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陵踏歌》 正文 第一章 重启 无数人在她的耳边脑海里嗡嗡吵闹,她的心像渐渐拉满弦的弓,动弹的空间越来越小,终于,啪,弦断,她被惊醒。 偌大宫殿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回响,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搏斗的幸存者,对空气都格外贪婪。一身大汗粘腻得不行,床上罩着的藕荷色纱帐乘着风微微抖动,一切无甚异样。无数个夜都是如此,兴许这般之后再不能睡着,她走到殿外,看着星子渐暗,黑如盲瞳的天色慢慢变成霞光万丈,她别无选择,因为一旦睡去便又只能等着被惊醒。可是这连噩梦都不算。一醒来总会忘记梦中所有人,物,地点,时间,然后进入一个极端清醒的状态,似乎她是个旁观者,旁观着这副皮囊和周围一切滋长在黑夜里的魑魅魍魉。 最开始有这种状态时,她六岁。那一晚她醒来时,记忆告诉她她六岁。那晚以前,她都像个六岁孩子真正的样子活着,任性,胡闹,不知所谓的善良和无忧无虑。可忽然,一个如今天莫名的梦把她惊醒。甚至觉得这不是自己,却又不明白她到底是谁。冰冷的冬夜,她恍恍急出一身大汗。攀上比她个子还要高的鸡翅木桌,挪开笨重的妆镜,在极其隐蔽的角落摸到了暗格,一副发黄的画儿,一柄羊脂玉如意,一个蛐蛐笼儿。 这是六岁的她的所有私物,是她最珍惜的东西,我自然地找到了,她,就是这个身躯的主人,只是不知为何,却不是六岁该有的思维。冥冥中她觉得必然经历过什么事情,可是却依然脑袋空空,心中空空。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用六岁孩子软软的手撑着头,晒了半夜月亮,直到朝阳的殷红收敛成澄明的黄。 至今,她都把这一日当做自己真正的生辰。於陵翛,汉历元武四年腊月廿日,她的人生重新开始。而且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她有了一个发现,她的伤口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幸而阿奴以为父王又给了她什么灵丹妙药,否则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她一定会不得好死。 漠北的腊月本就冻的人畏手畏脚,第二日於陵翛恹恹的样子也没人问询,王后对她是一贯的冷漠,似乎她唯一亲生的孩子并不是她。她是很不啻王后的做派的,用不完的欲擒故纵,日日仔细装点,却表现得对父王爱理不理。漠北王对於陵翛,向来无所不依,宠爱娇养,他似乎更喜欢中原那样弱不经风,文采斐然的女子,一心想把她培养成王后那般,只是她实在不愿受这拘束。 年节下,宫里总是人仰马翻,於陵翛也乐得没有存在感。只是父王,依旧日日叫她去勤政殿读文赋诗词,无论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对这些总没有什么兴趣,还是骑马射箭来的痛快。又亏她年幼,上不得马背,只屑呆在宫里数着落叶,亦或者找北宫的哥哥弟弟们玩耍。 那些父王的妃子们倒是不待见这位公主,笑脸相迎又怎么,谁还瞧不出她们水粉和出的皮囊里留着什么盘算?看不惯归看不惯,去北宫她还是勤快的。大王子二王子已入了学堂了,经史子集一样样地背诵,父王总叫他们中原那套礼御书术,也不怕蒙在书里失了漠北儿郎的锐性。 好在还有武科,她便天天的往校场跑,仗着年纪小又得父王宠爱,总能占着些便宜,他们学着的我也都随堂了,自觉那兵书经传都分外熟悉,看一向粗莽的大哥抓耳挠腮也是有趣虽说漠北孩儿在马背上长大,可像她一般六岁敢独乘一匹的可也不多,起初大哥二哥还战战兢兢要陪着,几月过去,那小马驹看似不适合她使唤了,又磕磕绊绊拉起了弓。夫子讲学从不问她,似乎他觉得一个六岁女儿答不上实在正常。 这日兄长们又上武科,她带着一个婢子就去校场凑热闹,大哥马术学的不错,耶什将军总在父王面前夸赞,大哥也总当回事,武科校场里越发目中无人。於陵翛你并不明白为何耶什要将大哥捧杀,当然她的原则就是远离党争,看得明白也不会费半句话,毕竟这场大戏里,这点招数都辨不出来也配不上那个位子。六位兄长都已经长成了能上战场的漠北儿郎,可於陵翛对他们还只依稀有些印象,尤其那位毫无存在感的四哥於陵祁焱,半丝了解也无。 大王子於陵祁垣,彤云娘娘之子,彤云的厉害她见识过,和王后是生生的对比。她永远柔柔弱弱,轻言巧语,颇受漠北王宠信。当然内宫这样竞争激烈的地方总需要有个以柔克刚的作为表率,漠北王宠爱她也不过是想告诫其他人,安份守己就好。否则每天对着一个半点脾气都没的人,能有什么意思? 可惜有人看不明白,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人不得不装作不明白。当权者总喜欢看见他控制下的人漏洞百出。就像大王子,因为鲁莽因为冲动,才没有人怀疑他摆在台面上的野心。但是真真假假,有彤云在,她是不信大哥有面上这样单纯。 众人知他蛮横,武场里磋磨人也是常事,只是不知今日是谁又要遭殃。 “今日测拳术,上月耶什大人怎么教的,王子们都演示一番,形式,两两对打,自行组队!”盾厄副将布置了任务就走下校场,五个场监留着,於陵翛乐得看戏。不知为何,一向和二哥过不去的大哥居然找了四哥搭档,她看不明白,贴心的阿奴备了果盘和栗子,她便坐下,请助教的庄夫人来唠嗑。庄夫人一向很能容忍这个小公主,虽然她明白是因为父王的压力,但对之仍是毕恭毕敬的。 “好久不见夫人啦,又去峡城练兵了么?夫人辛苦!”没人会拒绝一个笑得天真烂漫的七岁孩童无心的追捧。 庄夫人双手捧了於陵翛递上的茶水,微微露出笑容:“小公主嘴真甜,这次没去峡城,去了黎州,元武皇帝要在年后召见邦国首领,特使到了黎州,我便带人去接了。” “好端端要召见做什么,有话使者带到不行吗”於陵翛不明白元武皇帝的居心。 “元武皇帝的皇后娘娘大病终愈,那位陛下要各邦朝贺。”庄夫人皱着眉头,明显事情会更复杂。皇帝在位不过四年,百废待兴,借着么个蹩脚的由头请君入瓮,铲除番国?她心中嗤笑。 “皇后病愈是什么大事么,值得普天同庆?” “公主不知,元武皇帝挚爱这位皇后,既是糟糠之妻又陪他平天下安藩镇,三年前却突然得了疾病,昏迷不醒,据说脉息全无,死人一般,但身体不腐,怀觉大师说这是命劫,有机缘可解。三月前她突然醒了。”似乎庄夫人也不信这传言,我亦不信,总之宴无好宴。 “那元武皇帝今年不过二十四五,父王还得带着礼物去拜他。”她面上有些不服气,摔了手里的栗子。 於陵翛还想再听听那些奇闻趣事,校场却出问题了。 “大王子英明!”,“大哥揍死那个没用的!”於陵祁垣一拳一拳砸在四哥身上,莫说章法,他像泄气一般,拳打脚踢,“你降不降?”祁垣死死掐这四哥的脖子,他在挣扎,浑身鲜血,渐渐蜷缩,那眼神是有记忆以来我见过最难以形容的,“不,降,” “大王子快住手!”庄夫人想上去阻止。 “庄夫人,比武场里生死不论,他不认输,我就不停手!”祁垣下手越发凶狠。 於陵翛并不该干涉这件事,无能的人当然该死,但是那四王子的眼神,让她有了开始看一场大戏的欲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闭嘴。 抬手一鞭子轻轻抽到台上,风声却不小。正要挥下拳头的祁垣怒不可遏地看向我“小妹你管什么闲事?”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不该对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从这开始他就输了。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四哥我们走,哇哇哇哇”她哭着喊着冲到奄奄一息的四哥身边,盾厄副将见状忙把於陵翛顺带着四王子送到了她的流景宫。她的嚎叫声留了一路,看着阿奴给四哥上了药,又立马哭着喊着奔到漠北王面前,噙着一泡泪就开始告状“父王,大哥哥要打我,反正母后也不要我,你们就都不要我好了,我立马去樊国,去圣都,我去浪迹天涯,我也不要你们了!”一旦有恃无恐,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撒娇。 “翛儿,哭什么,哪个畜生敢打你,父王绝对杀了他”,我蒙着头也感觉父王语调有变,一声闷响,似乎是大哥跪了下来。 “卓安。”卓公公端着盘子上前来。 “翛儿,王上现在把这根鞭子给你,今后谁敢对你伤你,不必报来,只管要他的命!”王上替她擤了鼻涕擦了眼泪也免了那日背诗文的苦差,令卓公公亲自送她回了流景宫,把那叫离魂的鞭子系在她腰上。 “小公主啊,主子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您啦,您可要知恩,别像王后,唉,您也不明白,奴才多嘴喽。”於陵翛依旧小声啜泣,却在仔细思索着卓安的话。 “安爷爷,你去帮我和父王说,四哥就先住在我这里,免得又被人欺负。”我仍然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好好好,公主说了算,公主竟也会保护人了,公主长大了一定要保护陛下啊,”卓安颤颤巍巍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伤感,父王从来对她百依百顺。受了这份关照,也绝不会让他白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前缘 於陵祁焱还在昏睡着,阿奴叫了御医来,那老御医见了她腰间的鞭子,更加恭敬畏缩。 “太医,四哥严重吗?”於陵翛顺手掏出了塞在柜子里大大小小的药罐子。 “金疮药,愈原膏,灵芝粉,人参丸,有能用的么?”对身外之物,她一向大方。 “公主呀,那些百年千年的宝贝药材都是留着救命的,怎能这么随意就用了,老臣惶恐啊!”甄太医的话让她有些恼火,“我不就是在救命么?还是除了你,别人都是贱命一条?”她不再看那太医,阿奴识相地赶他出去。“公主息怒,四王子毕竟外伤,不会有大碍,叶太医正从彤云娘娘那里赶来。” “彤云?她又哪不舒坦了?叫人去传话,一刻钟内叶太医不到我流景宫,娘娘就请一直病着吧。”於陵翛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不是一天两天,也不必掩饰。 叶太医来得到快,行礼时都气喘不止。等了一盏茶,为四哥诊断。 “伤的重倒是其次,四王子身子太亏,不好好将养恐有潜疾,不能长寿。”叶太医的话她是明白的。於陵祁焱母亲出身微贱,一个宫女就算病死也无人管照,他混混沌沌活到现在必是艰辛不少的。堂堂皇子活的就似下里巴人,她虽然认同弱肉强食,但决定命运的永远是能力。四王子比大王子小了两岁,身量确差了不知一点半点,十二岁的少年却面黄肌瘦。好在四王子反应也算敏捷,既没有良师指点过招数也没有大哥那般的蛮力,仍旧在他的紧逼下勉强能自保,背后的努力想来也是不比谁少的。 既然早晚她也需要后路,那么为什么不亲手铺一条,毕竟王位不是说不争就可以高枕无忧的。 “谢谢叶太医啦,阿奴送赏,按太医方子抓药,叶太医,今后四哥便住在我流景宫了,我回去求父王,让母亲认他为亲子,四哥的身体就请您费心了。”没人会怀疑这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天真善良。 “公主,阿奴不明白,您怎么对四王子这么好,大王子将来是要承王位的,咱们怎么能这么得罪他呢。”阿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心计,却总在替她着想。 “说他要承王位还太早,不过是母后没有嫡子,别太当真。如果真叫他当了漠北的王,我漠北子民不得任他中原皇帝宰割,大哥那没头没脑的性格父王怎么放心的了?”这样的话於陵翛也只敢和阿奴说,阿奴不全明白,但总觉得主子是对的。 “好啦,阿奴快去催晚膳,我饿啦。”看四哥的样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她索性坐下慢慢翻看《九州志》,不知为何,最近她对中原皇帝充满了兴趣。 圣都皇宫霓裳阁 那个颓唐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手中紧紧攥着一根绣法拙劣的腰带,关节已经发白。乌黑的发丝没有拢起,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泪水从眼眶里无声淌下,他仍然没有表情,只是眼里的哀恸就如数九隆冬里的寒风,一丝一丝,冷得刺骨。 “陛下不是该开心么,皇后已经醒了。”阶下身着绛红官服的男人满脸嘲讽,修长的身形逆着光走进正厅,那一片阴影落在元武皇帝的脸上。 空空如也的宫殿里虽是纤尘不染,昏暗的光线里,只显得毫无生气。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里有愤怒有悔恨甚至有疯狂。薄薄的唇紧抿着,好皮囊确实不适合这样狰狞的表情。 “为什么,呵,是为什么她不记得你,还是为什么同一个壳子,她已经不是她了?姬凌风,你早就知道的,她本就不是林初霓,你留着那皮囊找回来的也只是原来的林家大小姐,不是那个你费尽心机想留住的人!” “那你告诉我,她在哪?了知说现在的林初霓是本命还魂,那我的翛儿呢,她现在是成了孤魂还是已经魂飞魄散?我费劲心力,我要她活过来,不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是我的妻子!只要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是不是翛儿。”姬凌风已经红了眼,空空的大殿寂静无声,本就低迷的声音更觉凄厉。 “那个女人可不就是你的皇后吗,你还不明白,是谁逼她的?她从来不惜命,她那个宁为玉碎的性子,你不肯放她,她也绝不会任人摆布。你悔有什么用,我更后悔,后悔当初任她选了你,后悔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绛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撂下,“姬凌风,我答应她留在中胥十年,十年一到我就去寻了知那神棍,我要去寻木成舟,我要知道她当年最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空荡荡的霓裳阁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开始嚎啕大哭,像她刚离开时那样,宫墙外的银杏开始大把脱落,势不可挡,就像时间,毫不犹豫地埋没树下的一切,扼杀曾经所有欢喜笑闹。可惜银杏叶黄了一季又将青苍一轮,而她是真的走了。 漠北流景宫 於陵祁焱觉得自己在前所未有的安全环境里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悠悠转醒时听到了迄今为止最悦耳的声音。 “叶太医,四哥已经整整睡了三日了,不会出问题吧。” “公主别担心,四王子只是此前身体太过虚疲,睡眠是自然反应,不碍事的。” “哎哎,四哥你醒啦!”祁焱看着面前一张白嫩的小脸有些迷糊,隐约想起和大王子比试的事情,整个漠北王宫里敢和大王子对着干的恐怕也只有这位踏歌公主了。 “公主,我”四哥表现的有些拘谨眼中却充满感激,看来这王宫里确实没有人把他当成王子对待。 “你们先下去吧。”有些话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四哥,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求了父王,从今日起我母后就是你嫡母,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漠北王上唯一的嫡子了,你再也不用畏惧那些人。”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紧紧捏起了拳头。再一次抬头看向我时,眼神已经不再是畏缩,是那日在校练场上见到的坚毅和血性。 “四哥这样才对嘛,就算是成为漠北未来的王,甚至取代那个中原王又有什么不敢想的!”这番话实在不适合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说,但是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於陵翛就明白,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好。”他的嗓音已经不再颤抖,忽地想起那句传言里了知大师给於陵翛批命时留下的话,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金碧辉煌与几日之前的风刀霜剑的相比,恍如隔世。 但是对于卓安那番话於陵翛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王后做过什么对不起漠北王的事? 王后来自圣都,说白了是个和亲郡主,据阿奴说王后在圣都时是个娇滴滴的中原女儿,外祖外祖母只有她一女视若掌上明珠,自小教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恰是於陵翛最厌恶的生活她似乎过的如鱼得水。后来身为北漠王子的父王去中原拜见中原皇帝,对少女时代的王后一见倾心,非她不娶,当即向中原皇帝提亲,外祖作为永安侯自然不肯让独生女儿外嫁苦寒之地,一把年纪跪倒朝堂求皇帝别同意这门亲事,皇帝虽然同意亲事作罢,而漠北王从未放弃。一年以后,东辰,南齐对中胥宣战,漠北出兵协助中原皇帝的条件就是让永安侯郡主嫁给父王。 原本在中胥腹背受敌的局面下,漠北定能占到一块大便宜,但已经成了漠北王的於陵越却一心想要求娶母永安郡主姬明雅,而且看庄夫人含糊的态度,踏歌猜想王后在中胥已经心有所属。忽略王后是她生母的事实,她斩钉截铁地认为这是个极其不值的决定,于内显得漠北王上胸无大志,于外浪费漠北强兵。给中原皇帝留下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印象,虽说能叫那位刚愎自用的皇帝放下警惕,但无端端迎娶一个更有可能是细作的异族女子真是不值当。 於陵翛对于此事非常不啻。当然这样的心理只告诉过阿奴,被她诸多大逆不道的言论洗过脑,说什么阿奴都见怪不怪了。卓安那日的含糊其辞让於陵翛心中时时插了一根刺,这个连看她一眼都厌烦的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打算。当然,她的原则一直都在,如果王后真的协同中原那群人想霸凌漠北,她会毫不犹豫倒戈相对的,至于什么程度,她也无法保证。 於陵翛将此事常记挂于心,王后无法察觉在伺候她的下人里,放进了於陵翛的人。当然,王后似乎也对於陵翛的动向无所不知,这深宫里每一个动弹不得的女人都想对别人的动向一清二楚,她非常明白,并且不近不远地搁置她们安插进的人,探子自己会放出或者交换真真假假的信息。这些人的心理,往往都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回去递信邀功,於陵翛当然不会让他们吃亏,但也不能一直毫无差错不是?毕竟奴才在谁眼里都是奴才,她们深谙,对自己有利的才是最正确的消息。阿奴得了她的熏陶也不去管那些析析簌簌的小动作,慢慢找着流景宫的亲信内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传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王子身子养好之后,於陵翛便也很少见他,兄长和弟弟们的课业还是要继续,父亲还是要伤神那阴恻恻的元武皇帝,但是偌大宫殿里总有闲人,愿意给她讲奇闻怪谈,比如后宫里那群莺莺燕燕或者半老徐娘。一个8岁的小女孩自然没多少人防备,况且故事讲的好的,她给的赏赐也足够叫人眼馋。 凝霜宫是无名籍的宫女最多的地方也是想出头的人最多的地方,更是人员最杂乱的地方,一个消息或真或假在这里传播的速度仿若瘟疫。王上不让她去这些地方,而於陵翛是不会浪费资源的。六岁起她就给自己安下一个身份,流景宫小宫女珠儿,是公主的替身之一。嘴甜又不吝把公主给的赏赐分给年长宫女,她在这里的日子才叫如鱼得水。耳边都是宫女们倒出的各宫秘事,满足了她可耻好奇心的同时,也帮上了后来不少生死攸关的大忙。更让她在无形里为以后要面对的的风刀霜剑竖起了一道稳稳的屏障。唯一长久以来让於陵翛觉得顺心的就是出宫的的自由,哥哥们满十六就要另立府邸,她尚年幼可只要带着侍卫,同他们一起去猎场也是不在话下的。漠北世代尚武,无论王子公主都要学武,漠北王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格外关照,六岁指了庄夫人教我武艺,骑射在校场有几个郡主陪练。可除了一些皮毛的轻功外,她哪一科也不深教,於陵翛知道她的忧虑也没有打算就依靠她递来两把刷子蓄势。四王子自从搬至流景宫后愈加勤勉,卯时未到便起,绑着沙袋绕着花园一圈一圈跑,这个时候於陵翛总舍不得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便叫阿奴开了窗,一丝一丝地嗅着外面冻得几乎带着冰渣的空气,在浓郁而剔透的幽蓝天空下抱着一盘栗子,四哥跑过一圈,她就吃一颗然后大喊着“四哥快跑,等你用早膳!”,四哥往往装着听不见,她总觉得那时他的脚步又快了些。毕竟是小孩子,等着等着她竟饱了四哥又在扎马步,她便开始给四哥剥栗子。 辰时用早膳,於陵翛的习惯是吃饭时绝不三心二意,讲话都不,当然四哥也是不讲废话的,只是他吃得并不专心,两眼总是盯着书,或者兵法或者先生布置的课业。辰时二刻先生就要在太学院辅政殿上课,於陵翛往往辰时一刻就去找庄夫人,午时二刻与父王一道在阳华殿用膳,父王从不在她吃饭时挑出任何话题打岔,但是吃完后,他必拘着她背上几篇诗词,在於陵翛眼里不过是几篇酸诗或者几句文人的惺惺作态,除了拿个文绉绉的样子糊弄人外实在没什么有用的,幸而她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到下午不是去校场就是溜进凝霜宫挖掘潜在情报。 戌时四哥会准时坐下温书读兵法,写评注,她爱凑热闹,每每裹着被子窝在他榻上看《君子传》,《漠北四时志》,偶尔看着看着就睡着,幸好阿奴总能把她弄回去,不至于叫人太丢面子。 万里银装的漠北,冬风奏起长歌时悲戚自生,这样的天日下总有些躲不掉的变数。元武六年十二月,於陵翛的第九个生辰将来之时,冬祭也将开始。上至漠北王下至司天局诸官,都在为祭礼做准备。它是乐在其中的,毕竟三年才有一次冬祭大典,她也从未亲去过那传说里雄奇险拔的漠北圣山,再加上从王宫到圣山只能快马加鞭坐不得软轿,得到父王准许也费了她好一番心思。 所有人提起圣山都是毕恭毕敬的,这几年她听到的c看到的传说不计其数。最为可信的是司天局掌祭,一个神叨叨的白胡子老头告诉她的一段“故事”,他从他的师父那里听来,当然以他对师门的崇拜他坚信这段陈年往事是真的。於陵翛原本嗤之以鼻,可当她听完便开始觉得,这段隐晦的往事的确可能。 那时候五国尚未分疆整片土地都在始祖大帝统治之下,百姓安居。据说始祖大帝是上神之子,挥手能招致风雨,有神力。为了四方安宁,他派了四位大将镇守如今的东辰南齐西泽漠北四处,并选了东辰沧浪海,南齐石岛,西泽悬林沼泽,漠北刺穹山四处建了四座神殿,供奉四样镇域神器,四大将军与他们的后人就在这四处生存,和平持续了数万年。 当年与始祖大帝争夺天下的神虚王一脉后人卷土重来,始祖大帝当年留下联系四方神殿的神器被毁,皇族无法与四面求援,被训练有素c处心积虑的神虚族人全部杀死,四方神殿被封印,神虚族姬戎称帝,千千万万年的光阴把辉煌一点一点腐蚀成沙砾,明谋与暗箭都沉入地底,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神虚王朝在一年又一年的挣扎里分裂成了五国,东辰南齐西泽漠北还有地处中心也最为强盛的中原。姬氏族人死守着中原,东辰穆氏,南齐闾丘氏,西泽古氏,漠北於陵氏,各自为政互不相让。 百年间五国又分裂,尤其姬氏中原,到数十年前,中胥只剩下空架子,藩镇揭竿自立为王,由以宋,魏,韩三处独大。可奇就奇在这元武皇帝,英雄少年,更有传说皇后多出奇谋,武又有杀神周宁骁,以宗室王爷的身份重塑中胥,南征北战七年有余,归统了中原诸国,外摄四方,一朝称帝。中原本就地广物博,如今更是威震四海,其余四国不得不俯首称臣。可不知何故,三年前,元武皇帝的林皇后在登位后不久一睡不醒,皇后得怪病后元武皇帝渐渐无心国事,可是元武六年居然又“死”而复生。这才有了邀四国诸君往圣都赴宴的事由。大掌祭口中常人看来虚无缥缈的神话在於陵翛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触动。若是神殿不存在那四国为何仍将之看作圣地?她不治自愈的伤口和似药物的血液又作何解释?既然她有血脉不凡之处那其余四国也必定有不凡之人,他们又有何非常之处,非凡之能呢?既然始祖黄帝这么强大为何没有留下后手?再者,姬氏江山并不稳固,始祖皇帝后人难道就真的一个不留? 那时在她的眼里,这所有问题都与神殿相关,她坚信要去漠北圣山一看,她想知道神殿是不是真的存在。若是真的,倘是他国先找到,漠北存亡岌岌可危。元武六年腊月十三,百官朝拜后,队伍启程了。小雪迷离,马蹄声乱,大哥搜肠刮肚找些笑话来逗她,忧心骑着小马驹的於陵翛不耐长途劳顿,大哥竟放下与四哥的嫌隙在她前后寸步不离。回想起当日悠闲舒适的心情真是暗暗揪心,谁会猜想於陵翛一去就是受尽天灾人祸的折磨。这次冬祭所有王子都随漠北王上了圣山,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早已在安营处候着了,王后受不了舟车劳顿留在王宫,彤云娘娘伴驾,阿奴也被於陵翛留在王宫注意各方动向,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回宫之后阿奴竟给她送了一份事关王后的“大礼”,风平浪静早已经是昨日之势了,箭已在弦上,只待挽起长弓。 骑马半日,攀山半日,她很庆幸平时武科没有敷衍,磕磕绊绊竟也走来了。圣坛峰上,景致到真如传说一般美妙。云蒸霞蔚,一览众山小。圣坛峰并不高,只是难得风水独到又有天然高台,颇似祭坛,这才成了漠北圣地。安营处在山峰下,不似上头寒气蚀骨,父王便只许她呆在营地不许上山凑热闹。 这便是笑话了,她想溜出去实在有太多法子,况且隆冬时节漠北又不比别处,奇寒难适,该冬眠的野兽早就冬眠了,更何况走之前在司药局顺了太多东西,简直万无一失。于是不知死活的於陵翛,就走进了圣山密林,这一走让她错过了冬祭大典,错过了生辰,几乎等来了自己的葬礼,也让一个本就不是秘密的秘密破土而出,漠北风雪又如刀,刀下亡魂哭万里。从庄夫人那里抄来了营地布防图与轮值表十四日辰时,她背着大包或药或毒,系着离魂鞭一路向北。哒哒哒哒,一路走去只有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起初还有鸟鸣声声,走了一个时辰后,树木越发浓密,可鸟儿已经绝迹,甚至也见不到猎户布下的拙劣陷阱,眼前忽然云雾渐浓,看上去竟有些发红,衬着惨白的雪地,甚是诡谲。她倏然明白,这里是瘴林。於陵翛开始心慌,而此时周遭景物竟变得一模一样,她找不到方向了。她试图沿着一个方向走,可是约莫半个时辰,却发现自己还在浓的化不开的微红瘴气里。 此时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她猛地踢起面前一段枯枝,始料不及地脚尖一阵疼痛。似乎是什么硬物在地上,她拨开地面的积雪枯枝发现这是根骨头,巨大的骨头,不是人,也许是某种野兽。她努力地看向周围的地面,果然,雪地之下都是皑皑白骨,瘴气有毒!而她并没有因瘴气感到半点不适。她忽然有些奇诡的感觉,脚下堆满了白骨,兴许整座山密林中只有她一个活人,瘴气毒不死她,她却要因走不出者奇怪的林子而被活活饿死。周围降低的温度和渐渐变暗的光线告诉她,天快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圣殿 已经筋疲力尽的於陵翛瘫坐在一棵约莫六人合抱的老树下,裹紧白色的皮裘,缩成一团。也许周围实在太静谧而她又太累,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而此时她的头顶竟出现了一丝异动。 於陵翛缓缓抬头,却发现一双绿莹莹的眼。她第一反应既然在树上挂着那定是蛇的眼,下意识从怀中摸出避蛇药飞快闪开,却发现那双眼还在愣愣地看着她。圆圆的,不是蛇眼。她定下神,死马当活马医地小声问:“你是谁?”。绿光一掠“他”的全身出现在漆黑的瘴林里。与五岁孩童一般高矮,披着绿色的斗篷,他的身体却似是无形透明的。於陵翛盯着他可以说是圆润漂亮的脸蛋,只觉得那双眼睛渐渐放大,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与我相隔只有半臂的地方。 “你是漠北人?”他的声音也与孩童无异,软软糯糯。 “是,是,我,我,迷路了”她尽量保持镇定,难道真的见着了妖怪? “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很熟悉,我整整六百年没有同人讲过话了。”他似在自言自语。 “六百年!你是什么人!”一个六百岁的孩童,这可能吗? “我是这刺穹山上一等一的木灵,怎会是野蛮无知的人。”她确实是见到妖怪了。 “你要杀了我?”反正无路可走,她握紧腰间的离魂鞭,准备鱼死网破。 “我杀不了你。”他抬头盯着那根离魂鞭忽而一笑,你也用不了真正的它。 “那你放我走吧。” 他斜着眼睨我,“走吧,反正你也走了两个时辰了。”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她仿佛身在梦里,试探性地问那木灵。 “时候到了,你自然能出去。”孩提的小脸表现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有些奇异。 “什么才是对的时候?”