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星辰风月》 正文 第一章 这是灰暗的一天。 天阴沉沉的仿佛不停在下坠让人喘不过气。才下午四点,夜已经提前到来。苏如星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沿着乡下的石子路往山坡上走。她走的很慢,每跨出一步心脏的疼痛就会加重一分。 从山底到山顶,不过也就几里路,她缓缓地走着,像是走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山顶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一座墓碑,和依傍着墓地肆意生长的杂草。 她走过去,小心的放下手里的盒子,然后开始用手清理已经长到盖住坟头的杂草。 约莫半小时,终于清理干净,她正对着墓碑跪了下去。 “妈妈,好久没有来看你了,对不起。” 苏如星磕了三个头后,又重新将盒子抱在怀里。 “我把姐姐带来了,你一定很想她吧?以后你们可以在天上团聚了。”她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姐姐总是和我说很想你,有时候她还会偷偷流眼泪,可是在我面前却还是始终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苏如星低头,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盒子。 “姐姐,我把你放在妈妈身边,你不用害怕孤单了。” 苏如星从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工具,准备在母亲的墓地旁的空地挖出一个新坟。铁铲与干硬泥土来来回回摩擦,伴随着苏如星沉重而压抑地喘息声,在阴森森的墓地里,每一声,都无比的清晰。忙完的时候已经深夜,苏如星又饿又困,仿佛全身的精力散尽。她倚着墓碑,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阴灰的天幕上,只挂着一轮残月,泛着清冷的微光,洒在熟睡中女孩苍白的面孔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被凉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微凉的晨风里,混合着泥土潮湿的味道。苏如星有些懊恼,怎么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婆婆肯定担心死了。一想到这,她的心一紧,匆匆忙忙的往山下跑。跑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着山顶上那两座坟地大声喊道“妈妈!姐姐!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她响亮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原野回荡,无人响应。 坐上大巴回到了市里,在车站下了车后,苏如星又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才终于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低矮陈旧的平房一片连着一片,长长窄窄的巷子两旁堆满了杂物,半空中交叉的电线散开像一张凌乱的网。上面挂满了衣服,甚至有男人的内裤和女人的文胸。时不时能听到妇女尖锐的叫骂声c路人晦气的抱怨声c婴儿撕心裂肺地啼哭声c男人围在一起打牌的欢笑声。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从最初的高昂咆哮到最后的偃旗息鼓,在现实的世界里不堪一击。 苏如星快步穿过巷子,拐了个弯,推开了已经掉漆的铁门。 一进门便看见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老人在看见自己后立马停下手里的活,颤抖着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 “如星,你去哪了啊!一晚上不回来?” “婆婆你腿不方便,别动。”苏如星连忙向她跑过去,放下她手里的拐杖,扶着她重新坐在凳上。 “对不起,我昨天去看妈妈了,把姐姐葬在了妈妈边上,本来想早点回来的,可是一不小心睡着了。”苏如星蹲下身握住老人皱巴巴的手解释说。 老人已经七十岁,个子矮小瘦弱,脸上布满了深沟般的皱纹,腮帮完全瘪进去只看见突出的牙床骨。她婆娑着双眼看着苏如星,目光浑浊而迟钝。 这样苍老的面庞上已经无法分辨老人的表情,只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出她的焦急和担心。 “你这孩子怎么在墓地睡了一晚上,手术才做完就这样折腾自己,万一再感冒了怎么得了?” 苏如星一阵内疚“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傻孩子。”苏如星那乖巧的模样让老人不忍再继续责怪,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一定要去学校上课,也不知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哟。” “婆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可是你这孩子,这么久没上学,也不知道会不会习惯” “我虽然没去过学校,可是这些年姐姐都有每天在给我上课啊,姐姐的作业我每天都也跟着一起在做,你放心吧。” “那孩子她”老人欲言又止,随后一声叹息。 苏如星往老人身前移了几步,双手搂住她“婆婆,以后我就是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永远不分开。” “如星” “叫我如月吧,从现在起我就是苏如月了,死去的人是苏如星。”她把头埋在老人的双膝上,声音有些暗哑。 一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老人脸上苍老的纹路往下滑,落在趴在她怀里苏如星的手背上,老人迅速用手覆盖住她的手,想试图遮掩过去。可是,苏如星知道,婆婆在流泪,她假装不知道,只是搂住老人的手更紧了些。 老人停顿了很久c声音嘶哑“你真的打算从今以后用你姐姐的身份活着吗?” 苏如星沉默了片刻,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感受这颗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回答说“嗯,这颗心是姐姐的,我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完成她的心愿。” 轻薄的光线从头顶布满网格的缝隙穿插进来,女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胸口别着印有“高三2班苏如月”的校牌,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她瘦小的身躯被笼罩在温暖的光圈里越来越清晰,从此以后,她不再是苏如星。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视线朦朦胧胧的。她连忙用手摸了摸自己额头,还好,没有发热。上帝保佑,千万不可以再生病了,她在心里祈祷。 “嘿!苏如月!”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背。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女孩胸前的校牌“早上好,雅琴。”这个女生的名字曾经在姐姐的日记里出现过,她记得。 “好久不见,真开心啊!没想到我们又被分在了一个班。”两个月暑期长假一结束,学校就将刚升入高三学生们按照高二期末考试成绩重新分了班。 “那太好了。” 赵雅琴瞄了眼学校大门口的钟,脸色一变,急匆匆地拽着苏如星的手往里走“快走吧,第一天上课迟到就惨了。” 第一次被外人这样亲昵地挽着,苏如星有些不习惯,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你怎么了?”赵雅琴有些不解。 “没什么。”苏如星尴尬地笑笑,跟上了她的脚步。后脚刚一踏进校门,铃声就响了起来,然后守在门口的两个值日生立马就把门关上了,一秒都不耽误。 “太险了,差点就迟到了!”赵雅琴双手叉腰,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刚刚你再磨蹭一下,咱俩今天铁定迟到,现在高三可不比我们高二那会,我们这个新班的班主任就是传说中的“灭绝师太”,你不是不知道当年高二五班的学生有多害怕她” 苏如星看着女生的嘴一张一合表情生动的样子,想起了在姐姐日记的描写。 “雅琴,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女生,有时候真的好羡慕她的简单和快乐。”果然呢,和姐姐描述的一样。 两个女生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两个空位。赵雅琴走在前面,苏如星等她坐下后,才走向另一个空位坐下。 苏如星从背包里拿出课文,打开,清秀隽丽的字迹写满了整页纸,她继续往后翻,几乎每一页都做了详细的批注和笔记。这就是苏如星的姐姐,让她感到骄傲自豪的人,她发誓一定也要做的和姐姐一样好,不给她丢脸。 苏如月和苏如星是一对双胞姐妹,除了长相一模一样之外,就连身材c发型c声音也让人难以分辨,唯一能区分她们的就是脸上的气色。苏如星从小有心脏病,虽然是同胞双生,偏偏苏如月身体健康的很。苏如星的病很严重,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开始她还是可以去学校念书的,但因为曾被同班的一个调皮男生欺负,情绪激动到休克。那一次是她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整整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挽回了这条脆弱的生命。从那以后,母亲就坚决不同意让她上学,更不允许她单独外出。那时候,母亲总是起早贪黑拼命地工作到很晚才回家,白天姐姐去学校,她就必须一个人在家。大多数时间她总是趴在窗边看窗外电线杆,因为总会有几只麻雀飞过来停在那里一会。 小麻雀啊,小麻雀,她自言自语。 她从小就习惯了孤独,所以多年以后,她将自己的世界封闭起来依旧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白天的时间总让人觉得无限的漫长,她们住的一间民房才40个平房,在这狭小的空间,苏如星都感觉无比的空荡。而她每天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等到天黑,只有天黑了,姐姐和妈妈才会回家。只要姐姐回家了,就会跟苏如星讲许多自己每天发生的事情,讲学校的老师同学,然后把今天在学校里学到的功课教给她。她们一起写作业,遇到不懂的问题,姐姐都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给她解释。有一次,苏如星遇到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都做不出来,苏如月把解题过程整整讲了半小时,她还是没有理解。苏如星心里又内疚又难过,姐姐不仅要教自己功课,还要帮妈妈做家务,可是自己却耽误了她那么多时间,明明可以做的更好的,明明就应该一听就懂学就会的 “如星,咱们不学习了,出去玩吧?”苏如月突然扯住她的手臂。 苏如星一听出去玩,立马一扫之前的郁闷心情,双眼发亮,可就一瞬又黯淡了下来“可妈妈不是不让我出去吗?” “没关系,妈妈还要一小时才回家,我们就去附近的小公园转转,她不会知道的。”苏如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太好了!姐姐我们快走吧!”苏如星兴奋地鼓掌欢呼。 苏如星很少出门,所以每一次出门都会异常地兴奋,但她出门的代价就是随行的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守着。苏如月紧紧地牵着苏如星的手,视线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身上。 “姐姐,我可以跟她们玩吗?”苏如星看到公园里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老鹰捉小鸡游戏,大一点的小孩站在最前面张开手臂充当母鸡的角色保护着后面小一点的孩子。她们的笑声很响亮,让从来没玩过游戏的她羡慕不已。 “不行!” “姐姐——”苏如星委屈地扯着苏如月的手臂。“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 “如星。”明明和自己一样大的苏如月突然认真地抓住她的手,表情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严肃“等姐姐长大了,赚很多很多钱,把你的病治好以后,你就可以了!” 那时候,苏如星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如月,她几乎认定苏如月就是童话书里写的救世主,小小的她在心里埋下种子,坚定的认为她的姐姐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如星,你想吃泡芙吗?” “想!”苏如星大声回答,泡芙是小如星最爱吃的东西。 “可是姐姐,我们没有钱。” “你看,这是什么?”苏如月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抓着一张皱巴巴的钱递给苏如星看。 “哇!太棒了,我可以吃泡芙咯!”苏如星接过那张皱的不成样子的纸钱,开心地手舞足蹈。 “走吧,我们快点去买了,然后得马上回家了,不然妈妈要回家了看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好~” 到了蛋糕店,苏如月看到老板在接过钱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她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阿姨,这个钱是真的,是我用废品和阿婆换的,我妹妹要吃泡芙,这个钱真的没有问题!” 随后蛋糕店老板从柜子里夹出了那一块漂亮的泡芙。 苏如月接过后递给苏如星。 “姐姐,我们一人一半。” “我今天不想吃甜食,你自己吃吧。” “姐姐你不吃,那我也不想吃了。” “拿你没办法,那姐姐吃一小口好不好?” “好!”苏如星开心地举起泡芙喂到苏如月嘴里,苏如月一口咬下去,她的嘴角立刻沾满了从面包溢出的奶油。 “哈哈,姐姐的嘴像小花猫!” 苏如月迅速用手指把嘴边的奶油抹到苏如星的鼻头上:“现在你是小花狗。” “汪汪汪” “喵喵喵” 记忆像红泥墙一层一层脱落,遇风就灰飞,一个从不远处砸过来的纸团,打断了苏如星的思绪。她疑惑地朝着纸团飞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雅琴指着她手里的纸团一个劲地冲她挤眉弄眼,口型像是在说“你打开看啊”。 苏如星打开“如月,能和你分在一个班我真的好高兴啊,中午我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了,哈哈哈。” 这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亲昵,让苏如星的心里涌上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从小到大,在她的世界里人物的关系仅仅只有妈妈c姐姐和婆婆,现在有个叫赵雅琴的女生,好像要挤进她的世界,她有些慌张又有些期待。 朋友c闺蜜,那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苏如星来回巡视这间教室里的人,有些正襟危坐,有些奋笔疾书,有些和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她在想,这些人都曾经和姐姐是否有发生过什么小故事?姐姐讨厌谁,或是喜欢谁?这些她在日记里都没有提到过。她的日记,这个私密世界里几乎都是同一个男生的名字。苏如星也是从她的日记里了解到,原来在姐姐的心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潘多拉盒。长达两年的暗恋,每一篇日记浓浓的忧伤与思念,每一次不经意的偶遇都足以让她回味很久很久。整整两年,她和那个男生都没有过交集,可她的感情却在一篇又一篇日记中日益渐增,仿佛不可自拔。在姐姐的描述下这个男生很优秀,她的日记里记录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男生又参加了什么比赛,拿了什么奖,每一次考试一如既往在年级排名第一,他的名字屡次被各班的老师骄傲的拿出来做模范。还有他代表学生会在舞台上发言,站在台上笔直的像一颗松柏,声音清澈却富有磁性,即使脱稿却能在台上文采飞扬地演讲,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她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还有他每天早上穿什么样的衣服几点出现在学校门口,他总是一个人看上去高贵又孤独。她的日记总是在重复这些事情,重复道乏味,可是她却反复临摹和回味。 她这两年的暗恋就是这样过来的。 暖红色光像河流涌进了教室,从他们身边溢过来,染在他们身上,像副淡淡的画,和暖静好。曾经听姐姐无数次描述过的学校c课堂c讲座c老师c同学现在真真切切地摆在苏如星的面前,她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和不真实。她的姐姐,她最亲爱的姐姐,曾经就坐在这个位置上认真听课,做笔记,只是现在再也回不来了。 苏如星的眼泪一忍再忍到底还是落了下来,打湿在课本上苏如月留下的字迹上,黑色地字体瞬间化开,模糊不清,苏如星心疼极了立马用衣袖将泪珠擦干。 她答应过姐姐不能再哭了,答应过姐姐要带着这颗健康的心脏好好生活的,她不能食言。 中午下课铃声一响,苏如星就被赵雅琴从座位上拉起来了:“走走走,饿死我了,吃饭去,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璞!”苏如星忍不住笑出声。 赵雅琴见她笑话自己,很不客气地扮了个鬼脸恐吓说“你再不动作快点,信不信我把你当牛吃了?” 苏如星立马加快脚步。 到了食堂门口,苏如星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乱哄哄的就像是战场一样。 “如月,你想吃什么?” “嗯?” “发什么愣,老规矩啊!你到这里等我,我去找熟人打饭,你要吃什么菜?” “随便吧,不要油腻的就行。” “怎么你这么瘦,还怕发胖啊。” 她笑了笑没有否认。 