再感谢一下他们,他们也会听到的。” 景泱马上也朝着他们刚刚的方位在心中道谢,心满意足地推了推庄嵘,“老庄,我到时候能和护法说上话吗?” “可以啊,你要继续打坐修行,开智一次大概也能看到一两世,五百年的因果。” 景泱深沉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能看到多少啦?” “可能也就五千多年左右。” 景泱几乎惊讶得跳起来,“那你岂不是开了好多次智慧!” “所以你现在是在走我以前的路,慢慢来吧。” 景泱叹了口气,“这条路也挺有意思的,不如你教我捉鬼送鬼?” “你不需要走这条路,只要以后能够做人,把人做好,你这辈子的功课也就做完了。” 景泱看到神坛上那串念珠,“那她呢?”用眼神指了指那个方位,“她这辈子算是完了么?还是说你们之间还没完?” “她还存在,只是不在我们这个维度,而且这辈子还没完。” 景泱小心地问,“那你会想她吗?” 庄嵘轻笑了下,眼色似是染上一层淡薄的悠然,“会想起她,不过也都只是我们前世经历过的事,这辈子还放不下,就等于执迷不悟。” 景泱恍然地点头,似乎也在说他与他,“那她要怎么样这辈子才算完呢?” “自然是了却凡尘因果,不再执着,心无挂碍。” “那你懂这么多,这辈子也一直在修行,在你死后能上天吗?” 庄嵘稍稍沉吟,“大概会去到我师父那一层三圣境天吧。” 景泱面上一惊,“你这一去怎么比我还高级?文殊师利比太上老君还低么?还是说佛教和道教的分级不一样?” “不管佛教还是道教,他们在上面相当于人间工作时候的不同部门,大家处理的事情不一样,没有高级低级到哪里去,大家在无色丨界天都要各司其职。” 景泱心中略有所动,“那以后我回去了,是不是还能跟你见面?” 庄嵘温声地回答,“自然是可以,不过那个时候你有狮身,我却已经无形无相了。” 景泱略微沉默了下,“那会不会出现我回不去,继续在人间轮回的情况?” “当然有这个可能,你这辈子人做不好,别说再轮回做人,投胎变成畜生都有可能。” 景泱闻言害怕得全身颤了一下,“那我现在打坐到底是有什么用?” “除了可以让你做人,更多就是让你做一个好人。” “我很坏吗?我不坏吧?” “好了别那么多问题了,把自己做好就不会有疑惑和烦恼了。”庄嵘瞥了他一眼就进卧室了。 经过了连日来的睡姿矫正,景泱睡着后已经不会手脚并用地凶猛抱着庄嵘了,因为每次一伸手抱过去,庄嵘就会用力拍他的手,景泱下意识就被吓得手一缩,长期以往就不敢再越界了。 如今后半夜醒来不见景泱抱过来却显得有些不习惯,庄嵘侧过身见他睡得安分,竟觉得透过他的肉身看到小狮子的睡姿,似乎还十分可爱,忽然生出想要伸手抚摸的念头。 虽然及时抑制心念,可是景泱睡在自己身边已有一段时日,加之彼此深知前世有过深刻感情,若是心中只有兄弟情义,说出来他自己也是会心虚,可是比兄弟情更深的,又是什么情呢…… 已经有好些天景泱没有再出现梦呓,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不再梦到前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再纠结前世桀临死前的回答,不管如何,庄嵘是不会再回答了,因为那句话如同发下念力一样,必须紧紧将他们缠在一起,无法真正离开情欲的驱使。 昨日在幽篁居,荆世源后来在他们离开之前也有跟庄嵘提点过一些话,如同桃蓁此前跟他说过话一样让他恍然深思。 荆世源放下笛子,把庄嵘叫到帘子里,语气变得高深莫测。 “你们这些捉鬼捉妖的大师,能看出很多生灵的前世因果,可是偏偏自己的事情却无法算到,我送你几句话,你和那狮子还有缘分需要了结,不了结的话,你们都很难得道,就算回到自己曾经的岗位各司其职,心中都还是会缺少东西需要弥补,至于你们这辈子怎么弥补,我就不多说了。” 庄嵘眸中波光微动,礼貌性地颔首笑笑,“你和那送笛子来的家伙也是有遗憾需要你们来了结,我也言尽于此了。” 思及此,庄嵘打算练习放下心中欲念,因为景泱也没有这等烦恼,又何必过于纠结呢? 转了个身,继续入眠。 却不知道在他背对着景泱的同时,景泱睁开了双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在他们离开幽篁居之际,荆世源透过意念给他传了一句话。 “小狮子,我们还会再见的,至于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改变国运,那就不得而知了。” 景泱在当下尚不知荆世源和他们的前世因缘,回到家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荆世源是夏国史官终古,因桀残暴不仁、荒淫无道、侮辱功臣,迫使他不得不投奔商汤,与妺喜一同参与历史性的改朝换代。 睡意又来袭,渐渐睡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灵骨法衣(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公元648年,唐贞观二十二年。 在九华山东崖洞穴内,一位年过四十的僧人携着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打坐念经,洞内幽暗昏昧,有些潮湿,丝毫不影响那僧人的修行禅定,反而是那名少年,眼里一直有眼泪打转。 “师父……是我把善听害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下地狱呀?” 僧人深沉地安抚着他,“莲生,人各有命,动物,众生都一样,你不必过于自责。” “师父,我们给它超度,它能投胎到好人家吗?” 僧人轻轻一笑,“你不用担心它,它会回到我身边的,终有一天。” 庄嵘倏然睁开眼睛,打坐中观想到地藏王菩萨的应化之身,新罗王子金乔觉在九华山山洞里苦修的画面,感觉接下来面临的事情,有可能和地藏王菩萨有关。 “老庄,我怎么听到有狗叫,却什么也看不到?” 庄嵘看了看身边也在打坐的景泱,难道他们两个一同修行会让他们在打坐时观想到一样的画面? “你现在打坐也开始能感应到未来的事情了,不怪,慢慢来吧。” “明警官,信号最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在漆黑的夜间,寂静无边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的空间里,紧靠着一盏残灯,明旭沉静地注视着所处之地,一间只有二十平米的屋子,屋子没有窗,中间只有一张桌子,上面什么都没有,走近一看,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灰,伸手摸了一把置于鼻间,是香灰。 其余两名警察打开手电筒张望了下,什么都没有发现,阿光见明旭脸色沉重,知道他在担心那个连阿光都素未谋面的卧底同事张穹羲。 据阿光所知,这个张穹羲在接受特种训练之后就接受了卧底训练,在上司的指引下以卧底的身份打入犯罪组织内部,破获很多犯罪团伙,只是这次进入的邪教组织按理说绝对没有此前凶险,可是为什么这次进去后非但没有任何消息,连信号都消失了呢? 纠结担忧的神色依旧布满明旭的脸,他浓黑的眼眸在寂夜残灯的照射下格外幽深悚然,“你们回头安排下去在这附近找找线索。” 离他们不到五公里的一间民房里,十来个成年人聚集在一起,正值夜晚,室内只点了几根蜡烛,气氛异常恐怖,首领是个女人,一头长发披肩,双目炯炯有神,她死死盯着在座每个人。 久久才冷冷地开口说话,“我知道这里有卧底警察,只要他明天早上自动离开我就不追究。” 张穹羲眼神暗暗地看着地面,他心境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教主语气更加阴沉,“我再说一次,只要明天自动离开,我都不会追究。” 张穹羲没有看她的脸,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卧底是谁,也不知道她此时目光锁定在谁身上,在场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站着。 教主胸前的一块骨牌在幽微烛光的照映下,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张穹羲轻轻抬首看向教主的那块白骨牌,骨牌雕刻着一位神色清明的天尊,两边刻有小法丨轮、卷草纹。 他虽然知道这个组织是邪教,引人进入邪魔歪道修行成魔,可是他却感觉到教主胸前的那块骨牌并非邪物,而是拥有崇高法力的佛教骨牌,仿佛骨牌生前的主人是位得道高僧,并且他能感觉到骨牌应该跟地藏王菩萨有关。 张穹羲没有修行过,可是他自小喜欢研究佛教和一切鬼神之说,大概了解过一些佛教经典和一些天尊的故事,之所以觉得和地藏王菩萨有关,是因为他脑中的一个意念告诉他的。 教主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胸前的骨牌上,于是遣散了众教徒,单独把张穹羲叫到一边,“你从一开始就特别留意这块骨牌,你很喜欢吗?” 此时教主的语气似乎温和一点,张穹羲定了定神,“嗯,我觉得很好看,感觉很有力量。” “确实很有力量,因为这是一千多年前,地藏王菩萨的应化之身金乔觉的人骨法衣。” “人骨法衣……?”张穹羲本来心中怀疑,可是他也确实能感觉到骨牌存在着至高无上的佛法,并且心中意念也确实是地藏王菩萨的,至于是不是金乔觉他就不得而知了。 教主把骨牌摘下来递给他,“你加入教会两个月,每天都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看我的眼睛,你的视线一直就在这骨牌上,我把它送给你吧。” 张穹羲忽然感到愧不敢当,他惶恐地捧着骨牌,目光从未离开过,甚至被那雕刻上的天尊的圣洁纯净感染,几近红了眼眶。 教主见他眼中有光芒,神色一转,“如果我们教会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你能接任教主之位。” 一大早景泱就被卧室外杂乱的噪音给吵醒,才醒来迷糊地瞅了瞅外面,看到庄嵘正在把刚做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心中霍地一跳,景泱立马跳下了床走出卧室。 “老庄,你这手是完全好了?” 庄嵘倒是被他的反应吓一跳,抬头瞥了瞥他,“稍微活动一下不碍事,你赶紧洗洗来吃早餐吧!” “好嘞!本狮子终于又能吃到你做的早餐了!” 景泱匆忙洗漱了下就冲出来坐在餐桌前,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番茄炒蛋捞面,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忙拿起筷子,“久违了我的面条君。” “不过是普通的食物,瞧你这一脸兴奋的。”庄嵘看着他面上的稚嫩纯粹之色,不禁感到一丝轻微的沉重,沉重的是,他不知道日后要如何还清桀亏欠妺喜的情。 “吃了那么多天的外卖,终于有顿正常的家常菜了!”景泱边大口吃着边感叹。 “你还说外卖,你都不会自己做吗?就只会等着我给你做饭。” “我是个厨房白痴,煮面还行,让我炒菜简直要命。” “你学学不就好了。” “那你教我啊。” 庄嵘见他嘴角沾了些酱汁,“大猫,舔舔你左边嘴角。” 景泱眨了眨眼,意会地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酱汁,“还有吗?” 庄嵘笑着摇摇头,“好了,吃完咱们去Destiny。” “那么早?现在才八点!” “嗯,见个客户之后我再去图馆上班,应该是个比较难搞的案子。” 景泱点了点头,原来今早庄嵘神色深沉是这个原因,“行,吃完我去洗碗。” 在景泱洗碗的时候,庄嵘在卧室里换衣服,看到床头柜原本摆放玉石的位置,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放着那块碎成两半的玉石,合上之后放在双肩包里。 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下去,继续逃避只会更加确认心里对景泱的感情不止是兄弟之情,修复玉石只是他和他的第一步。 景泱回到卧室,见庄嵘手扶着背包发呆,“老庄,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吗?” “哦,没什么,我都准备好了。” “那好,你等我换件衣服就可以走了。” 应了一声,庄嵘就走去神坛前,看着桌上的那串念珠,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琬儿的感觉已经清淡得快要忘记她的容貌了,他也似乎不太记得妺喜的样子,只是还记得让他炽烈动情和丧失理智的时刻。 也不知道在神坛前沉思了多久,景泱上前见他神伤,不禁冷嘲,“那么想她,就戴手上呗,反正你现在手都好了,也不寂寞了。” 听得出他话里的内涵,庄嵘皱了皱眉,“在乱说什么?” 景泱睃了他一眼,“我说老庄,你这段时间手都用不了,你是怎么解决的啊?” 忍着内心的躁动,庄嵘凑近景泱一手摸着他的后背,慢慢下滑至后腰,俨然当初郑斯斯教他们模仿江慕对凌泷的动作,“那你又是怎么解决的?” 景泱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他低眸看自己腰上的手,再抬眸对上庄嵘的双眼,“老庄,你是不是想让我现在解决你?”说着就抱过他的身子将他逼到墙边,一手就抓住庄嵘下意识想要挡住他动作的双手拉至头上,景泱看着瞠目的庄嵘,觉得好玩至极,不禁与他身体相贴。 当景泱的手抚上庄嵘的脸颊时,庄嵘才震惊地发现他的温度已与正常人无异,可以说是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掌心间的温热、蓦然炙热的目光,还有几近呼吸相闻的距离,即便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此刻空气里的缠绵缱绻,让庄嵘一下子失去了正念的理智,身体也放松了起来。 景泱见他突然放松神色,不觉有些怪,尚未放开他的双手,继续与他保持紧贴的距离,“老庄,说实话,我也是很久没有试过男人了,要不咱们趁还有时间来一发?” 庄嵘觑着他,“你敢在神尊面前动我?” “我为什么不敢动你?我们若要行人事,神尊也管不了,更何况……”景泱颇有意味地瞄着他的双唇,“你制服阴灵在行,对付我,你这冰清玉洁的小身板还不够格吧?” 庄嵘没兴趣跟他聊这个话题,稍稍挣脱了下,“好了玩够了,快放手不然我要踹你了。” “你踹呗,下辈子我再跟你要回来。” 不想跟他真的动手,庄嵘眸光一转,“趁还有时间来一发是吧?那赶紧把裤子脱了。” 景泱愣了下,“好啊脱就脱谁怕谁啊!” 于是庄嵘趁景泱放开他想要脱裤子的时候,赶紧逃出来,哈哈笑道:“你慢慢和墙来一发吧!” 景泱怔了怔才知道被耍了,他恨得牙痒痒又无处发泄,兴冲冲地走到玄关处,拉起正在换鞋子的庄嵘,“不行,你上次亲了我,我得要讨回来。” 庄嵘失声一笑,“上次是我出现幻觉了,亲的是妺喜不是你。” 景泱眼眸一黯,“亏你还是道家修行捉鬼大师,男女不分之余你还混淆幻觉和现实,不要企图也混淆我的思维,你亲的分明是我的肉体。” 庄嵘屈身把鞋子穿好,没好气地看着他,“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吃亏,我也要亲你一下把你欠我的讨回来。” “你幼不幼稚,两个大男人一直纠结亲嘴……”话音未完,庄嵘已经被景泱一手揪住衣领拉近距离,双唇已经被他死死擒住。 在庄嵘还没震惊完,景泱已经放开了他,瞅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心中竟有些意犹未尽地想要继续,“你才幼不幼稚,你让我亲一下不就完事了吗?那么唧唧歪歪的!” 虽然心中已经动荡不止,庄嵘却只能努力平复情绪,用手背擦了擦嘴,“你简直莫名其妙!我警告你不许再有下次!” 景泱哼笑了下,“你想要下次的话我随时奉陪!” 庄嵘不再理他出门去了,景泱迅速换上鞋子跑上去追上他。 来到Destiny,已经有个男人在等着他们了,那男人名叫明旭,是个警察,经了解,他们组最近调查到一起邪教犯罪组织,派出去的卧底警察非但没有任何联系,还切断了自己的卫星定位,这是那个卧底从未发生过的事,无论以前参与的行动有多艰难险阻,都不会长时间不联系警方,除非是出什么意外了。 庄嵘见明旭十分着急,“那位朋友有近照吗?” 明旭翻了翻手机,“近照那肯定没有,都已经好多年不能拍照了,以前在警局训练的照片我倒还存了几张。” 庄嵘接过手机,看着一张大合照里明旭所指的其中一个人,稍稍放大来看,轮廓很是模糊,似乎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现在很难看出个究竟来,“他那个时期五官比较有神,天庭饱满,面部圆润。”庄嵘在心里算了下,有些迟疑,“他三十岁应该有一场劫难,如果熬过去就没事,如果熬不过去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明旭眼色一慌,“他今年刚好三十。” 景泱眯着眼睛凑过去看那照片中的人,“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感觉好熟悉……” 明旭吃惊地看向景泱,自认为自己从未见过景泱,更别说张穹羲会认识他了,“大师,你这位朋友难道也有神通?” 庄嵘微微点头,“他神通比我大多了,只不过他不会捉鬼,所以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我出马。”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我这朋友现在的情况,还有能知道他能不能熬过那个劫难吗?” 庄嵘沉吟了下,“据我感应的来看,这个组织很快就会被破了,你们很快可以见上一面,可是你们缘分不会太深,他前世有修行过,这辈子注定也是要修行的。” 明旭目色诧异,“修行?他……他要出家?”然后又干笑了下,“不会那么突然吧?虽然他以前是很喜欢看佛教道教的经,可是也不至于要出家我也没听他说起过呀。” “修行不等于就是出家,只是他前世与佛有缘,一直跟着一位高僧学法,缘分未断,这辈子也会有有缘人指引他去修行的。” 明旭面有难色,“他现在就在一个邪教的组织里,该不会真的入了教吧?” “不会了,他有菩萨指引,不会让他走歪的。” 明旭还是很懵懂,卧底就这么失联了又不能大肆去寻找,问了庄嵘感觉跟没问一样,比较无奈地回去等消息了。 景泱凑近庄嵘看他的脸色,庄嵘见他靠近自己,下意识就用手一挡,“你又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认识那家伙,在前世。” 庄嵘让他坐好,“你都跟我打坐了那么久,心轮也在慢慢开启的状态了,为什么还是不能自己去看?” “你这不废话吗?我能看到还要问你啊?” 庄嵘眼色略微嫌弃地瞟着他,“你不能改改你说话方式和语气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行我改,可是我就是看不到啊!” 庄嵘叹了叹气,“可能是因为时间有点远吧,你跟他确实有过缘分,只是不是在中国,是在新罗。” “新罗?”景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那不是韩国吗?唐朝时期的?” “嗯,应该是在唐高宗和武则天时期,你当初随着文殊师利去新罗的金刚山度化一位出家的僧人,就是那个时候你和他见过一面。” “他就是那个僧人吗?” “不是,是那僧人旁边的一只小白狗,它的名字叫善听,也就是谛听。” “谛听?”景泱稍稍一怔,惊了神色,“噢我的天……谛听跟着的僧人就是金乔觉!是地藏王菩萨的应化之身啊!” 庄嵘点点头,“你慢慢消化,我先去一个地方,待会直接回家。” “什么?哎不是,你要去哪里你还没讲完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灵骨法衣(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明旭回到警局,突然收到消息说张穹羲的定位恢复了,并且收到了他发出的求救信号,警局立即派出相应警力去张穹羲定位的地方,果然破获了那个邪教组织,包括那个女教主也一并抓获,只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张穹羲的身影,而且明旭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这次真的像消失了一样。 不得已的情况下,明旭直接来到庄嵘的家求教。 景泱倒了杯水给他,见他勇武的双目下一直都透着一股浓化不开的忧郁和惆怅,“明警官,是不是你朋友那边出什么事了?” 明旭欲言又止,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芯片,才缓缓说道,“这是他的定位器,虽然邪教破获了,可是他却留下这个消失了,我那几个知道他卧底身份的同事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放弃了警察的正道之职,改投邪教了。” 庄嵘看着他手上的芯片,仿佛还残留主人的一丝温度和气息,“你放心,他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他有菩萨指引不会走入邪教魔道,至于他放弃警察这个职业,可以说是他和警察,和你们的缘分也差不多尽了。” 明旭有些心灰意冷,“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辈子不会再相见了?” “有可能,毕竟他要走的路跟你们不一样。” 明旭脸色更加沉郁,“多年的兄弟情,竟然这样就缘尽了。” 庄嵘语气缓和,“其实你们这辈子就是来续前世未完的兄弟情,上辈子,你们也是异姓兄弟,只是缘分比较薄,他后来被家人接走移居外地了,所以今生你们才能借着未完的缘分继续把兄弟情谊彻底走完。” 明旭虽然对他说的兄弟情稍稍有点感触,可是他心思也不会太放在这些神话的事情上面,还是很迫切希望能找到张穹羲,“所以,你觉得我们也应该放弃他吗?” 庄嵘沉稳一笑,景泱感觉他笑容充满了睿智和佛性,“有些缘分尽了,就没必要再去执着挽留了。” 送走了明旭之后,景泱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着收拾清洗杯子的庄嵘,双手抱胸地背靠墙壁,“老庄,这个张穹羲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庄嵘把洗好的杯子放入柜子里,“金乔觉释地藏在二十四岁也是这样漂洋过海来到大唐求法,几经辗转才找到九华山这个他理想中的清净修行之地,他养过的白狗岂会没有受到他的心性濡染,说不定那白狗当初也是来度化他的。” 景泱觉得他的话越来越模糊飘忽,却又充满力量,不禁心下一动,放下思绪中的一丝傲慢与娇气。 庄嵘见他眼神稍有触动,“不出几日你们会见面的。” 景泱静默地低眸看着胸前的双手,“老庄,我觉得你越来越像出家人了。” 庄嵘笑了下,玩味地看着他,“你想表达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这样的俗人住在一起修行,不觉得折辱了你自己吗?” 听见景泱的声音越来越小,庄嵘眉间稍稍一凝,认真地看着他好一会,见他还是一直低眸,不知道他不敢看自己的原因是否因为他对自己做了不智之举而感到有些惭愧,于是温声道:“如果看透世间万物,就不会有这种疑惑了,具有无上智慧的世尊来到人间转世做一个普通人,普度众生、度化生灵,地藏王菩萨的应化之身金乔觉从新罗远渡重洋来到九华山的山洞苦修十五年,发下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直到现在,地藏王菩萨都一直在地狱度化众生,你看就连神佛都没有把自己摆在很高的位置,我又怎么会觉得你是俗人而又认为与你一起修行是在折辱我自己呢?” 景泱心里一滞,脑中一片空白,他对庄嵘的智慧与清醒感到无比震惊,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具相的人间捉鬼男子,竟然有如此高境界的言论,他的深思远虑与人生智慧,他对佛道的无尽信仰、对世间生灵的平等与慈悲、寄托在人世间的人生情怀,又岂会因众生的一丝错误或罪行而记恨于心呢? 景泱突然觉得无论他的前世与庄嵘有着如何撼天动地的生死相依,在这一刻,都不及他的普度众生、自我成全、无怨无悔来得惊世骇俗。 一瞬间虽然觉得此前诸多无礼之举实在是羞愧难当,可是面对眼前这个明明都要步入中年的男人,非但身体肤色白皙通透,而且清爽得就连玉洁冰清、人间极品这两个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传的半生和给人的感觉,景泱神色复又坚定起来,不知道真的品尝一下这个男人会怎么样呢…… “你就是我师父文殊师利派来度化我的吧?” 庄嵘笑了笑,“那你告诉我,你最近打坐得怎么样了?” 景泱放松了心神,又恢复平素的情绪,“心脏有点痒,前胸和后背都有点感觉,不过眉心和头顶的感觉少了很多。” 庄嵘满意地点头,“以后等你打坐得差不多的时候,你的一条魂就会飘出去学习的,有可能还会回到文殊师利身边跟她学习,这样你之后懂得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了,你真正开灵之后,你所看到的世间万物都会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这么神?” “嗯,慢慢你就会体会到了,你已经大有长进了,以后也不太需要我从旁指导了。” 忽然觉得庄嵘相貌飘忽,明明眼前是个大活人,却感觉不到实质性的气息,景泱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害怕庄嵘会离开,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无边的孤独修行之路。 景泱在神坛前打坐,庄嵘替他燃了些老檀香让他更加凝神,随后回到卧室,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个盒子打开,看到安然躺在里面的玉石,前日被他拿去玉器市场修补了碎裂的地方,镶了金边,磨掉那个“琬”字,还买了条幼细的银链子圈起来,只是他知道,无论再如何修补,裂痕始终犹在,犹如当日桀狠狠伤了妺喜的心一般痛苦欲裂。 他们之间需要修补的情只要一日尚未完结,庄嵘一日都觉得无法心安。 取出玉石,走到猫娃娃前,把玉石挂在猫娃娃的脖子上,将垂下的玉石藏入景泱早前所贴的红纸内,庄嵘才稍稍觉得有些弥补当年亏欠的情。 景泱在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桀把那块玉石亲手送给妺喜,并帮她挂在她脖子上,景泱在梦里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安慰。 只是当他醒来,却如同泡影一般被现实戳破,再也无法回到温暖的梦里。 景泱知道,桀亏欠妺喜的情,是庄嵘这辈子还不起也还不清的,包括那句庄嵘不敢回答第二遍的话,景泱觉得他这辈子是无法听到了。 心中有些无奈和沉闷,在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又把手搭在庄嵘身上,景泱心下一惊,想要缩回来,却发现这次并没有得到庄嵘的严厉责打,景泱放松了神经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安然地继续入眠了。 庄嵘稍一侧颜,不忍心甩开他的手,见被褥被他挣脱开来,不觉动了动身子将被褥拉至他的肩上,手就这样随他搭着,反正亏欠的注定还不完,又何必那么严苛对待呢? 还是顺其自然,随缘吧…… 景泱醒来后看到庄嵘在滑着手机看新闻,不禁凑过去看他屏幕上的画面,看到新闻在讲那个被破获的邪教组织,还发布了教主的照片,庄嵘看到后神情一愣。 景泱见他视线久久落在那个女人的照片上,不觉也仔细去看那女人的相貌,“这人……在前世好像就和金乔觉有一定的缘。” 庄嵘眼色深沉,“她在前世是金乔觉第一位没有正式受戒收编的弟子,在小时候因为父母双亡,找不到亲人,就跟随金乔觉在九华山修行,后来在后山差点被老虎咬死,是那白狗善听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救了那孩子。” 景泱有些恍然,“所以他这辈子也是有些东西要还给张穹羲,那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觉得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 景泱搔搔头,“我觉得我还是去洗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好。” 当庄嵘滑到下面的图片时,一手把正要起床的景泱又拉了回来,“你看这个。” 景泱看着屏幕中的骨牌,“历任教主以此为信物,教主之位已转让他人?” “我觉得张穹羲很可能已经拿着这块骨牌重新踏上金乔觉曾经走过的修行之路了。” “可是警方还在追踪拥有这块骨牌的主人,张穹羲能顺利离开吗?” “恐怕是不能了……” 景泱替张穹羲感到有些难过,“善听为救金乔觉的弟子不惜牺牲性命,他今生也只是想继续陪在主人身边,没有善因就不会有善缘,如果张穹羲得到骨牌不是善缘,那么一开始他和金乔觉结的就不会是善因了。” 庄嵘感到认同地笑了笑,“所以我才说他有菩萨指引不会走入魔道的。” 张穹羲怅望着天空,孑然一身,目光仿佛被注入了一些亘古的回忆,想要真正踏入金乔觉一千多年前在大唐求法的道路。 从衣领处拉出骨牌,突然感觉掌心被传入了炽热的温度,收起了骨牌,他向四处张望了下,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来看,四处似乎都有几个便衣警察,他若是从此地去往安徽,必定会被马上逮捕,即便能侥幸逃开身份的追踪,在接受安检的时候,也必定会被检测出骨牌的存在,他知道此刻的他已经被警方认定是新任邪教教主。 正当他目光回到街道上,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女人似乎看出他的难处,开口就问,“小哥哥,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见张穹羲愣了愣复又问道,“我可以帮你免除警察的搜寻,不过你得先跟我去个地方。” 张穹羲原本有自己的警惕性,可是他实在是太想去九华山,没有感觉到眼前与常人无异的女人有什么危险性,而且他从小就相信鬼神之说,或许这女人是真的能够帮助自己,若是能与自己交换一些什么他都愿意。 在女人的指引之下,张穹羲被带到了幽篁居。 进入了长长的长廊,张穹羲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张竹帘前,看不到帘子后的是什么人,只闻那人轻轻说道,“年轻人,你想去九华山。” 张穹羲怔住,“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愿意用你的功德和福报来换取安然去九华山?” 对于一个修行人或者通晓佛道理论的人来说,都不会不知道一个人的功德和福报对这个人一生的重要性,只是对于张穹羲来说,可能功德和福报不太重要,他只要去九华山,走金乔觉曾经走过的修行之路就可以了。 也没有过多思索,张穹羲目光一定,“我愿意。” 双手捧着咖啡的景泱心里蓦地一震,庄嵘见他面色不对,“你感应到什么了吗?” “善听在幽篁居。” 庄嵘眸光一转,马上知晓张穹羲进入幽篁居的用意,他担忧地揽过景泱就匆忙从图馆离开赶往幽篁居。 只是,当他们到达幽篁居的时候,庄嵘和景泱都强烈感应到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制造出一阵怪的磁场,仿佛里头在大战似的。 原来在荆世源想要吸取张穹羲的功德和福报时,张穹羲胸前的骨牌却突然发出强烈的红光与之对抗,荆世源被那红光震得反而有些晕眩,一旁的裘裘见状忙把他们两个的力量打散开来。 在荆世源停止施法时,那红光又迅速收回骨牌里,那神秘可怕的光芒震悚着张穹羲的心脏,他震惊地低头看着胸前的骨牌,双手颤抖地捧起来,嘴里似乎嗫嚅些什么,不知所言。 裘裘把蛇尾伸过去想要卷走他手中的骨牌,却被烫得浑身一颤,惊慌地逃窜回荆世源身边,荆世源神色怪地盯着张穹羲,“这灵骨法衣为什么威力那么大?” 张穹羲惶惶地回答,“听说这是金乔觉释地藏的人骨法衣。” 荆世源失声笑了下,“怎么可能?他入寂几年肉身不腐,他的弟子为他建造肉身塔,又怎么会有他的人骨法衣?” 张穹羲慌忙地解释,“可是我分明能感应到这上面有释地藏的气息。” 荆世源不以为意地回答,“我也感应到,可是那不是他的,是你的前世。” 庄嵘和景泱进入了幽篁居,方才的混乱磁场消散了不少,而且里头的人都安然无恙,庄嵘才放下心来,他看见张穹羲手捧灵骨法衣,眼神空洞。 知道荆世源想要引诱他交换福德,心中略微不忿地叹了口气,庄嵘本想不管此事,可是还是对着荆世源斥责几句,“荆世源,你们之间毫无恩怨私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制造恶缘?你一直吸取生灵的福德到底想要做什么?” 荆世源懒懒地吸了口气,不疾不徐地回答,“这些生灵想要获得些人类无法给予的东西,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去帮助他们吧?不拿点什么我倒觉得对不起我自己了。” 景泱在一旁仔细看了看张穹羲,忽然有种亲切感,仿佛很久之前见过面一起玩耍过一样,由心地感觉到暖意。 庄嵘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又停手了呢?” “因为他身上的骨牌具有那邪教的力量,我无法吸取他的福德。” “不可能,你刚也说骨牌有释地藏的气息,怎么会是邪教呢!”张穹羲不相信他敬仰的地藏王菩萨会和邪教扯上关系。 庄嵘和景泱同时看向他胸前的骨牌,就是之前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骨牌,只是这上面虽有金乔觉释地藏的能量,可是非常弱,相反有些比较邪性的能量倒是十分强大,强大到会影响佩戴的人的心智。 “这块灵骨法衣你是怎么得到的?”虽然知道是那个女教主传给张穹羲,可是庄嵘还是想知道来历。 “教主说她祖上传给她的,是在九华山一位老人家手里买到的。” 荆世源一脸事不关己,“你们这个教主教人心性向恶,好几代人以恶念加持骨牌,所以刚才的红光才汇聚了不少邪灵的能量,把原本金乔觉的善缘都给磨掉了。” 庄嵘看着一脸木然的张穹羲,好心劝道,“把这个骨牌交出去吧,警方追捕的是佩戴骨牌的邪教教主并不是你,而且你要去九华山修行没必要带着这个。” 张穹羲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九华山?”可是他的手却死死抓住骨牌,并没有想要交出去的意思。 “因为你前世是金乔觉身边的白狗,你这辈子见到和地藏王菩萨有关的一切自然感到亲切,可是这块骨牌不是他的。” 张穹羲不想相信,他摇着头后退半步,“邪教也好,地藏王也好,这块骨牌既然在我身上就注定是我的,我不会交出去的。” 荆世源高声地叹了口气,“爱交不交,你们慢慢争吧,本尊回去睡个觉。” 张穹羲眼看荆世源要离开,就想要追上前,庄嵘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现在身边已经跟着不少阴灵了,这个骨牌只要戴在身上一天,就会让你渐渐丧失心智,最终堕入魔道,你非但不能好好修行,反而自己会劫数难逃,这是地藏王菩萨不愿看到的。” 张穹羲似乎有所触动,可是就在他想要放手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控制住思维一样,脑中一阵剧痛,眼中倏地红光闪现,不由自主地催动骨牌邪气,庄嵘见状忙抬手运掌挡住骨牌中被依附的恶灵的攻击。 荆世源冷眼地瞄着他们,“他骨牌里面恶灵太多,连我都不能攻破,你一个凡人肉身别白费力气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行,既然能结缘,就不能放任不管!” 裘裘想了想,问道:“哥哥,你何不趁现在把他的福德吸走?” 庄嵘闻言大惊呵斥,“你们不要胡来!他就是因为有前世的福德在才不会让邪灵那么快侵害到他的身体和心性,若是你们现在就抽走他的福德的话,他骨牌上的恶灵就会马上侵蚀他的元神让他精神失常了!” 裘裘娇嗔地瞟了庄嵘一眼,“不过是说说而已,我看你一个凡人怎么搞得来这骨牌里的恶灵。” 荆世源双手抱胸地立在一旁看好戏,庄嵘竭力地把掌中火光放大,可是骨牌恶灵的力量确实非常强大,他几乎快要支持不住了,景泱忽然感应到些什么,意念中出现了前世他和文殊师利在新罗的金刚山点化金乔觉的画面。 正当庄嵘想要收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沉稳持重的吟诵声。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庄嵘都还没反应过来,张穹羲就已经收起恶念,呆呆望着景泱,只见景泱双手结了文殊师利咒语手印,左手掌心朝上,右手掌心朝下,右手食指压左手食、无名二指,右手中指压左手食指,左手拇、小两指在上面自然伸开,略弯曲,右手拇、无名两指在下面相捻,右手小指自然伸出。 景泱将此印置于胸前,闭上眼睛深沉地念出一句梵音,“OmAraPaCaNaDhih。” 庄嵘也收起手,静静看着安忍智慧的景泱,他知道景泱念诵的是文殊师利心咒,可以增长福德、智慧,还可增强记忆力,辩才无碍。更可消除愚痴,明瞭诸法实相。 那骨牌上的红光非但退了去,还完全消失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骨牌里恶灵的存在,张穹羲的心也忽然变得心静如水,眼眶泛红,眸中泪光闪烁,面目渐渐趋于平和安详,他像是受度化一般缓缓跪在景泱跟前,双手合十,闭目吟诵着那句心咒,“OmAraPaCaNaDhih。” 荆世源和裘裘都神情诧异地看向景泱,此时的景泱身上似乎散发着金光,魂骨纯净,一点都不像着相的芸芸众生,到像是一尊汇聚无上智慧的佛像,端然伫立,静谧祥和。 景泱睁开眼睛,面目未改,眼睛明净透亮,一开口就是佛音无边的深重声线,“生佛无别,同一真如。妄心无体,妄境不实。心境互依,似有实无。一切诸法,皆从妄想生,依妄心为本。然此妄心,与诸妄境,相依而有。一切诸法,这一互相依赖的生灭相,但有名字,实不可得。如镜中像,无去无来,本性空寂。善听,你和地藏王菩萨应化之身的善缘本可以善为终,只可惜金乔觉当年送童子下山后,你担忧他在东崖洞穴内孤苦无依,因此即便已经死亡,你的灵都还是陪在他身边,也因此心生怨念,因为你放心不下他。” 张穹羲轻闭双目的眼角湿润得绽放出一点光,慢慢滑落在脸颊上,声音带了些哭腔,“文殊师利,善听挂念释地藏,想去九华山修行。” 景泱平缓地说道,“你挂念他,不必去九华山修行,地藏王菩萨前世乃至现世,都有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你若想与他一同实现该愿,就该放下执念,放下对过去的遗憾,他自然在你身边。” 张穹羲缓缓睁开双目,泪光挂在睫毛上闪动分明,他摘下骨牌递给庄嵘,复又双手合十再次念诵文殊师利心咒。 幽篁居的长廊已然平静,景泱睁开眼的瞬间,仿佛被醍醐灌顶般惊得跌回了人世俗尘,庄嵘忙扶着他的胳膊稳住他的重心,景泱恍然与庄嵘对视,莫名地眼神迷离,恍若隔世。 庄嵘立即拿出手机联系明旭,才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再见一面。 荆世源看着如梦初醒般的景泱,漠然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不少,眼中甚至还有一些担忧和郑重,“小狮子,希望以后你平安、快乐。” 景泱面色有些颓然地向他颔首,被庄嵘搀扶着走出幽篁居。 一见到外面的太阳,景泱似乎才定过神来,庄嵘似乎感觉他有些变化,触手摸向他心脏的位置,景泱别过头去看他,忽地没有来的一阵心悸。 “你怎么了?” 庄嵘眼神中泛起了柔和又感慨的神色,“景泱,你的心轮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万恶之源(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无相寺,坐落在距离庄嵘家不过二十公里的步行街中,是规模庞大、外观融中西工法的寺院,寺顶高耸壮观,寺内金碧辉煌。 礼佛殿内有僧人和善信一同念诵经文,伴随着大磬和木鱼的敲打,气氛相当庄严圣洁。 寺院里地下一楼的报恩堂存放着往生骨灰,庄嵘父母的骨灰和景泱母亲的骨灰刚好存放在一条走道的两旁,他们把一小束花贴在玻璃柜面前,静默地看着里头亲人的照片,虔心地闭上眼睛,似乎在和他们沟通。 大概也有二十五年了,庄嵘带着景泱去祭拜他的母亲,景泱小时候曾经问过他父亲在哪里,庄嵘都回答在很远的地方,也从未去找过,因为庄嵘知道,太上老君把景泱带到他身边必定有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有共同面对的磨难,所以庄嵘没有太执着地为景泱寻找亲人,只觉得世间万物一切随缘就好。 结束了短暂的祭拜,他们转过身相视苦涩地一笑。 正当他们要走向彼此的时候,一位禅师带领一个女人静静走了过来,或许是磁场影响,景泱不由看向那女人,只见她衣着普通,垂头默默跟着禅师走,在经过他们之时稍稍抬眸瞥了瞥景泱,景泱见那女人思维有点凌乱,眼神飘忽,意念不集中,应该是因为她身边跟着的阴灵实在太多,从而影响到她的心性,甚至连寺院这么神圣清净的地方都能干扰磁场让景泱心下不禁一颤,待那女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后,景泱才把目光重新落在庄嵘身上,一缕疑惑浮上脸颊。 景泱快步走到庄嵘身边,“刚刚那女人太猛了,我头皮发麻。” 他们并肩慢慢走出报恩堂,庄嵘才回答,“她身后全是冤亲债主,前世作孽太多,能活到现在算不错了,应该三十好几了吧。” 景泱突然笑得慧黠,“你暴君那个前世荒淫无度又暴虐无道,后来你转世做了薛仁贵又杀人如麻,你不也能活到现在?” 庄嵘睃他一眼,“你现在看到得东西多了,就开始八卦我的前世了是吧?你怎么不说我在前世也有修行过呢?为什么会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因为坏人比好人更容易悟道成佛。” “你道理多,我说不过你。”景泱搭着他的肩,“走吧,去吃饭!” 就在他们走出无相寺的同时,一个中年男子与他们擦肩而过,似是受到什么牵引,景泱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那男人的背影,庄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感受到什么。 那男人走入报恩堂,憔悴的面容看到亡妻的骨灰和照片,落下了深沉的眼泪,只是当他看到玻璃柜面上粘着一小束花,他脸上骤然惊喜万分,马上就跑去找报恩堂的负责人询问骨灰登记的人,当他看到登记名录上的联系人是“庄洛”时,又陷入了一阵沉思。 两人去了一家情调不错的餐厅吃泰国菜,才吃下一口炒饭,景泱忽然胃部略微一阵翻搅,脸色一变,马上把炒饭推到庄嵘面前,庄嵘见他脸色怪异,连忙放下筷子关切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恶心好想吐……” “你孕吐了吧?” 景泱瞪他一眼,“你才孕吐!” 庄嵘默默地把他的炒饭挪近自己一点,“你这是开智了,想起很多前世修行的事情,这炒饭我帮你吃,你去叫个清淡点的。” 景泱又跑去点了个白粥和青菜,回来见庄嵘吃得尽兴,喝下一口冰咖啡,又叹了口气,“我现在连吃肉都觉得恶心了,接下来是要断绝七情六欲吗?” 庄嵘笑得随意,“只可惜你还是个人,你还是会和一般人一样无法断绝情欲。” 景泱神情微有恍惚,“情欲,你是说我还是会和一般人一样结婚生子?你从我面相看得出来是吗?” 庄嵘静静抬眼看他,觉得他眼里有些惆怅和犹豫,“怎么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景泱定定看着他,“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还睡你的,我和谁结婚生子?你吗?” 庄嵘手中筷子一顿,“我生不了孩子。” “唉……”高声叹气,景泱背靠在椅子上,懒懒地双手抱胸,“咱俩大老爷们要不真凑合过算了,别想着结婚了,现在不婚族太多,女人都不愿意结婚生小孩,咱们又不是没手,可以自己动。” “你老提这个,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庄嵘无奈地盯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些别的意图,只是景泱眼里却十分平静并没什么波澜。 景泱轻哼了一声,“我说咱俩凑合又没说要干嘛,你倒是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去了。” 心中有些荒凉,庄嵘故作淡定,“凑合,没说不可以,我暂时还没想到那么远,也没遇到什么适合的对象是可以谈婚论嫁的,更何况,也没这个时间去想。” 白粥和青菜上了,景泱却眼色幽深地看着低头吃饭的庄嵘,踌躇片刻,才开口唤了声“老庄”。 “嗯?”庄嵘也没抬头。 “这辈子,我们相遇,是要让我们继续前世未完的爱情吧?” 心重重地一沉,庄嵘完全停滞了吃饭的动作,含在嘴里的饭不知道要咀嚼还是直接吞下去,他知道现在景泱肯定紧紧盯着自己,静默片刻,庄嵘才慢慢把嘴里的饭吃下去,他抬眸,也不回避景泱直视的眼神,反而静静地回视他,果然这次在他眼里分明看出了平静以外、别有深意的情愫。 景泱忽然笑出了声,只是他笑得悲酸苍凉,像极了前世的妺喜在最后与桀会面时的情景,“老庄,你不用拿同性恋阴阳不平衡的理论来说我,我是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说过,做不成相爱的夫妻,可以做相爱的兄弟,可是,我就从未把你当过兄弟。” 庄嵘心中滞然,怔忡地凝视他,担心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让他无法接下去。 只闻景泱语气依旧凄然悲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你对我而言,亦师亦友,是兄弟也是亲人,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劫难,生死与共,在寻常人眼里,我们早已密不可分,我甚至认为,太上老君把我送到你身边,让你我一同经历苦难,师父让我想起了完整的前世,就是来与你再续前缘的。” 庄嵘没有任何回答,只深重地、静默地看着他,景泱轻轻一笑,犹如妺喜那纯真无邪,又带着轻微怨念的笑,似白霜、似雪花,落在庄嵘眼里心里,绽放出一生哀艳、一世凄绝。 景泱也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闹僵,自嘲地笑笑,“好了,我说完了,你当我发神经就好,我可以吃东西了。” 庄嵘内心虽有情愫,可是他很容易就克制了,见景泱已经埋头吃东西,心中也似乎平静了些,才缓缓地接他的话,“景泱,很多时候,感情的事情很难说,你是无色丨界天里无男女相的神兽转世成人,对爱情还是会很懵懂的,所以你会觉得自己男女不忌,不过这样也好,你心里有众生,心中有大爱,就无法断情、断交。” 虽然有些答非所问,至少景泱心里松了口气,庄嵘没有听出来自己的弦外之音,其实庄嵘听出来了,只是他一直很努力摒弃体内的躁动,也抑制了神色上暗涌的情愫,才得以恢复清明的心境来面对景泱暗示性的真情。 忽然手机震动,庄嵘看了看信息,有生意了。 有个叫闫米的女人请他去她的公司看风水,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阴灵在公司逗留。 他们似乎很默契地忘记吃饭时候说过的话,一同若无其事地去到闫米的公司,事先不知道那公司的名字,只知道是做文化娱乐的。 一进入公司门口,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张张的影视海报,才知道这个名叫Memory的公司早前与他们有过深重的缘分,因为那是江慕和凌泷的经纪公司,那副海报正是他们两个主演的电影——《山海经·拂尘意》。 商务总监舒乡一看到庄嵘,惊喜地上前,“庄师父?怎么是你?” 庄嵘也感到意外,“是你们老板闫女士联系我的,没想到又见面了!”庄嵘见景泱有些愣然,忙向他解释,“这位舒小姐是之前去Destiny谈下午茶合作的商务总监,苏敏见我刚刚和客户谈完,就顺便拉上我一起聊了,因为舒小姐也对灵异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景泱忙颔首示好,“小姐姐你好,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寒暄了几句,闫米就走了过来,庄嵘和景泱同时一怔,那不正是今早在无相寺内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吗?她身后果然还是跟着一堆难搞的冤亲债主。 “闫女士,我是庄嵘。” 闫米见到庄嵘似乎感觉到一丝安定,也没怎么说公司的情况,只小声地问他,“我们这里是不是有鬼?”然后回头看了看舒乡,“舒乡你说是在哪来着?” 舒乡慢慢指向某个方位,那是个摆放杂物的地方,“我隐约在那见到一个灵体,长头发的,浑身又绿又灰,分不清男女,可是我感觉是个女的。” 庄嵘不意外舒乡能看到阴灵,因为他当初与她见面时就知道她有阴阳眼,只是舒乡的心态和闫米的心态有着天壤之别,庄嵘感觉闫米心里不平静,神态也有点不太安宁,不打算隐瞒,直接道,“确实有个女灵,不过这里不止她一个,有好几个。” 闫米神色慌张了起来,“那怎么办?会影响到我们公司吗?” 庄嵘缓和了她的情绪,“别担心,这个女灵也有五百年了,我看看能不能先处理她,她一安顿好,其他小灵就不会碍事的了。”说着,他就从双肩包里掏出水晶灵摆,闭上眼睛感应。 在场的职员都安静无声,没有打扰他,庄嵘看着灵摆的转动的方向半晌,就收起了灵摆,“这位女灵是要变成地基主的,就是管理这个大厦附近的阴灵,因为你们大厦这边风水不太好,阴灵也特别多,以后地基主会帮你们处理的,不需要太过担心。” 闫米稍稍安心下来,“那太好了,我们公司最近也不太顺,原来是阴灵多的原因,我还特意跑去寺院做了功德。” 庄嵘看了看她的气场,直言不讳,“其实这些灵体也影响不了你们公司什么,主要是你身上有比较多不好的东西跟着,才会影响到你的运势。” 闫米果然神色惶然,心神不定,眼神都开始乱飘,腿脚不稳地原地踱着,“我身上有什么?灵体吗?” 庄嵘沉稳地点头,“都是你的冤亲债主,前世带来的,今生来向你讨债的。” 闫米又着急地问,情绪在她的脸上大起大落,“那要怎么处理?会对我有影响吗?” “当然会有影响,他们都会对你的心性和运气造成很大的伤害,甚至连同你的公司也会影响到经营不顺。” 闫米脸色发白,彻底慌了,“确实小时候经常发生车祸,还弄得一身伤,后来又有很多人问我借钱都没有还给我的,最近又老是有生意上的人坑我,大师能赶紧帮我处理掉这些债主吗?” 庄嵘认真思考了顷刻,“现在还不是时候,向你讨债的人还没完,你身边的阴灵也还没完成他们的使命,你先每天抄写心经回向他们,让自己定下心来,也让他们安分一点,回头我再帮你看看该怎么处理你身边的阴灵。” “我前世做了什么身边有那么多东西跟着?而且我好像真的也感觉到这公司有阴灵。” 庄嵘看了她好一会,才慢慢解答,“你曾经有一个前世是春秋时期鲁国的一名通灵巫师,自然到了这辈子也是有感应,只是你很多前世品德都有问题,答应了很多人的事情做了一半甚至不去做,所以这些人都跑来跟你要债了。” 