於陵翛提问已经颇无力了。 “你无惧这瘴林,就注定与刺穹山有渊源,有人在等你。”他自顾自地念叨,至于人,应当是父王他们在找她。 “刺穹山禁地可进不可出,既然到了此处,断没有回头路。”他抖了抖披风,瘴气如同受了指引一般升腾扭曲,消失于树冠。天光乍破,已是清晨了么。 她再望向四周,积雪已经消融得干干净净,满地白骨毫无遮掩可这林中参天树木枝叶苍翠异常,一面万千生机,一面惶然死气,她依靠着着这棵粗的树,压抑得喘不过气。 可转眼就看到了更可怕的,长长的藤蔓从身后的树干上蜿蜒而下,伸进一只尚存皮肉的牛尸中,“兹兹”催命一般的声响,那血肉尚存的牛身须臾成了一堆白骨,那硕大无朋的树干上又长出几根新枝。 “你吃了他们,树木花草不是只要阳光雨水就能生长的吗?”她全身都在颤抖,这张无害的脸孔后面是多可怖的内心?她想,可能真的今日丧命于此。 “一棵树千年万年修成木灵尚且不能走出根脉所触之地,能被那猛兽一朝杀死,吸收灵气,屠戮百里,若是木灵不一心,不放出瘴气,刺穹山哪里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况且那些凶物哪个不是想钻空子,捕食木灵?你不应该害怕,万物有来处,自有其去处。有灵性就有贪欲,贪使人狂,欲叫人憎,杀可憎之物是天道,木灵当然要守木灵的道。” 於陵翛默默听着他的喃喃呓语,眼前的一切确实叫她难以相信,但是他的话,不无道理,正在踌躇时,有是远远近近一阵异动。每棵古树上都出现了一个绿莹莹的木灵,全是孩童模样,望向她,交头接耳,笑意盈盈。 “我们不可能杀你,这刺穹山也没有谁能杀你,我们为了等你而存在。” 他缓缓落在了已经瘫坐着的於陵翛面前,郑重其事。 “你是圣殿的主人,我们只是这条路上圣使为你留下的灯。”他倏地掠到她面前,将手掌印在了她的额头,於陵翛只感觉一阵颤栗,百十中不同的疼痛感蜂拥而来,堂而皇之在她的脑子里转过一圈后,又在一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当她回过神来,只觉得灵台清明,六感通透,在这瘴林中每一棵小树抽条我都能清晰地感知,远处几个木灵的窃窃私语也仿佛在我身旁耳语,一丝一缕纤毫毕现。 “我的任务终于结束了,能得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向周围嬉笑的木灵们抬起双手,幽暗的绿色荧光似乎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一样。周围的木灵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齐齐抬起双手,和他一样,飘渺而剔透的绿升腾聚拢,他们的身体渐渐透明,於陵翛看见一束束绿色的火把在她面前升起,周围的枯枝败叶全都不见,脚下是一条如同镜面的长路,她看不到火把的尽头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就仿佛刚才那片瘴林从未存在过,那些孩童一样的木灵从未出现过,他们也未曾经历过饱暖饥寒未曾有过笑语欢声。她向前走,脚下是模糊的影子,没有脚步声响起。 她沿着这条路不知走了多久,除了那些火把,周围一片混沌,奇怪的是,虽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饥饿与疲惫,她紧紧握着离魂等待着尽头的出现。忽然,火把一瞬间全部熄灭了,她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洞穴,急速降落耳边是呼呼风声,甚至她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 耳中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嗡鸣,一阵眩晕后,於陵翛发现她已经触到了地面,没有砸地的疼痛感也没有减速的征兆,就这样停住了。视野开始渐渐恢复,於陵翛定了定神开始观察四周。地下犹如镜面,这似乎是个圆柱形的宫殿内部,墙壁上是金棕色的浮雕,十二面墙向上延伸最终交于一点又似乎是一处光源,投射到地面中央,便是她所站的位置。 於陵翛迈步走向其中一面墙,直行许久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她放开步子开始奔跑,越跑越发现一个事实,那面墙是永远触碰不到的,她已经快精疲力竭,这个封闭的宫殿里除了她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能证明有什么活物的东西。 这里必然与神殿有关联。於陵翛停下步子。十二面墙仍在原来的位置,这一定是个打开某一处的机关入口,既然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了。她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而一闭眼耳边就是呼呼风声,睁开眼一切又归于平静。她尝试着慢慢感受闭眼后周遭的变化,心中渐渐清明,那十二面墙的全貌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金棕的浮雕是战争的场景,那场战争的地点正是终年被雪的刺穹山!这是千万年前漠北神殿镇守将士与姬氏一族大战的情景。那这是始祖大帝已经湮灭了么。 不知为何,於陵翛心中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恸,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仿佛她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仿佛她亲眼所见那个王朝的覆灭。微不可见地,泪水滴落到地面,漆黑的地面产生了些许波动,在於陵翛还沉浸在这荒凉的景象中时,十二面墙上的浮雕向中央落下,在她的脚下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图画。 这是一个奇怪的图腾,弯曲的线条缠绕着一颗六芒星状的图形,星形的中央是一颗狰狞的兽头正张着血盆大口,她俯下身才发现,兽头的嘴巴是中空的在那一片空洞里似乎传来一阵风声。断断续续,似乎能连成几个音节或是一句话。她听了许久实在辨认不出,只能丧气地跪坐在地面上,看向这庄严却诡秘的图形。 那曲线的走向似乎有些奇怪,毫无逻辑的高低起伏,就像是山脉!她忽然有了发现,平缓的圣坛峰,高不可触的剑鞘峰中间夹着的是刺穹山向下是伏碗谷。可惜,她认识的只有这么一段,剩余绵延不绝的就是数年来未有人敢涉足的秘境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合理的猜想——这幅图应该是张地图,那兽头或者那张血盆大口就是藏在这山脉中的“圣殿”。她又想起了那只木灵的话“你,是圣殿的主人。”圣殿真的存在,那么传说就是真的,那神奇莫测的种种奇能与秘事可能也是真的。 经过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於陵翛已经坦然,圣殿不会杀死她,那么是谁冥冥中把她带到这里的,又想证明什么,或者说想告诉她什么,想要她去完成什么呢? 於陵翛站起身,绕着那幅图走了一圈又一圈,仍旧一无所获,所幸这宫殿里没有日夜之别,她甚至感觉不到饥饿,忽然又一瞬,兽口中传出的风声更大了,悠远却模糊,混沌的感觉就像是下面隔着一个大小莫测的空间,兽口边两颗长长的獠牙似乎越发尖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摸一摸那棱角,一粒血珠忽然从指尖坠下。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一束耀眼的光芒竟从兽口里射出。兽口中呜咽的声响一下子变得清晰,似乎是龙吟。仿佛脑海中原本就存储着这些记忆,她竟听懂了那些复杂渺远的声音。 献上鲜血者,得始祖奥秘。 圣殿果真与始祖大帝有关。於陵翛静静听着,却发现声音越来越模糊,光芒也越渐微弱。她狠了狠心,紧紧抓住了兽牙的尖端,鲜血顺着獠牙汩汩流出消失于兽口,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光芒仿佛有了力量,牵引着地面不断上升,伤口不到片刻便会愈合,於陵翛交替着双手不敢放松。不知过了多久,在晕眩与不间断地自我提示中,地面停止了浮动。 她不敢泄气,强撑着环顾四周后,才慢慢松开几要失去知觉的手。这似乎是个冰制的宫殿,冰柱冰阶,冰砖铺地。她喘过气来慢慢站起,滴滴鲜血粘在雪白的衣裙上,似寒梅初绽。冰砖尽头似有一个巨大的冰块,她慢慢向前,想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空荡的宫殿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声,像一段平缓的鼓点。这时她才发现石阶两边竖着的是两列魁梧的冰制的人像,都是穿着甲胄拿着武器的模样,若不是与脚下的冰砖是连作一体的,她可能真会以为这些都是活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隐秘 她在那巨大的冰块前停下,这块冰似乎悬在半空却一半连着后面的冰墙。虽是个寒室,於陵翛却只在靠近这块冰时才感受到一阵阵刺骨寒意。几个寒颤之后,她感觉放松了些,却依稀发现,冰块中间似乎有东西被冻着。她咬咬牙,划开手掌贴在那冰块上,毫秒之间,她已经觉得似乎冻住了半臂,猛地抽开手猛喘气。果然,鲜血趟过处寒冰冒出丝丝热气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鲜血渐渐向下渗去,遇到中间那白色物体却仿佛被吸收一般消失了。 於陵翛狠下心来脱下外衫,将血滴在外衫上,一道道刀口划开又愈合,疼痛让她不再感觉到寒冷甚至额上冒出涔涔冷汗。不知循环往复多少次,白衫变得殷红,她将血衣附上那冰块,红色迅速淡去,热气愈发浓烈。不过片刻,衣衫又成了白色,冰块化了大半,失去依附的白衫落在地面。这时她才看清,冰块中间蜷着的是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兽,只比手掌长出稍许,只因一团白在透明的冰块里才变得显眼。 血在小兽的周围形成一道圈,又渐渐消失,除了已经进入它的身体,她想不出其他可能。片刻之后,小兽周围的冰已全部化了,小小的蜷缩的身体,绒绒的脑袋埋在白色皮毛里,她只是有种直觉,它是睡着了。於陵翛小心翼翼伸出手,抱起了它小小的身体,捧在怀里。它的身体还是温软的,只是体温较低。 当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怀中软萌的小兽身上时,身后的冰室开始慢慢变化 她轻轻抬起它的脸,这是一只猫?尖尖的耳朵透着浅浅的肉色,尾巴蜷在身下,於陵翛只是感觉越发寒冷,意识越发混沌,甚至有一种生命力渐渐从身体中被抽出的感觉。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仿佛有尖利的哨音,终于一切归于黑暗,她倒在寒气四射的冰砖上,意识消失之前她仿佛看见,小小的猫儿睁开了眼。 这世上再没有这样绚丽的色彩了。 巴掌大的“猫儿”无声无息地跃到她面前,轻柔地把头蹭在她的下颌。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从我身边带走你。” “猫”优雅地缓缓起身,仰头却发出了一声悠远而恢弘的长吟。冰室里的冰迅速融化,冰阶两旁的两列侍卫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睁开眼,活动开僵硬的身体,在那个少女与白猫面前,虔诚地跪下。 “国师,既已寻得公主殿下,计划是否准备开始?”侍卫之首妫一躬身看向白猫。 “不急,她还有太多东西没有准备好,这么弱的身子骨妫一,你便带着妫二妫六和妫七跟在公主身边,取到圣器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清冽的声音缓缓而来,如焦尾之乐。 “如今这圣殿才打开了主厅,以翛儿现在的力量还拿不到始祖大帝留下的东西,先将御灵决留下吧。我若是想恢复成当年那样,还得走一遍四国。等吧,那么久都等过来了,再等几年,该拿回来的都跑不了的。姬家人骗着骗着自己都当真了。自己用不了不敢碰的东西就真当作不存在么?呵呵呵” 白猫走回少女怀中,璀璨的眼眸里似乎只有过她。 於陵翛是被那团绒绒蹭醒的,一睁眼就看见那似万里星河的幽蓝眼眸。“喵~”这么软萌的猫儿这么软萌的声音,於陵翛觉得它吸自己的血都是情有可原的了。“公主殿下!”於陵翛这才发现那些冰雕的人像居然全是真人。“你们认得我?这里真是圣殿?”於陵翛一手抱紧了白猫,一手攥紧了离魂。白猫蹭着她的手,对这番充满保护欲的动作很是满意。 “殿下,我等是漠北圣殿守将后人,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将这圣殿交到殿下手中,但是现在,公主您还不能完全掌握这圣殿的一切。”妫一一本正经地向於陵翛自我介绍,白猫不屑地摆尾。“为什么是我?” “机缘。”可世上哪有这么多碰巧呢。 “漠北圣殿是真的,那其他圣殿也是真的存在?” “是的,圣殿之门,有缘者开,始祖大帝之秘宝,有缘者得。”缘?怕是最无法反驳的私心了。“公主殿下现在只要知道,您生来肩负大任,而您如今的能力还是过于微弱。” 於陵翛的脸微微泛红,这样被客观地鄙视了,“大任是什么?” “我还不能说,殿下只要知道,与始祖大帝有关。” 与始祖大帝有关,不就是与神虚族有关,与姬氏有关,与五国有关? “殿下,天机虽不可测但有一事可见,漠北,危矣!” “你如何知?”於陵翛心中一变,这些被冻在此处不知继续的人怎么能指导漠北如何? “殿下,圣殿守卫共有六部,追风,玄机,军器c百草,武,刑。追风部追天下事,东辰中胥皆有异动,目标就是漠北。” “你们要跟我回去?”这圣殿的秘密不是一时能勘破的,妫一说的不错,她实在太弱。 “我们是为了您而活着的,圣殿一出,殿下在何处,我们便去何处。” 於陵翛忽然有些感慨,白猫轻轻地喵了一声,似是安慰。“它呢,又为什么会被冻在此处?” “他与殿下有缘。”是生死之缘。 “带我出去吧,一切还是要从漠北开始。” “还没消息吗?”彤云裹紧了袍子,刺穹山的温度实在叫人不能忍受。 “还没有,这已经三天了,虽说这般天气无猛兽出没,但是若遇上了定是那饿急得,公主怕是凶多吉少。”彤云的随身侍婢匆匆进来,温暖的屋子里带进一阵寒意。 彤云赤色的指甲在麂皮水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她要是死了,对漠北可没有一点好处。” “你们几个,再去猎场找一遍,要细细查看猎户设下的陷阱,你们几个跟着我,再去山谷探探。xx不是去寻猎户了吗,有没有碰见熟识地形的,快带来!”於陵祁垣也整整三日没合眼,一双虎目满是血丝。这群虾兵蟹将也实在是无用之极,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么。 “翛儿会不会,去找圣殿了?”於陵祁焱眉头紧锁,照着她的性格,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测。“说到底圣殿也就是个传说,为了两个故事就去刺穹山上冒险,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是傻吗?”於陵祁垣也有些心慌,刺穹山数十年未听见过有谁毫发无伤地出来过,就算是山下久住的猎户,宁挨几天饿也绝不会去刺穹山里狩猎。 “今日几时了?”於陵巍掐着鼻梁露出一丝无力。 “陛下,廿七日了,陛下明日必须回宫了,年关上,月城大雪成灾的事情还未解决,开春去中胥的事情还要细细筹备,陛下要稳住心神啊,恕老奴多一句嘴,踏歌公主的气运非常人可比,当年了知圣僧的话可是要奏效的,老奴看来,公主此去无论如何,性命无碍。” “孤何尝不知,可翛儿生来就与先祖秘密相连,她才十岁,要是遇上了居心叵测之人,我漠北危矣!”於陵巍长叹,眼前还搁着於陵翛费力好大力气缝的手焐子,到底去哪了呢。碳炉中木料爆开的细碎声音打破寂静。 “留下老大老四,三百禁卫,其余人等明日回宫。年前若是寻不到人,之前看守圣坛峰的通通治罪!” 於陵翛来时带的包裹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守卫们如同影子,总合时宜地隐匿于周围。她抱着白猫,按着妫一的指引,出了圣殿正厅。山中无春秋,她再走进那瘴林竟觉得,一切都变了,恐怕冬祭早已结束,生辰更不用说了。父王应当找得心急如焚吧,四哥的性格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未来的路她无法想象,但是脚下这一步,是非跨不可了。半日有余,她便出了刺穹山,圣坛峰上的侍卫还在周围寻人,整整九日,终于等到了筋疲力尽的於陵翛,月光映着雪地格外亮堂,她的心忽然一下子安定了。 “快传信回去,公主殿下回来了,快去!” 年轻的百夫长一扫倦态,骑着马就立刻出发。 “殿下今晚就留在此处休整吧,明早我们再赶路。殿下,今日是除夕了,陛下和大王子要赶着初一的仪典昨日晌午回的宫,四王子刚走了四个时辰。” “你们留下的人也都休息休息吧,这光景还来得及包些饺子吃上年夜饭。拖累诸位不能与家人守岁,抱歉了。” “殿下可别这样说,弟兄们职责所在,所幸殿下平安回来,否则,整个圣坛峰守卫的将士,都万死难辞其咎了。”小兵没有多话,热热闹闹地招呼着同僚准备包饺子去了。 於陵翛垂首默立,远处依稀传来鞭炮声声,她心中有些感伤,家家户户团圆和乐多好,人人都一心为善多好,漠北能永远太平下去多好。可惜是不能了。危机总是会穿透太平的表面呼啸而来,狠狠扎进血肉里,让人措手不及又痛不能言。 营地外士兵们搭起了篝火,於陵翛抱着白猫,坐在烛光昏沉的营帐里。 “今年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守岁了。”她顺着猫儿额前的绒毛不停捋动,猫儿似乎神情享受,一双幽深的眼似乎有些迷离。 只是你忘了,从前都是我们一起守岁的。 “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吸了我的血,往后我们可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嗯。我叫你什么好。”於陵翛撑着圆圆的小脸,十岁的天真在这一刻才能看见。似乎是不满她移开了手,猫儿蹭着她的胳膊,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心。 “哈哈哈,好痒,叫你,软软怎么样!”於陵翛一脸兴奋地抱起它。 软软?待你记起我是谁时,看你还叫不叫得出软软二字。现在么,你开心就好。 “软软,你吃什么,鱼么?” 风惊海无奈,优雅地踱到那盘饺子面前,轻轻咬了一口。 “你这么小,牙齿长好了么,饺子倒是可以,回去才有鱼吃,圣殿的猫也是不同凡物,这么通人性。” 风惊海眼皮一抖,费力地吃下那只饺子,那么多年过来,吃的第一餐居然是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暂且忍着吧。 於陵翛正侧耳听着外头小兵们吹嘘自己的英勇事迹,妫一毫无声息地出现。 “殿下,这本书您要背下,回王宫后武部将把该学的东西都教给您。” “御灵诀?这第一卷所讲的盈虚之气,是否就是内力?” “对,也不对。内力是只调用精气之力,人力有大限,而天地万物皆有阴阳之象就天生盈虚之气,内力外用是自损,可将内力化作盈虚之气,内力与外力无二,交融兼纳,方为生生不息。武学最上等的不是内力几许,而是避万物之实,同万物之灵,这便是御灵。” 於陵翛凝眉,圣殿的价值已经足够明了了,这样玄之又玄的法理若是习得必胜寻常武者百倍千倍。这一切于她,于漠北究竟是福是祸?可眼下,除了让自己迅速成长,想守住漠北,别无他法。 “好,多谢妫将军。”妫一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於陵翛躺在榻上一遍遍默诵着御灵诀,心中忽然有些抓不住的想法,只觉得这张扬不羁的字体分外熟悉可始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鞭炮声渐渐停了,满天星子忽明忽暗,倦极的少女和颈边小小的猫,相依睡去。 明天该会怎样,一切又有谁能控制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归程 新年的第一天於陵翛是被软软的小爪子挠醒的。“新年好呀,软软,我们要回家了。”听到“回家”这个字眼,风惊海眼里一黯,你又怎么能知道我们原本的家在何处呢。 今日必须回长宁城,於陵翛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把圣殿的事情告诉父王,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若不日后父王前去中胥,被中胥乃至任何一国知道漠北已经得到圣殿所在,即使如她对圣殿的了解不过九牛一毛,也绝对会被当成众矢之的,那是漠北就是四国眼中的肥肉,更何况未必其余四国就对圣殿一无所知。 再者说,漠北虽然兵马强壮但是物资的匮乏注定打不了持久战,年节下又雨雪频繁,前几日月城的雪患稍有缓解这当口上要是出什么事情,必然后患无穷。 为了节省时间,於陵翛决定骑马回程,软软窝在厚实的雪狐披风下,舒服的打起了瞌睡。马蹄声急,溅起一粒粒积雪,细细簌簌的摩擦声与呼呼风声交缠,又在这四下茫茫的环境里,颇有些苍凉的意味。於陵翛在马上默念着御灵诀,只觉得灵台清明五感敏锐,连前方雪压松枝又被弹起摔落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依稀几声鸟鸣更是如贴耳细语。这样的状态下於陵翛只觉得周身轻快,毫无倦意,不消大半日一行人就到了长宁城下。 “殿下,前方就是城镇市集了,往后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到王宫,只是这段路只能引马徐行,卑职以为先在此处稍作休整。”副将金聪样子有些疲累,於陵翛应允,下令两刻后出发。 市集上的积雪早被清理干净,却还留着点点红色的炮仗壳子,很有红红火火的意思。虽然正月未见多少商铺开门营业,街市上仍旧人头攒动。舞龙舞狮,高跷杂技,小孩子蹦跳嬉闹,嚼着干果抢着糖葫芦,笑语欢声不绝于耳,这安宁祥和的样子多好,可惜天色依旧昏暗,乌云正铺天盖地而来。百姓只求一个饱食安居,这样的危机又怎么能面对呢。 於陵翛有些神色恹恹,坐在马上轻轻捋着软软的毛,似无意地,软软冲着东南方向“喵”了一声,於陵翛下意识抬眼看去,之见一个弯腰弓背的人紧攥着包袱疾行在长檐之下,埋着脸看不清楚面孔。那身形让於陵翛觉得分外熟悉,“金聪,荀也你二人将他提来。” “是。”不想那人竟也是练家子,二人未开口闻讯就动起手来。好一番缠斗二人才堪堪将他困住,於陵翛又遣了几人去将他擒来。 “殿下,这人警敏异常又独行于人迹稀少之处,实在是有问题。”金聪面色有些不善,堂堂禁军副将打不过一个贼子,还要不要脸了。 “抬起头来。”金聪生生把他的头掰正。 於陵翛看见了那人的脸,心里有了分寸。 “何方人氏?” “小的,漠河人士来来探亲”那人压着嗓子,声音有些刺耳。 “撒谎?”於陵翛斜睨了他一眼,离魂鞭已经缠在了他的脖颈,“真当我好糊弄吗?” “小的不敢,不敢。”那人心中也是一颤,这可不像是双孩子的眼睛。“啊!”那人的声音尖得刺耳,离魂已经抽在了他脸上,一道血淋淋的豁口让久经沙场的金聪c荀也脸色也微微一变。 “玉宸宫的守卫太监什么时候能正月初一出宫探亲了?” 金聪荀也神色一凛,玉宸宫的太监此时出现,事情就不是他该听的了。 “说吧,出来干什么的?”离魂一抖,於陵翛将包袱夺来。 “奴才,奴才偷了玉宸宫里的几块墨,想出来买点银钱,奴才奴才贼胆包天,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於陵翛打开包袱,里面确实是三块松烟墨,“你倒是奇怪,不偷金银偏偷这根本没多少人知道的松烟墨。” 那太监垂着头支支吾吾。於陵翛向后望去,这条街上卖文房四宝的店只有一家“翰墨轩”是个常驻漠北的中胥人开的铺子,好巧不巧他要去那里偷卖?离皇宫近的地方不是没有,更何况是这个时间。 “押上他,先回宫,赶巧我正缺文房四宝,这几块墨我就先留着了。”於陵翛瞥见那小太监脸色一白,果然有问题。 再出发不过片刻,就见远远一人跃马飞驰而来,掠起满地积雪,颇有些烟笼雾罩,遗世独立的意味。 “翛儿你可是回来了,没事吧?”於陵祁焱翻身下马,这样冷的天气穿着薄鼠色银丝单袄还是跑出了满头的汗。 “四哥哥怎么来了,昨就已经传信回去,苦头是吃了一点,幸好无事。”於陵翛灵巧地下马,笑嘻嘻地想给祁焱擦汗可发现,祁焱十五岁就已经让她踮着脚也够不着了。 “瞧瞧,长了一岁个子不见长倒还瘦了。”祁焱握住她细细的手腕,有些不忍。 软软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脑袋,冲着於陵翛的胳膊就是一口,於陵翛下意识缩回了那只祁焱捏住的手。 “软软你又调皮了。”於陵翛轻轻揉了揉它的头,却被嫌弃地躲开。 祁焱看见她怀里小小的猫儿,“这只猫倒是特别。”尤其那双眼睛,好看是好看,却总叫人瘆得慌。 “对了,大哥今日也想来,可昨夜边陲商池城传过消息来说出了些波折,到现在大哥与二哥三哥还在勤政殿被父王拉住议事呢。” 商池,於陵翛眉头一紧,商池距离中胥边境东辰边境都不远,果然如妫一所言,将有祸事找来,王子满十六才可以参与政事,可是大哥那鲁莽率直的样子,在父王面前说得出什么道理来。 於陵翛一路思索,不经意就到了宫门下,祁焱还得去几个王叔门下拜谒,又匆匆离开。於陵翛走进门去,却发现阿奴正在门下翘首以盼,小脸冻得通红,两只大眼睛噙着一泡泪,极委屈的样子盯着她。“哎呀,我阿奴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公主带你去找场子去!” “殿下莫开玩笑,殿下平安回来,阿奴高兴!” “好了好了,不要哭,帮我把软软抱回宫去,我去向父王请罪去。”软软正张着幽深的瞳瞪着阿奴,阿奴战战兢兢伸出手想要接住它,软软视若无睹,纵身下地优雅地向着流景宫走去,阿奴楞是被吓得憋回了眼泪。 於陵翛没在意软软和阿奴的互动,只是思索着该如何向父王解释。 “陛下,踏歌公主回来请罪了。”卓安打破了勤政殿里压抑的气氛,处在发火边缘的於陵巍神色微微放松,见於陵翛进来,阶下跪着的於陵祁垣眼睛一亮,长吁一口气,於陵祁悦c於陵祁晨也默默放松了绷着的背。 “父王。”於陵翛看着几天未见却像老了几岁的於陵巍,顿时红了眼眶。“翛儿知错了。”垂头丧气又瘦弱可怜的样子确实叫人怜惜。 “好了好了,平安无事就好。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刺穹山是你能自己去的地方吗?算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考教你们。”三人如释重负,气也不敢喘地走出正门。 “现在好好跟父王讲讲你到底是去了哪里,怎么就是寻不见人。” “我本想去刺穹山里找找圣殿究竟是不是真的,可谁知刚进山去就遇到了瘴林,四处都是血红的雾气,还有白森森的兽骨,我察觉不对劲,就吃了几颗解毒丸,谁知道真的起作用了,我就想快些离开那地方可是就算我顺着一个方向走还是迷了路。大约过了两日,林间起来一场大风,把那瘴气吹得七七八八,我躲在一个树洞里才勉强避过。风小些时我决定快些找回去的路,可谁知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悬崖,天又快黑了,我就钻进了一个山洞里。这山洞里有好些奇怪的符文还有壁画,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奇怪的图腾。” “你把那图腾画出来。”於陵翛走上前去画出了那线绕兽头的图样。於陵巍脸色渐渐凝重却不曾多言,只是说:“你也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你这个泥猴的样。”於陵翛不再多言,随着厄盾出去。 “卓安,你怎么看。” “回陛下,踏歌公主不过孩子心性好奇罢了,这圣殿的事得看老天爷的心思。秘密不会永远都是秘密。” “这图腾关系於陵家百年基业,孤还是不放心翛儿心地纯善,当年了知的批语又不是密谈,孤最怕这孩子将来被人利用” 回宫的路上,厄盾把商池的事情向於陵翛讲了个七七八八,说是前两日有小股流寇从城防两边不停偷袭,到了前夜,千防万防还是让几个流寇混进了城去,倒是没出什么大事,说不定几日后也就消停了。 於陵翛不这么想,当日妫一已经提醒过她,祸从东辰中胥起,这流寇若是能用上声东击西之计 保不准就是那两国的士兵伪装。他们混进城去的目的是什么呢?商池是漠北边防重镇,虽是易守难攻,但是若从内部开始瓦解,可就大事不好了。这年节之下,百姓警戒性本就不强,这时候别有居心之人想要下手,可是有机可乘。 回到流景宫时阿奴已经备好了热水,沐浴之后於陵翛才真正放松下来。商池的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的力量尽快成长起来。 “殿下,今日起您就要开始训练了。”穿着黑金甲的俊美男子又一声不吭地飘出来。 “好。”“殿下,妫一将去为六部扩充人口做准备,这几日由妫五来看着您训练。” “殿下!”一个一场高大的男人站在殿外,和妫一穿着同样的衣服,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这是磐砂,从今日起,您每走一步都要绑上这沙袋。什么时候能做到身轻如燕我们就开始下一步。” 於陵翛带上那沙袋,只觉得抬不起脚,再看妫五把沙袋当色子抛着玩的样子,实在脸红。 “殿下不必着急,第一天训练不必太紧张,就跑两个时辰吧。” 於陵翛眼角抽搐,看着面无表情的妫五在桌前坐下,托起一块芙蓉糕似乎正仔细研究。