看着食堂里人山人海的架势,苏如星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才几分钟,赵雅琴就端着两份餐盘悠哉悠哉地走到她面前了。“美色不能浪费,偶尔使用一下这个优势行方便还是非常好的!” “你插队啦?” “也不叫插队啊,别人心甘情愿的。”赵雅琴非常不满意苏如星的说法:“况且我也是为了不让咱俩挨饿!” “谢谢。”苏如星笑着接过其中一份餐盒。 “我们去艺术楼走廊吃吧!” “额,不在这里吃吗?” “你看这哪里还有多余的位置?”赵雅琴指了指座无虚席的食堂“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讨厌太吵的地方么,我们去那里边吃饭还能看看风景,多有意境。” “好。” 她们爬到了艺术部五楼的走廊,赵雅琴说这里的视线最好,一眼就能把整个学校都包揽进来。从这望过去,学校的路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光线充沛尘埃浮动的教室里有人在安静地看书,教学楼外的沥青马路有人手挽着手在行走,球场上一群精力充沛的男生欢呼高叫 “啊!如月你看,是季子风哎!”赵雅琴突然兴奋地拍了拍苏如星的背。 这个在日记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突然听身旁的人提起,苏如星的心好像漏掉了一拍。她猛一回头,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叫“季子风”的男生,却不小心撞到了女生的手肘。然后只听见女生一声惨叫,手中的餐盒像抛物线一般飞了出去,然后迅速降落,直接朝楼下砸去。 在空中自由落体的饭盒带着还没有吃完的饭菜全部砸到了楼下刚好路过的一个倒霉鬼头上。 “砰”的一声,楼下所有人都往楼上望。 “啊!啊!你刚刚干嘛撞我啊?这可怎么办,被砸的人还是暮浅晨哎!这下我惨了!”赵雅琴立马从走廊撤退回楼梯口的位置,不想让楼下的人看到她。 “对不起,我下去和那个男生道歉。” “如月你”女生话没有说完,苏如星已经不见了,没过一会,她就出现在了楼下依旧站在原地的男生身旁。 一粒粒白花花的米饭持续不断地沿着男生的头顶往下落,他的衣服被泼上一大片的油渍,男生十分恼怒,双手握拳似乎在极力控制。 苏如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周围聚集了许多围观的好事者,苏如星甚至听见有男生在打电话“阿康,快来看,暮浅晨被盖帽了!”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男生走近她,凶巴巴地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第一次被人这么凶的吼,苏如星只能像个机器一样不停地冲男生鞠躬。 “别晃了别晃了,头都晕了。”男生的口气软了许多。 “对不起。”苏如星立马停下,低下头用余光瞄了眼站在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生。从头顶到肩膀c上衣c裤子全部都粘上了饭菜,特别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青菜还挂在男生的头顶,简直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觅食回来的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还飘着浓浓的饭菜味。尽管他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也无法让人直视。 苏如星突然踮起脚,把他头顶的青菜叶拿了下来:“你快去厕所洗洗吧,如果衣服实在洗不干净,我赔给你。” 男生看着她的举动愣了愣刚要回话,却被身旁一阵鬼哭狼嚎的笑声打断。 “哈哈!我说暮浅晨,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搞成这副鬼样子?” 暮浅晨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苏如星想起来了,就是坐在她前桌那个看上去很受欢迎的男生,因为只要下课休息时间,他的座位旁总是围满了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笑你大爷!”那个叫做暮浅晨的男生一脚朝他踹过去,被对方灵敏地闪了过去,反而自己头顶上的饭粒像满天飞雨般哗啦啦朝下落。 “啊哟!不行,我肚子太疼了。”看热闹的男生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刚开始有人说有女生把饭盒扣你头上我还不相信,还好我没白跑一趟。” “美女!干得好!”男生朝着苏如星竖了个大拇指,被这个男生一搅和,苏如星内疚的不行,整张脸像充了血一样通红。 “啊康你没完没了是吧?去我家拿件干净的衣服过来,你最好动作快点,还能赶上下午第一节课。” “我靠!暮浅晨!为什么是我?方立不是也在这么?”被点到名的男生气急,指着人群中另一个偷笑的男生不满地抗议。 “笑的最开心的不也是你吗?废话少说,快去!我先去厕所洗个头。” 男生嘴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着,可身体还是接受了指令开始行动了。看到他火急火燎的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后,暮浅晨才原地拍了拍洒在身上的饭粒,然后拨开人群朝教学楼厕所的方向走去,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去。 很快,原本热闹的地方一瞬间变得冷清,只剩下苏如星一个人还尴尬地站在原地。 “如月,没事吧,他没骂你吧?没把你怎么样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赵雅琴扯着苏如星左看右看。 “没有啊。” 赵雅琴惊讶地张大嘴,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不是吧?暮浅晨经常出风头的一个人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竟然什么都没说?” 一整节课苏如星都坐如针毡,心里像打翻了酱油瓶五味杂陈,望着自己前桌空着的位置发愣。 暮浅晨还没有回来上课,是不是他的同伴没有及时把衣服送过来?都是因为自己,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高三这个关键的时候,还要害他们缺课。更严重的是这节是班主任的课,在看到有人缺课后,她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质疑,因此到现在都没过好脸色。 就在离下课还要快十分钟结束的时候,教室的前门被推开了,两个高大的男生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的位置。班主任的课戛然而止,所有的视线都向他们望过去,其中也包括苏如星。暮浅晨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他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老师,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他的头发刚洗过,一大滴水珠正挂在他额前的碎发上,顺着英俊的脸庞落入白皙的脖颈。 他的语气竟然是在撒娇,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女班主任压根不吃这一套。 “暮浅晨,迟到了还这么嬉皮笑脸,还有你,康志,你们两先回座位去,下课到我办公室做检讨,明天叫家长来学校,开学第一天就翘课,不好好管你都可以上天了。” 那个叫康志的男生听后脸色一变,鬼哭狼嚎般地解释“啊!不要啊!老师!,我是被牵连的,暮浅晨让我帮他回去拿衣服我才会迟到的,这不能怪我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暮浅晨,果然,苏如星看到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康志。 “暮浅晨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为他耽误学习,将来他吃肉你喝汤,他娶老婆你打光棍,你是怪他还是怪你自己?” 班主任的话一落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就连暮浅晨本人也笑着摆了摆手,做出了个无奈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在笑,除了苏如星,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糟了!事情竟然到了要叫家长的地步,这两个男生一定讨厌死自己了。 一阵青草的香味夹杂着男性荷尔蒙淡淡地飘来,暮浅晨回到了座位,在看到坐在自己后座的苏如星时,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坐了下去。男生挺拔的背几乎挡掉了整张黑板,至少也有一米八五吧,苏如星心想。 暮浅晨才发现,原来让他出糗的那个女生竟然就坐在他身后。她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整个人单薄清瘦的厉害,又安静得像一团空气。 下课铃声一响,两个人便乖乖的跟在班主任身后出了教室,康志还不死心的求饶声透过嘈杂的人群依稀飘进苏如星的耳里。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的拐角处,苏如星才突然站起身来,尾随而去。 “说说看,今天又翘课去哪里玩了?”班主任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地问。 “我真的去暮浅晨家帮他拿衣服了。”康志委屈地抓着暮浅晨身上的白色t恤说“诺,老师,就是他穿的这件。” “拿衣服就能做你翘课正当的理由了?”她瞪了一眼康志,目光又转向暮浅晨“无缘无故的干嘛叫别人给你回去拿衣服?” “脏了。”暮浅晨笑了笑,像个赖皮的小孩。 “暮浅晨!”班主任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神情严肃“如果所有人衣服脏了都回去换,这学校还开的下去吗?全校最臭美的人你排第二还有谁敢排第一?光靠外表和耍帅没有学问吸引女生的好感是不会长久的,你看看人家季子风,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那才是真正的有魅力!”暮浅晨听后,既不辩解,也不反驳。 “行了行了,出去吧,明天叫家长过来。”班主任无奈地挥了挥手打发他们走。 一分钟后苏如星站到了正在低头批改试卷的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没有抬头,以为是折回来的康志和暮浅晨,口气有些不悦“怎么又回来了,这事没商量,明天必须叫家长到学校来。” “老师你好,我是苏如月。”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班主任这才疑惑地抬起头。 “有什么事吗?”班主任望着站在面前身体清瘦却面容干净的女生,在开学初她特意了解下所有学生的背景以及之前的学校情况。这个女生很普通,家境贫穷,学杂费都是靠学校补助的,成绩中等但也比较努力,平时在学校也寡言少语,但是个比较让老师省心的学生。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苏如星做完所有作业时,夕阳已经西下,漫天的红霞沉沉的像要压下来,她一直看着窗外,教学楼几乎挡住了一大片天空。她的瞳孔里有星星点点的浅光,寂寞清绝,明明是这样蓬勃的年纪,却像一株在流年里生长了漫长岁月的植物,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情,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暮浅晨再一次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苏如星收回视线,看向在窗外走廊上对话的他们。 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暮浅晨勾了勾嘴角,笑了,苏如星在他笑起来月牙状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零碎的星星。 一阵清脆的放学铃声响起,苏如星还在收拾课桌的时候,就看到已经背好书包朝自己走来的赵雅琴,她连忙加快动作。 “如月,我刚刚偷偷地听到老班跟暮浅晨说不要叫家长来了。” “那就好。”苏如星偷偷地舒了一口气,背上书包和赵雅琴一起往外走。 “我看到你之前去办公室了,是你跟老班说了什么?” “嗯,我承认了是我的错。” 赵雅琴突然停下脚步,握住苏如星的手,语气难掩内疚:“如月,对不起。” “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如月,你人真好!”赵雅琴突然笑了起来,那样清脆甜美银铃般的笑声在苏如星的心上轻轻撞击。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打扮精致的妇女从停在学校路边的轿车上走下来朝着她们的方向挥手。苏如星正有些疑惑,便看到赵雅琴“唰”的一下跑到小车旁,然后才回头对着自己喊“如月,我妈妈来接我了,拜拜!” 赵雅琴的妈妈也朝着苏如星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取下女儿背上的书包走进了车内。她们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苏如星也来到了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小书店里,这里一直都是苏如月打工兼职的地方。手术后的第二个月,苏如星以姐姐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兼职。这一间书店不足60平米,推开两扇玻璃门鼻子就闻到一股只有书籍才特有的油墨香。暮色黄昏,染红了半边天的带点白金的红霞,穿过二楼的落地窗,给红木的书架镀了层金。书店的老板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年轻的时候从商赚了一大笔钱,可前几年正在他事业正值顶峰的时候突然退出了商界。或许是厌倦的商场的尔虞我诈和利益熏心,他已经赚了太多的钱便不再想留在那个大染缸里,于是开了这样一家小小的书店,精心装修后充满着浓浓的文艺气息。 苏如星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正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坐在吧台看一本叫《基督山伯爵》的书入了神,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点了点头,苏如星便走了进去,开始按照编号整理书籍。曾经有几次姐姐实在抽不出来时间过来,苏如星来替她做过,所以对这里她很熟悉。 过了一会,老板才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走来。 “小苏,不好意思,刚刚在看书,没有注意到你。”他的声音很和蔼。 “没事,您继续看,我收拾下书架。” “高三功课很多吧,不忙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写写作业,这里应该还是很有学习气氛的。”胡叔的目光诚恳,让苏如星不由的心头一暖。 “谢谢胡叔。”苏如星感激地说。 “傻孩子,不用谢,你是个好孩子,高三很辛苦要好好加油!” 两个月前的那一场手术过后,让苏如星最痛苦的不是术后的排异反应,而是姐姐已经离开的事实。在无数被病痛诛心的日日夜夜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就会双手捂住心口,感受姐姐的心跳。模糊中似乎能看见姐姐陪在自己身边的画面,耳朵里反复萦绕着她温柔又悲伤的声音。 正是因为姐姐的心跳和她没有完成的心愿,是苏如星继续活下去的支撑。 也许那时候病的太重,她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境里姐姐悲伤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绝望温柔c无限眷恋的深情。她知道姐姐放心不下自己,所以才屡屡进入梦境中。在梦里,她总是伸出手,想要把她拥入怀里擦掉她的眼泪,可是怎么样都无法触碰到她。 姐姐,别哭,不要难过。我会好起来的,我们永远不分开。 苏如星并没有因为苏如月的离去而自暴自弃,她很配合医院的治疗和术后的康复,按时吃药c适量运动。主治医生说她是所有做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中恢复的最快的一个,于是她终于如愿以偿出院了,她知道是姐姐一直在庇护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夜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消融于一片白色的微光中,天蒙蒙亮了,四处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苏如星醒来的时候婆婆还在睡着,她的呼吸声很浅,在这安静的凌晨里却显得特别清晰。 苏如星起床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婆婆,直到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才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婆婆并不是她的亲外婆,实际上她是一个孤家老人,老伴死的早,膝下曾经有一个儿子,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在外面娶妻生子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婆婆只能一个人靠收点破烂和帮有钱的人家洗洗衣服维持生活。母亲还在的时候,如月经常带着如星把家里不要的空瓶和废纸盒拿给婆婆,每次她们过来的时候都看见婆婆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外面的马路发呆。 “婆婆,婆婆,你在看什么?”如星和如月也跟着蹲在她身旁。 “婆婆在等一个叔叔,我站在这里他进来的话一眼就能看到,这样就不会迷路找不到家了。” 如星撅着小嘴说“叔叔怎么那么笨还会迷路,如星和姐姐都不会迷路。” 如月接过妹妹的话“对啊!叔叔还没有我和如星聪明呢!” “上次姐姐和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公园玩,我们都没有迷路。”