闫米也没怎么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还有点嬉皮笑脸,“说起来我们之前有个经纪人,坑了我几万块钱,想要合作的演员影都没见到,我就把他给开了。” 庄嵘静了静神,从她的描述都可以感应到了一些因果,“他前世是个女人,你和她一样都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只是她被人陷害然后跑出去树林上吊,你想要阻止都来不及,所以这辈子你也是在还债给他。” 舒乡突然生出了尊敬的神色,他把一直旁听的景泱拉到一边,“小哥哥,他那么厉害,看一眼就能知道前世啊?你是他助手吗?” 景泱双手抱胸,漾起薄怒,“什么助手?我也不差好吗?他能看到的我都能看到。”见舒乡又一脸好,景泱不禁也认真端详她,“你也在他们那个前世里,你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这辈子福气不错,头上有光,运气不差,到哪都有贵人。” 舒乡果然眼神一定,眼里充满触动,“我们几个还有这种缘分……不过我确实到哪都有贵人帮我欸,那你能看到我身上有没有什么灵体跟着吗?” 景泱随意笑了笑,“你怎么会有灵体跟着,你身边有两个护法呢!” “啊?”舒乡向左右看了下,“我怎么会有护法?” “因为你是天上下来的,自然有福报。” “天上下来的?”舒乡眼神里肃然起敬,越来越凑近景泱,“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景泱见她性格里的认真单纯和自己有点像,不禁和她愉快地聊起来,“你前世是童子,跟在你师父身边做事,转世成人也是为了学做人,不过应该也是要跟神尊做事。” “也是……?”舒乡怔怔地看着景泱。 “因为我也是天上下来学做人的。” 舒乡神情有些激动,“难怪我觉得你有些亲切,感觉前世就认识一样。” 他们的笑声引得庄嵘看向他们,见景泱也笑得那么开心,似乎他和舒乡在天上也有一定的缘分。 庄嵘安排公司职员摆了一张长桌在存放杂物的位置的前面,让他们买了两个加热过的盒饭,弄了些生米装在玻璃杯里,再在上面插上三支香,东西都摆好之后,再恭请女灵和另一个灵体一起作为地基主。 公司几个人虔诚安静地看着那三支香燃得很旺,庄嵘让闫米回去买点金银阴钱烧给女灵,就正式完成女灵被任命为地基主的仪式了。 另外约了时间处理闫米身边的阴灵,庄嵘和景泱就离开Memory了。 景泱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机,刚刚和舒乡交换了微信,“老庄,舒乡对生死轮回也很感兴趣,说你们上次没聊尽兴,想约我改天出来喝东西,我让她直接去Destiny了。” 庄嵘随意看他一眼,“挺不错的,你也可以给自己招揽生意了。” 景泱轻哼一声,收起手机,“我这是在给你找生意好吗?” “我看是她对你比较有兴趣,她一点问题都没有,没什么生意可做的。” 景泱搔搔头,“那也可以通过她介绍她有问题的朋友过来嘛?” “那个闫女士倒是可以引出一串有问题的朋友,舒乡这辈子很难认识到有严重问题的朋友的,因为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果不其然,才安静一两天,庄嵘的手机就一直收到闫米的各种问题,一般都是发来照片让他看看她这些朋友有什么问题,而景泱那边,纯粹就是和舒乡聊聊天,轻松愉快。 庄嵘见不得景泱那么开心快乐,就把他拉过来,给闫米发来的照片他看,“大猫来,你看看这人能看出来什么吗?” 景泱瞅了他手机屏幕上的男人一眼,撇撇嘴,“头上有个干涸的爪子,不像阴灵。” “应该是饿鬼道的,跟这人的因果可能还需要见到真人才能看出来。” 景泱觑着他,“你怎么认识闫米之后每天那么忙,跟相亲似的。” “你不也忙着聊天,跟联谊似的。”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看手机?我又无聊,难道我要对着墙联谊啊?” 庄嵘笑出了声,“客户有问题,当然还是得解决。” “她有问题的朋友真多。” “前世作孽太多,是这样的了。” “还好我前世还算比较正常。” 庄嵘点开了电视,调出了关于地藏王菩萨的佛教电视出来看,侧过脸见景泱还在低头聊微信,“你回房聊吧,我看会电视就睡觉了。” 景泱放下手机,“我陪你看。” 两个人安安静静看电视,看到释地藏才从新罗漂洋过海来到大唐,就想要前往五台山朝拜文殊师利,一位云游僧冷冷地对他说,菩萨若有固定的住所还是菩萨吗?释地藏恍然大悟。 庄嵘肩上突然一沉,知道景泱睡着了,无奈地把他的头给移回去,没过几秒又枕了上来,庄嵘斜眼瞄了瞄,就随他这么靠着了,景泱嘴角忽然微微上扬,原来在庄嵘把他的头挪开的时候已经醒了。 电视播完了,景泱真的睡着了,庄嵘也有点睡意,懒得叫醒景泱,就放下遥控器靠着沙发眯了一会。 景泱终于被自己的脖子给酸醒了,他侧过脸去看正在熟睡的庄嵘,头微微扬起,颈部线条完美,似乎在前世,妺喜也曾如此安静贪恋地观看着他的容颜。 不由地用手支着颞颥,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观赏一件精美的瓷器一般,景泱知道对于妺喜而言是必须要恨桀的,可是他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八年,每每危难之际,庄嵘的生死相护,他们今生的生死与共早已经抵消了前世的仇恨。 可是,桀亏欠妺喜的情,庄嵘用今生的生死相护是无法弥补景泱心灵上的空缺的。 庄嵘转醒,看到身侧的景泱正定定看着自己,双双一怔,景泱心下尴尬地站起身,故作从容地走向神坛上烧了个老檀香。 庄嵘思忖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景泱,我刚刚做了个梦。” 景泱回过头看他,“什么梦?” “我梦到你以后事业有成,结婚生子。” 景泱心中猛然一沉,一阵檀香轻轻流淌鼻尖,缓缓流过眼前,了若无痕,“那这个梦里,有你自己吗?” 庄嵘知道他的意思,若无其事地答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你说……这是我的未来……?”景泱脸色颓然地望着他。 庄嵘勉强地点了点头,“你在未来忘记了很多前尘往事,有妻儿,再也不用过着受前世折磨的痛苦日子,也不用苦苦修行,你的未来只有幸福和快乐。” 景泱忽然眼目生酸,他知道庄嵘从不骗他,因此感到心中一阵揪心之痛,他转动着喉结,艰难地问,“我忘记了很多前尘往事,难道我会把你忘了吗?” 庄嵘稍稍低眸没再看他,只是语气变得低沉,似有郁结缠绕,“如果你以后过得好,又何必记得我呢?记得前尘往事,只会徒增烦恼,做一个普通人,可以一世无忧。” 他的声音纯粹净净波澜不惊,檀香的烟气再次萦绕到景泱的眼前,洇开了淡淡的愁云薄雾,仿佛轻轻覆在了庄嵘的面上,使他二人间恍似隔山隔水都无法隔断心中已然清明的情思。 景泱静静走到他面前,涩然一笑,见庄嵘闻声抬眸,景泱神色坚定,“我是不会忘记你的,除非你再伤我一次。” 字字清晰地打在庄嵘的心上,耳边却传来了来自妺喜前世凄绝的声音。 “下辈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景泱意犹未尽地看着他,“其实,我刚刚也梦到了你的未来,可是,你的未来有我。” 一瞬间,庄嵘忽然觉得透骨的冷,旋即攥紧了衣服下摆,他无声地凝视着景泱,他知道,此刻的景泱不仅带着妺喜的悲喜爱恨,还夹杂着这辈子的情感纠葛,他知道,景泱对他,注定不只是兄弟之情和朋友之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万恶之源(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一声手机震动把庄嵘和景泱同时震醒,景泱睡眼惺忪地拿起枕边的手机,是舒乡的来电,才接听了五秒不到,景泱就被吓得睡意全无,直接坐了起来,挂上电话之后就把身边的庄嵘拽了起来。 “老庄快去Memory!闫女士发神经了!” 庄嵘和景泱火急火燎地赶往Memory公司,才见到舒乡就见她一脸焦急担心地指着闫米的办公室,办公室门紧闭着,所有人都神色惶恐地离得远远的。 “老板一大早就在里面摔东西,刚刚还拿起电脑就砸向我们,还好我们把她先绑起来把她关在里面,要是你们晚点来我们都要报警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是不是鬼上身了?” 庄嵘走近办公室,感觉到里面确实磁场混乱,应该是有不同类型的阴灵在相互干架,他缓缓打开门,看到闫米头发凌乱地被绑在椅子上,本来眼眉低垂的她猛然抬头瞪着庄嵘,瞳色汹涌间目发出绿光,眸中映出了一只绿色的战马,她张嘴嘶吼一声,眸中的绿光竟然像利刃一般射向庄嵘。 几乎闪避不及,那绿光从庄嵘耳边骤然飞过,在他身后不远的墙壁上形成了一道刀痕,景泱担忧地想要上前,闫米眸中又攒起了凛冽的绿光,庄嵘一把将景泱推开,运起掌中火光,在那绿光要发射之际,猛然将火光打进闫米的眉心,闫米怒吼一声,眼睛却似乎恢复如常了。 舒乡小心地走上前,“她这是怎么回事?被什么附体了吗?” 庄嵘收起掌中火光,“她不是有一个前世是巫师吗,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她那个前世是个女同性恋,她当时有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徒弟,后来把人家抛弃了,之后闫女士转世成了一个元帅,那个女徒弟成了她的手下,闫女士当时看中了人家的战马,可是那个手下不肯,她就连人带马都杀了,因此他们一人一马的怨气非常深,那匹战马本来已经开灵了,被她这么一杀,跟到现在已经成精修了人形,所以更加影响到闫女士自身的肉身和心智。” 景泱白眼道:“真是丧心病狂!” 舒乡也神色一惊,“那怎么办?你刚刚打的是马,那女孩子呢?” “那女孩子虽然怨气也深,可是没有那匹马凶猛。”庄嵘从双肩包里拿出几张符递给景泱,“帮我在四角化了,先让气场干净些。” 景泱领命一般接过符咒,点燃后迅速在公司四角绕了绕,公司职员似乎也稍稍安定了些,景泱把烧完的灰扬在了公司外面。 舒乡看了看四周,“我也感觉到气场是干净了不少。” “不过闫女士这个情况,现在有点难搞,毕竟这一人一马和她有这么恶劣的因果,而且按照她现在的路,她以后还是要修回去的,就是始终都是要和阴灵接触。” 景泱回来探头去瞧了瞧闫米,在庄嵘耳边细语,“他们前世被她害得那么惨,现在不愿意交流也不愿意走,你是不是得发大招跟它打?” 庄嵘低头凝眉,似乎在算些什么,许久才抬眸,“现在不能打,我没带收妖法器。” 舒乡怔了怔,“那这是要让她一直呆在这?会不会出问题?” “没事,我布个结界,先把战马困住。”说完,庄嵘抬起双手在胸前打了个手印,闭眼念了一句咒,猛然向闫米的办公室一指,一道快速得连景泱都几乎来不及察觉的紫光飞向办公室门前,消散开来。结界布完,庄嵘才舒了口气,“好了,她暂时不能出来害人,明天我再过来。” 景泱拉了拉他,“老庄,她就这样被绑一天一夜啊?不惊悚么?” 庄嵘神色冷静,“那你送她回家。” 景泱马上打了个颤,连忙摇头,“这种好事我才不干!” 庄嵘向旁边的员工说道,“好了你们也别担心,明天就没事了,让你们老板以后多做好事,别重蹈前世的覆辙,否则只能等天收了。” 景泱愣愣地跟着他离开Memory公司,头一次见他连费用都没收就走出来,还在怪地想询问他情况的时候,只见他忽然胸口一痛,他双腿一软已然半跌在地,景泱心头顿时大惊,立即跪坐在地上扶起他。 “老庄!你别吓我!你还好吗!” 庄嵘眼神恍惚,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景泱伸手摸他的额头和脸颊,心猛然一沉,“不行你身体太冰了,去医院还是回家?” 庄嵘艰难地回答,“回……家……” 景泱没办法,只好一个转身将他背到身后,扬手叫了出租车回家。 还是大白天,庄嵘就已经昏睡起来,景泱担心得坐在床边,时不时探探他额头的温度,又感应不到他的情况,只好手机查询他这个是什么病症,可是既然他都说不去医院,那肯定就和生病无关了。 只是身体还是很冰,景泱帮他把被子盖严实了,一直摸着他的脸想让他赶紧暖和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嵘似乎在睡梦中经历着什么劫难,他眼珠子不停转动,口中也轻轻念叨着什么,双手也轻微颤抖了起来。 景泱心下一惊,之前也从未见过他有这种情况,该不会是他的魂魄飞了出去吧? 转念一想,景泱以前又没和他睡过,怎么知道他平日睡觉是什么情况。 无奈之下,景泱也窜进庄嵘的被窝里紧紧搂着他,“老庄,以前你总是进入我的梦里救我,现在换我来你梦里帮你了。” 景泱入眠不到几分钟,就进入了一个空间,那是一个昏暗得不见阳光的森林。 循着一些怪的光线,景泱跑到了森林深处,见到一只庞大的绿色战马在仰天长啸,像是掀起无尽风浪,马背上还有一个少女,风沙迷了景泱的眼睛,景泱倏地停滞步伐遮住前面的狂风,只见那战马猛然攻击地面的一个人,当他定眼一看,竟然是庄嵘在那里施手印和战马对抗。 难怪庄嵘在梦里那么难受,景泱急忙顶着凛冽狂风跑到他身边,只是还没说话,庄嵘就向他大声呵斥,“你进来做什么!快回去!” 景泱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在翻腾奔涌如龙卷风般的妖风席卷之下,想起上次在幽篁居迅速入定的情景,立即闭上眼睛盘腿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景泱身边马上就出现了一道金色光圈笼罩着他,那一人一马掀起的妖风再也影响不了他,他保持住这层光,慢慢睁开眼睛,小心地站了起来,把身体渐渐挪到庄嵘身边,尽量让他的光也可以保护庄嵘。 庄嵘瞬然惊愣,“景泱,你第一次在梦中魂魄离体会很伤元神的,你还要使出你的金刚护法,你简直不要命了!” 景泱定定地看着他,丝毫不畏惧任何劫难,语气坚决,“老庄,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庄嵘撼动得心神一颤,忙趁着战马和少女无法攻破金刚护法,加重了手印的力度,景泱重新闭上双眼,也使出了文殊师利心咒手印。 战马化作一缕轻烟飘入了庄嵘胸前的天珠里,终于被收服了,少女也恢复了恬淡的气息,离开了这片森林。 庄嵘和景泱的魂魄一下子回到肉身,瞬间惊醒,却仿佛重生一样疲惫不堪,两人身心俱疲地凝望着对方,又缓缓闭上双眼昏睡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景泱比庄嵘先醒了过来,只是因为魂魄离体到别的空间收妖,真的累到不想起床,他半睁着眼睛看着还在熟睡的庄嵘,抬手覆上他的肩,再也不想要隐藏自己早已无法抑制的心了。 “老庄,假如我不是妺喜转世,你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庄嵘似有动容地转了转身子,直接靠在了景泱的怀里,景泱顺势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他脖子下,轻轻拥着他,再度陷入昏睡。 只是当庄嵘被热醒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景泱的脸的时候,本来下意识就要推开他,只是在怔忡的一瞬间里,庄嵘竟然舍不得放开这段即将陨灭的温情。 思索片刻,庄嵘还是翻了个身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他扭动了下脖子起身,睡太多,后脑都有点痛了。 走出卧室倒了杯水,庄嵘仰头一饮而尽,瞄到神坛上那串念珠,竟然微微散发着白光,他急忙上前拿在手里。 一缕白光竟然化成了人形飘然出现在庄嵘面前,毫无红光戾气的琬儿俨然只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恬静女子,庄嵘看着只有半透明的她,目光滞然。 琬儿温婉地开口,“这段时间是我执迷不悟,是我对不起你,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受文殊师利的封印还有你的每日诵经加持,我已经心无欲念,我的期限也到了,所以文殊师利特准我出来向你道别。” 庄嵘神色慨然,“好,你做得很好。” 琬儿轻微地冁然一笑,“前世和今生我都伤害过你至爱之人,若你我之间还有来生,我愿偿还我曾犯下的罪孽。” 语毕,两名阴差就将她带走了。 庄嵘的手机把景泱震醒了,他迷迷糊糊下意识就替庄嵘接听了。 “喂你好。” 对方是一把深沉沧桑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庄洛吗?” 景泱脑子稍稍清醒了点,“庄洛?不是啊,这是庄嵘的手机,你哪里找?” “哦……”对方沉默了几秒,“我曾经在无相寺看到有人供奉梁灏晴的灵位……” “什么?!”景泱一听见母亲的名字,震惊得坐了起身。 可是对方突然没声了,只剩下隐约是心电图的警报声,随之而来是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再来就是凌乱的仪器声和细微的说话声,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景泱马上回拨过去,可是无人接听,他焦急地盯着刚刚的来电显示,走出卧室,只见庄嵘正在打坐,不能轻易打扰,只好先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走进厨房煮起面来。 看着正在烧的水,景泱沉思了起来,他回想起以往和庄嵘共同生活和经历的点滴,并非常人能及,如若真像自己之前所说那样,他们之间要是一男一女,恐怕在彼此的生死相护间早已情根深种。 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是两个男人,景泱都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早已对庄嵘产生情愫,只是他尚未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庄嵘动情,是在得知他们的前世那一刻开始,抑或是更早…… 不过爱情本来就是在无形之中动摇人的心智,没有迟早之分。 如今他真的很想真切实在地拥有庄嵘。 “明天跟我去一趟Destiny总部大楼。” 思及此,庄嵘已经站到他旁边,把他吓了一跳。 景泱缓过神,“为什么?明天不是还要去闫米那吗?” “嗯,我先去那拿个法器,战马只是在梦里收服,并没有容器收它。” “为什么Destiny总部会有法器?”景泱越来越觉得怪,“你之前经常去Destiny我已经觉得怪了,你是不是和这咖啡店有什么关系?” 眉间轻轻一蹙,庄嵘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隐瞒,他低眸看向沸腾的水,“水开了。” 景泱回过神,连忙把面条放进去用筷子散开,“就小白菜挂面,没问题吧?” 庄嵘点点头,“其实,Destiny是我爷爷公司旗下的咖啡连锁店。” “什么?”手中煮面的动作一顿,景泱面上一惊,“你怎么现在才说?这跟里面有法器有什么关系?” “我爷爷早前也做过我现在在做的事情,他多次教导我不要走这条路,毕竟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幸福,可是……他后来才知道我早已被选中,而且一万多年前,是天要灭夏,你我都是其中被安排的,我除了太上老君这个师父,还有一位义母,她就是骊山老母,当年我就是被她选中要灭夏的国君。” 景泱听得目瞪口呆,锅里的水都快溢出来都全然不知,他连忙把火调小,再把小白菜放到锅里一起煮,“为什么这些事情你以前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因为觉得没必要,而且我也曾经以为你只要好好做个人,就不用知道那么多。” 面煮好了,景泱关了火,分了两碗端出去,入座后才问道,“那你现在说难道因为我注定要跟你一起斩妖除魔?” “也不是,只是最近出现的事情有点巧合,所以就先告诉你,我爷爷在长亭山冲虚观修行,道号弘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到山上找他帮忙。” 景泱心中霍然一紧,“你能出什么事?” 庄嵘涩然笑笑,“没事,吃面吧。” 景泱又拿起庄嵘的电话拨打刚刚那个来电,只是对方依旧无人接听。 庄嵘见他神色不安,看了看拨打的陌生电话,“怎么了吗?刚刚谁打来的?” “不知道,是一个男的,他能说出我妈的名字,说是在无相寺看到我妈的灵位。” 庄嵘眼色微变,难道景泱的亲人终于来寻找他了,如此一来,两人密不可分的日子终将结束,“再等等吧,或许他以后会再打来的。” Destiny总部大楼在繁华的商业区,一进入宽敞明亮的写字楼,迎面就是两位漂亮的前台微微鞠躬,庄嵘出示了证件,才得以进入公司的办公区域。 景泱一脸怪地瞅着他,“这公司不是你爷爷的么?这里的人没人认识你还要你出示证件才放进来?” “我从来没有管理过公司,也极少过来,他们不认识我很正常。” “可是你爷爷的公司不传给你传给谁?现在是谁管理?” “爷爷有他的安排,我的一点股份分红也够我们日常支出了。” 说着,景泱已经跟着他进入了公司顶楼,二十八楼。 庄嵘用指纹和密码打开了一间房,景泱才走进去,就被里头摆着的物件吓一跳,与其说家里是一间小寺庙,还不如说这里是个庄严肃穆的神坛。 里面摆放的佛教和道教用品一应俱全,舍利塔、桃木剑、符咒、小经纶、金刚杵…… 景泱随手拿起一个降魔杵看了看,庄嵘见他正要把三棱尖的那一头对着自己,急忙把他的手按住,厉声呵斥,“你不要命了!你忘记三棱尖不能对着自己吗!” 景泱失笑了声,“我还真忘了,还好你提醒我。” 庄嵘无奈地拿过他手中的降魔杵,“既然你选中这件,就用它吧。” “啊?”景泱还在惊讶的时候,庄嵘施了个手印,将他收服在胸前天珠里的战马转移到了降魔杵里,景泱瞪着双眼看着他的举动,默默地学着他的手势,不由一阵慨叹,“你刚刚的动作太曼妙了……” “好了,这个给你。”庄嵘把降魔杵立着递给景泱,“待会咱们把这个东西放在闫米的办公室里。” “啊?把战马放在她办公室,那不是画风更凌乱吗?” “战马也是需要继续修行和学习的,我们虽然强行收了,可是不能放在我们家,所以只好放在她那里跟她一起修行了。” “哎老庄,你这里宝物那么多,以前怎么都不见你来?” “那是因为我来的时候你不知道。” 景泱哑口无言,心中顿感失落,“现在你又敞开家门给我进来,你是打算接受我了吗?” “接受你什么?” 景泱放下降魔杵,身体靠近庄嵘,把他逼在桌子面上,两手按着桌边,目光扫视着他的唇,“当然是我的心,还能接受什么?” 庄嵘与他双目对视,看他嘴唇微微地扬起一丝邪恶的欲念,忙压制心中跳动的心绪,用手肘推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不要闹了,我再拿点东西就可以走了。” 正当庄嵘想要挣脱转身的时候,景泱顺势将他翻了个身按在桌子上,两手都钳制着他的双手,庄嵘大惊地扭动着胳膊,“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景泱非但没有松开他的意思,反而将自己前胸贴紧了他的后背,轻轻地亲吻着他的后颈,被亲吻的地方跟触电一样,让庄嵘心神一荡,他下意识就运起掌中火光,景泱见他火苗顿起,忙握住他的手灭了那火苗,并且含住他的耳垂,使他浑身一颤,得意道:“我的大师,你是不是也忘了我已经是个人了,再也不受你这火光束缚了,以你的小身板根本就抵抗不了我。” 庄嵘无奈至极,“你到底想怎样!” “你难道不知道我每晚跟你睡在一起我都想把你吃了吗?” 又是惊悚一颤,庄嵘的上半身都紧贴着桌面,难受至极,他咬着牙道,“你如果再分不清前世的情欲,就等着文殊师利来抽你了!” “庄嵘!我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愿不愿意,今生我对你的感情,无关前世,只有你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华梦几重(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庄嵘被他的话撼动心神,还未来得及回应,就被他托起脑袋封住了嘴唇,身体一直被他压着动弹不得,此刻就只有被强吻的份了,庄嵘都快要被气红眼睛了。 景泱从庄嵘呵出来的气中意外尝到了香烟以外檀香的味道,惊觉身下之人的骨血难道都是檀香熬成的,便情不自禁地将他的衣服扯下来一点,露出的肩骨白皙清瘦得让景泱心中一热,他轻轻地吻着那一寸肌肤,顿觉庄嵘的惊恐一动都是极致的风情。 “够了景泱!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说我都这样了你还问我想做什么?” 突然门外的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空气间流动的情欲,景泱和庄嵘急忙神色警惕地站好,庄嵘整理好衣服就走出去,见一个员工拿着一个大信封递给他。 “庄先生,之前从律师楼寄过来的,一直忘了给你。” “好,谢谢。”庄嵘关上门,还在好信封里装的是什么,景泱都凑了上来把他逼到墙边,庄嵘猛然用手架着他的动势,“你别再胡闹,要耽搁去闫米那的时间了。” 景泱知趣地松手,见他把信封塞进双肩包,“正事办完了,就该办我们的正事了。” 庄嵘斜他一眼,把几张符咒也放到包里,“你不要再在神尊面前动我,否则我就赶你出门了。” 闻得此言,景泱心中像是开了花似的,他高兴得抱住了庄嵘,甚至红了眼眶,“老庄,只要你我一起,赴汤蹈火,斩妖除魔,在所不辞。” “说得跟赴死似的,赶紧放手别腻着我。” 景泱撇撇嘴,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庄嵘去处理闫米最后的事情了。 在到达Memory公司的时候,景泱果真双手捏着降魔杵中段,端然地举在胸前,舒乡见状连忙让其他人让道,庄嵘拿过降魔杵,打开了闫米的办公室,将其放在她座位靠窗的地方,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一样,景泱彻底松了口气。 庄嵘把昏睡的闫米拍醒,闫米迷茫地看了看四方,如梦初醒般恢复神智,景泱也帮忙把她的绳子解开,庄嵘走到闫米背后,似是要运掌发功。 “你被战马咬着脖子,后颈阴气太重,我帮你正一下。” 说完,庄嵘就闭上眼睛,抬手以掌心对着闫米的后脑及脖子、肩膀,似乎是吸走些什么,景泱看见一团团黑气被庄嵘的掌心吸走,自己也暗自学了学他的动作。 顷刻,闫米舒服了很多,她忙站起身向庄嵘感激道谢。 舒乡又把景泱拉了出来讲悄悄话,“小哥哥,那降魔杵里面放着的就是那匹马吗?” 景泱惊笑道:“小姐姐挺厉害的,我们都没说里面有什么,你倒是能看出来了。” “你们才厉害,连那么凶猛的妖都能捉到。” 景泱双手叉腰,得意一笑,“那是,我们老庄没有我从旁助力,只怕打到现在都还没把那只马精收服。” 庄嵘从闫米的办公室走出来,“好了,不要耍贫嘴了,我们是时候走了。” 景泱向舒乡挥挥手,“走了小姐姐。” 走出Memory公司,庄嵘拉了拉双肩包,见景泱嘴里还漾着微笑,不禁揶揄一番,“舍不得人家就多约出来见面。” 景泱脸色一变,拉住他让他停下来,“谁说我舍不得?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刚刚说的当耳边风是吧?” 庄嵘双眸闪烁地转动着,面对景泱的质问不知道如何回答,从前只要有关鬼神灵异他都能说上大半天,如今面对感情问题,他就像个不谙情事的懵懂小孩,不知所措。 景泱覆上他的双肩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老庄,你该不会觉得我刚刚是开玩笑吧?” “咱能不能先不说这个……”庄嵘尴尬得想要挣脱他。 景泱却坚定地固定他的脖子,“不能,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庄嵘大惊地左右探之,“你不要在大街上说这个,那么多人看着。” “我才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你!” 虽然已经压低音量,可是景泱的瞬然低吼还是引来了路人好地看了看他们,庄嵘眉眼稍降,不敢再直视他,“我不需要爱情,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你不需要爱情,可是不代表你没有爱情!” “你不是我,不要随意揣测我的心。” 景泱紧握了下拳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捻着项链顶端把玉石吊坠展示在庄嵘面前,那玉石转了几个圈,清楚看见原本刻着“琬”字的背面已经被刻上了一个“妺”字。 面对庄嵘神色的惊愣,景泱眼眶泛红,眼中带着苦涩和失望,更加无力地苦笑,语气却加重了些,字字清晰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把这个玉石拿去修补吗?把前世的情欲带到今生的人,到底是谁?既然你那么想要修补亏欠妺喜的情,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你最应该修补的,不是这玉石,而是我!” 庄嵘见他的眼神似是要在他身上剜上几刀,犹如前世在脚下刻字一般心中钝痛,景泱眸中像是燃起重重火光,坚定凛然得要把庄嵘融入自己身体和灵魂一般。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给我?是不是在逃避你也爱我的事实?!” 庄嵘重新凝眸于他,感觉在瞬息间自己就要沦陷在景泱的深情逼问下,他很想上天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哪怕几分钟,他真的很害怕从修行开始至今,二十多年的信仰都完全摒弃,成为师父太上老君指责、义母骊山老母的责骂、反对同性恋却与同性男子相爱、抛不开前世情欲的罪人…… 可是耳边又再次回响起一些教化他的话。 太上老君曾说:了解和经历众生苦,方能得道。 荆世源曾说:很多东西你不体验不经历,就无法真正开悟,你不跟他一起经历,非但他无法开悟,你也只能一直在尘世间轮回转世。 桃蓁也说:亏欠的若是不还,牵扯的就不止这一世了。 庄嵘一向很清楚同性相爱只是众生的其中一种因果,更何况他与景泱之间还有前世因,否则不会有今世果,他顿时明白过来,确实不该执着表面。 既然是来了结前世带来的因果,那就会有结束的一天,各自还是会回到各自的轨道上。 如此一想,庄嵘不再害怕面对景泱,也不再逃避对景泱的感情,他决定和景泱一起把前世没走完的感情彻底走完。 思及此,庄嵘眉目舒展,神色清明了许多,终于开口了,“景泱,你别忘了我比你大八岁,和我这样无趣的老男人在一起,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对峙间的紧张凝肃,都于庄嵘的一句话而破灭消散,景泱似乎还不太相信此话出自庄嵘口中,在怔愣片刻后,眼眸感动得几乎要溢出眼泪,他很想此刻就把眼前这位纯粹又圣洁的捉鬼大师拥入怀中狠狠地亲上一口。 终于,在他们回到家中,景泱再也制止不住心中涌动的爱欲,一手固定庄嵘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颈就与他深切的唇齿交缠起来,庄嵘惶然大惊地瞄到神坛上的神尊,忙将景泱推开,“我告诉过你不能在神尊面前……” 话音未完,景泱就拦腰将他抱起疾步走进卧室,用脚把门关上,直直凝视着面色透红的庄嵘,景泱得意又邪魅地笑了笑,“我终于能体会前世你这么抱着我的心情了,原来面对一个玉洁冰清的人间极品,是这种感觉。” 第一次感受到景泱强壮有力的臂膀,在震慑心魂的同时忽然惊觉不妙,如此走向,两个男人行夫夫之事,势必也有阴阳之分。 可是都还没思考出解决办法,景泱已经将他放在床上并且压在身下,不断与他身体缠绵,顺着喉结、锁骨一直舔吮到他胸前的时候,庄嵘身体又痒又热,当景泱发现他白皙通透的肤色在转瞬间泛起潮红的时候,顿觉异常诱人,也让他心中充满欢喜,欲望更甚。 庄嵘紧紧闭上眼睛,在他脑子里已经不管阴阳如何协调与平衡了,他只想沉醉和沦陷在与景泱的欲海之中,在此刻,他们之间只有深重的爱情,没有与此无关的事情。 从白天到黑夜,或许真是景泱渴望已久,他们已经数不清有过多少回了,两个人都瘫软地拥着彼此,呼吸仍然带着微喘,尚未平复,景泱透过迷蒙的水雾看着眼前这抹檀香浓重的捉鬼大师,只觉得心中爱意满溢,忍不住再次深吻着他的唇,动情地在他颈脖之间吸食着他的气息。 庄嵘艰难地抬手把他推开一截距离,晕晕乎乎地道:“够了,我累了,捉鬼都没这么累。” 闻言,景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紧紧地抱着他,“捉鬼和捉妖我都可以帮你,这样你就有精力了。” 庄嵘在他怀中又无奈又羞涩地哼出气来,让景泱更是心花怒放。 从前世到今生,他们的阴阳之位换了,在生活上,他们是一阳一阴,可是在另外一些方面又成了一阴一阳,每个人都有阴阳能量,单单从性别上定阴阳反倒不科学了,在同性情侣中,一个人的阳性能量和另一个人的阴性能量发生共振,达到平衡,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方式的阴阳和谐与平衡呢? 只是如此真切地发生在他们身上,虽然打破了庄嵘的伦理常规,却不得不承认,他与景泱之间的感情已经达到了生死相护、阴阳平衡的境界,又怎能不为之动容和迷醉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庄嵘一觉醒来,身边空了一人,当他以为昨天的一切有可能是一场春梦的时候,他起身的动作使他下身吃痛,这要命的欢爱痕迹才让他瞬间惊醒,这竟然已经真实发生了。 他堂堂一个信奉道教的斩妖除魔的大师,义母是骊山老母,师父是太上老君,自修行以来一直尊师重道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此时竟然真实地拥有了一个同性恋人。 想想都觉得可笑,明明早前还在和景泱说着同性恋违和世间秩序,现在却还是逃不开情欲的难关,或许他们注定是要再续前缘,一改前世遗憾的结局,只是如此一来,在这辈子,他们的感情也不会长久。 庄嵘前一瞬还觉得松了口气,却又想到他们的感情最终会落幕,又感到了丝丝失落。 想太多,真的想太多了。 庄嵘为自己的思绪而感到心烦,他扶着腰忍痛走出卧室,看见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准备好的两分早餐,有煎蛋面包和牛奶,他向厨房探望了下,那家伙人呢? 忽然浴室一阵水流声,庄嵘慢慢走近浴室,见里头有个人影,没好气地拍了拍门,“你快点洗,我也要洗,全身都黏黏的难受。” 景泱坏坏地笑了笑,“你的也粘了我一身,要不一起洗?” “行了行了,你在外面可别乱说话。” 景泱哼了一声,“我可不怕别人的看法,我只在乎自己过得快不快乐。” 庄嵘心里叹气,倚着门边等他,“你觉得快乐就好。” 即便以后当他们了结了这段因果,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也会为曾经的幸福和快乐会心一笑。 景泱洗澡倒很快,马上就让出浴室给庄嵘了,只是当庄嵘稍稍让出一个身位给景泱的时候,景泱面上的肌肤温润透着红晕,全身沐浴香气萦绕,庄嵘讶然地抬头凝视着他,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发生一整天的事,景泱的身材他是领教过,只是似乎从未发现他竟是如此轩昂俊朗得感觉呼吸都要瞬间停滞了。 阵阵心慌意乱使庄嵘心中情欲沸腾,他只好急忙去浴室好好用温热的水来蒸发自己的胡思乱想。 只是才沐浴完毕,带着一身的热气走出浴室,就被景泱抱了个满怀,还被狠狠地亲了一口,庄嵘急忙松开他,语气义正言辞,“够了景泱!收起你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习性!” 景泱也没彻底放开他,一直端详他生气又羞涩的神情,“你害羞什么?咱们都坦诚相对过了,情侣间亲密点也不为过,更何况是在家里。” 庄嵘稍一抬眸,两人四目相接的一瞬间,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昨天曾经火热的欲望,庄嵘连忙又降下目光,走到餐桌旁吃早餐。 景泱也不为难他,把牛奶递到他顺手的位置,才温声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自己一下子转变,我会慢慢让你习惯的,最多我以后亲你先提前告知你?” 庄嵘也不看他,“一大早那么多话,做的早餐不吃浪费了。” “谁说不吃,只是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你而已。” 庄嵘僵住了把面包放进嘴巴的动作,冷眼瞅着景泱,“昨晚没吃够吗?” 景泱也跟着冷然笑道,“你这话问的……就是喜欢你才想睡你,要是我对着你没性欲,就代表我已经不爱你了。” 庄嵘神色微微一怔,“你该不会活了二十八年,只对我一个有性欲吧?” “是又怎样?我警告你,这辈子我们之间不会出现你那爱妾琬儿,要是那个叫琰儿的出现又让你分心,我这辈子不会像妺喜那么蠢傻傻等你,还在你临死的时候回来看你。”景泱的语气愤然又坚定,几乎不给庄嵘有回旋的余地,“你要是还伤我的心,我会先放开你,永远,永生永世,都不再爱你!” 庄嵘定定地看着他,胸中犹如被沉重的大石狠狠敲击,他从不知道妺喜带给他的伤痛会使他在这辈子对自己的爱变得那么霸道狠心,不过前世的妺喜为了报复自己又何尝没有狠心过? 庄嵘放下手中的面包,冷静地直视他,“我实话告诉你,我之前是打算斩了我的桃花,”没有错过景泱神色中的惊愣,复又续道:“我已经三十六了,我无法想象在我身边多出一个人与我谈情说爱是什么感觉,也忙得没有心力和精力去顾及这个人的一切,爱与不爱,在这辈子对我来说,是很虚无缥缈的,既然不想去爱,又何谈分心?” 庄嵘说了一堆,却在无形中回应了景泱的话,可是面对这么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景泱纵使怎么拥有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始终无法真正只属于景泱一人。 景泱眼色轻微地透着一点哀伤,语气也温柔了下来,甚至在他的眸中泛起了一丝悲悯和同情,“你一直叫人走出孤独,可是你又享受孤独,何尝不是孤独中人?” 庄嵘听见他的话,竟然忽然红了双眼,仿佛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真正打开他心中最深层和孤独的角落,不禁暗自地苦笑了下,“所以我这样孤独的人,又怎么会舍得伤你的心,让你永远放开我,不再爱我?” 景泱的眼泪比他来得更快,面上水珠的滚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低着头,任凭眼泪肆意在脸上流淌,庄嵘握住他的手,深刻地传递着源自心中真切的爱意。 景泱,如果我真的有伤你的一天,不用你说,我会完全消失在你的世界,让你永远自由,不再受前世的情欲束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华梦几重(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图馆今天闭馆,庄嵘也没有特别的客户要处理,景泱索性拉着他到外面吃喝玩乐,庄嵘也随他,只觉得他开心就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们就像普通异性情侣一样,首先看了个电影,然后去吃饭,下午去了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店吃糕点,晚上去江边坐了个摩天轮,全程都由景泱安排。 庄嵘看着摩天轮外的夜景,翻了翻包里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人找,看到包里还有那个律师楼寄来的信都还没拆,打算拆开看的时候被景泱按下了手。 “这么浪漫的夜晚你非得要做些煞风景的事。” 庄嵘把信放回去,“好,回去再看。” 景泱挽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想起当日我一觉醒来,我们的手完全分不开,那个时候你有没有一丢丢喜欢我?” 庄嵘稍稍回忆那天的情景,是因为景泱初次回溯前世记忆,怕他一时间承受不了,为了护住他心脉而不得不与他十指紧扣,如今想来实在好玩,庄嵘不禁笑了笑,忍不住逗逗他,“那个时候啊……大概比一丢丢还要少一点吧。” 果然景泱面上一阵薄怒,紧紧抓着庄嵘的手,“我看你今晚又要屁股开花了。” 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中景泱壮硕的体魄,庄嵘不禁面红耳赤连带下体一紧,仿佛连想象画面都觉得疼,于是惴惴地想要避开他的攻势,“我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你要让我屁股开花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景泱高兴得笑了出声,又忍不住想对他上下其手,趁机摸了摸他的腰间,“你要夸我技术好让你舒服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庄嵘斜了他一眼,“我真是骑狮难下。” “你这是被狮子骑好吗!”景泱原本又漾起怒意,可是见他下一秒竟然靠在自己肩膀上,而且安心惬意地闭上双眼,不由心旌大动。 庄嵘也懒得争辩,“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随你。” 景泱朝他的头顶盯了会,见他头顶长了棵树,开着粉红色的花,很漂亮,不禁抬手去摸了摸,又摸不到实体,好问道:“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你头顶长了棵树,而且还开花了?” 庄嵘笑得浅淡,“那是桃花树,因为你,它开花了。” 景泱心中一阵感动,“那我有吗?” “你一直都有,只不过现在有一株开得特别茂盛。” 和庄嵘在一起,即便是拥有至高无上的天道之尊和法力,也不过如此,景泱他一个文殊师利座下神兽转世的凡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凡人的欲望。 “对了老庄,”景泱再次拿出那块玉石,放到庄嵘面前,“你还不打算亲手为我戴上吗?” 庄嵘神色清淡地接过玉石,在这上面已经完全没有关于琬儿的任何气息,连桀与妺喜的前世感情都已经消磨掉了,现如今只有庄嵘与景泱。 轻轻套在景泱的脖子上,见他美滋滋地笑着,庄嵘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妺喜总算不恨他也原谅他了,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之间尚未了结的爱情了。 景泱抬起庄嵘的下巴,就把还在晃神的庄嵘严实地封唇了,几度辗转,缠绵不休,摩天轮都快到达终点,景泱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晚上也不知道大战了几个回合,庄嵘骨头快散架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还昏睡在景泱的怀里,只靠着仅存的一丝意识,颤声地说,“我有电话或客户的信息你都帮我处理,我实在没力气了。” 景泱抱着庄嵘像是抱着一只乖巧的小动物,不禁珍重爱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太瘦了,明天我给你炖点汤补补身子。” 到底是年轻人,景泱还是很精力充沛,他拿起庄嵘的手机就帮忙回复一些不太麻烦的问题,忽然想起之前那个电话,景泱从通话记录里面找到那个电话号码,拨通了过去。 很久都没有人接听,正当景泱要挂掉的时候,对方接通了,一开口就是一个女声。 “喂你好,这是病人景跃的电话,他现在不方便接听,你不急的话明后天再打来。” 景跃? 景泱怔愣了下,“等一下,你那边是医院吗?你是谁?” “对,这里是医院,我是查房的护士。” “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几号病房我现在马上过去看看。” 挂上电话之后,景泱回头看看还在熟睡的庄嵘,不打算叫醒他,毕竟这可能是和自己身世有关,换上衣服就匆忙赶去医院了。 才进入病房,景泱看见病床上躺着的病人,消瘦清癯,黑气盖顶,上了呼吸机都还是呼吸艰难,直到走进些,才恍然惊觉那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难怪他看到有人吊唁母亲就急忙查询供奉灵位的信众。 景跃尚在昏迷当中,询问得知他得了肺癌晚期,靠着化疗来维持生命,清醒的时间不多了,景泱在病床前一点忙都帮不上,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会醒。 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想起庄嵘之前运掌给闫米正气的动作,他也学着庄嵘的动作,抬手闭上眼睛以掌心对着父亲的肺部,不到几秒,景泱的掌心竟然滚烫得出,可是又很快恢复正常温度。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景泱无奈之下,嘱咐了医生护士,只要病人一清醒就马上通知他。 第二天早上,庄嵘见身边的景泱竟然还在睡,便拍了拍他的手想叫他起来,只是才触碰到手臂,就觉得他温度高得吓人,忙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发烧了。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很生猛吗?” 庄嵘抓起他的手去感应,却意外发现他昨晚去了医院,急忙弄醒他,“景泱,你醒醒,昨晚你去医院做什么了?” 景泱迷迷糊糊,说话绵软无力,“我亲生父亲在医院,我去看他了……我学你用掌……可是我掌心发烫,现在四肢无力……” “什么……?你父亲?” “对……他看到无相寺的灵位,找到你的电话了……” 庄嵘沉默了下,只好抬手轻抚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睛运掌,半晌,庄嵘用剑指抹去掌心的邪气,见他身体虚弱,难免有些心疼,“你以后不能随便用掌,你要先学会让掌心有转动的感觉,才去吸别人的阴气,而且吸完之后你要甩手把阴气甩掉。” “嗯……你现在说我听不进去……让我睡下……” 庄嵘拿他没办法,只好起身给他熬粥。 景泱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被庄嵘喂了粥,吃完了还不忘挽住他的胳膊蹭了蹭,像小猫撒娇一样,庄嵘附身亲了他发烫的额头一下,静静地陪了他一小会,随后把手抽出来,出去打坐了。 景泱病成这样,庄嵘只好请假在家陪着他,只是折腾了两天,别说双盘腿,就连单盘腿都有点吃力,庄嵘无奈地逼迫自己克服身体痛苦,尽量盘腿打坐,入定时什么都观想不到,倒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他隐约觉得与景泱有关,也与自己有关。 庄嵘决定不再观想一切事物,尽量让自己进入万物皆空的境界,身体完全放松,连身体的那点痛楚都似乎因与世隔绝而彻底消散,只是当景泱稍微一咳嗽,庄嵘从灵修的高境界一惊醒,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还是无法避免景泱的所有。 回到卧室看他的情况,时不时叫唤一下他,怕他真的晕过去,庄嵘坐在床边,平静地看了看手机,又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只希望这种情况维持一天就好。 景泱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好,也只是发烧昏睡了半天,就已经稍稍恢复精力,四肢也不再瘫软了,他坐起身懒洋洋地喝了一点庄嵘递过来的牛奶。 “你怎么不去上班?” 庄嵘哼道:“你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放心去上班?” 景泱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对我这么好,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要不要今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你还敢来?你先把你的身子弄好先!” 景泱撇撇嘴,又躺了回去。 还没到晚上,景泱已经基本恢复了,他走出卧室见庄嵘从厨房端着一盘清淡的菜出来,庄嵘见他走出来,把菜放餐桌上,“你好点没?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景泱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笑得幸福满足,“每天醒来能看到你真好。” 庄嵘随他抱了许久才拍拍他的手,“好了,知道你爱我了,去洗把脸吃饭吧。” 景泱干脆洗了个澡才出来,坐在餐桌前,又懒懒地不愿自己动手,他嘟着嘴面向庄嵘,“你喂我。” “你刚喝牛奶手不是还有力吗?” “你不解风情,我想你喂我。” 庄嵘蹙眉,拿他没办法,只好换了个勺子给他喂饭,“你以后不能逞强了,要是我不在你身边……” “呸呸呸!说的什么屁话!我不容许你离开!” 像是个安抚小孩子的家长,庄嵘一时间眼色沧桑,“我比你大,肯定也比你先死。” “说什么死,咱还活得好好的,你屁股痒了是吧?” 庄嵘无奈地把饭又塞进他嘴里制止他讲话,“你现在稍微好点就不饶人了。” “当然,我还得抓紧这辈子的时间好好跟你在一起。” 庄嵘高声地叹气,“这辈子还长着呢,只怕你到时候嫌我这老人家老了。” 景泱坐直了身子,“喂老庄,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爽了,你这是拐着弯说我不够爱你,不信任我可以一辈子爱护你,你前世那么不可一世那么自恋,怎么到现在就这么妄自菲薄了?我还担心你出去惹一堆前世的爱妾回来呢!” 惹怒了小狮子,犹如在自己心口上划上一刀,庄嵘放下勺子,“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欣慰了。” “不就是谈个恋爱,想什么以后的事,过好现在活在当下不好么?非得这么彼此降低自尊。” “好好好,快吃饭吧。”庄嵘把饭又送到景泱嘴边。 饭后,庄嵘和景泱都坐在沙发上休息,也终于有时间看看那份律师信是什么了,才打开就发现是份正规律师文件,只是才看了几行字,他们都被这上面的内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文件上清楚说明,庄洛将自己庄氏集团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和Destiny咖啡连锁店一并赠予景泱名下,景泱二十八岁起自动生效。 震悚而惊了许久,景泱才怔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庄洛是谁?难道是你爷爷?他为什么要把这些给我而不是给你?难道他那么厉害能知道未来是由我来养着你?” 庄嵘目光骤冷,思忖有顷,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荒唐的原因,可是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爷爷要将这么贵重的不动产送给景泱,撇开Destiny咖啡店不说,就凭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景泱都已经是庄氏集团的最大股东,可以掌握生杀大权。