八尺大汉捧着一块糕点的样子,实在有些诡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局面 於陵翛费力地抬着腿绕着花园就开始跑,一圈两圈三圈之后就已经觉得双腿发软,阿奴看到眼前景象,终是没有开口,只要主子愿意,在她看来就是对的。 於陵翛努力回想着御灵诀的说法,放松自我,感知周围,将意识慢慢辐射向四周,半个时辰过去了,於陵翛觉得眼前已经冒起了金星,呼吸都牵扯得肺部十分疼痛,坚持,再坚持一圈。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每一步都变得愈加艰难,多迈出一步她似乎都要用尽全力,但是极限一旦被冲破,感受到的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於陵翛已经脱力,大冷天里也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她毫无风度地躺在雪尚未积起的草地上,心脏的咚咚声第一次让她感觉到生命的美妙。软软悄无声息地跃到她身旁,蹭着她脸上的汗珠。 “啧啧,你现在也脏兮兮呀,我们去沐浴吧。”风惊海神情一滞,心中万马踏过。 “殿下,今日便先到这里,明日除了体力训练外要加练一个时辰五感。”面瘫式的男子似乎欲言又止。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殿下,那盘糕点十分的好吃,请问厨房还做吗?” “厨房自然是不做的,我这里的点心都是阿奴一人亲力亲为,你若是想吃,大可以去找她。”她扬着微泛红晕的脸,对着妫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妫五一愣,对上软软恶狠狠的眼神忙不迭避开头。 “殿下我还有事我先回去睡觉。”眨眼之间不知所踪。 有事要先回去睡觉?於陵翛莫名想笑,揉着软软肉肉的肚子大声喊回阿奴,“取上衣服去我们去风液池吧,汗出得实在难受。” 风液池是口温泉眼,整个王宫里流景宫算是独一份了,肤如凝脂的少女,缭绕的雾气,潺潺细水声,还有一只僵硬的白猫。 “软软你怎么不下来,水不烫的,猫似乎不会游泳。”於陵翛又唤阿奴取来一只盆,将惊恐逃窜的软软捉了进去。少女柔软的手动来动去,风惊海控制住眼神不要乱飘,稀里糊涂地被打上胰子,冲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有那眼神,是对他的嫌弃吗?几百年前的一尊杀神到如今要被人摁在澡盆里了,翛儿,等着我盈虚之力恢复,通通都要换回来。 神清气爽的於陵翛抱着蔫嗒嗒的软软回到寝殿,四哥已经回来。 “翛儿,玉春楼的枫糖糕,还是热的呢。”於陵翛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与当初校场上可是千差万别了,那一双眼笑起来要迷倒长宁城多少少女心呢。 “四哥,枫糖糕甜不甜我不知道,但是估计再甜也没你笑起来甜。”於陵翛托着腮认真地冲着四王子开腔。少年脸颊微微一红,竟有些不知所措。 “四哥啊,所以以后要多笑嘛,看见你笑,我心情都好,以后的四嫂可真有眼福了,我得好好留意,一定要找个容貌不输你的。”於陵祁焱逃也似地回去了。风惊海眼神复杂,好看?这句话也配在他面前说,这么多年过去,审美能力都丧失了吗? “殿下,您带回来的人死咬东西是他偷来的,玉宸宫那边也半点风声不见。”阿奴虽然心软,但是该当真的时候也从不含糊。 “明天只好做回‘珠儿’去凝霜宫听听风声了。对了,明日芙蓉糕多备一点,其他拿手的也准备一些,哎哎,新年做的新衣服呢,一件都没穿呀,阿奴这么漂亮就应该多打扮嘛,争取把妫五迷住!让我少受些罪。”於陵翛一脸狎促。 “殿下现在是怎么了总爱乱点鸳鸯谱,那个大黑脸爱吃什么吃什么去!”啧啧啧,口是心非的小样,於陵翛暗忖。 果然第二天,桌上摆着的除了芙蓉糕,枣泥糕,荷花酥,还有色香俱全的玫瑰杏仁露。呵,不是别有用心谁一大早吃这么甜蜜蜜? 今天的两个时辰跑下来於陵翛已经没有了昨天那么吃力,她也感觉对四周事物的变化敏锐了不少。 “咻。”於陵翛下意识伸手接住了飞向她面前的白色物体。“嘶!”疼的抽气是难免了,妫五似乎根本没有用力,於陵翛却这是堪堪接住。 “反应可以,速度慢,力道弱!”妫五依旧面无表情,於陵翛看着他面前一堆空空如也的白瓷盘有些无语,吃那么多甜食真的没事? “五感的练习就是看,听,嗅,触,尝,这里是一箱丝线,今天要做的就是把每根线分出十二根细线来,这便是练‘看’与‘触’,要能做到沾手就能辨出十二缕今日才算结束。” 於陵翛看着那四个壮汉抬着的箱子,心中无语。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淌过不见踪影,妫五虽然爱吃,但是个好的导师。这半月来无论是盈虚之力还是五感与速度,於陵翛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与只练内力的普通武者相比不能战胜,自保总没有问题。十五日是上元节,好不容易闲下一晚,於陵翛总是要出去凑凑热闹的。 又到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於陵翛有一搭没一搭猜着灯谜,侍卫手里也已经提了不少精美的彩灯。这一整条街上,卖吃食的,小玩意的,脂粉香料的,挤作一团。“小姐来尝尝,胡桃裹着桂花香的馅,外皮是颗颗如同珍珠的江米磨得粉,我这汤圆可是整条街上最好吃的!”巧嘴的伙计热情地招呼着於陵翛在铺子里坐下。这一等,却看见了许多流民乞丐似的人。 “小二,这些人是长宁城的人么?” “怎么会,这些人啊是从商池逃难来的,据说啊年好一阵前就出来了,咱这长宁最富庶也好谋生路,这些人也是可惜,妻离子散的,年都过不成。” “年前好一阵?商池不是除夕才报有流寇出没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喽,管他呢,我只晓得今天饿不死就行!” 於陵翛有些恼火,这样看来十足可能就是商池那批人瞒报了军情,该是有了奸细。於陵翛迅速拉起一个看着那汤圆不住咽口水的半大孩子,“吃吧,吃完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 那孩子似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饿极了也吃相极为斯文,勺不碰碗,汤不溅身。 “谢谢姐姐款待,若有机会黎生定会相报。”那孩子看着也只有六七岁,灰扑扑的脸看不出什么特征。 “那你跟我说说商池的情况好了。” “商池就快不是个人待的地方了,我父母,都已亡故了。”那孩子哽咽起来,胡乱抹着泪水。於陵翛看他穿着单薄,“小弟弟,你先同我回家吧,你若暂时无去处,一个能吃饱睡足的地方我还是能给你留的。”“多谢姐姐盛情,但是黎生绝不能白白受人这么大的恩惠!” “行行行,我家里一些轻巧的活计你也是能做的。” “那,”孩子似乎有些为难,却立马跪下冲着於陵翛磕了个头,“姐姐,我知道这样已经不对,但是您能不能也收留了王叔和王婶,孤儿无力,都亏王叔一路关照,眼下王婶病入膏肓我” “妫一,将他们送到五福巷的别苑去吧,百草的人替这位王婶瞧一瞧。你快别这样,你们一道去就是了。” “是!”妫一凭空出现有凭空消失,黎生暗自惊讶,定是遇上了贵人。 到此於陵翛也再没了逛下去的闲心,快马加鞭回宫去见父王。中胥骁王府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周宁骁记得翛儿从前最不爱吃芝麻馅的汤圆,最爱看花灯逐水去的样子,最爱躲在老槐树下睡觉,最厌恶吵吵闹闹。可是一到上元节,她也会和这满街人一样,写着心愿,绑在花灯里,送到水中央。周宁骁总问她,你居然信这个?翛儿总是一脸落寞道,留个念想总是好的。 是啊,留个念想总是好的。就像她还活着的念想,留着念想,才不会觉得这世间万物都无趣无味,才不会觉得日子有多难熬,才不会把心里的恨一点一滴放出来。 周宁骁看着漫天璀璨的烟花,身边的空酒坛已经躺了好几个。他伸出手,用尽气力也抓不住那一闪即逝的焰火,就像好多年前,用尽力气还是只能眼看着她被放进那口黑洞洞的棺材里。 他闭上眼,想在这河堤上做一场当年人犹在的梦,可惜片刻清醒后,只发现无端端的眼泪淌了满面“当真是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周宁骁一脸唏嘘,“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哭什么,当初连死都不惧!长衫我亦为何者,翛儿你究竟在何处。” 醉一场,哭一场,梦一场,夜已深,弦在箭上不得不发。明日,远征。 漠北王宫 “你亲耳听见?”於陵巍脸色一沉,若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马上下令大王子带兵三万即刻启程去商池,桑墨将军随行,联系鹿崖c千玄两地驻守将士分出半数即刻去商池,剩余人等坚守原地,商池c鹿崖c千玄一线,一点都不能丢!” 这一阵慌张布局已经是深夜,於陵翛站在宫门外看着远处天上依旧明艳的焰火,这般如画的太平盛景,怎么会有人忍心打破呢? 唯有强大才能自保,於陵翛下定了决心,商池一事有太多细节被疏忽,这几日注定不能安宁。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战场 出宫后於陵翛径直去了别苑,经过半月的修习还有各式各样辅外平内的药物催化,如今她的盈虚之力已经与寻常内力十年之能一般无二,她提气屏神,默念着凌空决在屋脊之间纵跃,时不时遇上一两只发呆的野猫,只消半盏茶的时间於陵翛就到了半城之遥的别苑。 朝霞已露出了代赭的光晕,眼下还是灰蒙蒙一片,几个洒扫下人已经打着哈欠抡着扫把在清扫昨夜的炮仗壳。软软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蹭着於陵翛的脖颈。 她轻轻地抚摩着软软的绒毛,看着欲雪的暗淡天光一言不发。 “姐姐。”於陵翛看着洗干净脸的黎生,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可惜就这么不明不白成了孤儿。他扶着墙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溜小跑来到於陵翛面前,软软已经冲他拱起了背。 “姐姐,您是踏歌公主吧,我听下人们说了,您一定能救回商池的对不对?”看着少年澄澈的双眼,於陵翛很惭愧,她给不了这个孩子任何保证,甚至不久之后会有更多如他一样懂事听话的孩子变成孤儿。 “你还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吗,想解决商池的问题,我必须知道现状到底如何。” 黎生慎重地点点头,然后开口:“我爹是商池守军副将,我亲眼看见商池守城军卢将军的亲卫杀死了他们”黎生有些哽咽,“不光是我爹,守城军里好几位副将还有与父亲交换的叔叔伯伯都被他们杀死了,都是两月之前,一队装扮怪异的商队来找卢将军开始的。我见到许多次,那亲卫在书房与爹爹说,只要爹爹帮他们,就要给他许多银两。爹爹不答应,说一定要上报检举,那人顿时就翻了脸。” 黎生一顿,说“其实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商队,那些人都是东辰的人,他们进城之后做了不少坏事,抢了好几个富商的家宅,爹爹说他们收买了卢将军要让商池不攻自破,打开进我漠北的口子,爹爹已经写好了折子要传来长宁,可是折子还没送出来,他们就都” 黎生泣不成声,於陵翛取了帕子,小心地擦着他的脸。“姐姐,给你。这是父亲留笔,他想尽办法让我逃了出来要我快向长宁来,把信交给可信之人。”黎生摸出了那藏在夹衣中的信纸,已经沾了斑斑血污。 於陵翛打开细细读来,情况与黎生所言已是一致,但是事情远不是东辰人收买了守城将军那么简单,根据黎生父亲这些年收集的资料,卢将军本就是中胥人,中胥在漠北的朝堂中有一个甚至几个深不可测的暗桩,以至于这些年奸细已经渗透到了军中! 於陵翛怒不可遏,这样看来商池已经不是将失的局面,是连带着鹿崖c千玄都要变成东辰与中胥两家的囊中之物了。於陵翛马不停蹄再次进宫,呈上了那封信,“父王,现在商池的局面绝不是军报上写的那样,如果大哥贸然带兵前去,怕就是中计了!”於陵巍一夜未合眼,看到眼前的信件又是急火攻心,一口殷红的血吐在了堆满案牍的矮几上。 於陵翛心中一急,马上镇定下来,“卓公公,快传太医来,还有好好教导一下今天勤政殿当值的奴才,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传!父王,眼下情势已然危机,父王更不能出事。” “孤明白,眼下必须要先召回祁垣,再另做打算,可是漠北边防等不了了。” “父王,大哥必须要召回,但不是现在,儿臣觉得更应该暗中遣人去告诉大哥实情,然后假意全军加速向商池而去实则留大部分兵力押后,在东辰贼人于商池围堵我军时,前军与后援两面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於陵巍一阵思索不能将此事放到朝堂上,会动摇民心,若是暗中能解决,这也算是个较好的方法了。 “就按你说的去布置吧。”於陵巍只是觉得这孩子的话总有叫人信服的能力。 “父王,儿臣恳求,亲自去商池,好见机行事!” “孤孤实在无能,偌大一个漠北竟连个可用之才都不见。既是如此,你便去罢,禁军副将金聪跟着你,他孤信得过。” 从刺穹山回来也没来得及休息一两日,阿奴看着於陵翛渐渐尖下来的下巴,格外心疼。 “殿下您可是公主,别人家的公主同您一般大的都还忙着挑衣服选脂粉,您怎么还要上战场呢。” “好了阿奴,我要去忙,你可也别闲着,我现在怀疑宫里有人与中胥或者东辰暗中有来往,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帮我盯着宫里,尤其是和外面有接触的人,等我回来再好好处理这些渣滓!” 一路上,金聪累的有些脱力,他的内力在禁军中已经算是拔尖,可惜在於陵翛眼里,实在不值一提,於陵翛没有注意的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灵活地纵跃于树梢之上,紧跟在她的身后,毫无声息。靠近大部队后,两人便靠着轻功慢慢靠近队伍。於陵翛隐匿得堪称完美而金聪却差一点被发现,乘着暮色,大部队扎营休息,於陵翛钻进了於陵祁垣的营帐。 “谁在暗处?”祁垣迅速拔出刀来,警惕地看着那背光处站出来的小小身影。 “大哥,别慌,是我。”於陵翛轻巧跃上前捂住了於陵祁垣的嘴。 “嗯嗯”祁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背着他们偷跑出来的,还穿成这副模样!”於陵翛为了行路方便穿了一身窄袖夹衫,垫上鞋子,倒像是个俊俏少年。 “我可不是偷跑出来的,大哥,事情有变,你自己看吧。”她递上父王的信件与黎生交给她的信纸。祁垣鲁莽,看后不免怒火中烧,咬着牙就想去把那帮东辰贼人通通杀尽。 “大哥你急什么,现在这个形势,你就算去了也是为人鱼肉。多半商池已经被东辰或是中胥人控制了,我们现在去就是去在往火坑里跳,毫不犹豫地在送死,这倒不算商池c鹿崖c千玄一线若是崩溃,漠北危在旦夕。” “那你说我们该如何。”祁垣粗粗一想,似乎是这意思,但还是不得其解。 “你带来三万兵马,父王已经放出风去,救兵只有两万之数,其中又有八千骑兵,我与金将军带着五千骑兵先行,我们控制速度在近晚间靠近商池,在马背绑上苍蓬树枝,马跑起来树枝擦地,就能掀起沙尘来,远处瞧绝对有万马齐奔的气势。后头接上两千步兵,回行阵列兵,內布长盾,圈出可纳五千人的阵型来。从商池看过去已去两万不远,此时我们已到商池高地下方,东辰人必然会借着商池左侧面高崖无人能攀的优势,从右侧方与我的后方形成夹攻之象,到那时你带着后方一万三千将士迅速攻上,我们将反击重点放于右侧突击的东辰人身上,你们要尽快解决那些断在我们身后的人,一旦有一方击溃敌军,随机应变去襄助另一方。”於陵翛沉着地讲完这些布置,无论是祁垣还是跟在身后的金聪,都已经被震慑得服服帖帖,十岁就有这样的谋略心胸,他们只能自愧不如。 “不行,翛儿,这样你就太危险了,我与盾厄在前,你在后吧。”於陵祁垣锻是做不到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去冲锋陷阵甚至将性命置于不顾的。 “大哥!虽说我这样安排必会先入险境,但是你若是真的在这小小的商池之地出了意外,你让父王,让我漠北百姓怎么想?我漠北将士就这么无能?再者说,断后的压力比我更大才对。你素有速战速决的能力,可我从没上过战场更对士兵不甚熟悉怎能灵活机动?你断后,我们才有生路可言。”於陵翛声音一沉,深沉地看着祁垣。 “好。”於陵祁垣声音有些沙哑,“大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冲出重围,守住商池!” “我信你。”於陵祁垣觉得,他从未了解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漠北的天果然是为她而变的。 眼看已是晨光微露,於陵翛已经与盾厄祁垣,金将军等人商量好详细计划,人员安排。 “盾厄将军,您现在就带上亲信,叫左营驻扎的将士连夜起身,跟着我和金将军先行。不要让他们随意同其他营帐里的士兵接触,防止他们之间有东辰或是中胥的奸细。”於陵翛打算此刻就出发,今日傍晚,就是一决生死的时候! 左营的人追随着金将军和於陵翛快速行进了大半日,因是交替骑马,所以将士们体力保存充足,眼看日头西斜,金将军带着士兵们在马背上绑上苍蓬树枝,虽是不懂为何,士兵们也飞快地完成了人物,许多人是认得金将军的,看到他对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十分恭敬的样子,也是颇为好奇,可是看到那少年全程靠着轻功领着他们骑马的队伍又是一阵惊叹,这一定是大王子请来的军师! 已经是暮色昏暗,能见度降低,但是借着雪影依旧能看个大致,商池城的轮廓已在眼前时机已到,於陵翛下令,全员加速行军,苍蓬树枝舒展的枝叶撩起地面上夹着沙石的积雪,马蹄声乱,士兵们大声高呼“冲啊!”待到进入了商池山脉之下,右方与侧方果然窜出大批身着东辰战袍的将士,金将军心中暗叹,果然如踏歌公主所料,要是贸然来救,定是有来无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绝杀 身着黑甲的漠北军队与身着蓝甲的东辰军队迅速纠缠在一起,刀枪碰撞声,嘶吼声,山上滚石坠落的声响,一声声惨烈至极的嚎叫声在於陵翛耳边响起。这些都是两个时辰前还讨论着要在战场上立功勋回家光耀门楣的年轻人,可现在,他们就这样倒在东辰军队的毒箭,火气之下。 於陵翛恨,这些人罔顾当年和平之约就算了,在刀剑之上淬毒,这么恶毒的事如何做的出来?况且,这东辰军队大致数目已在五万之上,东辰人是下定决心要灭我漠北吗? 内围的士兵伤亡数目恐怕已达四成,於陵祁垣已经赶到,确实打了东辰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后方压力的减轻让於陵翛有了喘息之机,她已经杀红了眼,身上的胄甲早就沾满血迹,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看到后方援军的漠北将士也顿时振奋了士气,擂鼓声号角声连成一片,近战已失去了弓箭的威胁,漠北人又常年打猎为生近战了的,战况已经从弱势变成了对峙。眼看胜利在望,却听得东辰一将大呼“局势吃紧,快去请中胥周将军来助!” 中胥果然也掺了一脚,派来的还是素有杀神之称的周宁骁。於陵翛冷笑,还真是看的起漠北。 “殿下,这下麻烦了,中胥虽说兵马只有两千左右,但是跟着周宁骁的,都是精锐,素有以一顶十的能耐”金聪已近乎崩溃。 於陵翛沉吟片刻:“若是没有那两千中胥军队,有多少把握能攻下。” “老子以全家性命担保,八成!”金聪抬手削断了冲来得到东辰小兵的胳膊,狰狞着脸吼道。 “金聪,记着你的话,那两千人,我去解决,无论如何,你要守住商池!”於陵翛也重重地吼回去,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幽暗夜色里,格外凄凉。 金聪听见回头看去,只见那个瘦削的少年掠过战场,直奔列阵而来的周宁骁而去。 “不”於陵祁垣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想要拉住飞身而去的於陵翛时,却只拽下了一片衣角。 她闭眼凝神感受着四面的风力,身形稳在空中,中胥人见此景象,微一愣神,就架起手中弓箭,齐齐瞄准了那个张狂不羁的身影,於陵翛倏地睁开眼,手中剑划破手掌,在空中留下一个诡异的图形,御灵诀第二层,力从彼来,必有往矣!眼看着数千支箭已到了面前,她猛然将那图形向前一推,肉眼可见,她周身的风势起转,箭支又沿着来时的轨迹破空而去,刺耳的“劈啪”声里,箭尾回到了中胥士兵的面前,他们眼看着自己射出的箭倒置着插进自己的胸膛。 周宁骁堪堪躲开,此时他的中胥军队留下了不过十之二三。他抬眼望向半空中那身影,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那少年披散着发,周宁骁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却实在辨识不出。 於陵翛已近力竭,她堪堪稳住身形憋着一口气冲向中胥军队一路猛砍猛刺,杀到声嘶力竭,杀到眼前一片血红,杀到崖底吹上的风都让她要倒下,她已经冲到了周宁骁面前,她恨,剑在手里,她却连刺向他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只是周宁骁看见了那双眼,就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样充满恨意的目光,第一次是林初霓在死前看向姬凌风的眼神,恨,凄厉,绝望。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想把他拽到身边,想问他到底是谁。可惜没有,他看到的是那个纤瘦的身形直直坠下山崖的情景,他同那一次一样,一样怯懦到不敢伸出手。 周宁骁一抹脸,湿意弥散,他又流泪了,可惜今日再没有上元节那夜的明月了。 周宁骁心中就像被挖空了,再无心战局。“撤!”他挥起军旗,带着他所剩无多的将士,头也不回地奔向商池城外。 於陵翛的意识渐渐发散,耳边只有嗡鸣,无止尽的嗡鸣,下坠,无尽的下坠,风碾过她的每一块骨头,於陵翛忽然有些豁然,这便是要死了吗,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 无边黑暗里,风终于停住,她似乎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强撑着睁开眼,对上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她嘴唇微微翕动,然后彻底失去知觉。他却听见了她的声音,“软软。” 风惊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凝眸看着这张斑驳的小脸,视若珍宝。 漠北将士们看到了义无反顾的於陵翛,看到了满身伤口的大王子,看到了杀神退兵的情景,士气大涨,东辰再也撑不下去,节节败退,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仓皇逃出商池城。 於陵翛坠崖的画面,祁垣c金聪亲眼所见,盾厄伤势极重,待清点出人数,伤员都迁到了商池城中。於陵祁垣已经力竭,仍旧带着一队人下了山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商池山以险闻名,顺着山路最多下到半山腰,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眼下刚立春,春雪松软,每处都浅浅地堆着,一脚踩下去,很可能就会应悬空失重而坠崖,还有无数毒物c带刺的植被,无不让搜寻充满了困难,祁垣的佩剑已经丢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他一次又一次徒手挖着雪堆,指尖冻得发紫,指甲磨去大半,眼球充血,嘴唇也已经干裂。 他疯了一般穿梭在断崖下,找一刻,心就凉一分。他早就知道当年了知大师的批命之言,可他致死也不愿相信翛儿守住漠北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断崖千丈,死不见尸。 他恨中胥,他恨东辰,更恨他自己,身为长兄竟然眼看着小妹替自己去死。 漠北好不容易放了晴,阳光的温暖实在来之不易,他回头,那经历了一夜厮杀的战场上,残破的尸体,错杂的兵器,渐渐干涸发黑的血迹,在那惨白的积雪映衬下,格外凄凉。 “啊”他抛下手中那抔土,开始嚎哭,无人去拦,同样的哀戚弥漫在每个人心头,只因为那纵身而下的少年救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救的是整个漠北的希望,虽然不知身份,这份恩情却值得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於陵祁焱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商池城守备家中了。守备早就被卢将军一票人杀了,金聪一行人进商池城时,城中的景象用惨绝人寰形容毫不为过。城西集市——从前商池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乱葬岗,男女老少的尸首堆得山高,金聪无法想象,那帮东辰人是有多狠毒才下得了屠城这样的狠手。 商池之战的惨烈在漠北近二十年来绝无仅有,出发时三万余人到现在,只剩下了九千余人,还有重伤者两千余。好在这一仗实实在在让东辰长了记性,东辰军的伤亡绝不在四万之下,短期内东辰绝不敢再有其他心思,可是中胥的态度却让人琢磨不透。 据金聪在城内查得的证据,奸细大都把信息c军情交给了中胥人,周宁骁的出现更说明了这次偷袭漠北中胥一定有参与,但是周宁骁就这么离开了,几日来也未见中胥杀出回马枪倒是令人费解。既然中胥不想制漠北于死地,那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为什么,一切的疑团还需要时间证明。 消息传回长宁已经是两日后,於陵巍哀绝,一夜间白了半数头发。是於陵翛的心细如发才让漠北守住了商池鹿崖千玄这道防线,只要这道线在,漠北就有把握控制局势。可现在,收回了半壁江山却丢了最疼爱的女儿。值与不值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再论,他知道,在翛儿心里漠北的安危高于一切,她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守住的东西,於陵巍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玉宸宫中,燃着暖香的兽头鼎上袅袅烟雾升腾。“娘娘,东辰兵败了,听闻听闻公主死在了战场上。” 王后手中的妆镜摔在了地上,粉碎。“冤孽。”那张美得不可方物脸上沾染了一丝痛苦,可那双眸子里却空洞一片。“她便是这样保住漠北的吗。了知倒是没说假话。”那老嬷嬷的头垂得更低了,这么多年,执迷不悟的人才会自毁其身吧。 消息传到祁焱耳中时他还在向神佛祷告要让翛儿平安回来。“尸骨难寻。”这四个让他刹那间丢了所有期望,他可以原谅上天没有给他一个有权有势的母族,他可以忍受从小受人欺侮,他可以不顾安危拼命修学问修武技,但是,他接受不了,那个生生把他从地狱中拉出来的人,那个云淡风轻告诉他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人,那个说他笑着才好看的人,那个在许多个夜晚困得睡倒在他怀里的人就这么死了,甚至在她出发前都没来得及见他一眼。这一刻,他的眼神冰冷,静静地看着那尊微笑的佛像,他握住了那把燃着的香,丝丝焦肉的气味发散在空气中。 从此以后,再不信神佛。 从此以后,再不畏地狱。 从此以后,我要把她当初想要的一切都放到她眼前。 她喜欢我笑,那么,我便是苦也要笑,痛也要笑,血流到最后一滴也要为了她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重回圣殿 “动作快点,快,把这边清理了”金聪c盾厄带着人休整着被破坏的城墙与战壕,商池城中的惨象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於陵祁垣这几日都魂不守舍,眼里全是血丝,下颌都是乌青的胡茬。即使偶尔回过神来也是火气十足,商池城里原先与卢将军一党沆瀣一气的蝇营狗苟之辈被他杀的杀,关的关,百姓们倒是出来口恶气,不出两日,长宁那处新点官将的名单也已经传来。 新将领到来之前,金聪成了商池的一把手,而漠北王留下的唯一一道命令就是无论多难,无论多久,都要找到於陵翛的尸身。可是半月以来,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尽,在那天堑面前於陵祁垣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渺小。可是漠北之危还没有彻底解决,他身上还有更大的责任,他记着翛儿的话,那个藏在权力堆里的奸细还没有查出来,漠北的内忧外患不能解决,他就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又一场春雪扑扑簌簌地落下,血迹,枯枝败叶,乱沙飞石,一切的一切都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天地间空荡荡,仿佛这片土地从未感受过那一群年轻军人的热血,仿佛一切只是场梦,仿佛下一刻那个瘦削却坚毅的身影又会出现在他面前,逗弄着那只小猫,冲着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父王,儿臣以为,中胥之行理当作废。”