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记事》 正文 1.邂逅 三月,春风十里熏人醉,扬州郊外陈家庄。 三月的扬州还有些倒春寒,昨晚刚下过春雨,清早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特有的气息。 村头的小路上,正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姑娘你看!”说话的是一个小丫头,十岁来望模样,略有些稀黄的头发扎两个小鬏儿。“前头不是虎子哥吗?他又要跟你打招呼问二少爷啦!” 凤娇眯眼一看,果然是那个王虎,和二哥一起长大的,最近几年倒往家走的勤。“嗯。打个招呼就走,环儿快些,娘让中午赶回来呢!” 凤娇暗想:这个娘啊,好说歹说的才肯让自己出门赶集,还命中午赶回来吃饭,偏家里的骡子马都上地头赶农活去,无奈,只得和环儿两个靠着双腿走路去,幸好不是很远。 一忽儿就碰上了,王虎说:“凤娇妹妹,你出门去啊?你二哥哪?” 凤娇斜了环儿一眼,那个鬼灵精正朝天翻着大白眼,她不禁好笑,朝王虎点头道:“虎子哥,我赶集去。这时节我二哥正在田里忙活呢!你知道的,他就爱在地里捣鼓。”明艳的笑容晃花了王虎的眼。 “哦,哦,是哦。他喜欢伺弄庄稼。”虎子讷讷的说。 凤娇又一笑:“虎子哥,回头家去玩。我们急着早去早回呢,回见!” 凤娇主仆两个走远了,王虎还愣愣站在原处看着。 陈家庄不大,也就有百十户人家,其中家境最殷实的就是凤娇的爹陈柄坤陈老爷。陈老爷年青时也是穷人家出生,但他生性豁达,交友广泛,为人仗义。因在城里做了米行生意倒也有进项。有了钱就置地,地里有了收成又在自家米行买卖,得了钱又置地。 几十年经营下来,倒也成就一方家业。但是陈老爷虽然家境富裕了,为人却还是不改年青时本色,好结交肝胆相照的朋友,碰上灾荒年景也常常在镇上布施粥面,所以十里八乡的也都挺服气陈老爷。 说起陈老爷,大家伙也只有羡慕的说个“好”,年近六十,身体还算硬朗,子女也都孝顺,家业欣欣向荣,是时候享享清福啦! 而被人念叨着可以享福的陈老爷,此刻却没那个心思。 你道为个啥? 人生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还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嘛? 大儿子传起倒是成婚早,可这七八年下来也就得了一个儿子才三岁,话都还说不全。 二儿子传青如今已十九,庄户人家成亲早,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可是这个儿子太老实,你不帮着加把劲他就不知道要媳妇儿!咳,愁啊。那日舅家表妹差人来探口风,仿佛是想亲上加亲的意思,表妹的大女儿文凤也刚刚十□□,出落的端庄娴静。传青生性老实耿直,与生意上也不擅长,将来也不用掌管家业,婚事上配个相熟的也不错。 接下来就是唯一的女儿凤娇了。想起凤娇,陈老爷免不了要得意的胡须也要翘上一翘,那是连陈家庄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要竖个大拇哥的:不高不低的个头,增之一分嫌肥c减之一分嫌瘦,盈盈一双剪水双瞳,堪堪一握杨柳细腰。凤娇长得好,自然心气儿也高,村里的儿郎看不上,所以一晃十七岁了,还娇养在家里。 陈老爷还有个最小的幺儿,十四岁的传贤。那就是个混世魔王,从小不喜读书,就爱惹祸。咳,不去说他。 所以说到底,陈老爷还是觉得膝下太单薄了。村子里像自己这样年纪的老人,几乎都孙子满地跑了,看来,传起要再催催,传青要加紧了。正思量着,忽然,只听得一声“哐啷”,陈老爷原本在摇椅上坐着,听得一惊连忙站起来四处看。“出了什么事?” 厨房里的陈夫人跑出来,歉意的朝陈老爷说:“没事,没事,就是刚刚一个愣神,手滑,打了一个盆,不要紧的。”陈夫人没有说的是,她刚才莫名的感到心慌,才一个晃神打了打蛋的瓷盆。 陈老爷重新坐下去,想闭目养养神。陈夫人也回身进厨房,今天大儿子要回来,自己要亲自下厨做些他喜欢的点心。只是刚刚的心慌,是什么意思?她看看天色,时辰可不早了!凤娇还没回来! 在一边帮忙的家里的仆妇环儿娘,此刻看着夫人的脸色,说道:“夫人,小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小姐是个懂事的,不会让您操心的。” 陈夫人微微撇一撇嘴,说道:“她要不让我操心,我就要拜佛了,一个冬都拘着,如今放出去,还不成脱缰的野马了?说起来,我都后悔,不应该答应她两出去,该让传青陪着去。”一面说着,一面也就暂时把心里隐隐的不安压下去,专心做点心去了。 话说两头,这边正在外头的凤娇,究竟碰到了什么呢? 今春的第一次赶集,自然是见什么都是好的,看什么都想要。凤娇和环儿两个,一路逛过去,真是吃的c戴的c穿的c用的,哪哪都想要啊!饶是凤娇一路催着,先把母亲关照的物事赶紧买了,又自己买了几块绣帕子的绸布,买了一些金线绣线,就这样,两人还是逛到了日头已经老高了! “快些!环儿!还有要买的衣裳料子没看呢!”凤娇一边加紧步子,一边催环儿。 小丫头委屈的抬头,“姑娘,你才拿几样轻东西,让我拿重的,我都走不动了。” 凤娇看环儿果然两手手指头都拎着有点发紫了,小脸也垮着,心里好笑,其实东西不太重,只是远路没轻物,再加上饿肚子闹的吧!她接过一个大件的东西,笑道:“就知道你个馋嘴猫德性,是不是饿了?快些走,我们去前头吃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环儿眼一亮,“真的?!”见凤娇点头,立马欢呼:“姑娘最好了,快走。桂花糕!我来了!”喊着一溜烟就往前去了,却不料“哎哟”“哎哟”两声,环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的零碎物件都洒落在地。 凤娇刚还笑意盈盈,一眨眼就见环儿摔倒了,大是一惊:“环儿!怎么了?怎么摔了呢?” 待凤娇奔上前去一看,却见到环儿和另一个男的都坐在地上。男的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污渍,骂道:“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老子刚买的猪肘子,还一口都没吃呢,就这么糟践了,还弄得老子一身油!” 说着就抬头要继续骂。 环儿看对方衣着讲究,料子名贵,自己已经吓傻了,都不知道说话了,只是瞪着两眼看着对方。环儿的眼睛有点内斜,此刻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的衣裳看,寻思着:这衣裳要是要我赔,我得卖几回啊? 凤娇赶紧过来扶起了环儿,这才正眼开始打量这个男人。男人长得看着是眉清目秀,只是神色间却不是很坦荡,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凤娇直觉不要和这人多接触,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快走才好。因此也不多客套,说道:“对不住您,我家的丫头不懂事,撞到您了,望你高抬贵手,不要跟个小丫头置气。您的衣裳多钱?我赔钱给您吧?” 这个男人我们要介绍一下, 此人姓张,名叫二富,家里排行老二。老头是镇上坐衙门的管事,要说多大的官也不大,就好比现在的市长秘书,实权有一些。要说这样,还不算什么,据说上面还有人,只是比较隐讳。老子是不张扬的人,但儿子却不是个省油的,成天领着一帮混混打天下。这个陈二富由于几年前打了人惹了官司,被他老子送到远亲家躲了三年。 今天也是凑巧,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庄子上回来,老爷子说道,以后要是再打人或者聚众斗殴,就折了他两条腿。他才想着奉承奉承老爷子吧,买个猪肘子回去孝敬孝敬,可怎么才一发孝心,就碰上这么档子事儿呢? 他看着眼前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小的对着两眼看着自己,由于眼瞪得大了,倒显得眼黑少眼白多了。大的这个长的倒好,此刻一双盈盈秋水只焦急地看着他,在如此水灵的姑娘面前,他倒有点不好骂了,于是佯装打扫一下嗓子,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今儿要去探望长辈,特意买了点长辈喜欢的吃食。现在衣裳弄脏了,见不了人了,你说怎么办?” 凤娇头痛的咬着唇,这人不肯下台,怎么办?“要不,我给您钱,您去街上成衣铺买件衣服再去见长辈吧?” 张二富摇摇头,“我不差买衣服的钱,我就是想问问你家这个小丫头,这街上这么宽敞,做什么非要撞了我,还把我的衣服弄的这样?”他用手指指身上油渍的地方,刚刚还是一小片,如今油渍印进料子里,漾得更大了。 环儿更紧张了,衣裳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就是叫自己赔也赔不起,可若是赔钱也就罢了,不要赔钱要干嘛呀?她慌得就往凤娇身后躲。凤娇也是心慌,一个姑娘家碰到强势的男人,原本气势上就弱了,偏偏又是自个儿没理。 她微蹙起眉头看着那男子的衣服,微垂下的长睫遮盖住了眼眸,留下淡淡一层阴影。由于心急,白皙的皮肤透出粉红,额头也沁出了薄薄的汗,濡湿了额前的碎发,贝齿半咬着嫣红的唇,越发显得唇红齿白。 这样一个清馨娇俏的女子,不禁叫张二富看呆了,和以前碰到的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一样,这一次,他好像真正出离了魂儿。以前,他就是好玩加上征服欲,而此刻看着着急无助的凤娇,不知怎么的,他就硬不起心肠来做那个恶霸。 思来想去,他只得自己又找个台阶下:“唉,算了,算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老。。。呃,我回去换一件就是了。”说着,就准备找帕子擦油渍。 凤娇倒是愣住了,这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刚刚还以为今儿这事不能善了,忽然一下子这就不计较了?她眼看着那男人左右口袋里掏摸东西,自己倒不好意思了,赶忙拿出自己的帕子,歉意地说道:“啊呀,真是对不住,不好意思了。”说着就把帕子递过去。 张二富抬头见递在自己眼面前的粉红色透着香味的帕子,又看姑娘一副羞红脸的模样,接过帕子说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这帕子我回头洗了送给你。” 凤娇连连摇头:“不,不,怎么好劳烦您呢?帕子用过了我可以自己洗,或者就直接丢了吧!” 环儿这时候又生龙活虎了,她拽着凤娇的袖子在她耳边悄声说:“姑娘,女子的物品不能随便给人。” 这回,凤娇翻了个白眼,心道:“早知道这么小心,刚才不要撞人家呀!”她有点气恼,扯过自己袖子,对还在擦着衣裳上油渍的张二富说:“还要多谢公子不怪罪,我们有急事先走了,帕子就扔了吧!” 说完也不等环儿,朝张二富福了福就快步走了,环儿急急喊:“姑娘,桂花糕不吃啦?哎!”就追了过去。 张二富急忙回身望,街上人多,只见两人三转两转就没影了。 “咦?她竟溜得这样快,我有这么可怕么!”嘴上气恼,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一丝失落。他看着手中的帕子,绣着三两枝墨竹,角落上还绣着一个“凤”字,字迹娟秀挺拔。看来,她的名字中有个“凤”字,他嘴里喃喃念着“凤儿”,心里竟像有只小虫在爬,痒痒酥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再相逢 凤娇一路疾走,拉着环儿转过了两条街才停下来。回头看看,行人纷纷,好像也没有谁跟着自己,不由轻吐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擦擦汗,“好悬走不了!” 环儿人小腿短,跟着跑得急了,也喘的不行:“姑娘,走这么急!” 凤娇一笑:“人家松口了,我们不走还等什么?等请你吃饭啊?” “那桂花糕呢?”环儿还惦着呢,又四处看看:“这儿好像没桂花糕啊?” 凤娇“呸”了一声,“你还想桂花糕呢,要不是你贪吃,哪里会撞到人?”抬头看看天色真的已经不早了,,她赶紧摇摇头:“今儿别想了,我们还是快些去买几块布料子就回去吧!” 环儿微嘟了嘴,到底没敢说什么,跟着走了。 张二富自见了凤娇姑娘后,一颗心就放在了凤娇身上了,一路攒着帕子,魂不守舍的回了家。 他的母亲张夫人见他这么一副模样,倒有点惊了:“儿子?你怎么这副模样,失了魂了?” 他吃吃一笑:“娘啊,我好像看上了一个人了!” 张夫人心里一格楞,什么叫看上一个人了?男人女人?以前看上什么姑娘,可没这么犯傻的样子啊?难不成看上个男人?他娘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急问道:“你看上什么人了?” 张二富回过神看他娘一副紧张的模样,倒笑了起来:“哈哈!娘,你紧张什么,我还能看上什么人?一个白白嫩嫩的大姑娘!哎呀!” 张夫人看儿子正开心笑着,突然一个“啊呀”就变了脸色,倒奇怪了:“怎么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了?” “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呢!这可怎么办?”一边急得团团转,一边扼腕叹息。 忽然又想起那个小姑娘好像要吃桂花糕的,于是忙不迭叫家下的小厮去刚才逛街的地方有个卖桂花糕的地儿去看看,有没有两个姑娘家在那儿买桂花糕的,小厮柱子急忙去了。可他心下还是觉得怕是来不及了,心里懊丧急了,却也无可奈何。从此夜夜拿着帕子出神,倒成了一块心病。 话说凤娇和环儿桂花糕也没敢买,只匆匆买了几块时兴料子,就赶紧雇了车回陈家庄。一路上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有点心慌,暗自庆幸自己两跑得快。她到家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便和环儿两个在厨房草草对付了一顿。陈夫人看女儿囫囵回来了,好像神色间也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 岁月匆匆,一晃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凤娇的二哥,陈传青也由父母做主,给他订了表姑家的表妹,史文凤为妻。文凤性子柔善,小时候两家也常来往,文凤和传青c凤娇兄妹俩年纪相当,因此也很玩得来。 正是清明好时节,家家户户踏青去。脱去了厚重的冬袄,穿上薄薄的夹衣,既让人心情愉快,也催发出少女们外出游玩的兴致。凤娇一早约了文凤,大嫂丁氏,寒食节这天要出去玩。 文凤早一日就来到陈家,姑嫂两个一床睡,叽叽咕咕大半晚才歇下。第二日,凤娇一早起来打扮停当,忙忙催着嫂嫂们吃了早饭,丁氏已经做了凤娇大嫂七八年,倒是安之如怡。倒把文凤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小姑子,一声声“二嫂”叫的勤,应了吧,到底还未过门,要到秋天才成婚。不应吧,她能一直盯着你,直到你面红耳赤不应不行。 凤娇姑嫂三人c环儿加上传青,一行五人坐上马车,往扬州城里赶。扬州城里的人,寒食节这天大多要去郊外踏青扫墓,而本就住在郊外的传青他们,却想乘着好时节去扬州城里逛逛,感受一下“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感觉。 “最美人间四月天”,三四月的扬州,美得像下凡的仙娥,桃红柳绿,城里处处盛开不知名的花,让人心醉其间不能自拔。 凤娇几个玩的尽性,不知不觉竟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几个小女子虽不好意思,但是肚中确是已经饥肠辘辘了!作为这次游玩队伍中唯一的男人,传青的作用是提物c保镖兼马前卒。 “二哥~”凤娇撒娇似的喊了声,摸着肚子不肯走了。传青有数了,前后看了看,正是饭点上,人流自动流向了最近的一个饭馆,那斗大的招牌,绣着“仙客居”三个大字,正随风飘摇。 传青说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就路边待着等我回来。”说着就前去打探。过了好一会儿,回来说:“这儿过去几个饭馆都客满,只有前面这个“仙客居”,店铺大,有三层,还可以去。只是这饭店高档,价格恐怕不便宜。”他看大嫂明显累了,脸现疲乏之色,“就这儿吧!大嫂看似累了,我们找个包间边吃边休息。走,我们进去!”丁氏笑道:“也好。” 凤娇几个跟进去,此刻店中熙熙攘攘,传菜的c点单的,跑堂的小二忙的脚不搭地,都没人来招呼他们,看这情形,不要说找个包间了,恐怕空桌子都没有了。传青傻眼了,正待拉住一个小二叫找个地方,不防被一个客人撞了一下,传青身材厚实又是做惯农活的,这一撞只是一个趔趄倒还没什么,只是那个人却“哎哟”一声,揉着自个儿肩膀怒视着传青。 传青心道,明明是你撞了我,怎的还朝我瞪眼?他立着没动,也没知声。 那个人看传青一脸忠厚样子,倒是撒起泼来,“你!你撞了人怎的还瞪眼?想吃人吗?” 传青一挑眉,摊摊手道:“我到这里来是吃饭的,你来干嘛的?有人吃吗?” 周围好事的就有人笑起来了:“是啊,刚刚明明见是你撞了人家的,还说人家想吃人,瞧着你自己眼瞪的比人家还大,倒是自己像吃人的样子咯!”有几个等不着位子的人也就哄笑起来。 那个人倒没想到,这看着憨厚的人一张嘴还挺刁,不由恼羞成怒:“你仗着块头大,欺负人么?”他想动手又不敢,只敢在这架秧子起哄。 传青不欲和此人烦不拎清,转身对过来的小二道:“麻烦你,小二哥,我家嫂子身体不舒服,想找个单间休息一下,可有?” 店小二只愿人人都自觉遵守秩序,暂时没有位子的也都安静等待。此刻这位主儿明显不想闹事,心里直叫佛,连忙点头道:“客官,大嫂子不舒服理当优先安排,只是如今实在是来客高峰,您看,我们小店有个地方,可以让您几位先坐着喝喝茶,稍待一下,如何?”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至少坐着等一会,不要出去瞎找了,传青正待答应,那几个人可不答应了:“哎哎,怎么回事呢!我们先来的,我也累得不行了,有地儿怎么不跟咱们说呢?!” 小二哥没法子,只得苦着脸连连作揖,“各位爷,请少待,待会儿就有座,要不您几个拼个桌?” 那几人不依,吵吵嚷嚷,搞得店家掌柜的也没法子,人一多就容易出事,传青几个女流多,就有点想退出去了,这时却有个声音响起来:“这边有座!” 传青几个转头望声音来处,只见一个硕长身形c长相清爽的男人,正朝这边招手。传青一愣,这人不认识啊? 可凤娇却和定住了一样,这,不是那天环儿撞倒的人吗?怎么会这么巧? 张二富今天也是约了几个狐朋狗友逛街来着,中午走累了就来仙客居吃饭。此地他常来,因此倒有个长留的包间,本来包间里坐着挺好,可是却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引得他出来看热闹,谁知就叫他看到了凤娇,喜不自胜下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凤娇站着不动,眼神上下飘移就是不看那边。传青也只当那人是招呼别人,因此也就转头不理会。 张二富一看,急忙追下楼来,对凤娇唤道:“姑娘,竟不认识在下了吗?那日?猪肘子?”他又一低头,指着环儿道:“小丫头,把爷们撞得生疼,现在竟忘了吗?” “呃。。那个。。”凤娇脸红的不行,被人当面直言,这事总是很尴尬的,她看二哥正狐疑的看着自己,只得硬了头皮说道:“二哥,这位公子,还算是有过一面之缘。那一日赶集,环儿跑得快了些,撞倒他了,公子好心,没有怪罪我们。。。”她声音渐次小下去,咬着唇不言声了。 传青这才明白,这人竟是一副热心肠。他展颜一笑,对张二富拱手道:“这位公子,小妹鲁莽,多谢你不计较,呵呵!” 张二富忙道客气,又说自己订有一间包厢,正好可以请大嫂子和姑娘们歇歇脚。 传青过意不去,推辞再三,不好意思打搅张公子。 张二富哪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连拉带拖的就带着传青来到二楼的包间。凤娇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是看看周围到处是人,自己这五个人倒有四个女眷,显然不能与人拼桌。也是实在没有法子,只能一同跟了来。 包间里只有一个小厮守着,原来张二富刚刚追下来时,就已经关照柱子,说自己有急事,让那几个狐朋狗友皆自行散了。因此现在包间里没别人了。 待得重新置办酒菜,上了些时令瓜果,张二富和传青倒是聊的蛮好,也彼此都互道姓名,称兄道弟上了。 张二富此人,虽说脾性不好横行市野,长得倒是随他娘,笑起来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此刻一个有心结交,刻意卖弄;一个憨厚朴实,心中感激,因此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张二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欢,只眼中余光悄悄观察凤娇一颦一笑,只觉这个小娘子处处都好,模样娇俏,性子也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和另两个姑娘逗笑的样子真是爱煞人!他已经完全忘了当时被撞时候的恼怒,以及凤娇快速溜走时候的气恼。 最后,传青无论如何也要付了这一顿的饭资,也感谢当日张公子不怪之恩,张二富坚决不肯,只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以后相聚的日子多了等等,推搪了半天弄得传青实在无法,只得约好下次相约一定要自己来请客才作罢。凤娇有心问帕子的去向,又不好意思,遂不再提。 话说两头。自打再见凤娇一面之后,张二公子的心就坚定了,他回去磨着他老娘,一定要去陈家庄提亲,张夫人找人打听下来,那陈家庄陈家的姑娘,十七岁,还没有婆家,陈家家业颇丰,倒是一门好亲。因此倒是在意准备,找得一个媒婆上门去提亲。 这一日,陈老爷外出散步回来,溜溜达达,刚刚跨进宅门,不料眼前一黑,迎头撞上一人。待定下神来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儿子。 陈老爷抬头看看天色,现在日头西斜,但远没有到放家学的时候!不由的怒气腾起来:“你又毛毛躁躁的干什么?现在时辰不在学堂里,怎么在家里?” 传贤搔搔头,嘿嘿一笑,“爹,我今儿忘带了昨儿夫子布置的作业,回来拿。。。” 听得此言,陈老爷更感荒唐:“上战场不带枪,你怎么不把脑袋落在家里?”抽手就要在小儿子头上打个暴栗子,看传贤缩着脑袋,抱着头,一时倒下不去手。 “还不快滚!下回我要是再从夫子嘴里听到一句你的不是,你小心一顿家法!” 传贤心里默念:下回要是再听夫子说你的不是,小心一顿家法。。。 每次都是一样的话!他暗自撇嘴,脸上却虚心受教:“是。爹,我先去了。”然后躬身后退一步,才转身撒丫子跑了。 陈老爷望着小儿子远去的身影,不由的好笑又好气,这小子,空有个聪明头脑,偏不用在正途。 晚上一家子坐了团团一桌用饭。长子传起坐着陈老爷下手,余下是传青,传贤,丁氏和小孙子庆贵,凤娇,陈夫人。陈家家规森严,食不言寝不语,连碗筷叮当声都不得有,喝汤不得有声,嚼食也必须闭嘴。一席饭常常用的寂静无声。 席间,小孙子庆贵想吃一个虾仁蛋羹,人小够不着,他就欲站起身伸长手臂去舀。陈老爷看见了,虎着脸斥道:“这是哪家的规矩?看菜吃饭,吃自己面前的菜就够了!” 丁氏连忙抓回儿子的手,面红耳赤地向公爹道歉:“爹,是我没教好,儿媳知错。”说着低头往儿子碗里夹了面前的一筷子菜,命他快吃。 小庆贵眼看着喜欢的菜吃不到,又被母亲管着不许伸长手去舀,委屈的眼泪汪汪,他转头看自己的爹。传起也看着他,不赞同地摇摇头,庆贵只得低下头,眼泪滴落在碗里,合着饭吃了下去。 陈夫人看着这一幕,有点怨怪老头家教太严,可是四个儿女都是这么教育的,孙子辈也不能例外吧,算了。明天再做虾仁蛋羹,到时候就摆在小孙子面前,哼,看你老头子还怎么说! 这一天,天气晴好,陈老爷正在后院伺弄他精心培育的兰花。忽听的门房付老头说道有客来访,他丢下活计,来到前院,就见堂上一个瘦小的女人站着,两只细小的眼睛此刻正笑得一道缝,下巴上极有标志性的长了颗痦子。而边上自家夫人正沉着脸坐着。 “哎哟,陈老爷万福,我今儿可是来给您道喜了。”女人热心凑上来,福了一福。 “哦?喜从何来?”陈老爷略撩衣摆,坐在中堂。 “这喜啊,”女人抽出手帕,虚掩了一下嘴角,帕子一甩先咯咯笑起来,“要我说,这十里八乡的就是陈老爷福气最好啦,这儿子女儿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个顶个的是这个!”说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这不,喜事就来啦,这镇上衙门张管事的二公子,看上了您家的闺女凤娇姑娘。张管事可是公门中人,那吃的可是皇粮啊。张公子也是才貌双全,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她略低了声音,“不瞒您说,张家上面可是有人呢”。 她停下看了看陈老爷和夫人,见两人都不语,就又打个哈哈“要我说呢,这门亲真是再合适没有啦,凤娇姑娘要是跟了张公子,就说那张管事站稳县衙管事之位已经多年,这外头人头广,以后你们做起生意,那肯定是相得益彰啊。” 陈夫人看不上这样的势利做派,冷冷打断她:“吴大娘,我们凤娇年纪还小,不懂事,再说也高攀不上这样显赫的人家。我们虽然小门小户,倒也没想凭借女儿出头。” “哎呀,夫人,话不要说绝嘛,想那张公子为人,那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看中的人若是不愿意,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你们家虽说也是有田有地,可到底还是靠天吃饭啊,哪有人家吃皇粮的牢靠?再说,这张公子目前还未娶亲,真要结了这门亲,那肯定是要好好待您闺女的呀。” 陈老爷心道,别人或许不知,这个张二公子却是扬州城里素有恶评,仗着家里有几分势力,着实没少惹祸。虽说这几年没有风声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自家闺女爱如掌上明珠,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嫁进这样人家的。 陈老爷抚着胡须,寻思:我们却也不能直接回了,免得平白惹个祸端,待我想个由头怎么死了他的心。 陈老爷心中计量,抚须微笑道:“吴大娘,不是我们不允这门亲,能和张管事结亲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小女蒲柳之姿只怕配不上张二公子,更加小女自幼已与故人之子结下亲事,这长辈定下的亲事,却也不能随便作罢,却是叫张公子失望了。” 听得此言,陈夫人犹疑地看向自家夫君,不明白凤娇定亲之人从何而来。 要说这媒婆吴大娘那可是人精,就这两晃眼的功夫,已经摸透陈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不明说,笑着打招呼告叨扰,临走却暗示送她的陈夫人:张家是好说话的,但是也不好说话,还望陈老爷明断,这门亲事再好好考虑考虑。 送走了吴大娘,陈夫人忧心忡忡回来,见面就问自家老爷:“老爷,这话是说出去了,这人却从哪里来?我看张家定是不会罢休的,都怨我不该让凤娇单独出门,这姑娘大了,那就落了狼眼了!”说罢连声叹气。 陈老爷看老妻焦急,忙安慰道:“夫人先不着急,那地头虽说有点势力,我们就是咬死女儿已经许配他人,他总不能目无王法,光天化日抢人吧?这边我们也该快些与女儿相人了,只是不要张扬,我去写信托朋友帮着物色,希望找个远点的家境不错的人家嫁了方是正事。”说着急急去书房写信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生情 说这吴媒婆回到张家,把陈老爷的回答一五一十说个明白。还不忘添油加醋说陈老爷说到凤娇已有婚约时,陈夫人眼色如何奇怪。把个张二富气得,一拍桌子就骂:“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自来只有自己看不上人的,哪有过人家看不上自己的?冲动之下,只想寻摸东西打上门去。 张家老太太急得死命拉住:“儿啊,你怎么几年下来还是没改好啊,这个痞子劲怎么还这样啊?人家估计就是听了你的名声才不答应,此事你如是铁了心,等你父亲回来再从长计议。” 张二富虽是个混球,却也是个孝子,当下就不再言语,安抚着老母亲去了。 张二富他爹名叫张来顺,做管事有些年头,也是官场上的人精了。凡事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这官面上人来人往的他倒还能坐稳墙头,时间久了也有几分薄面。 今日一回家就见二儿子跪在自己面前,二话不说。他皱了下眉,责问:“怎么?你又惹事了?” “爹!瞧您说的,我都改好了,回来这么久了哪天给你惹事了?” “哦?那你又跪在这里做什么?”听见不是惹事,张管事略放一放心。 “今日母亲找媒婆帮我去陈家庄求亲,谁知那陈老头不肯把闺女嫁给我,我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爹啊,您帮我想想法子成不?”他倒是诚恳,目光灼灼盯着他爹。 张管事听完沉思片刻,说道:“要说此事也不能强求,自古以来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也是你情我愿的事,作不得强求。不知陈姑娘可是知道你的心思?” 张二富听了一愣,对啊,凤娇可能还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他就一跃而起,要是凤娇也同时喜欢自己,两个人郎情妾意那该多好,就是拿八抬大轿请他去做官他也不去! 他急急奔入房中思考对策去了,留下张管事和张夫人相对苦笑。 这边凤娇却丝毫不知情有个人惦记上自己,她如今只苦恼,爹爹说要找人上门来相亲!娘昨晚还神神叨叨拿个小相给她看,她才不要!虽然那个人看着还不错,可是她最讨厌父母包办了!她一直觉得会有一个人,懂得她,怜惜她,将来可以相濡以沫过完一生,但绝不会是什么“故交之子”! 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又坐下拿起绣绷子。 绣绷子上绷着的绸布,是那天赶集时买的,正绣了一半的牡丹,她看着这个即将完工的帕子,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向了远方。 那一天,“仙客居”用饭时,她朝一碟子“胭脂鹅脯”上多动了两筷子,谁知道后头走的时候,饭店居然新作了一份打包好了让她带回去。饶是她再装作粗枝大叶不通人情,她也知道这个张公子对她的“特别关注”了。她表面上一直在和两个嫂嫂谈笑,可是眼角的余光也一直在观察他。这样的一个人,细心体贴,他。。。 她有一针没一针的绣花,一会儿又发发呆,也不知道想什么。忽而叹了口气,低头朝绣绷子戳了一针,马上就“嘶”了一声。看手指尖上一滴红,她无奈地放进嘴里吮。 “噗嗤”一声喷笑从窗边传来。凤娇转头一看,却是二哥传青,此时正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是在干嘛,好好的要戳自己一针。”传青走进来笑道。 凤娇一扭身:“二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来看看你。”传青看着妹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问:“这几天我没在家,好像听着传贤说,爹在为你找婆家,有这回事儿?” 听到这话,凤娇更加气闷:“嗯,也不知爹咋回事,突然提起要给我定亲,二哥你还没成亲呢,二嫂还没进门呢,我着什么急啊!”绣不下去,索性站起来,整理了绣绷子和二哥坐下说话。 传青笑笑,“你是姑娘,再说十七岁了也该相看相看了,条件好的就定下,明年成婚正好。” “二哥,你是和表姐好了,大家知根知底的,表姐恁好的性子,这亲事没有不足的。可我,我不想盲婚哑嫁。”凤姣轻轻绞着帕子,不甘的撅着嘴。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孩儿,爹娘不会给你找差的。” “可我就不想这样,我想自己找看的上的。”凤姣抬起头,大大的凤眼灼灼生辉,“二哥,咱俩自幼感情最好,你帮我说说话呗!” “你自己看得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上哪看人家啊?”传青好笑又好气,“你还是乖乖的听爹娘的话,爹娘必会为你相看好人家的公子,到时候你也后头掌掌眼。啊?” 传青站起来,准备出门,他回头看妹妹又撅着嘴看着窗外,脑子里有那么一个念头一闪。莫不是? “妹妹,”他回头又坐下了,“你莫不是有看上的人了?” 凤姣看哥哥关心,脸上一红,低头扭扭捏捏的绞着帕子,“也不是有看上的了,就是,反正就是不想由着爹娘这么盲婚哑嫁的摆布,以后要过日子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们二老。他们看着好的,我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传青默了一默,想想又说,“这么说,是没人了?嗯,也好,我听传贤说,爹为这事还挺着急的,说过几天就让人来相亲。” 凤姣心里烦躁,咬了咬唇,问道:“二哥,上次寒食节,碰到的那个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传青虽然老实,却不木讷,看平时算是有点泼辣的妹妹如今这个扭捏的模样,难道是看上那人了? 凤姣看哥哥眼睛只看着自己,顿时更加羞的耳朵也红了,咬咬牙说道:“我看他行事还行,也帮了咱们,如果。。。” 传青道:“妹妹,你们才见过两次,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毕竟你出门不多,与外头的人和事见识不多,你要是觉得他好,我出去打听打听,如何?” 见哥哥提到了“婚姻”,凤娇的脸更红了,自己倒下不来台了,娇嗔道:“哥!什么婚姻大事,我几时说我看上他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机会我们回请他一顿饭,也算是还了情罢了。”说着还赌气的一扭身把后背给传青看。 凤娇的这个样子,传青觉得好奇怪,只是回请一顿饭,有必要脸红吗? 他狐疑道:“真的?只是回请一顿饭,而已?” “嗯!真的!”凤娇使劲点头。 “那,好吧。我去约他,你?也要去?”传青问。 凤娇听哥哥这么问,心里斗争激烈,去吧,又觉得大姑娘家见一个外男不好意思;不去吧,难道就这样,以后再也不见面了,而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二哥,你就先约着看,到时候再说吧。”心道说不定我就不去了。 传青虽然觉得妹妹古怪,但从小妹妹就是这么个炮仗脾气,一句话说的她恼了,她就一点就炸。他也没多想,离开妹妹的房间,就转到陈老爷的院子。 陈老爷正在檐下侍候一只画眉鸟,拿跟小羽毛调弄。 “爹。”传青叫一声,抚了抚檐下台基坐下:“我妹的婚事咋样了?似乎很着急?” “是啊,”陈老爷嘴里吹两声哨,放下小羽毛,转身拿起桌上紫砂茶壶,坐在摇椅上喝茶,“你妹妹上月出门,被镇上的地痞张二富看上,上门提亲,此人名声不好,好勇斗狠,我不答应。但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想想还是早日给凤娇定下亲事,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 传青心道,张二富不是好人?“爹,是不是传言有误?上次寒食节出门,大嫂身子不舒服,我们找不到吃饭的地儿,还是这个张二富出面帮忙的。别不是两个人吧?” “张二富,不就是镇上张管事的次子嘛,还有谁?此人是个浑不吝,来提亲的就是他啊,他还帮过你们?”陈老爷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嗯,是他出手相助的。爹,我看他为人还可以,家里也不错,要不再考虑一下?” 陈老爷摆摆手,道“你可不要被他表象迷惑,此人长得还是行的,就是行事狠辣,听说前几年还打死过人,你还是去镇上打听打听。此人不可深交。” 传青暗道,也好,事关妹妹终身大事,妥当些为好,相约饭局的事便搁在一边。 于是暗中悄悄打听张二富为人,果然发现其在扬州城风评不好,欺男霸女的行径不少,心下便息了跟妹妹说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再遇 话说两头,这一天,风和日丽,杨柳青青。 陈家大宅的正堂上,端坐两人,须发皆白,此刻正唏嘘不已。穿一身缎子员外服的老人,擦了擦老泪纵横的眼睛,说道: “陈兄,一晃三十载,当年要不是你拉老弟一把,助我本金,我如今可能坟头草都老高了。”说话的就是陈老爷的故交好友顾老爷,他三十年前路遇陈老爷,两人言谈相投,同去南方贩货,因行路顺利,收获颇丰,不小心喝醉酒露了财,给一伙强人盯上,在一个僻壤的山豁口给截了,抢走两人的财物,幸亏陈老爷谨慎,赚的银子已经托镖局送回,只是被抢了一些货物,其为人又精明,总算没有伤及性命。 但是顾老爷却是被抢劫一空,还受了伤。陈老爷豪爽,帮顾老爷延医请药,又资助本金,让顾老爷缓过神又进了些货,但经此一役,两人吓破胆,回到家乡种地养蚕,日复一日也都创下不小的家业。 陈老爷拍拍老友的手,想起年轻时相互扶持的那些日子,也颇为感慨,笑道:“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得,你我共患难,理当帮一把,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我如今日子也好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听闻你想到扬州来开分店?” 顾老爷点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我在金陵开的铺子生意不错,扬州富足,鱼米之乡,想来应是不错的选择。” 陈老爷道:“是极,你开布店,进货渠道想必不差,扬州离苏杭皆近,此地风流,穿衣打扮皆是流行,开布店亏不了。” 顾老爷点头,又唤一直在下手落座的一个年轻人上前:“离儿,你陈伯伯于经商之道精通,为人又豪爽练达,人头极广。你在此筹划分店,有不通的地方要恳求陈伯伯帮忙,一定要好好向陈伯伯学习!” 顾离站起身,恭敬的朝陈老爷深鞠一躬,抬起头:“陈伯伯,侄儿愚钝,需经常叨扰伯伯,麻烦伯伯不吝教导一二,多谢则个。” 陈老爷连忙虚扶一下,抚须笑道:“好好,好孩子。哈哈,老友,别的我不羡慕你,就羡慕你有两个如此娇儿,一表人才,栋梁之才啊!” “哪里哪里,陈兄,娇儿你也有三个啊,我还羡慕你呢,你还有一个女儿,那是贴心小棉袄啊,我这辈子想不到女儿的福了。” “我那三个不及你这一个,哈哈,小的这个更是不提了,整日没有正经,学上不好,庶务也不会打理,镇日给我惹祸。”陈老爷指着下手坐着的两个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来,唤你家姑娘出来,见见顾伯伯和顾世兄。”陈老爷又吩咐檐下立着的小丫头环儿。 环儿“哎”一声撒丫子跑了,一会儿来到凤娇的房门口,朝里面觑了一眼,没人?姑娘不在房里啊? 没错,凤娇趁着大家都忙,悄悄溜出来了。 今天顾老爷带着儿子上门,陈老爷重视,陈夫人忙的脚不打地,于是一直禁着出门的凤娇也没人管了。陈家如今虽然日子好了,却因是贫苦出身,倒是没有呼奴使婢,只有一个厨娘和她不足十岁的丫头,一个浆洗洒扫的仆妇,一个花匠和两个门上的小厮。家里平时人少,唯有农忙时,长工倒是有几十,也不在家里吃饭,另有大厨房。 她看母亲在厨房亲自张罗,环儿娘俩也被母亲指挥的团团转。二哥他们都在前头陪客,没人顾及她,便换身粉绿的春衫,打扮整齐,偷偷溜出了陈宅。 出的门来,她也不知往哪儿去,就这么一路走着,恰恰来到村口的大树下,只听得一声:“可是陈姑娘么?”凤娇一抬眼,怎么又碰到了他? 说起来也是劫数,这张二富自打对凤娇上了心,那是心心念念要娶进门来。可是一次提亲被拒,着实让他恼羞成怒。本来有心报复,被他爹一提点,倒也觉得有理。于是经常在陈家庄外面转悠,希望能碰到凤娇或者她哥哥,可她就像失踪了一样,好久不出门,几次三番连传青也居然没看到。一天天等下来,耐心磨尽,反而被激起了报复心理。他很恼火,有心找陈家的错处,却发现陈家老老实实做生意,童叟无欺,倒是找不出错处来。他母亲又一直在耳边念叨,要学好,正经干个营生,更是给他在他爹供职的衙门里找了个轻省的主簿的活计。他哪会干这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可禁不住母亲天天水磨功夫,愣是上了几天工,关了几天,关的屁股发毛。这捉弄陈家的念头倒是放一边了。 可今儿正逢休沐,却又不知道搭了哪根筋,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凤娇的一颦一笑,心里痒痒的,鬼使神差的就溜达到了陈家庄的村口。后头跟着的小厮远远的辍着,他烦心的扯了一根草,叼着。 正没处排解烦闷,这一抬眼,那远处娉婷走来的人不正是那日思夜想的妙人儿吗? 张二富心里那个激动啊,对面的姑娘小脸儿一直红红的,偶尔也抬头和自己对视一眼,穿着嫩粉的绿色春衫,那收腰的剪裁,衬着那鼓鼓的胸,细细的腰,下着同色系的百褶裙,模样娇俏的如初春的一株海棠,娇艳欲滴。 张二富暗自搓了搓手,一时间竟笨嘴拙舌了起来,低头“嘿嘿”笑了一声,说“好巧!陈姑娘!” 凤娇也是尴尬,红着脸说:“是啊!张公子。” 一时竟无言以对。 凤娇想起二哥说过要约张公子吃饭的事,就说了出来:“我兄妹二人屡次受到张公子帮助,心里感激,今儿不巧家里有客人,等明天二哥有空,不如还约在仙客居吃饭,请张公子一定要来。” 张二富当然点头不迭,说我和你二哥如何如何交情好,如何如何相见恨晚。忽然想起帕子,他又珍而重之取出贴身藏着的帕子,低声说道:“帕子我亲自洗干净,贴身藏着,姑娘,可明白我的心思?” 凤娇低头不语,可是红透了的耳垂此刻已经告诉了张二富,她都知道。 张二富只想大声呼喝,心中的喜悦要胀满了胸膛,拂面的春风像淬满了酒,呼吸一口都要让人醉了! 两人站了一会,凤娇担心家里,不敢久待,就要走。张二富心中不舍,要一路送凤娇到陈家门口。凤娇却不敢,再三让他止步,在村口大树下告了别。 凤娇也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一抹俏丽的笑容挂在嘴边。她哼着小曲回到家,迎头碰上二哥黑着脸,对她:“妹妹,你跑哪儿去了?爹方才一直在找你。” “二哥!”娇俏的容颜泛着粉,连说话声音也透着快乐:“我没去哪儿啊,就是村口散散心,你们爷们前头说话,娘忙着厨房,我又帮不上忙。” 传青无奈:“爹让你去相看那个顾家老二呢,那人看着挺不错,一表人才,我看配你挺好的。” “是吗?可是我不喜欢,那小像我看过了,长得太阴柔了。”凤娇想直接回房,却被爹叫住了。 陈老爷看女儿一脸春色,皱了皱眉头,“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人,你顾家伯伯来咱家要见你,你却跑的没影!” 凤娇心虚,觑了一眼她爹,小声地说:“爹,我就是不想见那个顾家的老二,才出去走走的。” “丫头,顾老二是个好的。他家人丁简单,你嫁过去了也不出扬州,多好啊,你。。。”陈老爷还未说完,就被女儿撒娇似的打断:“爹,我不要嫁嘛,我还要再陪着爹和娘几年呢。”走过来轻拽着她爹的衣袖,摇晃着。 “你啊,”陈老爷叹一口气,自古女儿家就是娇客,家里就只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一直是惯着,现在婚姻大事,关系到女儿一辈子,女儿长的好,倒成了一桩心事。 “不是爹娘要急着嫁了你出门,现在是有这么一桩,城里的地痞张二富差人来提亲,此人风评不好,爹不想得罪这样小人,所以想早早给你订下亲事,木已成舟,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张二富?他竟已经提过亲了?凤娇心里一喜,脸上就不免露出点焦急:“爹,张公子怎么不好啦?他前儿还帮过我和二哥呢。” 传青听了这话,赶紧道:“妹妹,我也去打听过,此人的确不是好的,前几年在镇上的确算是一霸了。” 凤娇瞪了她哥一眼,“那许是现在改好了呢,就不兴人家浪子回头啦。” 听话听音,陈老爷一听,不觉疑惑:“丫头,听你的意思,是看上这个人了?”他看凤娇倔强的昂着头,不免气怒:“你趁早给我死了这心,我陈家是清白人家,绝不与这样的人结亲!” “爹!你不要老眼光看人,反正,反正我不嫁姓顾的!”说着说着,父女俩就顶上了。 “混账!气死我了,你就是不嫁顾家,也不许嫁那姓张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嫁他,除非我死了!哼!”陈老爷气极,抖着手指着凤娇,一甩袖子出门去了。 “爹!”凤娇也气,自小父母就没有什么事是不答应自己的,就有那不好办的,也往往禁不住自己软磨功夫。她不顾二哥的劝,跑进房间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阴谋 再说这边,张二富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家,大剌剌往厅堂正中上座一坐,“哇呀呀,喜煞我也!”乖乖隆地咚,小娇娘就要到手,哈哈!他好心情的唱着曲儿,洗了个澡,方才坐下来喝上一口茶,却见自己派在凤娇家听墙根的小厮一溜烟跑进来。 “柱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听着信儿吗?”