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爷爷一直隐瞒自己的? 景泱见庄嵘一直眉头深锁,肯定在为此耿耿于怀,于是宽慰地搂着他,“没事的,这些转到我名下我又不能随便做什么,而且我根本就不会处理,放着也是放着,对我也起不来什么作用。” 想得真是简单,庄嵘随他抱着,怎么也想不通爷爷的用意,看了看文件上的日期,是在景泱三岁的时候进行财产转让的。 三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爷爷在公司上进行这么大的变动…… 景泱还很担心庄嵘会对自己心存芥蒂,毕竟哪有人会把自己的财产不留给子孙而转让给别人,索性把他的脸转过来认真地说,“要不这样吧!我把这些也尽数转到你名下,这样我还省事,不用担惊受怕了!”他翻开那些律师文件看到有个联系电话,忙拿起手机就要拨打。 庄嵘按下了他的手,“既然是爷爷给你的,就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欣然接受就好,我都修行了二十年了,早已淡薄生死和名利,我没事。” “你是真的没事才好,反正现在咱们好端端在一起,你要是淡薄名利,那我就是霸道总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爱你!”说着,景泱又嬉笑地对庄嵘进行一番爱抚。 只是庄嵘没有兴致,没怎么迎合他,突然脑中一闪,最近很多事情都巧合地发生在一起,难道连景泱的父亲也是预示性地出现? 庄嵘松开景泱,正色道:“我们去医院看你爸爸。” 夜色渐浓,在去往医院的途中,景泱知道庄嵘心里沉重,也不敢怎么跟他说话,心里还对那封律师信怀恨在心,要是没有那份文件,他和庄嵘现在肯定已经在覆雨翻云了,哪至于搞得彼此之间像隔了一面玻璃一样,虽然能看见对方,却无法穿透。 到了景跃的病床前,庄嵘仿佛突然陷入一阵晕眩,脑中不断闪过儿时车祸的画面,当年的车祸是发生在他八岁的时候,连同父母一起被送进医院,只是当他醒来就被告知父母已经在车祸中当场死亡,他对于之前车祸是如何发生,父母是如何丧命的,已经全部忘记了。 他只记得他从病房走出来,就看到白发老翁捧着装有景泱元神的猫娃娃送给他,此后,他的记忆里,就只有景泱和爷爷庄洛,还有到他十五岁那年才再次出现的师父,太上老君。 现如今,似乎是上天有意让他渐渐回想起车祸时发生的事情,只是现在陪着景泱,他丝毫不想去观想那已经在潜意识涌动的记忆。 或许是景泱昨夜运掌的关系,景跃竟然慢慢睁开眼睛,颤抖的手慢慢摘下氧气管,景泱见状急忙过去握住他的手,景跃惶惑又艰难地看着景泱,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哽咽了。 景泱眼泪马上就下来了,他忍着哭腔道:“我是景泱……是你儿子……” 景跃颤抖的手更是重重一震,眼角渗出泪水,带着沙哑哽咽的声线唤着,“儿子……儿子……” 庄嵘神色难过地轻抚景泱的后背,他俯下身对景跃说,“叔叔,你之前要找的庄洛,是我爷爷,当年车祸后,是我爷爷把景泱母亲的灵位供奉在无相寺。” 景跃轻轻地点头,慨叹道:“谢谢……” “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找我?”景泱问。 景跃面露愧色,“我和你妈离婚后就去国外了,也是最近才知道有个儿子尚在人间,可是你妈却又……”说着就情绪有点波动,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景泱忙帮他在戴上氧气管,嗓音哽咽,“你要是早点来找我,还能尽早相认……” 景跃轻轻抚着景泱的后脑,“能瞧上儿子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或许刚刚只是回光返照,心电图上变成了一条直线,所发出的警报声景泱觉得耳熟得震悚至极,早前他在电话里头听过,还没反应过来,景跃抚着他的手重重一沉,再也没有生气地垂下了。 “爸……” 景泱哭得几近声嘶力竭,在医生护士赶来的时候,庄嵘将他拉起来,看着不断抢救的惊悚画面,悲恸直逼心脏,他再也无法忍受父亲那么痛苦地苟延残喘,他拉开了医生和护士,满目悲怆。 “够了……让他好好走……不要再伤害他了……” 看见两个阴差将父亲的元神带走,景泱还在呆滞地看着某个方向,茫然无助。 唯有紧紧拥着庄嵘,才得以缓解那心中的剧痛。 庄嵘一连请假了几天陪景泱操办景跃的丧事,当景跃的骨灰也安放在无相寺的报恩堂里,两人才稍稍舒了口气。 “老庄,我好累,好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惊人真相(一)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苍青色的高山上,伫立着一座年岁已久的道观,传闻冲虚真人列子曾在此处传道,故而后人在此建立冲虚观纪念冲虚真人。 一位年迈的老者正在敲着晨钟,只见他白发白须,身着玄色道袍,精神矍铄。 做完早课走到一课大树下,坐在石案旁继续之前未完的残局,手里攒着黑白两子,颇有意味地落下一子,忽然看了看天色,唇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的劫难正式开始了……” “弘致真人,谁的劫难开始了?” 弘致笑意未退,慈爱温文,“元生,我叫你数静心堂里新点的蜡烛,数了没?” “数了,二十八支。” 二十八…… 弘致深沉地略一点头,目光又回到那残局上,却迟迟未落子。 元生今年刚满十五,是弘致的首席弟子,当年庄嵘正式开始修行也是十五岁,弘致清楚知道,有些因果是注定的,谁也不能强行扭转,把他名下庄氏集团的部分财产转让给景泱,也是上天安排,是弥补,也是缔造。 太上老君没有出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庄嵘打坐的时候还在想是否因为自己和景泱产生了爱欲而导致师父不再理他,只是虽然没有出现,也没有明确的责罚,或许他走这条路,真的不是错的。 景泱看着他面前的檀香萦绕升腾,而他却依旧愁眉不展,见他睁开双眼,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比我还要心事重重?你的股份和Destiny我都帮你保管,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要再找我拿好了。” 庄嵘心里叹气,“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让你心里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点怪,好像有些事情我是必须知道,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景泱松了口气,“不是因为我就好。” 庄嵘眼色失神,只怕正是因为景泱。 “好了,我要去上班了。” 景泱在他起身后圈住了他的腰,用嘴巴蹭着他充满骨感的锁骨,“现在有我在,你还上什么班?干脆辞了图馆的工作吧?” 庄嵘顺着他的肩胛,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多抽点时间陪他,可是人这一生不仅仅只有爱情,尤其是他庄嵘,更不可能为了爱情所有原则都抛弃了。 “听话,我不会让你把我养得什么事都不会干,只会窝在你怀里取悦你的男宠,我工作的时间你就多去去Destiny的其他分店,替我爷爷管理好他的咖啡店,或者去庄氏集团学习。” 景泱只好悻悻地松开他,却又温柔霸气地吸吮着他的唇,许久,才断了黏腻的银线,“没有你的庄氏集团,还怎么能姓庄?” 即便如此,景泱都听庄嵘的话,在他工作时候就去Destiny和庄氏集团总部转转,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庄氏最大股东和Destiny的持有人时,除了部分人不屑和难以置信外,有不少年轻女子都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想要博得景泱的注意。 只是对景泱来说,虽然他也是正规大学毕业,可是目前只拥有股份没有实质性的股权,他都不知道他在庄氏集团能做些什么,只好随意转了一圈就跑去Destiny了。 Destiny一夜之间更换了老板,而且是个高大英俊的年轻帅哥,咖啡师苏敏对他都刮目相看了,毕竟她以前从不知道景泱的来历,只知道他是庄嵘的朋友兼室友,如今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老板,反倒有些意外的尴尬。 景泱搔搔头,讪讪道:“你平常怎么忙就怎么忙,不用管我……” 苏敏点点头,就继续忙她的事。 只是这么一天下来,景泱就更无所事事了,以往还能跟庄嵘到处跑,如今就像是有身份的隔阂一般,使两人很难真正靠近和亲密。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庄嵘下班了,景泱打包了两杯咖啡,就打算去图馆接他下班了,只是都还没启程,就收到了庄嵘的信息。 【我晚上有个客户,解决了再回家,你自己先吃饭。】 心中突然失落,景泱看着刚打包好的咖啡,直接拨通了庄嵘的电话。 “你们约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找你。” “就在闫女士公司附近,她合作的演员出了点问题想找我帮忙。” “那你告诉我地点。” 庄嵘暗自苦笑了下,真是一天都不能分开,只好给他发了定位。 景泱按照庄嵘发来的定位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间比较高级的西餐厅,他们在包厢里面,景泱看着落地玻璃窗里,有庄嵘和闫米,还有一位长得十分俊美的男人,那应该就是刚刚庄嵘电话里所说的演员了。 自从和庄嵘确定关系以来,景泱对他的占有欲越发的厉害,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长得够帅的了,可是当他想到庄嵘每次接触客户都不乏俊男美女时,他的心就像是被拧痛了一样,无法安定平静下来。 在玻璃窗外看着里头进行的一切,庄嵘在和那演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演员就闭上眼睛,庄嵘抬手运起掌中火光,朝着那演员的眉心重重拍下去。 那演员眉头紧蹙,似乎很难受,忽然像失去知觉一样往下倒,庄嵘将他抱住,还好他体态轻盈,否则庄嵘也抱不动,旋即再用剑指在空中划了一道符咒,覆盖到演员的身上。 景泱心中一酸,即使知道庄嵘是在对客户施法,可是这么亲密的动作,难免心里有点酸涩。未几,景泱见那演员身后的女灵被带走后,而且已经稍稍恢复神智了,才放下心来。 庄嵘静了静神,才发现景泱一直在玻璃窗外看着他们,忙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而后对闫米和那演员礼貌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有个朋友要来,闫女士上次见过的。” “噢我知道他,你刚刚说制服马精也有他的功劳。” 那演员倒是很好另外那位拥有神力的人,当景泱一进来包厢,就马上伸手微笑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演员崔涵煦,久仰。” 景泱愣了一愣,忙伸手与他相握,“你好,叫我景泱就可以了。”近距离见到崔涵煦,只觉得他五官立体精致,眼眸深邃且清亮,确实很是漂亮,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秒。 闫米热情道:“早知道应该早点叫上你,是特意过来的吗?” 景泱看了看庄嵘,“我顺道来接他下班的,大家是室友,就顺便一起回家了。” 崔涵煦对景泱甚是好,“你也是和庄老师一样做这些吗?” “额……我也不全是,就偶尔会帮一下忙。” “刚听庄老师说你也是很厉害,你们收服马精那个故事都可以拍个院线电影了。” 闫米兴奋得笑开了,“可不是,回头我让我们公司的人写一写,好好打磨,让你来出演就最合适不过了。” 崔涵煦眼睛一亮,“那真是太感谢闫姐了!”转眸看着听得一愣一愣的景泱,笑道:“景老师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很适合当艺人,闫姐不考虑签他吗?这样我们就可以共同主演了!” 庄嵘只当他们是开玩笑,不禁附和笑道:“你让这小子去演戏那得把他闷死的。” 闫米笑道:“怎么会闷,我们这里很多小哥哥一起拍戏一起玩,不会闷着你的。” 庄嵘接不下话,景泱也一直在吃惊,他搔搔头有点不知所措,闫米先前倒是也没想过景泱也可以当演员,她打量了下景泱,觉得他确实先天条件不错,就是没有进行过艺人培训比较难办。 闫米还一直盯着景泱,“你有兴趣学表演吗?” 景泱尴尬得呵呵一笑,“姐姐,我的话还是算了吧,要我面对镜头简直要了我的命。” 崔涵煦对这种题材的电影非常感兴趣,忙道:“没事啊,我可以教你啊,只要你愿意往演艺圈发展。” 庄嵘见景泱尴尬,只好打圆场,“他自己的工作都一大堆,估计没这个时间来混娱乐圈,承蒙闫女士抬爱了。” 崔涵煦问,“那景老师是做什么工作的?” 景泱头皮都发麻了,为什么这个男的对自己那么有兴趣? 庄嵘帮忙回答道,“他是开咖啡店的,上次闫女士的公司出品的电影的下午茶供应,就是他们的Destiny提供的。” 闫米神色一亮,“什么?原来你是那个咖啡店的老板?天啊……也太年轻了,你们两个一个是图管理员,一个是咖啡店老板,也是个捉鬼搞基的好题材啊……” 景泱虎躯一颤,只好硬着头皮赔笑,真想快点结束这个谈话赶紧和庄嵘回家。 崔涵煦却有点心有不甘道:“闫姐,你刚刚还说给我拍个院线电影呢,怎么一下子话题又转了。” 闫米嘿嘿笑道:“这不是先培育好一个IP再推嘛!” 庄嵘知道景泱想离场,只好道:“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崔涵煦倒是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景泱,对刚刚庄嵘提到的咖啡店名很是耳熟。 终于摆脱了闫米和崔涵煦,在回家路上,景泱一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哎……刚刚可愁死我了,那闫女士身上的阴灵不是都走了么,怎么还那么神经质?” “有些从前世带来的陋习很难改的,而且这辈子又学习了不好的东西。” “关键是那男的还一直附和她,都无语死了!” “你以后少见他们就是。” 景泱瞟到庄嵘手上提着一个大袋子,看上去很重,“你那是什么?我帮你拿吧?” 庄嵘毫不犹豫地递给他,“正好,这都是我从图馆借的,给你学习用的,有管理学、人力资源学、社会学、经济学……” “我的老庄……你这才是真要了我的老命……”那袋子里头的重得要死,景泱一接过整条胳膊一沉,“我怎么仿佛一下子回到读时代。” “就是知道你学过的通通忘记,现在给你加强一下,要是你愿意的话最好还是去国外深造一下。” 景泱几乎哽咽着嗓子,“你饶了我吧!你干嘛要这样对我!” “不这样折磨你怎么对得起你从天而降的庄氏股份和咖啡店?”庄嵘看到他另外一只手也拿着一袋子东西,“你那又是什么?” “咖啡啊!我刚刚在Destiny打包的,谁知道你有饭局了。”景泱鼓着脸埋怨。 “给我吧,刚好想喝。” “都凉了!” “你给我打包的凉了都得喝,怎么能白费你的心意呢?” 景泱心里顿时甜滋滋的,把咖啡递给庄嵘,顺势搂着他的腰,“咱们这是不是就是年轻人所说的热恋?” 庄嵘惧怕街上行人的目光,想要挣脱他,“你对着我这个老人家说热恋?” 景泱搂得更紧,“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老,用起来更不老。” 庄嵘气恼得想踢他,“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嘴这么贱?” 景泱冷哼一声,“就是我这张嘴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你还想咋滴?” “我警告你今晚别再来了,我这老骨头经不起你连续折腾。” “行,今天放你一马,改日再战。” 庄嵘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好企业管理,我就和你去度假,每天让你折腾。” 景泱顿时心花怒放,他高兴得直接就重重亲了庄嵘的脸一口,“你说到做到!”说着就朝他头顶的桃花树摸了摸,虽然摸不到实体,却也心中欢喜,“我们老庄的桃花今天又开得相当茂盛呢……” 庄嵘把他的手拉下来牵着,彼此的深情厚谊在不言不语中传递。 崔涵煦回到自己的别墅小区,想起些什么,就拨打了电话给父亲崔同润。 接通后,对方的声音有点惊,“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不用工作吗?” “我今天没戏拍。爸,你工作的地方是在庄氏集团吗?” 崔同润愣了一愣,“对啊,你不是早知道了?” “你们是不是有一家名叫Destiny的咖啡店?” 崔同润听到儿子难得问起,就侃侃而谈了起来,“是啊,说起这个就来气,最近我们才知道,董事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把自己的股份和名下的咖啡店转让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虽然这么些年他老人家看破红尘出家去了,而且很多事务都有董事会和理事会撑着,可是那些股份实在不少,而且咖啡店也一直是你叔叔管理,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毛头小子和你叔叔争权,真是莫名其妙,下次召开董事会他还要以最大股东的身份出席,进一步掌握实质股权。” 崔涵煦心里一沉,“转让股份难道不需要经过股东的同意吗?”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公司持股人只有三个,董事长手里就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另外两个都是他的老友,什么都听他的话,而且其中一个已经去世了,去世前董事长就收购了他的股份,给了百分之二十他孙子,剩下的股份和另外那个持股人的股份都分别被公司的其他职员收购了。说来也是怪,前段时间有职员看到那个毛头小子和董事长的孙子一起在公司出现过,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董事长的私生子还是另外的孙子,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那小子几岁的时候就进行了转让,不过董事长那个孙子也是什么也不管,空有股份又没有相应实权。” 终于明确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崔涵煦神情复杂,颤声问,“董事长的孙子叫庄嵘,那个毛头小子叫景泱,是吗……?” 崔同润霍然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涵煦倒吸一口凉气,“我刚刚认识了他们,是通过Memory的老板闫米认识的。” “什么?他们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有跟你提及庄氏集团和Destiny吗?” 崔涵煦神情一黯,“那倒没有,我就是好那个叫景泱的人。” “你要是跟他关系好可以探探他口风,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他下次什么时候去你们公司?” 一阵檀香在鼻间飘过,庄嵘从观想到的画面里面看见,那个叫崔涵煦的演员在庄氏集团勾引景泱,庄嵘猛然一惊,他本就极少能直接观想到自己或者是景泱未来的画面,如今突然看到,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自己和景泱在一起,所以能看到景泱的未来? 可是崔涵煦和庄氏集团又是什么关系? 回头看了看正在玩手机的景泱,庄嵘走过去把他手机抽出来,“你现在偷懒了,打坐时间那么短。” 景泱无辜地看着他,“我三十分钟腿就不行了,你每次都一个小时。” 庄嵘脸色一变,不禁哼笑了一声,“你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嫌时间短?” “那不一样好吗!” 庄嵘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你都跟我打坐那么长时间了,你觉得自己最近有什么变化么?” “最近……也还好啊!好吃好睡,以前刚开始打坐就有点痛苦,那个时候心轮没开,跟个凡夫俗子似的。”景泱想了想又搔搔头讪讪地笑了,“我现在好像也还是个凡夫俗子,还把你这个谪仙骗到手了。” 庄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十几岁开始打坐,慢慢就觉得对待世间万物都很平静平淡,没有什么欲望,所以对名利爱欲都不执着,看得很开,我以为你也差不多是这样。” 景泱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感觉,有时候还觉得打坐之后七情六欲都少了,只是你也常说我们是人,要做人的事,所以我就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庄嵘沉默了下,“行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庄嵘想到刚刚观想到的画面,心里难免有些担忧,不是担忧景泱会被其他人勾引,而是若是景泱没有平稳的心态对待这突如其来的财富,那么会很容易迷失心智,这或许是考验吧。 “没有,在现在来说,有我在你身边,什么事情都在可控范围内。” 景泱凑近他眨巴着眼问,“那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控的?现在在我身边,难道以后就不在吗?” 庄嵘拨开他的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惊人真相(二)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在景泱再次去庄氏集团的时候,看到好些员工都匆忙地准备些什么,在询问得知原来有明星过来拍宣传片,并且还要为代言的Destiny咖啡店拍广告,是早在两个月前就签下来的合作,所以景泱也是来到现场才知道。 景泱被带到一个很空旷的拍摄现场,他看到现场很多工作人员在准备拍摄器具,布置场景、调着灯光、推着轨道,还有人帮忙试着走位。今天只拍宣传片,就已经准备得如此专业,也不知道是拍摄需要还是艺人要求,景泱不知道来拍摄的明星是谁,还挺好是谁来拍摄,也想围观拍摄效果。 在现场站了一会见明星还没到位,景泱就想四处转转,才一转身,被一个穿着时尚,带着轻微底妆的男人拍了拍肩膀,景泱神色一惊,惊地盯着那男人。 “景老师,你这是不认识我了吗?前几天我们才见过面,我是崔涵煦,今天来拍摄的演员。” 景泱恍然地笑笑,“我记得你,只是那晚你没有带妆,现在一看完全就是大片里面的大明星,我有点吃惊而已。” 崔涵煦开心地拉着景泱走到一旁聊天,身旁的造型师Quentin和服装师大春还在整理他的仪容,“我听说今天所有庄氏集团的大股东都会来看拍摄,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出来看你了。” 景泱微微一愣,“你知道我……” “对啊,因为我爸是庄氏的常务理事,那天晚上你说你是Destiny的老板,所以我稍稍问一下就知道了。” 常务理事,姓崔的,景泱想了下,“崔同润是你爸?” 崔涵煦轻轻一笑,“对,他待会也会过来,他要是知道我们已经认识会很高兴的。” 旁边有些庄氏集团的员工看到他们原本就认识还相谈甚欢,觉得莫名的美观,本身景泱长得就十分帅气,穿衣风格偏韩式,调皮休闲又不失大气,没人会觉得他拥有庄氏的股份而感到违和,反而觉得他是搞创意或者Destiny的门店经理,总之就是整个庄氏集团的门面。旁边的崔涵煦不用说,是明星就拥有了先天的完美条件,除了拥有高颜值,身材高挑匀称,就光是站着已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别说两个身形和外形相当的人站一起了,几乎他们走到哪里,众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景泱陪着崔涵煦到拍摄场地外走了一圈,景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崔涵煦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熟悉这栋办公大楼,崔涵煦虽然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可是特别有绅士风度,也很会照顾人,一点都没有明星架子,和以往认识的江慕和凌泷有着截然不同的亲切感。 庄氏集团一楼就有一家Destiny,崔涵煦还给景泱买了杯咖啡,递过去的时候笑得恬淡,“能给老板送咖啡,是我的荣幸。” 景泱愣愣接过,“老板?” “你是Destiny的老板,你们请我来拍广告,不是我的老板是什么?” 景泱讪讪地笑着,“公司跟你签约的时候我还不是Destiny的老板呢,能邀请到你这位明星来拍广告,粉丝冲着你来,你才是老板。” “哪里的话,这么说,你是最近才加入庄氏集团吗?那怎么一下子就是大股东呢?你爸爸是谁?” 连续抛来了三个问题,景泱有点愕然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庄嵘爷爷荒诞的安排,不过因为崔涵煦给人的感觉太平易近人,景泱跟他相处也挺舒服的,便平缓地回答,“我爸爸已经去世了,他在我出生前就和我妈离婚了,那晚你见过的庄嵘,是他的爷爷把庄氏的股份和Destiny给了我。” 崔涵煦目中假意露出惊讶,“庄嵘的爷爷?就是庄氏集团的董事长吗?他为什么会把股份和Destiny给你?那庄老师平时不来公司上班吗?” 又是连续几个问题,景泱觉得他只是单纯好自己的情况,便又如实相告了,“对,庄嵘的爷爷是庄氏的董事长,不过他现在在长亭山的冲虚观修行,已经有八十岁高龄了,也不问尘世了。”景泱说着就叹了口气,“我和庄嵘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爷爷要把股份和Destiny给我,不过我和庄嵘的缘分就很清,他小时候父母因为车祸死亡,在那一天,我的母亲也发生车祸了,生下我之后也去世了。” 崔涵煦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有意思了,“竟然同一时间发生车祸?是同一场吗?” 景泱心中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根本不会有这种巧合的意识,“应该不是吧?那得多戏剧性啊……” 崔涵煦突然觉得景泱和庄嵘之间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两个人都具备灵异体质,共同斩妖除魔,那晚即便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都足以感觉到他们之间是有些感情流动的。 “上次听你说你们是室友,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景泱面有难色,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要全部说的话估计得说上好几个小时,不过也还好崔涵煦本身是相信鬼神之说,景泱只好挑了重点来说,“其实我小时候半人半鬼,是庄嵘后来帮我慢慢变成人,我从小开始就跟他一起住了,现在也一直跟着他修行。” 崔涵煦眸色一亮,面上漾起了惊的神色,对景泱越来越好,而且也开始忽略了之前探口风的重点了,“半人半鬼?好酷炫!那你现在已经是人了?以前你对于这个世界是怎么一个存在?”说着就去摸了摸捏了捏景泱的手臂。 景泱对他的好和动作都感到十分搞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现在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以前就比较惨了,一到晚上十点就必须到一个娃娃或者容器里呆着,不然再有阴灵邪灵,我就真的会灰飞烟灭。” “那你也是充满了神色彩充满戏剧性了。”崔涵煦吃惊和崇拜的神情一直未退,他几乎越来越靠近景泱,“你再给我说说你们经历的事情,太有意思了。” 工作人员上前提醒要开拍了,才阻止了崔涵煦的继续靠近,他们只好一同回到拍摄地,崔同润已经坐在不远处等着了。 崔涵煦向他挥了挥手,就上前就位了。 景泱直直看着他拍摄,旁边崔同润侧目看了看景泱,若有所思地把他招了过来,景泱礼貌道:“崔常务,您儿子真是万里挑一的好演员。” 崔同润颇有赞同地点头,眸色深沉如海,“他还年轻,什么事情都不懂,刚刚看你们聊得还挺愉快。” “嗯,他人很好,也很平易近人。” 一丝运筹帷幄攒聚眉间,崔同润沉着地盯着他,似乎把景泱都要看穿,只是景泱敛起了情绪,整体看上去波澜不惊,平静浅淡,崔同润丝毫看不清景泱在尘世间的一丝杂念,“那你们可以多点相处,涵煦混入娱乐圈我虽然不反对,可是你也知道娱乐圈鱼龙混杂,要是有你这样正直的青年从旁指导,不至于误入歧途。” 景泱呵呵一笑,“崔常务这是哪里的话,言重了,言重了,小辈也只是在他有问题的时候略尽绵力,谈不上什么指导。” “你不必谦逊,你既然是庄董一手提拔的接班人,就该有这种觉悟。” 接班人? 景泱稍一怔忡,“崔常务是不是误会些什么了,小辈并没有打算做接班人的意思,而且小辈对于公司管理一窍不通,万事还需要崔常务和各位董事理事坐镇,公司才得以正常运转。” 崔同润略略满意地笑了笑,即便只是轻轻扬起嘴角,景泱都没有错过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心中暗想,这个老狐狸,莫非是以为自己要独吞了庄嵘爷爷的公司才这么戒慎恐惧地和自己说话吧? 在这种商业繁荣的氛围之下,景泱觉得周身都不自在,还不如安安静静坐在Destiny喝咖啡看庄嵘处理客户的棘手案件,他心中不免一阵叹息,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庄嵘的爷爷要玩这么大,进入庄氏集团和接管Destiny根本就不是景泱擅长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崔涵煦拍完,景泱以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崔同润竟然要他和他们父子一同吃饭,景泱心下一惊,头皮又发麻了起来,之前闫米的饭局已经很渗人了,更何况这种商界人物,岂不是会要了他的老命? 正当他想寻求庄嵘的帮助趁机遁走的时候,崔涵煦已经拉着他的手臂,“刚刚还没聊完,我们待会吃饭的时候接着聊吧!” 景泱又缓缓收起了手机,实在不好拒绝崔涵煦,虽然不知道崔涵煦对自己这么上心的真实用意,可是对于他的父亲崔同润,景泱是感觉到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老谋深算的气息。 只好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拨打庄嵘的电话,才一接通,景泱就小声又焦急地说,“喂老庄你赶紧来救我啊!你们家崔常务和他儿子要缠着我吃饭!他儿子就是上次我们见过的演员崔涵煦!” 庄嵘刚刚从图馆下班,他顿住脚步,眼眸稍一转动,看了看时间,“我恐怕抽不开身,待会有个客户有事情要处理。” 景泱闻言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对着手机鼓着脸,语气几近撒娇,“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对着他们,万一他们对我图谋不轨……” 庄嵘失笑道:“他们能对你怎样,你都已经开智了,情商也提高了,对这些事不应该感到害怕才对,你也是时候试着独自面对这些事了。” 景泱再次泄气,“好吧,我尽量努力……” 崔涵煦选了一间私人订制的高级法国餐厅,上几个菜都分开几轮而且还吃不饱,景泱看到眼前的食物每次都要等崔同润开动他才开始吃,崔涵煦在旁边见他一脸紧绷,不免一阵偷笑。 “吃得惯吗?景老师。” “嗯,我很随意的,还有你不用叫我景老师了,直接叫我名字或者阿泱就好了。” “好,阿泱。” 崔同润轻咳一声,“景泱,你在庄氏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又把景泱带回紧张的情绪,景泱喝了口水掩饰有点不定的神色,“小辈暂时没想到,不知崔常务有什么可以指导小辈的么?” 崔同润放下叉子,“涵煦也有一点庄氏的股份,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涵煦一同学习,毕竟现在娱乐圈都是吃青春饭,过不了几年很多人又会趋于追求新人,现在我也就暂时把他放在娱乐圈养一养见识一下世面,之后还是要回归公司接手我的事业。” 崔涵煦埋怨地看着父亲,“爸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我才刚出道一两年,都还没真正火起来。” 有崔涵煦调节,景泱也没那么尴尬,他忙笑道:“崔公子的面相上有功德纹,也不乏贵人相助,前段时间处理了一些事情,他之后走哪条路都会一帆风顺的。” 崔同润脸色微变,饶有兴致,“之前听涵煦说你会看相,而且还会捉鬼捉妖?” 崔涵煦忙帮腔道:“对对对,他很厉害,小时候还半人半鬼,现在还和庄董的孙子是室友,经常一起出来捉鬼,上次还帮我处理了我身后的阴灵。” 崔同润略一蹙眉地盯着儿子,“你身后的阴灵?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崔涵煦嘿嘿一笑,“这不是怕你不信吗?这种事情也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我也就一直觉得自己身边有东西跟着,之前跟我合作的公司老板说认识一个大师,就介绍我认识,确实看到我身后有东西,就顺便帮我解决了。” “所以你身后的是什么?” “庄老师说我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民国的女子,还有一个小女孩是之前妈妈不小心流掉的孩子,说是我的冤亲债主跟着我讨债的,前世把人家吃干抹净就跑掉,导致我之前拍的戏都有点不顺,感情也不顺,如果不处理的话只有拍抗日神剧才会顺利了。” 崔同润没仔细听他讲的故事,只提取了“庄老师”三个字,“你说的庄老师难道就是庄董的孙子庄嵘?” “对啊。” “他是捉鬼大师?” “是啊,还很厉害呢!” 崔同润神色有点深沉,他还真没想到庄嵘和景泱都是玩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他切了一块牛排放嘴里轻轻咀嚼了下,“真没想到他们俩爷孙对于鬼神还真是执迷,庄董这些年还好吗?” 景泱答道:“还好,他已经忘却红尘,在山中修行,不问世事了。” 崔同润用餐巾擦拭了嘴,喝了口水,“今晚阻碍了你不少时间,你应该也着急着回去吧?” 景泱精神了起来,“没有,是小辈的荣幸。” “这段时间没事可以多和涵煦走动,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将来在公司也可以有一定的发展。” 景泱总算明白这一顿饭下来,感觉跟拉皮条似的,拉上自己和崔涵煦一起玩,以后崔同润百年之后儿子继承一定公司股份,有景泱从旁协助想不平步青云都难,不过好在崔同润野心也不太大,或者景泱没有感觉到,以至于没有太大的压迫感。 松了口气,崔同润有司机送回家,崔涵煦则提出要送景泱回去,景泱拒绝无果,坐在副驾驶上都感觉精神还没完全放松。 “以后我不忙的时候就约你出来坐坐?” “可以啊,你请客就好。” 崔涵煦笑笑,“你是大老板,庄氏集团的大股东,十足的霸道总裁人设,还需要我请客这不符合逻辑了吧?” 一开玩笑,景泱又觉得稍稍舒心了,“你是大明星,这不一样。” “改天约你出来继续聊鬼故事。” “你就对这个那么感兴趣啊?” “是啊,我喜欢听。” 把景泱送到了家门口,崔涵煦跟他挥了挥手就把车开走了,景泱彻底松了口气,感觉有些疲累地走进家门。 见庄嵘正在打坐,到神坛前上了柱香,也没打扰他,直接就去沐浴更衣了。 洗去一身的困乏,景泱扬了扬湿润的头发,庄嵘见他一身香气走出来,拉了拉他的手,宽慰地问,“我们的大猫今天玩得开心吗?” 景泱顺势拉他入怀静静抱了他一会,“围观了崔涵煦拍广告,然后一起吃了晚饭。” “有什么收获吗?” “没什么,就是崔常务让我以后多和崔涵煦一起学习管理公司业务。” 庄嵘手中动作突然一颤,之前观想到的画面可能随时就要来了,他分明看见崔涵煦虽然有勾引的成分,可是景泱却没有拒绝,反而和他拥吻,让庄嵘不禁感到酸涩入骨。 “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 在庄嵘松开他的时候,景泱扶着他的脖子与他深吻了起来,霸道又温柔的动作缠绵不止,良久,景泱才笑道:“我好像舍不得就这么一辈子,就结束我们的感情。” 庄嵘凝视他的眼眸没有任何涟漪,“前世缘起,今生缘灭,就没有来世了。” 也没有过多留恋,景泱领悟地垂眸,“那我们还能在天上见?” 庄嵘敲了下他的额头,“只要你好好修行的话。” 这一晚,景泱牢牢牵着庄嵘的手入睡,睡得相当平稳安详,全然不知身边的庄嵘面上闪过那一抹忧愁,是不舍,是失落,以及这一生都无法到达幸福的预感的……悲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惊人真相(三)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崔涵煦在回到别墅的时候,急忙上搜索二十多年前的车祸,在电脑上输入关键字,“车祸”、“孕妇”、“一家三口”、“丧命”,果然在出现结果页面的其中一条,就看到了类似的车祸报道。 那条新闻没有明说所有人的名字,可是在崔涵煦看来,确实很像庄嵘和景泱的那起车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可能发生的巧合,为什么景泱会意识不到,而且庄嵘比景泱年长几岁,他不应该忘记才对。 崔涵煦看着报导内容描述的事实,忽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报道里面说,载着一家三口的小轿车在还是红灯的时候猛然冲向了载有孕妇的出租车,小轿车撞向路边的栏杆侧翻,导致小轿车里面的成年夫妇和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那对夫妇年仅八岁的儿子还有那名快要生产的孕妇被送往医院救治,孕妇性命垂危,剖腹产下一名男婴后也去世了。 这种违反交通导致的车祸,不可能没有后续报道,也没有相关的陈词结案,崔涵煦寻思了下,难道是庄董事长当初动用了关系把这个重大事故压了下去,然后又良心不安地把自己的部分财产都转移到景泱名下? 崔涵煦还在讶异的同时,眸中却闪过了一丝阴寒,若是让景泱知道她母亲的死是庄嵘一家违反交通导致的,会怎么样? 景泱终于有时间像以往一样陪庄嵘去见客户帮忙处理事情了,只是这次是老顾客了,警官明旭。 一见面庄嵘就觉得他一脸疲惫,似乎确实如他们联络中所说的那样,为了一件案子愁眉不展,“明警官好久不见了,最近很忙吧?” “是啊,一单连环杀人案。” 他们进入Destiny坐下后,明旭才掏出平板电脑,唉声叹气地道来,“你们看这些照片,我是完全没有头绪了,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小孩,六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也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真担心还会发生第七起凶杀案。” 庄嵘和景泱凑近去看,照片上全是受害者的死状,六名死者全部被麻绳捆绑起来,头部自然垂下呈跪姿。 半晌,庄嵘和景泱就明白了,庄嵘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这个凶手不会再继续行凶了。” 明旭倦怠的神色忽然清明了些,“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杀够了,他带着前世怨恨来的来复仇的。” 明旭追问道:“那有什么线索可以抓到他吗?” 庄嵘摇摇头,“他会来自首的。” 明旭疑惑的神色有些震惊,“如果真的会自首就太好了。” 景泱见他眉间似乎没那么紧蹙,便转了话题,“话说,你还和张穹羲有联系吗?” 听到昔日共事数载的兄弟的名字,明旭自是有些难过,他降下了语气,“没有了,真如庄师父所说,这辈子把前世未完的兄弟情续完,就结束了。” 明旭的回答,同时让庄嵘和景泱心中一滞,这何尝不是在说他们的感情,若是续完,也该结束了,只是景泱却没有太大的意识,他只觉得现在和庄嵘在一起不存在任何障碍,自然无需担忧。 “对了,”明旭突然又翻出了其中一个死者的照片,“我原本想从这些死者的家庭关系来入手,可是这位的父亲死于二十八年前的一起车祸,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当时车上还有一个孕妇,我顺道查阅了这起事故的卷宗,觉得会不会是那孕妇的孩子复仇,只是发现撞向出租车的是一辆载有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孩的白色小轿车,那对夫妇在现场就已经死亡了。” 庄嵘和景泱都惊愕地定定地看着他说,只觉周身冰冷,寒毛直竖,庄嵘脸色发白地看着那名出租车司机的遗照,已经从过去的画面清楚看见他曾经遗失的记忆。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庄嵘的父亲庄顾开车载着八岁的庄嵘和妻子何雨鹤,从郊外游玩回来,庄嵘和母亲坐在后座,手里握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面包,因为庄嵘不想那么快回家,想要再去游乐园玩,所以把面包一下子甩到了父亲的腿上,滚落到脚下,庄顾感觉会影响到踩刹车,想要附身去捡起来,可是刚好在马路中间不能一下子停靠在旁边,终于在一条车辆不是很多的路上,他马上附身捡面包,殊不知才一抬头,就冲出了斑马线直接撞上了正好横向驾驶的出租车。 猛然的撞击之下,庄顾立即滑动方向盘踩刹车,可是都来不及挽回,直接撞到路边的栏杆造成侧翻,彻底酿成惨剧。 何雨鹤紧紧把庄嵘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的安全,过了好一会,警车和救护车赶来之际,庄嵘从冒着烟的车厢内爬出来,看见对面那辆出租车,司机已经死亡,车内有一名满身是血的孕妇,正在颤抖艰难地打开车门,脸上布满眼泪和鲜血,可是她一只手却紧抓着一只粉红色的猫娃娃,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肚子。 下一瞬,救护车就赶到现场了。 庄嵘彻底想起那段被他遗忘的惨痛记忆,他登时眸光震颤,手心冒汗,原来当年那场车祸……是他导致的,非但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把景泱的妈妈也害死了。 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震悚直逼心脏,庄嵘因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身体骤然一颤,眼前几度漆黑,把手边的咖啡洒在了桌上。 景泱虽然意识到能如此吻合的事故,也只能是他们那一桩了,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当年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而且过错方是谁…… 他见庄嵘如此失态,心中也不禁怀疑,对于这件事,庄嵘是一直在隐瞒,还是和他一样现在才知道…… 苏敏闻声赶来把桌子擦拭干净,见三人面目凝肃萧然,只好静静离开。 景泱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深陷到掌心内,颤声地问明旭,“这个交通事故……是怎么造成的?是谁的问题……” “那当然是那辆小轿车,直闯红灯,不过这个案子当时好像是被压下来了,警局没有任何相关的刑事诉讼的备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个孕妇在医院垂死之际剖腹产下了一名男婴后就去世了,医院也已经没有任何记录,也不知道那个男婴现在怎么样了,我原本还想从这个车祸去查点线索,可是发现又是断的。” 景泱又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缓缓抬眸,他想去看庄嵘的表情,却又怕看见他的样子让自己心中的猜测落实,到底还是把视线落在庄嵘的面上,只见他已经红着眼眶,目中一阵悲怆的黯然,庄嵘突然站起身,神色已经接近慌乱,“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明警官的案子不必担心,过几天那个凶手就会来自首了。”说完就匆忙离开两人的视线。 明旭忧心的目光回到平板的照片上,景泱惶然地看着庄嵘离开的方向,丝毫没有追出去的念头,因为他知道明旭说的已经是全部的事实,而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庄嵘的爷爷庄洛要把庄氏集团的部分股份和Destiny转移到他名下了,是为了弥补当年车祸的重大过失,这一个行为也足以证明了车祸的过失方是庄嵘一家。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两个人,如今却因为车祸的真相而产生了嫌隙,可是即使知道是庄嵘的父亲开车撞向了自己的母亲,都已经是回不去的事实了,而且这一场车祸,庄嵘的父母也丧命了,即便有再深的误会,也都过去了。 景泱拨通了庄嵘的电话,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家,如今的景泱已经不是半人半鬼的状态,所以他已经不能够用意念和庄嵘说话了,也完全感应不到他会去哪里。 只是突然脑中一闪,感觉庄嵘有可能会在无相寺。 果然,庄嵘在无相寺的报恩堂里,红着眼眶直直看着景泱的母亲梁灏晴的灵位,眼泪不禁迅速滑落脸颊,他该如何告诉景泱,导致车祸的最大原因,竟是因为他顽皮…… 庄嵘深重地闭上双眼,睫毛还悬挂着泪水,他觉得自己修行了二十几年,面对世间万物的一切,心态已经相当平稳平静,也丝毫没有过多的物质欲望,渐渐变得六根清净,即便和景泱真心相爱,都没有让爱欲迷失自己的心智,也不容许景泱纵欲过度,只是如今,却犹如被冰寒利刃狠狠刮过心脏,彻底心灰骨冷,仿佛有强烈的感应,他将永远失去景泱的爱。 本来前世亏欠的情已经很难还得清了,如今又再次加上这辈子的恶因,这该如何才能平衡他们的关系,难道要自己死在景泱手上,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切吗…… 景泱缓缓走到他身边,深深地看着他,面上尽是惊愣的神色,“我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 庄嵘闻声慌忙地擦去脸上的泪,稍稍侧过身不敢直视他,景泱喉间一阵酸涩涌动,他把庄嵘的身子转过来,镇定道:“这些若要我们承受,我们都得承受,不能逃避。” 庄嵘痛苦地摇头,“你不知道,其实……” 景泱马上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不容许我们之间出现让我们决裂的事情,除非是我们的感情走完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 庄嵘双眸模糊地凝视着他,那句关于真相的话一直梗在喉间上下不得,即便景泱不怪他,他都无法原谅因自己的顽皮任性而让双亲命丧黄泉,即便他修道的境界有多深,明白世事无常自有地球运转的道理,却无法摆脱这血淋淋般恐惧的事实。 与此同时,崔涵煦虽然也知道了庄嵘和景泱的车祸,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崔同润,而是去了长亭山冲虚观,找那个熟知所有真相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正殿内对着一群信众讲经的白须老者就是庄洛,便一直站于门外等候。 山中清风拂过,崔涵煦忽然感觉身心舒缓,尤其是那风中还夹杂着一丝檀香的气味,似乎感觉自己很久之前也曾经这么站着闻过。 弘致讲经完毕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悠缓地走向崔涵煦站立的小亭子,幽深道:“你是为了你心中疑惑才来找老道的吧?” 崔涵煦肃然一惊,为他俊朗的面目上划上了一道因震慑之感产生的波澜,他面向这位道骨清风的翩然老者,恍然觉得他是一位乘着仙鹤来此教化众生、丝毫没有尘俗之气、脱离众生苦的得道谪仙。 他不禁眸光一震,忙谦逊道:“庄董事长料事如神,晚辈崔涵煦,是崔常务的儿子。” 弘致浅淡地摇首,目中甚是平静得像是毫无涟漪的湖水,“老道道号弘致,早已忘了俗家姓名,不知崔公子此时来找老道,可是为了那突如其来的变故?” 崔涵煦心中一沉,莫非他真这么神知道自己要来,“晚辈只是不懂,若要还债,为何不在当时还,要在二十八年后?” 弘致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润得可以容纳天下百川,“你之前身后跟着的民国女子,向你讨债至今,这时间问题又如何说得清?” 崔涵煦面上不觉有些火辣,这老人家的道行比庄嵘要高很多,连已经送走的女灵都能看得出来,崔涵煦旋即又轻声笑笑,“弘致真人,照您所说,您这是承认了当年的车祸过失了?若是此事曝光,您觉得庄氏集团又会有怎样的变故?” 弘致闻言只淡淡一笑,神色还是依旧的云淡风轻,“你难道不顾及也会受影响的……你的父亲吗?大局利益在前,你又岂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面对明明还身处人间的单薄老人,崔涵煦却感觉他犹如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可以随时处在一个很高的思想境界来与他谈话,倏地面露愧色,“晚辈只是好当年弘致真人的举动,会否又想到今日的一些后果。” “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你若是想要制造恶因,回头想想庄嵘帮你处理你的冤亲债主的情况,就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了。” 想到自己前世曾经做了不好的事情,虽然不能直接看到,可是相信因果的崔涵煦脸色突然刷白,想要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法辩驳,只是转念一想,那单纯得恍若涉世未深的少年的景泱,是能够和庄嵘共同收妖的大师,若是从他身上下手,以他洞悉人心的智慧又岂会不知自己小小野心? 思及此,崔涵煦只好尴尬揖礼,“弘致真人一手创立庄氏集团,却又拱手让人,此等心怀大爱之胸襟,晚辈着实闻之惭愧,还望真人今后多保重。” 