十五岁的於陵祁焱被破格允许上朝堂参与政事。而现在,大臣们分作两派,一派坚持中胥之行非去不可,一派认为中胥决不能去。 “说说为何。”於陵巍掐了掐已经留下深深印痕的睛明穴,仗赢了,家是保住了,但往下就是无穷无尽的问题。 “儿臣以为,此次商池之战毫无疑问有中胥的手笔,虽说是东辰出的兵马可周宁骁此人,能派遣他的只有中胥皇帝,宴无好宴,若是父王前去中胥,不正是送上门任中胥c东辰两面宰割么。再者,周宁骁在战场上并未实际性对我漠北军队展开攻击,最后也并未襄助东辰,我相信,这暗暗透出一个信号,中胥姬氏对漠北的态度仍有保留,他无意赶尽杀绝但也不会拒绝我们送上门去。再者说,这中胥奸细尚未查出,一日不除我漠北根基一日不稳。儿臣以为,现在外困已基本缓解,重心该放到解决内忧上了。” 於陵巍不言,心中却深感其是,他冷漠的视线在争执中的两派人身上碾过,越发火大,却又庆幸还有老四算是知道审时度势,可当初是翛儿相护才让老四有了出头的机会,了知所言不假,翛儿给漠北带去的是数不尽的益处。而现在,她却尸骨难寻。 军报的描述也让他惊奇,他不知翛儿当日在刺穹山到底有何奇遇,竟有如此高深的内力,若她安心做个公主,若她但凡有一点私心,自保根本不是问题。可是而今,说什么都晚了。 “孤决定了,不再南去中胥,漠北要抓住一切时间休整军备,囤积粮草,决不让其他邦国再有可乘之机。递给中胥皇帝的奏报,明日便送出。” 圣都皇宫 “於陵老儿还是做了缩头乌龟,呵,和当前相比,越发不济了。”姬凌风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屑。阶下站着的周宁骁却像是心不在焉。 “将军,将军”小太监尖锐的声音拉回了他游走的思绪。 “怎么,去了一趟漠北,魂丢在那里了。朕知道你的骁军一下子折了两千在商池,朕会好好补偿你的。丛玉,将漠北进贡的碧梗雪莲拿去送去骁王府。” 周宁骁看着那支雪莲,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少年那双眼,从漠北回来,他每一夜都要梦到少年绝望地坠崖的情景,梦到林初霓毫无生气地望向姬凌风,一字一句地问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兜兜转转百转千回,叫他一次又一次惊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沾满了枕席。 悔,原来是这个滋味。 他忽然很想一路向北跑到於陵巍面前问一问,那少年到底是谁,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那少年与翛儿有什么样的联系。如果,如果翛儿真的在他面前死了两次,他一定一定会随之而去。 东辰国都沧溟城 “废物,一群废物!”微生恪把案桌上的奏表狠狠摔在地上,死里逃生的东辰将领于则威深深地低着头跪在阶下,支撑的双手微微颤抖,眼前的王上虽然年轻,但暴戾的性格实在叫人恐惧,微生恪袭东辰王位不过三年,就已经野心毕露。虽说东辰近年风调雨顺,粮草充实兵强马壮,但是在眼下贸然挑起争端,必会引起其他几国的不满,更何况如今在出阴招以多欺少的情况下还打了个几乎全军覆没的败仗。 这以后再不收敛,在五国矛盾爆发时,东辰必然首当其冲。 “军令状上写的什么?于则威,你是不是被中胥那帮两面三刀的人糊弄得神魂颠倒,来人,把他拖进万蛇窟!竟然让本王受此大辱,你好好去享受享受吧。” 眼看着痛苦哀求着的于则威,殿中宫人都脸色惨白,昨日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今天就连全尸都难保,更何况他们这些小的尘埃不如的奴才? “哥哥,你又何必如此。”一袭宫装的微生愠款款而来,见到这个同胞妹妹,微生恪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依我看,怪还是要怪中胥那帮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做惯了,和谁说话都想隔着肚皮。即使得到了漠北的情报又怎么样,谁知道漠北有高人甚至愿拼死相护的事情是中胥人不知还是他们乐得看笑话呢?” “可中胥也派了军队” “哥哥又错了,周宁骁带的两千骁军都是他自己的精锐,你以为周宁骁兵权在手姬氏就不忌惮?现在倒是好,我东辰被挫了锐气,周宁骁大伤元气,漠北本就势弱,得益最多的不久是他中胥么?” “愠儿,你果然是孤的好军师,这些废物,早该处置了!” “大哥消消气,这些事情也都是我根据于将军的奏报推测出来的。于将军死战到底才能回来,怎么说也叫我们认清了中胥的面貌,单论行军打仗,于将军的经验还有大用。”一母同胞,微生愠的心地比上兄长好了太多。 “于则威,这一次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孤放你一马,快滚!”微生恪的脸色已经不再难看。 “谢陛下,谢长公主”于则威涕泪满面,踉踉跄跄地逃一般出了殿门。 “话说回来,哥哥,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物有以一敌千的魄力。”微生愠精致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钦慕。 “有魄力又怎么样?现在也早该是白骨一堆了吧。”微生恪不屑。 微生愠却总觉得,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绝不会止步于厮。 漠北圣殿寒室 於陵翛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玄冰床上,意识渐渐恢复可四肢却动弹不得。她睁眼望着天花板上反复的花纹,回忆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坠下山崖,然后看见了软软的眼睛,等下,软软变成了个美貌无双的男人? “醒了?这寒玉床果然不同反响,我本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总要再睡上几日。”那醇厚如焦尾之乐的声音让於陵翛觉得有些酥酥麻麻,再睁开眼一张美绝人寰的俊脸就贴上了她的鼻尖。 她保证除了软软再也不会有谁能有这样一双眼。 “软软你是人?”於陵翛的嗓子有些沙哑。 “人?我们会是无趣的人。”看着於陵翛已微微泛红的脸颊,嬴问离戏谑地移开脸,“到了恰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你伤的实在太重,圣殿里只有这里盈虚之力最为纯净,你如今这具身体还需要淬炼”嬴问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翛儿脸上那遮挡住眼睛的的一绺碎发。 “翛儿,这次来,你就不得不得到那柄神器了,否则我们都要困在这里生生世世了。”於陵翛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说着生生世世的时候,有种挑动人心的力量。圣殿神器,终于到这一步了么,接下来看到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好了,我攒了许久的盈虚之力竟只能撑着这副皮囊这一会儿,唉,真是的,都快忘记我的本来面目了呀。翛儿,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嬴问离。” “嬴问离”,这三个字盘桓在口中,心却狠狠一颤。於陵翛看着身体渐渐变成透明最终化作一团光又聚成小猫咪的嬴问离,有些羞赧,想起来朝夕相处更有把他按进澡盆的经历,越发对这只“猫儿不忍直视”。 嬴问离是真的脱了力,当初也只能做到勉强发出人声,若不是为了救於陵翛他也绝不会以燃烧盈虚之力为代价,重现人形。这一下之前的努力又要功亏一篑,眼下还是要去四方圣殿寻找治愈魂魄的始祖圣药。 躺在寒玉床上,於陵翛只觉得一股热流自百会穴起在任脉督脉之间回转,渐渐气血恢复,四肢不再麻木。 ------题外话------ 大家有什么样的意见都可以留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赤阶初成 於陵翛活动着手脚,软软已经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如同当日她第一次见到它时的模样,於陵翛虽然不解,那个神秘莫测是男人是怎么变成眼前这只人畜无害的猫,他又是怎么救的自己太多太多疑团还没有弄清楚,在商池断崖那必死无疑的境地下,是嬴问离救了她,救命之恩,必要相报。有个愿意给你托底的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於陵翛把小小的猫儿轻轻抱起,划开手掌,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一滴滴落在软软雪白的绒毛上,就像当初她唤醒软软时的那样。 意外的事情总是无时不在,她惊讶地发现殷殷的鲜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c弥散,最终变成了一团散发着微芒的浅金色雾气,一点一点消失在软软的身上。看来鲜血的效用依然存在。 短时间里大量的失血让她有些晕眩,幸而软软有了些许好转,它张开了温柔的双眸,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於陵翛的指尖。她未发觉地,一抹放松的笑展现在嘴角。 软软已经恢复了活泼的状态,於陵翛调整着呼吸,四处打量。这里与当初见到软软的那间屋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构造,寒气四射的冰墙,墙上若隐若现的繁复印记。 “圣殿的每间屋子都是同样的构造,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符文。或者说,圣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还没回过神来,嬴问离醇厚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於陵翛微微侧头,却对上那双灿若星河的眼,嬴问离把下巴搁在於陵翛肩上,几绺乌黑的发丝蹭的脸颊好一阵痒痒。 “你你没事啦?”於陵翛已经红了脸颊。 “有你的血,坚持到走出这里应该都无问题。没有我你又怎么能出去呢?”嬴问离脸上闪过一丝戏谑。 “还记得你当初见到我时的场景吗,你的血对我来说就是药。等你的盈虚之力到了这里认可的水平,自然就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那么,要多久?” “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一切都要看你的选择了。” “那我父王与兄长他们” “你在这里过上几年,他们也不过经历了几个时辰。记得我被封印的那个房间吗,那里是整个圣殿内盈虚之气最弱的地方,当然,在那处时间消耗也慢于平常。而这里,算是所有房间中盈虚之力最浓厚的房间,更何况在这里时间流逝要快上百倍,你在此处修炼,身体不会感受到变化,修炼的时间却多了百倍千倍。” 嬴问离眉头微微一皱,“翛儿,我知道你素来情深义重。但是区区五国绝不能成为羁绊你的东西,说到底这片大陆也不过当年那群老东西的一个玩物。可惜那些自是甚高的人,永远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蝼蚁未见过巨鲲,却四处炫耀,认为自己所向无敌。四国王室本来不过就是圣殿的守卫者,你愿意搅动风云那便放手去做,但你要记住,你的目标是那云端之上的东西,他们不值得你牵肠挂肚。” “这些话不是自相矛盾么,觉得五国之人渺小可欺,觉得你的族类高不可攀,又何尝不是蝼蚁之见,天外有天,你所谓控制这个大陆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中?人总是这样的,只看得见己强敌弱,人总是这样,觉得自己未曾见到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可谁知道呢,大道无疆,天时既存。我们按照既定的规则生存确实不错,但是破而后立,谁知道最终是这五国的能人冲破天际,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摔下云端呢?” 於陵翛说着自己的感悟,忽然经脉中涌出一股暖流,一点一点滋润c拓宽经脉,她按照御灵诀上的动作,两掌相对,一个散发着红色光晕的圆球在两掌之间出现。 “盈虚化实?”御灵诀第一层已经达成! “进步神速,红色气旋就是御灵诀第一层的状态,往后还有六层,凝聚出的气旋颜色都会有差异,赤橙黄绿蓝靛紫。翛儿果然悟性极好,和当年相比”嬴问离忽然顿住,那些剜心刺骨的事情还是不要记起的好。 於陵翛还沉浸在化盈虚之气为实体的兴奋中,没有意识到嬴问离的异常。“这样奇妙的功法,五国之间居然未曾听闻。” 嬴问离轻笑,“五国当然有修习盈虚之气的人,可惜,就算有守卫圣殿之任的四国也只有御灵诀残卷,这片大陆上能修习到第六层的人就已经屈指可数,若是第七层,早就有人将他召至飘渺界了。” “飘渺界?”於陵翛对于这个大陆之外的名称却感到异常熟悉。 “那便是你c我,还有你们所说的始祖大帝存在的地方。” “我?”於陵翛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你会明白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试试用那盈虚之气去攻击别处。” 於陵翛慢慢运起气力,将那红色光球渐渐稳定然后猛地推向对面的冰墙。 於陵翛有些失望,根本没有意料中摧枯拉朽的威力,她拼劲全力的一击居然只在那冰墙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 “不错,御灵诀第一层能有这样的能力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你不要以为这是普通冰墙,这圣殿存在多久,冰墙就有多久,看那些符文,都是镌刻在冰墙上的防御阵法,若是旁人一击,冰墙毫发无损不说这阵法还会借力打力。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没人眼馋圣殿密藏?现在你已是圣殿之主,圣殿自然不会攻击你。” “圣殿之主,之前遇到了一只木灵,他这么说来着,他死了吗?” “你见过棘渊了,他当然不会死,他回了飘渺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这么可爱的木灵,於陵翛确实不希望他就这么消失。於陵翛又提息运气,静静修习体悟御灵诀的要义,不知不觉间,时间匆匆而过,於陵翛再次睁开眼时她清晰地感受到经脉之间的那股热流变得更温暖柔和了,她再次与掌间聚起盈虚之气,那红色光芒又深了几分,光球的运转也比之前更加平稳了。 “以你现在的能力别说是对上中胥区区两千精兵,同整个骁军也有的一战。和纯粹修习内力的人相比,不一样得到的效果可就是云泥之别。” “那如果我有了一支修习盈虚之气的军队呢?” “如果能训练出来那威力自然不用多言,可是修习之事必要从稚子开始,可是等你把一群稚子训练得能上战场了,虽说寥寥数年不堪计数但是在这片大陆,几年足够分天下,聚天下了,得不偿失呢。”见於陵翛有些失落,嬴问离又笑着开了口:“翛儿想做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你,训练一支军队做不到训练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妫一已经在着手此事了,马上你就会见到成效。” 於陵翛想起了当时妫一的话,原来都是嬴问离的安排,不知为何,与嬴问离待在一处,她总觉得异常安心,便柔柔地冲他一笑。嬴问离一个愣怔,透过她的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目光竟有些痴。这一瞬间的失神於陵翛还未来得及发现,嬴问离就已经藏了起来,一脸戏谑地看着她:“翛儿,我无端端帮你这么多次,是不是应该谢谢我?那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於陵翛没反应过来,理解意思后顿时无语凝噎。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想的出来?狠狠地瞪着他翻了个白眼,“无聊至极!”刚留下的好感度顿时被败光,可是看着那张妖孽的脸蛋又不好意思真的生气。 “翛儿还是和从前一样,脸皮真薄。”确实,急什么?不过早晚的事。 於陵翛不再理他,兀自盘膝坐下,在体内运行盈虚之气,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之前进步迅速的痛快感觉。她一脸懊恼睁开眼,嬴问离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心急自然是吃不了热豆腐的,你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第一层圆满状态,还要多快的速度?欲速则不达,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盈虚之力用在实战上。” “实战?” “将我当作敌人,记着妫一教你的速度要诀,用盈虚之力攻击我。” 话音刚落,嬴问离消失在她面前,於陵翛忽地感觉后脑勺飞来一掌,跄跄闪身,待稳住身形,又一掌从侧面袭来,接二连三的攻击下於陵翛连躲避都已经要费劲全力,更别说主动带上盈虚之力进行攻击。於陵翛已经狼狈异常,她在挨了许多掌后终于渐渐提高了速度,肢体的条件反射让她似乎能预测到嬴问离下一个动向。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将速度练到极致对于一个力量不占优势的人来说往往会成为制胜的关键。 不知多久的演练已经过去,於陵翛的体力一次次到达极限,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让她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可是嬴问离似乎毫不留情,一路穷追猛打。渐渐地,於陵翛在躲避之余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但是控制盈虚之力外化的时间与量度又成了问题。仓促之下可能酝酿半天击出的才是一团无力的小火花,毫无杀伤力,又或者不断的分心动作与盈虚之力的输出无法保持一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龙骨离魂 一次又一次的混乱与失败让於陵翛渐渐定下心来,慢慢尝试控制自己体内的盈虚之力,感悟外力的频率,两者找到调和点时迅速祭出,不知道过了多久,於陵翛终于对嬴问离开始了反击,虽然不能说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好歹也在交手中变成了你来我往而不是被追着打。 四肢酸痛的感觉在一点一点腐蚀她的意识,见於陵翛实在撑不住了,嬴问离才停手。於陵翛瘫坐在地上,苏芳色的软袍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小巧的脸蛋上写满了疲惫,双颊泛起红晕,这样子颇像中胥流行的桃花妆。等翛儿长大,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嬴问离悠悠地想。 精疲力竭的於陵翛闭着眼却静静地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涌动,经过之处,每寸经脉都得到了舒展。正在调息,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冰室的一面渐渐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芒,一扇圆拱门出现在眼前。於陵翛撑着酸软的腿走过去,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变化,虽然房间的布局还是原先的样子,却不似原来空洞,十二张高大的木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放置的东西,书卷c武器还有一些各色的圆球状物体存储于透明的瓶子中,甚至还有光芒缠绕的悬于半空的丹药。 於陵翛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一切,可是她忽然发现,除了标号为“壹”的架子,她无法触摸到其他任何东西,於陵翛下意识地看向了嬴问离。 “很简单,这第一个架子上的书卷都是飘渺界的一些基本功法,你要全部学完才能得到第二架上的东西,只要十二个架子上的东西全部学完,你就能出去了。”嬴问离抱着臂,斜斜倚靠在架子上,笑得云淡风轻。 於陵翛抬头,有两人高的架子,堆得满满的书卷,全部要学会,即使她能过目不忘但这工程量还是相当大的。她抬起头浅浅扫了扫书卷的排布,已经分好了类别。武技,药理,炼丹,炼器,驯兽。许多类别完全是她闻所未闻的,她心中有些难以描述的意味,果然嬴问离说的不错,这片大陆上人们的视野实在太狭隘,甚至国与国之间也都是彼此蔑视的态度。若是有一天,那飘渺界的人忽然要毁掉这片大陆,那可能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於陵翛开始从最低处那层开始读起。《风行决》c《游龙决》c《百草典》c《实用丹方》c《御兽百谈》。每一篇都自有逻辑,她从背诵出发,一本一本存储于脑海中,虽然眼前所见c书中所述之物从未见过,其效用也在当下无法验证,甚至颠覆了不少她一直以来是观念,她仍然认真地对待。或者说,从前她的心愿只是让漠北不再受人欺侮,而现在,站在更高处展望,她心中有了更大的图景。 为什么五国不能统一?不能以一个一致的态度去对抗一个潜在的大敌人呢?既然走上了修习盈虚之力的路,就注定要与飘渺界产生无法预测的联系,她自始至终不愿做一个受人拿捏的人,想要摆脱这样的潜在危机就要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眼界放在另一个高度,用另一种态度对待眼前的一切。成大事者必不能被小节所束缚。 “嬴问离,这《风行决》应该是有不同层次方向的,为什么此处就这一本呢?” 已经喜欢了有问题找嬴问离的模式,嬴问离也乐于见到翛儿这么依赖他的样子。“四方圣殿里的东西都是彼此呼应的,此处的书卷也大多是不完整的,你试着细细消化其中奥秘,自己进行推演。比方这《风行决》功法与技巧已经描述清楚,接下来就是如何发挥的问题了。将力量集中在速度上就可以实现瞬间移动,但是将之与符咒结合,甚至能跨越区域到达任何指定的场所,可惜这片大陆上盈虚之力实在匮乏,许多事情也完成不了。” 果然,这些看似含不相干的东西还是要结合起来相互促成才能到达事半功倍的境地。受了启发的於陵翛眼里放光,细细琢磨起这一本本武技,阵法之间的相容之处,甚至举一反三不断有新的发现,於陵翛相信,即使目前用不上,在不久之后或是遇上大陆中潜藏的御灵高手 才有招架之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她的进度不断往前,掌握的效率也越来越快。渐渐地,她就遇到了最大的困难《百草典》与《实用单方》两者相系却不尽相关。更何况没有合适的药材与丹炉一切都变成鸡肋,勉强的记忆让她的理解出现了更大的问题,现在她最期待的就是下一个房间中是关于炼药的试炼。 在第一个架子几乎学完之时,那本《游龙决》引起了她的注意。书中所绘的龙骨鞭与她的离魂形状似乎相去不远。 “离魂这样待在你身边可真是罪过了,好歹当年也是飘渺界人人闻之变色的杀器”嬴问离眼神复杂地看着於陵翛手中的离魂。 “那它又为何出现于漠北?若是灵物,在漠北很可能永远蒙尘” “还能为什么能,心甘情愿而已。它等一个等了很多年,如果等不到那个人,它宁愿永生永世无声无息下去。你以为这只鞭子叫离魂是因为它的威力和煞气么?当然不,这鞭子已经有了灵识,不能追随它认可的主人,器灵宁愿离开本体,飘摇世间去找寻其人。” “那现在呢?” “它等到了。” 嬴问离握住於陵翛的手,轻轻划开一个口子,点点泛着金芒的血液慢慢落在离魂鞭上,原本那手柄上雕刻的龙纹仿佛活过来了,绕着鞭身缓缓盘旋,低沉又渺远的龙吟悠悠传来。於陵翛没有感受到嬴问离所说的煞气,甚至觉得这声音格外有超脱的意味。 “一别这么久,也不是毫无长进。”嬴问离也划开指尖,一滴近乎金色的血液落在了鞭上,嬴问离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於陵翛不知为何他忽然变得这么虚弱,下意识扶住了他却一齐扑到在地。 “我竟也有如此没用的时候,实在叫人唏嘘。翛儿,现在你若是给我一掌,我便真能神魂俱灭了。”嬴问离嘴角带着金色的血液,却依然笑得热烈,那双眼还是那么绮丽缠绵,於陵翛差一点着了迷,那妖冶的瞳仁里只有自己,不知所措的自己。 於陵翛认命地继续将手掌划开,鲜血落在嬴问离的唇齿间,他伸出舌头轻轻一舔,那勾人的样子实在叫於陵翛不敢正视。 嬴问离的脸色渐渐好转,“你试着用灵识去与离魂交流。”於陵翛照做,嬴问离忽然有些恋恋不舍,如果翛儿永远都这么听话该多好。不像当年,为那些不相干的是是非非失去太多。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怕也是不多了。 於陵翛按照《游龙决》的记述,慢慢感受着鞭子的变化,渐渐适应鞭子的盈虚之力的收放频率,渐渐与离魂建立了联系。於陵翛不知道,此时毫无阻碍的联系建立完全是因为离魂早已经认她为主。进入了离魂的灵识海内她才发现,真如传说,离魂的本体就是一条巨大的龙骨,金黄的龙骨上是数不尽的符文在闪着微光。可惜这条身长难以估计的巨龙似乎正在昏睡,於陵翛渐渐靠近,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巨大龙骨的头部,冰凉,坚硬。於陵翛似乎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变化,哀伤,还有久别重逢的情绪激动。离魂是认得她的,於陵翛忽然感到痛苦,这段日子遇到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一定有很多她已经忘记的事情,她还有更大的责任在。龙身忽然开始移动,她被围在了它身躯中央,她突然看见了一个蜷缩着的婴孩被包裹在一片散发着金光的圆球中。小小的孩子向着她伸出肉肉的手,於陵翛看着他的脸,一种熟悉却复杂的情感渐渐由心地生起。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孩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又疲惫而满足地闭上眼继续安眠。 於陵翛看见,孩子裹着一个肚兜上面就是这巨大龙骨的模样。这婴孩就应该是离魂修炼出的灵体了,或者说,他就是离魂! 一阵强烈的精神刺激的疼痛感侵入了她的意识,於陵翛一瞬间被拉出了离魂的灵识,缓过神来的她精疲力竭地喘着气,就要跪倒在地。 “灵识全息交流是及其耗费精神力的,以你现在的力量,这已经是极限了。”嬴问离在她落地之前稳稳地接在怀里,於陵翛皱着眉,苍白着脸,靠着嬴问离的肩,紧拽着他的衣袖。这段时间於陵翛承受了太多压力,忽然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温暖,她就这么沉默地倚靠着嬴问离,知道嬴问离感觉颈边有了一丝湿意。 “怎么了小姑娘。”嬴问离此时的声音温柔的有些过分,“见到离魂了?我们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变成当初的样子,翛儿,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放手了”嬴问离第一次将这样脆弱的样子暴露在於陵翛面前,她忽然很渴望知道,他们说的那些“以前”,“很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些事件中,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但是,一切都需要时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乾坤术法 於陵翛一鼓作气地学完了第一个架子的书卷,不少东西都是分卷残册,也就是说在其余三个圣殿中存放的也是这样的残卷,谁能得到谁就有更多机会先人一步,冲破这片大陆的限制。 第二个架子被顺利开启,这个架子上装着的是形形色色的布袋c指环甚至钗环珠饰。 “你先换上这件。”嬴问离还是看不过去於陵翛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袍,递上一件月白衣袍与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倒是十分相似。 “这衣服倒是有些特别竟有盈虚之力?”於陵翛甚感惊奇,在她的了解中,蕴含盈虚之力的大多是由吸收了天地之气的灵物像衣衫摆件这类死物怎么会有盈虚之力。 “先学这第一层的《乾坤诀》罢。”嬴问离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於陵翛从善如流,细细读来渐渐心中有了明悟。这“乾坤”的意义就是空间,一个盈虚之力织成的空间,通过将乾坤诀化作特定阵法而后附加在衣衫饰物之上,这“乾坤术”越是精进的人,能创造出的空间就越大,需要附加的物体就越小,但是这些乾坤袋只能存放死物,活人c动物是万万不能进入的。