他让小厮在陈家庄守着,看哪天有空小凤娇出来,就早一步回来知会自己。 “二爷,大事不好,老陈头要给凤娇姑娘定亲,凤娇姑娘不肯,老陈头说除非他死了,否则凤娇姑娘别想嫁给你!”柱子气不带喘的说完,巴巴地看着二爷。 “什么!”张二富气得砸了手里的茶壶,一掌击在茶几上:“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啊,死老头,你敢坏我好事,看来嫌命太长了。哼!”他凶相毕露,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线条扭曲,“不死就不能嫁是吧?哼哼,好,好,好你个老陈头,老子叫你知道知道,我小霸王的厉害!”这回他可是动了真格。 几近黄昏,一抹残阳照进院落,照在开的将将要败的花儿上,红的耀眼,但是却一瞬间暗了下来,成了一丛黑影。 江上起风了,吹得传起的长衫衣袂飘飘。传起站在船头,看江两岸的风景,心情舒畅。 这次出门,是想了解一些行情。自家的米铺生意虽好,却也是靠天吃饭,碰上年成不好的,自家地里收成就不好,米铺要正常运作,要外面收粮就难免被动,或许还要动用粮库的存粮。加上如今朝廷也缺粮,年年加征军粮,粮库里如今也存粮不多了。比如今年,交了岁贡,粮库就捉衿见肘。去冬暖和,没下过几场雪,开春后虫灾肆虐,如今地里的庄稼长势并不喜人,库粮又不多,只能从老百姓手里买粮。朝廷又对粮价限制,这缺粮的事却是不能声张的,万一泄露出去,引起恐慌,老百姓惜粮不卖就糟了。 家里虽然有田有地,却是家底不厚,碰到一点变故,那是一点流动的余地都没有的。所以和爹商量过后,自己就带着一点家私南下,准备走一走爹当年走过的老路,贩一些南北货。这次去福建,也算有成算,贩了一些茶叶,装了半船。 一路顺风顺水,到了苏州府一带,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个一两天时间就能到扬州府,他就想下船做一些补给,也买一些苏州特产,回去送个人情。留下一个老家人看着船,就上了岸。 问了一些当地人,来到了苏州的主街,传起看看繁荣的街道,暗道:“苏州富庶,街道繁华,行人皆面带从容,以后若生意做的大了,倒可以来此开个分店。只是自己一走近两个月,家里不知道怎样了,米铺生意也不知好不好。”这边厢也是归心似箭。 家里的情况正使陈老爷犯难。他皱着眉头,细看米铺吴掌柜递上的账簿。 吴掌柜小心的看了看老爷的脸色,说: “老爷,今年的年成不好,去冬少雪,惊蛰过后虫害多。三月过后,天又干旱,虽然家里长工花了很多人力挑水灌溉,依然出秧率很低。如今已是六月了,水稻长势不喜啊。到了夏粮收割的时候,产量肯定很低,粮价必定上涨。我琢磨着要去联系一些农户,先跟他们签了合同,按略高于市价的价钱收购,到时候我们米铺不至于无粮可卖。” “嗯,也只能如此了。”陈老爷合上账簿,交给吴掌柜,“你可以先去找往年我们的一些老主顾,他们都是家里粮田比较多的,这样卖些给我们,也不至于交不了岁贡,也不至于短了口粮。” “是。”吴掌柜躬身接过账簿,正待走出去,忽而想到:“老爷,我记得咱们几年前曾经入股了一家梨膏糖店的吧?” 陈老爷拿起茶壶,揭盖吹了吹浮叶,一边听吴掌柜说话,一边慢慢的呷了一口茶:“嗯,是有这事,怎么了?” 陈老爷也算是未雨绸缪,几年前经人介绍,参股一家钱姓祖传梨膏糖的店子。花了两千两银子,占股三成。因为自家老娘长年气喘咳嗽,吃了这个梨膏糖倒是平肺止喘,又因此物乃一些化痰止咳润肺的中草药制成,甜腻可口,长久食用也无甚副作用,因此倒想开个财路。这家人去上海租了一个铺面,生意不好不坏,每年年关也分得点微薄红利。 吴掌柜身材矮胖,刚刚一直站着恐是有点累了,擦擦汗道:“这钱家铺子最近倒似乎碰到难关了。” “哦?坐下说。”陈老爷道。 “哎。原本这个店是没有什么事的,这个梨膏糖就那些配料,也没有什么。但这里面就有一料叫做杏仁的。要说这杏仁,它分为甜杏仁和苦杏仁,苦杏仁是有点毒性的,原本梨膏糖里是要放甜杏仁的,且也不能多放。但是不知怎么的,上海那边就出了问题,说最近有人吃了梨膏糖中了毒,虽不至于毒死,却也是闹得挺大。衙门查出这最近几批货里都是放的苦杏仁,且量都挺多的。吃了少的问题还不大,吃多了的就中毒了。” 陈老爷听了惊讶,“竟有这等事?”他来回踱了几步,又说:“那铺子怎么说?” 吴掌柜道:“铺子当然不认下毒,一力分说铺子一向精选材料,从未出过差错,这次定是有人陷害。现如今,上海的铺子已经查封,我刚来之前,看扬州城里的铺子也有人在查。老爷,我们只是股东,也不参与经营,应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陈老爷沉吟不语,又道:“应该不至于,老吴,你速速去镇上,着力体察此事,务必务必!” “好!”吴掌柜二话不说,胖胖的身躯即刻起身,雷霆去了。 陈老爷细想这事牵连到自己的可能性,想想应该问题不大,只能等吴掌柜传信过来,看事态发展了。 午饭吃的食不知味,过了晌午,铺子里的伙计跑来,大喘着说道:“老爷,吴掌柜说此事有点不妙,说有上海的苦主上告,衙门的人抓了梨膏糖铺子的东家,要治他个草菅人命的罪。那东家大呼冤枉,于是不知怎的,说出了咱家是合伙,衙门里的大老爷就说要一并查处。” 一听这话,陈老爷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叫道:“夫人,替老夫打点些物事,我要去一趟镇上衙门。”一阵忙乱,备上糕饼点心,怀里揣上两张银票,叫上小厮出门不提。 陈老爷坐上马车,一路紧赶慢赶,来到镇上衙门。他多年经营粮铺,和衙门里的钱粮师爷有些交道,此次也是希望这管姓师爷能帮忙探听一下案子。 谁知衙门后门的衙役却说道,管师爷不在,出去采买去了。 陈老爷正急得没法,里头却走出了一个人。此人中等偏瘦个头,眯着两三角眼,一缕三羊胡子有点稀黄。不是别人,正是衙门的管事,也兼刑名师爷,张来顺。“何事喧哗?”张管事抚一抚胡须,看向陈老爷。 衙役报说,这是镇上粮铺东家陈柄坤陈老爷,要找管师爷的。 陈老爷立刻作揖一弓身:“这位可是张管事?” “正是。”张管事一点头,“管师爷恰好出去了,你有事可以和在下说。” 陈老爷心道,这下如何是好,有心想问,又尴尬前次其子提亲未允之事。陈老爷进退两难间,张管事突然一击掌:“我当是何人,原来是陈东家,呵呵,你却是为何事而来?难道是为苦杏仁毒人一事?” 说到这骨节上,陈老爷也不好推搪,点头道:“正是此事。张管事,青天在上,我陈家一直安分守法,做生意从没有缺斤少两,从来都是童叟无欺,凭良心做人做事。听闻那梨膏糖铺子出了问题,我家虽然几年前曾参股,但白纸黑字写的明白,我们从不参与经营,如今那铺子出问题,却为何听说连我家也要一并查处?” 张管事和蔼的一笑,“陈老爷莫急莫急,此事尚未明朗,苦主势大,不肯罢休,严明定要严惩黑心商家,所以目前查处钱家。你们是股东,当然也是要查一查的。来来,此处不便说话,你随我来。”他一抬手,引着陈老爷往衙门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被打 来到张管事办事处,张管事沏了一杯茶,客气的请陈老爷坐,说道:“说来,在下与陈老爷还有点渊源,前日小儿偶遇令朗与令千金,回来跟我说,小姐实乃绝佳人才,恕我唐突,不知可否高攀?”张管事笑意吟吟。 陈老爷一听暗道,“果然在此处等着我了。”略一沉吟,说道:“公子厚爱,当是小女之福,本不敢推却。只是小女自小就由家中长辈订下亲事,只等小女一十八岁即刻成亲。当日令公子相帮,陈家无以为报,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说着又作揖躬下身去。 张管事脸皮抖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但是陈老爷却没有看到。他忙伸手虚扶陈老爷,大笑道:“哈哈,陈老爷万万不要多礼,犬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以后不必再谈,只是婚姻之事,有缘有份才最恰当,如此小儿与令爱无缘罢了。陈老爷不必往心里去。” 陈老爷心想,今日恐怕要做无用功,于是就起身告辞。 张管事说道:“慢来,陈老爷此来所为之事,也并非无法可循。”他端起茶盅,慢悠悠说道:“在下不才,腆居刑名师爷,如今堂上大老爷断案,也给在下面子,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如何判定。” “张管事,此话怎讲?” “自古断案就看铁证,如今你陈家没有参与经营,也没有做此事的动机,所以到时我可以在大老爷面前为你美言,再令钱家多多赔些金银给苦主,此事当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老爷大喜:“本来就是如此,管事真是心明如镜,洞察秋毫。实乃我等草民之幸啊!” “哪里哪里,明辨是非乃我等公门的职责所在。”张管事略事谦虚。 陈老爷转头唤小厮拿上一篮子糕饼,说道:“管事辛苦,多谢替老夫美言,这点子点心拿家去给小儿郎吃着玩吧。” “这,唉,不需要如此多礼,陈兄。” 二人一番推让,最终张管事收下了,客气送陈老爷出了衙门。待陈老爷走后,回到房中,张管事打开篮子,果然在篮子里看到了糕饼下压着的三张银票,三百两,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 “来呀,大老爷可在后衙?”张管事高声问衙下。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拎着篮子就去寻知县大老爷了。 话说陈老爷回到家中,心里还是忐忑。一想这张管事万一公报私仇,不帮忙则已再落井下石那可要遭,又想,看来此人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堪,毕竟官场上混迹几十年,也没听说是一方恶吏。思来想去,唯有听天由命罢了。 他方拖了外衣准备换上家常服饰,突听外头喧哗。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一个人没头没脑的撞进来。定睛一看,却是粮铺的一个伙计,名唤虎子的。连忙喝住:“虎子,怎么这么没规矩,什么事大呼小叫?” 虎子急得两眼翻白,又要说话又累得撑着膝盖直喘,呼哧呼哧的样子可怜,看来是跑了急路回来。 陈老爷暗道,这虎子不是随传起出去进货嘛,按说这两天是该回来了,可急得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连忙拿起桌上冷掉的清茶,递给他:“先喝口水再说!” 虎子急忙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好家伙,总算把冒烟的嗓子灭了火。 “老爷,我们的船被撞了一个大窟窿,茶叶全浸水了,少爷和别人理论,也被打伤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边钱家铺子的事儿还没了,传起又出了事。 “快走,带我去看看!”陈老爷心急忙慌的披上外衣,一面路上详细询问事情经过。 虎子边说边跑:今天顺风,我们的船将要到码头了,按理是可以顺当进埠卸货的。大少爷和我们大家伙也都高兴,就在舱里打点行李。却不知怎的,船好像和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还挺厉害。我们赶紧去外头看,却看到我们的船正和一个小破船撞在一起,而且那船尖尖的前面包着铁皮,正拦腰撞在我们船正中。大少爷急得上去理论,那船夫却似乎是个哑的,任我们吵骂。这边船破了一个大洞,慢慢的水进了船,少爷想去扯着对方,却不知怎的,船上又跳出几个模样很凶的人,几拳打在少爷身上要害,我们吓得上去帮忙,也被那几人打伤,对方好像是会功夫的,我们又都不是很识水性,少爷就叫我赶紧溜出来回来报信。 陈老爷听着,简直不可思议,这青天白日的,又没有下雾,怎么会撞上了呢? 一路不停催赶着马车,不一会儿来到镇上的船埠码头。饶是陈老爷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自家装货的船此刻已经一大半沉入水中,一头翘起,横在河道中间,船上已经没人。另一只船也歪斜停在水面,船上有个女人在大声哭号。 岸上有一些人围着,他连忙分开众人,却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正人事不省躺在地上,全身湿透。边上还有两个铺子里的伙计,也是昏迷不醒。 陈老爷吓得肝胆俱裂,这些年安逸的生活,已经把他当年的锐气磨净了,如今一把年纪,看到自己这些年培养的接班人这样了无生气躺在那,魂都快吓没了。“传起,传起!儿啊,你醒醒啊,这是怎么了啊?”陈老爷扑在儿子身边,看儿子胸口有血,四肢奇怪的扭曲着,好像是被人打折了一样,脸色更是白的像纸。他推着儿子,希望能唤醒他。 虎子赶紧上前阻止:“老爷,看少爷昏迷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伤内脏,还是不要动,我先去找大夫来看看。”一面又招呼好心人帮忙看着,就赶紧跑去镇上找大夫了。 陈老爷经虎子一提醒,也暗怪自己慌了神,连忙抬头看河中间那肇事的船上的人。河道并不十分宽广,因此船上的情形看的清楚。一个五旬左右的精瘦男人躺在船头,似乎也受了伤,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嚎哭,大意是,老头子怎么被人打成重伤,以后日子可怎么过等等。 陈老爷心想,看来打人的凶人跑了,那船上的人看着也没有能力赔偿,我儿今天竟是白白被打了不成?这是谁在跟我陈家作对啊? 大夫给传起看过之后,喂了一颗药丸,又接上了断骨,传起才悠悠醒转。他痛苦地□□了一声,听到爹爹在耳边轻声叫他,睁开眼看到爹爹的目光,堂堂大男人竟泪光涌动,“爹,儿没本事,没把事情办好,茶叶都被毁了。。。”语气竟有哽咽。他忆起自己去对方船上理论,却被对方凶神恶煞的几人打得吐血,又急急的四面回顾:“那几个凶人呢?他们,咳咳,他们。。。”话说不下去,连着咳嗽,还咳出了血沫。 陈老爷心痛之至,连忙说:“传起,先不要说话,你歇着,爹告诉你,你不要激动。”他沉吟着,又看儿子期盼的眼神,衰弱的样子,不禁气愤填膺:“看来,这些人跑了,朗朗乾坤,竟有这样恶霸,撞了我们的船,还要打伤人,我一定要告到府衙,找出这些人!”他命人将肇事的船拖到岸边,问那刚刚清醒的老船夫。 老船夫果然是个哑的,而且又聋。精瘦的身躯,黝黑的脸膛上皱纹密布。沟通了半天,才从那婆娘嘴里知道了大概:他们是附近捕鱼的,日子穷苦。有一天,有人说要赁他们的船,给了一吊钱。然后就让他们在附近等着,今儿就有几个人上船,说要到镇江,有急事。他们欢喜就载着这几人出发了。可是这几人一直嫌船慢,有人又去船头捣鼓了一下,说这样就能快些,还好心的帮着老头摇橹,划船。他们也没多想,反正有钱就行,这不一路下来直到撞上了陈家的船。后来那几人打伤了陈家的人后,又打晕了老头,跳下河跑了。再问其他,竟是一概不知。 陈老爷知道这是遇着有预谋的了,这竟是叫他们无处可查,就算是把船夫两人抓到县衙,那也是没有用处,二人家贫如洗,却是能拿出一整吊还没用的钱,可见确实是被人利用。 可这亏却不能闷吃,陈老爷命吴掌柜去县衙报案,其余人都被小心抬回家静养。河中的货船也被拖上岸来,茶叶货物已经全部受水,已是一堆废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伤逝 陈老爷安顿好大儿子传起,家中人齐聚一堂,传青说:“爹,这事明显是有人报复我们,我们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陈老爷抚须细想,自己最近可有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小儿子传贤在一旁插嘴说:“二哥,爹的为人你不知道吗,方圆十里那最是公正了,咱铺子经营多年,也是名声很好啊,会得罪谁啊?” “要说最近有什么不顺的事,那就是钱家梨膏糖铺子的事了,但这事料想与我陈家关系不大,而且我已经托衙门的张管事帮我美言了,应该。。。”陈老爷细细琢磨,却突然脑中一闪,张管事!毕竟我曾经推了他家儿子的亲事,他不会挟恨报复吧?可是他是如何得知传起的船要回来的,而且还周密部署,这事没个一段时间部署不了。而钱家案子也才几天功夫而已啊。应该不至于吧?陈老爷摇摇头,又相信不大可能。 这边一筹莫展,那边却有人上门了。你道是谁?正是衙门的衙役班头。王班头人称王大头,一是因为长相,二也是因为其任衙役班头多年,也不升也不降。逼供手段狠辣,为人笑面虎一个。 他领着一班衙役,呼喝着赶着陈家一众老小在大厅前院集合,笑眯眯地对陈老爷说:“陈老,跟咱们去衙门喝个茶吧!”一双三角眼笑眯成一条缝了。 陈老爷惊诧莫名:“王班头,这是何故?我陈家犯了什么事?”“老爷!”陈夫人惊得扯住了老爷的袖子,她一向胆小羸弱,今天见这么多人包围了院子,就不免惊慌。虽然那个王班头看着笑嘻嘻的,但是他手下这些官爷可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啊! “哈哈!陈老,莫要惊慌,今天也就是县太爷传唤你去问个话。”他抬起一手,伸小指掏了掏耳朵,拿出来吹口气,斜着眼看陈老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像就是那钱家的事,做个调查吧。” 陈老爷与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心想,难道张管事给我美言了?县太爷想问清情况,此事就了了? “好了,别磨蹭了,我还有别的事,咱这就走吧!”王班头催促。 虽说不是带铐带走,却也是这么多人押着走,传青和传贤就满心着急,又不能不去,说什么了解情况,也无法推脱,毕竟是股东不是。 传贤急得扯着爹的袖子,眼中流露出孺慕之情。陈老爷拍拍儿子的手,也安慰一旁老妻:“你们别担心,没事,班头说了就是了解情况,我去去就回。”遂整理衣衫,就这么坦然跟着一众衙役出了大门,留下了一家子的愁云惨雾。 传起伤重卧床,得知此事也是无可奈何,只恨自己无端遭人暗算,二弟老实,三弟年幼尚不足以成事,真是一筹莫展。 一夜无眠。第二日大清早,传青就带人赶到了衙门求见青天大老爷,询问昨日被带来的陈老爷。却被衙役告知,陈老爷目前被关在牢内,不得探视。 传青急了:“不是说调查吗?我爹没有犯事,为何要关起来?”于是急着要冲进去,那衙役几人架住传青,喝道:“尔等刁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乱闯吗!叉出去!”竟是不让传青进。 看着县衙门口森然的石狮子,传青突然有种预感此事爹是受到陷害了,升斗小民的老百姓竟是这般任人宰割吗?!从没有此刻,让他觉得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使的悲凉,他无力地仰望乌云翻滚的苍天,赤红了眼眶。 天空灰蒙蒙的,顷刻间下起了大雨,给原本闷热得反常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传起正靠坐在床上听吴掌柜的旬报。每月三次,吴掌柜要给陈老爷汇报铺子的经营情况,多年惯例了。可这次陈老爷不在家,只能汇报给大少爷传起了。 一刻钟下来,传起已经有点虚弱了,他受伤很重,四肢折断的外伤还好,最重的还是内伤,肺一直咳出血来,虽然不多,却让他胸腔疼痛难忍。他的媳妇丁氏一直在一边为他抚胸,以期减轻他的痛楚。她心疼夫婿受伤如此之重还要关心生意,可又不好多说,神色间又是心疼又是怨怪。 只听着传起又轻轻的咳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对吴掌柜说:“吴叔,劳烦你,歇一下。我,咳咳。。”神色间很是痛苦,丁氏赶紧又给他抚胸顺气。 吴掌柜连忙道:“大少爷,对不住,我不说了,过两天老爷应该就出来了,我到时再跟老爷汇报吧,其实也没多少特殊的事,就是有一条,前几天跟老爷商量过要收购粮农的粮食,要付一部分订金,此事如果没有异议,我就通知账房了。” 传头:“既然跟爹商定妥了,就去做吧。”说着又闭上眼轻轻的喘息。 “是,那就不打扰大少爷休息,我先出去了。”吴掌柜微一躬身,退出了大少爷的卧房,自去办事不提。 家中凄风冷雨的过了两日,县衙的人传令可以去接陈老爷回来了。传青c传贤两人带着两个下人一起去了县衙,晌午却并没回来。 传起和陈夫人翘首企盼,只等回来传青一个。说是案情已经查实,县太爷判下:陈家参股钱家铺子,因不满几年来分红太少,疑是钱家昧了利润,因此怀恨在心,买通钱家配药工人,在梨膏糖配方中将甜杏仁改为苦杏仁,意图破坏钱家声誉。现今案发,此人逃逸。被抓回后,已画押承认受陈家家主指使。陈柄坤得知事发,还意图行贿府衙以平定事情,有脏银三百两为证。现判定陈家家主陈柄坤三十廷杖,罚银万两。要接回人,须拿银子交到衙门,赔付苦主。 传青说完,已是虎目含泪,哽咽不住了。 陈夫人一个晃身,哭倒在儿子身上: “老天爷啊,真是六月下雪啊,青天大老爷不是青天吗?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罔顾性命啊!老爷,老爷他已经这一把年纪,如何经得住这三十廷杖啊!”可怜陈夫人这连日的提心吊胆,这一哭竟险些哭晕过去。 凤娇扶着母亲,也煞白了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二哥,大哥,你们想想法子啊,爹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了。。。” 传起脸色极其难看,沉声道:“既然如此判下,说不得父亲是被屈打成招。事已至此,只有快速筹齐银两,去赎回父亲回来再说。” 等传青急急筹措银两交去县衙,再见到陈老爷时,陈老爷已经奄奄一息,背部至双腿都被打得血肉模糊,撕裂的衣裳寸寸黏在身上,血液颜色都变成了酱色。 “爹!”传青骇得三魂去了六魄,扑了过去又不敢碰到陈老爷身体,抖着手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吴掌柜急道:“二少爷,先抬了出去,找大夫啊!” 天气日渐炎热,黄昏的时节才让人稍微有点沁凉的感觉。主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整个陈家被笼罩在一种沉重的气氛中。 陈夫人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抹湿了帕子,两眼虚肿的看着床上睡着的陈老爷。自从被接回来,两日来陈老爷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外伤的药可以外涂,内服的药竟是怎么也灌不进去。毕竟年事已高,又受此重伤,按大夫的说法,那是把元气打没了。 屋外不知谁打翻了一个铜盆,“咣当”一声,惊着了屋子里坐着发呆的陈夫人和立着的传青。传青想要出去看看,却被陈夫人连声唤:“儿啊,你快来看看,你爹醒了!” 陈老爷醒了,他昏黄的两眼呆滞地看着帐勾,由于一直趴着也难受,传青把他小心地侧身,他现在是面朝外睡着的。他的目光是游离的,没有焦点。传青不禁低低的轻声呼唤:“爹,爹。。。” 似乎是听到了儿子的呼唤,陈老爷目光慢慢的聚焦,眼睛也慢慢的有了神。他看着老妻,似乎又老了很多,心内沉沉地叹气。又把目光移向躬身望着他的儿子:“我还好。。。”嗓音却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陈夫人又忍不住拿帕子拭泪,他想抬手拍拍老妻的手,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的紧皱了眉头,说不出话。 陈夫人连忙抚着陈老爷的胸口,一叠声说:“老爷,老爷,不要说了。。。”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平时一身正气受人尊敬的夫君,如今平白落到这般田地,压抑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陈老爷稍稍缓过劲来,命传青叫大家都过来,对三个儿子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张管事害了我,你们要。。小。。心。传起。。伤重,先养伤要紧!”几句话说地停了好几次,可见艰难。说着声音慢慢变小,竟是又昏了过去。 传青急忙唤大夫来看,大夫检查后,只是摇头,叹息道:“年纪大了,医治时间又晚了,准备后事吧。”陈家众人一听又是极力压抑悲痛地哭泣,陈夫人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半夜里陈老爷还是去了,带着死不瞑目的遗憾和愤恨。陈老爷一生光明磊落,仗义助人,却不想晚年遭此残害,真真是可悲可叹。暮色沉沉中,陈家众人的悲号声传出了老远,让人听着实在心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受命 这一夜令陈家庄的乡民们很久之后都忘不了。先是陈家家主病重,一直隐隐有哭声传出,到了半夜时分,就是众人的悲号声,看来陈老爷是离世了。众人都不胜唏嘘,感叹这么好的老人就这么走了。一晃眼的功夫,老天也好似看不过眼,一个炸雷响起,豆大的雨滴打下来,打得窗棱直响,似乎老天爷也在哭灵,咳,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天明时分雨停了,陈家众人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突然一个老家人从外院奔到灵堂,哭嚎着跪倒在大少爷面前:“大少爷,不得了啦,咱家的粮仓遭水了!” “什么!”仿佛晴天一声惊雷,大家都惊得直要跳起来。传起更是恨不得双腿健全,立马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老曹,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家靠种地起家,一直都是有了点钱就买地,因为陈老爷深深明白庄稼人没有自己的地,一辈子给人做长工的苦,也明白累死拼活打出的粮食却几乎要全交了租子的苦,他自己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当年轻时跑出点积蓄,就忙不迭回乡买地。这好像是有个情结,就是买地买地,有了地才觉得有了根,才有了子孙后代延绵的根本。 后来种地有了收成才想起开粮铺。因此在陈家老宅的后面,连着晒谷场,建有两个大粮仓,在镇上粮铺也有个小粮仓。以应付粮铺生意,交岁贡交军粮,周济家族落魄之人,和族里家学的嚼用。粮仓的重要相当于军队的粮仓,如果粮食没了,离夏粮收割还有二个月多月,这生意如何做下去?今年收成再不如意,到了秋天又拿什么来交军粮? 陈家众人赶到粮仓,本来为了防潮,粮仓都是石板材打底,垒高了建的,下面留有通风口,可如今两个粮仓尖顶上居然都破了个大洞,这一夜的暴雨下来,可以想见,粮食都受潮成什么样了。传青一个腿软,陈夫人已经坐倒在地上哭起来。 传起胸脯剧烈起伏着,耳中还嗡嗡地响着老曹的喋喋不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昨夜老爷不好,我就去前院看了看,早上开粮仓才发现,呜呜。。。”老曹为陈家看粮仓多年了,从没出过差错,见此情景,他也吓得魂不附体了,只会颠倒说这么几句话。 “哥,这是有人捣鬼!”传青悲愤地说。他就不明白了,什么人这么恨陈家啊,难道真是那个曾经仗义出手的张二富? 一个又一个噩耗压垮了传起,作为陈家长子,他有义务承担起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可是他有心无力,他现在虽然接上了断骨,也养了一段日子了,可他的双腿依然经常疼痛,双手使不上力。大夫曾惋惜地说,可能是受伤后又被人移动,伤了经脉了。他一夜夜地睡不着,恨自己的命运,又害怕可能这辈子就要坐在轮椅上度过了。妻子一次次劝慰自己,自己也知道,家人都希望看到以前光风霁月的传起,清俊傲人的传起。自己又何尝不想,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陈家垮了。陈家庄乡民们说起来都是不胜唏嘘。先是陈家大儿子远去贩茶叶,不知怎么的,竟被人毁了货物,人也被打得半死。接着陈老爷又牵涉到一桩害人性命未遂的案子中,判了板子赔尽了家财,最终一身傲骨终硬不过衙门的板子,再赔上了性命。哪成想,现在连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粮食都遭了水淹,这是天要其亡啊。如今这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大儿子重伤几成废人,二儿子忠厚,小儿子还念书,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咳!可悲可叹啊! 出殡那天,雷雨交加。由于是盛夏,陈老爷只停了三天就入殓了。大雨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有那曾受过陈家恩惠的乡亲们都来帮忙。众人都穿着蓑衣,陈家儿女们都带着重孝,衣摆在泥泞中都湿透湿透了。 传起坐在轮椅上由妻子推着,他目光呆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传青也是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他惶惶然的看着前面黑色的棺木,那里面睡着的是自己至亲的父亲,以后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谆谆教导了。凤娇抚着母亲一路哀哀地哭,她心中也是惶惶然,她恨自己,如果父亲的死是自己造成的,那她要如何才能赎得这样的罪孽。 经过这么多的挫折,加之作为陈家的精神脊梁的陈老爷一倒,送走了陈老爷后,传起仿佛是也被抽去了主心骨,一下子垮了。他整日关在屋中,坐在轮椅上,除了一天两顿饭,几乎不开门。他现在的心境就如死水一潭,再也没有了波澜。丁氏无法忍受他没日没夜的这么自暴自弃,沟通了无数次后,终于死心,自请休离离开了陈家。 传青一身疲惫的从铺子里回来,他已经有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自从陈老爷去世后,陈家众人一天天的都是沉闷的度过,下人们走路都会小心谨慎,就连小小的庆贵也仿佛一下子懂事了好多。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整日责怪父亲,父亲为什么整日关在书房不出来,祖母又为什么整日的哭。他只知道,以前常爱逗着他玩,抱着他坐在膝头的祖爷不在家了。 传青在无奈中,撑起了陈家。他本来很轻松,家业不需要他负责,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农田中挥汗如雨即好。可是现在,老母需要照顾,幺弟年幼,长兄自弃,小妹尚未婚嫁,一切的一切都依托在了他的肩上,十九岁的肩膀因为没有经过风雨,原本还尚显稚嫩,如今却要立时坚强起来。 他和衣躺在床上,脑中又想起了今天顾离来访的事。 那是午后,他已经看了一上午的账簿,一脑门的数字在眼前飞舞,他愁的不行。自己不是这块料啊,要不是大哥一蹶不振,自己何来赶鸭子上架这么辛苦!咳,还是多劝劝大哥,等他伤都养好后,还是请他主持这个家吧。 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吴掌柜进来对他说:“二少爷,有一位姓顾的少爷要求见,说是老爷世交之子。”“顾离?”传青想起这位,立马赶去大堂。 顾离正负手站在铺子正堂偏一点的地方,看着店里的伙计为客人称粮。传青赶紧上前拱手道:“顾兄,别来无恙!好久不见了!”因顾离年长传青几岁,是以传青称一声兄。 顾离回身,也拱一下手,叹道:“正是好久不见了,都不知道你家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怜陈大哥遭此厄运,可叹陈世伯竟遭此横祸!为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说罢摇头叹息。 说到家中发生的事,传青也是一阵难过,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低头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多谢顾兄挂念。” 顾离道:“上次家中一别,我和父亲即回南京筹办扬州分店的事,来了镇上一趟选店址,后来店里修葺,我就外出进货去了,这一走个把月,昨儿刚刚才回来,哪知如此晴天霹雳。”说罢又叹又扼腕。两人一路来到后堂,顾离看左右无人,低声道:“知道是何人作对么?” 传青微点了一下头,“嗯,我爹临走之前,曾说过,是衙门的管事张来顺陷害。但我哥被打之事,却不知是何人,就是知道,也没有证据。” 顾离奇道:“衙门管事?这人曾和世伯有过什么过节吗?” 听闻此言,传青不禁想起父亲曾经拒了张家亲事的事,此时想来可能真是姓张的设的局,但这事涉关小妹声誉,他就略有犹豫。 顾离看似乎此事另有隐情,也就不多问,只是安慰传青:“兄弟,如果真是衙门的人,此事也有点难办,毕竟民不告官,若他真能作出这许多恶事,必定是有靠山撑腰,为兄我虽没有多大本事,但是有本事的人还是认识几个。他日你若需要我,只管言声。” 传青感激,世上多有拜高踩低之人,自从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平时要好走动的商户就不说了,就连族里亲眷都有那势利小人,暗中奔走,说大哥传起已经是废人,不该再居族长之位。如今可真是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 传青苦笑,复又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多谢世兄了,如今尚无法顾及报仇一事,现今最紧要的事,就是这铺子如何开的下去。” “哦?有何难处?”顾离问道。 传青便把家里粮仓遭水淹,导致如今只有镇上粮铺一处粮仓的粮食可卖,而掌柜的又说,夏粮可能欠收的事态说来。顾离虽说没有经营过粮铺,奈何他经商头脑一流,三问两问便摸清了此行中门道,便细细和传青探讨起来,倒是亦师亦友,两人一同琢磨,令传青开窍了不少,以后做人做事皆成熟不少,此乃后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谋划 诸位看官,看到这你要说了,怎么还有个人一直不出场,莫不是忘了他? 没错,这人正是张二公子张二富。要说此人为恶一方,陈家所有的厄运皆是由他带来。如今这人正带着一群小喽啰在仙客居包间里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二富笑道:“真是爽快,哈哈!” 小喽啰们其中一个道:“可不是嘛,二爷,小的们听您吩咐,早早等在那陈家大爷货船返航途中,布置一番,果然杀他个鸡犬不留,哈哈!” 另一个道:“可不,二爷算无遗策,也是天意,竟叫咱们捡到了陈家参股梨膏糖铺子的事情,可不是留把柄给咱们是什么?!恩威并施下,买通个把钱家配药的伙计简直易如反掌,哈哈!” 又一个道:“你们都是二爷的计策没错,可有一桩竟是天助二爷的!” 他说着就端起杯子饮酒,也不说话,余众就纷纷催他:“哎哎,不带这样卖关子的啊,快说说,怎么就天助二爷了呢?” 于是这人又看了张二公子一眼,拱拱手说道:“二爷命我那几天盯着张家,看看老头子什么时候死,我就盯着了。等两天,看着陈家人来来去去的,也不像要办白事的样子啊,就有点蹲不住了。哪知过了两天,那夜就有事了。一家子人都跑老爷子屋去了,过一会儿哭声响起来,我心道,得嘞,完事儿。刚想走,天上就下起大雨,那雨大的,那个闪啊,我走不了啊,就跟那儿屋檐下等着,又看见一个老头从他们的粮仓那儿走过来。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爬上他们的粮仓,凿他两个窟窿,嘿嘿!”众人纷纷哄笑。 张二富笑着指指这第三个人:“你个油子,坏出蛆了。”这人嬉皮笑脸道:“谢二爷夸奖!” 众人都笑了,一个说这事巧的,一个说可不是老天帮忙么,要不是下恁大的雨,陈家也没那么快就垮了。 张二公子拍着桌子说道:“行了,不要一个个的给我在这表功,知道你们都出了力了,哪天二爷我成亲,一个个都来喝喜酒,少了哪个都不行啊!”说着又自饮一杯,举着空酒杯一扬:“干了!”小喽啰们都点头哈腰,大赞道:“还不是二爷您指挥有方,智谋超人嘛!”纷纷随性干了杯中酒。 一众人吃酒吃的东倒西歪,都醉死过去了。 话说这张二富解决了心腹大患,心情甚好,就琢磨着要不等陈老头七七过后,就再遣媒婆上门去。 他兴匆匆来到老母亲的房中,张母身体不好,自生下小儿子后就一直病怏怏,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女科上的不足罢了。这会儿刚刚睡好午觉,闲来没事,在房中剪枝弄花。 “娘!怎么又在弄这些劳什子,花啊草的,累不累啊。”他在桌边坐下,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茶。张母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什么!”这边“咔哒”又剪下一根枝桠。 张二富一面拿桌上放着的点心吃,一面看着他娘道:“您要是得空,还不如给我置办定亲的聘礼呢!” 一听这话,张母也不剪花了,放下剪子过来追着问:“你要和哪家姑娘定亲啊?姑娘家住哪里?是什么样的人家,今年多大啦?” 要说张母没什么不足的事,大儿子自小□□,读书上不要她操心,仕途也顺遂,如今已经在外省谋了个公职。但是自得了这个磨人的小冤家后,她就操不完的心了,仿佛一辈子的轻松都给老天收走了。现在居然说要娶亲了,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张二富拍拍手上的点心屑,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说道:“娘,您儿子会给您领那差的回家伺候您吗?就是上回我跟您说的,那个陈家庄的陈凤娇!” “是她?可她家不是回了咱吗?”张母想起来了,“她家如何又肯了?” “唔,就是肯了,呵呵,您儿子是什么人啊,他们能不肯吗。”张二富含糊其辞。 张母有点疑心儿子的不靠谱,“那成,回头你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晚上张母和张二富他爹说起这事,老头子却不表态,只说,这事不着急。他不急可他儿子急啊,等第二天忙忙地问张母,他爹咋说的。张母就如此这般的说了他爹的意思。 “嘿,我的亲爹哎,这我在外面不学好的时候嘛,他整日责骂,我现在想收心好好给他娶房媳妇嘛,他又不急了,我去衙门问他去!”说着急火火的去衙门找他爹了。 这边张管事刚刚有空坐一会,张二富就来了。他也不叫爹,只闷头往那椅上一坐,那吊梢眼就这么哀怨的看着他爹。张管事明白儿子所为何来,咳嗽一声说道:“你要娶人家姑娘,也不该桩桩件件做那么多,老夫为了你,也做了帮凶。现在这陈家眼看着就要垮了,你还要这样的岳家何用?” 张二富急道:“爹,我看上的是他家的姑娘啊,他家好不好我才不管。” “自古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如今陈家在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手里,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你应该另寻良配,岳家得力,将来与你仕途有利。”张管事一面说一面来到博古架上,细细打量最近得的一个花瓶。 “爹!我不要什么岳家得力。我就看上那陈凤娇了,别人我不要!”他索性耍起横来。 “胡闹!我老了,也不能一直护佑你,将来你总要有自己的前途,找个好的可以帮衬你的妻子,为父也放心。”再怒其不争,也是自己的骨肉,张管事也算苦口婆心了。 张二富急急思量,看看他爹,说道:“爹,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娶那陈凤娇进门,我知道您老有办法。我在这表个态,只要得了凤娇,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他郑重地竖起三指。 张管事看儿子着急上火的样子,也是为难。这世上事真是一物降一物啊,那陈凤娇降了自个的傻儿子,傻儿子又降了家里的老太婆,老太婆又降了自己,嗐! “这样吧,你还是要找一门得力的岳家,这任的大老爷就要离任了,我恐做不了多久管事了。你哥太远也顾不上你。你正紧娶个好的,两年后你若还想要那陈家的姑娘,你就娶回来做个妾吧。”说完张管事回到案后,翻开卷宗看起来,意思是谈话结束了。 “爹!”张二富知道自己爹的脾气,这样的情况他就该立马走人,可是他还不明白啊,“爹~  您老就行行好,再给个提示呗,我娶个人回来可以,但是凤娇今年也十七了,这两年可能就要嫁人的啊,我怎么办?” 张管事仍低着头,嘴里道:“她不得守丧一年吗?一年后,要是家里再出点事不就嫁不了了?” “啊?”再出点事?张二富会意,立马朝他爹一躬到地:“得嘞!”他抬眼看他爹眼睛扫着他,忙又哈腰,后退:“您忙!您忙!”一溜烟出了门。 张管事看着儿子的背影,却凝神思考起来,看样子还是要断了他的念想,这个小儿子从小被他娘惯的无法无天,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要压一压了,最好给他找一门厉害的妻房,管得住他,也省的整日里给他惹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难题 这话说的慢,时间过的却快。一眨眼,到了骄阳似火的九月,眼看着到了夏粮收割的时节。 这些天,传青忙的脚不搭地,真是恨不得□□有术。他本是庄稼活不错的,因此自接管自家粮铺生意,除了店里就是经常跑地头上去看稻子的长势。今年果然是多事之秋,秧苗插了之后,先是天干少水,长工们轮换踩水车汲水,才勉强灌上,但是很多秧苗仍然枯死了。到了抽穗的时候,又遭遇虫灾,虽面积不是很大,依然损失很大。好不容易熬到收成,眼看着稻穗垂下,金黄饱满,那高兴的心情真是无法言表。 传青看看天气,日头明晃晃挂在天上。现在还是早晨,天已经这么热了,他计划着该组织长工们抢收稻子了。如果不巧遇到下大雨,那成熟的麦穗可要被压弯在田里,到时候再收割就晚了,容易踩坏不说,产量也会减少不少。 传青走进铺子里,擦擦额头的汗,对正埋头算账的吴掌柜说:“吴叔,这天热的!” 吴掌柜抬头,天气热,他人又胖,此刻那额头的汗已经流到眼睛上,他还顾不上擦。“二少爷,有个事有点不妙。” “怎么了,吴叔?”传青拿个蒲扇给吴掌柜扇风。 吴掌柜擦擦汗道:“多谢多谢!”见传青摆摆手,又说:“我昨儿派人去邻村农户们那儿扫听,知道他们也都打算近期就收割稻子了。可是又有消息传来,说京城那里缺粮,已经有富商瞄准商机,大肆抢购了。那些农户们眼浅,有的打算退了我们的定金转而把粮卖给京城的人了!” “为什么?退了我们的定金可还要赔付违约金啊?”传青有点不解。 “二少爷有所不知,当初老爷心善,说道找些以往有过交道的农户,这些庄户人都是老实巴交,一般说好了给我们就必定会给我们。因此也没签什么违约金,只是拟了一份协议,大家伙摁了手印。现如今,他们要退也就退了,也没什么把柄在。但是如果光凭我们自个百亩地收成,肯定不够应付一年的铺子开支的。” “那些人不是答应我们就不会变吗?怎么又变卦了?” “咳,”吴掌柜叹口气,说道:“人都是这样的,人家给的钱更多,今年本来地里收成就都不好,如今稍微有余粮的都是想能多卖一点是一点,而且,我还怀疑有人煽动他们,说我们陈家如今已经是空壳了,除了那些定金,余钱都支付不出了,要赊账。” “这,消息可确实” “十有八九。” “那怎么办?”传青知道这是事实,如今家里余钱是不多了,原本还打算有些大户就先暗中商量赊着的,如今可如何是好?他才十九岁,因为知道他不喜欢,是以父亲在生意上从不教导他,倒是把精力都花在了大哥身上,可大哥现在。。。。 他摇摇头,撇去心中不安的想法,振作起来对吴掌柜说:“吴叔,你看这样好不好,粮食我们肯定不能不收,爹一生的心血就是开了镇上这两间铺子,不能在我手里毁了。你派人去对邻村那些农户们说,京城的人给他们多少钱买粮,我们就给多少,希望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以后还有多少年的交道好打的份上,就只卖给我们。” 吴掌柜看着传青,无奈地道:“二少爷,我也知道只有这个办法,但是我们账上钱真的不多了啊。上半年大少爷出去贩茶叶,就带去了很多,后来老爷又。。。”他低下头说不下去。 两人都沉默了,传青吸了口气说:“吴叔,我们账上还有多少?” 吴掌柜翻了下账簿说,“我刚才就是在算账,目前我们两间铺子所有能动用的现银共有四千多两,我琢磨着再把镇上所有欠我们的大户的欠银大约两千多两都收回来,如果再变卖一处宅子,应该可以应付一半的粮食余款。” “一半,一半。。。。”传青慢慢踱步:“要不,我们去钱庄借钱吧?” 吴掌柜茫然道:“借钱?”他烦躁地搔搔头(此举很不雅,反正传青从没有见过他这样,默),说道:“这也是个法子,可是如今年成不好,上面局势不稳,扬州城里几个大一点的钱庄,利钱可是很高的,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这法子。” 传青道:“那吴叔还有更好的法子?” 吴掌柜默然,过了一会儿,瞥一眼传青小声地说:“要是把大小姐的嫁妆宅子卖了,或可少借点。” 对了,传青想起来,爹宠爱妹妹,为了将来妹妹在婆家日子好过,准备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做嫁妆的。此事还要回去禀明母亲,再做定夺。他起身:“吴叔,劳烦你赶紧催帐,我这里回去问母亲。此事要赶紧了,对吗?” “对,如果我们没有明确答复,那京城的人说不定就行动了!”吴掌柜点头道。 “嗯。”传青也不多话,拔腿就走。 在陈家老宅里,陈夫人正躺在榻上闭目休息,凤娇贴心地给母亲按摩头部穴位。如今陈家的人都着素戴孝,凤娇也是一身素,天气热,她就穿一身白府绸的长裙,斜门襟的钮头幅,一路从领口到腰下都缀上深蓝色盘扣,裙子在臀下两侧开叉,长到膝盖下,内里又衬了一条白府绸的宽松长裤,自在闲适,端庄典雅,乌压压头发别一朵小小白绢花,这一身白倒显得她愈发秀雅美丽。 凤娇两手大拇指稍稍用力,按摩母亲太阳穴。母亲最近得了头痛的病症,常常皱眉,心烦气躁。她知道家里人如今看她的眼光都异样,她也没想到会这样。自那日父亲离世前,说了是张管事害了他,她就知道,这亲事是不成的了。家里人倒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就是母亲也只是常常望着她叹气,只有一次,母亲夜半哭醒,恨恨地问她,可曾和那贼人之子有过苟且。她吓得痛哭失声,“没有,没有,娘,我只是见过他一面,真的,真的。。。。”她哭的萎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母亲又心疼她,母女两个抱着哭到天亮。 以后,她都小心翼翼的,大声说话都不敢,尤其不敢在大哥面前。因为大哥认为打伤他的也定是那个贼人之子。而每当大哥用那阴沉的眼光看着她时,她都感到窒息,忍不住落荒而逃。她也不轻易从屋子里出去,多数时候在房里绣花。每天固定时间去母亲房里请安,读经书给母亲听。表面上她很平静,唯有夜半惊醒时,枕畔残泪告诉她,她又梦到父亲了,每常想起父亲对她的宠溺,她都要泪湿满襟。 房门“咯”的一声,有人进来了。 凤娇转过头去看,见是二哥,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传青轻步走过来,细看母亲脸色,还好。他踯躅了一会,终是不能不说,于是对妹妹说,“我找娘有事商量。” 陈夫人一向浅眠,传青进来她就已经醒了。此刻睁开眼,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儿女,起身。“青儿,什么事?” 传青看了一眼妹妹,凤娇立时低头,福了福对母亲说,“娘,你们聊着,我回房去了。” 陈夫人点点头,看着女儿走出去,心里也是一阵叹息,这好好的一个姑娘,虽说此事不能怪她,但陈家厄运却也是由她而起。如今看着她日渐沉闷,为娘的心里也不好受。 “娘,现今铺子里发生点事。。。”传青把最近一段时间铺子碰到的事,以及田里的收成情况都和母亲说了。陈夫人听完,说道:“这么说,铺子如今碰到难题了?缺许多银子吗?” “是的,娘。所以,我和吴叔商量过,想去钱庄借钱,吴叔说钱庄利钱很高,能少借就尽量少借,所以我想到了妹妹的宅子。”传青说道。 “卖了那处宅子?也好,这两年你妹妹应该也不会出嫁,那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先卖了急用吧。回头条件好了再添置不迟。”陈夫人道。 “那母亲同意的话,我再跟妹妹说一声。“传青道。 “嗯,去吧,毕竟也是你们爹留给她的东西,知会一声该当的。”陈夫人道。 传青告辞出去,来到凤娇房间,把事情来容去脉一说,凤娇没有不同意的:“二哥,你自去办吧,不说拿什么嫁妆宅子,就是拿我的体己都是没问题的。” 传青知道妹妹此番受打击太大,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拍凤娇的肩膀,径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定亲 这里且不说传青如何卖宅子借银子,只说为了陈家两间铺子能正常运作,传青不得不以更高价抢购了农户们手中的余粮,总算在半个月后,临近十月的时候,粮食入仓了。 看着满满两仓的粮食,传青总算松了口气,现在粮食备足,只等市面上大家陈粮吃完,新粮又不够的时候,米价就可以抬价了,到时候慢慢的就可回本还债了。 过了重阳节再几日就是陈老爷过世整百天,陈家众人预备去庙里为老爷做个法事,过后就把重孝脱了。传青抽空去了平常庄户人家经常去的近郊不远处的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七水庙,这里没什么大的名寺,但是有人家需要做做水陆道场的,还是需要一个庙宇。因此据说老早以前一个远游和尚走到这里,看这里虽没有山青,却还有水秀,于是便留了下来。传了几百年,香火也不曾断过。约好做法事那天的日程,说到届时全家老小都到场,留下定银,传青又马不停蹄回了镇上。 话说张管事这厢为了儿子早早收心,也是马不停蹄的为他筹办婚事。他在家琢磨了两日,把儿媳妇目标定在了扬州府总把头曹渌志的头上。要说这曹总兵也算得上和张管事是同乡,小时候曾同尿过一堆泥巴的交情。家乡穷,两人结伴一起出来打天下,只是一个走了文职,一个去军里走了武职。曹渌志靠着一身蛮力和铁钵大的拳头硬是打下了一片江山,如今任着一方土皇帝的所在。曹总把头年过三十才成婚,娶了个上峰的女儿,生了个跟他一样的闺女,女娃儿家小时候长得虎虎生风是可爱c瓷实,可长大了还这么虎,就是愁人了。所以哪怕她爹的官职节节攀升,她依然长到了二十还待嫁闺中。 张管事琢磨着凭他和曹总把老哥俩的交情,再加上自己儿子长得也不赖,应该能配成良缘,男儿有志不在闺房,只要娶得妻子不要长得太差,宜家宜室就可以了。眼看着就要九九重阳,吃蟹赏菊,人生妙事,家下有老宅子送的节礼,一筐子膏肥肉嫩的蟹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请了总把头一家来吃酒赏菊吧。主意打定,下帖请人送过曹府,自家好好准备,事无巨细,亲自过问不提。 曹总把头欣然答应,隔天将晚不晚就带着妻子,并两个女儿一行五人上门。曹渌志娶的夫人只生了一个宝贝疙瘩,就是大女儿曹瑜。曹夫人隔了五年没生养,于是只能给他纳了一妾,此女倒是能生养的,隔年就添了个丫头曹玢,又隔两年又添一子名唤致远,如此总把头儿女双全志得意满。如今儿女们都长大了,只这大女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让他很是发愁。 甫一见面,大家都行礼如仪,张二富也表现的翩翩风度,曹瑜也是行坐谈吐皆大家风范,两边大人看了都甚欣慰。曹总把头人虽生的粗,脑子却一点不粗,张管事信中一点,说道两家儿女都大了,也是可以相谈了解,他就明白这是一场相亲宴。曹夫人对这个准女婿不满意,说他名声在外,恐女儿日后不好相处。 曹总把头把那豹子眼一瞪,“夫人,女儿长的这模样虽不是太差,奈何性子太激烈。这多年你一直说道慢慢寻摸,可是她已经都这么大了,还寻摸不着,你可是想留她在闺中做老姑娘?我那同乡人是不错的,小时候交情,还能坑了咱闺女?再说,前几年我也见过他家小儿子,脑子活络,长相也不差,咱闺女这个性子找个比咱家差点的,以后不会受磋磨。”他摸摸下巴上长得恣意的胡须,笑了:“再说了,就我闺女那身手,说不定不过多久,就给他□□的服服帖帖。” 月上中天,照得庭院亮如白昼,月华白淡的光芒中,一切又那么似真似幻。 菊花酒散发着淡淡香气,张二富一面缀酒一面暗自打量对面的姑娘。 曹姑娘长的像她爹,肤色偏黑,鼻头较宽,眼睛也大,嘴也是偏大,整体看上去只是粗了点,这样长相若是男子可以说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得正气,可若是生为女子就略不足了些,少了江南女子婉约柔媚的气质。 看到这,张二公子不禁有点倒胃口,心中冒出凤娇姑娘巧笑倩兮的模样,不免暗自磋叹。 曹姑娘此刻坐在她娘身边,也在用眼角余光看张二富。对面的翩翩佳公子,肤白貌美那小样儿,连叹气忧郁的模样都让人心动,让人想要好好揉搓一顿。她抿抿嘴,朝她娘暗自点头。 一席秋宴,两家相谈甚欢。 送走了曹家一众,张二公子就直愣愣对他爹说:“爹,这个女人我不喜欢,长得这么虎,晚上睡觉醒来会以为旁边睡个男的,不吓死人?!” 张管事回头给他胳膊上抽了一巴掌:“胡说什么!老子的一番心思就这么不领情?娶妻娶贤,只要她宜室宜家,对你对这个家有益,能为你生儿育女就是好的。” 张二公子看他爹这里不行,转而去缠他母亲:“娘,你看爹,婚姻大事,我可不要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啊,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爹打断: “正因为是一辈子的婚姻大事,才不能只看面皮。皮相能鲜亮几时?你身为男人大丈夫,怎么能整日围着女子裙裾转?以前年纪小,你娘又宠着你,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你现在已经二十五了,早该好好的成家立业了。现如今世道不稳,朝廷势弱,诸侯割据,不定什么时候天下要乱,这曹总把头好歹是舞刀扛枪的,他的运道还有更大的呢。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麻利应了,过两个月把人家娶进门,我以后自不管你。哼!”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爹!爹!”张二富眼看他爹行事坚决,竟不给他留退路,咬牙瞪眼没有办法,也只能离家出去借酒浇愁了。 话说曹姑娘一家坐了马车回家。 一盏油灯点亮,因刚刚饮过菊花酒,薄薄酒意晕上头脸,曹瑜原本略黑的脸颊倒有一层红晕,也添了一层女孩儿家的羞涩。她低头靠着窗坐着,万年不遇地拿着帕子在手里绞着。 曹渌志看看女儿这模样,应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他觑一眼自己的夫人,故意说道:“夫人,我瞧那小子也不咋样,油头粉面的,要我说,宁可找个像大奎那样的小伙子,有把子力气,为人有英雄气概。” 话一落地,就见女儿一抬头,脸上的羞涩已经无影无踪,浓眉一竖:“爹,你就知道那个吴大奎,要那么大力气干什么。我找人是过日子,要看得上眼的才成啊,又不是找劈柴干重活的仆役。那个吴大奎什么英雄气概啊,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棒,一顿饭吃八个大馒头,当年猪八戒在高老庄估计也就这样儿吧!”说着,嘴一撇转头看窗外,不理她爹了。 “你,咳,你这丫头,”曹总把头被闺女气笑了,他无奈的看着同样掩嘴而笑的夫人,“你看看这张嘴。” 吴大奎是总把头的手下,一路从小兵跟上来,见天往曹府跑,怕也是存了想做他女婿的念头,奈何大姑娘从小就对他看不上,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改观。 “那你今儿是什么意思?看上眼了?”曹总把头讲不来那虚头巴脑的话,一句话就问个明白。这多年这丫头高不成低不就,挑三拣四,可把他头发都愁白了。 曹瑜看看她爹,又看她娘,说道:“娘,你说这人咋样?”曹夫人嗯一声,说道:“要说看长相,还是可以的,要说为人,原本听说不大好,爱在外头惹事,不过这几年倒好像没啥坏话传出来。要说家世嘛,略低了些。俗话说,低门娶妇高门嫁女,就咱家这样的人家,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婆家。”她一面说,就见自己闺女一面跟着点头,说到这里,曹瑜忙接道: “家世是不如我们家,可是您女儿这样的您不知道吗,就我长得这样儿,比咱家好的还得要看得上我呢。”从十五六岁她娘开始有意无意为她相看婆家,这都四五年了,她也从一开始满不在乎到现在有点恨嫁,毕竟再等下去可真是老姑娘了。 “再说,”她一笑,右手捏着左手手指咔嗒咔嗒响,“就我从小学的这一身本事,哼哼,他就算是混世魔王,我也做那如来佛祖让他尝尝我五指山的味道。” “哈哈,好,是我曹老大的种!”总把头仰天大笑,显然女儿的想法和他一样,父女俩击掌大笑。曹夫人无奈摇头,这闺女从小是个有主意的,随她吧。 曹总把头那边过了几日派人传了信给张管事,意思是同意了,走程序吧。张管事大喜,忙令自家夫人择吉纳彩操办起来,又日,小定大定走完,这张二富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七水庙再见 到了做法事的正日子,陈家一众老小都早早准备好,法事所需物品也一应备齐,连带族里一些老人,并亲朋好友一众人坐满五辆马车出发去了五里外的七水庙。 略略有些秋凉,凤娇穿了薄薄夹袄,腰间系了白孝带,盈盈一握,不甚娇弱。尚有些路途,她就微合了眼,听她未过门的二嫂文凤在轻声地跟母亲交谈。文凤原本和传青的婚事就定在秋天,这么一来,只得等到来年秋天,作为亲朋又作为待嫁的儿媳,她也来陪着陈夫人一同去。 等一切繁文缛节做完,陈家儿女们也磕头磕的眼晕,陈夫人就请庙里师父给准备两间厢房,男女各一间,待众人略事休息,吃过斋饭过了响午再回去。 师父请众人来到后厢房,里面陈设简单,不过一节土炕几个蒲团,几把竹椅而已。几个女流喝了清茶坐下休息,陈夫人又问可有金刚经,清心经等经书,想请几册回去抄录诵读。师父点头,道:“经书有,只是小僧前头还有众多罗咤之事,不得久离。请女施主找个人随我同去取来吧。”陈夫人又问:“此处离师父居所可远?”答曰:“不远,盏茶即刻返回。”陈夫人望向凤娇和文凤,两女齐道:“我去吧。”凤娇又道:“表姐,你到底还是客人,就不用劳累,陪母亲多坐一会,我去去就来。”陈夫人不放心,又叫厨娘的小丫头环儿,“去,陪着你家姑娘同去,快去快回。” 凤娇两人扭身跟着师父走了。取过经书,原道返回,岂知在师父住所附近,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凤娇。。”张二富眼神殷切,想走近又不敢:“好久不见,我可想你。” 凤娇虎着脸,斥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二富抓抓头皮,“那什么,我正好陪母亲来上香,你瞧,咱们这是多大的缘分啊!”他可不敢说,其实他一直派柱子盯着陈家,因此陈家今日要来做法事他是知道的妥妥的,也是想尽办法躲过他爹的监视跑出来见她的。 凤娇看他闪烁其辞,哪里不知道。也罢,不跟他多说,事到如今,只愿从没有遇见过此人。她拽着环儿的手,侧身绕过张二富就欲走过去。 张二富急了,追过去又拦住,看凤娇眼睛一瞪,他又缩回手,“你,别不理人嘛,我的心思你知道,咱们就好吧,啊?”他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她怎么还虎着脸,不过,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这样发怒的样子,也是美得让他沉沦。 凤娇气的发抖,“好?谁和你好?我问你,我爹的事是不是你爹害的?我哥是不是你派人打的?”由于心中有这么一丝不愿相信事实是这样的残酷,她多想他立刻坚定地否认啊,她眼睛紧紧盯着张二富的眼睛,哪怕一丝眼神都不愿意放过,当然她也就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和一晃过后的狡辩:“没有,哪有的事,我爹办事我不清楚,但你哥真不是我打的,真的!” 凤娇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她咬着唇,心中很苦有东西想要从眼睛里冒出来。她微微抬起头,低声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家人?他们是我最亲的人啊!” 张二富看凤娇都不欲看他一眼,急着辩白:“我说了没有,你怎么不信我呢。我喜欢你,我要和你成亲,我怎么会伤害你家人?” “你还不承认?我爹临死前都说了,就是你爹害他的。我们之间有杀父之仇,还怎么成亲?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厉声斥责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了,转身又要走。 “不不,凤娇,你听我说,我没有要害你爹,是你爹怎么都不肯把你嫁给我,我就想让他吃点苦头,我就只想让他吃点苦头,真的,你相信我!”见凤娇低头疾走,他急得一把抓住了凤娇的胳膊,想阻止她走,他做了这么多,就是想凤娇嫁给他,现在父亲又要给他娶那样的老婆,他不要,若是凤娇答应跟他,他定拼了命也要回去毁了那门亲。凤娇越是挣扎他就抓得更紧,拉扯间只听得一声爆喝:“什么人在此撒野?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两人回头一看,来人却是顾离。顾离一看凤娇满脸是泪,眼睛哭的红红的,连忙上来:“凤娇妹妹,真是你!这是何人,你认识他?” 凤娇一看是顾离,又看张二富眼中意味不明,连忙使劲把自己手腕挣脱,哭着跑向顾离:“呜呜,顾大哥,我不认识这个人,你快带我走,我们快走!”她躲在顾离身后,抹着自己脸上的泪。 张二富一看来人容色清俊,气质高华,这下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好,好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敢情有了更好的了,不认识我了?嗯?好,我小霸王还从没做过这么窝囊的事。你们给我等着。”他暗自咬牙,心中不甘,日思夜想的姑娘就这么投了他人怀抱。他阴骘的盯着两人:“哼哼,好一对郎才女貌啊,陈凤娇,耍我是吧?”他伸出食指,一个个点着这对面的两个人,“你们给我好好等着!”一转头,他大步走了,眼角有一滴东西随风而逝,管他呢,男儿有泪不轻弹! 顾离看着远去的张二富,奇怪凤娇妹妹怎会和这样的人认识,要是真不认识,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他转身看着哭的一趟糊涂不顾形象的凤娇,不禁叹气,又看一眼旁边站着吓傻了的环儿,苦笑着说:“小丫头,刚才遇见坏人,你怎么不帮小姐打跑他?” 环儿一脸惊恐地望着顾离:“顾少爷,我人小啊,我又打不过他。不过,我想叫人来着。嗯。”她坚定的点点头,好像她已经叫人了一样。 顾离心中翻个白眼,说道:“走吧,凤娇妹妹,我刚才去伯母厢房叫大家去用素餐,伯母说你该盏茶功夫就回来的,怎的还不回来,于是命我过来寻寻。那个人,你,真不认识他?”他低头看着同样低着头的凤娇,凤娇刚才哭的狠了,现在还有点打噎。 “嗯,不认识。顾大哥,我母亲要是问你,你就说我在附近看花了,一时贪看忘记马上回去了。其他的,就不要说了,好吗?”凤娇抬起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兮兮望着他,鼻头红红的,菱角小嘴也红红的。 顾离看着,就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疼有点难受。那瘦弱的肩膀,让他想伸手去扶着,终于他还是没动,只是点点头,和声细气地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们没有遇见什么人,只是一起看了一会儿花。”凤娇点点头,复又低下头去,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 顾离又吩咐:“小丫头,你刚才没叫人,我听着呢。回去我禀明老夫人,要打你板子,护主不力!”环儿吓的咬着手指头,又拿那对眼看着他。好吧,顾离肚中腹诽,这样的眼睛看着你,也够让人无力的。“不过,你如果回去什么都不说,我也可以不说,怎么样?” 环儿心想我又不傻,马上表态:“我啥也没看见,就和姑娘看花来着。”说着低头在路边采了几朵紫色的小花,朝顾离扬一扬,那稀疏的眉毛还挑了一下。 顾离失笑,“嗯,不错,孺子可教。走,我们回去吧!” 三人一路拖拖沓沓回去,步子有点慢,不管怎么说,既然赏花了就慢慢赏吧,毕竟凤娇的红眼睛也要慢慢恢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再遇难关 张二富一路快马到家,可怜的马儿屁股都不知道被抽了多少鞭。他大步流星进入卧房,像头困兽一样在房中绕圈,心中塞满了郁塞之气。“凤娇妹妹?哼,好一个凤娇妹妹!” 他咬牙切齿,“看样子还没打疼你哈,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不信了,我彻底毁了你陈家,我看你还能跟谁!”他如今是邪魔入心,只想着陈家败落了,凤娇无所依靠,一个姑娘家没有娘家依靠,她最后只能来靠他。到时候,她就只能做小,他必定要用尽办法折磨她。想到这,他脸上露出了一丝邪佞的笑意。 “柱子,柱子!”他高声唤道。柱子一溜烟从外面进来,躬身打了个千:“二少爷,您吩咐!” “你去给本少爷查一查,今天在陈家法事上,有个年轻公子是谁?”他一顿,虽然不想承认,可也不能否认:“就是那个长得比爷稍微差一点的公子,把他的来龙去脉给爷查个清清楚楚。另外,陈家粮铺如今经营情况如何,也给查个明白,快去。” 柱子听得一愣,心道比二爷稍微差点?今儿远远看着,好像没有比爷稍微差一点的啊?只有一个比爷稍微好一点的,其他的都是乡下人模样,那肯定不是,他犹豫着问道:“是不是那个穿墨色长衫的公子?” 张二富一脚踹了柱子一跟头,“就是他,快去!”柱子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去了。 过了重阳,夏粮慢慢上市了,陈家的两家粮铺也上了新粮。生意不好不坏,两个铺子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吴掌柜两头跑着,也挺乐呵。 传青在铺子后堂里坐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户,伙计们有条不稳的称粮称面,他无聊的打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准备去会会周公。 刚低下头,就听见吴掌柜咋呼的声音传过来:“铁蛋!你奶奶的,你把麻袋轻点卸啊,这儿有个水塘你看见没!”一忽儿又听见他不知道朝谁骂骂咧咧,气咻咻的走进来,一甩肩上搭着的布袋子,胖胖的身躯就挤进椅子,朝传青道:“二少爷,你今儿怎么来铺子了?”天气已经很凉了,他穿一件邹巴巴的驼色绸长衫,依然一脑门的细汗。 传青啊了一声,说道:“我来看看,铺子里有什么事儿没有,吴叔?”说着直起身子,凝神看着吴掌柜。 吴掌柜说声“对不住”,就手端起桌上凉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咕喝个干净,然后才说:“大事儿是没什么的,就是一些小事。”见传青专注的目光,就又说道: “咱们铺子借外债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现在铺子里的伙计心思也活络,昨天我听虎子漏了一嘴,说如今镇上的米铺又新开了两家,工钱给的比咱们高,卖的粮又不贵,生意很好,他们几个在嘀咕,说陈家已经不行了,虽说有粮在手,却是空壳一个,要不要投奔新来的铺子去。” “啊?这,这是怎么说的!”传青毕竟没经过多少事,年纪又轻,这一出点事又慌了。 “我听了心头着恼,今天一早开市我就训了他几个,头晌又去北边铺子敲打敲打。二少爷,你看看现今这世道,老爷在世的时候,哪个亏待过他们啊,但凡家里有点大事小情的,都给照顾的妥妥的,现在老爷子一走,就立马人走茶凉,真不是东西。”吴掌柜说起这事,犹自愤愤然。 传青又问:“吴叔,那新开的铺子是个什么路子,您去调查过吗?” 吴掌柜蹙眉说道:“我也去查过,听说是金陵那边来的,东家是祖传的生意,做的挺大的,在全国都有生意,不止做米铺这一行,什么绸缎庄,当铺,客栈都有,虽说做生意要大家一起做,但同行相斥,如果他们和我们对着干,竞争起来,他们财大势大,那我们的胜算可真的很小了。” 两人都无语,传青也无计可施,只能说:“要不还是先看看情况,咱们铺子的伙计,麻烦吴叔好好安抚,工钱定不少了就是。我琢磨琢磨,找个日子去拜会一下这个东家。” 过了两天,铺子的生意眼看着开始萧条,伙计没事干,三个两个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着。 传青看着着急,他第二天一早,穿上长衫,叫了一辆车,打听着来到新开的米粮铺子。 这铺子居然离自家铺子不远,隔两条街就到了,四片开间,门面比自家铺子大一倍,门口有几个小厮正在吆喝,说道“新店开张,优惠酬宾”等等,热情劝说,有那走过路过不想买米的也被拉进去了,多多少少都拎了袋子出来,一时门前很是热闹。 传青看见有个人,依稀是以前自家的客户,是个开包子铺的掌柜。他正在吆喝着铺子里的伙计抬着面粉袋子往一辆骡套板车上装,嘴里乐呵呵的笑说:“小哥儿,真给我送家去啊?” 掌车的小哥笑嘻嘻的说道:“老板,这还有假的?我们铺子的规矩,量大的客户一律包送,别说您买了这么多,就是只买一袋面粉,那也百十来斤了,我也给您送家去。免费!嘿嘿!”说着,拿搭在肩头的汗巾子掸了掸车上一块空着的地方,笑着说:“老板,您坐这,我是咱家车马行的把式,东家吩咐了,一定要安全的送客户到家。我的技术还是不错的,您擎好吧!”包子铺老板心满意足,乐呵呵上车走了。 传青看了暗暗心惊,心说怪到这生意都抢走了,人家还有自家的车马行免费给大户送货上门啊,这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啊。为今之计,只有上门拜访,希望大家都遵循做生意的规矩才好。想到这里,他整整衣衫,抬步走入店铺大堂,店里小厮殷勤的上来询问,知道他想见掌柜的,就客气地把他引入后堂,转了两个房间,后面竟是一个小院子,看来是前店后院的格局。 小厮请他稍等,就进去通报了。 传青略略打量周围,见是一个简单的小合院,正面三间主屋,木质透光雕漆门,应该是新刷的红漆,还隐隐的泛着光。左右两排厢房,门扉紧锁,估计是简易库房。小院虽小,却也有小花圃,一些尺把来长的毛竹参差不齐围着,还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树,树围颇粗,怕得要两人才能合围。虽将近初冬,树叶落光,但那怒张的枝桠可以看出夏天应该颇能遮阳庇荫。 传青寻思,这棵树倒是好树,这里正抬头看树,耳边就听到一声清朗的男声:“这位是。。?” 传青转头看去,对面立着的是一个青年才俊,身形硕长,二十来岁模样,面色白皙,一身月白色织锦绸长衫,外罩天青色万字纹褙子,一派雍容华贵气象。此时手里正随意握着一本书,目光微微露出疑问看着传青。 传青虽忠厚,看人却很准,他看此人眼光清澈,神色间坦坦荡荡,心中就有好感。大步上前,拱手作礼,抬头正视对方眼睛,道:“冒昧来访,在下是镇上粮铺的东家,陈传青。不知兄台可是此处粮店掌柜?” 旁边的小厮插嘴道:“正是我家掌柜,周掌柜。” 周子珂眼风一扫,小厮立马躬身退下。他缓声道:“在下周子珂,金陵人士,初来贵宝地开小店,还不曾拜会陈兄,竟劳动陈兄上门,实在汗颜,陈兄屋里请吧。” 传青听对方文绉绉说话,自己先矮了三分,忙道:“不敢不敢,周掌柜贵人事忙,我也是不请自来,汗颜的是我才是。” 周子珂客套两句,当先走了进去,引着传青来到中堂桌边坐下。 传青略略坐了半椅,抬头看左边的房间窗户下一张榻上小几正摆着茶具,旁边炉鼎尚燃着一炉熏香,香烟袅袅,看来这个周掌柜刚刚正在品茶看书。 他回头又看周子珂,他正好整以暇望着自己,薄唇微抿着带着一点笑意,目光友善而专注。 传青突然有点不知如何开口,也许自己今天不该来,人家做生意,新开张肯定要做做优惠打开渠道的,在商言商,似乎也无可厚非。自己突然这么跑过来,是想干什么?叫人家不要搞优惠?大家价格一样,凭实力竞争么?可是人家凭什么听你的?人家实力在这,就是为大家免费送货也是一个手段,车马行开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实力不如人,早晚都要被蚕食。所以今儿来这里,竟是毫无用处么? 传青心中挣扎,想起身上背着的那高息的债,又坚定了几分:“周掌柜,我。。。”他正思量该如何开口,周子珂说话了:“陈兄,我周家既来贵宝地开店,也是想要和宝地商家搞好关系的,看你我年纪相仿,我就不客气称你一声陈兄弟,你就叫我周大哥吧!”说着起身给传青倒了一盅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卖铺度难关 传青看周子珂和善,心中给自己再鼓一鼓劲,说道: “周大哥如此客气,小弟我只好恭谨不如从命了。周大哥,其实我这次来,一是想看看贵店生意,二也是想跟周大哥诉诉苦。刚我也说过,我家也是开了两间小小粮铺,跟周家规模实在不好比,但是那也是我爹一辈子的心血。今年我爹过世了,我实在不想爹的心血在我的手里毁掉,所以冒昧前来,希望周家能在开业酬宾过去后,抬一抬粮价,至少和过去一样,容我家喘口气。您可能也知道吧,今年粮食低产,我也是耗尽家财才勉强维持,如果再低价竞争,我可是没有日子过了。”他说完,低下了头。 周子珂听了心里也惊讶,心道,哪里来的这么实诚的活宝。按说同行竞争,哪有这么就把自己底牌给露出去的,这不是给你的对手一个信号,我就快山穷水尽了,你再用力打打我吧,你就快赢了!呵呵,他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暗自想起上个月家里老太太命人传来的信。 自己原本在金陵生意做得好,奈何老太太怕自己有一天势大不好管,一个庶出的儿子,年纪大了让自己远离金陵开一些分店。本来没有粮铺这个想法,却临时添了。老太君信里说道要开业促销,然后低价销售,粮食自有她老人家调度。这么着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反正做什么都得不着老太太念声好。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看正低头沉默不语的传青,了然的笑一笑,说道:“陈兄弟,你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嗯,我初来乍到,人也认识不多,按说这整个扬州这么大,生意也该很多吧,不该就只有我们两家竞争吧?” 传青闻言抬头,想了一想说道:“周大哥你有所不知,扬州城东西南北四个门,每个城门的主街都有一到两家粮铺,且都多年经营有自己成熟的主顾。我家一家铺子也经营了十几年了,另一家才几个年头,根基不是很稳。本来您贵宝号来扬州开铺子,我也无权置喙,但铺子离我家又实在是近,这就。。。。”他顿住了,言下之意不说子珂也明白了。 其实子珂来做生意,先期的调查是不可少的,扬州城里的一些情况他还是知道些,这就是每个山头都有人占山为王了,陈家的山头原本就贫瘠,现如今他周家又来分一杯羹,而且还隐隐逼的他陈家没有饭吃了。 这傻小子以为来低声下气诉诉苦就万事大吉了?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商场如战场,可不是发发善心就能过去,再说老太太关照这个粮铺就得这么干,看样子这事不能善了。原本他还奇怪,为何开业促销完了还要低价销售,这不明摆着是要整陈家嘛,而且店址还选的这么微妙。 他看看一脸质朴的传青,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陈兄弟,你的这个要求原也无可厚非,毕竟做生意要长远,恶性竞争最好杜绝,但是,为兄也有难处,我周家生意做得大,却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个小掌柜,我家老太太才是当家的,她如今定下这个策略,怕是短期内不好改的。”他有点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传青心里一凉,这样都不行吗?他犹不死心的追问:“可是,今年粮食低产,按理该比平日高价才对,你们反比平时还低,这样做生意不就亏了吗?” 子珂暗道,这个也是做生意的手段了,老太太一肩挑下周家偌大的生意,本事自不是一般人能领会的。他看传青忠厚,有心提点:“这亏肯定是亏,但是有时吃亏也是一时的,说不定进货渠道不同,亏得也就少些,加上财力雄厚些,可能不久就不怕亏了。”看样子是故意针对这陈家了,如果早日整垮了,不日也就可以恢复原价了,到时候就不亏了,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传青没有法子,心里难过的什么似的,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做生意怎么就那么难呢?他眼看着周子珂端起茶盅来喝茶,这是要送客了吧?他虽然做生意没有经验,可是这基本的迎来送往的规矩还是知道。无奈之下,只有起身,抱拳告叨扰,告辞离去。 传青一路郁郁的回去,想到这一段日子以来铺子门可罗雀的冷清,一阵阵的难过。自从他经手生意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和吴掌柜到处筹粮筹钱,好不容易度过了新粮上市之前的一段无粮可卖的日子。现在也看着慢慢可以走上正轨了,却又晴天打个霹雳,来了个这么强劲的对手,那每天一睁眼就要还的利息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难道老天真要绝了陈家的路吗?他失神的走着,不想竟来到了顾离家开的绸缎铺子。只见原本生意兴隆的绸缎庄,现在也是略显冷清,只有几个妇人在里面挑选。 顾离正在给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介绍布料,他气质儒雅,谈吐风趣,竟说得那夫人眉开眼笑,扯了好几种料子回去。送客人出门后,顾离才长呼一口浊气,过来招呼传青。“传青,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招呼伙计好好看着生意,两人遂一起走入后堂。他看传青眉目郁郁,不由奇怪,这个陈老二,一向心思单纯,属于知足常乐的,今儿是怎么了?“你今儿怎么来我这儿走走啦?看你好似有心事?”传青长叹一声,也不说话。 “怎么了?家里有事还是生意上遇到难事了?”顾离递了茶给他,自己也落座看着传青。 “顾二哥,我真是做不好生意,我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传青低头苦闷地抓着头发,他甚至有想哭一场的冲动。 这么严重么?顾离眼看着传青这大块头的一个男人,在自己眼面前颓丧至此,也心惊不已。等到听完传青的话,他才意识到,对一个没有经商头脑的人来说,这事的确是大问题了,是生意场上关键转折的时候到了。 顾离思索该如何开导传青:“事实上,做生意确实是不好做,同行相斥,市场就这么大,大家都在抢饭吃,别人吃的多了,自己就吃的少了。如果这个周家粮铺真的搞免费送货的手段,你们小铺子一开始可能会受到冲击,你要么就接受现状,只吃散客的生意,要么就也免费送货,拉牢老客户,再从质量上入手,时间长了许会看到成效。” 传青愤愤道:“关键是他们还低价倾销!也不怕亏本!” 顾离也不好多说,就今年这样的年成还这样做,可能真是有问题了。两人都沉默了。 屋子里靠墙立着的一个自鸣钟咯吱咯吱的走着,传青看着那大大的钟下摆锤一左一右晃着,心里烦躁不已。 他又想到刚进门看到的景象,不由担心地问:“二哥,我看你家铺子原来生意挺好的,今天好像也有点那啥,是不是也受到了周家的冲击?听说他家还有绸缎庄的。” 顾离点头道:“没错,他们在闹市繁华地带也开了一家绸缎庄,打得是金陵周记的名号,如今也做促销呢,但是对我们的冲击应该还好,我们做的是长久生意,也更高档一些。现在不光做布匹,还做成衣,而且款式我也经常上新,因此老客户倒也是给面子。”说到这里,他起身踱了几步,看窗外瑟瑟的秋意,缓声道:“如今就看各家服务如何了。” “二哥,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传青巴巴的看着顾离,“我只想能把铺子开下去,能早日还了债,可,现在看来,怎么这么难呢” 顾离伸手拍了拍传青的肩膀,说道:“你家欠了外债,这事有点不好办,当初你缺银子来找我就好了,如今之计,只有先压缩生意,我的意思是,先关了一家铺子吧,房子卖了,还掉欠银,反正你有粮在手,慢慢来,哪怕只做小户生意也能做下来,实在不行,也只能跟他们拼低价了。” 传青暗忖,难道真要关铺子吗?可是不关的话,每天的成本,伙计的工钱,那都是实打实的花费啊,还有那借款的利息,就算关了一间铺子恐怕都不够吧?难道当初借银子做错了吗?难道真到了要卖铺子卖田地的时候了吗?他都不知道怎么离开的顾家绸缎庄,只浑浑噩噩的回了老宅子,关上门也不见人。 最后,经过和陈夫人c吴掌柜商量,还问了那越发阴郁的大哥传起,传青不得不忍痛关闭了一家城北的粮铺,卖了铺子二间门面并后面的二进宅子,把当初欠钱庄的钱还了一大半。当初借了一万两白银,现在加上利息居然已经到了一万五,只剩下五千两不知道何时能还了。钱庄的人也是欺人太甚,竟说如今世道不稳,陈家粮铺生意也不好,不知道能否还得上,硬是要去了陈家老宅的房契,不然就要立刻归还剩余银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陈三叔回来了 一弹指顷浮生过,陈家的日子也是如此。 传起已经可以拄着手杖独自行走了,只可惜当时被打之后,被路过渔民搬到岸上时,没有注意伤腿,因此他的右腿不可避免的留下了跛足的后遗症。他如今也不管铺子的生意,只是在房里看书,人也变得寡言少语。 传青仍然是田里c铺子两处跑,忙的整日不见人影。传贤也依然在族里学堂念书,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他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如今倒是刻苦攻读,改了以往浮躁跳脱的性子。 凤娇较之以前也是一下子沉静下来,每日只是在房里绣绣花,抄抄经书,如非必要绝对不出宅门一步,竟是心如止水的况味。 顾离来过几次拜访陈夫人,也帮忙处理过一些事情,陈家都拿他当子侄看待。陈夫人心中还是中意顾离做女婿,每每暗示凤娇,她却只是摇头,也不多话。陈夫人只当闺女心伤父亲过世之痛,再说守孝一年才过半,也就淡然了。 转眼到了年关下,虽说今年年景不好,但是一年忙到头,过年了总是要好好过的。陈家还在孝里,也没有大肆操办年货爆竹,就准备自个家里吃顿年夜饭,守守岁罢了。 小年这天,正好在四九里,天寒地冻的。老话说,三九四九神仙难下手,南方冬季湿冷的天气让人常常冻得手脚发木。凤娇正和母亲在房中闲话,屋子里点了两个炭盆,厚厚的棉布帘子密密垂着,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这时,门帘却挑开了,小丫头环儿探了个脑袋进来,叫了声:“夫人,有客到。”陈夫人一招手,“环儿进来。”小丫头就欠身进来,回头又好好掖住了棉帘子,屋里暖气一烘,她有点发皴的脸就慢慢红了。 陈夫人看环儿手指头红通通的,就努嘴说,“去炭盆那儿烤着,别冻出冻疮了,仔细年年都得。”看小丫头甜甜“哎”一声,又问:“这么大冷天,又过年了,谁还来家做客啊?”环儿就道:“不知道呢,就在前堂立着,好几个呢。” 陈夫人起身整整衣服,又拿了一件大棉袄披身上,“我出去看看,凤儿你和环儿在房里待着吧。” 大堂上居中立着的,却是让陈夫人万万想不到的,陈家三叔,也就是陈老爷陈炳坤的三弟陈定坤。 他如今也年近半百,头发也皆花白了,穿着半旧不新的粗布棉袄裤,原本在打量屋子,听见陈夫人进来,扑过来“扑通”就跪下了,扯着她袖子叫了声:“大嫂子!我大哥怎么就去了!”就掩袖哭起来,他身边跟着的男男女女三四个人也都跟着一起哭起来。 陈夫人不禁皱了眉头,细打量下果然是那个陈老三,顾不得惊讶,连声说道:“他三叔,居然是你!你,你快起来。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稳重些。”她左右一张,屋里就只有门上的小厮张全儿在,连忙使个眼色,张全儿点头,趋上前一把扶住了陈三叔的胳膊,暗暗托住,说道:“三老爷,您快起来。”陈老三就势站起来,眼巴巴就望着陈夫人。 陈夫人暗叹,这老三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她环顾其他几个人,有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看着像是老三的儿子,还有个女的四十多的样子,打扮花哨,红袄绿裤,看着不像正紧过日子的人。她看着陈老三问道:“老三,这几个可是你家人?” 陈定坤黑黑的脸膛,偏瘦,额上三四道抬头纹,嘴角有很深的法令纹,一双混黄的眼睛总是不大张得开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没有精气神。他扫一眼那几个,对陈夫人说:“大嫂子,这俩是您侄子,这个婆娘不是您弟媳妇,是我相好。”那女人听了这话,嘴一撇转头看别处去了。 陈夫人点点头,说道:“你大哥的事说来话长,这个时辰你们可用过饭了?”见老三摇头,就吩咐张全儿,去厨房叫环儿他娘准备几个人吃的,先对付对付,过一段时间就吃晚饭了。 陈家老一辈陈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如今只剩了老三一个了。两闺女年长,都早早嫁人在外开枝散叶,多年也不曾来往了。老二陈福坤早年间身子一直不好,病病殃殃拖到而立之年,也没成家留个后代就撒手走了。 这老三年纪小,陈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才是十五六岁,在外头偷鸡摸狗,人嫌狗不理。有几次还偷了陈夫人的嫁妆头面去卖了换酒吃。陈夫人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可有次竟把她一副金耳坠子偷了去,她气的不行就告诉了陈老爷,陈老爷又去老太爷面前告一状,老太爷一怒之下打得老三哭爹喊娘跑了出去,从此就没有回来。 这一晃多少年了,那时正好碰到河水大涨,老太爷一直以为老三可能就淹死在水里了,捞了两天无果也就断了念想。 哪知道今天居然全须全尾的出现在面前,还带了俩儿子,看来,这些年不仅活下来了,还在外娶妻生子,只是看着日子却是过的不怎么。陈夫人看着这一家子呼噜呼噜吃面条的样子,这心思就转开了,年关下来投奔,这是准备不走了?那两儿子也没带个家眷,是不是还没成婚?难道还要为他们筹办婚事?还有那女人,无名无分就这么跟着男人,估计也不是亮堂地方来的。这一琢磨,顿时心里就像吃了黄连,苦不堪言。 等陈老三几个吃饱喝足,凑手还要上了一壶茶,抹嘴剔牙的功夫,陈夫人就问:“老三,你们是回来过年啊?” 陈老三往地上“扑”吐了个肉沫子,心道:“这大嫂也忒小气,下碗面条就弄这一块肉,薄的还不够塞牙缝呢。”他看一眼陈夫人,说道:“大嫂子,现如今世道不好,我原本在外头也弄点营生的,如今也做不下去了,就想着大哥这儿条件好,就来投奔大哥啦,都是自家亲兄弟,一根儿藤上下来的。如今我也一把年纪了,也要落叶归根嘛。谁曾想,才进村子就听到这个噩耗啦。”说着,又佯装抹起了眼泪。 提起陈老爷,陈夫人免不了也是红了眼眶,但老三自小也没个担当,给他说那许多也没用,只好捡些紧要的说了,只说陈老爷被人诬告被衙门打了一顿,然后年纪大了,救不过来了。听得老三又是哭骂老天不公c又是怨怪气运不好,总之骂骂咧咧好一顿才消停。 陈夫人又问起老三的行止,陈老三却顾左右而言他,说道长久不回老家,准备在家休养一阵子,两个儿子与科考功名上无缘,本打算回来跟着他大伯学学经营的本事,可谁曾想大伯竟去了,咳。陈夫人看着老三一唱三叹,心想这就过年了,也算是过个团圆年吧,说起来当年他一走就杳无音信,严格来说也没有分家,就是回来大哥家里,吃吃喝喝养着也说的响嘴。遂安排收拾两间厢房,陈老三一家仨再加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这么住下来了。 过年除夕这天要祭祖,往年都是陈老爷带领家里族里一众儿郎,打开祠堂祖屋清扫,祭上三牲五果,请求祖宗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一切平安。 今年陈老爷故去,长子传起必须要立起来,主持一应仪式。陈家庄多数人都是姓陈,因此沾亲的带故的,浩浩荡荡也是不少人,一众老老小小按次序行完叩拜之礼,一些妇孺就回家置办年夜饭了,留下几个陈家男人略坐喝茶。 陈家最年长的当属陈老爷的堂叔,老一辈排行老五的五叔公了。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一直都不错,他平时不管事,生活琐事自有族里小辈儿孝敬,只有逢大节下或有重大事宜才出来露个脸。 此刻他端个茶盅咪了一口热茶,长长的稀疏花白的胡须可能略沾了些茶水,他用棉袄大袖子轻轻抚了抚,慢条斯理的说:“大侄子今年遭逢不幸,族里大家伙都难过至极。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都是命,也无法强求。我陈家百年前在陈家庄繁衍至今,虽不是名门望族,也有不少人口。如今族里家学孩子们也不少,好好求学将来功名也都是可期的。只如今大侄子一走,家里没个掌事的人,我看不妥。”他停了停,环顾一圈又道:“当然,大侄孙传起还在,只是我听说也不大管事?”他看着传起,等他答话。 传起坐在圈椅上,旁边茶几上靠放着一根手杖。他面色青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缓声道:“五叔公,我遭此一劫也身受重伤,如今有心无力,我二弟传青正在接掌店铺。他做的也很好。。”话没说完却被五叔公抢白道:“做的好?做的好能把好好一个铺子卖了?”语气却是带了怒气,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传起出走 传起看众人都盯着他,微微皱了眉头,说道:“铺子的事,也是没有办法,今年年成不好,粮食欠收大家是知道的,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卖掉一个铺子是用于周转银两,缓过来后再图后续。” “哼!”五叔公随身带的手杖,此刻正被他枯藤样的双手握住,“得得”的杵地有声,骂得中气十足:“当我老糊涂了?你们爹走了,你又是这个样子,如今家里就靠老二瞎捣鼓,老二他会个啥生意?好好一个少爷,整天就埋在地里,跟个长工似的,他能做好什么生意?那天,我去地里走走,好家伙,正撅着腚干得欢呢。” 