弘致微微颔首,转身便又翩然离去,崔涵煦久久站在原地,心中还在思索如何从景泱身上下手,贸然追求他肯定会让他觉得自己另有所图,更何况虽然觉得他和庄嵘之间似乎有些特别的感情,可是也不好判断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稍一转眸,要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景泱对自己死心塌地呢? 崔涵煦眼底一丝运筹帷幄的满意之色闪瞬而过。 无相寺的大雄宝殿,方丈在敲着大磬,大殿中央立有佛祖金像,不少信众供奉的长明灯火通明耀眼,连绵映出重重玄色的飘摇纱幔。 佛像前有一位信众正跪坐在明黄蒲团上,身着黑色海青的庄嵘虔诚又忏悔地念诵着地藏经文,仿佛俨然成为了出家子弟一般六根清净、不染纤尘。景泱在一旁陪着他,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无法分担他的丝毫苦楚,只希望他能尽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念诵声停止,庄嵘撩起海青下摆站起身,平静地走到景泱面前,景泱定定看着他,虽然他眼里已经没有悲伤,可是却心如止水得连面对人间的温情都消失了,正当他还在错愕之际,庄嵘就平缓地开口了。 “景泱,我要在这里静修七天,你先回家不要等我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去庄氏集团学习,有什么问题多请教同事,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不耻下问,等你学有所成,就可以独当一面,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了。” 庄嵘的嘱咐像是自己要远行一样让景泱感到惶惑与不安,可是即便如此,面上布满失落的景泱都只能听从他的安排,“好,我在家里等你。” 庄嵘没有回应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殿内继续静修,景泱心中忽地一痛,只觉得庄嵘已经离他原来越远,像一缕檀香一样虽然曾经萦绕身边,却又注定消散于瞬间。 景泱静静目送他,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感伤,他知道庄嵘不会出家,也看得出他没有出家的命格,只是此刻却觉得无限苦悲浸染心头。 以前庄嵘常说做他们这一行是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自从景泱修行以来,他渐渐习得这种方法,可是有些人不是说要看就能看,至少他从庄嵘以后的状况看来,他确实没有婚姻,可是也没有感情,犹如一个断绝情欲却又依然入世的修行之人。 难道,他们的感情从此刻开始就要断了? 景泱没有强求,现阶段的庄嵘确实需要一个精神寄托,所以他不能去干扰他的任何决定,只静静等待庄嵘慢慢走出来,以后的事情,要面对的时候再想办法。 才缓缓走出无相寺,景泱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崔涵煦。 【明天我要拍Destiny的广告,你会来吧?】 景泱才想起来崔涵煦还有一条片子还没拍,他知道地点定在庄氏集团里面的Destiny总店,马上打字回复。 【好,明天我有时间。】 崔涵煦放下手机,他坐在一间充满阴邪之气的潮湿木屋里,看着对面那位周身散发着阴气的中年男人。 “我需要慢慢来,一下子达到目的会让人觉得不真实,而且一定要让他死心塌地。” 那中年男人油腻地张嘴一笑,眼神甚是惊悚,“以前我接的都是男女情爱,你是头一个想要男人的,你就不怕物极必反。” 崔涵煦眼神镇定,“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就好,出了什么事都是我们的事情。” “那你回去把他的生辰八字和照片给我带来,我帮你施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惊人真相(四)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广告拍摄当天,庄嵘在禅房内打坐的时候,忽然观想到了刚刚崔涵煦呆过的破旧木屋,里头血腥味浓重,陈设幽深恐怖,眉间一阵战栗,庄嵘睁开眼睛,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只是又突然觉得那可能和景泱有关,可是他在那里面还没有感受到景泱的气息,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手机等一切的尘世间物品都被放在了储物柜里,庄嵘很想告诉景泱让他注意安全,可是又想到未来很多事情他都不能一一为景泱铺排,必定还是要景泱独自去承担和承受,尤其是庄嵘知道自己已经不会一辈子和景泱在一起了。 庄嵘又稍稍静下心来,继续打坐了。 景泱独自睡在庄嵘的大床上,已经早上八点了,他睁着双眼,没有起床的欲望,以前因为自己体质的关系,每晚必须进入猫娃娃里面静养,庄嵘的大床他都不曾享用过,后来修成人形和庄嵘走到了一起,以为可以一直甜蜜下去,如今,一张大床似乎注定只能睡一个人。 敛起失落的心情,起身梳洗打扮一番就准备出门了。 庄氏集团的Destiny总店重新收拾布置,摆上了灯光和摄影器材,工作人员在咖啡吧里头走位倒着咖啡,准备得差不多就等崔涵煦就位了。 景泱先到一步,见里面人多,就没进去,只是门口等候崔涵煦的粉丝也不少,在离开粉丝群一段距离的位置上站了一会,只见一架保姆车停在面前,崔涵煦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墨镜,一下车就走到景泱面前跟他打招呼。 景泱也没及时回应他,就被一群粉丝涌了上来围住了崔涵煦,景泱无奈笑笑,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先进去等他。等崔涵煦和粉丝互动了一番后,拿了一堆礼物进入了Destiny,把礼物都丢给助理蓝蓝,拿起一瓶饮料打开准备喝,景泱见状脑中闪过一丝不妙,立即上前把他的饮料抢了过来。 崔涵煦吃惊道:“怎么了?你想喝吗?” 景泱摇摇头,把饮料倒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崔涵煦只见那黑色饮料在倒出的过程中不乏一些白色粉末,不禁心下一惊,“这是什么……” 景泱冷静地把饮料瓶也丢了,“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涵煦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平静的脸下隐藏着多少巨大的力量,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能洞察,功力果然不在庄嵘之下,在稍稍感动之余又暗暗担心自己之后的举动是否也会让他有所察觉。 景泱见他还一脸木然,不觉轻声一笑,“你这是吓坏了吗?” 崔涵煦顺势道:“是啊,真的吓我一跳,还好有你。” “刚刚给你这东西的那个人,你前世曾经打过他,所以他来报仇了,我能帮你挡这次,下次你就要留意了,不知道他再以什么方式出现。” 崔涵煦眸中又是一惊,旋即坏笑了下,“阿泱,为了我的安全,你以后时刻跟我在一起吧?” “你来庄氏集团,就或许能经常在一起。” 崔涵煦见他今日心神有点不宁,面上虽然没什么情绪,却不难看出毫无起伏的脸色下的心事重重,不禁好问道:“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那么累?” 景泱礼貌性地笑笑,“没有,我自己的事而已。” 工作人员小K上前提醒崔涵煦去换装,景泱只好在旁边等着,忽然看见一只猫形态的阴灵跑了进来直奔崔涵煦的化妆间,景泱忙跟了过去闯门而进,里头刚好只有崔涵煦在换衣服,崔涵煦吓得一顿,裸着上半身看着景泱,只见景泱蹙着眉紧张地盯着某个地方。 “阿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景泱冲旁边的崔涵煦“嘘”了一声,眼神又紧紧盯着那个地方,在那猫灵忽然扑上来之际,景泱倏地抬手运力阻挡它的攻势,崔涵煦见他对着空气运掌,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崔涵煦被迷了双眼,隐约中看见景泱神色镇定地用右手掌心包住左手的剑指,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咒语,那狂风就慢慢停止了。 景泱睁开双眼,见那猫灵已经离开,才面向崔涵煦解释,“有只猫妖跟了过来,你身上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崔涵煦默默一惊,“我昨天拍摄的时候脚受伤了,流了不少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人血会吸引邪灵的追踪,尤其是跟你有过一些因果的。” “什么?那刚刚的猫妖我跟它难道也是前世有什么因缘吗?” “你们之间的因果我暂时看不到,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 崔涵煦恍然地点头,小K敲门问他换装的情况,他才意识到自己还裸着上半身,景泱见状忙开门出去。 一开门就见到小K诧异的神情,景泱冷定道:“他还在换衣服,很快好了。” 小K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因拍摄团队几次合作下来,她和崔涵煦的助理蓝蓝比较熟,略微好地跑去找蓝蓝,问道:“蓝蓝姐,那个长得很高很帅的男的是谁啊?上次在庄氏集团拍宣传片也看到他,还看到涵煦的爸爸跟他聊天。” 蓝蓝想了想,答道:“那个人叫景泱,是庄氏集团的最年轻也是最大的股东,连这间咖啡店都是他的,崔常务跟他聊天不怪,涵煦跟他熟就更不怪了。” 小K倒也不太在意了,“哦,因为涵煦刚刚在换衣服,他不是从来换衣服都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帮忙吗?刚看到那个大股东就呆在里面,感觉他们有点暧昧。” 蓝蓝立即皱起眉头,“你小点声,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要乱说,如果真有暧昧,有庄氏集团的大股东支持涵煦,他以后的影视资源也不会差的。” 小K默默点点头,直接就默认了景泱和崔涵煦的暧昧关系。 广告开拍,崔涵煦已经换上了一套咖啡师的服装,即便服装简单都难以掩盖他的俊美,在咖啡吧里面煮咖啡、调咖啡、倒咖啡,最后微笑着把咖啡端出来,口中念着台词,“为你送上一杯Destiny,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Destiny。” “Cut!” 导演看着监视器的回放,眉间有些不满意,崔涵煦小心地问,“需要再来一遍吗?” 导演双手抱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扫视了整间咖啡店,忽然看到在一旁似是在沉思冥想的景泱,导演忽然神色一亮,指着景泱问旁边的小K,“那男的是谁?你让他过来。” 小K愣愣地把景泱叫了过来,导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觉得他身着一件白衬衣,衬得脸色干净纯粹,也更显得苦思冥想时的忧郁状态,便满意道:“带他去化妆,头发不用弄,让他入镜做个路人。” 小K看着一同怔愣的景泱,向导演问道:“可是路人怎么会走到咖啡店里面?” “让涵煦把做好的咖啡端到外面,改一改他的台词,我待会教他怎么说。” 小K马上把景泱带下去化妆,崔涵煦知道这个导演在创意上非常有名出色,自己本身也很愿意和景泱一同出演,所以很耐心地等。 景泱化了算是比较薄的高清影视妆,一走出来,大家目光一定,觉得本身景泱都已经够好看的了,气场也是天生很强,没想到上了妆简直跟大明星没什么区别,甚至和崔涵煦走在一起形成了硬朗和柔美的互补形态。 不知道导演要如何安排,只让小K告诉景泱待会在门外静静经过,不必有任何表演的状态,只做自己就行了,本来景泱也没什么精神,尝试一下广告玩玩也无妨。 他按照导演提示的来走位,正式开拍的时候,慢慢走到Destiny门前,崔涵煦捧着一杯咖啡走出来递给他,并微笑道:“你以后不会孤单,因为有我来为你制造Destiny。” 听罢,景泱怔怔看着他,正当他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的时候,导演满意地喊了Cut。 导演看着回放笑道:“本来咖啡就是要温暖治愈,一个人哪有意思,两个人才能配合出温暖,更何况你们这咖啡店叫Destiny,就应该制造一点命运的相遇。” 景泱倒是没什么感觉,崔涵煦看着画面,忽然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确实很好看,连一旁几个女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都有点花痴脸了。 崔涵煦的团队已经在操作炒作这个广告了,纷纷在想用什么标题吸引人,毕竟一个庄氏集团最帅最年轻的最大股东,和当红人气明星合拍广告,本身就是一个炒作点,而且在导演的指导下,画面唯美暧昧,还会让一些腐女为之哄然。 Quentin准备给他们两个卸妆,崔涵煦拿出手机,“等一下,让我和阿泱合照一张。”说着就凑到景泱旁边把手机前置镜头对着他们,在景泱稍稍微笑的时候按下了快门,崔涵煦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景泱瞄了瞄他,“今天拍得开心吗?” 崔涵煦看着手机不断调色加滤镜,“还挺开心的,当初和闫姐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不也说过吗?想要一起出演,还真是一语成谶。” 景泱稍稍有点印象,“你也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啊。”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你在一起很亲切。” 景泱稍稍吃惊,崔涵煦的前世虽然他能看到,却似乎没发现他的前世里有他,或许也只是今生结缘罢了,景泱也没多想,“可能我比较平易近人吧,也不知道成片会怎么样。” “你就放心好了,这个导演很厉害的,到时候肯定能轰动震惊全国。”崔涵煦见景泱稍微扯了一扯脖子里挂着的吊坠,不禁好问道:“你戴着的是什么?” 景泱从衣领处拿出来,眼里一丝温润之色,“之前庄嵘给我的护身符。” 崔涵煦心里暗暗吃惊,本来今天情绪就不多的景泱,此刻眼里竟然泛起了思念之情,难道他和庄嵘确实是那种关系,景泱真的是同性恋? 思忖片刻,崔涵煦又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我也去给你求一个?我知道一个寺院里头的符咒还挺灵验的。” 景泱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将自己的八字告诉了他,可是转念一想,“你给我求符没用,这些对我起不来作用。” “为什么?” 等到Quentin和大春都离开之后,景泱才回答,“因为我是神兽转世,我身边有我师父的护法,任何东西对我加持或者要加害我都没用。” 崔涵煦心中惶然震惊,他不禁向他身边瞄了瞄,又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你的护法是时时刻刻都在保护你吗?” “当然不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会回天上述职,那段时间也是人间最乱的时候。” “过年?整整十五天吗?” “腊月二十四到正月初四。” 崔涵煦暗暗记住,准备谋划他的事情。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景泱回到已经没有庄嵘的家,冷清依旧,他在神尊面前打坐,想感应一下庄嵘的情况,却一无所获。 他知道晚上这个时间,寺院也该下晚课了,拿起手机就给庄嵘发信息。 【今天我在Destiny看崔涵煦拍广告,累了一天了。】 庄嵘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打出了“好好休息”四个字,却迟迟没有点发送,他站在禅房外看着寺院内的一草一木,在晚风微微吹拂之下,他才稍稍感到一丝从内而外的清凉。 如果继续和景泱纠缠下去,对于儿时回忆只会更加苦不堪言,他把手机关机放回禅房内,就躺下就寝了。 等不到庄嵘的回复,景泱泄了气一般瘫在床上,又不想继续打扰他,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很苦,心里也叹了叹气。 忽然想起崔涵煦,景泱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闭上眼睛冥想,忽然看到庄嵘出现在崔涵煦的别墅里施法,控制一些很难搞的恶灵。 猛然一惊,刚刚打坐时想着看庄嵘的情况却没看到,现在想着崔涵煦却看到了庄嵘,难道未来崔涵煦又出问题了需要庄嵘来解决? 不过确实今天连猫妖都来了,说明崔涵煦身上确实还有事情还没解决,不知道他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有事。 景泱又拿起手机担心地给崔涵煦发了条信息。 【你还好吗?】 崔涵煦很快就回复了。 【我很好啊,怎么突然关心我了?】 景泱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干脆直接给他打电话,“喂涵煦啊?你这两天有没有时间碰个面,我帮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东西。” 崔涵煦穿着睡衣喝了一口红酒,他心神有些激荡,“你是不是找借口想来看我?” 景泱愣了下,这什么跟什么?“你别想多,今天猫妖的事情让我有点放心不下,如果你那边没什么问题那我不打扰你了。” 我想太多…… 崔涵煦嘴角一丝落寞,他又抬眸笑笑,“我这段时间都是拍拍杂志和广告,等我有空我约你。” “好。” “阿泱,”崔涵煦有些迟疑,却又好,“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庄老师不在你身边吗?” 景泱心中滞然,“他在寺院静修,这几天都不回来。” 听得出他失落的声音,崔涵煦暗自苦笑,揶揄道:“看来是他不在你才会想起我。” 景泱忙解释道:“哎哟不是啦,我是出于好心,怕你一直被邪灵干扰而已。” 崔涵煦捻着酒杯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下,景泱如此好心帮他,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去用邪术迷魂他,稍稍冷定了心绪才道:“谢谢你,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我明天有个杂志平面拍摄,就在上次我们一起吃饭那附近,回头我发个地址给你。” “好。” 挂上电话之后,景泱心里总算有些平静,假如能帮崔涵煦处理,就不用麻烦庄嵘了,也算是功德一件,文殊师利会很高兴的。 说起来,景泱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应到文殊师利的存在了,难道是因为他与庄嵘产生了爱情?所以文殊师利不高兴?难道以后她真会抽自己? 景泱忽然打了个冷颤,不去想这些了,好好睡个觉起来帮崔涵煦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断香离别(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聚光灯下,崔涵煦仿佛就是天生的明星,对着镜头可以不断做出不同的动作,有可爱、深情、邪魅、性感,上了浓妆的他似乎给人一种距离感。 在景泱看来却没什么两样,他看人很少很注意看脸,除了自身的气就是脸色。此刻他正在一旁不远处看着崔涵煦身边的情况,似乎很平静,有可能是自己多虑了,昨天的事情也只是碰巧发生。 蓝蓝留意景泱很久,虽然他和崔涵煦看起来不像是关系亲密的样子,只是连与庄氏集团无关的拍摄他都这么有空过来,显然已经超出一般朋友关系,小K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景泱那边。 “要是真有庄氏集团的支持,你们家涵煦不愁没资源了。” 蓝蓝面色平静,“或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暂时没看出些什么来。” 小K耸耸肩,“感情这东西很容易就出来了,没有感觉就不会来看拍摄那么累了。” 蓝蓝默默认同地再去看向景泱,只见他认真地盯着崔涵煦,忽然嘴角一笑,蓝蓝马上看向崔涵煦,果然他在向景泱轻轻挥手,笑得还那么灿烂。 拍摄了一组照片后,在崔涵煦准备换装的时候,蓝蓝拉了拉他,在他耳边细声说道:“涵煦,你要是和景泱发生什么别的感情一定不能瞒着我,要是你们被拍到,公司好马上作出处理,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崔涵煦微微一惊,他笑着抚着蓝蓝的手宽慰道:“你放心,我们暂时还没有这种感情。” 蓝蓝点点头,“我也只是提醒你,注意下就好。” 景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等蓝蓝去和现场工作人员对接后,崔涵煦向他招了招手,他马上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吗?” “没事,昨天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猫妖就来了,我怕待会我一换它又出现了。” “我在门外等你,有什么动静就帮你处理。” 说罢,景泱就转过身去静静看着外头,以防邪灵在他稍不留神就来作祟,聚精会神盯了好半晌,直到崔涵煦打开门拍了拍他肩膀,才瞬然惊醒,崔涵煦见他反应不禁笑起来,“这都能吓你一跳啊?” 景泱舒了口气,“感觉我是你护法似的。” 崔涵煦眼眸一转,“不如我聘你做我的保镖,专门帮我对付这些妖魔鬼怪吧?” 景泱好笑道:“崔大明星,让别人知道你请我帮你捉鬼捉妖,别人以为你可能神经病犯了,也以为我是神棍呢!” 崔涵煦倒也不在意,只是心中一顿,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让你一个庄氏集团的大股东做我的保镖,也是屈才了。” “怎么会?”景泱忽然想起些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折成了八角形的符咒递给崔涵煦,“这个你放钱包里,可以保平安。” 崔涵煦愣愣接过,眼里有些滞然,心中惭愧的感觉渐渐放大,“阿泱,你说你这么厉害,有什么东西你是镇不住的呢?” 景泱稍稍思索,“那大概就是比我修为高的恶灵吧。” “那如果它们要害你,你会怎么样?” “也不至于害我吧?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如果真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前世结下的恶缘今生必须要承受,否则我师父应该会保护我的。” “师父?我想起你之前说过你师父的护法,你师父是谁啊?” 景泱失笑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崔涵煦把符咒收起来,“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做我的保镖?” 景泱双手抱胸,“我可是很贵的。” “你开个价,我让我爸开支票给你。” 景泱面色一惊,“这就不用告诉他老人家了吧?” “那我从我银行账号里头给你划款。” 景泱朗声笑道:“好了好了,我再考虑下,你非要我当你保镖不是不行,就是得等庄嵘从寺院回来我问问他意见。” 崔涵煦脸色微微一青,“你们……真的是情侣?” 景泱闻言慌忙地挥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见崔涵煦认真镇定,心中一顿,“这你都看出来了……” 崔涵煦心里猛然一沉,果然猜对了,“那你问问他也是应该的,不然他要吃醋了。” 景泱忽然笑得惨然,“他从来不吃醋,对任何人都能做到一视同仁,不过也不用问了,他让我这几天去庄氏集团学习公司运作,我都还没去呢,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崔涵煦眸色微微一亮,“你去吧,我没有拍摄也去,因为我也是有一点股份在庄氏的,我爸也很希望我以后能接手庄氏的一些工作。” “哦?那也可以,那我不用问他了,我保镖的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 崔涵煦满意地笑了,“随时。” 【我答应做崔涵煦的保镖了,他最近事情好像有点多,不过你放心,我们有时间会去庄氏学习的。】 庄嵘看着景泱发过来的信息,面色沉重了起来,心中确实担心他,忍不住回复了他。 【注意安全。】 景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四个字,倏地兴奋地笑了起来,忙输入几个字发送。 【我等你回来。】 庄嵘放下手机,他在等他回去,心里虽然很开心,却始终因为车祸让他无法面对景泱,回去了又是另一种伤悲。 景泱的兴奋并未退去,他拿出上次庄嵘帮他借的的其中一本,就认真阅读了起来,他决定要等庄嵘回来给他看到自己的用心和努力,让他刮目相看。 这天夜里,景泱做梦梦到自己去到一个漆黑一片的洞口里收服一只鹅黄色的飞鸟灌灌,情况和当初和庄嵘一起收服战马有点像,只是这次没那么累,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收妖,轻而易举就把灌灌收在一只葫芦里。 这次梦中醒来依旧觉得很累,景泱翻了个身缠住被子,此刻好想紧紧抱住庄嵘,实在太想他了。 一个白衣少女缓缓坐在床边,轻柔的皮肤触在景泱微烫的脸上,大概是清凉又干净的气息传入了体内,景泱一下子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也不觉得疲乏了,他稍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可爱少女,正在对着自己莞尔一笑,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一样,神情温柔又慈爱。 景泱知道那是自己的师父文殊师利,在震惊之余下意识就落泪了,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什么力气都没有,连开口说话的能力似乎也被收回了,只能静静躺着睁着双眼看着文殊师利。 文殊师利附身浅淡地亲吻景泱的额头,景泱哭得更是伤心难过,视线不断模糊了少女的轮廓,文殊师利用意念对他说,“小狮子,你刚刚收服的灌灌是崔涵煦前世曾经杀过的一个男人,是灌灌的转世,之后就化成之前的形态对崔涵煦进行了报复,可是怨气一直未解,连续纠缠了两世,而你在前世曾经受过崔涵煦的帮助,所以在灌灌再次来报复之前我就让你先收服它,也算是替你还了崔涵煦的恩情了。” 景泱定定看着文殊师利,恍然地想起之前和崔涵煦的因果,原来是出现在此时,“弟子多谢师父教导。” “你要养好身体,以后还有一场劫难等着你和庄嵘共同完成。” 庄嵘…… 景泱忽地眼眸一震,连意念都变得小心翼翼,“师父不怪我和庄嵘的事情吗……” 文殊师利眉眼慈祥,依旧笑得恬静温柔,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能包容世间万物,智慧众生,“既然这是你们必须要经历的,也是一种学习和修行,这是好事,没有人会怪你,只是以后是否有善终,就要看你当下的智慧了。” 景泱有些迷茫,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文殊师利已经在转瞬间消失了,景泱的身体已经能动了,他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文殊师利的话。 善终…… 意味着,他和庄嵘的感情会在这辈子未来的一个时间段终止,不会长久…… 胸口骤然一痛,他不禁想到,现在庄嵘在寺院修行,难道已经开始终止他们的感情了吗?可是明明才开始没多长时间,难道前世未完的感情在今生只能延续一点? 眼泪再次从眼角渗出打湿枕头,两边耳朵凉意不断,景泱无法制止汹涌的眼泪,犹如无法停止对庄嵘的爱。 第二天早上醒来,景泱走出卧室,在神坛前上了柱香,看到边上那串念珠旁,立着一个小葫芦,他清楚感觉到里面被关着的是那只和崔涵煦有前世因果的灌灌,他知道文殊师利把灌灌放在这里的用意,灌灌也需要学习和修行,这段时间会呆在这里跟着景泱修行。 景泱拾掇了下就出门去当崔涵煦的捉鬼保镖了,今天崔涵煦出席的是一个公益活动,一套Doe&Gabbana的高定西服更显对活动的庄重,景泱戴着墨镜在旁边守着,俨然一副黑帮保镖的模样,崔涵煦时不时看他一眼都觉得他的样子好笑。 终于在活动结束后,崔涵煦在休息室里都要笑开了,“阿泱,你戴墨镜的样子怎么那么凶神恶煞,现在别说是鬼,就连人都不敢靠近了。” 蓝蓝和造型师Quentin闻言不禁一同看向景泱,景泱搔搔头,想要崔涵煦说话别那么直接,刚好经纪人秦恬推门则进,开口就气恼道:“最近两部差不多谈下来的男一的电影都被那个靠着大佬包养上位的凌泷给抢走了。” 凌泷……? 景泱的震惊之色深藏在墨镜之下,他紧紧盯着体格健壮又中气十足的职场女性秦恬,生怕会听漏一个字,崔涵煦倒是好问道:“他被谁包养?上次我和他们公司老板合作过一个微电影,和凌泷有过一面之缘。” “听别的公司说是一个大老板,那两部电影他一参投就占了大份额,指明让凌泷出演男一,业内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蓝蓝回应道:“这种事在娱乐圈也是常有,像咱们洁身自好的不多了。” 景泱却一直感到无比惊讶,他原本认识的凌泷是个单纯得一心只爱着哥哥江慕的男生,没想到为了在娱乐圈能有出路也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也不知道他姐姐郑斯斯知不知道,一瞬间为此感到唏嘘叹息。 秦恬终于留意到旁边没见过而且一动不动的景泱了,见大家都默认他的存在,不免好道:“这位是……?” 景泱马上站直了身子,蓝蓝忙帮着回答:“他叫景泱,是涵煦请来的私人保镖,也是庄氏集团的最大股东。” 对于景泱的大名,在拍Destiny广告当天早有耳闻,作为庄氏集团最帅最年轻而且最大的股东,和崔涵煦成为好朋友不说,还给他做保镖,那必定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恬神情登时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你就是那天和涵煦一起拍广告那个帅哥吗?” 景泱讪讪地笑道:“对啊,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我眼睛肿了不太方便见人,所以今天一直戴着墨镜。” 崔涵煦恍然笑道:“我就说你为什么会戴墨镜,你给我看看有多肿?有没有冰敷一下?” 秦恬见他们关系亲密,心里渐渐酝酿出一些计划,蓝蓝把她拉到一边,边看着崔涵煦给景泱看眼睛,边对秦恬说,“秦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的关系我也觉得有点问题,不过涵煦亲口跟我说过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秦恬眼里明显有些失望,“这庄氏集团的最大股东肯为涵煦做保镖,这情分肯定是在的,现在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玩这种,要是涵煦愿意,有景泱的支持,涵煦何愁没有好的资源。” 蓝蓝沉沉地点头,上前对他们说道,“对了,景先生有去过涵煦的别墅吗?今晚涵煦应该请他到家里做客了,那么辛苦当你一天的保镖了。” 景泱原本想伸手示意不用,崔涵煦却笑着点头了,“好啊,顺便去我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风水问题。” 秦恬讶异道:“你还会看风水?” 景泱尴尬笑道:“略懂皮毛,皮毛。” 就这样,崔涵煦的工作结束后,就拉着景泱不让他走,载着他回家了,景泱发现他住的地方和上次江慕住的别墅相距不是很远,看来很多明星都选择这里居住,偏僻又安静,很少记者会跟到这里。 才进入崔涵煦的家门,景泱就觉得连装修风格都和江慕家里的差不多,不过他倒是没什么心情观看别人的家,因为现在的时间正是庄嵘晚课结束时间,他忙拿出手机给庄嵘传了一条信息。 【我在催涵煦家帮他看风水,昨天还帮他捉了一只妖,我好想你……】 崔涵煦给他倒了杯水,见他一直对着手机,知道他大概是在和庄嵘聊天,似乎才想起来他们是情侣关系,不禁有点不高兴,“景大师,我是请你来我家看风水的,干嘛老对着手机?” 景泱闻言急忙收起手机道歉,“不好意思,那我现在帮你看?” 崔涵煦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好了没事,我逗你呢,你真以为我来找你看风水啊,这家里的陈设之前就已经找一些玄学师父看过了,我是单纯请你来我家做客的。” 景泱稍稍舒了口气,“你吓我一跳,我都怕我哪里做不好你要扣我工资呢!” “哈哈哈,你在庄氏集团是什么身价,还怕我给你的那点工资?” “话不是这么说,我在庄氏集团的利润和分红简直是不劳而获,在你这里我至少还能感觉到我是在干实事。” 崔涵煦认同地点头,“那好吧,我这里风水就没什么问题了,倒是阴灵的话,我这里有吗?” 景泱闻言认真地扫视了偌大的别墅一圈,“嗯,是有那么一些的。” 崔涵煦身子颤了颤,顺着他的目光看,“所以是一些什么?能影响到我吗?” “没什么影响,都是你的祖先……”景泱还看了看别墅里头有没有神龛之类的物品,“你是不是没化过纸钱给他们?而且连祖先牌位都没有。” “我不知道要做这些,我的祖先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可能是要提醒你最近会发生一些事情吧,我看连崔常务也没有供奉祖先牌位吧?” “对啊,我们家都没做过这些事情,那我需要做吗?” 景泱思忖了片刻,“其实我看到你的祖先大概有七八位,穿着都比较褴褛,感觉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款,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在家里设立祖先牌位,每逢初一和十五上香和化宝给他们,等他们在阴间不至于那么凄凉。” 崔涵煦一听,觉得此事相当不孝,忙问道:“那好,你看看我这里哪里适合放祖先牌位?要摆个神坛什么的吗?或者需要神龛?” “现在看不了,我得带个风水尺来帮你看看哪个位置合适,到时候你也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上柱香就可以了。” 虽然有些听不明白,可是崔涵煦很听话地点头并记住了,“那我这里除了祖先,没有别的阴灵了吧?” 景泱嗤笑道:“你还想有什么?他们就是带了些阴气上来,没什么的。” “你真厉害,不过……”崔涵煦朝他身上打量了下,“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有力量,感觉气场都不一样了。” 景泱向身侧看了看,“因为我身边跟着一只灌灌,前世被你杀过的,想要继续对你报复来着,我师父让我帮你收了。” 崔涵煦完全惊掉了,“霍霍……?是什么来的?” “山海经里头记载过的一种异兽,就是一种鸟类。”景泱说着就拿出手机百度递给他看。 崔涵煦凑过去,才恍然道:“原来是这个字……我连字都不会念了。” “没事啦,冷僻字是这样的。”说着,手机上方忽然弹出一句话。 【庄嵘:我也想你。】 吓得景泱忙把手机收起来,崔涵煦却清楚看见了,见他一脸慌忙又甜蜜的样子,忽然心中有些吃味,“不用那么紧张,反正我都知道你们的事,只是你们干这行,还能接受同性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断香离别(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目色又失落地降了下来,他摇首道:“不接受,可是我们不能逃避,因为那是前世带过来的因果关系。” “你们前世是什么?” 景泱涩然一笑,“他是桀,我是妺喜。” 崔涵煦瞠目道:“夏朝的那个暴君?”见景泱微微点头,更加抑不住面上的惊愕,“太可怕了,你们这故事是神话传说吧?” 景泱深重地叹息道:“我也希望是神话故事,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在一起了。” “那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可能会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就结束了,因果这东西很难说。” 景泱眸色幽深,不知不觉说出来的话已经越来越像庄嵘,他果然在待人接物方面成熟了不少,却又成熟得让自己窒息,因为他感应到自己未来的路即便没有庄嵘都能过得悠然自得。 崔涵煦见他面色忧伤,“你原本就是喜欢男人吗?” 景泱失笑道:“似乎不是吧,我好像除了庄嵘没对别的男人有感觉过。” “那你应该是除了庄老师也没对别的女人有感觉过吧?” 景泱暗暗一怔,好像……确实……也是这样……“崔公子,那你性取向又是什么呢?” 崔涵煦冷哼笑道:“我是直男。” 景泱耸耸肩,“你问得那么仔细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崔涵煦顺势凑到他面前,“这么说我是直男你很失望了?”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崔涵煦眼眉闪过一丝思忖,“难道你不想效仿包养凌泷那个商界大佬的做法?” 景泱终于意会他的意思,他吓得霍地站起来,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瞧你那么紧张,还以为是我要包养你呢!”崔涵煦笑着把他拉下来,“跟你开玩笑的。” 景泱尴尬笑道:“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惊悚。” “时间不早了,我帮你叫车送你回去吧。” 终于可以离开这怪的氛围,景泱松了口气,抓住手机就给庄嵘发信息。 【天哪刚刚崔涵煦借意问我要不要包养他,吓死我了!】 庄嵘没有回复,景泱又发了一条过去。 【他虽然说开玩笑,可是我老觉得他怪怪的,我回头还要帮他看一看摆神龛的位置,我要怎么办?】 庄嵘看着手机,冷静地输入几个字。 【一切随缘,你要记住要你面对的不能逃避。】 景泱心中微凉,一切随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连他和庄嵘也会真的随缘而无缘了…… 静修七日之期一到,景泱就即刻赶往无相寺接庄嵘回来,可是那里的主持告知他庄嵘在前几天已经离开了,也没有说去向,景泱登时脸色刷白,他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庄嵘的电话,那头显示关机。 景泱彻底慌了,他走出寺院,呆望着这个世界,一下子心灰骨冷,不知道庄嵘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已经算是断了。 而此时的庄嵘,正在长亭山的冲虚观内认真地打扫外院的地面,只见他身穿白色道袍,光是一个清冷背影,都透着与道观稍显违和的孤寂,即便他是如此压抑内心的悲伤,尽量让自己去除心中杂念,给自己营造一个六根清净的假象,在他身后的弘致却一如清泉般足以让他照亮自身的尘俗感。 弘致摇首抚须而笑,“你就算把这里扫干净,都不能把心里的杂念摒除,何不让它从容滋生,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挂记,都只是尘世中的一种因,你要是想继续沉沦,那便继续扫吧。” 庄嵘眼眶泛红,他转过身看着曾经也共享过天伦的爷爷,即便俨然成为冲虚观中的得道真人,对庄嵘而言,都始终是他的爷爷而已。 到了嘴边的“爷爷”二字,愣是艰涩地吞了回去,庄嵘沉静着脸,“我明白弘致真人的指点,只是我若回到尘世当中,面对景泱必定会想起尘世间让我痛苦的事。” 弘致笑得悠远,“你还说你明白,难道你在此就不会想起让你痛苦的事了吗?”见庄嵘愕然垂首,弘致续道:“这里不是世人避世的场所,修行也不是让你躲在深山里面做一个与世隔绝的人,是你要看清楚它,要看清楚的同时你就会慢慢地放下它,放下并不等同于放弃,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太上老君当日救景泱的用意吗?” 庄嵘怔然抬首,“难道他救景泱就只是单单要让我日后和景泱了结那段前世因果?” 弘致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地叹息,“难道景泱在你心里,就只有爱欲吗?” 庄嵘再次错愕得哑然,他瞳色越来越浅淡,许久才道:“如此,我和他就要真正斩断情丝,方能在尘世间自在了。” 弘致没有回应他些什么,自是不表明他的观点是对还是错,一切都要他自己去领悟。 一只蓝色鸾鸟飞了过来停留在庄嵘的扫帚柄上,庄嵘定了定,还没反应过来,弘致就已经笑了,“你怎么有空跑来看我这老人家了?” 庄嵘眼看那蓝色鸾鸟瞬间幻化成一个身着蓝色锦缎的古代人,虽然那人拥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和之前示人的面目完全不一样,可是庄嵘认得出,那是不可一世的荆世源,只见他邪魅一笑,望了望庄嵘冷哼一声就走到弘致面前了,庄嵘愣道:“你们认识?” 荆世源摆摆手,“当年在湘山,我跟那小狐狸经常不是干架就是打群架,小狮子每次看到都直接来怒吼,好几次都是这老道士制止小狮子的暴力,然后像唐僧一样在我们耳边嗡嗡嗡念个不停。” 庄嵘怔然地看着弘致摇头犹笑的神情,惊诧道:“原来你们都在那个时候结缘,难怪你们每个人都认识景泱。” 荆世源像四周扫了一眼,怪道:“对了,那只小狮子呢?这次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庄嵘神色一变,“我是上山来修行的,没带他。” 荆世源嗤笑道:“你开玩笑呢吧大哥?你以前在家不是修行啊?你们闹矛盾啦?” 庄嵘不想理一脸八卦的荆世源,弘致见状忙让他回内院,转首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荆世源叹了口气,捋了捋袖口,“还不是因为未来要发生的大事,所以这段时间我都被派来人间看着。” 弘致抬首看了看蓝天,似乎还享有一方太平,“文殊师利择定小狮子转世成为景泱,是智慧的化身,他会通过这次的考验的。” 荆世源冷眼地看着刚刚庄嵘离开的方向,“不过那家伙似乎是没能通过考验哦?” 弘致知道他所指,微微担忧道:“他若是没能通过考验,会连累景泱的。” 荆世源高声叹道:“情这个字,始终是个劫。” 庄嵘就这样又避世了好几天,当景泱以为他真的不再回来,已经灰心的时候,庄嵘回复了他之前连续发的几近上百条短信。 【你回家,我有话对你说。】 景泱原本正在庄氏集团开会,因为崔涵煦包括几个理事还有策划部的经理都提出设立庄氏影业,作为投资和制作的一个影视部门,崔同润自然也是作为股东之一出席,景泱不是很想帮他们设立,因为这很容易就中了崔涵煦之前说的那些关于包养的话,即便自己没有,都会在舆论之下让他不得不默认。 就在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震动,他下意识就拿出来看,猛然站起身就要夺门而出,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庄氏影业我没有意见,你们做就行。”景泱撂下这句话就匆忙拨打着电话跑了出去,听到对方接通,心下焦急得几乎要溢出眼泪,“你这混账你都消失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报警了!” 庄嵘听得他边跑边说,已经有些气喘了,面上苦涩笑道:“你不要急,我就在家,等你回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你要说分手就不要说了!” 感觉景泱直接喊了出来,庄嵘心中一怔,讶然道:“你先注意安全,有什么话我们静下心来说。” 挂上电话,庄嵘紧张地双手紧搓,他不知道待会见到景泱之后要怎么说他才能稳定心性接受结果,他也很害怕见到景泱后又会忍不住把想说的话给压下去。 景泱下了出租车,跑回家猛然开门,一阵风迅速划过脸颊,他见到坐在沙发上那日思夜想的人缓缓站了起身,景泱连鞋子都没换,红着眼不由分说就上前把他搂在怀里,两只手死命地横在他背后,几近哭腔的嗓音在他耳边低吟,“你到底想做什么!消失的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吗!” 庄嵘几乎要被他搂得窒息,想要稍稍松开他无果,一直梗在喉咙的话终于说出口了,“景泱,我们分手吧……” 一瞬间表情全无,背上那双手猛然颤动,景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屏住呼吸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庄嵘趁他力度完全减弱,跟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定定看着他双眼,而自己的双眸则已经不显波澜和凌乱,“我说,我们分手吧。” 景泱瞳色顿时汹涌,庄嵘感觉自己的脸旁一阵风划过,景泱骤然抬手,脸色愤怒得几乎就想给庄嵘一拳,见他紧紧闭上双眼,显然是想让他打下去,景泱悬在空中的手又颤颤地硬生生收了回来,他咬着牙道:“庄嵘你他妈到底想怎样!一回来就说这个,你是不是修行把脑子都修没了!” 庄嵘深呼吸,沉声答道:“我已经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我都说了我不在意!我原谅你了你还想怎样!”景泱几乎吼出来。 庄嵘艰涩地转动着喉结,冷定道:“你听清楚了景泱,我原本想瞒你,可是关于那场车祸的真相,我实在是不能欺骗自己,当年是因为我贪玩,我父亲为了低头捡起我扔到他脚下的面包,他才一时没留意你母亲那辆车……我多次想逃避,我不想告诉你,以为这样就能如往常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庄嵘眼眶微红,不忍再看景泱直直凝视自己的眼神,“每当我一想起你,我就想起你的母亲,从那辆出租车里面艰难地爬出来,眼神无助又可怜,满身都是血……” 一瞬间,两人之间爱欲的温度消散得毫无踪影,景泱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指尖越发冰凉,从掌心到手臂到心脏,甚至全身都仿佛被扔在了一个冰窖里,不断被浇着冰水,他汹涌的瞳色也在顷刻间被悲恸浸染,倾泻出两行滚烫的泪水。 仿佛都能感应到当年车祸的画面,景泱震惊又茫然地低下头,双手甚至全身都颤抖不已,“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眼神充满了惨然的景泱被震退了半步,他失神地冷笑了几声,内心的悲怆让他近乎崩溃,他走到神坛边上,捧起他们以前常烧檀香粉的香炉,愤然就摔在了地上。 香灰一下子挥洒在地上,仿佛在空气中还能闻到香灰飘散的檀香味,只是他们相伴二十多年春秋的香炉,随着一声脆响,砰然碎地。 景泱瘫软在地,双眸空洞凄凉,庄嵘心中骤然剧痛,他蹲在景泱跟前,抬手想要安抚他,却被他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眼泪恣肆更甚,瞪着红红的双眼看着庄嵘,庄嵘神色凄楚难掩,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四目相视。 眼神剖心含血,怆然凄绝,震悚哀怨。 庄嵘回头看了看那碎了一地的香炉碎片和香灰,站起身拿扫把铲起来倒在垃圾桶里,回来看着景泱还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呆然坐在地上,神情可怜茫然得让人心痛。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静默了多久,景泱忽然从口中说出了几个字。 “分手,我不同意。” 庄嵘愕然看向他,“什么?” 景泱定定直视着他,像是野兽盯着猎物一般傲然凛冽,“我说,我不同意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剖心斩桃(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在阴暗潮湿的木屋里,一张油得发亮发黑的桌子上摆放着十几根蜡烛,一旁的盅里还放着一些正在相互撕咬的毒物,发出的声音脆涩恶心。 降头师麻木地抱过那盅,拾起木臼就开始捣烂研碎,崔涵煦听着那吱呀作响的声音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捣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放在那张桌子上,降头师看着景泱的生辰八字和照片,略有不屑和嘲讽地瞅着崔涵煦,眼里布满血红丝的降头师显得原本就阴森的相貌更加恐怖,“你要我帮你下降头的这个人,你知道他是带着天命转世的吗?稍有不慎,你连命都会搭进去。” 崔涵煦虽然不知道景泱是什么转世,可是他今生既然能够接触鬼神,必定非凡人,“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行,我不要他的命,只想要他对我言听计从,心中只有我一个就行。” 降头师对着生辰八字口中念了几句,又问道:“你要他心中只有你一个,只爱你一个,那么连情欲都只为你所有了。” 崔涵煦大惊道:“我不需要他的情欲,我只要他爱我听我的话就好,我不想和他发生性关系,他也不要干涉我和谁交往,而且记住要慢慢来,事成之后我加倍付你钱。” 降头师阴冷道:“下情降,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自私的。”说完就把照片和八字合在一起,念了几句咒,点燃后就放进那个充满毒物的盅里。 原本就异味充盈的木屋更是因这些毒物而掺杂了更多难闻恶心的味道。 “一天后生效,还有,此降无人可解,除非你死。” 降头师骇人的话使崔涵煦心中一震,为了他的未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庄嵘见景泱呆坐在地上,不禁疼惜地看着他,“你又何苦……” “是你又何苦!”景泱站起身,紧紧盯着他,眼里已恢复认真镇定的目光,“你明明才说要我记住,要我面对的都不能逃避,那你这连日来的逃避是什么?逃避我逃避世俗,你能逃得开自己的心魔吗?” “正是因为逃不开,所以才宁愿我一个人受苦,也不想让你陪我。” “谁要陪你了!”景泱目中忽然透着狠意,语调攒着浓重的悲涩和愠怒,“车祸的事情牵扯的不止你一个,你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圣母白莲花了?难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痛苦吗?