《乾坤诀》里关于独立空间的术法描写只见皮毛,可见这一部分的内容一定在其他三处圣殿中。 身上这件衣服的不同之处就是它的衣袖就是个乾坤袋,於陵翛将灵识印入它的阵法这才发现,这小小一截衣袖里竟有半亩见方的空间。於陵翛情不自禁想要开始制作第一个乾坤袋。在拆解无数乾坤袋之后,她终于有了一些体悟,费劲气力也只是做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空间。 於陵翛有些失望,嬴问离却是悠悠开了口:“丧气做什么,你以为这乾坤袋是人人都做得的?若没有对灵识的精准操控力,对空间质化的理解,怎么可能完成,更别说一次性完成了。就是在飘渺界,空间术士这个行业几乎被垄断,市面上流通的乾坤袋不出一丈见方也要千万灵币,还不满足吗小姑娘?” 每次嬴问离叫自己“小姑娘”於陵翛总是心里别扭的慌,又似乎对这个昵称早就习惯。心中不再踟蹰后,她的进步变得飞速。制作的空间大小c时间周期都在发生着质的变化,仿佛这些不是她刚刚掌握的知识而是原本就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在这一刻被调出了这些记忆。 在她将周身所有物事都加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空间阵法之后,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将这架子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乾坤袋不是就可以搬走了?嬴问离毫不犹豫地反问她,不然为何要将乾坤之术放在第二个关卡呢?这些东西是当年始祖大帝花费大力气收集的,为的就是让她的回归之路走得更平坦些,本就是她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带走? 於陵翛虽然一向大方,但是这样的经典在往后的时间里可能会发挥难以预料的巨大作用,留下才是完全之策。 往后的学习效率变得越来越高,不过在第一个房间的一半时间於陵翛就已经完成了剩余十个架子的东西掌握的差不多,顺便将瓶瓶罐罐本本册册带的七七八八。 往后的几个房间里大多是一些经典的武技对抗技,最实用的就是《御空决》,盈虚之力到达了绿阶以上就能御风而行于半空,大概嬴问离就是这样接住她的吧,那个男人的盈虚之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呢?於陵翛只是觉得,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里嬴问离甚至那遥不可及的飘渺界的所有人都不是她能望其项背的。有一种失落感又上心头,但是为了守护那些至亲的人,唯一的路就是迅速成长,迅速变强,才有能力不受欺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人欺我侮我必数倍偿之!眼下中胥c东辰与漠北留下的仇隙就该好好算一笔了。 思家心切,於陵翛修习得越来越认真,劳累c疲倦种种负面感情在一次又一次肢体的疲惫与锻炼中得到释放。从进入第十个房间开始,她的盈虚之力就已经出现了冲破赤阶走向橙阶的征兆。 而此时的漠北王庭中仍旧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架势。 三个月已经过去了,於陵祁垣派去寻找於陵翛下落的士兵也都已经返朝,所有人都知道,踏歌公主绝对是回不来了,但是这一边倒的声音里却有一个例外:“这些碎嘴的蹄子都在嚼什么舌根?公主死了?我阿奴告诉你们,就是你们化成灰,公主殿下也是好好的,我再听见一句瞎话,就把你们送到慎刑司去!” 阿奴红了眼,这三个月里她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就是殿下已经死了,可殿下是怎么聪明绝世的人物,她做的决定一定都有道理,她只是现在没办法回来,受了伤留在了山下农户家养伤,又或者失忆了,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管怎么样,殿下一定会回来的,她说过不会扔下阿奴不管的! 阿奴仍旧记得於陵翛动身前留给她的任务,动用各种途径观察宫中各位主子的动向,查探内奸。这些日子以来,收获不少,抓住的马脚也不少。勤政殿里的秉笔太监,御膳房择菜的小太监每个角落里似乎都藏着一个看不起眼却能无声无息观察到朝局走向的人。 她没有忘记殿下的话,不能轻举妄动,大人物永远隐藏在背后,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埋下无数根线,在殿下需要时再一网打尽! 这些日子里最冷静的就是於陵祁焱了,他年纪轻轻但是做事雷厉风行,笑脸待人却又难以拉拢,迅速成为了於陵巍最倚重的王子。阿奴常常也在感叹,公主看人的眼光是绝了的,当时看不出来,可现在四王子的容貌气度,能力胸襟哪一样不是王子中最顶尖的。於陵祁焱温润清朗的气质与漠北大汉们的粗糙相比,更显得玉质彬彬,不知道成了多少漠北女儿的春闺梦里人。 眼下已是仲春,可是漠北依旧寒风猎猎,王宫里种的最多的就是梅花。绿梅白梅,红梅黄梅,衬着雪景也是极美的。於陵祁焱知道,翛儿总爱折上一大支摆进精致的汝窑瓷瓶里,整个屋子都会有那种温润内敛的香味,翛儿不在,阿奴也总是日复一日地做。有时候,他都会惊讶这个小宫女的坚持,或许在这深深宫墙里,年幼又不得母亲心意的翛儿与阿奴才是真正的相依为命吧。 他依然住在流景宫,可惜变成了一个人用膳,一个人练武,一个人读书。他笑着对每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在曙光朦胧时痛哭惊醒,他悔,翛儿远走前甚至没有见上最后一面;他恨,恨数万漠北将士竟然弱到需要一个孩子去保护;他憎,东辰中胥狼狈为奸才让翛儿身首异处!他明白,於陵巍的退让与温吞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已经无法给漠北带来和平了,忍让只会让更多人觉得你是害怕,是怯懦,是不堪一击。五国大兴干戈已经初见苗头,漠北需要的就是释放出骨子里的血性,不怯战,不畏战,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军队。 兵马之策,民徭之策,田地之策,他在日复一日地思索,他明白,翛儿的目的同他一样,不只是保全漠北,更重要的是以战止战,天下一统。当初的中胥皇帝姬凌风与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当初林皇后作为军师时,天下归心。而现在,姬凌风的做法日渐狠辣,明君?恐怕是个假象吧。真正的仁君明君会纵容下属屠戮百姓?於陵祁焱知道,他们之间终有一战。 日子来来往往,变化最大的人就是於陵祁垣了。以前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开始沉默,以前壮的像头牛的身体,开始生病。所有人都知道商池一战对他的打击,胜是胜了,这样的惨胜只会让人心中更加不安,真的漠北的力量衰竭如斯?他更恨,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展露出军事天赋的妹妹以一人之躯扛住了千人之力,为他们留下了活命的机会,自己却死无全尸。他以为翛儿乖张任性喜欢告状,却不知她为家为国甘心赴死,他实在不配做一个兄长。 彤云是不愿看到她唯一的儿子消沉下去的。“姜家的长女,今日进宫来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一枚梨花酥放到祁垣面前,“我瞧着这孩子不错,心眼好,模样也标志。垣而,你大了,母亲不该再对你指手画脚,但是母亲总不愿意看你消沉如斯的,男孩子成了家,心就定了,垣儿,立下王子妃吧。” 於陵祁垣心中一震,看着母亲保养得宜的脸上也有了皱纹,又是内疚。“听母亲的。”他哑着嗓子开口,又神不守舍地离开。“唉。”彤云不由自主地叹气。“娘娘,大王子是懂事理的,您不必太担忧,日后有了王子妃,大王子会更上进的。”嬷嬷劝道。 “上进,我不过是想他一世平平安安而已,论智计,他怎么和老四比。於陵翛总是可惜的。”这样冷的天,那杯新茶,早已凉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 失魂落魄的於陵祁垣走出凝芳宫迎面遇上了於陵祁焱,他刚要开口,祁焱一拳已经搭载了他脸上。按照以往的脾性,不把祁焱的胳膊打断他是不会罢休的,而现在,他只是心里一惊,没有一丝不平气。 “打得好,我就是活该。”祁焱收敛了面上油盐不进的笑容,狠狠地瞪着於陵祁垣,“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你不懂,你懂什么?我抓不住她!我眼睁睁看着她掉下万丈悬崖,你知道她的眼神有多绝望吗?”於陵祁垣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吼得声嘶力竭却迎面而来又一拳。 “於陵祁垣,我不懂,但是我告诉你,在我心里你那三万兵马,那商池城,甚至这冷到刺骨的漠北,都及不上她!如果杀了你能换她回来,我一定给你个痛快。但是於陵祁垣,你的命已经不是你的了,她救你们不因为你是兄长,不应为她死是唯一一条路,她要你留着命是因为你还有用,你对漠北还有用!你以为还是天下太平吗,醒醒吧,你的命是她的,她的心愿是保住漠北,那这一世,你都不配苟延残喘,你的命必须和这岌岌可危的漠北王庭绑在一起!” 祁焱眼睛通红,瞪着於陵祁垣似要滴出水来。 “对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我还有事情要完成,我不能让她失望”祁垣摸着自己惨白的脸和长满胡茬的下巴,顿时有了灵魂,“我还要替她报仇,我要去练兵,东辰,中胥一个都别想跑。”他转过脸,“多谢四弟今日一番话叫我醍醐灌顶,若是再这样不知死活下去,真是白瞎这条命了。” 於陵祁垣步伐稳健地走了,祁焱又看了一眼梅林,瓣瓣红梅落在雪地上,格外刺眼,当日商池城里,血流成河的景象与现在又有何异? 他的眼神越来越飘渺,盛不下天地万物,不动于爱恨缘法,似乎白日里那个爱民勤政,温文儒雅的四王子是另一个人,而他,是在那冰窟里踱步的魔。 “老四,上个月你提出来的抚民之策已经有了成效,岭洲c辰溪两处已经初见效果,这段时间长进了不少,这也算是孤这段时间里唯一舒心的事了。”於陵巍累极的样子,头上多了不少白发。 於陵祁焱仍然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孤打算将翛儿衣冠冢迁进刺穹山,翛儿虽未成人而夭,但于漠北而言是英雄,入祖陵也是应当,只是孤不能公布出去那以一当千的少年就是翛儿,迁陵这件事在朝堂上许多大臣都颇有微词” 聪敏如祁焱不会不懂於陵巍的意思,翛儿若是想入祖陵就必须要有一个充分而无关朝堂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由他或者其他臣子来提。 於陵祁焱在心中冷笑,翛儿为她最珍视的一群人连命都不要,这些人居然要她不得入祖陵,变成孤魂野鬼,真是白眼狼,漠北王也真是愈发无能。 第二日,祁焱在朝堂上拿出了一份名册,上面记载的是翛儿一直以来建的慈善堂,给穷苦人免费看病的平心医馆,收留孤儿上学的溟然书院。 力争之下,众人惭愧,他们眼里骄横跋扈的踏歌公主居然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善事,入王陵在无人敢有意义。 于是史载,汉历元武九年三月十五日,漠北王幺女踏歌公主墓迁入刺穹山王陵,闭陵时天降大雪,漠北王追加封谥仁孝,哀荣盛极。 葬仪是超品级规格,宫女太监一律白衣着身七日,宫中一月不啖肉食。整场葬仪都是於陵祁垣操办,一点一滴毫不马虎的样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漠北果然不同往日了,武有於陵祁垣,文有於陵祁焱,问鼎中原之事未尝不可。 中胥元武皇帝诏书来言,悯漠北王丧爱女之痛,不必远行中胥,待日后再遣来使。 几日宫中哀戚一片,几人真哭几人假哭是无人看得出,可惜连面子也不愿做的人也是有。 “四殿下,玉宸宫的人今日就动了肉食,说是王后身体不适需要滋补。”於陵祁焱手一顿,在干净的熟宣上留下一个扎眼的墨点。果然,不在乎的东西失去与否都不会在意,姬氏的人都是心狠如斯的么? 祁焱走出殿门,翛儿最爱的那个秋千架上已经堆满了雪,於陵祁焱猛一挥衣袖,雪如同爆裂般四散而去,若是於陵翛在定是要感叹一句,内家功夫短时间里进步这么多也是天资非凡了。 他死死捏住那秋千架,黑铁的支架已经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指印。於陵祁焱的心里眼里,一片黑暗。爱,美好,救赎,生动,这些情绪对他而言太昂贵了,得不到也不指望能拥有。翛儿是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人,她不在,这天下兴天下亡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 於陵翛在圣殿已经不知过了几度春秋,再不似当初在嬴问离面前毫无支架之力,不断的淬炼下,她的身体也变得愈加坚韧,充溢的盈虚之气让她的步伐轻巧无声,身形飘渺,加上她总爱穿些宽袍,倒是显得颇有仙气的样子,那张精致却冷意逼人的小脸更是让她多了几分卓然出尘的超脱意蕴。与不屑俗物的嬴问离站在一起倒是莫名和谐。 “翛儿,还剩最后两个房间了,拿到那柄圣器,我们就能出去了。”嬴问离好不容易正经一次,“你眼下就到了出赤阶进橙阶的关键时刻,这个房间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利用。” 於陵翛细细看去,这间屋子里摆放的都是魔兽内丹,这片大陆盈虚之力稀薄不可能温养出魔兽,那只能说明这数以万计的内丹都是来自飘渺界。 “这世间的盈虚之力总有恒量,也相互融通,魔兽的内丹是精纯过的盈虚之力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可是大补药。但以你如今的实力只能炼化黄阶以下的内丹,级别太高经脉不堪承受。” 於陵翛明白嬴问离的意思,贪多嚼不烂,在将炼化决掌握于心之后,她取了一颗橙阶内丹准备炼化,可万事开头难,这第一颗内丹的主人是火属性魔兽,想要吸收其中精纯的盈虚之气就必须将其火属性的爆发性力量纳为己用。静静的僵持中,於陵翛额上渗出大颗汗水,内胆上的火属性特征也越来越弱,万般煎熬之后她才成功地吸收了第一颗内丹。 於陵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盈虚之力轻轻一提,身上的污垢汗水就瞬间消失,这怕是修炼者最实用的好处了。 嬴问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小姑娘天赋果然不错,这颗内丹虽然是橙级,但它的主人是圣级魔兽炎睛虎,炼化的难度与一般黄阶来说都差不多。” 於陵翛心中释然,却仍有疑问:“这魔兽内丹一共有几个类别?” “金c木c水c火c土,还有极少量的混合系魔兽,植系魔兽和雷系魔兽。后三者都是越级的实力,当然可遇不可求,在这片大陆里是绝对不会有的。继续炼化吧,能放在这里的都是精品级别了,你若是不能突破橙级,大概是出不去哦,不过也好,留在这里我们也算是长相厮守了。” 於陵翛已经习惯了嬴问离时不时思维混乱的情况,没有在意,盘腿坐下开始准备炼化。这第二颗是水系橙阶内丹,有了经验,她的动作愈来愈流畅,不一时已经炼化。睁开眼,於陵翛只觉得神清气爽,毫不犹豫地继续炼化,一颗又一颗内丹化成了纯净的盈虚之力,她甚至总结出了一套独特的方法来应对不同种类属性的内丹,在这里她总算体会到如鱼得水的感觉为何了。 约莫几日,於陵翛都在仔细融合平衡这些刚炼化的盈虚之气,让它们游走各条经脉不断滋养丹田,可是渐渐地她却发现,她的识海中有一个类似封印的阵法,她的盈虚之力无法冲破更加不能探知里面是什么,还有丹田,此刻她是赤阶,内丹也应该是红色,可是她却感受到金芒一片。 “飘渺界有金色的内丹吗?”於陵翛现在觉得嬴问离堪当百科全书。 “有,凤毛麟角。”嬴问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是机缘,只有内丹金色的修炼者才能对各系内丹来之不拒。小姑娘,你的运气一直都好。” “嬴前辈为何不早告诉我?”她还天真以为人人都能炼化各色魔兽内丹,一早就把这各色物事收进乾坤袋里。 嬴问离颜色一黑,嬴前辈?虽说活了该有万把年,但翛儿叫他前辈?真令人头大。 於陵翛看着他千变万化的神情莫名其妙,可忽然之间就感受到了丹田的变化,金芒愈盛,一股热流蔓延全身,骨骼有种被碾过的痛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满身冷汗,她聚气于掌中,已经变成了橙色,她进阶了! 可是圣殿之中的时间流逝时快时慢,她却是算不清过了多久,兴许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半年?一年? 没关系,就要结束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神兽白虎 流景宫以往是最热闹的,漠北王时不时就要送点稀奇物事来,王子公主们串门子的也不少,各位娘娘也要时不时嘘寒问暖,但是现在,冷冰冰的样子让阿奴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阿奴记得於陵翛抱怨最多的就是寒冷如斯的漠北终年开不出什么像样的花来,梅花虽好,不免过于单调。眼下是已是六月,饶是漠北也有些回暖的趋势。阿奴在园子里费了好大劲搭出一片花棚,小心翼翼地栽进桃,杏,海棠烧着炭小心看护。於陵祁焱常常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婢女固执如斯,又自信得难以想象,仿佛明天她等的人就会回来,一天又一天,永远充满希望。 这日阿奴正对着桃枝新抽的芽欣喜万分,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妫五!你怎么在这里,殿下没有死对不对?”从殿下离开长宁后阿奴就再也没见过妫五了,他出现在此,定是殿下将要回来了,阿奴欣喜若狂,带着满手泥就拉住了妫五的袖子,她真是从没见妫五这么顺眼过。 “阿奴姑娘,当日我们并未跟随殿下去商池,我等有其他任务在身”话还没说完,阿奴又变了脸色,本以为他知道殿下的下落,现在,不过徒增失望。 妫五见阿奴转身欲走,急忙开口:“殿下倒是无事,看样子再有最多三月就能回来!”阿奴身形一滞,急忙回头:“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就知道,殿下这样聪明一定没事的。”妫五看着眼前少女炙热的眼神有些脸颊发烫,当日妫一说要人回来报个姓,他想着香香软软的阿奴,啊不,是阿奴做的想想软软的糕点,连口气都没喘就来了。 “妫五,谢谢你,正厅里有我刚做的榛子酥和梅花糕,你快去歇一会罢,我要把这消息告诉四王子!”妫五差点因为糕点忘了正事,“我同你一起去吧,有些事情殿下有另外的安排。” “再过一会四殿下就该回宫了,既然公主殿下已经有了安排,我们是不是得对这个消息暂时保密?”阿奴虽然欣喜却也没被冲昏头脑。 於陵祁焱下了朝就只有那一条旧路,他徐徐踏雪而行,周身的冰冷气质实在叫人敬而远之,眼看着到了流景宫,眼里才有了温度,却只见到阿奴一反常态急忙忙地绕着门前那老树来来回回。 “四殿下您回来啦!”於陵祁焱有些差异,翛儿出事后阿奴还从未有过这么欢脱的声音。阿奴向着他的方向就要跑来,可被脚下积雪覆盖著的石块一绊,跄跄就要摔倒,祁焱只见到一个男人轻轻松松就托起阿奴,稳稳落地。祁焱暗自心惊,这人隐匿的功夫实在厉害,他竟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走近於陵祁焱才看出,是当时一直被翛儿当作客卿的妫家人,难道翛儿有消息了,他也是心中一紧,脚步竟乱了几分。 “四殿下,在下妫五,奉主上之命有要事知会四殿下!”於陵祁焱心定了不少,是翛儿有下落不错了。“妫先生请进去叙话。” “四殿下,公主殿下如今正在刺穹山圣殿中,按照主子留的话约莫三月就该回来了。” 於陵祁焱又是一惊,果然翛儿当日在刺穹山里有了奇遇。圣殿确是存在那么朝局就要更加复杂了,不知其余三国是否都有其音讯:“当日在商池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当日我等未跟随公主前去商池,不知当日情形,只是主上交代过,”踏歌公主“确是殁了,殿下要堂堂正正回宫,必须有个别的名头。” “世人都知踏歌公主是疾病突发去的,换个身份我要去说服一下父王。” 妫五交代完也不忘带走糕点,阿奴倒是毫不在意他的动向,沉浸在主子要回来的喜悦里。 “父王,当日翛儿在商池城的一番作为已经证明了她绝非常人,刺穹山里她定是得了机缘,为我漠北兴衰荣辱,此事都必须有个最妥帖的安排。”於陵祁焱立于堂下,平平淡淡地说完了前因后果,於陵巍对这个儿子是越发捉摸不透了,才智非常人,心性非常人,甚至可以说是有帝王之才,可是恐怕这一切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吧。 “哈哈!果然,孤就知道,当年了知大师的话不会错,翛儿是我漠北的福星,她历劫而回,我漠北必然一雪前耻!祁焱你觉得该如何?” “儿臣以为,当以皇子之名迎翛儿回长宁,不论是中胥还是东辰都不会在意一个流落民间数十年的漠北九王子。”祁焱顿了一顿,“父王应该知道,翛儿必然会在五国斗争中里大放异彩,当年了知大师的话他国未必听不到风声,一个王子身份,便利行事。” “准了。待圣殿有信回来,你亲自去迎。” 於陵巍看着祁焱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少年的自己,有些泪目:“卓安,孤是真的老了。” “陛下正当盛年,也必会千秋万岁的。” 於陵巍苦笑:“圣殿几千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要浮上水面了,腥风血雨,都是年轻人的事了。” 圣殿里,於陵翛已经走进了最后一个房间,当日所见的“兽口”。 “四国圣殿里都有一个神兽的影子镇守圣器,打败他,你就能拿到圣器了。” “影子?” “四大神兽的真身在飘渺界也没有几人见过,一个影子来镇守圣殿,已是绰绰有余。”嬴问离眼里毫不犹豫的不屑已经让於陵翛感到自卑了。也不知他究竟到了什么层级,似乎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入得他眼的东西。 “嬴前辈,多谢你这段日子的耐心教诲了,连累前辈在这片贫瘠落后的大陆呆了这么久,翛儿真是无以为报!”於陵翛此刻的歉意是绝对发自内心的。 “没事没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要真觉得抱歉,就快点修炼,早日跟我回飘渺界。我等了几千年,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带你回去。”嬴问离情绪忽然有些低沉,於陵翛不作他想,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一定要让自己“回”飘渺界,那里真有这么好? 因为那些属于你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那些让你差点魂飞魄散的人,必须要惩罚。 於陵翛站在低处,紧紧握着离魂,满身戒备。影子还未出现,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阵罡风袭来,於陵翛将风行决施展到最大速度才跄跄避开。神兽果然是这么可望不可及的么? 渐渐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尖利的啸声从它口中发出,在那张血盆大口面前於陵翛仿若尘嚣,这一战怎么可能赢?它的身躯渐渐清晰,是白虎!那双杀气四射的黄金瞳仁只要窥见,就让人汗毛直立。白虎渐渐释放威压,於陵翛感到呼吸一阵急促,意识渐渐弥散 “睁大你的招子看看她是谁!”嬴问离阴冷刺骨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一阵更恐怖的威压向着白虎杀去。 “你怎么也在这?”白虎化成了人形,居然是个四肢圆滚滚的小毛孩。他双手插着腰,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冲着嬴问离吼回去,紧张的小眼神却一个劲地飘。 “我在这一直睡一直睡,闻到有人闯进来,就想吓唬吓唬谁知道是老大来了,老大怎么变成这副穷酸样子,我以为我过的够差,你们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扛不住嬴问离的威压,白虎开始拼命解释。 於陵翛怎么也没想到这最后一关成了三个人坐在一处喝茶,不,是她和嬴问离两个人听着白虎诉苦。 白虎四肢圆滚滚的样子倒是可爱,出了那双金黄的眼,谁能把他和杀气腾腾的神兽联系起来。 “老大当年一走,没了人撑场子,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还有活路吗,老大你现在落魄成这样,我还指望着你回去替我报仇,现在现在这个风一吹都要转三圈的样子,哪里跟当年的老大有一点像嬴问离,我也真是好奇,你也丢了半条命,怎么现在还是这副花枝招展的样子,可怜小爷我,化成人形居然是这样的短胳膊短腿,我清新脱俗吹弹可破的脸蛋呢回不来了” “嚎什么嚎,真把自己当奶娃娃了。你是白虎啊,你刚才的气势呢?”嬴问离恨铁不成钢。 白虎却噔噔噔跑到於陵翛面前,抱着大腿又开始哭:“原来他就欺负我,我都成这样了他还不放过我,老大,这几万年年我对你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不像那只臭猫,嘴毒心眼坏,老大你一定要把我带回去,我的本体还被关在星陨海里” 这番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於陵翛捋了捋,白虎说她是他们的老大,几万年前就已经在飘渺界颇有声名,后来被人所害就一直下落不明,那么她不是於陵翛?她有些混乱。 “你就是你,不要怀疑,那蠢老虎说的也不错,翛儿,以前的事你会慢慢知道的,但现在,你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将来的风雨,翛儿,在你回到飘渺界以前,你的识海都不会被打开。你也确实是漠北公主,这具身躯的意义就是保住你的魂魄” 嬴问离醇厚缠绵的声音好像是个定心咒,於陵翛的思维不再混乱却也明白,无论发生过什么,脚下这片大陆才是她现在的,似乎当年的变故让许多人受了牵连,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回到飘渺界,解决这一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查出内奸 “那么留在圣殿的圣器是什么?” “离魂的一枚鳞片,离魂是龙骨,他的神魂留在三枚鳞片上,一枚在他身上,一枚在这里,另外一枚,当年那场大战里随你而去了。”嬴问离的神情有些落寞,那场战斗她胜了,却被整个飘渺界忘了。 於陵翛将那枚鳞片带入识海连接着离魂,那个婴孩还在沉睡,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小脸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将鳞片放在他的掌心,一阵柔和的光晕缠绕在枯骨巨龙的身上,原本灰白的龙骨顿时变成浅浅的金色。一阵悠远龙吟响起,於陵翛觉得分外熟悉,眼泪不知何故,扑簌簌就落下,一如当日在圣殿里看到那场大战时的模样。原来那一切她真的经历过。 小小的婴儿已经睁开了眼,看着於陵翛,眼睛都在闪光。於陵翛的心中忽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对不起”断断续续的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离魂太过虚弱,甚至无法以人形出现在识海以外,这枚鳞片足够让他慢慢恢复。 於陵翛脸色格外苍白,甚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嬴问离轻轻将她抱住,她没有推开,这一刻以后,她的人生里将被重新定义。 圣殿在他们身后化成了虚无,天边似有仙乐传来,又很快消失。 白虎的影子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再看见眼前一切,仿佛过了一个甲子。“这片大陆的盈虚之气居然稀薄如斯,怪不得只能压制在紫阶以下。”白虎终于能理解老大为什么还是橙阶了。 “走吧,回家了。”嬴问离笑着牵过她的衣袖,看着他的脸,於陵翛心中一暖,不知道这么久父王他们可还好,阿奴定是吃不下睡不着。 幸好风行诀依旧可用,呼吸之间,已经站在山下。 “翛儿,我要去一趟西泽,白虎跟着你一同回去,放手去做,这片大陆会成为你飘渺之路的支撑。” 这些日子於陵翛已经习惯了有嬴问离在身边,忽然离开,总有些不是滋味。正踌躇时,白虎肉肉的手拉着她的裙摆,“老大,妫五来了,臭猫还真是能耐,小跟班都能带来。”老气横秋的样子倒是着实可爱。 妫五向着於陵翛行了礼,扭头看见三头身的白虎,有些犹豫:“白虎大人?” “四哥你也来了!”见到於陵祁焱她还是眼前一亮,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好个翩翩少年。 於陵祁焱的脸上终于有了暖意,“这大半年,长高了不少。”