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八万里》 正文 缶声 缶声 梧桐洲,大兰国,帽儿郡,帽儿乡。这是刚刚的冬天里,并没有吹起雪花,天色暗淡。一伙儿书生刚刚从先生塾里出来,双手互插袖口,缩着脖子,躲风。这些书生年纪都不大,十四五岁的年纪里正是好好的书生意气。 白青山今天出来的格外晚,约莫是发现了好玩的。拿着自己的那本“大浪淘”,夹在胳肢窝下,白青山对自己起的这个名字格外的满意。帽儿乡算是周围几个小乡镇里挺大的地界了,白青山喜欢四处走走,偶尔能瞧见新奇的。今天正赶上时候,虽有风,胜在人少。白青山沿着路慢慢溜着,帽儿乡住在帽儿山背面,依着山下较为平缓的土地。 白青山又想起了那片竹林,其实是算不上竹林的,几个院子大的地方。竹子长得并不茂盛,不知道哪年哪月被谁种下,就忘记照看了。有几个竹凳子,还有一张竹子编成的小圆桌,白青山看的很是惬意。四周下冷风瑟瑟,但白青山并不觉着冷,虽是刚算上“三九”的冬天。就这样一直静坐半个时辰,天色渐暗,起身,回家去了。 路上,白青山心事重重。已经隐约想不起这是第几个年头了,虽有事干,比起自己前几年看不起的那些个人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走到了一家铺子跟前立马停住了脚,想起那诱人的c香喷喷的牛肉就再也挪不动道了。立马转身,大步的进了店去。 伙计是和白青山熟识的,瘦瘦的,个头挺高。“白秀才,白秀才,今天有空闲了?”刚进门,就被伙计招呼着。拿了抹布搭在肩上,再提了炉子上的汤壶,倒了满满的一碗热汤。“行行行,给我满上一碗儿牛肉,大块的!”“好嘞,您稍等。”说完就提着壶掀开帘子进了后面的厨子。 今天店里瞧着并没有那么多人,食客们围着大火炉三三两两一桌的坐着。还进来了江湖游侠打扮的两个年轻人,带着斗笠,围巾就搭在背后的椅子上。一个身高体壮的,不爱说话;另一个寻常人一般,还给了小伙计一颗铜钱。小伙计给白青山上了酒菜,闻着香喷喷的肉食和小半坛子的酒,白青山撸了撸袖口。牛肉是油汪汪的,乘在小盘子里,有汤汁,几片芫荽。肉嚼在嘴里,身体通透。还能细细啧一口梨花酒。 刚吃到一半,一个黑脸,笑嘻嘻的矮壮汉子就坐在了白青山对面。店里掌柜的,瞧着就像是一个庄稼汉,说话一股土味儿,一点都不讨喜。“嘿嘿,白小哥!”汉子自顾自的坐下,略带惊喜的语气,算是像白青山问了好,白青山微微“嗯”了一声。 “去给我拿双筷子啊,愣着干啥。”站在一旁的小伙计连忙找了双筷子寄了过去。黑脸汉子是这小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店里吃饭的看见了也会搭话,问一声好。“是不是觉着天底下就我家牛肉好吃?”店掌柜嚼了口牛肉,笑着问。白青山抬了抬眼,“嘿!你说你,我又不是只吃过你们一家的,临边的清水镇也是去过的。”“来这儿几年了?”店掌柜边问边倒酒,给自己倒了一碗,给白青山倒了一碗。“今年过完年就是第七年顶着了。”白青山边说边吃,声音含糊不清。 “以后别去竹子那里试探啦,让你进去只怕你出不来。”掌柜的直勾勾的看着白青山说着。一旁的店小二打着哈欠收拾着别的桌子。 “嗯,晓得了。我可不想在这世上少活一天半天。”白青山头都没抬应付着。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牛气,不跟人拼命还能打的你体无完肤,尸骨无存。”掌柜的好像想起了什么,语气重了许多。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一口。白青山没有抬头看他嘴里却嘟囔着,“你让我说啥,我能说啥,我就怕吃着好吃的刚抬头被您一眼瞪死。”终于,白青山酒足饭饱,顺着肚皮抚着肚子。“您说您的,小子听着就是了。”白青山悠哉的晃着腿,看着掌柜的说道。 “其实我心里好着呢,也不怕你笑话,老子还有几百年就解放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八匹马都拉不住。”掌柜的,自称王牛的男人,笑的是眉飞色舞。 “也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外面的天下乱着呢,比不得这里无人敌舒服。”白青山偷偷瞧着王牛的脸色,“是我我就呆在这儿。”说完最后一句眨眨眼睛,看着王牛。 “你懂个屁!”王牛甩了甩袖子,打的白青山满脸梨花,满面酒。 白青山还记着,自己当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软磨硬泡的从先生嘴里得出了王牛的过往。兴冲冲的跑去问王牛,“王哥,你年前时候那么猛啊!在秙牛山下和力牧大神单挑。哈哈哈 别气馁,我看好你。哈哈哈哈”自从王牛和白青山混熟后,经常问王牛。“啊,我师父那么牛掰的人,凭什么和你认识,说说你的长处。简略点。”当初被狠狠揍了一顿。先生也罚他抄书练字,从这以后再没提过。想起这些,就再也难掩心里笑意了。 白青山走在巷子里,看着这条走了五六年的青石板路,心中甚是平稳。巷子周围有槐树和柳树,小门楼,木门。为他开门的是何伯,何伯伴他快七个年头了,每年刚来的时候过年都是何伯帮他挂灯笼,贴门神。他就喜欢这样,看起来就喜庆。 “回来了。” “嗯,回来啦。” “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真是高兴,我就盼着明天起床看见满地白雪,是不是特喜庆?”白青山边走边说。 “是喜庆,瑞雪兆丰年。特喜庆。”何伯说。 第二天,天蒙蒙亮。白青山早早的坐在了廊子下面看着院子里雪花飘落,何伯和白青山打了声招呼进了厨房里开始忙碌了。白青山拿了扫帚,扫了几条小路,白花花的,一绺一绺的画在院子里。 何伯今天做了羊杂汤,白青山美美的吃了几大碗。出了门,去了先生的住处。先生是这帽儿乡里的先生,负责给乡里的孩子教书。其他的都是和白青山差不多的,从四面八方来的请教学问的。白青山想了想,就属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快七年了。“我可真是厉害。”白青山心里说着。 先生今天并没有去塾里,大雪,远处的小孩子是没法儿来的。白青山看着院子两侧越长越精神的竹子,竹子后面是有廊子的,比进入的路稍短一些。比白青山来的早的人有,可是先生却起得晚。先生说冬天的被窝最舒服,不能辜负。 白青山不喜欢等别人,时间过得漫长。独自一人在廊子里找了凳子坐着,偷偷折了根竹条,在廊子外的雪地上画来画去。竹子摩擦在地上“咔呲”的响,白青山画的是竹子。画的极其认真,雪落在身上不打掉,身边来人也浑然不知。 “啧啧,真不错。”来人故意拖拽着音,嗓音尖细,很是渗人。 白青山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他。赵简,一个长的挺壮实,大高个,白净,长相却非常普通的人。 “是真的画的不错,能被先生受秀才的人果然厉害。”赵简边说边扬了扬大拇指,满脸称赞的说着。 “书上说‘我有桂花三千朵,分与烟村四五家。’这点东西,是当真给得起的。”白青山一板一眼的说着,脸上有笑意。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赵简说着一拂袖,地上的竹子被打的稀烂。 白青山这次没有看他,只是单手轻摇着手里的竹子。“你说你这是何苦,我画竹子被你叨扰清净。羡慕我的才华,我不怪你。”白青山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可是你把我的画打散,我画了挺长时间的,你要赔我。” 赵简并未理他,转身走了,脚踩在了廊子外的台阶上。“我说天地好。”白青山用那根竹子指着赵简的后背说着。那边的赵简踩着台阶的一只脚狠狠发力,后脚迈了出去。“万物有枯荣。”白青山说了第二句。赵简略有踉跄,仍是跨了出去。“岁月无止境。”第三句。未等赵简落脚的这一句说出口。赵简握紧了拳头,怒视前方,踩得地面轰隆作响,前脚鞋子稀碎,大拇指都漏了出来,仍是走出了廊子,走到了院门前。雪花被吹的四散逃着,打的竹子凌凌地响,屋子里的人好像浑然不觉。 白青山,摇着头,盯着手里的竹子。“你说说你,再肯使一点力气就好了。” 白青山在雪地上画竹子,边画边聚了身边几尺的灵气,从竹枝尖四溢,画的心有所感,灵气充盈百窍,正是要有所悟了。虽不知造化大小,可却被赵简一腔给喊没了。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却并不太在意。可他打散了自己画的竹子,这就分明是自讨苦吃了。白青山将周遭气息分作三句话给打压了出去。想来他不麻烦一旬半载是清除不去的,白青山这样想着,这才符合高手的大手笔,越想越是得意。 又坐了一会,白青山提着竹枝高兴地走进了厅里,看见了椅子上正坐的先生。白青山还记得第一次见先生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样子,他因为写字丑被大骂了一顿,可能是因为气急了,竟然照着自己的后脑勺就是两巴掌,气的白青山站在凳子上,指着鼻子骂,“秦山,你个王八蛋,不得好死!”话刚说完,就被人家的袖中秋风打的差点哭着回去。白青山越想越好笑,就那样笑眯眯的盯着秦山,秦先生,一副小女人模样。 秦先生今天说的是顺序,天地的顺序,道理的顺序。白青山看似有滋有味的听着,身边的人都是差不多打扮的,可没人有一副这个模样,笑眯眯的盯着秦山,盯了一下午。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山把那个眼神迷离的白青山喊住。 “你知道的,我这里讲道理可以,是不许动粗的。”秦山盯着白青山说道。 “好好好,我下次注意,不会再犯了。”白青山知道,现在顺着秦山的话,溜两句就可以了,就凭他俩的交情,能有啥大事啊。 “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去吧。”秦山盯着白青山说,面无波澜。 “好。”白青山折腰,深作揖。“还望先生身体康健。”两步并作三步,大步跨出了门槛。 秦山笑眯眯的看着窗外的雪,并未转身去看他那学生,那个半路出家的学生。   帽儿乡是秦山呆了十多年的地方了,从十几年前突发奇想,想收一个弟子。便传出了音去,在帽儿山问学问即可,他看中了便行。于是梧桐洲,越棘洲,大坷洲,先竹洲各处人,都来了。 至今已经有千余人,各洲的山上神仙都愿意交这份能传世的交情,与近乎一半学问人的交情。这帽儿乡的各位,哪个不是神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如歌似电 如歌似电 白青山直愣愣的回家去了,一路走到了巷子里。雪将要停了。 自从进了屋子就蒙在被子里的白青山,何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少爷脾气古怪的很。 何伯敲门叫白青山吃晚饭,竟是连喜欢的红烧肉也只将就了半小碗。 雪并没有停,小了许多。白青山看起来没太大的精神,慢悠悠的从这个巷子走到另一个巷子,又慢悠悠的晃荡到下一个巷子,眼睛左闪右躲的看着,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直到下午,天色阴沉才回到了家。 堂子里面和何伯在大方桌上面对面坐着,桌上是热了的红烧肉。“少爷,明天我去买些纸写副对联嘛。”何伯说。 “不想写,没心情。”白青山说。“咱们明天就收拾收拾,回家吧。”白青山说着,声音不大。 “明天我去找先生说说,咱们多停留些日子,不碍什么事的,好歹过完年再走嘛。”何伯宽慰白青山说道。 白青山眸子一亮,“好的嘛,好的嘛。那就宽限几日,再走不迟。”吃了晚饭,白青山还美滋滋的想着写对联,到底是压了下去。 天刚亮,白青山吃了早饭就开始研墨了。自己拿了纸,大号的宣纸,直愣愣的铺在两个桌子拼凑的大桌上。“何伯,来,替我接着那边。”白青山看起来很高兴。 何伯拿着纸的另一端,看着眼前这个许久未见的白青山,就想起了前几年。 那是白青山被秦先生提了秀才,兴起的白青山拿了纸笔作画。画的是山,山下是狰狞恶鬼,乌压压一片铺满了纸上山下的空白。山上有树,有蜿蜒小路,有山泉流水,一眼看上画去,那些好像没有尽头,没有源头。最后画的是山脚下的一只猛虎,是当真的猛虎,大眸子,粗长尾,獠牙刺眼的亮。画完后白青山长出一口气,吹的院子里花草拔根而起,院墙微咧。这是他见白青山第三次正经的画画,这个年轻人是挺令人害怕的,上一幅画被他自作主张送给了秦先生。 白青山先是在画上轻点了几下,又是站直了身子,另一只手附后。轻描淡写几下画了一艘船,大船,龙骨上扬的一艘大船。船上有大帆,人头攒动。那几个点被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线向下拉去,是山,山高耸,挺瘦,直插云霄。天上有大日盘旋,有淡淡的云雾,好似船行天上。再添几笔,是山腰处云雾,山峰处云雾。有的山峰上有飞瀑,奔流而下,山下下笔众多,分不清是水,还是云雾。 只见白青山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应是觉着该如何下笔。日头高照,最后添上的是树长在空中的树,船的右边。没有叶子的树,一根枝干上有只大大的蝉,蝉微微展翅,腹部线条饱满,仿佛隔着纸张也听得见蝉鸣。纸铺在桌上是很大的,这才画了一半多,留的空白应是还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白青山觉着身体里气息紊乱了起来,口中也快承放不住了,不应该啊白青山想着。白青山刚想吐出一口气,忽然心中有个自认为有趣的想法,喉咙微动咽了下去。急忙开口的何伯没能阻止白青山咽下这口气,白青山只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白青山看着眼光木然的看着房顶,秦先生就坐在屋外喝茶,何伯在旁边站着。两人察觉到了屋内的动静。 “呦,气极自尽啊!还给自己挑了个好时候,真是苦了你了。”秦山表情上满是嘲讽。 “青山啊,以后千万别这么干了。你昏过去这两天,吓人的很啊!”何伯说道。 起先并没能阻止白青山吞下那口气,要知道,僧人有修闭口禅一说。孕养一口浑然气,开口时自是能让全天下知晓。就像最近方才几年前的一位苦行僧,十年开口,一个“呔”字硬生生把一位八境的大金刚道人吹的支离破碎。白青山的那口气,更像是修炼进展迅速,装了太多太驳杂不吐为快。应该是没有白青山这种人,想要试一下什么滋味,生吞下去的。 白青山都没敢看秦山的眼睛,穿的整齐之后就溜到一边去了。 “聊聊吧,怎么想的,总得有个心路历程吧。别不清不楚就寻了短见啊。”秦山看似笑眯眯的问着。 “刚才本是想画竹子的,就是乡里西边路上的那片竹子,下不了笔,没画。口里就承不住了,本来想着吐出来,临时起意吞了进去,试试啥滋味。”白青山竟是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也想着让先生帮自己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呦呵,有胆量。”秦山说着。 白青山很好奇,先生竟没多说什么,翻过去了? “那片竹子是有来头的。”秦山说道。“这片地界本是秙牛山的一小片,而秙牛山本是一代力牧的居所。王牛和力牧大神单挑你也知道,被力牧大神用秙牛山砸到了如今。” “这是王牛打下来的?”白青山不敢相信的问道。 “倾尽全力一拳砸下来的。”秦山笑眯眯的说着。 白青山好像这才认识了王牛,秦山与他在这里道破了天机,不然他啥时候惹恼了王牛咋死的都不知道。白青山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和老王是“好朋友”。 “那片竹子,就是力牧大神的,摘自天上的。”秦山接着说,“你本想画它,牵动了气机,又临时起意未下笔,滚滚而来的灵气有那么一小点儿故意没能收住,你就成这幅模样了。”秦山说着指了指白青山的脸。 白青山有点迷糊,不知道什么意思,伸手摸了摸脸蛋,急忙拿了镜子,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帽儿乡。镜子里的是一个胖子,脸上肉肉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富家公子哥被爷爷奶奶宠坏了的模样。 “不碍事的,秦先生说了,等到灵气被吸收的差不多了自然会回去的。”何伯说。其实他自己还觉自家少爷这样才更气派,如同寻常老人家的想法。 白青山可不这样想,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胖子,这可了得,那些姑娘们会怎样看他?好在冬天的衣服本就宽大。在房里郁郁了半天才想着出去。 白青山并没在院子里见着秦先生,皱着眉头,总觉着哪里不自在。自己一个人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伯,咱们明儿就走吧!我不想待了,待不动了。”白青山一只手在地上画来画去,另一只手捏着衣角,蹲不下去的胖子很为难的。 “行,青山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厨房里忙碌的何伯说道。“走着回去?”何伯又说。 “那不行,一点不符合我衣锦还乡,学成归来的身份。”白青山撇了撇嘴说道。“骑马,买两头高头大马。嘿!多威风!”白青山站起了身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白青山心里,总想着能像书里的一样行走江湖顶,那就是顶呱呱的俊俏了。 “行,高头大马多威风!”何伯附和道。 和梧桐洲一洲之隔的大坷洲是白青山的家乡,白青山眯着眼睛望向天上,白云飘荡,野鸟自在飞。 王牛今天早早地起床泡了杯早茶,除非贵人上门,一般的事情是打搅不了他 店小二不是第一次看见私塾里的先生同他家掌柜的说话了,自己家掌柜的家大业大,希望攀附的肯定不少,小二这样想着。 秦山被请进了堂子,大院子里倒是挺清净,一个老管家,两个端茶送水洗衣叠被的女佣人。“您还落的清净。”秦山进了堂子先是向着正坐在椅子上的王牛深深作揖,王牛笑眯眯的看着白青山,“不碍事的,我不太讲那些规矩的。”王牛起身,抬手扶了扶身子周正的秦山。 “您是长者,礼数是要有的。”秦山说。 “先前我那个不听管教的学生多有叨扰先生,还希望先生不要在意。” “别介,先生这个称呼可担待不起。”王牛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石西瓜把玩着,“只是想着送他一点儿什么,礼轻情意重嘛。别的你也别多说,我们俩可是朋友来着。”王牛说着。 “那些跟在你身边想着拜名师学大义的,我最看顺眼的就是他,傻的中规中矩,比那些个道理懂得少,做人倒是精细伶俐的好多了。”王牛和白青山坐在了椅子上,相对而坐。 “您抬举他了。”秦山说道。 “可别客气。”王牛起身也为秦山沏了一杯茶水,两个人喝着热茶,一位曾经的妖王,一位大学宫的先生,看着堂子外面许久无言。 “这院子还是太小,就想出去透透气,秦先生要不要出去走走?”王牛站起身子说道。 秦山并未言语,两人身形一闪就到了一片竹林处,隔着不远处有条巷子,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并未瞧见。 竹林里有小路,石子铺成的,俩人并肩而走。 “这地方,除了把我打死,就这片林子最值钱。”王牛笑着努了努嘴。 “来来回回多少人来也没见着有谁有本事拿着一个物件,倒是被人砍去编笼,编席子拿去不少,真是既没本事又没缘分了。”秦山说道。 “呦!你这是哀其不幸呢,还是怒其不争呢?”王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读书人给这天下定了规矩,然后论功行赏,有了参道的,有了吃斋的,山上的习剑的,山下算卦的,林林总总。当初看来确实是热闹,倒是现在越来越乌烟瘴气了。”秦山语速并不快,无喜无悲,好像说的是不关自己的事。 “呦!看来是怒其不争了。”王牛也凑的热闹,挺开心的看着秦山。 “谁知道呢,世道还是那个世道,只要有点东西的都想砸进去,赚了就是千秋万载。”秦山说。 “你们这些读书人是真的。”王牛说完哈哈大笑,反正自己是找不着那么一个词来形容了。 “有赌性嘛!就像您一样,生意人,赔了最多不过倾家荡产。” 能遮蔽天机的小竹林里站着两位走出去就是神仙的大人物,说的确实小人物的闲言碎语。 第二天,何伯早早地收拾了东西,牵着从镇子里捕快跟前重金买的大马,一老一少,行走江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自将心向明月 我自将心向明月 距离帽儿乡七八十里的范家河,一老一少沿着河边宽阔的大路逆流而上,延路上尽是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小驼山也看不太清,清早的 ,有雾气。 “少爷昨晚睡得可好?”坐在马背上轻轻晃悠的何伯说。 路面被冻得硬硬的,马蹄声梆梆的响。 昨晚两人将就着在一户人家的柴垛边睡了一宿,想着昨天被人看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的英姿,白青山倒是心里美滋滋,这可不就是行走江湖嘛。 “还好还好,月随我行百千里,风送我至陕河边。正好,正好。”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是一个挺自在的胖子。 小驼山是帽儿郡和小泉洲相邻的地界,少有人烟,也就是爹不爱娘不疼的地界了。 “哎,小驼子,盯着点。老子好几天没摸着油水了,在放过去一个人不得大嘴巴抽你。”一个穿着毛皮衣裳的壮汉指着一个趴在草里的十来岁的小孩子说着。 “嗯,看见人了我就吹哨子。”或许是穿的有些单薄,声音哆哆嗦嗦的小男孩说。 小驼子原本是跟着师傅行走江湖卖艺的,后来被这伙山匪截了道儿,没钱,当了苦力。师傅是一个驼背的老头子。壮汉子是小驼山的山匪头子,见着好欺负的非得给脱的就剩一件衣服的那种。 范家河是山这边的叫法,过了山就不那么叫了,山路盘旋,就像河水一样东折西返,曲曲回回。白青山还是喜欢看水的,水花清透,不像家乡那边浪花浑浊。前面是一处山坳,路修的倒是坦荡,两边是杂草灌木的居所。白青山微微笑了笑,“何伯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歹人劫财劫色啊?”白青山骑在马上,笑嘻嘻的问着。 “这哪里说得准。”何伯说。 前面好像有不知道什么鸟叫,声音清脆。 白青山正好奇,忽然从草里钻出来五六个蒙面汉子,还有一个小孩身形的,站在路中央,横着大砍刀在身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个贼眉鼠眼的瘦汉子起前几步叫喊着,大砍刀被双手拄在身前,叮的一声。身后也传来叮的一声。 瘦汉子戳了身边的小孩,那小孩大跨两步,瞪圆了眼睛。 “哎!哪里人?可知道这是我们老大的地盘。”小男孩大声问道。说完立马看向身后,出了半口气,想来是令身后人满意了。 白青山刚想着下马,何伯摆摆手,示意自己下去看看。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行荒处仙开门。”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同样是向前跨了几步,摇了摇扇子说。 “呦呵,还挺有文化。”白青山心里想着,这分明就是想问自己上不上道儿,能不能让仙开门了。 “各位大侠,路过宝地,多有叨扰,还望海涵,还望海涵。”何伯弯着腰说着,伸手从胸口处拿了钱袋递了出去。 那个瘦汉子略微弯腰单手拄刀,那只手向前挥,分明是请后面的那位。 “ 清白十分江上雪,谢郎满意钓渔船。”穿着毛皮的汉子单手接过钱袋颠了颠,另一只手指了指何伯,和周围的几个人相视一笑。这分明就是个有钱的主啊。 “我看贵客远道而来,我一个本地人应是要好好招待两位的。要不要到我们庄子里坐坐?”壮汉子满脸堆笑着看着眼前的老头,和稍远一些的年轻人。 “不了,不了,我们俩急着赶路,早到家的好。”何伯摆摆手,身子还是微弯的。 “不远的,不远的。来了就去做做嘛,不碍事的。”一直站在一旁的青衫书生伸手拦了拦何伯,周围几个人笑着也劝着去庄子里坐坐。 白青山都是看在眼里的,当下还是坐在马上,委实是在马背上上下满难为他的。 “等一下,我去问问我家少爷的意思。”何伯退了两步说道。 “别问了,问什么问啊!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弟兄几个。”精瘦的那个,一只手把砍刀掂在了肩上抖了抖,还是有点力气的。说完几个人就瞪大了眼睛瞧着白青山。“哎!胖子,下来。跟咱们几个去庄子里坐坐。”精瘦汉子指了指白青山,高声喊着。 白青山轻轻夹了夹马,骑到了何伯身后,下了马。 周围几个人这才算瞧清楚了白青山,比起他们是稍白些的,书生打扮的胖子。几个人看着白青山下马,都挺乐的,青衫书生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白青山。 “几位大侠,我是不太胜脚力的,远处是去不得的。我这里有块玉佩,送与你们,放我们过去吧!几位大侠!”胖子满脸委屈的模样更是惹笑。 精瘦的那个赶紧接了玉佩,给了身边的壮汉子。 “我不懂这些个,给王奇吧,王奇应该是喜欢的。”青衫书生接了,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向着壮汉子点点头,应该是认定了是真东西。 “这位小兄弟,也是个好人呐。那更要去我们庄子坐坐。”精瘦的那个伸手抓住了白青山的胳膊,周围几个山匪哈哈大笑,就要那个小孩牵了两匹马就要走。 “大侠,我们这趟回家,没有多的银钱了。”何伯弯着腰赔笑道。 “你说好,我燕八茂的名声可不是吹的。”壮汉子底气很足的握了握拳头,是有来头的。说完壮汉子点头让身边的一个黑脸的搜身。 那人在两人衣袖,胸口处摸了又摸,白青山皱着眉头,显得很不自在。 半刻钟的功夫,白青山穿上了鞋子,应该算是搜完了。这分明就是个雁拔毛,白青山心里诽谤着。 “既然两位贵客不愿多留,那我们兄弟也不强求,就此别过。”壮汉子向着主仆二人有模有样的作了一揖。 山匪们转身就走了,白青山一直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这感觉贼奇妙,就像是被一伙人架着胳膊扔到了戏台子上,拿着家当演完就扔了下去,还演的是配角。 白青山很奇怪,青衫书生王奇一直笑吟吟的看着他。 白青山和何伯就这样开始步行了,两人交谈并不密切,并不是被吓了胆子。这六七年来一直如此。 冬天本就昏沉,估摸着应该是正午吧。已经开始走下山的路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走了许久了,忽然,何伯拍了拍白青山肩膀。“青山,饿不饿?” “眼发黑,头发涨啊!”白青山发牢骚着说。 何伯和白青山各自找了块大石头坐着,冬天的石头把屁股冰的发烫。 这时候有群人骑着马赶了过来,是那伙山匪。 但是都停住了,像是在交谈什么。只有那个青衫书生赶了过来。 王奇下了马,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走到了白青山跟前。白青山看着好像是急忙的站了起来。何伯也站了起来,就要走向前去。 忽然,王奇抡圆了胳膊就砸向白青山。白青山抱住了胳膊护在头上,打的白青山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王奇。白青山伸手拦了拦何伯。 王奇表情很是狰狞,本是想扇白青山一巴掌的,被挡了,扇在了胳膊上。 王奇深吸一口气,“呼,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王奇忽然笑着问白青山。 “不了解。”白青山说。 “就是啊,不了解。戴着玉就是不了解,我来给你说道说道。是这么回事儿,我吧,之前也是个读书的,还是镇子上的秀才呢。被镇太爷瞧见有些本事,就让着在府里干事。他那公子,长的是像你的,我当时觉着还和他不错的。后来他见我老婆漂亮非要她,抢人嘛!然后我媳妇就死了。”王奇说着看向白青山,“明白了吗?”王奇问道。 “还是不太明白。”白青山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啊,我就跑到这里来了。”王奇说道。 “你杀了县太爷公子?作了匪?”白青山略显吃惊的问。 话刚说完,王奇对着一只手撑在地的白青山一脚踹在白青山腿上。“你个蠢货!”王奇不解气,又是一脚。 “你们这些公子哥,屁的都不行,还喜欢读书人打扮。”王奇好像是气极了,竟然弯腰拉起白青山的衣领,狠命的摇晃。 “还佩玉,你这等蠢货!猪一样的东西!”王奇重重的一扔想把白青山摔在地上。 “哦,我明白了!你是嫉妒我!”白青山笑了,满脸的笑。 王奇瞪圆了眼睛,就想起了过去。那个奸污了他老婆的人,衣不蔽体的追着他老婆正好被在太爷府里的他瞧见。但是他心里不敢有怨气,狠狠的甩了妻子一巴掌,带回了家。就像是毒药,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要这样的女人何用,清白都守不住,配不上他的。杀了吧,耳根清净,然后逃了去,君子如玉,斑点不能有的! 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的白青山看了看何伯,“打,半死就行。”白青山趟在地上满脸笑意的看着王奇。 还没等王奇反应,脸面上就挨了一脚,然后世界就都黑了。 远处的那几人是瞧的真切的,隔了十来步眨眼间人就飞了出去,顿了片刻急忙赶马回头。 白青山站起了身子,一边拍雪一边说,“别打人,都拉过来。” 那几人刚回头,何伯就面无表情的站在了身前。一脚踩得地面稀碎,横了一条大沟出来。又掉头,仍是一脚踩得地面稀碎,土星子打的满脸都是,化在脸上,又成了泥水。 马匹被惊的抬起前蹄拼了命嘶喊,几个山匪摔在了地上,又慌张的爬起来。江湖里的大人物不是没见过,远远瞧见了几位,可这位来的最真实。 白青山抓了满满一捧雪站在满嘴鲜血的王奇身前,照着脸面就砸了下去。王奇浑身一激灵,猛地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嘴里碎牙,碎肉沫就顺着淌了出来。 白青山满脸厌恶,“啧啧啧,你说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王奇还是瞪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估摸着下巴是被打碎了。“觉着天下就你配得上读书人的身份,拿了老子的玉还想着揍我,去你娘的。你干过啥关我屁事,我又没干过你娘。”王奇忽然就要挣扎着爬起来,白青山看着离得稍远了些。等到王奇爬起来,白青山早早的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何伯早就了事,提着几人就站在白青山身后。只有那个小男孩站着。 “呦,不服气,孝子啊!来来来,我和你比划比划。”白青山狞笑着,树枝在空中划拉的呜呜作响。 王奇张开嘴大叫着,双手直愣愣的举着,像要掐死对面这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年轻人。青衫胸膛一片红。 白青山是怕被沾上了血,拿了树枝就往脸上抽,王奇又趟在了地上捂这里捂那里,白青山似乎并不解气,边打边骂,“老子就是没把你当人看,你还非要掰开我眼皮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秀逗了,是不是,是不是”惨叫连连,幸亏冬天里过路的人少。 白青山觉着实在没趣,扔了树枝,朝身后的壮汉子勾勾手指,“来,和我比划比划。” “来,和我比划比划。”壮汉子哪里清楚他要搞啥,只不过是王奇在路上气不过。凭什么自己家境贫苦,吃尽苦头还没个什么好生活,就这种富贵家的子孙,锦衣玉食,却没本事,个个都是杂碎。一路上嘴里碎碎念,就让他们跟着,自己教训那个公子哥几下。 看壮汉不出手,白青山哗的一下松垮了身子,“走吧,走吧!忒的没意思。”白青山和何伯说。然后又看向那个小男孩,“小子,跟着我。”白青山又说,那男孩子迟疑了一会,悄悄跟在两人身后,隔着几步远。 王奇早就疼的没了知觉,只顾着哭。想起了那个看见儿子杀人后自己顶罪的娘,娘那时还是蛮精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众里寻她千百度 众里寻她千百度 一行三人都已经走了半天了,小驼子还在身后缀着。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小驼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怕被这两位凶残人给打杀了。 路上隔几十步就有人赶着马车,或是挑担子的货郎,前面应该是个大地方。白青山高兴得很,虽然不骑马了。 城门楼上写着幼下两个字,是个重镇,有兵马驻守的。白青山二人找了处茶馆坐了下来,小驼子就在旁边站着不敢坐下。白青山吃着肉,喝着热茶,蛮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白青山问着小驼子。 “那些山匪都叫我小驼子的,我师傅叫我袁虹。”小驼子盯着白青山说着。 “嗯,袁弘多好听。”白青山说着指了指板凳,示意袁弘坐下来。“你师父是干啥的?”白青山在竹筒子里拿了双筷子递给袁弘。 袁弘对这个解救自己的陌生人印象还是很好的,“记事起,我师傅就是跑江湖说书的,师傅有些驼背,他们都叫我小驼子。”袁弘说。 “我不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往后我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买大房子给你,你伺候我们爷儿俩,划算不?”白青山递过了筷子,袁弘接着,眼睛却没敢直视白青山。 “不想干了你随时走,觉着我亏待你了我也不会拦着你。”白青山半趴在桌子上说着。 “行!”袁弘说,这次敢看白青山眼睛了。 “那就好说。吃完饭带你去买马,走的我两腿发麻,他娘的!”仿佛想起了不高兴的事,白青山咒骂了一句。 袁弘以为是白青山想起了马被人抢了,心里不高兴。“可以再拿回来啊!”袁弘心里想。 “给人的东西,我可不想再拿回来。”白青山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不过以后我是要叫你小驼子的,使唤名儿还是要的。”白青山又说。 这胖公子应该是大他好多岁的,袁弘心里想。就是怕和待在那些山匪身边一样,要起的早早地给人家倒屎尿罐子。不过也无妨,总是吃得饱的。想到这儿,还挺开心。 吃完了饭,三人买了马,找了店就要住进去了。 店里有挺多的人,进门的大堂子里炉火正旺。 有说书的坐在堂子正中间,客人们或倚着门,或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很惬意的。 白青山本喜欢听前面几句的,后面的人和事总是耐不下性子听完。可是袁弘眼巴巴是看着,没有跟他们走上楼梯,白青山也没叫他。 “明天有了马,应该就能快些了。”何伯说道。“要是缺了兴致,咱们出了梧桐洲可以找大些的船走一段水路,也是很自在的!”何伯说。 “嗯,到时候再看吧。”白青山上了床,揉着脚说。 等到白青山第二天醒来,小驼子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三人吃了热汤,和几屉包子,开开心心上路了。 白青山昨儿告诉自己,这马就归他了,还给他买了新衣裳,小驼子很开心。 远处大坷洲,一处大山上,山巅被削去了,留下处处平地,房屋树林就建在上面。 “山下应该是要过年了,瞧瞧这幅光景,明年还是个好兆头。”一个雪白衣裳的中年人说。 “是的呢!”身边站着的年轻人回答说。“希望他这次回来,能跟我好好讲讲学问。”年轻人又说。 梧桐洲,三人骑着马赶了一日的功夫,终于是见着了白帝城。远离城门的城墙上插了一把墨色长刀,名曰墨起,从远处看就是很渗人的。“三千碑,六千雪,占尽春秋”的称赞。当时赵姓独占近梧桐洲半面,和兰姓,吴姓打的不可开交,神将军白起死守白帝城,被三万兵马拥折了墨起,六千头颅被砍下,被长戟戳着插在城外,白皑皑一片。三千碑文,刻的是皇朝更迭,颂人功德的文章。 三人进了城,找了住处,白青山就急急忙忙的拿了纸笔走向碑林。何伯和小驼子就在门外候着。 石碑摆放的并不整齐,左一块,右一块的。白青山喊小驼子搬了小凳子,高处就踩着看,矮了坐着看,蹲是蹲不下了。期间小驼子端来饭菜,白青山也吃的不多。直到深夜。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小驼子是很羡慕读书人的,自己这位主子就是。年味越来越浓,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碑林里,白青山嚼着饭菜还一边看着碑文。 “等我忙完这些,肯定过年了,你和何伯将就将就,算是我亏待你们了,先欠着。”白青山边吃边看,边说。 小驼子挠着脑袋,看着地上,“不碍事的,我对过年没啥讲究的。也没过几个年。”小驼子说。 “行。” 白青山说,“拿着,就当是你的压岁钱。”白青山停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玉坠子,是个菩萨模样的玉坠子。 “不敢的,我不要的。”小驼子起身推辞着。“拿着,我可不想着收买人心。过年了,总是要有讲究的。” 白青山说。 小驼子张开手收着了,却不敢看白青山。“这才对嘛!”白青山说完就转过身去,继续看那些碑文了。 小驼子偷偷瞄了一眼手里的玉坠子,越看越是喜欢,他原先那师傅也是向佛的。玉拿在手心里还是热的。 年三十了,白青山比往常出来的早了些,叫了何伯和小驼子,三个人都买了新衣裳,围坐在客栈的桌子上。堂子里人还挺多的,估摸是没回家的全都出来了。吃着饭,外面烟花就伴着倒酒声渐渐多了起来。小驼子也喝了两三杯头有些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初一的一大早,白青山起来的格外的早。下了床,估摸着两边的小驼子和何伯还没醒,就自己出了门,还和堂子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拜了新年。 碑林里最近几天是没人的,除了几个小孩子在旁处玩耍。“唉!大清早就要写字,和秦先生手底下能差到哪儿去?”白青山心里自问着。又摇头笑了笑。 三千的石碑已经连记带抄看完了一半多,本就是个麻烦事,白青山乐在其中。 到了昨天的那块石碑跟前,白青山意外的看见了端着个小板凳的小驼子。 “起的这么早。”白青山接过凳子说。 小驼子没说话,就蹲在一边,看白青山上上下下的或站或立,过了好一会儿才走。白青山自己忙自己的。 初二了,出街上逛的人挺多。附近住的人都认识了这个胖书生,极用功的胖书生。白青山估摸着还得好几天才干的完。 何伯今儿是第一次上街,买了一些干果,在城里转了转。城里有颗大槐树,树周围有几个梯子。槐树据说已经有三千年了,树上系着许许多多的红布条,有新的有旧的。 何伯也拿了根红布条,在树周围转了又转,估摸着是想找一个好位置。上了梯子系好再慢悠悠的下来,又在树下念叨了几句什么。白青山肯定是想不到的,何伯是个迷信的人。山上的神仙,念神仙。 等到初五,白青山总算是干完了自己的活,和何伯小驼子一起吃了顿好的。按照白青山的话来说,这叫惩罚自己,多长点肉,谁让你那么好学的。准备好了路上需要的东西,三人就这样又上了路。 过了白帝城,道路平缓,官道上偶尔几架,马车,来来往往的镖局营生是看不着几个人的。白青山忽然来了兴致,问小驼子“小驼子你是不是梧桐洲的人?” “我不太清楚,几年前就和我师父去小驼山了,记不太清了。”小驼子说。 “哎呦,走了这么长时间,一个漂亮女子也没看着,当真是无趣呀,无趣呀。”白青山发着牢骚。 出了官道的路四通八达,只能沿着一条大路走,顺着一个方向的那种。 “前面应该是有些人的,我去问问怎么到米脂县。”何伯说。白青山和小驼子就在原地等着。 过了半刻钟,白青山实在无聊,又和小驼子说起话来。“你说何伯是不是看见谁家娘子长得好看挪不动脚了?等得我心急啊。” “我不敢说啥的。”小驼子都没敢笑着说话。生怕看着面善的何伯把自己一脚踩没了。 “别怕,何伯人很不错的。有机会你找他教你两招,不教就死皮赖脸的缠着。”白青山眼睛转啊转,给小驼子出主意。 “我很笨的,学不会。”小驼子说。 白青山扬起手就是一巴掌,“你懂个屁。”打完好像又没解气,又在小驼子的马屁股下踢了一脚。“滚滚滚,别和我这种有出息的人站一块。”小驼子吆喝着马,走到了一边。“我怎么没出息了。”嘴里还嘟囔着。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何伯没骑马就走回来了?马呢? 面色铁青的何伯实在没话说,远一点还有一个黝黑的汉子,边走边喊着什么。 “下来,帮我拦着点儿他,忒不懂道理的一个人。”何伯给白青山说。 白青山立即让座,直直的杵在地上。来者不善呐。 汉子穿了一件大袄,刚看见白青山就指着他问,“你们是不是一伙的?看着挺面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汉子瓮声瓮气的说。 “大哥,我们是外地的,不懂规矩伤了和气,您别生气,别生气。”白青山上前一步劝说着。 “哼,别跟我套近乎!问问这老不修的干了啥事。”汉子说。 何伯皱着眉头,看白青山看着他,“我看那妇人摔倒了,就想去扶一把,这人就说我非礼他家娘子。”何伯说。 白青山点头,“嘿,还和我瞎说!我家娘子摔跤干你啥事,你就是想趁机占便宜。”汉子说,“别和我说有的没的,仗着你们人多是不是,你下来,我揍不死你!”汉子骂的唾沫乱飞,白青山左躲右躲,才避开。 “别别别,大哥您这么威武,别生气别生气。”白青山拦着汉子,不让他靠近何伯。“您犯不着啊,我老伯他也是好心,冒犯了冒犯了。那匹马就当是赔罪了,您牵着去吧。” 那汉子忽然就松了劲儿,“那匹马我就牵着去了,外乡人还敢撒野。”汉子推开白青山,“以后看见这儿绕着道儿走,别让我看见了。” 白青山赔笑着,等到汉子走远了白青山转了身就大笑不止。何伯呦呵着马走远了,小驼子在一边等着。 白青山和小驼子骑着一匹马,小驼子骑着,白青山背靠着他,跨坐在大马上,继续走着。等到追上了何伯,也没,就像是忘了刚才一样。 路上没花没草,树下被树叶占着,太阳微照,停暖和的。 太阳慢悠悠的下山了,到底是冬天,虽有斜阳,也能觉着身上的寒意,渗骨的寒意。 白青山靠着小驼子闭着眼睛,唱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小曲儿。 “大王叫我来巡山呐,巡完南山巡北山,巡了东山巡西山,往北走,往南靠,走的是铃儿响,月儿圆” 一行三人,最他瞧着不像是个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势拔五岳掩赤城 越棘掩赤城 从帽儿乡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天了,白青山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再走些路程出了梧桐洲能坐大船,自己还没见过大船呢。想想真是失落。 过几天就要正月十五了,好些天没吃着肉食的白青山闷闷不乐,自己还背靠着小驼子,就差趴在马背上了。“幸亏人不多,要不然形象全毁了。”白青山心里想。 等到了文莱城已经是正月十四了,白青山很开心,终于能吃一顿好的了。 找了间客栈,挺大的那种,叫“文莱楼”。里面布置的很合白青山胃口,大堂子的两侧载冬青树,中间摆着整整齐齐的桌子椅子,大灯盏高高挂着,还有酒坛子摆在堂子一边,一片熙熙攘攘。进门就能看见大雕花的楼梯扶栏,小伙计眼尖,带着白青山就上了楼,屋子里面就有一张大桌子,两边都有床铺。白青山叫着让何伯买肉,买酒,看的小伙计瞪眼瞧着这位客人,“这胖客官想来真的饿坏了。” 白青山一个人吃了两只烧鸡,喝了碗粥,顺带尝了几个烧饼。 “待屋子里面多闲的慌啊,走,我带你去见世面。”小驼子和白青山一个屋子,何伯就在隔壁。 正月十四的夜里,住店的人不是特别多,吃饭的倒是不少。 三个人吃完了饭就呆在屋子里,白青山刚睡醒就躺不住看,叫嚷着要小驼子和自己出去逛一逛。 出了门就往左边溜达着去了。“我刚开始以为你是山匪捡的,叫了山名,没想到你有师傅。”白青山和小驼子闲聊着。 “师傅是个说书的,带我走南闯北,教我认字写字,我很感谢他老人家的。”小驼子说。 “那你不也要谢谢那伙儿山匪?人家可收留你了。”白青山又说。 “嗯,我替我师傅谢他们。”“师傅当年请他们将我留下的。”小驼子顿了顿又说。 “会不会唱戏啊?”白青山笑着问。 “不会的,没人教过。” “我之前见过一个在帽儿乡搭台子唱戏的,那女的可漂亮了,扎着辫子很英气。” “我也见过唱戏的,很威武的。”小驼子也笑着说。 十五的月亮是很圆的,白青山心里偷偷的想,为啥不过十四啊。 穹顶山上,一位年轻道人和一位高大男子相对而立,道人名叫宋荣之,负刀的男子叫白越棘。白昼下,远看两人好似可摘日暮。 穹顶山就是整个梧桐洲最大的山头,就和土匪窝子一样,人厉害了下山说话都硬气,趾高气扬的。山顶上有供人居住的地方,能赏到这世上独一份的晚霞,晚霞下的住处便有了名字,叫作赤城。 年轻道人宋荣之先鞠了一躬。“三十年前,我们家长辈从你们家长辈手里拿了吴衡,约定三十年后再商量商量,你觉着咱们今天是掰腕子,还是扯嘴皮子啊。”宋荣之说着话,却没敢看白越棘的脸,实在是怕啊。 “咿呀呵,你这是闹哪样,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别看我面生,先聊聊呗,省的一会儿下不去手。”白越棘就坐在了地上,周围是丛生的树木,就秃了山顶的这一片。 “非得打啊!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宋荣之心里有点着急了,打架可咋办,一点都不擅长。 “不行,我家长辈交代了,得打。不管怎么着得有个说法,不能有头没尾,那就糊涂了。”白越棘说完还冲着低头的宋荣之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宋荣之蹲在地上,用手拨着地上的枯草叶儿,“没尾能咋啊,不再考虑了?”自己想了好几天的台词,想着打架之前说几句漂亮话,唬唬他,他娘的不顶用啊。宋荣之越想越苦恼。 “不考虑了。”白越棘站起了身子,背着宋荣之走了一段距离,转过身子看着宋荣之。 “那都收着点儿,别伤着和气。”宋荣之说。这次他敢抬头看白越棘了。 “行!” 宋荣之出了一口气。 白越棘右手虚握在前面,左手在后,摆出一副江湖武夫的架势。然后提一口气,肩膀已肉眼可见的幅度隆起,就像拉满了弓,出了第一拳。 宋荣之扇扇迎面吹来的尘土,别人打架的时候确实气派,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大气派。伸手虚抓,迎面吹来的黄土就像是被摁住了脑袋,不能向前。 “咿呀呵,还是有点儿力气的嘛!”白越棘伸手从远处抓了颗胳膊粗细的松树,用手捋去了上面的枝叶。侧放于腰间,就像是一个拔刀的刀客,“我这招叫方朔!”说完话便深吸一口气,穹顶山本就是灵气浓厚,瞬间就像是有条大龙从云端深处脑袋猛吸一口,吹的是罡风冷冽,没了云彩。出了刀,白越棘微微笑了笑,刀是顺着向上划的,气机越来越大,就像是一轮弯月。 “我这招叫叫,掌月。”想着自己还没有个俊俏一点名字的招式,年轻道人灵光焕发的说道。便伸手高举,从被大风刮得乌压压一片的天幕上扯了块下来,迎着面就砸了下去。刀影铺满了云彩,就像是被弓箭射的遍体鳞伤的棉花,年轻道人皱眉,“架确实不好打啊”宋荣之心里想。 云彩被打的四分五散,刀气也渐渐消了踪影。宋荣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自己可不能就这样挨打呀,多少师妹关注着呢。于是伸手拔了簪子,找了树枝替着,束了束袍子。盯着前面的白越棘,用簪子在面前横划两下竖划两下,“我有圣人教规矩。”语出法随,白越棘只感觉周围一紧,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提刀的手也凝滞了起来。 “终于到你了!第一次出手的宋荣之给他的感觉很棒嘛。”白越棘心里想。便转了转腰身,松了松腿脚,拔了刀意纵横的松树枝儿,低头前冲,直冲到了宋荣之面前三步,便一脚踏出,松树枝横在身前,就像是摆好了架势并未出刀。又是一脚踏出,踩得枯草起了烟,后脚跟抬起,刀挥出了一半,于是三步都迈了出去。远处看此时的白越棘,就像是挤进了小盆子里的大鳄鱼,甩起身子来真算的是惨烈了。 宋荣之后退了三步,攥着簪子的手还是平放着,嘴角有血。但还是不甘心,想着好不容易俊俏一回,得过足了瘾。取了头上的树枝,插上簪子。“我懂得的第一句书上道理,我来说给你听。” 白越棘还是那副模样,横着松树枝在身前,挪动了一半的松树枝。 “我有书上道理。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荣之说完后,这方小天地间的刀气便停了一样,迎面的是阵阵暖风,冬日的暖风。 白越棘不知道盯着的是不是宋荣之,他好像闻到了什么,伸长了鼻子嗅了嗅,“可惜了,差了一壶酒。能吹迎面大风的酒”未挪动的那半截树枝也动了,就像是横着趟来一条瀑布,能听见刀剑相交错,如流水猛击谭中石,乍起的风吹的穹顶山冬意盎然。吹的宋荣之袍子在风中摇摆,发出响声。 坐在地上的宋荣之满脸懊恼,早知道就不打了,打输了多打击自己在师妹们心目中的地位啊。白越棘就在旁边坐着。瞧着身边这个拿了壶酒的人就喝,就气不打一处来,便抢了酒壶猛喝了几口,气不过,又猛喝几口,脸庞微红。 俩人一直没说话,就这样坐着。等到宋荣之喝完了抢来的那壶酒,身边的白越棘便站起了身子,手掌朝着天大喊了一句“刀来!”那把在别人家过了三十年日子的吴横就躺在了手里。刀很长,都快和身材高大的白越棘等高了刀把占一半,刀身占一半。 白越棘就那样握着刀把,抬头看着刀身。手慢慢的往下放。刀刃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是红色的,黑红的,笑着点点头,终于是瞧的清楚了。便骤然一发力劈了下去,穹顶山上方就像是重新染了颜色,整个赤城满是红。 白越棘负着刀大步流星的走了,又好像想起什么,转过身子抱了个拳。应该是没伤着和气的。 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老人出现在宋荣之身边,蹲着,“别丧气啊!虽然打输了挺丢人。”“看我干啥!又不丢我的人,滚滚滚,再盯着我不得揍你。”宋荣之翻了翻白眼,转过了脑袋不再瞧他了。一老一小,老的是整个天下都排的上号的人物,小的是未来能排的上号的大人物。静坐无言。 这场年轻一辈的较量,还是许久以前的事了。从前有个铁匠,打了一把好刀,当真的好刀。被叫作吴衡,他觉着刀就该竖着劈,这才俊俏。便和另外的人打架,那人说刀不是竖着劈,无横不是刀。还不是个使刀的这样说,气不气。便打架,技不如人,输了刀去,当时提着裤子追了好几里地,说三十年后定会有人去拿。当真给拿了去。 白青山终于是等到了十五,刚起床就和小驼子一起溜达去了。还是有人卖灯笼的,应该说是灯笼罩,红纸糊的。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找一根竹棍子挑着,罩子底下弄一小木板,固定上蜡烛,点着了就是灯笼了。这种事不经碰的,有淘气孩子就喜欢逮着挑这样灯笼的踢它一脚,蜡烛倒了,灯笼就着了。就只能看一会的了。 白青山也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没咋挑过灯笼,前几年正月十五的时候还买了个。何伯当时都惊讶了,白青山没管那些,自己捣鼓了一个,只挑了一会就着了。“还小嘛,还小嘛。”白青山安慰着过了玩灯笼年纪的自己,那时候就已经过了。 街上还有卖炸油糕的,白青山在帽儿乡吃过的,集市上挺能卖的小吃。和小驼子一人用纸包了几个,边吃边溜达。很舒服嘛!白青山很开心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月下楼头, 仙人声 月下楼头,仙人声里 文莱城的正月十五是极有讲究的,叫“献月饼”的说法。夜里,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的高处放月饼,然后趁第二天蒙蒙亮时候拿下来,就当是给神仙们吃了。白青山一路上逛得津津有味,听了许许多多当地的风土人情,听说走完左手边的大街尽头能登上城墙,唯有正月十五这天寻常人可以登上去。这是传了好些年的规矩了,城里的大户商家会在城墙外放烟花,平头老百姓就喜欢凑这些热闹,天暗下来就都去了。 白青山就喜欢凑这种没心没肺的热闹,就为了图个喜庆。下午和小驼子拿了香,和黄纸就去溜达去了,天微微燥。 两人到了一处寺庙前,白青山和小驼子晌午就来过的,只是差了磕头拜佛。小驼子从来不信这些,白青山却信的很,想起自己家那位疼自己的奶奶,就是很信佛的。不能亏待了奶奶。 寺院的进门处是四大天王,左右各俩,脚踩恶鬼,手拿仙兵,青面獠牙。白青山左右打量了几眼就往更里面走,院子里坐着两位说话的老头,拿着大烟斗,吊着烟袋。“来了啊,去里面转转吧。”老头拿着烟杆给两个男轻人指路。 白青山是按着从左到右的顺序去的,第一位是观世音菩萨,端着净瓶,捏着兰花指,面貌慈悲。两侧还有童子,背面的墙上画着鸟兽,两边大柱子上刻着瑞兽,脚踩祥云。白青山点了香,正对着观世音菩萨就磕了下去,连磕三下。在小驼子看来,确实是很虔诚的。 白青山起身,看供香火的桌子上有一个小松木块,压着小毛钱,这应该都是那些个香客放在这里的,求个心安。 白青山也摸了两个铜板,压在松木底下。又去了菩萨的殿里,两旁有造型各异的十八罗汉。白青山更是重重的跪了两下,压了几个小钱。在往旁边还有地藏王菩萨,裹着大黑袍子,面目确实是不招喜的。白青山却挺喜欢,点了香,行了跪拜。“怎么不压几个铜板了?”小驼子问。 “不压了,地藏王菩萨不会记恨我的。”白青山打趣的说道。 顺着楼梯往上走,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后面供的是三清。“这就奇怪了!庙里却供了道人,我估计往上面还有大雄宝殿呢!”白青山说。 小驼子不懂这里面的渠渠道道,但也晓得这是两边啊!却在今天混在了一边。 白青山没继续往上面走,下了楼梯。刚才坐院子里的一个老头正在一口大缸子里舀水,就叫着白青山和小驼子帮忙。“施主,帮我们俩挑几桶水可好?”一个胖胖的老头笑着问白青山。 白青山挽了挽衣袖,笑着答应了,小驼子也跟着帮忙。水应该是下雨从房顶上躺下来积的,水里还有水虫,摇晃着身子。 “大爷!吃这水没事吗?”白青山问。 “不碍事的。洗东西还是很方便的。”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个桃,就递给白青山。 “庙里没和尚,也没道士,供的神位倒是大的很。”白青山提着水,和老头前后脚走着。 “我们是住在文莱城的,有家的,平时就看个院子,不清楚这些个。”老头说。 “那就是喽!” 替看院子的老头添了一缸水,两人就算是“功德圆满”了,白青山告诉小驼子,这可比作百件善事还积功德。小驼子摇头晃脑的算是信了。 正月十五仍然是很热闹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白青山和小驼子转悠到了城墙底下,城门楼看着是木头的,周围站着来回巡哨的差兵。城墙底下有点天灯的百姓,放鞭炮的,还有大号的烟花。 一会儿,来了几架马车拉着烟花爆竹,几个车夫和伙计打扮的利索的摆好。城门楼上露出了几个人,挥挥手示意可以点了,那个伙计拿了支香,在嘴边把香头吹的火红,蹲在地上点响了摆的长绺的鞭炮。小孩子捂着耳朵,却还睁大眼睛盯着,大人们拉着小孩子不让跑去近看。 白青山和小驼子在附近的茶馆里找了桌子坐着,“你看看,人有钱了才会搞这些个,你小时候没放过爆竹吧。”白青山说。 “是啊,没放过。”小驼子看着眼前这个胖书生。“你说说,为啥就是要我跟着,你让大个子跟着多好。”小驼子问,本应该是早些问的。 “喏,我说年轻点的看着顺眼,你信吗?”白青山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划来划去。 小驼子喝着茶,没搭话。 鞭炮烟花哗哗的响了一通,火药味伴着烟气绕着鼻子转,白青山并不在意这些,小驼子也没在意。茶铺子是一棚子搭着的,周围也有路过的人,偶尔有坐下来喝茶的。 白青山左手边坐着的是个大髯汉子,桌上有一把麻布裹着的朴刀,除了白青山他俩靠着近点,没客人靠近的。 汉子都连着喝了好几碗茶水了,可能是实在渴的厉害,脸上还是没觉着痛快。白青山偷偷用眼睛瞄着,心里实在是有点虚,不敢搭话。“小二,有没有酒?就是那种大碗喝的。”汉子大声问着。 茶铺伙计脚步轻快的跑过来,“客官,我们家是没有酒的。”小伙计说话很客气,弓着身子。“您要是真想喝,我给您跑腿。隔壁巷子就有的。”小伙计好像觉着不妥,又试探的问道。 大髯汉子从兜里摸了几个铜板,好像觉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问道,“这些够吗?” 小伙计看了看汉子的脸,又盯着桌上的朴刀瞧了瞧,生硬的咽了口吐沫,“客官这些,不太够的。”烈一点的酒可不是便宜的。 汉子也没收起桌上的铜钱,就那样瞧着小伙计傻笑了一下,在小伙计眼里,笑的可就相当渗人了。 “大哥,小弟素来敬仰江湖人士,斗胆请大哥喝碗酒。”白青山声音乖张,向汉子作揖说道。 汉子皱着眉头,不太想答应的,小伙计也看着眼前这个读书人打扮的胖子,摸不着头脑。“我不喜欢吃别人家的酒?为何请我?” 白青山摆摆手笑了笑,“我说我敬您是条汉行吗?” “行!”汉子被逗乐了,挠着脑袋答应着。 小伙计拿了白青山给的银两,照着他说的,“买最烈的酒。”跑的飞快。 等到茶铺伙计买了酒,给白青山和大髯汉子拿了碗,一旁的小驼子也跃跃欲试,“去,一边呆着去,大人说话呢。”白青山瞪眼吓唬小驼子。后者转身就蹲在街道沿上看烟花去了。 两人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只字未说。等到第四碗的时候,白青山指着城楼上问汉子,“你说文莱大人是不是就在上面看着,看你我喝酒,看百姓放烟花?”文莱大人是文莱城里的人们对城主大人的称呼,朝廷封在文莱附近最大的官。 “不怕的,不怕被人瞧了去。”汉子停住了,“这酒真好喝。”汉子给远处的茶铺伙计竖着大拇指夸赞着。说完汉子就站起了身子,拔出朴刀指着城门楼,“文莱官,可敢一战!”慢慢凌空,直直看着城门楼。周围的百姓都瞪大眼睛瞧着,瞧着这位来文莱城撒野的人。 出来的是个挺文雅的中年人,和大髯汉子面对面站着。“先生是因何事?”文莱城主作揖问着汉子。 “我瞧着你就是一条汉子。”汉子学着刚才年轻人的口气说着。对面的文莱城主皱着眉头,可能是在想这说辞有什么说法。“那,能问先生名姓吗?”文莱城主说。 “我从东边来,一路走来,已经过了三十七座大城。”汉子笑着说。 “请!”文莱城主向摆手示意汉子出城。这两年间有一个不知名的汉子,从东边的阳城开始,一路走到了大兰国,最近听到他的消息已经过了半月了。凡是能遇上的,总得和城主掰扯两下,无一败绩,异常生猛。 两人站定后,城墙那边早就趴了好些人,准备瞧一下高人过招,今年正月十五的夜里真好。 汉子取了裹刀的麻布,在夜里的朴刀明晃晃的,城楼这边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只能瞧见两人互相客气的摆了摆手。 “我刚才和以为年轻人喝酒,还希望城主别牵连他,没他什么关系的。”汉子作揖,向文莱城主说。 “不会的。你先请。”城主很客气的说。天色暗的瞧不清俩人表情了。 白青山也想找一个不费劲就能看见的地儿,高手打架很好看的。和小驼子端了小板凳,上了城墙,好位置都被占了去,俩人找了稍远的一块地儿坐着。 小驼子睁大了眼睛,出了那老头还没见过高手呢,能和城主打架的高手。 “我一路从东边走来,见着了许多能打的,希望好汉文莱大人也是一个。”大髯汉子把辫子扔在了后面,凌空就冲向前去。那边的文莱大人并未说话,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双手,风刮在脸上很冷,城墙上的人却兴致盎然。 第一刀在文莱城主身前五步挥来,只凭着猛烈的刀意,在空中划出一道火花。文莱城主顺势牵引着这条火线,就像是被提着领子的小孩子,大袖一挥就扔到了天上,火光去意不减,直直冲到高处,就像是烟花一样,在夜幕里画了一条线。城墙上的老百姓看见城主轻易就将来势惊人的一刀丢了出去,无不拍手叫好,这就是他们能见着最高的高手了。 大髯汉子把到在手里转了个圈,跳起,大刀直直的向文莱城主砍了过去,瞧着就像是江湖上的小喽啰打架的手段,瞧着狠。 文莱城主可是位大人物,从受封以来,坐镇文莱城几十年,曾经揪出了藏再城中的三个妖人,拽着捕快腰间的朴刀把那三个面目狰狞的妖人砍的相当凄惨,皇帝亲手写了块匾,书“正气昂扬”。今天和这位不知名姓的汉子打架,看着仍然风轻云淡。文莱城主冷哼一声,照着迎面的朴刀就砸了过去,大手上金光闪烁,应是大金刚无疑了。 一拳砸偏了刀气,侧身又举起左手,掌心明光耀眼,如有雷动。直直的拍向大髯汉子的脊背,那汉子忽然转过了头,盯着文莱城主看,好像丝毫都不在意。雷芒炸开了衣服,露出了汉子精壮的肩背,汉子向前重重踏了几步才停住,“嘶,很疼的嘛!”汉子丢了刀,摇摇脑袋,想来是真的疼的。众人又是叫好,白青山翻翻白眼,“没见过世面。” 又见那汉子提起左脚重重的踏了下去,脚下砰地一声,右脚又踏下去,下蹲,重重的扎了个马步,衣服鼓胀,气息冲天。文莱城主前掠,重重的一拳就要砸在汉子额角,汉子竟不躲闪,发丝被拳风吹的七零八散。汉子,仍是马步姿势,因为是凌空,却还是挪动了些许。汉子虚握拳,举起前臂,大胳膊就紧紧的夹住腰身。“再来!”汉子大声喊着,文莱城主站在身前,双手抵住汉子胸口,运起了全身力气,想要把这个金刚经推到天边去。双袖就像是涨满了的袋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另一边的老百姓们也是好奇,高手不应该都是你来我往的吗,怎的还挨起打来了,怎的就这么突兀。 文莱城主仍是站着,双袖早就不知踪影,那汉子仍是扎着马步,这次确实分毫未动。汉子扎着马步,双手仍是虚握,抬起手臂,两个拳头重重的锤在一起,拳意激荡。文莱城主理了理微乱的发丝,长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指着天上的月亮,“我有月光傍身,唤我倒影;我有功德傍身,随我行至大兰;我有文章傍身,挥手就是山海。”夜色就像是被白天戳了一个小牙签一样的窟窿,月光流淌。 汉子站起身子,顶着身上的月光往文莱城主身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一拳就砸灭了月光。“我也有沙包大的拳头,大又圆。”白青山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文莱城主倒飞了出去,落在了白青山百步远的城墙上。周围没了刚才的嘈杂,有些寂静。“打搅了。”汉子冲着文莱大人抱拳,转身就走向了夜里。白青山也冲着汉子走的方向抱拳,“嘿!打搅了。” 白青山和小驼子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白青山嗑着瓜子,小驼子满脸的疑惑。“是不是要问,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坐在一块,好像知心人一样说话。”白青山问道。 “怎么说?”这并不是袁弘要问的,还是皱着眉头想听一听。 白青山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人嘛,这辈子啥人都要见的,有时候就能遇到一个特别顺眼的人,比如我今晚。哈哈哈”说着说着,白青山就得意了起来,今晚上是真好,嗑瓜子,看烟花,还看了高手,越想越开心。 “大兰国的大官都是打出来的?”小驼子最想问这个。一个文莱城主可不止只是文莱城,文莱城是大城,周围还有好些的地界,大了去了。每个官要是隔三差五都要遇到这些个人,那可了得。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打打杀杀做啥。”很明显白青山不想同他讲这些,拍了拍脑袋糊弄他。“等你有我这般高了,你就知晓了。”白青山告诉小驼子。“还是中秋的月亮好看。”白青山又说。 一大一小,追着十五的月光,追到了月儿圆润,巷子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葫芦山上葫芦仙 葫芦山上葫芦仙 白青山和小驼子起的早,两个人在客栈里喝了两碗小米粥,粥熬得极好,一层薄薄的米油,喝起来香甜得很。店里只有二厨子和伙计们早起,都在窃窃私语,应该是谈论昨晚两人打架的两人,说道兴起处手舞足蹈。 “你真不想学本事,不是我吹,要是你能学到何伯的一招半式,就能打文莱城主半个人了。”白青山睁大眼睛瞧着小驼子,“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帮你。”白青山拍着胸口和小驼子说,看起来信心极大。 “你能不能打半个文莱城主?”小驼子并未接话,睁大眼睛好奇的问着,在他想来,这个年轻人也是极厉害的。“咳咳,嗯,还差点,差一点。”白青山终于是不多说了,心里想着“读书人不应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 “唉!你应该也是个高手了,我没那福分,不在意的。”小驼子说。 何伯也下楼了,今天本就该起程的,既是保镖,也是伺候起居的下人。“客官吃点啥?”一个小伙计跑来问,“要碗粥就行。”何伯说。 三个人在桌上吸溜完了烫嘴的小米粥,就着小菜吃了馒头,小驼子替两人牵了马,三人上路了。 白青山在路上给何伯绘声绘色的讲昨晚上自己和那位“大哥”喝酒,称兄道弟,讲那位“大哥”有多厉害,大金刚境捶的文莱城主无还手之力。何伯盯着白青山看了好一会,“你咋看出来大金刚的?”何伯问。 “出手就那些力气嘛,猜的。”白青山说。 “我见过的大金刚境,是一间寺院的大和尚,能坐在烟霞山上同道士们骂街,从山脚走到山顶,又慢悠悠的走下来,抗断了三把浮沉。”何伯说。 “从弥境,然境,虚境,到曳神,金刚,实指,大魂;然后就是上三境了。能走到金刚境就是大神仙了。”何伯给白青山道破天机的说着。也不怕泄露天机,被一旁的小驼子听了去。 “嘿嘿,听见了没,昨晚上看见的是神仙。”白青山戳了戳小驼子。“要不你考虑一下现在跪下给何伯行个拜师礼?”白青山打趣道。 小驼子看了看何伯,又看了看白青山,还是觉着不太行,便摇摇头。 “我其实挺愁的,打架不行,就剩下骂人了,这怎么是君子能干出来的事呢。是吧。”白青山自顾自的说着。“几年没见过外面的世面了,你说,我还能给人家挣个面子吗?”白青山说。“我才能和那赵简挨个平手,你说完蛋不?也不知道秦先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对我日夜思念,我都想秦先生和王牛那张老脸了。” 天上渐渐地能露出太阳了,风吹在脸上却还是冷的。又是匆匆走了四五日,风餐露宿,白青山没少叨叨。“哎,小驼子,和我去拉屎,我怕黑。”“何伯,你说炸酥饼好吃,还是炸年糕好吃。”“小驼子,想不想在哪个村抢个漂亮媳妇。” 小驼子现在是既牵马,又要问路。“听人说前面是叫葫芦山,走翻过最左边的小山头就能找见大路。”小驼子说。 “哦,都走到这儿了啊。”何伯说道。 “走,看看能不能再收一个小葫芦。”白青山看似一本正经的看着小驼子。 葫芦山是两个山头,一左一右,左边的矮一点,右边的高c宽,就像是睡在地上的一个葫芦。山上树木高大,应该是有年代的林子了。过了葫芦山,就能乘大船过大河了。 “大兰国就比我们家那边强很多,有休林期,有休渔期,有大大小小的规矩框着,也是很不错的。”白青山在马上悠哉的说。其实并不是大兰国比白青山家那边强很多,一个有许多的大人物小人物整天争斗的地界怎么能有规矩呢。 最近几天也不只是顾着赶路,白青山就喜欢在有山有水处停留些时日,但是这葫芦山满山的秃树,枯叶,并未浪费了时日。“我早些年间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有些好玩的传说,说这葫芦山本是一位道人的藏剑葫芦。有一日,道人和同一位妖怪打交道,妖怪体大占了近乎一国的地界,是个大祸乱。道人气极,用随身带的葫芦盛了一分东海水,扔了过去就砸死了妖怪,传说那葫芦就是葫芦山了。”何伯忽的想起了这些,也就随口说了。“这么厉害。”白青山睁大眼睛故作惊叹。“就是这么厉害啊!”何伯感叹道。 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山高,路上的雪有些还未消融,马蹄偶尔划一下又堪堪停住,尤其是乘着胖书生的马。 林子里有十来个人,都是带着毡帽,穿着厚大衣在雪里艰难行走。有一个面貌老些的,指挥着其他人到处找些什么。忽然有人跑了过来,在老者面前说了几句,“你可看清楚了?几人?”“我隔着林子就看清楚了,就三个人。”老人说完话,就叫着其他人赶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赶偷葫芦山赵家杉树的人有几颗脑袋。 白青山正坐在马上碎碎念,就看见了一群人带着毡帽,拿着长刀,打叉的人从边上的树林里跑了出来。“喝,真是糟心,处处有山匪。” “三位是什么人,来此处作甚。”一个汉子问道。 何伯和小驼子连忙下了马,“我们是路过的,着急赶路,不知道是哪里冒犯了了诸位?还望海涵。”何伯这辈子被打劫的时候并不多,遇见了一次,也有了经验。 白青山着实不想下马,下去上来很费劲的。一群人中看起来年龄最长的白须白发,脸上却都是血色,看起来就是很有精神头的。白青山仔细打量着,发现了一个也同样是带着毡帽的姑娘,姑娘是最后跑过来的,白青少记得她的身形。“我们世代在山上种树,伐木,今年过节的几天被人偷了好些个树,来找找是哪里的人有这胆子。”老人说道。“还请三位交代清楚,免得冒犯。” 白青山顿时缺了一半兴致,真要不是山匪就不好玩了。另一边的小驼子却松了口气。 “我们从文莱城赶了好几天的路程才到了这里,并不是去劫掠了木头的歹人。”何伯急忙解释道。 “正月的天里赶路?也是撞上了,缘分啊。”一个拿着叉的汉子大声问道。 “从帽儿郡走来的,要到很远去,今天也正是赶上了时候,打搅了。”何伯说完,就拿了些银两要递给身前的老人。 远处确实瞧不清楚,两个小的,一个老的,这三个人要是能偷走那么多木头就奇怪了。 老人点点头,“大刘,快过来认错。”老人稍稍放了心。三个富贵人家要是记恨了可就不好,家在远处也就不怕了。便皱着眉头叫着刚才看差了的那汉子。 “对不住了各位,心急,只见了三位骑着马,还希望不要怪罪。” “我们又不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山匪,收好你的银钱。”老人略有恼气的说道。“我们庄子就在山那面,这次是我们唐突了,如果能耽搁的话,请三位去我们庄子上吃碗热乎的赔罪也好。”老人作揖,继续说道。 小驼子还是心理慌的,要是真进了人家的地盘,人家主仆二人好说,自己可咋整,眉头紧皱。白青山听了能有碗热乎饭,心里还是很动容的,其他啥的早就抛的远远地。何伯转过身子,是想要听白青山的,“我看就”白青山瞥见了小驼子的模样,心里也明白。“我们就叨扰一晚。”白青山说。 “嗯。”何伯牵着马,给周围众人抱拳道,“叨扰了。” 老人本是客气几句,坐在马上的胖书生竟然答应了,应该是少经是非,心里没想到那些个,况且自己家也不是那种人的。便说道,“大刘,秀儿,咱们三个就陪三位客人回家去。”老人紧接着说,“大勇你带着其他人,找到大口子那边就行,到天黑找不见就回家再商议。”老人吩咐着身边的一位大高个汉子。 “行。”汉子点头答应着。 于是白青山为了一口热乎的,进了小驼子想象中的中的狼窝。 路上,老人介绍着自己,“我们家姓崔,我记事起就已经在葫芦山上伐木了,曾是给大兰国开国皇帝云从龙作器具的,长辈说是从有大兰国就开始了。我叫崔山。”崔山说。“这是我孙女秀儿,我侄子大刘。” “崔老你有七十岁了吧!”何伯突然问道。 “呵,第一次见我就能猜出我年纪的人可不多。”崔山笑着说道,心中却微微吃惊。 “崔老虽然发须皆白,却能在山路上行走不喘大气,比我们家这位胖少爷可厉害了。”何伯拿白青山打趣说道。 白青山刚想反驳,“哎!别这样” “我爷爷可是多少年来这附近最厉害的拳把式,厉害的多了去了。”一旁未曾说话的秀儿抢着说道,仿佛不想自己爷爷和白青山比较。 白青山看了姑娘一眼,姑娘可能因为常年在山里长得稍微黑,却眉眼可见,模样喜人,便撇撇嘴,“绝对没我厉害。” “我们家这都好些年没人敢来偷木头了,今天确实顶撞了三位,抱歉了!”崔山再次致歉。 “没事的,带我们吃一顿好的就行。”马上的白青山说道。 “肯定吃好的。”崔山答应着。 山上风大,这已经走了好些路了,脚底下的路也成了下坡,路渐宽。 路两边应该是人载出来的柳树,整整齐齐的两排,众人沿着柳树开的道儿,不一会就看见前面有一所大宅子,土木框架,大门楼,瞧着就像是城里的富贵人家。“这就是了。”崔山言语中有些许自豪, 白青山也下了马,一同步行着。两边的柳树下还有些积雪,偶尔有风打着树枝儿,也有不知名的冬鸟,同马蹄声鸣叫。 进了宅子,能看见两旁载的冬青树,宅子里有看家的年轻人,几个烧火做饭的妇人。 “我们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也买了宅子,家里的小孩子平常就在镇里读书,家里总希望能出一两个读书人。”崔山把三人请进了堂子,又吩咐人准备了屋子给客人歇脚。自己就同何伯闲聊。 白青山坐不住,想让小驼子陪他溜达,崔山便又叫了大刘陪着。 在大刘眼里,白青山这个外乡公子哥应该是没吃过一点苦头的,心里暗暗比较了好几下,说话却还是很客气。路过的地方只要白青山有兴趣问,自己就一一说着。宅子挺大的,有一处屋子里挂了好多兽皮,白青山叫嚷着非要掏钱买个黑熊皮穿穿。这黑熊是崔山去年入冬时亲自打的,搭满了弓就射穿了这畜生的脑袋,是想留给秀儿作衣裳的。 “这得问过了我大舅才行,这是我舅亲自打的。”大刘言语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啊,算了吧,天儿马上也就热了。”白青山说道。 最后是秀儿姑娘赶来叫了三人去吃饭,饭桌上果然都是热气腾腾的,大饼子,炒的野菜,猪肉,两壶酒。好几天没吃到热东西的白青山没停下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看的桌上的人愣愣的,“这胖书生应该是饿坏了。”还喝了好几杯酒的白青山躺在今晚落脚的床上,高兴地收拢不住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葫芦仙人飞大碾 葫芦仙人飞大碾 已经是夜了,院子里叮叮担当的响,马蹄声,人声嘈杂。 门外,大刘扶住了匆匆跑回来的大勇,“找见了,被人偷了的木头被藏在大口子里,用雪堆着。”大勇说。 “我们几个跑回家来,得找几架马车过去,木头吃了水,很沉。”大勇喘着气,喝了两口水。 崔山已经让人去给马套上架子车,准备好了绳索,就匆匆出门了。 白青山三人也没太关心这些,客人嘛,躺着睡到天亮就好。 夜已经更浓了,葫芦山夜里风大,呼呼刮的那种。小驼子总觉着不踏实,比以往躺在树下,石边更不踏实,眼睛睁着躺在床上心绪漫飞。 “起来,起来,小驼子,陪我去拉屎。”白青山蹑手蹑脚的吓了白青山一跳。 小驼子起床穿戴好衣裳,这个书生比书上的假多了,拉屎撒尿的,说的忒粗俗。 俩人就去了隔了不远的茅房里,茅房没顶,只是用草席子围着,冷风吹来,净往裤子里钻。 何伯躺在另一边床上,忽然觉着外面有烛光刺了进来,院子里忽然多了妇人的话语声,声音尖锐。随着崔山的敲门声。“老何兄弟,老何兄弟,我有事情同你商量。”言语中有些焦急。 过了一会,点了桌上的蜡烛,开了门。只见着崔山衣物处破了好几个洞,肩上还有处能看见血迹。“今晚家里遭了祸事,叨扰了几位好几次,我崔山愧对几位客人。”崔山抱拳躬身,向何伯赔罪。“我家那两小的刚才内急出了门,您先说清楚,或许我们能帮衬一二。”何伯扶了扶崔山说道。 “就是在和那边山的口子那儿,那伙人偷了木头藏在了那儿,找见了木头便叫人拿回来再商议。那伙人是有本事的,跨着马就追了上来,不敌,被打伤了好些人。”“只是打伤了你们,抢了木头?”何伯说。 “只是打伤了人。”崔山皱着眉头不明白何伯为何这样问。 大兰国本就是律法森严,何伯一时间没想到这些,以为再没火气也都是要出人命的。大兰国只要是出了人命,非得是查个水落石出,只要不是占理的,一律问斩。 不一会儿院里满满当当的站了许多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要想听一听这位主心骨说句话。 “叔,那伙人来了,就在门外。”大勇辫子都有些散乱,衣服上也沾了泥土。 “你们几个和我出去看看,都回屋子里去,没有能塌下来的天。”崔山叫了几个人,把小些的,妇人家的都推辞回屋子里去。 白青山和小驼子刚刚解决完,看见了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稍做了解就撸起了袖子要出门去看看,也没理会他,小驼子嫌丢人,并未拦着。人少了才搭上话,“不用你们的,我们的家事我们能解决。”崔山看起来并没有太过担心。 “没事的,我们不轻易出手。”白青山是真的想去看看。 崔山不知道怎么接话,也就默许了。 周围几个人脸上满是苦笑,不在同个天底下,想的确实是不同的。自己家天大的事,也就是这位胖书生眼里的热闹事。 出了门,就看见了二十多个汉子,也是穿毛皮衣裳,有带着帽子的,有围着围巾的,看起来确实是相差悬殊,气势惊人。 “余粮,咱家确实人少,能被你们欺负到门前来,只不过你还是没能耐,要是你能一刀劈了我这边山头都是你的。”崔山指着马上一个围围巾的汉子说。门两边挂着灯,那伙人手里也拿着火把,灯火扑朔,这番场景着实是很耐看的。 夜里冷,小驼子站在一旁都不敢搓手,只紧紧的勒住了衣服。门那一边处有个大石碾,一群人就很拥挤了,马也不安分的吼叫着。 “拿自己家的东西还能算是欺负人,那被人偷了东西还不能抡他一拳头?”被叫作余粮的汉子眉毛很浓,几乎都要连在一起了,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狭刀,只能是吓人用的。那边的人大笑,刚才不就是抡拳头打了偷东西的? “被偷了东西只能说贼有本事,被打了也能说是自己没本事,要是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就是窝囊了。来,咱两比划比划,叫我瞧瞧能不能叫你跟我坐下讲道理。”崔山冷笑着说。江湖上的人就是要打过了之后才能讲道理,能讲多少就看拳头有多大了。崔山肩膀上有伤势,的确是能说出那句“敢看谁能在自己地盘上撒野的人。”,无论对谁。 “呦呵,我可不行,我家里有位亲戚,听说了被贼偷了东西忙想着帮衬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崔大爷真想找人讲道理,我们小辈可不敢当。”人群中有一位骑着马的小老头,轻轻吆喝了马走了出来。“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既然遭了贼就怕贼惦记,还是光明正大的惦记。”老头边说边下了马。头发斑白,戴着毡帽,裹着大衣,小眼睛,高鼻梁。 “应该是叫您崔老哥的,作小辈的不能和大人讲这些,本就是无礼。”瘦小老头说完看了看余粮一眼。“既然你我年岁差不多,我还是方便同你讲的。” 白青山听的心里乐开了花,“这就是江湖啊。处处讲道理。”白青山心里赞叹着。 崔山提了口气,等到话刚说完就大步踏出一拳砸了出去,那人一个闪身躲过,顺势用肩膀顶在了崔山胸口,崔山倒退一步。又是一脚踢出,直奔那人脑门,这次那人并未躲,双手架着硬生生顶住了,脚下拉了两条印。那人冷哼一声,推开崔山替来的鞭腿,又双脚猛地前蹬,一拳砸宰了崔山的肩头,正是受伤的的那边。崔山没理那些,尽管血顺着手臂淌了下来。 崔山抖了抖手腕,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老人”。那人皱了皱眉,“崔老哥本就受伤了,拳头还是有力气,现在该是好好谈谈了。”那人收了架子说道。 “我可不想跟人这样讲道理?”