如星说完后立刻用自己那双粉嫩的小手捂住嘴,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婆婆,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妈妈知道了,不然她会生气的。” 婆婆那双忧郁浑浊的双眼亮了亮,带着笑意,拍了拍姐妹两的屁股“你们两个小调皮。”然后颤巍巍地起身,牵着她两的手“不看了,不看了,妈妈是不是还没回家,那跟婆婆去里屋玩会吧。”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冥冥之中有着斩不断的亲人缘分,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婆婆还在家干活,就听到重重的敲门声伴随着孩童的哭声响起来。 她打开门一看,是哭成泪人的苏如月:“婆婆,妈妈生病了,妈妈还咳血了,我和如星该怎么办?” “婆婆,你救救我们的妈妈好不好?” 如月带着婆婆赶到的时候,她们的母亲咽气了,倚在一旁的如星双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妈妈,你不要睡,你陪如星说说话,如星害怕。”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的女人身体已经开始僵硬,才四十岁左右的她看上去是那么苍老,颧骨高耸,两鬓稀疏,这张消瘦苍黄的脸色没有一点光泽。她的眼睛闭着,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如月用发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一把搂住全身都在轻微颤动的如星,大大的湿漉漉的眼睛不停的有眼泪涌出来。如星能感觉到姐姐的全身在搐动,一声声压抑的c痛苦的抽泣,散布在简陋阴郁的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如星。”如月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如星突然放声嚎哭了起来,嘴里重复地叫着“姐姐,姐姐” 如月搂住她的手突然松开,紧紧地握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眼泪纵横交错满面的脸:“如星,你还记得姐姐跟你说过天使的故事吗?” “恩。”如星呜咽着点了点头,尖尖的下巴磕在如月的肩膀上凉的像一块冰。 “妈妈已经变成了天使,她在这里太累了,所以去很远的地方休息了,我们以后虽然看不到她了,可是她每天还在看着我们,我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乖,不然妈妈会生气的,好吗?” “那妈妈还会回来吗?” “会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 如月再次搂紧她:“等我们长大以后。” “等如星长大以后。” 姐妹两的母亲下葬以后,婆婆亲眼目睹了这两个小女孩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过程,实在于心不忍便把她们接了过去和自己一起生活。如月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而如星偏偏又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更令人头疼的是她的心脏病,就像一颗潜伏的定时炸弹,让婆婆和如月终日惶惶不安。也许正因为如此吧,所以如月才会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懂事的让人心疼。自从母亲不在了以后,如星就觉得如月变了,她变得像过去的母亲一样忙碌,白天在学校上学,回到家就帮着婆婆做饭,吃过饭以后教如星功课,然后自己再去院子里帮婆婆洗衣服。她总是像一阵风急匆匆的,甚至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和如星说说话,如星好几次想帮她,可都被如月拒绝。就这样艰难的过了几年,如月上了初中以后,她开始谎报自己是高中生在外面找兼职,饭店里端盘子洗碗c咖啡店打扫卫生c商场里派发传单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所以只能第二天凌晨天一亮的时候把如星叫起床教她功课和写作业,如星每次看到如月疲惫不堪匆匆忙忙的样子,想要劝诫她不要这么辛苦,可是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开口,她知道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就是自己,姐姐之所以会这么艰辛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星只有日日祈祷自己不要生病,她很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照顾着自己的身体,对婆婆和姐姐的话言听计从,她不想再给她们添任何麻烦了。 如星开始变得越来越缄默,而如月越来越忙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依旧每天奔波于学校c各种兼职的地方和家里。在这个花季雨季的年龄里,她的日子过的很粗糙,没有漂亮的衣服和发夹c也没有喜欢的明星和爱听的歌,甚至因为太忙了头发都很久没有打理过,于是总用一根黑色的皮箍把一头长长厚厚的头发卷成一个球扎在脑后,看上去即精神又成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星发现姐姐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只有在拿到兼职的工资时才会开心一会,她会从中拿出一半给婆婆贴补家用,另一半就藏在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盒子里。好几次如星都看见如月在偷偷数盒子里的钱,每次数完都会失落地摇摇头叹气,这离如星的医药费还差好多好多呢! 又过了几年,如月上了高中,她开始意识到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辞掉了其他的工作,专门固定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做兼职。周一到周五放学后两个小时再加上周六周日两天,一星期两百块,工作很轻松,闲得时候还可以看书,待遇也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她每天晚上八点多就能回到家,她的生活节奏缓慢了许多,多出来的时间她都用来监督如星做功课,她发现如星越来越聪明了,所有的知识一点就通,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都能很轻松地完成。如星喜欢语文,每次做完功课后会捧着姐姐的语文书念课文,后来如月就从书店里借了几本书回来给如星看,那些她自己几天才能看完的书,如星一天就能看完。那以后,如星再也没有觉得白天的日子有多漫长和难熬了,她日日沉醉在书的海洋里,从人文历史c诗歌散文到外国小说,还有丰富的杂志期刊,她自己也数不清到底看了多少本书。就这样一年以后,如星成了一本叫做《声》的杂志撰稿人,这是一本青春文学的杂志,当初她是在通过夹在某一本书里的明信片联系上的这家杂志的工作人员,没有想到主编特别欣赏她的文笔和才气,后来她的各种短篇小说都被刊登在上面。除了可以赚到丰富的稿费之外,她很喜欢写作,文字有一股沉寂的力量可以让她无处安放的心得到归属,许多她在现实中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都能用小说来完成,这样的世界是无所不能的,梦想与现实的距离被拉的很近很近。 如星第一次把稿费给如月和婆婆的时候,她们简直都不敢相信,如月当然很开心妹妹能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但同时也隐约担心,毕竟她知道喜欢写作的人很容易得抑郁症。对于如月来说,如星就是她的全部希望,是她一直用心呵护的小火种,她只希望她可以平安快乐。如星向如月保证,每个星期只需要写一篇短篇小说就可以了,这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如月才肯同意。如星把赚来的稿费一半给了如月,一半给了婆婆,如月便用那些钱给她买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比较厚重,开关机也特别缓慢,就连四个角都有损坏的痕迹,可如星特别喜欢,当成宝贝一样爱护着,她喜欢把一行一行黑色的字嵌进苍白的屏幕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一种微妙的兴奋感。 偶尔如星白天没有灵感写不出来东西的时候,只能等到晚上,可是一到十点如月就会把灯关掉,不准她熬夜。然后她们躺在一张床上聊天,如月跟如星讲每天在学校在书店碰见的人发生的故事,如星跟如月讲自己的小说,里面的每个人物每个精彩的片段。 那一个晚上,如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到了去世的母亲,母亲去世的那段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每天陷入绝望里不能自拔,可是现实根本不留给她任何吊唁和伤心的时间,等到上了高中生活节奏终于放缓了以后有时间去回想了,她却觉得并没有那么难过了,书上说时间会磨平一切伤口,她以前不懂,直到亲身经历过后才能深刻体会其中的道理。 不知道为何那晚她想起母亲然后失眠了,这是她第一次失眠,因为过去她总是累得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失眠对她而言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如月不停地翻身和轻微地叹气声吵醒了睡在一旁的如星,黑暗中如星睁开眼看着姐姐躺在一侧弓着的背微微有些颤抖。 “姐姐。”如星试探性地喊。 “嗯。”如月的声音轻不可闻。 如星也跟着翻过身去抱住如月单薄的身躯,黑暗中她的手摸索到如月的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姐姐你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你在哭。” “没有呢,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妈妈。” “妈妈说什么了?”如星心中一颤。 “她说她很想我们,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们相亲相爱等她回来。”星光跌落在枕边,如月的声音温柔却潮湿,在这宁静的夜里轻轻回荡。 “你告诉她,我们也很想她,我们很乖很乖。”如星把侧脸贴紧如月微凉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她温热的鼻息喷在如月的身上,又暖又痒,“姐姐,以后也让我做做家务好不好?你和婆婆那么忙,我真的想给你们分担一点,这几年你们把我保护的太好,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如月惊讶,她从来不知道如星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如月自己忘记了,她们本就是一对双胞胎,她长大了,如星当然也不再是她心里那个只能保护在象牙塔里脆弱的孩子了。 “好。”如月的回答让如星兴奋不已,她知足地搂住姐姐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皎洁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户洒在她们干净的面庞上,照亮她们从来不曾染过尘埃的灵魂。 以后的日子,如月和如星经常一起做家务,她们商量好早饭如月做,晚饭交给如星负责。如星特意买了一本食谱很用心的钻研,她在做菜时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从选材到切菜到火候每一个过程都掌握的非常细致,因此没过多久便能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她还会每天煲不同的浓郁鲜美的汤给大家喝。同样的食材,但是如星就能做出丰富多样的菜,再加上三个人都有收入,她们的生活渐渐的也从粗糙变得精致了一些。 那时候她们都以为生活正在朝好的方向前行,后来才知道那些美好的假象不过只是现实给的糖衣炮弹,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好给人重重一击。 苏如星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她坐在座位上认真地预习着今天要学的课文,因为太专注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暮浅晨高大的身躯依旧挡住了她望向黑板的视线,苏如星只能默默的把凳子往一旁移了移。 要找个机会把昨天弄脏的那件衣服钱赔给他,这样的念头盘桓在苏如星心里让她不由地紧张害怕了起来,毕竟是做错了事的人,万一男生不肯接受恶语相向怎么办?遇到这样的倒霉事情换做是谁都会很生气吧。 提心吊胆一整节课,终于到了课间休息时间,正在苏如星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想要开口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站到了暮浅晨的座位前。 女生看上去很高挑,声音略尖“暮浅晨,这个周末我过生日,在家里开派对,你来不来?” 旁边的两个好事的男生听到后凑了过来假装酸溜溜地说:“李晓沁,你过生日怎么只叫暮浅晨那小子?” 女生解释“你们不是也听见了,那就一起来呗?” “那不一样,你不够公平,对暮浅晨偏心。”两个男生依旧不依不饶。 女生的脸腾地浮上了一抹红云。 “你们两这么矫情,没完了啊!”暮浅晨站起身,佯装生气对着两人的后脑勺一人一巴掌。 “哈哈,啊晨你还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已经偷偷交了女朋友不告诉哥们啊!” “我昨天还看到有外校的女生跟她表白。” “长的怎么样?身材好不好,是不是暮浅晨的菜,我猜他喜欢丰满的,你说呢?”两个男生相视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们两个皮痒了?”暮浅晨猛地跳出座位长长的手臂环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用手肘勒住。被勒住的男生因为呼吸不顺,涨红了脸连忙求饶:“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谁知暮浅晨一松手,就反被那男生用相同的方式勒住了脖子。 “快说,有没有偷偷交女朋友?” “没有。”暮浅晨咬牙切齿。 “是不是喜欢丰满的类型?” 暮浅晨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脚狠狠的往身后踹了过去,然后就听见男生一声惨烈的大叫伴随着响亮的上课铃声,一起淹没在教室里。 后来的每一节下课休息时间都和之前差不多,暮浅晨的座位旁总是围着两三个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这一块地方仿佛就是教室的风水宝地。偶尔还会因为打闹不小心撞到苏如星的桌子,可她只一心埋头看书,压根没有在意这些嘈杂和喧哗。一直到最后一节课放学,暮浅晨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一手抓着书包,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准备出教室。苏如星不敢再犹豫,连忙叫住他:“暮浅晨。” 暮浅晨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表情有些疑惑,声音懒洋洋的:“你叫我?” “嗯。”苏如星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递到他面前,“昨天的事情对不起,衣服肯定洗不干净了,你再去买一件吧,我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 “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暮浅晨细细凝视她,在感受到自己炙热的目光时,她的表情颤巍巍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伸出去的双手还尴尬的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暮浅晨觉得有些好笑,把她举在自己面前的双手往下推了推,“衣服已经洗干净了,不用赔我。” 苏如星这才收回双手,他站在她面前,从窗外摄入的夕阳光线将他的黑发染成柔和温暖的颜色,面部线条分明,皮肤里每一个毛孔都仿佛晶莹剔透,目光里含着笑意“喂,你叫苏如月是吧?” “嗯。” “暮浅晨你还愣着干嘛,不走啊?”已经走出教室的康志又折了回来,不赖烦地催促着。 暮浅晨看了眼康志,然后飞快地转身,背对着苏如星潇洒地挥了挥手臂“我走了,明天见。” “喂,你和康志去哪?”一个女生突然跳出来挡住暮浅晨的路,苏如星记得这是之前还邀请暮浅晨参加生日派对的女生。 “去打篮球啊!” “我也想去,你们教我打吧?” “可以啊,只要你不怕受伤的话。” “我才没有那么脆弱呢,你们教我打篮球,我请你们吃冰,怎么样?” “没问题,快走吧!”暮浅晨依旧一只手插进口袋,一只手推着女生往外走。很自然的动作,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没有任何忸怩。 果然,是个受欢迎的人呢。 陆陆续续人走的差不多了,苏如星才想起来书店打工的时间快到了,连忙急匆匆的往外走,直到经过校门口的车棚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人把校牌掉在了这里,上面还有被车轮轧过的痕迹。苏如星走过去捡起校牌,证件照上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浸润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澄澈明亮,这样好看的人,她只在漫画中看到过,苏如星来不及看名字便把校牌收进口袋里往着书店的方向小跑过去。 苏如星一直觉得这里是充满着诗意涌动着灵性的地方,只要进来这里,所有不安的情绪都会消失。