他有些哽咽,忽然觉得三魂六魄仿佛又回到了身上,活着真好,眼前的一切也不是那么可憎了。 於陵翛看看自己,圣殿里的时间无法度量,她站到祁焱身旁,竟也能到脖颈了,顿时有些欣喜,嬴问离本就身材颀长,她感觉不出来也是正常。 “翛儿,踏歌公主已经殁了,你现在是漠北王流落在外的九王子,於陵祁霄。”祁焱见到白虎,只是一愣。 “他叫白虎,跟我们一道回去。四哥,有些事情我要详细地告诉你,你不要惊讶” 一路上,於陵翛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五国与飘渺界之别,内力与盈虚之气之差,还有白虎的神兽身份。於陵祁焱再一次震惊,却并未失态,心道:果然还是自己目光狭隘,所谓天外有天还是翛儿不同凡响。 “以四哥如今的内力修炼盈虚之气并非难事,四哥可愿一试?” 自然是情愿的,只要她活着回来,便是去死,於陵祁焱也甘之如饴。 回到王宫,於陵翛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越来越想将漠北的事情速战速决。这第一步,就是要按照阿奴这段时间里搜集的证据,找出内奸。 见过漠北王之后,於陵翛立刻回了流景宫,对于漠北王寻回一子的事情各处都听到了风声,尤其是听说这九王子的样貌与於陵翛极是相似。 “翛儿!翛儿你没事”於陵祁垣并未事先听闻,在流景宫见到於陵翛有些喜不自胜。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了。大哥,还有一些东西四哥会告诉你,我现在必须得把一件事解决掉。”於陵祁焱和祁垣两人离开后,於陵翛的脸色渐渐暗下来,“阿奴,把你得到的线索,都告诉我。”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处理内奸一事绝对不能再拖延。 “是,殿下。”阿奴召来几个安插在各处的小太监c小宫女,又拿出一叠细细整理好的案卷。 越看,於陵翛的眼色越阴沉,越听,她越觉得心如刀割。 近九月了,就连严寒如斯的漠北也甚少下雪,可当下这天气,阴暗昏沉,乌云层叠,无比压抑。 人生有太多时候需要作出选择,闭着眼选,咬着牙选,硬着头皮选。於陵翛常觉得作出一个选择比承担它的后果还要难。但是今天天,她作出了最冲动的选择。 漠北的秋冬一样寡淡。两年以前就是这样苍茫的景象,她站在玉宸宫门前,看着一身红袍的母后轻描淡写叫她走开,面无表情吩咐下人关上宫门。那一日起,她从未走近过玉宸宫, 从未听到她喊一声“翛儿”,从未见她对自己有过和颜悦色。扪心自问,於陵翛无时不再期待,她记得这是她女儿,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血。人容易被梦想打败。隔着几年流光辗转,於陵翛再站到这玉宸宫门前竟是带着她通敌的密信兴师问罪。 六个月,阿奴从玉宸宫飞出的鸟肚子里,玉宸宫采买太监的钱袋里,玉宸宫送到宫外的垃圾里搜到了三封密信。信上每一句都叫她忍无可忍,一国王后成了他国奸细,漠北颜面何存,若是公之于众漠北王族岂不是威名扫地!“父王对你怎样,你哪来的理由背叛我漠北!”於陵翛把那密信摔在她的几案上,那一盅雪参汤哐啷倒开,汤水游走蔓延沾湿了她大片的衣裙。 “现在连规矩都不懂了吗,果然有了野蛮人的血统就世世代代都是野蛮人,我是你母后,要你教我怎么做事吗?。”她明若桃李的脸上又是那样的表情,恼火的不屑一顾。 “漠北王三月初五行,路上截杀是什么意思?你要杀谁?他是你夫君,当年是他为你差点丢了命。若不是四哥警惕,怕不是你们就该得了手!你锦衣玉食无所不有怎么就不能满足!” “我恨他!是,你父王对我有恩,但是我对他没有情,我为他生了你,那一点恩也算还了,我对他只有恨,恨他把我带到这个贫瘠潦倒的地方,恨他让我与父母永世不见,恨他把我囚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恨他,让我永远没机会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他必须死!”她突然发狂,一字一句吼得声嘶力竭。 “所以你就做了中胥的探子,商池之战让我漠北三万无辜士兵枉送性命,甚至逼我与他们同归于尽?”於陵翛怒不可遏。“原来那个中胥宣王莫玄之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骗了二十年?你可知道他府上姬妾无数儿女成群,你可知道是他抄了我外公你父亲的永安侯府,你可知道父王不让你去中原是因为永安侯一已经被满门抄斩了!你以为莫玄之对你是爱?你蠢了二十年,别执迷不悟。母后,你欠漠北的,中胥那帮人欠漠北的,我要莫玄之一点一点来还。” “不不,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玄之爱我,他娶妻是被逼的,我父母一定是於陵巍害死的,一定是的,你骗我!” 於陵翛没有再管她的哭闹和自作自受的狼狈不堪,径直走到大殿门前,身后跪了一地的宫女,她知道她们在颤抖,他们可以想到自己的下场,但是只怪她们从头至尾都在助纣为虐。 这日的阳光全然不见踪影,禁军的盔甲闪着阴沉的光,今天以后也没人知道这空洞幽暗的披着华丽外袍的玉宸宫里,养的是一群什么样的虱子。 “刑部听令!玉宸宫所有二等以上宫女太监于朝云殿前杖毕,王后亲自监刑!” “是!” “不要啊不要啊殿下,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小宫女爬到她跟前,想要拽住她的衣角,嘤嘤求饶。“啊!”离魂抽在她的背上,当然疼,但那三万活活冻死的漠北士兵们更疼。於陵翛一脚将她踹回了瘫坐的姬明雅身边。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走出玉宸宫。“娘娘,今日晌午玉宸宫朝云殿前杖毙了三十多个宫人,咱们的眼线也伤在里头了。”榴花为彤云娘娘递上茶杯,神色如履薄冰。 “哦?姬明雅发的什么疯,这么大的事怎么宫里没有一点动静。”彤云轻搓着养的极美的一双手,犹豫着要不要上个蔻丹。 “不是王后,是那九王子。行刑的是他的人,奴才们都被塞了嘴,叫也叫不出声,朝云殿前头的惨样三等宫女都跪着观刑,吓晕的有,失了禁的有,没人敢多问一句,半个时辰就有一具尸身拖出来丢上乱葬岗。只说是刑部那位统领在宫门前给看热闹的各宫杂人留了话,宫里容不得心思不正的奴才也容不得手伸得太长的主子。”榴花将今日所闻所见全都报与彤云,她已经带着轻巧的笑,细细抹起了水红的蔻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军名振北 “急什么,王上总不会纵着她胡作非为的。”彤云并不在意。 “那位殿下从玉宸宫出来就去了御书房,王上还留她用了膳,赏了新送来的火狐皮子。” 红色的汁液顺着指尖流下,像是奔涌而出的血滴。“于我们而言没什么不好的,姬明雅到底是中胥人。”纤细的眉已拧作一团,服侍的宫人有微不可见地压低了身子。 “陛下,公主今晨往朝云殿去了。”卓安的神色倒是愉快。 於陵巍手下一顿,正在批阅的奏折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朱色斑点,“王后平日就与翛儿不亲近,又做了什么叫翛儿真动了怒。”他心情忽然有些烦躁,搁下了手中的笔。望着空无一人的外殿,握紧了拳,“她若是连翛儿都要为难,那本”。 “报,九殿下求见。” “快过来。” “父王。”於陵翛端端正正地跪在阶下,这是有意识以来的第一次。 “今天怎么了,守起规矩来了,快过来,父王承认过,你犯了错绝不罚你的。” 走进御书房的路上於陵翛心头一把火渐渐熄了,要真正与中胥对上,藏在漠北的细作定要除干净,否则,永远不战而败,当然,要是能在中胥皇宫里放进我们的人是最好不过的,祸起萧墙的破坏力堪比千军万马。 “父王,翛儿已经证实母后是中胥细作,商池之战我军陷入危境,是她泄露军机。” 於陵巍的神色忽然垮了,仍旧固执地把她拉起,“是孤的错,我以为这些年她已经原谅我了我”父王瘫坐在主位上,这御书房和宫里每一处一样,冰冷而安静,像是一个死锁着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偶的箱子。而这个箱子的任何震荡都与漠北三十六郡的生死存亡相关。 “父王,古人说的总是有道理的,快刀斩乱麻,您要决断。” 父王抬头的一瞬间於陵翛忽然看见了他鬓角额前的白发,他依然笑着,似叹似惜“我的翛儿,竟也这么狠心了么。” 想着从前曾有的点点滴滴,於陵翛突然觉得累了真的累了,心里十分不舒服,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觉睡下去,哪怕再也不能醒。对于人心对于算计她不能再说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格外虚弱,无论走着坐着总想找个支撑点,连咬紧牙关的力气都没。她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大口大口呼吸,她忽然在想,要是嬴问离还在身边该多好,会想法子逗她开心,想法子做好一切她还未打算好的。 “殿下,外头风大,您仔细着凉。”雪粒子已经开始掉落,阿奴紧张极了,於陵翛离开这么长时间,回来又是连番折腾,身体吃不吃得消。 她微不可闻的一声呢哝以后再也没声息,阿奴无奈,取了毯子给她盖上又静立一旁。 祁焱走出勤政殿,未经思虑就去了流景宫。雪又铺天盖地地下了,他想着翛儿最烦雪天,怕是现在还在闷着。这一段路他走得比谁都顺比谁都快,呛呛欲推门,才想起来恐怕她现在谁都不愿见。 手却比心走的快,吱呀,门推开了,院里不见洒扫下人,素白一片,踏歌在秋千上摇摇晃晃鲜艳的火狐袍子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垂头闭目任冰凉的雪粒子落在脸上身上。 阿奴站在旁边,着急上火又不敢开口,见了祁焱倒像见了救星。不似平时那个疏离的样子,阿奴快步走到祁焱面前,“四殿下,您去劝劝吧,公主已经在那雪堆里呆了两个时辰了,殿下这样子,要是病了可怎么办。”阿奴急得快哭出来。 祁焱未等她讲完一阵风似的走到踏歌面前,阿奴经了这一阵风,又一个寒颤。祁焱俯身:“做什么淋这半天,这一个个不长进的奴才也该处置了。” 於陵翛没有抬眼,眉尖蹙了蹙。 “就知道,好言好语向来对你没用。”祁焱一伸手把她从秋千架上抱了起来,“手冰成这样还敢呆在外头,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有盈虚之气又如何,你也不是刀枪不入。”祁焱把她抱上软榻,立刻开始发作宫人。 “都下去。”中气不足威严还在。一屋子人如蒙大赦。於陵翛依旧不肯睁眼,祁焱亲手生起了炭火,嘶嘶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空荡荡的宫殿里,火苗映出的影子诡异,歪歪斜斜,像牛鬼蛇神。 “四哥,我是不是特别狠心。”於陵翛好不容易开了口,声音有些艰涩。 “这个决定对王后来说算不了什么。”一阵沉默后祁焱又开了口:“你以为从此以后王后的心就会留在漠北?姬家人都执着的很。” “明日,整顿军部吧。”於陵翛放下了所有情绪,泛着橙光的盈虚之气在指尖流转,一挥手,门顺势而开。“我要好好看看,这中胥还能如何。” 於陵祁焱看着少女傲然孤寂的背影,忽然眼里有些酸涩。忠义自古难两全,可惜我没有这么大的心胸,只要你好,就是天下将倾又如何? 漠北王已经准许九王子“於陵祁霄”训练三万私兵的事,一早就传遍了朝中宫中。 “砰”彤云心中一惊,摔了面前的半盏参茶。 “陛下疯了?三万兵权给了一个半路出来的九王子?”彤云沉思半刻,忽而又开口,“怕是於陵祁霄是个幌子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若不是双生子我还真是没见过。榴花,去把祁垣叫来。” “娘娘,大王子一早就去军营里了,四王子也一道去了。” “哼,除了於陵翛,还有谁能让他们两个都赶着去的?不必问了,随他们吧,朝前的风雨也不是我们该掺乎的,玉宸宫那位,可是满朝都在看着呢。” 中胥未央宫 “怎么,於陵巍舍得放弃姬明雅了?”一份密报轻飘飘地落在了莫玄之面前,脸色青黄的中年人满头冷汗急忙跪下:“陛下是臣的错永安侯被查抄的事情被明雅知道了。” 姬凌风狭长的眼露出一丝杀意:“宣王叔,到如今你还是对自己这么自信?‘明雅’呵,於陵巍若是知道你这般称呼他的王后,该是个什么样的神情?”薄唇轻启,一丝晦暗不明的笑爬上嘴角。 “王叔啊,那这漠北九王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如今十四岁,你竟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过?王叔真是老了呀,怕是账也算不清楚了,户部的事就放一放罢。” “陛下,陛下,於陵巍这老狐狸怕是为了如今才留下这一手,这九王子尚且年少,成不了气候的不足为惧” “孤看你不止是年纪大了,酒色已经塞住了脑子。”姬凌风一抬手,发着黄色光芒的盈虚之气直逼莫玄之的咽喉。“你不要忘了周宁骁那两千人是怎么殇的,一个挡得住千钧的少年,一个忽然得了势的九王子,你没一点知觉吗?” 姬凌风阴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响,莫玄之的双腿已经跪得没了知觉,他努力集中精神思考着姬凌风的话,心中凉了半截。漠北出得了这一个意外,就会与更多,姬凌风统一诸国的计划要面对的阻力越大,更不用说还有东辰,南齐,西泽 “无能的人才最可怜,滚吧。”姬凌风拂过鎏云冰蚕丝的衣袍,收敛了气息。 “於陵祁霄,孤倒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角色。”姬凌风脸上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味,是猛兽等待着对手时的血脉喷张。 “陛下。”穿着一身水红宫装的女子,飘逸摇曳地捧着一只汤盅款款而来,清扬的声线让姬凌风有一丝迷离。“翛儿”姬凌风轻轻呢喃。 林初霓有些愣怔,只有在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她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究竟是谁,可以这么轻松地握在手里又这么肆意地扔掉?那个人,真该死。 姬凌风的失态很快就消失,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样子,“谁让你动霓裳阁里的东西了?” “霓裳阁本就是我的寝宫”姬凌风狠厉的眼神刺向她,林初霓心虚地闭嘴。 “你若是听话,就是孤最宠爱的王后,但是你别忘了,看在她的份上孤不会动你的皮肉,但是她永远是你比不得的。” 漠北军营 初秋的凉风已经让人忍不住要裹紧衣衫,三万穿着银灰胄甲的漠北士兵昂首立于风声中,他们炙热的眼神都落在高台上那个萧飒的身形上。 “从今日起,你们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振北军!我们将为家人而战,为故土而战,为我漠北不再受外侮而战!” “振北军!振北军!”三万士兵发自内心的吼声直刺苍穹,破空而去。 “殿下!”金聪一路小跑而来,“殿下如今这样子到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气质竟与当日全然不同了” “金将军倒是风趣依旧啊。”於陵翛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上些许盈虚之力金聪就已经疼的跳起了脚,“殿下神力,当日您的一番作为众兄弟可都看在眼里了,如今大家知道您竟是九王子,可都想再一睹您的风采呢!不过老金也是好奇,您这假死之计是怎么想到的,甚妙甚妙啊!” “好了好了,我们还有些军务要谈,金将军先去组织分录罢。”於陵祁垣实在忍不住,推着金聪出了内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圣都之行 “我如今的计划是振北军按追风,玄机,军器、百草,武,刑六部来设,武为主力,占两万之数其余五部各两千人,由妫二和圣殿侍卫分开特训,年内必须掌握御灵诀的入门要领。大哥,你素在军中,对士兵的了解也胜过他人,为了人尽其才,武部挑选体格健壮内力扎实的,其他五部必须经过反应力,速度,灵活度一系列考量,再确定人员分类。” 於陵翛略微一顿,“大哥四哥,你们也必须参与训练,我如今只是橙阶,根基尚浅,需要闭关好好修习,妫一亲自来指导你们,如今虽然不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但是未来如何谁也不能预料。近处,姬凌风狡诈狠毒,微生恪更是心狠手辣,其他四国面前漠北就是一块肥肉,人人眼馋,妄想吞并,远处,飘渺界对五国态度晦暗不明。我甚至觉得中胥与飘渺界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方式。” 祁垣、祁焱深以为然,收拾好兵将便回宫去,准备着开始“魔鬼训练”。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振北军威名日盛,於陵翛凭借圣殿中所学兵法甚至创造出来几个运用盈虚之力构建大型军阵的方法,一万个赤阶的力量也能让一个蓝阶胆怯。 时光如流水匆匆过去,漠北又挨过了一个冷到刺骨的冬。每年只堪种上一季的粮食让百姓也苦不堪言,虽然已经有了土豆玉米这样易于存储的粮食,但是勉强果腹的日子总让人郁气沉积。 四个月马不停蹄的修习加上於陵翛从圣殿中搜罗来的天才地宝,於陵翛已经到了黄阶大圆满的状态,白虎身为神兽的能力真真叫她惊叹,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也到了水火不侵,药毒不伤的地步了,这四个月阿奴天天捧着这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不肯撒手,白虎仗着一副软萌可欺的皮相时不时撒娇耍赖,於陵翛觉得她在妫五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浓浓的嫉妒。 话又说回来,於陵翛尝试过多次想要打通阿奴的任督二脉,可是阿奴身上似乎有个一触即发的禁制,盈虚之力一旦进入体内就会被那层禁制迅速弹开,受伤害最大的还是阿奴的身体,於陵翛不敢再试,心里却总想着,若是嬴问离在,必然能有办法解决。 修炼者到达中三层(黄阶,绿阶,青阶)就能有两百年的寿限,若是到了(蓝阶,紫阶)大限可致五百年。于情于理,於陵翛都希望人人都有修习的机会,可是在普通人中,能修习内力的本就不多,而御灵诀是修习最看重的还是天资,茫茫修习者中成功的也不过十至二三。武部两万人,御灵诀的基本要义几乎能掌握也是只是提高了平时十之三四的战斗力,要想真正成为灵修者拥有盈虚之气甚至上层级,还有非常一段路要走。 如果,如果能炼制出那“筑灵丹”就好了。可惜那沧溟草只在东辰能寻得,鼠耳草只在西泽临梦泽里能生长,若能大批量采摘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王子与四王子本就颇有天赋,四个月的时间在妫一“丧心病狂”的摧残下,已经到达赤阶,过了入门这一大关,假以时日用上各种灵药、魔兽内丹,迅速提高也并非难事,刚过了一个忙碌的新年,一件更令人头疼的事情不期而来。 “中胥皇帝诏言三月初十皇帝寿宴诸国同贺,这一次再是推脱不了了。”於陵巍按着太阳穴,最近头疼是越加频繁了。 “父王,此行定是要去,但是不必您亲自去,我漠北也应当去了解了解中胥的虚实。”於陵祁垣打破满朝沉默,果断开口。 “那人选如何定?” “父王,儿臣以为大哥留于漠北以威慑东辰,儿臣与四王兄前去中胥圣都,有振北军相护,想来万无一失。”於陵翛开了口,百官的腰杆又压低了些,这位“九王子”神鬼莫测的能力他们都有耳闻,不同于四王子逢人都是三分笑的和气,他年纪轻轻却是叫人敬畏。 祁垣刚想开口,瞥见於陵翛的眼神又放下了念头。的确,若漠北无人镇守,东辰卷土重来又当如何?圣都一行危机重重,祁焱向来比他有主意,翛儿的安危也有些保障。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十,不使风行诀单凭车马非要一月才能到达中胥,而以於陵翛黄阶巅峰的状态御风而行大半日就能到达中胥,这样的时差足够布置好许多事情。 这个匆匆忙忙的年节谁也没有过好,於陵翛望着天上浅浅星河总会情不自禁想知道嬴问离现在如何,找到他要的东西没有。唯一让她舒心的就是,离魂的魂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那个小小的婴孩模样,可是已经有了明显活跃的生命力。 於陵翛总是觉得留在她识海中的封印有了些许松动,每每夜晚,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幕幕怪异的场景,心中充满痛苦、绝望、愤怒等等负面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她仿佛感受到烈焰灼心的时候,总有一只手牵住她,告诉她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记得那种仿佛溺水的猫抓住最后一根水草时希望重燃的感觉。 二月初十,带着三千振北军的於陵翛一行人,大张声势地出发了,追风部的密报说其余三国也都已经出发,东辰王派了长公主微生愠,安阳王微生戂前去,南齐王室派了始安王姜离渊,王世子姜离析前去,西泽是巫族二长老陪着西泽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古泠越前去。不约而同,各国诸君都未亲自远去圣都,五国离心的事实已经不容忽略。 於陵祁焱与伪装好的阿奴仍在车队中掩人耳目,於陵翛早已经来到了传闻里富得流油的圣都。 “你可别说,小小人类能将街市经营的如此繁华热闹也真是奇妙啊。”粉嫩嫩的少年白虎穿上月白的攒竹流云锦袍带上玉饰抹额,活脱脱一个任性活泼的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身黑檀色束袖劲装,白银面具遮脸的於陵翛跟在他身侧,周身冰冷的气质与那双眸子里无声无息散发出的摄人气息倒是让周围打量着白虎的种种目光避之不及。 “老大老大你看”白虎拽着她的手就向那个捏泥人的摊位跑去,“老大你定是不记得了,想当初你刚捡回我的时候,可是捏过好几个”白虎“丢在星陨海里蒙骗那群傻瓜的呢!” 看着他紧紧盯着那粗糙简陋的玩偶的样子,於陵翛不由自主伸出了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各色彩泥之间翻飞跳跃,片刻之后,一只张牙舞爪、几欲扑出的白底金纹的老虎就递到了白虎手中,看痴了周围一圈毛孩子。 “我也要我也要”白虎紧紧抱住那泥塑,怔怔地快要落下泪来,甚至连周围争抢的人踩到、划到自己也全然不顾,於陵翛见状匆匆撂下银两,抱着白虎跃出人群而去。 “一模一样,老大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没有忘记我们对不对。”於陵翛听见趴在肩上的白虎细细的呢喃,忽然心中一紧,似乎有些记忆呼之欲出又抓不住踪影。 一路走到了一条人际微少的街上,於陵翛才将眼睛红红的白虎放下,一脸委屈的孩子仍旧抱着那只白虎不肯松手,於陵翛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浅浅一笑,晚风里翩翩少年俯首含笑的样子落在了别人眼里,恰恰是一幅画,不,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本该被锁住多年的记忆的钥匙。 周宁骁坐在朝凤居那个临窗的老位置,只一眼就停在了那少年身上,轻轻浅浅,迎风而来,不留执念,那半张脸像极了当日商池城中让他不知所措的少年,那干净通透的笑容却是当年还与他们豪论山河的林初霓! “翛儿!”他脱口而出,更是从朝凤居三楼的窗户翻身而下,忽地落在於陵翛面前。 他欲伸手,於陵翛如同针刺的目光却毫不犹豫刺向她。 除了她再不会有旁人了,这一世,她投胎作了男儿身了么?周宁骁想起,从前他最喜欢玩笑,你若是男儿身多好,可以和我一道练武骑马,可以上战场杀敌,哪用窝在这帐篷里这一世,她竟如了当初的愿么。周宁骁心中一滞,原来,他竟是不舍的。 於陵翛一眼认出了周宁骁,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当日害她掉下断崖,虽说有嬴问离在没受什么重伤,可到底是仇人相见,於陵翛瞪着他,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翛儿?”周宁骁颤抖着开口,於陵翛心中一惊,装扮如斯他竟还能认出她是从前的於陵翛?不过这一声“翛儿”倒是奇怪,她可不记得他们曾是旧识。 “白虎你认识他吗?”於陵翛用灵识向白虎传递消息。 “这种区区人类,本神兽怎么会认识!”看着白虎有恢复了那个臭屁的样子,於陵翛心里好受了些。 “阁下认错人了,我们并不相识。”低沉清冽的声线怎么听都有些像是在模仿嬴问离。 周宁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是啊,他又怎么会记得上一世的,要记也是记得当日两军对峙时死不相让的恨吧,幸好幸好当初他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宣王世子 “是在下唐突,阁下想必已经认出我来,当日商池城上并非我本意,这场仗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是我想打的多说阁下也未必相信,阁下可否告知姓名与下榻之处,宁骁好去赔罪!” 於陵翛心中嗤笑,中胥杀神要她一个敌人赔罪?疯了?可是细想,若当日周宁骁真想杀她,不是没有机会下手,最后主动离开的也是他,抛下东辰军的更是他,这周宁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她倒是真真看不懂。 “不必了,萍水相逢,在下还有要事,告辞告辞!”於陵翛也探不清他的底细,更不知周围还有多少骁军埋伏,低调为上,她转身便去。已经动了盈虚之力速度远比一般内家子要快,可是每每回头,周宁骁仍是紧随其后。於陵翛不想暴露,只得停下。 “阁下何意?你我本就不奉一主,战场上的事你说罢了便罢了,穷追不舍又是为何?” “阁下少年英雄,宁骁甚想结识”於陵翛无语,这人怎么就是一根筋若日后在朝堂上认出她是漠北九皇子,这早早到圣都一事又是麻烦。 “阁下不必担忧,宁骁虽不知阁下身份,但阁下名册定在漠北来使中,今日相遇之事宁骁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我以骁军起誓!宁骁只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阁下,阁下与我与我一位故人实在太像”周宁骁神色凄迷,眼里呼之欲出的泪水实在叫人诧异。 “周将军,无缘见面不相识。我不是你的故人,任何人的离开也都是有原因的,多谢今日体恤之情,有缘再见!”於陵翛顾不得其他,一个瞬移去了别处。 周宁骁呆立在空无一人的荒地,离开,当然是有原因的。毫厘之差,千里之别,终究是追不回了么? 未留神,少年已经失了踪迹。渐渐幽蓝一片的夜幕下,周宁骁沉下心来,对月盟誓: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保他一世安乐随心。元武皇帝寿宴,总会再见的。而那个男人,终会失去他妄想的一切。当年翛儿的愿望,今后就是他的愿望,他屏息凝神,散发着绿色星芒的盈虚之力出现在他的掌间,一个奇异的阵法在他的指下形成。若是於陵翛在一定会看出,这是风行诀中卷里缩地成寸的阵诀。 於陵翛在夜色中七拐八弯终于在一个城郊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农户门前停下,她轻手轻脚地翻墙而入,让坐在幽暗的烛光边打瞌睡的黎生顿时一惊。 “殿下来了!”黎生匆忙跑去厢房叫来王叔王婶,於陵翛从圣殿回来后,就对一应事物留了安排。妫二带着黎生和善堂中挑选出来的十个天资不错的孩子先进行了数月的训练,然后先于於陵翛一行人出发在圣都建立起了一个秘密的信息网络。 “妫二,事情办得如何。” 穿着黑底银绣振北军袍,带着半脸面具的妫二无声无息出现在众人众人面前。“回殿下,圣都之中盈虚之气修炼至黄阶以上的不下十人。” 果然,周宁骁定是其中之一。 “元武帝手下文臣三十六武臣二十八,家族、交际网络、经济来源均记录在此。” 於陵翛看着那厚厚一沓纸正惊讶,追风和玄机的速度都这么快的么? “殿下不必惊讶,这中胥六十二家朝凤居,还有三十家傍花楼都是国都是主子的。” “嬴问离?”这个男人做起事来真是让人省心,於陵翛本着不能浪费资源并且时间就是金钱的观念坦然接受了妫二送来的东西。 妫二舒了口气,就应该常常在殿下面前提一提国师嘛,否则殿下都该忘了他们操心又苦命的国师大人了,可今天遇上周宁骁的事情要不要传信去呢,看那周宁骁死缠烂打的劲头,妫二总觉得不妥。 第二日,於陵翛才真正好好地逛了逛这无比繁华的圣都,光是这丽日和风就让人迷恋,正值春华,万般花色姹紫嫣红,在四季严寒终年飞雪的漠北,这样的景象只怕是梦里才有吧。片刻,於陵翛竟看得痴了,迎风而立,众人眼里,那位衣袂飘飘神色清冷的虽然遮住了面,也绝对是个俊俏公子。一些胆大的少女向他扔去了荷包、花枝,矮矮胖胖的白虎一伸手,全都揽在了怀里。 “老大快走,这些人太可怕了。”於陵翛回过神,抱着白虎越过众人去向别处。 “中胥,竟是这么美的。”於陵翛声音有些苦涩,“那中胥皇帝为何还不肯放过漠北呢?” 圣都一片太平祥和的景象可以看出姬凌风是有治世之才的,可他有没有想过,一旦挑起战争,多少像他们一样幸福满足的漠北百姓又会妻离子散流落他乡? 停了片刻,於陵翛觉察白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看着他担忧的样子於陵翛值得惨淡一笑,拂了拂他的小揪揪以示安慰。 “快让开让开宣王世子来了”百姓们推搡着挤向街道两旁,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来。於陵翛正不明所以,忽见一匹赤棕色汗血宝马飞驰而来,可地上正摔着一个不住啼哭的奶娃娃,四周张望着似乎看不见他的家人,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去,於陵翛情急之下踢向了马颈,一手抄起了孩子稳稳落地。 可是马主人却摔得不轻,“谁?谁居然敢踢我的马?”衣衫狼藉的宣王世子莫承谙冲着人群就是一顿大骂,原本极美的一张脸此刻倒是异常狰狞,“本世子今天若是抓到他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於陵翛看那宣王世子,据妫二给的资料看,这人是个纨绔,平日最以那张面皮为重,甚至有了圣都第一公子的诨名。 “世子殿下息怒,是小人的错,情急之举,方才马蹄就要踏到这孩子身上,小人这才” “怎么,在你眼里本世子的安危竟比不上一个小小贱民吗?”莫承谙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挥着马鞭就要打向於陵翛,站在她身侧的百姓匆匆后退,唯恐被误伤,孩子的母亲抱走孩子就飞一般逃开。 於陵翛稳稳接住鞭子,轻轻一扯,鞭子竟从莫承谙手中拖出。宣王世子身后那群跟班见遇见了硬茬,又是一哄而上。於陵翛本着不惹事的原则对这群乌合之众点到为止,莫承谙却是不满“你们就这么没用吗?这么多人打不了一个人,给你们白吃白喝能有点用吗?” 於陵翛撂下最后一个人,“世子,伤了您是小人的错,但这匹”虹影“若是不及时救治可就真的没命了。” 莫承谙回头看那匹马,确是站不起来,顿时焦急大过了仇恨“你认得这是虹影,你定是知道怎么救对不对?若是治好了本世子饶你一命,若是它死了,你就给它陪葬吧!” 於陵翛快步过去,纤长的手指在那匹马儿脖颈处几番推移,又往马嘴里塞了一粒药丸,那虹影不过片刻就站起身来,莫承谙围着马儿转了许多圈才确定无事,抱着马脖子喜极欲泣。这番举动倒是看得於陵翛十分无语。 “你这斯到真有几分身手,我在圣都怎么没听过谁家小厮有这本事?” “回世子,小人是从墨城而来,带着弟弟去投奔亲戚。” “哦,不是小厮,那你也是奇怪,面具挡着脸作甚?” “小的容貌极丑,挡着脸是怕吓着别人。”莫承谙眼里流露出一种“我懂了”的意味,“哎呀,长得丑也不能说是你的错嘛,毕竟像小爷一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也是世间难寻” 於陵翛心中嗤笑不已,莫承谙十五六岁的年纪性格倒是欢脱,单论样貌,嬴问离与於陵祁焱珠玉当前莫承谙也不过是平平,论少年英气周宁骁可比他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世子,小人还有急事在身先行一步。”於陵翛再不管喋喋不休的莫承谙转身便去,莫承谙看着他利落的身法忽地生出一个念头,若是他有个这样身手极佳的跟班,那该多威风 於陵翛内心郁结,出门不过两次,次次遇上的都是奇葩,接下来几天,还是要小心行事。正想着,来到了朝凤居楼下,“老大,我也饿了!中胥的美食听说也是极好的。” 她跄跄坐定,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周宁骁,於陵翛想起昨天也正是在此处被他拦下的。她实在恼极:“周宁骁你故意的吧,守株待兔呢?”周宁骁脸色微微一变,这语气同翛儿当年一模一样,他们在临川时,他总因为翛儿体弱不得习武就使轻功百般捉弄她,那时翛儿恼极也总是这一句。 “阁下莫急,宁骁只是想赔罪,并无他意”他急急忙忙地解释。 “算了算了,吃完这一顿,咱们就彻底两不相欠行不行?”周宁骁垂下头,不言。 “白虎,想吃什么快些点,有人请客不要客气!”白虎心领神会,拿着菜单就指着七十二道特色菜“小二,这些各来一份!”白虎软糯糯的声音这一刻在周宁骁耳朵里格外恐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西泽公主 七十二道菜的量小二笑呵呵地换了两条长桌,眼花缭乱的菜色是让於陵翛倍感新奇,不同于漠北的肉食为主,中胥的膳食更多是摆盘精致,配菜众多,可是尝起来往往吃不出一盘菜里的主角是谁,百般滋味交错,只会更激发口腹之余。 白虎伸着小胖手指使着小二奔来跑去为他布菜,於陵翛这是寥寥动了几筷,“老大你怎么不吃,虽然比不得我以前的厨子,但是味道可比平日那些好多了” “人性本就贪得无厌,若是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控制,又何来心智之养?” “老大你就是这样我不管我饿了,饿了就要吃,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呢,今朝有肉今朝吃”於陵翛看着白虎努力吃饭,沾了满脸糕点碎屑的样子,只好无奈笑笑。 “阁下与令弟的感情倒是让人羡慕。”周宁骁饶有兴味地看着白虎不知餍足的样子,人生能这般自由该多好,“可否告诉宁骁,阁下名讳” “於陵祁霄。”於陵翛想了想,几日后反正也要见上,不必同他再撒谎。 “原来是漠北九王子殿下,宁骁当时得罪了。” “你没错,我们本就不是朋友。”於陵翛向他举起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 周宁骁看着那滴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到白皙的脖子上,心跳有些加速,果然与当初不同了,当年的林初霓可是滴酒不沾。 “九王子今年贵庚?宁骁只是觉得殿下年幼却英勇如此,觉得有些好奇” “十五。”她如今不过11,只是那圣殿中时间难以计量,她长高了好些,再加上高靴里层层的垫子,说是十五岁的少年倒也像。 “那殿下儿时可有什么失去记忆或者生过一场大病”周宁骁探究的目光让於陵翛有些诧异,莫非他对她六岁时候突生的变化有了解? “周将军似乎想知道的太多了些。”於陵翛薄唇轻抿,神色有些不善。 “殿下莫怪,宁骁只是觉得殿下与我一个故人实在太像了些前日鲁莽也是一时思念心切。” “周将军权倾朝野,寻一位故人竟也不得吗?”於陵翛眼里露出一丝好奇。 “她已经故去,她尚在时,我已经护她不得现在倒是常常午夜梦回,总想起从前岁月,有些债倒是想还还不了了”周宁骁那双丹凤眼里竟有水意弥漫,於陵翛倒是诧异,转而一想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以来是通病啊,只是从未听过周宁骁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这女子该是怎样风华绝世。 於陵翛又想起当年庄夫人讲的那些元武皇帝、周宁骁与林皇后同征中胥的事情,心中有了一丝了然:“莫非是林皇后?啊,皇后的病已经好了,祁霄失言了”若是周宁骁真的爱慕林皇后,那可就想来当年皇后所谓生病也别有隐情。 周宁骁神色痛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竟落下泪来。 白虎也是一惊,油腻腻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老大,你怎么欺负人家了?”於陵翛也是猝不及防,看多了漠北王宫那些莺莺燕燕哭哭啼啼再看见周宁骁掉眼泪,不得不说,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 “周将军果然重情重义,祁霄冒犯了”她有些手足无措,掏出一方米白锦帕就按在周宁骁眼上,周宁骁一滞,扫了扫眼底就不着痕迹地将那帕子收进了袖里。 “是宁骁失态了,一别已近六年,物是人非的景象最是伤人。九王子怎么先令兄而来,可是为了赏一赏圣都美景?” “不错不错,中胥有三样天下闻名,美食,美景,美人。如今美食美景算是见识了,这美人,那位宣王世子也勉强算个美人了”听见宣王世子的名号,周宁骁抬了抬眼,“你遇到那个混小子了?他可有为难你?” 於陵翛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有些不解,这么担忧他的安危做什么?“未曾,莫承谙倒不似他父亲,看着暴躁了些,却是个讲理的。” “那个人,莫家不过都是些毒蛇,你还是离他们远点罢。”於陵翛更惊讶了,看着他诚恳担忧的表情,不像是在误导她,那这般关切又是为何,这周宁骁与中胥的关系甚是微妙啊。 “多谢周将军提醒,不过祁霄还有一事想请教” “但问无妨。” “元武皇帝可有什么偏好,此次寿诞漠北匆匆备了些礼物,若是冒犯圣威就不好了。” 想到姬凌风,周宁骁又是眉头一拧,若是他能看出眼前这九王子与翛儿的神似,姬凌风未必不能,按照他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态度绝不会轻易放於陵祁霄走。 “礼物没有什么,只是陛下会留各位使臣小住两月你要留心,在中胥皇宫里活到现在的人,都不简单。” 於陵翛不言,这个信息确是非常有用,两个月能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多谢周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离开朝凤居时,於陵翛竟发现有人跟踪,盈虚之气竟也有橙阶,她细细查探后,发现并无他人,一个瞬移用高阶威压死死控制住那黑衣人,可问话时已然发现他口中藏毒已经自尽。竟然是死士,对方这么大的能耐竟有一批橙级甚至以上的死士,於陵翛顿时觉得危机四起,此行定然有大变故。她搜遍死士全身也并未发现指向性物品,这是这衣料倒是不一般,“鳞波缎。姬凌风,你到底知道多少呢?”鳞波缎可是姬氏长风军的官服,少女低低的声音在夜色里漾开,随着某些秘密,无声无息沉入地底。 “陛下,陈艰已死,死前未能留下消息。”身着鳞波缎官袍的男子呈上了一个放着一片已经碎裂的玉牌的托盘。陈艰已死,缠绕着他盈虚之力的玉牌随之而碎。 “在橙阶之上,孤倒是好奇,这两日周宁骁对谁这么穷追不舍,有其他线索吗?”姬凌风狭长的桃花眼里有了一丝见到猎物的兴奋。 “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面生,戴着面具,还跟着一个奶娃娃。陈艰今日想探探他的底,竟丧了命。”男子语调依然平稳,丝毫没有同情甚至惋惜。 “是四国里哪一家呢?”姬凌风不知为何想起了当时的奏报,那个让两千骁军铩羽而归的少年,“他竟成长得这么快么?”姬凌风神色忽然变得愉悦,“不必再探,再过几天,总会见到的。” 若说漠北的风是七尺大汉抡起巨斧的凶狠剧烈,那中胥的晚风就真如江南女子纤纤素手拂过面庞的温柔醉人了。可惜,越美的东西越是虚假,越是脆弱。 於陵翛在祁焱一行进入圣都时回到了队伍中,摘下了面具。 圣都城门下,绵延数十里的队伍就此驻扎,迎在城门口的就是周宁骁。於陵翛遥遥望去,向他回以一笑,竟让那人失了神。他记得,翛儿成了林皇后之后就再也没有笑的这么真实过了。 那番虚假至极的欢迎辞后,於陵祁焱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宁骁一眼,他看着翛儿的眼神可是不简单。 於陵翛一身濡羽色描银窄袖袍,衬得肤色格外明丽,剑眉星目,青丝如瀑,如此俊美男儿引得无数少女频频抬眼,满脸羞涩。 周宁骁察觉,引着一行人径直去了专为使臣修筑的别宫。不消半日,其余三国时辰一一聚齐,於陵翛本就不耐烦这些虚与委蛇,留下於陵祁焱与一群人互通有无,准备着第二日进宫面圣。 “表哥,那漠北九王子倒是个妙人。”微生愠饶有兴致地看着抱着白虎正要出门的於陵翛。“哦?表妹向来心思细密,又是看出什么了?”安阳王微生戂倒是觉得除了样貌,此人并无特别。 “表哥怕是没有听说漠北商池之战是怎么赢的?” “你是说,当日那神乎其神的少年就是这九王子?”微生戂倒也思维迅捷。 “看来漠北王也并不似表面那么无能,众目睽睽之下藏住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也不知还留了什么后手” 微生戂不语,他国有了劲才于东池绝无益处,商池之战东辰受挫不小,若是能在中胥借他人之手除了这心头大患 靡靡晚风里,一群各怀鬼胎的人推杯换盏,也总有几个想图清净的。 於陵翛被白虎缠着,坐在避风亭里给他捏泥娃娃。“老大,再捏两个嘛,等哪天咱们回去了,我要好好去炫耀炫耀,你捏一个白猫吧,就那个臭猫的样子,小爷看他不爽很久了” 於陵翛无语,揪了团白泥捏出个身子,又附上枕头里的雪花绒,黑泥描出五官,与当时初见嬴问离的样子少说也有九分相似,白虎正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忽然被人从手里抢了去。 白虎瞪着一双眼就要哭出来,“你还我!” 於陵翛也正惊奇,这人隐匿的本事倒是连她都没察觉。 “真可爱!”一袭红裙的玲珑少女正笑盈盈地望着於陵翛,“想不到你一个男人还有这么巧的手,本公主要了!”这样爽朗又行事无忌的只有西泽公主古泠越了,於陵翛看着要暴走的白虎,开了口:“公主殿下还是把这猫咪还给我这小弟吧,祁霄可以重新给你捏个别的” “也行!不过不要这个,你得给我捏十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 白虎接着那小小的泥猫,顿时眉开眼笑,忽视了於陵翛充满怨气的眼神。 “先捏一个熊,棕毛的,要比那只猫儿大!”十指翻飞,不过片刻於陵翛手上就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棕熊。 “真好看,快快,再捏一个猴子,羊”於陵翛觉得自己快瞎了眼,古泠越还是乐此不疲,甚至拿着一群动物开始和白虎玩了起来,到底孩子心性,西泽王将她养的这样天真无邪不知道在这乱世里,是好事还是坏事。 “於陵祁霄,你会捏人吗,捏一个我罢!”古泠越自来熟的样子让她有些受不了,看着那双清澈的鹿眼,她实在不忍拒绝。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复刻版的古泠越站到了她眼前,红裙恣意,眉眼弯弯,与真人几乎一般无二。 古泠越看愣了神,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视若珍宝。“霄哥哥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学会的?”於陵翛确实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人偶竟然就让最难捉摸的西泽公主对他满眼崇拜。 “我自小在宫外长大,有一门手艺也好讨生活。”於陵翛张口就来。 白虎看着古泠越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嬴问离”,然后露出一脸坏笑。 到第二日朝见时,古泠越紧紧粘在漠北的使团里,巫族二长老急得吹胡子瞪眼才把顽劣的公主拽了回来。祁焱也打趣她:“这小魔头怎么忽然和你走这么近了?” 於陵翛向他伸出两只已经无力抬起的手,露出了一个“不要再提”的表情。 圣都皇宫的恢弘气势的确不同凡响,楼宇层叠,勾心斗角,步履神色无一丝差错的宫娥还有精准排列的杯盏碗碟,无声无息地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不知为何,这周身一切竟让於陵翛觉得熟悉莫名,似乎闭着眼她也能在这重重宫殿里行走。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打乱了她的思绪,随众人山呼万岁,一个释放着阵阵威压的挺拔身影从正门而入。 姬凌风果然修为不低,於陵翛暗暗思忖,一抬眼,就迎上了那双桃花眼。 惊讶,狂喜,热烈於陵翛察觉到他的变化,心生疑窦,却始终骄而不矜,眸光似水,似心无万物,目空神佛。 “翛儿”姬凌风薄唇微动,那两个字最终没有脱口而出,站在他身后的林皇后面色一沉,纤柔的手指紧握成,她怎么会不知,姬凌风只有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热切的眼神,可是,她不是死了吗,一个死了六年的人又怎么会是眼前这少年。 众人的视线已然集结在於陵翛身上,暗忖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姬凌风如此重视。 “这漠北九王子的气度,倒与皇后十分相似”可这从容得体,怎么看也是九王子更胜一筹。不知道是谁的一声轻语,却落在了好些人耳中。林皇后微微颤抖,她怎么会不懂,这六年她每时每刻都在模仿这一个人,终究还是,东施效颦么? 姬凌风唇角微勾,周宁骁却向那声源处狠狠一瞪,在微生愠耳中,这番话也是过了千回百折。於陵翛更是诧异,果然,周宁骁那位故人就是林皇后,不,是从前的林皇后,而她与从前的林皇后之间又有着什么联系她隐隐觉得识海中有些呼之欲出的画面,越想看清,越是不真切。 有了这个插曲,堂上气氛愈加压抑。直到各国进献时,众人的注意才被转移。 东辰送来的是沧浪海里数十年才捕齐的一百零八颗墨色珍珠,颗颗大小毫无偏差;南齐的礼物是一座内通九曲的石雕,若有风过,经过孔窍便会生出乐曲来,西泽是一颗浑圆的碧色丹药,巫族圣药据说可活死人肉白骨,漠北是一方寒冰玉鉴,从麒麟图样到底座,纯净通透毫无瑕疵,据说光是剖出这寒冰玉就费了上百匠人近三年。 这一顿也算是宾主尽欢,可次日约定的围猎,就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变得愈发迷离。围猎一事,各位王子公主都可以参加,还有圣都十余王族、贵族子弟陪猎,除了素来称病的始安王姜离渊其余人等均在名单上。 散了席,一众人等各怀鬼胎地离开。 “九王子稍等,陛下有请。”一个小太监快步追上,于於陵翛耳边低语,这是站在姬凌风身边的人,於陵翛未觉诧异,捏紧离魂,示意祁焱不用紧张便随那小太监而去。 “殿下仔细些,此处有块”於陵翛仿佛早就知道般,如同条件反射地避开了那不起眼的石棱。小太监也觉得诧异,“殿下倒是好眼力,这尖石是当年皇后娘娘立了旨不能去的,奴才们常常打这里过也常被绊住呢。” 於陵翛只觉得似乎有人在紧盯着自己,匿于暗处的姬凌风神色变得更加热切,无论是什么原由,眼前这人果然就是他的翛儿。男子又如何,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霓裳阁。”於陵翛乍见这几个字,只觉得心中憋闷,只觉得对这里有种天生的抗拒。 对着高阶上静立的男人,於陵翛拱手而拜:“陛下,祁霄不知陛下急召为何。”清冽的声音如清泉淙淙,丝毫不见紧张。 “翛儿竟与孤这么生分了么,还是从前种种都不记得了?”於陵翛只觉得姬凌风的声音低沉而靡丽,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心志不坚者极容易被控制意识。 “陛下说笑了,祁霄生于漠北,长于漠北,此番是第一次进这圣都皇城,况且祁霄年幼,怎会与陛下有故交。” “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只要我能找到你,就是抛去这江山不顾,我也在所不惜”姬凌风长袖微动,便已到於陵翛面前,他冰冷的手指触上她细腻的脸,忽然有一种痛苦渐渐浮现,他已经哽咽,“翛儿,你知不知道等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沙哑的声音像触碰到了於陵翛识海里一根弦,愤怒,於陵翛感受到,她对姬凌风的意识里只有愤怒。 “陛下莫不是也觉得我像一位故人?让我猜猜,皇后娘娘?中胥人难道都爱乱认人?皇后娘娘天凤之体,祁霄不过边陲小国一个无权无实的九王子,怎么敢冒犯天颜呢。”一丝轻笑挂上唇畔,那风云不惊的样子在姬凌风的记忆里与林初霓再次重叠。 “翛儿,你说过,要陪我一世的。”那双桃花眼里的疯狂让人不敢忽略。 “陛下,无论前尘往事如何,林皇后已经死过一次了,一世之约她也算没有欺你。陛下,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皇后娘娘对您的心,谁都能看出罢。” 姬凌风死咬着牙,眼里掉下泪来:“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我的眼前人和心上人都只有一个!”这是於陵翛第二次看见男人在她面前流泪了,可巧,为的是同一个原因,不过这一次,姬凌风却叫她觉得危险,那神情中的占有欲已然十分明显,於陵翛真真不解,从前的林皇后到底与她什么渊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揪住不放呢。 “罢了,你先回去吧,没有孤的旨意不准离开圣都!”不知为何姬凌风居然肯放她一马,“微臣明白。”看着她不急不徐恍若超然的背影,姬凌风觉得心里愈发疼痛,她当真走的毫无留恋可他毕生从未学过什么叫放手。 於陵翛走至宫门外才放下一颗心来,背上竟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姬凌风这个无比危险的人,她直觉以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抗衡,要是嬴问离在多好。於陵翛越发鄙视自己了,遇到事情就开始想着嬴问离,也不知他回程没有,妫二他们口风又尽得很,快大半年竟无一丝消息。 祁焱和阿奴已然等在宫门外,见她安然无恙出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翛儿,姬凌风可有为难你?” “不曾,四哥放心。”见於陵翛不愿开口,祁焱没有再问,一路无言,直至府邸。 “霄哥哥!那皇帝陛下有没有欺负你?我看他方才在殿上的眼神,真像要吃了你。”一团火红奔跑着扑向她,於陵翛哭笑不得。 “无事无事,殿上也没碰什么饮食,我倒是饿了,吃饭去吧。”听到吃饭古泠越眼前一亮,招呼着白虎就要去朝凤居。 “我听说这朝凤居的菜色可是天下一绝!”古泠越跟在於陵翛身后滔滔不绝,而於陵翛正思索着如何应付姬凌风,在这朝凤居里,她们竟又遇到了熟人——卸了甲胄换上灰鼠色骑装的周宁骁正虚位以待。 於陵翛正想避开,周宁骁已经开口:“两位殿下请留步!” 四人同坐无言,叽叽喳喳的古泠越都察觉气氛不妙不敢开口,还是周宁骁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愁地不停在座位上扭动的白虎,笑吟吟道:“还是每样一份?” “好啊好啊”於陵翛狠狠瞪了他一眼,顿时没了声响。 “九殿下,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不必再提,姬凌风是随心所欲惯了,以为天下人都要受他操控吗?”於陵翛面色十分不善,古泠越向来觉得霄哥哥脾气再好不过了,对她都不曾发过火,这中胥皇帝定是欺人太甚。 周宁骁苦笑,他也能猜到今日姬凌风都说了什么,“殿下放心,宁骁就是拼了性命也会保殿下无虞的” “周将军,于我而言,你与那位皇上并无分别。”所谓无功不受禄,周宁骁这番话若是没有什么别有用心,她是不信的,连带着古泠越也有些诧异,“你们中胥人好生奇怪,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白虎闻言,好不容易夹住的狮子头啪的一下,滚到了地上。这情景该怎么和那只臭猫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围场刺杀 好不容易吃完这餐低气压的饭,古泠越倒是挺欢快,还夸了厨子几句,而白虎愣是觉得胃口小了一半。 清晨方云蒸霞蔚的莽山围场已经挤满了人。也不知为何,漠北九王子风华绝世的传言一夜间在圣都遍地皆是,尤其在王族、贵族间於陵祁霄美过皇后的传闻也是不胫而走。 围猎当日,来的不仅有锦袍华服的权贵公子,更有身着骑装的婀娜少女,那扭捏姿态怎么看也不像是来狩猎的。 姬凌风循古制是不必下围场的,着游龙云纹的宽袍广袖随服,一早便坐在观野台上,偶尔与身旁近侍低语,神色不明。 四国使臣已然聚齐,无不骑装加身,独有於陵翛姗姗来迟。一身玄色银纹卍字骑装衬着生人勿近的不耐神色,果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行动举止间,贵气自生,果然引得场上众人目光流连。於陵翛怒气已生,压抑着不愿表露,只是眉尖蹙得更深。 姬凌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观野台上传来:“既然人已经聚齐,围猎便正式开始!两个时辰后诸位带着猎物回到这观野台,猎物最多的孤有重赏!” 众人骑具马匹都是姬氏提供,於陵翛本就无意狩猎,这样好的机会不发生点什么实在不可能。她不急不徐地信马由缰,而众人也都没有太过分散,毕竟他人掌中,密林腹地,不定因素太多,抱团也容易自救。古泠越自小在深山旷野里惯了,狩猎些腿脚不灵活的小动物并不能叫她提起兴趣,因此紧紧跟在於陵翛身边。 微生戂却无端端开了口:“素闻九王子英雄少年,怎么今日不想一展英姿?”於陵翛懒懒开口:“小王素来喜静,不爱杀生。倒是安阳王,今日这头筹可是拿定了。”看着微生戂阴恻恻的样子,古泠越只觉得十分怪异,并未言语。 时间已过大半,几乎人人都有了几只猎物,而於陵翛的夹袋里除了两只硬要扑腾上来的野鸡,再无其他。观野台上视野极好,场上发生的一切几乎一览无余。一众莺莺燕燕未能看到传说中九王子的英姿,都有些失落。 可惜平静只持续到回程,踏踏马蹄声里,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忽然而来,一支利箭直冲於陵翛面门而去,闪着莹莹碧光的箭头证明已经淬毒的事实。她的斜后方就是毫无防备的古泠越,此时的处境正叫进退不得。见到这一幕,观野台上也噤了声。 “翛儿!”姬凌风、周宁骁、於陵祁焱几乎齐齐开口。 於陵翛已经来不及思考,抽出离魂紧紧卷住箭身,眼看着危机已除,变故又生。一道泛着橙黄光影的盈虚之力化实的箭从那已经被卷住的箭只中穿心而过直射古泠越面门。 於陵翛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了思维,掌中运力,御风而起,在那箭只触碰到古泠越衣衫之前牢牢握在手中,殷红的血液顺着掌心淌下,四围静谧,於陵翛已经判断出了刺客的位置,身体扭转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离魂向前飞去,破空之音仿若龙吟,鞭身展出数仗,不过瞬息,於陵翛已经绑住了个转身欲逃的侍卫模样的人。 双方都用上了十成之力,那人一条手臂竟被生生扯下,惨烈的嚎叫连观野台上都清晰可闻。於陵翛轻扬手臂,离魂卷起那人狠狠摔在众人马下。鞭尾轻点,刺客的下巴已经被卸下,此刻,求死无能。 带着余温的鲜血四溅,於陵翛白皙的面庞上殷红点点,方才一番激烈动作束发的玉冠已脱空而落,此刻众人眼前的漠北九王子墨发飞扬,满身杀意沉沉而来。众人静默,无不胆寒。 无声里,於陵翛一个瞬步移到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古泠越面前,未及思索,一方还留着芝兰香气的锦帕便覆上了古泠越的眼。 “世人污糟得很,公主殿下别脏了眼睛。”观野台上无数少女心跳加速,无不期望光芒四射的九王子柔声轻语的对象是自己。 可於陵翛已经回到那此刻面前狠狠踩着他另一只手:“说,谁指使你的?”一个一个关节被碾碎的痛苦是在场各位可以想象的,那惨绝人寰的叫声真叫人头皮发麻。 於陵翛踩过了五指,他还是不肯交代,於陵翛轻笑一声:“妫五,把他这张皮子完完整整地剥下来,再让他去辣椒水里好好熟悉熟悉,总会开口的。”这毫无温度的声音在这几日里,又将变成多少人的噩梦。 於陵翛已经穿过观野台越级而上,眸光如刀,一道一道割向姬凌风,两侧侍卫尚未来得及反应,於陵翛已经站在了姬凌风面前。 “中胥陛下今日给小王这份大礼,实在不知道我该如何回报啊。”那抹让天地失色的笑容在姬凌风眼里格外惊心。她又转身面向阶下众人,离魂狠狠切地,轰隆巨响里,半人深的裂痕由足下而起,她眉目如画,周身煞气却像万只恶鬼破土而出,捏着所有人的咽喉。 “今日之事,我於陵祁霄必要追查到底,妄图行刺西泽公主和小王的人只怕是想在中胥的地盘上一石三鸟吧,相关人等烦请记住,小王向来习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该算账的,一笔都不会少!” 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压得许多人喘不过起来。於陵翛看见,脸色生变的可不止一人。 “齐微,传孤旨意拨五百长风军精锐,随九殿下调遣!”众人又是一愣,那於陵祁霄此番动作不但没有让姬凌风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愈加维护的样子,这又是为何? 不欢而散已成定局,各怀鬼胎的一群人也都神色晦暗地作鸟兽散。古泠越已经缓过神来紧紧攥着那方锦帕,死咬唇边。十多年来被西泽王保护得滴水不漏,遇到如今生死攸关的场面也是平生第一次。 众人心思百转时,姬凌风却是发现於陵翛方才鲜血淋漓的手掌上伤口已经消失。 他心中喜忧参半,因为六年前到现在,伤口能自愈的就只有林初霓一人,当然不是现在的林皇后,那不就能说明,於陵祁霄的魂魄就是他的翛儿。不论是什么原因,让林初霓的魂魄到了漠北九王子身体里,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於陵翛回到府邸,看着一脸凝重的於陵祁焱也是好笑,她已经装模做样地包起了手掌,祁焱倒是没有在意。 “四哥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之事我已有算计。” “恐怕事情牵扯众多,妫二已经传信回去,我今日便去好好审审那刺客。” 於陵翛不知可否,守着一个死士能查得出什么,一个黄阶死士,看上去也应该不是姬凌风的人,那这淌浑水就更深了。 於陵翛刚换了一身衣袍,正打算和白虎商讨一番,巫族二长老和古泠越已经到了堂前。 脸上皱纹堪比树皮的二长老倒头便拜,“老朽腿脚不便,今日便留在观野台上却不知竟有如此包藏祸心之人,九殿下救了我族公主,便是西泽的恩人!”