你以为我看着你就不会想起我妈吗?我也痛苦我也难受,可是这些都比不上你对我说分手更让我难过!我说过,我不容许我们之间出现让我们决裂的事情,除非是我们的感情真的走完了!” 庄嵘眼底震慑之色突闪,嘴边轻微颤动,想回应他却一瞬间哑口无言。 半晌,景泱眼色沉重道:“你潜心修道二十多年,你们常说的业力和因果,推动着人类相识、相知、相恋。你在我小时候就跟我说过,不怕恶缘,就怕无缘,无缘意味着你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认识,永远不可能擦肩而过,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你跟某一些人永远不会认识、相遇、相知。我们何其有幸能有这么久的缘分。”景泱降下了激动的神色,眸中却泛出了重重的悲凉,他走到庄嵘跟前,视线落在了他的头顶,像往常一样想要触碰那棵碰不着的桃花树,只闻他几近哭腔的嗓音,“你头顶的桃花明明还开得茂盛,我们能够相识相爱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你要违背自己的心逆天而行,这可都是你教我的。” 庄嵘鼻子一酸,忽然心痛得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只有不愿离弃的景泱,和他们之间那段剪不断的前世因缘,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景泱在他怔住的时候紧紧与他四唇相贴,属于景泱的霸道温柔,终于又能和思念入骨的人深情拥吻,他带着悲伤的情绪不断舔吮着庄嵘的唇,双手更是去脱掉双方身上碍人的衣物,景泱娴熟地爱抚着庄嵘的敏感部位,刺激的感觉遍布全身,庄嵘紧紧闭上双眼,他知道若是压制自己的情感和感觉,的确是违背了自己的心。 干涩地回应,把悲伤全部压在心底,庄嵘渐渐顺着景泱的动作与他情欲纠缠,已经很久都没有拥有彼此,景泱无法克制心中汹涌的爱欲,他一路吸吮着庄嵘的锁骨和颈脖一边将他带到早已等待着他们的大床。 庄嵘疲惫地靠在景泱的怀里,几乎喘不过气来,因为景泱用害怕他逃离的力度紧紧搂着他,期间仍然不断地亲吻着他。 景泱爱庄嵘,已经爱到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了。 庄嵘心中郁结犹在,他悲悯地凝眸于景泱,景泱满脸疼惜,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并在他耳畔像是催眠一般温声送气,“一觉醒来,我们还如同往常一样。” 就这样互相拥抱了一整夜,景泱先醒来,看到手机上有崔涵煦给他发来的一条视频链接,他点开来看,是他们之前拍的Destiny广告播出了。 画面唯美暖心,崔涵煦温柔地煮着咖啡,悉心调制出飘香四溢的咖啡,忽然看到门外有个男生眉间轻蹙,似是心中满怀惆怅地经过,崔涵煦捧着刚做好的咖啡走了出去把那男生叫住,把咖啡递给他的时候,说了那句话。 “你以后不会孤单,因为有我来为你制造Destiny。” 不知道为什么,景泱忽然眼目生酸,看着画面中的崔涵煦,感觉有一种怪的情愫,慢慢地牵引着自己的心,可是看到Destiny,就想起了和庄嵘在那咖啡店的一切,从前都是庄嵘和他常去的地方,说起命运,他们之间更是从前世牵扯至今不断的命运。 反复看了几遍,庄嵘也醒了,他瞄到那条广告,眼中很是惊讶,更震惊的是看到景泱在翻视频下面的评论,竟然好多观众都觉得里面两个男的很配,应该在一起,景泱打开了和崔涵煦的对话框,崔涵煦更是发了几条信息。 【现在很多经纪公司都想要签你做艺人。】 【你红了阿泱,连我们公司的人接到电话都是要找你的。】 【你看了广告没啊?】 【看来我们应该顺应民意在一起了,毕竟那么配一脸不是吗?】 还连续发了几个大笑的表情,景泱看后不禁笑了笑,正准备回复的时候,瞄到庄嵘已经醒了还盯着他手机,吓得他差点没把手机扔床下。 “你这不动声色的吓死我了!” 庄嵘平躺了回去,想起了之前打坐时候看到的画面,不知道已经发生了还是还没发生,只好悠悠道:“你们是挺配的。” 景泱愣了愣,他完完全全看到了刚手机的内容了,忙又搂过庄嵘亲昵地解释,“那是因为那天拍广告的时候导演突然想到了一个创意,就让我入镜了,我跟他一点都不配,我跟你才是最配的。” 庄嵘嘴角微微一笑,没有回应他,因为他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彻底和景泱断绝关系,单靠说已经不可能了,除非是他早前所想的那样,斩桃花。 如此,景泱就不会痛苦,彼此再见面,便只有萍水相逢般的浅淡交情。 景泱手机又收到崔涵煦的信息。 【庄氏影业今日正式成立,你不要忘了来哦!】 景泱才想起昨日在庄氏集团开会,剩下的都交给他们全权处理了,庄氏影业自然可以顺利成立,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复崔涵煦“好的,见面再说”。 转首又亲了庄嵘一口,“你最好乖乖等我回来,要是让我发现你又消失,我就让明警官发动警力去找你,然后把你锁在家里!” “景泱,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个香炉。” 景泱闻言,开心地又往他唇上吸吮了一下,“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买什么都可以。” 庄氏集团二十八楼直接腾出来让给了庄氏影业,景泱站在策划部门前怔然了许久,就是上次景泱和庄嵘去过的那个大房间,他打开门,里头的员工已经在开始忙了,他不知道里面的那些法器是什么时候被请走的,还是说这之前庄嵘回来收拾过? 身后被一个带着黑色潮牌帽子的男生拍了拍肩膀,景泱在伤神中转过身,崔涵煦笑意盈盈地拉着他往另一个办公室走,“我带你去看你的办公室。” 景泱在见到崔涵煦的瞬间,仿佛被下了迷丨魂药一样,心中竟然十分欢喜,甚至微微涌上了轻微的爱慕之情,还在怪的时候,景泱就被领进了一个有落地窗的办公室,环境优雅别致,办公桌背靠着一面白墙,墙上挂着一幅高山的中国画,旁边还放着一缸鱼,桌上有一块牌立着,上面写着:CEO,景泱。 景泱震惊道:“这……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做什么?” “你只需要管好下面的人就好了,其他人的工作我都基本安排好了。” “那好吧。” 虽然不是很懂崔涵煦的安排,可是也大概了解他是在利用自己庄氏集团手上的权力去开展他的一些工作,即便景泱一开始都不是很喜欢这种做法,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对崔涵煦的感觉都很特别,他明白这种感觉,和对庄嵘的差不多,只是对崔涵煦的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早前还有些抵触情绪在,怎么今天就发生大的转变。 “对了阿泱,”崔涵煦走到旁边的柜,“这里面的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影视行业有很多知识值得你学习。”说完就打开柜,殊不知在里头最顶层的一个奖杯突然掉了下来直直砸在崔涵煦的头上,他吃痛一声忙揉了揉额头。 景泱见状急忙上前检查他的额头有没有受伤,“疼吗?还好只是撞红了些,要是破相就麻烦了。”只是在手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一瞬间近在咫尺的四目交接,景泱感觉自己心里有流动的情意,连崔涵煦都觉得有些震动,景泱愣然了几秒忙放下手,“我,我去个洗手间。” 景泱借意去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完全不知道莫名的心动是怎么回事,他神色迷茫地感受自己对崔涵煦的感觉,只觉得一想到他就会有隐隐的情意,越想越慌乱,他绝不容许自己对别人动心,只是这感觉来得实在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想到或许可以感应一下和崔涵煦有什么前世因果,可是才闭上眼睛冥想,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也没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怪的问题出现,他拿出手机想给庄嵘打电话,崔涵煦就已经走了进来拍他的门。 “阿泱你还好吗?” 景泱无奈得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好了,你在外面等我。” 景泱平复了心境,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发现手腕处竟然有一条黑色的线在游动,甚至像是一条黑色虫子,就在皮肤里,正当他惊讶的时候,那条虫子瞬间从手腕处游到手臂,感觉直接窜入心脏,景泱慌乱地解开衬衫看着镜中的自己,胸口处却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幻觉? 可是明明感觉到确实有东西跑到身体里,到底是什么? 他急忙闭眼运掌,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无法施展法力,他惶然地对着镜子,心中默念:师父,弟子是不是出事了…… 崔涵煦还是忍不住再次进入洗手间,见景泱面对镜子发呆,不禁上前关心道:“你没事吗?” 景泱如梦初醒般看着他,竟然很明确自己对他产生了爱情,这突如其来的感情让景泱无法正常面对他,只好默默地随他出去,想再进一步确定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坛前,庄嵘准备了笔墨、朱砂笔、黄纸、桃木剑等道教用品,撤走了毯子和蒲团,他面向神尊闭上眼睛静了静神,沉思九天,步罡踏斗,仿佛神驰九霄,启秦上天。 洋洋洒洒地用朱砂笔画了一道符,并且在符的背面写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庄嵘对着画好的符使出一个请神指,再用桃木剑蘸了蘸自己事先取出来的血,然后黏起那道符,用左手剑指从剑柄划到剑身,再在自己的头顶处用力把那棵无形的桃树扯下来。 痛苦得青筋涌现,庄嵘几近头昏,他骤然将那无形的桃树扔在空中,使出一个五雷指,抬起桃木剑就对着那桃树猛然劈下…… 景泱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痛得一阵砭肌殇骨之痛,从心脏到头部,仿佛全身被雷击一般痛得他大叫一声就直直倒地,吓得一旁的崔涵煦还以为是自己下的降头出了问题,呆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叫救护车把景泱送到医院去。 庄嵘喘着气扶着神坛,耗费心力和精力,终于把自己的桃花彻底斩掉,他抬眸看着家里的摆设,突然眼前一明一暗,明明是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却觉得又陌生又怪,他自然是还记得景泱,只是已经对他毫无感情了,也不想再想起他,更不想和他再一起住了。 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他定定看着那只摆在床头的猫娃娃,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他不知道这猫娃娃是该带走还是放着,因为他似乎已经不知道猫娃娃是属于谁的。 景泱在梦里梦到自己身体被灼伤,他的两个护法围绕着他在处理他身上的问题,可是尚未处理完,景泱就被惊醒了。 他猛然睁开双眼,一股浓重的医药味扑鼻,他左右探视了下,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正是医院,坐在床边的崔涵煦见他醒来,终于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景泱好像也不太记得刚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手腕处有过什么,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刚刚怎么了?” “你刚刚晕倒了,不过还好医生给你检查过,应该只是疲劳过度,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帮你请了个助理,叫林影,她在帮你办手续。” 景泱微微点头,仿佛心中失去了一个重大的寄托,他忽然拉住崔涵煦的衣袖,“你陪我呆一会吧,我感觉身体有点怪。”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崔涵煦定定看着他,忽然的四目相望感觉一股轻微的情愫在彼此眼波中流动,才顿觉应该是降头正式开始生效了,便拍拍景泱的手,缓和道:“没事的,我陪着你。” 景泱稍稍稳定了心绪,似乎不太记得刚刚在公司洗手间怀疑过些什么,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只有对崔涵煦迅速上升的情意。 把景泱送到庄嵘的家门口,为了避免尴尬,崔涵煦也不打算进去,只是景泱却一直都在拉着他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两人一同进入屋内,景泱看着里头的一切,有关庄嵘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走了,就连原本放在神坛上的神尊都已被请走了。崔涵煦也觉得怪,他明明记得景泱是和庄嵘一起住的,怎么这个屋子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居住的痕迹? 景泱才松开他的手,从手提着的纸袋里取出一只香炉,放在神坛上,默然地看了半晌,他好像对于庄嵘的一切变得什么感觉都没有,连丝毫的喜怒哀乐都全然消失,似乎庄嵘这个人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犹如擦肩而过的过路人一样,可以随时忘记。 “公司附近有地方住吗?我想租那边的房子,以后上班方便。” 崔涵煦眸中一定,有点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景泱中了降头,可是庄嵘对他的感情为什么也感觉完全断开了?他也没细想,便趁机道:“不如你搬到我家住更方便些?” 景泱果然不假思索,微笑答道:“好啊。” “那我明天叫人过来帮你搬东西。” 只是当景泱看到垃圾桶里那只可怜的猫娃娃的时候,心里却骤然一痛,明明不知道为什么会痛,却只觉得难受得想落泪,他附身捡起来,看着猫娃娃的笑脸,虽然想起了以前和庄嵘的很多过往,也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却还是想带着离开。 就这样,景泱离开了他和庄嵘共同居住了二十八年的屋子。 檀香气味犹在,却不再拥有人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剖心斩桃(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来到崔涵煦的别墅,崔涵煦早已为他安排了他的房间,日常用品都准备妥当,景泱更是完全忘记了与庄嵘有关的分毫,受降头影响,更容易全身心投入到崔涵煦的身边。 这个时候,经纪人秦恬打了个电话给崔涵煦。 “涵煦,今天你陪景泱去医院的新闻压不住,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能瞒着我,出了什么事我得给你兜着你知道吗?” 一想到未来可以靠景泱这个金主的支持获得更多影视资源,崔涵煦就得意地牵着景泱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秦姐,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秦恬先是怔忡了一瞬,又叹了口气,“你应该一早就跟我说,行了你休息吧,注意点别被拍到。” 挂上电话后,崔涵煦见景泱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忽然心下吃惊,忙松开他的手,“阿泱,你先去洗澡吧,我的房间就在你对面,有事情可以喊我。” 崔涵煦见景泱这么听话乖巧,对自己也温柔了起来,虽然心里很开心,可是一想到是用邪术控制他的心智,就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相处起来也变得不自然,可是自己对他又不是不好,只要以后一直对他好,就不会愧疚了。 沐浴的流水声倾泻而下,景泱低头看着胸前的玉石,翻到刻着“妺”字的那一面,静静地看了许久,眸中那一抹温润之色慢慢变得清冷,沐浴完毕,他就把玉石摘下来。 他从庄嵘家带过来的猫娃娃被放在了床边,他顺手把玉石挂在猫娃娃的脖子上,崔涵煦站在门边敲了敲门,带了一盒饰品走了进来。 “这些都是我以前合作方送的,没戴几次,全部送给你。” 景泱欣然接过,“都好好看啊,你喜欢我戴哪个?” 崔涵煦见他脖子上空了,就随手拿起一条限量版银链,“你的气质应该适合这个。” “好,你喜欢我就戴。” 面对突然那么深情的景泱,崔涵煦倒是有点水土不服,只好呵呵道:“那我先去洗澡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崔涵煦回到自己房间的浴室内,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脸有点发烫,他抬手轻抚了下,暗自思忖,明明自己不喜欢男的,为什么会那么不安和紧张?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只能自我安慰是心里的愧疚所致了。 稍稍吹了吹湿润的头发,换上一件丝质睡衣,倒了杯红酒,崔涵煦就站在窗前看着夜景,忽然腰间多了一双手,背后一暖,吓得他拿酒杯的手都在颤抖,景泱忙包住他的手稳住他,只闻耳边温声细语,“为什么才分开半个小时我就那么想你?” 崔涵煦心中猛然一沉,不禁在心里大骂降头师,说好的不需要他的情欲,为什么还这么直白! 不过就这么被他宽厚的身子拥住,竟然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崔涵煦忽然在想,如果真的和景泱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景泱握住他的手就把他的杯子往嘴里倒,“你喝过的红酒,也像你一样格外让人迷醉。” 崔涵煦面上一热,真的是醉了,他转过身面向景泱,从他深情的眼眸里似乎能映出自己,他浅淡一笑,“如果你真能爱我一辈子,我崔涵煦未尝不能也将我的一生托付给你。” 景泱覆上他双臂,神色认真又温柔,“我景泱,一辈子,爱你,崔涵煦。”只是一说完,心中无缘由的一阵剧痛,景泱眉眼一颤,似乎以前也和庄嵘这么说过,只是很是怪,明明也是很深刻,为什么对庄嵘竟然已经毫无感情,如今能轻而易举就对另一个人说出一样的话? 即便知道是降头影响,崔涵煦却放下酒杯主动去拉开他的衣衫,并略带勾引意味地亲吻着他的脸,第一次亲男人的脸,感觉似乎还好。 景泱又因庄嵘斩了自己的桃花,被情降影响,失去了对爱情的自主意识,不觉不由自主地搂着他的腰,吻上了他的唇。 崔涵煦头一次被男人亲嘴,几乎全身颤抖地松开他,慌乱地闪烁着眼神,“你不要那么直接,我……我……” 景泱轻轻抚着他的脸,眸中泛起了怜惜,“好,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 崔涵煦晃着神松了口气,“我明天有拍摄,你自己去公司上班。”说完就将他推出门去,把门锁上。 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远,崔涵煦才真正放下心来,回头看见那只被景泱喝过的酒杯,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要是以后他每天都这么对自己充满爱意,那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也还没能让自己真的爱上男人,如果要避开景泱对自己的爱情,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没有爱情,不就完事了? 崔涵煦带着一丝烦恼上床睡觉,只是他一觉醒来,面对餐桌上的早餐,和笑意盈盈的景泱,烦恼又无限增大了,原来中了爱情降头竟能让一个人变得毫无理智,他忽然又因为自己对景泱没有爱情而感到有些愧疚了。 由于一直在愧疚和不安的情绪中徘徊不去,崔涵煦一整天工作都有点不在状态,还好只是几组广告代言的硬照,Quentin和大春也没有跟他闲聊,只管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倒是同为代言人的人气女星何卿见他情绪有点低落,便一直提起气氛,找各种话题和崔涵煦聊。 崔涵煦原本就没什么情绪,见何卿生得妩媚艳丽,眼角眉梢都带着甜意,似乎天生就懂得勾引男人,忽然转念一想,用她来隔绝对景泱的歉意不正好吗? 于是崔涵煦就摆出一副让她勾引的姿态,“我家里有一瓶95年的Petrus红酒,待会收工后你要不要来品品?” 面对帅哥的邀请,何卿自然是不拒绝,优雅从容地答应了。 只是晚上回到家,崔涵煦搂着何卿正要亲密一番的时候,看到大厅中央站着一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崔涵煦身子一震,被景泱定定的目光看得脸色发青,只是景泱非但没有任何生气和失落的表情,反而微笑地看着自己,还温情地关怀问道,“你回来啦?今天拍摄顺利吗?” 搂着何卿的手猛然一抖,顾不得何卿讶异的神情,崔涵煦又再次搂紧了她,对景泱冷淡答道:“今晚没事不要找我。” 景泱默默看着崔涵煦拥着一个大美女走进卧室,只好一个人静静地走到餐桌前吃下为崔涵煦准备的晚餐。 崔涵煦在卧室里面倒了杯红酒,何卿微微仰头,略带勾引的意味看着他喝了下去,崔涵煦没有感觉到被挑逗的意思,反而想起昨夜景泱喝红酒的神情,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干脆直接和何卿亲密地抱在一起,不断地吻着她的嘴和脖子,可是却又觉得相当无趣乏味,一丝兴趣都提不上来,更别说身体的反应了,明明是用女人来证明给景泱看他是不会和男人发生感情的,可是一想到景泱独自一人在外面,别说是隔绝歉意,现在更是觉得羞愧。 他惴惴地推开了何卿,也不管何卿恼怒和难看的面色,直接就把她赶出了家门,才稍稍缓过气来,回头又看到景泱在厨房处理吃剩的饭菜,竟然觉得他的身影孤独又可怜。 崔涵煦愠怒地抓着他的衣领,“你为什么可以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你看到我和别人亲密你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吗?” 景泱浅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昨天才说爱我,难道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 “那你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一点都不变嫉妒不生气?” 景泱脑内似乎真的有怔忡一两秒,可是很快又被降头的力量遮盖,“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好。” 崔涵煦颤抖地手缓缓垂下,目中失神,心里哀然道:也对,自己也这么对降头师要求的,只要爱我就好,不干涉我和谁交往…… 只是心里莫名一痛,他要的好像不止这些,他真正想要的是,景泱在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真的爱上他。 崔涵煦悲然地走出厨房,景泱见他神色失落,只好洗洗手追上前叫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在生气我先吃饭吗?那我下次再做你的饭菜等你回来再吃?” 崔涵煦眼眶一热,心中更加难过,“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是为了……”见景泱定定地看着自己,几乎就失口把降头的事情抖了出来,“算了,或许是我做错了。” 景泱覆上他的肩,温柔道:“你也不用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好了。” 崔涵煦心里一揪,内疚地紧紧抱住他,“景泱,你一定要给我时间,我尽量让自己喜欢你,爱上你,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景泱也抱着他,笑得深情,“好。” 第二天,崔涵煦也欣然接受景泱做的早餐,愉快用餐后就一同去了庄氏集团开会讨论庄氏影业未来的发展。 几部小投资的影视剧,对崔涵煦来说都只是小意思,在当今男色横行的娱乐圈里根本就不足挂齿,他需要的是能展现个人魅力的国际化大片。 在其他职员都离开会议室后,崔涵煦锁上了门,回头按住了正要起来的景泱,轻轻抬着他的下巴,动了心念地俯下身子轻吻了他的唇一下,“阿泱,你也希望我有很好的发展是吗?这几部片子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觉得呢?” 景泱眉眼一动,扶着崔涵煦的脖子就是一阵深吻,可是崔涵煦始终还是没办法接受男人的吻,他紧闭着唇,直到景泱松开他,“我不强迫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崔涵煦决定打破心理障碍,拉住景泱重新与他辗转深吻,景泱原本心中一窒,瞳色翻涌,可是随着降头控制心神,眸中又恢复了如常的瞳色。 几许缠绵,温柔缱绻,却已物是人非。 庄嵘原想收拾弘致留下的残局,正想落下一子之时,心口忽然一痛,放下了棋子,抬头望了望晴空无风的冲虚观景致,庭中树木庇荫,绿叶繁茂,反衬出蓝天的清透干净,庄嵘微微垂眸,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一直在旁垂首的元生不禁上前盖上两盒棋子的盖子。 “嵘哥,你到底是在修行还是来避世的?” 庄嵘眸中一顿,“大概两者都不是,我是在暂住的。” “你没有地方住吗?” “我那两座神尊,还是先安放在这里为好,我感应不到他们适应的其他地方。” 元生鼓了鼓脸,“那你的香油钱可得多添添了。” 庄嵘笑了笑,“元生,你在这里修行,俗家的父母都不管你吗?” 元生端坐在他对面,即便只有十五岁,眼眸澄澈恬淡得犹如看破红尘般云淡风轻,“我是孤儿,出生时可能被父母遗弃了,把我放在了冲虚观门口,是弘致真人收养了我,也收我为徒,既然和亲生父母无缘那就随缘不去想俗家的事情了。” 庄嵘眼色黯然,想起了被他斩掉桃花,感情牵扯那头的人,当时太上老君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景泱也是个孤儿。 看着元生面貌清淡,皮肤白净,晶莹细嫩得宛如出生婴儿一般可爱,庄嵘忽然思忖若是自己真的结婚生子,他这个年龄怕是已经有元生这么大的儿子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景泱了,他不是不能和女人结婚,只是他这辈子的心血都耗费在了景泱的身上,在当时的情况他不可能要求他的妻子为他接受一个半人半鬼的元神,而且作为一个普通女性也很难接受自己的丈夫是捉鬼捉妖之类的迷信之人,最亲密之人,必定瞒不过他的真实身份,他不考虑婚姻也恰恰是因为他这辈子的使命。 或许,是因为景泱,而不自知。 庄嵘舒展了心神,“你在道观里长大,自是远离了世俗纷争,过得也是安然。” “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命格和生命所要承受的东西,并非说元生在此就是安然,入世就要经历动荡,既是众生平等,又何来对比,大家都是一样在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而已。” 庄嵘有些定神,果然在冲虚观跟着弘致真人长大的弟子,本身悟性就是极高,更何况元生小小年纪就有此觉悟,以后必定能教化众生。 弘致翩然走近他们,捋一捋白须,看着被庄嵘破坏了的部分残局,不免一阵摇头叹气,“这棋局放在这不是给你玩的。” 元生闻声忙站起身恭敬地让出座位,“师父请坐。” 弘致摆摆手,定定望着庄嵘,“庄嵘,你现在如此惆怅,是否因为早前回去斩断了你和景泱的桃花而心情低落?” 庄嵘知道瞒不过弘致,只好悄然点头,“弘致真人是觉得我做错了吗?” 弘致又叹了口气,“对也好,错也罢,你选择了不同的路总会有不同的风景等着你,最终也会让你回到原本该有的位置,总归还是错不了的,这段时间就当是让你清净几天了。” 庄嵘感受到了弘致的弦外之音,斩桃花这个武断之举,确实不对,可是不斩都斩了,又能怎么样呢?而且当日斩桃花时,分明使出了请神指,也没有神尊来阻止他,或许也并非是全错。 “弘致真人,未来是有劫难要我和景泱共同面对吧?不然这情缘,又怎么会在一起是错的,斩掉又不对呢?” 弘致幽深地看着棋局,“芸芸众生,就犹如这棋盘里的棋子一样,下棋的人是不会提前跟你说要你如何进退,是生是死,都在一念之间。” 庄嵘似懂非懂,眼色茫然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盘根错节,高深得他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 “你们之间的红线还在,桃花你斩了也无用。” 弘致说罢便和元生悠然离去,庄嵘一人呆坐在棋局前,耳边传来素膳堂播放的道教乐曲,古琴和箫的音色深远悠长,庄嵘心里空荡荡的,一抹柔情的身影在脑海里迅速飘过,仿佛昔日一丝纠缠过的檀香烟缕流连此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形同陌路(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崔涵煦在当日对景泱的态度发生了心理上的转变,他几乎是完全接纳了景泱的爱情,他们两个在庄氏集团里走到哪都是出双入对,除了引来众多女员工的垂涎和花痴外,崔同润把一切看在眼里,自是有些不悦。 单独把崔涵煦叫到办公室,崔同润才板着脸,“你最近还挺春风得意的。” 崔涵煦不明父亲所指,“得意还好,春风倒是有那么一点。” 崔同润冷脸质问道:“你和景泱是怎么回事?” 崔涵煦愣了愣,“什么怎么回事?” “公司里头有人传你们是一对了,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和他是什么情况。” 崔涵煦冷笑了声,“腐女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意淫,这种闲得无聊的八卦员工,你还是和人事部商榷下给开了吧,别浪费公司资源。” “你别岔开话题,我说的是你和景泱!” 崔涵煦依旧脸色坦荡,“爸,你是不知道儿子我喜欢女人吗?和阿泱关系好就是有一腿啊?他男朋友是庄嵘,不是我OK?” “你最好没有骗我,如果被我发现你利用他做你的踏脚石,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崔涵煦面上微颤,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有自己的思想,我能利用什么?不是老爸你当初让我跟他一起来公司学习的吗?现在我们在一起管理庄氏影业,有什么不对吗?” 崔同润面色凝重犹疑,“我让你们在一起是学习公司运营,脚踏实地做事,不是搞这些虚的。” “我们一起运营庄氏影业,也没有一步登天,对公司来讲,只要能赚钱不就是在运营吗?只要能盈利,就不会有错。” “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做的不会错呢?” 崔涵煦怔忡了下,“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在娱乐圈发展,我最想做的还是演员这个职业,你就不能放手让我去做吗?” 崔同润眉头紧锁,别过脸不再看儿子,“你回去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崔涵煦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本想据理力争些什么,却又懒得和父亲争执伤和气,只好退离办公室找景泱。 为了在心理上更加克服喜欢男人的障碍,崔涵煦让景泱继续呆在他拍摄的场地,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腻在一起,经纪人秦恬和助理蓝蓝已经达成共识,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见怪不怪,还有意替他们挡掉一些外界的猜测。 只是崔涵煦还想进一步克服生理障碍,想要在身心上都彻底征服景泱,回到别墅后才休息了一段时间,崔涵煦就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进入景泱的卧室。 看见刚刚洗完澡的景泱,带着满身的热气走近自己,崔涵煦有些晃神,眸中雾气骤浓,不容多想就把景泱按在了床上。 崔涵煦本想做主导,只是无奈景泱力气甚大,三两下就被他反压在身下,并且被他浓情地纠缠着唇齿,崔涵煦稍一清醒顿觉身体僵硬,忙抵住他的动作。 “阿泱,我想要拍电影。” “好,我明天回公司安排。” 崔涵煦又按住了他的攻势,“我想拍大片。” “行,都听你的。” 这次不由崔涵煦拒绝,连剩下的理智都被这快感攻破,他甚至默默赞许景泱的动作纯熟,平时肯定不知道和庄嵘做了多少回练出来的。 与其说崔涵煦想用身心征服景泱,倒不如说他是被一副不具灵魂的肉身给征服了。 到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身边,登时惊慌得下床披上睡衣逃离景泱的卧室,他在洗手间里开着水龙头泼了泼自己的脸,再拍打了几巴掌,抬头见到镜中的自己神色凌乱不堪,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他不敢看自己的身体又多难看,只觉胸中一股酸意,想吐又吐不出来。 听到景泱似乎醒了,他稍稍走近他卧室,见景泱起床接了个电话,崔涵煦顿觉没脸见人,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回自己卧室收拾身体上的残局。 景泱听着电话并对那头的人讲了几句,“我现在马上来,就我一个,庄嵘他……” 只是一听到庄嵘的名字,崔涵煦就倏地回头看向他,只见他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我们已经没联系了,现在我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那待会见。” 挂上电话,景泱转头见崔涵煦定定看着自己,不禁露齿笑了笑,满含深情,“我去去就回来。” 崔涵煦神情闪烁,“我今天有拍摄,要是赶不回来你就先睡别等我了。” 景泱慢慢走向他,对着他微微惶然的脸,替他拉紧了睡衣,“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崔涵煦的心突突地跳着,他怎么在一个男人面前像个女人一样别扭,明明只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取利益,怎么变成了自己对他承欢求爱了? 景泱匆忙去到Memory公司,一进入公司就感觉到里头阴气很重,只是不是这栋大厦阴灵的问题,肯定又是闫米的问题,顺道连他们公司磁场都影响了。 表情沉重的舒乡一见到景泱来了,就急忙放下手上的工作,“小哥哥,她这次好像问题也是挺大的。” 景泱瞅着闫米的办公室,“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这个环境还好,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东西没清干净,老觉得她一直影响我们的心绪,而且公司很多项目都做不起来。” 景泱稍稍感应了下,“里头怨气那么大,你还能正常做事也不容易。” 闫米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见到景泱就惆怅,“我刚刚把庄嵘也叫来了,有你们两个帮忙这次应该可以顺利度过了。” 景泱倒是没在意庄嵘出现与否,他只觉得闫米身后有两个怨灵,显现出来的面目还相当愤怒,“又是你前世的债主。” “什么?”闫米瞠目惊诧,“怎么你们上次没看到?我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啊要这么搞我?” “上次可能是时间未到,所以他们才不肯现身,这两位是你前世的父亲和爷爷。” “啊?他们怎么会一直跟着我?” 话音刚落,庄嵘就背着双肩包来了,闫米见到他跟见到救星似的双眼放光,“哎哟大师你快帮我看看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搞得我爸爸和我爷爷这么来搞我?” 景泱也看向庄嵘,庄嵘还是那么年轻白净和神清气爽,才刚到春天,他已经穿起了短袖,整体看起来更加像刚刚毕业求职的大学生。蓦然相对的四目,彼此眸中忽然映出了浓重的相思,却又瞬间被覆灭,庄嵘知道自己是因为斩了桃花才会对景泱感情全无,而景泱则是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很深爱眼前的男人,却似乎被硬生生将他的爱情扯去了另一端。 当他们还在愣然沉思的时候,舒乡也觉得他们之间非常怪异,不禁问道:“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庄嵘回过神来,“刚刚景泱都说对了,只是你前世曾经是个贪官,你的爸爸和爷爷是被你气得羞愧而死的,所以怨气很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处理的。” 景泱静静地听着他说,似乎他应该很有感觉,却好像平静得什么感情都没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庄嵘的头顶,原本那棵开得茂盛的桃树,竟然被连根拔起了,到底是谁下那么狠的手斩掉他的桃花? 难道,是他自己……? “那怎么办啊?最近公司真的不太好,我要不要养个小鬼啊?” “千万不要!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就搞这些阴邪的东西你是不要命了?” 景泱又瞬间晃神,明明庄嵘这些语气以前也常听,只是为什么如今应该闻之有所触动却异常平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感情转移得那么彻底,有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样吧,你从今天开始,每天对着天空烧一炷香,诚心恳求他们的原谅,心中还要默念,这辈子会好好做人,然后随便找个杯子里头放些生米,把香插在上面,放在公司阳台,看看他们的意愿怎么样。” 闫米却心有不甘,“所以是送不走他们吗?要这样一直缠着我到什么时候啊?” “你前世不但不听父亲和爷爷的话,还买了两副棺材丢在他们面前说这是给他们准备的,你犯下这种不孝的恶行,他们纠缠你一生都不为过,暂时还没搞到你破产已经是你好命了。” 景泱觉得庄嵘没有了爱情,连整个人都变得说话不留余地,好在闫米都被他骂沉默了,不禁帮腔道:“两老的意思是假如你这辈子还不知悔改,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神仙也帮不了你。” 闫米灰心道:“那好吧,就先烧香是吧?以后有问题我再找你们?” 也没办法收服两位怨灵,庄嵘和景泱同时应了一声就一同走出Memory,庄嵘很自然就对景泱说,“现在最怕就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真的还不知悔改的话,她迟早完蛋了。” 景泱耸耸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谁叫她前世作孽太多。” 或许是下意识的习惯,有着往日的聊天习惯,还有几乎一致的步速,甚至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在以往一起回家或是回Destiny的方向,双双顿时都怔住脚步。 庄嵘先转首看他,“你也走这边?” 景泱刹那间被什么迷了双眼,看着庄嵘想起了以往幸福快乐的时光,即便分手后的情侣回忆旧时时光,也应该有伤感或者快乐之类的情绪,为什么他想起却平淡得如同虚幻梦境,一点属于俗世间人类应有的感觉都没有? 这实在是怪异得不真实,可是他自己是丝毫没有感应到身上有什么不妥。 庄嵘见他愣住,在他面前扬了扬手,“怎么了?” 景泱疑惑地看着他,“你斩了自己的桃花是吗?” 庄嵘眸光一定,“对。” “你斩掉的是我们的爱情?” 似乎一阵没由来的心痛流淌心底,庄嵘眸色一黯,“对不起,我只是想我们各自过得安稳些。” 景泱失笑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怪,为什么我会一夜之间就爱上了别人,你能看得出来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庄嵘凝眸看了看他周身的气,“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你的阴气似乎有点重。” “你能看出来是从哪里来的吗?” “看不出来,有可能是你去了阴邪的地方惹到一些气而已。” 景泱点了点头,“那不管了。” “你爱上了谁?”似乎是无意识问出的话,庄嵘说出口自己都讶然了。 景泱也没有回避,“崔涵煦。” 一瞬间双双静默了半晌,庄嵘回想起早前曾经在打坐时候观想到他们两个亲密的画面,怔然了几秒才有些恍然,不过又想起了在无相寺修行的时候,曾经观想到崔涵煦去过一个阴森破旧的木屋,不知道阴气是不是从那里带来的,于是提醒道:“你注意一下他,有可能是他带给你的。” 景泱有些怔然,他忽然开始意识到如果真有人对他的爱情做手脚,那个人就只能是崔涵煦。 庄嵘见他陷入了沉思,只好淡淡道:“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景泱也转身与他反方向走,即便有那么一丝意识,却还是被强大的降头给掩盖了,想起了昨晚崔涵煦说想拍大片,回到庄氏集团刚好有人送来几部和好莱坞合作的电影需要投资,景泱看着手上几个案子,毫不犹豫地和助理林影说,“回头选选哪个适合涵煦的,咱带资进组。” “好。”林影把几个文件收起来准备离开。 “对了涵煦这几天拍什么?” “他在和最近人气不错的女星诗瑜拍一条公益片子,是由国际知名的华人导演拍的,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景泱倒是有些愣然,感觉崔涵煦的日程他确实也不太了解,作为恋人应该是有必要了解,可是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也没有特别在意过崔涵煦和谁在一起,只觉得自己爱他就行了。 打开电脑看了看崔涵煦的新闻,看到他拍摄时和那位叫诗瑜的女星很亲密地相处,两人笑意盈盈、眉眼含情,只是景泱感到疑惑,面对这种画面不应该感到不高兴甚至吃醋吗?为什么心中只有爱慕之情,而其他一概没有,这不符合爱情的逻辑。 他关上页页面,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席地双盘腿,闭眼打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才刚有金色光圈笼罩,又瞬间被熄灭了,他再次持手印,念出咒语,那道光圈一笼罩全身他就感觉自己有别的意识在和现在的意识打架,造成混淆。 而且就在光圈笼罩全身的时候,他清楚觉知到自己对崔涵煦是不存在爱情的,只是当他发现这个让人惊讶的结果时,心口忽然绞痛,喉间腥甜冲口而出,几条黑色的幼虫被他吐在地上,还在轻微蠕动着。 景泱震悚而惊,忙拿出杯子用纸巾包起虫子丢进去盖实,当他惊魂未定之时,一阵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他稳定心神后去开门,“崔常务?” 崔同润冷了冷脸走了进来,看了看景泱的办公室,脸色依旧沉着地坐在沙发上,“你这一回来就提了个五千万的电影投资案子,你够豪放的啊?” 景泱缓了缓神色,客气道:“涵煦跟我说想拍部大片,可是现在很多影视剧都要带资进组或者是投资人钦定角色给演员,更别说是中外合拍的莱坞大片了。”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和涵煦到底想玩什么。” 景泱怔道:“崔常务这是什么意思?” “庄氏集团在前董事长庄洛手里的时候是以建筑房地产起家的,三十年前投资开了咖啡店,近十年大大小小投资了商务大楼和境外娱乐场,都没有涉足过娱乐圈,虽然我儿子是个小有名气的艺人,可是你为他投资五千万,是不是有点猖狂了?” 景泱愣愣地看着他,以前觉得崔同润是个算有野心的老狐狸,如今怎么反了,倒是崔涵煦才是为了个人利益不顾大局的人,只是自己的心确实不受控制,像是被什么厉害的法术牵扯,使他一门心思都在崔涵煦身上。 “景泱,不是我说你,现在庄氏影业由你掌控,要是中间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差错,你在庄氏集团很有可能会被罢免一切职务。” 景泱面有愧色道:“崔常务教训得是,是小辈一时糊涂了。” 崔同润还在直直看他的反应,“你老实告诉我,那小子给你什么好处,要你这么帮他?” 景泱微微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一切是小辈心甘情愿。” 崔同润沉声地哼了下,“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小子不喜欢男人,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庄氏大股东可以为所欲为,那就错了,当初我让你们一起学习不是让你们另开炉灶,要是你们想把庄氏毁了,我第一个毁掉的就会是你们。” 景泱呆然地目送他离开办公室,他从不知道崔同润竟然如此心怀公司,一瞬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只是他现在无力去管公司的事情,因为他从他刚刚吐出来的虫子得知,他应该是中了邪术。 只是为什么他的师父文殊师利对他的状况不闻不问,甚至一点提示都没有,而且庄嵘见了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该如何是好? 因为庄嵘斩了桃花,景泱自然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想到去联系他,甚至都不会想起他,只是忽然想起早前就在庄氏集团的二十八楼这一层,原本在策划部的那个房间里,摆放着许多法器,或许那些法器可以帮到他。 景泱马上开门跑出去,见崔同润在等电梯,忙制止了他进电梯的动势,“崔常务,小辈有急事找你。” 在走廊尽头,崔同润临窗错愕,“你说什么?策划部的法器?” “对,崔常务知道放在哪里吗?” 崔同润见他神色紧张,难道真被自己料中,崔涵煦那小子对景泱做了什么手脚?“我还真不知道,我连策划部原本放着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你怎么问我不问庄嵘?” 景泱实在没有主动联系庄嵘的念头,他降了降眸光,“我以为崔常务会知道。” 崔同润怪地看了他两眼,实在放心不下,怕崔涵煦真的做了什么不义之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找到庄嵘的电话,向庄嵘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猜测,约了他两天后去看景泱的情况。 元生见庄嵘放下手机后一脸沉静,忍不住道:“嵘哥,万事万物的各自运转都需要条件和原因,我们虽然不能在当下知道这些原因是什么,但是我们一定知道它需要原因。在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有一定的因果,就好比你自己,强行斩了桃花,还不是还要面对?” 庄嵘知道他从他讲电话里提到景泱得知他将要处理的事和景泱有关,无奈笑道:“弘致真人是派你来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的吧?” 元生鼓起脸,“我才没有那么闲,我是见你一直在红尘俗世中不得脱身,才过来指点你几句。” 庄嵘朗声笑道:“你这小道士,在你师父面前那么乖巧,在我面前就那么放飞自我。” “因为他是你师兄。” 庄嵘愣愣地看着弘致慢慢走过来,“他也是太上老君的弟子?” “而且比你早得道,这次投胎人间也是要跟着我做事的。” 庄嵘叹息道:“果然一切因果自有定数。” “你很快就会见到景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处理的不仅是他身上的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形同陌路(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回到崔涵煦的别墅,把那杯子里的虫子放在另一个玻璃瓶里,紧紧盯着,想要再次打手印的时候,听到崔涵煦回来了。 根本控制不了心中的爱意,景泱盲目又温柔地出去把他抱在怀里,也控制不住大脑的行动,朝他脸颊耳垂不断亲吻。 崔涵煦也随他亲了许久才稍稍松开他,“阿泱,我很累,你能先让我洗澡吗?” 景泱并未松开他,“我也没洗,我们一起吧?” 崔涵煦微微一愣,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被他牵着进入浴室了。 两个人坐在浴缸里赤诚相对,热水漫过两个人的胸口,水中泡泡越来越多,崔涵煦就这样背靠在景泱怀中,两人之间的温度更加炽热,景泱撩起些许水滴落在他的脖子上,顺势就往他的喉结吸吮了下,崔涵煦身体一颤,感觉下身还有一只手从他的前胸慢慢游走到下体,整个人不禁一阵瑟缩,他哪受得了景泱的逗弄,很快就瘫软了身子,扭过头不断与景泱唇齿纠缠。 景泱吻着他的耳垂,冲口问道:“你爱我吗?” 崔涵煦的理智瞬间被抽了回来,“你爱我就够了。” 景泱心里没有衰减对他的爱,只感觉越来越意识到爱着的人相当陌生,若非他是天道转世,换做普通人定不能察觉这细微的差别。 尽管如此,景泱那一息尚存的理智还是无法战胜降头的威力,一旦沉浸在爱欲里,他就无意识地漠视了人伦天理。 在梦里,景泱依旧梦到他的两位护法在处理着他身上的问题,他尝试着和他的护法沟通,却仿佛隔了道无法交流,未几,他的元神却忽然被扯到了别的地方。 定眼一看,是个三进的四合院,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他清楚知道这已经不是梦境,而是有事情要让他处理,只是四周安然无比,毫无阴气,他不知道要做的是什么。 半晌不到,也进来了一个人,是庄嵘,当他们还在讶异地看着对方的时候,前方的正厅忽然出现了两个怨灵,正是他们当日在闫米身后看到的两位老人家,闫米前世的父亲和爷爷。 