崔山重新架起拳架,另一边胳膊抡圆了砸过去,那人就硬生生在腰身上挨了一拳。那人借势退了两步,下蹲又是一记扫堂腿,崔山后退躲过,却没能躲过站定身子后前胸上的一拳。崔山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崔家人急忙扶了起来。崔山大口的喘着气,话应该是说不出来了。 “那就是我同崔老哥讲道理了。”那人向着崔山抱了一拳。“往后挨着大口子那边的林子就要还给余家了,余家想必也会谢崔家这些年照顾自家林子,应该能给些这些年的劳力钱的。”说完便看向余粮,余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余家和崔家最近几年都因着一片林子争着,虽然山头那边的余家人多些,可这是江湖的事,不能学着流氓土匪靠着人多解决,要是这样他们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但是有“亲戚”就不一样了,本就是一家人嘛! 崔山身边几人也就只能怒目相向,身后的门里面有哭声,该是躲在门缝里看到了。门打开了,秀儿姑娘边哭边把爷爷扶起来,老人身体虽好可这种事小姑娘心急,心疼,也就只能哭出来。白青山三人看着,也就只能看着。 “崔老哥您好好想想,我们后天再谈这些。”说完就要转身上马。 “您等等。”白青山忽然站了出来说道。“我们是崔家的客人,不知道也能不能帮着没本事的主家说说道理。”老头转过身,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胖书生。周围几十双眼睛都看着。“您要是觉着辈分不够,我们家长辈也行。”白秦山一时有些脸红,就看了看何伯说道。 周围人都笑了,这个胖书生确实胆色惊人。 “行。”那人利索的答应着。崔家人满脸惊讶,这个书生“厉害”,崔家人起身就要拦着白青山,白青山伸手拦了拦。 “那就由着我来吧。”白青山笑着说道。又再次给身后的崔家人摆摆手。 那老头前跨一步,后脚直直踢到了白青山身上,小驼子都不想看了,生怕这位“千金”被打的哭鼻子。就在一群惊讶啊声里,白青山竟然接住了那一脚,单手挡在腰间,又前跨半步,一脚踢在了老头支着身子的脚上。老头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子,胖子动作灵活,看着就像是练过的,周围瞬间没了声响。 白青山握拳,一拳就砸在双臂挡在身前的老头身上,老头弓着步子也向后滑了好些,撞在了身后的马身上。 “献丑了,献丑了。”白青山看着就像是江湖卖艺的,耍了一手花活,向看客们邀功。 老头又提起一口气,虽然双臂有些发麻,但还是听使唤的。 白青山面对着老头,想起了那位“大侠”,双腿猛地重踏在地上,扎了个马步,由着老头一拳砸在胸口。白青山猛地双手合拢,重重的甩了出去,一条胳膊挡着的老头直接被砸了出去,胳膊耷拉着。 “拳怕少壮,拳怕少壮。”白青山站好向着老头抱拳。另一边雅雀无声,一边早已经拍手叫好。 老头也单手向着白青山抱了一拳,就由着人扶上马了。 小驼子也看的出来,这位胖书生也是个猛人。 “嘿嘿!这时候就差一点鞭炮声,最响亮的那种。”白青山拍拍衣裳说道。 崔家人刚想走,就瞧见了这辈子难再看到的场景,一个老头,单手提着石碾只一挥臂膀就扔到了老远的天上,不知道是隔着多远,轰声如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吓吓他 白青山三人稍微睡了一会,早饭都没吃就早早的离了崔家。翻过了葫芦山已经是走了小半天了,“少爷来的时候定不是曾见到过这等光景的,这是大宋朝的造船术,从百十年前开始船就能越造越大,越造越好,力能搬山。”在山脚下看向远处的低洼处,能瞧见滔滔江水。陂陀江,贯穿了越棘洲,江面宽广,江水平缓。 临近码头的是莱尔县,县城在前方,码头在后方,四周来乘船的都要在这儿等着。随处可见的的地摊,卖瓜子花生的,卖酒水的,还有张着大旗替人算命的。白青山才到码头,就要站近了瞧一瞧船身,白青山喜欢看各处的水,各处的山,秀才们可能都这样想。前面有一个卖鞋垫的老太太,这是不太常见的,女人做生意只有少数。白青山瞧着绣的相当漂亮,有花鸟,有山水,还有一双绣着“锦绣山河,大自在。”字样的鞋垫。白青山看了相当惊艳,不知道是谁说的,掏了银钱就买了下来。坐在地上的毯子上就换上了,拦住了要找钱的老太太,甚是大方。 “听说去越棘洲的船明天才能开过来,咱们今晚得找个歇脚的地儿。”何伯站在白青山身边说道。白青山往后退了一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盯着何伯,“怎么?”何伯笑着问。“没什么的。”白青山又向前一步,同何伯站在一起。白青山只是一时兴起,想不通那位平平常常的老头昨天怎么就没耐住性子保持低调呢。“不瞒您说,我当年从然境一路直下落了个寻常人心里是有些个怨气的,后来重走了新道算是能做一些写写画画,但我是不喜欢这些的。”白青山瞧着江水,摇摇头说道。 “我之前没瞧见过大船,今天见了,总是明白了。”话说完,白青山周遭便涌起阵阵白雾,打着旋儿直上云霄。何伯察觉出了异样,寻常人只能瞧见该瞧见的。 帽儿乡,正在私塾里教书的秦山忽然笑了起来,拿了纸笔便在桌上写了“船走江,蛟龙入海。”本是想写龙入海的,是龙是蛟要看自己的本事,旁人干预不得。想着当年的十岁小孩子因着一场大梦不得不被人送来同自己相伴七年,眼里瞧不见江河,到如今走在河畔,行与江上。 何伯在那儿站了一下午,小驼子买来糕点,用竹签插了两块就再也不动了,小驼子也没瞧见白青山,何伯怕吓着他。此时的白青山浑身卷着白烟,眼中没有瞳仁只有眼白,弓着身子大口呼吸着,看起来不太舒服的。 直到夜深了,何伯还站在那儿,来来往往的都当是没瞧见。周遭有不少草房子,寻常农家的草房子,大人都点了堆火在地上铺着席子凑合着,小点儿的都睡在了廉价的草房子里。大多数人都是寻常人,偶尔几个“同道中人”都被何伯记在心里。白青山睁眼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天还是很暗,仿佛作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但记不太清了,脑袋昏沉,何伯见着白青山就觉着好像瘦了些。 白青山坐在了一旁的石头栏子上面对着陂陀江,何伯也跟着站在一旁。闭着眼睛,白青山能清楚地觉着四肢温暖,有暖流涌动,这种感觉白青山是熟悉的,许久前自己本就是这样。“是不错的吧?”何伯站在一旁问道。 “是不错。”白青山摇摇脑袋。昨天的一瞬间心有所感于是就破了弥境到了二境,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但是白青山突然想到,当时何伯问着他要不要坐大船,想来何伯早就知晓了,能顺着江水扔出去些旁的,想着想着就又多看了何伯两眼。 正午吃过饭,白青山便看见了一艘极大的船,船身上用红漆狠狠的漆着“蘸扬”两个字,写的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何伯也罕见的夸了一句“好字”。船上有大桅杆,帆子被收了起来,被胳膊粗的麻绳拽着。这种大船不会停太长的时间,交了钱就能上去,两边站着魁梧的汉子,就怕不长眼的捣乱。 “能给我们找三间屋子吗?”何伯问站在边上的管事,管事仔细打量了三人,瞧着确实不像是缺钱的人家,“只剩下大房子了,只有两间。”管事的边收边上人的钱,边回答着。 “行,就两间。”说完便拿了一个锦绣袋子递了过去,管事的打开,里面装了三颗大金锭,明晃晃的,“来来来,客官,湘子,快带客官上去歇着。”管事的把袋子装在口袋里,喊了一位个头小小的姑娘带着白青山上了船。“我忙完了这些在陪几位客人好好转转。请!” 船上盖着许多房子大大小小的的分布着,还有盆栽的橘子树,动青,大梧桐树,有一条直直的道儿贯穿着,看的白青纱和小驼子啧啧称奇,偶尔交头接耳讨论一下,该是没见过这等风景。被叫做湘子的侍女带着白青山上了楼梯,这是船上的二层,几十间房子并列着,还摆放有很多石桌石椅,有几个人坐在石桌上说话,看见了有人来都看了一眼。在最边上有两间屋子,屋子上伸出了好长一些的屋檐,防止雨水打到屋子上。“几位客人先在这里休息,需要些什么拉一拉门后面的绳儿我就会听见的。”湘子说话声音细腻,摆摆手,手上的铃铛也铃铃的响,瞧着就是一个温婉女子。瞧的白青山满心欢喜。 湘子说完话又走到床前摸了摸床上的被褥,“被子有些潮气,过一会我替几位换一床被褥。”说着就收拾好被褥,白青山踢了一脚小驼子,示意帮人家开门。小驼子连忙照做了。“有金子还是好使啊。”白青山坐在屋子里的桌子上伸伸懒腰说着。何伯可给的不是普通的金子,那是只有山上的人才会有的,四个普通的金锭还不足住上这艘大船上的这一小片地界。 那湘子和另一个女婢抱着被褥就在床上铺上了,可是两间屋子只有两张床,“能不能替我多拿一床被子,我们两个人要挤挤的。”湘子看了看白青山和小驼子,意味深长。白青山假装不懂的咳嗽着。还记得好些年前,在帽儿乡里一个卖书的小老头跟前买了几本“好书”,那几年白青山长大了。 小驼子,何伯就在船上的一方小院子里坐着,白青山一个人趴在围栏上,看着船身下的江水,远处的风景。这里还是大兰国的地界,只不过这种大船出大兰国要不了些时日。“小驼子,还不快来谢谢我,是谁让你能看见这么好的风景的?”白青山站在一边,指着小驼子严肃的说道。快两个月了,小驼子也习惯了这位少爷的脾性,脑袋转的快,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想到哪儿说到哪。“谢谢何伯,谢谢少爷能让小驼子我能看见这么好的光景。”小驼子起身,朝着白青山和何伯深深的鞠了一躬。“你们的大恩大德难以回报。”“嘿嘿嘿,这还差不多。你如今年岁还小,许多事情不能同你讲,要不然你好好考虑考虑何伯,这么粗的大腿,要认真点儿抱着。”白青山比划着,示意大腿有多粗。这是白青山第多少次讲让小驼子拜师了。何伯就在一旁坐着,眼睛瞟着远方。 “我不敢。”小驼子说着就跪在了地上,跪向何伯。船上有人瞧见了,都看了过来。白青山上前一脚踢在了小驼子的屁股上,“滚滚滚,真没出息。”白青山也坐在了石桌上,小驼子站起身子看着何伯。“你不清楚你的身世,只知道是被一个说书先生带着的,我也不想瞧你的前面是啥。但是你左边眼睛可不是人的眼睛。”何伯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着。“啊!”小驼子惊呼着。“别喊!”白青山又是一脚踢在了小驼子屁股上,“眼含六方天,这叫龙眼。”何伯又说。“啊!”小驼子再次没控制住。“你急着便是。我一个小小的八境,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能当你师傅,你就先挂着名字吧!”“行!”小驼子答应着。那天听了何伯说上三境就是神仙了,那他就是神仙啊,果然大腿够粗。何伯瞧了一眼白青山,又瞧了一眼小驼子,白青山这乖张的性格倒是被学了去,脸上满是叹息,起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别看我,我哪儿能知道何伯想啥。”白青山示意小驼子坐在他边上,“你可是有福气的人。”白青山说着。 船上的管事叫周央,在船上当了十多年的管事,随着大船走南闯北。今天见着了白青山三人,想着也是贵客,但是那么大的金子可受不得,就是掌柜的来了也收不下。便不动声色的装在了口袋里,等着和掌柜的商量。“三十两金子,能住在船上十年了。你带我去看看。”掌柜的穿一身白衣,腰间系了个玉佩,一个长得不错的中年人。两人上了二楼,就看见了小驼子和白青山,周央在掌柜的耳边说了说,两人就朝着小驼子和白青山走来。“两位客人打扰了,我叫周央,这位是我们船上的掌柜。”白青山看着管事作揖,给自己介绍这位长得好看的中年掌柜。 “嗯,我叫白青山,这是我家掌柜,周弘。”白青山站起朝着周央还礼,又努了努嘴介绍小驼子。 “我叫詹远。”掌柜的不在意白青山的举动,向白青山拱手说道。“三位客人给的银钱多了,而且只占了两间房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们也不知要住多少天,到时候一并扣了就行。”白青山打量着詹远,看见了他身上的那块玉佩。詹远本来是想见何伯的,因为听周央说另一个应该是“大人”。正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白青山忙叫小驼子请何伯出来。 詹远便见了何伯,一个快六十岁是老头模样,黑衫,瞧着像是一个老秀才。何伯关了门,摆摆手,让詹远和周央快点说。“我是船上的掌柜的,这是您给的银钱,我们要不了那么多。”詹远拿出了那只锦绣袋子说道。袋子并没有递给何伯,而是旁边的小驼子。“扣着便是,等我们下了船在找给我们。”“叨扰了几位客人休息。”詹远向着何伯边作揖边退走,另一旁的周央也学着倒走了几步。周央心里掀起了大浪,能瞧见掌柜的这样行礼的客人屈指可数。詹远心里更加惊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瞧着那个老先生,就像是站在船外看完了船全身,大的一塌糊涂,该是一位大金刚境。 白青山和小驼子看的挺开心,眼睛里满是“尊敬”。白青山有些不解的问道:“为啥要泄露气机给他看?” 何伯笑着,本就长得面善,但是笑容却耐人寻味。“吓吓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海上升明月 夜里,船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了,路过了两个小码头。白青山自己端了个凳子c桌子,就为了能看粼粼流水。刚开始还能看见几处灯火闪烁的人家,走到现在,越发稀少。 船上出了熟识的人,很少有凑过来打招呼的,冬夜里也没有太多的人出门。白青山下午给小驼子讲了许多,拜在了神仙门下,就要懂的一些规矩。船上灯火通明,白青山实在没意思。“小驼子,去把我那本大浪淘拿出来。”白青山让一旁嗑瓜子的小驼子去拿自己著名的那本“大浪淘”。“读出来,对你有好处的。”白青山说。小驼子便拿了凳子,坐在白青山一边。“凡战之道,位欲严,政欲粟,力欲窈,气欲闲,心欲一。凡战之道” 白青山胳膊支着下巴,愣愣的瞧在岸上。从昨天到了然境,就越来越清明了,就是打着旋儿的雾气吸了一大口,也觉着挺不错的。 湘子端着盘子,盛着茶杯,几罐子茶叶,茶壶,正要上楼。掌柜的今天特意叮嘱过自己,要把自己的那些茶叶拿给楼上新来的几位,还不能说是掌柜的吩咐。湘子心里清楚,能让自己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掌柜,这种大人物上心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换了一身漂亮衣裳,就上楼了。白青山正愣着,余光处挤进来了一抹青色,湘子本就是南边靠水人家的女子,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冬天里的风刮在身上,却能有双热眼烘着,也就不那么冷了。 “两位公子,这是我们家从四面八方买来的茶叶,公子是贵客,拿来给公子尝尝。”湘子端着木盘子,曲腿,微微施礼。 白青山起身,“谢谢姑娘了。”又看了小驼子一眼,“你读你的,我先尝尝好喝不。” 湘子就当是没看见这些,仍是嘴角含笑的表情。 坐在石桌上,湘子站在一旁,先拿了从一个罐子里捏了几片茶叶放在茶杯里,刚刚烧好的热水腾的倒进去,香气就溢了出来,湘子很自信自己的手艺。“公子,请!”湘子将茶水搁在白青山身前的石桌上。 “这是云雀峰上的茶叶,长成后乘淡黄色,茶叶细长,因此得名,云雀茶叶。”白青山喝了半杯,砸吧砸吧嘴。 “来小驼子,尝尝。”白青山冲小驼子招招手。 小驼子读了好一会,觉得口渴,大口的喝下了。“没出息,没喝过好茶叶啊。”白青山瞪了小驼子一眼。 “公子慢慢喝着,还有几种。”湘子就站在旁边侍候。 “你也喝啊,冷风刮着,喝了暖暖。”白青山说着,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意思是自己穿的厚实。 “公子喝就行,我是作下人的。”湘子施了一个万福,算是谢过白青山了。 “喝吧,别讲究那些个。”白青山朝一旁的石凳子努努嘴。 湘子再也没推辞,坐在凳子上,冬夜里的石凳子,就像夏的正午那样,沁人心脾。 白青山又依次喝过了四种茶叶,各有讲究。 坐在白青山一旁的湘子,端着一杯值自己一个月银钱的茶水细细的抿着。这位公子同她只说了几句话,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是茶水确实好喝,就像是冷板凳也不那么冷了,热茶暖了身子。 “你家有酒没有,烈的那种。”白青山忽然放下了茶杯问着湘子,就坐在白青山手边上。 湘子转过脸,四目相对,忽然有些发楞,“有的。”便起身去拿酒了。 白青山转过头,盯着小驼子,“你喝酒不?”白青山故意问着。 “能喝一点。”小驼子想了想,回答着。 “不能喝就进去睡觉,我还和湘子姑娘有正事呢。”白青山伸长了脖子,凑到小驼子跟前小声说。 小驼子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茶水进了屋子,还不忘拿着白青山那本“大浪淘”。 不一会儿,湘子就拿着一壶烈酒上了楼。“公子,这是我们大兰国,烟霞山产的酒,很烈的。”湘子长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鼻梁小巧,浓眉毛。 湘子拿着杯子给白青山倒了半杯,自己依旧站着。 白青山拿起杯子,举得高高的,端详着什么。“你知道吗,西边有一种葡萄酒,夜里举着玉杯子,斟满一杯,放在月光底下能瞧见血一样的红色,如同饮血。”白青山边说,边端详着瓷杯子,像是能瞧见什么。“我不曾听过这些。”湘子答道。 “我也只是听过,有个辛将军,当年夜里杀了敌国数万人,拿着杯子饮酒,说了句“葡萄美酒夜光杯,隳城饮血捏泪水。三十前朝,兵马横纵,浮沉百万尸身。”这你可曾听过。”白青山拿下了杯子,一饮而尽,声音不大的问着。 “这句是听过的。”湘子答着,不知道这位书生想说啥。 “你喝不喝,暖暖身子。”白青山笑着问,喝的酒到了脸上都是红色。 湘子给白青山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一同坐着。“公子是有学问的人。”湘子抿了口酒说道,抬头看向天上。自己从小就被买去,教读书写字,倒茶递水,学打扮,就为了能帮着主家讨好客人们,像这位胖书生阴晴不定,忽上忽下的脾性很少见的。 “那倒不是,都是我那位先生教的好。” 湘子喝了一杯后就不再喝了,给白青山陆陆续续倒完了一坛子酒,体量大的书生也有大酒量。 脾性不定的胖书生,同温婉的小女子坐着。 远处的山上,有一位背着把长刀的年轻人,刀名“吴横”。年轻人一路走着,该是想着能同那个被送去读书的人一同回去。天上阴暗,乌云罩着月光,想起了一位书上的姑娘。想着想着就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周围静悄悄的,一路上稍有不长眼的精怪,长得顺眼的还行,不顺眼的,就学着那位刚打过架的同龄人捡根树枝劈了。屁股底下的“石头”也不敢动弹,想了许久,站起了身子,抚了抚衣袖,直直飞到了天上去,见远道而来掂量的姑娘。 天上有大朵的云雾,被风吹动席卷,“白越棘见过姑娘。” “出剑。”那边的是一位穿着大红袍子的姑娘。本是烟霞山的山主的掌上明珠,本着送客的规矩,送一送这位天榜第一位的白越棘。 白越棘提起长刀,一刀劈的云开雾散,劈开了姑娘手里的莲花。一刀劈落在了山上,劈开了姑娘脚下云彩。一刀直奔那朵红色,燎断了数跟青丝。 青年又回到了刚才那座山上,那块石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留下了几十米长的深坑。青年撇撇嘴,“还好我是高手,懂得留点力。”就逆着来时的方向走远了。一路上这只是开始。 白青山喝完了酒,看着远处的天上缺了个口子,“啧啧,厉害。”摇摇头进了屋子。 大河上自远处露出了月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钓一个大侠 翌日,白青山起了个早,拉了铃铛,湘子就端来热水c面巾。三人一块儿吃了早饭,何伯今天没有闷在屋子里,白青山喊去散心也都去了。 船的一层人很多,都吃过了早饭端着凳子晒太阳,船偶尔有颠簸,并不怕。大船远处有一座山,远近闻名。烟霞山,在梧桐洲这地界上就是独占鳌头,当年的大兰国开国宰相就是烟霞山上的纵横家,辅佐云从龙当了皇帝。远处就能看见山上的雾气,由远及近越发明显。船上有不少人都在议论,昨夜见着了一道月光炸开了天幕,该是烟霞山上的神仙干的。 大兰国对于修士们很是放松,从上次文莱城主和那位东面下来的汉子就看得出,只要不是奸恶之辈,分给些地界就任着发挥,能辛勤耕耘,再长些东西,对于大兰国没有坏处。 “咱们去船上的商铺转转,买点东西。”何伯同白青山和小驼子说。 商铺在船舱里,大大小小罗列了许多东西,每停一处就会买些新奇的。越城的宝剑,南海的珍珠,各种金银首饰,品种还是齐全的。何伯问了问伙计哪里有卖的书,伙计把三人带到了几处书架前。何伯仔细挑选找了本《大洲通文》,里面记载了各大洲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白青山也挑了一本,不肯拿给小驼子和何伯看。花了银子,把书揣在兜里,又走走停停 的转悠。 “何伯,昨天那丫头带了茶叶给我俩喝,是不是赔罪啊。”白青山问。 “你怎样想就是怎样。”何伯说。 “那您说说,我啥时候才能破了金刚同您一样,就凭我的这些小本事。”白青山换了个称呼问道。 何伯停了脚步,“我最怕的是少爷您不去做。”何伯盯着白青山说,一旁的小驼子看着满脸严肃的何伯,有些怕啊。 “世间大小金刚多少人?能入的了上三境的有几人?非得是大机缘,大神通者能抓住一星半点。少爷您是个惫懒性子,性格又极端,无非就是终身为破镜苦恼,或是一步登天。”何伯说的很认真,朝白青山作揖又说道。“少爷您是有心气的人,哪怕是现在活得不如意,但少爷能登上指境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在何伯心里,少爷这两年来做的各种各样的事都记在心里,旁的懂道儿的人肯定觉着还是不错的,但何伯还是觉着不够好,因为本可以更好。 白青山垮着身子,“哦!”算是答应了。何伯站正了身子,三人又并肩走着,一通不大不小的教训。 “拿着,多看看,记下来。”何伯把书递给小驼子。 到了二楼,何伯进了屋子,白青山就给小驼子挤眉弄眼,小驼子猜着估计是说自己没事。 “给我端张凳子,坐一会。”白青山说。 白青山就一直坐着,小驼子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看书。 从这往后的好几天里,白青山一直坐在船边上,直到深夜。同住二楼的人也走了好些,剩下的也都习惯了这位书生的习惯。 那天是刚出了大兰国地界,到了入海口,河面宽广,何伯忽的打开房门盯着白青山,冲着白青山竖了竖拇指。白青山很开心,咧嘴笑着。小驼子不明所以。 那天下午,日头打在船上,撒的层层金辉,迎面而来的海的腥味钻着船上每个人的鼻子。入海口两面是刀削一样的崖岸,大船笔直行进着,从东边渐渐行至西边。晚上白青山特意找湘子拿了壶酒,拿了盘牛肉,白青山这两天并未主动叫她上来。今天的湘子穿了身刚见她时穿的衣裳,青色的百褶裙。白青山吃得慢,到了夜里才吃完一碟牛肉,海上稍微暖和些,白青山就想着多坐一会。 “你是大兰国的人?”白青山问湘子。 “应该是的,记不大清楚了。”湘子说。 “很累的吧,每天做这做那的,照看一些要好好琢磨脾性的人。” “应该是很累的。”湘子说。 白青山放下到嘴边的酒杯,竖起大拇指,就像是在夸赞湘子刚才说得很对。 “小驼子,笔墨伺候。”白青山冲屋里喊。 看书的小驼子利索的拿出来笔墨,湘子收拾好了石桌,铺好宣纸,白青山灌了口酒戳上了第一笔。画的是弯弯曲曲的流水,河面极宽,岸边长了草,还有树,大垛的山峰,天气清爽没有云彩。岸边长出了石墩,石墩上坐着个梳着辫子的年轻人。年青人坐在岸边,绞着眉头,手里多了幅鱼竿,青竹削的鱼竿。饵线下垂,垂在了极深的水里,山峰倒影,隐隐约约能看见鱼竿尽头漏出了龙角,龙须如水草。 白青山画的很用心,陂陀江的一路上,坐在船边溜出气机在江里画了又画。自己是在陂陀江边入的然境,弥境只要是得了机缘,引气入体周游三百天。然境则是用气冲破束缚,对于七年前碎了境界的白青山来说,格外不易,气机同陂陀江纠缠,白青山想做的就是大气冲进海里,如蛟如龙,为中四境冲出大道。白青山看向身后,对着早已远去的陂陀江深鞠一躬。得人恩惠,涌泉相报。 小驼子看的津津有味,扬起了嘴角,思绪飘向天外。湘子对着已经收笔的画看了半天,从未见过这样的想法,离着他靠近的都不曾见过。年轻人拿着鱼竿,垂钓河中大龙,谁敢想。白青山猛灌了几口酒,突然耳边砰地一声响,何伯打了个响指,湘子打了个激灵。 “谢先生教诲。”小驼子站在何伯身边,眼中神采飞扬。何伯冲他点点头。 白青山收拾好画卷,搁在湘子手里。“送你了。”白青山喝了口酒,笑着同湘子说。 湘子接过,施了个万福。何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姑娘,“行了,你下去吧。”何伯说。 湘子也同样对何伯施礼,欠着身子下了楼梯。白青山刚才喝下的酒又顺着原路来了一遭,陂陀江,流淌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只敢画,不敢画的像。白青山趴在船边吐了好长功夫,头痛欲裂。何伯进了屋子,让小驼子陪着他。“小驼子,用灯照照看,我是不是吐血了。”白青山声音焦急,急哭了快要。 “没有的,没有的,一点都没有的。”小驼子打着灯照认真的船板上说道。 “要面子害死人啊。”白青山说。 收笔时本就承不住了,猛喝了几大口酒,堪堪压住喉咙里的蠢蠢欲动,要不然一路上微微装出来的小小的英俊就要交代了。 小驼子扶着白青山进了屋子。白青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您呐,真的厉害。”小驼子竖着大拇指同白青山讲。夜里,白青山累的精疲力尽早就睡去,小驼子生气磅礴,入了弥境。 湘子拿着画,给了掌柜的瞅瞅,“私自接了人家的东西,请掌柜恕罪。” “拿着吧,送你的就拿着。”掌柜的看着桌上摊开的画,不想言语。 何伯坐在房里,伸手抚了一下桌面,刚才湘子拿走的画就真的是一幅画了。何伯咧嘴笑着,“还是我们家少爷有出息。” 又伸手在桌上写着,“钓了一个大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路上无敌 白越棘,上白家第三十三位家主。从拿回吴横的那一天起,一路走走停停,各路山上人都不想这位白上白家家主磨锋利了刀,按照规矩,点到即可。先是梧桐洲烟霞山看了三刀,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等着的,这一路上必定辛苦。 先竹洲,人人都喜欢用剑的一个地方,有全天下最多的剑修。烽烟冢,“大门”是两把竖插的大剑,坐边的大剑刻“八分剑气压身,不重”,另一边刻,“二两神仙花酒,杀人”。大剑剑气纵横,被前一代大剑官种下,三十多年,无人拔走。前面正正经经的石门才是正神仙,石拱门,未装饰,不知走过了多少年月,左边只刻有,非是神仙难如门。剑冢正身是藏了三十多个铁匠,为着剑客们铸剑,不知道哪一天起身,换洗了袍子,就练成了先竹洲最大的剑官,强横无匹。 剑冢内有十三把最著名的短剑,十七把最著名的长剑,占尽大器三六。 竹屋里有一老头,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一个少年人,少年长得很是“威武”,少说也有门前铁剑一半的分量,躺在竹板上,喘着大气,肚子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大肚”的很。 “藏山,听话,下去找他溜两剑,就当是逛逛了。”老头是剑冢里的剑官,大人物。 “你咋不去?你都打不过,我年纪小,不想死。”被叫做藏山的少年说着,呼气如雷。 老头也不急,坐在边上倒了两杯茶水,“行,那我明儿就让大秀搬到隔壁村里去。离的你远远地。”老头喝口茶水,就着桌上的糕点说。 “你去,你去。”声音恼火的少年指着桌上的杯子,茶水就转转悠悠的进了嘴里。 “不怕的,就是打打架,伤不了和气。烟霞山上的那位姑娘可看了三刀,咱们烽烟镇也不能落下名声。去不去?”老人看着藏山继续说。 藏山皱着眉头,“奶奶个熊的,去去去,砍的她大裤子都穿不上。”说着就“爬”起身子,挪到了门口,然后笑着转过身,“送送我。”倒是一时英雄气概,忘了自己的斤两。 老头带着藏山,站在云头,等着大刀吴横。 白越棘犹豫了好久,想着自己那么厉害,这一路上非得是砍的七零八落,特意找了家铺子美美的吃了一顿。找了伶俐的小伙计结了账,就顺着街上走了,路上好多的姑娘,白越棘把头压低了走,总感觉每个姑娘都是眉目传情。这一路上见着了好些个姑娘,问路碰见的,打水的,洗衣裳的,都是那么好看。 出了小镇子,就到了陂陀江边上,这里堪堪入海,水面平缓。 “大哥,带我过江。”白越棘上了小船,对撑船的汉子扔过去几颗铜板说道。 “行的,行的。”汉子就解了绳子说道。 江面上做同样生意的人很多,汉子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想着今天回家又要被婆娘数落,就不高兴,但是儿子女儿顺心,也就没那么烦心了。 白越棘把到取了下来,横在身前,找了姿势躺的惬意了,就找着汉子说话:“大哥是哪边镇子的?” “那边的。”汉子朝身后努努嘴。 “那可要得,相当要得。”白越棘自顾自说道。 汉子只撑船,也不问个所以。 下了船,白越棘找了处人少的地儿走着。看见了眼前有两个人兀的出现,大步跑过去。“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着就停住了,把刀提在手里朝面前一老一少比划。 “烽烟冢,张藏山。”胖子对白越棘说道。“叨扰白先生了。”说着就从老头那里接过了长剑,长剑剑身宽大,剑柄长,锋芒厉人。 “来来来,这辈子要是怕了使剑的我就是猪。”白越棘翻了刀花,朝着张藏山撇了撇小拇指。 张藏山深吸一口气,长剑嗡嗡作响。抬手,长剑直直前去,白越棘竖起吴横,对着长剑就是两刀,第三刀从下方撩起,直直的刀影劈烂了张藏山的袍子。张藏山再吸一口气,抓住倒飞回来的长剑,,眼睛睁的大大的,长剑刺出,右脚向前,做弓步。“池盐大罗汉,就是这些力道?”白越棘不屑的撇撇嘴,一刀砍出,张藏山身边泛起了水花。“千斤大河水。”长刀就吃着劲儿,要劈了张藏山的脖子。张藏山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上。“我有大力,力可搬山,抗岳,拦大江。” 于是,从虚境扶摇直上,一路来到了指境,陂陀江水不流。 白越棘举着吴横,周身气息暴涨,压着境界和人打架确实憋屈。“山来,水来,鬼神来。”金刚身的白越棘就被人第一次看见了,吴横泛着红光,刀尖狠狠地压着张藏山头顶。天上的老头脸上有喜有惧,出生时自有异像的张藏山,被大剑官抱在怀里,“吞声如雷,大且大。”便举着张藏山,放声喊到“烽烟冢,下一个正神仙。”自己这个剑官爷爷只记得烽烟冢上,来了山岳加顶,只记得,张藏山呼的第一口气叫醒了云彩,大大的响雷,炸的先竹宫头皮发麻。 张藏山用剑尖盯着吴横,推开了半指,便力尽倒地。老头赶紧下去扶着,神仙到此,就怕染尘挨。白越棘收起吴横,大踏步从两人旁边走过,神气的很。临走时还骂骂咧咧的说道:“不知道老子一路无敌啊。” 张藏山,眼睛是睁着的,“丢脸喽。”张藏山说,摆了摆手,示意用不着扶着。咬着牙关坐在地上,老头也并没多说。阻了陂陀江顷刻,得来的境界,就怕一个不小心还给了去,地上是能不挨就不能挨的。“等我上了金刚,飞得打的他们哭着叫我。”张藏山脑袋埋在膝盖中间,瓮声的说道。 直直坐到了傍晚的张藏山站起了身子,头还是痛的。“走!咱爷俩回家。” “好像瘦了?”老头说。 “真的?” “真的。” 几天都闲的慌的白青山今天找了个正经事,船每停一个地方,就下船去买点小东西。指头大的葫芦,发簪,项链,镯子小驼子也喜欢下去转悠,偶尔能看见些高兴的,就让白青山帮他买了,先欠着就是了。 “你说,要是能抓了那最大的咋办?”白青山和小驼子围在一个套圈的地上,卖鱼的找了陆龟,放在盒子里,一个铜板两个木圈,套中了,就拿着了,是个技术活。 “中了就拿走,还能咋办。”白青山边说,眼睛还盯着地上找着自己心仪的那个。 “给我拿十个。”白青山朝着摆摊的人说腾腾腾的跑过来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递过来十个圈。 “你先来。”白青山递给小驼子俩个,小驼子满脸委屈的盯着白青山,想着要是这少爷的性子,非得好好嘲笑自己。便聚精会神的扔了两个,都没扔中,“再来一次。瞧瞧你,我还以为身手敏捷呢,没想到手脚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白青山坏笑着说。 小驼子没敢言语,手脚放轻盈了扔了出去,还好,是个黑壳的小乌龟。小女孩抱着盒子送给了小驼子,小驼子乐开了花,笑着盯着白青山。 白青山学着小驼子刚才的动作,扔了五个铜板,幸亏船停的久。老板就喜欢这种不缺钱的买主,乐的给白青山递了又递,白青山这次数都没数,拿了一大把木圈,扔到十多个的时候终于是套到了个龟,比小驼子的小点身子。白青山满脸骄傲的向小驼子眨眼睛。 上了船,白青山把小驼子的乌龟和自己的一起放在盒子里,“我的就叫威风无敌神勇霹雳旋风龟。你的就是小驼子龟啦。好好好,就这么定了。”白青山很开心,逗弄两个小玩意许久才去歇息。 湘子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想着那位很有意思胖书生。墙上贴着那副画,笔触细腻到惊人,眼看就像是江水倒挂在墙上,浪花滚滚翻江蹈海。摸着自己的头发丝,心里满是开心,要是自己的郎君能有这样的才气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季下有大山 大船在海上晃晃悠悠的走了好多天,白青山和何伯准备在下面的大渡口下船的。 早起就拉了铃铛叫湘子姑娘上来,“湘子姑娘,一路上多承你的照顾了!”白青山向姑娘致谢。 “公子是客人,应该做的。”湘子向着白青山屈膝施了个万福。“公子路上平安。” “姑娘平安。” 本就是天涯人,能偶遇,便是缘分。 ————————— 就像是大兰国对于山上人的约束那样,新到的季下国也是尽可能的礼让,接待,给俸禄,许多的山上人就扎根在此,成家立事。几千年来,占了半洲之地的季下巍峨不倒,皇帝成将更是实指境的五境人,最喜欢乘大马和边境上的精怪你死我活的争斗。 季下国山高,神仙多。 渡口上人很多,临水城每年都繁忙在此,周边许多官兵,帮着管理些小事。小驼子跑得快,找了间客栈准备休息一天,一路上尽是西行,到了现在总算是向着北了。“何伯,北边有啥好玩的。”白青山趴在床上看向桌边的何伯,小驼子卖吃的去了。 “向北有个北隳城,住着的都是亡命徒,家国破碎的,杀人放火抢劫掳掠的,好看得很。”何伯说。“我路过过一次,带着十几本兵书苦读的时候路过的。别说是杀人,也见过吃人的,当年瘟疫留下的死城,现在估计越发热闹了。”接着何伯有给白青山讲了别的门道。本是瘟疫过境,死了众多人的地方,就夹在先竹洲西北角上,对着大坷洲。刚赶上季下国敲打周边不听话的,许多人就北上,进了北隳城,期间官兵们打过好几次,但是里面的人都是厉害的,等着官兵打进来就跑,走了再占地儿,甚是惹人厌。 “那咱们可以去看看啊,到时候咱爷俩一人一半地儿多好。”白青山起身拍拍何伯肩膀满脸豪气。 “那样可不好。”何伯双手附后摇摇头说。 三月末了的天气里,小驼子买了白青山爱吃的肉沫大饼,一竹筒热羊汤,几个葱花饼,还给自己买了根糖葫芦。小嘴里嚼着酸甜的糖葫芦满是开心,咬到山楂籽了也不气。自己还有好几身新衣服,还有白青山,何先生送的书,有些家当的。顺手扔了穿着糖葫芦的竹签子,大步给两位“大爷”送些吃的。 “站住,哎!站住。这竹签子是你扔的吧?”小驼子转过身,看见一位穿着白青山那样衣裳的公子哥,指着自己问。 “公子,不好意思,是我扔的,我扔的。”小驼子急忙转过身,看着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浑身难受。把东西放在街边的石墩子上,蹲着身子,想用自己的袖子给这位公子哥擦擦粘上的糖水,公子哥也没拦着。 “走路真不长眼睛,别抹了。”公子哥收起脚,看看鞋面,今天可是要去朋友家的,哪能被这些事情伤了体面。 小驼子忽的就对这位公子哥好感倍增,没有为难自己。正想要起身,公子哥踢了脚下的灰土,小驼子随手拍了拍,公子哥肯定不是故意的。 没在乎周围摆摊的,过路的那些人,拿了东西就走。 白青山吃了饭,就让小驼子陪自己出去转一转,好久都没有挨地了。 下了楼,出了门,白青山以为自己长得俊俏,周围的人频频看看自己。就得意的向小驼子说,“看我,是不是越来越俊俏了。”白青山满脸得意。 “不是的。”小驼子就将早上碰见那位公子哥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 “你还真是个好人。”白青山看着比自己低半个多脑袋的小驼子说。 ——————— 孙云今天起得早,听说了前几年的同窗受了朝廷封赐,拿了临水城的官位。听了消息,就和人商量着要去给这位“朋友”庆贺,那位朋友很买账,自己临走时特意和自己多说了几句,早上的那点不愉快也就没什么了。 直到正午,想着去喝一点小酒,吃菜,去那间客栈里听听曲。 白青山和小驼子在城中转悠了许久,等到正午了,肚子也空了。回了客栈,找了桌子坐着,等着吃饭。客栈里有请的戏园子里的人,唱着清曲儿,周围挺多的看客。 小驼子拍了拍白青山,告诉他看见了早上那位公子哥,穿着一身锦缎衣裳,带着簪子,长得挺白净,鞋子也漂亮。白青山眨巴眼睛,“我给你欺负他?” “不用的,是我自己不好。本就是怨我的。”小驼子才不在意这些,就只是想和白青山说说话。自己给那群山匪端了几年屎尿盆,牵马,铲粪,夜里扇风,拍蚊子,这些算不着啥的。 “行的。”白青山想不到那些个袁弘的过往。 “吃饭吃饭。”白青山看着伙计端来的酒菜,很开心的搓搓手,对齐了筷子。 “我觉着少爷是个厉害的人呦。”小驼子用心赞叹道。 “哼,用你说。” 白青山吃的慢,听台子上唱曲的听的很用心。 等到孙云给了酒菜钱,正要走出客栈门,被谁绊了一跤,大个儿的趔趄。伸手扶住桌角,碰到了茶杯,撒了满脑门茶水。 白青山没看他,仍是吃着菜,听着小曲。没看见周围忽然涌过来的眼神,唱曲的是个声音温婉的姑娘,很像坐船时候的那位姑娘,但是这位姑娘身材稍稍高了些,辫子也好看。戏园子里唱清曲的本就少。白青山稍稍运了力,瞪了孙云一眼,孙云便捂着眼睛走到门边想出门去。自己早上稍微欺负了的那个小子是有同伴的,但是自己也没做的过分,让那小子擦了两下就走。脑袋里忽然就晕乎乎的,很烦人呢。 那些涌过来的眼睛也就慢慢的挪到了戏台子上,姑娘长得确实喜人。白青山脑袋很懵,手指点着桌面敲得铛铛想,心里仔细推算着。入了然境还没有满月,今天却已经压不住了,气机腾腾的往外溢。“喊一声何伯。”白青山给小驼子说。 何伯也皱着眉头看着白青山,伸手搭在白青山肩上帮他稳了气机,坐在一边,眼神询问。 “我也不清楚,听着曲儿就成了这样。”白青山也很懵,说着,还指了指戏台子上的姑娘。 何伯也仔细听着,并未有何不妥。 “去谢谢人家姑娘。”虽然没有破了然境,却备受好处,听着曲儿差点破镜,该是不多的。得了恩惠,给报酬,这是规矩。 何伯也仔细想着,白青山这位少爷出生时睡了三天,不哭不闹,要不是有气,非得吓的正如日中天的下白家肝儿颤。刚刚学会走路,自己踏了第一步就入了弥境。但是小青山那时候学说话慢,那天指着书上的两个字,字为“君子”,白青山便接着话说“君子”,于是便破了弥境。其中大有门道。 白青山想了好一会,揉着额角,“谢谢姑娘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 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一曲问秦淮,好听,耐人寻味。 听完了曲儿,和小驼子找了客栈管事的,带着两人去了戏台子后,见着了姑娘。 “谢姑娘唱曲儿。”白青山作揖,看着眼前这位长得好看的姑娘。 文秀见多了富家子弟找到自己,无非问个名姓,求着赏脸吃饭,这位公子倒是有想法。 “谢姑娘唱曲儿好听。”白青山又说。“我叫白青山,我家的小子,袁弘。” “叫我文秀。”姑娘说。“拿人钱粮,该做的。”文秀姑娘说。书生看着胖,站在眼前身材显得却更高大了。 “叨扰姑娘了。有缘还会再见。”脑袋昏沉的白青山就想着能躺在床上睡到明天。上了楼,留下不明所以的姑娘。 文秀姑娘唱的好听是城里出了名的,心里诽谤着“用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姑娘信佛,我信姑娘 第二天,正午上,白青山和小驼子何伯吃了早饭,买了点东西就继续赶路了。 临水城周边有许多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赶路的少不了走一段山路。山路宽广,从城门前和山上一样宽广,平缓。上山的人有些都是赶着今儿来买一柱香,向着家里求平安,偶尔两人有议论,说庙里的大和尚多多厉害。白青山叫上小驼子,“走,给你求一个上上签。” 寺庙建的低矮,周边有大树包掩,梧桐树壮实,十几人合抱的粗细。白青山站在树底下,呆呆的看着,眼神空洞,周边人都好奇的看向这个小伙子,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何伯瞧瞧盯着周围,只要是山上人一定被何伯这位兵家仙人的气势吓得不清,一位八境,兵家硕果仅存的仙人。几个寺庙里转悠的人当即停下手里的事儿,半跪在何伯面前,“先生息怒。”几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能让一位八境修士沉不住气,肯定有事做的不妥。几个有些火候的山上人也都是因着一些事来到这间庙里,彼此都不认识。 白青山喉咙里“嗬哧”的响,有话说不出,白青山眼睛盯着何伯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是我唐突了。”何伯向着周围几人抱拳。几个人面面相觑,站起,弓着身子就退走到一边去了。刚才白青山竟再一次收不住身子,就如同昨天一样,气息涨大像是要破镜一样,何伯便想着叫周围几个人过来问问。白青山站了半刻钟,一直收着身子,尽心收敛,有溢出去的,新进来的,满满的灵气停在了白青山这座小庙里。 梧桐树高大粗壮,书后面有坛子,摆着青色大鼎上插满了香,姑娘文秀跪在树下,求着心事。姑娘穿着布衣裳,像是一朵花儿开在石坛上,周身香火鼎盛。点了麻纸,点了几根香,跪在坛子上的蒲团上,蒲团上绣着两个老虎,一左一右。姑娘拜了三下,求爹娘身体康健,求朋友衣食无忧,求自己尽心如意。 白青山转到树那边,看见虔诚的姑娘,姑娘裙摆站了香灰,白净的脸上有几片发丝。姑娘起身看见了白青山,白青山就那样站着,脑袋还是很懵,却想找姑娘说话。 坛子下面有两个模样相像的姑娘等着文秀,文秀悄声告诉他们自己要同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打个招呼。 “今天又见着了姑娘。” “今天又见着了公子。”文秀说。 “我是来求签的,给我家袁弘。”白青山指了指小驼子。 “嗯。”文秀姑娘答应着。 “这是我家长辈,何伯。” 白青山看着姑娘说。文秀向着何伯问好,何伯含笑答应着。 白青山心里想着,应该没有昨天那般唐突了。 “那是我家的两个亲戚,今天陪我一同来的,她们也是想求签的。”文秀说。 “我叫白青山。”“那两位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一同去吧。”白青山说。 文秀又走过去问了问,两位姑娘点头答应着。 “我是初到临水城的,今天正要赶路撞上了这间庙里,就想着求根签。”白青山说。 “这间庙里很灵验的,我家小侄子生病的时候就是住持帮忙看好的。”文秀身边的姑娘说,姑娘长得精神,满脸的朝气。 “那好啊,我家这位老实人也有病,脑袋就像是石头,不好使。”白青山盯着小驼子说。 三个姑娘笑了笑,小驼子笑着摆摆手,“我家公子乱说的,我聪明着呢。” 到了庙里的正殿,殿中间供着大佛像,桌子上铺着黄布,满满当当的贡品,香火。 两位姑娘找了地儿跪着,摇手里的竹筒。白青山找了一块稍微远的地儿,跪在地上,向面容慈祥的佛求根好签。白青山跪在蒲团上,跪拜三下,求神,求人,求运。 白青山撸起了袖子,让小驼子拿来竹筒,“看好了啊。”满脸得意。文秀姑娘站在那一边,瞧着这个有意思的公子。 竹签掉在了地上,白青山伸手捡起来,没给别的人看。 出了殿门,刚才那个姑娘大着胆子问,“公子求得好签了没。” “那肯定是求得了。”白青山满脸的得意。 “看姑娘也求得好签了。” “那也是当然的。”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姑娘捂嘴笑着。 寺庙门口有许多卖小玩意的,绣的好看的帕子,小孩穿的鞋子,香囊,锦绣小袋子。 白青山路上示意何伯带着小驼子去转转,何伯嘴角含笑的答应了。路上多少眼睛看着白青山满是羡慕。 那两个姑娘们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叽叽喳喳的在摊子前议论。两个姑娘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又拿起两个放在眼前比比。 剩下的两个人就在一边站着,白青山拿出来手里的签子,笑着递给文秀。“趁僧人没注意,偷来的。” 文秀接过签子,看都没看就说:“是个好签。” “我见过好多次菩萨,菩萨不说谎话。” “我也信的,我信姑娘的。” 等到白青山笑着和文秀分别,一边上山,一边下上。 文秀看着手里攥着的签子,签子上写着四个小字“否极泰来”。下面还有刚刻上的小字。 三人走在路上,白青山竖着大拇指夸赞。“何伯写的字就是好看。” 知香温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天上四五人家 临水城,城外风景好看,日头遮掩,从城上头撒到城下头,壮观。山顶上白青山偶尔转身先后看,殷切希望再见到姑娘。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下了小雨,初春的嫩芽挣扎在严寒里,一路走来,总算能见着风景秀丽的山水,心情格外好的白青山很喜欢。昨夜有梦,梦里自己向天上的神仙借来了三山五岳,和一头山精鬼怪打的地动山摇。进了茶馆里喝了几口热茶,就继续向北赶了,几个月来小驼子长高不少。 夜里,雨如鹅毛般飘着,穿着蓑衣也抵不住寒,风里有谁家的饭香味儿,如同灯火般惹人爱。背上的是一颗大松树,松针根根直挺扎向地面,给树下的地儿腾出了干爽。或靠着,或站着,也就混过了一夜。 白天里,雨水顺着枝儿打下来,砸在脸上清清凉凉的。一身衣服折腾了些时日,现在就喜欢席地而坐的白青山看起来不像是个富家人了。 官道上泥土坚硬,除了泥水没有沾上脚的。谭苏,赶了十多年的马,今儿第一次见着这个大方的年轻人,价钱好说,也就答应着送一段长路,直直送到先竹洲边上。 “公子等等我,我去家里交代了剩下的事,家里还有需要照顾的。”谭苏说道。这个住在镇子边上的中年人赶了十多年马车,没有家人,过得也自在。 “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白青山答应着。 家就在镇子边上,篱笆小院,院里就两条黄狗,一颗桂树,加上后院刚开出来还未种上菜的小园子。两条狗托付给了邻居,把被子叠好防潮,锁了门窗,搭上了篱笆门就出门去了。谭苏养了两头大马,高的枣红色,矮的黑色,高的好看也有力气,矮的有力气。 吃了饭,马车从镇子里嘎吱的出发了,镇子名叫杨左。可惜马儿不能乘风飞起来,要不让镇子上往下看肯定精彩。 一路上,两个年级相近的人聊得很开,白青山少不了心里诽谤几句,“都是孤家寡人,加了面就跟遇上亲戚一样,不热闹热闹心里难过。” 马车走走停停行了半月,走的是官道,挺快的。白青山掀开帘子盯着外面,路旁边有大湖,偶尔能看见有人坐在旁边钓鱼,湖面上犯不起波浪,偶尔有风皱了湖面,很快便舒展开来。何伯大多数时候是坐在外面帘子下的,同谭苏说话。 “停一会,吃饭吃饭。”白青山大声嚷嚷。 在湖边上停了下了,就着一湖清水吃饭喝酒,很畅快。白青山大口吃了几下,突然憋不住笑了,“容我去干一下大事,你们在此等候。”说完就连滚带爬的跑掉了,刚开始遇上这些个,仨个人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有一天夜里,叫着小驼子陪他去,就都明白了。 “滚远点。”何伯眼睛都没抬。 “得咧。” 找了一块风水宝地,隔得远远地,白青山就做了每天必做的事。说来也是奇怪,每天不走动饿的倒是很快。 等到白青山抬了屁股,收拾好衣服,看着湖水倒影的一个英俊的公子哥,得意。 “唉,站住,知道这里是谁家的地界吗。”身后多出了一个汉子,汉子招招手“哎,来这儿,来这儿。”又叫了几个人来。 “这里是我家地儿知道不,在我家地儿上脏了我的眼睛,你倒是大胆子。”汉子说道。几个来人也都笑着看向白青山。 “就是,方大哥包了这一片水,养鱼的。”那几个人附和着。 白青山满脸的惊讶,这就没了?自己白白净净的身子。平了平气儿,“那要怎么办?”白青山笑着盯着面前几个人。 “简单啊,拿些银子,瞧的过去就走了你。”“方大哥”摊摊手说。 “好的呢。您要是打得过我就好说的。”白青山继续说。 几个人变了脸色,“方大哥”不笑了。“嘿,你有意思啊。”“方大哥”就想给这位胖子说道说道,径直一脚踹向了白青山,然后就倒飞了出去,口齿不清的盯着白青山。周围几个人稍微愣了愣,只觉着胸口上一痛,就都飞了出去。白青山收了脚,脸上还是委屈,莫名的心里难受。 等到白青山耷拉着脸,坐在地上吃饭。说来也奇怪,越吃越有精神,脸上满是开心。 路上,马车行的平稳,谭苏偶尔和他们三人交谈,于是马车帘子就拉了起来,说的话可多了。 春潮湖,每到深春,潮水漫上岸边细草,轻轻柔柔的好几天。湖的两岸有柳树,高高壮壮。远处站着个年轻人,瞧着和白青山差不多年纪,正等着一个人路过。 马车渐渐走到了年轻人面前,纵使对面的年轻人感觉到了八境大修的磅礴压力,衣衫乱,人平稳。 何伯,何玉树,是认得这个小年轻人的,当年爱哭鼻子,被白青山揍了很多次,还是喜欢跟着下白家这个第二代单传的宝贝疙瘩跑。马车停了,白青山眯着眼看着他,这个身材削瘦的同龄人比自己高了许多。下了马车,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熟稔的低了低身子。他还记得,白青山就烦那些比他长得高的。 这个看起来身份在白青山跟前低了好几个头的年轻人,先竹宫下一任大宫,姓万单名一个千字。自从七年前白青山远走他乡,万千便玩坏了十几把弹弓,打的下白家周围鸟不敢停也没人敢拦着。 “怎么,我就是一个二境小混子,想着来找个软的捏?” “没办法,打不过那个。”万千偷笑着。放以前,打死都不敢这样说。 白青山用手指指着天上,竖竖大拇指,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同竖起小拇指。 万千往后靠了几步,弯腰在地上掐了跟细草叶。“请。” 白青山看看身后的何伯,又眯着眼睛盯着万千看。 马车向后拉了几步,腾了地儿。 “我一个读书人不喜欢玩虚的,来吧。”白青山说。 万千便从草叶上撕了一片,草叶慢吞吞的打在白青山身上,如同雷击,顿时后退三步。二境的白青山压了境界,弥境受三境。 万千再次撕下一片,细长的草叶在白青山手上打了个小小的血洞,白青山甩甩手,又钻紧了手,朝万千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这是四境打了二境。 最后来的是剩下的草叶,草叶看起来绿的发光白青山伸出两只手挡着,嗓子嘶哑的喊叫着。草叶在身前爆开,白青山就像是刚刚打完架被人用锋利的刀子割了百十下,衣服上满是裂痕。五境请教二境。 万千傻笑着盯着白青山,“不能伤了和气。”万千出手前就叮嘱自己,收了不少的力气。 白青山长出一口气。天上,几位和万千一同来的长辈们盯着白青山,生来愚钝的这个小子。七年前的某天晚上,被下白家送去读书,学学天底下的顶尖儿厉害的夫子教学问。小子小时候不开窍,即使很用力的写字仍是歪歪扭扭,玩起来倒是灵光,字儿也认得的不多。 “你说,我要是生来金刚多好。”白青山说着,便一拳砸在了万千肚子上。接着腾空一脚踢在万千胸口上。 白青山甩甩手,把袖子撸了撸,心里竟没有一个办法把眼前这个大个子仍在地上。气极了,挠着头发,簪子被扯掉了,鬓角发丝进了嘴唇。又抬起头盯着万千,“我就是生而金刚,我就是在大椿树上点了手印,我就是在大坷上捏下了泥土。”白青山说着,抡圆了胳膊砸向万千。万千不笑了,天上的有摇头的,有叹气的。尽是大机缘,就是不停住。 万千也是满脸的错愕,那时候,他多好。就任由白青山砸向他,仍是不动。 气过了的白青山垂着脑袋进了马车里,小驼子放下了帘子。四个人,两匹马和万千擦肩而过。 马车远去了半个多时辰,万千还是站在原地,心里还是没有个所以然来。挪了挪脚,忽然就稳不住了步子,只觉着眼前飞来了一个大大的石碾,灵气四溢。捶的万千一只脚踩进了春潮湖水里,湖水伴着草叶儿没了脚踝。 千山向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也竖了竖大拇指,“厉害。” 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山顶看日头 马车过了春潮湖,眼前就开阔了许多。 谭苏还是一路上驾着马车,除了小驼子心里都是有数的,白青山这种小打小闹,还入不了谭苏的眼。 日头站在了山上,走过的春潮湖边有个穿着大红袄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小姑娘手里拿了根长长的水草,在水里胡乱划着,路过的偶尔有熟人认得小姑娘,笑着逗逗她,小姑娘也开心同她们说话。 “小虫小龟快出来,陪我说说话。”小姑娘看着人离着远了,小声的对水里说着话。 水里冒出来两个小脑袋,一个黑色壳的小乌龟,一条火红色的水蛇。“是吗?今天有这么好玩的事儿,我都没看见呢,快说给我听听。” “胖书生呢,大高个子。”好像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小女孩频频点头。 “喔,好厉害的呦。” “大拳头?不疼的吗?”小女孩皱着眉头说。 “唉,今天没见着可惜了呢。”皱着鼻子,不开心。 “春子,快回家吃饭。你爹今天买了条鱼,娘做的可香了。”远处一个女子喊着,向蹲在湖边的小女孩招手。 “好的呢,过几天再来瞧你们,给我讲故事。”小女孩朝湖里摇摇手。 女子牵着小女孩的手回家了,影子长长的是大的,小的影子短,大的身影能拉到春潮湖另一边,小的刚到湖边。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马车走得远了,路上还是有潮气的,轻轻的抚着面颊,湿润脸面,点了眼角。 马车里有人歇息了,有人坐在马车外,白青山下了车。一个人找了离着马车挺远的地方,把头埋在双膝里,捏了树枝在地上划着,土石嗑吱的响。还记得小时候,才几岁,还有娘亲,白青山喜欢枕着娘亲的腿躺着,抚着他的头,给他读书,讲故事。想着想着就想哭了,家里老人说了,自己眼角有颗泪痣,不好的,男孩子不能哭。白青山几年前用刀划了那一块,自己可不哭的。鞋子上沾了土,眼角不知道是雾水还是泪水。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天,先竹洲,青脚山下站满了人,来的都是江湖上的人物,大侠,小侠。白越棘,拿了吴横的白越棘,上白家的白越棘,放了话出去,要在烟霞山看一下山顶道观的真成色。就是这位,万千也是见过的。 老道人拿了一把长剑早就等着,青脚山,道观真人,彭越顶。 山下,白越棘提溜起大刀,大刀应该是极其重的,一路拖曳,碰在石板上冒起火花。“这么大岁数了欺负我家的小子,真够意思。”白越棘没在意周围的诸多眼睛,耳朵,向着站在道观石阶前的老道人就是一刀。老道人彭越顶伸着胳膊,举起了长剑等着,等着刀光跃下,长剑本就是普通长剑,顶住了一刀却只小了一道豁口。碰越顶抚了抚衣衫,从袖子里套了一个小口袋,指着白越棘说道:“你们上白家,下白家那些事儿我管不到 但平顶上,青树前的规矩,交情,你可是半点都不顾了?”碰越顶盯着白越棘说道。“别一时间的脾气,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白越棘把刀提起来,直直指着彭越顶,“行的!”白越棘大声说道。“行的!” “青脚山下分生死,我,白越棘。” 彭越顶眯着眼睛,咬咬牙,扔了锦囊。“好!我,彭越顶,青脚山下分生死。”这位道爷,年轻时候就没有好脾气,打打杀杀才和他的胃口,能在先竹洲这片地界上站稳的,,谁没砍过人头?人群躁动,谁也没想到能看见这幅场景。 碰越顶扔了长剑,直直的冲向白越棘,双手拧着,气势如虹。 白越棘把大刀插在青石板上,大步跨了出去,两人拳头相对,四目相视。周围人早早离远了,几个不长眼的被气浪掀起来,吹到了天上。 僵持了小一会,立即分开来,却只隔了三两步。白越棘一脚重重踏在地上,拳头如雨点儿般倾泻下去,碰越顶也左右开弓。大侠的打架,就好像街角混混。 空气里传出爆竹声,砰砰的响,青石板被吹裂,吹散,远远地扔到了一边。两人都没有停手的意思,白越棘更是越打越畅快,年轻人就是有劲儿,有体力。碰越顶翻了翻手腕,向前推去,身子借着力倒出去,白越棘大无畏的冲到他面前,胸口上挨了拳头也不停下。碰越顶就等着白越棘冲过来,右手上结了印儿直直拍在白越棘腹上,白越棘横飞出去,停在地上便站的稳当。 “没力气啊你,快用点儿真格的,不然就拆了你家观子。”白越棘掸了掸身上尘土说道。 “哼!真以为自己厉害了。”彭越顶双手摆好架子。真以为青脚山上没点儿东西的。 白越棘仍是直直的冲过去,前脚踩在碰越顶脚上,彭越顶收了劲儿,另一只脚就腾空踢了过来,胸口上挨了白越棘一拳,硬是拽住了白越棘臂膀,饶是白越棘另一只手挡着,还是落在白越棘身上。白越棘脸上狞笑,也用一边胳膊夹着碰越棘小腿,腰身用力把他甩了出去。 碰越顶空中刚停住脚,白越棘拳头就照着脸砸了下来。碰越顶打的很窝囊,白越棘气儿也不换就横冲直撞,刚接上一脚,又接上一拳。 碰越顶直直飞到了天上,躲过了这一拳,手上翻转,降鬼扇印,道家大手印之一。从天上砸了下来,白越棘也不躲,举着双手抓住漫天的灵气,嘶喊着,把手印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抓住碰越顶的手腕把他直直拽了下来,期间,拳头倾泻,雨点般密集。 白越棘嘴角有血,却不在意,这位道家小金刚终于被逼得献出了道身。灵气漫天席卷,凝成的道身足有十几丈高,举着番天印砸了下来。 白越棘身边的青石板塌陷,脚也没进了土里,“刀来。”“非得逼得老子不跟你们讲道理,看我们家小子年纪小就欺负人,想死就没人拦着。” 白越棘双手死死攥住刀柄,身后凝出了大身法相,法相是一头大熊,大熊直直的扑在了道人法身上,大口撕咬着。刀也就砍在了番天印上,冒了火花。 二十年前,七岁的白越棘第一次能拿一把刀,二十年后,白越棘举刀向神仙。 大熊被砸的没了半边脑袋,道人法身也少了半边肩膀。看客们鸦雀无声,这种“大世面”终究少见。 白越棘正了正身子,看着老道人,白家的老人小孩出生时就有字的,白越棘是最后自己填上去的,单字一个“雄”。 于是白越棘又举起了吴横,碰越顶招了一把新的长剑,长剑是青脚山上第三件能拿得出手的好宝贝,取名“山峦”。 刀光轻轻扬起,泛着春的光彩,刀势是自己家小子那时候悟的,那时候自己家小子聪明,取名“探春”。 碰越顶吸着凉气,袍子飞舞,山脚下一片狼藉今天不是这份家业毁在自己手上,就是从此一飞冲天。青脚山,不是大山头,从开宗立派开始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想起自己家那位开山的九境大神仙,在想想自己。不能死的,碰越顶告诉自己,不能死的,毕竟在看的大人物们不会帮死人说话。 碰越顶喊着,“露水来,晨光来,凝我大身相。”碰越顶补全了法身,双手下压,雷光布满双手“滋滋”作响,雷祖印。山下有看见的,喊叫着跑远了,道家法身雷祖印,只杀伐,不长眼。 周遭能见着的都成了粉末,空中飞舞,看不见两人模样。等到尘土散下,只见着白越棘从土坑里爬出来。歪歪脑袋,倒了倒耳朵里的土沫子。彭越顶趴在地上,想用手支起身子,却使不上力气,真的老了,没力气了。 白越棘没看他,径直走到了碰越棘身后,提着大刀,砍烂了道观石拱门,观名清净观。 顺着阶梯一路走到了青脚山山顶,太阳遮掩着,拉长了影子。道观里也没人出门,没人敢拦着。天上的大人物可看见了,看见了大熊死死的摁在道人脑袋上,把道人身子撕的稀碎。 日头渐渐落下,白越棘看着山头霞光,山顶还是好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章 西边天下尽是峥嵘 消息插着翅膀,飞一般的窜到了各处,只因见识了上白家和先竹洲上的老神仙们撕破了脸面。 白越棘下山时彭越顶就已经身死道消了,尸身上盖着泥土,没人来收尸。两个同时越字辈的大高手,拼了个你死我活,山地下还是有看戏的,比之前还多了许多。白越棘在旁边的镇子上买了新衣裳,继续赶路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早喝茶的的白青山听着茶铺子里的人议论着,昨天青脚山下的打架的两位大侠,说的也无非是白越棘神勇,老道人失势。白青山还笑着和板着脸的何伯开玩笑,“我就说他是个厉害人的。” 何伯带着白青山在街上的巷子里转悠,白青山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茶,付过钱了。 “我还是谢谢他的。我不求何伯您出手,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还是受得了的,受点气儿不怕的。况且,我白青山,今年正十七岁,好好的身板,好好的脑袋。”白青山和何伯腿脚很慢的走着,茶杯被握在手心里,扎进皮肉里。 “我没事的。”白青山甩了甩手笑着说,“您去和他说说话,一个人走了一路挺不开心的。”白青山又说。 “听你的。”何伯说。 “我一个人转转。” 白青山,白家二家主的独子,七岁时睡梦大罗汉托梦,从天上拽了块地方,一一给白青山瞧那些个神仙。从先竹洲,大坷洲,到梧桐洲,越棘洲,耒月洲,白青山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就指着第一个,冒着白色雾气的神仙法身说:“就要那个的,别的瞧着晃眼。” 睡梦罗汉又扯起了一块天幕,又一一给白青山看着正身神仙,白青山瞧了瞧左边,又瞧了瞧右边,一一指过去,“我想全都要的。” 神仙们受的是香火,也只有香火见不得,瞧的最不像神仙。 佛家有戒律,贪字最是难入眼。 罗汉未言语,只是将左边扯下来的天幕塞进了白青山心口,右边扯下来的天幕扯开四瓣塞进了白青山双眼,双耳。心受人间苦,目瞧人间恶,耳闻嘈乱声。历来众多金刚选,只有白青山一人失了机缘。 罗汉扯开的天幕,雷声如注灌下,大鼓声如雷鸣般重锤白家小天地,于是就成了下白家,上白家。除非越过金刚境,此生难同路。 何伯扯着袖子走开了,白青山仍是一个人转悠着。等到日头下了山,回到了喝早茶的铺子,白青山拍了正睡的小驼子一巴掌,“赶路啦,赶路呀,快给少爷我腾一块地儿。” 马车继续北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大坷洲,齐阳山上,一个中年人站在没了顶儿的山上,想着远处的那个自家小辈就心里满是得意,自己这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个金刚境,怕他作个个啥。 生而选字为雄,狼虫虎豹敢作用? 今儿是个好天气,阳光温润,微风不燥。年轻时候就喜欢挑个好日子杀人的,好时节送你去个好归处。 就指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惊鸿处,“下来吧,仔细聊聊。”也不等答话,随手的扇子扔了出去,扇面画的是一颗椿树,树儿枝繁叶茂,结着大大的叶儿。梧桐树枝大干粗,题一行小字,“那年春正好,甜叶大梧桐。”于是,字儿也都扔在了天上,一横一竖就是了阶梯直直搭在中年人锦袍下。 “那我可就上去了?”“嘿嘿,总是得意的很,不好的。”自顾自说着,笑脸总是遮不住的。 中年人步履平稳的登上了最高处,“我开始啦?” “可千万别拦着。” 便大笑着指着头顶,天上。“我,白宗普,扶摇直上通九境。”专门挑了个好日子,就想着风风光光来一把,早早的站在了山上等着。 周围来的都是看客,八境通九境的大事儿可不多见。都睁着眼睛仔细看着白宗普一步一步上了通天梯,平平稳稳的站在了最高处,风儿从白宗普那面出来,闻着都是香甜。 大风吹打着白宗普的衣袍,发丝,天上的众人也都散的远远地等着,等一个生死。 梯儿蹬着光,没有散去,头顶乌云盘旋。未有答语! 看客里少不了几位平时不对眼的,那些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白宗普放心的站在高处,不怕死的尽管来试。 “我,白宗普,可否?”仍是指着头顶那片天,嘴角含着笑喊着。 “可否!” 乌云处炸开了雷光,椿树开始溃散,梯儿绕在白宗普身边打着旋儿,淅沥沥的小雨也偷偷绽开,齐阳山草芽挣开土石,树儿抽开嫩枝,若是见了这幅光景,谁能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开?”。 白宗普,扶摇直上通九境。 齐阳山的登山梯早早的换了新的,千金重的大金锭也能抬上来。 上白家,同天上各位大看客平平高。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路上,白青山睡了个好觉,梦见了油花花的大烧饼,梦见了香喷喷的牛羊肉。还梦见了一个算命的,中年人模样,掐着自己的大拇指关节处告诉自己娘亲,这位小公子是有大福分的。娘那时候还很瘦,笑的可开心了,给了算命的一个大银锭。娘亲还说,“青山最是好命。”。 谭苏一路上架着马车,等到白青山说自己饿了就找了地儿停了下来,小驼子拿着银钱跑腿去了。 “公子路上睡得可香了,嘴里净喊着大油花饼。”谭苏拉开了帘子,这是正下午,太阳只遮了小半面脸。 “是啊,可香了。”白青山说道。 “大哥是啥境界?打架厉害吗?我想学一些拳脚功夫。”白青山笑着问谭苏。 “行的,七境大金刚还是能给公子说道一点儿的。”谭苏栓好了马,从马车后面扯了草料放在两匹马头下面。 “学拳脚很苦的。很苦的。” “我想试试。想试试。” 白青山吃了饭就眼巴巴看着谭苏,等到谭苏酒足饭饱后,朝着谭苏深深鞠了一躬,“请先生赐教。” 小驼子看的愣愣的,挠着脑袋不知道这又是要闹哪样。 谭苏笑着盯着白青山,瞬间就站在了白青山刚才的落脚处,白青山倒飞了出去,胸口上印着一个大鞋印。谭苏走过去拉起了白青山,白青山喘着气儿,双手扶着膝盖半蹲着,刚吃了点儿就想吐。谭苏憋着笑,“再来嘛,我不知道该是多少劲儿的。” “歇一歇,等我歇一歇。”白青山抚着胸口,顺顺气儿。 白青山在马车下折腾了一刻钟,谭苏就坐在马车辕上等着。 “再来。” 谭苏又是抬脚,大脚直愣愣的磴在了白青山刚刚架起的胳膊上,白青山支着腿却还是半跪着倒退划了出去,膝盖上的袍子磨开了口子。又歇息了一会,“再来。”白青山沉声说道。 谭苏也不怕麻烦,别人都会喂拳,谭苏笑着喂了白青山小半夜的脚。 第二天睁眼就看见了何伯坐在车辕上同谭苏说话,小驼子买了四竹筒子青豆粥,喝起来甜甜的,养胃。还替这位衣衫褴褛的“公子”买了身新衣裳,大体上都是白青山那件模样。 吃了饭,四人就又上路了。每每到了晚上白青山就要去找谭苏请教一番,衣裳也是换了又换。 走到了临近北隳城,白青山终于是能挨上两脚才去歇息了,白青山很开心的同小驼子炫耀,“看我能挨谭大侠两脚,够厉害的吧。” 小驼子只顾着吃饭,也就点头,算是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再有些脚力就是北隳城了,现在在周围能偶尔见着路边烧焦的泥土,黑漆漆的趴在地上。 明儿差不多就到了,今天在一个镇子上特意找了客栈待着。 “老哥当真是有趣。”远处何伯亲自买了两坛子酒,趁着白青山拉着小驼子溜达,两人坐在客栈里,桌上放着热菜。 “吃饭,吃饭。”何玉树递给谭苏一双筷子。 两人路上还是有话的,今儿也没闲着,聊聊这说说那。 “他,白青山,下白家的二爷。”何伯说。“先前春潮湖边上被那小年轻拦着,先竹宫上想要这份交情,动了几个稍微看的过去的人给我家青山介绍,想要他落土扎根。那位小年轻,只要不死,铁打的先竹大宫,小时候跟在青山后面没少挨揍,现在却把青山揍了。”何伯喝了口酒继续讲。“我家少爷七岁时有机会受了金刚位,就是性子乖张,脾气难捉摸,就成了百十年来第一个有罗汉受位难登上的人。惨的一塌糊涂。” 谭苏只是听着,“我家就青山他娘亲一个宝贵闺女,那时候不管闯多大祸总有人挡着,可那次实在是挡不住的。小青山从此就要受尽苦头才能得的了一张半法,所以就让我带着他去梧桐洲那边学点,也是躲着点,算是从那时候就能受气了。” 何伯继续说,“和兄弟也是缘分人,让你在先竹洲上漏了脸面,就怕扰了兄弟以后清净。实在难对住兄弟了。” “没事的,我不在意那些。倒是谢老哥能同我讲些心事,我就孤家寡人一个,能撞上几个人说话就是福分。从当年下山开始,就再没脚力上去了。”谭苏脸上略带酸苦。“还是羡慕老哥的,能有一份牵挂。” “嗯,有牵挂。” 山上神仙苏玉树,揣着平常人的想法,就希望子孙平安,有本事好好活着。 “我,苏玉树,就希望我家小姐最后的这份希望不落空,能有个好好的活法,路他走便是,谁我都敢去拦着。”何玉树喝着酒,耷拉脑袋朝着桌子说,应该是喝醉酒了。 谭苏放下酒杯,看着眼前这位“山上神仙”,能走到这一步本就不容易,还是一位任情人。也是,从得了机缘入弥境开始,谁能没个几本书的故事讲?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过了正午,白青山和小驼子逛的满意,回了客栈。 白青山路上竟总是想起在坐船时买的那两只陆龟,自己的那只“威风无敌神勇霹雳旋风龟”,小驼子的小驼子龟。嘿嘿。“小驼子,买的那两只乌龟呢?你不会就忘在了那儿吧?” “我放了,就放在了下船的那边江上,忘了说给公子。”小驼子想了想同白青山说。 “那就好,我那只威风无敌神勇霹雳旋风龟,陪了我些时日的,公子可是个重感情的英俊人。” “嗯,重感情的英俊人。”小驼子点头,算是同意这个说法吧。 “大坷洲,我应该是没去过的。”小驼子说。“我真谢谢公子能带我看这些。” “还是不客气的。”白青山拍了小驼子一巴掌说道。 “以后去了我家里,要给你个好听点的字说给别人听,你自己想还是我帮你?”白青山眨着眼睛问。 “公子来吧。”小驼子无奈的笑了笑,白青山就喜欢琢磨这种事。 “嘿嘿嘿,懂事,懂事!”白青山拍了拍小驼子肩膀。 店里伙计端了吃的上来,先竹洲上特有的貒肉,貒肉肥美,是招待客人的好东西,在客栈里也就是买来吃的好吃食。何伯和谭苏在另一边屋子坐着,告诉小驼子吃过了。小驼子就和兴高采烈的白青山拿了碗筷坐的端正吃了,貒长得像野猪,小一点的野猪,在田地里就能见到,喜欢遭殃的都是庄稼。白青山吃的也就没有一点儿的旁的想法了,满满的为民除害。 越往先竹洲北边走民风差异就大了,先前走的那些个地方吃饭的时候有讲究,吃剩的骨头什么少有放在桌上的,但这里北边就不一样了,吃客们吃的兴起,就放在桌上也无妨的。就是苦了干活的伙计。 吃的高兴也就让小驼子拿了酒,小驼子给白青山和自己倒了一小点,还偷偷看了白青山脸面,“应该是没事的。”也就多喝了几杯。 白青山吃完饭,自己端了凳子坐在窗边。拍拍胸口,十几天来被踹了好多好多脚,重的轻的,或许是挨的习惯了,身子轻盈了许多。也是对的,那几天心里装了石头,吐不出来,被锤成沫儿就舒服多了。 还想起了前些天小驼子被人欺负,小驼子却没放在心上,自己记着了。小驼子是个受了气儿的人,性格出奇的好,从这些来说,白青山自认为是比不上的。春潮湖上的那些个想给自己强嫁的遇见过好几次,那时候比现在小了好些岁数,带着个小小的女娃娃牵给自己。白青山羞红了脸,就差跳起来揍人了,最后也没敢,躲在了何伯身后面。“不过不吃亏,还有人替我出气。”白青山心里想。资质确实差了许多,可运气好,撞上了秦先生,王牛,还算和王牛有点交情的,白青山心里得意。以后还是得稍微勤快点,要不然就只剩下受气了。 窗外有几个小孩子拿了铁环滚着,铁丝弯成的钩子牵着,白青山小时候也是玩过的,被人嘲笑了就再也没去过。两个小孩子齐齐的高,穿着布袄,袄只有袖子上颜色不一样,应该是知道小孩子抹鼻涕提前缝上去的。两个孩子好像在小声商量着啥,趴在耳朵边小声说,说完还一同大笑,约莫是觉着主意棒极了。 “小驼子,去转转有没有卖糖葫芦的,没有就买点酒回来。”白青山对坐在桌上看书的小驼子说道。 小驼子皱了皱眉,这都快五月的天儿了哪里还有这些,也没多说站起身子就买去了。何伯特意给了他银子,见着喜欢的也能买点,上次还给了他一本书。 街上应该是没有的,白青山坐在窗子边上刚好能看见小驼子提了酒上来。就又把凳子端在了桌子边上坐着,小驼子只给白青山倒了一碗酒,自己继续看书。白青山看向小驼子,“嘿,现在能找着那股子气儿四处游走了不?” “能了。”小驼子用手指在身子上点了点,约莫是告诉白青山气儿跑到这里来了。 “嗯。看何伯闲了就去找他问问,都记名了,不怕。”白青山说道。 小驼子心里还是有阴影的,那种大侠亲自对自己动手和看来的不一样,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白青山。“行的。” 夜也来了,这几天衣服去了不少,还是开心的,走在街上的姑娘们,好看的姑娘们也越发好看了。白青山在床上躺,睡这都不对劲,但还是压着身子睡着,心里不知怎的想学拳脚功夫。 终于是深夜了,白青山就买了两壶酒站在谭苏门前,酒先放在脚边上,把衣服收拾整齐了才拿起酒,扣了门。 “嗯,进来吧。” 谭苏并没有睡,在桌子旁坐着。 白青山进门,另一只手关了门。将酒放在桌子上,对着谭苏抱拳弯腰,“我想学先生的拳架。” 拳架,一个大武人练了多年,总是从先前长辈那里学来的,东边一撮西边一缕,照着自己最舒服的使气儿方式自己适用套路,这也是“师傅领路,修行在自身。”的道理了。也就是拳脚师傅不会太多的教拳架的理由了,自己用的舒服,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白青山曲着身子等着,谭苏也乐的开心,轻轻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碗,美美的喝了一大口。便站起身子,等白青山反应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客栈上边的一小片天上,天上有月亮,月亮下的客栈屋子看起来就一点大小。 谭苏手里还端着那碗酒,扬起脖子全倒了进去,顺手把酒碗扔在了房里的桌上。曲着胳膊架起双手,左手握拳,拳心向上,右手也是一样的姿势,就像是打擂的时候武夫用双臂护住脸面和胸腹一样,只是这个两双手靠下,离脸面远了些,像是只能护住胸腹。 隆起身子,膀子架的高高的,朝天上砸了上去,凭空生出的拳印砸的高空中的大风换了风向,就像是天上缺了个大口子,风啊云啊往里面灌着。 谭苏伸手摁住白青山身子,和白青山一同往天上看着,白青山只觉着头顶上的黑窟窿像是要把自己的血肉都嚼碎了吃进去,身子被大力推着往里面走。谭苏笑着问白青山,“俊不俊,厉不厉害,想学吗?我教你。” “嗯。您教我。” 等到天上的窟窿散了,白青山站定了身子想着刚才谭苏的一举一动。闭着眼睛想着,也架起胳膊,隆起膀子,朝天上砸去,除了高处的风声,什么也没有。白青山没有气馁,又试了两次,一旁的谭苏看着白青山,深吸一口气,原以为他很聪明的。 “我再试一遍。”谭苏又摆起拳架,这次并没有出拳。白青山看的仔细,想把这些都看在脑子里,记得死死的。风儿从拳边上划过,偏着头摇摇脑袋,仔细想着,就一直想到了眼睛觉着有光刺进来,远处能看见太阳起身,对整个天下说了声“早”。 旁边没人站着,自己就收了收袍子,不知道从啥时候,胖子能蹲下坐在地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北隳城 北隳应该不是城的,一大片的地界连着,今早出发的小镇子算是刚刚进了城吧。谭苏架着两匹马往回走了,也没跟白青山打招呼。 “小驼子快跟着我,这地儿乱的很,一个不小心歹人从后面把你掳了去,那可就是相当惨了。” “说真的哩,少爷我啥时候骗过你,北隳这地儿最不缺的就是歹人。” “你看那边,对对对那边林子里肯定有不少的匪人藏着。”白青山指给小驼子看。“我可听何伯说了,这里的那些掳人的要的可都是大价钱,咱们家穷,到时候肯定能省就省了。” “别这样瞅我,瞧瞧你那俩小眼睛,跟吃完饭脸上占了两颗米粒儿一样。那歹人可狠了,何伯还说他们要不到钱就撕票,就是把人带到一处没人的地儿那啥了,在把脑袋给寄回你家里去。你可跟紧了,要不然我回家看见你的脑袋不得哭死,做人不能太自私,要替你家少爷着想。” 白青山好像没了马车就收不住话匣子了,小驼子越发想念那个养两匹马的谭苏了。 走了整整一天,太阳光斜着淌到了眼睛里,一天的脚程却不太累的。“我小时候的弹弓都是何伯给我做的,你玩过没。”小驼子摇摇头,“嘿,可怜的小驼子,弹弓都没有玩过,真羡慕。”白青山咬着嘴唇,像是真的可怜小驼子一样。 三个人找了路边上一间屋子歇息,刚开始偶尔能碰见屋子,有的住人有的不住人,不住人的院子里杂草生着,荒废着,到现在走了半天住人的屋子变的多了,不住人的少了。 小驼子借着月光看书,想把何伯给的书趁早看完,记住。白青山就站在边上的院子里摆弄拳架,认真的摆弄着。何伯找了片地儿,扫了扫尘土才坐上闭眼歇了。 小驼子该是读到生涩处了,皱着眉头思索,咬住了嘴唇。看看白青山,又看看何伯,不太忍心打扰他们。就停了,看着白青山摆弄拳脚。过了好一会,白青山停了手,就拿着书想找白青山问问。“少爷,这句怎么想的来着?没见过的。” 白青山还没接过书,“嘿!这都不会,来,少爷瞧瞧。” “野凫水,檀颈赩衣。嗯,是生僻了的,就字上看说的就是野鸭子玩水了,但这书上应该说的是穿仙履,回首看人间了。”白青山说道,还看了看一旁的何伯。 “嗯,差不多的。”何伯说。 “瞧瞧,你家少爷对你多好。”白青山在小驼子后脖子上轻轻拍了两下。 “嗯,少爷读万卷书的。” “嘿,那可不。” 白青山笑的可开心了。然后忽的想起了什么,“嘿!我可有个好名字了。”白青山先前就答应着帮小驼子起个好听的名字,要跟着自己姓白的好听名字。 “凫这个字儿就挺不错的,在添上个好彩头,嗯”白青山摸着下巴想。“好,就叫白凫图,你觉着呢?” “嗯,少爷肯定比我想的多的。” “好,白凫图哎,好名字呦。”白青山笑着说。算是歇了半刻,就继续摆着拳架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春潮湖边上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早上开始娘亲就带着小姑娘,告诉她要搬家咯,搬到山上去住山上可好玩了。春天里有花儿,树儿,草叶尔,夏天里也不怕日头,还能抓蝉。秋天里能拿着扫把扫黄了的叶子,冬天就能穿的暖暖的从高处坡上溜下来,很好玩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答应了。趁着娘亲去收拾东西,自己也想收拾“东西”。便拿了个小罐子,从家里的那口水井里打了水,一溜烟的跑到了春潮湖边上。 将罐子放在了湖水里面,“嘿,我娘要带我搬家了,应该是和我爹商量过的。走走走,我舍不得你们两个,把你们带上吧。”小姑娘朝着水里说,想叫连个小“玩伴”同她一起去。 红色的小水蛇和青黑色的小陆龟冒了脑袋尖儿停在小姑娘面前的水里。 “嗯,要想想啊?也是该好好想想的。”小姑娘蹲在水边说道。 “是去山上住的,那儿估计是没有这么大的水处的。”小女孩皱着眉头想着,想想一个好主意。 “我娘亲最疼我了,肯定没事的。”小姑娘拍着胸脯给他们俩保证。 小水蛇和小陆龟就进了小姑娘带着的那个提前装了水的罐子里,小姑娘很开心,以后总是能找一处地儿说话的。就抱着罐子跑到娘亲面前炫耀,娘亲也答应了,容许她带着这两件行李。 坐在马车上,马是爹提前买的,加了架子车就拉着大包小包上山了,听说路上挺远的。爹是个大高个子,反正小姑娘就是看着爹个儿高,喜欢穿一件青色的袍子,爹脸上有点儿黑,干活的时候晒着了。还有爹答应给自己做一个小书箱,说是山上有竹子的,爹可是这附近有名的木匠手艺。小姑娘越想越开心。太阳渐渐下了山,靠在娘亲腿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山上,先竹宫的大雨师等着远处的那户人家来,男的是他们村子上有名的木匠,女的是男的的媳妇,男的长的模样不俊俏,媳妇倒是乖的很,还有个乖女儿。