她进来的时候,还有三四个人在看书,偶尔的翻书声成为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声音,随后老板过来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苏如星一直坐在前台的位置,直到七点时候人才全部走光,然后她便开始整理书籍和打扫卫生,一直到八点刚好结束。每一块地板都被擦得亮铛铛的,书架都是油涔涔的红木做的,上面的每一排书也被整理的像卫兵列队一样整齐,整个书店看上去非常优雅舒适,苏如星这才关灯锁门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婆婆还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粗糙且瘦小的手用力地搓着手中的衣服。听到苏如星推门进来,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如星啊,饭菜在屋里你趁热吃。” 苏如星走过来蹲在婆婆身边拿起一旁还没有洗过的衣服在大水盆里熟练地搓着,“婆婆,没有几件了,我们洗完一起吃吧。” “好,好。”婆婆慈祥地应着,声音淳厚又有些沙哑:“这两天在学校感觉怎样,听得懂吗?” “嗯,没问题的,对了”苏如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认真地看着老人说“中午我不在家,你也要记得吃饭啊,不要忙着忙着又忘了,好不好?” “傻孩子,婆婆答应你。”老人亲切的声音盘旋在耳边,凝结在空气的浮动中,伴着节奏分明的搓衣声,一下一下,一踏一踏,这样的声音模糊了岁月。苏如星不知道年迈的婆婆还能陪伴自己多久,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些问题,只有恳求上帝不要把她最后的温暖剥夺。 一个月前,苏如月在打工回家的路上为了救一个被绑架的小孩被人贩子刺成重伤,苏如星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如星来见她。 苏如月瞪大眼,看着天板发呆,听时间一点点从自己生命中流淌开去,听那些花朵枯萎的哀鸣,听寂寞变成一双脚,走来走去,发出空洞的脚步声。 她的声音羸弱又温柔:“如星,不要哭了。” “姐姐,妈妈离开我了,你也要离开,你等着我,我就来找你们。”苏如星双手捂着脸蹲下去,消瘦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满头的秀发披散开来像黑色的瀑布一样遮住了她的表情。 “如星,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如星的绝望让如月感觉到恐惧,当被人贩子的刀刺进身体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这些年她过的很累,未来就好像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当自己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就这样死了,妹妹就有赔偿金治病了。苏如月倒在血泊里,手脚抽搐,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努力睁开眼,那个被绑架的小孩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抱着头一直哭,可她突然觉得满足,这一条命救了两个人。 “姐姐,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和你分开,永远也不要。”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如星袭来,万念俱灰。 “如星,你听我说,你不会一个人,姐姐把心给你,我们永远不分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能代替姐姐好好活下去吗?” “姐姐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我不要,我真的不要这样!” “姐姐累了,如星。”苏如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皮都似乎睁不开了,“我希望你带着我的心好好活着,完成姐姐来不及完成的心愿。” “你的心愿是什么?”苏如星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已经沙哑。 “婆婆年纪大了,我希望可以照顾好婆婆直到她百岁,我还想一直能守护着我喜欢的男生,他叫季子风,我希望他永远快乐,还有就是考上一个好大学”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如月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声音微弱的几乎不可听见,“答应我,可以吗?”凡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忧伤,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我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我没有奢望,我只要你快乐的活着,不要哀伤。你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我唯一的至亲,不管用任何办法任何理由,我都只要让你活下去。 “求你了,答应我好吗?”一行清泪顺着苏如月苍白的脸颊滑落。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听到苏如星的回答后,苏如月一直强撑的眼终于慢慢合上,最后一丝气息也跟着消失了。 “姐姐!”苏如星轻轻唤她,没有回应,病床旁的心电图很快地拉成了一条直线,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这不是做梦,苏如月真的离开了,这个用生命来爱着苏如星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苏如星一声尖叫,只感觉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吃过晚饭以后,苏如星收拾完碗筷帮婆婆铺好床后便回房写小说,每周要交一篇短篇,之前因为住院耽误了很久,所以现在要补稿。苏如星看过不计其数的书,再加上深厚的文字功底,写短篇几乎是一气呵成。只是她的所有小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文字唯美,过程悲伤,当所有观众都以为会以惨剧收尾的时候,却突然峰回路转,最后结局还算比较圆满。杂志社主编曾经吐槽过她,现在所有观众看你的小说都没有悬念了,因为知道结局一定是好的,难道你不准备改一改风格吗?苏如星回答说,每个人都要成长,而成长的代价就是疼痛,可是我希望不管青春多么忧伤,最后都可以熬下去修成正果,而那些受过的伤流过的泪,在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可以得到释怀和原谅,上帝没有对不起他们,它只是把最好的留在了最后。主编又说,现实生活中的你应该是像雏菊一样的女孩,脆弱又坚强,然后苏如星没有再回话。 这一篇短篇一如既往写的是青春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叛逆的女生成长的过程,文中的女主一开始是个非常有优越感的人,有着大多数人羡慕的家世c漂亮的脸蛋和身边许多人的爱慕,这其中也包括她喜欢的男生。后来她家道中落,拥有的东西一点点失去,身边的人也因为各种原因一个又一个离开,最后连自己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因为无法忍受她的任性悲伤的离开,整个故事沉重又压抑,人性的脆弱在她的笔下表现的淋漓尽致。 写完的时候已经十点半,她在小说的结尾处这样写道:年少的时候他们曾约定毕业以后一起去大理,于是趁着休假她一时心血来潮买了去大理的票,在开往大理的飞机上她在心里想如果能够在那里遇见他,那么她就重新再爱一次。到达大理以后她一个人去了玉龙雪山,看了洱海苍山,这里的风景真的和书上描写的一样美,可她却觉得并不快乐。在即将离开的前夜,她还是没有遇见他,她坐在丽江的小酒馆向公司又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然后拨通了那个没有存在电话簿却可以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电话接通的时候酒馆正在放张敬轩《期待》。 听完你说g一一dbye之后 我自己掉眼泪 自己那么用心那么投入 到底为了谁 你总是说不必太过太过在乎谁 这样只会令到自己越来越累 每天醒来我都告诉自己 要少爱你一点 好让离开那天 自己可以好过一些 可是一天不见 我就在夜里梦见你好几遍 醒来的时候 才发现你已经不在身边 每一个女孩都期待 能拥有爱能够被人爱不受伤害 我对你的爱我不明白 何时变成了依赖 每一个女孩都期待 能拥有爱 never say g一一dbye 不要再分开 电话那头的他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没有出声,生怕会错过她的声音。 她终于开口“我在我们曾经约定的地方,不知道你会不会出现?” 每一个女孩都期待 能拥有爱能够被人爱不受伤害 我对你的爱我不明白 何时变成了依赖 每一个女孩都期待 能拥有爱 never say g一一dbye 不要再分开 “等我。”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依旧是个圆满的结局,女主经过了无数变故后褪去了一身的骄傲变得坚强c善良,最后爱情也失而复得。 苏如星按下关机键,电脑发出吱吱吱的响声,幽幽的蓝光伴随着响声消失。她脱掉衣服和裤子准备上床睡觉,白天捡到的校牌突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苏如星这才想起,明天应该要找个时间把校牌还给它的主人,她的视线终于移到校牌上的信息栏处,三个无比熟悉的字映入眼帘,把苏如星吓得一惊。 怎么是他? 2007 9/1 晴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准确的来说不能用遇见来形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男生,眉眼清秀绝伦,高挺的鼻骨在光线下衬出一片漂亮的阴影,脸上的每个线条都是被精心雕琢,这张脸一定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成果。他代表新生代表在台上发言,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却像圣经里立于天顶率领众天神驱走恶魔的大天使米迦勒。他叫季子风,在台上只做了简短的发言,大概五分钟还不到,可我在台下却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声音真好听啊,不急不缓,像一泓清泉,冽冽地流过我的心。因为从小的经历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女生,甚至我觉得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动心。我的身上扛着很多责任,不像其他的女生,可以花心思去打扮有时间去恋爱,这些权利,我是没有资格享受的。可就在今天,就在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苏如月也可以这样庸俗的,仅仅一眼就已经沦陷了。 苏如星抱住姐姐的日记本趴在房间的窗边,熙攘和聒噪立即把她卷入尘埃中,周围的镜像慵懒地舒张开,瞬间又模糊的散落成碎片,不知不觉,她的眼泪蜿蜒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自从上次苏如星主动去办公室请罪以后,这两天她能明显感觉到班主任对她的关注多了,至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当着全班的面表扬她了。 “昨天布置的作文,苏如月同学写的非常好,文章很有深度,文笔也很不错,这样的作文在高考上是有很大可能拿满分的。”班主任话一落音,班上的同学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像苏如星望了过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文静女生还有这样的天赋。 “还有就是,一班季子风的作文我也看了,一如既往的优秀。高考是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你们现在在同一个学校上课,是一样的,可是我敢保证,如果你们还不努力的话,十年以后季子风的成就一定让你们遥不可及。” 随着班主任严肃的声音,教室也突然安静下来,苏如星看见有一大部分女生在听到季子风三个字时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自豪,好像被夸的人是她们自己一样。后来中午休息的时候赵雅琴说,季子风的崇拜者多的你难以想象,当老师每次说他的前途无可限量时,那些女生内心都开心得不行,好像说的是她们未来的老公一样。 “你呢,你也把他当老公吗?”苏如星打趣地问赵雅琴。 “我才没有,他可是男神哎,男神都是用来欣赏的,怎么能独自霸占啊!而且我才不要和那么多人分享同一个人。” “他为什么那么受欢迎啊?”苏如星旁敲侧击,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信息。 赵雅琴很快地白了她一眼:“你是外星人吗?”然后还加油添醋的双手笔画了一个奥特曼的姿势,才继续说:“这样的人不受欢迎才怪,你要知道,他几乎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的。不管是语文c数学c英语c天文地理c历史化学生物等等,所有的课程永远是年级第一,而且是稳定第一。” 虽然早就从姐姐的日记里得到过这些讯息,可赵雅琴亲口说出来,苏如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世间还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 “不过呢”赵雅琴顿了顿继续说:“他的体育比较一般,除了体育,其他的就真的是全能了。” “啊?体育很差吗,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你以为人人都像暮浅晨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 “暮浅晨又怎么了?” “暮浅晨体育是强项啊,听说他还要考体校,总之这两个人完全是两种类型,一个喜欢耍帅,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另一个又像个木头一样,对谁都冰冰冷冷的。” 听到赵雅琴这样的比喻苏如星的脑袋里自动生成了一个暮浅晨变成猴子的画面,然后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的时候目光就已经不小心搜寻到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正在运球的暮浅晨。中午火球一般的太阳烤着的篮球场上,他的汗水蒸发进空气里,和着鞋底在胶地上的摩擦声,他运球时的姿态利落干净,身上的t恤被扯出风的线条,额前的刘海因为沾了汗被成片拢到了脑后,即使已经没有了发型可丝毫不影响到他帅气的身姿。和他一起打球的是那几个平时经常凑到他课桌面前的几个男生,而坐在旁边花坛边看球的有好几个是自己班上的女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外班的。 “你发什么呆呢?”赵雅琴顺着苏如星的目光望了过去,刚好看见暮浅晨从球场上下来,站在一旁的树荫下大口大口喝水,这时坐在花坛边上的一个女生突然走到他面前递了块毛巾,又指了指他脸上的汗。暮浅晨笑着从女生的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汗,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害羞地低下了头。 “走吧,走吧!”赵雅琴不知怎么突然有些不耐烦,拽着苏如星的手大步往教室的方向走。 “雅琴,我先做习题了哦!”刚一踏进教室,苏如星便迫不及待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赵雅琴“恩”了下,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苏如星用平时节省下来的钱买了很多习题册,虽然这个钱花的她很心疼,可是没有办法,毕竟她确实没有上过学,一直以来都是通过姐姐在学习,而姐姐也有一些听不懂的内容,所以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知识点都正确的转达给她。如果想要高考考个好学校,在这最后的一年里必须要加把劲了,她的比别人都低,只有更努力才会有机会。 这时候离上课还有两分钟的样子,教室里的同学都很已经工整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上课铃声响起,苏如星刚背完一组单词,抬起头深吸了口气。 “谁是苏如月?” 上课铃声还没有响,可全班都安静下来了,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苏如星。她一脸错愕地寻着声音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年,那张几近完美的脸让她立马猜出了前因后果。 男生站在门口处,颀长的身体几乎挡住了整扇门,白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白皙的皮肤。鼻骨英挺,眉眼清冷,一双咖啡色的眸子宛若繁华薄澈的午夜星空,这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可他浑身却散发一股清冷的气场,就像是布下了结界,可以将自己与其他一切隔离开来。这就是姐姐暗恋了两年的男生,这就是她在临死前也要嘱咐自己守护他让他快乐的人,苏如星凝视着他的脸,目光沉重而又忧伤。她的内心深处竟然对男生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一个多月她夜夜读着姐姐的日记直到入睡,看着姐姐描述着他的点点滴滴,这个素未谋面与自己的世界毫无瓜葛的人,苏如星却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直到男生跟随着所有人的视线与她的目光交汇,她才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在猜疑为什么季子风会突然出现到他们班级门口,这个平日里安静的像空气一样的苏如月和全校最有名的男生有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好在众人心中勾成一条悬疑的锁链。 