两个怨灵看上去依旧是恼羞成怒的面貌,而且是丝毫都不肯妥协的状态,庄嵘看了他们好一会,才和景泱说道:“他们不受香,定是闫女士又口出怨言。” 景泱定定看着他们,“她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难怪这两位也不愿意谈了,现在不会是要我们收服他们吧?” 两个怨灵齐声道:“她前世作恶多端,我们就是要让她这辈子破产。” 景泱怔道:“有话好好说,你给时间她,或许她能好好做人。”他用手肘推了推庄嵘,“既然不是要收服,让我们两个同时进来做什么?” 庄嵘思忖片刻道:“两位别动怒,何必为了她一人而影响了其他无辜的人,她的公司还有其他员工,你们报复讨债过后,就又会导致恶因,下辈子,就换做是他人来向你们讨债了,你们何不等她向你们道歉一段时间再看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呢?” 两个怨灵果然面目上的怒意退去了一点,景泱也赞叹地看着庄嵘,感觉身边的人亲切至极,不禁心生暖意。 不到半晌,怨灵离开了,而他们却还在这个四合院里,按照之前收服精怪的场面来说,理应马上离开回到现实才对,他们都怪地看着四周。 就在刹那间,四合院还是原状,只是所处的时空变了,他们看到他们身处的是明朝末年一个大户人家,这户人在为一对双胞胎儿子大摆周岁宴,时空不断发生变化,从这对双胞胎一岁、五岁、十岁、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时间里,庄嵘和景泱看到的都是幸福快乐的和睦家庭。 只是到了他们兄弟二十岁那年,父亲岐仲公去世,哥哥钟际明突然要执意离家,也不管母亲金氏和弟弟钟际清的劝阻,钟际明都一意孤行要离开这个家出家修行。 钟际清扶着金氏无论怎么哭喊,钟际明都无动于衷。 “父亲新丧,母亲久病,你竟要出家,难道你修佛看那么多经不知道如此不孝的大罪将会有什么报应吗!你就是堕入畜生道都不足以偿还你的不孝之罪!” 钟际明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大门,他紧闭双唇,即便和钟际清拥有相同的容貌,钟际清看上去活泼开朗,而他的面相却相当沉郁沧桑,一直郁郁寡欢。 “你敢走出家门我就诅咒你下辈子转世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若转世为人就父母双亡!” 钟际清的怒吼震慑家外的大街,然而钟际明依旧不为所动地离开,徒留弟弟和母亲伤心地站立在原地,久久不能缓过心神。 周身环境还是那个四合院,画面中的人物已然悄然消散,庄嵘和景泱震惊地伫立在原地,四顾茫然,面色惨白,那对双胞胎兄弟,正是他们两个的前世,也不知道是真的宿命轮回还是弟弟的诅咒一语成谶,今生的庄嵘也确实父母双亡了。 景泱神情仓皇,“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个前世?原来害你父母双亡的不是你自己小时候的一时贪玩,是我前世对你的诅咒……” 庄嵘惨然摇头,想要辩驳这个意外和他无关,双亲还在就离家出家,应该只是庄嵘个人的因果报应,可是他也无法解释景泱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个四合院里,和他一同看完他们的前世因果。 未几,他们的元神终于脱离了这个空间。 这次醒来,景泱看向身边的人,竟然有一刹那的怔忡,他下意识以为睡在旁边的人是庄嵘,他不禁一阵战栗,梦里四合院的情形又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因为庄嵘斩了桃花连他的感情也一并斩掉,为什么会那么挂念他,而且想起他的时候心口会隐隐作痛? 崔涵煦忽然一手抱了过来,景泱心里一阵怪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看了看睡得安详的崔涵煦,也不知道他梦里想的是谁,景泱掀开被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装着虫子的玻璃瓶,他已经清楚知道自己是中了某种邪术才会心智大变,他再次打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同时默默念着咒语,“OmAraPaCaNaDhih……” 那几条原本还在蠕动的虫子竟然在景泱念完咒语后瞬间迸裂,爆出也是浓稠的黑色液体,粘满了瓶身,恶心至极。 崔涵煦骤然惊醒,环顾四方,不见景泱的身影。 “阿泱……?” 听见身后崔涵煦在找他的声音,景泱急忙拿一块布盖着玻璃瓶,转身面对崔涵煦,感觉已经有自己的一半意识在和自己身中的邪术对抗了,他也意识到这个邪术应该就是崔涵煦对他下的,目的是为了从他的大股东身份牟取利益。 本想和崔涵煦摊开讲清楚,只是当他走近前抱住自己,原本还清醒的对半意识又被那降头的力量覆盖回去,只好随他牵着回到他的卧室。 一整晚的相拥而眠,对崔涵煦来讲异常满足和幸福,只是他觉得景泱不太像之前那样无条件宠爱自己了,他感觉景泱开始变得时而惆怅时而又开心,似乎是有两个不一样的灵魂在景泱的身体里。 崔涵煦担心景泱会发现降头的存在,连忙趁景泱回庄氏集团的时候去找降头师,走进潮湿腐臭味的破木屋,见那降头师正在看着桌上被熄灭的几根蜡烛,眉间紧锁得把额头上的汗都挤在眉心处,他去检查神龛里的一只稻草人,果然在上面有几根银线断了。 崔涵煦见到那稻草人背后贴着景泱的生辰八字,便颤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降头师深沉应道:“他知道自己中了降,只是他的法力破不了。” 崔涵煦闻言忙道:“你赶紧再加重法力!不能让他知道他中了我的情降!” 降头师冷言道:“你还说你不需要他的情欲,现在要是加大力量,可能会危及他的生命。” “那只是可能,也可能会没事的是吗?我不能接受他真的恢复自己的意识……我不能让他离开我……”崔涵煦已经有点慌忙,他只要一想到景泱如果不受降头控制不再爱他,他就难过得比剥去他的名利还要痛苦。 降头师阴冷笑了下,再次对着神龛点燃了一道符念了句咒放在毒物盅里一起燃烧。 燃烧殆尽之时,景泱心口猛然一痛,坐在他办公室里的崔同润见他脸色不对,急忙站起身,“你怎么了?” 景泱伸出手,“没事,我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抽着一样。” 崔同润面上一惊,不禁想到了他那宝贝儿子,只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对景泱做了什么,“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你这几天很不对劲,你也是和庄嵘干一样的事情,你知道你自己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吗?” 景泱稍一怔忡,似乎应该意识到些不对,可是又没觉得哪里不对,“我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有劳崔常务关心了。” 崔同润见他状态还好,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你注意点,我过来就是要跟你说一声,在公司上别由着那小子胡来,不然我就找庄嵘来收拾你。” 景泱轻轻地应了他一声,揉了揉胸口,也没想太多。 只是回到别墅,在他的卧室里不小心掀开那块盖着玻璃瓶的布,里头的黑色粘液竟然又变回了几条黑色虫子,而且蠕动得令人惊悚恶心。 景泱脑中的两个意识又开始进行对抗,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舒服,有股很大的邪力在心口翻涌,随时要爆发一样,他急忙打坐不停念咒,身边金色光圈笼罩的瞬间,似是打破了些什么,他头痛欲裂地喊了一声,崔涵煦闻声赶来,见景泱晕倒在地,惊慌地摇着他的身子。 “阿泱!阿泱!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阿泱!”崔涵煦在慌乱中发现那个装有黑色毒物的玻璃瓶,脑中瞬间回忆起降头师说过景泱会有危险的话,心中悚然得一时哑然,几近急出了眼泪。 眼中的恐慌不断使他心脏钝痛,痛得他无法思考,只觉一瞬间心神俱裂,许久,终于大声哭了出来,“对不起阿泱,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不要名利了,我全部都不要了,只要你能醒来,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上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降头引梦(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景泱……” 景泱在熟睡中被吵醒,不耐烦地推了推那个叫醒自己的人,“再让我睡下啦,别吵我。” “大懒猫快起床,你忘了今天要跟我去度假吗?” 景泱一个惊醒,睁着眼睛看着渐渐清晰的庄嵘的脸,“对哦,今天要和我们老庄补一个蜜月呢!” 庄嵘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快点起来,晚了人就多起来了。” 景泱马上弹起床从刷牙洗脸到换衣服收拾自己的造型,不到十五分钟就可以出门了,“哎哎哎等会!”景泱拉着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的庄嵘,捧着他的脸就忘情地舔吮他双唇流连在他的口腔之中,然后紧紧环住他,脸颊贴近他清凉的额头,动情又温柔地嬉笑道:“要是出去人多就不好对你下手了。” 庄嵘松开他,“行了,回来再让你抱个够亲个够。” 景泱还拉着他的双手,“怎么可能会够?喜欢你就是想睡你,更想睡醒有你。” 庄嵘面上一阵窘迫,“好了你还走不走了,这发情的小狮子。” “说得好像你不发情似的!” 庄嵘和景泱走上了一个风景名胜的高山,俯视着一览无遗的山河,仿佛在云雾飘渺之中,他们不再拥有凡夫肉身,飘荡在毫无世俗烦恼的境界之内。 他们走近一处山林之中的大瀑布,仿佛从天倾泻而下,灵气充盈,散发的瀑布小水珠轻漫地飘洒在两人的面上,犹如被神灵洗涤过周身的习气,身体轻松了起来,连同五脏六腑都不再有任何俗世沉重的感觉,每一个呼吸都让身体放松到极致。 景泱拉着庄嵘再走近那瀑布,只觉得飘飞过来的水珠越来越大,景泱随手撩起一抹水花,清凉的感觉漫过手心和手臂,“这感觉太舒服了……” 庄嵘见他眸中清辉萦绕,胸前的玉石也透着晶莹微光,恍若此刻的他们都被流萤围绕,一双烟魂灵动翩然地沉湎于人间,彼此缠绕,不离不弃。 景泱突然把庄嵘紧紧抱住,扯开了他的衣领,往锁骨的位置就是一咬,庄嵘吃痛地闭上眼睛,“你在干什么……” 景泱抬起头,唇上带着轻微血丝,眼眸温柔缱绻,浓情流转,“前世你在你脚上留下记号让我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你,那我也要你身上留下记号,让你都忘不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庄嵘动情地搂住他,狠狠地吻着他的唇,似乎能感觉到他唇齿间的那抹幽微的血腥味,尽是万千缠绵都不足以释放他们浓烈得渗入骨髓的爱情。 庄嵘半夜收到崔涵煦的求救电话,忙飞奔到他的别墅,看到躺在床上的景泱,似乎断了气一般,陷入了永久的昏迷,只剩下一丝元气维系着性命,庄嵘看得出来是他身边的两位护法在护住他的心脉,也知道护法从他身中邪术开始就在保护他了。 稍稍感应得知景泱此前曾经和邪术抗争过,只是为什么感觉景泱突然收手了一样宁愿自毁心脉,难道那施展邪术的人功力深厚,并非景泱一个凡人可以抵挡,就连他的护法都未能完全保他性命? 而且庄嵘不明白为什么景泱的师父文殊师利不帮他处理,而非要等到他来? 崔同润闻讯也赶来了别墅,见到这等状况对着崔涵煦就是一巴掌,崔涵煦被打得一阵晕眩,几乎站不稳,才刚扶着柜子站稳又是被父亲劈头大骂。 “你这个败家子是不是要闹出人命才甘心!都说戏子无情我总算领教了,你这么喜欢你的娱乐圈你就给我滚出崔家滚出庄氏!” 崔涵煦被吓得急忙跪下,可是却未发一语,颤抖着身子看向床上脸色惨白的景泱。 “你还有脸看他!” 崔同润愤然捧起手边一个茶壶就要砸他头上,庄嵘忙伸手阻止他,“崔常务别动怒,等景泱好了再处理崔公子的事好吗?” 崔同润气急败坏地放下茶壶,扭过头不看儿子。 庄嵘视线回到景泱身上,对于降头的事情他虽有一定的理解,可是他从未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正当他想抬手运掌的时候,崔涵煦忽然惊慌道:“庄老师,你能不解这个降头吗?让我和他像往常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不想失去他……而且,下降头那个人说……降头一解,我就会死。” 庄嵘心中倏然震惊,鼻子莫名酸涩,原来刚刚感应到景泱突然收手是因为他知道解了降头崔涵煦就会没命,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 崔同润闻言就想再甩他一巴掌,“我怎么会生你这个儿子!” 庄嵘叹息道:“不解的话,他倒不会有事,慢慢会恢复,只是他不能自己运功和降头对抗。” 崔同润转过身,“他中的到底是什么降头?” “他中的是情降,算是轻的了,中降后他就只爱崔公子一个,什么事情都听他的,虽然还是有一些自主意识,可是只要遇到崔公子的事情他就会没有理智,心里只有崔公子。” “那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景泱会有什么影响?” 庄嵘目光落在还在昏迷的景泱身上,“影响倒不会太大,就是崔公子如果以后不再需要他,那他多半会因失去了爱情寄托而独自郁郁寡欢、了却残生,这对于他这种天道神兽转世的人来讲,怕是要在地狱受苦,再转世成为一魂或两魂的昆虫畜生,才可以结束苦难,返回天道。” 崔涵煦呆愣道:“天道神兽转世……?” 庄嵘沉重地点头,“刚刚他其实可以和他的护法一起冲破降头,可是他突然收手了,我想……他大概是因为知道降头一解,你就会死吧……” 崔涵煦两行眼泪骤然滚落,“难道他已经知道是我给他下的降头,可是他在那一刻不受爱情降头束缚,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虽然他对你没有爱情,可是他心里有大爱,胜过世间任何一种情感。” 崔同润不太理解他们说的话,插嘴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也不可能让他俩永远在一起,这……成何体统!”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在这里问问他的师父文殊师利。” “文殊师利……?”崔同润登时瞠目结舌,“你是说供奉在五台山那个文殊菩萨?”虽然他一直不太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可是连日来见到自己儿子一直在做蠢事,已经不得不信了,见庄嵘默然,愠怒地把崔涵煦揪起来扔到房间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他是文殊菩萨的座下神兽转世!要是菩萨降罪下来,我看你是要下地狱!” 庄嵘回到床边看着气若游丝的景泱,心里重重叹息,抬手运掌,向着他的额头吸着他周身的阴邪气,忽然掌心一痛,加上左手的剑指压着手背,忽然一道强大力量冲破了他的法力,庄嵘怔怔看着掌心中一道黑印闪现而过,景泱突然咳出黑血,庄嵘急忙抽出旁边的纸巾给他擦嘴,还给他顺着胸口。 “吐出来你就会舒服一点了……” 景泱咳得眼泪都溢了出来,他视线模糊,却清楚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是他已经意识到的情感却如骨鲠在喉,只惨淡地流着眼泪。 庄嵘以为他是身体难受得直流泪,而且纸巾不管用,想去身后的浴室里面拿,只是才一转身,手腕就被拉住,庄嵘回头看他。 “香炉……香炉……我买回来了,可是……你不在了……”景泱紧紧拉住他的手腕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急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手一垂,又沉沉地晕过去了。 庄嵘定定地伫在原地,静静望着他昏睡的样子,眼角还淌着泪,轻轻为他拭去,炽热了手指,他心里莫名涌起阵阵酸涩。 想到那日他在斩桃花之前让他买香炉,他竟然在斩了桃花,还有被下降头的双重影响下,还记得买香炉回来。 景泱,若是我没有斩桃花,此刻在你身边的我,是会心疼死吧? 或许我也会为了救你而失去理智,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你…… 庄嵘闭上眼睛去感应文殊师利、太上老君、骊山老母,全部都不回应他,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必须他们两个共同度过,或许斩掉桃花,就是要让他理性地想办法吧。 崔涵煦一见庄嵘开门走出来,忙焦急地迎了上来,“他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事,这个降头我是没有办法了。” 崔涵煦已经不管降头的事,他只想景泱好好活着,他回到房间守在他身边。 崔同润坐在沙发上沉着脸地看着庄嵘,“过来。” 庄嵘又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才缓缓道:“崔常务,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降头师非常厉害,我不可能做到解降的同时又保住崔公子的性命。” 崔同润冷眼瞅着他,“听涵煦说,你和景泱才是一对,是因为他下了降头,才把你们拆散。” 庄嵘眸中一颤,“其实崔公子的降头之所以那么快见效,是因为我斩了我和景泱的桃花,否则一点阴邪气迫近他,我都能马上感应而提前做好准备。” 崔同润微微吃惊,“桃花?你为什么要斩掉?斩掉会怎么样?” 庄嵘轻描淡写地答道:“我是把我的桃花连根拔起了,失去了对爱情的觉知。因为一切苦的生起,都以欲为根本,由欲而生,由欲而集起,以欲为因,以欲为缘,心中有爱恋,就会有忧苦。斩掉桃花,就杜绝了一切由爱欲生出的烦忧。” “那……斩了的话你再接回去不就得了?” “我是接不了了,要是想重新要桃花,只能让它慢慢长。” “何需那么费劲!”一道漂亮的蓝光从窗外飘然到他们面前,化成了一个蓝色锦缎的身影。 崔同润吓得几乎惊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庄嵘伸出手示意他少安,“崔常务不必惊慌,他是我朋友。” 荆世源将前胸轻轻垂下的头发绕了绕就甩到后面,旋即再抬手在庄嵘面前化出一面可以映照全身的镜子,唇边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意,“老朋友,瞧瞧你头顶,不是已经在长着呢么?” 庄嵘惶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头顶上竟然正在慢慢长出桃树的根部,难怪对景泱的感觉也在慢慢恢复。 “我可以瞬间帮你恢复桃花,我可是还欠着小狮子一个愿望呢,他要是知道我这么帮他,他会很感激我的。” “你不要乱来!”庄嵘大惊地伸出手以便荆世源在施法的时候他可以马上运掌抵挡。 崔同问闻言几乎直直点头,“你能帮他恢复桃花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就可以救涵煦和景泱了。” 荆世源平淡地摇首道:“谁说恢复他的桃花就可以救他们?一旦庄嵘和小狮子恢复了对彼此爱情的觉知,虽然可以冲破降头一半的威力,可是只要当降头师察觉到我们这边在跟他对抗,他就会更加发力控制小狮子。” 崔同润愠怒道:“那你刚刚说的我还以为你恢复庄嵘的桃花,他们就有救了呢!” “我话还没说完,老人家何必那么大动肝火呢?除非先找到降头师把他弄死,那么降头就自动解除了,不过现在被下降头的是小狮子,你儿子又有什么问题?” 崔同润气恼得转首叹气,“那个降头师说只要景泱的降头一解,涵煦就会没命,而且刚刚庄嵘说降头师很厉害,他没办法破。” 荆世源默默思忖了下,“可能那个降头师知道小狮子是神兽转世,带着天命来的,怕会连累自己,所以才对你儿子也下了降头,只要小狮子的降头一解,你儿子也会死。” “什么!这到底该怎么办!那小子好死不死非要惹这些东西!” 庄嵘才把手收回去,“这也是了结因果的一种方式吧。” 崔同润怪道:“既然景泱是神兽转世,又是文殊菩萨的座下神兽,身边又有护法,为什么不帮他解决这个事情,难道那降头师比菩萨还厉害?” 荆世源白了他一眼,庄嵘叹气解释道:“世界运转自有它的道理,若是每个人都各自运转,那么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况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前世因果来,就好像你看到有些人过得很好,事事顺利,大富大贵,有些人却一生穷困,病魔缠身,都是因果注定,上天安排的必定有它公平运行的道理。” 崔同润有些意会,“那刚刚这位古人说的恢复桃花,到底用意何在?” 荆世源道:“只要恢复了桃花,在降头师和小狮子的意识对抗,那么我们就可以趁机联手把他弄死了,老人家的儿子能为我们引路找到那个降头师的。”荆世源凑近庄嵘,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只是这次,你不要再妄想再斩掉自己的桃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降头引梦(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景泱半睁着眼睛,虚弱地看了看眼前的身影,看清楚了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崔涵煦,竟下意识感觉有点失落,而后这种情绪很快又被浓重的爱意覆盖了。 他伸手摸了摸半趴在自己肚子上的崔涵煦的头,柔声道:“你压着我了……” 崔涵煦闻言抬头,激动得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我在恍惚中感觉庄嵘来过……” 崔涵煦神色微僵,“他是来过,他现在在外面。” 景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也不说破,只默默地颔首坐起身,崔涵煦见他面色依旧苍白,担忧道:“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看看现在有没有外卖?” 景泱轻轻开口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崔涵煦开门见庄嵘递给他一个端盘,说了两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景泱知道是庄嵘,他支起身子想看看他,崔涵煦已经用脚关上了门,并把端盘放在床边。 “庄老师刚刚给你热了一杯牛奶,还给你做了一份三明治。” 景泱脑中闪过了以前自己生病了,庄嵘总是做这两样东西,如今食物依旧却已物是人非,他忽然觉得怪,为什么明明庄嵘已经斩了桃花,却感觉对他的爱情正在慢慢恢复,即便对崔涵煦的爱意没有减少,心中却渐渐同时升起了对两个人的感情。 喝了一口牛奶,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看手机了,景泱拿起旁边的手机一看,好些个短信和电话,舒乡似乎有什么急事,现在是早上八点,他忙回了个电话过去。 舒乡一开口就笑道:“我已经没事了,昨晚庄师父已经帮我看了下我的情况了。” “你这边是什么情况?你说你看到了一个头戴官帽手持九节鞭的神尊?” “庄师父说那是我的师父,还说我是武财神的第四代弟子,回头他要帮我请神尊回来供奉,说我以后也是要走你们的路,不过没你们那么辛苦,也不需要捉鬼捉妖。” “那也挺好的,之前见你就觉得你气质就是很像某位神尊的弟子,没想到那么快就显现出来了。” “对啊,庄师父还说应该是最近有事情会发生,需要我来帮忙,你们最近还好吧?” 景泱稍一迟疑,“也还好,我也有事要忙了,回头再联系吧。” 挂了电话之后面色都还是有些阴郁,崔涵煦一直注意他的神情,“出什么事了吗?要紧吗?” 景泱微微摇首,“没事,你能帮我叫庄嵘进来吗?” 崔涵煦心里一滞,感觉很快就要失去他,降下了目光才道:“好,我出去叫他。” 庄嵘和崔同润一夜未睡,见房门被打开了,一同看向崔涵煦,只见他淡淡道:“阿泱叫你进去。” 庄嵘有些怔愣,稍一转眸就马上走进房间。 崔涵煦心神不安地坐在崔同润对面的沙发上,崔同润面色冷清地盯着儿子,“景泱确实已经知道你对他下降头了。” 崔涵煦脸一青,“你说什么?” “他们会想办法把降头给解了,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否则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崔涵煦低下头,眼色黯然,“对不起。” 崔同润冷哼一声,“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景泱!” 庄嵘缓缓走近景泱,仿佛千秋万古凝结此刻,明明曾经深爱的两个人,如今却像隔着千山万水的陌生人,彼此心中不免阵阵叹息。只是一如往昔的习惯尚未改变,似乎两人之间一直都存留着少许情意而不知。 看旁边的食物已经被他吃完了,庄嵘心里不禁舒了口气,“你好点了吧?” 景泱深深地看着他,见他头顶上的桃树正慢慢长出桃枝,不由眼角一喜,“我前世曾经帮助舒乡找到她的父母,如今她又在这个时候找回了师父武财神赵天君,想起了以前我们认识的人几乎都知道我是狮子,缘分显现的时机就在现在吧?因为我中了降头。” 庄嵘点头道:“确实他们全部都因为你而和你在这辈子又相识,可是解降头不需要他们帮忙,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在后头。” 景泱又撑了撑身子,讶异地凝视他,“后面还有什么事?难道还会发生什么大事比降头还要厉害?” 仿佛一如以往两人相处的一问一答模式,庄嵘也坐到他身边静心为他解释,“你不要担心那么多,你现在只需调养好身子,降头的事情我和荆世源去帮你,要是你在这过程中身体出现不适,或者出现幻觉,你都要一一克服,否则这个降头就会缠绕你一辈子了。” 景泱唇边一丝惨白的笑容,“昨晚我曾经想像你这样斩掉自己的桃花,这样就不受降头影响了,只是凭我一己之力就算斩掉桃花,都还是没有那个降头师功力深厚,还会会受降头影响,如此一想,我宁愿保留着对你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点,也不想因为斩掉桃花,而真的完全忘记你。” 庄嵘鼻间一酸,眼眶一红,原来他昨晚突然收手的原因,不是为了保住崔涵煦的性命,而是不想忘记对自己的感情,不禁心中一热,“景泱,我确实没想到受降头影响,你都还有这种觉知,连对我的感觉都未能完全摒弃。” 景泱眼睛泛红,扯出了一个酸苦又得意的笑,“谁叫我是小狮子呢,而且是你最喜欢的小狮子。” 庄嵘被他的笑感染得心中一阵伤感,“感觉我的桃花是白斩了。” “你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你,我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庄嵘心里一紧,“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和你去之前答应过你要一起去度假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我还在瀑布前咬了你锁骨一口,让你一辈子忘不了我。” 庄嵘眉间一震,眼眸分明闪烁着浓情,他轻轻把右边的衣领拉开一点,让他清楚看见那凛然鲜明的牙印。 “这怎么会……”景泱原本淡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惊的神色,仿佛同时也将那牙印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庄嵘的心脏瞬间被那无形的伤感拉扯得隐隐作痛,“你没有做梦,是我们的其中一魂又回到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经历着我们想要经历的事,我刚还在想为什么我的桃花又慢慢长回来,现在我知道了。” 景泱静静地看着他,见他面沉似水,又忽然笑得淡然,如一缕轻烟飘然而过,“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我无论如何都断不掉的,它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一样,也不是像凡人所说刻骨铭心那样的肉身之痛,而是已经深入灵魂,也带入了生死轮回,所以即便我斩掉桃花,都会因为你而长回来。” 景泱唇齿轻颤,露出了感触的浅笑,微垂的眼睫似要洇出清净的水珠,“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斩桃花呢?” 本是沉重的语气,却在瞬间清淡了口气,庄嵘抬手缓缓覆上他的脸颊,“早知如此,就是要我死,都不会斩掉我们的桃花,独留你一人痛苦。” 景泱眼角渗出眼泪,他握住脸上的手,动容道:“现在我却庆幸你斩了桃花,因为这样你就不用因为我的痛苦而难过了。”说罢便满脸疼惜地拉他入怀,打开他的衣领,朝被咬出齿痕的锁骨深深一吻,眼泪直直打在庄嵘的肩上,“我以前还说,你要是伤我的心我就不会再爱你,可是我发现就算你斩了桃花,我都还是对你有感觉,我们的魂也不希望我们分开,所以以后,我们一定要再去一次那个有瀑布的地方。” 庄嵘抱紧了他,“那下次换我咬你,你不知道你的牙齿咬人多疼,就连一条魂都感受到皮肉之痛。” 景泱破涕为笑,笑得灿然动情,“你咬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离开我了。” 卧室门边缝隙处站着一个眼神幽怨的人,崔涵煦紧握着拳头,表情充满了怆然,崔同润替他们掩上房门,将儿子拉到一边,凌厉沉声道:“你要是不怕下地狱,你就尽管再使坏,看天收不收你!” 崔涵煦低眉,神情悲凉惨然,“我不会了爸,我知道很多东西不属于我,我再怎么抢都没用,我以后好好跟你经营公司,娱乐圈我也会渐渐淡出。” 崔同润闷声道:“陪你们疯了一宿,接下来的事情有够他们累的了。” 双双沉默了半晌,庄嵘和景泱走出房间,一同面向崔同润父子,庄嵘不知道现在降头影响景泱的情况,看了看崔涵煦问道:“景泱,现在你看着崔公子,你觉得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景泱看着崔涵煦,眼中已经不再含爱,“有个意识让我一直觉得自己爱着涵煦,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崔涵煦眉眼一沉,“阿泱,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助你们找到降头师的所在位置。” “你是找不到的,”荆世源又忽然飘然而至,“我刚刚凭着你之前去过的地方,那个降头师早已不知所踪,这下找起来有点麻烦,除非从小狮子身上施法和他对抗,否则没办法找到他。” 崔涵煦惊讶地看着他,庄嵘却面有难色地道:“景泱的身体才刚刚好了点,现在贸然施法,我怕他受不了。” 荆世源揶揄道:“行了你这痴情郎,他有护法在,不会有生命危险。” 景泱对着庄嵘宠溺一笑,仿佛身上全然没有邪术侵害的迹象,“你答应我的,以后要跟我再去一次那个有瀑布的地方。” 荆世源八卦道:“什么有瀑布的地方?” 庄嵘随意答道:“昨晚我们一条魂一起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高山,那里还有一条很高的大瀑布,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那是哪里,有可能不存在我们这个三维空间。” 荆世源摸着下巴,似乎在感应些什么,思索了片刻才道:“那里确实不是三维,有可能是在暗示你们那个降头师不是人,不是三维空间的人。” 庄嵘一下子忘记荆世源是五千年以上的神鸟,不禁恍然道:“你能知道那降头师是什么类型的东西吗?难道是妖?” 荆世源凝重地摇摇头,“我看不太出来,他确实道行很高,遮盖了很多东西不让我们随便知晓,这一仗应该会很麻烦。” 崔涵煦讶异道:“那我们和降头师到底又有什么因果,非要这么纠缠?” 荆世源冷然道:“不是你们,是庄嵘和小狮子,你们前世曾经做了一件错事,导致某个部落生灵涂炭,现在那个降头师就是那个部落首领的转世,这是你们的因果,你们必须要亲自了结。” 庄嵘和景泱才瞬间恍然为什么这件事文殊师利和太上老君都不能插手,原来竟是他们的冤亲债主,一定要他们自己来了结,不能逃避。 景泱担忧问道:“是什么错事?很严重吗?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荆世源哼笑道:“你当然没什么印象,不过是你一句梦话,就让庄嵘屠杀了一整个部落,你说那降头师跟你们是什么仇什么怨?” 景泱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才是我这次转世的真正原因……” 庄嵘感慨道:“也难怪要我一直和景泱在一起,原来要共同面对的是我们当年犯下的大错。” 崔同润听着觉得很是高深,他脸色不禁紧张了起来,“那这件事又和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荆世源不紧不慢地瞟着崔涵煦,良久才道:“他在那一世是那个降头师,也就是部落首领养的一只宠物,通灵性,也是他靠意念告诉首领夏国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要是攻打了夏国可以趁机把那女子给抢过来。只是那宠物没想到,狮子转世后的妺喜更加通灵,在这个部落都还没攻打夏国的时候,妺喜就已经告诉桀会发生这件事。” 崔涵煦不解道:“所以那个首领原本就是要攻打夏国的,可是先让夏国占了先机,这不也是首领这边先有了歹念吗?” 荆世源摇首道:“可是那个首领的目的只是妺喜,而这家伙,”他指了指庄嵘,“他却把人家整个部落都铲平了。不过……”他又将视线转移回崔涵煦身上,“当年部落唯一侥幸逃生的,就是那只宠物,桀觉得妺喜会喜欢就把宠物带回去送给她了,所以崔涵煦和小狮子的缘分准确来讲,就是那辈子开始的。” 景泱才惶惑地知晓其中因果,“我和涵煦的前世我一直都看不到,应该是我的师父文殊师利不让我去看,要等我经历了这些才解开这个因果,我们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有安排的。” 崔同润面向荆世源,“那现在情况是怎么样?需要做什么才能破解吗?” 荆世源双手抱胸,“这是庄嵘和小狮子要经历的事,你们两父子就不用搀和了,你儿子不会有事的。对了……”他对庄嵘招了招手,“你的桃花是时候恢复了,等它长回来太慢了,待会我一施法,你和小狮子的头都会痛,你们要忍耐。” 景泱拉着庄嵘的手,笑意顿起,“只要与他在一起,什么痛我都能接受。” 荆世源一挥手,使出一个手印,粉红色的光被聚集到一起,他猛然对着庄嵘一指,那些光骤然飞入庄嵘的身体里,像被镶嵌在灵魂一样,庄嵘的头剧烈一痛,随即景泱也被抽痛了一般,双双紧闭眼睛,紧握着彼此的手。 恍若一方淡粉色的素纱笼罩住他们全身,他们的眉眼瞬间充满了桃花被斩之前的红丨粉花飞状态,荆世源也松了口气,总算不负所托。 景泱抱着猫娃娃,站在他们之前一起住过的房子里,对着神坛上那个孤独的碧绿色香炉,倏然就想起了当日离家之前曾对庄嵘说,要让他等他回来。 只是那日就在景泱离开没多久,庄嵘就斩了桃花,加之受降头影响,香炉犹在,人却不在了。 心痛的苦楚此刻才开始蔓延全身,放下猫娃娃后,景泱愤然地把家门锁上,从庄嵘的双肩包里拿出钥匙,愠怒道:“我不听任何道理,我只原谅你最后一次,你要是还敢肆意妄为,你看我会不会每天让你屁股开花!” 庄嵘面上一股轻微的悲意,“我答应你,以后我肯定会和你去那个有瀑布的地方,只是我们回来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你先不要任性。” 蓝色鸾鸟从窗户飞了进来定在香炉盖上,荆世源的声音从鸾鸟身体里传出来,“小狮子的护法一旦撤离,我们就要循着降头师的方位干场硬仗了,你们温存完就可以开始了。” 庄嵘想起当日荆世源忽然出现也预示着将要有事发生,不禁好道:“你到底是谁派来指引我们的?” 鸾鸟偏了偏头,“是文殊师利让我来人间帮她的,只是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要为你们做什么,到了昨天我才知道,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景泱心中一阵感触,“师父一直在看着我,我还一直以为她对我放任不管。” 鸾鸟张开了翅膀挥动了下,“废话,她安排了不少人帮你,之后你们会看到的了。” 景泱撇嘴道:“我知道,那些人也全是我前世帮助过的,不过是了结一个生死轮回的因果罢了。” 鸾鸟颤动翅膀准备飞走,“别怪我不提醒你,这次对庄嵘来说是场硬仗,对你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抉择,要是选错了,除了文殊师利抽你,你还得下来继续了因果。” 景泱心里一顿,“什么难题那么难抉择?”只是没等到鸾鸟的回答,它已飞走。 庄嵘面色深沉,“到时候就会知道了,我相信以你文殊师利的弟子的智慧,一定可以度过难关。” 景泱心中一热,他圈住庄嵘的脖子,“那只鸟给时间我们温存,我们是不是不要辜负他老人家一番美意?” 也没等庄嵘回答,景泱已经将他拉进卧室。 庄嵘重新为他亲手戴上那条玉石项链。 景泱从不理会这世俗桎梏的感情有多艰难苦楚,他只欲与庄嵘执手相依,两人在缠绵缱绻中洇开了浓重的深厚情意,眼中的泪光闪烁,是幽幽相思不断,使人顷刻恍惚,是得偿所愿,让人欲语还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最后之羽(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帐慢轻拂,四下幽静,宫灯旖旎,芳香四溢。 妺喜安然地靠在桀的怀里睡得正安详,忽然眉间一皱,猛然惊醒,桀抱着她关怀地抚着她的背,妺喜更是撒娇地蹭着他温暖的臂膀,神色依旧轻微颤动。 “怎么了妺儿,你睡觉怎么老是像野猫一样动来动去?” “我做噩梦了,梦到有个北方部落的首领攻打夏国,还把我掳了去……” 桀忙搂紧她柔软的身体,安抚道:“那我明天就派人把那个部落给铲平,你放心,没有人能掳走你,除了我。” 妺喜甜甜地抱紧他的腰,亲吻着他微微露出的锁骨,“好想在你身上做个记号,要是下辈子找不到你,我还能凭着印记找到你。” 桀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你找不到我不要紧,你这么漂亮,我也会第一眼就认出你。” 妺喜稍稍推了他一下,“要是我下辈子长得丑或者我是个男人怎么办?” 桀笑得爽朗,轻轻闻着她身上的气息,“不管美丑、同性异性,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 翌日,桀果然集结军队去扫平了妺喜所描述的部落,里头的人一个不留,只剩下一只颇有灵性的动物,蜥蜴。桀首次见这种爬行类动物,不禁命人将蜥蜴抱回夏国送给妺喜。 妺喜听闻桀凯旋而归,立即梳妆打扮一番,只是一见到一条有巴掌那么长的绿色蜥蜴,不由大笑了起来,“这是什么?长得好可爱!” 桀一见妺喜笑,心中更是狂喜,“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就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刚我拿来的路上着实吓坏了琬琰两姊妹。” 妺喜轻轻地把蜥蜴捧在手心,那蜥蜴机具灵性地对着她眨巴着眼睛,妺喜对着桀哼了一声,“你倒是先想到她们俩,我以后有这个小可爱陪着就好,随你爱去哪里。” 桀轻轻拥住她,“你要这么说我可要吃醋了,我竟然还比不上这只小东西。” 妺喜只顾着用手指顺着蜥蜴的头,眼里闪动着爱惜之情,“这个小东西比你可爱多了。” 桀将她的脸掰过来,亲着她的唇还轻轻咬了一小口,“你敢说这个东西比我可爱,你明天是不想下榻了是吗?”桀把蜥蜴拿开,并摸了摸妺喜的脸,爱不释手地道:“打扮那么漂亮,不是勾引我要勾引谁?”说着就抱起她进入内室。 蜥蜴依旧眨巴着眼静静望着内室的一举一动。 一阵轻烟拂过。 盘腿相对而坐的庄嵘和景泱同时睁开双眼望着对方,眼里都染上了一丝遗憾和惆怅,站在他们身边的蓝色身影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们的前世真是精彩,差点就可以看到儿童不宜的画面了。” 景泱搔搔头,“我前世真是幼稚,咬锁骨那个竟然是一个g,难怪这辈子咬的地方那么准。” “咬锁骨算什么?”荆世源冷冷地看着庄嵘,“这位兄台的g才是真不简单,‘不管美丑、同性异性’,你们两个前世的习性这辈子都还是有,而且还互相借鉴学习兼发扬光大了。” 庄嵘面上一阵短暂的尴尬,“你要我们看这个做什么?” “看你们是怎么把人家的部落给灭了,不了解前因后果,我怕你们之后面对那个降头师心怀怨恨。” 景泱心下一沉,目光回到庄嵘面上,不禁颓然道:“是我错了,做个梦都还要告诉你,你还真的去把人家都杀死。” 荆世源没好气道:“说明他是真爱你啊傻子!” 景泱瞪了他一眼,“你才傻!” 庄嵘拉了拉景泱的手轻轻抚着,“你那个时候对我那么温柔那么会撒娇,怎么到现在只剩下霸道狂躁了?” 景泱眸中一愣,“什么只剩下霸道狂躁?我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好不好?你在床上都没感觉到吗?” 荆世源无奈地轻咳一声,“我还在呢,当我透明啊?” 景泱把手抽出来,调整了下坐姿,“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我已经准备好了。” 荆世源拿出一只悬挂在腰间的竹笛,眸色深重,“小狮子留在这里,庄嵘的元神跟我去找降头师。” 景泱眼里掠过担忧,“你给我平安回来。” 荆世源用笛子一挥,蓝色袍袖一拂,蓝光瞬息间不断在他们身侧流窜,景泱眉心一疼,后脑发烫,紧接着全身都感觉刺痛,皱着眉头身子也不禁稍稍倾向一侧,等时间差不多了,荆世源和庄嵘的魂就立即随着景泱的精神进入与他对抗的力量所在之处。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有点像人间的街道,却又没有阳光,四处荒无人烟,萧然至极,偶尔还有一些阴风吹过。 庄嵘和荆世源走在荒凉的街道上,看了看四周,也没发现什么邪术的力量在此凝聚,庄嵘看向荆世源,“这里是阴间吧?我以前打坐的时候太上老君有安排我进来过。” “这里应该是阴间和阳间的交界之处,只是为什么那个降头师可以这么来去自如,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庄嵘蹙眉警惕道:“连你都看不出是什么,那么肯定已经不是人,至少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魔一类。” “确实很难办,再走走看。” “我担心景泱坚持不了多久。” “文殊师利应该会在他有危险之前帮我们找到降头师的。”荆世源说罢就用剑指覆上眉心,“小狮子,你用金刚护法试看看能不能助我们找到他。” 景泱闻言,立即改变手印,金色光圈瞬间笼罩全身,只是倏忽间胸口一痛,咳出了黑血,他拼命坚持保持住金光不灭的状态。 荆世源很快就看到在他们所处的空间里出现了一道黑气,他眼眸一定,抓着庄嵘就往那个地方飞身一跃,刹那间就已经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只是他们能找到降头师,降头师也必定能感应到他们来,那黑气骤然消失,木屋的门突然被冲破,数十条银线向他们袭击。 庄嵘运掌准备应敌之际,荆世源猛然用笛子施法一挡,那些银线全部停滞不前,只是那木屋里头又再次发力,银线又继续进攻,冲开了荆世源笛子的护体法术,导致他身子不稳地向后一倾,庄嵘稍稍扶了扶他就用掌心火光射向那些银线。 银线在瞬间着火失去力量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景泱痛苦的叫声,荆世源闻声急忙出掌用气把银线上的火扑灭,再使出笛子上的法力将银线固定。 “这些银线操控着小狮子的意识!不能用火攻!” 庄嵘受不得景泱半点痛苦,着急道:“我进去里面杀了降头师!” “你别冲动!” 庄嵘已经冲进木屋里,只是他没有看到降头师的身影,受银线牵动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只稻草人,庄嵘抬手将稻草人身上的银针拔掉,银线都自动消失了。 荆世源惊地跑了进来,“怎么回事?” 庄嵘拿起稻草人,看到背面俨然用血写着景泱的生辰八字,眸中不禁染起怒意,“他发现我们,早就走了!” 荆世源剑指覆眉心,“小狮子你情况怎么样?” 景泱极力稳住混乱的气息,“我还好,你们找到他了吗?” “没有,他溜得很快,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要不你们先回来?” 庄嵘环顾了四方,依然是阴森萧索,没有半点阴灵的气息,更别说是那法力高深的降头师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荆世源笛子在空中一划,划出了一道结界,他们往里一走,瞬间回到景泱身边。 景泱见二人平安回来,不觉松了口气,马上站起身检查庄嵘有没有哪里受伤,“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完全看不到他吗?” 庄嵘沉重地摇首,“别说是我,连荆世源都没办法和他对抗。”当他看到地面有一滩黑血的时候,忙紧张地看向景泱,见他唇边确实有血迹,“你没事吧?” “我没事,和我之前在涵煦的别墅里运功的情况差不多。”景泱看向正在沉思的荆世源,“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荆世源静静走到一边,面有难色道:“要是桃蓁那只小狐狸没有舍去仙身,或许凭他的嗅觉可以迅速找到降头师的位置,而且庄嵘现在还是凡夫肉身,我带着他也会影响我自身的速度……” 话音未完,一匹白色的高大骏马疾驰到庄嵘面前,他们三人都怔了一怔,荆世源见那匹马眼中泛着雾气,便知他与庄嵘有一定的缘分。 “这不是之前缠着闫米的战马吗?”景泱上前摸了摸马身,似乎真能触碰到真马一样,丝毫不像阴灵。 荆世源拿笛子在白马的面前晃了晃,白马稍稍仰了仰头,“这马曾经也是庄嵘的战马,薛仁贵打高句丽那次,战死沙场了。” 景泱恍然道:“难怪它可以让老庄收服了,原来是曾经的主人。” 庄嵘忧心道:“可是即便有了战马,都还是缺少一个引路人。” 忽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面目清冷的少女,众人皆是一惊,少女身穿鹅黄色衣袍,一头中长发随意披散,清纯可人,一开口就是清亮悦耳的声线,“谁说只有狐狸可以找到降头师?”原来少女竟是一直跟在景泱身边修行的小鸟灌灌。 景泱神色一顿,“你竟然是女的?” 灌灌微微莞尔,活泼可爱,“我没有性别,只是我喜欢以这种形象出现,你们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换个男身。” 景泱忙伸出手,“不用不用,这样很好看,大家都是男的多一个美女也可以养养眼,我就喜欢你这种形象。” 灌灌悠然得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去抚摸着白马的头部,庄嵘见景泱眼中竟然泛着欣赏的触动之色,不禁眸光微寒地瞥着灌灌,灌灌也回看了他两眼,嘴边勾起浅淡的不满,“你这人好生怪,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又不吃你的马。” 庄嵘无奈地收回目光,“荆世源,现在该怎么做,有了上次,降头师肯定会多加提防,我们不会那么好找的了。” 荆世源摸着下巴,“这正是我担忧之处,如果小狮子也能进入自己的意识,那或许可以深入虎穴。” 灌灌爽朗地甩了甩手,“谁说他不能进入自己的意识?只要他一使出金刚护法,我就可以带他去和你们回合。” 荆世源面色幽深,“可是他没有坐骑,速度跟不上。” 景泱搔搔头,“我就不能在里面恢复原身吗?” 荆世源一手搭着他的肩,口吻像极了教育儿子一般,“小兄弟,庄嵘这辈子修行二十几年,在意识里也不过凡夫肉身,你才修行多久,即便你是神兽转世,都不能为所欲为。” 灌灌听不得他们废话,变出一片鹅黄色的羽毛,对着景泱施法,那羽毛就瞬间进入了景泱的掌心融合到他的肉身去。 景泱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感觉到有股淡淡的力量在掌心游走,“这是什么?” 灌灌盈盈笑着,伸出右手以掌心示人,“有了这个印记,我能一下子把你扯到我身边。” “真的?”景泱惊喜得还在看自己的掌心,“荆世源,同样是鸟,怎么你就没有这个技能呢?” 荆世源原本想解释,灌灌却伸出手打断了他,“因为他是鸾鸟,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最爱,要不是文殊师利让他来帮你们,他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啦,是不是?” “哦?”景泱好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幽篁居吗?你找到自己最爱了?不是那个送你笛子的小帅哥吗?”景泱眸光一闪,拿起荆世源的笛子观察着,“他送你的笛子不就是这支吗?为什么会有法力?那个小帅哥是什么来历?” 荆世源抽回笛子,“你的问题太多了,他什么来历我暂时还不知道,以我五千年的道行也看不到他的前世,要么就是他有神尊替他掩盖了,要么就是他的道行比我还要高。” “可能是时机未到,有缘自然能知道。” 景泱忽然感觉手心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低眸一看,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拉着他,顺着线的源头,只见灌灌在挥动她的右手,笑得明眸皓齿、澄灿烂漫,景泱心中暖意顿起,也朝她微笑挥手。 庄嵘不想看他们两个四目相望,故意用荆世源的身体来挡住视线,继续顺着马毛,只是荆世源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些醋意横生的迹象,稍一转首,果然看到庄嵘脸色不对,眉眼之间都透着不满和憋闷的感觉,不由得揶揄了起来。 “还是动物比人通灵性,一下子就知道人心里想什么,难怪妺喜宁愿面对蜥蜴都不愿看到负心人。” 庄嵘瞅着他的眼神不乏一丝怒意,只是荆世源还在继续说道,“那个负心人前世有那么多女人,我要是妺喜早被恶心死了,竟然还能和蜥蜴相依为命,都不知道是不是独守空房惯了,早已对那负心人失去感觉。” 庄嵘心里骤然一疼,在马背上的手也瞬时停滞了,景泱闻之黯然了目光,高声叹道:“感觉,还是有的,只是可能那个人觉得妺喜已经有蜥蜴为伴,来不来都无所谓吧,反正我也无所谓,否则也不会找你来灭掉夏国。” 灌灌不明所以地看看荆世源又看看景泱,此时庄嵘压着胸腔中翻涌的酸涩,荆世源却移出一个身位,可以让景泱清楚看见黯然伤神的庄嵘。 “灵魂上的伤痛,既然已经用感情弥补了,就不要再伤害彼此了。” 