雨师是接了消息要等着的,自己在外面等,大宫坐在屋里面等。先竹宫和力牧宫都有雨师的,专为照顾洲上的大小河流,先竹宫上的这位雨师厉害些,能干两个人的活儿,就分担了大坷洲上的事来干,雨师都是一身青色的袍子,有的青色深一点,就像是一池潭水那么的青色,那么的深色吧。 看着太阳已经下到半山腰了,站在外面等了许久的雨师伸长了手臂打着哈欠,看来今儿是等不住了。 路上小女孩饿了,爹就拿着鱼竿,带着她和娘钓鱼,爹钓鱼,她和娘就蹲在边上看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青山在院子里折腾到了半夜,自己找了块石板枕在身下睡了。第二天还满是埋怨,自己的弥境体魄应该不是真的,要不然昨夜里冷风能疯了一样的往裤腿里钻? 三个人起了身子继续走着,按照刚才小驼子问的话,北隳城还应该是远的。没吃饭就一直直挺挺的走,白青山很不乐意,但总是有盼头的,能瞧见大片的苞米地,前面应该是人多的地儿。扶着小驼子踏了一步又一步,觉着路真的漫长。 这是个小村子,村子就一条街道,两边横着屋子,还都是木头盖的,盖的和前面镇子上的一样阔气。两边有做生意的摆摊,有小茶馆,酒肆,还有个让白青山朝里面观望了挺长时间的名叫“春意阁”的地方,终究还是挠着脑袋走开了。 找了一间客栈待着,一路上没见着过马场,马在北隳本就是稀缺物。 客栈盖得挺不错的,精致,干净。小驼子很伤脑筋,按照白青山的说法,原以为北隳是个少人住的偏远死地儿,见着了却不是那样,路上挺多的人,也都活的好好的。就特意找伙计打听,伙计说这里就是北隳能靠里面的地界了,大多数能带着些家当来这儿住着,有银子了就要好好活,就有了花钱的地儿。没有银子的就要想办法好好活,于是就有了干活的,种田的。小驼子听的明白,这越往里面走,可能就越是住的有钱人了,当时肯定带了许多银子来的吧。 吃了饭就又带着小驼子闲溜达去了,小驼子本来不想去的,白青山一直在屋子里胡乱的喊不知道哪里学的小曲儿,没办法就跟着去了。 小村子也没啥逛的,偶尔能见着稍微上了年纪的小院子,青砖青瓦铺着,在从院子里伸出来一几枝结了嫩叶的树枝儿,确实是好看的。没有太长的巷子,有的就是走几十步到了尽头,或是左转或是右转能看见另一条巷子。有小孩在巷子里面玩,见了生面孔也不好奇,不是白青山待了好些时间的帽儿乡,孩子们见着马车就想追赶,胆子大的还敢捡个小石子扔一下就跑。走的这些时日,就今儿瞧见这里像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转悠的够久了,白青山和小驼子就又一路问着道儿回客栈了。 北隳少有当家的,一个小镇子上小村子里能有一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当家的,原主儿很少,搬进来的人多。但还是算有规矩的,偶尔有不长眼的就会被敲打,闹出了事儿还可能丢了性命。最大的当家的叫千山,名字熟悉,白青山认识的那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能见着的都是好看的 天渐渐亮了,公鸡打鸣让白青山提早了了睡梦,天儿亮了,等到白青山拿着热包子吃的时候天亮的发烫。 包子又大又圆,就是卖的贵了些,一个包子就要半文钱,肉馅和着韭菜,却还是很香的。 包子摊前面一点就是卖家的桌子,白青山还要了蘸的汁子,汁子是大辣椒面和着醋水蒜水,不太能吃辣的白青山却放了许多辣,按照店家的说法,那样吃才香。小驼子和何伯却吃的津津有味,两人都是不太忌口的。 包子摊前停了叮叮当当的一驾轿子,轿子大红锦缎遮着,轿子落下,帘子上的流苏就搭在了地上。抬轿子的是四个壮年人,有一个就站在摊子前面盯着刚刚出炉的那一屉,冒着热气,几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汉子看的眼花。 “嘿,小子。来给我拿两屉包子。”汉子嘴角有块伤疤,一直到颧骨处,面相确实是凶的。 “行嘞。”卖包子的是位年轻人,瞧着也就像是刚刚抱上孩子的那种人。“您要汁子吗?蘸着汁子吃,好吃。” “不用的,不用那么讲究的。” 店家就递给了两屉包子,搁在一个没人的桌子上。汉子先拿了一个咬在嘴里,然后端起来分给那三个人。说来也是奇怪,剩下的三个人就站在轿子边上,未曾挪步。一人拿了两个就吃着,汉子拿起另外一屉,继续站在轿子边上,等着吃完在递给他们。 帘子掀开了,探出脑袋的是一位丫鬟打扮的,头发梳结成对称的髻环,模样小巧玲珑的,长得漂亮。白青山吃着包子格外注意了两眼,其实周围许多人也都注意了几眼。“小姐说,她也想吃几个热乎包子。”丫鬟打扮的漂亮丫头声音伶俐,好听。 “行的呢,我再要一屉。”汉子盯着手里拿着的那一屉,有的包子上沾了手上的泥土,怕小姐瞧见不好,蛮不好意思的说。 “哎,小子,再拿上一屉。”刀疤脸的汉子说。 “您可是要等一下的,放进去一会了,马上就能吃着。”店家笑着向汉子说。 丫鬟努了努嘴,“高大哥手里拿着的不是嘛,要是不够吃你们再拿。” “我们几个手上脏,不好的,不好的。”汉子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碍事的。”另一个声音从轿子里响起,声音婉转,语气柔柔糯糯的。 那个高大哥就把整个屉子递了过去,屉子里还有四个包子,冒着热气儿。丫鬟接着了,放下帘子又听不见声了。 等了一会,卖包子的店家问了,“大哥还要吗?刚蒸的。” “要的,要的。”汉子笑着接过了屉子。 几个人没一会就吃完了,汉子结了钱就站定了等着。 小驼子和何伯也吃完了,就等着白青山,白青山就是觉着不够吃的,正吃着最后一个。小驼子结了钱,白青山嚼完了最后一口,起身伸了伸腰身,咽下去后再抚一抚肚子。没在坐下歇息就走了,这会儿清清凉的,还有一点冷的。 白青山刚抬脚一会,轿子里就递出来了屉子,四个汉子就继续抬着轿子,走的也是刚才白青山走的方向。 周围都是修好的路,大道儿宽敞,四个汉子脚力极好,不一会就缀在了白青山身后百十步的距离。白青山往身后看,偷偷瞟了两眼,轿子做的细致,也够大,木头应该是楸木,木头轻,不易变形,也耐的了水,受的了漆料。 白青山就拍拍小驼子,“嘿,你说那丫鬟长得好看不,够不够当你媳妇的模样。” 小驼子嘿嘿笑着,“够的,够的呢。” “呦呵,少爷就是说说,人家哪里能看得上你这小模样,就这般高一点,不行的。”见小驼子只是笑,眼睛转了转就又说,“嘿,你还不信,姑娘家肯定都是喜欢我这种俊朗的高个子,你还小,不懂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唉,年轻人啊。”白青山故意停住,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小驼子肩膀上。 轿子渐渐走的近了,白青山也就住口了。白青山故意走的快了些,想和轿子一并走着,就拽了拽何伯和小驼子衣角,示意跟上,路上也没太多的人,清早的,都歇着呢吧。一边,和白青山挨着的两个抬轿子的汉子就看了看这三个同是路人,就有那位姓高的“大哥”。 高“大哥”气息沉重,一口气能用五六步的距离,刚才隔得远了,近处瞥一眼,就能觉着“大哥”浑身气势惊人。 三人没有太多的言语,那一边更是闷,没人说话。白青山偶尔抬头瞧着身旁的两个汉子,当四目相对的时候白青山就忍住打招呼的那股子气儿。 走了两个多时辰,轿子上有了响动,“几位大哥歇一会再赶路吧。”听声音应该是那位正主说的话。 “哎,来,兄弟几个去前面落脚歇息一会。”汉子答应着,有抬头仔细瞧了瞧前面的地儿,指了一块路边开阔处说道。 白青山三人继续走着,还是和轿子并着走了一小段。等到了汉子指的那块地儿,几个抬轿的汉子稳稳地停住,落下轿子,帘子也被掀开了,丫鬟伸手搭着帘子先走了出来,里面的正主也就被白青山瞧见了。嘿,长得可真漂亮。白青山没忍住,好几次挪了脑袋,偏向那边看着,姑娘还抬起眼瞧见了白青山,尖尖的下巴,小嘴,高鼻梁,大眼睛,一对眉毛更是细细的翘着。白青山也就转了头,悻悻然的收了眼。嘿,确实好看嘞。 几个汉子瞧见了主子的眼神撇到了白青山那边,就抬眼看去,那小子幸亏早早的收了眼,要不然被这四双眼睛齐纠纠的瞪一下可就不好了。 那位小姐模样的女子穿了件蜜合色的衣裳,微黄带红,看起来暖融融的。 白青山走了几百步,就拉着何伯和小驼子非要歇一会,自己找了一块长了几颗小树的地儿,找了石头垫着,靠在树上。“嘿,瞧见了没,那姑娘长得真好看。” 小驼子没扭头去看,也就没说话。何伯就笑着问白青山,“少爷又是找了能过日子的姑娘?嘿,前些天不是在一间庙里,还有那船上都遇见了吗?虽然咱们家家大业大,这样下去可是不好的。” “嘿,没有的,我哪里说过这些话。”白青山撇撇嘴说。 “少爷是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估计再有个一年半载少爷就哭着喊着娶媳妇了。” “我才不信,想我白青山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不愁娶媳妇的,不愁的。”白青山说。 “那就好,那就好。”何伯平时很少和白青山斗嘴,都是小驼子偶尔结一两句,小驼子今天见着了也乐,嘿嘿的笑。 “别笑,你懂个啥。嘿,还笑,快点给少爷我憋住了,快点地” 何伯看着白青山这样,挺开心。少爷长大了不少,能厚着脸皮请教别人一些拳脚功夫,被人惹恼了也能沉住一大半气,懂是非,知情理,不开心了就是不开心,活的随性,最主要的是眼光好,估摸着自己就能找个媳妇了。 那边的姑娘下了轿子,自己站在路边上向远处看,北隳这地儿平坦,高大树木也少,放眼看去有大片的田地,中间三三两两夹着几间农舍,还能看见远处的天上有云朵,透着光,姑娘大胆的伸了伸懒腰,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气,外面的天下就是好看。站在身旁的丫鬟像是瞧的习惯了,几个汉子都偷偷把脸转向一边。姑娘脸上泛着光彩,“高大哥,还能有多长的时间到啊?” “再能赶四五天的路程吧,不远了的。”汉子说。 “是呦,不远了呢。”姑娘声音确实好听,本就是南方人家,北上,是要有些重要事情的。 南方的姑娘稍微放松了身子骨,在边上走了两圈就进了轿子,“你们再歇息一会吧,你要是想透透气儿就多站一会。”姑娘先是对着四个抬轿的汉子说,又和丫鬟说。自己一个人进了轿子,丫鬟帮着掀起了帘子,自己站在外面走走活动腿脚。本来是轮不到自己坐轿的,小姐想着路远心疼她就让她和自己坐在轿子上,四个抬轿的“大哥”也客气,说“不碍事的。” 进北隳城的一路上没撞见些做买卖的,除了小姐和自己偶尔吃点,几个出力气的大哥都没有吃过顿正经的。丫鬟还是很谢谢几位“大哥的”。 轿子又抬起继续赶路了,走了几百步,抬轿子的汉子就有见着了白青山三人,就是刚才盯着自家小姐看的那小子,嘿,胖子。 白青山又坐了好大一会继续歇息,深吸了一大口气,想着要赶路就挣扎着站起来,自己不太怕走路费脚力的,就是站起身子确实得准备准备力气,攒够了劲儿站起来。 “小驼子,你咋这么不上道儿呢?看看人家,懂得端茶倒水掀帘子,你也学学啊。”白青山伸手戳了戳小驼子,不解气,从小驼子肩膀上用胳膊稍微使了力气压了压。 “嗯,晓得了。”小驼子很认真的答应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起开,别扶我 路还是继续走着,等到了下午,三个人进了一家客栈,嘿,你说巧不巧,那一间红轿子也在店外停着。 白青山三人进了客栈,伙计立马给安排了住处,白青山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小驼子则在桌子上看书,何伯仍旧是自己一间屋子。 歇息够了,白青山就拉着小驼子和何伯要吃点东西。 三个人点了好几个菜,客栈里的的堂子很大,都是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吃饭说话,偶尔一两个自己拿着酒杯吃着饭菜的。 “嘿嘿,你们刚才瞧见了没,那个穿着锦绣袍子的大闺女,长得可真漂亮。”白青山左手边不远处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圆脸汉子,笑的可开心的对几个同吃饭的人说。 “瞧见了的,就那姑娘身边有四个抬轿的,瞪了你几眼那个?狗眼珠子就知道瞎转悠。”一个坐下,都能看得出身材高大的人说。一桌子人哄笑着,仿佛看见了圆脸汉子被瞪了一眼那没出息的样子。 “嘿嘿,就是看姑娘长得漂亮,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嘛。”汉子尴尬的笑着。 小驼子轻轻的朝白青山撇撇嘴,“少爷好眼光,那位大哥也是好眼光。” “嘿,你还敢取笑我。怎么?俗人就入不得你的眼了?”白青山吃了口菜反问道。 “没有的,就是看少爷英俊,夸赞少爷。” “哼,用得着你说,我这俊模样可是被那姑娘狠狠的剜了一眼。不行,吃亏了,吃亏了。”白青山急忙的吃了几口菜,仿佛要把姑娘看的那一眼补回来。小驼子就没继续接下去。 “咱们这样的走法,不知道还有几天的路程呀。”白青山问何伯。 “嗯,再有两三天吧。我之前问过了,出了这镇子前面是一片连着的小山岗,得半天的路程。” “再有两三天呦,走到家门口了,真难呦。”白青山自言自语的说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客栈里,二楼,隔着白青山和小驼子那个房间的不远处姑娘李俶和小婢女在屋里坐着歇息。再过几天姑娘就整整十九岁了,桌子上放了几个小包袱,小木盒子,里面的小玩意都是姑娘喜爱的东西。家里有了变故,父亲就让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伙计送女儿出远门,行了快三个月的路程,过几天应该是将到了。 “瓶儿,把床铺收拾收拾。”姑娘拿了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了自己喜爱的那个小的紫色的夜明珠玩着。 婢女名叫瓶儿,小时候就是服侍自家小姐,直到现在。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取了张红色的毯子,毯子应该是兽皮之类的,看着很薄,红色的皮毛。自己家小姐身子不好,老爷怕着了凉,给小姐随身带的一张毯子。 婢女收拾好了以后就被吩咐下楼找些吃的,那四个汉子就住在隔壁,姑娘门口还站着一位,四个人轮番换岗。 四个正壮年的汉子不太能见着自己小姐,小姐性子孤僻,不太喜欢和人交谈,一路上也和他们说的不多,但小姐性子温婉,从不发脾气,待人也善良。 姑娘李俶路上想自己的家人了才会拿起这颗夜明珠仔细看,小时候娘亲送给自己的。 坐在楼下的人见了婢女下了楼,都抬眼张望着,看看婢女身后的楼梯上会不会再有人,没看见,又是一阵唉声叹气,但是婢女也长得好看。 “嘿,小驼子,可别再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了,人家哪里看得上你呦。” “我没看的,是少爷一直盯着看。” “狗屁,狗屁。” 随后的好一会,婢女端了木盘子上楼去,上面搁着三个菜,一碗粥,还有三个馒头。菜是青竹笋拌的些叫不上名字的红的绿的,一份热腾腾的泛着油花的貒子肉,还有一个汤,粥当然是北隳最多的大玉米粒儿碾细了熬得。婢女很熟稔的帮着小姐安排好刚拿出来的那些小物件的去处,镯子,珠子,木刻的葫芦,小指头长的一节木棍小姐就坐在桌边等着,等着瓶儿和自己一同吃饭。 “小姐,我还是很喜欢出来走走的,看了好多好多的有趣事儿。”瓶儿边收拾东西边说,“就上次咱们过的那个湖,我还能记起来有一个好像被人打了的小傻子笑着非要给你递过来一枝花,还说啥来着?” “姑娘最与香花配。”李俶青青说道。 “嘿!对的,说完就被高大哥揍了。哈哈哈,我还想的起来那人的可怜模样。”瓶儿笑了一会,收拾好了东西,坐下来和自家小姐吃饭。 两位姑娘都吃的很慢,小嘴儿咬着馒头,轻轻喝着粥饭,丫鬟喜欢吃竹笋碟子里的小菜,偶尔加一口肉吃,性子温婉的李俶则是偶尔加一口青菜,两人吃饭时很少说话,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饭吃完了,李俶并不想早点睡去,就吩咐着瓶儿打开窗子,夜里有凉风,瓶儿给小姐拿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自己站在边上。 李俶就这样抬眼望着这个小地方,在家的时候就听过的,这儿是一片没人疼爱的地界,大大小小的势力一同看管,官府好像也默认了。夜里的小镇子上飘着雾气,烟气,烧火做饭睡炕的和喝酒吃菜的人家一同拥有这里。 吃完饭上了楼,白青山本想站在屋里练练拳脚,也左脚刚刚使劲木板就嘎吱的响,让小驼子下楼去买酒,自己打开窗子换换气儿。 于是在楼下的空地上,能看见两个窗户透出光来,李俶转头看向隔了两间屋子的那个小伙子,小伙子也看见了李俶姑娘,“嘿,我见过你的。” 姑娘蹙着眉,对白青山点了点头,“嗯,见过的。” 白青山觉着整个人都有精神,站的端正了看着窗外。小驼子买了酒,拿了两个碗,给自己和白青山拿了凳子两人一同坐在窗前。倒了酒,白青山喝了一碗,吸了一口气,“好酒。”不知道说给小驼子听,还是旁边那两位姑娘听,总之看起来就是豪气。 小驼子喝的小心,一路上喝了些酒的,也就稍微仔细尝尝,点点头,可能自己没少爷尝的多吧。 夜里有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月牙弯弯的翘着,像是夏天夜里的吊椅,能被人轻靠。姑娘站直了身子,朝着月亮施了个万福,灯火照映,窗下的影子也就欠着身子施了个万福。关了窗,想歇息了。 白青山和小驼子还是一碗一碗的喝着,不知怎么,今夜酒量欠佳,喝了四五碗就觉着有些醉了。“嘿,小驼子,你说少爷我以后会不会是一位大侠,娶漂亮媳妇的那种大侠。” “会的,少爷肯定是大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越棘在路上走了好些天,对于自己上次的“扬名立万”小伙子心里没一点感觉,自己家里人被欺负了,打回去是应该的。 这次是走到了一个小镇子上,自己一路上净走的是没人的路,选好了方向,走到哪里算哪里。瞧瞧自己脚上穿的鞋子,鞋底儿已经能瞧见白白的脚底了,就打算再买一双,奶奶说了,“男人出门在外得体面。”。 镇子上有许多卖鞋子的,草鞋,千层底儿的布鞋,绣着画的白鞋子,还有姑娘家的绣花鞋。白越棘不喜欢穿白色的,应该是不喜欢的,挑了个黑面儿的千层底布鞋,试了试,正合脚。 “多少钱?我就要这个。”白越棘问身前这位胖胖的,脸面油油的中年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里面绿豆大点的眼珠子。 “对公子是不收钱的,不收公子的钱。”这人说。 “不要钱可是甚好的,做生意就喜欢你这种大气人。” “我们家公子也喜欢送送远道而来的朋友,特地叮嘱我不要钱的。” “嗯,你们家公子也是好人。” “那可不。” 白越棘刚出了镇子,天渐渐暗了的路上偶尔一两个人,对面,镇子的大拱门下就站了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那人穿着锦绣袍子,白色的,上面蓝色的线穿穿引引,勾了几颗小树出来。 来人朝白越棘拱拱手,“先竹宫上非要我送送白大哥,白大哥,咱两可说好,不能伤了和气。”白越棘歪着头仔细瞧着,也听着,心里满是不愿意,“嘿,我不认识这人啊。” “嗯,先竹宫的。”白越棘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早早的就停了白大哥的名气,今儿见着,果真英雄气概。” “是吗?我就长得那么英俊?”白越棘捏着自己的下巴问道。 “我叫单贵。” 白越棘不想和他多说话,乘着风儿飞到了天上去,单贵也在路上没了身影,只有卖鞋子的掌柜的站在店门口望着,“嘿,厉害呦。” 等到白越棘站定了,从背上取下那把长刀,“你知道不,我这刀前几天刚磨的,利索着呢。” “嗯,刚磨的。”单贵接着说。 白越棘弯下身子,双手持刀,低着头,只想一刀把这个学自己说话的人劈下去。 单贵,双手个掐了个印儿,手印是自己前些年学的,左手七宝骞林右手三山决,两手的小拇指搭在一起,举在身前直直向白越棘推去。七宝骞林主攻三山决主守,自己来时候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虽是寻常的道家手印,用的人不一样了效果也大不相同,挨一刀心里还是有底气的。 白越棘仔细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微微转了转刀刃的朝向,大呵一声就劈了出去。但还是觉着不解气,又前冲,向着眼前的那位先竹宫上的送客的又劈了两刀。 单贵又连掐两个三山诀,双手死死地挡在身前。 白越棘继续赶路了,单贵从天上冒着烟儿掉下来,砸在一处小山坡上,卖鞋的掌柜急忙去拉起来。 单贵坐在地上,垂丧着脸,“我还特意说话硬气了些,还以为能顶住一刀的,天杀的,劈了我三刀。” “少爷别气,是这人不守规矩。” 单贵大喘了几口气,指了指卖鞋的掌柜,要不是他说自己比白越棘英俊,自己怎么会被人打的从天上冒着烟儿掉下来。 气急了的单贵把卖鞋掌柜的手打开一边,“起开,别扶我。” 小胖子掌柜满脸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轿子赶了个早就要走,瓶儿拎着几个小包袱抱着盒子跟着自家小姐。李俶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姑娘随身带的衣服不多,偶尔买两件还是够换的。姑娘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露水湿了树枝叶,天气清爽。 白青山昨夜喝的有点醉,今儿没赶早起,何伯和小驼子坐在楼下吃了饭,小驼子还特意给白青山买了个大饼留着。 等到太阳出山好一会,白青山才坐起身子打着哈欠,“啊,小驼子,你今天可是比少爷我早啊。” “嗯,我下次注意。” 两人又等白青山喝了碗热汤,吃了饼才走,白青山看起来精神头很足,话也多。 出北隳的这条路就这一片修的不好,山岗凸起,路就修的左弯右转,路上已经能看见偶尔早开花的树,茕茕的一片异色,格外的瞩目。 山岗多石头,也有人载山岗上开了荒,种的是花椒树,花椒树是黑的树枝,结着小小的圆的粒儿,花椒树的叶儿闻着清香,也是能用来做一些吃的的。 “嘿,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厉害的人。”白青山突然说道。 “那天我在王牛店里吃饭的时候,就有人讲了个好玩的事。那人穿了个猎户模样的衣裳,嘿,腰间还别了把刀。喝了几碗酒就在那讲,说他家那边出了个神仙般的人物,也是打猎的行当。”白青山撸了撸袖子,“说那人长的是高大威猛,体魄惊人,也有一身好拳脚。”白青山嘴上说着,还用学来的拳架子比划着,“那天和人在麦场山喝完酒打赌,赌他能一口气儿把石碾子抱着绕麦场转一圈,兴许是喝多了,果真抱着石碾在百十步的麦场上走了一圈,嘿,真心的厉害。”白青山说的开心,还拍了拍小驼子的肩膀,小驼子和何伯也耐心听着。“这些都不是最厉害的,猎户冬天上山打猎,别人都是几个人,他就一个人上山,每一次都满载而归。村里的那几家猎户见了也眼红,有一天就悄悄跟着上山了,那人就是自己一个人,背着把刀,拿着酒壶,打着了小的兔子啥的就挂在树上,大一点的剖开了肚子,扔在地上。看的偷偷跟上去的人都不知所以。” 白青山像是还在想,想那天那人讲的,“然后,有的闻着血食味儿来的,山豹子,狼,都能杀了,偷偷跟上去看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人就凭着赤手空拳能把两人长的猛虎撕裂,咣当一拳砸在狼脑袋上也是一个血窟窿。等到天快黑,周围也没啥敢上前来的了,偷看的本来想着跑路,怕被发现,就一直蹲在雪地里。” “等到那人杀累了,扬起脖子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天上忽然就黑漆漆一片,飞下来一个翅膀有草房子那么大的一只大鹰,大鹰也不啄他,先是把地上那些血肉全吃了,就眼睛直勾勾的向偷看的那边看去,几个人吓得把腿就跑,回头却只看见那人骑着大鹰,瞬间在山顶上没了踪影。”白青山说完点点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有这种人?”小驼子问,“应该是得了机缘入境了吧。”小驼子自己有答着。何伯给小驼子的书,大部分写的是各处山上奇闻,有真有假。入境这种事,则是跟在白青山跟前,听了也就记住了。 “有的,有可能得了机缘的。”白青山说,然后看向何伯,何伯示意白青山停下脚,三个人找了一片地儿坐着。 “少爷自己说就是了。”何伯也想听听。 “前些天被人在春潮湖边揍了,我就一直想着,嘿,他可是先竹宫下任的大宫,我一个二境小痞子怎么打得过人家,豁出去命估计也伤不了人家。在到后来遇到谭苏,七境的大武人,只要有机会拼死了也会和何伯您一样看到天上的光景,拳脚功夫可有多好?可要是没了境界能不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骑着大鹰?”白青山语速很快,眉毛皱成一团,“我估计他是不能的,能被拍几爪子再站起来都难,可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从和人赌气提起大石碾,张着一口酒气,得了机缘。然后杀生,招引灵物指路,就这样成了神仙。嘿嘿,我也学的来。”白青山说的不明所以,小驼子挠着脑袋仔细斟酌。何伯笑了笑,自己家少爷就是厉害。 白青山也得意,那人从麦场上提起石碾是意气,何伯从葫芦山上扔飞了大碾,是崔家人的意气,白青山从春潮湖上扔起来的大碾,是自己的意气。自己没那等机缘,就学学人家,照搬也行,管他故事真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先竹宫上今儿终于等来了那位人物,找了许多关系才商量好的,先托付着先竹大雨师的身份。 汉子在山脚下停了,马拉着架子车走了好些距离,今儿算是到了。媳妇抱着自家闺女站在汉子身前,媳妇本来就窈窕,个头高,兴许是自己年轻的时候长得颇好看才看上自己的吧。汉子名叫安才,春潮湖边上的最厉害的木匠。 给马解下套绳,自己拉着车子就上山了,山上阶梯陡立,汉子就双手拉着也不吃力,山路本就是为山上人准备的,今儿赶巧才来着三个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 马车就那样“腾腾腾”的上着阶梯,闺女也听话,怕累着娘,自己下来让娘牵着手上山。 “爹,你说山上有咱们家好玩吗?”闺女问着。 “好玩啊,爹年轻的时候就带着你娘逛了许多山,山上有许多好玩的人,爹还能给你做个小书箱背着听先生讲课。” “嗯,我可羡慕狗娃他们了,怪想念他们的。”小姑娘说着,又悲伤了起来。 “嘿,我还忘记了,这山上有山楂,还有桃树,到时候再给我们家秀秀栽几个葡萄树,秀秀最爱吃葡萄了。” “是的呢。” 安才的媳妇就拉着女儿的手,笑着看着爷俩说话。远处的大雨师看的满脸羡慕,安才这个粗人倒是娶了个好媳妇。 现在仍然是大雨师的谭蔡周边站了许多人,穿戴整齐等着将来的大雨师。 谭苏渐渐登上了山,山上是一处平地,登山的阶梯尽头站着两个高高的石柱子,柱子上刻着文字,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入眼的是几个大殿,周边就是山路蔓延到山后面,还有几处铁索桥横在附近的几个山头,云蒸雾绕的神仙景色。 “瞧瞧,还是气派的吧。”谭蔡站在一边单手向后请三人近一步。 汉子走在前面,媳妇和闺女走在后面。“嘿,可别骗我了,你们那几间草房子我可是见过的。” “没事,木匠上山了,修修就好,修修就好。” “那可不行,我家闺女就喜欢住大房子。” “以后就随你建了。” 四个人一同来到殿中间,殿上并没供神仙金身,只有许多幅长卷轴画挂在墙上。安才把闺女抱起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己也坐着个凳子,身后是一副墙画,画的山水。 “要是觉着哪里还不满意尽管提,我能做的就帮着做了。”谭蔡搓着手说。 “瞧着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找不到媳妇是应该的。”安才笑着对自己媳妇说。 就只见着自家媳妇站起身子,转过身面对着墙上的这幅画,女子取下头发上的簪子,一身磅礴灵气就扯开了劲儿的放纵,大殿里桌子椅子背吹的七零八散,墙上的印子也闪闪发光。河流就像是活过来一样,能听见浪花翻滚,最边上的大河是陂陀江,江水流淌出了画卷,绕着女子周身盘转,远处的陂陀江江水浩大,在这一刻也变得平缓,陂陀江静止了片刻,于是先竹宫殿外站定的那些人也都行阵,摆好器物,天底下最大的雨师,先竹宫凤灵雨师继位,承万顷大河水。 灵气直直冲向天上,打着旋儿飞出殿外,起先飞上天的是一口大鼎,大鼎打着转儿泛着光,鼎下有两个字,“陂陀”。仔细看鼎上的纹理,必然瞧得出来是《山河地理图》上的陂陀江模样,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还得几个时辰才能将剩下的山水刻印好。女子心里有些焦急,自己相公做的饭女儿不肯好好吃的。于是又一把抓向身前的大幅画,画上是先竹洲,大坷洲,梧桐洲的山水图,一股脑儿的都扔到了周边的器物上,陕河飞到了一根柱子上,另一根柱子上住进了松阳江,这是两条从大坷洲直直流向先竹洲的江水,犹如门户。 青兰河,梅子河,月牙江也都被女子一一挑了个好去处,最后特意将春潮湖送给了一个小珠子,小珠子是女儿的小玩意。 站着的也都是先竹宫上的雨师,雨师们纷纷拿了自己的物件,有的两件有的一件,都小心收好。秀秀拿着满满的春潮湖水,珠子绿的光亮。“你也可以找你两个“朋友”住进去的,要是他们开心住在里面。” “嗯,我一会仔细问问。” 女子忙完了,牵着女儿的一只手走向殿后面,另一只手是相公牵着,走的轻快。 原先的先竹宫大雨师张望了一会儿,唉,羡慕死个人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直白的公子 李俶在轿子里坐的并不端正,斜躺着,一只手枕在脑后,早晨里还有风声吹的帘子响动,现在倒是安静了,有想仔细睡一会。瓶儿也是知道的,自家小姐嗜睡,就在另一边斜坐着,一路上多少个夜里都是这样在轿子里面将就。夜里有风,天上云遮雾缭,该是要下一场雨了。那位领头的高大哥便问了自家小姐,找了个有半边顶的屋子歇着。 入夜了,稍微理了理头发却睡不着,揭开轿子上的小窗帘子向外看,姑娘就像是天上的云彩缭绕,层层叠的,有心事。 瓶儿就趴在小姐腿边的榻上,小姐的眸子咋就那么好看,小姐的嘴儿好看,身段也好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就像是丽江保俶塔,是家里老爷为小姐建的,塔像是一位姑娘站在平静流的江水旁边,周边的景物都成了陪衬,小姐确实是好看的。瓶儿也猜不透小姐心里想些什么,发丝儿绕着小姐的脸面,一缕一缕的,要去的是一处风水宝地吧,再有两三天就能到。 李俶把帘子上的流苏绕在手指上,流苏里编进了金色的线,软绵的的,风儿轻轻吹打,就能看见一个生的美貌的姑娘趴在红色的轿子上,由小窗里探出脑袋来,手里捏着帘子上的流苏。四个抬轿的“大哥”就在一旁找了地儿歇着,小岗子上有风,清风拂面。 “嘿,又遇见了。” 是个年轻人朝他们打招呼,胖胖的,书生模样。四个扈从捡了柴火正要生火,听见人声就都站起身子警惕的看着,“是我们呀,我们撞见一路了。”白青山摆摆手说道,像是怕人一样。 李俶也转头看着。 “公子为何事?”领头的高大哥问道,便仔细打量三人,两个年轻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是身后的年长些的,气息沉稳,步子有力,应该是个高手。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今儿遇见了,打声招呼,要是大哥觉着不方便,我们走开也行。”白青山说。 “那请等一下,我问问我家小姐。”高大哥说。 白青山抱拳,就当是谢过了。 只见着好看的姑娘将脑袋缩回了小窗,女婢掀起了帘子,好看的姑娘从轿子里面出来。 “见过三位。”李俶施礼问候白青山三人。瓶儿就在旁边站着。 “我叫白青山,这个是我们家小子,这是我何伯。”白青山向姑娘介绍。 李俶点点头,“嗯,路上也见过公子的。” “今天夜里怕是要下雨的,没找见躲雨的地方,就想能不能叨扰姑娘,让我们三个躲雨。”白青山说, 李俶身旁的几个扈从看这小伙子还是个痛快人,说话利索。 李俶点点头。“行的。” 白青山匆忙谢过姑娘。 何伯找了块石头靠墙坐着,白青山和小驼子去捡柴火了。高姓的汉子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看了看走到外面去的两个年轻人身影,走到何伯跟前抱了抱拳,“叨扰大哥了。” “没事的,你讲。”何伯也站了起来说道。 “不知道大哥是哪里人?” “我们是大坷洲的,先前在梧桐洲住着,少爷想走着回家,我们只得陪着了。”何伯说。 “嗯,我们都是先竹洲凤仙郡人氏,因着有事才要走一洲的路程。我们几个都是行伍出身,问先生这些也确实唐突了。”汉子又抱拳赔礼。 “没事的。” 正说话,白青山和小驼子便抱了柴火进来,扔在地上。两个年轻人身子上沾满了碎草叶,碎枝,都拍拍身上的杂伙。 高姓的汉子看了看,就转过身子去从他们点着的那堆火里拿了个正燃着的树枝递给何伯,何伯也开心,替三人省了不少力气。 风还是不停歇,吹的树枝哗哗的响。火刚刚燃起来一会儿,天上就飘了细细的雨点下来,白青山和小驼子坐在火堆旁边,小驼子又拿起书来读。 何伯闭着眼睛靠墙歇息,就剩下白青山一个人无聊。不想摆拳架,又没人陪他说话,就换了个方向坐着,看看外面,偶尔转身添给火堆点柴火,倒是自己瞧着像一个打杂的。 那边的轿子里,李俶舒服的躺在软塌上,也不管外面的风声,铺着那件毛皮睡得滋润,瓶儿也在一旁靠着。风声忽然小了些,进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穿着蓑衣,年轻的公子哥,和一个胖胖的中年人。 “嘿,小子单贵,见过何先生。”年轻人满脸惊喜的看向何伯。 “嗯,单贵。” “真巧,昨儿刚遇见越棘哥,今天又看见青山了,真好。”李俶那边的几人看着这个年轻人,断定他们是认得的。小小的破房子下今天夜里挤了十一个人,也是巧。 小驼子也好奇的打量着,胖胖的中年人,热情的公子哥。 “嗯。”白青山看着单贵,又看向胖子中年人,好像更和胖子合得来。 单贵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自己搬了块石头坐着,还拿了棍子,拨弄着火堆,和白青山相反的方向。 “我今儿是来专门帮千哥跑腿的,也没其他什么事情。”单贵说着,顺手指了指一旁的轿子。“这位是要去先竹宫上的,混的好的话能混到一个雨师的职分。”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 高大哥一行四人看向单贵,都紧了紧身子,一个扈从悄悄地敲了敲轿子,同他们家小姐低声交代着什么。 “嗯,那还是厉害的。”白青山说。 “是的呢。” “我今儿是帮这位姑娘领路的。”单贵冲刚从轿子里出来的李俶点点头。“但是遇上了你,我们就明天一早再走。” “不耽搁?” “不耽搁!” 那位胖中年人冲何伯施礼后,自己找了块地方坐着。 “有劳公子。”李俶冲单贵施礼,同行的扈从跟在身后。 “不能够的,咱两以后可是同辈。”单贵说道。 剩余的人大概是听不明白的,只能听着自家主子同这两个陌生人雨里雾里的说道。 “嘿,姑娘,我叫白青山,还没请教姑娘名字呢。”白青山等了好久的机会才搭上话。 “李俶。” “嗯,我家离先竹宫不远的,以后肯定还能见着姑娘。”白青山低着脑袋貌似想了想说道。 单贵扯了扯白青山衣袖,这位下白家未来的家主什么都好,自己唯一瞧不上的就是这小子从来不是个健谈的主儿,尤其是遇见漂亮姑娘。 “行的,我们今天也来的唐突,希望没叨扰到李姑娘。”单贵抱拳赔礼道。 “嗯。”“我就不叨扰两位公子了。”李俶略微施礼,带着瓶儿走到了轿子旁,瓶儿掀开帘子,等到明天,这位公子哥就能领他们上路了。 白青山盯着单贵,“嘿,瞧着你就像个好人。” “那可不。”两个年轻人各有心事。 “早点歇息吧。”白青山转身走到火堆边上,把脑袋蒙在双腿间,看着像是真累了。 单贵也找了块地方歇着,望着外面的风景,两人又是不同的坐向。 夜里的风雨带着风儿呼呼的响,春雨小,春风大。 第二天,白青山被小驼子早早的叫醒了,白青山揉着脖子,多少个夜里都是这样度过的,脖子也是习惯了。单贵吵着非要送白青山一段,让李俶也一同陪着。其他人在三人身后三三两两的缀着,偶尔有交谈。 “之前我们家公子怎么了?自从上次和你打了个照面心情好得很。”单贵说道。 “是的呢,我要是揍你一顿,我也开心。”白青山白了单贵一眼说道。 “别,别。咱们都是道理人,要少动手的。”单贵摆摆手,脚步竟有些停滞。 “怕啥,我就是一个二境的傻子,不值得你怕的。” “没有的。”单贵笑了笑说道。 “我现在是没出息的,往后估计也没出息,但还是值得你们花力气的,毕竟我是下白家未来的家主。”白青山说道。“春潮湖边上的事儿,要靠我自己,我要是能有那本事我自己去找他们就是,没那本事就好好当一个家主。”白青山这算是表态了,自己不会找别人帮忙,但是绝对是个记仇的主儿。 “嗯,青山说的,我信。”单贵点点头。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年轻人,看着长大了许多。 小驼子忽然跑到白青山面前来,“公子,何伯说咱们走反了。”小驼子挠挠脑袋说道。 “本公子能不知道吗?我同故人叙旧,一会就来。”白青山略微有些恼火,还踢了小驼子一脚。 单贵眼睛盯着前面当做没听见,李俶看的却是小驼子。 “好。”小驼子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又走回去同何伯走在一起。 白青山停下脚,冲面前的两人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白青山又沿着刚走过的道儿往回走,边走边挠着脑袋,就像是自己最近做的那件事。心里还是有些气的,“嘿,小驼子这个没心眼的,挑了好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来自东 梧桐洲昨儿飘了小雨,天气清爽,大髯汉子喝了碗热羊肉汤,吃的饱饱的就出发了。前几天在一处山上遇到了一伙歹人抢劫过路的商客,自己出了三拳两脚,受了商家的谢礼,这几天的小日子也就过得滋润了些。 大兰国真正的“官”定然是那些深知隐晦的山上人,过惯了苦日子就对这种费心的生计格外上心。大多数“官”就是那些靠着金榜题名的才学实打实的官,还有一些武官。那剩下的小一点的就是文莱城主那种大修士,小点的是没有资格的,帮着主子管理国家,有封地,有钱财,有美妾。自从不知多少年前,某某大能耐人帮着天下重新修了规矩,百姓们对于这些人少了很多神秘感,偶尔遇见了打架的也敢凑热闹。 山路崎岖,汉子走了许久,这几天有日头,脑门上出了细汗。汉子前几天刚买了的手巾,秀了几根翠竹,蓝色的布,擦擦汗又收进兜子里。梧桐洲处在中间一块,有人嫌这名字俗气,改掉了,之前叫做五通洲。 小路上只能容下三四个人并排走,人也少。山小的可怜,几个低矮的峰子连着,花了一个多时辰就上了山顶。汉子腰间挂着朴刀,听说再不远处有许多稀奇的东西,照汉子看来就是稀奇的东西。山顶上有一片桑树,结着绿油油的叶子,汉子在树下坐下,揉了揉膝盖,捏了捏小腿肚。正歇息,有脚步声,来的是个负刀的小伙子,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眸子生的好看,长相阴柔。 来人隔了三四十步停了下来,“穹顶山,丰饮河,想请教东极行走。” 汉子掏出手巾,又擦了擦脸,收好手巾。“我走过了好几个洲,没敢停下步子,他们没你们家好客。” “穹顶山很多年没有走出梧桐洲了,老祖宗说他没本事,我觉着自己还行。”丰饮河冲着对面的汉子施礼。 “我叫徂东山,已经活过了三十八个春秋,你今年多大?” “不晓得。”丰饮河皱着眉头说道。 “我三十岁,得大金刚境,欲携东朴刀刺破金刚。七境,我走了三十年,不晓得以后还有多久远,既然能看见如此光景,便不想下山去了。”徂东山慢慢站起身子说道,语速缓慢,丰饮河仔细的听着。“所以”徂东山睁大了眼睛,咧开嘴大笑,“还请丰小哥,刀更快些,力更沉些,妖神更大些。”徂东山抽出朴刀,盯着丰饮河满脸雀跃。 丰饮河从背后抽出长刀,长刀形如偃月,刀柄细长,青黑色,又向前大跨一步,“求之不得。” 这片小山上应该没有别的人在了,刀气劈的土石飞溅,从远处就能看见土雾蒸腾。两人也不换气,相互换招,一刀接一刀碰在一起。土雾渐渐小了下来,两人都不换气,都凭着力气挥着手中的长刀,也不管偶尔擦到衣袍上的刀气。丰饮河渐渐喘起了粗气,胳膊竟有些酸疼,这人本事大得很。于是就越发狠劲的出刀,两把刀相执,碰起了火花。 另一边的徂东山咽了咽唾沫,应该是砍不过的,借着力气退了一大步,将刀插在脚边的土里,架起了前十几年唯一练拳架,车人驾马势。丰饮河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我是不太能拼些拳脚的,可我有的是力气。”之前这个人,靠着肉身气力将自己拼的双臂酸疼,“我可是谁!”丰饮河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可是谁!”“我可是丰饮河呀!” 徂东山就看见丰饮河身后一个身高十数丈的红毛象,摇着突兀的大脑袋,象鼻卷起,前蹄抬得高高的踩了下来,“法身相确实大的厉害。”徂东山扎了步子双手高举,袖袍鼓荡,灵气从袖筒里喷涌出来。象蹄踩下,徂东山双手只撑了两个呼吸就不得不胳膊矮下来,换肩膀扛着。丰饮河笑着问,“东极先生,不知道我这妖神,可还行?” 徂东山现在接不上话,怕刚开口,一口气没留住就被扔到了地底下。咬着牙,膀子上的肉隆的高高的,“我觉着,男人不能说不行。”徂东山还没被接去山上的时候是个十来岁的小伙子,父母双亡,打小跟着叔叔住在一起,听叔叔说,他爹生前是个驾马车的,路上被歹人劫去,杀了。徂东山还算有出息,从小就长得高大,跟着镇子上的大人做小工,泥瓦匠,替别人拉一车水,挑粪攒够了银两,买了马,买了马车,做了同他那死去的父亲一样的生计。 徂东山可不甘心输了,混到了现在,真他娘不容易的。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自东来,零雨其朦。我自东来,我心西悲。”徂东山举起了胳膊,抬高了臂膀,就像是象蹄刚刚踩下那样。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鹳鸣于垤,亦施于宇。洒扫穹窒,我征聿至。”丰饮河用尽了力气,咬着牙踩下。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伊威在室,蟏蛸在户。”丰饮河被掀的高高的,从小山顶,滚落到了半山腰上,红发散乱。 徂东山气机仍然继续高涨,“我徂东山,慆慆不归。”声音渐小,丰饮河侧耳听着,仍然未能听见。 “东极先生好力气。”丰饮河说话间,口中的血盛不下了,顺着嘴角溜出。丰饮河也不管那些,大红色的衣袖染了血,看不出来的。 “我还行。” 徂东山伸出双手,手掌张开叠放在一起,对着远处踩得大地隆隆响的红毛象,真真现了妖身的红毛象。小山受不了大力气,小石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徂东山双掌在身边画了个圈,吸气,高高跃起,鼻梁皱着,“我徂东山,慆慆不归。心亦不止,忧心烈烈。前路方徒,前路不归!” 拳头和象头碰在一起,气浪爆裂,炸的小山顶开了花,成了没树木的秃山。徂东山出拳的胳膊笔直,身体却扭曲了起来,灵气顺着拳头迸射出去,嘴角鲜血直流,倒飞出去的丰饮河心里肯定也很奇怪,自己竟然撞不过这个金刚境。 徂东山重新站起身子,整理整理衣服,抽出插在一边的刀。丰饮河顺着刚才上来的路重新滚了下去,树木压倒一大片,这次飞的更远了,躺在山脚下喘粗气。 “大哥好力气。” “我丰饮河,自穹顶来。不归不归,岁亦莫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白青山清早送人走了小段路,好像真的累着了,中午胃口齐好,吃了大碗的面,看周边有食客就着蒜,吃的香的很,也要了蒜,也吃的香。 “何伯,你说我啥时候才能是个大侠啊!” “少爷聪明,用不了几年,很快的。” “小驼子是不是也这么想?” “嗯,少爷聪明,很快的。” 三人又走在路上,从正午走到夜里,终于,找了个能歇脚的地方。 客栈里人很多,客栈边上有马厩,被风带来臭味,客栈里的人还是很多。三人倒是也不在意那些,进了门,一个脸上有麻子的胖女人扭着腰肢,腰间还顺了个烟锅。“呦,几位客官,快进来,要是再来晚点,可就没有空房了。” “恩,两间房。” “来来来,里面就又有。”妇人带着白青山三人进了里面的院子,外面是客栈门面,里面却是一个院子,三面盖着二层高的楼。外面客栈的二楼可能满课吧。 “就在一楼吧,住的方便些。”白青山说。 妇人带着白青山三个人,找了两间挨着的房间,房间里看着还算整齐。白青山说还要些吃的,两个房间都要,妇人也答应着准备去了。 白青山摸了摸桌子,黏黏的,长期的油气浸到了木头里。白青山又稍微使了使劲,踩了踩地面,嗯,还算结实。 躺在床上,等到吃完了饭,白青山架起拳架,小驼子翻开了书。另一边的何伯这时候正站在一处山脚下,山顶上有几根柱子,山也不高,小山,独一个,名字倒是气派,成都载天。何玉树顺着阶梯登山,山顶上站了先竹宫上新来的三位客人,只来了两位大人,谭蔡站在前头。 何玉树登上了山顶,深吸一口气。“腿脚跟不上了,还蛮累的。” “嘿,等到你可真不容易,白天哄娃,晚上才有点空闲。”谭蔡撇撇嘴说道。 “本分事可不能忘。” “见过大雨师。”何伯朝身前的这位女子拱手,又朝女子的男人拱手。 “见过何先生。”女子还礼,男人也还礼。 “来来来,我最近刚得了份好茶,就想着能找人尝尝。”谭蔡就拽着何玉树进了成都载天上的大殿里。 谭蔡抱着宝贝罐子,开心的同何玉树说道。安才夫妇陪着喝了一碗就走了,不打扰人家本就熟识。 “怎么样,我这品味是不是又好了许多?”谭蔡睁大眼睛问着。 “嗯,安才眼光很好,媳妇也漂亮。” “干他啥事!”谭蔡皱眉,似有不悦。 “嗯,安才他媳妇厉害。”喝了几杯热茶,说了些话,何玉树就顺着道儿下山去了,谭蔡一直将人送到了山下。要是何玉树听得见安才的话,说不定能多坐一会。安才刚刚对他媳妇说,“何先生是个厉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河有多深 北隳少雨,今年春却下了好多雨,春末的风儿刮着面颊,温温柔柔,近城中心,却多了挺多树木。 建有房舍,多数都如同城中小院,靠在城边上,在北隳还没能看见城墙。砖瓦结构盖了许多,该开始的零零散散慢慢向中心聚集,城外面就如同小镇子一样,里面愈加繁华。小驼子看的新奇,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的,刚才白青山买了两个糖葫芦,和小驼子一人一个慢慢嚼。山楂酸牙,白青山却喜欢这些,红彤彤的山楂长了满脸的小黑麻子,红脸丑旦。 街上有商铺,有酒馆,茶馆,,卖衣裳的,卖小吃的,还有挑着货架的货郎街上人挺多,赶集一样的多。 “走走走,去那边。”白青山指着一间卖衣裳的铺子说。只拽了小驼子,何伯找了一间茶馆待着。 铺子两边是卖鞋子的,木头做的柜子,分开成格子摆放。“店家,给我找一间衣裳,也给我家小子找一件。” 店家是个瘦瘦的,小个子中年人,手里正拿着一匹布同身边的几个中年女人讲,冲白青山摆摆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些衣服。 白青山并不喜欢挑衣裳,穿着不怪异,舒服合身就行。就想挑一个适合自己穿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偶尔伸手摸了摸。小驼子早就一眼相中了一件,店家也停了手里的活计,站在小驼子身边等着,白青山已经选了小半个时辰。 “嘿,小驼子,看我穿它英俊不?”白青山指着墙上的一件青色衣服说道。 “英俊。” “就它了。”白青山开心的说道。 衣服上用和衣服布料相近的线秀了一只大熊,还有树,山水。店家冲白青山竖了竖拇指,“公子好眼力。” 付了银钱,白青山拿好装衣服的包袱,包袱是店家看这位公子没商量价钱送的。 “小驼子,你长高了不少呦。”白青山伸伸手比划着,小驼子已经快到白青山耳朵上沿了。 小驼子背着包袱,认真的点点头,“是少爷待我好,吃得好。” “嗯,别他娘长一个大高个子,比少爷都高。”白青山说,又想了想。“不行,长的比少爷我高都行,别太瘦,多吃点。” “嗯。”小驼子点点头。 正中午,又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白青山想换新衣服,小驼子也说想换。在外面有面馆,白青山要了碗酱面吃了一半就没了胃口,就等着小驼子和何伯慢慢吃。店里有抽旱烟的人,就坐在白青山旁边桌子上,吃两口面,嘬一口旱烟,瞧着还挺自在,白青山看老头吞云吐雾瞧的心痒痒。 “大爷,旱烟是啥感觉啊?” 老头头发全白,胡子花白,正吃着面,另一只手掸了掸放在桌沿的旱烟,“可香了。”“瞧着你像个有缘人,来,尝尝。”老头笑了笑,从一只锦绣烟袋里抓了一点烟叶,烟叶磨得细细的,没有一点烟叶纹理的枝干,又掏了跟长条的黄纸,老头将筷子搭在碗上,把烟叶摊匀放在黄纸上,卷好,递给白青山。 白青山接着,自己抽了一口,只觉着呛了喉咙,呛了眼睛。老头拿起桌上自己剩的半根,吸一口在嘴里,又吸一口,将嘴里的进到喉咙里。白青山看的开心。“嘿,我再试试。” 这一次轻轻地吸了一口,烟气进入身体,白青山睁大了眼睛,坐在板凳上都能觉着脚轻快了,脑袋轻飘飘晕乎乎的。白青山放下手里的烟卷,冲老头竖了竖大拇指,“好!” “年轻人喜欢这东西的可不多,抽多了,嘴气熏人,不好的。”老头说。 “我这人话少。”白青山叫来小伙计,抢着给老头付了一碗面钱,老头也没拦着。 一老一少边聊天,边嘬一口。有时候就是这样,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就是觉着亲近,聊得投机。 何伯和小驼子吃完了饭,白青山厚着脸皮再向老头讨要了一些烟叶,老头也乐意给。走的时候白青山还冲老头挥挥手,“有缘再见。”老头说。 在街上能看见城中心伸出的塔尖,青砖造的。为了方便住在城里的人,文莱城建有许多寺庙,道观,这里从来不缺有钱人,文莱城里的人就是往外撒钱,再买来日常所需。 这一条的街都是青砖铺成的,没有太多的人,两边的屋子盖了小小的前门,住所的样式。“在这里才能看见这些,从外到内,就是一个国家的样式。”何伯说。 “嗯。”小驼子和白青山点点头。 “再到城中心,就能瞧见真正的不同,袁弘你睁大眼睛瞧仔细了。” “嗯。” 在白青山三人面前的是一条护城河,河上架着石桥,或是能收放的木板,来往的人都在上面通行。只有两个坐在桥那边汉子,一个汉子靠在一条摇椅上,另一个则端坐,拿了本书在看。 “这是这里的规矩,不管你是谁,不惹事都可以入城。那两个人就是在这里看着的,一个三境,一个四境。”何伯说。 “这么厉害?”白青山皱着眉头说道。 “一是震慑宵小,二是外军强入,能一把推开石桥。”何伯说。“你再猜一下这座桥下的护城河有多深?” 白青山皱着眉头,河面平缓,如同死水,十来米的河面,看着一点都不像什么暗藏玄机的地方。但是何伯问了肯定有道理,白青山看了看何伯,何伯眼睛盯着前面并没有回答。 过了石桥,有许多架着马车的人。“公子想去哪里,要不要载你一程?不贵的。”一个马车夫问道,白青山摆摆手,“不用。” 能见到四通八达的巷子,悠悠转转,不知道通向哪边。白青山也没问,这一路上都是跟着何伯在走。巷子里盖着高高的砖瓦楼,木楼,街上竟然看不到一块空着的土地,人很多,都在忙碌。人们穿着不一,衣衫破烂的,有衣着光鲜的。小驼子拍了拍包袱里的几本书,书上说过的,“有些地方嚼人吃。” 三个人找了间客栈,只是一个伙计帮忙引上楼,端了茶水点心。 白青山打开窗户仔细看着,视线被别的房子挡了,能瞧见的不多。街上的人头攒动,有伙计推了车子,拉着水渌渌的绿菜,货郎挑着担子,大人牵着小孩子街上多数是男人。 等到吃了中午饭,白青山推着小驼子就往门外赶,刚才看见那塔尖离自己不远的。 一边走,一边找了空地看一眼,看起来好像只有塔尖是瘦一些的。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时辰,白青山和小驼子终于到了,在一间名叫白塔的寺院跟前停住。 寺庙开着小门,进进出出的人们手里拿着黄纸,香烛。 白青山转转身子看了看,给小驼子指了指,让他买一些香烛。白青山故意给了一两银子,希望找些小钱回来。 进了寺院,能瞧见院子里载着的花树,开着粉嫩嫩的花,还有两排的小皂角树,梧桐树。小路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去前面的大殿里烧香问佛。大殿也气派,跨三个台阶就能看见佛相全身,鎏金打扮的佛像,确实庄重。 大殿里弥漫着香烛燃过的味儿,案子上摆放的瓜果,白情山找了蒲团跪着,怔怔的跪着,“我白青山,想念一位姑娘,愿佛祖保她身体康健。”“我白青山,有金银钱贯,愿佛祖金身不变。”正值中午的钟声敲响,大钟“咣”的敲响,此间安静。白青山一直跪着,估计是在想那位姑娘是不是能听见钟声。 烧了香,拜了佛,白青山和小驼子在寺庙里转着。“小驼子啊,你以后可要做一个大出息人,在怎么样也不能像少爷我这样,胸无大志。” “嗯。”小驼子说。“少爷可不是胸无大志。” “嗯。” 两个人站在塔上,能看见远处越棘洲和大坷洲的边界,一条宽百十米的大河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流进北隳城,一半流到不知哪里。原来北隳城是靠水建的。还能看见那天路过的小山丘,一小点,还不好走。 两人回了客栈,找何伯一同在楼下吃饭。隔着窗子能看见街上有人吵架,是一个男的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巴掌在那女人脸上抽打。有人拦着,也有人走过就当是没见着。 “呸,敢打老子家孩子主意?”男人看似是累了,站起身子踢了女人一脚。女人也没有哭,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往后拢了拢头发,并未抬头看男人,能看见女人脖颈很白。侧脸上有五指印,还能瞧见端正的五官,小巧的鼻梁。该是女人想偷别人家孩子,被抓住了。 男人伸手推了女人脑袋一把,气冲冲的蹲在路那一边,街上看戏的人也没了兴趣。偶尔有声,都是在说这个漂亮女人胆子大,北隳城最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客栈的堂子里有人说到高兴处还大笑出来。 “嘿,这地儿是不能报官,也不能杀人,就由着你们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下滥到了极点。”男人又抬起脚踢在女人背上。将女人踹倒在地上。 “滚滚滚,滚远点,在外面见着你非得把你扒光了喂给豺狼吃。” 男人站起身子在前面走,女人起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何伯没有看,只是耳朵听着,看了看白青山,又看向别处。 饭菜上桌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白青山吃饭是很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妖魔鬼怪快走开 白青山三个人站在大河边上,挨着两岸的水很浅能看见河底泥沙,再向河中间走就看不见了,水流平缓,远处还有雾气蒸腾的大山。耒月河,划开了大坷洲和越棘洲,挨着耒月河的大坷洲几十里处有连绵大山,两处天然屏障成就了两个风格不一的大洲。在两洲交界处,经常能听到一句俗语,“大坷神仙收香火,越棘神仙拿银钱。” 何伯冲一个男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嘿,两位爷,要去那边吗?我送您二位。”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竖了两根胡子,眼神躲闪的说道。 白青山笑了笑,“行啊。嘿,别怕,我们都是好人。”白青山看小胡子慢慢紧张红了脸说道。 “白爷?”小胡子试探的说道,弯着腰,盯着地面。 “嗯,我白青山。”白青山拍拍小胡子肩膀。 “白爷身体康健!”小胡子弯腰冲着白青山深深施礼。 “走吧,走吧,终于到了。” 小船驾的平稳,从耒月河这岸驶向那岸。“白爷今年多大了啊?好些年没听见百爷的消息,都忘了白爷年纪了。”瘦小的汉子问道。 “十七了哟,说不定再有几年,能带回来个白夫人呢。” “嗯,这个我信白爷。” 船到了河中段,何伯站在船头,伸手在空气里敲了敲,“还请巉王开门。”白青山一直和小驼子坐着,小驼子摸了摸白青山胳膊肘,“巉王是谁?” “家里的一个老头,可厉害了。嗯,就住在脚下的耒月河里。”白青山晃着屁股下的板凳,悠哉的说道。 河中间,船行的那一块地儿,啵的一声,就像是气泡破裂,船儿加了速,飞快的想着对岸远去。瘦小汉子满脸激动地盯着何伯,脸上说不出的豪气,自己也有和大人物同船的一天。 下了船,何伯递给船夫一块银钱,说什么都不收,白青山却不想这样,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在神仙们眼里,只有梧桐洲的先竹宫才算得上仙宫,成都载天才算得上仙山,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其他的都是人能力达的地方,或者人迹罕至,或者就光明正大的找一处风水宝地晾着,烧香拜佛也收着。 路上少有人认得出白青山,白青山心里焦急,家里也没有派人接着,显示不出自己的身份就很不英俊了。小驼子只能看见少爷频繁的抬起脚尖看着远处,也不知道找些什么。 “小驼子,回到家要是有人问你名姓,你要知道。”白青山叮嘱着小驼子。 “嗯,白浮图。”小驼子点头答应着。 终于,远处张着一把白色大旗,旗面儿上书着一个黑色的“白”字,马蹄声腾腾的踩着地面,鼓点儿般密集。 穿着各色衣裳的白家的年轻人,抗着白家大旗的人停在了白青山跟前,下马,弓腰,施礼,“何爷回家了!何爷康健!”“白爷回家了!白爷康健!” 白青山满脸的开心,大笑着问道:“有多康健?” 周围寂静无声,马儿也安分,几个呼吸过后,小驼子弓下腰,“少爷威武,雄壮大无边。” 白青山满意的看了看小驼子,冲带头的年轻人招招手,“给我两匹马。” 自己和何伯上马,小驼子替何伯牵着马,白青山走在前面。人群分开两半,自己家这些小子,真真的厉害啊! 人群中没人低头闲言,都在后面,也没人来寒暄。 在山脚下修了长长的阶梯直通山顶,山前有碑书“登云”,这是不是山名,梯名登云,人眼能见三千三百梯,神仙眼中三万三千梯。 “小驼子,你跟着何伯先走,在上面等少爷一会,马上就能上去。”白青山挽了挽裤腿说道。 小驼子点头答应着,何伯也点点头,偶尔有人向白青山这边张望,看看这个现在的家主登梯时的模样。 白青山还能记起自己小时候在山上玩,也是偶尔从梯上跑下来,自己那时候只能看见三千三百梯,现在看的可多了,睁眼望不到尽头。一边想着,一边走,看不到还有多远。两边栽着沙棘树,接着小小的叶儿,前面应一应该还有石榴树的,还有柳树,桃树,那桃子很好吃的,拳头大的果子,只有桃子的尖儿上一小片红色,一点红,可香了。 走了一千多梯的时候,腿上能感觉到累了,白青山就地坐下来,揉了揉小腿肚继续走。肩膀上渐渐能感觉到有力气压着,左边肩膀能感觉到有些酸,白青山甩了甩胳膊又抡了抡,一边抡胳膊一边走完了五百梯。山上正在看白青山的人很多,都想着这个耗了大力气得来福缘却被自己亲手挥霍的人能走多远。白青山是个左撇子,除了用筷子是左手,其他的都是右手。 又歇了歇喘喘气儿,白青山仍然使劲了力气往上面走,实在是有些累了。登云梯是自有了白家就修好的,寻常人上去来回也就是寻常人的登山法儿,穿喘粗气罢了。一旦入了镜眼里看的可不止这些,路上有各种阻碍,到了两千阶更是大不一样。 白青山走的有些焦急了,迈大了步子,一步两阶,自己可是跟小驼子说好了,要上去早些的。现在看白青山的人也都惊讶,这个小伙子确实长能耐了。 走到了两千阶,白青山确实有些累了,又坐下来,从兜里拿了老头给的烟叶,自己那天包了好几根,先是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砸吧砸吧嘴。伸手就有火苗绕在指尖上,点上,吸了一口,学着老头那样,一口就想睡在这儿不再起身。白青山就任由剩下的烧着,两个指头夹着,走的累了就抽一口,一会儿就没了。又从兜里拿出一根,点上。 突然在白青山眼前“跳”出来一只妖怪,妖怪长长的脖子,细腿,尖下巴,土黄色。“嘿,你这个小人儿,抽的什么,抽的什么烟叶儿?”妖怪好像忘了下一句,挠挠头,“嘿,小人儿,闻着真香,可香了!”妖怪说话语速很快,声音尖细,蹦来蹦去的说道。 “哦?可香了?我可再也没有了。”白青山扯开口袋,给妖怪看。妖怪果真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嘿,怎么就没了。”妖怪蹦跳的更厉害了,伸出手挠着没毛的脑袋。“可香了,没了?可香了,没了?”妖怪好像并不信,睁大了眼睛问。 “真是没了。”白青山笑着摊摊手。要知道,能开口的妖怪最少都是四境的。 “嘿,吐出来,嘿嘿,吐出来,吐出来。”妖怪很高兴,自己可想了个好点子,拍拍手叫着。 “这你也要,你可真惹人烦。”白青山脸色平静的说道。 “不吐?那就打死你,嘿嘿,不算,不算,吃了你,吃了你。”妖怪更开心了,在白青山跟前跳来跳去的,盯着白青山说。 “您可死一边去吧。”白青山架起拳架,冲着妖怪拦腰打去。整个人穿过了妖怪的身体,继续登山,那妖怪还在原地蹦跳,笑了笑,“嘿,真恶心的妖怪。” 山上有人看着也笑出声来,“真恶心的妖怪。” 小驼子端了两个板凳候着,还给何伯说想要一壶酒,要两碟子菜,何伯也吩咐人做了,做好给他端去。没有再多的人理小驼子,小驼子自己拿了书边看边等,最近换了另一本,《宋国史》。 太阳落到了半尖上,山这面向阳,也能看得见路。 白青山又蹲下紧了紧裤腿,胖脑门上多了汗水,伸出袖子擦了擦继续走。在山上看的人眼里,白青山却正在蹲下束裤腿,没有站起身子。白青山只感觉自己走着,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拍了自己肩头一下,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身前。“嘿,小哥,可曾记得我?”姑娘问。 “不记得了。”白青山擦擦汗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冒昧。” “我那时候上山,走丢了,是公子送我回去的。”姑娘说着,又拍拍自己沉甸甸的胸脯。“那时候我可怕了?” “有多怕?”白青山皱着眉问。 “可怕了。”姑娘满脸委屈的说道。 “有多怕?”白青山好像并未听见,伸了伸脖子,往姑娘面前靠了靠。 “可怕了。” 两个人就面对面站着,互相对问。山上的那些看官们有开心的,也有失望的,这个少爷说不定就走到现在了。 “怕就对了。”白青山忽然一激灵,笑着说道,手心里一个佛前求来的签子扎破了指尖,有血珠子冒出来,滴在地上。 那姑娘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化作了个小船模样,向着山下滚去,白青山抬手,劈成两半。小船化作两半,向山下滚去。 还有不知道多少梯,估计剩下的不多了。白青山从边上折了根桃树枝,在自己身上抽打几下,嘴里念叨着。“妖魔鬼怪快走开,福缘钱宝入怀来。”看官们愣了愣,这个小伙子,还是那么怕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等云梯尽头是一大片空地,青砖铺着地面,大殿站在往后的一边上,奉着几位道人。偶尔有人走过,都会看一眼这个年轻孩子,一般般黑的脸,身材倒是匀称。 小驼子已经等了一天了,从昨天一直等着,现在已经能看见远处的黑点了,少爷昨天走了几百阶后一直站在那里未曾挪步。小驼子一个人坐着看书,偶尔站起身子走两步,向远处看看。昨天有人带小驼子去了住处,小驼子记好了地儿,收拾了门拿好钥匙就一直等着,中间换了好几回饭菜,夜里也等着。 小驼子蛮难受的,少爷一天都没吃过饭喝过水了,肯定累。想想这些就不开心,少爷说过的,不开心的时候肯定是哪里做错了,吃点东西惩罚一下自己,少爷的那份也吃了吧,多罚自己几下。 白青山面前站了一只鸡,没毛的大公鸡,白青山却很烦他,比昨天夜里的那只大老虎还烦。昨天,在现在站的地方后一百来阶的地方,白青山遇上了一只拦路虎,真真的拦路虎。大老虎从边上的树丛里跳出来,“嗷”的一声气震山河,额头上两个大字,“拦路”。二境的妖怪和白青山打生打死,追着白青山向下跑了几百个台阶,最后被架起的一拳砸的通透,重新走了几百阶。 面前的没毛公鸡也是个好玩的东西,挡着路不为别的,就为请教一句话,“我听先生说过,人就是没了毛的两脚鸡,我拔光了身上的毛,却不被当人看,为何?” 白青山本来想一拳头锤死他,砸在身上动静都没有,就想着坐下来讲讲道理。想了一夜还是没有答案,没毛的大公鸡就站在台阶上转悠,来来回回地走。 “会不会是先生错了?”白青山问道。 “先生没错的。” 白青山挠挠脑袋,实在想不出来,“求你了,让我过去吧,我想回家。”声音里带这哭腔,声调婉转。 “我想听你说。”大公鸡丝毫不让步。 白青山恨得牙痒痒,“要是老子有个八境,九境的不得把你锤熟” 剩下的三百阶,你白青山满脸轻松,大步流星。山顶处能看见小驼子,小年轻看起来精神头很足,就像是他背后的夕阳,霞光万丈。看客们都开始了新一轮的算计,收拾好家当,看看哪家能被自己扔进去银两。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就剩下十个台阶了,白青山笑了笑,“给少爷拿酒拿肉去,马上就上去。” 小驼子一溜烟的跑到一边去拿起来酒菜,“备着呢,备着呢。” 白青山提了口气,一步登上两个台阶,“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少爷今天试给你看。”能听见白青山因为重压关节的响动,白青山脱了鞋子,扔到小驼子脚下,“别使大了劲,把鞋子磨烂了,不好看。” 又是一步跨两阶,白青山憋着一口气儿,前脚使劲往上拽,像一头公牛,鼻孔里冒着气儿。“老子可有一双好脚底,耐用的很。”脚底磨在石板上,就像是两块石板交错相互蹭,脚下一抹鲜红。 白青山深吸一口气,“武夫尚且能拳打吊睛虎,何况我姓白的神仙二郎。”只跨了一个台阶,右脚使劲往上提,白青山咬着牙,鬓角青筋暴起,额头上的血管蠕动着,眼角充了血,却还是没能挪动后脚。 白青山伸手在身前画着什么,画好后又拍手打散,从树丛里招手摄来一根小树枝,树枝中空。白青山拍拍手,就像是给中空的树枝里装进了什么东西,然后点起火。“嘿,老头的东西就是提气儿。”然后猛地一跃,后脚响了一声,白青山并不在意。远处又个正抽着旱烟推石碾的老头手里烟卷烧的飞快,老头扔了快烧到手的烟卷,另一只手推开了石碾,手指上被烫出了个水泡。老头甩了甩手,“真晦气。” 一瘸一拐的站稳当了,然后冲小驼子竖了竖大拇指,小驼子也冲白青山竖了竖大拇指,小子真厉害。第六阶,白青山左脚轻轻一跃就登了上去,回头看了看,让小驼子给你自己倒一碗酒,小驼子屁颠屁颠的倒了碗酒端到白青山身前,还不忘说着好话,“少爷武功盖世。”“少爷也不就是大侠?”“少爷英俊” 白青山听的满意,点了点头,顺利的站到了第七阶。晃悠悠的站稳当后,白青山已经直不起身子了,只觉着肩上像是挑了座土石山,脚面像是离不开地面了,脸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白青山冲小驼子摆摆手,“我还行。” 最后的十阶对应着神仙境界,走到几阶不一定能成为几境神仙,但上不了台阶,基本上就是站在原地了。白家这么多年只有几人做到过未上石阶,登境,但并未有如同上一届家主那样,信步上十阶,安然登九境的。等云梯,是第一任家主建造的,主要是为了拦住上的外人,最后被改成了如此。白青山心里苦涩,自己还未及冠,就要上等云梯试试深浅了,大人物真累。 白家的许多人认真的看着,这个家主能不能不像之前那样没用,好歹也是白家未来多少年的门面。 小驼子只能看着,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白青山只觉着腰疼,双手扶在膝上,咬紧牙关。秦先生说过,“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青直,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白青山支起身子,双颊肉疙瘩凸起,“正直青年,当应劳作四方;正直青年,当应不已于行,当应王事掌鞅。”没了鞋子的脚啪的一声重踩在地上,石阶被磕掉一块,白青山右手拽着左肩膀的衣袖,狠劲的撕了下来。能见着一个青年人,半边身子赤裸登山,一脚登八境,衣袖飘荡。等到白青山另一只脚站在了石阶上,双手伸出,就像是那天两颗桑树的小山上,徂东山支起身子掀翻了肩膀上的红毛象。 白青山刚想笑一笑,被远处飞来的一尊石碾砸飞了出去,石碾从也飞的奇妙撞飞了人就直直载在白青山之前站的地方,碾上还能看见沾着的玉米粒儿。 小驼子愣了一会,飞快的跑到正躺在台阶边上树丛里的白青山身边,伸手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死。”小驼子心里安慰着自己。 正在看的人也都愣了,谁人,谁人好大的力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梧桐洲的穹顶山上有几个相貌出彩的可人儿正站在一大殿上,周边站了许多的长辈,外界看来穹顶山这一代是替家里人赚足了面子,不仅长得好看,更是有天赋,有能耐。一个看来也就三十多岁的道人,走了进来,一边手拽着一个穿着红袍,红头发的年轻人。 “来来来,都瞧瞧,多出色的年轻人。”道人身材高大,比红发的丰饮河还高一个脑袋。殿上刚才还时有的声音一下全没了,“看看咱们的丰大侠,一个人拦了东极的道儿,胆子出奇的肥。”道人在丰饮河屁股上踢了一脚,“被人揍得开心不?” 丰饮河不敢抬头,只是抬头向两边瞅了瞅,和另一个在书房里呆了几个月的同辈视线交互,两个人竟然都憋不住笑意,肩膀耸动笑出声来。 “嘿,目无法纪还有脸笑?打架都打不过别人,吃饭倒是厉害。”道人冲着另一个年轻人看了过去,那人立马低下头,上一次坏的一根簪子看来是别想要钱买一个新的了。摸了摸头上削的平滑的树枝儿,满意的笑了笑。 “从今天起,禁足三个月,好好想一想,明年的山头大笔我还想看见你们能上榜。”道人坐在了殿子正中间的椅子上,“还有你,罚你抄的书都白抄了,字儿写的还是那么丑。”道人喝了一口有人端来的茶水。 “嘿,忘了说你了?沏茶的手艺能不能有点儿改进,都说了要加一块儿冰糖。”又冲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姑娘说道。 “行行行,都一边去,看着心烦。”道人挥挥手,让众人散了,留下了几个年纪相近的,各自找了椅子坐着。 “看看,多听话的一群孩子,比你那时候可省心多了。”一个道人摇晃着手里的茶杯说道。 身材高大的道人站起身子,本来想好的许多言语都没有说出来,道人很憋屈。 “大路上走的人能数的过来?今天没了这个,明天死了那个,说不准的。”道人走到大殿的边上,甩了甩袖子,赤城上就下起了毛毛细雨。“东极已经走到了梧桐洲,真像何玉树。”道人轻声说道。 “哪里像了?”有人不明白他讲些什么,问道。 “哪里都像。” 高大道人是穹顶山上最大的人物,那些小辈都喜欢叫这位高大道人为“高长辈”,“高长辈”个头当然高,当年正直年轻,负剑西游,一路从高山上砍到了北海低,剑术也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回礼 白青山醒来的时候是正午了,还是前些年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院子里的桃树已经长的碗口粗细,也很干净,没有杂草,应该是时常有人清理的。小驼子坐在院子里看书,在一颗桃树下端了小板凳坐着,听见了响动屁颠屁颠的跑进来,搁好了板凳。 “少爷,已经睡了两天了。”小驼子站在白青山身前,低声说道。 “嗯,何伯来过了?”白青山甩甩胳膊,鞋子没有提上去,拖着从屋子里往外走。 “少爷刚倒何伯就把少爷送到了了这里,给少爷吃了一颗丸子就走了。”小驼子说。 “你在哪睡着。”白青山又问。 “就在旁边的那间屋子。”小驼子说。 白青山站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今儿可真好?”太阳挂在天上,并不晒,暖融融的。桃树上结了小果子,还能看见屋子后面的几颗桐树,院子里放着花盆,花花绿绿的照满了前厅。厨房在小驼子屋子旁边,旁边的院墙上有一个小洞,地上挖了一个洞,里面辖着缸子,引来的泉水能从外面停在这里。白青山让小驼子给自己端了一条长长的摇椅,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院子的小门是用黑漆刷的,兽面衔环,门后是关子,能来回移动。 白青山感觉有些饿了,想让小驼子找些吃的,小驼子告诉白青山,“再等等。” 过了一会,有人扣门,小驼子跑去开门,是一个提着篮子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或许没注意到白青山,进门前先和小驼子说话,“老爷今天醒来了没?” 小驼子顺手指了指,女人也就看见了坐在厅子旁边晒太阳的白青山。女人盯住看了一眼,又眨眨眼睛看了看,“老爷可回来了。”脸上满是高兴。 白青山站起身子,看着女人急急忙忙的进门,人他是认得的,给自己做了还几年饭的一个“姑娘”,那时候她第二个孩子就几个月大,那是他们第一次见。 白青山向前走了两步,“杨姨,好些年没吃着您的饭了。” 女人跑到白青山面前,“老爷长成大小伙了,长得精神,也好看。就是不知道老爷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我家的大丫头还经常说起您。”女人本想拍拍白青山臂膀,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 “过的好呢,不缺吃喝。”白青山笑着说。 “那就好,我家儿子也十几岁了,整天在塾里和家里跑,要是他哪天能和老爷您一样能出去读书就好了。”女人说道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语气有些凝重。 白青山心里明白,自己如今是“老爷”了,能做的事儿多了,能帮的人也多,听见这些拐弯抹角的话能沉住气就行。 “小驼子替杨婶拿着篮子。”白青山说。 小驼子急忙接过杨婶手里的篮子,拿去厨房里,“这小子,刚才就说他饿了。”白青山打趣的说道。 杨婶急忙说,“哎呦,少爷也饿了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是有点饿。” “我净忙着和您说话,这就给您做去,等一会儿就好。”杨婶提了厨房屋檐前的木桶,去旁边打水。白青山进屋子里拿了一本书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翻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何伯,何玉树早晨起来后在大坪上打着太极拳,是一些民间富裕人家的老头子都会的把式,卷肱势,搂膝拗步,野马分鬃, 云手打了好多遍,回到屋子洗了洗,这些年和少爷吃了好多年饭,现在一顿不吃都有些不习惯了。让人准备了吃的,刚吃完就有人找。 是白峰,白峰是白青山的叔叔,白青山三爷的儿子。 “何叔,在你这儿坐坐。”白峰说。 “青山这就算是家主了?能有一点过程也是好的,吃顿饭也行。”何伯说。 “行,我来干这些。”白峰说。 “前些天还招呼我要找几个姑娘给他扫院子,怎么回来就消停了,这小子不上进。”何玉树说。 “能找见的,我去给他们打招呼。”白峰笑了笑说。 “青山这几年画了几幅画,我自作主张都先收着了,送了秦先生一副,一副送给了一个姑娘。”何玉树一摊手,两幅画就摊在了桌子上,“给你拿一副吧。”何伯说,“那一个也拿着,挂在堂子里。”何伯继续说。 “行。”白峰没有着急收着,何玉树站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给白峰倒了杯。 两人面对面坐着,“家里的老人前些天见了青山上了八阶肯定不会多说什么,小辈们就不一样了,始终可还是要靠本事说话的,能陪着白青山走后半辈子的就是他们了。”白峰说。 “那得看青山的本事了,躲了多年,始终是要见底的。”何伯边喝茶边说。 “是要看青山的本事。” “能有多少?”白峰笑着问道。 “三斗米那么多。”何伯说。 白峰喝了茶,离了何伯的院子。这一片住的地方是建在侧面山腰上,不多的人,相互离得不远。白峰先是一把将自己事先找好的那副放在了身上,另一幅拿在手里,叫了儿子去叫各位叔叔伯伯们吃饭,就在后天。 白青山也收到了消息,是一个小姑娘来说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白青山,感觉这个人很新奇。白青山也没闲着,让小驼子送了小姑娘一个很小的玉器,是个两个手指关节长的玉罐子。 小姑娘听自己娘亲说了,白大哥给的东西都收着。 看着小姑娘跑远了,白青山给拍了拍小驼子肩膀,“这种礼数见过没?” 小驼子摇摇头,“没见过。” 在耒月河流过的这片地方,要是哪家有好事是要请客的,主家会摆好饭局再通知客人,客人为了感谢会随手回礼给跑腿的人,礼物轻重自己拿捏。虽然这本是一家人,还是为了白青山的事儿,白青山还是送给了小姑娘一件小玩意。 在有两天啊,白青山心里暗暗言语。 自己十岁那年出的门,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中间多少事儿别人难以知晓,就现在来看,肯定是不够的。白家有传承,每代家主都会由上一任家主亲自传一手好画技。画技看起来同一般画师没有两样,但成画之后能吸卷天地灵气入内,对敌更有大本领。白青山的爹只有白青山一个独苗,自小的金疙瘩,没人敢动得。白青山也因为“独苗”,能被容忍着快成人的年纪才二境。 屋子里,白青山拿了水瓢给花草浇水,小驼子在看书,花坛里,砖缝里,蚂蚁们辛辛苦苦的挪着一粒粒的土块。浇完了水,白青山又架起了拳架,最近几天因为脚脖子不舒服荒废了,今天感觉还行,打了几拳,浑身舒坦。谭苏的拳架势大力沉,讲究的是力气,能破虚空的力气,偷学那位“大侠”的拳架是气势,能在凶猛处压倒别人的气势,白青山躺在摇椅上琢磨着。自己现在是学的不精,应该不是境界的问题,八境的何伯也没有学过拳脚,出起手来和那些打了一辈子架的金刚境没多大的区别。白青山仔细想着,然后让小驼子跑一趟腿,给何伯要几本拳谱,几本诗词书。杨婶刚进院子就能看见白青山和小驼子在看书,还偷偷瞄了一眼,想给自己家的小子也找一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山拓是白青山四叔的小儿子,在后山上的一处院子里,院子周围种了好些竹子,从院墙里面看去是很漂亮的。 院子里有两个正在忙碌的姑娘,今天主仆三人吃了一顿好的,吃的饱饱的干活很不让人高兴,都手脚麻利的拾掇着。白山拓盯着穿着穿粉色裙子的姑娘,“哎呀,翠儿,不得了了。”姑娘十八九的年纪,笑起来像一朵花儿,“哪儿不得了了少爷?”姑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 白山拓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摇着手里的扇子笑笑说,“嘿,我刚才瞧见你屁股又大了一个圈,天儿也不冷啊,还添衣服了?” 另一个洗碗的姑娘笑了笑,“吃的好!”翠儿姑娘瞪了两人一眼,将抹布摔在盆子里,又提上来拧干,继续擦桌子。 “呦呦呦,真好。” 两个姑娘知道自己家小主子的脾气,不说话了就不敢故意搭话,看哪里没收拾好,收拾好就行。主子对人很不错的,也不随便生气,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吃饭在一张桌上,他们两个就只管照顾好起居就行。