苏如星迅速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昨天捡到的校牌走向季子风。走过去的那几秒却漫长的没了边际,被拉长的时间,成了锋利的线,在她的心里死磨盘桓。 “对不起,本来是想还你的,但是我”苏如星双手把校牌递在了男生面前,声音因为紧张有些结巴。 季子风接过,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表情冷漠,声音淡淡的不带有任何感彩,然后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去。 他走后,班上的一些女生开始小声议论:“哇,她运气真好,竟然能捡到季子风的校牌”“要是我捡到了也肯定不想还啊,天天看着男神的照片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我第一次跟季子风离的这么近,他的皮肤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好羡慕啊!”“你就只能羡慕羡慕做做白日梦了” 就连赵雅琴也不停地向她使眼色,还特意传了纸条给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喂,苏如月。” “啊?”坐在前面的暮浅晨突然转过身,苏如星有些措手不及,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呆呆地看着他。 “你不是故意要留着那家伙的校牌吧?” 暮浅晨的问题让苏如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最开始她是想还给季子风的,可是她一想到,如果是姐姐,姐姐会还回去吗?她揣摩着姐姐的心思,他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而这个校牌一定是她对他的念想,让这段看似虚无的暗恋来得更加真实一些,她一定会像宝贝一样好好珍惜,所以苏如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会”。只是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她从姐姐的日记里对季子风的描述“大天使米迦勒”,她以为这是个温暖阳光有着春风一般和煦笑容的男生。既然姐姐说他是天使,那么他应该是个很平易近人的男生,可事实是初次见面,她就被他冷漠的气场挡在了外面。 打完工回到家依旧是八点半的样子,小巷的夜晚格外安静,洒在小路两旁枝叶上斑斑驳驳的月光像一缕一缕透明的轻纱。小时候如星和如月两姐妹总是在夜晚的时候趴在窗台上看天空,她们最喜欢星月辉映的夜空。如星一遍又一遍数着天上的星星,如月指着离月亮最近的那一颗说那就是如星,星星和月亮永远相依相伴。 “如星,你知道妈妈为什么给我们取名叫如星和如月吗?” “嗯嗯妈妈希望我们像月亮和星星一样耀眼。” “你说的对,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妈妈还希望我们两能像月亮和星星一样,互相守护着对方。” “姐姐你放心,如星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在哪儿,如星就在哪。” 夜空中弯弯的月牙高高挂起吐洒着清灰似仙女的峨眉,在它的身旁依傍着灿烂的繁星像光明的泪珠,月与星洒下一张银色的网,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银泄进千家万户,温柔的给大地涂上一层光明淡雅的色彩。这样好看的夜空,只是姐姐再也看不到了。 “婆婆,我回来了!”苏如星边推门边大声的喊道。 “如星,回来啦!”婆婆应和着,声音有些欢乐:“快来,看婆婆给你买了什么。”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部全新的手机。 “婆婆,你怎么突然给我买手机?”苏如星有些诧异,这样的一个新手机估计也要花不少钱吧。 婆婆抓住苏如星的手,把手机放在她掌心:“你都这么大了没个手机也不方便,万一家里有点什么事情,你在学校也联系不到。” “可是这又花了不少钱吧?” “不贵不贵,我特意跟西街口的老婆子打听了下她孙女也用这款手机,我想着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所以托她帮我给你也买了个。你平时赚的钱全部给我保管着,我给你的零用钱你又舍不得花,用来给我买那么贵的保健品吃,如星啊,婆婆心疼你,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苏如星一把搂住婆婆,头撒娇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哽咽“婆婆,谢谢你!” 婆婆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婆婆,等我考上大学,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我一定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我们从这里搬出去,我给你买个大房子住,你也不用再帮别人洗衣服,每天逛逛公园养养花草就可以了,好不好?” “好,好!”婆婆笑的有些合不拢嘴,她亲手把如月和如星两姐妹带大,没有血缘关系,却一直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孙女。如月懂事,从小就能扛起家里的负担,如星身体不好,但是很乖巧贴心,只可惜如月这孩子命薄走的早,留下如星一个人无亲无故的,而她自己年纪又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以陪伴着如星。如月和如星的左眼眼尾都有一粒小小的黑痣,老人一直觉得这泪痣是她们姐妹两命运多舛的映照。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姐妹两的情景,如月牵着如星的手走在前面,如星乖巧的跟在姐姐的身后,她们两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这样欢乐的笑声如荆棘鸟身上抖落的羽毛,一片一片,遗失在回忆的时光里。 有了手机以后,经常能接到赵雅琴的电话。苏如星坐在电脑旁写小说,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你在干嘛呢?还在写小说么?” “嗯每周要交一篇。” “如月你好棒啊,看不出来还是个小作家啊!” “”苏如星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几声。 “对了,你的小说发表在哪本杂志,明天放学我去买一本。” “杂志名字叫《声》” “嗯,学校社团你准备报哪个啊?我在街舞c音乐c电影这三个里面纠结死了。” “不可以都报吗?” “只能一个啊,哎,你呢,报哪个想好没?” “文学社吧。” “哇!季子风报的就是文学社而且听说这次全年级一半以上的女生都报的文学社这群女生真的太疯狂了!诶,你不会也因为季子风才报的文学社吧?” 第二天中午的广播果然印证了赵雅琴说的话,文学社爆满,需要考核,通过的人才可以入社,于是苏如星午饭都没有时间吃匆匆忙忙地赶到大阶梯教室参加考试。一进教室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乎全部都是女生,男生屈指可数。等到大家都坐在座位上后,教室的侧门才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就是这样的一瞬间,隔着潮涌的人流中,苏如星一眼就看到了季子风,他站在进门处舞台下方,修长的身姿c干净的白衬衣和浅灰色的长裤c精致的眉眼,清秀如风。直到他身边的女生抱着一大叠试卷上台发言,她才回过神来。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参加文学的入会考核,由于学校规定每个社团不能超过六十人,所以今天我们需要这样一次考核,内容是写一篇散文,主题是“时光”800字以上,时间为30分钟,下周一大家可以去学校公告栏看结果,我们会贴出入选的名单。”女生的话一落音,苏如星就听见旁边不大不小的抱怨声: “天呐,30分钟写800字,这不是难为人么?” “季子风怎么不要参加考核?” “听说季子风是社长,今天的考核题都是他出的,到时候我们的卷子都是由他来审核的。” “哇哦,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在这篇文章中隐晦地表达我对他的崇拜了。” “哈哈你干脆直接当做情书写好了。” 苏如星沉思了一小会,便开始下笔如飞,对于经常要写小说的她来说,一篇行云流水的散文是再简单不过了。走到前台交卷的时候,她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瞄了一眼门口那个白色的身影,逆着光线,男生高挺的鼻梁和下巴精致的弧线勾勒成凌厉的线条,他的表情淡漠,眼神像是没有焦距般望着窗外,不管身处何处,好像这世界所有的纷扰与他无关。 “我知道他所在的那个世界,我永远也进不去,可是如果,他愿意多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我愿意用整个青春的等待去交换。”那些真诚而炙热的文字如时钟一下一下清晰地敲打着苏如星的心脏,在纷纷扰扰的教室里,喧闹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她却只觉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她禁不住喊出了声: “季子风。”你不知道,曾经有那样一个女生,她一直在你身后默默地喜欢你。 男生听到声音疑惑地回头她,他还记得,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捡到自己校牌的那个女生。 苏如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叫出了声,而他也真的回过了头,她望着男生如玛瑙一般的眼眸紧张的语无伦次“我你” 季子风凝视面前的女生,她轮廓清秀的脸庞像八月红彤彤的石榴,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莫非这又是来表白的? “对不起!”苏如星低下头伴随着她清脆的声音迅速逃离现场,留下一脸茫然的季子风不明所以。 苏如星一路小跑回到教室,直到坐在座位上以后,她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唉,怎么了?”前排的暮浅晨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转头看她,她的脸竟然依旧红的不成样子。“你感冒了?” “没有。”苏如星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后冰凉的双手覆盖住脸颊,试图消散这些热度。 “跟你说个事。”暮浅晨突然起身凑近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苏如星望着这张突然凑过来的脸,白皙的脸庞上狭长带笑的眼眸,双目如星,长长的睫毛撒娇似的眨呀眨,她吓的往后一退,椅子一歪,险些摔倒。 暮浅晨连忙扶住:“你紧张啥?” “把你的脸拿开”苏如星小声说。 “哈哈!”暮浅晨往后退坐回位置上:“我这张脸帅到让你无法直视的地步了?” 苏如星瘪了瘪嘴没有说话,从书桌里拿出了下午第一节要上的化学课本准备先预习会,她所有的功课都不担心唯独化学不行。 暮浅晨一把从她的手中把书抢了过来,眯着眼睛,试探着问:“说正事,从今天起你的作业都借我抄吧,怎么样?” 苏如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书被男生抢走得意洋洋地塞在自己怀里。 “你把书还我。” “那你答应我。”他依旧笑,笑声趟进空气,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像个赖皮的小孩。 苏如星谆谆善诱:“都要高考了,你怎么不自己写作业?” 暮浅晨一脸无辜:“我不会写啊!而且我要考体校,对文化课要求不高。” 他突然的温柔瞬间瓦解了她所有的防御:“可是” “别可是了,你忘记了前不久是怎么把饭盒砸我身上了么?” 她实在拗不过他“好吧” 暮浅晨这样的男生,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大c阳光c英俊,虽然五官没有季子风那样精致,也没有季子风那样清冷的气质,但是比起学校里大多数的男生却又显得特别亮眼,文化成绩很一般,但运动细胞发达,尤其是在篮球场上活跃的身姿洋溢着青春蓬勃的朝气,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里,这样的男生是非常受欢迎的。 而苏如月呢成绩还可以却算不上优异,面容清秀却算不上惊艳美丽,性格安静沉默,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除了赵雅琴再也没有其他朋友,为人处世特别低调,连说话都从不大声,总是能轻易被人忽视。 暮浅晨就是这样,不管和谁都可以自来熟,即使是慢热内向的苏如星。这样的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从最开始的“借作业抄”渐渐的到后来成为了朋友。 那一天放学,苏如星独自一个人走在去书店的街道上,在路过一家儿童餐厅时,透过橱窗她看见了那个被姐姐救下来的小男孩。他穿着一套名牌儿童运动服,脖子上系着餐巾,小小的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汉堡往嘴里送,坐在他对面的是孩子的父母,说说笑笑谈话间时不时温柔地擦拭着孩子嘴边不小心沾上的食物。 这样其乐融融的美好场景却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扎在苏如星的心口,那些记忆的碎片在她的脑海里迅速地拼起来又迅速破碎。姐姐那张纯洁温柔的面庞恍然间似乎出现在眼前: 如星,我们去玩吧? “如星,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苏如星的心脏仿佛被碾碎一般绞痛,她蹲下身去眼泪哗啦啦的像潮水一样流下来。她一直哭,哭到双腿发麻没有力气起身,除了姐姐去世的那一天,她是极少这样在外人面前放纵自己情绪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苏如月,是你吗?” 她抬头,在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暮浅晨一脸紧张关切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弯下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苏如星擦掉脸上深深浅浅的泪痕想要站起身,可长时间的蹲立让她双腿发麻完全没有力气。 暮浅晨立刻上前,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另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扶起。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这条路走到底右拐有个书店,我在那里做兼职。” 暮浅晨诧异:“你确定不回家吗,你刚刚看上去很不舒服啊!这样还要打工吗,要不要请下假?” “不用了,我没事,现在好多了。”苏如星歪着头对他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送你去吧。” 路边寥寥车灯串联成破碎的珠链,霓虹与清风拉起一道冗长的夜幕。天色已经很晚,小径上树影绰绰,暖黄色的灯光从枝叶间打下来,他们并肩走着,身上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灯光下有两道拉长的影子,远远近近。 “你每天放学以后都要打工吗?”暮浅晨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十分温暖。 “嗯。” “你真的是个乖乖女。” “为什么这么说?” “挺不错的啊,学习又努力,放学还打工赚钱,特别正能量。”暮浅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爽朗的笑道:“我们都不如你。” 苏如星苦涩地说道“谢谢。”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的生活,那些在心里的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很多年以后苏如星回忆起最初遇见暮浅晨的点点滴滴,像梦一样华丽又悲伤,许多情节在记忆的消磨下越来越浅最后如雾般消散,唯有他的笑脸成为她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她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那样的笑容,是后来她再也无法追寻的美好。 “呐,给你。” 正把头埋在书堆里的苏如星看着男生宽大的手掌中握着的一块巧克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为什么给我?” “你这么辛苦犒劳下你呀,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塞我包里的。” “谢谢。”苏如星拨开糖纸咬了一口,巧克力在舌间融化的时候就象被丝绸抚掠一般,有一点甜,又有一点苦。 “好吃吗?” “嗯。”苏如星点点头,把另外一半也咬入口中。 “你嘴巴上那一块是要留着当午后点心吃吗?”他指了一下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深邃的眸子里荡漾开明亮的光芒。 苏如星的手急忙顺着他指的方向擦去,巧克力的粉末黏在了嘴角,她的脸登时就红了,尴尬地用手背用力拭去,可是反而适得其反,那一块污渍抹开后被越擦越长,甚至几乎要延长到脸颊。 “哈哈!苏如月你是头猪么?”暮浅晨突然大笑起来,周围也紧接着发出一阵爆笑。 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看着苏如星窃笑,她的脸瞬间通红,完全没有想到暮浅晨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嘲笑她,她正尴尬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就看见赵雅琴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来冲了过来。 “喂,暮浅晨,你又欺负如月了。” “你看看她的脸再说话,哎哟,不行,我肚子疼。”暮浅晨双手捂住肚子笑得弯下了腰。 “那你也不能这么大声地说她是猪啊,你才是猪。”赵雅琴手握成拳作势要锤他:“你还笑!” 暮浅晨连忙跳开,闪到了一边:“你怎么这么野蛮,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赵雅琴脸一红,结巴地说“你!你!你才找不到男朋友” “我当然不找男朋友,我性取向很正常。” 赵雅琴的脸红的更厉害了,随手抄起一本苏如星的书气呼呼地往暮浅晨的方向走去“暮浅晨,你别动,你死定了。” 苏如星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暮浅晨在前面跑,赵雅琴把她的书卷起握在手中在后面发飙地追赶,这样的情景几乎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冤家,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第十五届青少年文学大赛”一张醒目的海报贴在校园公告栏里已经好几天了,路过的学生偶尔会把目光撇过去瞄一眼然后兴致缺缺地离开。苏如星经过公告栏的时候瞄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并没有做停留,倒是她身边的赵雅琴扯住她的手臂停下了脚步说:“如月,你文笔那么好,怎么不参加一下?” 苏如星思考了下回答道:“算了吧,有这个时间我可以多做好几道函数大题了。” 几天后社团通知单也跟着贴出来了,苏如星特意去公告栏看了看,在文学社那一张通知单上不出意料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季子风的名字在上方最醒目的位置,旁边还特意括号“社长”两个字。她又把视线移到一旁的篮球社,密密麻麻的名单里一眼竟看到了暮浅晨的名字,苏如星一直觉得他的名字很繁杂,笔画特别多,从远处看就像三个黑点。而赵雅琴纠结到最后还是选择了街舞社,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舞动青春”。 每个社团的活动安排都不一样,但相同的地方是只能利用休息时间,不可以占用学习时间。篮球社是每周的一中午在篮球馆打比赛,街舞社也是每周两次中午在舞蹈教室学舞,唯独文学社,没有具体的安排,对于苏如星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不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每到中午教室里的人大多数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只有少部分人还留在教室,而那少部分人里永远都有苏如星,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是预习功课,就是做练习题,实在犯困的时候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 考上大学,她已经在努力了,可守护季子风,她该怎么做呢?苏如星茫然地看着出现在教室电视直播里的季子风,他是学生会主席也是校电视台主持人,因此总是频繁地出现在电视荧幕里,而那样一张魅惑众生极美的面容不知道迷失了多少女孩的心。苏如星在想,如果是姐姐,此刻看着他会有怎样的心情呢?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像擂鼓一样,她甚至能听见内心深处地呼唤,如果能靠近他一点,哪怕一点点 苏如月说:明知没有可能,可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依旧愿意等待,等待你与我的一次“遇见”,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你的目光会为我停留向我走来说“苏如月,很高兴认识你”,而我回答你“我也是。”然后用一生的时间追逐你的脚步,至死不渝。 再一次见到季子风是一星期以后,那天刚好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教室里只有零散的七八个人,尘埃在阳光里翻飞,头顶的吊扇飞速旋转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苏如月”,正在写作业的她从成堆的书本里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季子风站在走廊的窗户边,整个人被圈进斑驳灿烂的光影里,穿过的光线里看得到板板灰尘,纷纷扬扬c忽起忽落。 时间仿佛在这些明灭的光线里凝滞,这是姐姐一直期待的“遇见”吗? 苏如星目光有些滞楞,思绪不知道又飞到了哪里,直到男生再次开口说:“有空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找你。” 他会有什么事情找我呢?苏如星疑惑地从教室里面走出来到男生身旁,她刚立定就听到季子风温和有礼的声音:“不好意思,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公告栏关于文学大赛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嗯,看到了。” “截止到目前为止还差几个名额,所以要由我们文学社补上,我看了你入社的考核文章,还不错,你愿意参加吗?” “好。”苏如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男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那好,你多久可以交稿?” “明天可以给你,行吗?” 男生脸上的惊讶又多了一分:“其实不用这么快” “那”苏如星有些窘迫。 季子风耐心地解释道“你慢慢写,这次比赛学校很重视,含金量也挺高的,下周我再来找你拿稿子”说这话时,他的白色衬衫一角被微风撩动,空气中仿佛有一阵清冽的香气,干净而清澈,苏如星突然觉得空气莫名的燥热起来,心口紧绷着的那根弦仿佛就要断裂。 “好,我会加油的。”苏如星不敢再看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却清楚而有力。 “那我回教室了,再见。”直到季子风已经走远,背影消失成一个黑点,苏如星身体那一股漫上胸腔的热流才缓缓消散下去。 她一转身就遇上了刚参加完社团活动回答的赵雅琴:“你回来啦。” “嗯,刚刚我好像看见季子风和你在说话,我没眼花,是他么?” “是他。” 赵雅琴一脸八卦地凑近她:“他来找你什么事情啊?” 苏如星老实回答:“就是一个文学比赛,少了名额,他让我代表文学社参加。” “哇!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啊,接下来就会出现偶像剧里的剧情”赵雅琴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晶莹的亮光,完全沉醉于自己幻想的情节里,见苏如星半天没说话,才转头看她:“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吧。” 赵雅琴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苏如星“就有啊,不信你让其他人看看,你是不是喜欢季子风啊?” 苏如星被赵雅琴的话吓了一跳,好像心里的潘多拉盒子被偷偷打开了一样惊慌失措:“不跟你说了,我写作业去了。”然后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赵雅琴依旧在原地笑,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一头柔顺的长发也似乎都在她的优美而放胆的快乐中飘动起来。苏如星才发现,原来她挺漂亮的,像一朵洋溢着青春色彩的白兰花,她觉得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快乐单纯,拥有向日葵一般的笑容。 只是这样的笑容,她和姐姐都不曾拥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实验课,赵雅琴挽着苏如星的胳膊跟着人群往实验室走去。途中经过一条横穿两楼之间长长的林荫小道。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校园林荫照得通亮。 “这节课要做的实验你掌握了没?” 赵雅琴撇了撇嘴“我也是半知半解,你呢?” “我翻了好多资料还是没理解”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化学这种东西啊!哎!” 在她们身后的暮浅晨突然幽幽地冒了出来:“这样简单的实验都不会,果真是笨得无极限。” 赵雅琴立马停下脚步,挽着苏如星的手抽出来,双手叉腰“喂,暮浅晨,你会不会说话!” “我又没说错这实验化学老师都做过几次了你们还不懂,不是笨是什么?” 赵雅琴双手握拳正准备往他肩上砸去,却被他灵敏的一个转身躲了过去,不愧是经常打篮球的人,想在他身上占到便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暮浅晨,你很讨厌诶!” “我也不要你喜欢啊野蛮女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野蛮女人。” 就这样他们吵吵闹闹的终于到了实验室以后才安静下来,苏如星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后,暮浅晨紧跟着坐到了她旁边。 随后缓缓到来的同桌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座位被高大的男生霸占,问道:“你怎么坐我这?” “我们换个位置吧,你坐我那去。”暮浅晨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好吧”男生没有任何异议。 整节化学课异常的难熬,老师在讲台上操作了一遍化学实验,直到耳边传来同学们的鼓掌声,她仍是有些迷糊。下面是两两一组搭档重复实验,以前都是她和同桌的那个男生一起,那男生化学成绩比她还要差,两个人总是弄得手忙脚乱。 苏如星走神了,旁边的暮浅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总是这么发呆当然看不懂实验。” 她脸一红,没好意思搭话,伸手打开笔记本翻到了记录实验步骤的那一页。 “你看,你这个第二步和第三步操作顺序都是错误的,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细节但是却会影响整个实验的结果。”暮浅晨把她的笔记本拿过来,眉头微微蹙起一脸认真的在上面龙飞凤舞般地添了几笔。 “粗盐提纯,先溶解再过滤,过滤的时候就只有几步,先加入过量氯化钡,除去硫酸钠,再加入过量氢氧化钠,除去氯化镁,接着加入过量碳酸钠,除去氯化钙和剩余的氯化钡,然后加入过量/适量盐酸,除去剩余的氢氧化钠和碳酸钠,最后蒸发结晶。添加试剂的顺序可以改变,但有一个前提就是——氯化钡必须比碳酸钠先加。”暮浅晨眉飞色舞地讲解着整个实验的过程,那样生动且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不爱学习”这样的标签。果然大多数男生都只对自己感兴趣的课程比较投入,就好比“体育”“生物”“化学实验”等,在这些课上,他们还真的和平时判若两人。 暮浅晨俯着身,专注地调着试管里溶液的浓度,苏如星从一旁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朗眉星目,紧抿的唇,英俊的脸上写满专注了,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双手,“帮我调一下仪器高度。” “玻璃棒拿过来” “烧杯” 他们是全班最快完成的,实验成功后苏如星发出轻轻的欢呼声,声音浅却清晰,一下就撞进了暮浅晨的心里。他转头看她,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暖。 “下周末康志生日,一起去玩吧?”暮浅晨一边清洗仪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不行哦,我要做兼职的。” “就是上次那家书店?” “嗯。”苏如星接过他手中清洗好的玻璃管放回原位点了点头。 “你请一天假就好了啊。” “真的不行,我从来没有请过假的。” 暮浅晨皱眉不悦:“你真是个死脑筋。”叹了口气沉思了会说:“算了,我来想办法。” 晚上苏如星去书店,像往常一样和老板交接了后送他到门口,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说:“如月,以后每周日你就休息吧,不用来店里。” 苏如星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心里惴惴不安,难道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吗?老板仿佛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忙说:“你别紧张,你很优秀,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这里,但是你还小,不应该把全部的休息时间用来打工,所以我觉得每周应该放你一天假,工资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看可以吗?” 她受宠若惊:“我没关系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板大笑:“傻丫头,一天到晚窝在我这里工作都没时间谈恋爱了,胡叔叔可不想棒打鸳鸯,再说,那个男生挺不错的,哈哈,挺有眼光的!” 苏如星的脸瞬间扬起一抹红晕,火辣辣的发烫,她已经猜到对方口中的男生是谁了:“真的没关系,我不需要休息的” 老板义正言辞,声音爽朗又带着一丝威严:“你这样会陷我于不义啊,大家会以为我是个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以前是我考虑不周全,现在你不许再拒绝了,听到没?” “好吧,谢谢您。”她妥协,目送他离开。 马路尽头通向家的那条长巷路灯坏了好几天了,整条巷子黑乎乎的,今天的夜空也没有星月像黑绒丝般沉重,远处树木和建筑物的黑影动也不动。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四周黑漆漆的,这样的夜晚怪吓人的,苏如星只能加快步伐。可是就在她快走到这条黑乎乎的巷子尽头时,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了几个人影。三个拿着木棍和水果刀的男人围着一个瘦高的男生,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许多电视里常出现的血腥画面,她惊恐般的停在原地,心“嘭嘭”跳的厉害。 三个拿着武器的歹徒在男生的身上骂骂咧咧地摸索着,手机c钱包c手表通通打劫进自己的口袋,其中一个男人打开抢来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只发现一些零钱,忍不住大骂道:“我靠,忙活了一晚上就这么点东西,这些年学生还真他妈一个比一个穷。” “你知道还抢学生?”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顺从的男生突然说话了,不远处的苏如星已经白了脸,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跳了出来,这样清冷却悦耳的声音她早已记入骨子里。 三个歹徒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望着男生,其中一个看上去像头目的男人反应过来后用力推了推男生的肩膀:“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三十米开外的苏如星闭上眼,像受了蛊惑般地冲他们大喊道:“喂!我这里有钱,你们抢我的。” 那三个歹徒和男生一下子都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这年头,竟然还有自己主动要求被打劫的?其中有一个拿着匕首的男人迟疑了会,不过还是朝苏如星走了过去,她取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钱夹,隔着一小段距离丢给走过来的男人。男人接过钱夹,打开看见了好几张红票子,这才满意地抓着钱冲另外两个同伴挥手说:“钱已经到手了,我们快撤吧!”然后他们三个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男生困惑地看着不远处的这个女生,她的身体似乎因为紧张瑟瑟发抖,从这里看过去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他难以相信这就是刚刚那个对着持刀的歹徒大喊“我这里有钱,你们抢我的”女生,莫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男生好奇地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你怎么样?” 女生抬头,苍白的脸庞上渗着汗珠,惊魂未定的表情对着了面前男生疑惑的目光。她还处在惊吓中,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男生像水晶一样清澈的黑色瞳仁,清瘦的肩胛骨如两片透明的薄翼,在恐惧中微微颤抖。 “是你”男生望着她的目光从困惑恢复成了以往的漠然,之前的一切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嗯。”女生愣愣地点头。 “你刚刚这样很危险,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这样了。”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在帮我。” “你刚刚也不应该顶撞他们,他们有刀。”女生脱口而出。 男生看着女生真诚的目光和语气里不可忽视的关切点了点头,俊美的脸庞上表情柔和了许多。男生继续往出口走,女生迟疑了下也跟紧他的步伐,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小段时间,这寂寥无声的夜晚因为男生的一句话而打破宁静。 “你被抢了多少钱?”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女生明显一愣,一片空白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是多少钱呢?四百还是三百或者是两百呢,前两天刚刚拿到杂志社的稿费,给了一部分给婆婆,交了水电费买了些小菜,应该还剩下三百的样子 “三百吧” “380?”