景泱看着站在马旁的庄嵘,想起了自己曾经如此烦闷过,又无处发泄情绪,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俨然像前世桀的多情一样,他不禁感同身受般低眉沉默。 庄嵘淡淡地走上前,“景泱,这辈子我们还能走到一起我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现在想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妺喜道歉,即便她已经转世,我最对不起的始终是她,所以也在你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痕,这个伤痕让你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轮回,就算是回到天上回到原身,都无法磨灭。” 景泱怔怔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根本就不恨你,我说过我对你的感情无关前世,只有你我。” “可是真的无关前世吗?你心中一直记恨琬儿,一直记挂那块玉石,多少次在梦中都要我回答那个问题,在妺喜死后我在她耳边回答的那句话,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不说,我们之间的裂痕就永远还在……” 景泱急忙惶惶地伸出手,垂着目道:“你别说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怕你一说出口,到了下辈子我都还会记挂着你,一直重蹈覆辙。” 庄嵘眼色深重地叹了口气,气氛一下子幽寂了下来,荆世源倒是看了看愣然的灌灌,见她一双明眸透着轻微的疑惑,不禁哀然道:“小妹妹,这两个人的牵绊远比你和小狮子的还要深呢……” 景泱讶然地看着灌灌,“我们前世也有关系?” 荆世源答道:“不过是很浅的缘分,也是在湘山,我也在旁边看着呢。” “又是湘山,好像这辈子认识了好多人都是曾经在湘山结过缘的,难怪这辈子都在同一个时间遇到了。” 灌灌终于明白为什么庄嵘那么幽怨地盯着自己了,她无奈道:“你们两个的因果我是不会破坏的,我也破坏不了,我帮景泱纯粹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景泱闻言神采飞扬地搂着庄嵘的肩,“原来你这是吃醋了呀?” 庄嵘神情窘迫地皱着眉头,感觉自己像受委屈受气的矫情小女人一样,“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闹,你身体还好吗?你现在想起崔涵煦还有没有什么感觉?” “嗯……”景泱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说实话,确实还有点感觉,我也总算知道心里不止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庄嵘知道他这是有意拿前世的事情来刺痛他的心,将他的手拿下来,“那我也要像你一样,心里有别人就不要碰我了,我去养我的马。” 景泱扑哧一笑,“我大概明白为什么神尊要我们继续在一起了,毕竟我们同一个性别也不算是什么再续前缘。”闻言,三人都同时看向他,“是要我们磨练对方,也是一种考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最后之羽(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舒乡在打坐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位神尊显现在她面前,神尊右手持九节银鞭,左手剑指上方,座下神兽是老虎,威严又慈祥,神尊左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她感觉头顶一股暖流涌动着力量,接着前胸和后背都感觉有些滚烫,舒乡平静接受她的师父给她调气,她知道她已经准备开始要替神尊处理人间的事了。 在调气过程中,除了师父武财神外,舒乡还看到在武财神旁边还有一位庄严的神尊,脚踏灵龟,气势威武,她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师兄,武财神第三代弟子,此时显现出来,想必以后需要她做的事相当艰巨困难,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景泱,可是天色已晚,又不太方便打扰。 随着夜色降临,他们四个人也渐渐安静了下,荆世源更是事不关己地走到一边,寡淡地吹奏着笛子,清静悠远的曲调暗暗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灌灌静静望着他,清亮与灵透的笛声似乎能将人带回久远的时光。 “鸾鸟哥哥,你这个曲子,以前在湘山常吹吧?” 荆世源稍一停顿,“想不到你还记得,只是当年送我笛子的那个家伙,不知道在哪了。” 景泱微微思忖,“他不就是上次在幽篁居送你笛子的小帅哥吗?” 荆世源讶异道:“你说什么?你刚不是开玩笑?你真能看出来?” “我开什么玩笑,你竟然没认出来?” 荆世源稍一愣然,“既然不让我看见,那他自然也是天道世尊的弟子了。” 庄嵘上前搭了搭荆世源的肩,“好了,你这些放着以后再伤神,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荆世源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到十二点,“可以开始了,待会也是我和庄嵘先进去,小狮子和灌灌一定要紧跟着我们。” 灌灌紧握着拳头在空中摇了摇,“放心,有我在!” 说罢,四人就围成一个圈双盘腿而坐,这次景泱直接就使出了金刚护法,在金色光圈彻底笼罩全身的时候,荆世源和庄嵘的魂就迅速钻进景泱的意识里,只是才进入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就发现和之前进入的地方不一样。 他们身处广袤山河之处,这里有阳光,空气清新,远方传来流水瀑布的声音竟然使人内心平静得不像是在和妖魔对抗,反倒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 便在顷刻间,一只鹅黄色的小鸟已经飞了过来,在幻化成少女的时候,景泱也显出了人形,踉跄得几乎站不稳不禁紧紧握着灌灌的手。 灌灌神情得意地拉着他的手,“我都说了可以的是吧?” 庄嵘不想看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转首想要感应降头师的所在,却没感应到任何邪术的气息,“现在连景泱都进来了,我更加感应不到降头师的位置了。” 景泱才松开灌灌的手,向四周环视了一番,四下幽静,缓缓有流水瀑布的声音,即便有阳光都还是不像人间拥有阳气,他神色有些闪动,“这里我是不是来过,总有点熟悉的感觉……” 荆世源略一寻思,眸光一亮,“难道这就是你们之前说的有山有水有瀑布的地方?” 景泱和庄嵘有些恍然地对了对眼,“他引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荆世源也看了看四围,偶有清风吹过,着实不像什么阴邪之地,“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来到了景泱潜意识里渴望去的地方了?” 景泱惶恐地笑笑,“不会吧?这也能走错?” 灌灌扯了扯景泱,“应该不会错,有可能是幻觉,他利用景泱的潜意识让我们放松警惕,那个降头师狡猾得很呢!” 言罢,灌灌便变出一片羽毛甩到空中,荆世源收起笛子,在手腕处俨然抽出一把带着蓝光的长剑,剑指上空的羽毛,冷定的眸中映出一抹蓝光,在他念出一句咒语的时候,一圈淡薄的篮色和鹅黄色的光圈瞬间交汇笼罩在天地间。 果不其然,就在刹那间,周遭祥和的环境一转,依旧变回了之前充满妖风邪气的阴间,众人神色警惕地盯着四周,荆世源执剑走在前方,大家统一步伐缓慢地向前移动。 忽然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闪电,将他们四个打到一边,然后猛然又消失了,荆世源瞬间化成鸾鸟和骑着战马的庄嵘上前追寻,灌灌立即变出一片羽毛甩入景泱的掌心,也一同前往。 荆世源迅速躲避着数十条银线的袭击,庄嵘一拉缰绳,战马张嘴嘶吼一声,倏忽间汇集了巨大的水浪,把那些银线全部扑灭,庄嵘再趁机运出掌中火光朝向那些银线的来源之处挥去,荆世源执剑飞身顺着火光进入森林深处。 景泱和灌灌赶到暗无天日的森林,见荆世源和庄嵘也在四处张望搜寻降头师的踪影,灌灌再次变出一片羽毛,荆世源却按住了她,“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他的目标是小狮子,不如尝试用小狮子引他出现。” 庄嵘怔道:“难道你是想重现前世的那一幕?” 荆世源点头道:“只能如此才能激起他的愤慨之心。”说完,他又变出笛子在庄嵘和景泱的身上挥划了一圈,他们俨然变回了前世的模样,桀和妺喜。 “在阴间里幻想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尽快。” 桀和妺喜怔怔地看着对方,恍若回到一万年前的景象,忽然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景泱本来就几乎忘记桀的长相,突然清晰地显示出狂卷傲岸的外相,仿佛让此刻身为妺喜的景泱重拾了前世的怨恨和错爱,眼眶倏地泛红。 庄嵘看着泫然欲泣的妺喜,心里自是刀割一般剧痛,只是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下的情感,愣然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别磨蹭了快点!” 妺喜立即投入桀的怀抱,一开口就是绵软的语调,“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个部落的首领要攻打我们,还想要趁机对我图谋不轨……” 桀马上僵硬地拥着她,“没事,我马上派兵去铲平他们,你永远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才紧紧相拥,便真切感受到浓重的情意,的确是前世相爱的证据,庄嵘和景泱已经全然忘记他们本来的身份,只投身于曾经的肉身。 或许是前世曾经深深伤害过对方,除了被情意包围,他们之间的遗憾更是无法言说,桀紧紧搂着妺喜的肩,朝她锁骨就是重重地咬下去,妺喜一阵惊痛,瞠目地瞪着他,只见他的唇上带着血痕,正想质问,他就抚着她的脸,深情并郑重道:“这下,你也忘不了我了。”说完,苦涩一笑,眼角笑出了一滴泪。 妺喜被他的举动震撼得眸中倏然雾气凝聚,“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脚上刻我的名字了,你根本就不是要我永远忘不了你,你只是害怕只有你一个人记得,你是怕我忘了你。” 桀悲恸地抱着她,“对不起,我终于能对你说对不起了,我实在是没想到,因为我的这个举动,真的让你一直对我产生怨恨,就连转世都无法释怀。” 荆世源静静看着他们,“庄嵘,景泱这辈子对你的爱早已超过了前世的怨恨,你可能觉得这辈子你和景泱相爱,是在还清你对妺喜的情债,可是撇开前世因果,你能说你不爱景泱吗?” 就在桀怔神的骤然间,一道强烈的妖风猛然冲向他们,桀和妺喜已然恢复庄嵘和景泱的肉身,灌灌立即甩出羽毛嵌入景泱的手心,荆世源执剑与庄嵘的火光联手冲破那道妖风,景泱打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金光迅雷般打了出去,只闻远处那头吃痛一声,妖风骤停,四围安然顷刻,当四人认为可以舒口气的时候,前方又瞬间掀起巨大风浪,无数尖锐寒冰裹着银线再次向他们袭击。 本就被风浪迷了眼睛,四人就是施法抵挡都一步步被逼退,景泱就快要被风浪吹走之际,庄嵘向他伸出手将他用力扯到自己的马背上,可是那匹战马仰头嘶吼,就要把景泱甩到地上并滚落到一边,灌灌立即上去将他扶好。 荆世源大声道:“你的战马现在只认你一个主人,其他人他不让骑的!” 三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灌灌神色一紧,无奈地甩出九片羽毛,“鸾鸟哥哥接着!”荆世源眸中震动,只好接过羽毛用长剑在空中划出一副巨大的镇妖灵符,果然在鹅黄色和蓝色光芒的照射下,足以阻挡风浪和寒冰的攻击。 景泱见状趁机马上打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并用力念出数遍咒语,“OmAraPaCaNaDhih……” 手印像是被放大一般,在景泱念一遍就透过镇妖灵符向外打出一个,连续打出几个手印,后,降头师猛然停止了进攻,当他们以为彻底能消停的时候,那风浪和寒冰银线像是增加了几倍猛力再次向他们进攻,荆世源又立起镇妖灵符顶在前面。 庄嵘吃力地结了个降鬼扇印,抵挡着,担忧道:“这该如何是好?我们根本打不过他,连文殊师利的咒语和手印都不管用。” 荆世源在脑中迅速搜索办法,忽然眸光一定,闭眼念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庄嵘和景泱对了对眼,也齐声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倏忽间,那风浪和寒冰银线像是改了道一般,只见黑暗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威武形象的神尊,身长百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 四人皆是心神一定,只见神尊剑指森林深处,风浪和寒冰银线骤停,并用意念对他们说道:“前世因果,皆有定数,那降头师的因果在庄嵘和景泱,不在你们二位身上,纵然你们贸然相助,只会有损自身福德,了解因果已然是文殊师利想要点化他们的初衷,剩下的,还是要靠他们二位的智慧来解决一切。” 语毕,神尊的形象如同水珠一样干化消失,四人又是呆然地面面相觑,神尊的出现并非为他们解决麻烦,而是为他们增加难题。 灌灌再次变出羽毛,荆世源悄然地按着她的手,“你再用的话就出不去了……” 灌灌鼻子一酸,稍稍放下手,“我更怕景泱出不去。” “他的恩情不需要你用性命来还。” “对我来说,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灌灌言毕就将数片羽毛挥向空中,荆世源只好再次用剑划向长空,联合庄嵘和景泱的攻势猛然向降头师方向袭击,只是这次许久都不见降头师那端有任何反应。 庄嵘忽然转眸一想,“这里是阴间,距离地狱道最接近,他既然能在此来去自如……” 其余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眼前掀起巨大无比的黑浪,朝他们汹涌袭来,似是要将人吞噬一般惊悚,所有法术都被这股黑浪冲破,天色更是戾风横雨、雷电交加,只见面前忽然涌现了无数恶灵和阴灵,尽数朝他们狂涌而至。 荆世源震悚而惊道:“我的天!降头师这是打开了地狱道吗……” 景泱身子剧烈一震,瞠目地看着眼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景象,恍若天劫难逃,“我们非但连降头师都打不过,还引来了这么多阴灵,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灌灌再次变出数片羽毛,忽然胃间一痛,嘴边流出一丝鲜血,庄嵘见状忙惊讶地看着她,忽然知道羽毛对她有着深重的意义,正想抬手扶她的时候,她先伸出手阻挡庄嵘,擦干嘴边的血,就将羽毛向空中挥洒,荆世源见她在对羽毛施法,眉间紧蹙地拿出笛子在身后一划。 一道通往人间的结界出现,荆世源用长剑的法力阻挡着已经围绕着他们的成千上万的阴灵,冲旁边吼道:“你们赶紧离开!结界会越来越弱!” 狂风肆意地横扫他们,头发衣服乱飞,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庄嵘直直拉着缰绳固定身子,想要运掌施火驱赶邪灵,却惊觉邪灵根本不惧怕他的火光,反而越来越靠近,改变手印使出五雷指和五岳印想要镇压鬼魂,可是数量和力量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镇压,转过身见景泱也是被狂风乱拂得寸步难行,眼前的景象还似乎越来越模糊,感觉自己也要被吞噬进深不见底的黑洞,下一秒便要灰飞烟灭。 灌灌毅然决然将身后无形的翅膀砍下来转移到景泱背后,景泱在迷乱恍惚中感觉到身体忽然多了一股厚重的力量,灌灌用尽自己身上最后一片羽毛挡在前面,忍着身体剧痛将荆世源推到结界旁,不舍地看着景泱,眼中充满凛然悲恸。 “好好活着,狮子哥哥……” 灌灌将三人推进结界,封住了进出口,赴死般坦然闭上双眼。 “灌灌!” 景泱在庄嵘的怀中猛然惊醒,冷汗涔涔,气喘吁吁,仿佛之前在阴间经历过的所有恐惧都只是一场虚梦,只是当他呆然地看着手中紧紧攒着的一片鹅黄色羽毛时,眼泪倏然汹涌而下。 庄嵘悲然地搂着他,语气沉重,“你想听湘山上,小狮子和灌灌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那一天,小狮子如同往常一样和文殊师利到湘山讲法,许多山间异兽,修行之人都前来听法,小狮子走到河边,见有些小朋友在欺负一只没有羽毛而且不会飞的小鸟,觉得小鸟很可怜,马上就跑上去吼叫一声,把那些小朋友都吓走,小狮子想要好好照顾和保护那只小鸟,于是将附近一颗树上的树叶,一片片地含着给小鸟做羽衣,最后还在它的翅膀上施法让它可以飞起来,小鸟瞬间变成了一只鹅黄色的神鸟,此后每天都停留在小狮子的头上,相依相守……” 怀中的人哭得更呼吸不顺畅,凄凄惨惨,他伏在庄嵘的胸膛上,眼泪已经完全打湿了他的衣服,庄嵘疼惜地抚摸着景泱的头,“你曾经给她的,她都还给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舍情取义(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公元1607年,明万历三十五年。 钟家兄弟一别已八年,当年执意出家的哥哥钟际明已经是灵峰一家香火鼎盛的寺院游僧,法号蕅益。 弟弟钟际清只身前往寺内以香客的身份求见蕅益师父,并请他主持超度法丨会,本来只出家修行八年的蕅益不够资历独立主持法丨会,只是钟际清对寺内住持言明只要蕅益一人,住持也就随了他的意愿。 蕅益平缓地迈出步伐,在大殿内一见到与自己面容相似的钟际清,旋即顿住心神,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在俗家那十多年的岁月,只是才有少许的思念之情袭上心头,马上又敛起了对俗家的一点挂念,双手合十从容地道:“施主可是要在灵峰寺内做超度法丨会?” 钟际清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剃度、身穿黄色海青、与世无争又心平气和的蕅益,他的面色不禁沉重得显露了一丝怨愤和不满,内心也不油生出了对他那种远离世俗的避世姿态的厌恶感,久久,才从喉咙中艰涩地说出几个字,“我的母亲,病逝了。” 蕅益面上流露出了一抹哀凉,他深沉地闭上眼在内心悼念了一瞬,才缓缓道:“请跟随小僧进入内堂。” 本以为可以一同惦念和缅怀曾经的天伦之乐,可是蕅益却犹如面对普通香客来寺院求法的心绪,为钟际清办理超度法丨会的手续,钟际清全程神色淡漠中夹杂着厌恶,写下了母亲的生辰八字和忌日,抬眸见蕅益谦虚谨慎、心无杂念、话语甚少,更是有些愠怒,“没想到你连母亲的生辰都忘记了。” 蕅益眉间一颤,眸色幽深得看不见一丝浅藏的悲伤,“小僧早已忘记俗家的一切,潜心在寺院修行,施主若只想为令堂举办超度法丨会,小僧这几日会准备好法丨会用品,也会选好吉日……” 钟际清的脸色终于展现了浅淡的温情,“我收回当日在你离家之日说过的话,你能不能为了这个家,再当一回兄长?” 蕅益默然了心神,浑厚的音声落下,“既然小僧已是出家人,自然断绝了七情六欲,施主又何必为难小僧。” 钟际清脸色一青,鼻子哼出浓重的不屑与轻蔑,“原来佛教修行是教人不孝,蕅益师父就不怕玷污了佛教本身的精髓!你可别忘了你始终是钟家的长子!” 蕅益深呼吸道:“从小僧离开俗家那一刻起,你才是钟家的长子。”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出家不可?难道在家里你过得不快乐?还是因为父亲的死对你打击过大?你就不能还俗在家里多呆一些时日,现在钟家只有我一个了。” 蕅益面对弟弟的那一丝恳求的语气很是为之揪心,“你要学会独自面对,不能事事依赖家人。” 钟际清鼻子一酸,“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有你了。” 蕅益眼眶瞬间泛红,他即刻转过身,冷淡道:“过两日小僧选好时辰便登门拜访。” 钟际清呆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若当日哥哥离开钟家一样决绝无情。 超度法丨会在寺院盛大举行,蕅益俨然以钟家长子的身份为母亲超度,正当钟际清以为哥哥会还俗回家的时候,蕅益却开始辗转各地求法,不再过问钟家之事。 钟际清不禁对哥哥又怀恨在心,只是有一天,他再次经过灵峰寺的时候,听到了里头两个小沙弥的对话。 “蕅益师父如今在西湖寺,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你是他新收的弟子,不跟着师父去吗?” “他说是去还债,不能带我同往。” “还什么债?” “他说他小时候就梦到过自己的前世是薛仁贵,曾经杀过很多人,还梦到观音娘娘对他说七岁开始要吃素,不能再造恶业,这辈子只能用一生来做功德回向冤亲,就连他的俗家父母和弟弟都是来讨债的,他说他在父亲临终前就已经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会走,他只好决意出家每日为父亲回向经文,同时也想要免除母亲和弟弟的苦难,只是他的母亲也去世了,他为了弟弟能过得好,每日更加坚持做功德,不再沾染红尘俗世。” 钟际清身子剧烈一震,寒意渐渐从心底里生出,虽然不明白个中道理,可是意思他是懂的,他没想到哥哥竟然为了他们一家才甘愿远离锦衣玉食的生活,无论如何都要修行,而且父亲死后,他也竟然每日念经回向。 在弄清楚哥哥出家真相后,钟际清就从明崇祯九年一直跟着蕅益辗转各地,无论去九华,漳州、温陵和湖州等地,他都在蕅益讲法的地方都跪上一个时辰恳求他回家,直到清顺治十二年,蕅益圆寂于灵峰寺,也没能等到他回家。 景泱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庄嵘环着他的身子给他擦拭,蓝色鸾鸟飞到窗台逗留了不到一分钟又飞走了,景泱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片羽毛,剧烈地痛苦地咳着血,皱着眉却动弹不得。 “小狮子,她已经走了,你该放手了,听话……” 庄嵘想摆开他的手指拿走羽毛,他却死死地抓着,边流泪边咳黑血,庄嵘心里揪痛至极。 不到半晌,景泱又昏睡过去了。 庄嵘将他扶在枕头上,为他擦干眼角的泪和嘴边的血,见他呼吸平稳,才稍稍放下心来地走出卧室。 他把师父太上老君、义母骊山老母的神尊又请了回来,在神坛前上了一炷香,打坐的时候仍然不断在担忧着,“师父,此次降头师造成的阴间动荡,是弟子前世犯下的罪孽,如果能弥补一切还有能让景泱好起来,弟子就算是死都毫无怨言。” 神坛上的神尊丝毫没有任何神启,也没有任何暗示,庄嵘灰心叹道,“让弟子和景泱了结情爱的因果,弟子已经完成,弟子也可以随时放下情爱,只是降头师打开地狱道致使阴间大乱,还需要弟子来解决,希望师父可以明示指点。” 周遭寂静安然,庄嵘无奈地站起身,再次回到卧室,看到景泱睡得算是安详,也算是比较放心,只是还没解决降头师,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 抬手结下一个光聚佛顶印,虚心合掌,二无名指、二小指等之指甲相合入掌中,二食指附着二中指之背,即成为三目之形。 景泱的周身出现了一层单薄的金光,慢慢从腿脚处上升到腰腹、心口、眉心,最后聚集在顶轮之处,庄嵘清楚看见在眉心中还有黑气隐隐作动。 庄嵘垂下手,见蓝色鸾鸟又飞来停留在猫娃娃的头上,不禁哀然道:“果然降头还没完全解掉,也不知道崔公子那边什么情况。” 鸾鸟稍稍侧目,“那小子就不用担心了,降头师一日不除都不得安生。” “灌灌为了景泱不惜牺牲自己性命,我很害怕越来越多人丧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找降头师了。” 鸾鸟没有接话,只是默然地垂下眼目。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庄嵘愣了愣,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来找。 只是一出去打开门,闪瞬而过的阴风从眼前飘过,然后眼眸一定,原来是舒乡,只见她身上竟然有一层金光保护着她,身后还有一个神尊,再定眼一看,竟然是他们昨天在阴间和降头师对抗时出现的神尊,这次一眼便知那是玄武。 “赶紧进来,外面怎么感觉那么阴森凌乱?” 舒乡也没走进屋内,便镇定答道:“你现在稍微走出去看看外面,人间浩劫就是如此吧。” 庄嵘眉间轻蹙,越过她走出去外面的街道,竟然看到几乎每个行人身后都跟着好几个阴灵,而且基本都不是冤亲债主,很多都是从地狱道逃出来的恶灵,庄嵘亲眼看见就在马路中间行走的人猛然被一辆轿车撞飞,重重摔在地上,头破血流,还导致后面的车辆连环相撞,远处还冒着浓烟,似乎在燃烧着熊熊大火,随着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的交错鸣笛声,庄嵘惊在原地,面上震悚和恐惧不断交织。 原来逃出来的阴灵已经冲出阴间在危害人间! 舒乡站在他身边异常冷静,“今天一早,师父给了我暗示要我来找你,景泱呢?” “他早前中了降头,现在在里面休养。”他们回到屋内,庄嵘依旧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急促问道:“都是我们昨晚没处理好降头师的问题,你师父有说这要怎么解决吗?” 舒乡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提示都没有。” 庄嵘看了看她身后,“你师兄玄武也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他可能就是护送我来找你们,只是我暂时不清楚我要做的是什么。” 庄嵘叹道:“其实也多亏了他,否则我们昨晚应该全部丧命了。” 庄嵘说完又去神尊面前跪着,虔诚问道:“师父,义母,现在人间正在经历浩劫,都是我和景泱造成的,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不再制造恶因?” 四周寂静,神尊依旧没有启示,就连玄武都只是站在舒乡身边,不做声响,庄嵘重重磕头恳求又决然地道:“只要能解救苍生,要弟子做什么都愿意!求师父和义母指点!” 忽然一阵剧烈的阴风吹得窗户劈啪作响,庄嵘猛然抬首,见屋外那些阴灵似乎是看到屋内有人和神尊,所以都想要争抢进来求得解脱,庄嵘恍然地站起身,难道他要做的就是帮助这些逃脱出来的阴灵解脱在人世间的苦厄? 庄嵘立即走出屋外面对一些逃脱出来的阴灵开始结五岳印,眼前俨然五座无形的大山把那些灵体都困住,而后使出使用光明救苦印,口中念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七祖诸幽魂,身随祥云幡,定慧生莲花,上升神永安。” 那些原本还张牙舞爪想要作恶的灵体顿时安定下来,面向庄嵘静静闭上双眼,似是等待着天上神尊带领他们到祥和安然的净土修行脱离苦海,阴差纷纷到此把灵体押送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使出一次五岳印送走了大概了好几百个灵体,庄嵘的身子开始支撑不住有些晕眩,舒乡忧心地上前想要帮他,却不知道这件事归不归她管。 “师兄,你昨天帮过他们,我该去帮他吗?” 玄武犹自威武安然之貌,“这不是你的因果。” “可是师兄帮他们又是师兄的因果吗?” “我也是受师父安排,就算有因果也都是前生之事,或许今生结缘来世再了。” 舒乡心里叹了叹气,面色忧愁,“我明白了,师父提示我来这里,不无道理。” 说罢,她也走到庄嵘的身边助他送走阴灵,此前她已经在每晚打坐修行的时候,其中一条魂跟她的师父武财神学习了一些知识,她只要运用意念,自然能将元神习得的东西调出来用。 使出手印,念着咒语,越来越多的阴差协同武财神派来的护法将阴灵送走,舒乡回头看了看玄武,“我知道这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情。” 玄武也没有说话,随着他们两个渐渐走入被阴灵影响的人群之中,被更多难以送走的邪灵包围,舒乡见庄嵘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冒汗,依然忍着身体不适施法挽救由他闯下的大祸,舒乡不禁为此恻然。 只是因为邪灵实在太多,搞得人间大乱,天道也不是没有派天兵天将下来处理,可是保护的都是生在人间拥有大福报或有使命的人类,不至于再发生更大的劫难,属于地狱道的阴灵和凶恶的邪灵都不归他们管。 庄嵘耗费太多精力,他停止了动作,喘着气看着周遭的一切,送走一批灵体又来了一批,源源不断,而且那些邪灵几乎将人的心智都磨灭,非但在街上斗殴,还发生奸丨淫掳掠的事情,说是人间地狱都不为过。 眼泪慢慢滑落,他神惊汗冷,惨白绝望地望着这场巨大的浩劫,根本没有办法彻底阻止,而他处理的也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这些邪灵影响的范围有可能是整个国家。 鸾鸟飞到景泱身边,悄然把他手中的羽毛叼走,景泱瞬间醒过来,呆呆看着身边站着的化成人形的荆世源,眼眸模糊,神色空洞。 荆世源将那抹鹅黄色的羽毛往空中一挥,羽毛便化成璀璨星光瞬然消逝,“小狮子,你这么抓着她不放,她怎么会走得安心?” 景泱怆然坐起身,呆呆看着傲然的荆世源,摸了摸胸口,感觉还没顺过气来,“我的降头还没解……” 荆世源沉着道:“因为降头师还活着。” 景泱惶然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之前降头师把地狱道的邪灵都放出来导致阴间大乱,现在还好吧?” 荆世源默然地看着地面,“不太好……” “什么?”景泱撑着虚弱的身子下床走出卧室,“你有看到庄嵘吗?我隐约记得他一直在我身边来着……” 荆世源走到他面前,“你这个样子还是先休息吧。” 景泱怔愣地看着他,忽然心神一定,感应到有些不对,“大乱的不是阴间,是人间是吗?”景泱绕过荆世源,想要找庄嵘的时候发现家门敞开,外面清楚显现阴阳交替的混乱场面,犹如他出生之时在他身上经历的一切,他相当清楚这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急忙冲出屋外。 找到了庄嵘的所在位置,正想上前,却看到外面的街景,景泱背脊不禁汗毛直竖,如坠万丈深渊,不知道因为什么导致的群众伤亡惨重,甚至还有许多人当街斗殴,把对方往死里打,打得头破血流、断手断脚,满地的鲜血,而且警察和救护人员根本都忙不过来,有些还加入了斗殴的队伍当中。 除了杀人的恶行,在那些人群中还出现了奸丨淫的兽行,当街不乏交丨媾的情形,景泱看到虽然有天兵天将在处理,可都只是在保护受天命转世的凡人,一直在人间轮回和畜生道以下转世为人的,便只能随之祸害人间。 景泱惊恐地走到庄嵘身边,“我们这是在制造一个大的轮回吗?一万年前的夏国,和现在的改变国运,那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庄嵘镇静地将他推到后面安全的地方,眉间有些颓然,“这应该只是一个小区域,再这样发生暴动下去,极有可能会有武警过来镇压这些人……” “镇压……?”景泱害怕到极点,“这是我制造出来的,他们会因我而死,不能镇压。”说着,他就慌忙地走在人群中央使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帮助阴差把作乱的邪灵收服,只是本身降头未解,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能力有限,体力也跟不上,渐渐乏力得双手都颤抖了。 庄嵘急忙扶着他,“你身体才刚好,即便降头师死了、你身上的降头解了,这么多恶灵和怨灵,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根本无法收服。” “老庄,为什么这当中有些人看着很正常正直,却加入了作恶的行为?” 庄嵘苦涩道:“因为集体犯罪的时候,个体就丧失了罪恶感。” 景泱鼻子一酸,抓着他的胳膊,急道:“这么多天了,太上老君就没有给你指引吗?” 庄嵘面有难色地摇头,“毕竟这也是一种因果循环,神尊只会让我自己做抉择,而且这些恶灵几乎都是我前世杀过的人,他们后来有的投胎成为畜生,有的投胎成为只有一两条魂的昆虫和海产类生物,恰巧被这些人杀了或吃了,降头师打开地狱道,恶灵就来报复了,他们不能直接害我,就发泄在人类身上。” 景泱脸色惨白,抬手就学庄嵘想要使出五岳印,“就算是因果循环,事情也因我们而起,我们犯下这种逆天大罪,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恶灵在人间祸害生灵,再生恶因,你现在要怎么处理我跟着你做就是!” 庄嵘稍稍把他的手按下来,“阴灵实在太多,你即便耗尽最后一丝精力都没有办法全部送走。” 景泱看着庄嵘布下的五岳结界已经越来越弱,无力地垂下双手,神色疲惫地环视着历经浩劫的人间,当他定眼看到站在舒乡身边的神尊,忽然肃然起敬地看了站立沉思已久的荆世源一眼,“前世在湘山,送你笛子的是玄武的化身!” 荆世源神情一滞,艰涩地转眸去看一直端然站立的玄武,难以置信道:“小狮子,你不是说是狄音吗?” “狄音也是他的化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舍情取义(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荆世源恍然一怔,手中的笛子不觉被颤抖地紧握了下,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玄武,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玄武面前细细地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怎么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送我笛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武终于开口了,“当年你在寻找一生挚爱之时,途径湘山,被我的笛音吸引,于是停留在我的笛子上,我见你喜欢笛子,就把笛子送给你了,不想让你活得那么累,有笛音相伴总归是好的,不想你却遗失了笛子,从寻找挚爱的人生就变成了寻找我的转世,我为了了结因我而生的因果,只好化身狄音再次送你笛子好缓解你的思念之情。” “可是你这不是了结,是再生啊……”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随我一起修行,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师弟。” 荆世源压制着内心愠怒的情绪,把脸别过一边,“我当你师弟你想得美,你这个形象我真不习惯,我心中的你就是当年湘山上那道骨仙风的生模样。” 玄武有了一丝细微的笑意,“你化成人身我也不习惯,你在我心中也依旧是那只一直寻找挚爱的蓝色鸾鸟。” 荆世源哼了一声,“那我们扯平了,难怪我一直看不到狄音的前世,原来竟然是灵兽。” 景泱眼看那五岳大山的结界快要消失了,无奈地白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幼稚!” 面对这人间地狱,庄嵘还在旁边想着办法,只是神尊都没有任何提示,他一个凡人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去解救苍生呢? 未到半晌,忽然在上方高空之中出现了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笼罩大地,他们几个人耳畔还传来了丝丝佛咒,旋即便都感应到在不远处有个人在持地藏王菩萨手印,帮助度化生灵。 “难道是地藏王菩萨?”景泱惊叹道。 庄嵘摇首道:“不像,应该不是他本尊。” 张穹羲在不远处结灭定业真言手印,食指弯曲,轻轻相抵,拇指抵靠在食指上,其余六指交叉,右指在前,再一遍遍念出灭定业真言,“Ompramardanesvāhā!” 庄嵘见状忙再次使出五岳印,加重五座大山的禁锢之术,荆世源看着上空的大山和金光,幽幽地摇首道:“远远不够,玄武既然已是神尊形象,何不像昨夜那样……”殊不知就在荆世源转首之际,玄武已然离去,他身后只剩舒乡一人,话都还没说完,他默然地回过头,“又给我们带来了只能自己想办法的劫难。” 景泱惨然道:“不,是这场劫难就从未停止过。” 庄嵘忧心道:“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去找降头师的位置了,现在靠着这两道手印也维持不了多久,我不太清楚现在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间彻底沦为地狱。” 舒乡不解道:“可是降头师已然造成大祸,现在就算找到他也没用吧?” 荆世源在沉默中登时恍然一惊,“当日在幽篁居,金乔觉养过的白狗善听的转世,你们还记得吗?” 景泱思索一秒忙道:“当然记得,张穹羲,刚刚结手印的应该就是他。” 荆世源续道:“地藏王菩萨的宏愿你们都知道是吧?” 庄嵘怔然道:“你是说……” 荆世源点头道:“既然降头师打开地狱道释放了所有恶灵,自然地狱就空了,那为什么地藏王菩萨不来人间?” 景泱恍然道:“因为地狱根本没空,降头师在阴间制造的只不过是假象,那现在在人间的恶灵……” “都是降头师的分身!所以无论我们多努力,恶灵始终送不完,只要在这些恶灵当中找到真正的降头师,才可以完全化解这一场浩劫!” 庄嵘闻言即刻坐在地上双盘腿,打出了一个景泱从未见过的手印,一道白光倏然从庄嵘的眉心发出,就在顷刻间,庄嵘的整个三魂同时都离开了肉身,景泱震惊地看着那抹元神,“老庄你……”他清楚知道三魂离体的危险程度,稍有不慎将会无法回到肉身,形同死亡。 “以我的凡胎无法进入自己布下的五岳印,唯有如此拼死一搏了。” 都还未回应他的毅然决然,荆世源就抓着景泱一揪,登时飞往了很高的空中,俯视着人间的一切,满地的尸首堆积,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像是爆发过战争一样,景泱眉峰一敛,蓦然大恸的神色瞬间布满脸上,眼泪瞬间滑落脸颊。 恍若就在庄嵘的元神撞入五岳印之际,景泱就看到了降头师的藏身所在,他立即使出文殊师利心咒手印困住降头师,庄嵘迅速靠着手印的指引飞身到降头师化身的恶灵面前,猛然打出五雷印,降头师吃痛后退几步,恢复了本来面目又马上向庄嵘进攻。 庄嵘不断运起掌中火光,这次有五岳印和灭定业真言印加持,似乎占了上风,降头师几乎是节节败退,当景泱以为能够胜利的时候,只见五岳印又再度渐渐失效,降头师的威力又加重了不少,荆世源在高空挥剑划出一道镇妖灵符重重落在降头师身上困住他,好让庄嵘再次打出五岳印。 只是五岳印才加固没多久,镇妖灵符又失效了,庄嵘和降头师的战斗相当艰苦。 景泱担忧庄嵘的元神受损,紧张得目光颤抖,“我们为什么不能杀死他?这样下去根本没用啊!” “他已经修成了魔,是人的话还可以杀死,最多制造一条来世再还的恶业,可是他这种情况就只能交给阴间来处理,我们人间没办法管。” 景泱几乎急红了眼睛,“可是现在怎么送走他,庄嵘还在里面呢!” 荆世源虽然面貌冷定,心里却不比景泱冷静,“景泱,你既然是文殊师利的弟子,对于这一场浩劫她不可能没有任何提示。” 景泱惶惑地在脑中思索,虽然他确实记起了很多前世以及和文殊师利在一起的画面,可是印象中却根本就没有听过文殊师利提及遇到这种危机该如何解决的方法,眼看五岳印失效,荆世源再次发动镇妖灵符,只是因为没有灌灌的羽毛,镇妖灵符也维持不了多久,庄嵘的元神也支撑不了多久,景泱惊悚地俯视着庄嵘和降头师的战斗,完全不知所措。 荆世源似是想起些什么,“既然你这辈子认识这么多人都是前世在湘山和你有缘分,文殊师利给你的提示会不会就在湘山?” 景泱细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蓦然僵住神情,仿佛有骇人的零碎画面冲入眼球,心中骤然被恐惧笼罩,慌乱地摇头,眼神依旧是像受了惊吓似的凌乱闪动,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荆世源紧紧抓住他,“你想到了什么!” 景泱哭红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我不能这么做……” 五岳印又消散,荆世源再画出了镇妖灵符,只是这次连灭定业真言印也开始弱了,荆世源对着景泱吼道:“到底是什么你快说!你要看着生灵涂炭吗!” 景泱眼泪直下,看见地上越来越多的人死去,庄嵘也快支撑不住,他咬着牙道:“早在湘山修行之时,师父就已经告诉过我答案,可是……” “可是什么!”荆世源见他还是隐忍哽咽着一句话在喉咙,忙摇着他的双肩喊道:“你快说可是什么!” “庄嵘会死!”景泱几乎吼出来,声音几近嘶哑,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拳头颤抖不已,指甲直刺入血肉,可是掌心的细微疼痛无法抵消他心中的无助恐惧之感。 荆世源恍然一惊,原来此前他所说生死攸关的抉择,竟是要景泱在苍生和庄嵘之间二选一,他心里也针扎般地刺痛着,垂下双手呆愣地看着景泱,仿佛人间生灵的生死存亡都在景泱的一念之间。 庄嵘是景泱这辈子最爱的人,即便没有前世宿命,都依然深爱着庄嵘,本以为只要坚定和遵循自己的心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在一起,却没想到依然逃脱不了因果,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景泱终于明白,业力其实是让人不由自主的非常重要的一个限制,他没办法和天抗争,文殊师利给了他一段美好的姻缘,让他和庄嵘幸福过、快乐过,已然是恩赐。 景泱看着五岳印和镇妖灵符要消失之际,蓦地怒视苍天一般的悲愤,猛然抬手悲恸地使出好几个手印,非但彻底困住了降头师,在庄嵘五岳印、张穹羲的灭定业真言印和荆世源的镇妖灵符一同落下之时,连地藏王菩萨的真身也显露出来,只见他头戴天金冠,左手捧着火焰金珠,右手拄着锡杖,稍一挥杖,困在五岳手印内的灵体都逐渐被带离人间。 荆世源携景泱返回地面,景泱怔怔地看着那个即将被送走的、庄嵘的元神,他的眼泪未断,几乎要冲入五岳印中,荆世源猛然把他抓回来,景泱痛苦地跌在地上,庄嵘每走一步,都仿佛凛冽的利刃刺痛着景泱的骨髓。 庄嵘在众多阴灵中缓缓面向他,静静地微笑着,“你以后真的不能任性了,我不在你身边你更要学会好好做人,”庄嵘浅淡的笑容忽然变得凄惨,“我永远爱你,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人。这就是前世我想要回答你的答案……” 仿佛心肝俱碎,景泱茫然地摇头,“你别说了!我要你活着告诉我!” “你选择得很对,你终于长大了,能够代表文殊师利以智慧震醒沉迷的众生了。” “我不要什么智慧!我只要你活着!”景泱转首扯着荆世源,“他这根本不算是死了,他只是三魂离体,你能不能让他回来!”说罢就回到庄嵘的身体旁抱起他,冲着庄嵘的元神施以手印试图把他拉回肉身。 可是无论他多努力使出各种手印,非但对庄嵘的元神起不了任何作用,就连原本在肉身之内的七魄都逐渐升往空中消失。 景泱喉中艰涩,震悚地望着慢慢离开人间的庄嵘,蘧然想要挣脱荆世源,坚定地看着庄嵘迷离的眼眸,“你给我回来庄嵘!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会用心打坐,用心学佛修道,好好做人,好好替师父做事……” 庄嵘仿佛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景泱,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说过,你的未来事业有成,有美满的婚姻,而且忘记了很多前尘往事,也不用过着受前世折磨的痛苦日子,不用苦苦修行,你的未来只有幸福和快乐,我没有骗你,都是真的。” “你混蛋!” 景泱怨怒得猛然甩开荆世源冲上前,就在他快要触碰到五岳印之际,荆世源朝他脖子一点,他就晕过去了,紧紧抱着景泱,荆世源看着已经无法回魂的庄嵘,惨然又凄楚地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会照顾好他的,只是下一个轮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庄嵘悲然地看着荆世源怀中那个还挂着泪痕的人,“把他送去冲虚观吧,弘致真人和元生会帮我看好他的。” 荆世源心里一紧,“你最后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庄嵘无声叹道:“刚刚明明想了很多话想说,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荆世源眼里也有水雾凝聚,“我以前曾经答应景泱要给他一个愿望,你想说的,会有机会亲口对他说的。” 庄嵘没有再说话,他只看景泱最后一眼,就毅然决然面向通往阴间的道路。 人间的恶灵,全都被送走了,在天下恢复了太平祥和的刹那,荆世源搂紧了昏迷的景泱纵身飞入了长亭山冲虚观内,当弘致看到心神俱裂的景泱,神色不禁泛起了悲悯。 弘致命人将景泱放在庄嵘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轻轻抚着他的头,“辛苦这孩子了,这辈子要承受的事情那么多。” 荆世源松了口气,却眼眸微垂,“文殊师利让他经历的这一段,虽然是为了了结因果,可是何尝不是想让他真正做到舍情取义?你们可知情定、性灭、灵空、心静……其实很残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带着些许哭腔,眼中含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元生为景泱打了点水给他擦着脸,“原来嵘哥之前来避世就是为了避开他……” 景泱眼角慢慢又渗出了眼泪,弘致见他可怜,袍袖一挥,景泱原本面上难过苦悲的神情一下子舒缓开来,渐渐进入了平和的梦境。 荆世源一生寻求挚爱,如今看到一对有情人生死之隔,不禁为之难过,“我去找泰山府君。” 弘致伸出手,“你若要让庄嵘回魂,是逆天而行,他的七魄都已消散,强行元神回体都只是植物人。” 荆世源讶然道:“你早就知道你的孙子会遭遇这个劫难,而你却袖手旁观?你们老说庄嵘避世,他要是真的避世就不会死了,我看真正避世的是你们才对!” 弘致无奈道:“你生气我也没有办法,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无能为力。” 荆世源别过脸,“我答应了景泱要给他一个愿望,虽然他迟迟不说,我也会找泰山府君求他让庄嵘见他最后一面的,就算无法还魂。” 弘致浅笑道:“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阿泱!?”崔涵煦突然撞门而入,带动一阵风,跑到景泱的床边,呆然地看着他。 荆世源震惊地抓住他的胸口,“你还有脸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致抬手想要分开他们,“自从景泱出事之后,他就来忏悔了,他甘愿放弃了当红明星的身份……” 荆世源瞳眸震动,“忏悔?忏悔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说完就把崔涵煦重重扔在一边。 崔涵煦几乎爬着回到景泱的床边,凄惨道:“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庄嵘,能让我照顾阿泱吗?” 在场所有人都不作声,只闻得声声叹息,祭奠这无法挽回的时光和情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魂归何处(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稍一睁眸,如梦初醒,香花萦绕,白衣少女轻轻顺着小狮子的毛发,小狮子静静趴在她的腿上,掌心随意抓了抓地上湿润的芳草,眼中一闪,俨然变成一个秀骨清绝、眸光清澄的俊朗男子凌然,他扭动了身姿,伸了个懒腰,仰视着甜美善良的少女,笑得灿然安乐。 “小狮子,带你来湘山,除了度化众生,也是想让你放下过去恩怨,保持心态平稳,这样才会有很好的修行。” 凌然舒心道:“师父,如果结了不好的因果是不是代表两个人之间有共业,始终都要了结才等于真正结束?” “你刚刚做梦了吗?” “嗯。” “什么梦?” “梦到师父在未来又将弟子放在人间,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不过师父在梦里让弟子面对苍生和心爱之人二选一。”凌然坐了起来,一双透亮的瞳眸散发着一丝忧愁。 少女唇边的笑意未改,静静看着他,“那你选择了什么?” 凌然忽然笑得开心,表情似是得意邀功,“当然是苍生!这可是师父一直教导弟子的!只是弟子发现那个心爱之人正是弟子的共业。” “那么失去了心爱之人,你的心不会痛吗?” 凌然眼眸失神了一瞬,“会心痛,可是做人都已经那么苦了,又何必为了情爱再让自己心生痛苦呢?” “只要是遵循你自己的内心,不用我教,你都能选择对的路。” 凌然有些懵懂,“那师父以后不会再安排弟子到人间做人了吧?”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里的四句偈不断地在凌然的耳边回响,少女的音声渐渐变成了庄严肃穆的佛音,除了凌然,在当下的湘山,音声所到达之处都使所有生灵顿生凛然之感。 一只鹅黄色的灌灌飞了过来停在凌然的肩上,凌然偏头看它,它就又飞走了,凌然瞬间恢复狮身扑上前追着灌灌,纵身一跃就把灌灌按在怀里,滚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蓝色鸾鸟也飞身前来,化为人形后持笛子扫了扫小狮子颈部的毛,“你的体型是要将它压死吗?” 小狮子立即放开灌灌,灌灌就马上颤动着臂膀飞到小狮子的头上停留,小狮子想用爪子逗它,又想到自己确实太大只,于是便又化成人形与荆世源并立。 荆世源看着他脑袋上的灌灌,不禁抱着双臂,“我说狮子兄,你为什么老变男的,变个美女我瞧瞧?” 凌然冷笑了下,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身姿轻盈、清雅温润的妙龄少女,对着荆世源挑眉得意道:“我现在这般模样怕你会对我动情。” 荆世源经常在人间流连,自是见惯了无数形形色丨色的人,对于眼前这种平凡的女子也懒得多看两眼,便冷眼道:“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难怪你前世那个暴君冷落你。” 少女倏然怒甩衣袖,又恢复了男身,“没事提那个人做什么!真是瞎了我的狮眼!” 荆世源见他动怒,不禁搭着他的肩以示安慰,“小狮子,你还是男身可爱,没事就别当女人了,多辛苦。” 凌然愤愤地白他一眼,“师父不也一直女身,她就很好看,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她辛苦。” 