主子是个好玩的的人,闲了看看书写写字,偶尔还能像今天这样拿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尽管院子里只有一小点太阳能照进来,主子还是喜欢晒太阳,就躺在阴凉处晒太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踉跄子回家,又离了家 今天有太阳,白青山想下山去买几件新衣服,叫小驼子和自己下山去。下山的时候是在一个藤蔓遮蔽的巷子前,三四人并行的小路,打穿了岩壁一直通到山下,看起来也就几百步的距离。白青山告诉小驼子,这些都是使了神通的地方,缩地成方圆。两人到了山下,是从山下的拱门里出来,拱门竖在等云梯前面一些距离,寻常人只能看见门后是杂草丛生。 两人来到了较近的白杨镇上,耒月河这一段地方水土肥沃,人口也多。如果从天上向下看,能看见耒月河拐弯处的这一河滩上就数这一片山突兀,就像是被人搬过来一样,和周围平缓的土地看起来格格不入。 两人在镇子上还买了一袋子烟叶,是最好的那种,都没有和那人商量价钱。又一起买了衣服,白青山这次挑的很快,相中了就给银子。路上有两个提着篮子买菜的小姑娘,嘴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说少爷喜欢吃这个,少爷喜欢吃那个。还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姑娘,姑娘长得英气,穿着一身黑衣,暗红色的马鞍。白青山和小驼子稍微躲了躲,怕被马蹄蹭着。 街上有卖醪糟的,像极了煮的好看的粥食,那人说里面是有酒的,白青山唱了一口,喜欢的很,又让小驼子提了满满一罐子。到街角处,白青山说他闻见了牛肉味,小驼子又跟着白青山去了一家店里,称了两斤牛肉。路上小驼子身上大包小罐子堆了一堆,白青山就提了纸包好的牛肉,一只手拿着糖葫芦的小驼子只能偶尔停下来吃一口。 “少爷今天很高兴。”小驼子说。 “是高兴,嘿!高兴。”白青山回答道。 “少爷不紧张吧?”小驼子问。 “少爷哪里会紧张,少爷不紧张的。” “不能够的,少爷一定是做错了事儿,要不然就是心里不痛快。”小驼子子说,“少爷一定是有难处,花了这么些银子,卖出去了难处。”小驼子又说。 “没有的,应该没有的。”白青山说。 小驼子再没有多说。两人回去的路上白青山就很少说话了,到了山脚下,白青山将串糖葫芦的签子扔在地上,拍了拍小驼子肩膀。“咱两这关系我就不说谢了,都是一个床上躺过的人。”白青山谢刚才被小驼子提醒,临近大事,自己竟有些慌乱,真的是年轻的小伙子。 小驼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包小包,又看向前走去了好几步的白青山,“也没说帮我拿着点儿。”小驼子嘴里嘟囔着。 白青山刚刚扔在地上的签子很巧的扎在了地上,晃晃悠悠的,像一颗刚刚长成的小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大坪上站了好几个年轻人,都在等着谁,几人都是白家的山字辈年轻人。“大姐啥时候回来啊,我长得这么好看现在要是被白青山看了去,明儿怎么给他惊喜。”白山拓说道。 也没有人接话,这小子本就长得好看,三分阴柔七分阳刚的模样,很讨女孩子喜欢。 等云梯边上来了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一袭黑衣。 在等的人见了都走向前去,“大姐回来啦!”几人一同向女子问好,女子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们一声。山字辈就三个女子,最大的二十八未嫁,稍微小些的正十八,已婚。最小的今年七岁,正拿着小玉瓶玩的那个就是。 “瞧瞧你们,没一点儿长进,去年见你们的时候是这样,今年还是。”女子打量了众人一番,低声训斥着。没人敢还嘴,都微微低头看向别处。女子走到小女孩身边,抱起来,脸上忽然就笑开了花,“小瓶子,想大姐了没有?”女子将脑袋贴到小女孩脑袋上蹭了蹭。 “想大姐了,我爹告诉我大姐要回家我早早就在这儿等着。”小女孩脆生生的说道。 “呦,真好,姐没白疼你。”女子伸手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 女子叫白秀山,下白家山字辈最“年长”的一位。在大坷洲可能少听人说起女子的名姓,北边再远些的耒月洲,耒月河的源头,女子的名字就写在拔阳山下的石崖上,石崖最上边有一行大字,“谁人证得金刚身”。 白青山在小院子里忙碌了起来,将自己喜欢的一些物件重新摆好,一个人干了一下午。杨婶今天做的是回锅肉,汤汁儿炒的红艳艳的,五花肉上带着香菜渣,肉在嘴里舌头压一下就烂掉了,白青山喝了一碗粥后,就着馒头吃了半碗。夜里,山风带着少一点的雾水刮在院墙上,夏初的夜里能看见星星闪烁,能看见发光的小虫子拽着灯笼漫天的游走,能看见那边山峰上有花儿盛开,露水低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小驼子夜里起夜,门被风吹的垮的一声,桃树上叶儿嫩绿嫩绿的,借着月光能瞧见树叶上的纹理。自己在白青山家的这几天学了许多,和少爷告诉自己的差不多的精彩,少爷没骗他,山上果然风景绚烂。 是小驼子叫白青山起的床,小驼子给白青山拿来了昨天新买衣物,白青山今天冲着镜子笑的不停,独自赞叹着,“谁家的小伙子,真英俊!” 白家的大厅坐了好些人,两边是白青山都认识的叔叔,何伯在右边正前方的椅子上坐着,左边的椅子还空缺着。 “今儿咱们家到的齐全,一会儿吃个饭,都别着急着走,多住几天。”白家三爷,白峰坐在左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说。 “行的。”厅子里站着的,坐着的小辈点头答应着。 厅子就在山顶的大殿后面一点儿,榆钱树在中间隔着,最高的榆钱树有三十来米,坐在厅子前能看见。 进门的是一个个头高高的小伙子,小伙子今天换了新衣裳,藏青色的袍子,袖口上金丝线绣着一些装饰,发髻上簪了一只白玉簪子,年轻人看起来比那时候身材发福了一些,不过还是挺精神。后面走着的是一个矮一些的,身材匀称,随意的梳着头发,灰色布料的衣服。白青山走在前头,两人本来在门口说了好些时间的悄悄话,商量着谁该走在前面。 白青山进了院子,四合的院子里廊子回转,只有中间的一块儿能看见天,厅子里面没了嘈杂声,都静静的看着。 白青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到了院子里,由院子里进厅子走了十七步,十八步就站在了厅子里。看了看何伯,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身后挂的是一副虫鸟画,花儿开在树下,能看见树上鸟儿跳跃,叽叽喳喳。 白青山坐定后没有着急说话,侧着身子将脑袋伸到何伯跟前,何伯也稍稍侧了侧身子,能听见白青山声音里的高兴劲儿,“小子今天英俊不?” 何伯笑了笑,起身向已经坐好的白青山施礼,“家主早安。” 余下的人也都拱手,“家主早安,家主膂力正刚强。”声音粗重,如同万马淌过大河,声音在厅子上方回响,天上的云也打着转儿拧在一起,像一个被用力搅起的漩涡,其间有龙吟虎啸声,有大锤敲地声。云儿遮蔽了太阳,天上落起雨来。 白青山稍稍坐了小一会,起身,向着周边的人深深作揖。“叔叔们身体安康。” 白家二爷,白青山,未及冠,第一次坐在了下白家祠堂厅子的正座上。余下的都是一些外姓人,也都拱拱手,“二爷早安,二爷康健。”白青山也回礼。这些人是旁边的几座山上的,跟着白家能有一口饭吃,山下的营生也由他们打理。 都坐定了,白青山向几位叔叔一一问好,然后由白峰带着众人走出厅子,众人忙着摆凳子,摆桌子,就在院子里面吃饭。 菜是现做的,白青山昨天告诉何伯,大早上应该吃一些清淡的。炒了山上的竹笋,还有清早摘得木耳,野菜,山下买的青菜,烧的烫嘴的面糊糊,白青山吃的很开心,这两天就想喝两口面糊。 天上下起的小雨也滴不到院子里,白青山觉着自己今天表现的很好,又悄悄吃了半碟子的笋子,好好奖奖自己。 席间有人问白青山,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白青山也都摇头,“我可是白家的二爷啊!”那人也就没了言语。白青山又站起身子,“我如今才是个二境,比起各位哥姐差了许多,往后的日子里还得受家里人照看,我也会挣点气,不失长辈们的门面。”白青山故作潇洒,喝完了剩下的半碗面糊糊。没人应声,没人答应。 “明年我也想去云泽寺试一试斤两,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还希望三叔和何伯能多多照看。”白青山向何伯和白峰作揖。 何伯皱着眉头,看了看白青山,白青山一直低着头,白峰看向何伯。“你可想好了?”何伯问。 “想好了。”白青山利索的回答着。 “什么时候动身?” “过几天。” 席间的人都抬头看白青山,白家的家主,想自己出去走一走,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想要白青山命的人多了,七年前被人看了笑话,今天又是闹哪样? 白青山将腰身弯的更低了,也不说话,躬身向着何伯。 只一瞬,白青山就站在了天幕下面,何伯站在身前。两人抬头看着天上,云气蒸腾,被吸进了漩里,周边的都翻滚着极力往外跑。白青山伸出手,怒目圆睁,一把拦住了头顶的旋儿,衣袖四散的飞到了一边去,手臂上血肉模糊,血水流到了脸上,何伯就站在旁边看着。“白家家主,膂力刚强,伸手是云落,翻掌是山转。白家家主,膂力刚强,大目如日,双耳是月弯” 能看见弯月山上的旋儿转了方向,太阳也能照进来,斑斑驳杂的撒到山上。 白青山一个人站在大坪上,雨水打湿了衣裳,一边胳膊肉眼可见的结起了血痂,落在地上的肯定都是不长眼的鲜血。 踉跄子回家,又离了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远拓苹南秀谷,江鲤青山 白青山回头向身后招了招手,看着小驼子渐渐离的远了,也没有其他的人,很意外,也很当然。 正给这个倒走招手的人送行的,不止小驼子一个人,今天换了一身素色衣裳的白山秀就是另一个。刚见白青山进厅子的时候就认真的看着他的脚步,不像是修行人,也不像是练家子,没有读书人的安静,也没了小时候的愣气。白山秀很乐意见白青山能走多远,一人单手拦住了大漩只为明年能给自家的叔叔,伯伯挣些门面,白山秀是不信的。大前天夜里白山秀就叩响了白青山小院的门,那时,白青山和小驼子正坐在院子里喝酒,见了白山秀主动让了板凳,自己进屋端了另一个出来。 白山秀原本想了挺多话,自己比白青山大了十一岁,小时候也就只是见过,这小子怕问人,面熟的才会见面问句好。那时候白青山身上总是带着他的那张弹弓,但是从没有见他打到过鸟,小院子里的小板凳也是那时候她就见过的,白青山的娘亲喜欢摆弄这些小家具,木桌子,木椅子,摇椅,都是那时候做的。白青山那时候还太能识字,看起来大大的脑袋装不下东西,白山秀记得的,记得有一次白青山的娘亲刮着白青山鼻子告诉他“大头有宝,藏金银画卷,写满堂春意闹。” 白青山主动问的白山秀,“耒月洲的山下我肯定要去的,长这么大没见过大阵面。” “嗯。”白山秀轻声说道。 “大姐有没有心上人?我认识好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家里不愁吃穿的。”白青山又说。 “没的,还得劳你上心帮我惦记了。”白山秀伸手戳了戳小驼子,让给自己拿一个碗。白山秀抢过小驼子倒酒的坛子,“大小伙子,真墨迹。”自己忙满上一碗。 “这酒真不如耒月洲的,喝的烧喉咙。”白山秀皱着眉头说。“去转转,看看外面的神仙郎,见见披星戴月的仙子,见着了喜欢的别莽了头脑。这种事儿最好跟长辈沟通,要是人家姑娘不同意就慢慢来,急不得。”白山秀端起酒杯笑着说。 “嗯。”白青山也点点头答应。 “浮图挺好听的名字,我要是有了儿子也让你起名。”白山秀又蹲下身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白青山送她到她住处去。路上姑娘一口一口的抿着,穹顶山的桃花酒,前月酿的。 路上白青山给了白山秀一个小金锁,说那天见远哥的媳妇好像有身孕,让白山秀替自己送给他,白山秀答应了。 小驼子刚看见白青山进院子,迫不及待的跑到跟前去。“你说她是不是骂我呢?”小驼子问。 “屁的骂你!”白青山刚提起了手,小驼子就跑远了。“人家是夸我呢。” 两个不熟的人活成了熟人,刚见面就显得亲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山拓和几个人找白山秀的时候是前天夜里,有白山江,白山苹,白山谷,白山远,加在一起是姊妹八人,白青山算第九个。 “姐姐,我们刚才同白青山喝了酒,这小子挺上道,大哥,二哥的叫的不停,我看着还行。”白山拓摸着下巴,点点头评价道。 白山秀没说话,搬弄着屋子里的凳子出来给几人坐着,让白山苹去打酒。然后坐定了看向白山远,百山远缩了缩脖子,砸吧砸吧嘴,“能拿出真本事我就信他。” 见没了声儿,白山拓故意喝完了酒给自己拉长了酒水,狠狠的倒了一碗。“我知道的,不服气是有的,但这就是规矩,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不要想这些。”白山秀说。 “嗯。”几人点头答应。 “能不能让你们觉得他靠得住,那得靠他的本事,那天看他,这点儿东西是有的。”白山秀又说。 “真的是能画出百层天了的能耐啊。”白山谷笑着说,声音里满是玩味。 话刚说完,白山秀就盯着她,“你想做什么?”声音低沉,只说给周围人听,酒碗里的酒被震的沸腾。 白山谷立即清醒过来,站起,自顾自的退后一步,羞红了脸。 下白家只有家主才能的画技,从上上上辈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坏了规矩,白山谷方才心生杂念,想着白青山就是靠着这样才拧反了大漩,白山秀一声低呵才将他拉回来,曳神境的魂儿经不住杂想。 “没什么,我们往后尽管大步的向前踏,白家可不是靠一个家主才能挡住门面的。”白山秀举起了酒碗说道。几个人也都喝了一碗,各有心事。 “山江,你说要去大坷寺里读经,我让父亲准了。”白山秀说道。“下个月就动身吧。”“山苹,山谷千万别落了境界,修行一事最怕偷懒。” “山远哥帮着三叔打理家里的事儿,这些往后是要靠你的。”白秀山向着一个黑脸的青年说道,然后拍了拍黑脸青年肩膀,从兜里掏了个小金锁递给他,“我送的给小侄子的。”然后又拿出一个玉簪子递给他,“青山送的。”白山远直勾勾的盯着白山秀,“真的?”白远山问道。 “真的。” 剩下的几人没想到这些,白山远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前年娶了媳妇,今年春就见着嫂子穿的宽松,估计又要给白家添一个人了。白山拓拉过白山远的胳膊,故作娇羞的摇晃,“山哥别生气,到时候肯定给侄子补上。”白山远挠了挠脑袋,嘿嘿的笑着。 下白家山字辈九人,远拓苹南秀谷,江鲤青山。 昨儿是小驼子见少爷起的最早的一回,公鸡刚打鸣就起床了,稍稍洗了洗就在院子里摆着拳架,学着何伯给的书上的把式。 小驼子就站在边上,扭扭腰,抡抡胳膊,“少爷心里有些担心吧?”小驼子问。 “嗯,担心。”白青山喘着气说。 “我今天想吃糖葫芦了,我自己下山去,你要啥?”小驼子问道。 “一斤牛肉。”白青山出拳很快,力道也大。 和小驼子吃了早饭小驼子就溜下了山,白青山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塞了给何伯要的几本书,和一些小玩意,还有一个装的满满的钱袋子。 小驼子兴高采烈跑回来,手里提了一大串东西,“少爷,少爷,我在街上看有人卖小花鸡,要不然我也买几个养在院子里?” “行,管好就行。要是啄了我的花儿,我就锤死你。”白青山边看书,边说。 “看看看,有牛肉,我还给你买了这些个点心,来,糖葫芦拿着,还有个变脸的大红脸。”小驼子扣在自己脸上给白青山看。 “嗯。”白青山稍微抬了抬眼说。 “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白青山大笑着,指着小驼子说。 “少爷,你就带着我吧。看我这么勤快,还聪明,肯定不添麻烦。”小驼子拉了拉白青山衣袖说道。 白青山摇摇头,“你就埋怨我这一次不仗义吧。” 小驼子还是不甘心,“真的不带?” “不带。”白青山仍是摇头。 小驼子垮着脸坐在一边,“来年我肯定长的和少爷一样高了。”白青山点点头,“嗯,同少爷一样高。”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青山下山了,抬脚时深深喘了一口气儿,小道儿一会儿就走完了,白青山从拱门里出来,并没有回头看看弯月山,小驼子也在小道儿里走了好一会下山,喘气的声音很小,“就送少爷到山地下。”小驼子心里告诉自己。 昨天少爷吃的可开心了,少爷其实话很少,开心了话就多,可能路上人多,少爷喜欢看热闹就开心。串葫芦的签子还插在地上,小驼子稍稍蹲下来抬指将它压进土里,着根木棍瞧着真稀奇,怎么就长得像一棵小树。 风从山下往山上吹,弯月山拦住了这一片地儿的风,从梧桐洲吹过来的风就这样被拦住了,带着河面的腥味。白青山还在这里钓过鱼,今天河边 的风小,钓鱼的人也多,还能看见小舟子载着人来回穿梭,船夫收到了赏钱也笑的开心。街上有集,商贩们摆着摊子叫卖,大姑娘小姑娘也都出门了,穿的好看,身材婀娜。 白青山回头看了看弯月山,山旁边有六座小山,左边四个,右边两个,弯月山是最大的那个,拔尖的高。还忘了告诉小驼子,傍晚山下起雾,连绵的涌到山上,中午的时候要多晒一晒杯子,染了潮气可不好。 小驼子回去了,路上唱着白青山唱过的那个,“大王叫我来巡山呐,巡完南山巡北山,巡了东山巡西山,往北走,往南走,走的是铃儿响,月儿圆”“大王叫我来巡山,巡完南山巡北山,巡了东山巡西山,往山上走,往庙里进,我有大罗神仙金身,我有天上仙人法身,地精啊,小鬼啊,都别怕我正气满厅堂,都别怕我剑气从袖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河面上大水湍急,冲的岸边水草湿了头发,水漉漉的树叶儿张开了承满水,岸边有女人洗衣服,锵锵声回响。岸边有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着三四百户人家,村口上也没有石碑,拱门之类的,就立了一个木牌子,“马邑”。 马邑村是最近几年没落的,村子里的男人前几年打仗,被抓了壮丁,如今,村子里少见青壮的面孔,大多是妇孺,老人。几个孩子在村口玩耍,大人不让去河边,就站在流在村子的小溪里,用石头泥巴围围堵堵,溪水清澈,岸边上鞋子散乱扔着。 白青山已经走了三天了,沿着大河北上,萧条满目。要说还得怪一个打渔人,有传言说有个宋国的打渔人架着小船从东边的季下去了西边的堇国,耒月河的沿岸一块本是能管就管,管不了就扔的浪荡局面,今儿归了那里明儿归了这里。前几年两国却因为这些大动干戈,原因就是那个打渔人回到自己村子,划着小船累的气喘吁吁的渔夫还让村里人好好嘲笑了一番,说是在婆娘身上用光了力气,是个虚货。那渔夫跳下船,拽紧了小船上的绳子,匆匆忙的系好。然后大声嚷嚷着,说他今天打了一尾大鱼,就装在网兜里,鱼力气太大,自己拼了命往回赶。 周边的几个人听了,连忙跑来看,网兜挂在船尾,兜里一个浑身金黄的大鲤鱼,正挣着劲儿撞向网兜。这鲤鱼确实大,颜色也稀奇,须子长长的在水里摇摆,鲤鱼应该没劲儿了,在网兜里蔫着。渔夫在旁边比划着,自己和这尾鲤鱼搏斗的场面,“我啊,刚下了网,就感觉被大力拽着,将网挂在船尾,然后使尽了力气划船,回头就能看见这尾金色的鲤鱼,都能跳出水面了,劲儿大得很。”众人都羡慕他的运气,这时候又笑他,“着鲤鱼也就比寻常的大了三个个儿,能有那莫大的力气?” 渔夫急了,就想让人证明这尾鲤鱼有那能耐,将兜子拿下来,自己坐在水边,抱着系船的杆子,那鱼却也不游,气的渔夫直往水里吐唾沫。众人也都笑着,“怎的还是个痴货”,都转身要走,就听见噗通一声,回头看着刚才那“痴货”手里拽着网兜,还向人大喊,“我没骗人吧,没骗人吧!”能看见前面的兜子里网着的鱼拼命游,金色的身子拍打出了大水花。那“痴货”好像也呛了水,嘴里也含糊了。 愣了一小会,几人匆忙架着舟子去追赶,鲤鱼也聪明,顺着水向下游,挂在身后的人儿渐渐地没了动静。几人急了,拼了劲的划船。等到快追上了,鱼游到了另一边的堇国,几人也没管那些,终于是追上了。那“痴货”脸色铁青,使劲的咳嗽,刚巧的就是堇国的县令也在岸边钓鱼,去看时听了这些急忙就要留下鱼,几个人哪里肯,县令就叫了身边的几人将他们拿住了,县令边上就几个跟班的,使尽了力气还是被逃回去一个。 堇国的县令是个老头子,见多识广,急忙上书奏折,派快马通知了堇国皇上。季下的村民回去了也是通知了县长来交涉,谁知道人家就派官兵在岸边守着,还未开口就开弓,县长也跑得快,没死。咽不下气的季下国县长回家就通知了上司,郡老爷是个大明白人,郡府向皇上禀报,皇上立即派了十万兵马扎在耒月河边上。堇国也迅速,同样是十万兵马扎在耒月河边上,都没有交涉,立即开打。季下可是个大国,和宋国平分了越棘洲,粮草兵马源源不断,堇国也是强硬,强征地税,征军三十万,就是要赢下这一场仗。堇国凭借地理优势最终赢了下来,却也没了动静,季下国虽然输了,可是人家总是一头骆驼。 外人评价两国的做法就是,“愚争”。白青山却知道隐情,金鲤鱼是天生异象,生于大河,生时两尺,一日长一寸,月过力如大牛。而今看来还只是个小鱼儿。这种异物乃是一国国运所在,真正是能庇佑一国的东西,大气运之物。季下国想动人家一国的根底,别人哪里能答应。就是苦了沿河的百姓,稀里糊涂的逃亡,稀里糊涂的死去。 白青山进了村子,村子里少有摆摊卖货的,生意冷清的很。街边上多得是四五十岁的女子,就坐在街边嗑瓜子,偶尔能看见白青山这样的小伙子。小伙子的模样就是俊,要是能看见今天这样的,一个年轻的寡妇招了个汉子上门,更是羡慕死个儿呦。前面的路上支起了棚子,是喜事,刘家的寡妇招了个新男人,男人长得身材高大,脸也不黑。寡妇的那个丈夫前几年男人打仗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孩子,娘家人今年忙着帮她找了一个,现在人家可不是寡妇了,叫刘玲。 刘玲和丈夫一个姓,那会儿就长得漂亮,身材不高,却长得精致,屁股也大。 新男人叫王曲水,是个有力气的男人。 最近几年村子上风气坏得很,寡妇们结亲和新婚一样热闹。 白青山见道儿被堵了个严实,想着从旁边绕过去,剩下的能通人的道儿是在棚子边上,有一个挨着墙的小道儿。今天本来就人多,过的人也多,白青山想着等人过一会再过。忽然有人拍了拍白青山,“嘿,别站着啊,来来来,先把饭吃了。” 白青山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儿,就被人拉着进了棚子,棚子里的人刚吃了一波,又来了一波。白青山被安排在了中间的一个桌子上,可能石被认错了,以为是今天来的客人,好像没看见自己身上背的包袱,白青山也就想着吃一顿“嗟来之食”,毕竟撞上了。 上桌的大都是一些女人,白青山坐的桌上就自己一个男的,将包袱放在脚底下。七人是女的,有的还抱着几岁的孩子。白青山稍稍的紧了紧衣服像周围瞄了几眼,没错的,满是目光盯着自己。 坐定了之后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就问白青山,“你是男方家里的吧?没见过你。” 白青山忙点点头,“嗯,男方那边的。” 女子向前倾了倾身子,“诶,小哥还没婚嫁吧?我大哥家的小姑娘可讨人喜欢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笑了笑,“难不成给小哥找你这个年纪的?”剩下的女人也都笑着。 “我没些本事的,家里也穷,这事儿还是得和我家大人商量。”白青山说。 “我瞧着小哥长得精神,个头也高,穿着像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那女子白了几人一眼,继续说道。 “算是个读书人。”白青山说。 上了饭菜,有一条鱼,剩下的都是些素菜,白青山偶尔动一动筷子。主食是热面,浇着油亮亮的汤汁儿,白青山吃了一碗后就不在动了。 “王曲水是小哥表亲?”另一个女子问道。 白青山不知如何回答,也没动作,那女的继续说道,“刘玲可是个惹男人喜欢的坯子,小脸蛋,大屁股,该长肉的地方都是肉,像小哥这样年纪的,说不定也会喜欢。” “我可不能那样伤风化。”白青山说道。 “小哥还是没经过事儿,不懂”女人大笑着,声下的女人也大笑着,像是嘲笑。 白青山挠了挠头,脸上竟有些泛红。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几人起身要走,白青山也稍微整了整袍子。出棚子的时候,有人要拉着白青山区歇息,饭桌上第一个和白青山搭话的女人最热情。白青山连忙推辞,女人却不死心。“小哥去坐坐,下午才走不是?” 周围有人嘴角含笑,抱着包袱的白青山才像那个寡妇。 白青山皱着眉,忽然踮起脚,向远处招了招手,“表哥,我在这儿呢。”连忙挤开了。白青山知道,刚才整袍子的时候,露出来的玉佩被眼尖的女人看见了。在这家亲事的主家门口,白青山见到了女人们嘴里说的那个刘玲,看的是背面,穿了身新衣服的刘玲确实惹汉子们喜欢,白青山瞟了几眼,女人们的眼光没错。 白青山就想等等,现在走的是反路,可不能往回走,就蹲下身子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离得刘玲家门口不远。点了一根烟卷,白青山狠劲儿的吸了两口,浑身舒坦,最近不知道怎么,饭量变小了。烟卷在手指间烧的飞快,不一会儿一根就没了,白青山看最后一波人吃完了就想着赶紧走过去。 “旧娘子”和不知道是不是旧郎的男人正在门口招待人,白青山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嘿,这个女人长得像一个人,和秀儿姑娘长得很像。应该是长得像吧,白青山也告诉自己。将放在包袱里的签子重新拿了出来,白青山很开心,签子扎破了自己的手也不疼。 唉,又想秀儿姑娘了,那姑娘长得怎么那么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儿也好看。白青山也想起了另外几位姑娘,我白二爷可是个“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一幅十层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好好活着,别太机灵 岩阿山矗立在大坷洲的最北边,停下宫的居所,一个能让人停下的好地方。绕岩阿山北边的耒月河边上人迹罕至,小树林子藏着春夏秋冬的美景。据闻,春天里河畔边上会冒出一盏盏虞美人,花儿小朵小朵的铺满了河畔,能见着含着金蕊的美人儿颈儿挺拔,腰肢纤细,边上的河水温柔的流淌,能看见夏未至的殷红,太阳的炙热。夏被虞美人拉来闲谝的时候,天公却不作美,滂沱大雨带着风儿要来将两人拉开,虞美人就脱了衣裳向夫君展示清白,花瓣儿跌落在河水里,像没人洗浴时的澡盆,美人就只剩下的颈子挺直,金蕊尚在。 秋天的的时候最是愁发才子们,掏空满腹诗篇追着山上的最后一片枫叶,火红的岩阿山站满了白衣公子,公子们都向前伸着手,妄想能带来他想的娘子。冬就更加精彩了,北方的冬天黑夜漫长,大雪能淹没裤腿,岩阿山的三个峰子被脱去了最后的黄色衣裳,白裸裸的站在一起被人观望,最过分的是还有人用笔画下,送于他人欣赏。耒月河也不消停,裹挟着大冰块涌向岸边,如犬牙呲互,岸边峥嵘尽显。 山上近十几年最美的景色当数一位女子,女子喜欢穿一身孔雀草般的衣裳,执一柄大镗,重逾千斤。女子是停下宫三十年中最强的一位,金刚境界能挥八十八镗戳的拔阳山大妖精满身窟窿,是站在岩阿山上最高的一个。这样一个女子,却长的娇小婀娜,脸蛋儿就如出身,能让人驻足片刻,姑娘有芳名,名方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白青山还在等,蹲在一边看着剩下的人收拾饭后的烂摊子,先是撤了棚子,撤了炉灶,挪了桌椅凳子。刘玲出来了一次后就进了屋子,那被叫做王曲水的男人随着几人一同忙碌。等到收拾完,门口就没了热闹,偶尔三两个人拿着东西进出。白青山看着差不多了,忙的吹了一个口哨,口哨声响亮。 王曲水扭头看向白青山,白青山冲他招招手。“今天是兄弟我唐突了,本不是亲戚,却吃了哥哥家一顿闲饭,这是一点心意,还希望收下。”白青山将今天吃了人家一顿饭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然后递给了一两银子。 王曲水有些意外,“兄弟不必客气,都是缘分,拿这些作甚。”王曲水急忙推辞。 白青山就盯着眼睛看向王曲水的手,掌心上有一片殷红,如一张扭曲的鬼脸,张着血口。白青山歪了歪头然后看向王曲水,“你杀过人!”白青山突然说道,语气坚定。 王曲水笑了笑,“兄弟可别瞎说,行了,我去忙了,兄弟要是想喝点水歇息,等我忙完招呼我一声。”王曲水面不改色的说道。 白青山站在原地,看着王曲水的背影。“修行人不是不容许杀人吗?你这是动了心?”白青山又问道。 王曲水还是大步子向前走,白青山又说了,“是看这妇人屁股大,身段好?,长得漂亮?” 王曲水停下了脚,“得饶人处且饶人,兄弟放我一马,我做牛做马报答您。”王曲水忽然转过身子,向着白青山深深施礼,白青山却不为所动。 “你始终是坏了规矩的。” “那请兄弟等我片刻,我去忙完剩下的。”王曲水说道。 “行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王曲水和几个人交谈了几句,进了屋子拿了东西然后又回来,提着扫把扫了院子和门外,提了篓子倒了剩下的菜叶儿剩饭,又给刘玲帮着收拾了屋子里,这时候天将将拉下帘子。 “是你亲自了断?”白青山又说。 王曲水还想并未听见,自顾自的开口,“我是季下国的一个修行人,山头很小,是一处小寺庙。”王曲水好像在看白青山脸色,顿了顿又说,“几年前混进了季下军营里,想趁乱捞一笔机缘,就是在这里不远处,看见了刚刚参军不久的刘玲的男人。”王曲水又说,“我刚刚出了队伍,恰巧碰见了他,他也是个逃兵。我们俩刚遇见,他以为我要杀他,提着刀就来和我拼命,也听不进我的言语,随后,军营里来了人,我迫不得已一枪刺死了他,我算是躲过了一劫。” 白青山认真听着,“那你还是杀了人。” “我会到了寺庙里,将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师傅,用我一身境界,得了他的住处。”王曲水又说。 “坏了自己的二境,然后想着补偿人家就来了这里?”白青山说道。王曲水既没有点头,也并未否认。 “那你可真是个老好人。”白青山笑着赞叹道。 “我后半辈子一定好好待她,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还希望小哥放我一马。”王曲水知道,自己和眼前的年轻人有着天堑之别,说话语气也诚恳。 白青山摇摇头,“你可知道,我也是二境,我可不信我的一身境界能换一个死人的消息。你骗我。” 王曲水似乎有些诧异,天色未曾完全暗下,还能看见白青山皱起的眉头。 “我说的句句属实。”王曲水向白青山弯了弯腰说道,然后抬起头看了看身后。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刘玲就在门里站着,烛光从身后照着,能看见影子婀娜。 “曲水,别走远了,说一会儿话就回来。”刘玲说完便走了,门仍然开着。 白青山等人进去之后又说,“看,娘子多疼你。” 话刚完,王曲水便一脚踹了过来,白青山伸出胳膊挡住,就觉着肚子上被钩子一般的铁物狠狠掏着,王曲水是想一击毙命的杀了他。白青山向后退了几步,衣服上被扯开了个口子,有三个指洞。 “嘿,一言不合就要打杀我。”白青山听起来还中气十足。 王曲水并未说话,跃起身子就是当面一拳,拳头带着风儿挥舞着,重重砸在了白青山胸口,白青山不是不想当,实在是挡不住。“你最少也是个四境的把式吧。”白青山说道。 王曲水能感觉到白青山胸口塌陷下去,便狞笑着,“是又如何?” 忽然能听见一声重鼓锤响,白青山架着步子两只手从身边划下,双手同时向前扣去,那晚在文莱城楼上徂东山的收手式,如仙人造声,大响动。白青山先是示敌以弱,躲过了第一下,没躲过第二下,吃了必吃的一下,终于是等到了王曲水近身,才使出自己能一击制胜的手段。白青山匆忙背起王曲水,进了他们家院子。 刘玲听见响动,刚走到出门,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白青山背着王曲水进了屋子。“嫂子先别急,王哥没事的,进屋之后再说。”幸亏是打出内伤的一下,没能让女子吓得尖叫,忙关了门。自己家男人也说了,要同一个远方表弟说说话,刘玲信了,王曲水说过不会骗她的。 进了屋子,白青山将王曲水放在椅子上,然后就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等候着。白青山低了低头检查了自己的伤势,疼半个月肯定是要有的。 刘玲急忙问道,“曲水没事吧?方才怎么了?咚的一声。” “没事的,曲水哥今天累着了,头晕,昏倒了,摔在了地上。”白青山说道,为自己想的蹩脚理由也苦恼。 “是吗?”刘玲将信将疑,然后起身去倒了三杯水,还拿了热水给王曲水擦了擦额头。白青山看着屋子里,各种东西摆放的整齐,桌子椅子都是新做的,应该是花了力气收拾的。 白青山就尴尬的坐着等待,还是能看见王曲水胸膛一起一伏的。王曲水刚睁开眼,就看见了白青山,急忙想站起,白青山急忙拱拱手,“曲水哥可真让人担心,嫂子方才吓坏了,替你操心着呢。” 王曲水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阵,刘玲将刚才的事儿也说了,王曲水急忙安慰着,又说了些贴心的话。 王曲水看了看刘玲,又重重的坐下,自己接过热毛巾。“你去房里等我,我没事的,同我兄弟说说话就来。”王曲水对刘玲说道。 刘玲也果真就出了屋子,去了别的屋子。 “真不打算放过我?”王曲水低着眼帘说道。 “你对我说实话。”白青山继续着刚才的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白青山点点头,然后转过了身子。“别他娘逼我,信不信我拧了你的脑袋交给别人,再让人拧了你师父的脑袋。”白青山终于是忍不住了,低着脑袋同王曲水说道,唾沫星子溅在了王曲水脸上,王曲水一时间竟没有擦去。眼前的人和刚才判若两人,刚才还是个好先生脾气顿时就睁大了眼睛,眼睛里血丝漫布,嘴角扬的极大,像一只恶鬼。 王曲水咽了口唾沫,“行,我说。” 白青山这才笑了,和刚才又完全不一样的表情。“说吧,快点,不满意我就杀了你。” 王曲水这才说了实话。自己本是想求一场机缘,想着混进季下军营里凭着自己四境的修为能拿了金鲤,自己享用了一国气运。就在堇国,遇见了渔夫,刘玲的丈夫。然后就想让他给自己说些东西,谁知道他是个傻子,硬是要和穿着季下国军服的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嘴里还嚷嚷着“我的金鲤,我的钱财。”这种有大运气的人非得是自己才行,就杀了他,然后回家告诉师傅自己是过失杀了人,保住了根基,只是毁坏了境界。然后就朝着好的方向去了,王曲水用境界换来了刘玲这个美妇人,又独占了他男人的气运,直到今天结亲,自己只用静静等着下一份好运从天而降就行,稳赚不赔的买卖。 “啧啧啧,这小算盘打的叮当响。”白青山砸吧砸吧嘴说道。“是个本事人。” 然后白青山看着王曲水,“我不杀你。我不杀你。” 王曲水拖着重伤的身子,刚想感谢,双膝已经搭在了地上。“谢小哥不杀” 白青山又说道,“我不杀你是有缘由的,我同这个女人,刘玲,可能有些渊源,你只需要好好待她,是不是又渊源以后就有分晓。”白青山算是有些威胁他,说道以后是会找回来的。 “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我也不想理,今天是你活着,你尽管去做就是,只需要好好待她就行。”白青山又说道。 王曲水反应也快,急忙答应着,“我王曲水要是不好生对待刘玲,定身死道消。”王曲水为了表诚信,双手掐指捂住胸口说道。这是佛家的问心法,有大约束,佛家弟子反不得。 白青山点点头,其他的也未多说,出了屋子,见着另一间屋子灯还亮着,白青山冲王曲水努努嘴便出了院子。 王曲水却还想着送一送,刚走到门口,就被白青山一巴掌打的靠在了门上,“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好好活着,别太机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白青山正站在一处小山下,山下能看见零零散散的墓碑,墓碑是新的,来自几年前的战事。有的墓碑上有名字,有的没有,白青山从这片坟场穿过,眼睛仔细的搜寻,还是没见到惊喜。 昨天白青山忽的看见王曲水身上有一抹血气,就站在旁边仔细看了看,最后想着和他说说话,近处仔细看一看。这是九境的大神通,勘生气,望死气。白青山可没有九境,只是来因为七年前睡梦罗汉扯开的天幕,让白青山能看见人间的恶,然而这事情大多数时候是不灵的,只是偶然间从眼睛里跳进来,很吓人的。 白青山今天也想碰碰运气,就胡乱瞧瞧。穿过了坟地,白青山还是没能找见一个小鬼,或是阴物。山上人行走天下,心正者定是惩恶扬善,为自己的大道向苍天搏一点气运。 昨天夜里有风,白青山也没能找见个好去处,就走了一夜的路,到现在已经有些饿了。向路边锄地的大爷问了路,知道前面能有一处人多的地儿,能吃一顿饱饭。 遭了战事的七剌城近年来才恢复了生气,城墙有修补的痕迹,最大的一处应该是修行人的功劳,一剑削开了城墙。如果是修士干的应该是中上境的大修,那些拿了供奉吃了皇粮的修士只是一个人,山上人的规矩约束不了。就像是梧桐洲的武帝李大广,一生功名无数,死守在最后被大军拥折,听说在最后还见到了上三境的风景。 白青山吃了个饱饭,在一间茶馆待了几个时辰,等到下午才继续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提着兵器或是战甲的人,城里有人官府的人收这些旧兵甲,可以拿回去重新融了,做一些其他器物,也能给贫苦的百姓找些事儿干。 白青山倒是很欣赏堇国的谋士们,从几年时间百废待兴的场面到如今大有起色,人口也长了不少,现在最缺的就是男人,青壮男人。堇国地界狭长,占着大坷洲最东边的地方,到现在慢慢向堇国的中心靠近,耒月河岸多了许多新建的码头,大小船只穿梭。堇国的修行人没有那么多,但是同其他洲相比这些人就显得格外不守规矩,常常有剑修在天上飞来飞去。白青山也羡慕这些人,多潇洒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小驼子最近看了好多书,除了吃饭睡觉停不下来,何伯给了他许多的兵书,说是看完就行,小驼子也看的认真。 大坪上,白山秀跨上了马,扬鞭,就同云朵平起平坐,回家时是半天的时辰,去的慢了许多。剩下的都各自忙去了,三三两两的过几天走一个,自己家的大姐都说话了,再也不能闲着。小驼子除了能和杨婶说说话,少能见到其他人,他好像并不在意那些,偶尔收拾院子,扫扫屋子里的灰,余下的高兴劲儿就是吃饭了。 早晨的成都载天有一位穿着锦缎衣裳的漂亮姑娘,在这里待了好些天,每天就是被安才家娘子给一些小物件摩挲,偶尔给这位不善言语的师傅哄一哄孩子,日子倒是过得自在。今天早上和丫鬟瓶儿在院子里种了一棵小树,听师傅说过几天要去对面的大坷洲转一转,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烦,自己天生丽质,肯定要被男人们多看去几眼。山上有山楂树,山楂是绿色的,太阳也不争气,自己就像乘早吃到糖葫芦。 成都载天的那两根柱子这两天荧光大盛,姑娘李俶喜欢在夜里看看他们,柱子上鸟凤飞的高高的,偶尔的浪花涌起。风丝儿顺着一缕清水飘在姑娘面前,姑娘伸手接着,天上降下蓝光柱,笼着姑娘整个身子,有浪花涌起,天生丽质的姑娘得了四字,“载天浮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七剌城狭长,走到了最边上天也黑了,白青山找了一处歇脚的客栈,夜里独自坐在窗前想着事儿。这几天说了好多的话,有些还能回想起来,到时候肯定不能那么说,白青山自己心里谋划着,又给自己想好了下一次遇上这些事儿的好说辞。书上的把式有些是真的潇洒,有的就碍着白青山这个家主的面子了,白青山仔细挑选着,就喜欢挑一些势大力沉的。月关绞着烛光向着窗户照进来,想着家里的榆钱树什么时候能丢了叶子,应该是到了十月了吧,或者是山上冷的快,九月就没了。 耒月水,直通北上方的南港,南港站在堇国的都城边上,是这一片最繁忙的地方。 白青山闲苦了脚板,掏了银钱上船找了安逸处。船是乘二三百人的小船,大宋国早早的就能让小舟船逆流而上了,能人巧匠们加上岸边的纤夫让船算是快的前行。白青山是独自一人的房子,小小的屋子东西很全,没了何伯就没了好招待,白青山有些郁闷。这一次出了家门,本就是有大风险的,路上要是遇到了蛮不讲理还打不过的是应该想一些好办法,这些天一直在白青山心里谋划着。夜里住在房里的客人们都被敲了房门,能听见有人问,“先生,夜里想找一个暖被窝的姑娘就招呼小子一声,小子给您挑一个最美貌的。”白青山也被敲了房门,自己心里满是不屑,还是向外看了看,确实没找见喜欢的,关了门就沉沉睡去了。 早上起得早,隔壁的大哥也起得早,和昨晚的美娇娘一起,白青山收拾好了才出去,临走的时候故意冲墙上拍了一巴掌,“呸,幸亏我昨天睡得早。” 船上就有卖的大饼子,还有堇国独具特色的蒸鸡蛋,话嫩嫩的鸡蛋羹在加一些其他的汁水调着,白青山吃了好几碗,吃了好几个大饼。中午的时候,船上的人渐渐多了,除了白青山都有一两个伴儿陪着说话,白青山自己一个人端了椅子坐在船边看风景,遇到了新奇的风景就扭着脖子看。岸边的风光不相同的,能看见梧桐洲那边的山高高的耸起,岸边也多生树木,这边因为人口多些,岸边多的就是杂草了。 船上有一个妇人,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抱着白白胖胖的男孩子,穿着也大气,小男孩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小金锁。妇人身边有几个兵装的汉子,腰间挎着朴刀,红色蓝色的刀鞘。白青山第一眼看见妇人就觉着她是一个温柔性子,个头不高,挽着头发,身段匀称,一双带着镯子的胳膊纤细,站着就是风景。白青山时不时瞟一眼,偶尔两人目光对视,又会不经意的转过头去。白青山摸了摸脸,自己的模样应该能加分不少。 中午的时候,白青山吃了满满的一碗面,伴着葱花和青菜吃的香甜,就是放的辣椒面多了点,不然肯定更好吃。白青山注意到刚才有个穿兵服的汉子端了一碗春卷,是芹菜猪肉馅儿的,还有一个小碗的汁儿,辣椒面并不多。 晚饭吃过后白青山还是找了椅子坐在船边上,自己隔壁的那间屋子也开门了,是一个大髯的汉子,白青山挺怕这些人的,怕大髯汉子。汉子出门后伸了伸腰肢儿,肚子挺得高高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左右瞧着。隔了几十步的另外一间屋子也打开了门,小男孩抓着一个红色的线球儿蹦蹦跳跳的出来了,女子弯着腰在身后追着,嘴里一边叮嘱小孩慢点跑。 大髯汉子扫了一眼,眼睛就停住了,停在了妇人的身段上,然后摸了摸下巴,又向后看了看才走。 小孩子就在这一片空地上跑着玩,不一会刚才的大髯汉子过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春卷,就靠在船边上就着和的红艳艳的辣椒面儿的汁水吃。白青山咽了咽一口唾沫,不知道那人是怎样咽下去的。 男孩子滚着手里的线球在船上追着跑,船偶尔有颠簸,球儿跑的远了就被穿着兵服的汉子捡回来。球儿滚到了正在吃春卷的大髯汉子脚底下,他捡了握在手心里,穿着兵服的汉子赶过来,刚笑着伸出手,“我家小公子顽皮” 大髯汉子摇了摇头,“不行的,你怎么就这一套说辞?这怎么行?换些其他的来听听。”一时间,船上好几双眼睛盯着他。 兵服汉子笑了笑,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声说道:“小孩子的玩意儿你拿他又没用,就还给我家少爷,免得一会儿哭闹,又吵的刚睡下的在起来。” “嘿,行的嘛。”大髯汉子伸手指了指,“她来我就给。”满脸玩味的看着远处的妇人。大髯汉子声音本就大,那边的几个挎朴刀的汉子都站起了身子走过来,一路上不长眼的人多了,你算个老几。 几个兵服汉子将大髯汉围住了,并未有多的言语,一个人伸手就拽住了大髯汉的衣领,另一只手就抡了拳头上来。那大髯汉子使劲先下踩了一脚,整个人矮了一截身子,船板被踩了个洞出来,一只手受不了那样力气的兵服汉子腰深深的弯了下去,大髯汉子又一拍船边上,整个人腾空,将兵服汉子拽的高高的,空中一拳就砸的那人飞了出去,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剩下的人都愣了愣,太快了,还需要反映,另一边的女子也愣住了,小孩子躲在妇人身后。等到大髯汉子刚落地的时候,身下的人也都倒飞了出去,胸口上印着一只大大的脚印。 大髯汉子慢慢的走到了妇人身前,听到了响动的船上管事连忙跑过来,“嘿,你个小老头可敢拦我?”大髯汉应该是认得他的,出口威胁道。 管事的赔着笑脸,看了看又走开了。 大髯汉子颠了颠手里的线球儿,“小娘子生的可真漂亮!”船上也有人认识这个汉子,低声议论着。本就是权势人家,还天生神力,有一身好武艺,就喜欢碰一碰好看姑娘,官府也奈何不了他。 大髯汉子满脸的得意,故意向前进了一步,想去拉那妇人的胳膊,妇人转了转身子躲了,将孩子放在身后,抵在木门上。 “你可知我家是什么人家?”女子低呵着问道。 “呦呵,你家人呢?”大髯汉子故意指了指船板上躺的那些人,有人扔挣扎着想爬起来,胳膊刚支起身子胸口就疼痛难忍又摔在地上。 汉子有抬起手,白青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得了吧,大哥的模样怕是难入人眼的。”白青山说道。“要找也是我这样的,年轻,又白净。” 大髯汉转过身子看着白青山,“你可真是个不长眼的。”大髯汉子只想尽快收拾了他,然后去继续他的好事儿,那妇人眼睛眨了眨,看看白青山后将孩子放进屋子,自己仍站在外面。看戏的人渐渐多了,都在嘲笑这个为了美色,少了脑子的年轻人。 白青山转了转拳头,“这么大的拳头,见过吗?” 大髯汉子看着眼前这个找死的年轻人,也故意转了转拳头,“这么大的拳头,见过没?”便要一拳砸在白青山脸上。白青山出了一口气,终于是惹怒了你。然后躲过这一拳,学着那晚王曲水的一拳,高高跃起身子砸向汉子。众人微微惊讶这个年轻人有两下子,又看被躲过了这一拳就都摇摇头,大髯汉狞笑着一只手抓在白青山肩膀上,另一只手刚刚抡起膀子,就倒了下去,肚子上有三个指洞。白青山满意的点点头,辛亏没有往出拉一下,不然可真就是腥风血雨了。白青山在他身上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水,也没管他满脸的疼痛难忍与惊愕。 “你不行啊!”白青山故意拉长了字儿说道。 看戏的人们都张大了嘴巴,有的还叫出声来,目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转了又转,就差有人拍手叫好。地上的那个被远远看着的船管事叫了人抬走了,也有人将穿着兵服的几个汉子扶起。 白青山冲那妇人摇了摇手又笑了笑,然后继续坐在椅子上,世外高人,大侠,英俊公子哥,就该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天生大人物 白青山这几天过的自在,除了那几位穿着兵服的汉子和白青山说说话,没人来打搅他。白青山也奇怪,怎么没人找他的麻烦,按理说,船已经靠了好几次岸,心里稍微有些期待的白青山满心的幽怨。那位妇人除了前天同白青山道了谢,很少和白青山说话,呆在船屋里很少出来。 有伙计在船上喊,明儿就到南港了,提醒船上的人收拾好东西。 过了一会,白青山看见了那妇人开门走了过来,妇人冲白青山施礼,“公子明儿也下船吗?” 白青山点头。 妇人接着说,“公子不用担心,我同家里打过招呼了,那人不会再找公子麻烦。” “嗯。”白青山再次点头。 “公子有要紧事吗?我家想请公子去我们家里坐坐。” “不用了,我有事的。”白青山说。 妇人接着施礼,然后走回了屋子。白青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膝盖。也不知道先前那位秀儿姑娘怎样了,又想起了姑娘那天在大树下点了三根香跪拜,烟气没能挡住姑娘的脸,只是被风儿吹着,在姑娘发稍消散。要是能娶到姑娘当媳妇,那该多好,白青山心里想。 然后收了凳子,进屋了。 第二天,白青山刚刚起床就看见门口有个穿兵服的汉子等着,汉子非要接过白青山背着的小包袱,“我来替公子拿着。”白青山拗不过,两人一同在船边上做了半个时辰,等到船靠了岸,又一同下船,没见到那妇人和剩下的几个兵服汉子,白青山也没有多问。 南港很繁华,宽阔的石板路面的街道,路两旁是高高的屋子,街上人很多,有人接人,有人上船。白青山内心惊奇,实在没有想到,才四五年时间堇国首都就能恢复元气。 跟着白青山的汉子带白青山在岸边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走得缓慢,“公子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们不做些什么心里有愧。”汉子也说的直接。 “不用的。”白青山摆手推辞道。 “公子不必不好意思,我们家主说了,有什么需要定会尽全力去办。”汉子继续说道。 白青山挠挠头,“你们家可真是实在人,那就送我十两黄金吧,多了我带着麻烦。”白青山说道。 汉子皱着眉头,“公子可能不知道的,也不瞒您,我们家主是侯南王,堇国里权势最重的一位武将。” “不用的。”白青山再次摆摆手,“我就要十两黄金,其他的也不用,你也别再同我讲了。”白青山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带公子去家里坐坐可否?” “也不用,我想在城里转一转。” “那我也不扰公子清净了,公子要是想起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侯南王府。”汉子掀开帘子,送白青山下了马车。 白青山之后就在城里兜兜转转,城里有正在建的新宅子,或是要拆的旧宅子,都是一律的砖瓦房,不同于在刚下船时候见到的木结构。有水渠从耒月河边引来,隔一段有一个小的取水口,渠水清澈见底。这座大城最有名的是南象塔,在大城的最左边,同大城一个名字。街上能看见许多铺子,铺子是一间一间的接着,卖的东西也都是相同的。这些生意人都很热情,在街上叫卖扯开了嗓子叫卖,有的编着顺口溜叫卖,在旁边的多是小孩子看热闹。 白青山是在一间卖面的铺子里吃的饭,饱饱的吃了一大碗,店家送了一碗热汤,汤上飘着油点儿和小菜叶儿,喝一口香的冒汗。午后白青山就找了一间客栈待着,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来人是一个壮实的中年人,留着络腮胡,一身布衣干净整洁,黑色的布鞋子,面容刚毅。白青山先是吃了一惊,汉子满身的气焰凝重,向前一步之后白青山竟然想退后一步。 来人先是同白青山拱手,“谢过小哥搭救我家人和同袍。”白青山缓了缓才想起请人进屋。 “嗯,顺手的事儿,大哥不必客气。”白青山说。 汉子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袋子有些沉,里面装了十两黄金。 “这是给小哥的谢礼。”“小哥救了我家人一命,我本应重谢,就没让人跑这一趟,还希望没叨扰小哥。”汉子继续说道。 白青山摇摇头,“不会的。” “小哥可是山上人?”汉子表情有些好奇的问。 白青山倒不惊讶能从一位王爷口里听见这句话,点点头。 侯南王笑了笑,“也难怪小哥这样的年纪就有一身好拳脚。” “我叫李种月,还没问小哥名姓呢。”汉子倒了一杯茶水,用手指蘸着在桌上写到。 “我叫白青山。” “我就不同小哥说一些客套话了,我李种月答应小哥,要是想要那天掺和此事的人死个精光我也能给小哥办了,或者小哥还瞧不见谁我也会帮着给小哥瞅瞅。”汉子笑着说,语气轻松。 白青山摆摆手,“没有的。” 李种月站起了身子,又向白青山拱手,“小哥是个淡薄性子,我也不在强求。往后只要有需要的地方,只要我李种月不死,就先给小哥答应了再说。”汉子收了刚才了笑意,表情诚恳。 “行的。”白青山也站起身子,向李种月说道。 李种月说完后就走了出去,白青山就送他到门口,关门后白青山擦了擦手,不知怎的,手心有汗。 一边想着同李种月刚才说的话,一边赞叹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白青山想来是有的,有些人,天生大人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李俶今天被叫着和师傅一起下山了,要去河对岸的白家,大坷洲上的神仙人家。 下山后,师傅拉了一片云朵下来,两人踩在上面刷的一声就到了天上,云朵飞的很慢,能感觉到瘦风亲吻脸颊。只几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是一处大山,山前竖石碑,曰等云。 去山上的还有偶尔一个香客,挽着篮子上山。师徒两人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跨上阶梯,李俶注意到师傅刚才盯着山下的一根像是穿过糖葫芦的签子看了一眼,签子插在地上,倒是使了巧劲。 来的时候就听自己师傅的男人说了,等云梯一共三千三百阶,自己一路上跟着师傅却只走了一千阶,李俶还故意向别处看了看,一位走错了地方。在白家大坪上等候的人满脸的不相信,这个神仙女子竟一步跨三阶,上了等云山顶。 山上何玉树和小驼子,还有一伙白家人正在等。“凤灵雨师里面请。”白峰很客气的带着两位女子走向身后的大殿里。 凤灵雨师今天挽起了头发,女子微笑道,“我这新人总是要同各位打一声招呼的,想着就先来这里。”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李俶,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徒弟。 李俶也注意看了看何伯,已经见过的“熟人”。 “雨师客气了。”白峰拱手谢道。 随后就坐在了殿子里,何玉树和雨师在正坐上,小驼子在何玉树身后站着,李俶在雨师身后站着。“前些天没能见到白家主,我家男人说了,师弟谭苏和白家主有一段缘分,算是同他又些情分,要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尽管开口。” “行的,家主不在,回来时我就转告他。”何玉树说,“也谢过安先生。” “他说了,何先生不能称呼自己为先生。”女子笑着说。 “那就谢过安才了。”何伯替女子倒了茶水。 女子也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后扭过脖子看看身后的画,“画的真不错,白家主肯定是个聪明人。” “他要是停了这话肯定高兴。” “何先生要是方便,带我去府上转一转,我早些年同相公来过,还想看看山上的风景。” 何伯陪女子出了殿子,让小驼子陪李俶姑娘去殿子后面看看。 弯月山最美的景色就在初夏时节,傍晚时能看见天上星光弥漫,能看见小虫子牵着灯笼游走,山风卷着山侧面的蜡菊花瓣飘飘扬扬,染得满山的橙色,还能看见旁边的稍矮些的山峰上有贝利草隆的蓬松,满眼的淡蓝色接到了天上,小小的白点儿就是云彩。 李俶看的满心欢喜,小驼子在一旁陪着,路上小伙子满心的忐忑,怕惹恼了漂亮姑娘。 “你们家可真漂亮,比先竹宫强多了。”李俶说道。 “嗯,我们家少爷喜欢人夸这些。”小驼子说道。“李俶姑娘好眼光。”小驼子想了白青山最可能说的一句话,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李俶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家少爷的名字,青天大道上,有滂沱山。” “书上写的名字肯定不是我们家少爷的,我们家少爷只会说青山好看,英俊。” “那你会怎么说?”李俶问道。 “我读书少不会说,名字是少爷给我起的,可好听了,白凫图。” 两个年轻人,女孩子个头比长了些个儿的小伙子还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酒量 夜里的南象城灯火璀璨,白青山斜靠在床上看书,时不时挪一挪垫在腰间的被子,计划着明儿该早起,去看一看南象塔。皇宫坐落在最城的最西边,由城里的八条道儿汇成一道进去,城门上刷着大红漆,金粉修饰,威武霸气。 白青山并没有困意,还故意打开了窗户,风就嗖嗖的灌进来,吹打着屋子里的物件,是河风,带着水汽。客栈通常就只在白天开一会窗户,怕潮气,白青山就喜欢这种清清凉的感觉。何伯还是有准备的,给了自己两个小玩意,一件是能遮蔽气息的玉佩,另一件是活物,一只信鸽。 白青山正准备提笔写一些什么东西,就听见了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灰白色的鸽子落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鸽子腿上用红绳子系着信件,白青山收了,打开看了看。信上说了白家这几天遇到的事儿,有先竹宫大雨师到访,有一位叫朱由榔的北行走去了上白家,有白越棘同北极行走三千拳打的上白家三海泛滥。 白青山看完后就提笔写了自己最近的事儿,信后还专门和小驼子说了一些话,白青山还特意让何伯帮他看着,别让小驼子在院子里真的养一些鸡。 街上偶尔有人喊叫,嘴里胡言乱语,还有一同胡言乱语的人陪着说话,白青山写完信后还特意看了看船外,两个醉酒的互相搂着,貌似有些撑不住脚了,嘴里还嘟囔着再要喝几碗桑落酒。白青山也知道这酒,明儿也买一些尝尝。屋里的桌子上还放着那只装着十两黄金的袋子,白青山一直没有拿起他,还想着它会不会在夜里放光,照亮屋子。 太阳很快的上山了,白青山特意睁着眼睛在床上呆了许久,街上的叫卖声也将人们从梦里扯回来,今天算是起的晚了。白青山没想着去退了客栈的屋子,买了两个大饼在街上转悠,饼里夹着两片五花肉,在带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菜,吃的美味。在巷子里看不见塔尖,白青山就找人问路,路上见了有孩子在一处摊子前盯着柜子里的糖人看,白青山“大手笔”买了两个,小孩子接过糖人撒腿就跑生怕这人反悔。 终于能见着南象塔尖了,塔尖土黄色,像是被人用刀雕出来的模样,像是阁楼上的镂空,又像是窗花的檐角飞扬。更近了,能看见塔的半边身子,塔并不高,同白青山见过的塔相比有些粗,塔的四面都有小窗子,每一层都有檐角高高翘着,青石板铺的路面能很快看见全貌。不得不赞叹工人们的好手艺,塔由粗到细,每一处都是细心雕饰,还能看见有人吊着绳子给有些地方修修补补,也多亏了这些,能看见千年前的宝塔依旧耸立。 白青山在一本野史上见有提到过这座塔,说是千余年前有神象死在此地,只留下一根象牙不曾腐化,就被人在其上建了这座塔。最早的说法是象从南边来此地,被神仙人物打杀了,天道难平,派神人拄大牙在此,建塔为陵。还有就是说有神像北上,巍峨如南山,世人跪拜,神象传道而来,死后被人供神位,曰南象。白青山更喜欢后面的说法,听的自在些。 后半天里,白青山回了客栈,问小二要了一坛子桑落酒,一个人在屋子里吃着牛肉喝着桑落酒。桑落酒在大坷洲上甚有名气,多少才人为一壶桑落抒情,白青山最喜欢一句,桑落教牛郎醉酒,仙子忘收了衣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弯月山上,小驼子收到了少爷写的信,少爷还特地叮嘱自己别在院子里养鸡,还说要是在附近瞧上了谁家的姑娘,就慢慢接近她,没钱了就找人去要,男人就要大气,小驼子看了又看笑的开心。小驼子想给少爷回信的,最后还是忍住了,怕说的话少,累着了信鸽。 姑娘李俶和师傅在第二天下山了,昨天李俶同小驼子待到了夜里,那时候师傅才来。李俶看那小子是个不太说话的人,同自己一个漂亮姑娘都不敢站在一起,说话也怂气,句句都是自家少爷咋样。第二天同何先生和白凫图喝了早茶,吃了早点才下山,小子昨晚将自己和师傅送到了住处,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言语,只有等白凫图走了之后,师傅才轻声说道他,内秀之人。 今天同师傅去的是大坷洲的上白家,其中上白家,下白家的事儿李俶并不清楚,也没有多问。下白家在一处像是小土堆的岛上,边上是大湖,芦苇水草掩映岛屿,让人看不清真面目。岸边有石碑,上面写着三水畔。水边有摆渡的船夫,船夫见了两人先是将搭在船上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才招呼两人上船。 船走到了一半路的时候,能看见大片的水草伏在水面上,有的地方能看见水底的水草四散,有的地方却深不见底,像是几天前被用铁锹翻新过一样。一直行到了岛边的小渡口处,船夫找了木板搭好,两人下船走到了岛上。 接他们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哥,公子哥叫白越棘,上白家家主。直到午后,师傅才带着她出了湖。 李俶想起了那时候见过的另一位下白家家主,那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着确实没这位厉害。 白青山喝完酒就躺下睡了,临睡前叮嘱自己,最多耽搁今天晚上,明天就走。 在清早的南象城外面能看见许多的寺庙道观里点起的烟,从好几处地方弥漫,白青山找了一处最近的地方,进去上了几炷香,上了几文香火钱。那位姑娘信佛,自己也信。早上走的时候拿了桌子上的十两黄金,打开还看了看,金子金黄,富贵的发亮。就是自己守不住清规,今早走的时候特意买了一壶桑落酒,用壶背着。 远处又停下宫矗立在停下山上,看不见山,看不见宫,白青山却能清楚看见,山上有一道人面目“憎恶”。最近没了何伯在身边,胸口处的天幕竟然隐隐动了起来,看来自己本事没长,吃亏了。白青山之所以境界增长缓慢,一是因为自身问题,不属于那种良才,更多的是因为身体三处的天幕遮挡了气息流转,不能更快的接纳灵气,所以一境走了艰辛的七年之久。白青山信佛,但是白青山从不拜金刚罗汉,记仇的小心眼变不了。自己这次出来,一是想尽快的走到三境,再就是自己总不能一直站在何伯身后,何伯总有老的一天,自己该替何伯挡风挡雨。 这一路上走的挺辛苦,要是买了两双千层底的布鞋穿着,自己的那一双漂亮鞋子肯定撑不了多久,也苦了那只壶,承了酒香又要盛水。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停下山了。 远处有个小岗子,岗子下有小村子,白青山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一路上蹭吃蹭喝的事情没少干。村子坐落在山阳面,阳面还是靠谱啊,白青山想。这小村子连着官道,倒是不缺做生意的店家,路上有人看见了这位背着小包袱的年轻人,特意给年轻人指路,说前面有一家客栈。白青山走了好几百步,终于看见了,客栈里挺多的人,大大小小的包拎着。白青山看见了迎面的那张笑脸快步走来就知道这家生意兴隆了,店里只有几个端茶送水的男伙计,剩下的都是些漂亮姑娘,姑娘们领着客人们去住下,姑娘们走在前头,能看见姑娘们的身段婀娜。 山那面有著名的陕河,河面不宽,河水也不肥沃,坐在边上一天都不一定能上钩一条鱼,可是却又许多诗文相赠,才子们都是会挑地方的眼光人。姑娘们的堇国官话说的并不好,带着一股浓浓的陕河气儿,这十几天的路上,第一次听到了不一样的话腔。领着白青山上楼的是一位身段丰满的姑娘,姑娘貌似想讨一些赏钱,几十步的路和白青山说说笑笑,临走时还盯着白青山看了一眼,大概想这个年轻人没有颜色。 白青山实在是累坏了,躺在床上睡到了夜里才下楼去,本不想吃的,可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身子又兴高采烈的下楼了。 “伙计,给我上一碟牛肉尝尝,要桑落酒。”刚上桌的白青山就对着身边的伙计嚷嚷着。 小伙计应了一声,急忙走开了。饭菜上的极快,大概是因为师父是个好厨子吧,白青山心里想。好在白青山吃了觉着还行,对得住自己的银钱。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人走进店里,有一对江湖人最是引人注目,两人喝了好一坛子酒,被小二扶着上楼了。两个醉汉好像还不服气,互相嚷嚷着,“我还能喝好几碗,我要去找刚才带路的姑娘。” 白青山自己赞叹着,“幸亏我有个好酒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小人儿 好酒量的白青山回到了屋子里,听着隔壁的两个醉酒人高亢的呕吐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刚刚吃的满肚子的食儿到现在没有了半分滋味,自己一个人出了门,拿了一根烟卷。 小村子就两条百米长的小巷子,除了有些人家门楼上挂着一颗灯笼能带亮了路,照不到的其他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白青山并不在意这些,用手指搓了一小节火,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烟味很呛,辣到了嗓子眼。这十几天里,双眼有一些模糊了,像是有淡淡的烟气罩在眼前,白青山最着急的就是这件事,看不见东西了可不好。耳朵还算是好使,没有觉着有失聪的迹象,心口处凭着自己夜以继日的输送灵气,勉强算是止住了。 路上的黑暗对于修行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能凭借着天地灵气的流动感觉出前面有什么物件,白青山从这个巷子走到了另一边的巷子,脚下不曾停步。 前面有两个红色的光点,白青山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烟卷,应该是夜里还没睡下的人。 走到了那人眼前,是一个老头,老头花白头发,看起来很邋遢,低着头,吧嗒吧嗒的抽着嘴里的旱烟。老头应该是在自家的门口坐着,小门楼上有一个大大的灯笼,将两人身边照的清亮,剩下的看不见的地方,就是老头家对面的这个小胡同了,有两家没有挨着建。留了这么一个缝儿。白青山边走边看,想看清楚老头的脸。 老头忽然站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喊叫着,从板凳上猛地站起来,在地上拾起来一小块石头,朝着对面的黑胡同里扔了进去。下一句话白青山听的清楚了,“嘿,狗日的死杂碎,孽障玩意儿,滚,滚一边去。”老头显得很激动,白青山就停下了脚,往胡同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又见老头捡了一块石头,另一只手夹着的烟卷抖落了前端的烟灰,老头嘴里任然骂着,“叫你滚还不快滚。”老头接连扔了好几块石头,能听见那小胡同里,石块摔在地上的响动。白青山刚抬脚没两步,又停下看着那边的胡同,门楼上的灯笼被风吹动,光亮就一闪一闪的,白青山这次盯了好一会,仍然看不见有什么东西。倒是老头子的脸转了过来,看的清楚了,老头长了一张小脸,很瘦,农家老人的黝黑模样。老头看白青山在看他,坐下了,好像对面的那东西已经跑掉了,重新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白青山有挪动了脚,眼角还能看见老头子翘着二郎腿,烟气飘在老头眼前,被下一口吐出来的又吹散了。没有再回头,白青山大步的走开了,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在客栈门口扔掉了夹在左手上的烟卷,烟头上带着的余烬在地上弹起来火星点点。 客栈门前的灯亮的很,照着白青山的身影去了对面房子的墙上,白青山长出了一口气,能觉着心口砰砰的跳着。白青山像是想不起刚才怎样了,上了楼,躺在床上细细的想着,除了老头的脸记的有些模糊,其他的都清楚。房顶上又好些时间没清理掉的蜘蛛网,床倒是很宽敞,仔细的想了又想,仍然觉着奇怪的老头怕是疯了,小爷我一个神仙人家什么都没有瞧见。 白青山就下了床,拿了凳子坐在桌子边上,又拿了一根旱烟,仔细的抽着,茶水是自己走的时候添的,还有热气儿。白青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倒了去,仔细的盯着地上的那一片湿漉,也没有人要害他,然后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的很呢。 白青山走到了窗户跟前,将窗户大大的开着,又拿了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凳子,将去往床户的位置分成了三段,就继续坐在桌子边上了。然后从兜里拿了上次送给姑娘,又被自己拿来救命的签子,好好的搁在了兜里。 烟气从嘴里吐出来,飘散在屋子里,不一会儿,整个小房间四散的蓬勃在空气里的烟雾都被白青山一只手四散挥着转动,像一只大旋儿飘在白青山头顶,白青山只是一只手高举,一圈又一圈的搅动。白青山抬起眸子能清楚地看见漩儿中心像一只眼睛盯着自己,白青山手放了下来,解开了腰带,赤身裸体的站在了凳子上,脑袋从转动的漩儿中心穿过,能看见烟气的上层飘散着跳跃着的小人儿,数目众多。小人儿穿着灰色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人的头颅,白青山瞧的仔细,每个小人儿都拎着一个自己的脑袋,那小人还指着白青山,抬起自己拿着的头颅晃悠着给白青山看。然后边一口咬掉了手里的脑袋。白青山想多开,脚下一个趔趄,摔的七荤八素。 “原来是个人呀!”白青山说道,然后又赤身裸体的站起来,张大了嘴,一口吸掉了屋顶上四散的烟气。“还想咬掉我的脑袋,不得把你嚼个稀烂。”说完,白青山还仔细咀嚼着,好像嘴里真的有滋味一般。 像是嚼的差不多了,白青山又伸手拿了另一根,点起来,猛吸了几口,看着烟头烧的火红,向着自己的眼珠子就狠狠地戳了下去,疼极了的白青山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桌子边上,木头就嘎巴嘎巴的响着,也是疼极了。 扔掉了烟头,白青山一只眼睛血肉模糊,眼球被烧的干瘪了下去,周围冒起了水泡。瘫坐在地上,白青山另一只手颤抖着点着另一根,猛吸了几口却不吐出来,在对着另一只眼睛使劲的按下去。将脑袋靠在桌腿上,怕吃不了疼跑掉,僵直了一阵子的胳膊重新拿下来。要是外人能看见白青山这幅模样一定怕极了,血肉模糊的眼眶上像是被扔进去了一颗火炭,烧焦了里面的物件。 白青山扶着桌腿跪着,爬到了之前放好的凳子边上,然后摸索到了另一张板凳,在向前爬,白青山叮嘱自己。幸亏这已是夜深了,没人能瞧见白青山这幅可怜模样,嘴角留着口水,头发蓬蓬乱,对着窗户张牙舞爪。白青山想说话的,就是脑袋不听使唤,接连着眼睛的地方抽动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嘴角留着口水的白青山喉咙里呜呜的响动。从兜里取出来了一只签子,签子上沾染着一些血痂,前些日子留下的,白青山将签子攥紧了,向着右边胳膊扎去,又使劲的转了转,能觉着心里通透的白青山急忙张开口吐出去了先前隔放在口里的烟气。“我白青山缺了一个叫尸狗的魂儿,希在佛前求了上上签找他回来。”“我白青山缺了一个叫吞贼的魂儿,特意带了十两黄金找他回来。”嘴里的烟气化成了两个小人儿,飘在白青山眼前,两个小人儿核桃大小,都耷拉着脑袋。 白青山张开了胳膊,一边胳膊上还插着一根签子,直直的站定了。“我有七魄,精气神壮如牛的精魄。”说完便伸手将那烟气化成的小人抓住了塞进眼眶里,并未有响动。另一只魂儿像是吓到了,向后退了一步,“我白青山,有金钱十两,大气的很。”然后伸了手,那只小人听见了便向前跳了一步,正落在手心里。又将这一只小人塞进了眼眶里,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儿的,也管不着那些的白青山向后倒着,就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心里只想着明儿开门的别是一个姑娘。 刚才打开窗户吐酒的人肯定吓坏了,眼睛大睁着看,吓得叫不出声来。 第二天,是一个小伙计叫白青山起的床,白青山睁开了眼睛看着小伙计,跳起来一把抓住了小伙计的领口,抱着小伙计不松手,嘴里开心的大笑着,“老子怎么就那么英俊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秀儿姑娘随着戏班子走到了另一处地儿,昨天觉着困得很,早早的睡去了。早上起来很有精神,洗了脸,打开了胭脂盒子,在自己的镜子前挂着的签子不见了,那是自己第一次收别人给的东西,那位公子不知道怎样了,下一次见面可别让他知道自己丢了签子。 清早上要去班子里练一会花枪,听老叔说明天要给一去给一个老爷祝寿,今儿先练练,可不能生疏了。这几天过的可好了,没做过梦,瞧着自己瘦瘦的胳膊,就想着一会儿买一张大饼,在喝一碗羊汤夸夸自己。 在大坷洲上的公子哥白青山刚被叫醒,吓的小伙计脸色发红后就嚷嚷着要吃一东西,要好好吃一顿。特意点了一桌子的菜,要了两个大饼,一口酒,一口肉,在添一口大饼。白青山的吃相并不好,却让旁边一同吃饭的人多吃了一碗饭,看这小哥的吃相,下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好脾气留给了相公 站在一个不知道名姓的山顶上,白青山伸长了胳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昨天夜里拿双眼换来的赌注,今天赚的盆满钵满,白青山很得意自己的好运气。 今天并没有去找昨天差点走丢的巷子,怕再遇到一个小鬼儿,惊掉了自己的魂。白青山从小就怕鬼,还尤其喜欢一些精怪小说,夜里就喜欢找人陪自己睡,十二三岁的时候起夜还是何伯陪着。昨天夜里先是被人惊了一下,回去的路上就觉着不对劲儿,自己怎么不和那老头说话呢?问问他看见了啥。山上人并不怕这些鬼怪的,白青山也不太怕,就是回客栈的路上心里越想越没了谱。先是心乱了起来,躺在床上才使白青山有了些想法,这才下床打开了包袱看看。只觉着那十两金子能被吸进眼里,又怕那根求来的上上签。 白青山仔细的斟酌过后,喝了茶水,抽了根旱烟才横下心,要做就做一件大的。白青山将一切布置好了,拿了一些小物件,然后将烟气搅动,混合着自己从各处搜刮来的灵气一同混着。那小人儿就是昨晚吓掉了自己魂儿的小东西,是自己越想越怕的小玩意,或者就真真的在昨晚的巷子里,或者就只是想出来的在巷子里。白青山并不管那些,一并嚼碎吃了,然后自己用烟卷烫瞎了双眼,这并不是随意烫的,夹杂着灵气慢慢烘烤,真当是痛快的生不如死。 随后就是先前布置好的,给自己弄好了路线,能一并爬到窗子前,山河旁最容易丢失魂魄并不是假话。 再就是招魄了,白青山没准备用那根签子,那是留给最后的后手,神仙人求神仙人,并不是简单的事儿。但是最后都一并用上了,也是迫不得已。将丢掉的尸狗和吞贼一并找了回来,那时候就差最后一步了,将魄安放在双眼中充当双眼。这是最冒险的一步,白青山没听别人干过,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成,所以才在最后作揖,求了个愿,只希望明天愿成就行。到最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小伙计,白青山乐的合不拢嘴。其中的关键处应该是布局在七年前的罗汉身上,正因为有罗汉撕了天幕塞进自己眼里,白青山才能在昨天丢了魂儿,又能借着丢掉的魂儿让自己安放在了正好的位置。所以才是烧掉了天幕里的水汽,再让魂儿住进去,就像是充了气的糖人,不管是充气还是冲沙子总能填满就是。白青山很得意自己的作为,少爷果然英俊。 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被一顿饱饭扔的老远。 山上能看见陕河,那条东西走向的大河横跨在白青山跟前,河水顺带着黄泥翻滚,一个个浪花就是能呛死人的毒水一样。白青山还是脚步欢快的下山了,谁让哥们今天心情好。 岸边也有村落,布置的同昨天见到的差不读模样,白青山顺道买了一些东西,给自己的大壶里装满了酒,这才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在河上找了一个船夫驾一个小舟子,黄水翻滚的河上甚是颠簸,白青山一路上吹着小曲儿,船夫也是个热闹人,跟着唱了起来,河上有其他船夫听见了也一同唱起来。大河上能看见光着膀子的汉子们划着船,流着汗,大声唱着曲儿,声音雄壮,曲儿悠扬。能听见,“我见陕河涛涛长浪,我见远山草木颀长,我在河上数着大浪,我在背上煮着热汤。家住在南方,我是踩坏了城池的南象,家在南方,我是漂泊在北方的姑娘,家东北方,我能拔了城上的墨起砍了山上豺狼,我能驾着白马追上碑文声张” 靠岸后,白青山给了一两银子,大袖一挥,“不用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山脚下,何伯带着小驼子去接要回不远处成都载天的师徒两。前几天在家里有人来找他少爷,说他是谁谁谁,没见着少爷,就同自己说了好一会话,还让他记住了他,等到少爷回家时要告诉少爷。带来的东西都被小驼子放在自己的房里,偶尔翻开看一看,自己小时候知道来找人是要拿礼的,大多是一些吃的。小驼子没有找见吃的,就给这人下了定断,少爷肯定不会喜欢。 两人到耒月河边上停下来,找了茶馆一同坐着。小驼子不太能尝出来茶水的好坏,这几天同师傅喝茶的时候就看着师傅,喝完后就问一问师傅喝出来的滋味,然后同什么茶一同记住。以后总是要替少爷跑路的,不能喝完好茶放不出一个字,多替少爷丢人。 正想着,何伯站起身子一抬手,两人就一同到了天上的云端处。 “见过雨师大人。”小驼子施礼问候。 “见过何先生。”李俶也曲腿施礼问候。 两个长辈笑了笑,“大坷洲西边的事情确实难些,在这儿还要谢何先生帮我。”凤灵雨师说道。 “并不是什么大事,安才替我们家少爷说话,我做的这些远远不够。”何玉树说道。“在此想嘱咐你一句话,算是替我们家少爷还了恩情。”何玉树继续说道。 凤灵蹙着眉毛,“先生何必这样客气?” “我们家少爷不喜欢欠着别人的,能还都得还了,还希望雨师不要放在心上。”何玉树施礼说道。然后从袖里拿出了一幅画,递给身前的女子。然后和小驼子在云上行了几步,“我是说真的。”说完便走到了别处。 女子在原地站了一会,笑了笑,“你也见过白家少爷?” “见过的。”李俶回答道。 “怎样?” “高个头,大身板。”李俶答道。 女子这次从越棘洲去了大坷洲西边,有两个八境人分别在山门下拦她,“见时一团大火烧到了我家门前,原来雨师不知道大坷洲少水,要的是天儿湛蓝。”女子并未多说话,抬起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踹的他直直撞上了山门,“这破地方要是不想要了知会我一声,一巴掌就能给你烧没了。”女子看着地上嘴角流血的人,脸色平淡的说道,“我能登上成都载天靠的可不是靠着脚力好。”女子说完便去下一家了,听说也是个硬茬。 这次的人并没有上次的那般难说话,自己特意同徒弟等了一天才去的,山下的人先是问候了女子,“见过大雨师。”然后问了女子一大串的东西,女子耐心的答着。“大酒师执意要拿了这一片山根图?” “嗯。”凤灵雨师答道。 “我估计是不会给的。” 雨师走向旁边的书上,从树上撕下了一片树叶,“先前的那家我能忍住不一把火烧了他,你说我有多好脾气?”女子笑着问,手指尖的树叶儿着了起来,火光耀眼,无法直视。 “我们家与宫上的交情不浅,若是雨师今天执意要伤了和气,在下可不会放弃同一位得道九境的大妖过招的机会。”那人便从山上祖师堂里请了祖师剑下山。 女子笑了笑,九境的力气磅礴尽出,大火卷着土石将大山捅了个大窟窿出来,“不给东西还喜欢跟我叨叨,叫你们家祖师下来看他能挡我几下?”火光极盛,融化的岩石流成汁儿淌到山脚下。能看见大雨师眉毛处生出三羽,瞳孔化成了窄窄的细丝,嘴角处红艳,像是面前火光闪烁。“你们真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我的好脾气真给你们留着?”说完便张开手,衣袖飘荡,像极了鸟儿双翼。 忽然闪烁出来的几个身影站在了女子身前,“雨师能否放过他?” 