男生侧过脸看她,怎么被抢了一个这么“吉利”的数字? “不是不是,是四百”她连忙摆手解释。 “我明天把钱补给你。” “不用了。”她摇摇头。 “哦。”男生转过脸去又不做声了,她偷看他的侧脸,挺直的鼻,紧抿的唇,如雕塑般完美的轮廓,这样只存在于漫画中的干净少年与这晦暗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你呢?” 男生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稍微值点钱的都抢了。” “啊,那怎么办?”女生叹息。 “还能怎么办,报警也找不回那些东西的,只能自认倒霉了。”男生微微耸肩。 “以后要小心一点。” “嗯。”男生将视线移回前方,重新展开的对话眼看着要再一次沉寂进空气里。 他还真的是一个话少的人呢! 苏如星绞尽脑汁终于才找到新的话题,“那个作文我写好了,明天拿给你?” “好。” “你也参加这个比赛了吗?” “嗯,没办法,凑人数。”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写作才参加的呢!” “可能我更喜欢看书吧。” “你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都看啊,国外的小说和一些期刊杂志。” 听到“杂志”这两个字,苏如星的心“咯噔”漏跳了一拍,“你看文学言情杂志么?” 男生摇摇头,“我很少看言情,对那些玛丽苏剧情没什么兴趣。” “这样啊”苏如星有些失望。 “不过有一本青春杂志我表妹特别喜欢看,所以我也看过几次,名字挺特别的,叫《声》,就是这本杂志不怎么好买。”男生站在暗影绰绰的寂静里,夜风吹起他身上的白衬衣,面容清秀如同这皎洁的月光一样圣神又美好。 苏如星回到家,直奔阳台上的纸箱,从里面翻出一摞杂志,一共大约二十几本,因为存放已久的缘故蒙上了灰尘。她将灰尘小心翼翼地拭去,反复擦拭了两三遍,直到这些杂志一尘不染后再按照期刊顺序整理好,最后又找来一个崭新的纸箱装进去。她拿出手机翻出了季子风的电话,屏幕上的白光微弱映衬着她苍白清秀的面庞,她在犹豫间不由地想起半小时前和男生的对话: “这本杂志这两年的每一期我应该都有,你要么?” “嗯?”男生愣了愣,想起了去年暑假被表妹缠着要去帮她买书,却跑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买到,最后闹了好几天脾气的的情景,有些惊讶,“这本书很难买的,你平时也喜欢看吗?” “是啊,我马上回去找找,整理好以后再告诉你。” “好,谢谢。” “那怎么联系你?” 男生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机上输入了一连串的号码,保存过后屏幕自动跳到电话簿的界面,“你手机里联系人真少。”他以为女孩子一般都会有一群闺蜜和很多联系人,可她的电话簿里只有三个号码,一个是家旁边的小卖部座机,为了方便联系婆婆留的,一个是赵雅琴,还有一个是前不久才存进去的暮浅晨。 她不想让男生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连忙解释:“手机才买的,所以” “嗯,那我走了,下面不顺路了。”男生把手机还给她,转身消朝着巷子里另一条岔路走去,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苏如星看着手机里他的名字觉得熟悉,她每夜都会重温着姐姐的日记,所以这个名字也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梦里总会有一个穿着白衣像天使一般温柔的少年握着姐姐的手,微风卷起她秀丽的长发,吹起他衬衣的一角,猎猎作响,明明是这样美好温暖的梦境,可苏如星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是湿润的,一股强大的失落感如台风过境席卷而来,瞬间,内心虚空留下一片荒芜。 犹豫了很久,她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大段话:季子风你好,我是苏如月,很高兴认识你,关于你要的杂志我已经全部找出来并且整理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来拿,或者我给你带到学校去也行。 手指停在发送键上,却没有勇气按下去,想了又想,觉得有些不对,只能把它们全部删掉,又重新编辑:季子风,我是苏如月,杂志已经都整理好了,需要我给你带到学校去吗? 看了几遍又纠结了半天,最后把那句“需要我给你带到学校去吗?”换成了“明天我帮你拿到学校去吧。” 大概半小时以后手机终于有回应了,她打开,是季子风的回信:不用了,明天放学我跟你去拿吧,记得把参赛稿带上。 这次苏如星很快就回复道:“可是我放学以后要去书店做兼职,八点才结束。”发完以后她就后悔自己太草率了,都没有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就这样冷冰冰的答复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误会自己找借口不想给成堆的问题涌上心头,苏如星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等待他的回信,这样的心情煎熬的像离开了水的鱼。 正在苏如星抱着手机昏昏入睡的时候,短信铃声再次响起了,她一个激灵,手机“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电板都砸了出来。她在心里惨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捡起电板装进手机了,然后开机,直到白色的屏幕再次亮起,还好没有摔坏,一颗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 她点开那条未读的信息:那我就在你打工的书店等你吧,刚好我要找点资料。简简单单的两行字,苏如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生怕漏掉了一个字,那双细长清澈的双眼瞪得圆圆的,颊边微红有浅窝轻现。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他坐在书店座位上安静地看书的场景,如远古世纪皎洁的美少年,眉眼清秀,目光清澈,浑身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苏如星暗暗的想,如果是姐姐会不会兴奋地睡不着了?她又想,如果姐姐当初可以勇敢一点,也许就不需要暗恋这么多年了,他也是个普通的少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靠近 这一天仿佛格外的漫长,天花板上的风扇孜孜不倦地转动着,风吹进教室,书本哗啦啦地响,这样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苏如星的心口,越接近放学,她越坐立不安。 他昨天说在书店等我是真的吗? 他一会是直接来教室找我吗? 或许他只是说说而已的呢? 不知道是谁的演算纸被风吹散,飘了一地落在了她的脚边,苏如星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弯腰捡起,纷繁的白色纸片后是暮浅晨似笑非笑的脸。 “你今天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似乎习惯了他的打击和玩笑,她并不像最开始那样又惊又羞,反而学着赵雅琴的口气,“我又不是猴子。” 苏如星还没反应过来,脸蛋已经被男生突然伸过来的双手轻轻捏起,详装生气,“小如月,你学坏了!”这样亲热的动作和昵称,让她身体一颤,意识到自己的失去防立刻立马低下头躲开他的双手,掩饰红成石榴的脸庞。良久,她偷偷用余光瞄男生的反应,他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笑的灿烂。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暮浅晨的嬉皮笑脸的样子让苏如星觉得有些刺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好像某个角落塌了一块。 可是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男生,和季子风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如月,下周末康志过生日,一起去玩吧?”放学铃声一响起,赵雅琴挽着苏如星的手臂,下巴搁着她的肩膀,胳膊一晃一晃的。 “不行的。”苏如星条件反射性的拒绝后才想起以后每周末不需要兼职了,不过也没什么兴趣,所以还是不想去。她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搜寻到季子风的身影,有些失落,或许他真的已经忘记了? 见她魂不守舍的,赵雅琴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如星收回收线,“你刚说康志的生日,你要去吗?” “对啊,暮浅晨也叫我一定要去玩啦!再说康志人也挺不错的呀,以后高考一毕业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重逢了,一起去玩吧,好不好呀,就当做是陪我啊!” 赵雅琴很少会这么多愁善感,苏如星又想起暮浅晨竟然特意去找自己的老板请假,然后心一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其实她还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到了校门口,赵雅琴一如既往坐上家里来接的小车离开,而苏如星一个人独自往书店的方向走去,她频频回头望着校门口的地方,没有注意到面前的“障碍物”,一头撞了个满怀。 白色衬衣携带者淡淡的青草味,她惊慌的退了几步,抬头。绿叶“沙沙”响着,植物清香的气息带着初夏的温度,干净的少年站在暮晚的夏风之中,细碎的阳光缓缓穿过他的面颊,俊逸非常。 苏如星的一颗心险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走吧。” “啊?”她木木地望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耐心地解释,“不是说好了去书店么?” 细细的沙粒从窗缝钻进来,在书架底层的死角堆积,书本的陈旧气息与男生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混合着。季子风靠着窗盘腿坐下,低头翻着书,视线不曾有片刻游离和分神。 苏如星注意到,他看的是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这本书两年前她就已经读完了,讲的是一个以美国南北战争为背景的爱情故事,以南方的社会生活为生活环境的全景社会小说。主人公斯佳丽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南方女性形象,也是性格组合的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她是一个南方庄园主的女儿,美丽活泼c天真烂漫且无忧无虑,由于父亲的溺爱,在众多的姐妹之中,斯佳丽养成了高傲c叛逆c倔强和贪图虚荣的性格。她爱上了艾希礼,却遭到拒绝。 战争来临,面对着艾希礼和梅兰妮的婚姻,她赌气嫁给了她并不爱的男人。丈夫在战争中不幸死去,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伤心,反之她认为丧服根本不是她应该穿的。战火烧遍了亚特兰大,梅兰妮却赶在此时面临分娩。斯佳丽勇敢的接受任务。她勇敢c果断的帮梅兰妮接生,虽然从未做过,但临危时的沉着冷静,充分体现了这个女人果敢的一面。 经历了战争,经历了自主创业与奋斗,斯佳丽成长成为一个性格多面且成熟的女人。她嫁给了瑞德,心里还是想着艾希礼,斯佳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爱上了瑞德。而当梅兰妮死去之时,她已经感受到了瑞德对于她生命的重要,即使此时,瑞德已经不再爱她了。 苏如星还记得那时候看完这本小说以后她的心情许久都没有平复过来,斯佳丽是她最喜欢的人物,让人既想爱又想恨,她一味地追求着自己所谓的爱情,而忽略了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就如同娜塔莎一样沉浸在自己认为的美好爱情中而神魂颠倒,失去常理。也许很多人认为她是幼稚的c愚蠢的,但苏如星欣赏她,在那个特定的时代里,斯佳丽不拘一格,突破传统和道德的限制,是那么惊世骇俗。 “我向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些碎片,把他们黏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一模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一一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她在想,眼前这个目光深沉寡言的少年,读着这本书是否也会和她有一样的体会。 书店早已过了打烊的时间,四周越来越沉寂,只剩下少年沙沙地翻书声,他头低的久了有些酸疼,然后换了个姿势,抬头一看整个书店的顾客只剩下他一个了,再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这离打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头。 他把书放回原位,起身便看见了趴在前台的书桌上枕着交叠的双手熟睡的苏如星,他走过去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动了动身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白皙的面庞因为埋在双臂间的缘故此时红彤彤的像两个小苹果,在对视到男生深邃的眼眸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一小时前她看到男生还在认真地看书,不忍吵他,便给婆婆打了电话说晚一点回去,然后继续坐在前台等他,没有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 “走吧,这么晚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好。” 他们到了街边的一家面馆,一坐下,老板便笑盈盈地走过来,看上去和他很熟的样子,“子风,今天怎么过来了?” “嗯,回家晚了。” 老板这才注意到一边的苏如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这位是?女朋友吗?” “不是。”季子风头转向她,把手里的菜单推了过去,“你要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就和以前一样,来两碗。”他起身跟着老板去前台结账,黄灯映着葱茏升起的层层烟气,笼罩在他的身上,隔着重重烟雾流光,黑发红唇,美眼绝伦,美好的不成样子。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就端了上来,一定是饿坏了,味道竟然如此的美味,苏如星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 季子风看着她埋头大吃的样子,清秀的脸庞在腾腾上升的热气里若影若现,正在低头吃面的苏如星感觉到他的注视,有些尴尬,连忙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内心十分的懊恼,真的是饿过头了,完全忘记要注意形象这回事了。 季子风沉静如墨的黑眸对上她的视线,表情依旧淡淡的,眼底却隐约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很香。” 苏如星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只觉得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个你经常来这里吃么?”机智如她,赶紧转移话题。 “嗯,习惯了。” 他的回答让苏如星明显一愣,他说习惯了,是指习惯了这家的味道所以不愿意去尝试新的口味么,书上说,喜欢在同一家餐馆吃饭的人是比较念旧的。 “对了,《声》这本杂志很难买的,你怎么会有全套?”相比于其他同类型的杂志,《声》的销量一直不算太好,再加上这几年所有的文学杂志都被一家公司收购,《声》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公司几名优秀的骨干几乎都被高价挖走,合作的大部分作家也纷纷跳槽择良木而栖开学初,季子风跑了整个城市二十几家书店,最后才在一家报刊亭买到了最新一期的 “我是这本杂志的签约作家,所以他们每一期都会寄给我一本。” 已是晚上十点,苍茫的夜色已经完全将这座城市浸没起来,远处街道闪烁的弥红灯,星星点点地装点了黑夜。夜微凉,有风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吹来,轻轻拂起她秀丽的长发,他的手中还握着筷子,静静地看着她,平日里冷峭的黑眸有微薄的暖意渗出。 他的目光极少会这样柔和,好像很短的瞬间,又仿佛无尽的悠长。 吃过东西以后,两人一起回到了家门口,苏如星说:“你在外面等我下。” 一分钟后,她从屋内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将双手捧着的纸箱递到他面前,“都在这里了,下次有新的寄给我,我再拿给你。” 季子风双手接过,声音故意放低怕吵到她的家人,“谢谢你。” “不用谢。”一阵暖流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那我走了。” 昨天的事情让苏如星仍旧心有余悸,她朝他挥挥手,又忍不住叮嘱道,“好,路上注意安全,出门左拐是条大马路,虽然绕了点路,但是还是以防万一。” 他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眸子里有温暖的笑意一闪而过,然后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得,转身回头一眼就看见苏如星依旧站在原地,傍晚的风轻轻地吹着,她娇小的身躯与夜色融为一体,清秀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晕。 真是一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女生,他想着。 “你的参赛稿还没给我。” “是哦!”苏如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连忙从背后的书包里把稿子拿出来,放进男生捧着的纸箱里,“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想起来。” “没事。”