五叔公辈分大,骂起人来丝毫不顾忌,传青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他低着头,心里委屈不已,等五叔公骂完,他辩驳道:“五叔公,我去田里看庄稼长势如何,也是做生意之道,铺子的事我已经尽力了。” 五叔公一摆手:“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尽力了,我知道你尽力了,自小性子就温吞,我只问你传起,你爹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如今就是瘸了也不该放着家业不管,你这样子对得起你爹吗?” 他看传起始终低着头,也不答话,真是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好好,看样子你就要这样死气沉沉下去了,老二又靠不住,但陈家却不能倒,族里那些靠着陈家土里刨食的长工也不能等,我看,这个族长你也无力承担了。”传青听了猛地抬头,他看哥哥还是低头不语,不禁急得握紧了圈椅的把手。 五叔公继续道:“还好,老三回来了,这多年老三在外头也见过一些世面,我提议由老三担任族长之位。”传青转头看着一旁双手掖在袖笼里的三叔,这三叔不声不响的,才回来啊,就看上了族长之位吗? 陈老三始终不说话,缩在圈椅里,眼皮耷拉着,看起来一副就要睡熟的样子。 其他几个族里的堂叔伯们,也都互相窃窃私语,可听到传起的耳里这些窃窃私语却是“如雷贯耳”:“瘸子,瘸子”他一直不敢出门,害怕听到别人的议论,哪怕是家里至亲眼里惋惜的目光都让他愤恨,他不要他们的可怜,不要这些庸人的同情更痛恨他们的指责。 他告诉自己,吸气吸气,用尽一切力量平息内心的奔腾:“五叔公说的,我无异义,但是我爹为整个陈家,奋斗一辈子,族长之位不该从我这里传出去,我自力有不逮,但我二弟一定可以担好这副重担,再不济将来还有我三弟。从今天起,族长之位就由我二弟担任。他日三弟长成,若二弟不愿意就再传给三弟。”说完,也不等五叔公及其他长辈的答话,拿起一旁搁着的手杖,紧抓得骨节泛白。 他起身,顿了顿道:“五叔公,族长之位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只是事关家族未来,还是要找德才皆备之能人胜任。” 陈老三一听这话,立马也不睡了,跳起来道;“嘿,大侄子,这是什么话,我回老家也无意什么族长之位,是五叔力邀,可听你的意思,我还不够格,还缺乏德才?你今儿非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可。”他看传起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急道:“大侄子,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啊你!” 五叔公气的拍桌子,冲外头叫道:“孽障,孽障,如此目无尊长,我当着族里长辈替你父亲教训你也使得的!”外边“得得”声慢慢远去了,众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传青只好也站起来,对五叔公道:“五叔公,侄孙无礼,家中还有很多事,我去了。”急忙出得屋子,也不管里边议论声大了起来,只是快步追着传起而去。 这边传起虽一怒之下强撑着走了出来,到转了两个弯,他就慢下来了,右腿膝盖传来的隐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传青追上传起,想要伸手扶一把,可偷眼看大哥如冰山一样的脸色,只得又缩回去,跟着传起落后一步兄弟俩就这么慢慢走着。 “大哥,你不要在意五叔公的话,你以后都会好的,陈家也还会兴旺起来的。”传起闷头不语。歇一会儿,传青又说:“三叔这次回来,估计也是暂住,就算要长住,那也没有一辈子都住长兄家的道理。长辈都没了,实在不行分家好了。我看他也没个正经营生,俩儿子也好吃懒做,这样的人还做族长,陈家交到他手里,几天估计就败落光了。” 传起终于停下来,看着弟弟,说道:“所以,二弟,你一定要好好经营家里生意,好好保住陈家,不要让九泉下的爹失望。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帮你什么,有什么事犯难的就找顾离出出主意。” 传青听了,不由腹诽:“大哥,那你倒是出来主持啊,我赶鸭子上架哪有你好啊!”可是他不敢说,大哥在家里一直很受爹娘的重视,也寄予厚望,小时候奶奶又宠得过了头,因此养得性子颇有点自负,如今他终于肯走出他的屋子,怎么敢再惹他发怒。咳,他也无话可说了,只好诺诺应声,兄弟俩一道慢慢往家走,正午的暖阳也没照的人从心里暖出来,唯有远处孩童嬉闹着一声声燃放爆竹的声音,空气中偶尔弥漫的硝烟味,象征着一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按理各家都要一早起来互相拜年,只是今年陈家有孝,因此陈家众人除夕夜守岁守到将将天明,也就都去睡了没有起早。 直到下午,才陆续有人起来,小辈们都到陈夫人房中磕头拜年得压岁红包。陈夫人准备了一些条糕,用红纸包起来,再准备一些红色荷包,塞一些碎银子,抓一把饴糖,孩子们都欢天喜地领走了。一直到厨房端了红枣元宵来,陈夫人才发觉大儿子今天一直没见。她看房里笑闹的传青c凤娇,孙子允哲,还有老三家的俩儿子都在,唯独没有传起,心里莫名的有点牵扯。放下汤碗,她对传青说:“你哥呢,怎么不来娘这里拜年啊,你去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传青应了声就去了。 只过得一会儿,他却急着跑进来:“娘,大哥他,离家出走了!” “你说什么!”陈夫人惊得猛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传青:“他离家出走?他腿不好,他怎么离家啊?” 看传青手里撰着一张纸头,连忙劈手夺过来就看,信中是传起的笔迹没错,大意就是:他现在已经成了废人,不想再拖累大家,也不想再被人耻笑,想出去走走,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也许能解开心结,也许就了此残生。只遗憾尚未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希望母亲不要责怪,也不要寻找他。儿不孝,传起叩上。 陈夫人只觉眼面前一阵晕眩,脸色一变摇摇欲坠。一旁的凤娇一直紧盯母亲的脸色,此时急忙伸手稳住了母亲。陈夫人目光失神,吓得凤娇急唤:“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陈夫人捶着胸口,哭道“我的儿啊!”却一口气没缓过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一下儿女们都急慌了,叫喊大夫的,掐人中的,忙的一团乱。好不容易掐醒了,陈夫人缓过一口气却一直不睁眼,只是眼泪不停流出来,嘴里念叨着:“儿啊,儿啊,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传青看老母亲醒了,交代弟妹守好母亲,转头就骑马出去找传起了。他一路疾驰,村子里很是热闹,孩童们都在家门口玩耍,到处是过年喧嚷的气氛,可是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看不到那个落魄的身影。 今年过年没有下雪,路上也没有结冰,一路过去倒是顺畅,只是离扬州城一半的时候,传青突然想起来,大哥腿不好,应该走不快,如果不是雇了车肯定没有到这么远,只是昨晚守夜时,大哥说身体不适不到子时就回房休息了,如果那时候就走了,到如今也有□□个时辰了,就是慢慢走估计也要到这里了,可是如果他后来雇了车呢? 扬州城如此之大,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打定主意躲起来的人呢?如果他没有去扬州城去了别处呢?传青一路打马飞奔,冬日刺骨的寒风刮得脸生疼,可是他依然尝到了眼泪苦涩的滋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知道,这个家不能没有大哥,母亲不能,他也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张二富成婚 不必说陈家这个年过的有多糟糕,陈家众人的心有多担忧惧怕,只说说这今年刚刚荣升新郎官刚满三天的张二富,他的心情也一样的糟糕透顶。 腊月二十八,忙忙叨叨的,曹家终于把大姑娘嫁过来了,曹老大松了一口气,宛如卸了身上一个大包袱。张二富他爹也松了一口气,自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肖逆子终于有人管了,好像功夫还不差呢,就从儿子那哎哟连天浑身痛的样子,但脸上却好好的一点没事,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媳妇是个练家子,懂行,哈哈!所以当那逆子第三次跑来告状的时候,他依然心情舒畅,嘴角的笑意快要憋不住了。 “爹!爹啊,我的亲爹啊!”张二富喊冤的节奏都快唱上了,做爹的心里都要为他打点子了。“你说啊,你给我找的这什么破媳妇儿啊,见我一次打一次,第一晚就打的我下不来床啊,有这么做人家媳妇的吗!”张二富的苦水倒不完,这三天天天来哭诉一次,都快变成小白菜了。 张管事心说,“那是,谁让你刚入洞房,就冲人家姑娘说,哥们,你走错门了吧?今儿二爷我娶媳妇啊!哎我那媳妇儿呢?哼哼,瞧瞧,把媳妇这么埋汰,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便宜你了。” 他斜一眼他那窝囊儿子,也不说话,因为他自个儿会接下去:“我知道,我知道,那晚得罪她了,可我那不是喝醉了嘛,新娘子不应该娇羞的低着头吗,可她大大咧咧在那喝酒,也不穿红嫁衣,也不披红盖头,我哪知道这个脚都快翘上桌子的人是我媳妇?她哪点像个女人样儿啊!我这倒霉催的哎。”张二富郁闷的倒完苦水,朝他爹酒盅里看一眼,得嘞,又把我这苦水就酒喝了。“爹啊,我还能退了这亲不?”他苦哈哈看着老头。 张管事筷子夹一个花生米,悠闲的放嘴里嚼,含糊的说:“你说呢?”哼,洞房都入了,虽然眼看着可能还没能上床,但是再彪悍的女子家,与名声也是看的很重的,想退婚?哼哼。“今儿好好陪陪你媳妇儿,明儿不是要回门吗?可别再让你老丈人打了。”这不孝子,这二十多年尽跟着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了,这会儿真是心情舒畅啊,那真是看天天蓝,看水水绿! 张二富脸一绿,想想那彪悍的女儿,估计老丈人也不好弄,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房去带那女人上街逛逛吧,好像昨晚她说今儿要出去买东西的? 他一路晃荡回到自己房里,冲房里正在拭剑的女人说道:“媳妇,在屋里待着多闷,明儿要回门,我们去街上逛逛?”看看,哪有年轻的小媳妇拿拭剑当消遣的? 新嫁娘曹大姑娘手不停头也不抬,说道:“行啊,等我一会,马上就好了。”等把那天天伺候的宝剑放好,就见自家这个窝囊夫君正靠着床栏打盹。她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彪悍”了?新婚三天来,他都是睡窗边的榻上的,当然新婚当晚是榻上也不让睡的。他居然把自己当男人,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好歹自己那天一大早起来就被母亲摁着化了半天妆了呢,就因为一天都没吃过一粒米,身上的大红嫁衣层层叠叠繁琐的不行,自个儿又饿得等不及,所以就自己动手掀了盖头脱了嫁衣只剩中衣小袄,怎么舒服怎么来,吃的开心就没注意形象,谁知道这个倒霉催的偏偏那时候进来呢? 真是好笑又好气,她又想起这人被打得哭爹喊娘,第二天早上就去公爹面前告状,谁知道公爹却装聋作哑,还赏了自己沉甸甸金手镯一副并一封好厚的红包,婆母也是对自己爱重之极,倒像是自己是他张家亲生的女儿,而这个夫君却是外面捡来的,正眼都不想多看一眼。 所以嘛,母亲耳提面命新婚的时候要做好规矩,否则以后后宅可不得掌控,这么有道理的话,自己可是要坚定执行的,就看父亲虽在外面呼呼喝喝雷厉风行的,在母亲面前却是软面泥人一样的性子就知道,母亲的话是万金难买的。这几日先摆好自己的位置,哪怕给人凶悍一点的表象也不怕,毕竟这后宅里还有个妖里妖气的妾呢,哼,且容她几天。 她右边嘴角一提,心里一声冷笑,对那睡得点头搭脑的家伙说道:“这么困?要不就不去了吧?”见他毫无反应,又推了一把:“夫君?” 张二富一个收不住差点栽一跟头,吓得一身冷汗:“什么?啊?可以走啦?”曹瑜又摆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嗯,走吧。”张二富看得心里一个咯愣:“哎哟,还是别看了。”俩人收拾好出门,一前一后,逛逛铺子,买些新式点心,其实回门的礼数张二富他娘早已准备妥当,这俩也就是在家闷得慌,出门散散罢了。 第二天一早,车夫赶着马车,载着新婚两夫妻就回了娘家,行了个把时辰就到。曹老大负责照顾女婿,因此把女婿叫过去好一顿盘问,张二富一头虚汗,恭敬站着答话。而曹姑娘这边呢,曹夫人听完姑娘的一番话,几乎笑得打跌,倒弄得曹瑜一副尴尬模样:“娘,您别只管笑啊,您看,我这么对付他对不?” 曹夫人连连摆手,好容易才止了笑,说道:“错大了,闺女!”见姑娘一副不解的样子,暗叹这头生闺女,被她爹养得跟小子一样,女孩子家的细腻手段一样没学到,这可怎么好,没法子还是要好好教她: “头一桩,你是新娘子,出门前娘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收收性子,怎么也得给你夫君一个温婉的第一印象啊!纵使他出言不逊,你也不能动手打他啊,你嫁给他,是要和他过一辈子,哪里是对付敌人一样的?还这么对付对吗?这第二桩,新婚之夜,怎么也得洞房啊,你这三天听你的意思就让他睡榻上了?这女人女人,笼住男人的最终手段还不就是你的身子吗?他在你这儿得不到,以后一旦熄了心思,你就是想让他回来他都不回了。”真是,曹夫人恨铁不成钢啊,抬手一指头戳在曹瑜大脑门上,“真是,说你什么好哟!” 曹瑜被娘一顿打击,颇有点不以为然:“娘,不至于吧,他还是天天往我屋里歇啊,也没去那个妾那里,可能他就是吃我这套呢?”她暗地撇撇嘴,转头摆弄自己衣裳腰间垂着的一根丝绦。 曹夫人嗤笑:“哼,就吃你这套?他是男人啊,有这么作践自己的没?这事儿啊,我瞧着,说不定是你公爹管着,不让他去别处。这么说来,张管事还是有分寸的人。”曹夫人点点头,看闺女还是一副“爱来不来”的表情,不禁又笑骂:“你啊,别不当回事,听娘的,回去好好找个台阶下了,把洞房该做的事做了,以后稍微悠着点□□,来日方长,女子就是那绕指柔,你要以柔克刚,不要硬碰硬,听到吗?” “知道啦,知道啦!”曹瑜知道如果你不是马上应和母亲的话,她会有三天三夜的道理等着你。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刚想出去见见妹妹,又被她母亲叫住:“你夫君那个妾,你是怎么打算?” “就是敬茶时候见过,穿得妖里妖气的,眉目没有看清,看着还算识时务,我先不打算动她。”曹瑜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唔,这样也好,毕竟你才过门,急着发落以前的妾,与名声上不好听。等以后看看,你如生了儿子,她要是不作妖,那就留着,要是作妖你就找个由头发落了轻省。”曹夫人说完,曹瑜就又一面“知道啦”,一面利落出门去了,留下曹夫人好笑又好气,定下心才想起来,又细细准备给亲家的回礼。 话说在曹老大一番又压又打的教训下,张二富终于得以平安带着媳妇回家,这一份飘了一天的心啊,终于是踏实落回了腔子。他坐在马车上,身后是一帘之隔的曹瑜,他想起出门的时候,丈母娘摆着脸子数落曹瑜,说姑娘不该如此逞性子,又对他说道“姑爷见谅,咱家姑娘打小性子急躁,但是心地那是顶顶好的,对自己人那也是没说的,以后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当时曹瑜那一脸的无奈憋屈,那低眉顺眼的样子,自己咋瞧着这么顺眼呢?居然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还是我小霸王么?!只是自己脸颊上的酸是怎么回事? 当晚,两个经历过几天的斗智斗勇的新婚夫妻,终于在张管事的催促下,张二富酒壮怂人胆,终于是把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做了,当然,第二天他仍然是带伤出来的,只是这次却连脸面也保不住了,鼻青脸肿的,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志得意满的,虽然笑起来很难看,完全不是他英俊潇洒的往日模样,但他却有一种翻身做主的成就感。哼,女人,你再怎么凶悍,还不是要被我压着?既然老子退不掉了,那就好好享用,只是辣是辣了点,滋味却还是很好的,哈哈! 喔哟,疼死了,这小娘皮,出手真够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暂时脱困 沉浸在征服与被征服快感中的张二富,当然不会想到他曾心心念念的凤娇姑娘如今正在面临艰难的抉择。 自传起离家出走,陈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找了几天,头发丝也没找着一根。 凤娇的娘日日夜夜盼着消息,直到几日后,众人在村外几里地的河边找到一只传起的鞋,陈夫人就一病不起,她原本就没有主见,家里家外全靠陈老爷一力承担,就像一根藤蔓依附而生。如今接连长子受伤,夫君蒙冤惨死,还没缓过来,长子居然离家,有可能就跌落河中不知去向了,这叫她一个妇人还有什么意念活下去,抱着求死的念头,陈夫人的病一度沉疴,三天水米不进,真是急死凤娇传青几个子女了。 凤娇在母亲床前衣不解带,生生熬得如花年纪的姑娘瘦的形销骨立。一滴滴米汤喂进去,一滴滴药喂进去,许是听到了凤娇在床边的哭诉,许是听到了传青在耳边的喃喃,十天后陈夫人终于缓过一口气,也终于可以自主吞咽饮食,让同样熬得两眼凹陷的传青终于松了口气。 总之,陈夫人坚强的挺过来了,她看着围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眼里担忧的目光,终于真正放松心神大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人是需要有个发泄的渠道,一场痛哭过后,陈夫人慢慢的开始好转。半月后,她就能在院子里转圈漫步了。而她大好后第一个愿望,就是要把凤娇许配给顾离。 凤娇惊讶地看着母亲:“娘,你怎会这样想?顾二哥经常来咱们家,是因为他和二哥关系好,二哥生意上有难处,经常请教他的缘故,哪里像你说的是对我有意啊?你不要乱点鸳鸯,臊死人了。” 陈夫人把脸一沉,说道:“我一把年纪了,看个人会看错?这次我能醒过来,就是舍不下你们兄妹几个的婚姻大事。你二哥早已经定亲,我不担心他。你弟弟还小,前儿你二嫂过来看我,我已经给她说了,长嫂如母,她小叔将来的婚姻大事,要她上心了。所以只剩你了,你早点嫁出去,我就心安,我去地下见你爹我也不怕他说我。” 凤娇扶额苦笑,娘啊,又来了。现在母亲一动就拿要下去见爹咋咋的说事,真是服了她了。“嗨呀,娘。你不要老是要去见爹了,爹如今可能找着爷奶他们,凑桌儿打麻将呢。你如今只安心好好的,等二哥秋天成了亲,明年你一准又抱个大胖孙子。” 陈夫人道:“那就算他找着你爷奶了,那还缺一个呢,正好我去了,凑一桌。哎哎,你不要跟我这打岔,顾离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没有拒绝,只有点不好意思,说要爹娘做主。这还不是同意了吗?他爹早就带他过来相亲了,能不同意嘛?”陈夫人说着就有点得意,想起顾离那小子,当时一副腼腆脸红的样子,心里就高兴,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么? 凤娇已经无话可说了,母亲这一厢情愿的,还是自己女方这边提出的,这不是太那啥了嘛,顾二哥人是很好,以前自己心有所属所以看不到他的好,但自从爹出事后,他隔三差五的就来家里,亲和有礼,俨然顶替了大哥在家中的作用,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弄得家里上上下下都挺喜欢他,尤其是环儿那小丫头,不知是不是被收买了,见天的夸他好,顾离哥哥长,顾离哥哥短,在她耳边叨叨叨,叨叨叨,她下意识的掏掏耳朵,唔,别不是真有老茧了吧?这一天天的,原来心里的那个人,有多久不曾想起了? 过了正月,天就一点点暖和起来,母女俩在小院里边走边聊着顾离,竟也不觉得冷,而顾离此刻正在传青的房中聊着生意。传青自打还了大半的欠银,虽然压力少了许多,但依然是捉襟见肘,加上周家的粮铺一直以低价销售,陈家逼不得已也只能低价,所以更是雪上加霜。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有了几丝白发。顾离看在眼里,也是颇为传青着急,所以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说服传青,接受自己的银子,先去还清银庄的欠款再说。可是,耿直的传青竟是不肯接受。 “顾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陈家好,但是这笔银两毕竟不是小数,我也不知道哪天能还得起,我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 顾离简直要骂传青迂腐了:“你怎么如此不通?你既叫我一声二哥,我也就不拿自己当外人,先不说我们爹那一辈的交情,就说我爹当时遭遇匪徒,不是你爹救助,此刻哪有我顾家的今天?如今我们哥俩也是交情颇好,你就当是从我这儿救个急,我不要你急着还,也不要收你利息,不比你从银庄借银子强?” “可。。”传青词穷了,他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总觉得如此一来,自己和顾二哥就不是平等的了,他深深地无力恨自己嘴笨,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嘴巧有用吗?他被顾离训得抬不起头,挣扎半天终于抬头说:“顾二哥,你说的我会考虑,此事我和母亲商量一下吧?” 顾离盯着传青看,看他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才放心地点头:“该当的,你告诉伯母,我不要孳息,只希望尽我子侄的心意,帮助陈家渡过难关,也是替我爹爹还了当年的情。” 传青点头,“嗯!多谢二哥!”。顾离笑笑,拍了拍传青的肩膀。 当传青把顾离的意思说给母亲听后,陈夫人却和一旁的凤娇对视了一眼,这一眼,说不清是何种心情。是啊,如果陈家得到顾离的帮助,确实可以缓一口气,以后生意可以慢慢做,银子慢慢还就是了。但是如果借了银子又许了闺女,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卖闺女啊,女儿的婚姻大事却蒙上了一层交易的色彩,让人不禁扼腕。 凤娇想要拒绝,这样就不用担心认为是看中了顾家的银子才答应的婚事,更何况,顾离还没提亲事。她如今不去想终身大事,只想安安静静陪伴母亲,父亲走了大半年,家里状况又不好,还是安稳点吧。 可是陈夫人却不同意,她觉得此事并不冲突:“我看顾离是真心喜欢你,你们实在是很相配。家里的情况,一码归一码,我们接受顾家的借银渡难关,以后一点点还就是了。只是如今还在孝里,等过了秋天,你二哥成亲后,你们再成亲就是了。”她现在什么都可以不管,就是几个孩子的终生要安排好,人生苦短,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去见老爷了呢? 凤娇苦恼不已:“娘!娘你别这样啊,我不想这么草率,我。。。。”话没说完,就被她娘打断: “你还想什么?还等什么吗?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自己个儿做主。”陈夫人不由自主心头火起,她不想对唯一的女儿说重话,但是不得不说:“有些事发生了却不能当没发生过,以前你父亲太过宠你由着你这么自由散漫,如今却是不行了,”她抚着胸口,喘一口气,又压低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不许再去想那不该想的事。” 凤娇两眼已经盈盈欲滴,她虚弱的回母亲:“娘,我早已说过了,我什么都不想。。。”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陈夫人眼中又闪过一丝心疼,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柔说道:“乖女儿,你听娘的,顾离是个好的,长得好,为人正直又善于经营,如今我们陈家也正需要这样一个人撑起门面。你以后处长了,就知道了,娘不会害你,啊?” 她还能说什么呢?除了点头,凤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许,有个大家都说好的夫君,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是吧? 在陈夫人的一力促成下,顾离很快请了父亲来陈家上门提亲,双方递了信物,说好三媒六聘的俗礼一切从简,等传青成亲的时候一起办礼,双喜临门。顾老爷尤其高兴,又另外送了凤娇一枚玉佩,说是传家之宝。凤娇看这枚环形龙纹玉佩,莹白色肌理竟有红色血丝,看来是非常有年头的宝贝,于是珍而重之的妥帖藏好。 在这之前,顾离也陪着传青,两人一起拿着银票去银庄还清欠银拿回了老宅子的房契,如今虽说还是欠着顾离五千两银子,但传青却感觉肩头的压力轻了许多。原本以为日子该好过点了,铺子生意虽不好不坏,但是只要手里有土地,庄稼人靠天吃饭,只要老天爷赏口饭吃,自己辛苦点就不会饿死,慢慢的也能把家业重新兴旺起来。可往往天不遂人愿,往往你想不到的人或事就会摧毁你的信心和所有的动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一波未平 陈家三叔无事生产,整日游手好闲,喝酒打屁,两儿子也一个德性。你要是安分守己只做个米虫,陈夫人和传青也还能接受,可是人都是不知足的,生活安定了,吃饱喝足了,脑子就开始想事了,果然,自回老家安稳了两个月不到,兄弟俩就出了事。 陈夫人和传青听了小厮张全儿说的话,简直要跳起来了:“你说什么?大狗子二狗子在外面惹祸打死人了?”好吧,农村人为了孩子好养活,都是起个贱名的。大狗子二狗子就是陈老三的两个儿子,大名叫陈秋c陈冬。老三没学问,就看孩子出生在什么时候,就起这么个节令的名儿。 张全儿心里腹诽,可不就是这两个狗子,他撇撇嘴说道:“就是秋少爷和冬少爷,我也是听人说的,说两位少爷这一段日子来,见天往扬州城里跑,主要就是去瘦西湖边上的春归坊,听说是。。。”他停下觑一眼陈夫人,见夫人紧盯着自己,只好又说:“听说是捧一个粉头的场子。由于没钱,因此两个人捧一个,而今儿正好这个粉头叫一个恩客截胡了,两个少爷年轻气盛,下手没有轻重,就给活活打个半死,我那兄弟跑回来跟我说的是,出气比进气多。” 陈夫人转头问传青:“他们去捧粉头,他们拿来的银子?” 传青摸摸头,道:“这事我也略知道一些,是吴掌柜昨儿跟我说的,他说两个少爷来铺子要钱,他不给,说要我的字条才可以放银,这两人就耍横,说什么陈家的家业他们也有份,非要银子,不然就砸了铺子,要是分家,说不定这铺子就是他们兄弟俩的呢。吵闹不休,生意也不好做,吴掌柜只好给了些散碎银子,共给过三四次的样子。我由于最近一直在田里,也没去铺子,所以昨儿才听吴掌柜说起。我今天就想来跟娘商议,是不是就分家得了。” 陈夫人听了,急道:“分家?哪里这么容易,你三叔那样的人,他肯少分一钱银子么?如果平分,这家业都是你爹这么多年辛苦创下的,那些良田都是你爹省着省着才买下来的,老三他出过一丝力气么?就这么分给他,他凭什么?他突然这么冒出来,几个人整天就是吃吃喝喝,庄稼活儿不干,那女人还整天挑剔吃的不好,我何尝没想过要分家?” 陈夫人气急攻心,等稍微缓过来一点,又想起过世的陈老爷:“老头子,你就这么一蹬腿走了,留下这些烂摊子给我,我可怎么办啊!”这种种的不如意,让陈夫人实在受不了,她无能为力,只摆手让张全儿去叫陈三叔过来。 陈老三一路气不带喘的跑过来,进门就喊:“大嫂子,张全儿说什么?我大狗子二狗子打死人了?” 张全儿在一边微弱的纠正:“是重伤,估计还差一口气。。。” 陈老三一摆手,“大嫂子,张全儿该掌嘴,我大狗子二狗子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虽没有读过什么书,可也是懂得进退的。我还打算今年让他们学做生意呢,怎么可能打死人呢?”张全儿张一张嘴,又闭上了,悄悄往边上缩缩,就当我不在好了。 陈夫人低头抚着额头,头又疼的厉害了。她朝陈老三摆摆手:“你去城里看看吧,别跟我这儿喊,我脑壳疼。” 陈老三一跺脚,他也慌啊,这俩小子这是作死啊,本来还想等家里情况好一点就提分家呢,好歹陈家百十亩良田呢,一亩市价不得有个□□十两银子,要是分到一半那就是好几千两啊,都够他们娶几房媳妇儿了,哪曾想这俩猴崽子这么急啊,怪道这几天总没见人呢!他嘴上说不信,心里已经信了十成十了,自己养的崽子自己没个数吗? 他一眼看到陈夫人旁边立着的传青,上前一把拽住,“好侄子,你跟三叔去,带上银子,说不定只是个误会,给点银子就能放你两个兄弟回来呢?走走,快走,人命关天哪!” 传青有心想扯回来自己的胳膊,谁知三叔竟是力气奇大,他只好回头对母亲说:“娘,你放心啊,我去看看,你好好休息。。”话没说完就被扯着走出了门。张全儿也一溜烟跟着跑出去了。 陈夫人喃喃道:“老天爷啊,陈家究竟是遭了什么邪祟了,这一桩桩的糟心事儿啊,何时才是个头啊!” 再说扬州城里春归坊,坊间有传言:“艳里春归处,朵朵竞相开”,说的就是瘦西湖畔的春归坊了。既有这样的艳名在外,坊里的姑娘自是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味道。自古文人骚客,自诩才情绝佳的读书人,或是为官风流的地方官,都爱来这春归坊踏踏春,买买醉。坊里的姑娘有清官的,也有艳官。清官当然只是陪着客人喝喝酒做做诗,也有那落魄的官家小姐飘零到这里,不得已做了清官。 无论是慕名而来的客人,还是扬州本地的客人,也大多算是有点人品,也不会强迫清官做那羞人的事。要想买个销魂,自有那艳丽无双的艳官儿等着您哪。因此一直以来,春归坊的龟公们都是闲等着打赏没事儿干的。可就有那不开眼的痞子,要挑战一下龟公们长久不练的身手,这不,地上躺着哼哼的两个就是。 两三个龟公聚在一块儿,看守着地上的人,其中一人叫郑大的,“碦”的聚了一口痰,用力吐在一个已经被打得估计爹娘都认不出的人身上,骂道:“敢在春归坊打人?真是寿星嫌命长,活腻歪了。你奶奶的,也不打听打听咱春归坊是谁人罩着,睁开你狗眼看看,有敢在这儿捣乱的没有?”可惜,两个人一个狗眼也睁不开。 另两个龟公笑开了,“郑大,他们现在只会哼哼了,当时两人打一人的狠劲哪去了,哈!”可不是,其他几人附和着,当时可够狠的,硬是把人家打得起不来了,他们听到姑娘尖叫跑过来,就看见那人口吐白沫了,这会儿送去医馆,不知道还有命没有? 陈冬陈秋俩兄弟躺在地上,浑身疼的提不上气来,脑子一片混沌。只好像略略听到自家老爹的声音,老大陈秋连忙挣扎着想起来,可旁人看起来他只是蠕动了一下。 陈老三一下子扑过去,原本还不敢认,可这两人的衣裳都是自己儿子的衣裳样子啊,刚刚试探着叫了声“大狗子”,那一个就动了一下,估计真是自家儿子吧?这一瞧,哎哟喂,这打的满脸的血,怪道认不出了。“谁啊?这是谁打的?”陈老三也不管儿子了,他要找人负责啊,这么严重要治得要好多银子吧? 郑大抬眼上下一打量,说道:“你,是他俩的爹?” 陈老三一梗脖子,“是我,我儿子是你们打的?好啊,青天白日的要打死人啦,你们都别跑,跟我去见青天大老爷去!” 几个龟公互相看一眼,都笑起来。郑大哈哈一笑,斥道:“有这么颠倒黑白的没有?还倒打一耙了。你儿子光天化日打死人,我们怕他们跑了,给他们留下了等青天大老爷断人命案呢。你来得正好,正愁找不到赔钱的人呢,你别忙,先把我家坊里被你儿子打架打坏了的家伙什儿给赔了。” 陈老三心道,这不妙啊。但是他一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当口习惯的就赖起来:“这不能够,你们瞎说,仗着人多是吗,我儿子都是好的,而且才十八九岁,能干这事儿?你们肯定欺他们年轻,抢了他们的银子吧,还把他们打成这样?这还有王法没有?”他一面耍赖,一面悄悄的观察环境,见整个院子只有传青现在站着的地方那一个门洞子,情急之下,又想伸腿去踢两个儿子,怎么还挺尸呢?跑路要紧啊! 郑大都给气笑了,“嘿!我说你这个老家伙,说话不过脑子吗?我们抢他们的银子?他们不来咱们坊里,咱们去哪儿抢他们银子?路边上拉进来吗?我们可做不出。再说了,你儿子还小吗?他们都知道要睡姑娘了,都知道要争风吃醋了,还小?” 其他几个都笑,一人说道:“别跟他废话了,既然来了,也一并留下了,回头那客人死了,人家找人咱可都要交上去的。”龟公们都道是极是极,这边说着,那边就磨拳擦掌准备来抓陈老三了。 陈老三唬得“啊呀”一声跳出来,跑到传青身后,嚷着:“谁敢,谁敢?” 传青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拱手作礼,对这几人说道:“各位,呃,师傅们,我们才来,这两人是我兄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样儿了,您几位谁为我们解个惑?” 郑大看传青身板厚实,说话也算有礼,就把事情详细一说。传青听完,只能说,这俩是该当受这个罪。 陈冬陈秋兄弟俩就隔了一岁多,陈秋十九岁,陈冬十八岁,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原本该当为他们找媳妇的了,但是陈老三算计着陈家的家财,因此告诉他们暂且忍着,但到了年纪的人了,又略懂男女之事,如何忍得?于是缠着他爹要了一些银子说要出去见工,就来扬州城里,直奔那顶顶有名的春归坊。 恰好那天见的第一个粉头就是今儿出事的这个,叫做“小桃红”。小桃红其实不小了,已经二十有五六,做这事要的是年轻鲜嫩,她已经不很新鲜,因此要价也不高,因此一见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心里就愿意,银子少一点就少一点吧。这样一来反倒是让老鸨戳了一指头,骂她发骚。她嘻嘻笑,也不在乎妈妈怎么说,领着两个人就去春宵一刻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两个小伙子初尝滋味无法自拔,当然三天两头要来,可是银子没了,他们就去缠着吴掌柜要。等一得银子就尽数给了小桃红。 这一天原本小桃红身体不是太舒服,可是有个外地来的客商,以往每次来春归坊都是点的她的名头,这么一个常客她不好推却,只得强打起精神见客。这客商说好了只是来看看她,明日就走的。却不想陈冬陈秋俩兄弟会来。 她出得房来委婉推了陈秋,说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好好休息。陈秋原本也信了,就准备和弟弟回去陈家老宅再谋点银子。可偏巧老鸨送水果来,见了两兄弟就一撇嘴,也不说话,转身进了小桃红的房,就换了一副嘴脸似的,殷勤讨好那个客商。小桃红脸色尴尬,陈秋却不傻,气的要冲进去。谁知小桃红不偏帮还好,她怕出事就一味拉着陈秋不让他进房,彻底把个性子不善的陈秋激起了怒火。于是,招呼兄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客商一顿好打。 客商莫名被打,等终于缓过神才知道这两个半大小子居然来抢人,嗤笑不已,说什么“毛长齐了再来”之类的话,这下子好了,两兄弟不管不顾,只管往死里揍。等小桃红尖叫喊来了龟公们,那人已经口吐白沫萎顿在地。他们倒吓傻了,被几个龟公也是一顿好打,因此出现了只管躺着哼哼的一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一波又起 见到实在无可抵赖,陈老三也没有法子了。他恨两个儿子做事没个眉眼高低,这扬州城里有名的秦楼楚馆,上头会没有人罩着?能开在风景这么雅致的地方还生意长盛不衰,肯定是有官方的人撑腰了。如今怎么办?要是对方真死了人,那这两儿子得赔进去一个啊!天爷!俩败家儿子虽然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我陈老三就是护犊子!他眼珠子这么转着,嘴里却嚎着:“就算我儿子不懂事手脚没个轻重,那你们也不该这么打他们啊,他们还是孩子呢,要是也被你们打死了,你们都得赔命!” 郑大皱了眉头,叫道:“他们打人,我们是护院,怎么能放着他们两个打一个不管呢?再说了,他们刚还哼哼呢,且死不了呢!” 这两边吵吵起来,此时却有一众衙役呼喝着分开门口围观的人,上来就嚷:“刚才打人的人呢?”郑大立时点头哈腰:“大人们来啦,这俩人地上呢,这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怎么能让他们跑咯!”衙役一挥手,余人就两人一组,上去架起陈冬陈秋两兄弟就走。 陈冬陈秋凄厉哭嚷着不肯走,陈老三没命的扯住,“不能啊,大人,他们还小呢!你们行行好,啊?传青传青,快快!”他一面扯着儿子,一面招呼传青,努嘴眨眼的示意传青拿银子出来消灾。 衙役的头子还算是熟人,正是王班头。王班头拿眼一瞟:“呵!怎么又是你?”传青咬牙,要是有可能,他宁愿一辈子不曾认识过这个人,就是这个笑面虎,从家里带走了父亲,最后父亲却落得被屈打成招含冤致死的结果。他真想转头就走,可是眼看三叔向他求救,两个堂弟浑身是伤,也不知前途如何,只好压抑自己,对王班头抱拳道:“班头有礼了,这两个是我堂弟,不知道班头这是?” 王大头也抱抱拳,说道:“好说,陈家老弟,这两个也是陈家人?他们今儿在春归坊打了人,现在那人正生死不知,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行凶的歹徒捉拿归案,其余一概不知。” 传青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递给王大头:“班头受累,只是两个堂弟还年少,也不懂人情世故,还受着伤,请班头高抬贵手,轻着些个。” 王大头掂掂手里的银子,笑了:“好说好说。兄弟们,手底下有个数啊!”一众人拖曳着离去,陈老三一直紧跟,直到传青提醒,该当去看看那个被打的人情况如何,他才醒悟。 第二天,情况摸清了,这个外地客商当时被打得不轻,一气之下偏癫痫又发作,因此口吐白沫手脚抽搐,倒是吓得陈秋两人不敢再下死手,所以当时只是昏迷,等医馆医治过后就醒转过来,只是他有这个癫痫的毛病却是他的隐私,如今大白于天下,不由的老羞成怒,要狠狠治治这两人,所以报了官。他放出话来,他不差钱,就是要青天大老爷好好惩治这两个青天白日打人至昏迷的无法无天之徒。 见事情不能用钱解决,传青也是无能为力了,虽然既使银子可以解决,他也没有。陈老三整日奔走,缠着外地客商退了状纸。外地客商稍微养了几天也就好了,因急着要回老家,被缠得不行,只好退了一步说,只要两兄弟来诚心磕响头,再赔他三千两银子,他就同意退了状子。陈老三得到准话,回去就撒泼打滚的赖上陈夫人了,说道如果陈夫人不顾他两个儿子的死活,他就撞死在大哥的牌位前,和儿子一同去阴间找大哥还有老爷子评评礼。 陈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怒吼道:“你去找吧,让他们都回来,看看如今的陈家还剩下什么了,哪里还有银子?!”陈老三倒被惊住了,怎么陈家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了?看大嫂的样子不像假的啊?可是人不能不救,他可管不了这许多,转头又找五叔公哭求,说大嫂见死不救有违人伦啊。五叔公于是召集族中几个长辈,轮番来劝说,最后陈夫人灰心之极,说道:“传青,把家中的账簿拿来,所有田地铺子宅子地契都拿来,还有我们欠的债,一并给五叔公算算,从此就和三房分了吧!” 分家的事最终还是拿到了桌面上,陈老三回老家,只带了几张嘴回来,财产一概没有,等于是全要分陈老爷辛苦创下的家财。陈夫人虽肉疼不已,可是想到能甩掉这一房吸血鬼一样的人,她也就稍稍有点释然:也罢,当年陈老三被打走,确实是没有分家,老爷子后来也屡屡后悔,只恨自己出手重了,毕竟是幺子,时间长了就只记得他的好了。如果这么多年一直都养在家里的,也许陈老爷创下的家业真要被分去一部分的。 一旦想明白了,事情做起来就顺当多了,陈老爷生前总共置得最好的良田一百三十多亩,另有靠近河边坝上的两亩竹林地,打谷场的地也是私有,有大小五个院子的老宅子一套,城里粮铺一间,以前还有一些副业,如今也都歇业了。负债方面就是欠顾离的五千两银子,其余都没有。粮铺的账簿也有吴掌柜拿出来,往来清楚,目前两个粮仓约有粮食一万多石,按市价核算基本可以抵了欠款。 陈老三听说没有现银,傻眼了:“怎么?没银子?家里居然没有银子?有这么多地居然没有银子?”他怎么也不相信。传青就把去年发生的事情,拣要紧的说给众人听,五叔公等人听了皆不言语。 陈老三发急了:“那怎么办?我大狗子二狗子怎么办?难道真叫人给整死了吗?老天爷啊,你这是要亡我三房啊!大哥啊,你上来你说说清楚,你倒是帮不帮这个忙啊!”他居然像个妇人似得席地而坐,捶地大哭。 陈家众人互相看看,都不好说话。五叔公沉吟半响,说道:“我看,不如,分了一半的地给老三,铺子就给大房,老宅子也归大房,毕竟不是老大当年出去跑生意,后来又回来买田买地,这宅子还建不起来。” 陈老三虽在地上嚎啕,可耳朵却支楞着,连忙道:“老宅子都归大房,我们住哪儿啊?” 五叔公一拐杖作势要打,怒道:“老三,你为这个家出过什么力了?这些年在外头也不知做个什么营生,你啥事不干,倒是知道生两个惹事的坏种回来?啊?你再闹我就。。。”他扬扬手里的拐棍,老三就缩缩脑袋,不吭声了。五叔公又回头朝陈夫人说,“侄媳妇,我看,不如你就把他们一家现在住的小院给了他,另外让他开个门,就让他们单独生火,也算是独立出去了,啊?” 陈夫人已经无力之极了,她对这些人感到失望,也对人性看得透透的,铺子给大房?呵呵,那五千两债也给大房了?这几个吸血鬼是不可能自己从这宅子里出去的,也好,早点分得清清楚楚,以后他们再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就是打死她也不管了。 “五叔公,你说的是,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只是,我们老爷辛苦一辈子,当年出生入死创下的这点家业,也就只是有点田地可以留给后人。我们有三个男丁,虽说传起,”说到传起,她还是止不住难过,她停下拿帕子掖了掖眼睛,吸吸鼻子又说道:“只要一天没找到他的尸首,我就一天不信他就这么没了。他还有个儿子,所以,我只能同意分五十亩地给三房。”她的话虽然缓声慢道,却是有种不容质疑的坚定。 陈老三一算,自己生生吃了十五亩地的亏啊,他看五叔公不再帮他说话,大家都好像也赞成的样子,心里腹诽:“就算是老大赚的,可那也是为整个陈家赚的啊,我是陈家正紧三房,分一半不亏心吧?他可不想想这一百多亩地有他一分的功劳没有?陈老三这边低头琢磨,五叔公倒是不耐烦了,他又用拐棍顿了顿地,语带不满:”怎么老三,你还不愿意?别太贪心了啊!” 陈老三又委屈的说道:“五叔,不是我贪心,你看这次大狗子他们的事,要三千两银子才能摆平,我没有银子,要卖地,五十亩地按市价大概也就卖四千多两银子吧,那我还能剩多少?以后怎么过日子?” 大家又都叹,这倒是。陈夫人不语,五叔公看看她,又只好劝道:“侄媳妇,你看,要不再多给他五百两银子,以后过日子,两小子成亲都要钱,是不?” 陈夫人咬牙恨道:“五叔公,今天是要逼死我了,我家老爷置的地是如论如何也不能再分去了,他总是对我们说,有了地才有了根,我不想他一辈子心血付诸流水,也不想我儿传起有一天回来找不到他的根,所以今儿这事没得商量。” 陈老三眼珠子一转,说道:“那就卖了铺子。铺子也好值个几千两吧?” 这时不仅是陈夫人气的要吐血,一直站在旁边的传青也忍不住了,一直到现在,忠厚的他都想着能息事宁人,眼看着三叔为儿子的事也是豁出去了,此事不能善了,分了的一些田地,以后要是生意做的好了还能再买回来,可是他们居然动了铺子的脑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分家 “这绝对不行!”传青斩钉截铁的说道。父亲走时还留下两间铺子,虽说不是很大吧,可总归是两间,如今自己没照顾好生意,无奈关了一间,到现在他还暗自悔恨,不知道地下的父亲会不会骂他。现在居然连这一间都要卖掉,这是要倾家荡产的路数啊,不行!他看众人看他的目光,又不知道该如何驳斥了三叔的这个要求,只能反复说道:“不行,这是爹一辈子的心血。绝对不行!” 陈老三看一眼端坐不语的五叔公,又环顾众人的脸色,立马放声悲号:“大哥啊,我活不了了,你还不知道你最小的弟弟也有了后吧?如今这两个好孩子都要叫人家整死了啊,偏还有人见死不救,这还都是自家亲人,这是什么世道喔!”他真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大男人做如此腔调,实在不好看。陈家的叔伯们都言道:“咳,这算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嘛,这个老三真是!” 陈夫人跟看戏似的,轻蔑得一瓢嘴:“这么个烂人,他这多年在外头就靠这套把戏活着的?当年发洪水怎么不给他冲跑了,老天真是没眼!” 可是哭得太难看,祠堂里就慢慢有人来围观,陈家众人的脸面就没了,于是众人又都劝。老话说“会哭的娃儿有奶吃”,五叔公原本是不同意的,可眼看着老三这么不要脸皮,门外头又有人在指指点点,他只好站出来圆场面:“我说侄媳妇,老三确实有难处,两个孩子都还小,也不懂事,谁家没有个把熊孩子呢?爹妈也不能事事都跟着管着,对不?