女子想了想,好像早有预料,便收了手“怎么饶他?” “不出一旬,必定将山根图带去成都载天。”几人答道。 女子撩了撩头发,将头发束好,衣衫皱褶处收拾整齐,又带着徒弟回家去了,应该能赶上给相公和孩子做饭的。 李俶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这个传说一般的女子,师傅脾气挺好的,挺好的脾气都留给了她相公。 看师傅忽然看向她,李俶急忙偏过了脑袋,“回去将鼎上的书文抄两遍给我。” “哦。”李俶嘟着答应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田埂上,白青山一会儿小跑,一会儿快走,还是很开心,不时的眨眨自己的眼睛,生怕他们跑掉。这几天要添几件衣服,北面要比南面冷许多,冷风吹着容易着凉。 “嘿,我这眼睛可真是英俊。”白青山蹲在田埂上,看着脚下的小水坑说道。 “嘿,我这眼睛可真是清亮,我能看到远处的停下山上。嘿,这世上可真是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岳”老 前面是一个小镇子,在镇子外就能看见高高堆起的几个柴草垛,村子里少有木栅栏,砖墙砌的稳稳的高大。村口的石拱门也气派,上面雕着鸟兽花草,倒是像极了帽儿乡。 白青山刚刚进镇子,蹲在墙下抽烟的几个老头就直勾勾的看向他,白青山就四平八稳的走过,像是接受监察。狭长的堇国地界是有一地方官的,就叫监察官,是一个乡镇的头号人物,是当地人选出来的,负责给朝廷汇报状况,如收成,匪盗,人口等等的琐事,虽然不受供奉,在这种小地方却吃相的很。镇子上的“头号人物”正在墙根下同一群熟人晒太阳,今天家里没事做,特意拿了自己的大烟斗穿了件皮实的大衣,在让人给自己端了小凳子,买了瓜子坐下同人闲聊。 “监察”今年五十六岁了,大孙子也有十岁多了,家境气派的很。镇子上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清楚,哪家有几个人,男男女女,哪家的媳妇是娶得哪里,生了男孩女孩都清楚的很。进镇子的是个看起来挺不错的年轻人,书生模样,长的大身板,大脸盘,倒是将军模样气派的很。“监察”也羡慕这些读书的青年人,白白净净的双手可比这些农民人强多了,吃的可是轻松饭。“督查”还想着给这位面生的书生指一条道儿,能让这个外乡人找一个歇脚的去处,自己还没起身,年轻人就走了过来。这人懂礼,见了自己知道打一声招呼,“大爷,镇子上哪里有歇脚的好去处?” 自己还没有张口,离那年轻人近些的一个老头就接着了,“不远的,顺着这条道,别放街路就到了。”说完话还转过身来同“监察”笑了笑,监察心里满意,是个懂礼的。 “谢大爷了。”年轻人又拱拱手。 “小哥是哪里人?瞧着面熟。”“监察”突然问道。 只见年轻人笑了笑,“老叔认得我?我是南象城人。”年轻人说话语气温和,不卑不亢。 “监察”笑了笑,又好像记起什么,眼睛稍微睁大了点问道,“南象城?去过的,应该是见着过小哥。”看着周围的人都看向他,“监察”满意极了,笑着说。 “嗯,南象城。老叔可真是好记性。”年轻人说完就走了,监察还不忘提醒前面刚被人提起的那家店,还说了就说村口的岳老头说的,准给你免酒水钱。岳老头同周围人一同笑着,自己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进过好几次京城的,哪里和这些人一样,岳老头笑了笑又不笑了。 白青山进了店里,小镇子里能有这样气派的地方不多见的,客栈里干干净净的,桌椅都擦了油一般的亮,人也挺多。白青山被伙计带上楼的时候可没敢说是岳老头给指的地方,交了银钱就住了。店里的菜倒是炒的好吃,干净的野菜口感清脆,小菜叶儿被剁成了渣儿同面水和在一起蒸出来,馒头就带着菜香味儿。多数是猪肉,羊肉的肉食,骨头汤也好喝,白青山笑了笑,没有信错人。 在屋子里歇息了许久,到了快晚上,白青山听着楼下有说书先生的声音,下了楼去看。 听书的人不是太多,白青山找了个宽敞的地儿自己一个人坐着,伙计们都很忙,不停地扫一扫被人扔在地上的瓜子皮。忽然有人拍了拍白青山肩膀,“小哥,这地儿不错的吧。” 白青山转过头去看,正是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好人”,白青山拉了拉旁边的凳子给老头坐,“老叔来听书?”旁边有小伙计看见了,急忙跑来给老头添了一碗茶水。岳老头笑了笑,“也不瞒小哥,这是我儿子开的店,我下午没事,就来转转。” “老叔也没给说瞎说,这儿饭菜香的很。”白青山说道。 两人就一同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在下午太阳落下不久的时辰里,堂子满是热闹。老头偶尔侧过脑袋同白青山闲聊,“还不知道小哥姓名呢。” “老叔,我叫白青山。” “白小哥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小女儿也正十九岁了。” 老头看的仔细,这个年轻书生腰间的那块玉佩应该是个好东西,绿的和正夏天的树叶儿一样,虎的形状,漂亮的很。老头抽出了大烟锅,美美的抽了两口,旁边的年轻人却从袖口里拿了一个烟卷,“嘿,这玩意不多见的,南边的那些人才有这东西,不像是烟锅里塞的烟叶,带着杆儿一块抽进去。”岳老头心里想。年轻人砸吧了几口就掐了,应该是过过瘾罢了。 店里进来了一个姑娘,小小的圆脸蛋,小眉毛翘翘的,应该是跑来的,嘴里喘着气儿,不平凡的胸脯一起一伏。姑娘先是在堂子自理扫了一圈,找见了人才过来。“爹,强哥拉车的时候摔到胳膊了。” 白青山看了一眼姑娘,岳老头看了看白青山,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人没事吧?”说着,就从口袋里拿了个小袋子交给那姑娘。 姑娘接过钱袋子,“现在正在老刘家里,老刘说没伤到骨头。” “那就不要紧的。”岳老头再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岳老头见姑娘要走,急忙叫住。“女孩子家家的,别那么风风火火的,怎的就耐不住性子呢,也不懂礼数,见了人也不问一声。” “好。”姑娘冲白青山笑了笑,“公子好。”白青山笑了笑还礼。姑娘又急忙的走出了堂子。 “这就是我家姑娘,大孩子了做事也没有个章法。”岳老头说道, “姑娘年纪不大的。”白青山说道。 两人又坐了一小会,期间小二又添了茶水。 “公子可有婚配?”岳老头问道。 白青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的。” 岳老头让伙计上了两个菜,两个素菜一个肉菜一碗汤。岳老头说道,“和小哥聊的投缘,小哥就赏脸,吃顿饭吧。” 白青山也没有推辞,接过了筷子。 吃饭的时候岳老头就很少同白青山闲聊了,白青山也话少。 “我看小哥是个读书人,不知道有没有大考过?” 白青山刚吃完饭,放下筷子笑着说,“算是个秀才吧。” 岳老头听了笑的更开心了,“小哥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很厉害的了。” 白青山只是笑了笑。 “我们家里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儿子,几年前开了这家店,明年我就能抱孙子了。我女儿通常帮家里管一管琐事,早些年我做的草药生意,交给了女儿打理,我这些年最可惜的就是没能让两个孩子读书。” “能有份正经事也是不错的。”白青山说。 “这两年最大的事就是帮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了。”岳老头说道。 “姑娘长得漂亮,不愁嫁的。”白青山笑着说道。 “白小哥,要在镇子上呆多久?” “明天就走。” “明天就走?”岳老头疑问的问道。 “对的,明天就走。” “白小哥不是为有件事儿来的?” “我是要去北方走走,不多呆的。”白青山说道。 “这样啊。”岳老头有些失落。“白小哥可能不知道,我前几天替我们家姑娘招亲,周围几个镇子都有知道的。” “嗯。”白青山点头道。 岳老头看了看白青山的脸,等了这次没有喝水,等了一会又说道,“白小哥看我们家姑娘怎么样?” 白青山这才点了点头,忽然间的明白了。“岳姑娘漂亮,听岳老说又是懂道理的人,但是这种大事还是要和家里商量的,我不敢给岳老说这些。” 岳老头急忙摆摆手,“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自己拿起杯子,拿起茶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水。 白青山并未言语。 “还不知道白小哥家里是做什么呢?”岳老头问道,茶杯在嘴边,却没喝水。 “嗯,也算是做生意的,大概有镇子那么大?”白青山笑着说。 “生意有镇子那么大?”岳老头喝了口茶水说道。 “家里有镇子那么大。”白青山喝了杯茶水点点头说道。 岳老头又笑了,呼吸有些粗重,已经顾不上吹吹嘴边的茶水了。 岳老头没有说其他闲话,是想的明白的,一个京城来的富家子弟被自己看做是听了招亲的消息来的,哪知道这位公子家里生意大得很啊。岳老头本就喜欢这些读书人,又看了看白青山腰间的玉佩,越发觉着白青山是个官家人,聊了好些,越发的肯定了。岳老头喝着茶水,只要自己同这位小哥能打着些关系,“监察”这个身份肯定是管不住自己的。想的明白的岳老头心里慌忙的打着算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越发的开心。 白青山站起了身子冲岳老头拱拱手,“老叔还要停一会吗?我这就上楼歇息去了,明天还要赶路。”这会儿台子上已经换了另一位说书先生了,说的是另一个故事。 岳老头冲白青山点点头,“我还要听一会。” 白青山起身上楼了,岳老头看着年轻人的背影,心里盘算着。 白青山上楼的时候,步子有些大,一步跨了两个台阶,腰间的玉佩摆动了一下,碰在了边上的栏杆上,“叮”的一声脆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你个小东西 白青山回到了屋子里,好些时间才睡着,想了想自己今天和哪些人说过话,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谁的话又给自己听了去,以后放在哪里又恰到好处。又像是同岳老头说话,总想说的圆滑一些,摸得到又摸不到。 白青山仔细的盘算了一会才睡着,山上的神仙,如同平常人家的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白青山刚下楼就看见岳老头坐在堂子里吃早饭,老头像是有心事一般,皱着眉头。白青山下楼,同岳老头打了招呼,然后放着包袱在桌子上,想吃完饭再走。 “岳老叔,起得早啊。”白青山问道。 “小哥也是个勤快人。”岳老头说道。 白青山就坐在了岳老头边上的板凳上,等着伙计将饭端来。岳老头面前也放着饭菜,却提着筷子,不曾下口,白青山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小哥,昨天睡的可好?”岳老头用筷子搅着粥问道。 “嗯,睡得好。” “唉,昨晚可就忙了我了,刚回家就有三家上门提亲的,撞在一块了,差点大打出手。”岳老头笑着说。 “最后怎样。”白青山笑着问。 “都让他们将东西拿了回去。” 伙计端来了饭,白青山就低着头,不再言语。 “白小哥,老叔想请你帮个忙,怎样?”岳老头停下了手里的事儿,问道。 “什么事儿?”白青山问道。 “就是想请小哥将门外的那些人先拦一拦,最近女儿嫌我不想要她了,闹得厉害。”岳老头说道。 白青山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我见了人都不一定能言语几声,不是不帮老叔您,确实使不得。”白青山看似惶恐的说道。 岳老头盯着白青山的脸看着,眉头皱起,又松下,“不碍事的,不用小哥您,您就坐在家里就行,我给他们说道,就说我们家姑娘就和您对的上眼,怎样?” 白青山依旧摆手,“不行的,不行的。” 岳老头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怎的,小哥这件小事也不帮?我们家姑娘又不占您便宜。” 白青山放下筷子,“老叔,实在使不得,我现在就是一个穷书生,拦了人家,我这出了镇子就怕被人拦住揍一顿,再说,我家里要是知道我干这种糊涂事儿肯定要不得。”白青山同岳老头仔细的讲道。 “唉,家里姑娘闹的厉害,小哥又不肯帮我,唉,净是些烦心事。”岳老头叹气道。 白青山笑了笑,没有多说。 吃完饭,白青山向岳老头说了句,背上包袱就又出了镇子。岳老头一个人坐在客栈外的台阶上,想了又想,实在是不明白哪里有了问题,只能看见年轻人越走越远。 岳老头打的一手算盘白青山并不清楚,先是见这位京城来的“富家子弟”一个人出门在外,腰上挂了虎形的玉佩,猜着是一位大户人家,就借着自家女儿找亲家的事儿也让白青山看一看自家姑娘,这人好像也糊涂,一副不懂的样子。今早又想借着拦人这件事先将人留下,让他不能出镇子,就按部就班的软硬兼施,这小子一顿稀里糊涂的搪塞,自己也没了劝言,岳老头稀里糊涂的想着,稀里糊涂的不明白。 本想着能和南象城的大户人家结个亲家的岳老头,小镇子的监察,身后客栈掌柜的亲爹,一口一口砸吧着旱烟,想着坐在村口遇见下一个南象城的大户人家公子,二十二岁的自家姑娘应该着这个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天,帽儿乡里的酒肆掌柜王牛见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子,女子从西界山山赶来问了王牛三句话。 “道人的屁股软和不?” “我的屁股大不大?” “我赌一节竹子,有我在,你挪不动拔阳山。” 女子眼神玩味的在店门外大声叫喊,王牛也没拦着,找了小伙计要了家里的钥匙,一巴掌拍在那女子的屁股上,然后整个人扛起来,“嘿嘿,我老王年轻时倒是惹下了不少风流事。”王牛笑着将女子背向宅子里去,女子一下就没了力气,任由王牛带她到了宅子。 “嘿嘿,小娘们屁股倒是软和。”王牛将人扔在了地上,关了门笑着说。 “那可不,要不然让你多来两下,送我两根竹子?”女子并未从地上爬起来,屁股高高的撅起来,看着王牛。 “呦,我要是有,这买卖肯定划算。” 女子突然不笑了,“嗯?”。 “没咯,全都没咯。”王牛笑道。“全都送人咯。” “真的?” “真的送人了。” “送给了谁?” “一个书生。”王牛笑着说,还不忘指了指女子的屁股,然后自己边走边扭着屁股进了屋子。女子当天就走了,离了帽儿乡,女子本想着来讨个机缘,花了大价钱才进来的,谁知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出去非得找几个人来杀杀泄气。 秦山下午还来找王牛喝茶,临走的时候夸奖王牛,“先生大手笔。” “小意思啦,毛毛雨啦,毛毛雨。”王牛一脸轻松的说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书上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白青山信这句话的。 早些时候,白青山问了路,前面再有几天的路程就能看见停下山了,心里也有了盼头。 最近看拳谱,有一套把式有个好听的名字,大岚尾,走在路上的白青山也没闲着,两只胳膊架着摆弄,拳架有些别致,不像之前看的都会扎着步子,大岚尾讲究站的够不够吃劲,能不能出力。白青山就喜欢这种,俊俏公子哥打架可不应该是这一番场景,学的就格外起劲了。 本想着再添几件衣物的白青山没了这个打算,天儿像往常一样的热,六月份的天气,清早起来就很暴躁。中午找了一块地方歇着,路上有跑商的马队,白青山给了些银钱让捎带他一程,汉子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一处镇子上,“大哥,就到这儿吧,我走进去。” “不碍事的,我们也要进去的。”汉子笑的爽快。 街上时不时有妇人掀开窗户往街上看,白青山以为她们是看向自己,听见有人议论才不这样想了。“快看,李镖头回来了,李镖头”说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男子,赤着上身,一身肉瞧着就结实,辫子甩在脖子上,长得也英气。白青山撇了撇嘴,“嘿,糙汉子有我这个年轻人英俊。” 下了马车后,白青山进了一家面馆吃了碗面,还是就着蒜,香甜。 买了一顶草帽,背着灌好的酒水,白青山一直在面馆里赖到了下午才动身,还没忘多给店家几文钱。 初夏的夜里凉爽,白青山走累了就喝一口酒继续走,白天歇着,晚上赶路,几天后,白青山终于赶到了停下山。 这会儿的停下山刚走了虞美人,只剩下漫河畔,漫山的虞美人枝儿挺立着,山上也有人来逛悠,对于这些修行人,并没有太多陌生。 山下的许多马车停着,再往西边有几个大镇子,东边也有,这会已经快出了堇国了。 随着山路直上,能看见耒月河绕在山的另一面,正午的太阳照不进林子,偶尔的光亮带着不同的色彩。白青山一个人转悠着,寻思今晚在山上应该怎样将就,山路只能行到山腰处,在往上就是停下宫了。 这会儿的游人多是为了一时的避暑来的,拖着马车,骡车上路,大包小包的带着,无一例外,都是富裕人家。 白青山能看见一个膀大腰粗的汉子拽着一个腰肢纤细女子的手,女子的裙袍勒出的弧度很是惊人,白青山偶尔偷摸两眼就转过脑袋,心里想着罪过罪过,又转头去看。应该是烧香的两个人,并没有带许多东西,汉子走了两步有些累了,女子细心的用手帕帮他擦着脑门的汗,自己也累了,胸膛起伏的喘着气儿。 白青山在树荫下坐着,有专门砍出来的木头墩子,停下宫盛名多是有美人,美景,白青山最开始是冲着第一个来的。 停下宫经营着山腰处的几个客栈,木楼盖得高大也便宜,“明儿在上山吧。”白青山这样想着。 明儿上山应该问他要些什么好呢,想了许久的白青山始终没有决定下,夜里的冷风搜刮着山上的热乎气儿,白青山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衫子赤着胸膛坐在窗子边上,“要不然要一个女人吧!”白青山觉着太俗了,“要那把道爷用过的葫芦?”又有点不太行,就那么一个,不得跟自己拼命,那就要个女人吧!不行,还是俗气 山上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静坐着,屁股下的蒲团已经三年没动过了,汉子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嘿,你个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宝贝 白青山清早踩着山风上山,路上好些人,有上的又下的,还看见了昨天的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后跟着那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汉子不知道是怕高还是阶梯陡峭,台阶上的汉子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栏子,时不时停下,身后的女人就掏出手绢替他擦擦汗,周围人眼睛里全是羡慕。山阶确实难登,白青山心里想道。 山顶云端处站着一位女子,女子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大红色的衣服上绣着几朵兰颜色的花儿,女子眼睛看向山阶上的这个小伙子,小伙子好像累着了,在路边的树下蹲着抽旱烟,女子皱了皱眉眉,漂亮的脸蛋上有轻轻的笑意。 白青山抽完了旱烟,向身边看了看,自从将眼疾治了,自己好像没了之前的本事,这多少天再也没有看见不得了的东西,可是今天心口不停的跳着,甩了烟卷,在地上猛跺了几下脚,继续往山上赶。我倒是想看看,停下宫的雷火能不能冲天。 云上的女人叫于兰,停下宫最年轻的金刚境,大坷洲最年轻的金刚境。师叔说让她今天帮忙拖住一个上山的人,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见着了,长得像二十岁。于兰是大坷洲上最耀眼的名字,拔阳山上的一把大镗,如同女子在大坷洲的名姓一样,千斤重。 于兰招出大镗,用手帕擦了擦镗尖儿,大镗青黑色,中插峰上有三字,成灾祸。坐在云端上的女子看了一眼山下,然后丢了手绢,将大镗往下一指,“不得要你多出三十个窟窿。”女子收了大镗,在云端上静静的看着。 白青山刚跨了几步,就看见了刚才那位汉子和女子走在自己面前,白青山想着“不是刚刚才遇见已经下山了嘛。”又仔细的端详着,汉子停下了步子,女子也跟着停下了步子。汉子站在身后好一会也没上前,白青山想着不对啊,边上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女子看,女子身材婀娜。 汉子突然转了身,“你个贱人,昨晚爷爷没玩爽你?”汉子眼睛瞪着女子,手上也没停下,一耳光就将女子打的没站稳,一把扑到了白青山怀里。 “哼,腌臜货,忒不是个东西,瞧见男人我额上冒汗也不理我,忒不东西。”汉子冲着女子叫骂着,又一脚踹在了女子婀娜的身段上,白青山立即抓住了栏子站稳,胳膊上软软的贴着。女子刚想抬头,又被汉子一把抓了去。 “瞧你个腌臜货!”汉子还不解气,瞪着眼睛,和女子脸贴的很近,唾沫星子溅到了女子脸上。 “奴家不敢,奴家刚想给官人擦的。”女子急忙掏出手绢,脸上的红手印像是拓上去的,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官人别生气,官人不气。”女子用手拍了拍汉子的背,小脸蛋瞅着汉子,脑门刚到汉子下巴。 “呸,不好好伺候老子迟早休了你。”汉子淬了一口唾沫在女子脸上,女子满脸欠愧的擦了擦,并未吱声。周围的有人停下脚步指指点点,但没人上前,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不好说的。 汉子又看了女子一眼,一把将她推开,上前两步站在了白青山面前。 白青山看了看身上,呦,咋多了个手绢,大红色的手绢上绣着几朵兰花。 “不要脸的小人,长着一张面首模样,爷爷我教训自己女人你也敢扶着,是吃多了米面馍馍撑得你小子了?”汉子一把揪着白青山领子就要打。白青山就呆呆的看着,脸面上生生挨了一拳,鼻孔里冒着血,白青山偏着脑袋想挣开被汉子攥紧的衣领,脖子被衣领束着艰难的喘着气儿,脸上通红。 几人同情这个小伙子,无妄之灾,白白惹了一场冤枉事儿,但仍是没人上前拉架,那女子只敢站着偶尔看一眼。 汉子更气了,这个吃了自家女人豆腐的年轻人脸色平静,一幅天经地义的模样。汉子又扬起手,拳头和白青山半张脸一样大,汉子咬着牙瞪着白青山,“忒大的胆色,就让你瞧瞧马王爷长了八只眼。”汉子好像是觉着这样更解气,拳头在半路收住,张开了手掌,白青山一张脸大的手掌迎面呼了下来。 有女子惊呼出了声,可惜了小伙子的白脸蛋,有男子看向白青山,脸色平静,如同刚刚上山一般。 像是终于解了气,汉子一巴掌将白青山打的挂在了旁边的栏子上,白青山咬着牙瞪着汉子。 “爷爷我姓谭名南,有那本事将爷爷捅个通透了去,瞪我来吃了我。”汉子叫骂着。一边指着白青山的脸,退到了女子身边。 白青山忽然大笑了起来,“爷爷?嘿,你个小人物忒不要脸面。” 汉子先是一愣,云端上的于兰也是一愣,“这人怎的敢说这样的话。” 先前就觉着奇怪,觉着有人盯着自己,但是二境的白青山做不得些什么,只能等着那位自恃其力大的高人动手。在山阶上第二次瞧见下山的两人时白青山就觉着心口没那么跳了,以为是刚才吃了根旱烟歇息够了,刚抬起头,迎面摔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人扶住了,自己挨了打。白青山可咽不下这口气,能看见周边的人儿出了女人们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看,男人们脸色默然。“嘿,捏不出来男人,捏的出来女人,你倒是个能耐人。”白青山没觉着那位做的不对,可不,今天自己上山没能给人家拿一份大礼物,非得让自己上不去这岩阿山,白青山仔细想着,一会该给那位女子大人物一份什么好东西才行。 白青山故意没说话,等到看那汉子举起手要指向自己,白青山连忙抬手,“嘿,大哥别打,等我给你一份好宝贝,一份好眼福的宝贝。” 女子不晓得白青山想要做什么,开口问道,“宝贝?爷爷我倒是要瞧瞧宝贝,好看了爷爷就饶过你,要不然非得折了你几根手指。” 白青山面前的汉子也那样说着,也不管边上路过的人,有人以为这个小伙子是怕了,想求饶,脸上就多了几分玩味。 白青山不紧不慢的解开身上的包袱,放好在没人能踩到的台阶上,又将手伸向怀里,“我的好宝贝可了不得。”白青山笑着说,像是要笑出声来。 于是,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当着几十人的面儿解了衣带,还没等人转过脑袋就将裤子拉了下来,“嘿,小爷我满身都是漂亮景色,可不比你们岩阿山,全是你没见过的光景。”白青山大笑着,身边的人儿景儿都碎了,像是被打烂的镜子一样四处溃散。 云端上的姑娘又招来了大镗,气的不轻的脸上满是通红,然后姑娘向下踩了一脚,不知道何处去了。 白青山这时候站在岩阿山的不知道哪一块地方上,周边长着没脚踝的小草,在往边上就是小树丛生的地儿了,白青山坐在地上,看了看还挂在衣上的手绢,“嘿嘿,以为小爷猜不出你是个女人。”白青山大声笑着。忽然,白青山倒飞了出去,滚到了一处坡上也停不住,直直的滚落到了一处小路上,摔了个七荤八素。耳边还能听见有女子的骂声,“敢上山就敢扎你三个血窟窿。” 白青山抹抹脸,“我呸,占了少爷便宜少爷找谁说理去。”满脸苦楚。 于兰回到山上没人敢同她搭话,漂亮姑娘负着大镗满身煞气,精致的小脸蛋嘟囔着,青黑色的大镗像是流着光转,闪闪发亮。一镗劈开了师叔打坐的屋门,里面的书生转过脖子刚想说话就被一镗砸在了脑门上,幸亏书生还行,脑门够硬。“别气,我亲自收拾他。让我们家姑娘帮我受累还要受这气,师叔一并帮你算了。”话刚说完,大镗带着风又朝书生砸下,书生动也不动,一并接着了。 “别,只要他敢上山我就敢一镗扔死他。”于兰撒完气儿说道。 “您消气了就行,但师叔我就要你帮这一次忙,明天师叔起身教他怎样同人打交道。”书生笑着说。 于兰怔了征,想开口,又伸出手,还是未吱声。“行了,你早早歇去吧,明儿准备准备,去拔阳山上给师叔那一个最大的头颅回来。”书生说道。 于兰向后退着走出了屋子,书生招了招手,被打碎的木门又稳稳的拦住了山风,门照样结实。 白青山顺着路走了好一会,能看见山上的灯一盏接一盏的熄了,就找了颗树靠下,将包袱放在怀里,枕着山风,睡得更加香了。梦里砸吧着最,约莫是觉着姑娘手绢有香味,玉兰花般的香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古上君 第二天,白青山将包袱勒紧了,鞋子也换了一双新的,山阶下有卖梨子的,白青山买了两个边走边啃,“我还能怕你个娘们。”白青山告诉自己。 山上,于兰早早的收拾了东西等着,自己不着急走,就是想多待一会,想让师叔送送。姑娘的包袱大的吓人,四角桌占的满满的,昨天吓坏了,夜里也没有睡好。 丫鬟替小姐忙碌着,不时的在房间里转呀转,生怕没给小姐带上什么,听小姐说们这次要出去好久。 清早的岩阿山天气有些阴沉,雾气蓬蓬,在天上淡淡的水汽里像有雷光运作。 上山的人相比昨天少了许多,阶上偶尔三两个行人,都小心翼翼的扶着栏子,都怕摔着。年轻小伙子白青山啃光了梨子,核就扔在了一边的树丛里,看了看天使劲赶路,怕被雨淋着,有点儿后悔没有买一把伞。 正在打坐的读书少睁开了眼,伸伸胳膊扭扭腰肢,读书人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大梁,大梁上的铆钉粗的很,牢牢的定着,书生有些担心,一会房梁可别塌下来。 白青山上山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再次被人算计了,昨天就让人扇了耳光,还被占尽了便宜,亏大了。 山顶上的人也都小心翼翼,都在各自忙各自的,言语间少了许多笑容,山上真神要显圣了,该是雷雨大作的时辰。 白青山眼看着还有三四百阶就要上山了,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小雨点飘下来,点点滴滴的打在地上,尘土被溅起小小的土雾,忽的又没了。路上的人更是撑起了雨伞,白青山向后看着,只有自己上山,下山的人撑起了伞。 一步两阶,白青山将衣服棚在脑袋上快步跑着,兴许是白青山这么多天没在意,整个人又瘦了一些,高大的身材,宽广的肩膀,长得倒是结实了。衣服被撩起来,漏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和腰背,又吃亏了,白青山想到。要是有人回头,准能看见一个卷起衣服的书生赤着腰身快步跨着台阶,书生没有雨伞,该是个畅快人。 四五十个人站在山阶尽头,都抬头看着天上,岩阿山,风雨骤降。 雨越下越大,白青山越跑越快,当第一声雷声响起,白青山刚刚跨完最后一阶,“好巧。” 雷声大的吓人,像是春节的炮仗在耳边炸响,“咚”的一声便迎来了瓢泼大雨。白青山站稳了,将撩起的衣服放下,脖子扬长了朝天上看着,“昨夜好大的山风呦。” 打坐的书生用手撑了撑身子,许久没有动弹,腿脚有些不听使唤了。刚躬起了腰,腿脚还未能伸展开,又是一声雷响,雷光炸在了书生在的屋顶上面,“呦吼吼,大脾气。” 终于站了起来,屋内该是漏风吧,桌子被书生身上的气息吹的挪到了一边,砚台里有墨汁,泼在了墙上,像是挥手而成的梅花树,朵朵绽放。书生双手撑着膝盖,关节响动,如同天上第三声惊雷,电光打响在了山巅,燃起的树木很快就被雨水浇灭,火光一刹间的响动映红了脸面,又消散。“倒是个急性子。” 书生想去开门,伸出手,紧闭的屋门轰的一声整扇倒飞出去,砸在了门外的草地上,砸在地上的小水渠瞬间又被雨水填满,书生很怕的,没了屁股下的蒲团,收不住一身磅礴力气。书生跨出了第一步,“我欲风雨来,满楼,满江,满山河水。”耒月河倒扑而上,山旁的树木被冲出了一条河道,河水冲垮了屋墙,停在了书生手旁。 “山间有精怪,招大风自来。”书生一掌打翻了河水,断流的耒月河床上青石应声而裂,散出了淡白色的雾气,书生指了指天上,“我有浩然气,两袖清风书人清廉。”书生的气息越发高涨,冲破了屋顶,整座屋子就剩下了屋墙,能看见屋子里有一尊佛像,大佛面相慈悲,淋着雨,仍是慈悲。 “敢问,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见我赢生有何事?”书生向不知哪方说道,没有回响。 书生一步跨到了停下宫外,转身看着停下宫墙,宫墙三十米高,三米宽,当年自己上山的时候就有,前些天还有先竹宫的雨师想找他,书生怕生,没敢见。大雨滂沱的下着,书生步子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干的。“嘿,我赢生真是厉害。”书生卷起袖口说道。然后指了指远处云端,“惊天屠龙起,谁敢宁其锋芒?镗来!”书生一招手,大镗带着风儿穿破了屋墙飞来,直直的躺在了手上。 书生将大镗指所指处,挥袖,搭弓射箭般扔了过去,“能让你老畜生好过?” 云端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两个人模样的,老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看着远处的书生,大镗飞来时显出了妖身,妖身踩着雷云站在天边朝书生怒吼,是拔阳山神仙,“井二里”面鬼龟。大龟生两面,一面龇牙咧嘴,恶狗模样,一面生着两颗獠牙,青面鬼模样。大龟吃痛,却仍是咬着牙盯着。鬼面向着身旁的年轻人开口,“水爷,可别等了。” 年轻人并未帮衬老龟,一步跨出,同书生一同站在停下宫外的围墙下。年轻人名“水居”,算是拔阳山年轻的妖怪。“厉害的紧呀!”水居开口道。 书生笑着看向这个同他面相相差不多的人,“知道厉害就行,古上君近来显得年轻了许多,吃啥了,这么养人?贵不贵,给我带一点。”被称作古上君的男子并不气恼这位书生如此语气,仍是耐心的看着他。“我可不管你三年能念多少经书。”古上君很自信的说道。 水居,古上君并不想多说话,“我只教你三句话。”此时已经称不上是个人的古上君对书生说道。古上君是个腼腆性子,正如显了妖身的他,只占了停下宫外一半的地方。“今天不砸碎你半条身板,我不会走的。”水居说道。 “你还真是个内向人。”书生抬眼看着这个身长五六十米的大蛇,大蛇头生鹿角,鲜红一片。 书生赢生并不想同这个比自己高好多的妖多说话,挺着脖子很累的。大蛇扭了一下身子,将赢生团团围住,见面就想分胜负,大蛇过然是个急性子。赢生站在原地,大蛇顺着赢生的气息攀爬,气息如同实质一样,从天幕上淌下,光柱一般。 大蛇名古上,生来神异。白青山仔细的看着,“嘿,你个狗书生,不得爬到你头顶一口吞了你。”白青山骂道。到了书生的境界,动起手来就不是能用把式弥补的了,凭的是气息,算计。大蛇并不管那些,他自信的很,他相信,不管赢生这三年躲在停下宫做了什么他总能爬到他头顶上一口吞了他。 书生也很自信,这辈子最不想算计。 光柱上被带点光亮,大蛇盯着气儿猛冲,能看见,不远处就是顶端了。“赢生。可能再厉害些?”光柱上有雕刻的浮龙,有蝴蝶翩翩飞舞,有花儿盛开,有泉水叮咚。赢生看了看那头老龟,“非得扒了你的皮。”说完咬着牙,气儿直上。 书生像是累了,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儿,“老了啊,跑不动了。”古上君仍是没有爬到顶端,但还是催促着,“赢生三十四岁,顶的我三百年月了,却是厉害的紧。” 书生笑着,“这辈子走的路就这些了,来,凭本事吞了去!”笑声很响亮,在雨声里也格外清楚。 大蛇爬到了顶端,张大了口,一口咬下。书生笑着,自己可不能死在这里,还有小姑娘叫自己师叔的。“嘿,信不信我有八万米高?” 古上君疯狂的吐着信子,摇摆着大脑袋,双眼里满是血丝,大口已经咬在了光柱上,嘴角留着口水,“不信,不信,信他作甚?嘿,信他作甚?作甚?”大神又摇了摇脑袋,口水流在了光柱上,呲呲作响。 “信他作甚?嘿,古上君说的厉害呦。”说完书生便盘腿坐在了地上,“我这几年信佛,我觉着菩萨生了好心肠。”书生自顾自的说道。 老龟只觉着坏了,水爷该是中了这狡猾书生的道儿,老龟想挣开面前的大镗,去给水爷提个醒,叫醒他。赢生察觉到了老龟的动静,“干啥呢你?说了非得扒你的皮别不信,两个狗东西合起伙整我。”老龟大嘴里喘着气儿,嗬哧嗬哧的响,之前都同水爷商量好了,自己顶住了这把大镗,水爷去一口吞了他,现在自己又脱不开身只能期望水爷可别出事。 古上君只觉着书生的气儿香甜,愈发大口的吞着,眼睛里冒着凶光,怕被人抢了去。老龟等得心急,还是怕出事,低了一下脑袋,大镗从龟壳下穿过,从龟身后面穿出,带着一条血线。老龟隐去了一只脑袋,咬着牙挺住了,飞身赶到了古上君面前,古上君甩了一下尾巴,将老龟抽到了一边去,大口张开牙齿狰狞。“水爷,可别着了这贼人的道儿。”老龟向古上君大声叫喊。然后直直撞向了蛇身。 大蛇被撞了个趔趄,“呔,你个小人物,敢打搅你家大王?嗯?大王?”古上君声音尖细的叫喊着。 “水爷可真忘了从哪里来?水爷可真忘了?”老龟声音沉稳的说道。 “嘿,水爷真忘了?水爷忘了?”古上君眼睛里满是血丝,仍是摇摆着身子细声细语的尖叫。“嘿,水爷哪里来的?水爷?哪里来的?”古上君像是想起了,一头撞向光柱。 书生在下面笑着问,“你个小东西!” 古上君缓了好一会又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底下的小人儿吼叫,“你个小人儿,吃不得你了?”便飞身,尾巴扫向赢生。 “暴脾气的人儿,暴脾气的人儿。”赢生笑着说道。 大蛇忽然停住了尾巴,然后带着老龟不见了踪影,赢生还在地上坐着。头顶上大镗成灾祸,指着刚才古上君停的地方,镗尖儿闪闪发亮。 白青山藏在一旁的树后砸吧砸吧嘴,“厉害的人儿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少年郎 大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着,书生赢生就坐在停下宫外宫墙下,白青山躲在另一边的草丛里,“嘿,小东西,滚出来。” 白青山皱着嘴,“偏不。”然后又扒开小树枝看向赢生。 “呦,真有骨气!”赢生说道。便指了指白青山的藏身处,招招手,“来。”那一边地方就跟着动了起来,白青山就藏在了赢生面前,隔着看得透的小树。 “我厉害不?”赢生问道。 “还行。” “怎的还行?” “怎的厉害?”白青山也反问道。 “有些本事了就卯足了劲儿冲,你也不怕闪了腰!”赢生站起身子说道。 “你都不怕,我怕啥。”白青山蹲在小树后面说道。雨仍未停歇。 赢生没有再说,平静的看着白青山,白青山也看着赢生。大雨冲在白青山脸上,也冲在赢生脸上。 赢生一只手负后,另一只手前伸,“请白先生赐教!” “请赢先生赐教!” 如大雨般,战仍未停止。 白青山咬着牙冲了过去,赢生更是不示弱,冲过去拽住了白青山的衣领,两人就如平常人打斗一样,,不动用任何招式,灵气。拳拳到肉。 此时的白青山被压在了身下,赢生骑在身子上一拳一拳的锤下来,“就是为了找打啊,真有志气。”赢生说道。 白青山咬着牙,满脸的不服气,挺了一下身子,双脚踢在赢生背上,赢生并不吃痛,白青山就使劲扭转身子,用膝盖顶在了赢生腰腹。“叫你跟我牛,叫你跟我牛。”赢生一拳一拳砸的白青山嘴角,鼻孔冒血,白青山就用膝盖一下一下的顶赢生腰腹。 赢生似是吃不了痛,站起来,白青山也爬起来。“呸!”白青山吐出了口中的血水。然后又箭步前去,一只脚顶在赢生脚后,另一只脚别开赢生另一只脚,赢生使劲拽住了白青山衣服不让自己摔倒。白青山故意倒在地上,倒在赢生身上,“压死你个狗东西。” 两个人就要在这雨水里分个胜负。 一同连滚带爬爬到了停下宫宫墙下,白青山身高体宽有力气,刚刚还生猛的赢生这时候只是被白青山一拳又一拳砸到了墙下。“呸,不要脸,老子年轻的时候不得把你屎都锤出来。”赢生趁空一拳砸在白青山眼眶上,跑过去又是用膝盖撞白青山腰腹。 白青山双臂搭在脑袋前面挡住,然后抱住赢生双腿,使劲往前提,将赢生摔了个背朝天。赢生被摔疼了,久久未能起身。白青山趁着空,一脚一脚的踢在赢生身上,将赢生踢的满地打滚。 从停下宫门内出来一位女子,女子正拿着包袱准备出一趟远门,看见了两人也并不停步,白青山远远的瞅了一眼,也未理她。女子招来大镗,远远的飞去了。白青山忽然想起什么,脚未停下,却同女子招招手,姑娘满脸秀红。 不等赢生起身,白青山拽住了赢生的辫子,然后背身,疼的赢生咬牙又呲溜的吸气。 “放开,你这算是什么君子行径。”赢生疼极了,骂道,还不忘背过手,去拽白青山的辫子。 “去你的,君子就你一个,我哪里算的上。”白青山说道。 “你个不要脸的小人”“伪君子”“贱人”“山炮”“土鳖””两人僵持了许久,赢生也拽了一绺白青山的头发,对骂声逐渐变小。 雨渐渐小了,两人都没了力气,但仍是一拳一拳砸向对方,天也黑了。到最后,两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白青山闭上了双眼,实在是累了,雨水蒙了双眼,从眼角流下,能记起之前两人打架的时候,一位女子也没拦着,端了板凳看了半宿。 夜里,白青山睡的很舒坦,累着呢。雨停了。 披头散发的两人像极了妖魔,满脸的血污,满身泥泞。 赢生进宫的时候天还暗着,淡淡的月光送赢生进了屋子,临走的时候往白青山身上扔了本书,一个葫芦,“嘿,不得乐死你个小混蛋。” 白青山是被停下宫的弟子叫醒的,然后拿好身上的两个物件,“嘿,这不得乐死我。”白青山说道。 佛像是前些年一位僧人送的,初见时只有巴掌大小,而今已经三四人高,书生又曲腿端坐在佛像下,口中颂大慈大悲,大苦大难。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消息灵通的山上人都知晓了停下山河水倒灌,妖人上山求赐教的大战,这会儿已经出了堇国的白青山正坐在一个茶馆里,能听见周围有人议论,那赢生大宫如何厉害。白青山撇撇嘴,“那我岂不是最厉害,打得他满地打滚。” 北边的天气总是琢磨不定,头顶上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白青山将东西都收在了怀里,快步的跑着。前面有一处破庙,刚好歇脚。 白青山已经走了几天了,眼睛上刚消肿,还是有青黑色,再过几天就好,白青山叮嘱自己。出停下宫的时候,特意花了好些银子买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四坛子酒读盛在了小葫芦里,摇了摇,听不见响动。葫芦很平常,除了塞子是一小颗褐色的木头,上面有几颗亮晶晶的石头,葫芦手掌长度。 白青山就将葫芦放在桌子上,偶尔喝一口,有人见着这人的打扮,只以为是一个江湖儿郎。白青山也乐的自在。 饭馆进来三个年轻人,最身后的那一位红发,高瘦身材。 三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白青山故意扭了扭身子,“你看不到我的脸,你看不到我的脸。” 白青山看三人还没走,又要了一碗面,埋头吃了好久,终于见几人起身,出了门。白青山吃的有些撑了,拍了拍肚子,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一只剥了皮的蒜放在白青山桌子上,那人红发,模样俊俏。 “白二爷安好。” “好的呢。” “二爷有缘再见。” “再见。”白青山说道。 三人来晚了一小会,第二天上山的时候问书生换一本书,却知道被人换去了,还告诉他们,“下白家少爷,说自己最俊俏的那位。”今天见了人,除了被人揍的几下,“俊俏。”师傅说要出大价钱换的那本书也不好开口了,“要不一会儿给他抢了去。”丰饮河心里想道。三人也是北上,要去一处山下。 白青山就着蒜吃完了身下的半碗面,“别说,小姑娘的手真白。” 夜晚的时候,白青山收到了一封信,小驼子很高兴的告诉自己,“我和何伯去了成都载天,那座山很威武的,回家的路上见过的漂亮姑娘李俶也在那里,姑娘说话很有意思。成都载天的后山上好多的山楂树,自己给和一个小姑娘做了好多串糖葫芦,李姑娘也吃了不少。”白青山也回信了,说“在停下宫要了本书和一个葫芦,眼睛算是没事了,嘿,我可真有本事。” 第二天白青山起了个早,身怀重宝就怕被人惦记啊。白青山将包袱束在身前,路上默念昨天夜里记下的经书,“别说,真有道理。” 经书是赢生自己写的,葫芦是山上的重宝,都是凭本事要来的。白青山并不知道葫芦怎么个用法,经书也是一知半解,就像是昨夜记下的一句,“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佛还说,“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c何事c何处不修行?”心不动,不变,“何来修行!”白青山心里想道。 路上人烟稀少,看得见的石山树木,草房人家,山野丘陵。眼睛的青黑色终于是消散了,葫芦里又灌进去了几坛子酒,三两银子就喝了好些天。白青山洗脸的时候看见水里自己的模样,“俊俏”的下巴上生了好些绒毛,密密的,细细的。少年郎终将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苍天 在大坷洲北边的地方,村寨一两个散落在各处,百姓们过着清苦的生活,这里少有战乱,也少有富贵。张庆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正午的天气拿了一把锄头要去地里,张庆长得壮实,头发也厚实,村子里的人都叫他“毛毛”,张庆也喜欢别人这样叫他。 前几年村子里征军去了些人,打完仗回来的家里过的富裕,没回来的也富裕,听说死了的一人有好几十两银子,张庆那时候还小,官府不要。地里种的玉米,金黄的棒子,过一两个月就能摘了去。玉米叶上有小小的齿,划在身上就是一条红色的印子,沾上汉了更是难受,前些年的张庆还怕这些,大爹得了病,地里的活儿就他自己来,从那以后就不怕了。 “毛毛”是二爹给起的名字,说他是捡来的,在一个毛茸茸的包袱里,远远看一眼像是一个毛疙瘩,就叫他“毛毛”了。过些天要去下面的镇子买药,大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在往上的山里有草药可以挖,卖了钱就能够了。附近的几个村寨没有好郎中,前些年医死了人就给了十几两银子,看病的人还是很多。张庆宁愿多跑路也不去。 傍晚回家,刚走到村口碰见了一个年轻人,比自己小了些岁数,直勾勾的看向自己,张庆躲闪了几眼,“这人有病吧。” 白青山今晚凑巧走到了这里,昨天傍晚也路过一个村子,想借宿一宿,奈何是一个姑娘同自己搭话,“姑娘,我是北上的书生,能不能行个方便借宿一宿。”姑娘正在收衣服,还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屋子里有一个粗犷的妇人声音,“借你爹的个大头鬼,敢进院子不得三两柴刀砍死你,滚远点。”白青山朝着姑娘笑了笑,敢进走远了,“别说,姑娘好看。” 今天见了这位小哥,就盘算着怎样能搭上话,让自己有个挡风的地方呆着,白青山揉了揉头发上前说道,“小哥,我是远游的书生,今天路过村子,没个去处,想请小哥收留一晚。”白青山笑眯眯的说道。 看来人是个腰间挂了个葫芦的年轻人,书生模样,还背了一个包袱,大爹说过的,“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好人。”“行的。”张庆答应道。 白青山立马点头感谢道,几天了,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有个安身地儿的主,“好人啊!”白青山感慨。 “大哥,我叫白青山,能遇上也是缘分。还不知晓大哥名姓呢?”白青山说道。 “嗯,我叫张庆。”张庆说完还顺手指了指,不远处能看见一个农家院子,除了门楼,两边全是树枝儿拼成的栅栏。白青山在门口特意多踩了两脚,一脚去鬼神挡灾害,一脚通天地灵气,养富贵人。 张庆先去放了锄头,又带着白青山洗了手。 屋子里有个五十多岁的人,衣裳很新,领子还是皮毛做的。白青山还特意问了好。 张庆给“大爹”介绍了白青山,说是借宿一晚,“大爹”也笑着答应了。 “大爹今天看着很精神,是有什么高兴事儿了?”张庆笑着问道。 “嘿,下午那会刚吃完饭就觉着精神,我就拄了拐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一点也不累,就想着帮你烧一顿饭。” “大爹很快就能好了,还是人家宋郎中的药好使。”张庆说道。 “宋郎中的药好使。”大爹答应道。 张庆帮着“大爹”做饭,白青山将包袱放在了椅子上就坐在院子里了。点了一根旱烟,吸溜着。一路上白青山走累了就想抽两口,成了这个年轻人的习惯。白青山正想抖落烟灰,眼睛里忽然闪了一下,疼的白青山手里的烟头掉到了衣袍下,烧了一个洞出来。白青山手抖得很厉害,头也抖的厉害,咬紧了牙才挺过去,然后便捂着眼睛在院子里坐着。过了好一会,才捡起来地上没有烧完的烟头,又狠狠的吸了好几口,嘴里的烟味伴着泥土味儿,涩的厉害。 “小哥,小哥,来吃饭。”被叫做“大爹”的人招呼着白青山。 白青山认真的看了一眼这个受了几年大病的人,瘦弱的脸上颧骨凸起,眉毛稀疏,头发束的很紧,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 “谢老叔了。”白青山拱手答谢。 “快进来吧,不用这么客气的。”中年人说道。 屋子里很干净,桌子上放着两个菜,油水混着盐水炒的,吃的清脆。玉米粥粒儿很大,嚼在嘴里油乎,白青山吃了一碗又被张庆让了一碗,也笑呵呵的答应了,吃的很开心。夜里,白青山被安排在了一间有桌子的房里,房里有一张小炕。 “小哥别急,屋里许久没呆人,我去弄点柴火烧烧,去去潮气。”张庆说道。 白青山将包袱放在炕上,就出去了。张庆“大爹”也在院子里,白青山蹲在边上同他说话。 “小哥是个书生?” “是个书生。”白青山说道。 “书生多好,我就希望我们家毛毛能读几年书,识字就行。” “嗯。” “小哥是要去北边哪里?” “去北边转悠一圈,听说那边有大学问。”白青山说道。 “真好。” “真好。” 夜里有月亮,院子里烧炕点起的柴火烟儿漫了天上,天上的月亮就看的朦胧了,月光也朦胧了。 “老叔,拿着,我这有些银两,算是今晚叨扰老叔家的留宿钱了。”白青山从袖口里拿了一两金子同中年人说道。 中年人先是稍微睁大了眼睛,又摆摆手,“我看小哥不像是缺钱的人家,但我们是用不上的,小哥吃不了这些钱两。” “收着吧。”白青山说道。 中年人还是不肯收,白青山向屋内看了一眼,停了好一会又说道。“我瞧的出来,老叔时日不多了。”看中年人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白青山仍然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叔就想着是给张庆留的娶媳妇,买您的棺材板的钱就好。” 中年人仍未伸手,“真不多了?”眼里又泪光的问道。 “不多了。”白青山从兜里拿出来两根旱烟,中年人一根,指尖燃起了火,替中年人点上。中年人手似乎有些颤抖,摇摇晃晃好一小会才从嘴里冒出烟来。 “小哥不是寻常人,那我就收下了,免得我死后毛毛为了钱为难。” 白青山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小哥会多留些日子吗?” “明早就走。”白青山答道。 “谢小哥了!”中年人看着白青山眼睛说道,像是有些言语,又欲言又止。 白青山皱了皱眉,并未多问。 夜里,白青山看了一会书就睡了,北边的夜里挺冷的,今天夜里也很冷。张庆睡在院子左边的屋子里,熄灯很早。白青山又坐起,开了一扇窗户,点了根旱烟,晕乎乎的睡了。 张庆起得早,天刚亮就在院子里磨镰刀,是不是蘸一下旁边盆子里的水,铁锈的褐色顺着盆儿弥漫。白青山就蹲在屋子门口看着,盯得很仔细。 “小哥也起了,我正准备去地里,小哥别急,吃完饭再走。”张庆说道。 白青山正想推辞,忽然想起来什么,“老叔,老叔。”在院子里叫了两声。 “大爹还没醒的。”张庆说道。 “我想同老叔道个别,老叔还未醒,那我收拾收拾就走了,谢大哥待我一宿。”白青山说道。 听白青山这样说,张庆就想将老爹喊起来,敲了敲门,“老爹,我进来了啊。” 推开屋子一小会,白青山就听见了张庆的哭声,白青山皱着眉头走了进去,张庆就跪在他老爹床边上。 “老叔他”白青山刚张口,张庆的哭声遮住了白青山的言语。 白青山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紧紧的皱着眉头,想起了昨夜这位老叔的言语。老叔知道白青山不是寻常人之后说的话是想让白青山照顾一下自家孩子,白青山说他第二天就走,老叔未言语,夜里,死了。白青山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走不了,多留些日子,同张庆搭上关系,就能让张庆有个好日子过。白青山想的明白,老叔也想的明白。 等着张庆哭完了,又张罗了村里人,棺材板早已经备好了,放在一件草棚子里。 来的人很多,有吹唢呐的,打钹的,小鼓也啪啪的响,风吹过来带起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张庆翻了翻家里的家当,找见了老爹给自己留的钱财,有一两金子。有人不认识白青山,问“毛毛,这个年轻人是谁。”“家里一个过路的客人。”白青山也很忙,忙着端盘子,烧锅,抱柴火,烧水,提水。入葬的那天张庆哭的很伤心,抱着一个装满了烟灰的黑坛子摔碎在了村口的牌坊下,坛子彭的一声摔开,烟灰气儿弥漫。白青山想起来那晚看见的场景,一个中年人一觉未醒,年轻人趴在床前哭的伤心。白青山揉了揉眼睛,苍天什么看不见,苍天什么不知晓? 能看得见恶事儿的白青山又看了一件恶事儿,像是之前的岳老没能留住自己的恶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口嚼了夏天 小村里,一大早,埋人回去吃席的队伍哗啦啦的长,有的还在路上捡了树枝儿,石子儿磨了磨铁锹,瞧着光鲜亮丽了才走。 吃了早饭,白青山同几个老头蹲在街头又抽完了根旱烟,路过的年轻点的妇人都捂着鼻子,“瞧着好看的小伙子怎么喜欢这物件。”白青山摸了摸脸,“嘿,毛哥,这儿。” 白青山同那个正在张望找人的青年挥了挥手,两个人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白青山的脸上还能看见昨天烧火留下的灰尘,两个人头发有些糟乱,书生白青山更是不像那个书生了。 “毛哥,下午收拾收拾,我就走了。”白青山说道。 “嗯,也给你添麻烦了。”张庆说道。 “没得事,不碍事。”白青山学着村子里的人说话的样子回答着。 “嗯,没得事就好。” 正午,太阳高高挂着,白青山给炉子和大锅下塞好了柴火,来的人很多,请的厨子忙了一拨又一拨人。“小伙子哪里人,看着面生的很。”厨子是个小胖子,穿了件油腻的灰色褂子,拍了拍白青山肩膀说道。 “很远的呢,过路借宿一宿,老叔就没了,我心里过不去,帮衬两天。”白青山说道。 “唉,毛毛他大爹也命苦,毛毛也是个可怜孩子。”厨子翻了翻大勺,吐了一口痰在脚下,又伸脚抹了去。 白青山低着头,并没多说。 先前白青山遇见的那个岳老头,和这位毛毛他爹,同自己半点干系都没有的,一个是想找一位金龟婿,这位是见了自己是个能耐人,死的早了几天。哪里的事儿呦,白青山想到。这可不就是恶事,并不一定是恶人干出来的事儿,打搅了别人的清净总是不好的,白青山想不明白其他的,就多做些,还了借宿一晚的恩情。哪知道,一两金子并不是人家想要的,想要的是“毛哥”富贵一生的物件,白青山给得,也给不得。 埋人过后的中午里才是大头,很多的人围在门前忙碌,白青山抽了空找人换他,拿了包袱,给张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张庆追了两步,“兄弟,要是回家的时候过我们村,千万进来坐一坐。” 白青山冲他招了招手,“会的,见着了会进来了。”白青山走了,走的时候向自己借宿的那晚躺的炕上放了一两金子。买得到的话就是这些,买不到的话也是这些,都不知道你名姓呢,白青山想道。出了村子,白青山浑身的舒坦,放声笑了笑,“满心的欢喜事儿。” 路上,白青山找了一间酒铺子,往葫芦里灌了好些酒,该是够十几天了。赢生给的那本书就成了这几天的消遣,白青山挺喜欢这些话的,佛说,“生死疲劳由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佛还说,“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佛说的可好多。 四面里已经少见大路了,半天才能见到一个人来,白青山急忙上前问路,是一个老头子,穿了件破烂袍子。“大爷,这方圆有没有大一点的城,行了好多天,荒凉的很,肚子里也没有一点油水。”白青山说道。 老头子挑了一担柴火,“有的,有的。往前面走许多路就能看见,天的路程。”老头子放下担子同白青山说道。 “大爷,谢谢您嘞,我再赶天还是行的。”白青山拍拍腰间的葫芦说道。 老头重新挑起了担子,“可真是个年轻人,这些地方一个人很怕的。”老头说道。 “嗯,小心点就是了,再谢谢大爷您嘞。”白青山说道。 “走大道就行,歹人多,好人也多。”老头走了两步又说道。 白青山也答应着。 这儿少山,多是平地,难耕种的地上有砂石,大点的拳头一样,小点的拇指般,少有农人。“匆匆忙忙月把的天数还是未出大坷洲啊。” 半天也没有遇见人烟的白青山找了一处地方歇息,在一块大点的石头前,收裹好了衣袍,找了块没有凹凸的石头垫着,靠在石头上,借着月光想些心事,不一会儿,白青山又站起身子来练起了拳脚。白青山还记得,那时候在一处寺庙里见一个大和尚带着几个小和尚,在清晨的露水下,一拳一脚气势惊人。那年六七岁的样子,还问过大和尚“耍的是什么拳?” “没有名字呦,瞎练的。” “没有没名字瞎练他作甚?”白青山又问道。 “舒不平意,说不平事。”那个现在早已经不是大和尚的和尚不知道过的怎样,可千万要讨好他,向秀儿姑娘告了状去可不好。 直到觉着背上出了汗,衣领也湿透了,白青山才停下来,睡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耒月洲边上的一座城里,有三个年轻人坐在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喝酒,说话的是个公子模样的白衣年轻人,声音却纤细的很,柔柔糯糯的。 “你说,这人是不是了不得,我要是有那只葫芦,这辈子就有数不尽的梨花酿来喝了。”白衣的公子说道。 “小二姐可真没有志气,一辈子就喝梨花酿可不可惜了,要我就要道爷那只葫芦,装个三江五河,喝起来才够痛苦。”身旁的另一青年人说道。 “嘿,浮子有志气。”白衣服的青年人说道。 “小二姐,面儿摘了去吧,看不见你的脸,怪想你的。”蹲在一旁,手里拿了一根鸡腿的红衣服青年人说道。 “饮河好眼光。”说完便撕下了脸上的面具,模样可人的姑娘豪放的靠在屋子的斜顶上,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可真好。” “小二姐给他可是剥了蒜的,我还见他吃了,我觉着这买卖做得。”被叫做浮子的年轻人说道。 红衣服的年轻人并没有说话,啃着鸡腿,看着斜靠在屋顶上的“小二姐”。 “当然做得,我剥的蒜金贵的很呢。”小二姐说道。 “小二姐的手,金贵。”红衣服的青年冲小二姐竖了竖大拇指称赞道。 “几十年前借你刀,如今借一个葫芦,不过分的。”浮子说道 夜里有风,呜呜的响,如同笑声。三个年轻人都有打算,各有心事。 风吹醒了白青山,昨晚靠在石头上垫到腰了,边走边扭屁股,伸手又摸了摸脖子,总觉着昨天夜里有人说他坏话,一指头一指头戳到了腰骨头上,酸的厉害。 白青山赶了四天的路程,终于是到了城里。找了一家客栈,要了满桌子的菜,牛肉蘸着辣椒水儿,上面再添些芝麻,香的很,还有满满的一碗花生豆,带着红色风皮儿一同炒了,沾些盐粒儿,喝一口酒,满嘴的回味。店里最拿的出手的是一碗臊子面,臊子是炒好的肉丁儿混着韭菜,小粒儿的西红柿,稍微大粒儿的土豆,再添些香菜,红彤彤的汤汁儿,新长的蒜,一口就是一个夏天。 吃的满满的开心,白青山点了灯,拿着酒葫芦斜躺在床边上,就着剩下的一些牛肉,用手捏着蘸汁儿。窗户大开着,白青山看向窗外有风吹的树叶响动,摇了摇葫芦,叮里咚咙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换葫芦 街上有卖鞋子的铺子,白青山挑了两双备着,还在城里逛了一圈,想买一匹马,没有找到地方。 回客栈的时候,白青山抬头向楼上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很亮眼,“山仙楼”。 在堂子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坐着,小二慌忙的跑来擦了桌子,又给白青山沏了茶水,“客官吃点啥?今天于大厨赶趟来的,有口福的很。” “哦?我可不认识于大厨,于大厨做的最香的菜是啥?”白青山说道。 “于大厨最会做鱼了,今天堂子的招牌菜就是疯子鱼。”小二说道,还指了指柜子上边挂的各种各样的牌子。 “疯子鱼?就疯子鱼。”白青山顺着小二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说道。 “再要一碗面,半壶酒。”白青山说。 小二眼睛忽的睁大了不少,“客官要什么酒,我们家有北上最有名的双沟大曲,南边的小壶三姜,青阳子,绿叶儿披,三报雾,大羊蹄,梨花,桑落,叫春鲤。可管够的!”小二说的不快不慢,周边好些人都抬头来看,小二笑的更开心了。 白青山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小二说的有些急,胸膛起伏的厉害。 “要双沟大曲。”白青山说道。 “好嘞,您稍等。”小二答应道。 白青山想着小二刚才说话的神情,自己脸上也表情变换着,“双沟大曲,小壶三姜,青阳子,绿叶儿披,三报雾,大羊蹄”都是好酒,好颜色。 拿了筷子,白青山坐的端正等着,挺多的人在这会儿吃饭,有髯须汉子,穿着富贵的胖子,带着女眷的,挑了担子的。白青山数了数,这些天来,见了好多的人。不一会,小二端了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面,撒了葱花,泼了热油,亮晶晶的面条和半壶双沟大曲。 拿了黑瓷小碗,白青山满满的倒了一碗,吃了一口面,轻轻喝一口,“呦,呦,呦,舒坦。” 吃完了面,那尾鱼儿也上了桌,白青山并不认为鱼很好吃,北面少水,一个月都不一定看得见一条河,做鱼的手艺也不好,就是今天听了小二说的话,想尝一尝疯子鱼。白青山先是用筷子戳了戳,叫疯子鱼果然是没错的。鱼身被刀切开,隔两指的距离,直到鱼尾处切口变得密集。然后才是入锅,上汤,同调料一同煮,直到现在看见的鱼肉绽开,却不离骨。白青山夹了一口,仔细咀嚼,“唔,香的很。” 又拿起了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碗,将筷子搭在盛鱼的碗上,忽然伸过来一双手,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鱼肉,带着香菜叶儿,“唔,香的很。”来人说道。 白青山抬头看着他,“小二,添一双筷子,添只碗。”小二麻溜的跑来,递给白青山一双筷子。白青山并没有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公子”,自己拿着小二递来的那一双。 白青山给自己倒了酒,然后将酒壶推了推,那位“公子”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两人也不说话,各自喝着闷酒,偶尔吃一口菜,筷子碰在一起叮当响。 “山哥,商量个事呗。”“公子”突然说道。 “什么事儿?”白青山听了筷子问道。 “咳咳。”公子像是吃不了辣,被呛了一口,拍了拍胸口。“将你那件葫芦借我。”“公子”并没有停筷子,吃了一口继续说道。 “啥时候还我。” “你是准备借我了?”“公子”突然身体前倾,头伸过来,看着白青山说道。 “啥时候还我?”白青山摇摇脑袋继续问道。 “还没有想好。”公子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膀说道。 “我也没想好。”白青山突然一笑,又重新拿起了筷子说道。 “公子”眯着眼看着白青山,“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白青山边吃着,边说道。 “唔”“公子”沉声了好一阵子,“我叫付衔枝,同山哥之前见过的。” “嗯,我知道,之前见过的。”白青山说道。 “山哥还是不借?”付衔枝将头发绕在手指上问道。 “不借。”白青山喝了一口酒,像是想了想,说道。 “山哥好是绝情,我还给山哥剥了蒜的。”付衔枝嘟了嘟嘴说道,眼神幽怨。 白青山见看有几双眼睛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副全然都懂的面相,很是恼苦。“衔枝哥,我当真是不借的。”白青山说道。 “山哥吃面的时候可香了!”付衔枝忽然瞪大了眼睛说道。 “是衔枝的手漂亮。”白青山说道。 付衔枝微微张了张嘴,“喔,山哥好眼光。”说完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白青山将鱼的另一面翻了过来,付衔枝拿着筷子,眼巴巴的看向这个深口的碗里。 “我本是想借你的。”白青山点点头说道。 “哦?”付衔枝皱了皱眉,偏了偏脑袋看向白青山。“为何又不借了?” “我没想好。”白青山突然一笑,说道。 付衔枝久久未下筷子,眼睛同白青山吃菜的手上下移动。“唔,山哥好本事。” 白青山只是吃着菜,未曾答话。 白青山还没有吃完,付衔枝就走了,穿着白色衣裳的公子在街上有许多姑娘侧眼看过来,“公子”满脸的不开心。 吃过了饭,上了楼,午后的太阳下山慢,得等好久,夜里肯定是个好天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夜里,白青山听见有人敲门,“门没关。”坐在桌前看书的白青山说道。 进来的是一个真真的公子,白衣裳。公子长得好看的很,眼睛漂亮,眉毛挺直。公子进门后先是关了门,“白二哥。”来人拱手问道。 “好。”白青山起身拱手道。 “我叫李游江,那天同二哥见过的。”来人说道。 “见过的。”白青山点头说道。 “我想同白二哥换个物件,还希望白二哥能换给我。”李游江说道。 “什么物件?”白青山问。 “停下宫的葫芦。” “用什么来换?”白青山又问。 “三十年后再上穹顶山扬名立万可否?”李游江笑着说道,青年人的身板,又有好看的模样,潇洒的很。 白青山重新坐在凳子上,看了看狄游江,“没想好。”白青山摇摇头说道。 李游江本以为白青山会气,见他没气,也坐在了凳子上,坐在了白青山对面。 “当真不换?”李游江笑着问道。 “不换。” 李游江站起身子,看了一眼白青山转身走了,“三十年后,还是有人登上穹顶,想斩落赤城红霞,还是能有人三百步跨上,打得你满脸梨花,还是能有人惹怒了罗汉,得醉了桌边姑娘?”白青山忽然问道。“我得了的就是我的,借谁给谁是我的心意,没那本事有个好出身,倒是有本事坐在我花了钱的屋子里,就你长得英俊?”白青山扬了扬下巴,是想要同这位漂亮公子比个漂亮? “白二哥教训的是,我还会再来的。”李游江停步说道。 白青山笑着看向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客人”,然后拱手说道:“接了就是。” 李游江后退着关了门,白青山能看见他同自己笑着摆了摆手,白青山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半个膝盖陷进了木板里,能听见楼下有人骂着,“干啥呢,疯了吧你。”应该是个好说话的汉子,白青山想到。 还听见刚才从门缝里传来李游江的声儿,“没啥本事,倒是长了一张好嘴。” 白青山挣扎着爬了出来,向下面住着的那位大哥连连道歉,又擦了擦鼻孔里涌出来的鲜血,白青山应该很憋屈的。 都收拾妥当了,白青山下楼去找了吃的,让小二给自己带三壶酒带到楼上,还有一碟牛肉,一碟油水花生。不太吃辣的白青山特意要了碗重重的辣椒水蘸着牛肉,一口接一口,觉着辣了喝一口双沟大曲,更辣了。 能从窗户边看见城里的光景,灯火闪烁,摸了摸心口,“你说要是被人家打了,揍的走不到拔阳山可咋整?”白青山对着月亮说道。“外面这些人就这样的凶狠。” 坐在窗户边上,喝了一口又一口,想试试能喝多少些的,不多不少,一壶就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一大早,白青山就听见楼下有嘈杂声,穿了衣裳,穿了鞋子就下楼去了。还能看见窗户外面黑蒙蒙的,还有好一会儿天才亮。 白青山下了楼,看见堂子里挺多的人围坐着,堂前有两个老书生模样的,一人手里拿着醒木往桌上啪的拍了下去,堂子里就鸦雀无声了。 “嘿,上回咱说道那北上人拿葫芦捉了妖精,造福一方百姓。这次,咱们接着说。”说完又是“啪”的一声,白青山站在二楼的围栏上皱着眉头看着。大早上说什么书呢?看见有小二端着盘子从身旁走过,急忙拽住了,“大清早的,说什么书呢?”白青山问道。 小二是昨天那个报酒名的机灵鬼,先是看了白青山一眼,眼睛眨了眨,“客官是睡糊涂了,这才是刚刚天黑的好光景,今儿可是掌柜的请了吴老和李老两位先生说书,咋能是大清早的呢,客官是睡糊涂了。”小二说完就要走,还不忘叮嘱白青山,“昨儿给您带的三壶双沟大曲还记在账上呢,您昨儿该是喝多了。” 白青山没有再说什么,回屋子看了看,是有三个酒壶被倒了个精光。昨夜就这么厉害?白青山摸了摸脸想到。然后又出了屋子,同旁边屋里的人一样,拿了板凳坐在了二楼往下看。已经耽搁了一天了,总不能夜里赶路,白青山想到。 听书的人安静,只有两个说书人一唱一和说故事,“说那北上人正行到一破庙里,顿时心生警惕,因何?”说书先生沉吟一会儿,“各位江湖好儿郎,应该听说过的,山路难行,见妇孺,小孩,破庙,正观且须绕道啊。”台下有人点点头,一副确信的模样。 “在说那庙,高两三长,长四五丈,八扇门宽,庙里一个抚着肚皮的弥勒,满脸堆笑。”“嘿,这又怎样?”另一个说书先生附和道。 “北上人扫了一眼,弥勒像,用的是玄通道法,此法名目,看得见山精鬼怪。只瞧那弥勒像里有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背向着自己,脑袋哼哧哼哧的,像是在嚼些什么。”“嚼些什么?”另一个说书先生问道。 “那恶鬼转了身子,北上人定睛一看,嘿,这可了得。恶鬼怀中抱的正是前天路过时候一个卖糖葫芦的孩子,孩子那衣裳上被扯开了口子肩上看得见压印,早就没了声息。”“呀呀呀,这可气煞了北上人,于是结了印,拿了剑,请了道爷上身,那满屋子里金光灿灿,房梁上顿时间没了灰尘。道爷。大吼一声,呔,如此作恶,该当诛你。” “恶鬼先是惊慌,又指了指道爷,打破了佛身子杀我?你可有这么了得?” “道爷一笑,恶鬼食人,管他是什,就算这是菩萨像也挡不住我满身正气,我定叫你等肮脏物无藏身处。”说书先生口里冒着唾沫星子,慷锵有力的说道,顿时,堂子里满声叫好。 “只那一剑,就削去了恶鬼半张面目,又是一脚踩下,拿了葫芦对着恶鬼。” “葫芦?怎样的葫芦?”另一位说书先生说道。 “腰间的葫芦。模样并不稀奇,手掌长度,褐木塞。说拿这葫芦往那恶鬼身上照一照,瞬间就让他没了踪影。” “为何?”又问道。 “又摇晃几下葫芦,倒出来的却是化成血水烟气的恶鬼。” “好!好!好!”堂子里一片叫好声。 有善于写故事之人,专为山精鬼怪,大侠游郎写书,求是就是“新奇”二字,这些书也就成了说书先生的故事,记好了照着再编一些出来就成。 白青山摇了摇头,看了看腰间的酒葫芦,“你可真厉害。”正要起身回屋子。这会儿叫好声刚停歇,有人还在比划,对着周边的同行人,“收了你去。”说完便哈哈笑着。 旁边的屋子里有人带着孩子,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漂亮极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抱着妇人倒是寻常姿色。 “葫芦,看葫芦,褐色塞子的葫芦。”小女孩突然叫喊着,指向白青山腰间。 妇人看了过来,“酒葫芦,褐色塞子的酒葫芦。”妇人笑着向白青山说道,一边逗弄着小女孩。 堂子里也有人看了过来,“还真是酒葫芦,褐色塞子的酒葫芦。”便有胆子大点的人叫喊着,“小哥,小哥,耍两下看看,收了我去。”堂子里又是笑声。白青山笑了笑,“哪能收了你去。要不得,要不得。” 那人并不理会,“看看这葫芦又那大的本事没有,我站定了,不动的,不动。”又是满堂子的笑声。 白青山摇了摇头,拿起了板凳,并不想理会。 那人又叫到,“试一试怕甚?看能不能收了去。”台子上的说书先生笑着向白青山赔罪,“无心之失,无心之失。”说完便看向堂子外面,夜色还没有降下来。 “酒葫芦哪里能收了人去?”白青山说道。 身旁有两个人劝不住他,“别了,快坐下吃点菜压一压,刚才喝了那些的酒。”又看向白青山,“喝了酒叨扰了小哥,实在是对不住了,对不住。” 醉酒的人刚坐下,又站起身子来问道:“瞧那葫芦欢喜,给我看一看可好?看一看可好?”同桌的有人看白青山。“小哥你就给他看一看可好?这喝醉酒了,哄一哄就过去了。” 白青山又重新放下板凳,皱着眉说道,“不碍事的。”便想着解下腰间的葫芦,给他看一看能不能收了人去。 另一边的那小女孩也睁大了眼睛,“葫芦,葫芦。”嘟着小嘴,看着她娘亲,妇人看了看白青山,又看了看楼下的那人,“娘明儿给你买一个,买一个。”白青山从边上走过去,刚提起葫芦,又皱了皱眉,“装酒的葫芦,小孩子不好碰的。”白青山同妇人说道。妇人愣了愣,微微张了张嘴,“嗯。”又低下头看着小女孩,“装酒的葫芦,碰了害小孩,娘明儿就给你买,明儿就买。” 白青山到了醉酒的那人桌前,“真当收不去人的。”说完便拔了塞子,喝了一口酒。 “看一看,看一看。”那人摇晃着脑袋,满脸酒气的摊开了两只手说道。 白青山又喝了一口酒,向着身前这个醉酒的人说道:“呐,瞧一眼能不能收了人去。” 醉酒的人都没有看向白青山,两只眼睛盯着葫芦,摇晃着伸出手来接着。白青山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说书先生忽然打叫一声,“嘿,快看,天亮了。”众人忽然坐的挺直看向门外,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怎的就亮了? 白青山偏着脑袋又将葫芦收回来,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指了一圈堂子里坐的那些个人,“啧啧啧,还没有我去了停下山上于兰姑娘捏的小人好玩。” 周边的景色都没了,白青山坐在窗户边上,手里拿着葫芦,赤着胸膛。窗户上屋顶边坐着个白衣服的年轻人,“白二哥果然厉害。”李游江说道。 “这东西有那么值钱?”白青山问。 “值钱。”李游江说道。 “二哥可要拿好了,三十年前,穹顶山上拿了吴横去,三十年后,上白家出了白越棘。你说,三十年前你们拦得住那把吴横,三十年后拦得住白越棘吗。”白青山说道。 “拦得住!”李游江斩钉截铁的说道。 白青山伸长了脖子向上面看,只能看见李游江双脚摆来摆去,鞋底上有泥土,“你知道吗,其实我连你的鞋底都看不见。”白青山说道。嘴巴有些干,起皮了。 李游江皱着眉,不晓得白青山想要说什么。 “可我也会去那穹顶山上,看一看您们这些大神仙。” “那可要好本事了,二哥。”李游江说道。双腿仍是轻轻摆着,白青山终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了满口的鲜血。 李游江说完,便一跺脚走远了,白青山便又狠狠的吃了一脚。“以后可不能这样过日子呀。”白青山累极了,躺在床上想到。 李游江本是想让白青山将葫芦“递过来”,就当是借的了,二境的“白二哥”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可他竟然看透了,李游江就忍不住再同这位“白二哥”亲近亲近。山上人讲规矩的很,不明抢,不杀人夺宝,谁能拿到好东西全凭本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七侗出剑 最北面的代泽是寻常人去不得的地方,冬天里地面结冰,能供人行走,夏天里,泥沼解冻,要是一脚陷进去,整个天下就是黑色的了。白青山刚到代泽边上,周边有许多牧马的汉子,牵着大狗,穿戴的厚实。虽然是快八月的天气里,代泽的风可管不了那些,阴晴阳出的天儿里都是呜呜的响。 世代居住在代泽的是萧阳人,带着大毡帽,裹的厚实的衣裳,从代泽的这一处迁移到那一处。萧阳人很好分辨,通常都不高,小脸盘,脸上或许有小小的斑点,还有常年风吹日晒的红脸蛋。 白青山不懂萧阳话,只能走呀走,遇上一户人家,丢点儿金钱,双手比划着,要点吃的喝的。白青山这会儿正背着行囊,裹着毛皮领子的灰衣裳,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穿了一双高筒的鞋子,嘴里叼着一根卷着代泽烟叶的旱烟。一个月的脚程,小伙子下巴生出了绒毛,头发也乱遭遭的,前几天买的新衣裳后背上沾满了草叶树叶。大风刮在脸上,将刚吐出去的烟气儿又吹进嘴里,白青山轻轻拍了拍胸口,小伙子不怕这些个。 前面有一处人家,住在皮毛的毡房里,正值中午的天儿在门前燃起了火堆。在院子里忙碌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忙着将桌椅搬出来。白青山看见拽住毡房的绳儿拴在刚刚刨开土立稳的木桩上,应该是这户人家刚刚搬到这里,圈鸡的栅栏还没有竖起来。妇人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撅着屁股擦桌子,转头看见了这个能看出不是本地人的小伙子,小伙子两只眼睛长的倒是精神。 白青山看见妇人看过来,急忙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从口袋里掏出银钱,两只手在嘴边刨,然后又给妇人看一看手中的亮闪闪的银钱。 “大兄弟,进来吧。”妇人说道。 白青山很惊讶,进代泽的路上还没能碰见一个会说耒月洲官话的人,急忙走进去。 “大兄弟先坐在这儿,等一会家里就吃饭了。”妇人的长相就是白青山这几天来见到的萧阳女人的模样,红脸蛋,宽肩膀,高个子。 “嗯。”白青山点头答应着,妇人又进出着忙碌。兴许是听见了外面又声响,从毡房里探出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也是红红的脸蛋,是个男孩子。 小孩子直勾勾的盯着白青山,白青山也盯着小孩,一大一小就相互注视着,兴许是觉着没劲,小孩子看了一会儿便又将帘子放下来,走进毡房去了。 白青山挠了挠脑袋,挺好玩的小孩。这些天将经书读了好几遍,每天竟有几次要想起走路时看一看脚下是否有虫蚁。赢生,这个和自己大有渊源的书生,倒是写了一本好东西。 等了小半个时辰,妇人也开始搭好炉子,拿了吃食放在桌子上,然后就一块一块放进锅里煮着,放了一些白青山熟悉的佐料。妇人见小伙子神采奕奕的样子,问道:“代泽这一路上没吃过带料的煮食吧?” 白青山笑着说道:“不曾吃过的。”之前的路上,吃的东西大都是没有佐料的,羊腿就是烤好了加一些其他东西,或是不加,就放在嘴里嚼,刚开始白青山吃着还香甜的很,吃过几口后只觉着油腻,但还是大口的吃完了。 妇人长了一张大脸蛋,脸上有斑点,有凸起,整理食材的手上也沾了油腻。白青山就静静的看着,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妇人,裙摆下沾了灰土,以至于成了黑色。 “小哥哪里来的?”妇人问道。 “南边一点的堇国。”白青山说道。 “堇国啊。”妇人有些惊叹,又有些失落。“是要去北面?” 白青山点点头答应道。 饭菜一会儿就出锅了,妇人向帐子里喊了几句,出来了刚才那个长得蛮漂亮的男孩子。妇人拿了筷子递给小孩,两个人说的白青山听不懂,就拿了筷子,端好了碗大块吃着。 妇人见白青山腰间悬了只葫芦,便起身从帐子里拿了两壶酒出来,白青山笑嘻嘻的盯着看,看妇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小哥有钱可都喝不到呢。”妇人笑着说道。 白青山细细的抿了一口,禁不住赞叹,“有钱也喝不到!” 等到白青山喝了一碗酒,吃了小肚子的饭,有马蹄声传来,马上的是个体型剽悍的汉子,络腮胡,浓眉毛。 妇人起身,同汉子说了些话,汉子将马拴好了,清水洗了手,就坐在白青山边上一同吃饭。白青山不晓得汉子听不听的懂自己说的话,对着汉子笑了笑,没有言语。到汉子拿起了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碗酒,又给白青山斟了一碗酒,“小哥,咱两喝一个。” 白青山立即端起碗接着,汉子让白青山想起了一位大人物,先前赠给自己十两金的侯南王李种月。瞧着长相剽悍除外,浑然天成的气势更是惊人。 喝了酒,汉子也没有同白青山在多说什么话,四个人都闷头吃着东西。 终于,白青山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朝着这个毡房的主子拱了拱手,“谢了大哥,大姐,招待。”便往桌子上放了一两银钱就走了,其实白青山很想讨些酒喝的,仍是没张开嘴。汉子同妇人也没有拦着,也没有不收银钱的推搡,礼数就是有些人的本分。 走到了汉子刚才栓马的地方,白青山听见有人叫他,“哎,兄弟。” 白青山见汉子走上前来,自己也走过去。汉子拿了一壶酒,不由分说的往白青山酒葫芦里灌,白青山也没有拦着。远处的妇人笑着看着自己男人,以前要是遇见一个北上的行人,饭间总有些许让人不自在,这个小哥就很好,也不怪自家男人特意分他些酒水喝。 两个大男人相互拱手道别,天涯何处的知音,相逢在此。 ----------------------------------------------------------------------------- 拔阳山下有一个漂亮姑娘正要登山,山下有一处石崖,石崖平滑光整,姑娘先前在石崖上刻了自己的名字,花七侗。 姑娘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衣裳,腰间挂了一把剑,棘刺。 山路是盘旋而上的石阶,石阶陡峭,但对于姑娘来说并不算什么,自己来过这里,路还记得清楚。姑娘长了一个好身段,穿着的裙子也贴身,就像是腰间的棘刺,没有出鞘的剑刃上满是钢铁的纹路,曲曲盘盘就像是咬了一口月光在上面。剑鞘是黑色的,不知道士什么东西制成,同姑娘穿的衣服一般,合身的很。 姑娘挺了挺胸膛,挺了挺腰身,其实心里怕得很,漂亮的心口下满是怂胆。 