於陵翛俯身扶起二长老,“长老不必介怀,祁霄不过尽责而已,殿下生性单纯才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二长老心里对於陵翛是好感度已经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如此谦逊有礼又古道热肠的少年人,如今可不多见,如此年纪竟有黄阶以上的实力,绝对是个天才。 “老朽有一个请求,刺客一事,我西泽也要参与审问。”於陵翛知道西泽巫族秘术众多,若是有能问出话来的也不奇怪。 她却未曾注意,古泠越看她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二人走后,软萌的白虎撑着头坐在桌边微微叹气,“老大啊老大,你这么随时随地地散发魅力,要是让嬴问离知道了,我很难做啊” 一个从天而降的茶杯砸在了白虎的额头上。 西泽悬林沼泽深处,嬴问离原本雪白的衣袍上已经沾满了斑驳的血迹,面前狰狞的蛇形巨兽已经精疲力竭尖利的毒牙已被击碎,只留下坑坑洼洼的半截。身上附着的鳞片被撕扯下许多,露出焦黑的骨肉,粗重的喘息和不断从那巨口中不断飞溅而出的毒液已经说明,它快要招架不住了。 一声震荡山谷的嚎叫响起,那巨蟒周身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这么没用吗,想燃烧盈虚之力来对付我吗,那可不行,你的内丹可是要降阶的”嬴问离戏谑的脸上露出一丝慎重,繁复的手印结下,一只白色巨兽的虚影徐徐出现,远古神兽低沉而悠远的吼声似从万里之外响起,不断向此处靠近,巨大的威压让周围许多小魔兽爆体而亡,那巨蟒黄色的眼珠里也生出丝丝血线,嬴问离蓄足力量,力击向巨蟒七寸后,燃烧着的蓝色火焰瞬间熄灭,巨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躯在山谷巨大的震荡里渐渐化作灰烬,飘落的余烬落在地上,干枯的叶片开始燃烧,火势疯涨,却好像被牵引着绕着一个圆圈游走,巨蟒腹地以外的密林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围观在悬林沼泽之外的巫族人,看着漫天火光听见巨蟒的惨叫声声,倒头便拜,:“神迹啊神迹啊,多谢天神相救,惩处恶魔” 嬴问离拿到了东西,御风而出时便看到这景象,“阁下阁下,可否与我们去见一见族长”巫族四长老,嬴问离想起了妫二的汇报,小丫头似乎和这巫族公主关系不错,那边去吧,只是不知道小丫头知晓了巫族公主的命运,会不会 有些命中注定的劫难,必须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已成仇雠 半天之后於陵翛再去看那死士,血肉模糊的不似人样,刑部的人手脚很麻利从头到脚一整张人皮已经被剥下,那刺客的全身是异样的粉红色丝丝的血迹慢慢沁出,喉咙发出呜噜噜的声音,在阴暗并充斥着血腥味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恐怖。 “啧啧啧,下手真狠”白虎一脸嫌弃的反应也不像个孩子该有的,二长老神色异样地看了白虎一眼后又转向於陵翛,见这两人神色没有丝毫不安,换上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莫非漠北人真的如传说有生啖人肉的习惯 “可审出了什么线索” “参与谋划此事的有中胥宣王还有越灵宗。”二长老的神色有些凝重。 “越灵宗是何处”於陵翛向白虎灵识传音。 “越灵宗不过是飘渺界就在这片大陆上眼线罢了,里面几个所谓的长老不过是当年飘渺界送下来的几个资质平平之辈。没想到下界几百年还混的这么风生水起,竟然找了一帮更不成器的建了一个越灵宗,循例,这下界大陆若有了紫阶灵修者就要送去飘渺界,唯一的通道就掌握在越灵宗手里,当然上界高位者自是来去不受限制的。” “这越灵宗到底在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爷被困在圣殿这么多年,哪里有闲心去问这些但是嬴问离肯定知道。”於陵翛白了他一眼,着实无语。 “越灵宗向来以仙宗自居,怎么开始做这些暗杀的勾当了不过若是扯上了越灵宗,那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波刺杀。”听了她的话,二长老似乎若有所思,於陵翛此时的注意力放在了“宣王”二字上,莫玄之,商池之仇,漠北离心之恨还没有算明白,这便又按耐不住,想取她的性命了吗 “殿下,九殿下妫一来了。”阿奴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闻见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几欲呕吐。妫一不是应该在漠北练兵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於陵翛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不动声色随阿奴出门去。 “殿下,王上遭人下毒,发现及时,现已无虞。毒叫做南柯梦药性较慢,长年累月积攒下去人会慢慢疯魔,失去理智,变成废人。” “抓到下毒的人了吗”妫一抬头,与她对视一眼,於陵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毒混在每日王后送与王上的羹汤之中,王上已经用了半月。卑职已经查出,那汤的原料都是王后从中胥采买的。” “我不是说过切断她与中胥的联系了么都当耳边风”於陵翛怒极。 “她毕竟是王后,那羹汤她也每日都食用,并无异样。”离魂破空而出,重重落在妫一身上, “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妫将军若是看不起小王,那便从何处来回何处去,替嬴问离做事一心一意那去便是了。” 妫一忍着剧痛跪下,“主子错了,无论是我等还是国师,我们的命从来都是主子的,这一次是属下失职,愿意领罚。”妫一深吸一口气,一掌拍向右臂。 “啪”离魂缚住了手腕,妫一已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殿下” “下不为例。回去好好守着王宫,王后待在玉宸宫一步都不能出,三餐以外不许有人接触。”於陵翛一顿,闭上眼“她若是寻死觅活就随她去,漠北的王后,可有可无罢了。” “属下遵命” “宣王,真是够狠啊,非要与我於陵氏不死不休吗”於陵翛满身戾气,怒火中烧的样子实在不多见,一众仆役下人软了腿跪倒一片。於陵翛走进地牢,向众人告了个别。 “四哥,我现在就去皇宫一趟,刺客的事暂且查着,这几日若是越灵宗还想有别的动作那也该开始了。” 於陵祁焱还想再说,於陵翛已经不见踪影。众人感觉到情绪的不对劲都在暗暗思索着前因后果。 仲春里的圣都在常人眼里是再温暖宜人不过的,偶尔有阵阵融融的微风夹杂着丝丝花香,十分惬意。而此时的皇宫上方却有一阵阴冷戾风渐渐逼近。 姬凌风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修长的手指轻击着桌面,唇角微挑“都下去吧,没有孤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一众侍从宫人低眉顺眼踏着一致的步子静悄悄退下,一丝丝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也叫他们心惊半日。 “陛下好本事,眼前的事,千里之外的事,掌握得一件不少啊。”於陵翛的身影凭空出现,盈虚之气绕身,青丝凌空飞扬,宽袍猎猎,看向姬凌风的眼神更是没有意思温度。 “翛儿怎么用这般眼神看我,我们之间最不该有恨的这么多年未见,翛儿这护短的心思倒是没变,而如今我却成了外人”姬凌风那双桃花眼里倒是情意满满。 “你要杀我父王还和我谈什么旧情陛下,小王倒是不知究竟何处开罪了陛下,要让陛下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还真是惶恐” “翛儿何必这么动气,漠北王不过是有人想杀我没拦着罢了,凭翛儿的血,一点小毒而已,伤不了根本,更不用说性命了。” 听过这话,於陵翛心中一惊,姬凌风怎么会知道她血液的秘密她下意识握紧了离魂。 “翛儿何必生气呢”姬凌风俊美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受伤。“我的命就是当年翛儿你用心头血换回来的前尘往事,你竟都忘了吗”他的眼神有些凄迷,仿佛坠入了回忆中。 “既然陛下说此事与你无关,那便给我一样东西。” “只要翛儿想要,便是性命我也是愿意给的” “我要宣王的命”於陵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这怎么够呢,莫玄之算个什么东西,翛儿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吧我告诉你越灵宗的秘密好不好” “不劳陛下费心,越灵宗的事情我自会查清。” “何必周折呢,孤就是越灵宗的弟子,周宁骁曾是孤的师弟,除了内门子弟,若不是越灵宗找上门去,绝不会有人知晓它的所在。” 饶是於陵翛的接受能力也有一点吃惊,若是这样那边也能解释清楚了,杀了她和古泠越,宣王与越灵宗是各取所需罢了,可这“需到底是什么呢” “真真好笑,陛下又何必不顾师们,将这些秘辛告诉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为什么因为他们毁了我最爱的东西”姬凌风的额头爆出青筋,脸色变得狰狞。 於陵翛沉下心来一想,这姬凌风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宣王一个异姓王于他,根本算不上什么痛处,也能借她的手去与越灵宗冲突,实在是一举多得啊。可眼下的情况,不和莫玄之把这新仇笔笔和商池血债一点一点算清楚,她心气难平。这个便宜,他想占就占吧。 离魂已经到了最后的恢复期,加上白虎,妫二他们,关键时刻自保无虞。 “孤给你的五百长风军也不是摆设,宣王府,这便去吧” 这便说着,有一阵香风袅袅袭来,佩环声声,裙裾轻摇,一身碧色宫装的林皇后已经进来。 “这是怎么了,陛下可是同九王子生了气”於陵翛看着那张脸格外不适应,姬凌风却神色转冷。 “谁让你进来了” “陛下,这可是陛下为臣妾建的霓裳阁,臣妾当然能进了。只是陛下,宣王好歹是开国功臣,这么废弃了,于陛下圣明无益啊。” “林皇后倒是真的忧国忧民,难怪皇帝陛下深情若此,就算娘娘重病,也是痴心不改啊。”於陵翛露出一丝嘲讽,林皇后这个身份没有问题才怪。 林初霓已经变了脸色,她看向姬凌风,这个男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 “怎么,白捡一个皇后的身份还不够吗,孤怜惜你,不过怜惜你那张脸,如今非要忘了你是谁吗” “陛下非要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对待你的结发妻子吗”林初霓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与痛苦,就是於陵翛也有些不忍。 “陛下家事,祁霄先告退了。” “翛儿你应当知道,你才是孤的王后”姬凌风仿佛疯了一般吼出这句话,於陵翛背影僵在原地。 “你疯了我是漠北九王子” “我不管你现在是谁,六年之前,你就是我的皇后,林初霓的身份你用了十二年,是你陪了我十二年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甚至为了帮我被逐出越灵宗你凭什么忘了我,凭什么我爱你啊,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更在意你” “那陛下告诉我,六年之前的林皇后又怎么一心求死呢你爱她,她需要吗”到这一步,於陵翛也觉得既然她可以莫名其妙成为漠北公主,六年之前是林初霓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就像周宁骁所说的,当初她的选择是宁可死也要摆脱林初霓的身份,那么如今,她绝对不会对中胥诸人心慈手软。 这一世珍惜的东西都守不住,那何谈将来回到飘渺界,就曾经患难与共的那些人 “陛下魔怔了,小王此生都不会与陛下有任何瓜葛。”於陵翛再次转身欲去,姬凌风已经从主位上飘然而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蓝阶,姬凌风已经是蓝阶初级,於陵翛自知毫无胜算,依然转身抽出了离魂,枯骨龙形毕现,狠狠咬向姬凌风,他化掌为拳,倾力而出,为了不让离魂受伤,於陵翛承受了这越级的一击,一口殷红的血液从口中喷出,若不是於陵翛身体强度远超旁人,这一击足够致命。 她退了半丈不止,一双清若秋水的眸子似乎连恨都不再有,她冷眼对着不知所措的姬凌风,“姬凌风,如今我於陵祁霄与你,是两不相欠了。” “不不,不要”姬凌风触到她的衣袖前,那个纤弱的身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嬴问离。”於陵翛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前因后果 一身重紫锦袍的男人柔情四溢地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一颗幽蓝的内丹出现于掌中,渐渐地柔和的光晕包围着於陵翛的身体,她的呼吸慢慢平稳。 嬴问离转过身,无比幽深的眼眸里一丝阴冷渗出,噙着一抹笑看向姬凌风。 姬凌风已经感受到了力量的的压制,仿佛有一只手死死捏住了他的咽喉。他缓缓倒下,不停地抽搐,瞪着这个高高在上仿佛无法触及的男人。 嬴问离薄唇微启“翛儿为了帮你白白浪费十二年,还不肯还给我么,你伤她几次才甘心呢,姬凌风,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觉悟,占着别人的怜悯不撒手,你凭什么我说过的,谁伤她一次,我要他十世来换。等她醒了,我们来把账都算清楚怎么样” 姬凌风看着那个男人耀眼绝美的笑容,一种深深的恐惧自心底而生,在他咽喉的压力已经消失,他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林初霓已经吓得瘫软在地,颤抖着不敢抬头。 “这张脸,哪有半分像翛儿,平白叫人生厌” 当那个男人离开许久后,林初霓才发现,背上的冷汗已经干透,经了风,又是一阵冷颤。姬凌风早已经离开,偌大的霓裳阁又是她一人。她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却比鬼哭还难听,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姬凌风迟早会属于她的,她还有林家,还有越灵宗是她的支撑 於陵翛只觉得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心像被柔柔地包裹在云中,每一根神经都能放松于是悠悠转醒时已经过了三日。 睁眼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於陵翛一愣神,才想起当日发生的事情,奇异的事当日伤得那么重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小丫头终于醒啦,等得我茶饭不思呢。”顺滑的织锦料子顺着撑起的胳膊落下,露出漂亮的锁骨,於陵翛脸颊一红,扭过脸去,却发现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换了。 “害羞什么,当日你非要给我沐浴时不都看到了吗”於陵翛恼了,抬手聚起盈虚之力就要挥向那张欠揍的脸,却忽然发现这一觉已经让她从黄阶圆满跃上了绿阶。 “这是怎么回事”许久不曾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嬴问离有眼色地递上一杯茶水,於陵翛没有挣扎,就着他的手便喝了。可此时嬴问离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尤其是那对翕动的睫毛,总觉得那一下一下是撩拨在他心上一般。 “我去西泽得到了一只半圣兽的巨蟒内丹,已经让你炼化了。”嬴问离面色一沉,“姬凌风那个不识相的,真是毫不自知,也真是下得了手,放任他这么长时间真是越发没脑子。” 於陵翛坐起身,松了松筋骨“嬴问离,你说他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的雪白锦袍散散摊在榻上,和谐得倒有些像相处已久的恋人。嬴问离顺手抽出了她拢在衣服里的头发,摸宠物似的薅了两把,见到於陵翛瞪着眼怒气冲冲的样子,轻笑起来。 “六年前的事情,你知道也无妨”嬴问离轻轻挽起她的发,束起了一个圣都少年郎最时兴的发式。於陵翛飘飘然坐在妆镜前,颇为满意,向浅浅抿着嘴的男人回以一笑。 “六年之前在林初霓这个躯壳里的魂灵确实是你。当年我冲破壁垒从飘渺界到这里来寻你,我找遍五国晃晃神几百年过去,最后却发现你成了越灵宗宗主的女儿。真是可笑,那个无能至极的人怎么配做你父亲。那时候林初霓六岁,你成了她,她的魂魄被人存放在育灵谷中。你的识海也已经被封印,偏生这林初霓的根骨修练不了御灵诀,总是她父亲也帮不了她。在越灵宗没有盈虚之力的人根本不算人,纵然是宗主独女。可惜到了这年,越灵宗遇上了一个几乎可以被摧毁的问题,好巧不巧,你代替林初霓帮林修堂也就是越灵宗时任宗主解决了这个问题,从此以后,林初霓在越灵宗的地位就彻底变了。” 嬴问离一顿,又开口道“我知你这一世不会长久,二十余年的渺渺岁月就当给你放个假体会一下人生百味,便放了手去处理其他事务,谁知道这姬氏好巧不巧出现。你素来心地纯善,他那是孤苦伶仃,成了越灵宗里最容易受欺负的人,你便处处帮他,后来知道他是中胥王族后人,又被他那张总是装可怜的脸蛋蒙骗,一帮就帮了他十余年甚至得到了中胥。再后来,他为了得到越灵宗的支持,求你要假成亲去糊弄林修堂,你竟然又心软。我得了消息去寻你,你却道无事,索性再帮他一回,你说他答应坐上王位就放你走。我灵体不稳,只留下几人护你,谁知姬凌风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与林修堂那狐狸起了争端,越灵宗要带你走姬凌风凭着百般把戏不放人,甚至对你有了歹意,那中胥王宫里一票乌泱泱的人也都不是好算计的,你那时本就凡俗之身,七灾六病对那中胥王宫怨恨至极着实无法,我的人就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把你的魂魄送了出去,至于为什么是漠北公主,那就要去了飘渺界才能知道了。之后越灵宗就与姬氏断了联系,直到六年前真正的林初霓回了那副壳子才有了交际。可这各自求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於陵翛听的云里雾里,大概捋清了关系,暗道这姬凌风还当真是好不讲理,却没见嬴问离躲躲闪闪的眼神。 “那你此番去西泽是为了什么” “找西泽圣殿,并且”嬴问离摊开手掌,那株灰黑色的植物让於陵翛顿时跳了起来“鼠耳草你去了临梦泽” “是啊,我取了不少,可惜西泽王是个小气的,但是若你要练筑灵丹也是足够的。”不得不说,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眼神里的崇拜在嬴问离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灿若星辰的眸子,颇有些叫人移不开眼。 “我此行还是为了找一样当年藏在西泽的东西,现在已经拿到了,不说其他,至少能帮你挑下整个越灵宗”嬴问离靠近於陵翛,低沉的嗓音仿佛有一种让人甘心沉沦的魔力。 她皱了皱眉“什么事情都要靠你来做,我的实力如何才能成长,越灵宗我要自己走一趟,毕竟如果它是下界与飘渺界的连接点,就一定有值得探究的东西。” “那么如何能进越灵宗” “十年一道暗榜,大陆排名前十者自有人引路算来还有半年就要开始。” 半年,要好好准备了,但在这之前,要把宣王彻底解决。 “走吧,陪你去找回场子。”嬴问离邪气一笑,房门应声而开,院子里站着一群神色焦急的人。 “老大啊老大”白虎扑上来就紧紧抱住了於陵翛的脖子,“你浑身血就回来了吓得我还以为你不行了,那个臭变态又不让我进去看你,可急死我了。” “我看看,啧啧这脸蛋似乎还胖了一圈啊”於陵翛话音未落,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白虎的衣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圆滚滚的身躯已经到了墙外。 阿奴一阵冷颤,悄咪咪地退下,古泠越看向於陵翛的眼神虽然关切,但也忌惮地回避着这个貌若神祇,却浑身散发着冷意的男人,仿佛凡夫俗子看上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於陵祁焱看着两人同行,天造地设的样子,心中有些堵。有些人已出现就注定掌握主导权,似乎本来就没有什么能脱离他的控制。黄阶,他拼了命地修炼才到达了黄阶,姬凌风已经是蓝阶,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份神秘,来路不明,於陵翛却格外依赖,他的高度似乎是谁也不能望其项背的,他本该凌驾众生,而自己,只是无能。 “啪”长风军已经围起了宣王府,嬴问离设下禁制。於陵翛不曾多话一鞭抽碎了宣王府玄铁筑的大门,一步一步走近这座号称圣都第一园林的宣王府。 金雕玉砌,山水楼台,奇珍花卉不计其数,就连下人仆从的衣着比起七品官员丝毫不差,真真是穷奢极欲,富得流油。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宣王府”一队府兵拿着兵器瑟瑟缩缩围住二人,单看那碎成渣的大门他们也不是眼前二人的对手。 “莫玄之在何处”於陵翛轻甩衣袖,长鞭钩住其中领队者的脖子他的脸憋得通红,身旁一侍卫啪地跪下“大人饶命啊我家主人在在后院。” 於陵翛足尖轻点直取后院,却见一中莺莺燕燕围着衣衫不整的莫玄之正在听着春秀班的新戏。高高的戏台上抹着花脸的角儿看见二人来者不善的意思,袅袅唱腔突然失了声,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哑了吗,都愣着干什么,来人把这帮杂碎拉下去砍了”以莫玄之的身份地位,要一个戏班子的命不过动动嘴皮,在他眼里,这样的人命贱如猪狗。 “大人饶命”已经两鬓斑斑的老班主扑跪到莫玄之面前,“孩子们小,不懂事,给给奴才们一个机会吧”莫玄之神色狰狞伸腿欲踢,一道鞭影袭来,卷起莫玄之托起半丈高又落在那戏台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越级完胜 一众莺莺燕燕见此变故早就尖叫着一哄而散,酒盏瓜果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的是香甜而奢靡的气味。於陵翛情不自禁吸吸鼻子,莫玄之还在一片狼藉中没有缓过神来,他使劲甩了甩头,模糊的视线总算看清楚了来者何人,顿时酒醒了一半。 “於陵祁霄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不知所谓的蛮夷,竟然跑到我宣王府来撒野你们都是瞎子吗”他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向府卫。 “蛮夷”嬴问离眼睛轻挑,一个呼吸转移到了莫玄之面前,纤长的手指扣住他的咽喉,“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还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让我猜猜,在姬凌风眼里,你是头烂心烂肚的狼还是条蠢到不想要的狗呢”他渐渐发力,莫玄之面色涨的通红,从喉咙里呜咽出几个勉强听清楚的字眼“饶命”嬴问离提起他凌空而起又忽然松手。 莫玄之已经第二次被这样扔下了,疼痛是其次,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黄口小儿,你知道你今天这么做的后果吗,连於陵巍那老贼的命你也不要了吗”莫玄之一脸狞笑地吼道,披头散发的样子与从前那个道貌岸然的宣王大相径庭。 “果然是你”於陵翛怒从心头起,离魂清扬,“啊”莫玄之的脸上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用南柯梦去害我父王,你真是无所畏惧啊,我漠北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 “漠北,不过是於陵巍那老贼苟延残喘,是他的王后要杀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才是疯了” “你倒是撇得干净,骗了王后始终倾心于她的是不是你,骗了王后是父王害死她母族的人是不是你你当真觉得自己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中了吗” “哈哈哈哈,你以为呢於陵祁霄你年纪轻轻有这份胆识不容易,但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两道蓝影在众人眼中犹如一道闪电掠到莫玄之身边。雪白衣袍上云纹标志证明了这两个中年人当是来自越灵宗。 嬴问离在府外设下的禁制不过能防住绿阶之下,可这越灵宗竟然在莫玄之身上下了这样的本钱,那他们要得到的东西更应该价值不菲吧。 “越灵宗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自诩仙宗却开始明里暗里做些刺杀暗害的勾当。现在,敬业开始插手五国争端了吗”嬴问离好整以暇地抱臂斜立。 “宣王被我师门奉为上宾,我等不过在险要时充当救护罢了,哪里算插手五国争端。”那越灵宗人显然不愿意收手,掌中宝剑寒光犀利。 “齐心尊者,齐岳尊者,你们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叫作齐心的不过一睨,“王爷,我兄弟二人不过是保住你一条命罢了,杀谁不杀谁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於陵翛了然,越灵宗向来高傲,自然觉得这桩交易他们怎么做都是吃亏。 “莫玄之这条命,今天我是要定了,这宣王府从上到下的蛀虫,我也一并送他们下去,继续伺候这个主子”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还要妄造杀孽,真是不可救药不可救药”那齐岳愤然拂袖。 “杀孽那你说,他莫玄之安插奸细叫我漠北守军差点覆灭,唆使东辰军屠城,数万条人命是不是杀孽妄图毒杀我漠北王上是不是狼子野心活在酒池肉林里不知天下苦楚是不是骄奢淫逸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不该死吗我奉劝二位,还是让开,否则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要血洗这宣王府” “少年人又何必戾气太重,冤冤相报何时了” “尊者倒是豁达,难道在尊者眼里,那些被迫害死的人就是活该吗那是不是我今天若能将你杀了,也是你活该呢果然不管多清高的门派还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啊,说出去也不怕被天下人嗤笑。我於陵祁霄没有这么大的度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欠命的就拿命来还” 话音一落,离魂祭出,於陵翛的全力一击竟让两个蓝阶的中期的所谓尊者退出好几步。 “大哥,这小儿凭空拿出的鞭子倒是厉害,他身上定是有乾坤袋,杀了他,我们夺了他的乾坤袋” “齐岳,你取乾坤袋,他那龙骨鞭归我”白袍人拔剑而来 这番对话早就落在二人耳中,於陵翛向嬴问离灵识传音道“我去与这两人一战,你不许插手,看住那莫老狐狸”不过瞬息,三人已经交手数次。於陵翛发觉眼前二人虽是蓝阶但是招式之中破绽众多,若是速度足够,她有足够的把握越级完胜这两人。她观察着二人的招式套路,却觉得不少地方有狗尾续貂的嫌疑,怕是越灵宗里那些武技也不见得是完本。 可毕竟百年来有个成熟的体系,教出来的学生实力还是有些的,比如眼前二人,配合倒是默契非常,通篇下来竟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於陵翛看着他们的招数再无新路数,只想速战速决,风行决提速聚气,众人晃神之际,眼前出现了两个四个八个於陵翛。 一模一样的招数从八面而来,原本於陵翛被两面夹击现在倒成了齐心齐岳二人被包围。 “离魂噬焰”於陵翛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一武技,看来离魂已经恢复好了丈许高的火焰由鞭身而起,顺着风势燃向四围,草木触之即销,空气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 “啊啊”两声哀嚎,齐心齐岳已经被烈焰包围,剑已脱手,对于一个灵修者而言,战斗中武器脱手就是败局已定。 而另一边,莫玄之无数次想溜走,无数次被嬴问离毫不客气地踹回原位,分毫不差。 一番舒展筋骨,於陵翛觉得神清气爽,再加上离魂已经完全恢复意识,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嬴问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弯弯的眉眼竟有些痴,当年,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