荆世源几乎笑出了声,高声叹道:“你是什么级别?她是什么级别?文殊师利是菩萨果位,以智慧教化众生,你身为她的坐骑非但没有习得她的一小半智慧,反而目光短浅,认知闭塞,固执任性,把无知当天真,也难怪她一直安排你到人间学习了。” 凌然闻言眼眸露出了惶惑之色,从未想过和意识到自己会有那么多缺点,心中不禁怔然,“我承认我是有点幼稚,不过我真的怕了人间,太苦了,经历一次感觉自己要痛苦死,要精神崩溃死……” “你不去人间怎么了解众生苦?又如何与文殊师利一同教化众生?更何况你每次在人间文殊师利都有暗中帮助你指引你,如果是你自己偏要走歪路,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忽然从远处跑来了一只毛色纯白如雪的小狐狸,凌然马上蹲下来怜爱地抱起它,“老荆啊,可是了解众生苦,只会让我更加怨恨人间。” 荆世源一只笛子就拍打在凌然的头上,全然不顾凌然吃痛瑟缩和惶恐震惊,“你怎么就学不会呢!你那头在和文殊师利教化众生,这头就说你怨恨人间,这么多因果乱下结论,要是被她听到就该把你罚到人间,做三魂不齐的昆虫或有精神缺陷的凡胎,我看你还怎么逍遥自在做你的狮子!” 凌然抚了抚脑袋,委屈道:“你怎么像个唠叨不停的比丘呢,我下不下凡做人师父都还没说话呢!” “何需她亲口说,她手一挥,你就不知道哪去了。” 凌然抱着白狐亲昵地任它在自己的脖子上钻,“你的本体应该不是鸾鸟而是乌鸦吧,要是我真又被师父弄下凡,而且出了什么状况,你可得负责我后半辈子安然无虞。” 荆世源扑哧笑道:“我负责你后半辈子可以,可是你也得听话才行,要是自己钻牛角尖,谁也帮不了你。” 凌然犹自顺着白狐的毛,“你放心,以我的心智还不至于会那么惨。” 荆世源抱起双臂,“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我不知道你以后要是下凡转世会走什么样的路,是了结因果,还是度化众生,还是学做人,还是下去享福,毕竟没有了前世记忆,你就相当于从头来过,一切都还要你的智慧去了结,旁人只能指点,不能真正帮助你做决定。” 凌然有些担忧,“你说得好严重,可是我第一次被师父派下凡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干什么,感觉好莫名其妙地过了一辈子,师父说我是带着怨气和执念回来的。” “你那次在人间是要改变国运的,可是却结下了恶因,要是不能了结的话,就只会生生世世继续纠缠不清。” 凌然眸光轻颤,抱着白狐的手也垂下了,泄气道:“那我要死了,上次结的恶因都还没了结,师父要是再将我放下人间,岂不是要和那个人继续折腾。” “那就要看你是什么样的心态了,也不是非要在人间才能了结因果,你在天上,那个人在人间都可以了结。” “我在上面他在下面怎么了结啊?” 荆世源无奈道:“其实就相当于你和文殊师利在湘山教化众生一样,他要是来听法,自然也是对你们的恶因有一个善终了,又或者是文殊师利安排你去帮助凡人,其中就有那个人,也是了结因果,看你怎么想和怎么做了。” 凌然恍然一笑,“你怎么有时候比我师父教我的还要多啊,你说话简单明了,我师父说的我都要靠猜的。” 荆世源又拿笛子敲打他的头一下,“在背后不要说你师父的坏话,她经常给意念你,你自己不能意会就说她说得不明白,你的修行之路还是相当漫长啊……” 凌然摸了摸头,看着白狐一下子从他身上窜到荆世源的脚边咬了他小腿一口,荆世源脚一缩,立即幻化成原型蓝色鸾鸟张牙舞爪似的对着那小狐狸叫嚣,白狐也不甘示弱一直跳高来扑鸾鸟。 凌然怔然地看着它们在干架,“你们好怪啊,明明是我在烦恼,你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喂别打了!荆世源闭上你的嘴别叫了!” 旁边走来了一位老道士,也微笑着加入了它们动物间的玩闹。 灌灌在凌然的肩上也叽叽喳喳地跳脱个不停,鸾鸟和狐狸的追逐嬉闹,为平静的湘山增添了无数的欢乐,远处金光和佛音顿起,一些喧闹又恢复了宁静,大家又齐聚在文殊师利的身边静静听法修行。 公元1660年,清顺治十七年。 六十岁的钟际清也病逝了,只是在他病逝前,都依旧想念哥哥钟际明,而且也为自己年轻时候对哥哥的不敬而觉得羞愧至极,可是钟际明在成为人人尊敬的蕅益大师之后,再也不再理会俗家之事,并且再也没有回过钟家一次,任凭弟弟每天在他修行之处跪求都无动于衷。 钟际清虽然清楚知道哥哥出家真相,可是面对心如铁石的蕅益,他又充满了怨念,不仅怨念哥哥在父母故去之后都依然扔下自己不闻不问,还怨念上天安排哥哥出家修行,以及对前世宿命的怨怼,致使钟际清在临终前都一直郁郁寡欢。 当他死后恢复狮身回到文殊师利身边,才真正明白到他此番下凡转世是要做什么,原来是为了了结当初在夏国的那段恶因,只是他到死的那一刻都未曾明白,未能放下执念。 文殊师利再次见到垂头丧气的小狮子,不禁关怀道:“这次你可是学会了?” 小狮子伏在地上,眼眸委屈,“弟子还是学不会,又让师父费心了。” 文殊师利不免一阵叹息,“学不会,只好继续学习,不然你永远也学不会。” 小狮子忽然抬头,眸中闪着可怜的光泽,“弟子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一直要弟子和他纠缠不清?师父到底要弟子学什么?” “既然你在人间就要学习为人处世,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情你都还是放不下,一直不能让自己心态平稳,就只能一直和他纠缠不清了。” 小狮子眼里似是要溢出泪水,“难道是因为弟子的执念才导致这样和他纠缠不清吗?” “因为你们都没有得到善终,以后还是要再经历一次。” 小狮子愤愤地变成了妺喜的面貌,站在文殊师利面前,据理力争道:“可是明明是他先负了弟子在先!为什么现在又成了弟子的执念?还因为弟子的原因在轮回之中又要和他有共业缘分,这是不是对弟子很不公平?” 文殊师利面对蓦然怒气上涌的爱徒,自是不忍有过多责罚,她只心平气和道:“你总说他负你在先,你有没有看看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们之间产生了误会?” 妺喜怔道:“哪有什么误会?不就是他变心吗?” 文殊师利没有再解释什么,随手一挥,在妺喜面前出现了一片水面,如镜子一般照出自己的相貌,只是那水镜却映出了一个片段。 在桀和妺喜的那个年代,一切都还是平和安然,只是因为妺喜的美貌实在吸引了太多人来偷看,甚至还有桀的一些属下纷纷来献媚,为了引妺喜笑,还为她在树下打造了秋千,妺喜坐在秋千上轻轻一荡,清风微微拂面,桀的一位臣子由于太喜欢妺喜了,几乎每天都来树下陪她玩。 在妺喜后面推着秋千,妺喜感受着春风拂过面颊的力度,越来越心旷神怡,不由得从秋千上站起身让那臣子再用力推,玩乐的笑声传至小花园的每个角落。 妺喜玩累了,才下秋千便被地上湿润的芳草滑了一下,那臣子急忙搂着她的腰将她扶稳,妺喜讪讪道:“你每天来这里你不忙吗?” 臣子儒雅一笑,“能够每天看到你,再忙也值得。”见妺喜微微一怔,不禁续道:“妺儿,你喜欢我吗?” 妺喜愣道:“我自然是喜欢你才和你一起玩啊……” 水镜外的妺喜看到在不远处渐渐隐去了一个怒意顿生的身影,那身影却没有听完妺喜的话。 “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臣子苦涩道:“要是他对你变心了呢?” “变心了我也还是喜欢他啊,他在我之前不是也有很多女人吗?” “那万一他不再喜欢你呢?” 妺喜心微微一疼,“那我也不会再喜欢他。” 果不其然,桀之后攻打岷山氏的时候故意收了琬琰姐妹到夏国,对她们宠爱至极,犹如当初对妺喜那般,妺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被两个女人攻陷,应了那臣子的话,妺喜自知桀已变心,也不哭不闹,只好黯然失神地每日在树下和那臣子荡秋千,全然不知桀有好几天都曾经来小花园偷偷看她,只是见妺喜对自己的移情别恋竟然一点都不在意,便料定妺喜根本就不曾爱过他,桀愤然之下就彻底冷落了妺喜。 水镜外的妺喜眼泪倏然直下,她竟然到此刻才清楚明白原来桀对她的冷落都是因为自己。 即便桀在日后偶尔还是会去看妺喜,彼此却仿佛各自有心事一般,无法再回到以往恩爱幸福的日子。 水镜被文殊师利收了起来,妺喜擦了擦面上的眼泪,道:“师父,可是没有他的变心,弟子也不会联合外敌攻打夏国,这终究不是什么恶因。” “夏国的命数始终会断,只是你们两个之间的遗憾确实你们各自造成的,就连你后来怀孕都没有告诉他,这对他对你的伤痛,又何止一两世可以了结的?” 妺喜眸色黯然地道:“弟子知错了,下一次的轮回,弟子不会再犯错,也不会再有执念了。”妺喜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好问道:“师父,那个我们无缘的孩子,现在还好吗?” “她会再来到你身边的,在以后。” 瀑布流水间藏着一间小寺院,寺院周边存着细细微风,除了流水声,微风还搀和着松声与竹韵,寂静深处恍若便是山中众鸟兽的嗡鸣。 景泱在庄嵘的怀中醒来,闻到了满山绿叶繁花的芳香,他幸福满足地搂着庄嵘的脖子蹭了蹭,庄嵘宠溺地亲吻他的脸。 “你终于醒了,大懒猫,说好的来度假,却睡着了。” 景泱还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我刚刚做了个好长的梦,还梦到了好多人,有师父、有荆世源、有桃蓁、灌灌,哦还有你爷爷弘致真人,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你为什么会梦到他们?” “大概那是自己的前世吧,起初是梦到我在湘山和师父一同讲法,还梦到了我在这个前世也做了个梦,上天让我在苍生和你之间二选一。” 庄嵘微笑地拥着他,“那你选择了什么?” 景泱怔愣地睁开双眼,庄嵘和文殊师利问的话一样,“在梦里……我好像选择了苍生,不过我已经记不太清了,醒来只记得选择的答案。”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庄嵘,“你会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我们的小狮子终于明白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因缘,毕竟因缘和命运注定会无常变化。” “老庄,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选择苍生吧?” “只有经历过痛苦,方知众生苦。” 庄嵘和文殊师利讲着类似的话,景泱有些讶然,“其实在梦里,我还看到了我们的两个前世,你对我误会,而我又不解释,导致我们抱憾终身,其实最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的前世,妺喜。” 庄柔眸中震动,“你已经全都知道了。” “我没想到我的任性和幼稚让我们经历了三世痛苦,这辈子的我们算是有了真正的善终吧?” 庄嵘慨然道:“小狮子,你终于明白了,那么我离开,你也能好好做人了。” 景泱心中一紧,“你要离开去哪?” “人各有命,你我的共业了结,误会解开,因果也就不存在了,自然能真正地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了。” 景泱震惊道:“可是这辈子我们还没走完……” 庄嵘浅笑道:“自然会有走完的一天,只要我们这辈子没有遗憾。” “说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事,既然我们还在一起就不要想以后。”景泱拉起庄嵘就往高山上走去。 他们住在山上的客栈里,晚上听着高山流水和鸟兽虫鸣的声音,仿佛能在大自然的环境中找到了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 度假了足足五天,他们才舍得离开这么宁静的地方,回到闹市,庄嵘又开始忙碌他的风水相学和斩妖除魔,景泱也真正在庄氏集团上班。 他们如同一般情侣一样,白天有各自的工作,晚上有共同的生活,景泱已经彻底熟悉庄氏集团的运作,潜心以大股东的身份和庄氏影业CEO的职位渗透到庄氏集团的运营与决策当中,他也不再涉足鬼神一事,那些事情自有庄嵘处理。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日子,景泱有一天晚上在睡梦中听到了庄嵘在对他说话。 “景泱,从一开始我们的结缘是为了开创新的国度,解救众生,可惜我们结的却是恶因,以致后来的轮回我和你都没有善缘,到了这辈子,我们误会解开,彼此之间也没有了怨念,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景泱眉头紧蹙,眼角渗出了眼泪,想要睁眼开口说话却动弹不得。 庄嵘在他脸上温柔地吻了一下,“但愿我留给你的是懂得做人,不再任性,不再骄纵,那么我曾经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景泱痛苦地哭醒了,他视线模糊地看着身处的环境,清楚知道那是冲虚观里弟子修行的房间,元生一见他醒来,马上跑出去呼唤师父弘致真人。 弘致和崔涵煦一进来,景泱就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却酸痛得非常吃力,崔涵煦忙帮他撑起身子坐起来。 蓝色鸾鸟也飞了进来,景泱一看到他,眼泪更加流得汹涌,他知道庄嵘确实已经死了,而且梦里的庄嵘是荆世源从泰山府君那借来了庄嵘的元神,陪景泱走完曾经说好要去的地方,也说完未来得及说的话。 崔涵煦也红了眼睛,“阿泱,你已经睡了一年了……” 景泱忽然笑出了声,笑得苦涩又悲恸,“原来时间早就走了,没走的是我……” 鸾鸟变身为荆世源,用笛子在他头上绕了一圈,给他补了阳气,“我替你做了个决定,让庄嵘的元神陪了你整整一年,有什么遗憾和未了结的事情也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也不枉我在湘山答应你的事,照顾你后半辈子。” 景泱心被拧痛得眉间一震,“原来学习和修行这么痛苦,让我拥有却又让我失去。” 弘致眼中慈爱,“景泱,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景泱抬眸看向弘致,苦涩道:“听庄嵘的话,好好做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魂归何处(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十年后。 景泱凭借自己的努力俨然已是庄氏集团的常务副总裁,并且有了妻子丁言澄和女儿景错,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 自庄嵘离开后,文殊师利也不再来找景泱,也不再有灵异事件来找景泱处理,荆世源也只偶尔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现形,与他稍微叙旧,荆世源不知道景泱是否已经习惯没有庄嵘的日子,可是他知道景泱必须独自承受和经历未来的日子。 景泱知道妻子也是来和他了结因果的,他必须接受,可是他已经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曾经的过往,所有人都当他与普通人无异,景泱正是自知自己在尘世间是普通人,所以更不能像异常人那样生活,再度活在失去庄嵘的日子里。 只是女儿景错的出生,让景泱倍感欣慰,因为那是前世桀和妺喜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文殊师利还是让他们重逢了,虽然景泱的身侧再也不是庄嵘。 每逢庄嵘的忌日,景泱都会回到他们曾经的家呆上一天,即便已经没有人气,可是那只粉红色的猫娃娃还静静躺在那张大床上,那块刻着“妺”字的玉石被景泱取下来挂回娃娃的脖子上。 回想起很多以往和庄嵘的事情,相伴二十八年,一朝离别,此后景泱的每次追忆都很后悔,没有在庄嵘还在世的时候好好对他,甚至在当年对战降头师之日,在庄嵘的三魂离体之前,没有再好好看他一眼,没有再去抱抱他。 也只有回到这个家,景泱才能让那份压制在心底的感情再次翻涌得浓烈,不知道有多少思念迤逦在心中,只知道每次回首昔日的浓情蜜意,那人的身影在脑海里出现,都感到强烈如针砭的痛楚。 鸾鸟飞了进来瞬间变成荆世源,开口就道:“十年了,你也像个商场中人了。” 被打断了沉郁的忧思,景泱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不再像以前那么灿然单纯,如今已经多了几分沧桑,“我是不是已经成中年油腻男子了?” “还好,还是那么高富帅。” “你才是高富帅,这么多年都还是一个样。” 荆世源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得意道:“谁叫我是神鸟呢,与你们这些凡人就是不一样。” 景泱无奈道:“你今天过来也是跟我斗嘴的吗?” “自然是闲得无聊就找你聊两句,不然你回到家我连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景泱心中也是很舍不得以前的日子,如今他的生活不是被工作就是被妻女占了,大概唯一自由自主的时间就是只有回到和庄嵘以前的家了。 荆世源见他又在缅怀过去,不禁搭着他的肩,“要不要出去喝两杯?” 景泱以为他们会下馆子,结果竟然在便利店买了几瓶酒坐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喝,景泱都快无语地想要吐槽他了,荆世源知道他想说什么,忙道:“你现在是有头有脸身价不一样的人,自然不屑这种平民生活了吧?” “什么有头有脸,还不是普通人一个。” “不过这里气氛自然也自在,你也很久没有好好放松自己了吧?” 景泱笑得苦涩,喝下一口酒,望着天慨然道:“为了公司为了孩子,根本就没有放松过。” “你现在才是真正融入生活了,也挺好的,看来他最后对你说的话很有用。” 景泱想起了以往和庄嵘的幸福和甜蜜,恍如昨日,嘴角不觉漾起一抹犹如年轻时候单纯灿然的笑,“如果我再不懂得做人再任性骄纵下去,那么他曾经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我师父把我放在人间就更白费苦心了。” “你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 “要是还一样,我在人间活着就更没意义了。” 荆世源也一口就灌下了半瓶酒,“你这是真正悟道了,整个人都升华到另一个境界了。” 因为庄嵘不能喝酒,所以长期受濡染而极少喝酒的景泱已经微有醉意,眸光迷离,“老荆,你说他……已经转世了吧,他这一生帮助那么多人,也没做什么错事,大概唯一做错的就是跟我在一起,他的功德应该也能抵消了,他应该不会还在阴间吧?” 荆世源眼色忽然定了定,“他在阴间又如何,投胎转世又如何?” 景泱失笑了下,“十年了,我本来以为可以很洒脱地生活,觉得他在哪里都已经与我无关,可是我是在欺骗自己,这十年我很难入眠,因为我一闭上眼睛都总能想起他转身走向阴间的瞬间……”他忽然有些哽咽,却依然扯出苦涩的笑容看着荆世源,“其实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还是能梦到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八年,朝夕相处的人,怎么会说忘就忘。” 荆世源认真看着他的表情,十年过去,俨然还是一副思念爱人的表情,仿佛当年景泱下定决心拯救苍生的瞬间还历历在目,荆世源不禁也有点为庄嵘感到惋惜,忍不住道:“他不在阴间,他在一个随时都可以看到你的地方。” 景泱本来平静黯淡的双眼忽然瞪大了些,恍若当年每每听到关于庄嵘任何事的神色,可是他却久久说不出话来,有太多东西想问,却如骨鲠在喉,梗在当下。 荆世源知他心情,便道:“他在无色丨界天之上的净居五重天。” 耳边猛地嗡嗡作响,仿佛公园里风吹树叶飒飒的声音和行人散步间的谈话声都被静音了一样,景泱喉结艰涩地转动了下,不知道想说什么,却在紧张和思念中缓缓放松了神色,恍若回到现实,才平缓道:“那就好,他不用受苦了。” 荆世源轻描淡写地问道:“你那个女儿,以后可能要走你曾经的路。” 景泱愣了愣,“为什么?她也是有师父?” “她的师父是庄嵘,也就是伍灵天君。” 景泱忽然眼眶湿润,想笑却笑不出来,“未到的缘分始终会来,也始终会了结。” 小狮子这次回到文殊师利身边,不再垂头丧气,而是神清气爽地奔跑到她脚下敞开肚皮玩闹,文殊师利也笑得开心,附身摸了摸它的头,就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狮子意会地翻了个身跳到她的腿上。 文殊师利抱着小狮子宛若与刚刚失散的爱宠重逢一般,“你这次是真正学会了。” 小狮子幸福地将前爪和头靠在她肩上,“以后弟子可以随时再和师父教化众生了。” 杜绝了七情六欲,真正断绝了怨念,小狮子再也不受心中业力所控,它到达之处都充满了佛光和希望,它自由地奔跑在一座高耸雪山上,随处翻滚了一身雪花。 在玩得尽兴的时候忽然滚到了一个人脚下,它定住了身体,抬眸去看那个男人,只见那男人白衣翩翩,身姿颀长,眉眼清淡、温润儒雅,微笑地俯视着自己,小狮子顿了顿心神,立即幻化成一个穿着金黄华服的成年男子凌然与他四目相望。 “小狮子,你来雪山是等我吗?” 凌然突然笑得清灿,“我还在人间的时候就听荆世源说你也在净居天,你还是我们家错儿的师父。” 伍灵天君双手负背,眸色清淡,“那个曾经无缘的凡胎女儿,比你聪慧多了。” 凌然双眸一瞪,“你说什么?你别以为你现在和我师父一样的果位我就不敢揍你。” “你揍,说不定文殊师利就在弹指间又把你扔在人间继续轮回。” 凌然再次上下打量着伍灵天君,才恍然道:“那个讨人厌的暴君竟然是你的应化之身,前世身为景泱的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伍灵天君,难怪太上老君是你师父,骊山老母是你义母。” 伍灵天君笑了笑,“我在人间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是谁,即便是无色丨界天上级别很高的神尊,也会有要了结的因果,也是会受安排去人间轮回,也不一定就知道自己是谁。” “从夏国到现在,我们竟然一次都没有在天上见过,否则……” 伍灵天君语气高深道:“见过又如何,到了凡间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前世要不是文殊师利现形,你知道自己是她的弟子吗?只是我们两个若再次转世,你说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是……” 凌然伸出手,“行了,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说着就挥手在雪地上变出一张木桌和两张椅子,桌子上摆放着下到一半的围棋,“在我们还没毁掉夏国之前的这盘棋你还记得吗,继续吧老兄。” 伍灵天君悠然入座看了看棋盘,幽深道:“我曾经在冲虚观弘致真人那见他下过,我记得他是这样落子……”言罢就凭着意念在棋盘上落下黑子,顿时逼得白子无路可走。 凌然目瞪口呆地想要耍赖,“你这简直……不算不算!重新再来!”说着就把棋子全部弄乱。 伍灵天君笑得开怀,“小狮子,你怎么还没学会做人。” 凌然手一抖,慢慢垂下手,委屈地抬眸,“我认输。” 伍灵天君眉间略一轻蹙,似乎算到人间的什么事情,他稍一挥手,他们身侧的水镜映出了景泱的女儿景错在交男朋友。 凌然看到后立即定住心神,却又马上愤愤不平,“那是渣男!她眼睛怎么那么瞎呢!好的不学竟然学我!” 伍灵天君皱起眉头盯着他,“这是她的因果,你急什么。” “你不是她师父吗?怎么不教教她?” “还未到时间,等她经历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伍灵天君重新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归整,“再来,下完一盘我就去找你女儿了。” 凌然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陪他下棋了,“我跟你说,这次你可得让着我。” “先让你几个子都照样赢你。” “喂你够了,让我一下又不会死。” “你怎么说话的?我喊文殊师利过来抽你了。” “好好好,赶紧下完这盘我也要去五台山看场了。” “今天轮到你去庙里了?文殊师利的童子呢?” “他又被派到人间了结因果了,这次回来我都还没见到他呢!” “嗯……所以说,天道之事也有不同的安排,何况是人间。” “又在说什么大道理,前世没讲够吗?我都听腻了!” “看来我真要喊文殊师利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还下不下棋了!” “这不正在下吗?” “那你下的这是什么呀?五子棋吗?” “你不是说要我让着你嘛?” “你这让得有点不合逻辑了哦!” “那你还下不下?” “当然下!这次我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那我等着瞧,没杀到的话我就喊文殊师利过来。” “你真的够了,师父现在在忉利天讲法,你喊也没用!” “我可以等她讲完再让她来收拾你。” “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要下棋还是要斗嘴?” “自然是下棋加斗嘴。”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一定是我师父和你师父太上老君觉得我们太吵把我们丢到人间去历劫!” “傻狮子脑洞真大。” “说了不准说我傻!” 忽然一道圣光的笼罩下,让他们立即站了起身恭敬地看着那抹半透明的身影。 只闻深重沉稳的音声落下,“人间五十年后,有一事需要你们下界共同完成。” 凌然眼里充满了惊愣,“太上老君,我们又要轮回吗?” 那抹无相身影笑了笑,随手一挥,他们倏然变成了一男一女,伍灵天君看着凌然的俊朗面貌,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不仅玲珑有致,还娇小可人,不禁有些惶然,“太上老君这是何意……”只是话音刚落,伍灵天君的声音也变成了温柔的女声。 凌然笑得开心,“哈哈哈哈哈你变女的了!” 太上老君依旧沉声道:“你们好好记住此刻彼此的相貌,转世后才能对彼此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才能认出彼此。”说完便消失了。 “什么?”凌然回过头看向伍灵天君,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忽然就泄气得满脸颓然,“不会吧……我才看了几秒就没了,来世怎么认得出啊?而且认出来做什么?” 伍灵天君无奈得摇首,“看来太上老君这是给我们一次有善果的夫妻情的机会。” 凌然彻底哀然地坐回棋盘前,“又要做人了,文殊师利明明答应过我不用做人,真让人烦躁!” “就你这种心性,活该老被扔下去轮回。” 凌然瞪着他,“你也每次都陪着我被扔下去轮回,我可不孤单。” “行了,这次的棋又只好留着下次再下了。” 经历了前世的磨难,他们此刻的感情早已和斩桃花或者是中降头完全不一样,是真正地放下心中执念,各自回归各自本有的生活和职责,天道之中,他们即便时常见面,互相欣赏,相知有素,也只是各司其职。 只是下一个轮回,他们又该经历什么,就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正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番外一 拂尘意(上)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楚庄王纵马在纶山奔驰,缰绳一拉,意气风发地冲身后喊道:“常闻纶山诸多山精妖怪,你们一定要给寡人活捉几只回去!” “是!”身后一众护卫齐声应道。 静默地行走于春日山林之中,忽然有丝毫动静,楚庄王侧耳细听,闻声望去,只见一只身形如鹿的白色山兽在树林里穿梭而过,楚庄王见到心生欢喜,想要缓缓上前,不料身后的护卫发出数箭射中了那山兽,倒地而亡。 楚庄王大惊地跑去看那只毛色纯白、身体颤抖不已的小麈,只见它已气绝身亡之时目光定定看着他,楚庄王不禁怒气骤起,“你们为何要杀死它!寡人说了只是想抓它回去养而已!” 护卫立马低头,“属下一时错手射中要害实在惶恐,只是山间鸟兽多半野性难驯,怕是会成为宫中祸害,大王若是喜欢,不妨砍下它的尾巴作为纪念。” 楚庄王愤愤地看着小白麈,仿佛它有灵性一般惹人哀怜。 几日过后,宫人姜禹端着一个物件送到楚庄王的寝殿里,“大王,这是前些日子狩猎砍下的麈尾,已经制成拂尘。” 楚庄王放下手中典籍,一丝悸动地轻轻触碰着这把白色毛发,想起那日那双盯着自己的双眼,心中也甚是有些愧疚,“唉,我是真的不想杀你,可惜了……” 手下的拂尘像是听到他的话一样,暗自闪着微光,楚庄王却没有留意到,执起便挂在抬首就能仰望的床梁之上。 夜阑人静。 楚庄王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寝殿里有动静,像是动物奔走和物件碰撞的声音,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都还是听到有怪的声响,就是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他忍无可忍冷肃地喊,“谁在胡闹!” 声响戛然而止,突然一阵微小的白光闪现,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在白光的环绕之下显得格外惊悚,楚庄王震悚而惊,那男子迅速飞移到他面前,楚庄王下意识便一掌挡住了男子的来势,男子有些吃痛抚着胸口后退几步方站稳,当楚庄王想要看清楚他面目之时,男子又再次发起进攻,将楚庄王直逼回榻前。 楚庄王稍一闪避趁他落了空猛然扣住他双手,用膝盖顶着他的腹部将他扔到榻上,并且拾起枕边一把长剑褪去剑鞘指着他喉间,呵斥道:“你是何妖物胆敢到寡人的寝殿来作祟!” 男子动弹不得,紧握着拳头愤怒地瞪着楚庄王,“我还想问你要作甚!非但杀了我,还将我的尾巴做成拂尘挂在你榻边。” “你是那白麈?”楚庄王讶异地看着男子清润却带着怒意的双眼,仿佛看到那日白麈身亡时的目光,才发现这男子竟长得素净俊朗,原本就带有怒意的神色却因不适而添染了些许委屈,让楚庄王顿觉惭愧,立即还剑入鞘,凛然质问的神色也瞬间消退了不少。 不知是否因他是妖而感觉有些特,可是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若要说出不同之处,那便是清冷的气质和比一般人还要出众的容貌了。 楚庄王抚平了方才因打斗而褶皱的衣衫,男子趁机起身走向一边揉捏着手腕,楚庄王见他一身白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胸前,面目冷淡,眉宇间依然有一丝骄横的怒意,最神的是他身后似乎有一条白色的尾巴在晃动。 楚庄王心绪已经恢复平静,他见这男子似乎没有动手之念,便静静走向他,眼里不乏警惕之色,男子倒也神色放松地回看他,楚庄王眸中略微的一丝诧异,目光扫了扫男子背后的尾巴,轻轻一笑。 男子把玩自己的尾巴,对他轻轻一瞥,“你不怕我。” “你并不可怕。”楚庄王抬起手轻缓地去触碰他的尾巴,微微感觉到他的尾巴轻轻一颤想要从他手中溜走,这触感分明就是那一节拂尘,只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温软,楚庄王忍不住稍稍用力握了下尾巴,男子身形微动,尾巴迅速从楚庄王手里滑走,楚庄王蹙眉抬目问道:“所以你搞那么大动静想要作甚?” 忽闻外头姜禹迅速赶来的脚步声,楚庄王立即把男子按在榻上,“别出声!”替他蒙头盖上了被褥,淡然地坐在榻上,再面对匆忙而至的姜禹。 “方才听到值夜宫人说大王寝殿有打斗声和说话声,是否出什么事了?” “无事,你退下吧,让他们别记入宫册。” 楚庄王见姜禹目光落在了露在被褥外的尾巴,那尾巴似乎还微微动了下,情急之下一把握住那条白毛尾巴用力扔到被褥里,不知是抓疼了还是怎的,男子突然难受得紧握着拳头,愤然地朝楚庄王背部给了一拳,楚庄王身子倏地前倾了几寸,楚庄王见姜禹更是怪地看着他,赶紧佯装咳嗽的样子,摆手让他出去。 姜禹退离后,楚庄王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男子的情况,孰料那男子一脚把被褥踢开,一起身就朝他挥拳,楚庄王一闪避便抓住他的手臂,见面色苍白至极,呼吸紊乱,不禁讶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男子虚弱地瞪着他,“我的真身被你们破坏,元神就附在这节尾巴里,你还问我怎么了?” 话音未完,男子突然无力地倒在榻上,楚庄王见他虚弱飘忽、气若游丝,又震惊又茫然,忙将他扶起,“抱歉,杀你真的并非我本意,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点?要不给你找个太医看下?” 男子哼笑一声,眸光一寒,抬手便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唇齿微张之际,一丝灵气似乎从他嘴里流窜到男子嘴里,楚庄王惊愣之时被他吸走了精气,男子松开他若无其事道:“我拿走了你一丝精气,就当是惩罚你破坏我的真身。” 楚庄王闻言无可奈何地甩袖起身,“所以你现身想做什么!” 男子稍稍恢复体力,便坐直身子以指代梳整理着头发,漫不经心道:“不做什么,只是我已经死了,元神也随时会消失,只是想在这人间再多待一会。” “所以你就来作弄我?” 男子冷冷瞥着他,漠然道:“我因你而死,你难道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楚庄王目光微降,“你尚可多拿走我的精气,也算是弥补我的过错了。” “你真是天真,世间万物生灵若无精气神就会死,我岂能做弑君之举让楚国在这乱世中再陷百姓于水火!” 楚庄王眼色倏地明亮了起来,“没想到你一个妖物竟也有心怀天下的气度,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樊儿。” “樊儿……”楚庄王静静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暗暗点了点头,温声问道:“那你在仅限的生命里有何打算?既然你已在渚宫内,不如这段时间让我偿还对你犯下的杀生大错吧?” 樊儿愕然道:“你要怎么偿还?” 楚庄王朗声一笑:“自然是好吃好喝地把你供着。” 樊儿白了他一眼,“我是麈,不是猪。” 闻言,楚庄王笑得更是开心大声,在外头的姜禹和其他值夜的宫人听闻这笑声不禁面面相觑,又不敢作声。 过了几天,樊儿都没有出现过,当楚庄王以为他的元神已经离开,自然也没再理会那节拂尘,只是有一天,樊儿百无聊赖地现身,从寝殿往外看,见楚庄王坐在主殿上看着竹简,嘴里还不知道吃着什么东西,便缓缓走近他。 姜禹瞄到有人影,惊讶地看着樊儿从寝殿里出来走向楚庄王,姜禹想提醒楚庄王却又怕惊扰他,只见樊儿悄悄走到他奏案前,直接把他一颗颗放进嘴里的一鼎食物拿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一颗颗翠绿色的食物吃进去,而后神色清明地笑了笑。 楚庄王伸手去拿,抓了个空,抬首一看,樊儿捧着食鼎已经快要吃完了,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这东西好吃吧?” 樊儿直直点头,似乎意犹未尽,笑得灿烂,“好吃,以前没吃过。” 楚庄王哼了一声,把竹简拍在奏案上,“当然好吃!这是西域葡萄,很珍贵的,都要被你吃光了!” 樊儿怔然了一瞬,把食鼎也重重放在奏案上,“不好吃我还不吃呢!” 楚庄王见他头发竟然束起,比之前披头散发要清爽多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和他争论,自顾看竹简去了。 “你在看什么?”樊儿把头凑过去,楚庄王下意识就合上了竹简警惕地盯着他,樊儿撇撇嘴,在空中挥了挥手,蓝色光点骤然落在了楚庄王手上的竹简,楚庄王吃了一惊,尚未开口,樊儿便冷笑道:“不过是让你立正宫夫人的上,有什么好藏的!” 看在眼里的姜禹也心下大惊,立即朝外环顾了下,确定没人探视才稍稍放心。 当蓝色光点落在其余竹简上,樊儿面色凝肃了起来,“国内叛乱,你这几天只顾着玩乐,观月楼的歌舞欢笑声都传到这寝殿来了,也难怪群臣上让你立后诞下长子以固国本,看来都不想楚国毁在你手上。” 楚庄王见他暗暗目光落在其中一篇竹简上,不禁面色一顿,苦涩笑道:“公子燮和子孔的令尹之争早在君父在位之时便已发生,偏偏朝政之事多为若敖氏把持,此时我只能沉湎于声色犬马、不问朝政,才能以静观动、以感辩奸,让他们先内斗再一举歼灭。” 樊儿似乎因为他的话而有所感触,双眸漾着水光,“那怎么也不见你有姬妾儿女成群?这两件事又没有冲突。” 楚庄王不禁温声续道:“我有姬妾,只是现在还不是儿女成群的时机,君父即位之前曾经发动政变逼死祖父成王,我不想步他后尘,必须肃清奸佞之人,尚无内忧外患方可安然无虞。” 闻得此言,樊儿不得不高看楚庄王,心中甚是敬仰,只是国中之事他丝毫不解,只好稍稍低首安静地吃着食鼎里所剩无几的葡萄。 楚庄王忽然握住他的手,把他手中的葡萄都震掉了,对上他讶异的双眼,“你法术了得,能否帮我?” 樊儿登时甩开他的手愤愤地站起身走到一旁,“你们杀了我,还要我帮你,你们人类竟然如此自私!枉我我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你是明君,当真是看走了眼!” 楚庄王并没有生气,反而轻轻走到他身侧,低声喟然道:“你误会了,现在子孔在外讨伐叛楚的群舒国,我料定公子燮会谋反,只是我若有不测,你便带着我的君印去找我的弟弟婴齐,让他即楚王位,你有法术,定能逃脱。” 樊儿心微微一惊,他缓缓侧首看他,冰冷的心被他诚恳持重的语气一点点融开,转瞬又傲然道:“你别忘了我时日不多,帮不了你的话你自求多福吧。” 楚庄王心中一动,毅然抓起他的手置于喉间,“你再吸我的精气!” 樊儿怔道:“我说过你会死的!你死了还如何平定内乱?” 楚庄王定定盯着他双眼,决然道:“若能平定内乱、问鼎中原,我舍去几年性命又有何妨,就看你是否愿意助我诛杀乱党,共襄盛举!” 四目相视了半晌,樊儿袖子一挥,元神回到拂尘里,楚庄王看着榻边的拂尘,沉重地叹了口气。 半夜似乎听到榻上之人辗转反侧,便知他心中甚有苦闷,樊儿静静现出半透明之身,朦胧月夜之中,楚庄王虽然闭着双眼,眉间却有一道深重縠纹,樊儿低眸寻思了起来。 楚庄王才睁开双眼,看见榻边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不禁悚然一惊地坐起身,只是稍一定眼,才放松了下来,尚未开口,樊儿便认真道:“我帮你。” 清晰而又沉稳的三个字,让楚庄王感动得含笑点头。 又是一连几日,观月楼上歌舞连连,楚庄王肆意地左拥右抱开怀畅饮,借着酒意松开优伶,把垂首一旁的姜禹拉过来搭着他的肩,小声道:“寡人的眼线方才说公子燮和斗克派人前往楚营刺杀子孔和潘崇失败,现在肯定要逃,寡人认为他们会逃向封地商密。” 姜禹大惊道:“大王,刺杀阵前主帅这可是逆天大罪啊……” 楚庄王重重按着他的肩示意他稍安,“他们逃走肯定惧怕遇上子孔和潘崇的军队,如此,他们便会想到软弱无能的寡人,很可能会拿寡人当他们的棋子让他们安然逃向商密。” “那这该如何是好……?” 楚庄王眼里闪现一丝凌厉,“待寡人有不测,你马上到寝殿去找里面的男子,让他务必遵守之前应承之诺。” 话音刚落,果然公子燮和斗克带着大批士兵冲进观月楼,挟持了楚庄王就迅速逃离,吓得姜禹急忙跑回寝殿找樊儿。 樊儿在拂尘里听到寝殿外响起惊呼喧哗,即刻现身跑出去看,只见宫里所有人慌乱地奔走,东倒西歪,突然有个人抓住了樊儿,樊儿定眼一看,是姜禹。 姜禹小声谨慎道:“大王让小的带句话给先生,他请你务必遵守之前应承之诺,切记保重!” 樊儿紧张道:“到底发生何事!” “大王被公子燮和斗克挟持了!此刻已快要逃出郢都了!” 樊儿心下一震,“你可知他们逃向何处?” “应该是他们的封地商密!” 樊儿迅速思忖了下,忙道:“他们要去商密,必定途径庐地,我曾听大王说邑大夫庐戢梨是大王亲信……” 姜禹心急地打断他,“先生,你现在就算追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谁说的!”樊儿一扬手,一阵白光闪现,人已消失不见。 姜禹吓得瘫软跌坐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番外二 拂尘意(下) 最快更新掌前尘最新章节! 庐戢梨得到郢都消息之时,正和叔麋商议如何营救楚庄王,忽然白光一现,当樊儿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二人及手下无不吓得瞠目惊退。 樊儿望着一干人等开口便直接道:“谁是庐戢梨?” 庐戢梨定神后指着他厉声呵斥道:“你是何妖物胆敢擅闯庐邑府?!” 樊儿毫不畏惧,只孤傲一笑,“楚国渚宫我尚能来去自如,你小小一个庐邑府能奈我何?” “你到底意欲何为!” 樊儿也不揶揄他们,忽然正色道:“大王被挟持已经经过此地,他们正逃向商密,你们设法将叛臣骗出来就地正法,大王我去救出来。” 庐戢梨怀疑道:“你是大王的人?你既懂法术为何不直接营救在此与我等啰嗦?” 樊儿凛然而立,掷地有声,“愚蠢之极!我若有救他之力,又何需让你们去救!更何况,你们让妖物去救楚王,以后史册该如何记载这一段荒诞之举!” 庐戢梨和叔麋等人面有愧色,也不和樊儿周旋,立即快马加鞭赶往商密。 他们赶往商密后,庐戢梨便放话给公子燮,说他们也认为楚庄王纵情酒色,难以统领楚国,现在已经把君印偷出来,只待公子燮另立政权。 公子燮闻讯欣喜若狂,与斗克匆忙出来相见,孰料君印没见着,反倒被庐戢梨的手下当即处死。 樊儿凭着对楚庄王的感应,得知他被关押的地方,便迅速赶去破门而入,“庐戢梨已经处死了叛臣公子燮等人,请大王随我回郢都!” “你果然在婴齐与我之间选择了我……”楚庄王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却又被撼动得无以言表。 返回郢都路上,楚庄王和樊儿策马在前,楚庄王偏头看了目无表情的樊儿一眼,“戢梨对我说了你出谋救我之事,我很感激你,一想到当日我的护卫将你射杀,你非但不记恨我,反倒以德报怨,我便于心不忍。” 樊儿淡淡笑道:“你方才说我在公子婴齐和你之间选择了你,我只是不想楚国失去一位明君而已。” 楚庄王悄笑一下,“你如此待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你不让你的元神消散。” 樊儿淡然地摇首,“你保不住我的。” “你我同生共死,既是朋友亦是兄弟,保你性命有何不可?” “你若视我为友,那么从今往后,就不要再狩猎杀生了,因为你遇到的猎物,都很可能是我的转世。” 楚庄王没有再说话,樊儿却感受到他的呼吸因自己的话而紊乱,樊儿惶惶地目视前方,还未到秋日,他便真的会散魂。 即便公子燮与斗克之乱已平定,楚庄王也掌控了一些政权,可是内乱依旧尚未平息,若敖氏也依旧担任着军政要职,在政局不稳的情况下,楚庄王不得不继续委曲求全,制造钟情声色犬马的假象,除了晚上的几个时辰,樊儿若是只待在他的寝殿是几乎见不到他的。 樊儿深知他的大计,也不会去打扰他,甚至想一走了之,回到纶山度过剩下的日子,只是一想到楚庄王曾对他委以重任,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若是突然离开,难免有负于他,思及此,他低眸的目光温润了起来,那便在仅剩的生命里和他一同见证他想要建造的治世之道吧。 “你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樊儿抬首一看,楚庄王回来了,虽带着一身酒色之气,却难掩剑眉星目下的几分清雅冷峻,他悠然答道:“如今天下纷乱,你可有想过楚国的将来?” 没想过樊儿会跟他讨论国家话题,楚庄王浅笑了下,斟下一爵水喝下,方道:“当今正处于武力征伐的时代,群雄兼并,一日无己,现下若敖氏的成嘉和斗般他们在处理朝中之事,若稍有不慎,将再次重演斗克之乱,我打算在两年之内一定要重拾军事政权,承君父遗志,逐鹿中原,称霸天下。”楚庄王坚定地看着他,“你可愿助我一同共享楚国天下?” 恍惚间,樊儿虽有些撼动,清冷的面上却始终没有被丝毫洇染,“我没有机会。” “那日你说你要吸取人的精气方可保住元神,倘若我命人将年轻力壮之人的精气尽数输送给你,是否就……” 樊儿转首道:“此举有失君德,我的命数已尽,你不必煞费苦心为我续命。” “我一生知己好友甚少,身边信得过的人也不多,若你助我成就大业,你我之名便一同记入史册,名留青史。” 低声软语,四目相望,樊儿的神色有所黯淡,“你正义凛然的雄明谋略应该用在适当的地方,既然要成就千秋霸业,就不能有任何软肋,让妖物助国君治国,是楚国浩劫,亦是国难,想要名留青史,便要当断则断,才是明君所为。” 楚庄王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叹息道:“果然是冷傲淡漠的妖物,只可惜,你若是凡人,在国在政必定有所作为,若你我联手,何至于我即位一年多来朝中政权都还在若敖氏手中。” “大王不必以此打动我,我若真是凡人与你联手对抗若敖氏,你就不怕他日我是第二个若敖氏,或者如同公子燮和斗克一般挟持你另立政权?” “你……”楚庄王一下子心灰骨冷,虽有愤然之意,很快又恢复心绪,“若你执意就此散魂,我也不会强留,只是当日你因我而死,后又救我于危难,两份情义我不得不报,我会在你有生之年偿还你的恩情和我对你的歉意。” “如此,”樊儿对他深鞠一躬,“才是明君之举。” 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恭敬施礼,竟有那么一瞬间让楚庄王觉得他并非妖物,而是一个冷若冰霜的凡人,楚庄王心中顿生难过之意,一丝惨然映在眸中,挥了挥手让他平身。 君臣尚各有道,何况他们是一君一妖,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多了遥远的默契,和心灵间疏远的距离。 转眼间,樊儿留在楚国渚宫已有一月之久,可能与凡人相处得久,从最初孤高清冷的气质竟也慢慢被濡染得缺少了冷漠,眼里反倒多了一丝深不见底的优思。 楚庄王偶尔见他临窗望天,身形都总是透着孤寂,想带他去纶山,却又怕他重回故地对自己介怀,深思之下觉得不该让他失去该有的天性,还是带他暂时远离了朝堂。 环山翠绿,樊儿环视着昔日栖身之地,眼里不禁伤感起来,当有几只小麈闻得他的气息向他奔来与他亲昵之时,他神色又开怀了起来。 楚庄王看着红着眼眶、被小麈环绕的他,阳光下,笑得清如朗月、淡若轻云,心里也倏然开朗起来,樊儿回望着他,仿佛在此刻,他们没有身份之隔,真能如知己好友一般相处,相视笑意中带着纯粹情义,不言不语。 在树荫下乘凉,樊儿看着楚庄王有些苍白的面色,不禁担忧道:“你身子无碍吧,你若病倒,再无子嗣,你君父之志谁来传承?” 楚庄王笑得清朗,“看来你并非孤高冷漠,在重拾军权之前都不宜有子嗣,不能害了下一代。” 远处大夫苏从匆忙跑来,叫喊道:“大王!紧急上……庸人统帅群蛮背叛楚国,麇人率领成百濮族汇聚在选,准备讨伐楚国!” 楚庄王接过竹简打开一看,怒道:“当真是庸人自扰!令尹斗般何在?”转念一想,“不对,不能让他一人前去应战,让蔿贾去镇压。” 苏从应声退离后,楚庄王叹道:“这庸国是不灭不行了,只是现在军权还在若敖氏手上……” 见他神色微紧,胸中似有化不开的郁结,樊儿身后抬起尾巴拔去一小撮白毛,握在手里,闭上眼睛,手一打开一睁眼,那些白毛变成了点点星光浮于眸中,樊儿平复了轻微紊乱的气息,才道:“灭庸取上庸正是大王北上图霸的重要一步。只是上庸自古便是战略要地,从前庸人善战,秦楚不敌,若是大王亲自到阵前将楚军分为两队,分别从石溪和仞地出兵,联秦、巴二国共同讨伐庸国,届时,军权自当归还大王手里。” 楚庄王吃惊道:“你为何懂这些?” 樊儿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趁你不在寝殿之时去翻阅了前人典籍,全都记在脑子里了。” 听他坦诚真挚,楚庄王大笑一声,“好,此计甚好!” 待蔿贾镇压庸人后,撇开斗般,楚庄王亲自乘坐战车到抗击庸国的前线,与前方军队会师,亲自指挥,将楚军分为两队,子越从石溪出兵,子贝从仞地出兵,并联络秦国、巴国及蛮族部落合攻庸国,不久,庸国不支,宣告灭亡。 楚庄王回郢都之时已过三月之久,他兴高采烈地疾步走进寝殿。 “樊儿,我回来了!” 殿内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楚庄王心中猛然一沉,双瞳失色,呆然看着榻边那一节再也没有生命的拂尘,方知樊儿真的消失了。 此后,楚庄王的面上再也没有与他年龄相符的神色,只有沉稳持重和野心勃勃,以往因慑于若敖氏,不得不假意纵情酒色,如今已卧薪尝胆了几年,亲政后终于振奋精神。 称霸中原的野心才刚刚开始,只是身侧早已没有了昔日的交心挚友。 苏从被姜禹引进楚庄王寝殿,见到他榻边依旧挂着一把拂尘,不禁若有所思,“现在朝政已回到大王手中,就不要闷闷不乐了。” 楚庄王斟了一爵酒一饮而尽,喟然道:“朝政已经不成问题了,现在该烦闷子嗣的问题了,后宫姬妾就那么几个人,实在想不到谁有贤德能成为王后。” 苏从神色一凛,往身后之人使了使眼色,一个端庄女子便盈盈上前为楚庄王斟酒,苏从笑了笑,“大王已经很久没有去狩猎了,要不要去散散心?” 楚庄王似乎想起些什么,眼前的女子却柔声道:“山中灵兽众多,大王还是不要随意杀生为好。” 楚庄王疑惑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小名樊儿。”言毕便从苏从手中接过食鼎,轻轻摆在楚庄王面前。 “樊儿?”楚庄王见那食鼎里的葡萄还泛着丝丝冰鲜过的雾气,蓦地定眼看她,仿佛能从她脸上看见当旧人的影子,许久才愣道:“苏大夫,你是何用意啊?” 苏从抿嘴一笑,意味不明道:“大王不肯放过这节拂尘,用意不言而喻。” 楚庄王顿生薄怒,“荒谬!若无他,寡人现如今都还只是个傀儡,寡人视他为知己挚友,他身上有凡人所没有的灵性和品德,又岂容凡人轻言玷污。” 苏从立即垂首,面有难色道:“下官惶恐,只是大王近日苦恼后嗣之事,若非贤德之后诞下嫡长子,国本不稳情况之下,又有先君前车之鉴,朝臣也非常担忧,还望大王覆辙勿蹈,三思而行。” 楚庄王蹙眉不语了良久,才向外唤道:“内史何在?” 顷刻,内史祈绍上前,“大王有何要事?” “你去给后宫众姬妾拟一份诏,让她们在三日之内准备一份礼物给寡人,最知道寡人需要什么的,便册封为正宫夫人,寡人的王后。”楚庄王看向那女子,“也包括你。” 苏从松了口气,脸色也有些欣慰。 三日之期一到,后宫众姬妾都争先献出了礼物,而那女子却两手空空,楚庄王怪道:“你为何没有准备礼物?” 那女子不卑不亢,轻描淡写道:“妾想请大王听妾一言,大王说过送礼物须是目前大王最需要的,大王眼前需要什么呢?除了立一位正品夫人外,难道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楚庄王竟哑口无言,愣愣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日樊儿对他的进谏,恍惚间不禁苦涩一笑,“也罢,或许是命中注定,既然你叫樊儿,那便就叫樊儿吧,只是想到当日曾许诺要与他的名字一同记入史册,如今,已物是人非……内史,拟诏吧。” 苏从在不远处看见此景,替楚庄王感到高兴,抬首望天,不禁把记忆中的画面拉回一年前。 那个时候楚庄王正亲征庸国,樊儿找到他,并给他带来一个女子,一见面便跪下诚恳道:“苏大夫,之前大王多次要我襄助他治国,只是我时日无多无法帮他,这个女子体内将会有我的一缕元神,她可助大王成就千秋霸业、名垂千古,望苏大夫成全!” 自此,世间唯一“樊姬”,再无樊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