姑娘前些日子去梧桐洲的大兰国逛了一圈,见了当今世上有名的大妖魔,那位通天的老神仙并没有给到姑娘想要的,于是今天打算翻过拔阳山去瞧一瞧。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抢了东西,姑娘生气的很,想着知道了那混蛋名姓之后必定要同他分个高低,男的就让他后悔死,抢了这么漂亮姑娘的东西,女的就挺起胸膛比一比,看谁生的受老天爷眷顾。姑娘一个人在阶梯下想的笑出了声来,握了握腰间的棘刺,便踩着剑鞘上山了。 山下的许多人抬头看向一抹惊鸿飞上拔阳山,周边的石崖处有一座座小洞府,全凭自己的力气凿开,这些穿着或破旧或干净的洞中人每天都会见几个人上山去,脸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山下有人已经开始数了,数姑娘会在哪里停下来,有相传下来的故事,故事里讲的是几个修为通天的大人物从地底拔上来这座拔阳山,翻过山之后就能看见不一样的光景。有从山脚处翻山的,将名字写在了前面的石崖上,少有人回来,有从山腰处翻山的,名字也刻在石崖上,少有人回来,也有从山顶处翻山的,将名字刻在石崖上,回来的都是大人物。 于是,众人都见了姑娘一路疾驰直上,到了山顶处,将剑收好后朝着这面的人大声喊着,“西边有界,七侗为天下生灵出剑。”于是,骄傲的满脸通红的姑娘趁着大风刮在背上,一把棘刺下了拔阳山看光景去了。明年或许能看见姑娘大道通天,直上九万里。 还没到拔阳山地界的白青山行在路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娘的,谁念叨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山鬼抬上拔阳山 从大寒角一路北上就会看见许多神仙人家的山头,这是快要到拔阳山的地界,少见到寻常人。 远处的白青山行在路上,修行人并不怕这些泥沼,偶尔的活物多是蛇虫鼠蚁,没个瞧着乖巧漂亮的。重重的吸一口气到了嘴边上都是雾气,也不怪没有人聚集在此,北方的秋已经足够吓人了。白青山抱着一个小黑狗,重重的揉了它脑袋一下,“你说是不是,翁君。” 前些日子里,白青山见有一户人家里,大狗带着好一群小狗逛游,就花了些银子,买了银两,也买了怀里的“翁君”。白青山喜欢这个名儿,闲了就提起翁君的爪子陪他说话,“你瞧你,又张着眼睛看我,公子长得俊俏吃你家大米饭了?”白青山停下来歇息就喜欢逗弄“翁君”,“翁君”也乖巧,不乱跑。 穿着大袄,皮毛袍子的白青山还是怕冷,每到了夜里,总会生一堆火,找些柴火,拿买来的干粮,“来,我一口,你一口我一口,你一口……”两个活物在夜里过的也开心自在。 大寒角是一处天堑,高高在上,直插云霄。并不像耒月洲的其他大山,这座山上没有神仙。 大寒角的山峰不是挺立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儿弯了弯脑袋,耷拉着脖子。没有山路,没有山峰,皑皑白雪就挂在山的脊梁上,后脑勺上,像是被雪折了脖子的路人,行走艰难。大寒角没有住民,在这儿的都是外来人,所求也各不相同。 大寒角下有许多岩洞,开凿的整齐,一处正燃着火的岩洞里有两个年轻人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一个年轻女子。 男子穿了件书生的白袍子,女的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裳,还有着毛领子,女子拿了根木棍拨弄着火堆,男子背朝女子看向外面。 “山底下好玩?”女子问道。 “好玩。”男子轻悠悠的说道。 “要不是你,今晚又得好梦了。”男子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扰了您雅兴。”女子将手里的棍子扔到火堆里,拐了个弯,走去了岩洞里唯一的一张床上,摸了摸被子,又摸了摸毯子,看着里面凿的开阔的容身地,想来这人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石床对面是凿开的一个个小格子,摆放着整齐的书籍,左手边有一个蒲团,面对着石墙。女子在里面喊道,“呦,真对的住自己的名姓。” “可不是嘛。”男子捡了块稍大点的石头搬到火堆边上,坐稳当了才靠着墙,闭上眼睛。姑娘舒舒服服的躺在了石窟里的床上,被子,毯子都干净,还有个舒服的软枕头。“借睡一晚。”女子说道。 “不用,不用,你自己看着来,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男子眼睛都未睁开,嘴角含笑的说道。 两个神仙人物,男的可能还算不上神仙般。公子哥叫张采山,姑娘叫张六月。姑娘总是需要有人守夜的,总不能被哪家狼崽子占了去,男子皱了皱眉头,自己妹子会找怎样的夫君来,又是皱眉又是笑。 靠在石面上的男子还能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就十来岁的样子,转身时看见自家妹子,女孩小时候的漂亮脸蛋,就像是六月的荷花,美不胜收。 ------------------------------------------------------ 第二天,白青山早早的醒来了,将放在一堆干草里的“翁君”请了出来,昨夜的柴火刚刚烧完,留下余烬也被白青山熄灭了,是早起的第一次“见世面”,白青山提了裤子又转头看了看剩下灰堆,伸了伸懒腰,一天真好。 路上过的清苦的很,白青山想起了之前吃过的那些个愈发馋嘴,摸了摸肚子,“是让你受苦了,兄弟。” 白青山今天想吃点儿新鲜肉食,就看哪个小玩意不长眼了,“肚子已经在念阿弥陀佛了。”白青山想到。 开阔的草地上见不到长着四条腿,白灰皮毛的小玩意,白青山也将“翁君”举的高高的让他帮忙看,“出来呀,出来呀,昨儿见着了好几个的,出来呀……”“呔,就是你了,别跑。”白青山看着远处正在撒开了腿的兔子,指着它叫到,“嘿,说你呢,就是你。”从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一边跑一边扔向兔子,另一只手夹着“翁君”。 白青山将翁君放在头顶的大毡帽上,捡了兔子同“翁君”笑,“翁君啊,你怎么满脸不开心的模样。我晓得,我晓得,翁君是想吃一根兔腿,翁君还挺会生气哈……”白青山找了处小溪,又从小溪边上的泥土里掏了几只螃蟹,放在火堆上烤着。螃蟹是先熟的,白青山将两个大钳子轻轻捏碎,牙尖轻轻咬住了,一口吃掉,身子就剩给“翁君”了。“我说“翁君”你可别多吃,等一会吃不下了又馋的团团转,到时候,嘿嘿嘿……”白青山笑着说道。 两个活物就坐在火堆旁静静的等着,看着肉上冒着油汁儿滋滋作响,肉色也变得红红的,冒着香气。白青山搓了搓手又摸了摸“翁君”脑袋,“香不香,香不香,两个馋极了的活物安静的等着,大的坐着,小的趴着。” 等到吃完了,白青山继续赶路了,自己可不是那些个厉害人,大人物,只有两只脚,夜以继日的赶路。“想想蛮辛苦的呢!”白青山同“翁君”说着话。 该是太寂寞了,喜欢逼逼叨的白青山总是想找个活物伴着自己,想买马的,忍住了,怕到时候找不到一个容它身的地方,像“翁君”这种小东西就好的很,放在大毡帽里就能背着走。白青山同怀里的“翁君”说着,“谢了翁君陪我,翁君真是个好人儿……”又是一夜月光下,又是一大一小两个活物,大的坐着,小的趴着…… 大寒角高的很,白青山远远的看见了就觉着世上定是有高人的,高人长着宽肩膀,厚胸膛,穿白衣,束大辫子,手腕上有珠子,脚上有风云,一步登上,便是高山拔阳。 ---------------------------------------------------------- 拔阳山下,姑娘张六月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站在一起,男子穿了一件撑的满满的书生衣裳,白袍子。今天走的时候姑娘一把火将书生的容身地给烧了,就剩下了一串念珠,正静静的躺在书生的手腕上,书生叫张采山,熊一样的身板。 书生满脸幽怨的跟在姑娘后面,“这些个破烂玩意,不是都记住了吗?别怕,找个日子亲自给你买来。”姑娘走在前面边笑边说,并未回头。 “您可别介,您是厉害,满身的金银,您看我,就那点家当,被你一把火烧了,我以后咋找媳妇?”汉子生气的说道,又不敢再上前一步同姑娘说话。 姑娘转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多脑袋的男子,男子见姑娘停了脚,也立即停住了。 “不是给你留了一件吗。”姑娘笑着说道,又看向男子的手腕。 “留着,留着,月妹儿可好了,可好了……”男子立即捂住了手腕,笑嘻嘻的看向面前的姑娘。 “山哥,我给你刻个名?”姑娘利索的在山崖下刻好了名字,便看向男子。 男子满脸的不愿意,又只能赔笑,“刻,我自己刻。” 姑娘能看见“山哥”刻字的时候很用心,石头磨在石头上刺耳的响声也影响不了男子,能看见背过身的男子肯定是没笑的,就像是大多数时候摆着一张平静的脸色。书生终于是刻完了,转过了身子笑着看向姑娘,姑娘叫张六月,男子叫张采山。 于是两人继续向前走,前面是拔阳山脚下的阶梯,阶梯共三万六千数,从山下看不到顶端。两个人终于是到了阶梯处,女子拿了朵莲花在手上便看了看男子,“山哥行的,山哥不怕。”女子泪眼模糊的说道,撅着下巴,坚强的很。 男子看了看姑娘,伸手替妹子擦了擦眼泪,“山哥不晓得行不行,山哥也不晓得怕不怕。”便见姑娘转了身,一朵莲花直上云霄,打的山边的云雾尽散,染了色彩,带着粉蒙蒙的莲花色,向山下落去。姑娘身姿漂亮的很,裙摆也听话,摆出了好看的姿态,山下有男子看向山巅,“这个媳妇和前些天的媳妇一样漂亮!” 男子用尽了力气向山上看着,不晓得有没有看见那位姑娘往山下回头望了一眼。被打散的云汽铺卷而下,落在脸上,落在身上,书生摸了摸肩膀,摸了摸手腕。“我张采山本是不想躲的。” 男子将手串一把扯断了,当初找了好些的金刚子滚落在石面上,蹦蹦跳跳的丁儿当响。男子又松了松胸膛的衣裳,摆了摆衣襟,大雨将这个汉子的头发砸的散乱,糊在脸上。长得雄壮的男子,汉子,张采山,一步跨在了石阶上,石阶应声破裂,汉子咬着牙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盯着这条上山路的尽头,“山风带我从西面来,我采了山花,找了果树,问了先生,看了书籍,我叫张采山。” “山风带我从西面来,我身高十二尺,胸膛千万斤,一步就是万多米。” “山风带我从西面来,我食粮三十年,食肉三十年,身魂在,胆儿烈如天上大日盘旋。” “姑娘带我从北面来,我定是脚下有山鬼,身上有银钱,山鬼抬爷轿,步子迈大就是拔阳山。” 于是,今儿山上的所有人都见着了,有一个十二尺高的汉子一步登上了拔阳山,汉子威武的很,力气的很。 有人去瞧看汉子的名姓,姓张,名采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北上大寒角 大寒角,今儿终于能看见大寒角的全貌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山连绵在眼前,能看见山峰上的白雪皑皑,大风到这时候就更猛烈了起来,风里兜着几颗小石子撞在脸上,生疼。 一个穿着羊皮袍子的青年人正向大寒角走来,年轻人长了个高个头,壮实身材,怀里揣着个小黑狗,小黑狗像年轻人那样,全身都罩住了,只剩下脸蛋搁在外面。 看着眼前的地儿越来越近,小伙子走的更加起兴了,甩着大袖子,抬着头,看向前路。 大寒角下有三个汉子在等人,三个身形壮实的人,都穿着灰色的衣裳,带毡帽。三人是给一位山上神仙做工的,渴望着那位大人物能给自己打发一个物件,从此就不必站在地上,不必看着神仙们飞天遁地了。两个汉子坐在旁边的时候后面,大风猛烈,两人都收紧了袍子,低着脑袋,并不出声。另一人站在石头那面,迎着风站着,时不时抬起脚看向远处,满眼睛的兴奋,满脸的雀跃。 三个人在等一个人,那位神仙告诉过他们,那人会走过这里,到时候打一架,劝他回家去就行,三人应承了,不敢多问的应承了。三人的身后,往更北面,能看见另一个山,山不太高,三万六千阶,三人都想去的地儿。 “翁君,听说过拔阳山没有,翁君住在代泽,住在萧阳人家里,翁君应当听过的。”白青山同“翁君”说完便拍拍“翁君”的脑袋,“翁君”汪了一声,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嘿!翁君还挺会夸人,说我好看,翁君肯定能找个漂亮媳妇……”“我们家小驼子也会说话……” 两个活物两天吃了三顿饭,白青山看着口袋里不多的肉干,摸了摸“翁君”的脑袋,可苦了咱俩。倒是能看见大寒角脚底下了,白青山很开心,听说山上好些个神仙人家,乐善好施,有好住处,好伙食。 晴天里,风也是呼呼的吹着,蓝天上印着白云,天气倒是晴朗的很。日头上的光踩在黝黑的石头上,映入眼里的地儿凉快的很。 前方有三个人围坐着,白青山知道那是等他的,昨天夜里睁眼看向天上时看见了,在帽子里的“翁君”也看见了。 三个人很快围了上来,直勾勾的看向白青山,出了那个稍微年轻些的,都跃跃欲试。 “这里到大寒角还得几天的路程?”白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点儿的汉子问道。 “三四天的脚力,很快的。”汉子说道。 “三位大哥倒是久等了,我带着“翁君”走的慢了。”白青山将“翁君”从怀里掏出来,将它放在一块石头后面。“翁君可别动,等一会。”白青山说道, 白青山将袍子脱了去,扔在一旁的石头上,再找一块石头压住了,耸了耸肩膀,转了转手腕,看向三人。 “我学过些拳脚的,各位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一个来?”白青山说道。 迎面冲过来的是那个年轻点儿的汉子,三十左右的年纪,看模样就是筋骨橫练,拳脚有力的高手。白青山转了转身子,腰下沉,双臂挡在身前,弓步。 看着被自己一拳砸退出去好几步的小伙子,汉子愣了愣,“或许这位是个不经打的?” 白青山抬起双手,双肩耸的高高的,扭了扭脖子看向面前这个汉子,双手下压肩膀耸起,沉气,屏住了气儿。两三步跨到汉子身前,跳得高高的,一脚踢出去。汉子曲着胳膊挡住了,另一只手拽住白青山脚踝,将白青山扔了出去。白青山在空中翻了好几圈才停住,迎面又是汉子飞身赶来的拳头,正中肩头。 白青山笑了笑,还没有倒飞出去的时候一只手手抓住汉子的手臂,沉气,灵气压在汉子手臂上,将冲劲儿缓住了,另一只手拍在地上,然后双手合住,像一把剑直直刺在汉子的腹部,汉子穿着的袍子裂了,从背后应声破开一个大口子。整个人弓着身子退了好几步,张了张口,腹水混着口水从嘴里一涌而下,带着些许的血水。白青山坐在地上,看着几步外的汉子,又重新站起身来。汉子还没倒下时,被另一个人扶着,坐在一旁的石头后面,靠着石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汉子不信的,揉了揉眼角,“怎么这就输了?” 站在白青山身前的是一个长相还算细腻的汉子,汉子向白青山拱拱手,“姓张,名越水。” “姓白,名青山。”白青山同样向汉子拱手,然后摆好拳架,拳架练了好些时间了,双臂架在胸腹处,紧紧握着拳头,“这个年轻人怎么冒着一股子傻气?”张越水心里想到。自己刚才同那位看得清楚,这个小伙子哪里是寻常的神仙人,先是示敌以弱,又仗着能动用灵气生生挨了一拳,再就是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突然一击让对手没了反抗的力气,本事同心计都是有的。 张越水不敢清看了他,出了刚才败下阵的那个年轻点儿的有些心急,想让身后的那位神仙看看自己的身手,有些急了。自己可不一样,练了三十年的拳脚,终于是摸到了仙人家的门槛,能不能进去就看自己能有多大本事了。 白青山眯着眼睛看向张越水,一只脚轻轻的划了些距离,蹬腿,前冲,双眼盯着眼前这个对手。 张越水也盯着白青山,也前冲,两个人拳头碰在一起,咚的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后退着,看向对方,白青山揉揉胳膊,“大哥是个力气人,一拳就疼的很。” “兄弟是个好架子,练拳的好架子。”两个人同时笑着说道,又忽然不笑了,看着对方,又同时向前冲去。两个人都晓得,打架这种事情靠的不仅仅是实力,是全身的力气劲儿,还有气势,在某一刻的气势,就如同先前在岩阿山上见到的,书生一发不可收拾的浩然气,磅礴巨大,滚下山来就再也挡不住了。 拳头再次碰在一起,白青山狰狞的笑着,对手是个练家子,凡夫俗子,都没有进弥境的小人物,硬生生是靠着几十年拳脚的练习同自己硬碰硬,虽说他再练五百年也打不过一个四五境的修士,但同自己这个二境动手还是没半点难处的。白青山脚步移动着走动,两个人动起手来也是碰在一起瞬间又都分开,相互磨气。 白青山咬着牙,拳头上疼的很,看着张越水那双大手,关节处满是老茧,“他娘的,要是勤快点就好了。”白青山心里咒骂着。 张越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探步几下又是一拳锤出,白青山伸拳挡住,肩膀被砸的向后移去。张越水想在上前一步,刚看向年轻人的脸,便止住身子,向后退去。 白青山喘了几口气,看着没上当的张越水,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没骗到!” 于是两人再次出拳,只不过变成了张越水拳拳递出,白青山接住。张越水提醒着自己,“我有耐心的很,我强他许多的,我磨他一会,再一会就好……” 又是一拳砸在双臂横在身前的白青山身上,白青山额角有汗水滴下,仍是紧紧盯着张越水。张越水碰到了,终于是碰到了,一拳砸的白青山横在胸前的一只胳膊偏了,“就是这样。”。张越水前踏一步,另一只手拽住了白青山衣襟,一拳,两拳,三拳……张越水知道自己赢了,将这个年轻人的气儿磨光,再一拳一拳砸散他。又是一拳,砸空了…… 张越水想后退,便被这个书生拍了出去,“北上大寒角,艰哉何巍巍!代泽处泥沼,活物为之摧。” “北上大寒角,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溪谷少人,雪落霏霏。” 张越水倒飞出去,听着年轻人愈发高涨的音嗓,“年轻人说话真好听,应该是个读书人。” 白青山收回了刚才一巴掌拍在张越水下巴处的手,看向最后的那位汉子。 “白青山。”年轻人拱手说道。 “王囤。” “你们知晓吗,他能给的,我也能给。”白青山撇撇嘴说道,嘴唇撅的高高的。“我也算个山上人的!”白青山又说道。 “我们知晓公子是个山上人的。”王囤说道。 白青山并未理他,眼睛看向那两人,“可要看仔细了,我攒了好些日子的灵气,学得会就都归你们了。” 王囤皱着眉,“公子可要认真了!”王囤咬紧了牙说道。 白青山抬头,看着天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去。伸手指向正箭步冲来的王囤,白青山咬紧了牙,“仰颈长叹息,远行所怀,我心如佛郁!” 于是,王囤重重的趴在地上,许久未能支起身子,王囤喘着气儿,嘴边上的口水沾满了泥土,鼻孔里流出的血也掺和着,凄惨的很。 白青山看着三人,“我走了几个月就这个样子,各位何必憧憬什么山上人。”白青山将袍子重新穿在身上,将“翁君”抱在怀里,转身,迎着风走的潇洒。 看向这个壮壮的书生,他好像咳嗽了几声,风大,听不见声响。要是让三人知晓了,今天同十来年后站在大寒角上与好几位山上大人物打架的猛人打了平手,三人一定很开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白青山最终还是到了大寒角,在山脚下一处被人烧过的山洞里,点了一堆火,看着黑漆漆的岩壁迟迟未敢进去,黑的渗人。 “翁君啊,来吃一口。”白青山撕下一片肉干,拿在手心上喂给“翁君”。“翁君”舌头温热,舔在手上痒痒的。白青山给自己撕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摸了摸身上的疼痛处,今晚肯定是难睡着了。 同那三位打斗,先是用尽了自己这几十年学的哪一点拳脚功夫,又是耗光了从家里走出攒下的那些个灵气。白青山现在受的不仅是打斗的肉伤,还有心口处,双耳处天幕吞噬的疼痛,白青山摸了摸双眼,“嘿!你倒是听话。”。又一阵得意。 之前本不想用尽力气让那位武人王囤不能动弹的,又担心打不过他,便又用尽了力气,感受着心口好像要跳出,耳朵像是要被揪出的疼痛,白青山只能一口一口的嚼着肉干。“肉干香的很。” “翁君”偶尔抬眼看向白青山,白青山就撕下一块递给“翁君”,“翁君”眼睛借了月光,在夜里闪闪发亮,白青山闭上了眼睛,摸着“翁君”的脑袋,靠在不久前遭了火的墙上。“月光咋就那么亮。” 大寒角的某一处,一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挥手将三人遣散,独自坐在只有一个蒲团,一个木桌的房间里,书生坐在桌前凭空掏出来一个茶壶,就一只手将茶壶提的高高的,扬长了脖子喝了一口。“白家的大梧桐茶叶,大寒角的千年雪水,配的很!”文弱书生笑着说道。 走出门外的三人白青山肯定熟悉,互相搀扶着走走停停到了刚才见了正主,满怀的忐忑。于是三人出了门,一步到了弥境,年龄最大的一位,王囤。长跪在门前重重磕了三个头,“谢过温先生。”。文弱书生在大寒角有许多人认识,都称呼他为“温先生”,书生在别的人口中还有另一个名字,只有在拔阳山的另一面才听得到,说的与书生的模样分毫不像,“金鹧鸪”。 门前的人走了,“金鹧鸪”先生将手指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又大袖轻挥喝了满口的茶水,“小山重叠!”。 白青山还靠在岩洞的壁墙上,疼痛来时扭动一下脑袋脖颈,脸蹭在岩壁上也毫无感觉,乌漆嘛黑的灰土就沾染在了脸上。疼的似乎更厉害了些,白青山将袍子咬在嘴里低头呜咽着,“翁君”在身旁兜兜转转也是呜呜的叫着。将脑袋重重的砸在墙上,感受着脖颈处的温热,终于是受不到疼痛了,微笑着,晕了过去。 大寒角与拔阳山几十里的路程上是越走越高的山石路,数不清的山上人在这里走动过,带一壶清水,一汪烈酒。每隔几里能看见一块石碑,碑上刻字,白青山看见了肯定欢喜。有大风刮过,吹的山石抖动,在路上的有三位年轻人,两个走在后面,一个走在前面,走在前面的红色头发。 清早,白青山刚刚睁开眼就看见“翁君”张着嘴巴伸着舌头舔向自己,将“翁君”推到旁边去,再将身上收拾一番,找到一处融了雪水的瀑布,瀑布前有一处冲刷出来的水潭子,便脱了个精光站了进去。水很凉,白青山刚站进去冷的一哆嗦。看着水面上的自己,白青山向周围看了看,可别被哪个无耻之徒瞧见了。 将整个人埋进去,伸手搓动,血水泥水就沾满了周身,白青山可得好好感叹一番自己如今这个模样,白白净净的俊俏。 穿戴整齐了,将包袱撕下一片缠在脑袋上,摸了摸后脑勺,“嘿,还不得让老子好好快活着。”白青山讥笑着,将葫芦挂在身上,又换了一双新鞋子,簪了一只漂亮簪子,抱着“翁君”,上山去了。 大寒角的关门人是个力气活,自山脚下打通了一处不知道多深,多长的通道,经营此处的“温先生”被山上人称作“温大宫”也不是虚言。门开在峰最高处下面,两边是削的整齐的山岩,左边书“映客山中”,右面书“路途通达”,门上也是写四个字,“一两金银”。 白青山从包袱的锦绣口袋里掏出了一两金银递给关门的这两位汉子,躬身施礼。汉子摆摆手,递给白青山一块牌子,“二爷不必多礼。” 进了门,山中的富贵就尽显眼前,大灯笼的通道里亮堂堂的,灯火通明的殿里有人带着白青山又开了另一扇门,山道三四人并肩的宽度,两人的高度。这儿是能住人的,白青山却不想多留,也不馋一嘴羊肉。带路的是个中年人,面相木讷的汉子,白青山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我到了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副糙模样。 “大哥,可有酒水?”白青山问道。 “有的。”中年人说道。 白青山就递给他腰间的葫芦,“喏,打些酒,钱花完就行。”白青山又递给他一两金子。 汉子看了看手里的物件,并没有多说,道儿里就剩下白青山一人独行,半个时辰的路程,汉子又跟在白青山身后。眼前已经能看见光亮了,白青山伸手接过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大哥,这酒叫什么名儿?” “三报雾掺了大羊蹄。”汉子笑着说道。 白青山忽然转头,看了看汉子,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又转过身子灌了一口,摆了摆手。 风猛烈的吹着白青山的脸颊,白青山跨大了步子向前走,能看见不远处的那座拔阳山,藏在身形巨大的大寒角身后,风吹的白青山眯着眼睛,路上的物件瞧的已经不清晰了。“翁君”被白青山藏在怀里,每有大风吹来“翁君”便收收身子,脑袋蹭在白青山身上。白青山停下脚看了他一眼,倒了些酒水在手心里,递给“翁君”,“翁君”先是舔了一口,眨巴眨巴眼睛,白青山以为他不喜欢便想缩回手来,便又看见“翁君”摇晃着脑袋,满脸的兴奋。白青山将手又递过去,看着“翁君”伸出舌头一下一下的舔干净,“嘿!你个小东西。” 能看见前面的一块石碑,白青山走到跟前去看,有一行字,“是否入了虚假?”白青山摸了摸石碑笑着说,“鄙人不才,刚刚二境,没能入了山人法眼。”说完便张大了嘴哈哈的笑着,冷风刮来入了喉咙,咳嗽的不停,又喝一口酒压住。 遇上的第二块石碑白青山就欢喜了,又两句话,“得意人胜了金刚,破图而出都是神仙。”“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夸人的!”又喝了一口酒大步向前走。 第三块上写了满满的小字,是天下的刀剑谱,不知道刻上去多少年光阴有没有收进去“吴横”,白青山摇摇脑袋轻声读了半阵子,“山峦,红鸡,羊尾,扫龙子。刺荆,施公,大兔,寻香征。三马儿,女思谁,车辕木,走河龟。”白青山细细的数了数,将来自己也想弄一把来用,好端的威武俊俏。 第四块是一块刚到白青山小腿处的石碑,白青山蹲下身子坐在碑前,掏出葫芦自己喝了好几口,“我是不太胜酒力的,但是今天给你面子,陪你多喝几口。”说完便又喝了几口看着石碑上的三个字,是一个人名,白藏光。白青山坐了好一会,瞧瞧字儿是否清秀,笔画可对了?“是比我笔画多一些。”白青山站起身子来,走远了。碑上停留的人名儿白青山熟悉也不熟悉,熟悉就是那是他老爹的名字,不熟悉就是老爹自己见得很少。“不晓得我爹见过我多少眼?”白青山走远了又回头看了看说道。 终于是到了拔阳山脚下了,看着山崖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白青山满心欢喜的看着,“呸!”白青山吐了口唾沫笑道,“没啥墨水字儿倒是写的端正。”又看向旁边那块石崖,再去前面还有,几十步前又有一块被削的平整的地儿供人刻字。“哪能啊,秦先生说过的,读书人不能轻易露白。”于是白青山捡了一块石头,在没被削出来的石崖上,两处被人占领的中间地儿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白青山得意的大笑着,又灌了几口酒,“瞧瞧我,满腹的墨水儿,字儿也工整。” 拔阳山前的路上许多的人儿,白青山想着明儿上去好些,便和停在这里的许多人一样,等着。山下的都是些刻了名字或者字儿都没有刻的人,等一个自己说服自己上山去的时间,过了拔阳山的光景这些年来也没有哪一位神仙人物在山这面提及,其中的曲曲道儿理不清楚。就像是之前的张采山,为了清净一个人躲在大寒角下数落光阴,白青山也不知晓自己得等多久,或许明天就走,或许这些年都走不掉。 有一位书生在看着白青山,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能走多远,等多久。看了年轻人从进了大寒角,出了大寒角的的路上,见了年轻人数落碑文,又刻下名字静等,年轻人比自己在萧阳时见到黑了些,也好,汉子该有的面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正山旗 天好像亮的更早了,白青山和“翁君”分完了最后的一点肉干就着急着上路了,白青山尽头足,想着要做个厉害人看看。 登山的梯子漫长的很,从上往下看着,“不去了吧,等一天?这么长的梯子耽搁一天没事的。”白青山捏着“翁君”的脸蛋笑着说。看着“翁君”被捏起的脸蛋,漏出了牙齿,“呦呵,你还是个小家子气。”白青山不再逗弄“翁君”,踩着不知道坏了多少个“第一阶”的拔阳山上路了。记得昨天见到了一个挺熟悉的名字,张藏山,听说是个胖子,要好好嘲笑他才行。 山路盘旋着直通山顶,山下的人儿都见了极有意思的一幕,一个穷酸书生模样的公子哥抱着一条小黑狗上路了,穷酸书生好像还不到三境,真当是穷酸的很。于是有人叫着,“嘿,小哥是要走上去?” “是要走上去。”白青山笑着说。 “路行一年半载,带够了干粮?”又有人问到。 白青山拍拍肚子,挺了挺胸膛,“山下吃了半头猪,撑得很。” “小哥可是大侠,是英雄人物!” “那可不。” 于是山下的人都看着白青山,都看着穷酸书生怎样上拔阳山,都盼着这个他是个凶猛的人能上了山,自己也赶上去,或者是都盼着他被一阵山风吹下摔了个粉身碎骨满地的碎肉。都期待的很,想看这个二境的书生。 往高处走,风就越来越大了,吹的白青山不得不眯着眼睛。一人宽的道儿走的甚是难行,底下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白青山在山阶处走了小半个时辰,拽住周边凸起的山石,绕着山腰走到了另一面,都张大了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怎么行?过了山去向哪里?”山下很是寂静,之前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如此做,到现在越来越少。从山脚下绕过拔阳山,是一条不归路。 大寒角通往拔阳山的路上,是碰不见一个山上人的,并不是没有人同行。就算是被人带进相同的道儿里,也碰不见,是千百年前的大人物们安排如此,拔阳山上试道行,就怕哪一位动了坏心思,路上有不轨之心,坑害他人。山上人的性命,金贵的很。 白青山站在山腰处,往山下看着,“越前无马?我作正山旗。”白青山从山腰处跳了下去,留下了微微张大的眼睛,和有人站起的眼神炽热。山上人修行为何?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清楚,于是有人停下,在不知晓前路的山前停下,只觉着站在最高处才能看遍光景,就积攒着心气儿,等着哪天醍醐灌顶,想明白了再去做。于是想明白了也变成了了不明白,在山前的大风处看见了什么字碑,怎样的念想,眼前的拔阳山就是怎样的山路。白青山眼里没有山路,只想越过山去看看,哪怕胯下无马,我自撑旗奋勇。“大人物,应当如此。” 今天上拔阳山的人很多,或者一跃至山顶处讨个凉快地儿,或者像之前的那位猛人一样,在山腰处翻过去。“前路有人撑旗,我辈自当奋勇。” 站在远处的大寒角望向拔阳山的一位书生掏出了自己的茶壶,茶壶比书生的脑袋要大上好多圈,小半个桌子的大小,黄铜颜色,书生随手抓了一把花生,搓一下,红色的皮儿顺着风儿走散。书生往嘴里一粒一粒的丢着花生米,时不时扬起大壶灌一口,不知道茶叶是否清香,或是酒气何许猛烈。 这位被称作“温先生”的书生就嚼着花生米,喝着壶中的清清咧咧,嘴角扬的高高,书生记得曾经有人上拔阳山时所做的一番光景,书生在大风中摇摆着袖子,在山巅的雪上摇摆着袖子,书生个头不高,身子不壮实,在大风中却有书生意气。何为意气?“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大坷洲上的月光今晚亮堂的很,白凫图学写字已经有几个月的光景的,每天都觉着自己进步不少,就中午多吃些,晚上多吃些,个头也稍稍窜了窜。先前在院子里栽了一棵树,在山下看见的一颗小树苗,小树苗活的很挣扎,小驼子记得,那是上次少爷随手扔掉的糖葫芦签子长大的,小树长势并不迅速,像极了自己的个头。院子里还有两条土狗,自己亲手给盘好的狗窝,还盘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着两只陆龟,一大一小的两只。 白凫图每天并不闲,先生告诉他旁边的山峰上有书院,有空闲了就要去请教先生的,听先生掰扯。或者还要去不远处的成都载天上转转,或者拿一柄竹竿做成的鱼竿去钓鱼,自己认识了好些的人儿,还同少爷的六叔学了些把式,每天早上都同一群年龄参差的人在大坪上连练两下。今天读了一句好诗,等少爷回家了一定要同他卖弄。 何伯同白青山的四个叔叔坐在堂子里,是白家的九爷白山穑倒好的茶水,五个中年人围坐在桌前看着堂子里最金贵的两把椅子后的画儿时不时闪着亮光,亮光一层一层时明时暗,将画上的山映的像是有百重,将天上的太阳都扑灭了下去。 “老九去拿酒来,拿酒来。”白青山三叔白峰摆着手说道。 白穑立马小跑着出了堂子,拿了两坛子尚未开封的酒,白峰掀开盖子,给几人都倒的满满的,然后扬起脖子,一口吞下。“白家家主,膂力刚强,山前放了大龙,山后除了恶蛟……” ------------------------------------------------- 梧桐洲的帽儿山下,一位书生同一个长得壮实的富贵人喝酒,两个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的中年人身子后面却都压着不同的事儿。秦山在下午的时候就看见王牛提了篮子带着菜,提着两小壶酒,站在院子里同自己招了招手,在傍晚的月光下,两人坐在院子里吃着菜,喝着小酒,说些大白话。 “我早就说过,我做生意稳当的很,赔不了。”王牛说道。 “先生是有眼光的。”秦山吃了一口菜,笑眯眯的说道。 “最瞧不起那只死麻雀的老脸,每天都是杞人忧天,这儿插一脚,那儿摆一道,真当是面面俱到,好生的仔细。”王牛笑着说道。 “我可不敢接您这话。” “嘿!像我活的这久的年月,看的就比你们这些后生多多了。”王牛坐在摇椅上,双手负在脑后摇晃着说道。 秦山呷了一口酒,微微皱着眉头,便又站起身子举起酒碗,“敬温先生。”说完便一饮而尽。 王牛侧着身子不去看秦山的模样,嘴角冷笑着骂骂咧咧,“聪明透顶的老脸。” 秦山知道王牛之前送给了白青山些许东西,贵重的物件,可还是要等到白青山自己翻过拔阳山,再到了五境才是王牛的生意赚了几百年光阴,秦山不知晓王牛哪里来的底气,也不知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 ----------------------------------------------- 拔阳山是最北边耒月洲的地界,其下往南的地界都是在他下面住着,翻过耒月洲是常先洲,过了常先洲地界就是面积最大青州了。青州是个好地方,同梧桐洲隔着浩瀚的涌劣海,两洲的水上互有来往,同坐着大船行在东西走向的耒月河上可以远洋到大坷洲一样的路程。 拔阳山是大人物们修好的规矩,过了拔阳山能见到更多的妖怪,整个陆上一大半的妖怪。白青山可不知晓千百年前谁人干了何事,只能一跃跳下拔阳山这座大石头,期待着能活的潇洒。于是就没落好脚,一路滚落到山下,摔了个七荤八素,好热闹的脸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方巨人的拳脚 常先洲往南走,是多山多水的好地界,不像拔阳山周边,占尽眼珠子的是山石碎土。白青山抱着“翁君”,嚼着刚刚买来的柿子,换了一身麻布衣裳,前方有个叫蒲界的地方,民风剽悍。 走出拔阳山用了一个月的光景,最好的的就是路上捡了一把铁剑,铁锈的地方被白青山用石头磨了去,小剑两指长度,磨光后闪闪发亮,精致的很。一个月来“翁君”只长了一小点的个头,两只眼睛倒是越来越有神了,跑跑跳跳满身的热闹劲儿。白青山将铁剑装在袖口,常先洲没有国,有的是一圈一圈自立封地的皇帝,蒲界就有一个皇帝,装在袖口用的上的。 蒲界不大,白青山估摸着也就是南象城的规模,界口有一石碑,石龟驮着。界口处有人骑着大马,左右的转悠,其实昨天就进了蒲界,周边的庄稼地都是蒲界的居所,白青山点点头,“那就比南象城大许多了。” 碑文上写的全是些琐碎的记事,说“蒲界本是没有多少人烟的水泽地儿,打了败仗的一伙官军最先住在这儿,慢慢的聚集多了人,拖家带口的跟过来的有些个心灵手巧的,将蒲草编成了席子,垫子,门帘,帘子铺厚实了也能替房子挡雨。拿席子垫子去别的地儿换来吃的,用的,活得好了,人也就多了。再后来有一个人,没提及姓名,将众人聚集了,操练了,之后蒲界几次易主,就成了今天这幅模样。”还写了几个人的事儿,说的不痛不痒。白青山倒是奇怪的很,几境的山上人能让一群安定了的苦难人又过上打杀的日子。 老龟看起来有挺多的年代,除了脑袋周边光溜溜的,身子倒是没那么多人摸来摸去,白青山噘着嘴,“这些人坏得很。” 进了蒲界的正地儿,才能瞧见一些原先水泽地儿的模样,几十步就能看见一口井,几十步就能遇一处门口卷着帘子的茶馆,茶馆前住着一口潭子,青石围绕木板罩着。白青山很喜欢这样做生意的,就满堂堂的都给你瞧了去,不碍丁点的事儿。挑了一处漂亮的茶馆坐下,这些天学的几句地道的常先洲话就大有用处了。白青山自信的很,拍了拍腿,“小二,来杯好茶尝尝。”小二利索的摆了茶杯,端了茶壶,带了糕点,茶壶举的高高的,茶水拉成了细线儿咕咕的倒了满满一杯。 白青山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行行出状元,倒茶都能倒得这样好看。”然后将“翁君”从怀里掏出来,端放在一个板凳上。白青山并没去看小二的眼睛,就知道小伙子惊奇的很,“这个大脸盘的小哥并不是个胖子。”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吃了一口糕点,半下午的太阳下要的就是这样惬意。等到白青山同“翁君”分光了糕点,白青山便招呼伙计出来要结银钱。 白青山掏了一两银子搁在桌上,刚要甩甩手,让伙计别跑腿去找银钱了,却听见小伙计叫住了他。白青山听不懂的,只能同他比划一阵子,便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又见小二摇摇头,又放一两,又摇头。白青山挠了挠脑袋,“好小子,骗我?”又掏出一两银子,看着小伙计,小伙计这才点点头,收了银钱走进了茶馆。 白青山冲边上的几家茶馆看了看,“怪不得没几个人喝茶,就等我呢。” 蒲界的地儿不适合种茶树,先竹洲靠北的地儿都不适合种茶树,要在南边一点的地儿买来茶叶,路上花的时间就得好些。蒲界的茶馆也就是头一次来的客人喝一碗,就一碗,一碗的新奇劲儿。 骑着大马,穿着灰袍子的是蒲界的管事人,蒲界最大的主儿是一位叫做方巨的年轻人,前几年才入主的蒲界,势力的很。白青山坐在一处客栈里,找了几本书看着,又平白花去好几两银子。客栈的堂子里围坐的是五湖四海的人,少有女人,在先竹洲和青州最缺的就是女儿,漂亮女人。这会儿,那个刚刚进门没多久的汉子被人叫住了,是一个背了一张大弓的老头子,老头子说他的弓是祖上就有的,近几年修修补补用起来也结实,在堂子里叫卖,一口价,十两银子。 老头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别看老头花白胡子,却有一个好身板,高个头,宽肩膀。老头说说唱唱好久,再让堂子里几位瞧起来臂力过人的汉子试着弯弓,最开始的是个浓眉汉子,厚嘴唇,塌鼻梁。 汉子笑了笑将弓拿在手里,左手执弓,右手拉弦,咬紧了牙关才让弓微微弯了弯,弓弦离手“嗡嗡”的响。汉子瞪大了眼,涨红了脸蛋,又被同行的人戏弄,“嘿呦,三哥在婆娘身上使了劲,腰身赶不动一把弓咯。”于是汉子将弓递给了嘲笑他的那个人,更是个嘴上有力气的货色, 接连试了几个人,都没能拉开这把弓,堂子里的人渐渐有兴致了起来。都愿意将弓接过来,试一试。现在正到了这位虎背熊腰刚进门没多久的汉子手里,汉子背了一个大竹筐,竹筐上有盖子,瞧不见里面的玩意儿。见人将弓递过来,汉子皱着眉躲了躲,看来是不想拉的。 老头这会儿正得意,看了看这个身高最少得十一二尺的“大人物”仍是将弓递过去,“小哥看起来就是个力气人,我这把弓十两银子,让在座的各位看看,值不值十两银子。” 汉子将那个占了一方桌子的竹筐放好了,再将身上的的衣服安顿的齐整了,自己拿了茶壶倒了茶水,喝了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头就一直等着,等着汉子手上没了动作,再递过去手里那把褐色的大弓。大弓有桌子的高度,白色的弦儿。 “不能够的,怕替老叔拉坏了去,这可不好。”汉子摇头说道。 “怕甚,这把弓在座的都试过了,拉坏了用不到你赔我。”老头摆摆手,声音洪正的说道。 “行,老叔说好的。”汉子点点头,接过了大弓。 于是众人便看着,这个瞧起来年纪不大的汉子两只手捏着大弓的接线处,张开了膀子握下去。大弓嘎吱的响了一声,便弯成了一个大弧,像山路盘旋的急转弯,大弓轻柔柔的放在汉子的臂膀见。汉子虽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仍是笑着问,“老叔,是个好弓。” 便看着这个壮汉又使了力气,额角处的大筋跳动,大弓断成了两节,弓柄靠拢着,耷拉在汉子脚下。从断口处的茬子上能看见确实是上了年纪的弓,褐色的木茬子,汉子看了一眼老头,“老叔,绝对值十两银子。”说完便张口叫喊着店里的伙计,要找一间屋子待着。 老头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老头清楚地很,自己的物件自己清楚地很。一路上过了好多地方都没有碰见一个能将弓拉弯的人物,老头本想发火,又不敢发火。只能指着汉子,咬紧牙指着汉子。 “你坏我宝贝,你坏我宝贝……”老土咬着脑袋蹲在地上,声音嘶哑。老头清楚,自己欠了赌坊九两银子,换不上就得少个胳膊腿儿,非得少一个不可。自己借的钱,还不上的话没人管他的生死,蒲界的规矩就是这样。 伙计看了看汉子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老头和那把已经坏了的褐色大弓,吞了口唾沫将汉子带到了楼上去,汉子又重新背起篓子,将刚才脱了的物件挂在身上,跟着伙计上楼去了,刚才还人声嘈杂的堂子里没了声响。 白青山听得见老头的哭泣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人蹲在地上的痛苦相,也不知道他前世做了多少苦事,佛说过的,“众生皆苦。” 老头就蹲在地上抽泣,好一阵子堂子里才有了声响,刚才正在做什么的人又重新拿起了什么做着。花白头发的老头仍然蹲在地上。有人递给老头一杯热汤,也被打翻了去。老头终于是站起了身子,捡了大弓,慢慢的挪步,想走出堂子。 眼眶血红的老头走在了门槛处忽然擦了擦眼泪,脚在地上使劲的跺了跺,白青山能看见老土咬紧了牙关,转了身,大步的走了回去,又上了楼去。没人拦着,因为刚才就没人拦着。 老头上了楼,不一会儿便听见“哐”的一声响,客栈外有人尖叫着,白青山也踮起脚向窗外看去,老头口里吐着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又有人向楼梯处望去,白青山也想看看这个身高力强的“壮汉”如何的应对蒲界方巨人的拳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来啊! 夜里的小客栈不太平,十几人在客栈外的街上骑着高头大马,举着火把。头儿是一个中年人,穿着灰色的褂子。 “谁人生的事端?”汉子皱着眉头问道店铺掌柜,一个唯唯诺诺的小胖子。 “楼上刚住上去的一位客人,折了老头叫卖的弓,老头可能不服气,去理论,被打死了。”掌柜的说道。 中年人看了一眼楼上破碎的窗户,他刚才注意到了老头身上的伤,是被人一拳砸塌了胸膛,骨头戳穿了气管。于是他便想会一会这个力气人,“楼上的住客,坏了我蒲界的规矩,为何不出来给个说法。” 中年人不生气这位不速客的无礼,下了马,边想上楼去看看。客栈里的住客都怕沾染上事儿躲在巷子里,盼着这个蒲界的二当家能平了事端,自己也趁早睡去。 中年人脚步轻松的上了楼,一步跨了两个台阶,还是有些兴奋的,眉目中藏不住的兴奋劲儿。 上了楼,中年人不着急破开门,便等着。“这位客人,可否出来搭个话?”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屋子里脚步腾腾,汉子开了门,中年人笑了,眉目大开的笑着,对,就是这样。中年人记得,自己前些年杀了一个人,就在刚入主蒲界的时候,那人是个体型剽悍的汉子,大髯汉子。自己杀他的时候很麻烦,一拳头的劲道就是骨头开裂,但是他就喜欢同这些人打交道,用两把匕首放光他的血,划开他一寸寸的结实肉,慢慢磨死。从那以后,中年人不开心了许久,那样的爽快劲儿过的就剩下了回味。 今天的中年人又开心了起来,看见老头那样的身板都被一拳砸塌了胸膛,中年人跃跃欲试,舌头都收敛不住了,舔着薄薄的嘴唇。 “在下幸南花,蒲界的二管事,阁下在我们的地界杀了人,按道理,是要赔回去的。”中年人幸南花说到。 “哦?”汉子斜了身子,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嘴角含笑,疑问的说道,“蒲界还有这个规矩。” “之前没有的,刚才加上。”幸南花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来啊。” “来啊。” 幸南花后退一步,两只手搭在双腿边上,一只腿前跨半步,从袖中推出的两只弯弯曲曲的短剑将闪闪发光。幸南花很自信,对付这种“大人物”有经验的很,飞舞的袍子罩在身侧身后,又箭步冲上去,两只短剑肆无忌惮的开垦大个子一手抓下来的门框。 木屑四散,汉子手中的一节门框只剩下了小手臂的长度,汉子仍然面不改色的舞动,幸南花割一刀,男子就挡一下。 幸南花停了手,又突然跃到上空,汉子也转了身,盯着停在桌上的汉子。 “方巨,你说这个皮糙肉厚的拳脚汉子,能禁住我划拉多少刀?”幸南花看着已经破碎的窗户外一个年轻的男子说道。男子坐在对面的屋顶上,两只手搭在胸前看着两人。 “不清楚呦。”名叫方巨的年轻人满脸的幽苦,唉声叹气的说道。 幸南花知道方巨的德行,并未理会,继续转过身子看着屋里的对手。汉子将手里的木棍甩了出去,两只眼睛盯着方巨看了好久,又看向幸南花。“怪不得人家是老大。”男子说道。 幸南花不清楚这个大块头的意思,也不恼怒,提了提肩膀,两只小剑在手中打了个旋儿。方巨又张罗着,让底下的人儿都散了,都回去,或是重新找一个地儿待着。白青山也转转悠悠的溜到了一边去。 汉子双手张开了自身前推出去,掌心正对着幸南花,“三千里江河,日月大奔流!”江湖上的一流好汉幸南花还没有反应,身子就飞到了桌子对面的床上,窗帘被挂了下来,露出了帘子后的大篓子。幸南花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以为是个江湖儿郎的汉子,汉子是个修士,有来头的山上修士。 “方巨,方巨,这是个山上人,我应付不来……”幸南花冲窗外的方巨喊道,脸上仍带着笑意,却冷静的很。 方巨站起了身子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幸南花,“我估计我也悬。” 幸南花身后的篓子里,有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妖娆着身子爬了出来,一只手搭在幸南花脖子上,鲜血咕咕的流出来。女子头发四散的披着,身上没有衣衫,赤裸着身子。女子甩了甩手,留下幸南花的气管在手里,幸南花躺在靠近窗户的地儿上,蹬着腿,还未死绝。 方巨看不清女子面容,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和胸脯。“我叫方巨,不知阁下名姓?”方巨开口问道。对于这个蒲界的“二当家”,同方巨做了四五年的事儿,是方巨一个人杀了先前占了蒲界的半数对手,就让陪着自己的幸南花做了“老二”。幸南花最是管理蒲界的好手,谁人犯了事,就由着幸南花去做,或是折了四肢扔着不管,或是挖去双眼,方巨都是不管的。今儿死成了这幅模样,方巨一点儿痛心都没有,自己之前让幸南花稍微收收手段,幸南花可不听,大笑着告诉方巨他不怕的,不怕报应。今儿看见幸南花的死相,方巨也清楚他确实是不怕的。 女子摇了摇脑袋,见汉子冲他摆了摆手,又缩进了篓子里。 “我啊,我叫阮禹。”汉子突然开心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同方巨说道。“你是哪里人啊?我是方阳人。”男子说完拍了拍胸膛,有些得意。 “方阳人啊,我清楚的,我不是方阳人。”方巨说完便看见汉子脸上失了神采。方阳人是住在先竹洲再往南好多地儿的一族,无论男女,都是高高的个头,方阳人同外人通婚后,孩子也是高个头。阮禹这样的身板,在方阳人里也算是极出色的了。 “哦,哦,你不是啊。”阮禹便又后退着,看着方巨脸色平静。 “我也不清楚阁下的来历,但在我蒲界生了事端,该是由我来出手的。”方巨说完便向着阮禹施礼,躬身说道。 “哦,不碍事,不碍事。”说完,阮禹便冲破了窗户,方巨踏碎了屋顶,两个人拳头碰在一起,猛烈的拳风席卷着四面,地面扬起了尘土。两个身高,体型差不多的人一拳一拳的凿向对方胸口,拳头砸在身上“咚”的一声响,擂鼓一般。 两个人踩空,打了好一阵子,又分开。 方巨将鞋子脱了去,解开袖口,裤腿,浑身气势高涨。阮禹则是一把撕碎了上衣,压着牙看着对方。 两个五境的拳头互相锤着,以伤换伤的打法求的就是气势猛烈,拳头密集。在竹筐中的女子重新站起了身子,看着两个体型剽悍的汉子一拳一拳的砸向对方,女子身上罩着一件青色的袍子,站在烂掉的窗户边上,眼神迷离。 方巨被一拳砸在了面颊上后退了出去,阮禹也是挨了一拳,正中胸膛。 “我可要再使些力气了。”方巨落在地上,眼睛上扬,盯着阮禹说道。 “不够,不够,还差得远呢,差远呢。”阮禹咬着牙,唾沫星子从牙缝,嘴角飞出。 阮禹前冲身子,一脚将方巨站的地儿犁出了一腿的深度。又前冲,一拳锤在方巨肩上,另一只手又跟了上来。方巨只觉挡在两侧的臂膀酸疼的厉害,肩膀也酸了起来。两只膀子渐渐的听不了使唤。 “来啊,来啊,你倒是出拳啊。”阮禹疯魔般的大叫着,两只不曾停歇。 方巨看着阮禹疯魔般的模样,胳膊终于是架不住了,被一拳砸到了一处店铺里,撞开了门板。 阮禹看着方巨摇头晃脑站起身子的模样,又颓然笑了起来。“嘿,你还真是个结实人。”说完冲方巨竖了竖大拇指。 方巨从门板的窟窿里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木屑。便曲了腿,一步前跨,两只手掌心向上前支着,“方巨,求赐教。” 两个身高力大的山上人,在山下动起了真格。 阮禹不笑了,拳头攥的嘎巴响,脖子向前伸出去,“来啊。” “来啊!” 两个人便在巷子里一拳一拳的凿向对方的气势,阮禹高涨如龙,方巨宽阔如山。 一触即分的十几个回合里,方巨没占到便宜,脸颊高高的肿胀着,另一面的阮禹也是如此,嘴角已经收敛不住口水了。 “我有三千拳式,裂山,碎石,锤的涌劣泛滥。”方巨踩着大步子走向阮禹。 “我有三千拳式,定要去山上看云,去水间踩漂子。” “我有三千拳式,蒲界定无冻死骨,先竹要有宁日。”方巨,方巨人,踩着气儿三拳压在阮禹头上,阮禹噘着嘴,仰着下巴。 “风声何胜?踩山,踏月,定山,仰折枯枝。” 阮禹腰向后折了去,同地面一同平着,轻飘飘的三拳砸在方巨胸口,“宿息柄良弓,我折了它又如何?”在最鼎盛的气势上,两人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等到歇足了,两只腿陷在地里的阮禹站了起来,方巨也转身走远了,两个未分胜负的猪头模样,心思走到了边上。 “嘿,架不住你喂我三拳呦。” “你也是个力气人。” 女子从窗户口飘下,被阮禹揽着腰,在脸上“啵啵”的亲了好些口,“你可知道,我遇上了个有趣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白青山在蒲界的道儿上转悠,想着自己昨晚躲在屋顶后面看见的漂亮光景,两个境界并不高的人倒是打的难舍难分,白青山并看不出两人拳势高低,只觉着都是大侠。 今天赶早买了两坛子酒灌到了坛子里,当着酒铺掌柜的面喝了满满的一碗,将自认为酒量不错的酒铺子掌柜看的一愣愣的。白青山就带着满嘴的酒气走去先前打听好的一所院子里,听说门前种着一小片竹子,这一片就那么一家。 路上偶有人抬眼看向这个腰间别一个葫芦的高大年轻人,年轻人时不时喝一口酒,脚步倒是不颤悠。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院子两边载着竹子,靠近门口的两侧还有两颗冬青树,门口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光景,黑漆小木门,铁栓子,铜扣手。 白青山还未走到门口处,便被身后有三个汉子叫住了,“小兄弟,是要找人?”走在前头的汉子张口问道,腰间别了一把朴刀,宽刀刃的朴刀。 “是要找人。”白青山转身向着三人拱手,故意用耒月洲话答道。 “找谁?” “蒲界最大的人物,方巨。”白青山见听得懂他的话,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三人互相打探了一眼,便有一人扣了门,里面的人开了门,又转身,“方大人说了,今天不见人。” “何时见人?”白青山问道。 便又看见那人伸进脖子同里面的人言语,“今日不见!” 白青山便“哦”了一声,趁身前的两人不注意一把将他们推开,推得撞到了竹子里,久久起不了身子。 门口的人大喊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朴刀,眼睛瞪的圆圆的,口中念念有词。“不是今儿非得叨扰方大人清净,实在是想同方大人打一架,那行,我明儿再来。”白青山转身要走,街上不一会儿就涌出了许多骑马的汉子,都抽出了刀,堵住了白青山的去路。 马声嘈杂,带着重重的马蹄声,引了好多的街上人看向这里,“倒是个不怕死的人儿。” 白青山任由被人围住了,然后指着从竹子间爬起的两个人,“两位不该说我坏话的,我可是客人。” 两个人低着脑袋并不出声,便有骑马的人叫着,“又能怎样?” 府门开了个小缝儿有人同刚才替白青山传话的人说着话,众人便等着,等着将这个小子乱刀砍了。 “方大人说了,让他明儿再来。”传话的人便说道,众人便忽的唉声叹气道,“往来生猛的方大人今儿怎么改了主意?”但还是让了道儿让人走了去。人走后便有人问着,“刚才说了什么坏话?”便听见两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只字未说!” ------------------------------------------------------------------------- 第二天,白青山依旧买了两坛子酒在客栈的房里灌进了葫芦里,摆正了衣衫,摇着大步子上路了。 仍然是昨儿的三个人等着,又是同屋子里的人问话,不一会儿,门大开了,开门的是个青色衣裳的漂亮丫鬟,十八九岁的年纪。 白青山甩了甩手,走进了院子。 院子四四方方的,栽种的花儿,树儿,占了一边的地儿,另一边是长长的廊子,廊子后接着屋子。栽种花的一边还放了木椅子,木桌子,栽种的也大都是常见的花儿,树儿。 “客人等些许时辰,我家少爷马上出来。”丫鬟欠了欠身子,嘴角有笑意的同白青山说道。 白青山点点头,“不着急的,我不着急的。”自己走到了那一方桌前,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 “公子有事叫我。” “行。”白青山答应着。 不一会儿,穿着青色衣裳的丫鬟拿了茶来给白青山倒了一杯热茶,拿了一盘子点心。白青山也并不推辞,吃着点心,喝着热茶。 白青山见到这个高大汉子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糕点也吃了四五块,方巨,方大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太阳。 “方巨,昨晚见过的。”方巨往嘴里填了一块糕点说道。 “嗯,我叫白青山,昨晚见过方大人的。”白青山说道。 “嗯,见过的。” “我想请教方大人拳势,我练过的。” “练过的?”方巨笑着说道。 “很厉害。” 两人就在廊子前的一小片空地上,白青山架的是马,方巨势如龙。 昨天,这个自称“客人”的小哥气儿浑散,重新了府里,“我是个二境,想讨教方先生。”方巨便答应了,前天被喂了许多拳,消化完就答应了。 白青山隆起膀子,向着这位被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多脑袋的方巨人出拳,拳头万马奔腾,只为求教。前天见了两个拳势凶猛的行家动手,拳头上像是闪着光,打的浑身通透,气儿舒坦。白青山之前见到过,在一位马夫身上见到过,马夫名叫谭苏,下了山的金刚境人。白青山就想看看,谭苏的拳脚是不是也生猛的厉害,应该使劲儿看看,便使了一个月积攒的灵气,见面就是一份大礼,喂方巨人攒了一个月的拳头。 方巨瞧不出面前这人的把式,只觉着他是个有趣人,便陪着耍两下子。方巨知道自己一拳就能将这人锤到门槛上去,吃了我家娘子的桂花糕,一拳应该不痛的。 白青山便被一拳轰到了门槛上,面相凄惨,拳风仍旧不放过面颊,吹的鼻孔里鲜血飞舞。看来是被锤惨了,冲方巨摆摆手,久久未能站起身子。 方巨抬眼看向白青山,皱着眉,不解的问道,“因何?” “夜里看两位大侠打架威武,今儿给大侠道一句谢。”白青山挣扎着站起身子,喝了一口酒,一瘸一拐的出门了,到门口处,擦了擦脸上泥土鲜血,整理的衣衫,“大侠,有缘再见。”白青山转身拱手道。 方巨也躬身拱手,“有缘再见。” 两个不曾相识的山上人下了山,互相锤了对方一拳头,白青山只为了看一看,亲身试一试大侠们的身手。方巨只为了让这个“客人”掏了吃桂花糕的钱,便一拳锤的他还了钱。“客人”却是个大手笔,喂自己吃了满拳头的灵气,方巨不晓得这个二境的年轻人哪里来的,为何有这本事,只晓得他送给了自己一场造化,豁达通六境的造化。 白青山出了方巨府,路上好些人看向他,这个从方巨人府里一瘸一拐走出来的小哥,是个力气人,刚猛的很。小哥咬着牙又灌了好些酒,心口处,双耳处撕裂碾碎的疼着,想着这两天闲忙没有好好照看“翁君”,颤颤巍巍的向卖牛肉的店家掏了银钱买了一块牛肉,又向着旁边铺子的酒掌柜伸手,让他递过来两坛子酒用绳栓着,一前一后搭在肩上。 铺子里的掌柜还跟着小哥唱出了声来,“我在山上拜了罗汉,在山下捡了银钱,罗汉送我鎏金千百贯,我用银子换酒钱,鎏金铸我金刚身,酒钱湿了满衣襟,罗汉唱经书,我做大山图……” ------------------------------------------------------------- 梧桐洲的烟霞山上下忙碌着,再有不到一年的日子有许多人上山,都因此忙碌着,也没人提及前些天少家主上了拔阳山的事儿,都知道,少家主上的去的。 烟霞山的家主是个老头,老头长着一张聪明脸,头发全白也挡不住老头的满面风光,梧桐洲上赫赫有名的神仙出了山,老神仙拄着一个上了年纪的木拐杖,拐杖的名字很有趣,白青山也见过的,刀剑谱上占了三个字,“走河龟”。 张家主站在山顶的大坪上向远处看,过路的小辈们都称呼张神仙为“大工”,张神仙应该没有年轻的时候,张神仙一直很老,老出来了名气。老头向东面站着,东面的梧桐洲是涌劣海,老头在看向海上,忽然想起了年轻时候要去给拐杖添一个行头,一直没有去做,而今出了山,也该去做了。老头便分身向着涌劣海去了,海上有一头大妖也静等着,大妖身长六十六寸,被叫做不六之。 老头想着自己好久没能让上山人记了名儿去,老头姓张,名纵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的灌了好几坛子的酒,白青山抱着“翁君”走远了,在出蒲界的路上走远了。路上有人隔着好一段路相送,是个个头高大的年轻人,昨天登了六境的山上人。 眼看着白青山出了蒲界,方巨远远的朝白青山施礼,这个造化古怪的小伙子拳架一般,长相一般,气质一般,活的却很潇洒。方巨也不去想二境的他使了什么法子送自己境界,但受人造化,予人礼遇,这是山上人的规矩。 路上的白青山行的轻松,“翁君”是个不记仇的好人,自己好些天没给“翁君”喂饱肚子,“翁君”也不怪罪。今儿天上有太阳,除去了早晨灰蒙蒙的天儿,路上渐渐能看见许多的小河小溪,从蒲界周边涌出来。先前那位方巨大人兴许是看上了这个地儿不愁吃住的缘由吧。 好几天路上的歇息让白青山恢复了体力劲儿,之前在大寒角下白青山给三个人送了一场境界,使了全身力气。前几天又给方巨送了境界,白青山可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善财童子的那种好人,想到了这里便做到了这里。胸口处的天幕遮挡的是全身的活络,让气儿,血水流淌的缓慢,白青山的境界也就越求之不得,只能每天吸纳灵气搁在穴窍里,让体力充盈精神畅快些,十年来一直如此。 因为这些,白青山的一境的小火苗在体内多转悠了九年的力气才因为看见大船破了境界。何伯告诫自己不能懒惰也是这个道理,要催促一境得来的灵气运转,在自己这个堵塞的身躯内。山上人比山下人多的就是那一缕进了体内的灵气。 双耳处还不知道如何是好,总之能听见音响也就不碍事了,对于罗汉种下的这两处天幕,白青山还没有想出该怎么办。自己这一身二境的力气也就这些本事。眼睛算是机灵,能瞧见就算是寻常山上人也瞧不见的东西,一些恶鬼,恶人,污秽,时灵时不灵的,总能让白青山吓一跳的东西。这一路上没遇见要和自己拼命的,总还是有趣。 阴山住在先竹洲的中心地儿,四周丛生万顷的树林将阴山掩住,阴山周边是个藏匪卧贼的好去处,在哪个地儿犯了事被人追杀,逃去阴山,在林子里躲过风声再出去。因为是山地,林子又多,挑一趟水得半天的脚力,也就没人去占这个地儿。先竹洲比起大坷,越棘,梧桐,就不能经常瞧见神仙人物了,大家都低调的很,没人去触碰先竹宫的晦气。先竹宫就坐在阴山上。 同为四宫的先竹宫比起其他三位更像是一个家境富裕的中年人,孩子长成,老人死去的没负担时候,也就过的格外平静了。先竹宫修行人不同于其他三宫,更求心境,也就多了红尘历练。所以在先竹洲上的任地方都有可能瞧见一个先竹宫修士,或许是客栈堂子里的一位顾客,或者是已经生儿育女的富家翁,马夫,同一片野地里拉屎说不定也能碰见。 白青山没有同先竹宫的人打过交道,碰不见,估计碰见了也喜欢不起来。为求一个心结,为证心境的他们在白青山眼里更像是疯魔般的人物,疯的很。白青山估摸之前同方巨大家的那位就是。 在一个地儿买了一匹大马,白青山同“翁君”骑着大马继续赶路了,估摸着最少要半个月的路程才能进了阴山地界。 ---------------------------------------------------------- 涌劣海在梧桐洲的西北面儿,海上行的大船从两个洲的码头上出发,三四个月的路程才能到地儿。洲内的大河里没有神仙们坐的船,大海上可就多了,今儿的海上静悄悄的,两艘孤零零的大船架在海上,船上的是周边几个洲上的山上儿女,都是些低境界喜欢凑热闹的小人物。两艘船各自有一个船公,这两位可就厉害许多了。 今儿被人得了消息,烟霞山老神仙张纵棠出山了,老头闭关前是从涌劣海回来的时候,是有故事的, 两艘船可不敢漫漫无边际的飘,有陆上的大人物在此,也少不了海里的大人物,或是大妖怪。船停在一片海水浑浊的地儿,像是被人搅动了的米粥,从底下涌上来米粒儿,浑浊的很。船就停在这处就不再向前了,由船上的镜子张望了再投在船上让一群小蛋瓜看,都是些比白青山年纪还小的人,除了境界。 陆上的神仙们都自信的很,想着自己多少年来打压了多少妖物,毁了多少妖身,今儿就是来看热闹的,是来听故事的。 镜子是有距离的,隔一定的地儿才能看的清楚,就像是现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站在一处在海上突兀出来的巨石上,老头手里的拐杖泛着绿光,仙气的很。 “张纵棠,呦呦呦,身子骨还结实嘛!”老头脚下的海水里浮出来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公子哥脸上有一处刀疤,劈在嘴角至下巴处,挺吓人的模样。 “还好,还好,找了媳妇,还有一儿一女,滋润的很,却比不得你不六之的。”老头捋了捋胡子笑着说。 “啧啧啧,那就请张老神仙使些大力气了,我可皮实。” 老头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嘿,他说他皮实!” 不六之咬紧了牙盯着老头手里的拐杖,露出了一张硕大的脑袋,是个趸鱼模样,于是那个小小的人身上架着一张硕大的鱼脑袋,趸鱼摇了摇脑袋口中的气息冲张纵棠打压了下去。 老头望着趸鱼,仍是面色平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那会儿自己还是个英俊公子哥呢,喜欢一个山下的姑娘,就想整日伴着她,同她安好。姑娘是个唱曲儿的清伶官,姑娘说想去河边,张纵棠就陪着去河边,姑娘说想去山上,张纵棠也陪着去山上,有一次,姑娘说想去海边看看,没瞧见过海,张纵棠就带着她来了梧桐洲东面的涌劣海。 姑娘站在海边笑的可开心了,眉清目秀的望向张纵棠,那会儿姑娘二十岁,张纵棠二十七岁。张纵棠还没有将笑脸可人儿的姑娘揽在怀里,就遇上了不六之,眉清目秀的姑娘被一口吞了去,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张纵棠很生气,望向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境界的妖物,妖物坏了规矩,来海上吃人,吃的也巧,一口咬在了张纵棠心口上。 张纵棠请了烟霞山上的大器,一把没有刃儿的走河龟,任凭自己那位道法通天的老爹使劲儿都没能拽住走河龟的尾巴。张纵棠请了刀剑谱上最后的三个字,疯魔一般。 那天,尚不能提刀的张纵棠凭着灵气蜂拥倒灌,坏了自己的金刚境界,换的是一刀劈在不六之硕大的鱼脸上。张纵棠被人搭救了回去,张纵棠的老爹用自己的境界喂了走河龟,留了张纵棠性命。今儿老爹早就没了,那个漂亮的嗓子动听的姑娘也没了,就剩下了自己和手里的走河龟。 张纵棠的老脸上流着泪水,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媳妇,正是当年失意时遇上的,娘亲逼着要娶她,也就娶了生了儿子,女儿。不晓得自己当时怎么就喜爱那位漂亮的姑娘,是姑娘白白嫩嫩的脸蛋?或是姑娘漂亮的身段?张纵棠也不晓得怎的喜爱姑娘,就扔下了烟霞山不管,扔下了境界不要,又或是喜爱那位姑娘比自己那时候做的少了些?张纵棠不清楚。 来时候的路上,张纵棠想了挺多的事儿,想着那位姑娘名姓,想着那时候的老爹,想着自己三十岁重新整理境界,重新整理烟霞山。自己是来报仇的?张纵棠想着,但不是情仇,只是报仇,这些张纵棠想清楚了。但还是没有太多的话想说,自己早些时候倒是想同这个妖怪喝喝酒,吃吃饭的,看来是不能够了。张纵棠便伸出了手,一把抓住趸鱼嘴中的气息,“我倒是话挺多的,第一次见你着急,没说。第二次偷摸来找你,只想着打架了也没说,这一次总是想明白了,要说的。” 张纵棠也不管不六之显了它的大妖身,半个身子沉在海里,半个身子拍了过来。“我今儿想了三句话,还是很靠谱的,就送给你了。”张纵棠拍了拍胸膛,笑眯眯的说道。 于是张纵棠一把扔掉了走河龟,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有所思,乃在大海西岸。何用问遗君?”第一刀和鱼尾相撞,是个平手。 “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第二刀撕开了鱼尾。 “功名尘土扬,甲胄锈黄,取水姑娘董姓氏,白白斑斑月光。”第三大从鱼尾中间砍下,撕裂到鱼腹处,海上的这一处天也暗了,伸手不见五指。 不六之掉进水里拼命游走了,张纵棠也不追赶,这位重兴烟霞山的老头今儿又不打算报仇了。伸手将走河龟重新拄在地上,又拽过来一刚才鱼尾中间掉下的一只尾刺,捏成了个小团子,镶在了走河龟上。 了结了心事的张纵棠看向远处停在海上的舟船,跺了跺脚,扬了一群年轻人满脸的海浪。 刀气并不长,三十三丈,刀气也不宽广,三四步的大浪,刀气更不通天响,斩了云彩,落了太阳。 今儿烟霞山张纵棠出山,了心事,破九境妖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何伯同小驼子一起写的书信被白青山昨儿收着了,哪家山上又多了位上三境的神仙,同下白家不对付的哪几家又上了拔阳山,还有小驼子絮絮缀缀唠叨的一大堆。除了那位斩了九境妖身的张纵棠,还说道一位从西界山下来的女子,女子提了一把棘刺,照王牛的话来说这位姑娘是专门过山找白青山的。白青山头大的很,还未及冠,却要被人骂风流成性了,不好,不好。 最近几天的路上慢慢能遇上雾气了,早起晚也起的雾气,白青山掐算着,应该有三四天就能到阴山地界了。 早晨的露水湿了地,白青山挽起了裤腿,不知不觉已经九月末的天气了,又灌了一口酒,迎着雾气吐着酒气。 前面有个村子停在路边上,白青山下了马,将“翁君”放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村子不大,三排巷子横着,村口的两边有几间做生意的一个面貌粗犷的年轻人耷拉着脑袋坐在摊子前,卖的是柿子。 摊子前支起了两块木板,一块上写着多少的柿子该付几两银子,另一块上贴了一副人像,是个双鬓生须的汉子,额头中间靠近鼻梁的地方有一颗痣,底下写了汉子的名姓,汉子被一个叫做量府的地儿通缉,还有悬赏的八十两银钱,画像应该贴了些日子了,每天被早晚的露水泡一次,墨迹有些模糊。 栗子摊的小掌柜是个可怜人,同白青山说话时嘴角歪着,流着口水,手只要待在空中就不停的发颤。白青山同这位年岁不大的小掌柜笑了笑递过去了银子,他也同白青山笑了笑。 村子里卖酒卖肉的铺子在最中间的几家铺子,一个已经凉秋的赤着上身的肉摊汉子,一个脸色醉醺的中年人卖酒人,白青山不认识这两人,却被两人齐声叫着白小哥。走出村子的白青山扯了扯衣襟,阴山大鸿宫,果然是个有趣的地儿。 林子里的路湿滑,尤其是早晨的时候,“翁君”钻在白青山重金买的袍子里不肯出来,偶尔抬头向外看一眼,眨巴眨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午两个停在林子里的活物找不见路了,白青山停在拦路的小溪边上,同翁君一同就溪水吃了两块饼子,两块牛肉。身边的这头大马是骑不得了,刚才马跌了一跤,前蹄子有些不听使唤了,白青山也就不再骑它。 在河边,白青山摸了摸已经长出绒毛的下巴,得意的笑了笑,“嘿嘿嘿,是个神仙,是个神仙。”年轻人这会儿正想着自己有了年岁时捋一捋白花花的胡子,一派神仙作风。不知不觉的一年,行了快一年的路。 天下间有四座大宫,西界宫,东界宫,先竹宫,大鸿宫,多少年间,四座大宫屹立不倒,触碰不得。四座大宫各忙各的,不打搅山上仙府,不打搅人间帝王。 再将裤腿挽的高了些,牵着马,抱着“翁君”过了河,马驮着包袱,白青山驮着“翁君”。 溪水冰冰凉的,趟过了水,白青山沿着溪水边的道儿继续走,沿着水走,总是没错的。 溪水边的路不好走,从草叶上滴下来的露水让白青山不得不在腿上使些劲儿支住,还能看见溪水边上的脚印,马蹄印,”水草顺着溪水流淌弯曲,还有被撸了叶子的水芹菜,白青山越发肯定能找个说话的人了。进了阴山的这片林子,白青山眼睛也越发明亮了。 能听见不远处伐木一般的声响,白青山想走近了去瞧瞧。 是个背了一把长弓的中年汉子,猎户打扮,腰间别了一把开山刀,脚上是一双靴子,束起的头发,大眼睛,低鼻梁。 “嘿,大哥,找不见大路了,从这儿能出林子?”白青山问道。 汉子转过身子看了白青山一眼,一刀劈断树枝儿才答应道,“能的,沿着马蹄印儿直走。” 白青山拱了拱手道,“谢谢大哥了。” 汉子摆了摆手,继续给自己那一摞柴火上添树枝儿。白青山摆了摆袍子,“翁君”也探出来脑袋向外张望,马蹄在湿漉漉的水边上蹡蹡的响。 白青山又忽然被叫住了,“小哥不是常先洲人?”汉子脸上多了神采,嘴角的有了笑意。 “不是。”白青山说道。 “耒月洲人?”汉子又问道。 白青山摇摇脑袋,“我是大坷洲人。” “小哥可去过耒月洲?” “当然去过。”白青山用一口流利的大坷洲官话说道。 “小哥等等啊,等等,咱两还能走好一段路程的。”汉子招了招手,急忙的说道。白青山见汉子背起了柴火,别好开山刀,赶了过来,就将马儿往边上蹭了蹭,让出能两个人同行的地儿。 “小哥不晓得,我是耒月洲人。”汉子故意走在白青山前头,背对着白青山说道。 “都十多年了,我那会儿年轻,读了几年书,急忙想干一番大事,就离了家去参军,给堇国冲了军。”汉子摇摇头笑着说,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然后混了个官职,带着金银去了梧桐洲。去梧桐洲做的是倒卖稀物件的生意,从军官的手底下拿了枪茅,坐大船运到先竹洲,每一次都是盆满钵满。”汉子似乎有些得意,笑着讲。 “后来在先竹洲的一处府里出了事,被人抢了兵甲,刀枪,手下人也死了个精光。”汉子仍是笑着说道,又转过头来问白青山,“小哥是因为何事来先竹洲?” 白青山看着汉子,沉吟了一会儿,“没有什么事儿的,家境富裕,喜欢到处走走。” 汉子显然是不信的,摇了摇头,“我没骗小哥的。”“小哥穿的袍子是在耒月洲买的,里面的衫子也是,再就是怀里的这只狗了。”汉子停了一会继续说道,“这样大的萧阳犬也就是五六个月大小,应该是从萧阳人家里抱出来的,萧阳犬的公狗还好,母狗是离不开耒月洲那片地方的,不出一个多月就死,我那会儿也养过。” 白青山点点头,未答话。 “我住在前面的岭下,通缉我的府里势大,我只能隔了好远来打些柴火,找些吃食。”汉子继续说道。“我还没问小哥名姓呢,净忙着说道了。我叫王全宛。” “白青山。”白青山说道,汉子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故意让自己走在后面不让为他忽然暴起发难担忧,走路的时候脚步轻快,在地上的印子很浅。汉子说什么都头头是道,或许是久别故乡人的难得,让王全宛说了很多话,说了憋在心口的家乡话,也就顾不上白青山喜不喜欢听了,总得吐个痛快。 汉子从怀中的拿了两个地瓜出来,掰开两半递给白青山,两个人蹲在溪边渐渐宽阔的小路上啃着还有些许温度的地瓜。王全宛还喝了白青山的酒,用自己的竹筒接过去喝的。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喝双沟大曲,那味儿辛辣,喝一口像是能从脖子里冒出火来,后来从了军,杀过人,更喜欢青阳子这种带一些味道的酒,就喝一个奇怪劲儿。再后来做了生意闲了的时候喝两口小壶三姜,那小味道,真的是滋润。”王全宛同白青山一路上聊了很多,喝酒,吃饭,白天,黑天。两个人心知肚明,出了现在,过去的都能拿出来通面前人说道说道。 走到了一处山岭,王全宛将柴火扔在地上,瞧见了响动还弯弓射了一只角雉,角雉肥肥嫩嫩,被王全宛架着火烤了。太阳早早的溜下了山,两个人坐在岭上,头顶着月光,白青山特意分了好些酒给王全宛,两个人闷头吃完了东西,王全宛临走时叮嘱白青山,“继续跟着饶过岭子的溪水走就能出了林子,看见阴山,比走寻常大路还能快不少。”白青山冲王全宛摇了摇手,像是初见,又像是有缘再见。 两个大男人,因着几句话的相似碰在一起又各怀心事,临走时喝喝酒说说话再拍拍屁股各走各的,也不枉一场相识。 白青山那时候很羡慕能写出,“种豆南山下”“绿遍山原白满川”的人,想要提一把刀去山野里闯一闯,其实都是生计所迫才入了山野。两个年纪相差二十多岁的人,一个从岭子下去,另一个不知道哪里去。 走了一夜路的白青山看见了阴山的脑袋尖,林子依旧向前铺着,白青山迫切的想上了阴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饶过阴山的小河流清清浅浅,石阶铸在小溪流里,任溪水淌过。山上的谷间也有水流,汇在山下的溪流里。能见到的都是先竹宫人,大小的孩童提着扫帚,竹笼将石阶上的落叶搬到别处去。山下的石阶上旁有石碑,刻三字,先竹宫。 山下的几间小庙,土房子里住的是行脚僧和往来的过路人,土房子依着地势建造,在山林掩映间流露人间味道。房子是先竹宫的,只允许留宿一晚,第二天的太阳上山就得走,先竹宫的人住在隔了几十步中的竹林里,林子里有竹屋,有引来的山泉。 白青山这会儿正待在一个竹房子里,倒茶的是个小孩子,提着一壶开水冲了茶,两个人相对而坐。 孩童也就堪堪十岁的模样,端起茶杯的动作却熟稔的很,伸出手指轻轻夹住,另一只手挽过衣袖放在膝盖上,喝一口茶水还砸吧砸吧嘴,一副少年老成的悠然样子。 孩童在竹林独自待一间屋子,刚才让白青山等了许久,扔下扫把就来待客了。孩童有个古怪的名字,竹三。 “嘿嘿,还不错的吧。”竹三扬起下巴笑嘻嘻的问道。 “我是个粗人,喝不出茶水的。”白青山顺手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笑着说道。“我姓白,名青山。” “哦。”竹三轻轻等到点点头,两只手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的小酌着。 “我今天来是想置一本书在山下的庙里,还希望竹先生不要推辞。”白青山说道。 “哦。”竹三仍然是不轻不重的点点头。 “书是一位厉害人写的,算是大家了。”白青山说。 “哦?”竹三挑了挑眉毛。 “那位厉害人还说过,天下间的茶水就数竹先生独一份的好喝。”白青山将那本得来的佛经放在桌上说道。 “嘿,是个有眼光的人,准了,准了。”竹三笑嘻嘻的拍了拍桌子说道。 白青山将书再向前推了推,搁在竹三茶杯的不远处。 “请竹先生收下。”白青山低着脑袋说道。 “嘿,嘿嘿嘿,想我竹三真是个好人啊!却做不得这件善事。”竹三说道。 “为何?”白青山问道。 “我看起来是个好人?”竹三走到白青山面前,低下脑袋问道。“我给你那脸面?你是谁?青山?我听过?”竹三踱着步子一边嘴角翘起笑着问道。 “我叫白青山。”白青山站起身子笑着说道。 “自己做。” “我叫白青山,想将这本书置在先竹宫山下的庙里。”白青山再次说道。 “自己做。”竹三说道。 “我想将书置在庙前的大像下,书中文字斐然流淌。”白青山板着脸向外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竹三。 “自己做。”竹三仍是不痛不痒的模样。 山前的小庙瞧起来就是个小小的摆设,庙里供着几位菩萨,大点的佛陀,小些的金刚,再小点的就是地藏王和弥勒佛两位。庙里香火冷清,少有人前来供奉。侍奉这几件小庙的是住在山下的先竹宫人,正口的那间大屋子里常年开着门,香炉也不见熄灭。 庙前的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穿着灰色的衣裳,中年人看着白青山走来向前跨了一步,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小人儿赶来做此事?” 白青山停住了脚,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书是赢生给的,要是老老实实的算算辈分,自己是要叫赢生一声舅舅的。白青山本来不打算这样做的,却还是做了,白青山挺伤心的,自己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纠结人。 庙门大开着,正对着白青山,白青山还没有抬眼看去身旁的这个中年人,张望着庙里的各处,“小人儿赶来做此事。” 距离庙门口十几步的地方,两人左右站定了。中年人胳肢窝里夹着一本书,像是气极了,将书抽出来指着白青山,“小人儿敢来做此事?” “小人儿敢来做此事?” 白青山摆了摆手,弯腰挽了挽裤腿,袖口,又重新站起身子看着面前的庙宇。“小人儿敢来做此事。” 中年人终于是迈开了步子,一只手挽了挽衣袖,抬起手臂就要将书抽在白青山脸上,“小人儿浩大的胆色?” “小人儿浩大的胆色。” 于是,白青山大步的踏起了步子,一步躲过了书生迎面抽打,带起的劲风抽打着地上的落叶,一步就将书生拉远。 能看见佛陀的双手,却还瞧不见脸面。白青山弓起背又是大步踏了出去,“好个竹三,非得我拼着好好的境界不要。”白青山咬着牙冲到了庙前的台阶下,半跪着的年轻人满脸的汗水,一步就耗尽了力气,膝盖也蹭破了皮,流着鲜血,露出白花花的肉来。 满脸苦水的白青山胸膛剧烈的起伏,半跪在地上,这会儿刚刚好能看见佛陀的全身。大脸盘的佛陀单手在身前竖着,白青山盯着他,双眼处血水涌出也死死的盯着。小子赶来就是敢做。 将脑袋撞向脚下的青石板,白青山哭出了声音来,大声的嚎叫着,也不管谁人听见听不见。身后的书生站直了身子瞧着,怎么都想不通这个软弱的壮实青年是怎的忘却了机缘,又怎样得来机缘。中年人先前同年轻人见过。 “怎的停步不前,小子可敢?” “怎的停步不前,小子可做?” “怎的停步不前,小子可凶悍?” 中年人一只脚重重的踏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三下,白青山这才转过脸看向他,露出了染了血的牙齿。血水从嘴角搭着线流到地上,“嘿,我之前见过老头。” 