今儿这事着急,我就厚着脸皮,也请侄媳妇给出个主意,怎么帮老三过了这个坎,以后老三一家做牛做马的孝敬大嫂子你。这个主我还做得了,啊?老三!” 陈夫人心想,这个球踢我这儿来了,我才不做这冤大头呢。她又抽出帕子,掖掖眼睛,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五叔公你知道的,叫我出主意不是“瞎子找灯油瞎转悠”嘛?我只有一个主意,就是不能把我家老爷的心血都给败咯,至于三叔的救命银子,我拿不出。要么就是分那五十亩地,要么就拿我一家老小的命去填。”她整整衣角,不说话了。 “你!”陈老三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横的碰上不要命的,他一哭二闹的辙也就是对付对付五叔公这样儿的大男人,碰上本来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就没辙了。 他转头又巴着五叔公哭道:“五叔,五叔,我要是不回来就好了,我在外头漂了这多年,总想着衣锦还乡,回来好好孝敬孝敬五叔您,可是我没本事,呜呜!我没本事啊,我大哥又不在了,如今我死了婆娘,儿子也不知道怎么个前途,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五叔,您老行行好,等我死了给我个破草席子,不要把我扔外头叫野狗啃了就算积了大德了!”说着就起身要往那祠堂的柱子上撞。 五叔公想起这小子刚回来的时候,送来的那些个玩意儿,一个鼻烟壶看着是有些年头的,还有些银子c烟丝儿什么的,连忙喊左右:“那什么,赶紧的架住咯!”等两个叔叔架住了老三,又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一个大男人,遇到屁大点事就寻死觅活,至于嘛?你放眼看看,你就是拿了那五十亩地,给儿子把事儿了咯,就不能过日子了?好好的经营日子绝不差,今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在陈家还有点辈分,今儿就倚老卖老,把这家分了。” 于是,最终的决定是,陈老三得了五十亩上好的水地,两亩竹林地,一个小院子。陈家的竹林经营有些个年头,是老太爷那辈儿传下来的,不说大的就是小收益也还是不错的,农家里竹制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些竹子粗的可以做竹椅竹凳竹床,细的做了竹竿也可以往外卖,就是那粗竹子批下来的竹皮子,煮熟了晒干还可以编凉席。反正竹子都是宝,竹笋还是好吃的食材呢。就这样给了老三,陈夫人还是肉疼的紧,她看着随时准备往柱子上去的老三,真是恨不得生扒了他的皮。也罢也罢,但愿这辈子再不要见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孬货。 她转头对五叔公说:“五叔公既然这么分,我也不好多说了,但是有一条,老三一家必须从我家这儿搬出去,以后眼不见为净,不然我怕哪天想不开拿刀子上门去。” 陈老三又跳起来:“你!你个毒妇!” 呵呵,自古以来,分家就没有和和气气分了的,五叔公两边安抚,最后提了一条,陈家大房再出一百两银子,给老三远远的出去买房子或赁房子,从此大房和三房老死不相往来。 陈夫人应了,给传青钥匙让他去她房里取了银子和地契,两边签字画押交割清楚,总算是把分家的事弄好。 经此一事,陈夫人就跟打了场仗似的,筋疲力尽。她由传青掺着回了老宅,饭也不吃就睡了。 凤娇知道要分家,也帮不上忙,只能把家里打点好,无事了就里里外外的转悠。环儿看姑娘心思重重就想法儿说笑话给凤娇听,可是她自己哈哈笑个不停,凤娇却只是牵牵嘴角,算是奖赏。等娘和二哥一回来,她赶紧帮着扶着,只是觑眼看母亲脸色灰白灰白的,心里七上八下乱的不行,只是好歹没有敢多问一句。 分家风波过去了两天,陈家的五十亩地就给陈老三找中人卖了,由于急用银子,价格没卖的满意,拢共只卖了不到四千两,陈老三喊亏死了,但是也没办法。 陈老三拿着银子去外地客商养病的客栈,两人也不知如何商量,最终陈秋两兄弟被衙门各打了十板子,还去客商那里了一次,回头就跟着老三回来了。陈老三哭丧着脸,回家又把两个儿子打了一顿,陈秋兄弟俩估计也是知道错了,受了他们爹的打也不敢还手,只是那嗓门嚎得恨不得整个陈家庄的乡亲都听到。过了几天,陈老三找了个房子搬了家,那婆娘整天骂骂咧咧,指桑骂槐,最后还是不情不愿跟着搬走了。 陈夫人郁郁中又病了一场,陈家经历过这一场风波,元气大伤,粮铺生意也不是很好,传青整日愁容不展,他寻思着自己年纪轻轻,是否该像父亲当年一样,出去闯荡闯荡呢?现在就只一个铺子,由吴掌柜守着。家里的琐事妹妹也可以照顾,有重大事情还可以找顾离,毕竟顾离和妹妹已经定了亲,有什么事这个准女婿出面也可以。可是这事一提出,陈夫人就不同意。 “连你也要走?!”陈夫人惊怒。 “娘,我不是走,我只是出去找点事干干,我空有一把子力气,脑子也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就想出去走走,开开眼界,说不定哪天找到自己想干又干得好的事,我就回来了。”传青知道母亲不能再受刺激了,因此尽量和缓了声气说话。 “那也不行!我知道,你们都大了,雏鹰总要飞出老巢飞向天空。可是。。”她看着儿子,说着说着又要红起了眼眶:“你怎么忍心现在就要走?你哥哥走了,你爹没了,这一年家里失去了两个男人,我,我受不了啊,你从没出过远门,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你,你们。。”她又转眼看坐在床边给她掖被角的凤娇:“你们就干脆等我死了,由得你们想干啥干啥,想去哪里去哪里。”说着就捂脸要哭。 凤娇赶紧打包票:“娘,我哪儿也不去,我永远陪着您,只要您不嫌弃我。” 传青也只好无奈地说道:“娘,看你说的,我不过是想要快点强大起来,要不,爹的仇,哥的恨,谁来报?” “那,那你也得等成了亲吧?文凤等你这么久了,她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耽误了人家。”陈夫人擦擦眼泪,说道。 凤娇在一旁看着,忽然发现,母亲已经慢慢的把二哥当成主心骨了,所以二哥再不能出点什么事,如果她是男儿身,或许也能为家里分担点事。可是现在,为了让家里放心,也许嫁给顾离才是对陈家最大的帮助吧。 传青想了想,的确是不能辜负一直等着自己的文凤,等秋天成亲还有半年的时间,自己在这一段日子也好好跟顾离学学为人处事的门道,日后也好自己能独当一面。他看着日渐老去的母亲,无奈又心酸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顾离听说传青要出去闯荡,还是略显惊讶:“你想好了?” “嗯。” “有方向么?”顾离问道。 传青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望着窗外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走的远一些,看看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但是这之前,我想先跟你学学做生意的本领。二哥,你能教教我吗?”他转眼看着顾离。 顾离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咱们现在什么关系啊!”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笑意都不达眼底。 传青想到妹妹的婚事,凭顾离的聪明,他一定会猜到什么,他能毫无芥蒂的对妹妹好吗?还有那个人,他能放过他们吗?假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父亲和大哥都好好的,妹妹也依然是个开朗乐观的姑娘,而自己,可能已经成了婚和文凤两个举案齐眉了吧? 而顾离想的却是:你又要走了,从此陈家真的只剩下老弱妇孺了,我肩上的担子可要重了。不过,还是希望你好好的闯闯天下,男子汉志在四方,希望早日归来! 两人都捧着茶盅,一会儿又默契的互相看看,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庶子难为 此刻金陵城的周家,有一人正在为陈家的铺子说话,此人正是周子珂。不知道各位看官还记得这个周子珂吗?正是扬州城里和传青打擂台,逼得传青卖了一间铺子的周家粮铺的掌柜。他如何会为陈家说话?似乎有点不通情理。可是此人虽是行商之人,却是颇有一颗正义的心。只因他身为庶子,在家中长辈明显不公的□□下,居然还长得心思颇正,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好苗子。 周子珂是回金陵述职的,也就是汇报这一段时间以来扬州城铺子的经营情况。而他要汇报的对象,一直只有一个,就是周家的当家老太太周老夫人。 说起这个老太太,那也是个传奇的人物。年纪轻时就守寡,只生育了一个儿子。公爹和男人相继过世,家族生意也没落了,她一个世家小姐被迫接过了周家的生意,却好似发现了新世界,从此一发不可收,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反倒把个独养儿子给教的一无是处。 这个独养儿子就是周子珂的爹,周道锦。此人从小就不爱读书识字,只爱养花遛鸟斗蛐蛐,富贵人家少爷会的他都会。也不爱做生意,幸好他老娘周老太太与生意上无有不会的,他也就乐得过逍遥日子。二十岁上成亲娶了周老太太的姨侄女王氏。王氏也是子息上不丰盛,拢共也就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就是周子珂的嫡兄周子玚。但是周道锦娶的三房姨太太,却给他生了两子三女,所以周家也算人丁兴旺了。 周子珂排行老二,尊贵上不如长子嫡孙,从名字上就看得出来,珂者,乃似玉的石头矣。所以从小,他就知道哪怕这个哥哥比自己大七岁,自己也要事事都让着哥哥,好东西都是哥哥的,奶奶和爹爹的关注爱重也是哥哥的,就是自己做的事赚的钱也都是哥哥的。他年少时曾经不满过,一肚子委屈冲他姨娘发。姨娘只是知道哭,让他千万要忍,万事就是一个字“忍”。 后来他长大了,磨去了锋芒,人也变得谦和,渐渐得到了老太太的好感,于是开始让他慢慢接触家族生意,终于他有了可以一展拳脚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不被哥哥看不起,因为这个哥哥和爹一样,对生意也是一窍不通。可是无论他做的多好,老太太的眼里还是永远只有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胖的路都快走不动的长孙。 话说回来,周子珂现在面对的就是周老太太,前头已经把铺子的经营情况巨细一一描述,账簿也给老太太翻阅过,剩下的时间一般来说就是答疑时间了。 周老太太面露满意之色,把账簿合上放在一边,就抬头看子珂。这个孙子是三个孙子里长的最好的,可却是出生最差的。他的娘原是豆腐磨坊主的女儿,只因长得绝色,叫出外游历的周道锦看上,借着要买豆腐送上门的当口,半是强迫的把人得了。后来就抬了进门,隔了两年有了子珂。子珂算是继承了他母亲的相貌,长得好,可是总归不是正统。想到这里,老太太眼中的满意渐渐褪去了。 对于这样的场景,子珂看得多了。他不动生色,从随身带的袋子中取出了一套江南有名的宫廷梳篦,比起进贡的略差得一些,却也是市面少有的好东西了。他双手托着呈给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微笑着说道: “祖母,孙儿出外也日夜记挂着祖母呢,您瞧,我好不容易托人从常州府带回来的宫廷梳篦。”他点头示意张妈妈打开给老太太过目:“您看看,这个做工,这个花式,听说那宫里的皇后娘娘用的也是他们常州府上贡的梳篦呢。”说完他就不再说话,给老太太欣赏的时间。 老太太果然接过张妈妈手里锦盒中的梳篦细细看起来。 那是一套古代四大美女的造型,昭君出塞,貂蝉拜月,西施浣纱,杨妃醉酒,神态逼真旖旎,色彩丰富华丽,线条行云流水,真真是巧夺天工。听说常州府的梳篦乃是上贡用品,为了保证皇室的尊贵,因此市面上这种造型的梳篦简直有钱也买不到。 老太太一生见过多少好东西,这件礼物虽不在价格有多高,却是及其难得。她年华虽渐渐老去,却有哪个女人不爱收藏一些精巧的好东西?老太太合上锦盒,脸上又浮现了笑意。这个孙子是个会来事儿的,每次出个远门,都要带些礼物回来孝敬,嗯,不错。 她佯装生气地说道:“子珂,你可是笑话我老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还用这些个东西?岂不是糟蹋好东西?”嘴里这么说,可是哪里有一点嫌弃的样子。 子珂连忙惊讶道:“祖母,您哪里有白头发?孙儿可一根儿也没瞧见,张妈妈,哪天你帮老太太梳头时有白头发掉下来,可记得给我留着,我可要收藏呢!”夸张的语气惹得张妈妈和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老太太手指点着子珂朝张妈妈道:“你瞧这张嘴,可不是抹了蜜么?哈哈哈!”张妈妈也笑着在一边附和着。 一时气氛很好。 周子珂等老太太笑完了,又说饿了,在老太太屋里蹭了糕点吃,可吃完了还不走,老太太就有点奇怪了。她问道:“子珂,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 子珂是有问题要问,他斟酌了一下语句,最终还是直接了当问吧,老太太的性子可不喜欢弯弯绕:“祖母,孙儿是有一事不明。孙儿此去扬州,是老太太您吩咐开辟新市场,原来好像没说要开粮铺,只是临走临时加上的,孙儿此去碰到了一些人和事,因此有点奇怪。”他停下看着老太太。 周老太太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她只眼看子珂眼中的一抹不赞同,她就知道了:“子珂,你都知道了?”子珂不语,她又接着道:“此事也没什么,没错,我的意思就是整垮了那扬州的陈家粮铺,我不仅要陈家粮铺关张,我还要其他的粮铺慢慢的都关张,扬州府富饶,生意市场可大着呢!” 子珂终于还是不解了:“为什么?祖母,以前周家生意初到一个地方,您都是慢慢来的啊,为何这次这么激进?而且还是计划之外的呢?” 老太太笑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个周家得罪了我的一个亲戚,因此他们到我这儿来说道说道,我就打了这个主意了。你嫡母姓什么你可知道?” 子珂愣愣点头,“母亲姓王啊?” 老太太点头道:“不错,你母亲姓王,她娘家兄弟不老少,姐妹之间却只有一个庶姐,从小儿一道长大,因此感情很深,不像一般的庶姐嫡妹之间的有矛盾。你母亲这个姐姐自幼身上总有不足,性情不爽朗,又加上不得嫡母喜欢,因此就随便给她找了个师爷,婚嫁上也就算不上太如意。去年她带着儿子来看望你母亲,说起儿子的婚事,原来就有这么个陈家在里头弄梗。你母亲听了气急,就来求我办一办这陈家。我想着,原也算是我的姨侄女,反正我们生意做的大,就多开个粮铺吧。” 子珂想起在扬州听到的传闻,说道陈家家主陈老爷就是张管事害死的,这个张管事还是个刑名师爷。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迟疑的问道:“这师爷可是姓张?” 周老太太点头道:“不错,你有空也要去张家拜访拜访,我原就打算和你说这个事,这些地方乡绅都是有实权的,我们做生意的要学会拜山头,少不了和当差吃皇粮的打交道。” 子珂心道:果然是张家,听说张家儿子看上了陈家的闺女,陈家不同意,张家就害死她爹来报复?这也太狠了吧?他看一眼老太太说道:“祖母,我好像听说这个张家的儿子不是善茬,我们这样帮着他整垮陈家,是不是不合适?毕竟,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周老太太听了脸色慢慢沉下来,她冷冷说道:“子珂,你的这个反应在我预料之中,分毫不差。你就是太过于仁善,须知商场如战场,你对他人仁义了有朝一日就会自食其果。我们做生意有什么是可做的?有什么是不可做的?只要有利可图,我们又有绝对的实力,我们就可以做。如果似你这样,瞻前顾后,讲求仁义,周家老早被蚕食干净了,哪有今天?” 子珂默然,看来老太太帮张家儿子只是个契机,她真正的用意是挤进扬州市场,逐步蚕食。周老太太一个女子,从几间铺子发展道如今,其中用过的见不得光的手段肯定不少,和她说这些,无疑是丝毫用处也无。也罢,他想,他不喜欢这样做生意,总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子珂低头,说道:“祖母教训的是,是孙儿考虑不周,只是这个粮食比往年市价低,在扬州市场上算是亏的,我们从何处进更低价的粮食的呢?这个低价策略要进行到何时呢?” 周老太太道:“进粮渠道你且不用多管,我自有主张,你只管好销量即可。”说罢,她又拿起了那织锦缎的盒子,打开细细欣赏。 子珂知道该告退了,于是起身朝老太太作礼躬身退出了老太太的正屋金谷堂。 周老太太居住的院子是整个周宅最宽敞的院子,叫启芳园。原本就是她嫁过来时住的婚房,后来寡居,因为极爱启芳园里一年四季应景的花卉,就也不曾搬出去过。如今还是一个人带着一些仆妇,还有一个嫡出的孙女周兰芬住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香薇受气 周子珂还有个同样是姨娘生的弟弟,叫做周子玗,现今十三岁。三个庶出的妹妹分别叫做碧荷,香薇和素梅,年纪分别是十八,十五和十二。 要说周家这些子女中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两个嫡系子女都非常的,特别。嫡子周子玚年纪最长,由于周老太太的溺爱,已经快要养废了。整个宅子就没有不怕他的,因为他会打人,粗暴不懂礼数,吃饭顿顿不可少肉,因此养得痴肥,平常走路都很累。可偏偏他是周老太太的宝贝,但凡他闯了什么祸,和谁在一起谁就是背黑锅的那个。因为老太太始终认为她的金孙还小不懂事。因此,除了他身边的小厮,周家已经没人愿意跟他一块儿了。而那个嫡女,则是除了她世间就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人了,走路都是抬头挺胸的,眼神永远是蔑视的。 不巧,子珂刚出了启芳园的门,就正好迎上了外出归来的周兰芬。他心里不情愿,可是按照惯例他今儿非先请这个安不可:“兰妹妹。”他微微躬身,抬起头说道:“二哥这趟回来,给你带了些礼物,回头我送你屋里吧?” 周兰芬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是为人刻薄,由于整日嘟嘴发脾气,弄得嘴巴有点翘,再加上像极了其母王氏脸型瘦削,看上去有点尖嘴猴腮的味道,穿再好的衣裳也始终落了下乘。她微微仰头看子珂,皮笑肉不笑的说:“二哥?你有什么好东西带给我啊?就像前几次那样?尽弄些不着调不上档次的东西回来糊弄我?还不如不带呢。”她“哼”了一声,嘴角一勾,绕开子珂就朝院子里走。 子珂低头,捏紧了拳头,好吧,还是要忍。他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深深呼吸几次,子珂又恢复成儒雅的样子,负手信步而去。他要去看看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香薇,上次走的时候,她还拽着他衣袖不放,最后千叮万嘱要给她带好吃的回来才放手。整个周宅,唯一还让他牵挂的就是这个妹妹了。至于姨娘么,呵呵,姨娘素来也没什么性子,软面豆腐一样的人儿,谁拿捏两下她也不当回事,年月久了,人家也不欺负她了,没意思。 他来到几个庶妹居住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里边传来的笑闹声。都是小姑娘,只要有点什么就笑的嘻嘻哈哈。他微微一笑,“小薇,你们在笑什么啊?” 排行老三的香薇正和大姐姐碧荷c四妹妹素梅笑闹在一起,刚才她们说到了碧荷的亲事,碧荷被老太太许给了一个富商做填房,她为这事不开心,因此香薇就故意说点笑话逗逗她。 见到自己的哥哥来,香薇马上开心的跑过去,一纵就勾住了哥哥的脖子,开心的哇哇大喊:“哥,你回来啦,哦!”子珂抱着妹妹转了两个圈才放下她,点一下小姑娘的鼻子:“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毛糙!看祖母看见了不骂你!”香薇皱一皱鼻子,吐一下舌头,压低声说道:“在这个院子里,我们是自由的,祖母她们轻易不来。” 子珂看一眼一边坐着的两个妹妹,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俩兄妹,不禁笑着对香薇说:“小薇,你看看,荷妹妹和素妹妹都笑话你呢!” 碧荷和素梅是一母所生,两人没有至亲的兄弟,因此很是羡慕小薇有个可以撒娇的哥哥,此时看着子珂兄妹俩流露的孺慕之情,眼中不由一暗:虽说子珂和香薇的生母身份最低,但有个这么能干的哥哥,日后也不会吃苦,至少不会像自己两姐妹,在女子最在意的婚姻大事上受人磋磨。 碧荷口中发苦,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朝子珂福了一福,道:“二哥,你这次回来顺利吧?我还有点事要去问问我姨娘,我先出去一下,你和小薇好好聊聊吧。” 素梅还是傻大姐一样的性子,她见姐姐拉她,不情愿的扭身:“我又没事问姨娘,你自个儿去吧,我还有这些糕饼没吃完呢。” 碧荷无奈,只得哄她说:“我昨儿听姨娘说,她新做了一种糕点,可好吃,你不去?那我去吃光了你别哭。”说着作势要走。素梅一听,连忙拿手帕收桌上的点心,“别啊,别啊,姐你不可以吃独食,等等我。。。”两人远去了,香薇和子珂两个才安静下来,对坐着相视一笑。 子珂问:“这段日子我不在,她又给你气受了?” 香薇浅浅一笑:“我又有哪日不受气的?”的确,周家子女中,就属子珂兄妹俩长得好,因此女孩子中最受排挤的也就是香薇了。周兰芬性情骄纵,每每拿无辜的庶妹们撒气,最让她看不过眼的就是最漂亮的香薇。 子珂叹一口气,“小薇,你再忍一忍,等哥哥再强大一点,我一定接了你出府,我们以后自己选夫婿,啊?” 香薇点点头,笑道:“我已经十五了,眼看着就到了可以拿我做交易的年纪了,哥哥你可快着点啊。”这么残酷的话,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且她一直笑盈盈的表情,让做哥哥的难受至极。子珂眼睛发酸,他暗自发狠,终有一日,他要让那些让妹妹受尽欺凌的人跪在地上,要让他们悔恨终生。 在周老太太眼中,只有两个孙子孙女,那是要好好为他们谋划的,她给周子玚找了一个富商之女,听说长得很是端庄娴雅。而她眼中最高贵的孙女兰芬,那一定要高嫁的,因此挑来挑去还没定。 至于那些庶女么,只要家族有需要,她们就必须付出,周家养了她们十几年白养的?因此她给碧荷找的夫婿是她一直想争取都没能如愿的供货商。听说那人死了老婆,也不管他年纪比碧荷大了十七八岁,就找上门去给人说了。两方商定吉日之后,才通知碧荷。碧荷母女三个哭了两天,找周道锦也找不到,找老太太求情,老太太更是说道:“怎么,不愿意?你也不瞧瞧你自个的身份,一个姨娘养的,长得也就过得去,给你找个人家做正房主母呢,那家里的仆佣都几十个呢,当家太太不干,你还想干啥呀?做王母娘娘?” 碧荷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了几天后也想通了,生在这样的人家,还指望有好前程等着你吗?只是终归意难平了。 子珂此次回来,只是休整几天就要回到扬州去,可是这几天他楞是没见到那个兄长周子玚,当然他也不愿意见到,最好平安无事的直到他走他也不要出现。可是,咳,好多事都要有转折,这个“可是”多么讨人厌! 就在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去老太太院子辞行的时候,碰上了。 经过启芳园旁边子玚的院子时,就听见里面的喊打喊杀声传来,子珂顿时止住步子,他利落一转身就想快速离去,可偏偏被人发现了。 从院子中没命价奔出来的小厮小九儿死命拽住他的袖子,“二爷,二爷,救命啊!大爷要打死我,呜呜!”他明知道求这个二爷也没用,可是紧要关头就像溺水之人紧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哪怕不可为也要为之。 打杀个把仆人,在周子玚这里本来就常见,子珂也不想管,可那日被周兰芬一奚落,又得知今儿兰芬又怒骂了小薇,说小薇绣的牡丹奇丑,而且下贱之人怎能绣花中之王牡丹呢,等等的话,他就心中颇为不平,平时能躲则躲,今天却有点不想躲了。他把小九儿护在身后,抬眼看追过来的兄长。 周子玚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眼看小九儿在子珂身后,大笑道:“好弟弟,给哥哥把那吃里扒外的家伙截住咯,我今儿不要了他的贱命,我就不姓周!” 子珂感觉到身后的小九儿抖成一团,而且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渐渐放开了,他回身看了一眼,给小九儿一个放心的眼神,才转头对周子玚说道:“大哥,小九儿往日忠心护主,弟弟可是亲耳听你夸过他啊,今儿却为何要打要杀的?” 周子玚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骂道:“这个小畜生,在外头不帮着爷说话,回来爷要教训他,他还躲,他不是活够了吗!” 子珂心里一阵冷笑,这是什么歪理,也罢,他就说不出什么正理来。他愕然道:“小九儿素来机灵,又能言善道,怎么在外头不帮着大哥呢?我倒是有些不明白。” 子玚肥厚的下巴一扬,“哼,你却不要管他为什么,只管把这小子拎过来就是。” 子珂稍稍回身,小九儿小声说道:“大爷在外面调戏姑娘,人家姑娘有功夫,把他打了一巴掌,他恼了,让我去打回来。我就一迟疑,他就拎着我耳朵回来就要打死我。”小九儿欠身把耳朵给子珂看,只见一个耳垂显然已经撕裂了,血滴在颈子上已经有点凝固了。 子玚只看小九儿在低声说着什么,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看不大清。他大怒:“二弟,怎么?你也想尝尝鸡毛掸子的滋味?出去一段时间就忘了?赶紧把他拎过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这个话,顿时就把子珂的记忆和怒火都点着了。是的,鸡毛掸子的滋味,怎么能忘呢?小时候他不懂事,爱追着这个家里唯一的哥哥玩,可是哥哥总是带他玩危险的或是恶作剧的游戏,因此他掉到塘里三次,看着哥哥在岸上指着他大笑却不去叫人救他。父亲的靴子里经常有蜇人的毛虫出现,家里的丫鬟房里总有死老鼠出现,这种种的恶作剧最终都是他的错,等待他的都是家法,那藤鞭打起人来痛的让人没有求生的欲望。他受够了,鸡毛掸子算什么?这个长兄就爱拿个鸡毛掸子打人,他吃的亏还少吗? 子珂对自己说,忍吧,再忍忍。袖子里的拳头捏的骨节发疼,他忽而一笑,说道:“大哥,我还当什么事,不就是小九儿在外面惹事了吗,那就该打的。只是这事祖母知道吗?” 周子玚说道:“祖母还不知道,不过,我的事能自己解决,何必劳动祖母呢!” 子珂点点头:“没错,小九儿是大哥的人,就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大哥想过没有,你就快要成亲了,祖母三令五申,在成亲之前不可再惹出事端,要是你打死家奴的事儿传出去,再不幸传到您岳家,那就不妙了。” 子玚一想,是啊,奶奶是让自己最近收敛一些,再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等把媳妇娶进门再说。他知道自己太胖,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愿意跟他,现在终于说了一房媳妇,为了名声,一个小九儿算个什么?! “哼,死小子,今儿就瞧二弟的面子,绕了你这回,下回记住了,给爷长点眼力!”他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回身腆着肚子回去了。 小九儿这回总算放松了,他忙跪下哭得声泪俱下:“二爷!二爷!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只是被爹娘卖入府中做奴,不是签了死契啊,哪天我爹娘有了银子会赎我回去的,大爷他凭啥就对我喊打喊杀的?”他用袖子抹泪,子珂只好把他扶起来,劝道:“你要是能有空回去看看,就让你爹娘早日赎你回去吧,可怜见的。” 子珂看着小九儿哭着离开的样子,左腿稍微有点瘸,估计腿上挨了好几下。他愣愣站了一会儿,天色越发黑了,只好打点情绪继续前往启芳园去跟老太太作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玉蝉簪子 周老太太正和周兰芬在用饭,一般家中没什么大事,都是各自从大厨房领饭到各自屋中自用。祖孙俩一面吃饭一面说笑,显然两人兴致颇高,就好像外面的打杀声压根也没传进耳朵。 子珂躬身行礼,听到老太太笑道:“子珂来啦,晚饭可曾用过?”子珂道:“已经用过了,祖母。孙儿想着明日就去扬州了,毕竟好几个铺子久离不得人。” “嗯。”周老太太放下筷子叮嘱道:“你是周家的掌柜,出去就代表了周家的脸面。不可过于猖狂也不可过于软弱,一切难以决断之事皆快信回来禀报祖母,知道吗?在外头好自为之。” “是!”子珂照样低眉顺眼的答应。 旁边的周兰芬却笑了:“奶奶,二哥在外面可能干的很,我看有您这样的师傅,二哥很快就要出师了!” 老太太大笑道:“丫头!你可要跟奶奶学学做生意的本事?以后要做当家主母呢,你二哥在外面再能干,那些铺子将来有一半都是你的嫁妆,你要是不学会了打理,到时候可不要到我跟前来哭鼻子。” 兰芬马上接道:“那敢情好,奶奶您教教我呗!” 子珂听得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是啊,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为别人做嫁衣。他不禁抬头看向兰芬,却不由的一愣。只见她头上戴着的正是自己回来那天送给小薇的礼物,一根白玉蝉簪子。 白玉簪子原本不稀奇,但是这丫头从小喜欢这些蝉啊c金牛啊这些稀奇古怪的虫子,小时候常常一个人蹲在墙角玩半天。这次自己正好看到这枚白玉蝉,而且巧的是玉蝉的双翅却不是白色,而是金莹剔透的绿色,因此显得整个簪子不再色调单一,增添了几许雅致。自己一见之下就格外喜欢,价格虽然也不便宜,却还是买了下来。果然,小妮子看到开心的不得了,宝贝之极。还说要好好保存将来做嫁妆,记得当时自己还笑话她来着。 可是,这样一个小薇心爱之物,怎么又到了周兰芬的头上? 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兰妹妹,你头上这支白玉簪子倒是特别,不知道是何处得来?” 周兰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满不在乎的说:“是小薇送给我的。”说完,就不再看子珂,转眼和老太太聊天去了。 子珂心道,不可能!可是心中再怎么叫嚣,也还是不敢说出来。他站了一会儿,就告辞退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去妹妹那里问个清楚。 小薇眼睛红红的,看子珂来了打起精神说道:“哥哥,怎么这时来看我?”鼻音囔囔,似乎是刚哭过。 “那白玉蝉簪子是怎么回事?”子珂直接问:“是你送给她的?” 小薇委屈道:“哪里是我送她的,是她硬抢的!” “怎么回事?” 小薇叹息着摇摇头,说道:“哥哥,你知道我不爱炫耀的,我那天实在开心,就带了给大姐姐看,谁知道她昨天就在绣课上讲了出来。” 周家女子到了十岁上就要统一去学女工,是几户大户人家合伙聘的一个女先生。小薇灵巧,学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为此没少被兰芬折辱。她一开始每每回来哭,后来子珂教她“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慢慢的她就有了笑容。 “她就一定要我戴了去给她看。”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就知道不好,可是。。。”她看看子珂,眼中流露出一种悲哀:“我们还没到时候,不是吗?后来,她很喜欢,就硬是要试戴一下,大姐姐就说好看,她就拿她原来戴的一只桃木簪子换给了我。。。”说完低下头,眼泪又跌落下来。 子珂紧咬着牙关,他一拳头捶在桌上:“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说是我送的?” “说了,可是她说,二哥本来就要送我礼物的,我就看中这个了,你让他送别的给你吧。”小薇咬着下唇,泪盈盈地看着子珂。 子珂心中好难受,这个妹妹一直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亲娘不顶用,就连同是庶女的大姑娘也要踩一脚。“小薇,别哭了,以后哥哥给你找更好的。还有,你以后少跟碧荷在一起,她已经定了人家了,现在还来巴结兰芬,究竟想干什么?” 小薇点点头,“我知道,大姐姐以前一直很好的,可是自婚事定下来后,不知怎么像变了个人,阴阳怪气的,就是二姐还像往常一样讽刺她,她也好似不动怒了,往常背后总要说道说道的。” 兄妹俩终于也没什么法子毕竟妹妹还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只是相对坐了很久,子珂讲些见闻给她听,直到小薇不再难过,又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为止。 而另一边碧荷的房中,姐妹俩也在聊起白玉蝉簪子的事。素梅虽小,却也知道姐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对于姐姐的作为,有点不齿,直言不讳地说:“姐,你明知道那是二哥送给三姐的礼物,三姐喜欢的什么似的,你为何要说二姐戴了好看?” 碧荷在妆台前坐着梳头,她不想理这个蠢妹妹,她和娘都帮不上自己的忙,如果注定无法与命运抗争,也只有为自己多谋好处了。她现在比以前更勤地去给祖母和嫡母请安,为什么呀,自己看不出她们从来都不待见自己吗?哼,作为长女,她理当受到关注更多,可是她从来就得不到关注,反而受到的不公正最多。罢了罢了,为今之计,只是希望二妹那个自以为高傲的人能在嫡母之前美言几句吧,出嫁不要太寒酸才好。 她瞥一眼还在不依不饶盯着自己的妹妹,心里冷笑,“不明白?将来你就会明白了。你还是好好巴结巴结嫡母吧,对你将来也许有利。” 素梅还在说:“可是三姐她。。。”,碧荷不耐烦听她说香薇,打断道:“好了,老三也不是个好的,你也把眼睛睁大一些,先不说二哥有没有能力让她过得好,即使有一天她好了,也没你什么事。”她想一想,还是说道:“我嫁了后,家里就剩你俩,二妹自不必说,你和老三就是一样的了,你要精着些,你。。。”顿一顿又道:“算了,你俩差三岁呢,有什么应该也轮不到你。” 话说的欲言又止的,素梅都搞不明白了,“姐,你要说什么呀?”这个姐姐,越发神神叨叨,话总说一半。 碧荷不说了,拿了一本书看,只是半天也不翻页。 第二天一早,子珂就要启程。他昨晚回了屋子,姨娘来看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老生常谈,无非是要好好听老太太的话,在外头做事不要自作主张,他们生为妾生子,就要卑躬于人前,感恩与人后。要是有什么做错了,她和妹妹在老太太手下日子不好过。 子珂及其反感,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妹妹这一点上她说的没错。他心里急得不行,只想把事情做到最好,让老太太没有后顾之忧,不会再想着用妹妹去做人情。 一路急行一路思考以后的方向,他的贴身小厮八斤在一边对他说话,他都没在意。他们从金陵到扬州走的是水路,倒也是顺风顺水,行的颇快,转天下晚时分就到了扬州府。八斤在一边唠叨:“二爷,这一路您都心事重重的,现今已经到了,要不先不回铺子,去仙客居吃个晚饭?也算自己个儿洗洗尘?” 这么一说,子珂倒是觉着自己的五脏庙还唱着空城呢,于是欣然应允。两人来到仙客居,扬州府有名的美食之地。晚膳时间,华灯齐放,真是富丽堂皇高朋满座。 两人一身疲惫,因此要了个套间,想要先洗漱一下再用饭。在套间里边隔了一个供客人洗脸小憩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榻。 子珂洗脸整装,等上菜的功夫就先榻上歇一会。忽听得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哄闹声。他不禁皱了眉头,正寻思是不是要换个地方,却听到一声:“老弟,你瞧好吧,我会把那个陈传青整的哭爹喊娘,他不是要出去闯荡江湖吗?哼哼,管教他有去无回。” 子珂一愣,陈传青?是不是那个陈家粮铺的愣头青?他人虽没动,耳朵却高高竖起来。 只听一个本地口音的声音道:“好好,我就知道,凭咱三年的交情,大哥你不会不应我的请求的。多谢多谢!”接下来声音突然低了好多,子珂听不大清,只依稀听得:我c听说c他秋季c成婚后就要出去,我想。。。”子珂倒是一惊,看来有人要谋害那个愣头青。 对面的另一个声音又道:“放心,老弟!届时我会装作也是出去走江湖的,再加上老哥我有两把身手,料想他不会多疑,待他放松警惕,便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哈哈哈哈!”另一人同声笑起来。接下来就是推杯换盏,再也没听到陈传青的字眼。 子珂对于这个愣头青有点好感,觉得现在这样实诚的人不多了,因此倒是想知会他一声,但是万一是同名同姓呢?岂不是贻笑大方?他负手走了两步,似乎决定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两情相依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秋天,传青的好日子就要临近了。同样,凤娇成婚的日子也快了。两个好日子相差一个月,给陈夫人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是她却是乐在其中。 顾离在亲事说定后,就在扬州置办了宅子,一处三进的院子,这半年着力打理,倒也弄得花木扶疏。他隔三差五的会来陈家,一开始都是给陈夫人请安,然后找传青,或传青不在就会和凤娇在院子里坐一会。凤娇已经慢慢的从心里接受了他,也安心待嫁了。 这一日是传青迎亲日前最重要的一次仪式一一送礼。陈夫人早早准备一应礼品礼金,尽数披红,命传青传贤及要好兄弟等一起送往隔村的史家。顾离也来帮忙,等几人回了陈家庄,天色将晚,陈夫人就留顾离c王小虎几个吃晚饭。王小虎是传青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很是要好,席间听得传青说到要出去闯荡,立马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二哥,你带我一起去吧?我身体棒着呢,将来外面要是碰到点啥,我还能帮你出力。”王小虎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说道。 传青笑道:“虎子,又不是出去打架,我算是出去游历,看看有什么值得我做的,或是生意,或是别的,难道还整天动武不成?” “哎,你可别这么说,有时不是你想不动武就不动武的。人心险恶着呢,总之我不会拖你后腿就是!”小虎拽拽地一扬头。 顾离倒是赞同,说道:“小虎说的倒是。出门在外,江湖险恶,终归要防着点的。你还是等我成亲之后再走吧?” 传青点头道:“那当然,我只有一个妹子,我还要背着她上花轿呢!”他看着顾离笑。 顾离虽年长几岁,这成亲的事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说起婚事还是有点臊,两个新郎官互碰一杯,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秋色金黄,是收获的季节,传青终于收获了他的爱情。他不知道啥是爱,只是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让他常常挂念,想要天天相见。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揉碎了他的心肝。虽然家里情况不复当初的一半好,但他就是知道,文凤不会嫌弃,她一直很温柔,总是为他着想,等着他把她早日娶进门。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经历过这一年多来的各种波折,逆境中成长的传青,如今格外稳重踏实,他不再是以前那样老实,甚至有点不善言辞。他如今依然话不多,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就是老实和木讷的代名词。 鞭炮镇天价响,前院热闹的不行,凤娇坐在房中很是有点向往,想要去前院看看。二嫂进门了,母亲比当初大嫂进门还要积极。她明白,陈家急需一场喜事来遮盖这一年多来的厄运。想到这里,她又有点难过,为何命运就是对陈家这么不公?也许,她诚心念了这么多经书,陪母亲拜了这么多次菩萨后,陈家就会好了吧?二哥的成亲一定会是陈家的转折。嗯!她暗暗捏紧拳头,只听得环儿一声响亮的“阿切~~”,不禁好笑的看过去。小丫头狂喜的奔过来:“姑娘,我说有人想我了吧?肯定是顾离哥哥来了,我要去前头看看。走,我们一起去!”说着就要来拖着她的胳膊。 凤娇迟疑道:“不好吧?就算顾二哥来了,他也要帮着二哥接待客人,没空理会你的。再说,我一个姑娘家,去看婚礼,人家看见了要说的,不去!” 环儿惊讶的看着她:“姑娘,我还以为你一颗心早已经飞到前院去了!今儿多热闹啊,不去可后悔!” “那?要不我就躲在后头看看,你到前头去,回来给我讲就是了。”打定主意,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院。 传青成婚,陈家庄姓陈的都来参加,更还有陈夫人这边的娘家亲戚,二嫂子娘家的亲戚,真是塞得院子满满当当。大人们都是人围着打招呼,小孩子更是四处乱跑,拱在人堆里到处捡那没响的哑炮。 环儿一个劲往人堆里扎,两人原本搀着手的,凤娇一个没留神,就不知道那丫头跑哪儿去了。她着急,正想找一找,就听得大门那边传来了喊声:“来了来了,新娘轿子来了!”。 小孩子们一听,都起哄的跑出去:“哦!哦!看新娘子咯!看新娘子咯!”更有那嘴巴伶俐的,就唱出儿歌了:“新娘子,新娘子,今年进门是新娘,明年就要抱娃娃,后年铁定三年抱俩!哦!哦!” 凤娇听了不禁有点脸红,这些毛孩子,真是,谁教他们的呀?她又好笑又好气,站在门洞里抬头四下里找:环儿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却不想,好巧不巧的对上了顾离似笑非笑的眼神。看来,他已经看见她一会儿了,估计也听到了小孩子们的打油诗了,两个人一个月后也要成亲,此时此地同时听到这样的儿歌,不约而同都臊红了脸。 凤娇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想走又有点不舍得,就这么含羞揉搓着手帕站在原地。 而顾离此时的心情却是翻江倒海,他一直知道,凤娇的心中有一个人,只是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娇不反对,他也乐得当不知道。而两个人对这段婚姻的期待,他也一直就知道,自己要更多一些。还记得那天陈伯母对自己提出想把凤娇嫁给他,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狂喜出来。他原本以为凤娇只是迫于母亲的期望才答应嫁给自己,可是刚刚那一幕,却像点燃的火把,烫热了他的心。 他心动神摇中,就走到了凤娇面前,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当时先跨的是哪只脚?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个低着头,另一个看着低着头的她,她就知道,他此刻一定在看她,哎呀,可恼!脸又烫起来了! 还是顾离先开口打破尴尬的局面:“凤娇妹妹,那个,你还有什么要我准备的吗?” 呃,他怎么发现自己嘴这么笨呢?刚刚女孩子还害羞呢,现在还肯开口问他要东西吗? 凤娇听了连忙摇头,摇着摇着发现摇不动了,原来她的头被他双手定住了,他说:“别摇了,我心疼。还有一个月,我们也要成亲了,我真的好欢喜!” 凤娇慌得要四处看,这是大庭广众啊!她连忙后退一步,脸红的要烧起来了:“嗯,顾,二哥,你去帮忙吧,我后头去了!”说着也不看顾离,跑得简直好像后面有什么追她一样。 传青成亲后,和文凤两个真是郎情妾意,好不甜蜜。文凤是陈老爷表妹之女,家中行老大,因此家务上是料理的事事妥当,更有一手烹饪上的绝活。婚后第二天,陈夫人就做了甩手掌柜,开心地每天只等着媳妇做好吃的来孝敬自己。半个月后,一家子都感叹,终于又胖回原来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传青婚事上满意,却不料生意上也有了起色。连着几天,都有大客户来铺子洽谈,说是以前一直是陈老爷的老客户,虽然后来免不了被周家的粮铺低价吸引,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周家铺子做生意不老实,新粮中总是夹杂一些陈粮,稻米还好,但是精面粉要是陈的就不好了,容易生虫子,做出来的包子点心都不白,生生败坏了生意。因此,回过头来,还是觉得陈家粮铺好,一直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传青真是高兴啊,铺子生意有好转的迹象,这比什么都让他开心。老天爷,一定是爹爹在天上保佑陈家吧!他更加有干劲,每天都是地里,铺子里两头跑,另外还积极寻找机会,四处去查看商机,真是和当初只知道埋头在地里苦干的人判若两人了。 陈家的喜事连连感染了很多人,陈家庄村民们茶余饭后的都说,陈家总算苦尽甘来啦,老天还是有眼的,对本本分分的人还是厚道的。可这些话传到了张二富耳朵里,他怎么就这么刺耳呢?他郁闷的蹲在门槛上,等着他爹回来。你说他一个少爷为什么蹲在门槛上,这么难看?哼,他要是能进房,干嘛不进。说起来真是丢死人,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媳妇打的房门都不敢进,真是没脸。他要朝他爹告状! 终于等到天将黑,张管事下了小轿回府。看到儿子又杵在门口,不禁有点怒其不争。这叫什么事啊,原以为找个厉害点的媳妇可以管着自己那不着调的儿子,可是,谁曾想媳妇太厉害了,不说儿子了,自己都要吃不消了。这三天两头打架来告状,烦死人了好嘛!进门都大半年了,肚子没个动静,倒是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他今儿心气也不顺,这任的大老爷要去京城诉职,估计来年就要高升,今天把他叫去,让他收敛些,好像有人在收集他的事儿。一个吃衙门饭的,还有点小权力,能干净的了吗?原本他两个一起收点孝敬还好,头上有人罩着。可现在大老爷要高升,以后不知道谁来任这个扬州县令,也不知道为官如何,难不成还要拉了下马?唉,烦! 张管事知道自己这把年纪,这个职务c人脉,这辈子也别想往上爬了,因此就只想贪些个银子,再过几年也就告老还乡了,可哪知道临了临了,居然还有人要查自己,真是一辈子玩鹰倒叫鹰啄了眼。到底是谁呢? 心气不顺么,自然看到这个窝囊儿子,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骂道:“做什么蹲在门槛上?叫花子吗?” 张二富心道,还不是你硬要给我找的媳妇儿!我有家不能回,我也冤呢,现在我都不敢出去跟一帮哥们儿喝酒了,就怕他们问起来,但是今儿可不能跟他爹硬顶,他憋了一口气又咽回去:“爹,今儿您得帮我说句话!” 张管事跨进门,半天也不接话。 张二富无法,只好一路哈腰托着他爹的胳膊,进门也不二话赶紧倒一杯茶,伺候他爹坐下,捏肩捶腿一通忙乎。 张管事终于道:“说!今儿又为哪桩?” 其实事情他略知一二,昨晚老婆子已经都笑不拢嘴的告诉自己了。那就是自己要有孙子了,要说却是好事,可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个孙子却不从儿媳妇肚子里出来。 果然,窝囊儿子喜滋滋说道:“爹,我要当爹了,您要当祖父了!高兴吧!” 张管事打断道:“哼,我又不是第一次当祖父。”大儿子家有两个孙子呢。 张二富脸一僵,又笑道:“我知道,可我不是还没儿子嘛?你瞧我都二十六了,早就该有儿子了不是?” 张管事只管喝茶,也不言语。 张二富只得自己又接下去:“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地方,他该从曹瑜那个女人肚子里出来,当初也是说好的。可是,这大半年我也没少耕地播种啊,她偏不出芽我有什么办法?”他说着搔搔头,“那个,上次她不是不方便嘛,我就去了秀姑那里去了两次,谁想她就有了呢?我也不知道啊。” 张管事说道:“她如今是什么意思?” “哼,爹,这个女人太狠了,她居然要把秀姑卖了,孩子也打了!”当然,她把他也打的很厉害。 “不行!”张管事用力顿了茶盅,细白瓷茶碗盖子“哐啷”一声跌落一边,犹自晃荡。“大半年都没个动静,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孩子。如果她实在不舒服,将来就去母留子。” “哈?”张二富看看他爹,想一想如果去母留子,家里就只剩那个母老虎了,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边父子两个商议,那边曹瑜却是一股邪火拱得要上梁。才成亲多久啊,就等不及要生庶子了?真是失算了,早知道就打发了那个贱人了。一开始低眉顺眼的,几天也不露个面,弄得自己还以为这是个识时务的,却不料趁自己来好日子,就把爷们勾了去,真是好计较啊! 她看着桌子旁边一个方凳,如今已经缺了一个角。好吧,自己昨天也是过了,不仅打了那家伙一顿,火气上来了,还拿剑斩了凳子一个角,吓得那个混蛋哧溜一下就溜了。谁叫那家伙说什么:“卖了秀姑,我以后就睡你一个?不行,你要是让我抬新人进来,那可以。”这还是人说的话吗?还是一个成亲才大半年的男人该说的吗? 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咬死了,无论无何都要去了孩子,就算留着那贱婢,或者两个都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公子如玉 曹瑜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成亲只不过大半年,没有孩子不是很正常么,她可不要帮别的女人养孩子,所以此刻她声音虽然不大,却是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爹,我不同意留下这个孩子,我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二郎的儿子会有的。”她也不看对面的两个男人,只是低头站着。 张二富急了:“爹,你看!”他又要说,可被他爹摆手止住了。 张管事叹口气,说道:“说起来,这事是二郎对不住你,你想怎么发落他,我丝毫没意见。可是,”他咳了一声:“事关子嗣,哪个男人不着急?” 曹瑜还是低头不发一言。 花厅里很安静,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张夫人有点着急,儿子的那个妾是自小跟着他照顾的,人能干又有眼色,因此在没有儿媳妇伺候的这些年,她也就默认了这个妾的存在。当初成婚时为了让儿媳妇心安也的确是说过,将来第一个落地的孩子一定是嫡子,免得以后麻烦。可是哪知事情就是这么寸。思来想去,儿子年纪是大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也说不过去,虽然儿媳妇是很好,晨昏定省礼数周道。可是儿媳妇再好,也没有儿子重要。 因此,她打定主意,还是要舍下这张老脸,劝儿媳妇:“小瑜啊,当初话是这么说的,第一个落地的是嫡子。现在依旧可以这么说啊,秀姑只是一个妾我们张家不在乎,但是张家在乎子嗣。你进门大半年,一般的小媳妇儿该有的都有了,虽说也有那子息上艰难的隔几年再有,那也就是以后都会艰难,说不定就得那一个。所以我想,你就先收下这个孩子,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排在后面,永远不会有嫡子的身份地位。如果你不想养,我可以帮着带。你看如何?” 曹瑜心道:“一家子给我施压啊!当初说好的都可以不做数,我还能信你们么?”她心中隐隐有点后悔,嫁人是场赌博,而且赌的是自己一生的幸福。 她知道今天的较劲最后自己会输,女子一旦嫁人,就失去了自我,甚至无权决定自己的子嗣。呵,何其悲哀! 她想起母亲时常叮嘱她,女子最大的事业是你的家庭,最大的依靠是你的夫君,经营好了家庭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是啊,我空有一身本领,却禁锢于女儿身。 她抬眼看张二富,这是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吗?是我终生的依靠吗? 张二富此刻正焦急的盯着曹瑜,今天二老都站在自己这边,说实话,对于子嗣虽然自己也是期盼的,但是远远没有自由来得重要!成婚大半年来,自己在家夫纲不振,过得窝囊极了。一定要稳住,从孩子入手,早晚自己要一城一城扳回来! 所以当曹瑜看到张二富眼中燃烧的不甘的怒火,和游戏人生的态度,她真的失望了。罢了罢了,如果夫君从没有对你付出过真心,自己还要痴心枉付做什么? 她终于点头,说道:“既然父亲c母亲都这么说,我也没什么说的。孩子就留下,秀姑也不用卖了,孩子将来就给她养着吧,只是,夫君却须发誓,从此不能在外面留宿,不得再纳妾。”她看着张二富,先是流露出喜悦,继而又懊丧的看着自己,心里冷笑不已。 只要能留下孙子,张家两老就都满足了,其他的事由得他们小两口折腾去吧!张夫人笑起来,朝老头子暗示一个眼神,张管事得令,立马板着脸说道: “儿媳妇说的对,老二你也该收收心好好做事做人了。整天在外头瞎混有什么出息?儿媳妇是个好的,就这个要求我看再对不过了,你赶紧给我发誓,要是以后再惹是生非,不等儿媳妇动手,老子就先卸了你的腿,听见没有?!” 张二富心道,这算什么?大男人整日像个娘们似得,在家做家务奶孩子么?他心头火一拱一拱,不能纳妾?那凤娇怎么办?不是说好了两年后就娶进来做妾的吗?当初想把陈家整垮,让凤娇无处依靠就投入我的怀抱,可是现在听说陈家已经慢慢有起色了,那我还有什么办法?他这边鼻息咻咻,好像气的不行正在思想挣扎,脑子却在飞快转着。半年前正好母亲去看望金陵的小姨,却得知姨奶奶家要到扬州来开铺子,于是求了小姨帮忙,好像这半年效果不佳啊? 张管事看儿子眼珠子转着,就是不说话,也有点火气来了:“老二,你还不表个态!” 张二富一个激灵,朝他爹叫道:“爹,旁的能答应,但是不能纳妾,那陈。。。?” 张管事赶忙打断,斥道:“不能纳妾有什么?你爹我纳妾了吗?你要比你爹还能是不?死小子,胆子不小啊,我看你有这个能耐不!”说着就四处寻摸称手的东西,要揍这个儿子。居然真就给他找到了一把鸡毛掸子,他抓着扬了扬。张二富一看,立马抱头鼠窜,父子俩就在花厅不大的空间追打起来,倒是让张夫人气笑不得,曹瑜微微扯了嘴角,一场子嗣的斗争就烟消云散了。 曹府。 曹瑜正在母亲房中哭泣,曹夫人心神复杂的看着女儿。这个女儿啊,以前哪里见过她哭啊,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的事,都是用拳头解决。可自婚后,隔一段时间就要回来诉苦,这回更是哭上了。但这次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咳,由得她哭一会儿吧,苦水倒出来就好了。 曹瑜哭一会儿累了,停下来道:“娘,男人是不是都不是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说的要求,他就急不能让他纳妾了!家里不是有一个了吗?我也没说要除了她呀!爹也只有一个妾呀!” 她一声声责问,哪里是在问曹夫人,是在对命运的不满啊。曹夫人无语,也不好说,当初是你自己看上的人啊。小妮子心里说不定已经悔的不行了。 等女儿哭够了,曹夫人抚摸着女儿的乌发,语重心长地说:“女人嫁人就好像第二次投胎,运气不好是自己上辈子没修好,你就这辈子好好修吧。” 曹瑜吼道:“不,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女人,这辈子要修就修我下辈子做个男人!” “好,好,下辈子做男人,由得你选,啊?”看着女儿破涕为笑,曹夫人松了口气,哭过了,该来谈谈正事了。“当初让你打发了那个妾,你不听,现在弄出这些糟心事来。你现在真要认下那个妾生子?” 曹瑜吐了一口浊气,真是烦死了:“唔,我也没办法,公婆都说要留着,他们不在乎那个妾,但在乎这个孩子。”她无奈地抚抚自己的小腹:“我也说不响嘴,这大半年来,他的确是大多数都来我屋里的,就是每个月那几天,才去的那屋。我原本也担心,想想也就几次,也就罢了。也许?”她抬头看她娘:“娘,你说不会是我不能生吧?” 曹夫人也惊讶:“不会吧?女人生孩子也有偶然性的,要和你有缘,那孩子才入你的怀。你先不急,说不定就是晚点,我不也是只有你一个吗?” 曹瑜心道,娘啊,婆婆说了那个话,我也担心我莫不是也随了你,所以才说不出硬话来。娘两个愁绪满满,对坐无言。 周子珂住的是前铺后宅格局的院子,前铺就是周家粮铺,生意已经没有原来好了,子珂心中有数当然也不着急。这一日正悠闲的打理庭院,梧桐叶又落光了,又是一年过去了,想起去年冬天曾经站在这里看树的那个愣头青,他微微一笑,但愿你能好好经营,不枉我帮了你。 小厮八斤跑进来,“二爷,外头有个张公子要见你,说是和你还带着亲的。” 张公子?扬州带亲的张家?莫不是那个师爷?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来干什么,子珂勾起一边嘴角。 张二富被八斤带进来,四处打量,就看到了一身素衣手里拿一把小锄的子珂正站着看着他。微风吹过,子珂衣角微扬,夕阳映照下,身后像有万道金芒,真是公子如玉!饶是看多了美人的张二公子也不由看呆了。 “嗯哼”八斤在一边打扫一下嗓子,张二富一惊之下,不由老脸通红。哎呀哎呀,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居然看个男人看呆了。。。 他立马堆起笑容,跑过来一把抓住子珂的肩膀,笑道:“你就是子珂表弟吧?我是你母亲的侄子,你我还是姨表兄弟呢!说起来真是惭愧,你到扬州这么久了,哥哥我还是第一次来拜访,走走,我们去仙客居。今儿我作东!”说着就要搂着子珂的肩膀出门。 子珂略略挣扎,笑道:“表哥客气,我这次回金陵,祖母都跟我说了,我本来就想找个日子请表哥赏光呢,既然如此,你容我进去换身衣裳。” 两人一起来到仙客居,此地张二富常来,因此点菜点酒不在话下,上的菜都是仙客居的当家招牌。略吃的半饱,张二富就皱起了眉头,一副愁入肝肠的模样。 子珂心道:来了。 果然张二富开始叹气,一声叹气送一杯酒。 子珂配合地问道:“表哥可是有什么烦忧?” 张二富摇头:“不说也罢,咳,命啊!” 子珂暗自冷笑:“这幅模样还不说也罢?要不,我就不接话,看是不是会憋死他?”于是,又劝酒:“表哥,何人没有个烦心事?来,喝酒!”遂自饮了一杯。 果然看见张二富瞪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勉强举杯闷了一口就咳了起来。 子珂心中好笑,不由微微弯了嘴角。做人啊,还是厚道点吧,于是好心的问道:“听说表哥今年过年时才成了亲,应该是春风得意啊,还有什么不足的事么?” 张二富叹一口气,才对子珂道:“兄弟有所不知,我以前有一个相好的姑娘,只因家中母老虎厉害不得入门,现在她要嫁给一个姓顾的金陵布商。我知道,兄弟你也有布庄,哥哥求你,帮我办一办他,最好,”他咬牙道:“最好能把他搞得在扬州待不下去。” 子珂心道,看来传闻没错了,这个姑娘估计是姓陈。他都成婚大半年了,还不死心。他装作犹豫:“这。。。” 张二富急道:“你一定要帮我,姨奶奶说了,你会帮我的!” 子珂看着他,姨奶奶?“祖母?祖母说了我会帮你?”看见他点头,子珂沉吟道:“既然祖母这么说了,我自尽力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三个人的风采 夜已深了,梧桐树下又铺满了一层枯黄的树叶,踩上去“咔吱咔吱”响,清冷的月光穿过树叶,在小院的地上洒下斑驳的白光。 从仙客居回来,子珂就在树下坐着了。他回想着张二富说的话,看来他要自己帮他整垮了顾家的生意。可是自己为何要助纣为虐?顾家的布庄在金陵的时候就已有耳闻,他家两个儿子都算是人中龙凤,只恨无缘认识,这么一来,自己可以去做个人情了。想起香薇在周家受的委屈,他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早日强大自己,在商场上要多结识人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看来,要找机会去会一会这个顾家二公子了。 这天一大早,文凤就早早起床,收拾屋子准备早饭。环儿娘看着文凤手脚麻利的准备和面,忙不迭要来帮忙。 陈家慢慢的在恢复生气,是她们这些长年在陈家帮工的人最愿意看到的。陈家人都和善,有什么错处也不大声呵斥,顶多关照几句,以后改了就是。如此宽厚待人的主家还有多少?她年轻时遇人不淑,嫁了个赌鬼,生了环儿后就被人追债跑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小闺女,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幸亏陈老爷心善主动让她来家厨房帮忙,这才让娘两活下来,因此她今生最大的念头就是,好好报答陈家,伺候好陈家的每一个人。 两个女人都是厨上好手,因此也不客套,分头干活。文凤活好面就拿了煎饼锅子在灶上热锅,拿块干净搽布一抹,刷了油又舀一勺厚厚的面糊,往锅上一推,等一面已经发白有香味,就赶紧翻面,面饼烤得金黄,一会儿一张葱花香的脆饼子就好了。这边一张张烙,那边环儿娘做的肉碎馅也做好了,裹上葱丝,肉馅,利落的卷起来,再配上小黄米粥,那是香的不得了。 果然,一会儿,狗鼻子灵的就引过来了。 “哇哇哇!香啊!”当先跑过来的是传贤,他今年十五了,正是串个子的时候,嗓音已经变得很难听了,因此这么“哇”着过来,真是跟雨后田间的青蛙叫似的。 “二嫂,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胃的神仙!”说着就心急忙慌的去拿刚刚卷好的饼子,却被烫了嘴,此刻也顾不上了,呼哧呼哧的一边吹一边吃。 文凤看得又要笑,只得说道:“多呢,弟你慢点吃。” 传青也走过来,一面卷袖子,一面对媳妇儿说:“你天天这么早起来准备一家子的早饭,太辛苦了!”传贤一边吃还一边插嘴:“皱是,还天天变花样,太幸湖了!”嘴里塞满了吃的还能说出话,真是不简单。 文凤温柔的一笑:“不辛苦,你今儿不去田里啊?”她擦干净手自然而然的就上前给夫君整理衣摆,传青今天穿着湛青色的长衫,最近整个人精气神都很好。 “唔。今天去城里,约了人!”传青看一眼低着头的妻子,那柔美的耳朵微微有点红,虽两人做了半个月的夫妻,但近身接触时文凤还是会害羞。 传青微微一笑,扶起妻子的肩膀,低语:“别忙了,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文凤点点头,耳朵又红了点。家里人口少,因此也就分了两拨吃,夫妻俩一起吃完,她送到门口,就这么扶门而望着。传青回头看见妻子在门口目送自己,心里的幸福感就快要满溢出来。 今天自己要去铺子看看,了解一下最近的经营情况,中午是顾离请客吃饭。原本以为是两个人的,因此传青看到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还是有点讶异的。 “周掌柜?竟是你!”三个男人面对面,竟是各有个的风采!传青身材伟岸,气质朴实干净,让人一见即生好感。顾离温文儒雅,文质彬彬,一举一动皆灵秀无匹。而周子珂则是另一种风采,他肤色白皙,清新俊逸,整个人有一种知性之美。 子珂微笑点头:“陈掌柜,别来无恙。”三人皆抱拳行礼,客套一番落座。按年齿序,顾离最长,子珂次之,传青最小。 顾离对传青道:“传青你也许不知,今天这顿虽是我请,却是子珂相约。”他看传青朝子珂看,又道:“子珂,你说有事跟我们说?” 子珂劝了一回酒,才住杯说道:“不错,我和传青也有一面之缘,和顾兄更是神交已久,今天冒昧相约,实在是不忍二位遭人谋害。” 他看两人皆面有疑色,接下去说道:“二位不必惊慌,我想传青应该有点数,你陈家去年遭遇的一切都是什么人作恶,如今他虽已成亲,却贼心不死,想要积极打压顾兄绸缎庄,要把顾兄赶出扬州城,值此之际,为防狗急跳墙,我劝二位小心为上,不要单独行事。” 顾离和传青二人对视了一眼,传青极艰难地点头:“多谢子珂兄提点,我以后会小心。”顾离低头,虽然事情他大概知道,可是如今被他人提醒摆上桌面,还是让他感到些许难堪。 三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此刻是正午时分,来仙客居的客人较少,倒是晚上这里宾客盈门。因此三楼只有“松柏居”包间有他们三个喝酒吃饭,倒是颇为安静。子珂出门左右一听,料想不会隔墙有耳,于是才把自己的意思详细说出来。他说了自己的身世,在周家如何行事艰难,和妹妹如何受欺辱。他要独立出来,但现今条件不够,经济上也不充足,无法一下子脱离出来,只有暗中做些能一本万利的生意,等到足够强大了,他要接了娘和妹妹出来,再也不要帮着周家赚钱了。 子珂站起来抱拳道:“传青,顾兄,来扬州和二位打擂台,实非我所愿,这里向二位赔罪了。”说罢深深躬下身去,倒惹得传青c顾离不好意思,连忙起身扶起,顾离说道:“子珂无需如此,生意场上本就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你也都是为了家族生意,我们不会怪你。”传青也称是。 子珂说道:“多谢两位不罪之恩,都说有共同的敌人就可以成为朋友,我看两位气宇轩昂,做人做事都正规本分,我现下有个请求,不知可否考虑?” 顾离抬手示意:“你说。” 子珂点头继续道:“我经常在外行走,听说出海淘货能赚大钱,且本钱极低。那些海外诸国,交通不发达,他们有的我们没有,他们非常稀缺的可能正是我们遍地都是的,如今朝廷没有官方通商,倒是我们的好机会。” 顾离道:“不错,自古以来以货易货都是有差价可赚,国内南北之间都尚有丰厚利润,何况海外呢?”他思考了一瞬,说道:“此事确实可以考虑,但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安全。”他两眼盯着子珂,料想他既能提出,这个问题应该也已想到了。 子珂道:“不错,安全的确是最大的问题,所以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周家的生意做的大,我要想有自己的生意和资金,能和老太太叫板,必须不走寻常路。如果从头慢慢积累。。”他顿了顿,心揪了起来,也许妹妹等不到,她一直就是周兰芬的眼中钉,将来的结局不知道会比碧荷差多少。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顾离,眼中闪烁的是坚定的光:“我等不及。” 顾离沉吟道:“你现在是想和我们合伙?” 子珂点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传青一直在一边沉思,其实子珂一开始说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振兴陈家的机会。现在的陈家,虽然表面看起来还可以,但是和父亲在的时候,还是今非昔比了。和陈老三分家,分去了近乎一半的家产,家里也没有余钱,就像风浪里的独木舟,再也禁不起大的风波了。如果自己能站出来,撑起一片天,那该多好!他现在眼界开阔了,也慢慢开始觉得,就靠家里的那点土里刨食的出产,实在是赚不了大钱。现在世道不好,说不定哪天打起来,战争年代,土地也变得不再是你可以自由支配的了。那他们作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真是被逼的背进离乡逃避战祸的也不少。这么想着,他的一颗心就活起来。 子珂一问,传青就接道:“我认为这事可行,我原本就想等妹妹成亲后,就要出去闯荡,原来也只是想在南北跑跑,开开眼界,但是子珂兄这么一说,我倒想,要开眼界,不如去更大的天地!”他说的激动,简直有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眼里也闪烁出热烈的光芒。 顾离看着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热血青年的模样了?但是冷静下来,他还是觉得此事太过于冒险,“你我现在身上都有生意压着,也走不开。如果我们三人合伙,传青一个人出去的话,我实在不放心,传青都没有正紧出过什么远门,阅历太少,还是不可,不可。。。” 话说的实在,另两人听了也只得沉默,传青虽有一丝不服气,但这两个人无论从见识上还是阅历上都比自己强,他们说不行难道就真的不行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另辟蹊径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子珂知道顾离说的是实情,要是自己和顾离都不出面,让一个传青出去,不仅要历尽海上的各种未知的风险和艰难,更还要他会识货辨货,讨价还价,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何况他真正接触生意的时间还很短,一下子要让他像个江湖老手一样精通买卖经,无疑是强人所难,这倒真是两难了! 而顾离想的是,虽然也想让这个未来的大舅子能顶天立地,以后两家互相有个照应。但是传青太老实,到底能不能肩负这个重任,万一货倒是备齐了,路上再有人盯上,他能想办法避开祸事吗? 传青也想到了自己的不足,他空有一番抱负,却好像没有人相信他,他多希望自己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他看了看子珂,他正眉头紧锁,看来也是心思极重,要怎么才能说服他们?子珂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过上不受欺凌的日子,对了! 传青对子珂说道:“周兄,你说你妹妹多大了?十五岁?那时间不多了,我们没时间等下去了,我一定要出去试一试,为了你也为了我。我带上小虎,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了,谁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的?这一年我跟顾二哥也学了许多,一般人我可以对付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他信心满满,对未来也对自己。 古人说道成家立业,一个朝气阳光的青年,也才刚刚成家,如今正是雄心满满要立业的时候,你还能说“你不行”吗? 顾离开不了口,子珂更是不会开这个口,因此在顾离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和传青的切切保证的前提下,三个男人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顾离和子珂出本金,传青出力,从扬州采购了布匹丝绸,从上海跟着远洋货轮去出洋,到时候看当地有什么好东西酌情进货回来,回扬州后,所销货物利润,三个人平分。 商定细节之后,子珂一桩心事了了,心情格外舒畅,三人颇愉快的喝酒用饭。席后,顾离邀请子珂半月后来他的迎亲好日子观礼。子珂欣然应允。 扬州顾宅。 顾家的表小姐秦小玉正在打理花草。秋色潇潇,好多花木已经发黄,要修剪枯枝,来年才长得茂盛。她心情不好,要一直做事才能发散心中的苦楚。 她本不想来的,顾夫人几天前和顾老爷一起来扬州,参加儿子顾离的婚礼,问她来不来。她就不想来的,她来干什么?努力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别说心了,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连手都没碰过一下,她有什么立场来?可是,痛苦了一个晚上,还是鬼使神差的跟顾夫人说,她想来看看表哥的新娘子。呵呵,看到姨妈那含蓄同情的眼神,她只恨地上没有洞!是啊,世上只有他不知道,她有多爱他!为了他,她硬是等啊等啊,等成了老姑娘,更是厚着脸皮三天两头往姨妈家跑,只为看他一眼,她为什么这么贱呢! 一滴清泪滴落在泥土中,倏忽不见。如果她的心也能这么收放自如,该有多好!再有几天那个女人就要住进这里了,这个宅子好精致啊,不仅小花园婉转奇巧,更是按了一架秋千!表哥一定用了好多心思,小花圃中种着各色的牡丹,虽然不是开放的季节,但也可以想见,来年春天开放的时候一定华美极了。她会用心照顾这些花儿吗?她会知道表哥心中的看重吗?在表哥眼里竟是觉得她像牡丹吗?呵呵!如果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定会用尽法子好好对待这些娇美的花儿。她会吗? 秦小玉心思百转,哀哀戚戚,竟不知道顾夫人在她身后已经站了好久。这个丫头啊,心思太重,自小就痴迷离儿。不是没有说过她,也已经二十一了,该当收心好好找个人嫁了,可就是一根筋的人。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姐姐在她面前哭过好几次,怨怪离儿误了小玉了,可她有什么法子?儿子也是个死心眼子的人啊,他一直说拿小玉当妹妹啊,表妹也是妹啊! 世间之事唯情/事最是磨人,求而不得最摧人心肝。红尘翻滚中的男男女女,有多少能如愿以偿的?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时,才最珍贵! 最终,顾夫人还是悄声离去了,让她一个人独处吧,也许哭一哭就会死心了。 秦小玉心中的他此刻可没有丝毫风月旖旎的情境,他正面对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顾离心中冷笑,哼哼,还真来了。子珂提醒他的时候,他以为应该不至于吧,可是今天面对的这几个,居然脸都不用蒙起来么,到底要多无法无天啊! 他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一个下颌上有条刀疤的人说道:“你可是姓顾的布商?” 顾离道:“我从顾氏布庄出来,你说我是不是?”这几人在自己出布庄的时候就盯上了,幸好自己有所防备。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刀疤脸道:“管你是不是,我们打的就是从顾氏布庄出来的人!”说着几人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就要往顾离身上招呼。 顾离挫唇一啸,只听见清亮的啸声传了出去,一会儿布庄里跑出来几个伙计,手里皆拿了家伙。也怪这几人心急,从布庄出来也才转了两个弯就迫不及待的动手,布庄的伙计还能听到自己独特的啸声。 四五个赤手空拳的地痞,对上布庄六七个手拿武器的伙计,两方形势一看就已定胜负。果然,刀疤脸犹豫了,他左右看了一下,放狠话道:“老子们就打这姓顾的小子,其他不相关的人赶紧滚,要不然,哼哼,都给咱们躺下!” 当然没有人听他们的,双方僵持不动,顾离扯唇冷笑。 刀疤脸没法下台,就朝一边的一个手下使眼色,这个手下得令,“啊呀”一声,道:“大哥,刚刚大嫂有事找您回去!” 刀疤脸翻个白眼,但还是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大嫂怎么了?!”于是几个人迅速回转,风一样的消失了。 伙计们都哈哈大笑,简直不要太幽默,这样的人还出来打家劫舍吗?所以老话说得好: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一场闹剧,就这么随着冷冷的秋风消失了,留不下丝毫痕迹。 顾离回到家里,才刚洗漱换过衣裳,秦小玉就来了。 他微皱了眉头,知道今天该下个狠药了,也不多话,只是拿一本书看。 小玉在一边看着顾离,这个从小就认定了的人,他真好看啊,就是那皱了眉头的样子都好秀气。大家都说自己长得好,为什么他就看不见自己的存在呢? 但显然,今天他是看得见自己的,因为他放下书了。 “小玉!” 小玉一愣,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原来自己竟托腮坐在书桌边看着他,不禁羞红了脸,低声诺诺道:“嗯,表哥,有事吗?” 顾离险些一口气岔了,他无奈的朝天看看,说道:“小玉,你是女孩子,距离我坐的这么近干什么?” 秦小玉有点不好意思的退后,鼓了半天勇气,终于说道:“表哥,你真的不能娶我么?哪怕,哪怕我。。。” 顾离连忙止住:“别说了,小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不可能成亲,从小到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我对妹妹怎么可能生情?” 小玉看着板着脸无情的顾离,终于崩溃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娘她们从小就说将来我就是你的媳妇儿的!” “那是她们说着玩的!”饶是他性子好,也要恼了,原来就是这么个玩笑话,她竟纠缠了自己这么多年?! “我知道一开始是玩笑话,可是后来我当真了,怎么办,我当真了!呜呜呜!”小玉终于捂着脸哭起来,心酸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你这么好,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是当真喜欢你啊! 顾离叹气,痴迷情爱中的女子他没见过,但是,至少有一点,别一直深陷其中啊! “小玉,从第一次你对我表示好感,我就直言我对你无意,你为何还要放入感情深陷其中?” 小玉愣住了,对啊,他一直就这么残忍的,总以为有一天自己会感动他,可是没有。。。 房内光线暗下来了,顾离看着门扉“咣当咣当”的晃,这是小玉哭着离去时甩的门,他说的话是很重了,但愿她哭过以后能认清现实吧! 十月初八,宜嫁娶。这一天是年前最好的黄道吉日。顾宅粉饰一新,檐下一溜挂满了红灯笼,廊柱上也绑上了红绸,门窗上都贴上了大红喜字,就连庭院里那棵枣子树都贴上了红喜字。顾氏布庄今天停业一天,伙计们都来主家帮忙,等吃喜酒,人人都笑脸盈盈。 这一天,是顾离和凤娇成亲的好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大婚时刻 一席描金彩凤的大红绣金线嫁衣,剪裁合体,百福裙同样绣了华丽的金色花纹,繁复无比,华光璀璨。那是顾家绸缎庄最好的成衣设计师傅花了十几天的功夫设计制作而成,世上独此一件。 镂金的凤凰展翅头面,堪堪罩住了凤娇乌压压的秀发,侧边垂了红宝石珠子的流苏,华贵之极。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两滴水珠形耳坠子,同样款式的大红宝石项链,衬得娇艳的凤娇愈发明艳动人,今天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日子,凤娇也是人如其名,像娇艳的凤凰,散发出夺人的光彩。 看着光彩照人的女儿,陈夫人泪水涟涟哭得不能自已:老头子啊,你看见了吗?你最喜爱的女儿今天终于嫁了,嫁给你看中的顾家小子,这下子你满意了吧!文凤在一边安慰着婆母:“娘,小姑子大喜的日子,咱不哭了啊!”她知道这一年多来陈家遭遇的一切,陈家今天的喜悦是多么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凤娇也不安地看着母亲,陈夫人擦擦眼睛,嗔笑着道:“谁说我哭来着?我明明是欢喜!”她摸摸女儿的脸蛋,刚刚绞过汗毛,脸上细腻光滑的很。她微微笑了,女儿一直是这么美,幸好,幸好!终于有一个人能疼她c爱她c照顾她一辈子了: “凤啊,你今天出阁了,走出娘家门,你就是个大人了,从此以后,夫君就是你的天,夫家公婆才是你的亲爹娘,一切要以夫君为重,知道吗?”看女儿不迭的点头,眼里蕴着的泪又要跌落,忙道:“乖女,不哭,不要花了妆,要不然喜娘们可要怨怪我老太婆了。”说完笑着抬头环视周围几个帮凤娇穿衣打扮一大早上的喜娘们。 喜娘们都是见多识广,见此情形赶紧说道:“可不是,老夫人,虽说哭嫁哭嫁,可也就是出门的时候应个景罢了,姑娘找到这么好的夫婿,笑都笑不过来了,外头新郎官可早到了,咱们“五福人”送嫁的姑娘可不少,还真没见过这么体面的姑爷呢!”几个婆姨都笑称是啊是啊,七嘴八舌的讨论那新郎官如何“一表人才,赛过潘安”,闺房里热闹的不行。 外面等着的新姑爷顾离,此刻正被几个舅爷们吵着要红封,还有几个村里的兄弟们也不放过他,尤其是王小虎。他可是等着这口“天鹅肉”十几年了哇,今儿就给这个“顾□□”叼走了,能不窝火么?! 可是顾离看着是文质彬彬不甚强壮的样子,刚刚他故意伸腿欲绊他一跤,他明明眼睛没看脚底,却轻易跨了过去,这令王小虎有点摸不透,姓顾的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啊?如果没看见但是就凭感觉就避开了他的捉弄,那么这人有多警醒啊,这样的喜日子都捉弄不了他,估计身手也不差了。看来,文斗武斗他都不是“顾□□”的对手,怎么办啊! 他郁闷的看着顾离一脸傻笑的走过去,忽然回头朝他一眨眼,他一下子蒙了,看来他知道啊,这个人真是。。。 顾离才不理这些个吃不到的癞□□呢,他们越难过,他就越高兴,最终,他才是赢家。此刻他满脑满眼的红,亮堂的红,旖旎的红,让人心动的红。 终于,在无数个红封敲门,加上打躬作揖,里边的“大婶大娘大嫂子”们才终于把盖了红盖头的凤娇搀扶出来。 腰肢窈窕的凤娇,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不堪一握。顾离心里激荡,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广袖下的小手。 周围的喜娘们都大笑起来,这个说:“瞧姑爷这个急性子!” 那个说:“可不是嘛,这么急着牵手了,哈哈!” 传青一把推开顾离,笑道:“这是我的事儿啊,你着什么急?” 顾离脸红的要滴血,自幼跟随父兄出去见世面,自觉行事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出糗他是无论如何没想过的。他缩回手,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凤娇,她是否也在笑我呢? 众人吆喝着喜鞭响起来,大人们喜笑颜开,孩童们趁机前前后后追逐打闹,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传青背着妹妹上花轿,稳稳的宽厚的脊背,令凤娇不由红起了眼眶,她伏在哥哥的肩头,低声泣道:“二哥,我走了,从此陈家要靠你了。你要好好的,娘不能再少了你。。。” 传青笑道:“妹妹,你就嫁在扬州城里,想家随时可以回来,以后我出门去,你还是要经常回来看看娘的。哥哥对你没别的嘱咐,只一点,一定要幸福,啊?” 凤娇点头,从此嫁做他人妇,纵使离娘家近,也是身不由己了,她一定会好好的经营自己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的。 响彻云霄的喜鞭声中,凤娇坐上花轿,骑着高头大马身红装c胸前系着大红绸c笑得一脸傻样的顾离,引着他的新娘子回家。陈家庄的农户们都出来观看,铺地的红鞭碎屑像铺了一层红毯,纵使一切从简,凤娇的嫁妆队伍依然浩浩荡荡,这些都是顾离置办的,他要凤娇承载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要她被人看不起,因此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晃了一下就匿了。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张二富的小厮柱子,他奉命监视陈家,今天陈家小姐大婚,二爷却只能在家借酒浇愁,咳! 曹瑜目光阴沉的看着醉得一滩烂泥一样的人,世上有什么事可以让一个只喝了区区一小壶酒的人就烂醉如泥?哼,原来就是那些烂俗的戏文一样的故事:心上人成亲了,可是新郎却不是自己! 张二富醉得狠了,又哭又笑,扯着衣领直嚎。曹瑜终是看不过眼,搓一把汗巾子递给他,可是他哪里晓得拿,无奈只得扶着他的脑袋给他擦脸。 张二富一把抱住曹瑜,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呜呜地哭起来。这泪水里有多少真感情有多少是不甘,就没有人知道了。 为了方便凤娇从陈家出嫁,不用千里迢迢到金陵完婚,顾家一家子连带族里的有身份的老人都一并请到扬州来观礼,足足坐了一船的人,可见顾家对凤娇的重视。 顾家长子顾骁带着妻儿也来参加弟弟的婚礼。他身为长子,对于顾家的家业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故而早早就接过顾老爷的担子挑了大梁。但是顾家两个儿子,弟弟也是极有经营之才,如果放在金陵只是在他手下做事,又恐心有不甘。总是一山不容二虎,因此爹爹安排弟弟到扬州来发展,他倒是极力赞成的,也在力所能及之处给于极大的辅助。现在弟弟能够在扬州安家,他真是为兄弟高兴。 “爹爹,爹爹,小米儿能去看看新婶娘吗?”正扯着他衣摆摇晃的奶声奶气讲话的正是他刚两周岁的小女儿米儿。他微微一笑,蹲下身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七岁的儿子顾晖插话道:“小米儿,新婶娘还没来呢,急什么!”人虽不大,话却是教训的口气,可是他自己也脖子伸得酸死了,怎么还不来呀?! 顾骁好笑不已,看小米儿眼巴巴望着自己,只好安慰她:“小米儿再等等,你看等那太阳到了那边,”他一指院子的围墙,“等太阳落下了那个围墙,新婶娘就来了。”话音未落,只听得前院街上有人嚷起来了:“来了来了,花轿来了!” 顾骁直起身,对着抻着腰走过来的媳妇方氏说道:“这边人太多,你就不要出来了,在屋里歇着多好。”一面就伸手扶着。方氏正身怀六甲,顾家如今只有一个男孙,她想趁着年轻多生几个男丁。 方氏微微一笑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弟媳妇是啥样的人,我也是好奇呢。”虽说以后可能不用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逢年过节的肯定是要相聚的,妯娌间相处的好那可要省了不少事的。 花轿到得门前,两个喜娘搀着凤娇下轿,然后递给她一个小瓷瓶,瓶内装着五谷。凤娇把宝瓶抱在怀里,然后由喜娘搀扶着,款款而行。 进门跨了火盆,凤娇就算是顾家的人了。喜娘又搀着她来到正堂,周围围满了观礼的亲朋,顾离在堂上静静等待。凤娇一步步走来直到喜娘把红绸牵上两个人的手,他忽然觉得肩上有了重担,这就是他的妻子,他真心爱怜的妻子了。 拜堂的仪式繁琐又喜庆,期间两个人还闹了些笑话,比如跪下“夫妻对拜”的时候撞了头啦,拜了天地站起身时被裙摆差点绊倒顾离及时伸手扶住啦,等等。总之,这是一个又紧张又笑话频出的婚礼,足够那些观礼的亲朋好友们回去作下酒的谈资了。 热闹紧张的一天终于过去了,现在房中只剩下小夫妻两个,在摇曳的烛光中相对无言。 凤娇已经去了头饰,如今清清爽爽坐着,像那熟透的水蜜桃,只等着顾离采摘。 顾离紧张的两手冒汗,似乎这样冷场不好吧  那他该说些什么?是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歇着吧,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急色?或是说:凤娇妹妹,你还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够温情? 他越急额头就越冒汗,终于他热的动手脱衣服了,可是在凤娇看来,这一句话不说,就脱衣服?她一下子惊住了,睁大了两眼看着顾离。 顾离看她的反应,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自己的举动,好像,那个,太鲁莽了些?意识到这一点,他赶紧又合拢衣服,呐呐的说:“呃,那个,天可真热啊!”说完,他又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真是不怎么热了。啊呀,真是多说多错啊! 两个人都尴尬极了,终于凤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站起来,转身去整理喜床上散落的花生白果,又轻声道:“顾二哥,你去洗漱吧。” 顾离立刻起身来到净房,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回到房中只见凤娇已经在妆台前梳头了,一头垂到腰际的秀发在月光下也泛着青黑的光。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那小巧瘦削的肩头,凤娇轻颤一下,慢慢转过身来,盈盈的目光锁住了顾离。“啪”,心里有一个声音他能听到,这是心里的围墙在崩塌,顾离知道,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溺死在这目光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执子之手 两个人正沉浸在温柔的氛围中,却不料窗台下传来一声轻微压抑的轻呼:“哎哟”,一个稚嫩的声音自己先“嘘”了一声,然后又压低嗓门道:“小伍子,你把我的脚踩的疼死啦!”另一个声音也压低了说:“哎哟小主子,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块石头,怕踩不实摔一跤还用了点儿力,真对不住。。。” 稚嫩声音又急切道:“嘘c嘘,你不是说二叔马上就要亲新婶娘了吗?快些儿闭嘴,别惊了他们。。。我还没看到呢,回头又被我爹拎耳朵。。。” 顾离和凤娇相视一笑,凤娇自红了脸低头看别处了,顾离连忙假意咳嗽,朝窗台那儿唬道:“小晖,你以为你爹现在不知道吗?” 窗台下一阵“悉悉索索”,一会儿终于安静了。 凤娇羞怯地坐在床沿,红烛映照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朦胧的美,顾离看着,一切都好像如梦似幻。他缓步过去,在床沿坐下,轻握住凤娇的手,说道:“今夜我们,终于成亲了,我,我。。。” 他从没有此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看凤娇也不言声,只静静等待。他终于说:“你放心,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好,我们一直携手过完这一辈子,哦不,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顿了一顿又轻声说:“你知道吗,我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小时候梦里就好像出现过今天这样的场景,一个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我一直没看清过她的容颜,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你,因为我从没有今天这么心里踏实过。。。” 