白青山蜷着腿坐在地上,像一个僧人模样,之前在停下宫见过一位读书人也是这样的架势,读书人叫赢生,白青山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舅舅。 “山下路坎坷,佛陀随我几千里。”白青山将书放在身前,脑袋碰在地上,一叩。 “佛陀不是山上人,佛陀看尽红尘。”白青山跪拜着前行,脑袋抵着经书敲在地上,两叩。 “佛陀是好人,教我认识姑娘,教我真切言语。牵我姻缘,入我思髓。”三叩。 “我叫白青山,佛前叩首,妄想做个山上人。”白青山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双手捧着经书向前递去。 小庙间好久都没有声响,白青山嗬哧嗬哧的喘着粗气,脸蛋肿胀。书生转过身子不想去看,自己那位好友的侄儿也同他一样,是个痴傻人。 阴山下的小庙处起了风,风儿打着转将门前的年轻人托起,将那本经书递到了佛像前的香火燃烧处,佛经同香火一起燃着,一字一句烧碎在了灰絮里。“可敢问前路能否?可敢问前路持否?”白青山跪在庙里的蒲团上,脑袋重重的磕着,不停歇的一下一下的磕着。 “可敢问佛前有神人举打鼓,扬大马?” 有,有一年轻人在山上擂鼓,拳架是金刚架马。 “有人在佛前遇知音相识百年?” 有,有一年轻人见了姑娘难忘,送上上签。 “有人双目入魂,瞧的神鬼,见的神仙?” 有,有一年轻人目如双魂,一曰尸狗,二曰吞贼。 白青山抬眼看着满庙间飞舞的文字,金光闪烁,“嘿,胖佛陀果然是个好人儿。”灿烂的笑着,不敢出声,怕耽了满堂的美景。 一字一句从香灰中活灵活现的走出来,散着金光,一个字就是一位金刚菩萨。 --------------------------------------------------------------- 岩阿山上负手站着的赢生怎么都想不到,破碎的的道身又闪闪的亮了起来,赢生是个不怕死的性子,不怕得罪人。年轻时候同这家斗那家打,于是就有了古上君上山来请教,要不是读了十些年经书差一些就被一口吞了去。拔阳山后的两洲上印着不任井水载伐六位姓氏,古上君叫水居,前些年没有被赢生在拔阳山下抹去姓氏的时候叫水居伐,独自占了两位姓氏的大妖怪。 赢生就想活着,趁着停下宫宫墙厚实躲着,没人稀罕赢生的那条命,上三境的神仙多了去了。于是就没人拦着他们,任凭他们走过拔阳山站在停下宫要杀了这个上三境神仙。幸好靠着聪明劲儿赢了,赢生也好继续躲着,活着。 看着天上飘来的经文一字一句的进了身子,赢生吸一口气儿都觉着浑身有食不尽的力气,将头上的簪子拔了去扔在地上踩碎了,披头散发的赢生赤裸着胸膛看向远处,“佛曰:前生若不相欠,今生如何相见。” 本相残缺的赢生估摸着自己还有十来个年头,越活着就越喜欢活着的赢生今儿受了别人恩赐,多了好些年的光景可以在人间看看。赢生站在停下宫的宫墙下,伸手将碎了几个月的屋子补全了,屋子里的大佛好些日子晒在外面,今天终于被人赏了一片凉快地儿。就像是赢生聚了本相,心口处只住那位菩萨一般。 在先竹洲的阴山下也有人盯着漫天飘去的文字满脸的惊喜,竹三不喜欢白青山求人的模样,只喜欢他像之前被吓去了魂儿狠心扎了双眼的模样,吓人的是这会儿站在庙外面的那位,主意是竹三出的。竹三满脸的开心,“能写出这书的那位,也是个好眼光,瞧得见我家茶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等到小庙里的三炷香烧光了后,被香火围绕的白青山站起了身子,看着已经烧成灰的经书上溜走了最后一只文字,白青山蘸了香灰在衣袖上画了下来,是个猛字。 先前一境跨二境的时候,站在见了当世上的大舟船的白青山入了海,做了二境神仙。今儿不远不近,近乎一年的日月,白青山在香火缭绕的阴山小庙里浑身气力尽散,就等白青山吸一口磅礴雾气充实穴窍百府,佛前叩首的白青山要做一个三境神仙了。 将穴窍里最后一点灵气也抠出来,蘸着香灰的手指在左手掌上画了一个签子,又在右手掌上写了一个猛字。三境被称作虚境,要的是将境界稳固化虚为实直入曳神境,虚境是下三境里最为可考验的境界,身旁有何伯这个八境的大神仙指引,白青山对于后面要走的路记的清楚。 一境的弥境是受了天上造化体内生出内气,当内气化过周身三百六十天自然就入了二境,二境的然境要的是积攒,将穴窍充实涨大,能存放的灵气多一些。白青山之前两次遇到秀儿姑娘,浑身的穴窍疯狂吸纳灵气,让何伯也闹不明白,在大坷洲到先竹洲的一路上,白青山几次用光了灵气,心口处,双耳处的天幕没了滋养,穴窍百府就得更加大口的吐息,几次下来因祸得福的白青山也就在今天入了然境。 蛮高兴的白青山轻轻捶捶心口,揉一揉耳朵,虽是疼痛无比,仍乐的开心。屋子里仍是香火弥漫,烟气久久跑不去外面的天地,张望了外面一眼,白青山舔了舔嘴唇没管那位老书生,一口咬碎了庙里的烟气随后便吐纳一大口将烟气全都吸进了肚中。同入了二境的时候一样,上次一口吞了河边雾气,这次一口嚼了庙中香火气。山上人吸纳的是灵气,天上的真神仙受的是人间香火。 白青山不敢像之前那样,因为有何伯罩着一方小天地就肆无忌惮的吐下烟雾气,只是一口,再不多要。何伯早早就叮嘱过白青山,在白青山得了弥境算作山上人之后就叮嘱他,入境自有道身的人可是个稀罕物件。将身上的穴窍填满了,换了一身合身的素衣裳,出了庙门,同竹三要了一碗茶水,牵着马,抱着“翁君”,三境的白青山还是在路上。 白青山摸索了一根烟卷出来,点燃了砸吧两下,真真的活神仙模样。 上马,走到了阴山老远处的白青山微微涌动灵气将手背上的两个字儿献出来,是香灰的青黑色,偷来的这点香灰顺带的是经书里的满篇字儿。先前见蒲界的那两位大侠打架的时候白青山瞧的自在,武人的拳势求刚猛无匹,不用花架子招式,身上气势如龙就能砸死人。将两个字儿画在手上,只求一个盼头,心里有盼头了才好做事。想一想到时候一拳是满肚子的墨水写成的猛字,一拳是下白家百层天画的签子,佛前得来三境,香灰作画的拳意,白青山内心得意。 出林子的路上偶尔能碰见南北行走的商人,偶尔也会花些银子找马夫们讨点儿酒喝,阴山下有竹三的小庙罩着,没人敢做出格的事儿。先竹洲上的精灵鬼怪多得很,没有一个正统的国家也就没了正统的教派,四散开的那些个邪气人没出息的找一间小地方待着,有出息的就是同山上人求个正统的出路,白青山估摸蒲界见到的那个女子就是。 白青山妄想的一路腥风血雨愣是没碰到,想做一个大侠的白青山清苦的很,唯独的好处就是在路上的商贩会竖起大拇指称赞这位独行的小哥一声。偶尔一两个腰肢纤细的妇人也会多看几眼这个腰间悬个葫芦的年轻人,今儿又想买酒的白青山赶上了一道儿马队,马队和白青山同路,都是南下的人。 “叨扰大哥了!”白青山塞好塞子冲这位姓马的汉子拱拱手。 “又给了我银钱,说这些干甚,兄弟安心拿着就是。”姓马的汉子长了个矮壮身材,同行的人身上也都挂着一样的朴刀。 白青山骑着马走在马队旁边,同姓马的汉子并排,余下的人都独自待着,也没有同白青山来招呼的,一下午的路上只有马姓汉子同白青山侃几句。 中午的时候,马队扎在路边的空地上,搭了炉子烧水做饭的三四个妇人忙碌,男人们大多都聚在一处,砸吧一根旱烟或者张罗着帐篷。白青山在靠近了些的树下待着,灌了几口酒,同“翁君”分食剩下的一点肉干。 正低头啃着东西,走进的脚步声是同白青山侃了一下午的马姓汉子,汉子冲白青山招招手,“兄弟,来,人多一起将就着吃点。” 白青山摆摆手示意不用,马姓汉子却不由分说的将白青山拉起来,带着白青山倒了扎好的炉子边上。 “来来来,给小兄弟让个地儿,人多吃的热闹些。”马姓汉子张罗着。 白青山坐定了有人递给白青山碗筷,锅里煮的是肉粥,在地上的碟子里搁了蘸着盐醋辣子的野菜,锅里的肉粥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白粥里翻滚着红红的肉片,碟子里只有水芹菜白青山认得,剩下的水淋淋的菜都叫不上名字。 “小伙子是远游的江湖儿郎?”有人问白青山。 “应该算是的。”白青山笑着挠挠头,一副憨厚的样子。 “一路上下来就见了小哥一个人走,小哥是个厉害人!”有人冲白青山竖起拇指赞叹道。 白青山也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拿起酒葫芦给周围的几个人小小的斟了酒,然后由几个妇人拿着勺子给人搁了满碗的粥食。白青山同不期而遇的这群人在月光下的林子处就着野菜吃了起来,这样吃饭时有讲究的,夹一筷子菜搁在碗里,然后同肉粥一同刨进嘴里,一同嚼着野菜和粥食,满嘴的清香顺着肉气。白青山又不好意思的喝了一碗。吃完饭,将马儿牵到离马队扎好的棚子近了些,靠着树睡过了一夜。 第二天的清早,白青山又蹭了一顿早食,满嘴的酒气又同众人上路了。 “嘿,小哥,大坷洲的山高大吧?”有人问道。 “呵!那可止高大,青山也有三四千的石阶,大河上的舟船从头到尾能走半个时辰……”同众人混了好几天的白青山最喜欢被人问起新鲜事儿了,那些人也都喜欢这个小年轻说话,图个乐子。 “小哥可知道山上神仙?”又有人小声问道。 “嘿,可止知道,我还见过嘞!”坐在马上的白青山拍了拍大腿,瞪大眼睛说道。“你可不知道,那脚下踩着一把剑的神仙神气的很,都住在仙山上。上次见到的那位神仙可不一般……” 众人都张大了眼睛盯着白青山讲故事,生怕漏掉一个字儿去,“那些人物同我们凡夫俗子可不一样,求的不是世上的安稳,是什么大道。”白青山说的眉飞色舞,满脸的得意劲儿。 “小哥去过哪家大山?” “那可不?想那大坷洲的岩阿山,拔阳山,大寒角……我都在下面转悠过。”白青山灌了一口酒说道。 “嘿,没上去过呦!” “看看就好,我是没那份福气的。” 穿着素衣的小年轻就喜欢同人聊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子也是个厚道人,要喝酒时候总是多给些银钱,满满的大侠风骨。 白青山夜里总会溜达到别处去,马队里做饭的几位妇人不同的夜里总是会走进不同的帐子,在先竹洲这个少女人的地儿是正常的事儿,白青山却见不得,双眼瞧的尽污物的白青山最不想瞧见身边的丑恶,比恶鬼都难缠。炉子上的粥倒是像往常一样一样有滋味。 小半个月的路程里,小伙子总是最笑的开怀的那个,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口袋里窘迫的银两不能四处走走,就更喜欢同这个说话没边际的年轻人聊聊。小伙子也是个热心肠,总是帮着做一些挑水捡柴火的活计。 走在山下的山上人过了小半个月的滋润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三位山名人 阴山外的地界平阔不少,马队带着白青山赶往西面的码头处,听马队的人说那儿和阴山这处是不同姓氏的地界。 黑风地,焦作城,驻在靠近先竹洲四五百里的地方,马队的几个熟络汉子路上谈起最多的地方。黑风城虽然靠海,却因为着住在阴山刚刚站起的背面,不高的山势将海上温热的湿气带去了一部分,余下的也不尽落在黑风城,偌大的地界多是低矮的树木,被偏北面的北风吹的凄惨。虽是若此,先竹洲居住的人儿却像是天生喜欢这种不安分的地儿,人们建了城,修了宅子,一代又一代居住下来。 挨着路边的窄河上漂浮着落叶,深秋的冬天里总是这样萧索。路上有马蹄印嵌在泥里,很是奇怪,一部分马蹄印是横在路面上的,走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还不等白青山有反应,马队老大一把提起朴刀跳下马来,“敢问哪路英雄,可否给我马罗山一个面子,绕我一路好去处。”虽不见反应,可马队朴刀出鞘的声音仍是刺耳,众人都是老江湖,这种场面见得多也不慌乱。 白青山见马老大给自己使了个眼色,悄悄地退到了马队中间,江湖人交朋友,义字当先。马挪动步子没有几下,怀里的“翁君”不安分的叫唤了几声,白青山刚低下头又抬起头。跳到路中央的是个精瘦的汉子,一身黑衣裳,头发紧紧束着,汉子的话语声是同“翁君”一同响起来的,调子都像许多,“马罗山,没听过。”汉子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看了看白青山怀中的“翁君”,脸上不爽的笑了笑,今天撞上了一件霉气事儿。白青山看似怯怯的退了退,被马队人前去的步子遮住了。 “当家的,……”一个胖乎乎的,提着一把刀都像是没有几分力气的胖子使了劲跑到汉子身边,接着的就是林子里跄跄的步子声,刀枪划过草木的声音,一大堆人将马队围了起来。 胖子在这位当家的精瘦汉子跟前耳语了几句,汉子又重新抬起眼看了看马罗山,“哦……,马当家的,今天兄弟我趁着天儿凉,就想着出来耍耍,可不凑巧,撞上了。”汉子摊了摊手,无奈的笑了笑。 马罗山刀尖朝地,抱拳道,“想的不错的的该是焦山虎,焦当家,一直没有去您府上拜访,今儿见了您英雄,果然是如雷贯耳。”马罗山嗓音洪正,掐着调子,音调起伏的说道。 白青山就喜欢听这些,两边的老大都像是唱大戏一般,拿捏着调子说话,动听的紧。 “不急的,不急的,今儿就是个好日子,缘分,缘分。”焦山虎练练拍手,还不忘看了看身边众人,笑着说道。 “嘿,您说的巧了,特意从北面购的山下醉,想好的要给您带去的,今儿也赶巧。”马罗山挥了挥手,让人从马车上取下两个大坛子,坛口用泥封着,马罗山特意屈膝打开,用手指蘸了一下,然后抬眼笑着问道,“当家的,尝尝?” 这伙歹人的头头,焦山虎鼻子伸长了在空中嗅了嗅,“嘿,嘿,好小子,知道我好这一口。”焦山虎也用一只手指蘸了一点,嘴巴吧嗒吧嗒几下,满脸的陶醉。“就是这个味儿?”抬起头的焦山虎意味深长的盯着马罗山笑,“马当家的有诚意,我做兄弟的自然不会拂了您的面子,行,让那个抱狗的小伙子将狗留下作个下酒菜,就走吧。”焦山虎并没有看向他们,眼睛盯着地上的两坛子山下醉,眼中尽是欢喜。山下醉是先竹洲阴山北面的好东西,每年的春雷乍响时酿造,搁在大院里任凭风吹雨打,雷过加谷,夏时加蜜,秋时放果,入冬加厚泥封塑直到明年春雷响起。山下醉的名声大,价钱自然不低,卖的低贱了都是一两金子的价格。 焦山虎知道这份见面礼可算得上是大礼了,可那个狗子叫的不是时候,伴着好酒一同吃了,求的痛快。 白青山听了焦山虎的言语,将马儿赶了赶从马队中间走了出来,“焦当家!”白青山抱拳施礼。 “行嘞,要不了缺胳膊少腿的,一条狗命换你一命,买卖恰当的很。”不等焦山虎说话,马罗山故意低沉语气的说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装装样子,故意矮别人一头,说好听话唬人的。 白青山笑了笑,一只手拦了拦马罗山,“翁君同我行了百八十天的路了,不想因着伴我行路丢了性命去,焦当家就抬嘴,我陪您银两,饶了心里的不痛快。可否?”白青山学着马罗山的样子故意拿捏姿态,字正腔圆的说道。 马罗山皱着眉看向这个相处了半个月的青年人,青年人一只胳膊拦了拦自己,并没有看向自己,估计是一位自己能行的,不怕这伙歹人。马罗山听完白青山的话心里一揪,这个做事确实不讨人厌恶的小伙子有本事,但马罗山可不相信他能同这伙人叫板。焦山虎是前几年从黑风城犯了事逃出来的,到现在黑风城都有它的画像,并不是说从黑风城犯了事还能安然的人多厉害,只是因为他从黑风城的二把手手里逃了出去,一个被称作焦太的中年男人的手里逃了出去。 焦太,是黑风城这十几年来的故事,说道黑风城就绕不过去的故事。只说在江湖儿郎的心里能提笔刺下,“谁敢横刀立马展蓬壶,唯我黑风焦当家”,绝不是软绵绵的故事。 马罗山又想抬手说两句,白青山却回头看了过来,笑的洒脱,马罗山一时忘记了言语。 “小子,这档子金贵的狗?不碍事的,吃着够味!”焦山虎狞笑着向前跨了一步,在自己眼里顶小的一个人儿竟敢同自己这样言语?怕是我焦山虎这些年被落了名分。不等白青山说完,焦山虎一把扯住白青山衣领,“今儿非得给众位兄弟瞧瞧,杀人的伎俩!” 不等马罗山反应过来,焦山虎已经从身旁的手下跟前抢过刀去,眼看着刀刃已经到了白青山脸庞,这一刀,怕是要被削去半个脑袋。 白青山皱着眉头?不晓得走到哪时候起,人命渐渐不值钱了起来,像是这帮歹人这般轻易就想要人性命的,不知是见得多了些还是最近见的多了。 白青山将袄子扯紧了,猛的下蹲,一只脚伸到焦山虎两脚中间,别了焦山虎一个趔趄。抬手,三境的拳头夹带了一方天地间的磅礴灵气锤在焦山虎尚未回顾神的脸颊上,然后抬腿,一脚将整个人踢到了身后的马队跟前。白青山学着江湖儿郎打架的姿态,架起拳架,环视一周,“一起来吧,省事。” 一伙目瞪口呆的歹人看着躺在白青山身后七八步的当家的,又看了看这个普通打扮,还有点胖的白青山,“风紧,扯呼!”不知谁喊了一句,于是刀枪撞击地面的跄跄声又重新响起,四散而逃的一伙劫掠人来的不匆忙,走的匆忙。焦山虎肯定想不到自己不到一刻钟后的这幅模样,跳了拦财,被架着回去。 白青山见人都逃散了,也装模作样的收拾了把式,“爹,您放心,以后遇上这种歹人见一个砸死一个。”白青山拉大了嗓门冲不明所以的马罗山说道。 马罗山想了一会,旋即明白白青山是想帮自己涨涨威风,免得被人找了麻烦,但马罗山不敢开口应承一声。 白青山向马队的众人抱拳随即上马,“承蒙众位照顾了,有缘再见。”白青山笑着说道。来的并不突然的年轻人走的很突然,骑着大马走远了。 从白青山走后,马队行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声响,那位看起来不着调的年轻人是个一等一的江湖游侠儿。马罗山捏着下巴想了许久,到最后竟笑出声来,三个山名的汉子撞在一块,最小的那个却最风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小哥,我见过你 收到何伯信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信上只写了三个字,“不碍事。”。白青山咧嘴笑了笑。 张藏山住的地方在甲板上,偌大的甲板只有星星散散的几间屋子和三三两两围绕着屋子的橘子树,屋子边的柱子上钉有房牌。 白青山找了小伙计去跑腿,自己坐在甲板上放置的椅子上等候。 “翁君”被放在甲板上玩耍,近些天来它倒是没有长个头了,就是换毛惹得白青山不能再随意的放在怀里了。 张藏山走路的时候听得见响动的,踏在木板上咚咚的响,今儿张藏山换了一身装扮,干练不少。 张藏山笑起来的时候肉都堆在了脸上,挤得眼睛,眉毛都好像无处安放了。 白青山同张藏山下了船,一头走在码头上,沿着一路的渔船走的渐渐远了。两人时不时搭一句话,若有若无的闲聊着。 人渐渐少了许多,白青山将早就放在怀里用一只锦绣袋子装好的葫芦掏了出来,径直递向了张藏山。 张藏山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手里的葫芦,“这样就妥了?”张藏山轻轻压低了声音问道。 “妥了,我家何伯说了,只要我觉着值就不碍事的。”白青山说道。 张藏山轻轻捏了捏手里的葫芦,笑着问道,“值多少?”三盏琉璃这件宝贝应该是同自己背上的掬阳差不了多少的,这些天里张藏山仔细的想了想,要是白青山狮子大开口,自己顶多再搭上一把同掬阳差不多的剑。 “嘿嘿!价钱肯定公道。”白青山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白青山笑的很开心,仿佛自己真要狮子大开口,狠狠的敲一笔。 “若是再搭上一把掬阳可否?”张藏山问道。 “不不不,张大哥误会了,只需要张大哥出点力气就行。”白青山摆摆手说道。 “怎的出力?”张藏山问道,话完赶在白青山身旁,又同他向前走着。 “梧桐洲上有一座烟霞山张大哥定是知晓,我路上遇到过烟霞山的三位年轻人,他们只想借我的葫芦,我当然是没借了。”白青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只想张大哥去找付衔枝和李游江借两个物件,一个姑娘家家常用的手帕和一身白衣裳。”白青山边说边比划着,好像那两个物件有多稀奇。 “这两件东西都值不上我这把掬阳磨剑的价钱,算是我占了大大的便宜咯。”张藏山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的向前走着说道。 “那可不,我娘早就说过,吃亏是福。”白青山不在意的说道。 白青山从口袋里摸了摸,又掏了个葫芦,今天在镇子上买了个装满了酒。大呼了一口气的白青山迎着风站在涌劣海边上,张藏山继续向前走着,日头已经下去了一半,红艳艳的挂在不远处的天上。 上次被人欺负了,白青山一直记在心里,这次就拿他个毛来玩玩,想想也是满脸的惬意呢。 白青山就一直这样站着,似乎是海风吹的腻歪了,白青山卷起袖子卷起裤腿,弯腰在海边找起了海货。螃蟹,小虾,牡蛎,满满的都被盛在卷起的袍子里。 张藏山的身影渐渐的走近了些,白青山又同他一起并肩往回走,一只手提着兜起来的袍子,一只手拎着酒葫芦,快要下山的太阳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 海边有捕鱼往回赶的小渔船,白青山急忙忙跑过去将袍子里兜着的海货倒在小船里,小船上的渔夫连连道谢,白青山摆了摆手又继续同张藏山并肩走着。 “为何放着一笔划算的买卖不干?换两件这样的破玩意是真的不划算的。”张藏山说道。 “我觉着这笔买卖就是这个价,我觉着划算。”白青山说道。 已经能看见码头上停靠的宝船了,回来的路上就说了几句话的两人先是走去了船上的酒肉铺子,白青山趁着上菜的时候将还在甲板上吹风的“翁君”抱了下来,两人一狗,错落有致的坐着。 “翁君”抱着一只碗啃骨头,白青山喝着陶三烧有滋有味的吃着菜,张藏山也不紧不慢的使着筷子。 “真不打算换两件掬阳这样的物件了?”张藏山又问道。 “不打算。”白青山呷了一口酒说道。 “呼……”张藏山长出了一口气,“真是个揪心事儿啊。”“吃饭吃饭,不能误了饭菜香甜。”张藏山刚靠在椅子上,又忽然一拍脑门提起筷子满是精神。 白青山觉着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抱起了“翁君”就走出了铺子,临走时付给了伙计饭钱和“翁君”占的那只碗钱。 今晚的月亮挺圆的,亮堂堂的照在身上,“翁君”两只眼睛稍稍眯着,吹着海风似是惬意极了。 在月下停留的还有坐在宝船上的那位胖子,胖子腰间挂着一只葫芦,闭着眼睛思索着已经拍板的买卖。 ---------------------------------------- 采鹭间先前在帽儿乡碰了一鼻子灰,被那王牛占了一巴掌便宜的大姑娘想将便宜讨回来,就迈着小步子走到了常先洲的阴山下。之前到过这里的姑娘看着搁置佛像的屋子变了许多,佛像下多了一本书,石头模样,一页一页刻在佛像底座周围。 采鹭间慢慢的围着佛像转了一圈,仔细读了一遍,记性本就极好的姑娘硬是没记住多少,可又是没记到多少。采鹭间眨巴眨巴眼睛,自己也知道,不能再看的。同竹先生喝茶的时候花了三个大金锭买了那位年轻书生的消息,书生刚刚离了阴山三个月而已,应该追的上的。姑娘在一处镇子的集市上买了一身颜色稍稍淡了点儿的灰色衣裳,一根漂亮的簪子,一个挂在腰间的玉佩,漂亮书生的打扮。 ———————————————————————————————————————————————————— 从灵马渡乘船去向青州的白青山花了好些银钱住在天字号的房里,船还得停留些日子,在黑风城里打了满葫芦的酒,“翁君”屁颠屁颠的跟在白青山身后。 近些天熟读赢生佛经的白青山总能默念几句,高兴时候哼着小曲儿还能唱两句。 半晚上回到船上的白青山正看见了隔壁的房里住进了位瘦瘦小小的年轻人,冲着白青山笑了笑的他又同“翁君”打了招呼。 第二天年轻人买了许多东西,大大小小的挂在胳膊上,拎进了屋子,看白青山坐在靠近围栏处的凳子上,随手递过来了两支糖葫芦。 “帮我拿一下。”年轻人说道。白青山愣了愣,伸手接住了。进了屋子的瘦小年轻人不一会儿搬了一张椅子同白青山并排坐着。 “你是哪里人?”年轻人问道。 “梧桐洲人。”白青山将手中的两根糖葫芦递了过去。 瘦小年轻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青山手里的糖葫芦,“行的,你一个,我一个。”只接过一支的瘦小年轻人笑了笑,“我叫采鹭间。” “我叫白青山。”上次吃糖葫芦的时候已经是去年同小驼子干过的事儿了,今儿在嘴里又突的多了这种滋味,酸酸的糖葫芦碰的舌尖痒痒。 “嘿,我家住在梧桐洲,小哥可去过?”采鹭间问道。 “去过的,我在梧桐洲还有熟人呢。”白青山脑袋搭在围栏上,看着涌劣海远处。 “小哥了得。”一只手撑着下巴,背着身子趴在椅子靠背上的采鹭间懒懒的说道。 这会儿已经是蒙蒙黑的天儿了,两个吃着糖葫芦的青年人晒着快要夜里的最后一缕光,征神望向远处。 白青山嚼完了最后一颗山楂,随手将签子扔进了海里,采鹭间也将签子扔进了海里,个头不高的他蹦了一下,扔的比白青山还远。 “我像是见过小哥的。”采鹭间笑着说道。 “嗯。”白青山应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又是一个好年轻 大船驶出灵马渡已经是五六天之后了,去往青州的船上载人不多,船老大操着浓重的常先洲腔调,是个浓眉大眼的大髯汉子。 临近围栏的桌子上,白青山正在同付衔枝下棋,白青山操白棋采鹭间操黑棋。前些天付采鹭间的无聊,下船去买了一副围棋,旗子精致的很,那智石仔细打磨后放在太阳底下飞吹日晒一段时日做成的。棋盘被采鹭间说是花了大笔的银子,是个值得放起来的好东西。白青山是信的。 只喜欢看人下棋自己很少动手的白青山很是费劲的撑住了小半个时辰,若是刨去了落子的时间那就是另一说了。 “唉,白小哥还是多加练习的好。”采鹭间站起身子拍拍白青山的肩膀说道。 “我之前是不怎么下棋的。”白青山拿起放在脚边的酒壶,倒了两碗酒说道。 其间也偶尔有人同旁边看着,或许是觉着实在无趣,沾了两眼就走。 “白小哥买酒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采鹭间拿起酒碗赞叹道。 “吃喝的本领可是天天都在练的。”白青山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翁君”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在大船行的平稳,若是有颠簸的话就只会趴着不动,嘴里还呜咽着。采鹭间同“翁君”混的熟了许多,本就胆小的“翁君”已经敢站在他脚边上溜达了,从脚面上越过去或是一只爪子拍拍他的鞋面。 “呦,翁君今晚是不是又想吃红烧肉了?我可比白青山好多了,你要是跟了我我就天天买给你吃。采鹭间同白青山闲聊的时候听白青山说过,自己半年的脚程走的净是人少的地儿,自己喝点酒就着肉干吃,可怜的小“翁君”净是吃了干巴巴的肉干,隔十天半个月才能见着一回油水。 这艘船上的铺子同之前那艘的布置差不了多少,白青山没去打听是不是梧桐洲南面的那位陶姓人家的家产,船老大闲着的时候也会在甲板上坐一会,少同人闲聊。 铺子里有许多人坐着,同样是一个高个的一个矮点儿的带着这条黑黑的“翁君”坐在临窗的桌子上,铺子里的伙计这几天也记熟了这三张脸,笑着同客官打招呼。 白青山喜欢吃点儿荤菜,采鹭间更喜欢吃一些素菜,桌上就被采鹭间拿了主意, 三个素菜两个荤菜。 “嘿,白小哥去阴山有同竹三坐下来聊两句?”采鹭间问道。 “有的。”白青山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匆匆答道。 “哦,我之前并不见过他。”采鹭间嚼完了一口菜说道。 “嗯。”白青山点点头道。 晚饭后的两人也是坐在甲板上,白青山自吃饭时就好像有心事,抬着脑袋看漆黑黑的涌劣海。 “我那天听船上跑腿的活计说起过,这艘大船叫山羊舶,我也是好奇,天底下的有名有姓的物件怎的就这样有趣。我初到常先洲的时候在一个镇子上喝了好些酒水,三两碗也不觉头晕眼花,倒是怕了小哥的三两梨花。”采鹭间轻声说道。 白青山不解的看向他,偏了偏脑袋。 “小哥算是个有趣人的性子,就是活的累了些,总将有些事翻来倒去的想,守些老套的规矩,花钱也不潇洒。”采鹭间又说道。 “我在阴山下的那间庙里瞧见了赢生写的佛经,一个被残了道身的读书人,被妖怪追到山门要取了人头的书生怎的就能掐着读书人的调子说些禅语?活到差临门一脚就是常先大宫的份儿上仍是由着性子,世道如何待他?他又如何待这世道?”采鹭间笑着说道,步子凝重的他踩得甲板咚咚的响。 “我可不晓得那些个烦心事,我娘说过,活成人就行。”喝了口酒的白青山努着嘴点点头说道。 “可终究难得活成人。” 站累了,坐在了白青山旁边喝了两口酒,似是真不胜梨花酒,脸颊发烫的采鹭间将下巴抵在桌上牙齿碰在一起铛铛的响。 “白小哥,可曾画过十五的月亮?”采鹭间问道。 白青山盯着这个长得白净,脸蛋搭在桌上的瘦小青年人,猛地站起双手拍了身后的栏杆,“笔墨伺候!” ----------------------------------------- 从家里匆匆赶到先竹宫,李姑娘说了今天要同小驼子去山下转转,尝尝上次小驼子说的那家燕宿处做的菜。两人在集市上闲逛,小驼子买了两根糖葫芦,姑娘怕糊了嘴不肯拿在手里,小驼子连连叹气,“要是少爷陪我玩就好了,少爷肯定不嫌弃。” 两人进了铺子,堂子里满满的坐了好些的人儿,姑娘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儿坐着,仍是被许多人扭头瞄了几眼。 小驼子抢着要了菜来吃,还没忘记为姑娘要了一瓷杯的里木来喝,小驼子自己不喝的,前些天何伯才给的几两银钱得省着点。 李俶很少在这么多人的堂子里吃饭,有些不自在的,但还是捏了筷子细细的嚼着,小驼子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在吃食上下了功夫,大街小巷的点心铺子尝了遍。先竹宫上的人都认识这位个头窜了一节的年轻人,上次何玉树去先竹宫的时候说起过,白凫图是自己的小徒弟。 太阳刚下山一小会,两人就找了客栈住着,李俶同小驼子挨着住,请吃饭的小驼子是有事相求的,近些天练字没了帖子想请李俶帮忙写几张,李俶在桌前坐着,小驼子身后站着。 “行了,去帮我买两根糖葫芦,再写剩下的两张。”李俶放下了笔,转了转头抬起脸看向小驼子说道。 小驼子皱起了眉头,撇撇嘴,“烦人。”但还是上街找去了。 夜里,同李俶坐在屋顶上的小驼子睁大了眼,“嘿,这就三境了?”小驼子惊奇的问道。 “师傅教的好。”李俶坐在屋脊上,双手撑着下巴说道。 “师傅说我也是个聪明人,可我就只记住了少爷喜欢的文章,师傅给的书看的慢极了。”小驼子说道。 “背几句听听,一篇一张字帖。”李俶说道。 “嘿,赚了。” “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又恐被、西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 “嗯,十三章字帖。”小驼子站起来边笑边比划着说道。 “嗯,先欠着。”姑娘也站了起来,一伸手两人就到了街上。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是清清凉的滋味,李姑娘走起路来拉长的影子正在小驼子身前,小驼子瞧瞧的用眼睛瞥了瞥,自己比李俶高了不少。胸膛挺直,步子生风。 —————————————————————————————————————————————— 画完了月亮,白青山大手一挥就送给了采鹭间,“谁说我不爽快?又是一个百层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哪样的人儿 成魈,辞官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头了,无官一身轻的他就喜欢到处走走,青州的景色漂亮,白花胡子的老头也精神。 这会儿正搭着舟船,在海上拉了钓竿,方圆十几里的海面上,就只有这孤零零的一艘小舟。 海上突兀起的小岛挣扎着小个子的树木,左三个右三个的靠在水里。听闻这片水里的鱼儿大的很,前些天就有人抱了条龙趸回岸上,成魈听的心里痒痒,早就想在海上拉一条大趸上岸,最好能大过脚下的舟船。 脚边上搁了几个酒坛子,空的就扔在地上,没开封的还有两坛,手上拿着的就剩下坛底了。 老头香那口旱烟味儿,出船走的匆忙,没能带上。 远处有船行过来,成魈知道这应该还是那位梧桐洲上腰缠万贯的财主家的,五六丈高的大舶能载百万斤重的东西。 白青山同采鹭间坐在甲板上吹风,日头虽高,拆两壶好酒也就没那么晒人了。大髯的汉子拿着目镜站在船头上,这片地儿有许多礁石,得时刻注意着。 甲板上挺多的人的,这会儿正是吃过早饭海雾消散一会儿的时辰,都想出门看看风景。 站在船头的船老大轻轻“咦”了一声,立马转过身子招呼着船上的伙计拉帆转舵,白青山摊了摊手看向旁边的采鹭间,“平稳了十多天,还真想找一些好看的。” 采鹭间稍微皱了皱眉并没言语,白青山晓得的,这个说话中气十足的小个子怕水。 船老大收了目镜转过身皱眉想了想,终于还是将目镜收进了兜里,“客官们,真是叨扰了各位的兴致,前面的海面上有人搭了一艘小舟钓鱼,扎眼的很。客官们坐在这儿不要紧,就怕误了您的事儿。”船老大说的婉转,可众人都晓得他的意思,甲板上也就剩下了孤零零的几个人。白青山就喜欢凑热闹,采鹭间却是懒的挪脚。 船终于是行的进了些,能瞧见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孤零零的落在海上。 船老大刚才让伙计们将船头偏了偏,这应该是刚刚好的擦肩而过了。 “你可能不晓得,这片地儿的生灵有些大的吓人,就像它那么大。”采鹭间说完话跺了跺脚,像是真有这艘宝船这么大的海物停在水下。 “那可真是吓人儿。”白青山靠在椅背上说道。 “嘿,……”能听见前面那艘小舟上的人好像是在喊着什么,船上听的不大清楚,隔了这么远的地儿,飞吹着海水就将腔调打散了。 船再行的近了些,终于是听得见那人喊的了,“嘿,慢点开,慢点开,小心吓到鱼儿……”是个白头发的老头子,穿的倒是一身富贵气。白青山怎的就觉着眼熟,还站起了身子看了看。 “怎的就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白青山皱着眉说道。“怎的就想不起了?”似是有些焦急,白青山脚重重的踩在了甲板上。“嘿!嘿!哪里见过?”忽的扯了自己头发的白青山吓了采鹭间一跳,看着满眼血丝的他忽的慌乱了起来。 大喊大叫的白青山惹得周围十多双眼睛看过去,这位刚才还好好的人儿忽的一下子就疯魔一般,手死死的拽着头发,被拽下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 采鹭间从兜里拿了一颗棋子,两指捏碎了一巴掌拍在白青山胸口,捏着他的嘴就将粉末塞了进去。白青山瘫在地上,大喘息了好一阵子,船也行到了小舟前。 “嘿,说了慢点,怎的就不听劝!”老头子这会儿正站在小舟上,双臂死死的抓住钓竿,好像水中真有一条大大的鱼儿一般,小舟就在大个儿的宝船右边,相隔不到十丈。 船上没人开口应一句,老头的钓竿是一根竹子,前头绑了鱼线,一指粗细的竹子挺的直直的半点弯曲都没有。 “又得让我费这一阵功夫,也好,送你们一丁点机缘。”老头将杆子猛地向天上拽去,水中仍是半点影子不见。蚕丝线绕成的鱼线出了水面,接连飘落在船上,船头刚刚与小舟齐平的功夫鱼线已经堆叠了好些圈,没过了老头的脚踝。 老头笑了笑,一脚将酒坛子挑的飞起,酒就打落在空中,老头扬起脖子,“谁道蓬莱无多路,千尺钓线轻去之。” “七尺身,千尺真神,一根翠竹就打碎了羔斑。” “凭得哪里真学识,一半自东来,一半是路途所见!” 老头一口酒水洒进喉咙,狞笑着:“臂膀扬起钓竿,一巴掌就是百里良田。起!” 众人只觉着大舶一阵晃动,像是有力气惊人的活物撞在了船底,要将大舶掀翻。鱼鳍像一座小岛一样浮出水面,磕在船上,海水便疯一般的涌进了船舱。 白青山觉着眼前一暗,三四十丈长的黑色大鱼被甩在了半空,带的海水飞舞,浪花漫天,船也弯了弯身子,向小舟倾去。 采鹭间张大了嘴,“怎的就有这样的人儿?” 下起了雨,被带起的海水打落在甲板上,打落在众人脸上,大鱼扭动着身子,带起的风吹烂了船帆。大鱼瓮声的嘶鸣,声音将围栏打的稀烂,鱼尾拍在海面上,早已经不是响动,是惊雷乍起。 老头将身子转了转,又一脚挑起一个酒坛子,“大趸躬身四十三,鱼尾温火,鱼身大火,鱼头弃之。” 竹竿甩向了海面上的一座小岛,大鱼砸倒了本就稀少的林子,是一条猪羔斑,或是拔阳山正面几洲的官话,龙趸。 大舶慢慢的沉向水中,白青山跑进屋子背起包袱抱好了“翁君”,船老大招呼着失了神的伙计们放下小舟船,白青山在甲板上拉起瘦小的采鹭间,三境的灵气喷薄而出,踩着步子落在刚刚放下的舟上。 “翁君”不安分的汪汪叫着,采鹭间抱起了“翁君”摸摸他的脑袋,“不怕的,不怕的,神仙们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儿。” 白青山只瞥了一眼不远处躺着那条龙趸的岛,随手捞起一块木板,划向了另外一侧。 采鹭间不喜欢碰着这些海水,满脸不愿意的擦掉脸上的海水,衣裳也变成了红色。 “嘿,我真是见到神仙了?”白青山好像并不担忧,满脸的兴奋劲儿问着采鹭间。 “是个神仙。”采鹭间抬起脸看着低头划船的白青山说道。两人心里清楚,像这种最少九境的大人物早就站在世上看风景了,偶尔随手一挥便是一幅大画。老头送给了众人一场造化,大鱼出水时的气机就像是漫天的海水一样蜂拥而至,罩的四面八方满是迷雾,寻常人要是看一眼这仙人垂钓,抓住气机便能成就弥境身子。 “还算是厚道,没让我白挨一场。”白青山碎碎念道。“我想起来了,我同这老头吃过一碗面,老头最香那一口旱烟,哈哈。”白青山说道,“那时候应该让老头替我看看手相,瞧瞧我是不是个能中状元的料子。” “不是。”采鹭间挽挽发丝轻声说道。 “怎的……”白青山撇了撇嘴。“女妖精。” “是哦,女妖精。”现了真容的采鹭间笑了笑,一身大红衣裳扎的同大鱼一样刺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李长生 白青山将小舟停在隔得远些的岛上,还不晓得那尾大妖精的下场,只是快到了正午的饭点儿,肚子又不争气罢了。 采鹭间,女子模样,倒是化了个婀娜的姑娘身姿。“翁君”仍是不安的夹着尾巴,被白青山狠狠训斥了,“瞧你这幅狼狈样子,成何体统,没见过世面。”挨了一脚的“翁君”也不敢大声叫喊,呜呜的满是哀怨。 刚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大舶就沉的看不见踪影了,海上飘了些碎木,像极了摔一碗木茬子在水里。再往那边看去,岛上的神仙同大鱼一起不见了踪影,白青山估计是被饿极了的老神仙烤了吃了,一副聪明不已的精明人模样。 故意走的远了些的白青山倒是没见到其他人同自己上这座岛,想到这里就又不安生了起来,好些人儿就葬送在那片地儿了,也是造化吧。 在这片地儿,并没有梧桐,越棘,大坷那样的规矩森严。就像今天这般,不巧的话就能撞见一位神仙境界的人物,若是再不巧一些,神仙人物使了点手段,便有了擦了碰了,这怪不得神仙们,只怪做造化。 采鹭间坐在岛边上凸起的石头上,白青山则将船往岸上拽了拽,怕涨潮后唯剩下的物件跑丢了。 忙活完的小汉子坐在了采鹭间身边上,“呦!”白青山重重的拍了一下额头睁大了眼睛咋呼道。 采鹭间本坐的稳当,心中忽的一突兀,皱了皱眉瞥了白青山一眼。 “你那张棋盘没拿。”白青山一副懊恼的模样。一颗棋子就救了着了那位神仙道儿的白青山,那被讲做是重金买来的棋盘更应该是不得了的宝贝,白青山这样想到。 采鹭间张了张手,棋盘就停在手上,,像一个小茶壶盖子大小,滴溜溜的转着。 “拿着就好,拿着就好。”白青山点点头又说道。 实在是饿了,白青山挽起袖子,裤腿儿就在在周边的水里找吃食,摸着的鱼儿螃蟹也都一股脑的扔在了岸边。 “你会做这些?”白青山问采鹭间。 采鹭间摇摇头满脸惋惜的看着地上的吃食,“可惜了。” 白青山皱了皱眉,其实两人都清楚对方的性子,从前些天夜里喝酒,这位平日里风雨不惊的女妖精,在说了长长的道理之后,一个跟头载到了甲板上,便又抱着脑袋哭泣,白青山只能一边扶起他一边笑着向船上的其他人讲道,“喝醉了,喝醉了。”看着安静,其实都是乖张的泼皮性子。 白青山也受不得这委屈,满脸懊恼的说道,“十指不沾阳春水,偏是个女儿身子,那可了得?” 生了活,拿了一路上用剩下的调料,辣抹的鲜红掩住腥味,串着吃食的树枝也是湿柴火,像是烤熟了一般,同那尾鱼儿一同散着热气儿。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的时辰了,太阳撒在火堆的周边却像月下的影子,白天里见不到海虫也亮着光抖擞精神,见着采鹭间走过来,白青山将手中的那位鱼儿递给她,又将屁股下的木墩搬给她。姑娘今儿话不多,只是来来回回的翻转着手中的鱼儿似乎是到了火候,不由地吞起了口水。 白青山两边手上的木棍串的是螃蟹,待到蟹壳突的鼓起,烧成红色,又放在沙地上,等凉了后撬开蟹壳,扔给“翁君”的自然是少不了。 姑娘也吃的细致,除了鱼头,就剩下了白惨惨的鱼骨,姑娘将它举高了放在眼前,月亮透过映在姑娘脸上,像被糊了纸的中秋节,看不见仍是知道,是美的。 啃了螃蟹的白青山又被抢去了剩下的,连同那罐辣椒,“翁君”也是了没骨气的软柿子,被放在掌心的两疙瘩肉就勾搭走了。天公作美,夜里的海风吹着雾气一浪便是一哆嗦,年轻人到也不怕窝在树下就睡了。 姑娘抱着“翁君”坐到了深夜,然后蹦蹦跳跳的脱去了鞋踩踩沙子,今天总是没那么遭的,尽管被神仙认出了模样,也还是活的精神。 ------------------------------------------------------- 青州的牙儿渡上久久等不到那艘自常先洲南下的大舶,渡口的李长生同那位大髯的船老大是旧相识,已经让了几艘船去找,已经快两天了,还是等不着消息。今年四十二岁的李长生有两儿一女,小儿子就在那艘船上,李长生不想让他这样快接手家里的生意,就让他跟了自己信得过的这位船老大跑跑活儿,熟悉熟悉人情世故。 夜里,自己派出去的人终于有来信了,说是在六门牙附近找到了,大舶沉了,船上的人儿倒是有许多活了下来。当这群披头散发的满脸慌张的人下船的时候,六门牙处有一位天大的神仙钓起一条龙的说法风一般的吹去了,凡是听到点故事的人无不是眉飞色舞张牙舞爪的比划着说道着,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是不遗余力费劲口水。“大龙吐了一口就是从天而降的泾河,砸的大舶翻了跟头,奈何神仙真手腕,随身的一柄青色长剑就挑的大龙满身疮痍”。 李长生慌张的在救人回来的船下等着,始终没能看见自己家小儿子。再没人下船了,只剩下用草席卷起的尸首挨个被抬了出来。李长生没去翻开草席看看,脸色灰暗的他更是不想听别人在耳边这样的叨叨,说那位神仙如何或是怎样,李长生拉着几位亲信,夜里就要乘船再去找找,“儿子一定还在等着自己呢。”李长生想到。 夜里的海上黑漆漆的一片,船把式心里也犯怵,六门牙本就是暗礁遍地,这好放慢了悠悠的淌在水上,自己再将这位一心找儿子的父亲安抚的坐下。要是在白天里,从牙儿渡行到六门牙也就四五个时辰,但要是在夜里就不一定了,只好将船摁住,等第二天早晨将将到才稳妥。 火把在船上插的到处都是,犹如一个亮堂堂的大灯笼在水面上晃悠。李长生信的过自己的这些个兄弟,知道六门牙出了这样的怪事也跟着自己,李长生忽的蹲下了身子靠在船栏上,双臂环着脸面。站在李长生身边的那位船把式既要吩咐船上伙计小心行事,又要看着这个心神不定的中年人,也是心力交瘁。 终于是能看见薄薄的光亮了,蹲在船栏边一晚上的李长生被船老大一把拉了起来,这会儿海雾升腾,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凝了水珠。“老李,到了,到了。” 李长生腿脚踉跄的走到了船边上,看着刚刚入眼的六门牙眼泪不由地涌了出来,又咬着嘴唇使劲的擦了擦。回过头的李长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冲着船上的众人深深的行礼,“我李长生谢过众位兄弟,不管这一趟结果如何,我谨记各位兄弟今日所做。” 船上的人冲李长生摆摆手,都知道李掌柜平日里最疼爱这位小儿子,原因无他,女儿远嫁,大儿子上山做了神仙后被人传下信儿来说是死在了遥遥万里的梧桐洲,仅有这位小儿子伴在左右。靠近李长生的那位船把式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一船的大男人未有其他言语。 船终于是行进了六门牙,六座岛排布在海面上,彼此相隔也并不远。 远远地能看见靠近船失事的那颗门牙,水面上不时的飘过船上的杂物,木板,或是一件衣裳。船一步一步的靠近,岛上的树木没有一颗能站直的,巨石被敲成了碎石子遍地洒落。 下了船登上岛的人两两四散的去找,李长生不由地跨开了步子,大声的叫着儿子的小名。 岛上的石头有的被擦的满身鲜红,血凝固在石头上黑红的颜色在太阳下格外的显眼,并排搜寻的众人从岛的这面走向那面,没见着一个活人,四具用草席裹住的死尸倒是直挺挺的躺在船舱里。 船把式将众人又吆喝上船,在临近的两座岛上搜寻去了,到了夜里,仍是一无所获。 船停在了稍远的这座岛上,远远地能看见有火光,站在船上的李长生急了,跳起来大喊,“花生,花生,是爹,是爹啊花生!” 岛上并没有回音,但仍是能看见有人举着一根火棍挥舞着同船上的人回信。 “嘿,我们等了好几天了,才遇见肯来这座岛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和一个脚下躺着条黑狗的漂亮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白日里,好月光 还没等到船上下来的人开口询问,白青山就边比划边说,将大舶如何沉海,神仙如何厉害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嘿,几位大哥是来此救人的?”白青山问道。 李长生往前走了一步,在白青山耳根处比划了一下 “我想请问小哥?有没有见到一个个头到您这儿,瘦瘦的小伙计?”李长生问道。 白青山挠挠头,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哥说的是哪个伙计,一时不晓得言语。 “小哥仔细想想,小伙计在铺子里招待客人,粗眉毛挺鼻梁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李长生边上的那位船把式说道。 “哦,在船上见过的。”白青山说道。 “船沉了可再见过?”李长生嘴角稍稍扬了扬,一只手抓住白青山的胳膊说道。 “再就没有见到过了。”白青山说道。 “小哥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见到过忘却了呢。”李长生摆摆手,故作轻松的问白青山。 “没的,我们俩乘着那艘船到了这儿,就再也没见到其他人儿了。”白青山说道。 “怎的会没有见过呢?怎的会?”李长生一甩袖子转过身一只手挠着头发大声说道。“怎的会没有见过?怎的会没有见过?怎的会……”没人再有言语,都静悄悄的看着这位中年人的身影。 李长生蹲在海边上,任凭海水打湿了长衫。 白青山被船把式拉的走远了,过了好些时候才继续站在那儿。船把式独身走过去拍了拍李长生肩膀,“走吧,咱回去,回去看看,说不定花生正坐在家里呢?咱回去看看。”说着就往身后使了颜色,让两个人过来一起搀扶着早已披头散发的李长生。中年人早已经没了气力,脸面朝天睁大了眼睛,嘴中有气无力的呼吸着,像极了那天被老神仙摔在岛上的大趸。 船把式走到白青山和采鹭间身边,“我们掌柜的是个命苦的人,只希望两位不要再在人前说道,免得他伤心。” 白青山冲着船把式抱拳,“我们晓得轻重的。” “两位若是不嫌弃,就随我们一同回去吧。”船把式说道。 “谢过大哥了。” 路上很是平静,若是在往常返家的船上定是能听见动人的号子,船随着波浪的摆动摇晃着,木板咯吱咯吱的想起哀乐,“大舶迎风浪,汉子背朝天,从东面采一朵白莲带到西面,送我美丽的姑娘,她为我生下儿子,我想为她散尽钱两。从西面带一朵波浪送到东面,儿子随我,姑娘随娘,背脊朝天,纤纤玉指好模样……” 快到夜里了,船刚刚靠在月牙渡上,白青山同采鹭间一同下了船,“翁君”跟在两人的屁股后面。 “到了青州,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打算?”白青山问道。 “不知道。”采鹭间拿了一壶酒,小嘴儿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 “我还想四处转转的,趁明年三四月赶回家去,嘿嘿,我一年时间就行完了六洲,真是好啊。”白青山伸着懒腰说道。 “是啊,山上神仙好脚力,一年跨遍天下洲。”采鹭间扬长了脖子笑着说道。 “可不就是神仙!”白青山拉了凳子垫在屁股下,拿起桌上的酒杯说道。 那位“李掌柜”失掉了家人的痛楚白青山不曾晓得,山下人被称作山下人或许就是如此,“难舍情愁。”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总是与人打交道,神仙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同自己打交道。就像是李长生不想去揭开草席去看,要是去看了,人就是真没了,要是不去看,小名叫做花生的儿子或许还活着。 “同我出去转转。”采鹭间说道。 “行的。”采鹭间这几天没怎样同白青山说话,除了白青山烧几只鱼儿螃蟹采鹭间不言语的去抢,这位化成漂亮妖精的姑娘就喜欢抱着“翁君”摸摸他的头,不知怎的,“翁君”也喜欢同她打交道。 还没起身的白青山被采鹭间一袖子带到了云端上,采鹭间指着一处还亮着灯的人家,“看见了没,李掌柜还没睡呢。” 白青山默不作声。 采鹭间同白青山乘着云彩,一路飘到了六门牙上空,姑娘掐着手指,“留人不住,堵头杨柳青青。”伸手抓上了两片亮闪闪的鱼鳞,采鹭间将它扔给了白青山。 “怎的?要我送你一柄吴横?”白青山说道。 “替我画张画儿,送你一片。”采鹭间说道。 白青山低着头盯着手中的两片鱼鳞,这是那条大鱼身上的长出的物件,鳞片边缘有微弱的光亮。最少是金刚境界的大趸被摔在岸上,这并不是那位老神仙忘记或是没看见这两片鱼鳞,就如同之前白青山碰见秀儿姑娘破境而向姑娘道谢一般,求的是缘分二字。在姑娘身边收拢不住境界要谢过姑娘,在这片地儿降了妖怪,要谢过这片地方,至于谁能取走,同老神仙扬竿的手笔一样,看缘分。 这两片鱼鳞少说也能拼出来半件同掬阳差不了多少的杀伐利器,天下的妖物不知道多少,活到七境的就是大妖了,比起七境的人儿少之又少。到了金刚境妖怪们铸真身,身上就会长出这样的物件,白青山估摸着那只大趸身上最多也就七八片鱼鳞。这也是为何每过一百年刀剑谱上才重写一次名姓。 白青山将两片鱼鳞揣好,“行,这买卖还划算。” --------------------------------------------------- 李家的堂子里本就冷清,平常也就李长生一个人住在家里,今天是花生头七的日子,来家里的人不多,算上自己刚好四个。 那天夜里同李长生出海的船把式叫刘海,九死一生的船老大叫崔浙,另一位是个妇人,自李长生大老婆病死之后就招来的下人,住在家里已经十多年了。 几天没出门的李长生今儿早早的站在门外,在青州的习俗里,年纪小的人不宜操办丧事,刘海替李长生抱回了那具草席卷着的尸首。尸首连同那条草席都葬在了城外的竹林里,那儿是李长生买到的一片地方,花生小时候同他娘亲住在那里。 没人说些宽慰的话,酒杯盛酒,筷子夹菜,吃完喝足坐在院里的躺椅上,风轻轻吹动,椅子便咯吱咯吱的响。 李长生头发白了不少,要说之前是人到中年微微挨到了双鬓,那过到了今儿的李长生则是人已花甲,霜攀一半烦恼丝。 “今儿的月亮可真圆呐。”李长生摇晃着同身边的两人说道。 “是啊,月亮今儿特别圆。” 白日里,好月光。 ------------------------------------------------- 答应了要帮采鹭间作画的白青山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潇洒,白天里逗弄“翁君”,夜里还有漂亮姑娘陪着喝酒,就是那副画迟迟没能动笔。 今天也是如此,白青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采鹭间说她想好了画什么就告诉白青山,已经过去八天了。 采鹭间同白青山一直住一间屋子,白青山本想多掏些银两,可姑娘是个潇洒人儿,红袖轻挥,“不用,要不然没钱还你。”无聊的时候采鹭间还能同白青山说些事儿,像是为何自己惧海,因为见了海水会破了化身。自己喂给白青山的白棋子是清心解魔障的好丹药,而黑棋子能下毒也能解毒。 “棋盘能做什么?”白青山说道。 采鹭间一张手,棋盘就滴溜溜的在手心里转悠,“能打人!”姑娘说完笑了笑,“专打七境上神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作画 牙儿渡上去往六门牙的船多了起来,来了好些的道长人物乘了船去六门牙。 夜里,采鹭间仍然没有想好要白青山画什么,只能同白青山僵在牙儿渡旁边的客栈里。今天遇见的好几位金刚境倒是没人在意自己拿走的两片鱼鳞,采鹭间也清楚,这是自己山头厉害。 山上人该拿什么,拿多少最是讲的一个境界,辈分,再有就是从哪家山头下来,手里捏着的是谁家的入门令。金刚身的采鹭间能拿走两片鱼鳞白青山不能,是境界的缘故,能拿了两片鱼鳞是身后站着的人比其他山头的几位高大不少。采鹭间想的清楚,也就不去理会了。 从牙儿渡到客栈的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白青山同采鹭间并排走着,身边偶尔有人瞅过来若是有眉眼藏不住的艳羡,白青山就觉着很值,自己扔给采鹭间几锭银子买的这身大红色的衣裳值这价钱。 采鹭间个头不高,身段却很匀称,穿着大红色的袍子更是衬的姑娘妖娆,眉宇间的一抹神气,就像是挂在崖上的瀑布,应景。 可能让白青山不高兴的就是两人还没有吃过饭就出来走动,要是吃的合适,喝两口美酒,那时候再拖着懒懒的身子从牙儿渡上吹着风溜达一圈,想想就美的。 姑娘这几天有心事,眉目老是不由自主的拧成一团,吃起饭来也没了往日的好胃口,今天只吃了白青山六两银子。 两人从客栈一路走到了牙儿渡旁边的巷口,巷子幽深,只有一家还亮着灯,亮着的灯从门缝里钻出来几条光亮。白青山记得,这是那位李掌柜家,他儿子叫花生。 姑娘走到门口,轻轻跺了跺脚就站在了院子里,七境的神仙若是不想让李长生看见,那他就看不见。 李长生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挣扎在脑袋上,院子里的枇杷树是自己娘们死的时候载的,如今已经小腿粗细了。堂子里也亮着灯,李长生就躺在堂子敞开的门前,睡在两扇门的光亮里。 采鹭间走进了堂子,正堂里的画是青州最有名的画师重先生的手笔,画的是六颗青竹。采鹭间不懂这些个,往后伸了伸手想让白青山看看,这才记得那位虚境的白家少爷还站在巷子里,便伸过手一把扯了进来。 白青山一个趔趄闪进了屋子,撇撇嘴并不敢多说什么,要是那位姑娘手里没那张棋盘的话。 “画的好不好?”采鹭间没有去看白青山,盯着堂子里的画说道。 白青山看了一眼便想走近瞧瞧,脸伸过挡在身前的桌子,眼睛同那副半米的纸就留了一指的缝隙。“嘿,是个妙人。”白青山似是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使劲一拍大腿说道。手摸在宣纸上,闭着眼睛仔细的摸索纹理,还特意凑过鼻子闻了闻,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子同采鹭间说道:“画的好。” “怎的好。”采鹭间问道。 “除了墨是用烧成灰的竹子混成的,就是说不出口的好了。”白青山坐在堂里的椅子上说道。 “应该是一副没有画完的画儿,最多也就是位二十来岁的急性子,下笔粗糙,刚刚学会画画的样子。”白青山又补充道。 “那怎就是画的好?”采鹭间不解的问道。 白青山站起身子,理了理袍子,“我是不知道怎样讲给你听的,就像是我看这幅画,只觉着满心欢喜,就像是在大太阳的天气里赤着膀子吃一碗干面,盐醋都恰到好处,吃的也欢喜,就着蒜吃也欢喜,吃完饭咂两口旱烟也欢喜。”白青山说完点点头,“嗯,大致就是如此了。” “哦。”采鹭间点点头说道。 趁着采鹭间皱眉的功夫,白青山转悠到了堂子外的廊上,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四方的半大孩子高的窟窿开在墙上,窟窿里填着的画儿同在堂子里的那副就相差甚远了,至少白青山觉着是这样。自幼学画的白青山自认为眼光独到,再加上家里那本只有家主才能揣在兜里的宝贝本子,若是说白青山是三境里最会画画的,他一定不会承让。 走廊的最后一幅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女人坐在竹林里,一身素色衣裳,手臂撑着下巴,眉目间藏不住笑脸。画上的女人盯着画外,桌上有两张风筝,还有笔墨,该是这位女子在给自家孩子的玩物上添几分颜色。 白青山站在画前看了好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采鹭间也同自己一并站着,白青山眼睛盯着的不是这位略带病态的女人斜靠在椅子上的身段,是桌上的风筝,画在画上,躺在画里的风筝上那几抹漂亮颜色。 “堂子里的画儿就是画上的这位女子画的,他娘的,画的可真好。”白青山呼了一口气说道。 采鹭间丝毫不怀疑白青山的眼光,先不说下白家行走江湖吃饭的本事,就自己在阴山下花了钱两,被竹三说是两魄入眼见遍天下十五六的白青山,这个负了罗汉托梦的年轻书生,有这样的本事。 白青山喜欢看这样的东西,但绝不多看,哪怕是对境界有益,白青山也只是过过眼瘾,从不像一般的画师一样,将一幅好画摸了个遍,吊在心坎里记挂着。这也是为何白青山总能惊吓到何玉树的缘故。 “行的,我想好要你画什么了。”采鹭间说道。 “画什么?” “画仙人执杆扬大龙。” —————————————————————————————————————————— 站在屋子里,采鹭间忙碌的替白青山铺好了沾满桌子的宣纸,再应了白青山的话,两个人在街上买了十多根画笔,买了砚台。准备妥当后,采鹭间将手中的那张棋盘扔在屋子里,棋盘悬在空中打着转罩着整间屋子。 白青山摆了摆手,让采鹭间停一会磨墨,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鳞片。 “捏碎了,再磨。”白青山说道。并不是白青山想让姑娘做这些力气活,那片黑色的鱼鳞至少得是采鹭间这样的金刚身才可能有那力气扯断,要是再磨细了还得多些力气。 采鹭间也没多说,将鱼鳞掰碎了放在砚台里,又伸出一只手指将鱼鳞磨细了,白青山这会儿才像是一个盯着自己长工干活的财主,又伸出手指在砚台里摸了摸,“不够细。” 水是白青山让采鹭间从牙儿渡抓来的一捧海水,挽好了衣袖,整整衣服,白青山落了第一笔。 画的就是当日所见的老神仙一根青竹耷拉着棉线勾起一尾大趸的场面,老神仙站在小舟上,舟上还摆了几坛子酒,有两坛未开封。 大趸占满了一几乎一整幅画,老神仙扬着手臂,钓线丝丝缕缕的画在空中,雾气是大趸尾巴炸开的水花,雨则是大趸出水的洒落的礼钱。白青山没想再往下画,自己之前画过的,没错,画过执钓竿的神仙的,画秃了四五根笔的白青山忽的乱了分寸。 罩在屋顶的棋盘光芒更盛了,灵气鲸吞一般的被聚进了屋子里四处乱撞。采鹭间晓得的,每次白青山换笔的时候就会这样,可之前几次那里有如今来的凶猛。采鹭间想叫一声正满脸惊慌的白青山,刚伸出手,看见白青山手中的那根还没拉上几下的笔尖,又停住手了。 灵气从白青山身子里溢出来,停了笔的白青山没法儿让灵气顺着自己的意愿来,白青山也不想下笔,他想不通为何之前画过这幅画。 穴窍百府被没了头的灵气冲刷着,白青山口鼻里渗出了鲜血,身子早已经痛的麻木了,手臂上胳膊上渗出的血从笔尖滴落在纸上。 “我因何画的?”白青山轻声问道自己。 从七岁时被罗汉开了灵智,引第一缕灵气入体,白青山从那之后就学画了。这么些年来除去境界没提升多少,作画的本事是蹿了一大截,白青山挺自豪的,打心底里喜欢这么聪明的自己。做了聪明人的白青山成了书生,书生都是聪明人,这也是为何当初想去帽儿乡的原因。而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欺负了,书生都是聪明人还是被欺负了,白青山哭了那一夜还是没有法子。 当初画那一幅画送给了那位叫湘子的姑娘,是因为白越棘三拳两脚就打发了那位烟霞山主的掌上明珠,白青山心里开心,便就画了。 笔又重新站在了纸上,白青山想了想自己如今又是因何要画这幅画的。是因着自己能遇到那位神仙能遇到采鹭间?还是因着采鹭间送给自己的两片鱼鳞做报酬?或者是去了张长生家里看了重先生的神来之笔? 毕竟自己是个大方的人,用一片鱼鳞磨了墨的白青山大呼一口气,“我可是个大方人,前脚百层天,后脚金刚鳞。” 画完画只用了十来个呼吸,四枝画笔,圆台空墨。 画成,提着秃笔杆子的白青山手抖着松开了衣袖,牙儿渡上起风了,海水漫港三刻钟又急急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我想做个山上人 没多少惊讶的采鹭间一手扶着早就没了动静的白青山扔去床上,一只手急忙忙的将棋盘拿下,将画装了进去。到了六境,神仙们就可以随身带一个须弥,放置不方便外露的物件。 姑娘连喝了三杯酒,将桌上收拾好之后手里捏着棋盘轻轻摩挲,喝完了半壶酒又将桌子收拾干净了。这几天白青山每到夜里就靠在桌子前,“翁君”睡在他脚边上,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采鹭间每天早晨都能见着桌上热腾腾的吃食。 看见舒展展的躺在床上的白青山被姑娘狠狠的瞪了一眼,“翁君”晃悠着尾巴趴在了采鹭间脚边上,姑娘是个顾体面的人一只手掌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摆弄画笔杆子。想来也是怪事,自己七境修为费尽力气才磨碎了鱼鳞,白青山一只笔就能让墨色摆的规规矩矩的。“要不学学画画?”采鹭间刚有了想法便摇摇头,自己可做不出将两魄入眼的事来。 磨秃的笔杆子还是白青山挑了最好的,紫竹的笔杆子镶着黄大仙的尾毛,“嘿,磨掉的黄大仙的尾巴毛去了哪里?”采鹭间忽的想起来。一伸手,棋盘又变成了那个四四方方占了小半面桌子的宝贝,采鹭间本想将画取出来瞧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能引潮三刻的画卷,不要轻易见光的好。 第二天,采鹭间醒时房里已经没了白青山的身影,同自己志同道合的“翁君”也溜了,没拿到那一颗活了好些年岁竹子的姑娘觉得自己做对了。 采鹭间在客栈里又待了一天,白青山那时候就告诉过她,大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少抛头露面的好,于是,在夜里的采鹭间又成了白青山的模样。 起风了的牙儿渡没了多少闲晃荡的人儿,秋天里遇见这样透凉的冷风得快些脚步回去家里,寒秋的雨打在身上容易撂下病根。 李长生家里还没有关门,采鹭间也惬意,不用去做一个穿墙而入的妖精了。 站在门外的采鹭间饶过门后的那面照壁,站在正摇晃椅子的李长生面前轻轻施礼,“不告而来,还望李掌柜不要在意。” “你是那位落难的小哥,怎样?青州可吃住的习惯?”李长生并没有站起身子,仍是一前一后摇晃着同身前这位小哥说道。 “李掌柜惦记了,都好。”采鹭间说道。 “我叫白青山,今儿来是为了换重先生的一幅画。”采鹭间走到堂子前,坐在堂前的台阶上说道。 “那什么换?”李长生问道。 “用一幅画换。”“李掌柜可舍得?”采鹭间又问道。 “我是个生意人,只要赚钱,我都舍得。”李长生站起身子说道。 采鹭间手中凭空出现的画卷没能让李长生吃惊,采鹭间将画卷打开,借着堂子里的光亮。画背面对着烛光,烛光透不过去的墨色映在地上,李长生盯着画儿,久久不曾言语。 “李掌柜可觉着值得?”采鹭间声音扬高了,尖声问道。 李长生仍旧没言语。 “李掌柜可舍得?” 仍旧没有言语。 “哼!”采鹭间盯着李长生轻声笑了,“当是活的如此。”说着就抖了抖手,画卷又凭空没了踪迹。 采鹭间走后,李长生跪在院子里,秋雨落了下来,淅沥沥的打在李长生身上,脸上。挪着步子的李长生进了堂子,“媳妇该是想我了。”李长生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微笑着站在堂子里,看着眼前的这幅画。画里的竹子是媳妇生前的居所,媳妇那时候刚刚生下大女儿,家里的日子也有了起色。想到这里李长生就笑了起来,“我说会让媳妇过上好日子的,没哄你。” 那时候,李长生的重姑娘开始学画,面前的这幅画就是媳妇那时候画的。 “我可没骗过媳妇。”李长生哭着,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泪水混着鼻涕,胡乱的搓在脸上。想止住泪水的李长生反被泪水淹了脸面,秋雨是泪秋风是泪。 屋子外的枇杷树已经谢了叶子,今年四月摘完的果子,枇杷树下一小片的花生却还有些绿色。 李长生踉跄的走到院子里,走到枇杷树前,两只手抓着枇杷树使劲的往外拔,丝毫不动的树似是惹急了李长生。从旁边的下房里拿了一把砍刀,李长生咬着牙大叫着劈砍那颗枇杷树,砍掉枝叶,砍掉地上的花生。“我李长生……”想不出下半句的李长生结巴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秋雨洒进喉咙里,李长生扔了砍刀,望着满地的残枝残叶撕扯着喉咙,“我李长生也想求个神仙。” 堂子里猛然的亮起了光,换了一幅新画,画上有一个老头拿着钓竿拽起了大鱼,撞的海上正行的一只船人仰马翻,零星洒落的黑点该是飞出去的人儿。老头身形该是大得很,一只脚落在六门牙前面,一只脚落在六门牙后面。 墨迹上像是有一个个小人儿站的挺直,金黄色,硬腰杆。 李长生伸手摸了摸画儿,刚碰上画儿金色的人儿从落指处四散的跑开了,飞去了空中,漫天的小人叫嚷着,像极了年轻时候挽着媳妇躺在竹林的草席上看星星,萤火虫就从面目前飞过。画儿上的大神仙像是活了过来,神仙拽着钓竿向上扬去,漫天的小人儿便嗡嗡的叫喊,大鱼隆起的背鳍撞漏的大船,撞散了船上的人儿。大鱼嘶吼便将空中的人儿吓的四散跑开,尾巴拍在海面上更是洒落了几颗小金人。 李长生咽了口唾沫,望着在岸上挣扎的大鱼儿,被神仙人捡起,找一根水草穿过鱼鳃,提溜在手上后顿时没了生气。 神仙走远了,空中飘荡的小人儿也散落在地上,秋风吹进堂子,吹的满地的黄鼠狼尾巴毛没了踪影。 正大摇大摆走着的采鹭间轻咦了一声,“秀才都是好才学。” 白青山向青州的南面去了,姑娘面貌的采鹭间不知方向的四处溜达。 ———————————————————————————————————————————————————— 山下的岁月惊人的迅速,转眼间已经十一月的天儿了,白青山倒是还适应青州南面湿冷的冬天,可怜的小“翁君”刚褪去了乳毛没几天,遇上刮风的天气就是猛地哆嗦。 何伯去了六门牙,被人家吃完的八境大妖剩下嚼烂了的骨头还是香的。何伯说过几天就来接他,到时候两人一齐回家。听说小驼子没事就喜欢往成都载天跑,那位叫李俶的姑娘与他亲近的很。白青山那时候没答应小驼子养些小玩意在家里,如今抱着“翁君”这小黑模样回家去肯定能逗弄小驼子好久。掐指算算天数,今年闯过了三十就是成年了。 青州妖怪众多绝对不是唬人的假话,采鹭间那样的大妖精没见到多少,同白青山一般高的小妖精倒是多的。怎的又想到了那位红袍大姑娘。 那天乘船去牙儿渡的时候,采鹭间安安静静的坐在白青山边上,衣服挨在一块的坐着,那天姑娘脸上画满了哀怨。而后去李长生家里的时候,姑娘跟姑娘又瞎扯了几句,但确是真真的喜欢重先生的画,要不然也不肯让一片金刚鳞就着黄鼠狼尾巴毛看个漂亮。 过了牙儿渡,后面好些的地儿白青山都想去,这还得怪罪那位漂亮姑娘提醒的一句重先生,当真是得好好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重先生,青州稍有识字的人都听过的名姓,一位将画挂在了丽台山的大画师。 丽台山,全青州都知道的神仙居所,西界宫就落在丽台山上。 青州的百姓们知晓世上有不同于常人的神仙们,山下坐落的祠堂、庙宇,山上的神庙,圣堂,无不是供奉几位神仙人物,每到节气里,人间供奉香火,神仙洒落福泽。 从牙儿渡向西去就是丽台山了,中间路途虽远,可耐着神仙人的本事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往西走的白青山这些天听见了好些的词儿,越是靠近丽台山就越能听见这些词儿,“神之斿,过天门,车千乘,敦昆仑。神之出,排钰房,周流杂,拔兰堂。神之行,旌容容,骑沓沓,般纵纵。神之徕,泛翊翊,甘露降,庆云集。神之揄,临坛宇,九疑宾,夔龙舞。神安坐,翔吉时,共翊翊,合所思。神嘉虞,申贰觞,福滂洋,迈延长。” 哼着曲儿的白青山一路到了丽台山下,山门是佛教及丛林之象征,两栋小门贴在正中的大门边上,大门是山石做的,刻着简单的花纹。这会儿正好是过了正午的饭点,香客、游人,挺多的人上山。 白青山上山后去的是正中间的殿子,殿中供奉的是三位神仙样貌的山上人,神像近两丈高,近乎到了大殿顶子上。白青山可不想烧香,今儿来主要是想看看那位重先生的画,看看这位女画师的大本领。 找了个山童问路,才知晓重先生的画儿挂在大殿后的堂子里,门大开着,里面有好些人儿,最起眼的当属这位穿着大红衣裳的姑娘。 “嘿,真是赶巧。”白青山施礼问候道。 “嗯。”姑娘点点头,只看了一眼窝在白青山身侧兜子里的“翁君”,便又看向面前的画儿。 白青山也点了点头,满脸的苦涩。 静神看了好一会儿,姑娘突然问道:“怎样?” “好。”白青山想不着言语,摊了摊手说道。 同采鹭间相处的日子里,白青山这位自认为颇有男儿气概的青年人愣是被姑娘三言两语的性子打折了,就是两个人下了船白青山撇嘴说了句“女妖精”。白青山估摸着,她没带自己腾云驾雾去牙儿渡就是因为这些。 停了一会,白青山挪步跟上姑娘到了另一幅画前,“怎样?”白青山忽的问道。 姑娘并没立即言语,盯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道:“我看不懂的。” “嗯,好。”白青山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其实我也看不懂的,但不论是山水树木,人畜精怪,都有画在纸上的气儿。就像是我画一条河,在人瞧着是一幅画,可若是换做是纸瞧去就是一幅画了。” 姑娘皱着眉思索,又瞧了一眼白青山,应是怕这位歹人骗她。 白青山看的极快,三幅画不到一个时辰,从堂子里出去的时候两人并肩走着,白青山高出姑娘快一个脑袋。 下山时,白青山冲着姑娘施礼告别,姑娘摇着步子没理睬。 —————————————————————————————————————————————————————— 又按着来时的路走回了牙儿渡去,路上,白青山数着自己离家的这些日子里求来的东西。将两魄入眼止住了当年大罗汉的一道门槛,所以自己得来三境也是极快的功夫,再就是将赢生的经书搁在了阴山底下,这两件都算是自己的事儿。同张藏山换去了三盏琉璃,让他帮忙去烟霞山上请教那三位小道长,想想也就是再过半把个月的功夫了。 金刚给白青山开的三个门户,双眼,双耳,心田,就是等同在他身上扎了三个窟窿,灵气收进去就逃开了,若是收进体内不及时了就会刀割,马拽一般的疼。“好在我聪明,填了一处。”白青山拍拍胸脯说道。 在路上想起未告诉何伯一件事儿,白青山略有些焦急,加快了步子。山上人行路最好就是在十五六七岁的年纪,这会儿精气神正足,步子也迈的大。大多数修行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出去走走,见世间的事,做世间的事,说世间的言语。 从梧桐洲到青洲,若是乘船可能要好些,一年多的光景就能到。若是迈开了步子,从梧桐洲走到青州,一个正青年的小伙子估计会走成一个中年人模样。山上人所走的路不同于山下人就是因此,迈出一步远或许就是七八步或者更多的步子了。修行人讲的一步登天就是这样了。 同何伯坐在一个酒肉铺子里,何玉树特意为自家少爷要了一壶三报雾尝尝,也不让少爷动手,自己抢着倒了两碗酒。 “我画了一幅画送人了。”白青山说道。 “送给姑娘了?” “嗯。” “漂亮不?” “漂亮。” “嘿,那就不碍事。”何玉树说道。 白青山从袖口取出采鹭间送的那一片鱼鳞放在何玉树面前,“那副画换的,被我用了一片。”白青山说道。 “嗯。”何玉树知晓自家少爷的性子,也不多问。 “咱们白家挣的就是手上的活儿,画各种神仙们,报酬自然是要的。”何玉树说道。“少爷一路上辛苦了。”何玉树放下了筷子说道。 “不碍事。”白青山低着脑袋,正嚼着一口牛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少爷行走江湖就没想着要一个喜欢的兵器?”何玉树知晓白青山将三盏琉璃换给了张藏山,这些天里自己也琢磨着,喜欢出风头凑热闹的少爷肯定想要一件。 “现在用不上,等我明年到了五境再说。”白青山不紧不慢的说道,“到时候肯定要那件最显摆的。” “小二,结账。”何玉树拍了一锭大银子就走出了铺子。 —————————————————————————————————————————————— 丽台山上,一位手里拄了根竹竿的老头提着个鱼篓在慢悠悠的登山,这会儿天正暗下,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下山的人。老头走了一半山阶,身旁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抬头看去只有刚走到山脚的几位香客。 “老头我今天来只想拆了那几幅画,毕竟是我自己的家事,还希望各位不要拦我。”老头将竹篓挑在竹竿上,从兜里掏出来根烟卷,点上,慢慢的吸了一大口,久久站着,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鼻子里,嘴巴里冒着烟气儿的老头轻轻咳嗽了几声,“那我都某人就得自己来了。” 老头将烟卷抽到快烧手指,又捏着烟卷的根儿轻轻砸吧几口,“看烟快烧手,猛嘬三大口。哈哈,瞧我老头这个福气。” 那天在海上钓了一尾大趸的老头本想同人做笔买卖,将大趸换个差不多值钱的物件,于是就去了一家铺子要了两坛子好酒,一碟花生,一碟酱肉。不知道怎的缘故,吃光了酱肉的老头子偏偏将花生夹不到嘴里,于是老头今儿就上山来了,想瞧瞧山头上的花生如何了得。 按着老头的本事,从牙儿渡走到丽台山也就几步的功夫,可老头偏是走了小一个月。不过也不碍事,老头自认是个有耐性的闲懒人,也不怕错过了光阴。 山上有三幅画,迎面砸来的一幅是个光秃秃的山,有石阶通向山顶,看画儿上是一座高山,有云雾绕在山头上。 老头提起竹竿在空中轻点,“拔阳三万六千阶,得多少支手才能数过来的数目,可巧了,我都某人读过书,识数的。”老头共点了三万六千下,一阶一阶的点到拔阳山顶上,画儿上没有日头,若是有,那根百十丈长的竿子定能打到日头。 远远瞧去丽台山非得吓出心肝来不可,都说丽台山上住着神仙,可神仙受得住千丈的高山踩下?丽台山上没了亮堂地儿,从天而降的高山仿佛要将山头踩下去,穿着麻布衣裳的老头都瞧不见人影在何处。 “呵,三万六千阶的拔阳山比起梧桐洲满地的功德碑如何?谁是能掩住日头的那个?”老头一把举着拔阳山,一把抓住了竹竿往上一挑,就将拔阳山戳了个窟窿,灵气也四分五裂的砸的丽台山颤了颤身子,梧桐洲满地的功德碑比拔阳山要高的。 “天底下也就是四宫里的诸位大手笔,舍得一副天地卷。”老头仰着脸笑道。 没有恼气也没有怒气,四周依旧静悄悄的,重新有了傍晚夕阳的丽台山精神了不少。 老头卷起裤腿挑着竹竿继续上山,今儿就是来耍威风的,可得好好给诸位瞧瞧。 越往上走,丽台山上就能瞧见好日头,卷着云气的太阳与老头齐平站着,像一幅画,贴在脸上的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傍晚在住处正吃着饭,何玉树忽的停了筷子,“想不想看神仙打架?”何伯突然问道。 白青山笑了笑,“怎的,何伯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这热闹可是九境大神仙啊!”何伯重重喝了一口酒说道。 “去,去定了。”白青山站起身子,手里抓了一把瓜子说道。 -—————————————————————————————————————— 丽台山上,被都姓的老头敲碎了一幅山河卷的西界宫似乎有了脾气,仗着在自家地盘上又伸手拉出了一轮红日,将将入夜的时辰被搅错了光阴。 “神仙们真是大手笔。”白青山嗑着瓜子说道。“一幅山河卷就是一把掬阳的价钱,啧啧啧,瞧瞧人家。” 山河卷是被大画师用笔描进纸里的山水图,画山河卷的人没什么讲究,笔墨纸也没什么讲究,只讲究画能不能收住一片天地灵气,到用时一推手砸出去就能杀个人仰马翻。三境的白青山是画不出来这样的山河卷的,六七境的白青山或许凑活。 晚霞照的人脸通红,这会儿山底下已经暗了,只有山上还亮着。 顶着一轮大太阳的都姓老头脚尖踢了踢石阶,似乎鞋穿的有些不合适,将脚放的舒服些。 猫低了要的老头背拱的像山下石拱桥的模样,“我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见的哄人阵仗多了去了,任你是太阳又如何。” 老头站直了身子,将那只不合脚的布鞋脱了下来提溜在手里,“大日盘旋千百载,见过真龙化神仙,见过凤凰落梧桐,可曾瞧见过我都某人一脚踹歪你这丽台山?” 老头噘着嘴,一只脚向后撤去猛的前踢,光着的脚丫子磕在丽台山的石阶上。 白青山能觉着周遭的灵气风卷云涌的去了老头跟前,却不是帮忙的,丽台山上的神仙也坐不住了,怕真被这老头一脚踹没了山头。 灵气涌在老头面前像一面镜子,挡住了都老头的拉满弓的脚。 “嘭”的一声响,像是重锤敲在了大鼓上,老头的脚被挡住了去路。 “丽台山上四千阶,比起拔阳山如何?我都某人非得赏你一脚!”如同镜面一般的灵气被踹的四分五裂,老头的脚终究是落在了石阶上。 没有刚才的大声响,可长了眼睛就能瞧见,老头身前的石阶向后退去了两三个步子,丽台山真被踹歪了! 今儿就算是老头没能接下第三幅画也是丽台山,也是西界宫折了面子,四座界宫驻在东南西北四处,有几次能被人追上门踹歪了山头? 站在云朵上的白青山已经忘记了嗑瓜子,这老头他见过,同他吃过面,同六门牙钓一尾大趸撞碎了宝船。可之前哪一次比得上这样凶猛? “老头真乃神仙!” 一脚踹歪了丽台山的老头扯了扯一边嘴角笑了笑,“都某我可是个力气人。”一只手攥着布鞋的老头抬头又看向天上添出来的那一轮日头。 散着光,冒着火的日头像一只张开了翅膀的火凤凰,凤凰摇曳着翅膀俯冲向了都老头,霹雳吧啦的烧空了撞上的风儿云儿。 老头抡了抡膀子,轻轻踮了踮脚,“若是真凤凰定能将我踹下山去,可惜了一张好画。” 将一只布鞋甩了出去的老头继续向前走着,前些天刚钓了尾大趸的老头鞋坑了灌满了水,正好让今儿的好日头晒晒。 一只布鞋拍灭了日头的老头这才觉着清净了,又往前走去捡起了鞋穿上。 “嘿,不燥不湿刚刚好。” 一路走到了山殿前,都老头就顺势坐了下来,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卷了支旱烟尝尝,余辉洒落在石板上像切好的酱牛肉,红彤彤的。 “天下多少的人儿想着银钱万两把家还?天下多少的人儿住在高山数着金銮殿?多少的人儿穿了蟒袍为君效命十多年?是呐,是呐,是那书生读书想做真神仙,是那书生读书想去金銮殿,是那书生弯腰执笏伴在君王前……”都老头大声哼着小曲儿,这是老头行走时学一位樵夫的,那年樵夫的儿子进京中状元去了。 都老头哼完了曲儿径直穿过了大殿,走近了殿后的堂子里,堂里的墙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幅画。 画的周遭贴着锦绣装在墙上,画的是竹林前遍地的花生,应该是六月份,花生正开满了小花一朵一朵的扎在枝上。花生地周遭是竹林围着,有一把锄头靠着竹子,竹林里有小路穿过,有竹子下长满的青草鲜花。 “那年姑娘都二十有四了吧?”都老头问着自己。 “姑娘随她娘,从小就是精致的美人胚子,不过,眼睛随我。” “姑娘是喜欢吃鱼干,喜欢清炒的竹笋,喜欢清静的素衣裳。嘿,这又随我。” “姑娘小时候就文静,……” 盘腿坐在画前的老头如数家珍的念叨了一晚,笑眯眯的老头子仿佛是遇见了天大的开心事,始终都是一副笑脸。 “嘿,时候也不早了,老爹将这尾鱼儿同那老牛拿去再四处溜达溜达就去天上瞅瞅你们娘俩,老爹不太急的。” 出了堂子的老头伸了伸懒腰,满腹怒气怨气的老头本打算一巴掌怕烂了堂子,又停住了手。“走到这儿了就进去看看?”没了怒气的老头进了堂子后又没了怨气,唠叨了整晚终究是没去拍烂这幅画。 都老头赶了个早下山了,早起的西界宫人收拾着昨天被搅乱的山头,有赶早上山的香客提着篮子带着贡品去烧香,早晨山上有薄雾,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老头提着鱼篓拄着竹竿,下山的时候从怀中掏出那张几十年前写给媳妇的书信,那年老头去京城做了宰相,大袖挥舞就给媳妇留下的一封信。那时候还是个青年人的都老头思前想后还是觉着不妥,“咱老都不是个矫情人。” 都老头噘着嘴“呜呜”的哭出了声来,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媳妇在都老头四十三岁的年纪过世了,都老头没有再找,女儿在都老头五十三岁的年纪病死,从此都老头就成了孤家寡人。 