甜言蜜语凤娇没听过,但是市井上流传的话本子,她还是看过不少,此刻听到这样的细语呢喃,她的一颗心就要跳出腔子了! 突然,顾离一把抱住了她,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砰c砰c砰”胸膛里的心也在快乐的共舞,凤娇忽然感到,为什么贴在一起的心,比单独时候跳的更猛呢?她都感觉有点心悸的难受了。。。 耳边是顾离情热时喷出来的灼人的热气,和他让她晕眩的话:“凤娇,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此刻只为你而跳!” “嗯!”凤娇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此刻什么也不说就最好了。。。 终于,红烛被吹灭了,清冷的月光害羞答答的透过窗户探进来,帐中红被翻滚,燕语呢喃,也许,天上的月老也在抚须而笑了吧? 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顾离此刻可比赚了千金更开心。他已经醒了,窗外有鸟儿唧唧,他每天清晨这个时候都会自动醒来,即使像昨晚睡得那么晚,到时候也就醒了。 他转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妻子,她真是累坏了吧,昨晚自己太不克制了,汗颜。。。不过好在,她后来虽然苦苦哀求,神色间到底还是看得出来,应该c也许c呃,算是有点享受吧?也许,自己该去找哥哥取取经。想到这里,他又不自禁咧嘴无声的笑出来。 凤娇背对着顾离睡着,裸露的圆润的肩膀,像是在无声的邀约,顾离看着又觉得心中有火,他忙转头看帐顶,百子千孙的帐顶,一个个胖嘟嘟的小娃憨态可掬。他看着看着又想,也许,明年十月,自己就可以抱一个了呢?哈哈! 这一次没控制好,他笑出了声,不料惊醒了凤娇,凤娇平时也一向浅眠,可昨晚实在太累,两个人闹到三更才相拥入眠,可是相拥的后果就是顾离又忍不住哀求凤娇再依他一次。凤娇作好作歹,板脸哀求都没用,最后还是依了他。谁叫他说什么:“凤儿,宝贝,你就再依我一次,谁让我荒了二十多年呢!”好吧,这块荒地只能她来开垦了! 凤娇一睁眼,就看见顾离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她昨晚已经看过好几次了好不好?她心里慌的不行,赶紧起身,可是随着锦被的滑落,露出来姣好的身段,细藕一样的手臂,滑如凝脂的脊背,还有侧面都可以看到怒挺的山峰,让顾离的眼神为之一暗,他不自觉喉头“咕噜”一声,凤娇赶紧闭上眼睛,拉起锦被,大呼:“不行!” “哈哈哈!”顾离笑死了,这小妮子! 凤娇臊得没地躲,只管埋在锦被里做缩头乌龟,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拉被子,甜言蜜语下保证今天再也不碰她了,她也不理。 两个人正闹得欢,门外头“扣扣”响起了敲门声,凤娇赶紧一动也不敢动,竖起耳朵听。要死了,今天起的这么晚,一早上还要为婆家做早饭,还要给二老行礼呢! 门外的是顾夫人的陪嫁,闺名桂花的丁妈妈,她也是顾离的奶妈,在顾家也算是半个主子了。顾夫人和顾老爷一早就起身,准备儿子和儿媳来敬茶行礼。相比顾夫人的急切,顾老爷明显要安之若素:“你一把年纪了,做婆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喝个媳妇茶而已,这么着急干什么?”他照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沏一壶茶听听鸟语。 顾夫人笑道:“死老头,就知道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一晚上没睡好,这媳妇茶你怕比我更急呢。你说我急,我能不急吗,老二都多大了,二十五了,整天过得像和尚似的,要不是他说要娶凤娇,我还以为他要出家呢。”她说着又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裳。 “瞎说。”顾老爷笑骂:“儿子那是为人正派,不近女色怎么了,他要是到处留情你又要急了。哼,头发长见识短个老娘们。”当然后面一句近乎耳语。 顾夫人不理他,等了一会日头都上来了,虽说顾家不需要新媳妇做早餐,可风俗如此,哪怕她去厨房转一圈,端上厨娘早就准备的甜汤出来也行啊,可是现在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她吩咐丁妈妈:“桂花,你去看看,小两口做什么呢?还不来行礼?” 丁妈妈点头去了。 顾老爷又有话说了:“哎哎,我说你个老婆子,新婚夫妻,不兴人家睡得晚一点啦?你还去叫?有这么做婆婆的没?” 顾夫人恼了:“你就瞎起哄,进门第一天,规矩还是要守的,你一边喝你的茶吧!恁爱管闲事呢!” 丁妈妈去厨房看一圈,没见新人的影子,只得转到了顾离成婚的房门前,听得里面笑闹,不得已还是要敲门啊:“二少爷,时候不早了,新媳妇要敬茶呢!” 乘着凤娇凝神静听的当口,顾离轻轻一扯,把凤娇用于藏身的锦被扯了下来,凤娇慌得赶紧环臂遮着自己胸前的风光,面红耳赤瞪着顾离,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 顾离笑眯了眼,但还是凑上媳妇的耳朵说:“不用含羞,昨晚还有什么没看过的?”说着还亲了那小巧红润的耳垂一口,也不等凤娇羞恼的要打他,赶紧一跃而起,赤身从床上跳下来,口里应着:“丁姨,马上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凤娇简直被他气死了,嘀嘀咕咕起床穿衣服,又赶紧去净房,把自己快速的打理一下,换上一件红色钮头幅新衣才匆匆出来,外间顾离已经穿戴整齐等着她了。顾离前头走,凤娇在后头跟着,她走路姿势扭捏,顾离心细,慢慢等她走近,朝她伸出一个胳膊弯。凤娇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却是红透了脸颊。两个玉做的人儿,一起携手走向顾夫人的正房。 再是等的心急,可一眼看到相依走过来的佳儿佳妇,顾夫人还是感到有点热了眼眶,真好!这才是她这么好的儿子该配的人儿啊。 看着儿媳妇略显尴尬的走路样子,刚才等的那一点儿焦灼早就烟消云散了,她喜滋滋的点头,看来,明年就可以再抱一个孙孙了! 正房坐着的不仅有顾老爷夫妇,还有顾离兄长顾骁夫妇,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素白的衣裳坐在一边。 凤娇不敢多打量,轻轻推开顾离,两个人分别叫了“爹c娘”,而后,又按照规矩,给顾老爷和顾夫人磕头c敬茶。顾老爷夫妇俩都给出了大大的红封,嘱咐她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顾骁夫妇俩也是给出了他们珍藏的好东西,一对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方氏更是不顾大肚如萝,起身亲自扶起了行礼的凤娇,亲热的夸凤娇长得好,又说小叔有福气了等等的喜庆话,一家人都笑了。 因为没有人介绍坐在一边的女子,凤娇也就当没看到这个人。 秦小玉看着姨妈对那个女人的亲热劲,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不错,人是长得不错,可是还不知道性子好不好呢! 她起身,来到凤娇顾离面前,蹲身福了一福,“小玉见过表哥c表嫂。” 顾离“嗯”了一声:“这是我大姨家的女儿,小玉表妹。”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一些金锞子。这是他刚刚等凤娇的时候准备的,他知道小玉肯定在,而凤娇这个小迷糊不一定会准备这些东西。 果然,凤娇有些尴尬,但是夫妻俩本就是一体,顾离拿出来了,她没有也无可厚非。她只好亲切的扶起小玉,笑说:“哪里来这么漂亮的表妹,夫君,我看小玉表妹还略比我年长吧?不如我就叫“表姐”?” 这话说的平常,是出于对年长者的尊重,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玉听了更加难过:果然是个不知礼数的,再比你年长,你男人叫我表妹,你就该叫我表妹啊,哼。她牵唇一笑,说道:“叫什么表姐表妹,就叫我小玉好了。表嫂果然很漂亮啊,难怪表哥单着这么多年,一碰到你,就着急成亲了。”她语带奚落,放肆的直直盯着顾离看。 顾离心里恼火,但是当着凤娇的面,却不好发作。他朝凤娇微微一笑道:“是啊 ,那是你表嫂太好了,好姑娘当然要赶紧娶回家来。”凤娇低头含羞一笑。 顾离的态度,让小玉气极,她闭了闭眼,装作看不见姨妈责怪的眼神,对顾离道:“那表哥可要好好待表嫂啊,这么一个美人儿,怕是干不了什么家事吧,对你的生意恐怕也是帮助不大吧。。” “小玉!”顾夫人忍无可忍了,这泼天的醋意,就是眼瞎也看出来了,真是越发没有教养了。想到只生养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的姐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朝小玉摆摆手:“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回房去吧。” 顾离也不多话,只是朝顾老爷说:“爹,不是还有一个仪式,要吃凤娇做的早饭么?我们这就去厨房。”说着,也不看小玉,就带着凤娇离开了。 秦小玉犹如被当众打了脸,赤红了脸咬紧牙关,对顾夫人,顾老爷福了一福:“姨丈,姨妈,我明儿就回金陵了,先回房了。”说罢,也不等老两口回应,就一扭身走了。顾夫人脸色难看,朝顾老爷道:“也罢,走了好,但愿从此死了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路遇麻烦 凤娇跟随顾离出了门,一路默默走着。这么明显的情敌示威,她怎么可能当作不知道?不过,好在顾离的态度还算明朗,因为他自出门来,一刻也没放松过自己的手。 走了一半,顾离转身对凤娇说:“大约你也看出来了,小玉她。。。不过,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的。”他低头凝视凤娇,一丝丝表情都不想放过。 凤娇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以后,远着些就是了。”说着,还拉着他的手摆了摆。顾离为这个小动作愉悦不已,这是在撒娇吗?要我以后远着些小玉?这还用说吗?哈哈! 他释然了,只要凤娇不介意,小玉的喜怒从来不在他心上。两人又牵手一起向前。 凤娇的厨艺是可以的,自打定亲后,陈夫人着力在厨艺上□□她,不为能掌勺所有菜式,只为做一顿家常菜肴,现在还算拿的出手。 因此她很快得捣鼓出了三个小菜,一个点心,加上厨房本来熬制的白玉粥,端着到顾夫人面前的时候,大家虽没有特别期待,还是稍稍被惊艳到了。 一道碧绿的“凉拌豆角”,用厨房常有的豆角,去筋绰水断生,然后放入凉水,锅中热油爆香红尖椒,加上酱油c蒜泥c花椒油,调好味道,拌入豆角就成了。 一道黄艳艳的拔丝地瓜,用的也是厨房早已经切好准备中午做菜的地瓜,放入油锅炸后沥油,然后熬糖稀,熬得稠稠黏黏的倒入地瓜中拉丝,最后撒入些许白芝麻,看着漂亮实则操作简单快捷。 还有一个糖醋藕丁,也是极便宜的一个菜,藕丁绰水,一边调好糖醋汁,热锅热油加入藕丁翻炒,倒入糖醋汁,葱碎,淀粉汁调匀即可。 由于是早饭,不能太过于油腻,因此她又用厨房本来就有的白馒头切片,打了鸡蛋c葱碎,沾上上火烤的焦黄酥脆,配上特制的甜酱,对于口味偏甜的金陵人来说味道真的很好。 白玉粥是用粳米c糯米c加上清甜的小豌豆一同熬煮,糯糯的口感也非常好。因此当几个菜快速上桌的时候,顾夫人和顾老爷都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老二家的还弄得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作为新嫁娘,凤娇还有点局促,她充满歉意地说道,“时间仓促,就略做得几个小菜给爹娘对付一顿吧,明儿我再好好做一顿,只怕不如厨上大师傅,不要太丢丑才好。” 顾老爷美美的先动筷,看他飞扬的眉毛就知道他极满意这几个小菜的口感和娶回老友家的好儿媳的自豪感。 顾夫人笑着看一眼凤娇,招呼顾骁他们夫妻一同用餐,许是有点饿了又许是味道真的不错,几个人竟一时停不下筷子了。 尤其是顾离,此刻不拍马屁更待何时他一个劲直呼“好吃好吃”,更是不要脸的和小侄子抢馒头片吃,惹得顾骁一阵侧目,几时见过少年老成的弟弟如此失态,不会有什么附身了吧 一顿饭吃的尽兴,饭后顾骁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逛街,顾离则和凤娇回房休息。 秦小玉在房里没出来,后面的午饭晚饭也都没出来,紧闭房门。第二天一早就催着车夫送她回金陵了。临走来拜别顾夫人的时候,红肿的眼睛也让顾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是劝她回去好好休息,以她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秦小玉合上车帘,眼泪又不听话地流出来,罢了罢了,真的该把自己从这段无望的感情里□□了,回去就答应娘安排亲事吧,既然不能自己选择,嫁给谁不是嫁呢?只是苦了自己,这十几年白白的付出。。。 与小玉的凄风苦雨相比,凤娇却像是跌进了蜜罐里,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顾离这么粘人呢? 顾离此刻正缠着要给她梳头,且已经梳了好一会儿了,其实他哪里是在梳头,不过是拿她的头发在玩罢了。 顾离用手指舒缓地通着凤娇的乌发,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过,甚至手指都带了香气。顾离坐在床沿,而凤娇坐在脚踏上,她依靠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感受他手指的触摸。 很安静很舒服。 舒服到凤娇的□□声都不小心溢出了口;安静到这旖旎婉转的声音在房间特别清晰。 凤娇迟钝的感觉到了他手指的停顿,回想了一下,突然惊的捂住了口,瞪着眼睛看着顾离,脸上的血色一层层遮盖上来。 顾离看着她小鹿一样的眼神,心也像小鹿一样的跳,怎么办?白天还能不能说服她?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可是心中的魔鬼却叫嚣,她也喜欢呢吧? 斗争了半天,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小魔鬼笑着说,呵呵,且等晚上。。。 新婚三天不用去布庄,他也乐得逍遥,陪陪新娘子,可是这么美味的新娘子,白天只能看着,着实考验他的心志,还是到书房苦读圣贤书吧。他低头吻了吻凤娇光洁的额头,轻声说:“你再睡一会,我去书房看书。” 凤娇轻拍着胸口,刚才好险,看他的样子,只怕一个不慎就要被吃了!也确实很累,于是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一躺,趁着这空档把今天见过的人理一理。眼前泛出了秦小玉的面容,这是一张求而不得的怨妇脸,浓重的妆容是为了遮住脸颊和眼睛的浮肿,她的五官其实很好,应该会有属于她的幸福,但愿她能放下执念,找到自己的人生吧。 而那个怀有身孕的大嫂,看着好像很可亲,总感觉眉目中并不好打交道,反正两房不在一起,将来就是有什么纠纷,自己这边是小的,都让着些便了。 婆母是爽朗的性子,倒和母亲相像,这让她多少减少一点嫁人离家后的惶恐,以后自己要改改以前骄矜的性子,好好伺候公婆和夫婿,做一个贤惠本份的妻子,这样,他也会更爱重她吧。。。。想着想着,就感觉神思昏沉,一路直奔周公去了。 周子珂准备了厚礼来观礼,又留下来喝了喜酒,后来又装作早早喝醉,没有待到散席就离开了。顾离酒量惊人,他原本以为顾离少不得要被灌醉,可当他看到顾离手拿一个酒壶,挨桌敬酒的豪爽样子倒是真的被惊住了。 顾离敬了一圈回到他的身边,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不觉好笑:“子珂,好兄弟,兄弟我成亲的大喜日子,感谢你来捧场,来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不由分说给他满上一杯,催他干了。他无奈陪着干了一杯,谁知入口的酒,芳香甜蜜,竟是果子蜜一样的好喝。 顾离看着子珂溜圆了眼看着他,大笑起来,朝他眨了眨眼,拍拍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机关”二字,又笑着去别桌了。他琢磨了许久,才想通,原来顾离手执的酒壶有机关,敬他人的酒是货真价实的酒,自己喝的却是机关转换下的果子蜜。他不禁笑起来,这个人看来真有一手,恐怕他是不想误了洞房吧,哈哈!这个酒壶是个好东西,以后自己成亲一定要问他讨了来! 夜深了,子珂酒意阑珊,坐车回府,顾离今天甚是快乐,看来他是真心喜欢这个陈家小姐。就是那个传青,也是整天乐呵呵,都是成双结对的了。自己今年也二十一了,也不知道人生的另一半在何方,周家根本无意为他找个好妻子,只是因为他从小就展现良好的经商头脑,他才被重用,才能在周家行走。若不是这样,恐怕他早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喂了狗了。 想到这些寒心的事,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搅,也许真的喝醉了吧,总之他现在很难受。他急急命车夫停车,一跃而下跑到路边就吐。此路沿河,他刚朝河边吐了两下,就感觉旁边有一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黑暗的夜色中,冷不丁一个黑影移动了一下,一双像猫一样的眼睛盯着你,你是不是要吓一跳?子珂瞬间就酒醒了,不止醒了,还吓了,他“啊”的一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抖着手指着黑影:“你,你,你是人是鬼?!” 黑影站起来,看上去似乎是个人,他或她整理了衣衫,拍了拍屁股,走到了月光里来,走到子珂面前。 子珂紧紧盯着这个人,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由于背光看不清风帽下的脸是男人还是女人。 子珂转头看地上,月光下折射出这个人的影子,他松了口气,看来不是鬼了。 子珂胆气壮了,爬起来道:“你是什么人?深夜在此吓人是怎么的?” 人影又走近了些,现在可以看清了,是个年纪十分轻的女子,女子冷笑,质问道:“我在这里想事情,关你什么事?你哪里不好吐,偏要在这里吐?还差点吐我脚上?”声音清脆。 子珂气结。他低头看着女子的脚,黑色的小蛮靴,看不出有脏污,原本心里不痛快,现在又碰上这种事,他也没好声气了:“哪里有吐你脚上?再说了,我喝醉了在路边吐,是十分正常的,你一个女子黑夜里孤零零坐在河边,倒是不正常,我哪里知道你在那里?” 女子气道:“我爱在这个时候在这边坐着,用不着你操心,你惊扰了我,你就要负责!” 嘿!子珂感觉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但是好男不跟女斗,自幼的教养还是占了上风的,他点头,朝女子拱手道:“对不住了,打扰您在此思考,在下这里有礼。”语气轻慢,说完回头就走,也不想吐了,只想早点摆脱这个麻烦精。 谁知这个女子却跟了上来,追着他道:“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就这么负责?” “你还想怎么样?”歉也道了,话也说了,还要怎样? “我要跟你走!”女子索性抓住了他的胳膊,倒把子珂吓了一跳,他急急扯脱了自己的袖子,重新正眼打量这个奇怪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模样,小小巴掌一样的脸,脸色青白,眼睛很大,眼底也泛着青,看着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一张薄薄嘴唇的小嘴,此刻正扁扁的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子珂最怕见女人流泪了,一见此情景赶紧叫道:“打住!你想干什么呀?讹我呀?我又没把你怎样!” 女子还是哭出来了:“我只想你救救我,我两天没吃饭了,晚上又冷,我怕活不到明天了,呜呜。。”说着就捂着脸哭起来。 子珂只感觉自己被麻烦精缠上了,头顿时疼起来:“我说,你,好了,你别哭了,你是什么人呀?这么黑的晚上在河边蹲着干什么呀,你不说清楚,我立马就走,你信不信?” 女子停下哭泣,眼巴巴望着他,说:“我也是好人家女儿,只是不满家里嫡母把我错嫁,才偷着跑出来的,我本想就跳了这河算了,可是河水好冷啊,又臭,我又害怕,我怕以后没人再跳这个河,听说跳河的人必须要有新的跳河的人来替他,才可以转世投胎,否则就一直要做个溺死鬼。溺死鬼你知道吗?听说好吓人的,全身发的像个白面馒头,而且还皮薄,一戳就要破皮冒脏水。。。”絮絮叨叨的竟说个没完了。 子珂连连皱眉,忍无可忍打断她:“住了!不要再说了!”见女子果然噤声,他又缓一缓说:“好吧,既然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儿,那你是谁家的?我好心把你送回去吧。” 女子连连摇头:“我不要回家,回去了又要被我嫡母硬嫁给那些个屠夫的!呜呜,你别把我送回家。。”说着又哭起来。 子珂十分气苦,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不对,今天是好日子啊,顾离成亲能不挑好日子吗,他此刻恐怕在洞房花烛吧,可叹我还要在此应付一个差点做“溺死鬼”的麻烦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命运之轮 在一个月色尚不错的夜晚,你酒醉很难受的时候,却碰上一个青白脸色的女人,紧紧拽着你的袖子哭哭啼啼要跟你回家,作为一个单身男子,你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如果不是这里并不算很偏僻,你怕会觉得遇上狐仙了吧? 周子珂觉得可能真是遇上狐仙了,因为他不觉得会有什么样的女子,会在大晚上的坐在河边想事情。如果真是要跳河,哪还管的上,是否有人吐脏了她的脚?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管这个闲事,再说了,就算他相信了她的话,他一个男人,带个女的回家算什么事啊,铺子里的伙计要怎么议论? 他考虑一下,说:“你还是别哭了,这样吧。我送你去客栈,给你付几天房钱,你好好考虑以后的路。年纪轻轻,来日方长,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女子终于收了泪,点头道:“麻烦你了。我叫曹玢,是。。。”她抬起头,月色下只看见两只眼睛幽深,鼻骨细长:“我还是先不告诉你我是谁家的女儿,等我想清楚再说吧。。。”说着低下头,神情萧索。 子珂倒被这一低头的萧索愣了一下,这种可怜又倔强的神情那么像妹妹,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真正上了马车,曹玢倒不像一开始那样咄咄逼人或者哭哭啼啼了,而是裹紧了斗蓬缩在车厢角落里,头低得都快要埋进膝盖了。只是尽管马车轱辘声不算小,车厢内仍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曹玢尴尬地抬头看看子珂,咧嘴扯了一个笑,小声说:“我有两天没吃了。” 子珂也扯唇笑了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但他也不想追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摇晃的马车中,两个人尽量不接触,也不说话,只是曹玢却还是默默的抹起了眼泪。从一开始无声的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子珂秀气的双眉皱了又皱,最终实在没办法,只得问:“你别哭了,到底是怎么了?” 在曹玢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子珂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其实还是一个庶出的女子受到嫡母的排挤,被下嫁非人的故事。子珂看着她的眼泪,脑中浮现的是自己的妹妹香薇的泪脸,不知怎么的,就好像重叠了一样。 在“悦福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子珂付了五天的房钱,本想直接走,又被曹玢拉住了袖子,死活不让他走,他只好一再声明,等她吃过饭休息他一定走。 曹玢简单洗漱后,又吃饱喝足,才算细细打量坐在窗边的男子。子珂的外貌自不必说,随了他“豆腐西施”的母亲,相当秀气英挺,而自一手置办扬州城的数家生意后,接人待物练就的气质,也很是吸引人,有一种居上位者的从容。此刻虽然板着脸在看客栈常备的风土人物的书,却好在没有撇下她转身就走。 她幽幽叹了口气,久居深闺,明知自己将来婚事作不得主,也还是偷偷憧憬过将来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样子的。世上哪个少女不怀春?可即便做梦,也没梦到过这么好的人呀。 子珂看她一直叹气,只好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曹玢站起身福了一福,道:“小女子这里谢过公子了。”看子珂起身欲扶又缩回手,她凄惨一笑,缓缓起身道:“身为庶女,我从不曾奢望能自己挑选夫婿,或者嫡母能好生替你筹划。两天前,我得知嫡母要将我嫁给父亲的手下,小时候也偷偷看过此人,人长的怎样就不说了,关键他的心一直在我嫡姐身上,嫡姐早已嫁人,父亲要重用他,把我嫁给他,也就是一番安抚罢了。小时我曾随嫡姐乔装去父亲军营,亲眼见过此人砍下过一个士兵的脑袋。这样的场景让我噩梦多年。。。” 说着她又低头,“我不想,一辈子都要和这样的屠夫一个锅里吃饭,睡在一张床上。。。我害怕。。。” 子珂听了顿时不忍,又是庶女,又是被逼被利用的婚姻! 曹玢低头抹抹眼泪,过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我去求过父亲,可是他说,男人就要有血性,战场上他杀的人会更多。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属,替男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就好了!可是,我不像嫡姐那样喜欢舞剑弄枪,喜欢要强啊,我就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我就喜欢安定的人生啊。。。” “我抗拒了没有用,我于是只好示弱,待他们放松防备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可是前途渺茫,我不知道我能走到哪里,现在有幸遇上公子,公子救人救到底吧,把我带回家,我这一辈子都做您的婢女,服侍你,绝不起二心!”说完,抬起盈盈泪眼,坚定地看着子珂。 子珂看曹玢柔柔弱弱娇小的样子,想象她嫁给一个整天舞刀弄枪的八尺大汉,吼一嗓子可能都能让她发抖,倒也真起了同情心,“这个,但是,我不需要婢女。。。” 曹玢赶紧道:“或者,你随便让我做什么都行,只别把我送回去。。。” 子珂看了看她,问道:“难道你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爹他们都不找你吗?” 曹玢幽幽的说:“找过的,我溜出来是昨晚乘晚上天黑,出来后没有逃远,就在府外一颗树下阴影里待着。他们估计觉得我跑远了,就直往远处追了。。。” “呃。。”子珂腹诽:逃跑时刻还有头脑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小姑娘家,逃婚在外总是不成,我如果带了你回去,与你名声有损,也不妥当。你先在这里待几天吧,等我想好对策再说。”看看窗外,夜色真的已经深了,子珂起身欲离开,随知袖子又被扯住了,他回头,明显感觉脑门上青筋在跳了! 曹玢看到子珂愠怒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公子,贵姓?我要是有急事,怎么找你?” 好吧,好吧,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子珂深吸一口气,转头说道:“我是周记布庄的掌柜,你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不过,尽量不要来,这件事等我理清一下思路,我过两天会来找你的。”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到了此时,你还不告诉我你是谁吗?” 曹玢犹豫了一下,再抬头认真看子珂的眼睛,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有种淡淡的疏离,罢了,也是注定,认命吧:“我,是曹总兵的二女儿,今年十六岁。。。”说罢低下头去。 子珂点头,没说什么,抬腿就离开了。他不知道这样的一个麻烦,要怎么处理。或许,找个地方远远送走?那个什么曹总兵,他也不想巴结,只当救一个弱女子吧,一个身世像妹妹香薇那样可怜的弱女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宿醉的子珂头疼欲裂地醒来,他起身招呼小厮八斤端水进来洗漱。八斤焉头耷脑的端着铜盆进来,子珂洗脸后,他也不递帕子过来,皱着眉头苦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珂用力咳嗽一声,“八斤,还梦游呢?” 八斤一愣,回过神看着子珂,看着看着,眼里竟蓄了泪。子珂大惊,要知道,八斤平时性子爽朗,人又聪敏多智,无论碰到什么难题都能嬉笑面对,是他从小到大难得的好伙伴,可今天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要哭了呢? 他赶紧道:“怎么了这是?爷也没教训你啊?还委屈上了?” 八斤放下铜盆,真的哭起来了:“二爷,小九儿死了!” “什么?!”子珂这一吃惊可不小,小九儿,是他的大哥周家嫡孙周子玚的小厮,他一个多月前离开金陵之前,还从大哥手中救下过他。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快就死了呢? “怎么回事?!” 小九儿比八斤年长一两岁,八斤被家里卖进周家的时候,小九儿已经在周家了,因此两个小子倒是好伙伴,好兄弟,有什么事都互相帮衬着来。小九儿受了周子玚的打骂总是在八斤面前哭,八斤每每安慰他的时候,总是暗自庆幸,自己跟了二少爷,虽然是庶出,可是为人真是好,比所谓的周家嫡子嫡孙周子玚要好的几百倍了。 为人宽厚的八斤总是劝慰着小九儿,忍一忍就过去了,两人还计划着,等有一日攒够了赎身钱,就一起赎了身,要是高兴呢就帮着二少爷做做生意,不高兴么就回家娶个媳妇儿生两个大胖小子,那日子该有多美啊! 可是小九儿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没有了笑脸了,无论八斤怎么说笑话逗他,他总是没笑颜。追问下来,小九儿说,家里太穷了,他母亲去年又生了一个儿子,连上他,已经有五个儿子了,他是老大,被卖到周家十年了,原想着等家里有了银子就会来赎他,可是他妈后来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压力更大了,家里还紧等着他接济呢。估计不会再来赎他了。他灰心的一塌糊涂,觉得自己可能不能活着离开周家了。 八斤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同样的境地,不同样的命运。他只好说:“你且再等等,我跟着二爷去扬州,二爷生意做得好,我月历银子也多,我攒够了就先给你赎了身,二爷待我好,我愿意多跟他几年。” 小九儿还开心的抱着他直摇,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做儿女亲家。 可是,他还是没能等到活着出周府的一天。 子珂痛心不已,要是自己没有劝小九儿回家,他是不是不会那么伤心失望?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八斤哭着道:“我今天听铺子里的伙计说的,说大少爷又为了什么事痛打他一顿,如果及时医治也就没什么事的,可是这一次大少爷像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打得遍体鳞伤也不给他请大夫,过了几天,才假惺惺找了个江湖郎中,一帖药就吃死了。后来,老夫人命人给小九儿家送去了一百两银子,他家就没声音了,呜呜!” 一百两银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消失在了世间,这肮脏的世间可能连一个挂念他的人也没有了,子珂听得目眦欲裂,他一把掷了帕子:“真是太过分了!” 八斤哭了一会,擦擦眼泪,收拾好东西出去了。子珂一个人在房里坐着,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人与人之间没有平等,只有金钱的利益驱使,这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生在漩涡中,是否只有随波逐流而不能反抗? 过了一会儿,八斤又进来,还奇怪的问:“二少爷,我好像还听见他们说,三小姐也要成婚了?就和大少爷差不多时候,二少爷你知道这事儿吗?” “什么?”子珂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薇要嫁人了?她不是才十五岁吗?总以为周老太太把碧荷利用过了,怎么样也要等上一两年吧?“你方才说什么?” 八斤觑了子珂一眼,为他眼中隐聚的暴风雨吓住了,喏喏的说:“是听回金陵探亲的伙计说的,大少爷成婚的同时,三小姐也会嫁过去,就是嫁给大少奶奶家的兄长。。。” 子珂一下站起来,在房中急急踱步:看来,老夫人迫不及待要动手了,那个什么兄长,说不定是怎样不堪的人,竟是要拿我如花似玉的妹妹去交换吗?周子玚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成婚了,看来这事早就已经定了,独独瞒着我! 想到这一层,他急得恨不能有双翅飞回周家,大闹一通,毁了这两桩婚事才称意。 可是,老夫人既然防备着他,他就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万一他身边有老太太的人,他这里一个动静,老太太就有法子把香薇藏起半个月,到了成亲的日子把人往那家一送,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不到半个月,实际上,还有十二天,他就是马上回金陵,也要两天工夫才能到! 冷静!冷静!越是事情紧急越是要冷静啊!周子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香薇的困境 曹渌志很是恼火!他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由于身子高大,走起来带风还震动,使得客厅里的几张茶几上搁着的茶碗都有轻微的“哒哒”声。 “居然找不到!”都已经一天两晚了,一个大活人就跟飞天上去了似得,遍地都找不到!“一帮子吃闲饭的人!” 曹夫人眼看着夫君这么转得眼晕,连忙转过头去,坐下道:“你就是把这地砖都走出坑来,也不顶用啊。”心里暗道,曹玢这个丫头,看着不声不响的,倒有这个偷逃离家的胆! 曹渌志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转头对夫人诉苦:“你说说这个丫头啊,有什么不满意说出来嘛,就算不愿意嫁给大奎,那就不嫁嘛,干什么要跑出去?你说,这都两个晚上了,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夜,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真是越想越气,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曹夫人心里冷笑:哼,现在知道姑娘家名声了,早干嘛去了? 我要多管管嘛,又说我嫡母不待见庶女了,好吧,那就不管。现在出事了,还能怪到我头上? 曹渌志没有办法,还是得找啊,总不能真当没生了这个闺女吧?他吩咐一边垂手立着的手下,“去,多找几个人,在各大客栈再找找!”几个城门都派了人守着了,一个姑娘家应该不会只身出城吧! 这边周子珂心急如火,他吩咐八斤收拾简单行装,火速找马车赶回金陵。一边又召集几个铺子的二掌柜来安排事宜,扬州这边的二掌柜多数是他多年培养的心腹,对于他赶回金陵的事,他想不惊动周老太太,因此秘密行事最好。正忙的分身乏术的时候,八斤凑在他耳边说道:“二爷,昨晚那个姑娘来了。” 他吃惊的瞪大眼,这还真是麻烦不嫌事儿多啊,她怎么来了? 他匆匆赶到后宅,一席黑衣的曹玢果然站着等他。黑夜里穿黑衣不会被人发现,可是大白天的一身黑衣就显得太过于显眼,好像是个不欲引人注目偏又爱出风头的江湖侠女一样。 他无力吐槽,急急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尽量不要来找我么,出了什么事?” 曹玢道:“我爹派人来客栈找我来了!” 子珂心道,那你就跟他回去吧,我也有心无力了,一大摊子事儿呢!可是看着她无辜又紧张的神情,终是说不出残忍的话来。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找你来的?”他问。 听他这么问,小姑娘一直愁苦的脸,终于展现出一点小女子的俏皮来,她仰头看着子珂,眉眼疏朗,笑意莹莹,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嘿嘿,我有一个本领呢!”她把手心里攒着的一个东西摊开在掌心,那是一张薄如蚕翼的膜,有几个洞在其上。 这是?□□?!饶是子珂算是见多识广,还是有点吃惊,闺阁中的小姐怎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还能躲过他爹派来的人的搜查,说不定使用的还挺好! 小姑娘有些爱显摆的叽叽喳喳:“你走了后,我就睡了,也不敢睡实了,一大早上就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后来,就听见外面嘈杂起来了,好像有人在挨个检查,店家极力阻止,可是他们说是搜查要犯,店家就不好阻止了。可是,总归是搅人清梦,搜查就进行的比较慢。乘这个功夫,我就易容了一下,然后跟着一群已经被检查过的江湖人一起大摇大摆的走出客栈。哈哈!你瞧,我厉害吧?”说着,还爱娇的扬着眉毛看子珂。 子珂忍不住道:“是,你厉害。那你还来找我干嘛?直接就跟着人家做江湖女侠好了。” 曹玢一愣,赶忙摆出可怜样子,微低着头却朝上看着子珂,怯懦的说:“可是,周公子,我就只会这一点点本事啊,出去的话,说不定连个吃的也找不到,我也没银子,几天就要饿死街头啦。。。” 子珂实在是忍不住了,翻个大白眼,没好气的说:“你就吃定我吧,但是我现在也有急事要离开扬州,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你到这里来也没用啊?” 曹玢一听,也不装柔弱了,连忙表示:“我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所以最终,一脑门子烦心事的周子珂坐上马车往金陵城疾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随身行礼,还要附带一个大包袱,曹玢。曹玢换了身衣服,稍是易容,两人化装成新婚夫妻,出城门的时候,倒也无惊无险顺利出城了。 正当子珂归心似箭的时候,他的妹妹香薇正在房里无声的落泪。 旁边是他们的亲娘,白姨娘。白姨娘闺名叫玉兰,真是人如其名,婷婷一朵白兰花,可是为人却是太怯懦了些。此时,她正在劝说自己的女儿,安心嫁给老夫人安排的人。 “小薇,娘跟你说过,女子就是浮萍,漂到哪里是哪里。事已至此,你还是安心接受吧,那家人还不错的,家里境况不比咱家差,你过去也是做少奶奶的。。。”她絮絮叨叨说着,冷不防被香薇打断: “娘!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爹呢?他也一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香薇冷眼看着娘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真是苦的堪比黄连。这是什么样的父母啊?爹不管事也就算了,可这是自己的亲娘啊,明知道老太太要把自己换婚给大哥媳妇家的傻儿子,也不抗争吗?甚至都不告诉自己,让自己一直蒙在鼓里!要不是大哥喜日子临近,宅门里开始大肆操办,有老太太房里的丫头不慎说漏了嘴,自己还以为自己不会遭老太太的毒手! 她恨得不行,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白姨娘看看女儿,叹了口气:“我也是知道了没多久,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跟你爹闹过的,可是,”她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且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却依旧保养的很好,皮肤细腻白皙,最勾人的一双桃花眼,此刻也是含了泪: “娘没用,我说不动你爹,他也都听老太太的。为这事,老太太还专门训了我一顿,说我既生了你们两个,就要对你们负责,若要你以后不要像我似的,落到给人做妾的命,就不要告诉你,到时候你嫁过去就是做少奶奶,以后有了一儿半女的,将来就是老夫人了,我,我就不敢多说了。” 白姨娘也是委屈,当初她是听老爷说起过,这个姑爷少时摔过脑子,做生意不是太灵便,她被老太太一敲打也就默认了。谁知道,现在传出的风声是,那家的少爷是个傻子! 香薇是三天前才偶然听身边的小丫头说起的,那天,到了领月例银子的日子。她身子不舒服,就没去领,挨到下晚,她就遣了小丫头去启芳园领月例。小丫头个子小,估计也没人注意她。因此她正巧听到了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杜鹃几个丫头的聊天。 当时杜鹃正在整理手头的帐簿,翻了翻又合上,讥笑道:“今儿都取了月例银子,只有三小姐还没来,这是怎么了,倒真是阔起来了?不在乎了?” 另一个丫头叫芍药的说:“可不是,马上就要做少奶奶了,还在乎你这里一两二两的月例银子?要我说呀,你赶紧上赶着送过去吧,好好巴结,说不定三小姐一高兴就直接赏给你了!”说着就捂嘴笑起来。 杜鹃被芍药这么一奚落,有点恼的脸红:“胡说什么,我在乎她的银子?哼,少奶奶!她也要有这个命!嫁了个傻子,倒是会做那档子事儿不,别弄半天也被打的半死扔回来!” 芍药“嘘”了一声,说:“闭嘴吧你,现在这事可不能说出去,给老太太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两个人说的尽兴,竟没留神门外的小丫头偷听,小丫头吓得要死,蹑手蹑脚的离开,飞一般得奔回来,凑着香薇的耳朵如此这般的一学,把香薇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愣在当场!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绝不会顺顺当当,老太太一定会算计她,只是没想到这么狠,为什么呀?她一直都安分守己,有嫡姐在的场合,她都仿佛隐身了一样,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局? 香薇心里巨浪翻滚,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再带了小丫头去杜鹃那里领月例银子。杜鹃客客气气称了银子给她,还像以往那样,上下都不得罪,一惯老好人模样。当然,也是滴水不漏,香薇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打听到。 香薇又不甘心,来到姨娘居住的院子,白姨娘由于生的细致婉约,又不爱争,在周宅倒也颇得周道锦的喜爱,一个月也有小半月来这儿。 下人们都是极有眼力的,她即使不争,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立得好好的在那儿了,所以除了正紧主子会看不上她,下人们都还算尊重她。 香薇看见母亲正坐着刺绣,一块红色的绸布,她的绣活只能说过得去,以前小姑娘的时候是不可能摸着绣活的,顶多做做衣服鞋袜,这不是嫁了周道锦后,二十年来也没什么事干,硬是给她练出了一点说得过去的绣技。 香薇原本想直接问姨娘,可是又怕她也像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到时候反倒要吓了她。因此勉强压抑自己,坐下来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最终,话题还是要引到这婚姻大事上来。 “娘,”娘两个在一起的时候,香薇总是叫她娘,“你怎么绣大红色的布呢?有什么喜事儿吗?” 白姨娘专注在绣活上,一听女儿这么问,也没多想就道:“可不是有喜事嘛,你马上就也要做新娘了呢!我给你绣个枕套。。。”说完,仿佛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看着女儿煞白的脸色惊住了。 香薇的脸色惊讶又不敢置信,原来娘知道!可是为什么? 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娘,你胡说什么呢,我才十五岁啊,二姐还没嫁出去呢,我怎么会嫁?” 白姨娘此刻后悔的不得了,哎呀,都是自己坏了事,说漏了嘴了,可是,被女儿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只得支支吾吾的说:“是你奶奶给你定的一门亲,说是跟咱家一样的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呢。”她不说话了,言多必失呀! 可是香薇却不甘心只得到这样的消息,她依旧紧盯着白姨娘;“娘,对方姑爷是怎样的人呢?” 白姨娘心里直打鼓,她从没有撒过谎呀,反复想了想,备不住女儿催得紧,只好说:“我也不大清楚,听你爹说,好像是不错的人,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人好,不像你大哥似的会打人。” 香薇更加要绝倒,除了是傻子,还年纪大!大了点是多大?当初大姐碧荷议亲,也是说只是年纪大了点,那可是大了十七八岁啊! 香薇气的发抖,再一次逼问娘亲:“娘,你说实话,那个人家是谁家?为什么说我马上就要做新娘了?” “就,就是你大哥未过门媳妇的兄长。。。”白姨娘头已经低的快到土里去了,如果这事给老太太和夫君知道了,我不要被家法处置吧?老太太可是说,先不要告诉丫头,到时候两边一同成亲,免得事情有变故。 香薇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她的屋子,要不是小丫头扶着,她估计中途会栽到荷塘里去。真是晴天霹雳啊,原来,她还是被老太太利用了,不仅利用了,比碧荷的婚事还不如。 她原来就有点怀疑,怎么会有人看上肥猪似得大哥的?而且还同是富商家庭。原来是用她垫底了大哥的婚事。从此她就要守着一个傻子过一辈子了吗? 毕竟才是十五岁的小姑娘,突遭此变故,香薇一下子就受不了了,神思过度忧虑中,当晚就病倒了,她烧的迷迷糊糊,小丫头春儿急得团团转,去找了白姨娘。白姨娘内心有愧,急得找周老爷去请大夫。大夫看过后,说是思虑过多,多休息休息,服两贴安神药就好了。 大晚上的找大夫,而且周道锦还是从老太太房里被叫过去的,香薇病了的事老太太当然就知道了。老太太难得来一趟几个庶女们的小院看香薇,一看她说着胡话,什么“不要!傻子!”,她立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一道严厉的视线挨个扫过儿子c白姨娘,沉声说:“究竟是怎么走漏的消息? 白姨娘一贯怕老太太,此时更是恨不得躲到周老爷身后,周老爷心疼白姨娘,又看母亲盛怒,就腆着脸道:“母亲,你不是说这婚事是为小三儿好嘛,儿子就告诉她了。” 周老太太一噎,哼,蠢儿子,我是为她好吗?我是为你儿子好!可是也不好骂他,只得恶狠狠的对白姨娘说:“要是小三儿和子玚的亲事出什么变故,我要了你的命!”说罢拂袖离开了,张妈妈也默默跟出去了。 香薇烧了一夜,白姨娘就在床边守了一夜,终归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苦她也知道,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出嫁从夫,夫君说什么她又怎么反抗呢? 第二天,香薇总算清醒了,她一直盯着帐顶出神,谁问也不理。小丫头春儿最心疼香薇,她看见三小姐这样,哭得不行,所有好话都说尽了,三小姐就好像离魂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小姐,你千万要挺过来啊,你再不醒,二少爷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香薇一个打挺坐起来,急急下床穿衣穿鞋,小春儿欲搀扶她,她甩开小春儿的手,来到书桌前,铺开信纸写信,她要告诉哥哥,她受到了怎样的迫害,哥哥啊,你快回来救救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无题 香薇急急写好了信,细看了一遍,吹干,可是还没来得及封口,就被斜刺里伸过来的手截了过去。她惊得转头看去,见正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芍药。她连忙劈手去抢,可那丫头好快的手,忙把手背在身后,而她身后的春儿挨着门框朝着她拼命挤眉弄眼。 芍药拿着信,眼花儿一飘,揶揄地说:“哟,三小姐好兴致呀,才刚还病着呢,就开始练字了?” 香薇的心一凉,这么看来,自己应该算是被控制住了吧?信肯定是到不了哥哥手里了!她顿时仿佛被卸掉了一身的力气,无力的趴在书桌上,埋头哭起来。 芍药把信折好放进袖袋里,斜了一眼正趴着无声哭泣的香薇,暗自撇了撇嘴,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说:“三小姐还不舒服么?老太太命我来看看你,我看你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病去如抽丝,再年轻的身子也没好的这么快的。”说着,就来搀扶香薇。 香薇抬起头,倔强的一扭身子,自己站起来走回床边,和衣躺下了,这一躺就是一天一夜,春儿端来的饮食一口都没动,春儿没法儿,只得又去请了白姨娘来。 白姨娘看女儿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也是难过。劝也劝过了,哭也哭过了,老太太甚至派了人把守了小院的门,等于是让小薇禁了足。最最可气的是,那碧荷的姨娘,还专门跑到她屋里嘲讽她。那些带刺的话听着难受,可她也没得罪她啊,就算碧荷嫁的不好,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白姨娘叹了口气,女儿这么不吃不喝,身子要弄垮掉的:“小薇,不管怎么样,你总是要吃点东西的,身子垮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怎么办呢,身为女子,你要学会从委屈中琢磨出甜味来,才能好好活下去,活的长长久久,活的精彩,才能让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最后不得不打了她们自己的脸。” 香薇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娘亲:“娘,你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是吗?你就是这么从委屈中找到甜味,然后还心大的整天笑呵呵?你一直让二哥忍,可是你看,忍了这么多年,忍出什么好来?哥哥肯定不知道我的事,他被远远的支出去了!他来不及救我了!”越想越伤心,她放声哭起来。 白姨娘被香薇抢白的说不出话,她低下头,也许她错了?该早早就教孩子争吗?这样,是不是她们就不会欺负到小三儿头上来? 庭院深深,一阵冷飒的秋风吹过,天气开始冷了,冬已经悄悄的来了。 门外素梅怔怔站着,她感到了凉意,抱着胳膊抚了抚手臂。小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也知道了。尤其今天她姨娘特意来看她,还笑了半天,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好笑,最后冲她娘吼了句:“笑什么?姨娘?下一个不就是轮到我了么?” 姨娘讪讪离开的神情,她还记得很清楚。是啊,大姐嫁了,嫁的不如意,给一个都可以做爹的男人做填房,十八岁就有了只小三岁的继子,还有拖拖拉拉三四个继女,一屋子的女人是好相处的么?可是,好歹她以后还可以做母亲,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三姐呢? 屋里三姐绝望的哭声,让她也酸涩了眼圈。兔死狐悲,就是这样的吧?周家的庶女,一个比一个结局差,下一个的自己,会怎样悲惨呢? 周子珂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 从出了扬州城,他就命令八斤一路不停,只除了下车采购干粮。可马车只行进了一天,娇贵的曹二小姐就嚷着受不住了,不仅在车内吐一一惹得爱干净的子珂极度厌恶一一朝车窗外吐得时候,脏污还好几次被风刮到子珂的衣服上! “你够了没有!”饶是他一贯自诩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也实在吃不消了,“你!你个大麻烦!我怎么会碰上你!”要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老早一把把她拎着扔下去了! 曹玢吐得七荤八素,眼前直冒星星。她虚弱的呲牙笑了笑:“你可不能扔下我,你良心不安。”经过一天的相处,她现在能准确摸到子珂的脉搏,他要是暴怒,她就示弱,他要是嫌弃,她就耍赖,反正第一要务就是紧紧巴着车窗,他是正人君子,绝不会碰她,而且他也不让那个赶车的小厮碰,哈哈!呃! 子珂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吸气再吸气,吐纳了好一通,他都怀疑,这样一路到金陵,他就要打通“任督二脉”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实在有急事要赶回金陵,你看现在已经远远离了扬州城,你爹无论如何找不到你了,你就先下车去找个客栈住着,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接你,我保证,好不好?”周家二公子除了在老太太面前低头,其他哪有让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曹玢眼珠转了一转,说:“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路引,怎么独自进城,独自住客栈啊?要是被强人拐了怎么办?” 这个?子珂一下愣住了,他凝眉思索,沿路没有很大的城镇,万一自己有什么事耽搁了,难道就真把一个姑娘扔在这里了吗?他还真是于心不忍。 既然没有办法把她撵下车,他又开始态度恶劣起来:“那你好好待着,不要弄的一塌糊涂!八斤!加速赶车!” 八斤“得嘞!”吆喝一声,又挥鞭驱马。他心理嘀咕:“二爷原来是这么不怜香惜玉的性子。。。”想想也不好编排主子的不是,又悄悄吐了一下舌头。 可是再怎么坚持,曹玢到了晚间也还是不行了,她哭着喊:“让我下去吧,我还是死在路边算了。。。”晕车的难受,简直生不如死! 周子珂焦头烂额,一面焦心的是金陵那边的亲妹妹,一面是眼面前难受的毫无形象c哭的眼泪鼻涕的“曹妹妹”,他宁可劈成两半,这样事情就解决了! 八斤在外面车辕上坐着,听着里边的动静,忍不住插嘴:“二爷,今晚休息一晚吧?马也要要休息,进食呢。” 所以,曹玢终于可以虚浮着脚步下了马车,然后昏天黑地睡了一晚,第二天精神好一点才继续上路。 周子珂的焦急和香薇的绝望,丝毫影响不了周府众人的喜气洋洋。周家的老大难周子玚终于要成亲了! 最高兴的当属周老太太,她终于可以向老太爷交差了。这个长孙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那是她的血脉啊,她给孙儿最好的生活,最好的照顾,当然也要为他娶最好的媳妇儿。孙儿样样都好,就是长得略略富态了些,那也是有福之像啊,那些人家看不得这样的富态,那是他们的女儿没福气!低的门庭咱们不要,养不出好女儿来的,高的门庭咱们就争取,这不,好孙媳就要进门了! 周子玚当然也喜气洋洋,几天前小九儿的死,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感。他已经二十八了,说真的,不想媳妇是假话,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有个温柔多情的女子能暖暖被窝。二十岁前头,他身体不好,人很虚,大夫说过不了二十岁。所以他祖母对他百依百顺,他要不高兴了打打人,祖母会夸他“有劲儿”。好不容易过了二十岁的坎,他身体略略好了些,祖母就可劲喂他,把他养的这么肥。过了几年他想娶媳妇儿了,偏还就为这个难上了。 他不服气,有谁提到他痴肥,他就控制不住,打死你们这些张嘴损人的。祖母说,只要有银子,天下还有摆不平的事儿吗? 周道锦也很开心,他最近忙着外头捧个头牌,好几天没回家了。才陪陪老娘吃饭,就听说小三儿病了。老娘怪罪,他也不好多露脸,躲在三姨太太屋里消遣。 三姨太姓“山”,很少见的一个姓,闺名叫“月茹”。月茹性子温婉,生了一个三少爷子玗,如今才十三岁。 三姨太泡的一手好茶,身段优美,玉指芊芊,倒看得周老爷心动不已:“月茹,”他伸手接过三姨太递过来的茶杯,顺手在那玉手上摸上一把:“子玗最近功课怎样?” 三姨太眉眼一抬,说道:“就是那个样子吧,我怎么教他他都是那样,我看啊,你指望他光耀门楣怕是指望不上。”三姨太的父亲早年是个秀才,因此她的家教很不错,四书五经也熟读过,三少爷子玗自幼就是她亲自开蒙的。 周老爷微皱了那双浓眉,“啧”了一声,道:“怎么说话呢?自己的儿子不想他点儿好?” 三姨太耸一耸肩膀,道:“我也想他好啊,可也要他是这块料不是?”他遗传了你不学无术的性子,我再教死了也教不出状元郎啊,这一句她就是肚里说说罢了。 周老爷也知道,老三是有点随了自己,只要他娘一开始教他功课,他就这里疼那里不好。他悻悻地说: “那,乘着你还年轻,咱们再生一个吧?这回保准随了你!”说着,就撂下茶碗,移身到案后,轻轻搂住了三姨太的肩膀。 三姨太知道,宅门里什么最重要,纵使心有不甘,也只得半推半就成其所好,让周老爷在温柔乡里走上一走。 周子珂急赶慢赶,还是到隔天向晚才到了金陵,他路上已经计较好,不动声色,不进周府,先去周子玚的岳家云家,查看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釜底抽薪 云家待嫁的闺女名叫云珊珊,二十整岁。性子端庄文静,长得说不上多漂亮,熟读诗书,因而自有一股气度,看着就让人觉得高雅而不可攀。 她自小练琴,弹古琴是她的爱好也是她整日要做的唯一的事。只因爱好高洁,脾气又不易使人亲近,因此也不得后母喜爱。是的,她的母亲是后母。 她爹不知是艳福好或是不好,这辈子已经娶了三次媳妇。最大的媳妇是她兄长的娘,两人是姑表亲,成亲次年生下了一个傻儿子,五年后就撒手走了。第二任媳妇比第一个漂亮,也是珊珊的娘,为人精明能干,她爹很是爱重,生活如意也使得生意得以阔大,可是好景不长,过了几年,珊珊五岁的时候,第二任太太也过世了,留下了一个十三岁的傻儿子和一个五岁的珊珊。 她爹哭老天不公,他又心有不甘,急着又娶了一房媳妇,这回娶的能生养,十几年间给他生了三儿三女。所以他的心中的爱重就转移到了第三任太太身上,万事没有不听从。 云珊珊的处境就很尴尬了。她不似长兄,占着长子的名头,她爹不好苛待。她也不似下面的弟妹,有嫡亲母亲关照着,吃好喝好处处都好。她有时觉得她就像这个家多余的人,长兄虽傻了些,但也时不时惹出点事来博得爹的注意,好叫爹爹时常关注。她是姑娘,做不来那样的事,因此就时常被她爹遗忘。亲事上也如此。 一晃到了二十岁上,唯一关心她的奶娘急得不行,几次要去云老爷面前哭诉,都被她拦下来。如果心里没有你,即使给你做主了,也不是好的。 可是春天的时候,她居然被邀请和三个妹妹一起去参加了一个赏花宴。她的继母难得对她露出笑脸:“珊珊,你看,娘找师傅专门给你裁制的春衫,你穿上试试,好看的话,明儿就跟你妹妹她们一起去赏花。” 她狐疑。衣裳当然是好的,很适合她的脾胃,设计精巧,把她衬得端庄高雅。她心里喜欢,转头看三个妹妹,没有一个有她的衣服那么精致。 花儿很漂亮,席间继母还命她弹奏一曲助兴,她知道这是继母在推销自己,或许,自己就快要从那个坟墓中脱离出去了。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爹爹来她房里看她,仿佛好久没见,都没注意到大女儿已经这么大,突然有种“我家有女已长成”的欣慰感。看着女儿乖巧,又有点内疚。不过好在,他知道妻子给女儿找的人家是好的,也不算对不起当年的第二任太太。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听说大哥的喜事也临近了,她为未来的嫂子感到辛酸。这样的家庭,还能嫁进来,估计在娘家也是不受宠吧。 奶娘悄悄去打听过姑爷家的情况,回来告诉她,姑爷长得比较富态,别的还好。富态?她心想,这算是什么缺点?难道继母真的良心发现,想把她嫁好了以便后来的女儿们也能嫁的好? 她想不透,身处深闺也不好多打听,只好认命,是福是祸总好过在这个富贵笼子被人遗忘到死。 由于她的不吵不闹,云家即将面临十日后的双喜临门,也是格外气氛好。云老爷放下了心,云太太更是一下解决了两个麻烦,以后可不会有人说她亏待继子女了! 所以子珂打听到的消息,就是云家很乐意嫁女周家,云家大少爷也很乐意娶周家媳妇! 正好云家由于喜事,需要人手,他就命八斤潜入云家,装作来找活干的小厮,先和门房打好交道,然后细细打听缘由,自己则在客栈苦苦等待消息。 曹玢知道子珂的急躁,也不敢往前凑,就跟隐身了似的,除非吃饭,悄悄在门外招呼一声,得不到回应就自己回房吃,一天不会出现在子珂面前超过两次,还总是一闪就走。她可不想触他的霉头! 夜幕低垂,子珂坐在房里,也不点灯。使得进来的八斤以为房里没人,才稍稍吐了口气,就被少爷一冲过来的大脸吓了一跳:“啊!少爷,你吓死我了。”他来不及说话,先拍拍胸,安抚一下小心脏再说。。。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子珂急问。 八斤忙点了油灯过来,看见二爷便是一愣!这才一天功夫呢,少爷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子珂下巴上泛出青色的胡渣,面色青白,眼下一圈黑影,眼睛都有了红血丝。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少爷呢? 他不敢多看,连忙说了事情始末。子珂一字不落听完,原来竟是这样! 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跟庶女也没什么两样,因此她愿意嫁,何况还饶上了一个傻哥哥!只可怜自己的妹妹,本就是老太太的眼中钉,能够换到一个好孙媳有多合算! 他咬紧了牙关,双手由于气愤都在颤抖。他这么不要命的为周家卖命,为周家赚钱,不客气的说,自老太太年老,周家的很多生意都是他在维持与扩大,而这样的努力换来的依旧是妹妹的悲惨命运! 要是把大哥打死人的事情说给云家知道呢?会阻止这场婚事吗?这个念头一起,他又觉得可能性不大,就看这个云小姐在云家的地位,就知道其嫡母巴不得她嫁的不好,只要能嫁出去,管她嫁给个什么人呢?而且外人看起来,她也不算低嫁了。在金陵城,和云家差不多的商家几乎也没多少了,周家算得一个。 子珂秀气的眉毛皱成一个“川”,从八斤回来就一直在屋子里转。八斤默默坐着吃东西,眼睛追随着少爷的身影,咳,可怜的三小姐! 更漏滴答,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子珂的心也是越来越焦急。糊着绢纸的窗外,已经隐约透出晨曦的光亮,他转头看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八斤,才意识到,他居然就这么坐立不安的走了一夜。想出来的几个思路最后都被他否决了,不是办不到就是不可能。 他颓丧的推推八斤,八斤迷蒙着眼睛醒来,口齿不清的说:“少爷,我先去打水给你洗一把。”说完就端着盆出去了。可是紧跟着就听见他的呼声:“少爷!快来!” 子珂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开门出去隔壁。只见曹玢的房门大开,房内空无一人。他一愣之间,竟破天荒的心慌起来,这个麻烦精不见了!她去了哪里?不会被她爹追来抓回去了吧? 子珂连忙招呼八斤:“快!周围找一找,问问店家,有没有一伙人进来拐走了一个年轻女子!”平素一贯胸有城府的他甚至都不自知,他此刻的样子有多急! 可是正当他心急火燎的团团转时,却看见曹玢悠闲的从廊柱后转过来,看见他又欣喜的跑过来,说:“你是不是也发现房间里有老鼠?我早上洗脸,突然一个老鼠从我脚上跑过,吓死我了!现在估计都跑了吧?” 子珂顿时犹如从天上又掉到了地上的感觉!可是这么忽上忽下真的让心脏受不了啊! 他板着脸说:“大早上的,房门打开,屋子里没人,我以为你又不见了。。。”慢着!他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按照风俗,即将嫁人的姑娘,要去叩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可云珊珊的母亲非亲生母亲,因此当奶娘王妈妈跟珊珊说起,应该去给她亲生的母亲上柱香告知她要嫁人了,珊珊觉得很对。于是跟父亲报备,隔天就准备准备,带上家下两个小厮就上了马车。 云家二夫人的长明灯常年供祭在金陵郊外的庙里,马车颠簸,云小姐昏昏欲睡,王妈妈也在一边点头打瞌睡。车帘外车辕上坐着的是八斤和云家的一个小厮。八斤是前几天才进的府,因为人机灵又嘴甜讨喜,倒是让门上的几个小厮都挺喜欢他。 这一天小姐要出门,小厮们知道大小姐不受宠,平时有个什么事也手头拮据的很,因此倒都不大愿意去,后来被管家硬指派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回到门房就嘟着嘴不乐意。八斤就凑上去说:“哥,你要不去我替你去吧?云管家面前也好露个脸。”这小厮提着眉毛斜他一眼,道:“想出风头?告诉你,大小姐可是个手紧的,你啊,讨不着什么好!”八斤搔搔头,“嘿嘿”一笑。 于是,这个小厮临时肚子疼,换上了八斤。云管家好生关照,大小姐要是有什么差池,回来就扒了他们的皮。八斤和另一个同去的小厮对视一眼,吐了下舌头。 马车一路顺利出城,到了郊外,八斤拿出一壶酒,递给王妈妈道:“王妈妈,天气寒冷,我临出门找厨房要了一壶酒,驱寒最好,您给小姐喝两口驱驱寒吧?” 王妈妈笑道:“你倒是有心。”说着接过酒壶,马车里现成有茶杯,倒了一杯递给云小姐。云小姐令几人分着喝了,倒也真是暖和。马蹄“笃笃”声中,云小姐觉得十分疲累,不禁慢慢跌入了黑甜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退婚 仿佛过了很久,云小姐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浑身僵硬睡在一张床上,手腕很痛,仿佛曾被捆住了手脚。她试着活动手腕,悄悄打量周围,这是一个极简陋的屋子,房梁上斑驳的红漆,屋子正中位置摆放的一张同样斑驳的方桌,上面扣着两只古朴的茶杯和茶壶。床头有个小几,点着一点油灯,还有一个木质的脸盆架子,上头搭着一块方巾,除此再无别物。 就着这点晕黄的光亮,她低头打量自己。还好,衣服都还体面的穿在身上,让她悬着的心暂时放下。看来,自己是遭人绑了,不知道歹徒是何目的,至少现在还没有为难她。 屋子虽简陋,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至少她看那桌子上不染一丝灰尘。看来,这个歹徒倒是个爱干净的人,或者并不是那些山里的贼寇。她正暗自观察猜测,忽听的门匝响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人推门进来,木门发出缓慢的“吱呀”声,她赶快倒下继续闭目装晕。 进来的约莫有两个人,脚步声一重一轻。一个男声轻声道:“怎么还不醒?八斤,你下的药量太多吗?” 另一个男声也轻声道:“没有哇?爷,那老妈妈不是醒了吗?估计小姐身子弱?要醒的晚一点?” 前头男声又道:“我不能离的太久,要急着回去,你就在这里好好伺候小姐,等这事一过,马上送她回去。” 说着两个人又悄悄的掩上门出去了。 听了这一席话,倒把云小姐弄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劫人还要好生“伺候”人质?难道他们要向爹爹索要财物,要等自己醒来拿一个信物么?不过,听口气这劫人的首脑有急事要离开,自己暂时不会有事,自己可以再伺机逃脱,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不知王妈妈又被他们关在何处。 子珂急着回扬州,因为这次回金陵,他是借着要出去进货的机会离开扬州,来了金陵好几天了,应该要回去露一下脸,不然金陵的老太太要起疑的。 而正打点行装急着回扬州的子珂却被曹二小姐拦住了:“你究竟在干什么?” 这几天,周子珂神神叨叨的,说是金陵人,却一直不回家,赶路都是车帘紧闭,还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合院,命她打理干净。她心有不满,好歹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好吧,却要她来擦桌擦椅,更可气的是,她只要稍有懈怠,他就板着脸训她,说什么“是你自荐做我的婢女的,你不做谁做?要少爷我来做吗?”好吧好吧,看在他也算救了她的份上,她做! 可是,昨儿下午,他就命她待在房间里不许出来,外头有什么响动都不许出来。她就觉得奇怪。他在搞什么鬼?到了晚上,就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熄了烛火,趴着门竖着耳朵听,又舔了窗户纸朝外面看,谁知让她看到了周子珂打横抱着一个女子进那间她擦了好久的房间了!那女子长裙曳地,裙子料子应该很不错,月色下还泛着一点光。紧接着,八斤这个家伙也扛了一个人进来,但好像更累一些。这两个人显然是昏着的,因为她们的手都是无力的垂着! 她一惊,平时看着这两个人正人君子模样,居然会半夜里劫了人回家!她会不会是自投了狼窝啊?到时候人劫得多一点,他周少爷就可以一起把她们卖了!想起他那一副清俊的脸摆出恶霸仰天大笑的样子,她皱皱眉暗自摇头,可不要这么破坏形象好不好! 于是她偷偷溜出房间,去偷听八斤他们的谈话,果然被她听到了内幕! 周子珂看着义正严词的曹二小姐,笑了笑:“怎么?你知道了什么?” 曹玢气极:“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把一个小姐劫持了,就算你的用意不坏,只是想解救你可怜的妹妹,可是你知道你也毁了这位小姐吗?”她没有多说,聪明如他,一定想得透。这位云小姐,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被人劫走,就算几天后又好生放回去了,她的青白还在吗?世俗的眼光都会杀死她! 子珂哽住了喉咙,是的,他想过这一点,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这样破釜沉舟,怎么使得周家放弃嫁女去云家?他可怜的妹妹前半辈子都没有好好过,后半辈子难道就真的要守着一个傻子过一辈子吗?他多才多艺的聪明可爱的妹妹啊! 子珂闭了闭眼,转而云淡风轻地一笑:“那有什么,我不过是多拐了一个待嫁的姑娘罢了。” “你——”曹玢被噎住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人这么无耻啊!“废话少说,你赶紧送这位姑娘回去!你妹妹的事再想法子啊,实在不行就是劫了你妹妹也比害一个无辜的人强啊!”她气死了,这个人,枉她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呵呵,子珂无力的转身,他何尝没想过,可即使他接了妹妹出府,先不说妹妹如今肯定已经被控制了,出不出得来还是一回事,即使他们成功出逃,他们还有个亲生母亲在周府呢,时间太短了,怎么来得及布局? 子珂无心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出门,临走又想起什么,对曹玢冷然道:“曹小姐,你和这位小姐一样,都是逃婚在外,我估计她也不乐意,要不为何要饶上个傻兄长?所以,为了保护你们自己,请安心待着,不要出这个小院,我命八斤留下给你们做饭,若是你们私逃,那就等着被抓回去好了。” 他转身欲走,突然又止了步:“等她醒来,可以让八斤去讲明缘由,我自知此事是我做的不对,过的几日,她若是愿意回去,我给她想法子,惹不愿意回去,我,”他顿了顿,低声道:“我自负责!”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出了门,留下了一脸呆滞的曹二小姐。什么意思?他要负责?那,那她怎么办? 在距离成亲两三天的时候,云小姐去郊外给母亲上香,谁知竟会不翼而飞?云家此刻已经乱了套,那个同样被迷晕的小厮,半夜从野草堆里醒来,仰望满天星斗还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大声叫唤,只有“咕咕”的夜猫子回应他。他吓得连滚带爬跑回云家,哭诉小姐不见了。 云太太暗道不好,这个丫头竟是个“会咬人的狗不叫唤”,谁知道不声不响的竟计划着逃走了!原本看着安安份份的,她就把心放下了,看来还是大意了啊。 云老爷急得不得了,他如今生意得以这么大,有很多当年二太太的功劳,二太太走的时候,他也是真心难受,发誓会对女儿好,可是女儿不知不觉到了二十岁,他有时提起大女儿的亲事,三太太总是跟他说,大女儿性子傲,一般人看不上,要找就找个好的,他深以为然,也就放手让三太太操持。可是她为什么会跑了呢?不满意这桩婚事吗?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他责打那个小厮,小厮哭着说,是府里新来的一个小厮,拿出了酒让小姐喝着取暖,小姐命几人分着都喝了,他也没注意,后来就睡着了,是那个新来的赶着车的。 他听着又想,会不会是被人劫了呢?毕竟云家富裕金陵城都是知道的。可是一天两天,丝毫没有什么人来索要赎金,他的心就慢慢凉了,看来是这个丫头自己要跑了。 可是生气归生气,人还是要找,不仅不能大张旗鼓的找,还得暗中找,要不然,过了两天,周家来要人怎么办?云老爷气得骂人,云太太在一边不声不响,反正骂也骂不着她,她已经尽力了。 周子珂只身快马赶回扬州,他命八斤打听云家周家两家的风声,真是“人在扬州心在金陵”啊!过了两日,他实在熬不住,又声称要回去喝哥哥喜酒,一大早又飞马赶回金陵。果然,该是成亲的正日子,却没有丝毫喜庆样子,阖府小厮如旧,该干嘛干嘛。他径直走入小妹的小院,香薇虽然容颜憔悴,却好在心情似乎不错!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她拉着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握住妹妹的肩膀,刮一刮她的鼻子,假意斥道:“说什么呢,哥哥一直关注着你,家里的事情我也都留意着,现在情况怎么样?” 香薇拉着哥哥进屋,看左右无人,说道:“不知道怎么了,昨儿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火,后来就命人拆了各处披红,我派人去悄悄打听,好像是那边出了事。” 子珂心道,可不是那边出了事么,看来那边是退婚了,还好,这样小妹就暂时无恙了!他欣喜地又看看眼里闪着夺人光彩的妹妹,才十五岁,还没有完全长开,以后将会是怎样艳光四射的美人啊。想到这里,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了一小罐膏脂。这是他们的秘密,他自小薇十二岁起,就四处寻觅,给她找了能使脸色泛黄的药膏,涂了能让人看上去先天不足面有病气,至少保护到他能真正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吧! 小薇接过来,朝哥哥皱皱鼻子,调皮的一笑。 此时的云家,正是吵得不可开交。找了两天也没找到云大小姐,云老爷气得要死,他不停骂那个不要脸的女儿,回过头来成亲正日子就要到了,他自觉自家理亏,想来想去想了一个法子:让二女儿替姐姐代嫁! 这可不得了了,云太太嚎叫的声音响彻云霄!“做梦!让我女儿代嫁?她也配!我女儿才多大?才十四岁,先不说她年龄这么小,就是十五岁了,我也不会让她去,那周家的儿子都二十八了,早年都说要短命的,现在虽然说好了,可是人长得痴肥,我绝不同意!” “你!你!你不是说周家儿子是好的嘛?只有一个嫡子,将来家业都是他的,为何珊珊可以嫁,佩佩就不能嫁了?”云老爷简直觉得这个妇人面目从没有这么可憎。 云太太一噎,可是依然气势如虹:“那也不行,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倒好,紧把着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往那糟心人家送,周家是好,可是云家也不差啊,我女儿要贪图那家的家业?我告诉你,我的三个女儿都要往达官贵人家嫁的!” 这是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云老爷只得厚着老脸去周家赔礼,带了几倍与定亲礼的厚礼去。云老爷说道自家女儿突生暴病,不能嫁人。周老太太脸色及其难看,暗忖是否有人将孙子打死下人的事传了出去,虽说仆人都签了卖身契,可随意买卖,可是随意打杀却还是为人不齿。她心里怨怪这个孙儿不懂事,奈何事已至此,只得答应云家,总是不甚开心,从此两家在生意上也是明争暗斗,更是无形中为自家招来了强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多事之秋 一场期待已久的喜事须臾之间烟消云散,让整个周府的人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低气压,压得每一个人都大气不敢喘。尤其是香薇和子珂。 他们知道老太太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就算事情安排的妥当,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此刻最好就是躲开这场风暴,越远越好。 总算,老太太心里有鬼,又没有什么证据此事是子珂在其中搞鬼,因此除了命香薇禁足两个月,命子珂速速回扬州之外,也就是搓摩搓摩白姨娘了。再加上隔了半月后,山姨娘又查出有喜,更是令老来得子的周道锦喜上眉梢,因此好消息一冲,周子玚的婚事也只得“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了了之。 香薇总算逃过一劫,也令子珂越发不敢懈怠,他要和时间赛跑,他的复仇计划要快速实施起来了! 周子珂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走出去,目前这个走出去的人,也是被好消息笼罩,传青刚刚得知,文凤有喜了! 他才二十出头,得知这么早就要喜当爹,实在是令他喜不自胜。陈夫人得知后,也是高呼“祖宗保佑,老天有眼”!等胎像稳固下来,传青真正打算把出去跑船当作一门事情来做,他现在不仅要为他的娘c弟妹努力,他更要为他的妻儿奋斗了!他是一个有担当的c有甜蜜负累的男人了! 时光如流水一般滑过,转眼过了半个月,在周子珂不方便出现的日子,奇妙的是,曹玢和云小姐倒成为了朋友。曹玢把子珂劫持云小姐的动机说了出来,并说出了子珂的打算:如果她无意回那个云家,子珂愿意负责。 珊珊没有感到意外,反而为子珂一片赤子之心所感动。她当然也得知了继母原来要她嫁的是那样一个凶残的人,如果不是周子珂为妹劫持了她,她这一辈子不就跳进了火坑?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那天虽然没有看见周子珂的样貌,却从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中,暗暗喜欢上了这个声音,以至于扩大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可思议吧?光是听声音就能喜欢一个人,也许是她闺阁寂寞,想象是她最常用来消磨时光的事情,她只有任由思绪飞扬,想象一切自己无法办到的事和物,才不至于无聊死。 所以当子珂终于来小院看她的时候,四目相对的结果就是,她不知道平时凡事看淡的自己可以这么窘迫,窘迫到无法说话。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淡如菊,君子凤仪! 子珂看着这个女子,内心煎熬澎湃。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可是他毁了她的婚姻,也许是救了她,也许是毁了她,他低叹一声,缓声道:“云小姐,对不住!我虽然不想伤害你,可还是伤害到了你,尽管我有一千个理由,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为了你好这样的话,你想如何处置我,请便吧,我周子珂没有丝毫异议。” 云珊珊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了,而且可能他还误会她是生气了,云珊珊啊,你要不要这样不矜持啊,才第一次见面啊,你的心就跳的像不是自己的似的,羞不羞啊! 她缓缓转过头,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缓:“周公子,我已经被你劫来半个月了,家里估计已经当我死了,就算我活着回去,那也不再有好名声,那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所以,你看你要如何处置我?” 子珂迅速抬头:“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珊珊转身坐在小院里的石头凳子上:“那你准备以什么借口来描述,我这半个月去了哪里?” 子珂道:“或者,你还有什么亲戚,比如外祖家,可以走一走?” 珊珊抬眼看他:“自我母亲去世,如今已经十五载,外祖父外祖母皆已过世,唯有舅舅当家,也已经多年不曾来往,即使,我可以去舅舅家小住,难道我会小住到连婚事都不顾了吗?”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一边偷听着管闲事的曹玢暗暗搓着手帕,她不知道心里渴望云小姐回家的念头为何这么强烈,也许她的煎熬不下于子珂,以至于当子珂终于点头:“那好,既然这样,我周子珂说话算话,云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此住下,日后我会安排好你的生活。或者将来找个好人家,我一定会兑现承诺。”子珂话音未落,她就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说他会把她好好嫁了,而不是娶了她! 珊珊原本是有点逼着他承诺,可是他这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作为一个女子,她不能逼的他太狠,反正她住下来后,可以徐徐涂之。眼角扫到角落里一角衣衫,她眼神暗了暗,从几天来的沟通,她知道这个女子也一样是逃婚出来遇见了他,两人的处境一样,看来心思也一样,既这么,就各凭本事吧! 见到云小姐颔首,子珂的心终于落下,他复又看云小姐气质高雅,一双妙目淡淡看着地上的花草,心里暗暗发誓,这是他欠下的债,他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四季更替,从没有因为哪家的喜怒哀乐而有所不同,一年之中最最让人充满美好愿景的春天又来到了。 新年伊始朝廷人事更替,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管事自打过年开始,就没有笑颜。扬州府县令年前入京述职后,多方运动,终于留任京都,且升了一级。临走前关照张管事小心做事,夹着尾巴做人。话虽糙,张管事还是听进去了。在新任县令未到之前,他是事事谨慎,有案子也束之高阁,一切等新任大老爷上任再说。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被人参告他搜刮民膏,草菅人命暗害忠良。新任大老爷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把他办了。 他备了极厚的礼去大老爷宅邸,恳求大老爷为他做主,说道一方官吏,哪有不得罪一些刁民的?他实是被陷害了。哪知这位老爷,年方三十,年轻有为,最见不得隐私结党之人,更加仇恶乡绅地痞,有丁点权利就为祸一方,鱼肉百姓。因此,在上任之前就已经私访民间,查探到张管事为吏二十载期间,恶迹斑斑,更是纵容其子屈打成招c暗害百姓,因此倒是不贪一丝黑心脏银,誓要严惩。 张管事焦头烂额,回家看到倒霉儿子蹲在门口,更是气得肝疼。 他命张二富回屋,两父子坐下来详谈。 张管事叹道:“老二,爹这次恐怕不行了,虽说有人参我,我倒是不怕,毕竟死无对证,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一任大老爷抱负极大,我已经垂垂老矣,恐怕不得他心,这个位子坐不长了。” 张二富哪里见过他爹这么一幅愁容深锁的样子?他惶恐道:“爹,那怎么办?我横行扬州这么多年,你这下垮了,我怎么办?”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话,真叫张管事气不打一处来:“死小子,都是你惹得那叫什么事!要不是替你谋划,你爹我何至于被人诟病冤害忠良?陈炳坤冤死,这事可处理的妥妥的了?” 说到这个,张二富笑了:“爹,你儿子已经不是当年吴下阿蒙了,这事涉及的几个人都叫我打发了,只不过当时你叫我少伤人命,我就给了银子远远赶走了事。你放心!”话说的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爹让他打发的那个钱家铺子的污点证人,是他昧了银子打了一顿赶跑的。 张管事盯着儿子,看他信誓旦旦,总算舒一口气,转头又想到:“老二,你回房跟你媳妇说说,这次的大老爷来势汹汹,我担心不能全身而退,你让她找她爹,替我说说好话,毕竟一个文官,总是要卖驻守一方的武将一点面子的。如果这一次能过得去,我明年就告老回乡了,咳,不想干了,不想干了。。。” 精明算计一辈子的张管事,此刻佝偻着腰,一脸颓丧的背着手,倒叫张二富看得鼻子发酸,“爹,你放心,我管叫那婆娘回娘家替你分说,你准没事的,爹你几十年风浪都过来了,怕他个球!” 张管事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拍着胸脯保证的张二富,回房跟曹瑜一说,他总以为这事不过是个小事,就一句话的事嘛!谁知,曹瑜竟然不同意! “你你你!你这个婆娘!我难得求你一回,就这么难吗?我都跟爹夸下海口了!”张二富暴跳。 曹瑜最近一直心神恍惚,胃口不好,又嗜睡。她一直怀疑自己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因此当张二富要求她回娘家一趟,她还挺高兴,可是当他说出目的,她就觉得此事不好多说。 忍下胸中的不适,她说:“不是我不愿意回去说公爹的好话,只是此时多事之秋,上回我爹就跟我说,现在时局不稳,这任的县令又有点嫉恶如仇,此时明哲保身是正道,他还写信劝公爹也要明哲保身的,你忘记了?” 可是张二公子只听到“明哲保身”四个字了,他心头火一拱一拱,口不择言道:“明哲保身c明哲保身,你爹就知道他明哲保身了,他的亲家都不顾了又不要他干什么事,只要替我爹说说好话,我爹明年就告老,还不行吗?” 曹瑜觉得有些泛恶心,因此脸色也不好,不欲和他多说,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去。可是这样的动作,让张二富看得气怒攻心,她就是这样,成婚一年多来,从来都是看不上他,想打就打,脸上都不知挨过多少巴掌,男人的面子在她这里就是个渣渣! 他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气得一步上前,拎起坐在桌边的曹瑜,“啪”甩手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 原本垂着头调息的曹瑜,压根没注意到张二富的动作,毫无防备地被打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惊住了两人。 她不敢置信,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居然打了她!他居然有这个胆!她气得要疯掉了,冲上去就扇了张二富一巴掌,又是一声清脆的“啪”声! 原本张二富打了曹瑜还有点发愣,可猝不及防又被打回来,彻底扯断了他理智的神经。他吼了一声,冲上去和曹瑜厮打起来。到底是男人,还是一个长期没有男人尊严,终于火山爆发的男人。曹瑜对这样一个没有理智没有章法的打法招架不住,她一个泄神,就被他一掌推了出去,撞上了床柱子。 “啊!”曹瑜只觉得小腹胀痛难忍,豆大的汗珠滴落面颊,她疼的脸色发白,哀求张二富,“我好像不对劲,你,你快去找大夫!” 可是张二富哪管这个,他红着眼瞪着她:“你不是很强嘛?怎么会禁不起我推一下?不要做戏了!” 可是,他慢慢看着曹瑜萎顿下去,□□不止,也终于知道可能真的出事了,而等他请了大夫来,确诊后,大夫的一席话,却叫他如坠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