都老头想媳妇了,任凭周遭人抬眼看向这位伤心人,都老头还是大声哼着曲儿,“未及冠正是好年岁,相貌堂腰梁刚,村头大夫姓重,姑娘闭月羞花。哪天攒了钱两,从集东走到集西,学着君子言语,“包最好的项坠与我。”姑娘大好女儿家,空了肚子又如何?读书识字中了秀才,那年风雪正盛,我八台轿九鼎言,娶了姑娘正芳华。” “我定与姑娘走每一个天明,我定与姑娘好穿好吃好住处,我定与姑娘生儿生女满堂福……” ———————————————————————————————————————————— 昨天,站在云端瞧见都老头大神通的何玉树和白青山回了客栈,临走时何玉树对着老头施礼,“先生乃是真神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耒巉求画 小驼子今儿起了个早,这几天都是如此,师傅走的时候说十来天就能和少爷一起回来,就是最近了。 将屋子收拾干净,将少爷喜欢的那只椅子放在屋前的冬青边上,少爷信上还说过,自己养了只狗叫“翁君”,小驼子这两天也搭好了一个草窝,就在自己屋子的屋檐下。 小驼子喜欢到处溜达,有了银钱后就去山下买点小物件,堂前两边的廊子里放了好些文竹,玉兰,发财树……大大小小的盆子遮挡的廊子只剩下了一人能通的道儿,小驼子也盘算好了,要是少爷真不喜欢自己就带去成都载天送给李姑娘,也能换几张字帖回来。 收拾好屋子,小驼子去了大坪上,三三两两的小孩赶过来,教人练拳是小驼子在山上的活计。小驼子那次和师傅去了烟霞山,瞧见了晨起的小道士站好了练拳脚,那几天里小驼子也跟着比划了几下,也就记住了。师傅说只要自己每天教山上的这群小子练拳每个月就能领六两银子,小驼子点点头,丝毫不犹豫的应承了。 “凫图哥,我爹说我打了一个月拳还没学到你的半点招式。”扎着小辫子的白山鲤说道。 “快了,快了。山鲤聪明,肯定比我学的快。”小驼子一边挽着裤腿一边说道。 “凫图哥,今儿要是下山帮我买两个糖人,银钱你先记着。” “行。” “凫图哥,先生昨儿说的那句神叨的话是啥来着?”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 脾气温和又好说话的小驼子挺招这些孩子喜欢,哪怕小驼子偶尔留下两个贪玩的多练几下,仍是觉着亲近。 做了晨课,小驼子赶忙吃了早饭下山去了,自己如今已经二境了,师傅也没啥大要求,只要每月抄写兵书就可。 在镇子上买了牛肉,买了好几串糖葫芦,卖糖葫芦的是个生人,小驼子尝着比先前那家做得好,就多买了些,下次得给李姑娘带些尝尝。 傍晚,还没吃饭的小驼子坐在屋檐下数星星,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今儿下山买的好吃的,自己只尝了糖葫芦。 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是个瘦了好些的少爷,少爷今儿穿着一件黑衣裳,同自己这件一个颜色。 “少爷回来了。”白青山闭上门转过身子冲走来的小驼子说道。 “少爷回来了。”小驼子是开心的,大半年没见的少爷精神了不少。 白青山从身侧的兜子里将“翁君”掏出来放在地上,小“翁君”却不怎的怕小驼子,两只爪子搭在小驼子鞋上。 “少爷瘦了。”小驼子接过白青山背着的包袱说道。 “瘦了好,姑娘喜欢。”白青山进了屋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小驼子也切好了肉等着。 吃饭时,两个人除了碰杯很少说话,小驼子接连喝了好几杯,脸上红红的。 “少爷去过成都载天吗?”小驼子问道。 “没去过。” “嘿,成都载天挺漂亮的,下次小驼子带你去。” “行的。” “我同李姑娘关系不错的,上次山上的山楂熟了,李姑娘送我好多。” “你送她啥了?” “当然,少爷说不能做个小气人,我要是能同师傅说好就下山去带李姑娘吃一顿好的,都是要花好几两银子的铺子。” 白青山耐心听着小驼子说话时不时插上两句,要么就是问小驼子是不是打算娶李姑娘那样的媳妇,要么就是问在山下有没有拉姑娘的小手。越喝越多的两个年轻人放开了言语聊着,最后是有些清明的白青山将小驼子扔在了床上,自己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白青山同小驼子一起去大坪上练拳脚,何伯说小驼子聪明是没错的,烟霞山上有名的形意拳只学了几天就会的人不多见。 白青山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自己能叫上名字的小孩道了别,自己常年不在家,孩子见了确实生分。 早晨吃饭的时候同大伯,三叔,九叔,何伯,一同吃的饭。早饭清淡,竹笋小炒,茼蒿搅着蒜末,水芹菜整根煮了蘸醋水。白青山喝了三碗白粥,吃了四个馒头。 两位叔叔从上次回到家里就没有再出去,因为白二爷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不能少了照应,白青山过了拔阳山就只剩下何伯照看了。 常先洲上虽是乱了些,但一家独大的先竹宫罩得住一洲的人口,青州是个卧虎藏龙的神仙地儿,西界宫,蓬蒿寺,两家都是能让神仙失色的地方。白二爷一路上没有遇见事儿算是有道理的,又不是那么有道理。 —————————————————————————————————————————— 一直等待消息的白青山今儿收到信儿了,那位烽烟冢的大胖子张藏山上了穹顶山后就拔了剑,站在道观前就指了三个人的名姓,李游江,付衔枝,丰饮河。 “我张藏山想请教三位。” 提着把掬阳的大胖子一剑打落了六境的李游江。 付衔枝是位姑娘,张藏山少了使些力气,两剑就将现了妖身的付衔枝挑落。 丰饮河是穹顶山有名气的年轻人,实在不想让师傅没了面子才去给这位境界不高剑势惊人的客人压压剑气,六境的张藏山递出六剑才没被大金刚的丰饮河一脚踩下山去。 起身的张藏山拍了拍身上你泥土,冲着穹顶山的三个同龄人拱拱手,“谢过三位了。” 一时间,烽烟冢的这个小辈被各家记住了名姓,烽烟冢张藏山,天生罗汉。 ————————————————————————————————————————————— 同小驼子一同下山了,白青山特意嘱咐小驼子买两斤牛肉,回家的时候在山脚下招呼了一位精壮汉子,渔夫打扮的汉子正收拾着渔网,今儿收成不错,捞到了一只王八,可以换好些天的酒钱。 “嘿,巉老哥,好些天没见着了。”白青山站在岸上等着汉子收拾完。 “嗯,出远门可顺利。”汉子问道。 “顺利,顺利,个儿都长了不少。”白青山说道。“我想请巉老哥吃顿酒,就在那边铺子里。”白青山说完用手指了指说道。 “行,一会儿过去。” “得嘞。” 被白青山称作巉老哥的是替白家看家门的耒月河大妖,在耒月河的这一段待了二十年的巉王起初是为了向白家求一幅画,画大巉受浪的画。价钱是大巉答应了为白家看家护院三十年,可白青山的老爹死了,大巉就等着白青山有那能耐的一天了。 “来巉老哥,喝点酒。” 今儿上街买的牛肉让店家切好,调了汁子,另一道菜是一条清蒸鲫鱼。 “巉老哥辛苦。”白青山自己喝了一杯说道。 “应该的。” 抄起筷子的巉王吃了好几口牛肉,大口嚼的筋肉咯吱响,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混着酱汁葱花姜片,再补上一口铜锣酒,胃肠里轰的腾起了香气。 “二爷今年多大了?”巉王问道。 “过了年就刚刚十八。” “再有七年可能画出我要的?” “三年顶天。”白青山替巉王斟满,举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喝了。 俗世间为自己取名耒巉的大妖怕不能如期收到自己的画,怕弯月山骗他,可他却信白二爷的话,从白青山离家的时候告诉躺在河中的自己“老子将来顶天立地。”的时候就信。 吃了饭,喝了酒,耒巉回了离耒月河不远的家里,白青山和小驼子回了弯月山。当年哭的稀烂的小孩如今已经八尺身长似能顶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弯月山上来了两位客人,一大一小,大的叫安才,小的是安才的闺女,安红柿。安才抱着穿了一身红衣裳的闺女坐在堂子里,何伯坐在边上。 “我替我们家少爷先谢过谭先生了。”何伯说道。 “他算是哪里的先生!”安才摆摆手说道。“若是真的过意不去,喏,这是在北隳城边上不安分的两只妖怪,除了去。”安才递过来一张山水画说道。 “那就将此事做谢礼。”何玉树将山水画收好了,找了个小伙计跑腿,说是送壶酒给安先生。 “安先生。”进了堂子的白青山和小驼子一同问候道。 “谭苏说上次教你了拳架,前几天让我过来送你张拳谱。”安才将闺女安顿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张信封。 “谢过谭先生,谢过安先生。” “谭苏还说了,他谢你让自己和赢生脱了身,过些日子的烟霞山应该能遇见他。”安才继续说道。 “我记着了。” 安才喝了一口茶后抱起了闺女,“我想多嘴问一句,在你看来停下宫值得画几幅?” 安才直勾勾的看着白青山,一只脚哒哒的敲在地上,白青山知晓,安才是想问当日的古上君同赢生拼命被自己记住多少,白青山笑了笑伸出三只手指又折下一根手指。 “两张半?”安才皱着眉自言自语。“停下宫有了好收成。” “我就不再多留了,媳妇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安才起身同何伯说道。 “嗯。”何伯将那壶梨花酒递给安才,又将人送出了百十步远。 人走后,白青山戳了戳小驼子,“你跟他熟不熟?” 小驼子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熟。” ------------------------------------------ 何伯将装在信封的拳谱交给了白青山,还有一张信纸,信封上两行伶俐的小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是谢礼。” 拳谱是几张薄薄的的纸,一头用线装了不至于散开,每张纸上最多三四百字,剩下的几句是谭苏送给白青山的话。 坐在堂前摇椅上看书的白青山闭着将拳谱放在胸前对身边的小驼子说道:“重意不重形的拳谱可真是少见,怪不得短短千余字。” 小驼子看的兵书多,拳谱却少的很,挠了挠脑袋说道:“少爷不喜欢?” “喜欢,怎会不喜欢,就是怕吃不了苦罢了。”白青山摇摇头说道。 重意的拳法就像是三境过后的境界一样,勤学苦练不可少,最关键的是感悟二字,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得了机缘入境的修士却终生境界不前了。 小驼子算是懂一些的,少爷既是一个修浩然气的书生,又是做山水,鬼神画的画师,这同少爷境界不高是有关系的。专修一道是修士,多修一道也是修士,但那种天生的好体魄,哪里是寻常人就有的。 看完了拳谱的白青山自己揉着双鬓,“小驼子,打一遍穿,抛,挂,哨 插,来看看。” 穿,抛,挂,哨 插,是拳脚的基本把式,小驼子同何伯转悠过许多地儿见过的都是能上得厅堂的拳脚,拳脚收放的力道,姿态都是同白青山这个半吊子有差别的。 小驼子点点头一板一眼的摆弄起了拳脚,少年人本就身形漂亮,炸开空炁的拳脚也漂亮。 “再打一遍。” “哦。” “再打一遍。” “行。” “再打一遍。” “好。” “呼。”长出了一口气的白青山抿着嘴,“我还是没记太住。”记性不错的白青山记一篇好文章没问题,却对这些个把式记的困难。 小驼子笑了笑道:“少爷明儿再我早起去大坪上打打烟霞山的形意拳,多练练。” 白青山点点头,“今儿何伯说的是答应安才去北隳城收拾那两个妖精?” “嗯。” “厉害不?”白青山问道。 “安才给了山根图,我没看见。” 白青山站起身子大步迈出,又伸手拍了拍小驼子肩膀道:“快去问问,我想去山下除妖。”白青山估摸着这是安才不想费那些个事儿,为自己跑这一趟捎点儿辛苦钱,不会是什么大妖精。 奈何一直想做个大侠的白青山没遇见个好机会证明自己,算是那两个妖精不长眼吧。 小驼子将山根图一同带给了白青山,“何伯说,是两个将将四境的妖精。” 白青山接过山根图仔细看着,“四境的都不怕,少爷我厉害着呢。” “少爷真要去?”小驼子眼睛微微张大了些轻声问道。 “去。怎么?想去?”白青山故意问道。 小驼子点点头道:“想去。” “舍得扣你几天的辛苦钱?”白青山笑着问道。 “花钱寻的就是开心,舍得。” “嘿,算账倒是精明。”白青山拍了一下小驼子笑道。 在外的这些天睡的晚,没缓过劲儿的白青山就扎了扎裤腿袖口,在院子里一边摆弄拳脚一边想了想何伯昨天告诉自己的事儿。 上次在阴山下的小庙里将赢生的经书烙在了佛像下,由儒入佛的赢生求的是能多活些性命,求的是挡下拔阳山后的井,水两派妖怪,留住停下宫数百性命。半佛身,半法身的赢生毁了修补好的道身,赶走了来取性命的井,水,也给自己留了几年性命。 谭苏也是个可怜人,同赢生是老相识,本是七境武人的他被锁在梧桐洲十来年,或许是念旧情的缘由,谭苏教了白青山那一式金刚驾马。这是谭苏自己的金刚境,是谭马夫的金刚境。远在阴山下的白青山使了谭苏的金刚境,也就将被围在藩篱的谭苏拉了出来。 在阴山的白青山想不到这些,如今丝丝缕缕的弄清楚了以后也好有打算。 第二天,白青山起的早早的就去了大坪上,一身劲装的白青山练起了把式。白青山最初见着的武人徂东山拳道刚猛,求的是我战自我胜的无敌架势。先竹洲遇见的那位阮禹更是个猛人,走的是愈战愈勇的一步百丈的精进路子,白青山看得多了学的也有模样。拳头卷起的气儿吹开了袖子,脚踏在青石板上“砰”地一声响,白青山可没有什么路子,只是使尽力气罢了。 小驼子也是早起,在房里没看见少爷就去了大坪上,身边渐渐多起来的人丝毫没能引起白青山注意,拳头,腿脚带起的劲风呼呼作响。 一个黑脸小子拉了拉小驼子衣服,“凫图哥,你说咱家二爷是书生?” 小驼子先前同人说自己是替少爷跑腿的卒子,算是一个伴读书童,见小黑脸眨巴着眼睛问他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二爷当然是书生,就是拳脚也厉害些罢了。”小孩子想不通这位舞起拳脚力道刚猛的二爷为何是个书生,书生应该一身好修为言出即道出才对,不该是个同人拼力气的武人。 等到白青山停了手脚,小驼子也站在一群个头刚到腰间的小孩架起了形意拳,形意拳求的是松紧张弛收放自如,让肩膀,腰腹,双膝炸出力道,小孩子气力小,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凫图哥,你说我啥时候能练成二爷那样?”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问道。 小驼子瞥了一眼小胖子,“不能好高骛远,练成我这样就是大侠了。” “哦。” “严师”小驼子捧了捧自家少爷,又捧了捧自己。大坪上人声渐稀,只剩下拳脚,风声依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清晨,成都载天,李姑娘拨开沾了霜的帘子,前些天白凫图说要去北隳城捉妖精,让李俶一同见见世面。姑娘没带着婢女一同去。 姑娘特意换了一身青灰长袍子罩在身上,拿了昨天写好的字帖,踩着山阶的清冷气儿下山了。 山上的大鼎被送给了姑娘,意念转去伸手就能看见。到成都载天快一年了,姑娘还是有点想家的,家里的胖老爹心疼自己家的宝贝闺女,姑娘满月的时候建了一座宝俶塔落在南湖边上。南湖是梧桐洲南面最大的湖,比稍远一些的春潮湖两个有余,每年在南湖边上的宝俶塔下题诗写词的文人络绎不绝,“晚来痴雨湖中过,三分秀色,七分朦胧。”就是来自于此。姑娘也正如巍峨纤细的保俶塔,生的美丽,站的婀娜。 白凫图说会在成都载天脚下等她,姑娘怕误了时辰,赶早起的床,赶早下的山。 小驼子同白青山刚赶到成都载天不久,就见着衣着朴素的姑娘下了山,白青山以为会多等些时辰的。 李俶听说了白二爷在外转悠了大半年的光景,最近才回到家里,白凫图没能给她说清楚。 李俶上前施礼道:“见过白二爷。” 白青山摆摆手道:“不必的,你我差不多的年纪,可以不讲这些规矩的。” 下白家就这么一位独苗,算是衣锦还乡的白青山去年就被何玉树带进了祠堂里,算是提前同周遭的山头打招呼,“白家未来几十年就是这位当家。” 三个年轻人不时聊上一句,从成都载天赶到文莱城也就半天的功夫。 山上人行路瞧着就是普通人一般的步子,玄妙之处在于寻常老百姓第一眼在街前看见,第二眼就到了街角,但内心不会觉着不妥,只觉得就是从街前到街后,就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其中的门道大概只有入境才能勘破。 文莱城依旧是那个护城河边上站了几位山上人的北隳城,城里降下的木桥搭在河上,河水依旧是深不见底,同白青山上次定眼看去一模一样。 “小驼子,上次咱们是在哪家停的一宿?那家的酒好喝。”白青山问道。 小驼子挠挠头,“记不太清楚了,要不四处找找?” “不碍事,先找一家铺子待着。”白青山说道。 三个人叫了两间相邻的屋子待着,客栈的床倒是宽敞,容下两个小伙子还留些地儿。 将东西放在了屋里,又招呼伙计要了饭菜,一壶小酒。 小驼子上街去买了几串糖葫芦,分给白青山一串,将剩下的带去了李姑娘屋子。白青山见他那副模样就想起了那总想着熟络生人的“翁君”,都忘了自己对他的好,白青山心里岔不平。 三人坐在饭桌上,小驼子同李俶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从成都载天后的山楂树结的果子酸甜聊到山下哪家铺子的米做饭好,白青山也不晓得,这个平时有点憨的小驼子怎的能聊这些。 赶忙吃了饭,白青山同小驼子招呼了一声就出去溜达了,很自以为是的白青山自认为是没有能和人扯家常的本领的,尤其是在一位漂亮姑娘面前。 之前在文莱城转悠过的,第二次走来就分外熟悉。 安才给的山根图上有两个在文莱城附近转悠的红点儿,也只有小的妖精才会生事,害人。 山根图上的墨色还很浓,应该是近几年修过的,各家有名号的地方都会有自家的山根图。从地脉的灵气画起,灵气就是串联各处的线,将一片地界灵气不能去的地方现在纸上。若是入了境界能引灵气入体自然不必担心这些,穴窍吐息本就是灵气流动。 这两个妖怪能被画在纸上受人监视自然是有大神仙动了手脚,不是由大人物们动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文莱城是妖精们进不来的,每座城门前的大魂境神仙可不是寻常贴着的门神。 白青山出了城径直向山根图上的一个红点儿走去,有妖精的地方很多,犯事的却少。 距离红点越近白青山越觉着惊讶,寻常妖精哪里敢去人多的地儿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人,再被神仙们知晓掐了脑袋。 可这红点儿分明就在身前的村落里,因着靠近文莱城有许多的人住着,难不成三境的要妖精能悟了五境的本领化人出来?白青山不晓得缘由,只得回客栈去找小驼子和李姑娘问问。 ———————————————————————————————————————————————————— 白青山刚走没一会的功夫就有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小孩子从村里走出来,妇人胖胖的,脸蛋还算漂亮的,就是身上的衣裳寒酸了些。 周遭围着的小孩子嚷嚷着要让娘亲今儿买糖葫芦回来,妇人挨个儿亲了亲脸蛋,让孩子们回家等着。 进了文莱城,妇人先是去裁缝铺拿之前让铺子修补的几件衣裳,将衣服装了包袱,去街上买了好些糖葫芦用纸包着,剩下的两根拿在手里。 妇人知晓文莱城不能去的地方,绕过许多地儿才到了城里的一处巷口。这处巷子并不是城中的富贵人家的住所,巷口裸露在外的土地上还长着两颗柿子树。 巷子外许多半腿高的小孩子拿着木棍,铁锨在地上挖坑,填坑,妇人先是转着身子细细看了几眼才走上前去。 妇人蹲下身子,一只手扬的高了点,“谁知道白塔寺在哪里?带我去就将手里的糖葫芦给他吃。” 几个小孩子停了手里的活儿小跑过来答应着:“我带你去,我知道路。” “我手里可就两个糖葫芦,带我去我先给一个,到地方后再给一个。”妇人摇了摇手腕说道。 “我去,我去。”立刻就能吃到糖葫芦的活儿可是要的。 “行,你也知道路?”妇人指着一个个头小点的姑娘说道。 个头小点的姑娘蹦跳着,脸上乐开了花。“我带你去,我带你去。”瞧着身旁的玩伴们脸上少了颜色,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 “来,拿着。”妇人大方的将一支糖葫芦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糖葫芦,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糖汁儿都蘸在了脸上。 妇人牵着小姑娘的手离了巷子,小姑娘满心欢喜的啃着糖葫芦。 ———————————————————————————————————————————————————————— 傍晚时候,白青山刚回了客栈同小驼子和李俶交代清楚,回去的路上白青山就想好了,自己明天非得在小驼子和姑娘面前涨涨威风。 夜里的文莱城也热闹,还有夜里敲的大钟,有客栈后的巷子里传出来的哭声,人声嘈杂的吼叫着,妇人的哭骂,汉子们的大声招呼。 心烦的白青山贴不到床上去,同小驼子喝了好些酒才睡着。 梦里,白青山遇见了两只妖精,长相吓人的妖精被自己三拳两脚就打发了,掐了那妖精的细长脖子再踩碎了他的脑袋,梦里的白青山也不知晓自己怎的就那么大的本领,那么大的脾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赶早起的白青山同小驼子先吃了饭,刚起床那会儿终于是没听见昨夜的妇人狠毒的叫骂声,白青山估摸着该是累了,今儿得赶早走,可不想被修整好的妇人再嚷嚷一整天。 白青山将山根图交给小驼子保管,让小驼子同李俶一同来,自己先走。 清早的村头上挺多挑着货单卖东西的小贩,文莱城的小吃食,小玩意大多来自周边小村,也算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在地上跺了跺脚的白青山吸了几口气进了村子,还是有些生疏的,第一次想做个大侠,杀几个妖精。 自从上次换了双眼睛,白青山很少看见游荡在山间田野里的孤魂野鬼了,除非真想看见。 柳树并排站着,从村口到巷子深处,大多数人家还算是有围墙的,虽低矮的些,总是罩的住一般人的个头。白青山踮踮脚就能看进院子。 正走到巷尾,一处门口载了三颗柳树的高围墙的人家,白青山踮脚都看不进院里。说来也巧,这会儿正有一个小小的孩子端了木盆倒水,木盆上飘着一层胰子沫儿。小孩个头不高,或许是家里贫穷,脸色也不太好。 白青山估摸着就是这儿了,点了根旱烟在村口蹲着,昨天到了文莱城就忍不住买了些烟卷带在身上。 —————————————————————————————— 今天的白帝城景色漂亮,蓝天清亮日头温润,好景来酒馆的生意也好,小伙计停不下脚步。 “臭子,去把北边那几个桌子收拾了。”胖掌柜指了指小伙计说道。 “得咧。”小伙计中等个头,浓眉毛,薄嘴唇,头发随意梳了辫子扎在脑后。 “掌柜,我今儿要早些走,做点事儿去。”小伙计一边弯腰忙活着说道。 正盯着手中账本的掌柜的抬了抬眼道:“行,明儿晚些回去再补上。” “谢掌柜。” 干完活的臭子一路跑到了离铺子不远的巷子里,这儿是小伙计住了六年的地方。 屋子很大却不空旷,臭子平日里攒钱买的物件被放在他觉着合适的位置上,八仙桌,立柜,桃木的花窗,几簇重在大木盆里的文竹,能睡好几个人的火炕…… 从偏房里搬出来半人高的大木盆,放好洗澡水,备好干净衣裳,脱得精光光的一下扎进澡盆里。 前些年才住进白帝城的臭子没父母,没亲戚,送他来的人只给了这间院子和几十两银子,从那时候起,臭子就是唯一一个住在白帝城有钱人家院落里的穷酸人了。 臭子的街坊四邻挺好说话,偶尔有跑腿出力气的活儿都让小伙子去干,也不吝啬几两银子。每次去街坊家串门的时,臭子总是喜欢瞧瞧邻居们新添的物件,自己家里的东西也是按邻里家的买,除了不买贵的。 酒楼里的掌柜就是同住在巷子里的街坊,早起帮他干活到午饭后每月得五两银子,管午饭。不算平日里去掌柜家被小姐叫去做些修修补补的力气活儿,精打细算的臭子觉着很划算。 将身上搓了个遍的臭子生怕错过了哪个地方,又不放心的搓了一遍。“想想也就是今儿了。”从澡盆里跳出来的大小伙一定会吓的姑娘惊慌失措。 臭子今儿要做一件大事,去白帝城外拔了那把墨色大刀去,臭子都想好的名号,“墨起为我铸,金刚为我开。” 去往城外的路上,小伙子哼起了在酒馆里学的小曲儿,“清天里好日光,小妹妹站在窗头望情郎,一步一句碎念,两步让我心慌。昏沉夜里好月光,我在窗头等情郎,天公定要作美,要小雨儿初下,我亲手将伞递给他……” 墨起扎进了城墙里,离地一丈多高,刀下的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诗文,“长平瓦震武安初,赵卒俄成戏鼎鱼。四十万人俱下世,元戎何用读兵书。”这是写在最北面的一首,谈不上喜欢。 脚步不停继续向南百十步,“峥嵘壮年,得尸骨四百千,得声名千万户。峥嵘壮年参佛说,一句,无谅,二句,无言。”臭子喜欢这句。 十二岁下山,在白帝城活了六年,最喜欢的是躺在午后的院子里读书,次之是夜里热炕上数钱。 从懂事起就有人告诉臭子,“你爹叫白起,死在白帝城。你娘叫卫兰,也死在白帝城。”本命叫做白陆沉的臭子更喜欢师傅给取的名字,李大广。 李大广在城墙下仰头站着,墨起足有胳膊长的刀刃露在外面,红木刀把已经变成了黑色刀刃上还有铁锈糊着。 已经是六境山上人的李大广深吸一口气,离了城墙三四步的他走了第一步。曾经取走数万人性命的墨起不肯挪动步子,推了年轻人一把。李大广咧嘴笑了笑,“百万力气奈我何?尝挥刀四十万,杀人杀鬼杀神仙。” 李大广咬咬牙,盯着墙上的墨色长刀跨出了第二步,“我就是山上神仙,我尽是锋芒,毫不吝啬。” “下了南山见你,是春,有柳絮,有婀娜花开。白帝六年春秋,攒的一身好意气,正风光,刀剑傍身才是英雄少年郎。” 李大广出拳,“我正风光,我正英雄少年郎。”砸裂了城墙的李大广一把将墨起攥在了手里,顺手挽了好几个刀花。 三脚踏开金刚境的李大广下山六年又是一位山上人。 文莱城里有大事,酒馆里的伙计拔了黑刀墨起,无人敢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文莱城外,小驼子同李俶带着山根图找见了蹲在一处巷子口的白青山。 小驼子手里拿着两张葱花饼,递给了白青山一张,白青山眯着眼睛看了看小驼子递过的葱花饼,面饼上淋了鸡蛋清摊到金黄,洒落几点小葱花装饰就是难得的美味。早晨没吃饱饭的白青山大嚼两口就扔掉了。 三个人进了巷子,白青山让小驼子将山根图递给他,自己敲了巷尾那家门。 开门的小孩刚到白青山腿弯上面一点高,小脸白净的惹人怜,白青山低了低身子,“家里可有大人?” 小孩点点头,指了指院子靠后的那间房子。 “行的。”白青山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道。 “进来,带上门。”白青山说道。 “少爷,在这儿?行得通吗?”站在身旁的小驼子说道。 白青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 李俶同小驼子站在离门不远处,白青山拉着小孩的手径直去了院里最深处的屋子。 将门叩的咣咣响的高个儿年轻人大声喊道:“开门,我是来杀你的。” 身旁的小孩张大了眼睛看着白青山,小驼子还算清楚自家少爷的脾性,李俶微微的咧了咧嘴。 未等到人开门的白青山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拍在木门上,瞪大了眼睛说道:“嘿,怎的还是个胆小的!” 屋内只有一个妇人,穿着绿袍子的妇人围了一条红色的围裙,手里高高举着擀面杖,身后的案板上摊着面饼。 “你,你,你是谁?”妇人大声的嚷嚷道。 “别废话,麻溜出来受死。”白青山一只手指着妇人,说完后拉着小男孩出了屋子。 “你娘亲?”白青山轻声问道。 男孩子摇摇头,刚才有点蜡黄的小脸儿这会儿已经是煞白了。 低下身子的白青山用力握了握小孩微凉的手,“别怕,我可是个神仙人。” 在灶房站了许久的妇人还未缓过神的模样,从厨子里又拿了一把菜刀,透过窗户看了眼走到院子中间的身影。 白青山大摇大摆的站稳了,摇摇脑袋晃晃臂膀,一副大战将临身先士卒的模样。 看了一眼站在被拍烂的木门跟前蹑手蹑脚的妇人,白青山扯了扯脖子,“可曾害过人?” 妇人咽了一口唾沫,原本家境不错的她住在文莱城里,同丈夫开了一间裁缝铺,后来男人死了,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又因为自己是个妇道人没能留住丈夫留下的家底。 自认为见过场面的妇人仔细的想了想,来人看着并不像个歹人,刚刚并未瞧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女的满是大家闺秀的仙子模样。“或许是搞错了?”妇人想道。 白青山见她摇了摇头,便招呼了小驼子过来,“《神仙法》上说的辨色,观气,抚象之术学的怎样?” 小驼子摇摇头,“师傅没给看过《神仙法》。” 《神仙法》是山上人自撰的一本书,五花八门,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山上人如何识妖的三则术法,辨色,观气,抚象。若不是七境以上的大妖,境界相同或是高些的山上人几眼就分辨的出。 “往后站,看好了。”白青山拉着小男孩向前走去,一身灰布衣裳的小子小跑着才跟得上白青山的大步子,小孩想挣开白青山的手,眼睛里冒着热气儿看向站在门口的妇人,撅着下巴将要雨下的模样。 “我孩子还小,不懂这些个,你放开他!”妇人见白青山这幅模样,正了正脸色说道。 “真没做过害人的事儿?”白青山停了身子侧了侧脑袋说道,一只手稍稍往上提了提,踮着脚小男孩眼泪在眼眶里转悠。 “要怪罪就怪我那死去的男人,家里养的那帮亲戚哪个是吃人吐骨头的主儿?凭什么只留我三百两辛苦钱?你要是千老爷派来偿命的也罢,是那帮杂碎叫来折腾人的也好,让我家孩子走,都算在我头上。”妇人咬着牙,两只无处安防的手举着擀面杖菜刀,身子抖了抖说道。 白青山戏谑的笑了笑,“哦?怎的算你头上也行?不找你男人?” “我哪里还来的男人?啊,我哪里还来的男人?”妇人跺了跺脚看着被拎着胳膊举的越来越高的孩子大声喊叫着,脚重重的跺在地上。 “怎的害的人?说清楚了。”白青山摇着脑袋,“我可不怕事儿。” 妇人眼睛盯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看了看,扔下菜刀擀面杖就跑进了屋子,一阵翻箱倒柜声又跑了出来。“这是那家铺子的地契,人是找城北城隍庙里算命的杀的,你先放我家孩子下来。”妇人红着眼睛说道。 “哦。”白青山又往高伸了伸胳膊,任凭被脚踢着胳膊。“再说些听听?”估摸了大概的白青山满脸的得意。 “我是想要他杀四个人的,我哪里知晓他怎的杀了两家十六口人?我是得了地契,可那间裁缝铺子我还哪里敢去?我又吃的怎样穿的怎样?我只想同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求您了,求您了,别为难孩子。”妇人将将地契扔给白青山,跪在地上,脑袋磕的咣咣响的哭道。 白青山仔细的想了想,原本家境不错的妇人男人早死,被小叔小姨抢光了家产,气不过又找了人杀了他们两家,可杀人的乱了分寸多要了十二条性命。这也是为何拿回了地契却不敢光明正大的住进文莱城了。白青山想了想,便想将男孩放下,又觉着哪里不对。 皱眉的白青山忽的顿了顿脚大声叫道:“嘿,你个烂人骗我。没了钱有怎的雇凶杀人?哪里的算盘蒙我!” 白青山满脸怒气的看着妇人,妇人半跪在地上盯着白青山。许久的功夫,妇人笑了笑,“我那年正二十有六,还是个小女人模样,北隳最缺女人,我又白净,他喜欢的。”迟疑了一会慢悠悠说道的妇人脸上竟挂着些许笑意。 “哦!”白青山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真是精彩的故事。” 白青山又转头看向被拎起的小孩,“嘿,小子,怪不得你娘生了个妖精。” 只比白青山胳膊长一点的小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山上神仙,使劲扭了扭臂膀的他张大了嘴,嗓音嘶哑的吼叫着,“山上人又如何?捞的回我昨夜生吃的小人儿?嘿嘿嘿,你可捞的回?” 白青山前几天才看的拳谱,一手金刚驾马牵住了小妖精满身的灵气,如同捏着马缰一样,罩着他动弹不得。 “怪不得如今已经二境的模样了,吃人嚼出来的?香不香?”白青山笑着说道。 本想装可怜让妇人救他,可这人偏的好没本事,只要将她想起住在城隍庙旁的那位就是一副被迷了神志的模样。不甘心的他可不想就此算做了去,同这位山上人四目相对的说道:“小人儿嚼起来皮嫩肉酥的滋味别提多爽快了,小神仙你是没见着,说不定你也直咽唾沫呢。” 白青山大笑了几句,一把将手中的小人儿摔的老远,手里只剩下了一只小胳膊。 “这样嚼着吃?”白青山将胳膊扔了舔了舔手上的血珠说道。 在地上打了不知多少滚儿的小妖精一只手撑地,看了白青山一眼后满脸惊慌的向后退去,血色涨红了脸的妖精这会儿倒是面色红润。 白青山向前走着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早已吓得说不出话的妖精,“怎的?怕不怕?”在李俶同小驼子看来并无异色的白青山却将妖精吓的不清,定是这家少爷刚刚妖精一样的做派唬人不小。 蹲在小妖精面前捏着他的脸蛋儿,“活了些年岁就觉着自己是个大人物了,还是趁早死的好。”白青山看了看另一边的李俶,“李姑娘,鼎借我用用。” 李俶伸手,大鼎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白青山将小妖精扔了进去,青色的大鼎闪了闪亮光,在鼎足处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儿。 白青山拍了拍手,“嘿嘿,收活!” ———————————————————————————————————————— 傍晚,夜色只盖住了小半边天,这会儿正冷,风刮的趴在地上的王莲一哆嗦。 王莲起身看了看,仍旧是自己家院子,“王北,王北。”顾不上那张不知哪里去了的地契,王莲只想看见自家孩子。 屋里屋外翻了个遍的王莲跑到了巷子里,边跑边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姓。王北最喜欢去的河边没有,挨着的那条巷子后的石碾上也没有,王莲知晓自家孩子不寻常,不喜欢往别处去。 夜已经深了,靠在文莱城南面的城墙上的王莲还是没能赶上关城门的时候,抱着头哭着的妇人找了个没人的墙角。王北话不多,王莲几乎都记的清楚,王北开言早,叫她娘亲的时候是一岁半。王北懂事,爱看书,除了不喜欢同人打交道,不喜欢说话外王莲都喜欢。王北只叫过她几次娘,王莲不怪他的。 王北告诉过王莲,“我是个妖怪。”王莲不信,“我孩子长得端正怎的会是个妖怪呢?” 王北还说过,“我终有一天会走的。”王莲不信,“我儿子认他娘,走不远。” 哭睡着的王莲这次没被夜里的冷风叫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文莱城的城隍庙奉着两位在北隳有名姓的人物,一位叫千闻,另一位叫刘散。千闻是千山的老爹,刘散是个武人。 城隍庙的南北两边分立了好几条巷子,是外地人来此闲逛最容易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城北的城隍庙,另一个就是白塔寺。四通八达的巷子,街道就只有这两处交汇的地方,一个去向城外,另一个在城里。 城隍庙旁边许多挑担子做生意的小贩,有卖糖人糖葫芦的,卖荷包丝巾的,还有摆卦算命的。 若说昨天的那只二境的小妖精生的胆大,那他这老爹就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了。 文莱城的城隍庙就是一间被打通了南北墙的屋子,城隍庙建的高大,左右供奉着两位城隍爷,中间的地儿就是进出文莱的必经之路了。拉着凳子坐在两边的监门就是这小片地儿能安稳的缘由。 还未吃中午饭匆匆走过来的白青山迫切的想看完这个故事,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同一个三境的妖精谋财害命的桥段可不多见。 山根图上的红点儿就画在此处,还未挪动步子。 早起又未吃饱饭的白青山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让小驼子和李俶等他,自己走去了这家吆喝声最大的糕点摊子。 “给我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白青山并不认识这些,用手指了三个瞧起来好吃的。 “行嘞客官,绿豆糕,红豆糕,糯米糕您拿好。”小贩是个年纪不大的精干人,手脚麻利的给白青山装了三个糕点。 白青山从竹筒里拿了根竹签,三大口吃了三个。“好吃,香。”白青山竖起手指冲小贩说道。 “谢谢您嘞!”小贩一边忙活一边通白青山笑着说道。 白青山砸吧着嘴,搓着手说道:“再给我一样来一个。” “行嘞。” 又是三口,这个长的高大的年轻人着实吓了身边的吃客们。糕点在北隳城很少有卖的,本就是南边的吃食,吃客们也讲究,小口的细细嚼着,少有这位莽撞人大口的咽了想填饱肚子的。 白青山一边摸着口袋一边含糊的说道:“呦,走得急没带钱。”正说着还将嘴里的米糕吞了下去。 小贩摆摆手道:“不碍事的,我每天都来这儿,您闲了捎上就好。” “唉,怎的就犯了这样的糊涂事。”白青山拍了拍脑袋,赔笑着。“你同我走一趟,我给你拿钱。”似乎是不想被人取笑,这个高大的年轻人耷拉了脸瞪了身边几人一眼说道。 “瞧您说的,您下次来捎上就行,不碍事的。” 年轻人依旧板着脸,“不行,我误了你的事儿多赔你些银子,我有钱。”年轻人说着就走到小贩身旁,拉着小贩的衣袖要他陪着去取钱。 “不用,不用。”小贩想拨开白青山的手,却还是被冷不丁的抓上了。 “我瞧着差钱?”白青山忽的扯了扯小贩的胳膊,“走走走,我给你拿钱去。”年轻人不由分说的就要拉着小贩的手去取钱,一边将小贩的手夹在咯吱窝下一边嘟囔。 “客官误会了,我没那意思,就几个铜板的钱您用不着较真的。”小贩推搡着说道。 有人笑着起哄,“那就陪他去一趟,多要点钱就是了,又不差钱的。”惹得周遭的人纷纷笑了笑。 白青山拉着小贩胳膊往前挪了几步说道:“这位才是个识货的,我哪里差钱了?” 小贩忽的笑了笑,“得嘞,我陪您取钱去。” 白青山这才将小贩的手撒开,任他去收拾摊子。 挑了担子的小贩走在后头,白青山走在前头。 走在前头的白青山道:“糯米可不便宜,你这米糕什么价啊?” 小贩道:“便宜的,四个铜板一个。” “哦。十个铜板卖我三个可好?” 小贩道:“您说笑了,我挣的是做出来的那点辛苦钱,小买卖挣得就是分文咯。” “得嘞。” 两人出了巷子面前宽阔不少,白青山依据向前走着。 “客官您住哪里?” 白青山指了指一处空地说道:“再往前就是了。” “您又说笑了。”小贩停了脚,将担子放在地上说道。 白青山抿抿嘴点头道:“嗯,又说笑了。” 小贩整理整理衣裳看向白青山问道:“不知道客官因何事找我。” “嘿,这就好多了嘛!”白青山正愁没个下句。 “你害过人。”白青山说道。“害了裁缝铺十四口性命,还同那妇人生了个小妖怪,小妖怪害的人就得算在你头上。”白青山掰掰手指说道:“这些是我知晓的,你得说些我不知晓的。” 白青山同小贩几步远,两人互相看着。 小贩坐在了货担子上,身材寻常的他伸直了腿用脚尖踢着脚下的土石。“嗯,这得您说了算。可我要是能有去文莱城里杀人的本事,您觉着我能在这儿听您说了算?” 白青山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我不知晓的了。可那天我住的客栈后有户人家孩子丢了,我不知晓那户人家生的怎样活的怎样,可这事儿得有说法的。”白青山顿了顿继续道:“我之前来这儿就见过那个妇人,被一个汉子踹倒在地上,巴掌抽在脸上,说是想偷了人家孩子被抓着了,今早儿见着她我就晓得缘由了。” 小贩皱着眉听白青山说道,脚上也没了动静。 “我见着她的时候就在想,寻常妇道人家怎的生出这样的恶毒心肠?今儿见她正同我说着你就神志不清了,我想这就是其中缘由了。”白青山说完点了点头,还是满意的。 白青山没去理会小贩,从他身旁走过去,背对着他冲远处的小驼子招了招手:“你劳烦李姑娘将鼎借我用用。” 话完,小贩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手中捏着不知道哪里掏出的匕首削向白青山脖颈。 弯腰躲过的白青山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借着劲道退了几步,“怎的?想杀了我?”白青山笑着问道。 小贩眼睛冒着光盯着白青山,并未言语。 白青山又转过身子大声喊道:“劳烦李姑娘动手圈出一片地儿,我要同他讲道理。” 山上人最喜欢同无名无姓的小妖精动手,天生地养的他们比起同境界的修士们就差在家底儿上,身前没有带路的。 “我叫白青山,大坷洲人。”白青山脱了袍子放在一旁的干草堆上,李俶这会儿已经将大鼎罩在了两人头顶。 “我叫伐役,青州人。”伐役愣了愣便笑着扔了手上的刀刃。 白青山这种自报家门的架势是从先竹洲上传开的,被叫做马戈。在拔阳山这面儿就是单挑了。不同的就是不分生死。 “打赢我你就走,那些人命算我头上。”白青山说道。 一旁的小驼子心里一紧,李俶更是皱起了眉。修行人最怕沾上因果,要不然今早儿那只小妖精怎的会被印在鼎脚上。这妖怪不知道碰了多少性命。 伐役眼睛亮了一下又不用声色的耐住了性子,“客官好大的手笔。” 白青山架起了拳架未言语。 伐役双眸化作了红色,箭步踩的土石飞扬。 白青山深吸一口气臂膀向后拉扯拳头,像一支蓄满了力的大弓。白青山外出一趟最想学好的就是所见的“刚猛”。 未闪躲的两人正面撞在一起,白青山向后退了一步后有咬紧牙:“再来。” 这次是白青山迈起了大步子冲向伐役,拳谱上有一式叫做满月,说的就是不断大力出拳凿出一只臂膀的势来。 白青山重拳锤在伐役双臂上,两人并未借力向后退去,又互相卯足了劲儿在对方胸口上占一拳便宜。 伐役眯着眼睛,双眸早已经变成了赤红色,“我将大力置于南,红豆,绿豆,梨花殿。”并未退缩的伐役双手抱住砸向白青山肩膀,妖精比人好的就是身板硬朗。尚未站稳的白青山肩头挨了一下猛地飞了出去。 伐役紧跟着跳过去,提膝撞向白青山胸口。 白青山没处借力只能扭了扭身子用肩膀挡了挡,被撞的在地上滚了十来步的白青山又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伐役攥紧了拳头肩膀举的高高的冲向白青山。 白青山低着脑袋晃了晃肩膀,“何胜风声?踩山,踏月,定山,仰折枯枝。”在蒲界没白看一场拳脚。 白青山侧了侧身子任凭伐役一拳砸在腰间,三拳落在了伐役的喉下,胸口,小腹。 又被砸出了几步的白青山站起身子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伐役。 伐役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脸蹭在地上满是泥泞。 “客官好拳脚。” “你客气了。”白青山捏着腔调学着伐役的语气道。 正想挪步的白青山不晓得脚下忽的沉重了些许,一步迈出第二步就再也难动弹了,肩膀上被压的酸疼。 小驼子同李俶瞧的明白,还没算完。 伐役挣扎着想站起身子,胳膊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只得大口的喘息,等着一拳砸的这个傲气的山上人担了他几十条性命才行。 白青山想开口,喉咙微动却说不出话来,想转转眼睛也使不上劲儿。 “转过来,蹲下。”伐役说道。 白青山忽的转过了身子蹲在伐役身前。 “扶我起来。” 白青山服了伐役起身。 两只眼珠又变作黑红色的伐役盯着白青山说道:“客官可知晓了我怎的杀了人?” 白青山不能说话,喉咙微微动了动,嘴里吭哧吭哧了几句听不清的言语。 “那就不收客官的银钱了,算是送你的。” 缓过劲儿的伐役弓步,攥拳,背上的衣服被两只翅膀撑破了,“一拳算作客官的银钱。” 白青山盯着将将碰到自己的拳头,忽的笑出了声来,“你又客气了!” 伐役睁大了眼睛看着白青山一拳砸在自己下巴上,满脸的畏惧。 想开口却说不出话的伐役看着白青山将一尊青色小鼎捏在手里,指着白青山,被打踏的下巴收不住风,全是呜呜声。 还没走到伐役身前的白青山只见着他脑袋飘去了一边,是个穿着麻布衣裳的中年人。 来人提着伐役的脑袋,“白二爷,我家主子让我谢过您。是我们家照看不好,让这只蛊雕害了人性命,这因果就算在我们千家头上。” 白青山皱着眉看向他,“我很不高兴。我同他说好的是不分生死,你好大的胆子。” “二爷恕罪,我们家主子说会跟您说清楚的。”中年人抱拳,低着脑袋同满脸怒色的白青山说道。 “给他安葬个好地方。” 白青山忽的说道,也没了之前的怒色。 中年人有点不相信的抬头看了看白青山,“谢二爷!”然后一晃身子,连同伐役的尸首一同没了去向。 白青山平静的走向放在路上的担子,用纸包了几块亮晶晶的糕点放在嘴里嚼着,又同担子伸了伸拇指,“好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白青山同小驼子将李俶送到了成都载天后就走了,路上,白青山同李俶道了好几次谢,谢李俶将鼎借他。 这会儿已经到了耒月河边上,两人买了壶酒相对而坐。 江边上坐着几个头戴斗笠钓鱼的闲人。 “小驼子,将李姑娘给你做个媳妇?”白青山笑着问道。 小驼子笑了笑,“少爷怎的就说这些?” 白青山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问过何伯,李俶是梧桐洲南方的一位商贾家女儿,嗯比咱们家都要有钱的。” 小驼子睁大了眼睛惊讶道:“那可真是个大户人家!” “这还不算,李俶还是现在的先竹宫大雨师的徒弟,是同将来那任先竹宫大宫上山的人,这些你都知晓?”白青山问道。 “只见过大雨师。”小驼子说道。 白青山点点头,“那你觉着要是将李俶给你做媳妇,你可拿得出同她手中山河鼎般的聘礼?” “拿不出的。”小驼子挠了挠头说道。 白青山转身一脚踢在了小驼子屁股上,“没点志气!” “何伯不舍得说你我可不怕。往后少下山去,多去两边山头上的先生家去一去,一个月就几两银钱非得霍霍完了,往后娶媳妇盖房子的钱我可不借给你。”白青山没好气的说道。 小驼子虽满脸的不情愿可还是点了点脑袋答应了。 “少爷我都没同个姑娘一间屋子住过,你倒是厉害的。”白青山喝了大口酒后将坛子扔给小驼子。 小驼子笑嘻嘻的接住了。 这一年白青山刚要成人,白凫图将将明了世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从历四年,大雪画遍了半个大周朝,秦山坐在屋里等着一位经常见面的邻居。 炉子热腾,壶水冒着热气儿将屋子里熏的暖和了不少,门吱呀一声,今儿的客人逗乐了雪花便进了屋子。 不怕竹椅清凉,贵客前年送的狗熊皮垫子软和又暖和,又是冬来了,去年的今天也是。 “嘿,就得照这样下,我往店里搭了一个大炉子,生意好了不少。”来人一边拍着衣裳上的雪花一边说道。 “生意好还能出来转悠,牛掌柜真悠闲。”秦山放下了手里的书一边说道一边将旁边的椅子拉在炉子跟前。 “那可不,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牛二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在靠墙的地方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两人中间。 “今儿专门找的那位新来的龙头坐的菜,南方的手艺,尝尝?”牛二将东西摆好递给秦山一双筷子。 秦山接着筷子搭在碟子边上,起身去拿了一壶酒放在开水滚烫的壶里。 牛二不是生人也不客气,尝了几筷子菜后就摊开了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小青山明年能不能在烟霞山讨个好名头,心里实在没底。”牛二撇撇嘴说道。 “这是靠真本事和运气的事儿,求不来。”秦山拿了杯子眼巴巴的看着壶里热着的酒说道。 牛二用手捏了一片肉放在嘴里嚼了,“几成说的准?” “两成?”秦山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八成的说不准?” “八成天晓得。”秦山将杯子斟满递给牛二。 喝的舒服了,牛二打着饱嗝提起篮子出了门,临走的时候牛二又问秦山,“停下宫那位重塑道身的书生能有几分颜色。” 秦山将剩下的一杯酒全递给了牛二。 ----------------------------------------------- 穹顶山上之前来了位壮实汉子,同宋荣之打了个平手便走了,不喜欢打架的宋荣之倒是喜欢这个说话瓮里瓮气的汉子,一曲徂东山,天北到天南。 丰饮河今儿也换了件新袍子出门,堂子里坐着的都是上年纪的老一辈,年轻人都站着。坐着的穿的都朴素些,出了丰饮河一身大红袍子分外刺眼。 “赶明儿准备准备,过年的气派可不能落下。”坐在堂子正中的那位中年道人同身旁的人说道。 说完后又同堂子里的众人叨念:“这些天都吃喝好,免得上了烟霞山个个精瘦,笑我家穷酸可不好。” “上一次是咱们穹顶山被烟霞山占了便宜,这一次非得讨回来。” “下山惹了事儿要自己擦干净,要是再被人家上了山门揍一顿可没人管,也别像我讨要医药钱,丢不起那人。” ………… 高大道人碎碎念了许久才停下,算是吩咐了。 “赶明儿将自己那家院子都收拾收拾,除旧迎新的老传统可不能没了。” 刚喝完茶又想起来这件事儿的“高长辈”笑了笑,“行,回家过个舒坦年。” “高道长洪福康健!”众人起身向坐在正前的道人行礼。 本是山主的高丘明偏不喜欢别人称他山主,总觉着叫他高道长才舒服,高丘明刚刚四十岁,是最年轻的九境神仙,十年前就成了穹顶山的牌面。那年青黄不接的穹顶山上高丘明强上了九境,本该有好机缘的他就是如此做了,站在如今的穹顶山上看风雪,高丘明觉着都是值得。 宋荣之比丰饮河小许多岁,辈分却大丰饮河好些,走在一起的两人并肩高,宋荣之稍稍宽些。 “明儿咱两下山买些炮仗,去年丢进二师叔的堂子里没吓着他,今年非得买个震天响的才行。”丰饮河气定神闲的说道。 宋荣之一副胆小样儿,“得,你扔了炮仗就跑也不拉着我,我替人家扫了半年院子。要不还是放付师叔家?师娘疼我。”宋荣之说道。 “不行,都少不了。”丰饮河揉了一个雪球扔进了左边的那个院子。“二师叔弹过我脑门,五师叔踢过我一脚,付师叔运气好娶了个漂亮师娘整天显摆……这些旧账都要一块算清楚。”至今还记着上次入了山窟前被几位长辈教训的丰饮河将另一个雪球捏的瓷实了猛劲扔向远处。 “有人!”耳朵尖胆子小的宋荣之瞥了一眼撒腿就跑。 “嘿!五师叔,我不是故意的。”边跑边叫嚷的丰饮河冲身后那个红了脑门的道人说道。 “改天请你喝茶!”宋荣之也鼓起了胆子大声嚷嚷。 冬雪刚到,穹顶山上已是新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烽烟冢上的张家近些天也忙碌,虽是近年关的日月也不多得休息的日子。 “爷,你说咱们铁匠是不是劳碌命?前些天去送剑的时候瞧见人家都大锅的煮着牛羊肉,那香味儿闻着就舒坦。”一只手提着大锤的张藏山通身旁的老头说道。 “嘿,咱家吃饭的手艺哪里能落下?羡慕咱家的活计的外人多了去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头挽起麻衣袖子说道。 “唉,要是将我生在别处多好。”张藏山有气无力的提起了大锤敲打着老头摁着的那把长剑。 “打铁汉子命苦,铁锤砸下大筋斗,百里风和日暮,姑娘纤纤玉手。大花袄,小花鞋,婀娜步子绿衣裳。七尺汉,六尺锤,汗流浃背从家回。小米粥,大螃蟹,青葱卷饼美滋味。” “爷,我觉着我能做个书生。”张藏山脸色正经的说道。 “上次慧聪和尚不是说了吗,你没那命。” “做个和尚也好。” “更不成!庙里哪里有那么多吃食。” …… 大胖子张藏山最近瘦了不少,回家后将家里的十七把长剑摸了个遍。 “正下,虏曲,斤斤子。” “明光,围墙,月弯。轻首,掬阳,添光。” “难堪,两茫,风沙,河边上。裙褶,纤指,勾践,大白梁。” 烽烟冢上十七把名姓,哪个不是能砍脑袋的器物? “得了,爷,我还是做个铁匠的好。”张藏山想了想说道。 “嘿,多好!”老头看着身高八尺的孙子抡起山上唯一一个千斤铜锤的时候笑的满脸褶子。 ———————————————————————————————————————————————————— 弯月山下的集市里,白青山同小驼子正在买过年吃用的东西。 “要不是嫌弃你可怜,我才不带你出来转悠。”白青山笑着同小驼子道。 “谢少爷。”小驼子急忙点头道。 “我坐在这儿喝碗茶,你自己转悠去,我喝完茶你就得回来,好多的东西我可搬不动。”白青山说道。 “谢少爷。”小驼子开心的笑了笑,立马跑出了茶铺子。 冬日的茶铺子多是喝红茶的中年人,白青山不太能喝茶,要不是小驼子那木讷人想花掉手中银钱,去找街上那个盲眼算命的换个签子自己可不想坐下。 白青山要了杯花茶,听着曲儿捏碎了花生放进嘴里,曲儿唱的是梧桐洲的事儿,读过好些书的白青山听的出来。 第一次听见这支曲儿的时候是在梧桐洲,听那位秀儿姑娘唱的,如今站在台上的清伶远没有秀儿姑娘漂亮,白青山看来就是如此。 同秀儿姑娘在庙里求的竹签子还在,一个被自己放进去念想的竹签子罩得住墨笔小楷的上上签三个字儿。 白青山哪里能是那种见了两次面就能朝思暮想的年轻人,只是姑娘两次让白青山差点松了境界有些难忘罢了。白青山也顺道儿溜,两次的机缘一齐灌进了签子里,也算好命,几次都是被一根上上签拉了一把。算得上赌运极佳了。 小驼子来的时候手中捏了个桃木签子,小伙子笑的开心。 白青山招呼伙计给小驼子倒一碗茶水便问道:“怎的?” “嘿,惨淡的紧。”小驼子翻开手心向白青山看他刚刚抓的签子,一根上签。 “拿好了,那可是二两银钱呢。”白青山说道。 “少爷怎么知晓我求的是最贵的那支?”小驼子好奇的问道。 白青山笑了笑,“自己养的猪,哪里有膘还不清楚?” 小驼子撇了撇嘴没再言语,大口的喝了几碗茶,花少爷些银子来浇浇斗不过嘴的难受气。 白青山大口喝完茶水将银钱拍在桌上,“走,上街瞧大闺女去。” 十二月尾的天里到处都是生意人,卖新衣裳的将架子拿出来支在大街上,屠夫也支了木板搁上两扇血淋淋的猪羊肉,卖点心果仁的货郎大声呦呵,“来呦,都来尝尝,刚炒的瓜子仁,刚出锅的糕点,新鲜热乎。” “这篮子卖不卖?”白青山拿着小贩装点心的说道。 “客官要是买的多就卖你。”小贩笑呵呵的说道。 “把这个篮子装满?” 小贩眨巴眨巴眼睛,“得,卖给客官。” 白青山又转悠着买了些小玩意,一个小小的玉瓶子,两个香囊,两把鱼竿。 “走,回家去。”白青山装了满口袋的小玩意,小驼子提了两手的东西。 弯月山上年味并不太浓,山上人远离了集镇就没了那些杂想,才刚刚上山的白青山还不太适应,满心想的都是如何热闹。 在山路上玩的小孩子都渐渐晓得白青山了,有几个大胆的还同这个早起陪自己打拳的大个子打招呼。白青山也拿捏着架子,时不时将自己兜里的小玩意挑几个送给他们。 小路上有个扎小辫的小姑娘正摇摆着步子小跑,小姑娘手里拿了个弹弓,白青山认识她。 “山鲤,来!哥送你个小玩意。”白青山招呼正奋力拉长了弹弓的小姑娘过来。 小姑娘小腿跑的欢畅,不一会就眨巴着大眼睛站在白青山身前。 “瞧瞧,喜欢不?”白青山掏出那个小小的玉瓶子问道。 玉瓶子只有小姑娘手心大小,泛着绿光,是个值些银子的好玩意。 “山哥,你长高了。”小姑娘将瓶子拿在手里说道。 白青山蹲下身子,将小姑娘的小手刚刚捏的住的弹弓轻轻弹了弹,“你哪里知道的?” “我娘说了,我长高了就能认识许多人,记住好些名字,山哥记住我名字了。”小姑娘正色说道。 “山鲤真厉害,都晓得山哥长高了。走山哥给你重新做个弹弓。”比起手中的小瓶子,白山鲤更喜欢山哥给他做个弹弓,满口答应着。 “你是不晓得,山哥那会拿着我那把弹弓,把山上的鸟都打怕了,远远瞅见我就飞走。你是不晓得,山哥那把弹弓是槐木架子,结实的很。……”白青山伸出一根手指拉着小姑娘软软的小手,路上的林子里也寂静,听不见鸟声。 大雪下到了弯月山,石头上树枝上站了一片片雪花,重重叠的堆在一起。赶早起的白青山同小驼子先去大坪上教一群小孩儿拳脚,回家又扫掉了满院子的雪,今年冬里少雪,该是老天补给弯月山的。 兴致极好的白青山在山上溜达了一圈,回家立即让小驼子支起两张桌子,笔墨伺候。 飘满了两张桌子的雪花降满了弯月山,山谷上,小路间,都是墨点停留处。小驼子只觉着漂亮,又不晓得哪里漂亮。 三座山峰的弯月山站在纸上,大的是白家的山头,小的也是白家的。浓墨的耒月河从山前流过,带着满河的冰雪撞在了河岸,河流翻滚不到弯月山下,最惹眼的墨色是山中的巉岩,惊奇峻峭的山石撞碎了雪花,如中流砥柱般又同来势猛烈的冷风撞了满怀。 收了笔的白青山看了看正走到墙头的惨淡日头,江水猛烈声带的冰块崩裂声乍响在耳边,是冬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何玉树将白青山新作的画儿装好带去了山下的耒巉家里,正赶上耒巉煮肉的何玉树还平白得了一顿口福。 “青山说先将就着用,他过些年再给你补一张。”何玉树临走时同耒巉说道。 耒巉也没开画,等到何玉树走后擦干净手上的油汁子才将画铺在桌上,入鼻的墨香同旱烟一样提神。耒巉伸手摸了摸满山的风雪,摸了摸长在山中的巨石,本是弯月山地精的耒巉得了造化化石为人,从此只为求大道长生。 耒巉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心里盘算着过了年后定要花光这些年攒的银钱将画儿装裱一番。 还没有一间庙宇的耒巉心里满是盼头,等哪天有了自己的堂子,定要将画风风光光的挂在堂子正中,要让天底下的人都瞧见,神仙该当如此。 ———————————————————————————————————————————————————————— 梧桐洲的另一座山上,回家没几天的兄妹俩瞧着家里一团粥的忙活,白头发老爹出门了,那把拐杖依旧直挺。 从山下走了个圈儿的张采山同张六月跟在老爹身后,去年年底上了拔阳山的两人不提为烟霞山长脸不少,只说如今张采山七年方得金刚境该是如何雄浑壮魄。身材又突兀不少的张采山跟在张纵棠身后低着头不敢言语,只有张六月叽叽喳喳的同张采山讲路上的好玩事儿,张纵棠也喜欢听。 烟霞山是梧桐洲上最有名姓的山头,大兰国开国皇帝身旁的首宰就是烟霞山的神仙,每到节气里更是许多人上山去,山阶两年一换。 张纵棠站在被削平了山头的烟霞山上,双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景色秀丽的烟霞山被早起的风一遍遍的抚过,蜿蜒下山的山阶一眼望不到头,云雾蒸腾的林间满是仙境。 “都来下山做首宰成就了大兰国雄踞一洲的山河,这份功名算在烟霞山上,这才有了我们烟霞山两年筑一次山阶的底气。四十年前,已经定居山下的都家又有了都臣为一国首宰,十来年就让大兰国边疆清净。而后,都臣辞了官,当了个闲人,这份功名没落在烟霞山上。到如今的几十年,烟霞山依旧香火鼎盛,可周遭的明眼人都瞧得见,说我烟霞山后继无人。” 山头上风很大,吹的三人衣衫呼呼作响,张纵棠顿了顿继续说道:“拿了走河龟的时候老爹还是没遇见你们娘呢。”老头子笑笑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 “山峦,红鸡,羊尾,扫龙子。刺棘,施公,大兔,寻香征。三马儿,女思谁。车辕木,走河龟。”“这十二把刀刃搁在哪家不是搁,可我这把走河龟去不去的到别家手里得我烟霞山说了算!” 张采山走到张纵棠身边,同样双手扶着栏杆,张采山咧嘴大笑着:“瞧我家多漂亮。”山上大风卷起这位得金刚不久的山上人,本是个书生的张采山最不喜打打杀杀,奈何没人同他磨嘴皮子。本想说些漂亮话的张采山抓耳挠腮的说不出口,想了许久后伸过手同身边的老头说道:“要不我先帮您收着?” 风大吹着,站在风中的父子俩大笑着。 —————————————————————————————————————————————— 或许是烟霞山上的大风威猛,白青山缩着脖子站在大坪上,听何伯说这些天家里陆陆续续的回来人,坐在堂子里闷了小半天的白青山站在外面透透气儿。 “除了刚刚回家的三叔和十叔,还有山苹,山南,……一大堆人等着少爷我伺候呦。”白青山伸伸腰肢说道。 “今儿也算不得忙碌,过了年,按照周围几个山头的规矩都得来山上,那才是人多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何玉树说道。 “哎呦,头大啊。”何伯知晓自己家少爷的性子,喜欢凑热闹却不喜欢周遭有热闹。 “要不我现在去山上钓几尾大鲫鱼,晚上请各位吃个带汤的?”白青山笑着说道。 何玉树笑了笑,“我觉着行。” “得嘞。”白青山起身拍了拍何玉树肩膀笑着说。 “那被问起怎么说?” “实话实说。”白青山头都不回的走远了,心里净想着怎的钓一尾大鱼上岸,今儿非得吃圆润了。 同小驼子下山后找人借了两条凳子坐着,河边上有人凿了小洞,小驼子特意找人买的烂肉沫,两人隔了不远坐着。 “嘿,少爷今天给你露一手,看着。” “好。”小驼子面无表情的答应着。 耒月河畔这会儿已经没了渔夫,偶尔几个人坐在河边上扔了钓线坐着,踩着前几天的雪来的那位白青山认得,为白家看家的耒巉。 耒巉提了个小凳子坐在白青山身边,手里也捏着一把鱼竿,伸手指了指便在河面上敲了个小洞,一甩钓线钓钩就跌落在河里。 白青山叫小驼子给自己拿了几根烟卷,分了耒巉一根。 “老哥今天闲着?”白青山问道。 “我就一个人住,没个啥事情做。老远看见少爷下山了,我也想同少爷说说话。”耒巉搓了搓手将烟卷点上。 白青山吐了一口烟气儿,“老哥你知道的,我前些天去了北隳,可见着了些漂亮事儿。”白青山也没问耒巉想不想听继续说道:“一个家道中落,长得也可人儿的妇人被妖怪白白占了便宜,生了个小妖怪,大的吃人,小的也吃人。” “我本想将那小的打杀了,手高高举着却没拍下去,想想也是一条性命就扔在了鼎里。可北隳城的千姓当家不饶那大的,一刀给劈了脑袋。千山,老哥你见过的。” 耒巉点点头,继续听白青山说道。 白青山重重的吐了一口烟气道:“我是想问问老哥,要是你是那大的妖怪,还同个妇人生个小子,你会不会踏踏实实过日子?” 耒巉皱着眉想了好久,烟卷烧到了手指才说道:“大概是不会的。” “因何?” “没做惯人吧。” 白青山跺了跺脚踩灭了烟卷,“都是可怜人。” “少爷怎的想起同我说这些。”耒巉说道。 白青山摇摇头,“不知晓,就是想同老哥说道说道。” 耒巉也没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小驼子小跑着过来,手里提溜着一尾大鲫鱼,小驼子嘿嘿的笑着,将白青山腿边的篓子提起来放到他那处去。 白青山笑了笑,“傻人傻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大雪吹散了年夜里的寂静,小风卷着雪花吹进门缝窗缝要凑热闹,白青山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试着那件买来不久的衣裳。 新衣裳秀了晃晃的一个瓶子在袖口,几颗树木围在腰间,几颗石头停在袍子下摆。 白青山招了招手喊小驼子过来,“看看,合身不?”白青山张开了胳膊让小驼子帮忙看。 “合身。”小驼子说道。 “漂亮不?” “漂亮。” 白青山哈哈笑着,“我也觉着漂亮。”穿了黑色新袍子,将头发束了簪个漂亮的玉簪子,招呼了“翁君”一同出门了。 新年夜里的白家都要去堂子里吃顿饭,踩着夜雪的白青山一路上遇见了几个人同行,都是见过面儿的。 白山拓同两个丫鬟走在一块,同白青山装了个正面。 “青山,今儿穿的漂亮!”穿了身白袍子的白山拓竖着大拇指笑着说道。 白青山走过同白山拓一同走着,“拓哥也穿的漂亮。” “昨儿有人带给我几枝狼毫,明儿找人给你送去,我不太用得上。”白山拓说道。 “行。”白青山笑了笑将堂子门再往后推了推说道。 堂子里坐着好些人,白青山挨个问候了一声,“二伯,三叔,六叔,九叔,十叔。” 大大的六张八仙桌周边站着好些人,靠近堂子正中留着的是白青山的空位,位置后是何伯三月多挂上去的那副画。 白青山让小驼子抱着“翁君”同一桌与自己同辈的人待着,在下席靠右的位置上。 “青山,来,坐这儿。”何玉树将椅子拉开同白青山说道。 白青山同周身看了一眼,轻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众人也都站着等这位刚刚及冠的家主落座。 站定了身子的白青山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咱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说完便坐在了正位上。 哗啦啦一片便接着坐下去,这是一家的规矩,从老早就开始的规矩。因着常年不在家的缘故,白青山同这儿的几位都算不上熟识,小驼子倒是认识几位。 落座后的白青山没着急提筷子,六张大桌子也都没人动筷子。 白青山站起身子,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说道:“我回家了。” 举起杯子一扬头喝光了的青年人笑着,也有人陪着笑。 “新年了,我住在山下的时候街坊们见了面都会说几句吉祥话,我这人面皮薄说不太出来,只盼着明年还能见着家里各位。” 又痛饮一杯的青年人又坐下捏起了筷子,年轻人第一口吃的是那天钓上来的一尾鲫鱼,白青山认识他的尾巴。 筷子叮叮当当的响起,有不会拿筷子的小孩还坐在娘亲的怀里被喂着吃一口,能自己吃饭的小孩围成一桌,白青山能认识大多数。 白山秀同小驼子一张桌子,两人挨着坐,小驼子看白山秀是个左撇子,偶尔让她几筷子。“那天少爷下山就有这位姑娘送。”小驼子心里清楚。 喝酒的都是自己倒了自己喝,都是神仙人就没了劝酒的说法。六张桌子有三张都是使唤人,山上的大多数小孩子也都是使唤人家的,小孩子若是有些得机缘入境的都算在白家头上,由白家帮衬修行。 白青山又站起身子,“各位操劳白家事物,受累了!”席间每见白青山站起就会压低了言语声,年轻人站起的不突兀,话语却突兀的紧。 若是寻常人上山当个使唤人,那是一辈子都不用愁的吃穿,有个一儿半女还能读书识字,在山下就算有几十亩地也是不敢想的光景。再说了,神仙们多大的气派,当个使唤人就是大机缘了。 白青山不算那些个账,别人受累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几个年纪稍稍大点的人摆摆手拦着白青山,还是被白青山一口吞掉了酒水。 喝完这杯才觉着圆满的白青山这才觉着坐的安稳,新年的夜里,下白家有了新家主。九尺影子八尺身。 -———————————————————————————————————————————————— 夜里有些喝多的白青山被小驼子半搀着出了屋子,少爷的酒量时好时坏,同自己抄的文章差不多。 山上人少有节气的说法,年算一个。这得归功于读书人,咬文嚼字写出几篇好文章便让几个识字的读了去,“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边嚷嚷着要喝再喝一碗的白青山就这样歪歪扭扭的走远了,同年轻人进门时候的气势大相径庭,那会儿年轻人瞧着真像个画上人。 小驼子铲了半盆子雪给白青山冰冰脚,那会儿在匪窝里冬天因为喝多酒睡热炕死掉的人有好几个,这是小驼子学的法子。 白青山被冻了也没呼的坐起来,嘴里哼哼道:“嘿,小驼子,还挺凑活。” 小驼子将白青山拾掇好了就出了屋子,夜里的月亮有那么大个儿,比自己那会儿在驼子山见到的还大。这是小驼子在白家过的第一个年,土匪们过年虽比这热闹,小驼子却不喜欢,少爷也该不喜欢的。 用袖子拨了一片地儿的小驼子就坐在台阶上,也不觉冰冷。何伯告诉他,那会儿因为同少爷见到他已经入了镜就带他上了山,然后少爷几次暗示让何伯教他一点东西,后来也就当他是个弟子了。小驼子心里美滋滋的,这样的好事儿谁遇得上。 何伯有问过小驼子想不想去做个读书人,小驼子摇摇头:“不想。” 又问:“为何?” “少爷是个读书人,比不过他的。” 小驼子进了屋子将翁君抱着同自己做个伴,“翁君”这些天同自己成了熟识,叼到一个馒头都看他几眼才吃。去年少爷送了自己一个玉坠子,不舍得戴就收好了放着,小驼子今晚将它拿了出来给自己戴上,灯火摇晃的昏暗真像一个小和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十九章 正月初三的路上白青山已经下山了,冬雪未融的天儿里没有泥泞,道路上少许的行人擦肩,偶尔两三个漂亮姑娘尤其惹眼。风从北面吹来,白青山要去往的是东面。 第三次到了北隳城,扎着小辫子的阍者都有些眼熟这位青年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上次被千姓的北隳人砍掉了伐役的脑袋,白青山气的很,这次千万得遇见了。 小驼子同“翁君”待在屋子里,白青山一个人出门去转悠了。 白塔寺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道门,寺庙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闲人的影子,白青山稍稍紧了紧袍子就跨上了台阶。 庙里还是原先的模样,被清扫后石阶通往各处菩萨身前,没能收住的风雪叨扰不到屋檐下,菩萨依旧面容慈蔼。 同白青山前后脚进了寺庙的还有一个人,并不高大,身边跟了一位五短身材的胖子,胖子原先有一家裁缝铺子,现在没了。 寺庙里白白青山正对着那天求得上上签的菩萨,也是同这位差不多的模样,白青山将身上的几个铜板扔在桌上,笑着同菩萨施了个礼。 “嘿,山哥。”白青山身后多出来的这位年轻人扬高了手同白青山打招呼。 白青山转过头看了看他,是个生人。 “我该在哪里见过你?”白青山问道。 比白青山低了大半个脑袋的公子哥笑了笑,“山哥本就没见过我的。” “哦。”白青山点点头就算做答应了。 “我叫单贵,是替千少爷做事的。”公子哥笑着说道。 白青山这才看向他,“嗯,是个好名字。” “山哥这都懂?”单贵惊讶的问道。 “毕竟是个书生,墨水还是要有的。” “山哥是个有墨水的人就好说话了。”单贵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千哥要你揍我一顿撒撒气,当做赔一点不是。” 白青山饶有兴趣的看着单贵摇摇头道:“那可不行,他砍了伐役的脑袋,我可不会砍人脑袋。” 单贵捂了捂脖子,“山哥说的吓人,那血水乱溅的场面就不敢提了,我也是个胆小人。” 白青山听了哈哈笑道:“我也是个胆小人。” 单贵今天一早就被千山请吃了一顿早饭,上次千山请他吃饭的时候是让他同白越棘打个交道,这次是想他同白青山打个交道。上次白越棘将单贵砸飞了出去,这次单贵心里有谱,也就不怕了。 “胆子小都敢应承挨揍的活儿,真当是收了好处的。”白青山架起了拳架说道。 “山哥玩笑了,两个茶蛋,两碗豆花,三个大饼也算是个好饭食了,算不得大好处。”单贵往后缩了一小步说道。 白青山起的是金刚驾马的拳架,走的是那篇拳谱上第二的招式,大江入海。亲眼见过大江入海的白青山晓得其中气势,收敛气息后扎紧了步子,大江入海只求刚猛。 “山哥这拳架漂亮,最少得是一位大金刚的拳谱了。”单贵一边点了点头啧啧的说道。 大江入海求三步出拳,白青山就只走三步,一步弓步,二步提膝,三步跃起,拳头直直的锤在单贵的胸口上。 分毫未动的单贵闭着眼睛,拳头带起的风吹的佛祖屋檐下升起尘土,向后退了好些的白青山拍拍身上灰尘重新站起身子。 “山哥气力惊人。”单贵竖了竖拇指说道。 白青山深吸一口气,抡了抡两个臂膀。前些天同家里的小辈们练拳的时候总有几个这样抡臂膀的,更像是能攒上劲儿,然后大吼一声出拳,白青山觉着很有气派的一招。 然后就是递出的第二拳,拳头依旧停在单贵胸口,像是晨起的寺庙钟声,“咣”的一声,站在门边的矮胖汉子不由地睁了睁小眼睛。 第二拳将单贵胸口处的衣物撕了个小口子,这次退出去坐倒在地的白青山依旧是重新站起拍了拍身上尘土。 “嗯,山哥哪里学的拳脚,厉害。”单贵说道。 第三拳是徂东山的一拳,双手并拢了砸在单贵肩头,本就个头高些的白青山这次更是一副其实惊人的模样,砸的自己退出去险些撞在了身后的菩萨脚下。 白青山揉了揉大胳膊,搓了搓手,重新站起身子,这次没去拍衣裳沾染的尘土。 第四拳是小驼子教人打的一拳,在烟霞山学的一式形意拳。拳架讲究的很,一只腿向前探另一只腿曲着踮起脚支起身子,肩膀松垮。拳头还算是有力气的锤在单贵胸口处,这次白青山没向后退去。白青山转过了身子看向身后的大佛像,也没去管单贵同矮胖的中年汉走远。 出了门的单贵同身边的矮胖子前后走,“今儿是个好天气,城里哪里能听曲儿?咱两一起去。” “南面的胡同里就有一家茶馆,点心可口,小戏子也水灵。”矮胖子笑着回自家少爷的话。 “行,就去那儿。” 白青山站了好些时辰才出了佛祖的屋檐,扫开的石阶两边堆了两绺雪,一直未曾言语的白青山看了看将将落山的太阳,天色不暗。 衣服皱巴的白青山拍了拍衣裳,整了整袍子,刚才进寺庙还是个俊朗公子的白青山可不想被人说了坏话去。 觉着差不多了的白青山落脚下了石阶,一步弓步,二步提膝,三步跃起,出拳后整个寺庙里雪花飞舞,白塔寺里又是冬日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大兰国的李家是梧桐洲最有钱的大户,在西府这片地儿上最热闹的四方茶馆就是由李家经营。 西府地处南方,绕过西府东面的大水边上就座着梧桐洲独一位的宝俶塔。瘦瘦高高的宝俶塔全身青色,边上最高的树木刚到腰间,塔刹耸立一丈,身上点缀着幽幽的小窗子,像一个玲珑曼妙的南方女子。 从青洲乘了大船的采鹭间正要去往梧桐洲,船已经行了三个月,听那位姓李的船老大说到了梧桐洲可能就是四五月的天儿了。采鹭间只想快点去。路上无聊的紧,姑娘就让这位在大兰国西府活了三十多年的船老大同自己讲故事,船老大也乐意。那天船老大见着的姑娘上船,几眼不见又成了青年男子的装扮。 “先前去青州的路上有个执一把钓竿的老头子扬手打翻了宝船,你可听说了?”小哥模样的采鹭间问道。 “听说过的。”姓李名伍鉴的壮年汉子说道。 采鹭间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的问道:“那你可信?” “信的,那可是我家的船。”李伍鉴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赔大发了。”双手背在脑后的采鹭间摇起了躺椅,眼睛眯成了缝儿。冬的海上尽是湿冷,采鹭间却还是喜欢坐在外面摇着躺椅看风景。 李伍鉴摇摇头道:“一半一半吧。” 采鹭间猜不明白的,也不想多问。 风和日丽的天儿里尽数梧桐洲的南方好看,行了好多路的采鹭间是信的。 ———————————————————————————————————————————————————————————————— 绕过了拔阳山正走在耒月洲的有两位侠客装扮的年轻人,高个子的出奇的高,矮个子的还好就是瘦了些。 前些天正喝着萧阳人几碗粥食的阮禹被身边的女子一声尖叫吓碎了瓷碗,那天红了眼睛的女子一路撞碎了好些云彩,要不是趁着阮禹身高力大指不定要闹出何等的乱子。是个日头不好的阴天。 阮禹也就应了女子的脾气,快些赶路。阮禹是个少言少语的性子,女子没说,他也不问。 两人是从阴山一同下来的,阮禹是个力气人,也吃得苦,家里人都说了要他俩有个照应。两人是要去梧桐洲,要去烟霞山。 女子近来的脾气都不好,阮禹死乞白赖的同她开玩笑,或是故意做些蠢事让她看看自己,阮禹觉着挺有用的,最少能踢他几脚。 山下最让阮禹开心的就是能碰上几位能打的,就像是那位方巨人,还有前些天遇见的一个。次之的就是饭食了,在山上少有肉食的他敞开了肚皮,于是就愈发高壮了。 “今儿想吃啥?我给你显显手艺。”阮禹故意撸起了袖子走到河边上拨了拨水。水花扑棱几下就是哗哗声,女子抬起了头看他。 那年自己十来岁,那位离家了的大哥二十来岁,姑娘送大哥走到了山下的溪水边上。大哥也是扑棱扑棱水,从水里荡过来一朵漂漂亮的花儿给姑娘妆上。瘦瘦的胳膊将细指搭在嘴边上,姑娘又红了眼睛,冲站在水边不明所以的阮禹招了招手。 阮禹弯下身子让坐着的姑娘环住脖子更容易些,是姑娘温热的泪水贴在脸上。 哭的泪眼婆娑的姑娘用脸蹭了蹭,轻声道:“禹哥,我想吃尾大鲤鱼。” 柔舌倾吐,尽是芳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背了把长刀的青年人走到了耒月洲,在停下宫停了下脚。 山下有个长相漂亮的女子在等他,她是停下宫最年轻的金刚境。 停下宫外站着那位书生,今儿他特意来宫外接人,对于许久不出门的书生来说,宫墙外就是能见到的好风景。 山阶上的两人前后走着,白越棘同吴横走在前面,于兰同那把冷艳锯走在后头。 “赢师叔如今塑了道身,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脾气却还是差的很。”于兰说道。 白越棘头也不回的答应着:“有脾气就好。” 于兰又想起了什么,轻轻咬了咬牙说道:“先前白青山上山,赢师叔送他了那件三盏琉璃,被他又送了别人。” “嗯。”赢生转过头应承道。 “我同他说说话就走,还想去耒月洲撞见阴山下来的那位。”白越棘说道。“要是你家赢师叔让你同我打一架你也别含糊,放开了手脚便是了。” 于兰笑了笑:“行的。” 将白越棘带到了山上,于兰就去一边溜达了,留下两个差不多高大的男人站在宫墙下。如今正是冬雪消融的日子,从山脚到山头上绿一块灰一块,山风迎面吹还是有些滋味的。 停下宫最热闹的是再暖和些的时候,山腰处的铺子也开张。在神仙们都不看重钱财的山上,只有停下宫在自家门口支起了摊子。唱词里说的好,“要那钱财作甚,只得是向阎王赎身。” 站在停下宫宫墙外的赢生手里拿了串佛珠,前些天上白家送到停下宫的物件,去年的时候在上白家家门口打死的七境妖怪脑袋做的。赢生喜欢手里通红的手串,也喜欢正行在阶上的两个年轻人。 待白越棘同于兰走到赢生面前,赢生伸手拉过了于兰的那把冷艳锯指着身前的青年人道:“送我了一百零六颗的手串,我也有东西送你。” 白越棘提起背后的大刀道:“送我一百零八镗?” “那我不就亏了。”赢生单手攥着大镗的把稍,咧嘴笑道。 “小气。”白越棘横刀身前撇嘴道。 于是,停下宫的赢师叔,堪堪九境的大神仙,赐给了拾阶而上的白家小子十六镗。一镗千万斤,千万金难得一镗。 下了山的白越棘继续向南走,岩阿山拉的越来越小,却还瞧得见那书生的笑脸。 ———————————————————————————————————————————————————————————————— 从北隳城南下的白青山路上撞见了春潮湖水,就是在这儿被那泼皮无赖占了便宜,满肚子委屈的白青山笑着将小驼子买来的葱花饼吃了个精光。早晨在湖边上撞见了一个打水的小和尚,寺庙离湖边不远,白青山就想着去转悠一圈。 “少爷,咱回家的路上咋没瞧见这儿还有一件庙停着?”小驼子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白青山道。 小驼子点点头道:“少爷说的好。” “哪里就好了?” “哪里都好,比葱花饼都好。” 是一间新庙停着,只容得下两人同行的小门,四面围墙的小院。 开门的是今天早上见过的小和尚,屋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寺庙里就俩个人,同白青山的院子差不多的热闹劲。 见着白青山同小驼子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头,还不忘放下几两银子在佛脚下,瞧着精神的老和尚行礼道:“两位施主有心了。” 白青山同小驼子还礼,两人在小小的院子里,四处佛像前一一跪拜。 “那是您徒弟?”白青山问道。 “是我徒弟。”老和尚道。 “不晓得七境的神仙人怎的来此?”白青山忽的问道。 小驼子眨眨眼看向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和尚,“怎的哪里都是七境人了。” “并不是什么要藏着的事若是施主想听,我就同施主讲。” “想。”白青山说道。 “我同小子本是行脚的僧人,去年路过春潮湖,在村子里化缘的时候听闻有妖怪吃人的事儿,后来才见着是春潮湖里最大的两只妖怪不知何故没了踪影。那些没了规矩的小妖精就害了人命。我就和小子在这里安顿下来,等哪天有了那只能让春潮湖守规矩的大妖精。我也算对得住修庙的百两银钱。”老和尚波澜不惊的说道。 “小驼子,别舍不得你那二两银钱。”白青山转过身子同小驼子说道。 “得嘞。”满心苦楚的小驼子将刚攒进口袋里的银钱也放在了佛脚下。 “小子可有名姓?”白青山问道。 “有,小子姓朱,名怀素,法号鸠摩。” ———————————————————————————————————————————————————————————————————— 越过了春潮湖就是大好的平地了,就喜正午日头的两人踩落了春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