季子风再次转身,“晚安。”声音如同随风漂浮在空中的棉絮。 回到屋洗漱过后,苏如星坐在床头的窗边,从枕头下拿出姐姐的日记,每晚睡觉前都要翻看,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2007 10/17 雨 今天是很糟糕的一天,如星的病又犯了,医生说,她迟早要动手术,可是手术要那么多钱,我存的那些远远都不够心里很难过,很压抑,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和如星经常去的那个开满野花的小山坡,妈妈和如星的笑容还在耳边记忆犹新仿佛昨天。 这样郁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下午的时候,在校会上的颁奖典礼上我又看到了他,他上台领奖致辞对着台下的观众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仿佛让我冰冷的心有了一丝安慰和温暖。 于是我忍不住的在想,如果如星的病可以痊愈 如果妈妈和婆婆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如果我可以一直留住他的笑容 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我只有坚持的走下去,也许有一天这些我所有想要的都会实现呢? 那一丝温暖,让我重新斗志昂然! 苏如星关了灯,侧转身子,望着着窗外的夜色,蓦地觉得眼眶里热气四溢,看着姐姐生前的一点一滴,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姐姐,我答应你,所有你想要守护的,我来替你完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星期日的一早天还刚蒙蒙亮苏如星就起床了,也许是习惯了早起,醒来以后才想起以后周末都不需要上班。康志的生日聚会订在了中午十二点,离现在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苏如星把屋子里里外外做了个大扫除。当她正掂着脚站在一条高凳上擦衣柜上的灰尘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赵雅琴欢快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在家里。” “出来打台球不?我和暮浅晨比赛,你来做裁判,一会我们再一起去康志家。” “你和暮浅晨在一块?” “对啊,我们在大东市场这里,你来不来呀?” 苏如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来了,你们玩吧,我还要搞卫生,晚点我自己去康志家。” 那头的电话突然离得远了,声音轻了许多,“哎,暮浅晨,她不出来诶,我们还比不比?” 电话筒里传来风的声音伴随着男生低沉的回应,“比啊。” “谁怕谁呢!”然后电话就被掐断了。 卫生全部做完以后,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小时了,苏如星把早上煲好的汤乘了出来放在桌上,给婆婆留了张纸条,背着书包便匆匆出门。只要有时间她都会给婆婆煲汤喝,味道不仅鲜美还特别有营养,婆婆一生都在辛勤劳动因此有一点小积蓄,于是在心里暗自打算等如星毕业了以后给她开一家小餐馆,如果自己哪一天离开了人世,以如星的手艺衣食温饱肯定不成问题。老人家想法比较简单,一心只希望如星能够平安健康的活着,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能量和才华。其实如星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可以一直和婆婆在一起,完成姐姐所有的心愿。 康志的家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里,进门需要刷卡,苏如星站在门口望着一痤玻璃金字塔矗立在小区的中心广场上,特别醒目,显得无比的气派。湛蓝的天空c灿烂的阳光c街道两旁形状各异c外墙装饰各色但大小相仿的一幢幢高楼,以及门前的绿色的草地c树木和鲜花,仿佛就在花园一般,这是一个和她生活的头顶永远望不见整片天不一样的世界。 苏如星不知道要怎么进去,正拿出手机准备给赵雅琴打电话时就听见她的声音从自己的背后传来,“你什么时候学的台球啊?”然后是男生的声音,“不记得了。”“那你有时间教我玩啊!”“好吧。” 苏如星转过身,冲着并肩朝自己走来的赵雅琴和暮浅晨挥了挥手,这样望过去,他们两像是一对璧人。 “如月!”赵雅琴丢下暮浅晨小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在这不进去呀?” “我” 赵雅琴打断她,“是在等我吗?” 苏如星点点头,“嗯。” “哇,你今天好漂亮!”赵雅琴突然惊讶地大喊,暮浅晨这才认真地打量苏如星。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只是平时在学校穿的都是宽松的校服,今天她穿了一条素白的裙子,长长的头发依旧随意绑在脑后,明明是最普通的装扮看上去却有一种清丽秀气的美,像一朵纯白的栀子花。 暮浅晨收回视线干咳了两声,“别愣着,进去了。” 康志家果然豪华,客厅大的可以开大型舞会,四周一圈布置成自助餐的样子,天花板上吊着高高的水晶宫灯。听说他爸爸在省里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和暮浅晨家正好是商业合作伙伴,所以他们两从小就玩在一起,所以就连读书都是上的同一所学校。 打一进门开始,苏如星看着一堆一堆的人,心里就直发怵。康志被围在人群中,在场的都是同龄人,有一小部分人是班上的同学,还有一大部分不认识的估摸着是他以前的同学或是其他的玩伴,好不热闹。 康志看到他们几个,连忙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臭小子,我生日你年年都要迟到!” “今天你生日,我不跟你计较。”暮浅晨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塞进他手里,“喏,你梦寐以求的,哥们够意思吧!” “靠,真的假的?”康志半信半疑,拆开包装,果真是一条价值不菲的浪琴手表,这块表他可是想了好久,就是贵的太离谱舍不得买。 “真够哥们!”康志笑地合不拢嘴。 “康志生日快乐,我的礼物可没有暮浅晨的那么贵重哦!”赵雅琴也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康志,是一个ck的钱包,这个牌子最近特别火热,虽然不像暮浅晨送的那么昂贵,但也超出一般学生能承受的范围。 “谢谢美女!”康志收下,双手作揖。 “不用谢啦。”赵雅琴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一旁的苏如星:“你准备的礼物呢?” 苏如星看着这个豪华的派对和屋内来来往往穿着光鲜的人以及康志手中随便一件都是她好几个月生活费的礼物,她觉得越来越压抑,不该过来的,早就知道,这是一个自己负担不起的世界。她窘迫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攥紧手里的礼物袋,却迟迟没有递出去。 “哇哦!”这时候,暮浅晨不知怎么突然闪到苏如星面前,趁她不注意迅速把礼物抢了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这是你自己做的?” “恩。”苏如星轻轻点头。 “康志,她的礼物我改天补给你,这个归我了。” “为什么?不行!这是苏如月送给我的,我不跟你换。”康志伸手去抢,却被暮浅晨一个灵敏地转身扑了个空。 暮浅晨把礼物宝贝似的搂在怀里,“不换也得换。”一副打死不给的架势。看到他势在必得的样子,康志和赵雅琴一头雾水,纷纷望着苏如星,到底送的是什么贵重礼物? “快说吧,你要什么,我明天买给你,这个就归我了。”暮浅晨说。 “行啊,那你用詹姆斯的签名球跟我换。”这可是暮浅晨最喜欢的球星,当年为了拿到那个签名篮球,当他还甚至特意跑去了美国看比赛,回来之后,抱着篮球睡了一个多月,至今都没舍得用它来打过球,一直被珍藏在房间的展示柜里。康志知道他肯定舍不得换,所以故意狮子大开口。 “不行!”果然,暮浅晨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你把我的礼物还给我。”康志一脸小人得志的笑。 暮浅晨微微蹙起眉头,不悦:“你换个别的。” “我啥也不缺,就缺个篮球。”康志不依不饶。 “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暮浅晨微微发怒。 “大哥,是谁跟谁作对?是你抢了我的生日礼物,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康志哭丧着脸,据理力争。 暮浅晨不再说话,苏如星偏过头去看他。漆黑头发的少年,深邃的瞳孔,五官英挺,无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却又若即若离。之前所有的压抑和羞愧的情绪被他刚刚那样一闹通通不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执着于这一份自己觉得拿不出手的礼物,但他确确实实替她解了围。苏如星一直觉得他就像自由的蒲公英,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留。他对谁好,又和谁说说笑笑,并不是因为喜欢谁,仅仅是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崇拜与欣赏的目光。 暮浅晨的脸一半在光线中,另一半沉默在阴影里,许久,他才开口,“好吧,我跟你换。”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好奇,他竟然会同意康志的“敲诈”。可康志本人仿佛被惊到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巴地问道:“你说真的?”他和暮浅晨从小玩到大,自然知道那个篮球对他的重要性。 “别叽叽歪歪,我什么时候说过假的?”暮浅晨一脸不耐烦,把手中的礼物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午饭过后,一群男生嚷嚷着去卡拉一k,k歌的地方离他家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接步行过去。边走边聊,班上的男生在说:“康志,看不出来你家这么有钱啊,富二代平时怎么这么低调!”“哪有?”康志不好意思挠挠头,“比起暮浅晨家差的多了,这小子才叫真正的富二代。”然后一群人起哄“暮浅晨下次请我们去你家玩玩啊!”走在前面的男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回头笑了笑,“好啊!” 苏如星顿了顿身形,轻轻扯了扯赵雅琴的衣袖,小声地说:“我先回家了。” “啊?为什么?赵雅琴停下脚步,拔高的声音里蕴藏着几分讶异。 暮浅晨听到她们的对话,侧过头,扬了扬桀骜的眉毛,“要走也经过寿星的同意啊,康志,你说是吧?” “你说谁要先走?今天我生日,谁也不能先走。”康志立马表态。 暮浅晨双手插进裤袋,一双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如星,有凉风吹过,掠起他额前的碎发,剪影的轮廓定格在静静的微风中。 到了ktv,由服务员带领进了一间刚刚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包房,苏如星和赵雅琴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而暮浅晨和康志则被一群男生推搡着坐进了几个女生中间。不知是谁点了一首歌唱了起来,其余人开了啤酒和饮料,吵嚷着要敬寿星酒,康志连忙把暮浅晨也拖下水作陪,他们每喝一杯,周围的男女生们就吹着口哨欢呼起来,就连赵雅琴也加入了进去跟着起哄。 苏如星刻意坐的远一点,迷茫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v和点歌器,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他们依旧在热火朝天的玩耍,大家正在蹿腾着暮浅晨和赵雅琴喝交杯,两人虽然都表示抗议,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众人双手交叉喝了一杯交杯酒。苏如星移开视线,用舌尖轻轻尝了尝杯里酒,又苦又涩,眉头拧紧成一团。就在这时,有个人影挨着她坐了下来,那人修长的手臂从侧面伸出来接过她手里的酒杯。苏如星疑惑地望过去,正好碰上暮浅晨看过来的目光,定定地对视了数秒。 “你一个人干嘛坐在这里不跟大家一起玩?”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喝酒去干吗?” “这些不需要会也可以” “我喜欢安静一点。” “有时候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有自闭症,除了赵雅琴,没有见你跟别人玩在一起过。” “哦,那你就当是吧。”不知道为什么,苏如星觉得很压抑,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烦闷,因此口气也不自觉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暮浅晨还是细心地察觉到了,“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苏如星依旧看着屏幕,并不想继续搭理他。 暮浅晨独自坐了会也觉得没趣便起身离开和他们继续玩闹去了。暮浅晨走后,苏如星坐了会肚子突然疼了起来,于是一个人出了包厢,在华丽的长廊七拐八拐才终于找到厕所。肚子越来越痛,直到有热流涌出,原来是大姨妈突然造访,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还好随身带了手机,苏如星赶紧给赵雅琴打电话,可是对方的手机竟然提示已经关机!苏如星绝望地跌坐在马桶上,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百般无奈的她竟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手机电话突然不停地响,苏如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屏幕,竟然是暮浅晨的电话,“喂?” “你人呢?到处找不到你,信息也不回。” “我”苏如星欲言又止。 “你在哪里啊?” “那个赵雅琴在你旁边吗,你让她接下电话。” “他们都去吃晚饭了,现在我一个人,你怎么了?” “我大姨妈来了。” “谁来了?”暮浅晨声音突然拔高,有些错愕。 苏如星又窘又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还在ktv厕所这里,你能帮我去超市买包卫生巾吗?” 电话那头突然静止了,几乎是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然后她听见暮浅晨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声音,“你等我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大概十分钟后,苏如星的电话再次响起。 “我买好了,你在第几间?” “应该是第二间,你不会要进来吧?这里是女生厕所”苏如星提醒他。 暮浅晨没回答,沉思了会说:“我有办法。”便挂了电话。大概一分钟后就有个女人来敲门,把卫生巾递给了苏如星,等到一切收拾完毕,她锤了锤已经麻掉的双腿,终于走出了厕所。 暮浅晨就站在不远处,高高瘦瘦的身形在弥红灯闪烁的长廊显得落寞又清隽,一双漫不经心的眼睛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苏如星瞬间亮了亮,忍不住责备到。“你也是够笨的,在厕所待几个小时,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 “嗯忘记有你号码了。”苏如星随便找了个理由,因为觉得尴尬脸蛋微微有些泛红。 暮浅晨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我第一次买这种东西” 苏如星微窘,转移话题,“刚刚那个大姐是谁呀?” “不认识啊。” “那你怎么让她进来帮我送那个的?” 暮浅晨不回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你想知道啊?” “嗯。”苏如星点点头。 “我就跟她说,我女朋友突然肚子疼上厕所,东西忘记拿了,让她帮我送进去下。” 苏如星的脸“腾”的一下更红了,像火烧般炙热,“今天谢谢你了,我要回家了。”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都不请我吃个饭什么的么?” “改天在学校请你可以么,我现在要回去给婆婆做晚饭了。” “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暮浅晨还是答应了,“我送你回去吧。” 盛夏落日的余晖透过云层扑簌簌地落在他们身上,抹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暮浅晨低头侧看她,靠的太近,能看到她微卷纤长的睫毛在日光下剪开,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着红晕,目光清澈晶莹得如同浸润在水中的玛瑙。 暮浅晨扬起眉毛,目光里有些许朦胧的柔意,“看不出来,你还会织围巾。” “是吗?”回答的女声里蕴藏着一丝喜悦。 到了家门口,暮浅晨站在也不走,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变得柔和温暖。 苏如星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 暮浅晨厚着脸皮问,“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苏如星在院子里做饭,偶尔间转头张望房间客厅里正在帮婆婆择菜的暮浅晨,他们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婆婆笑的很开心的样子,这个家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过了会,暮浅晨端着一盆择好的荷兰豆走出来拿给苏如星,小桌上已经摆上了两道刚出炉色泽鲜美的菜,一看就知道味道很棒,暮浅晨望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赏,“一定很好吃,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苏如星莞尔一笑,接过荷兰豆,利索的在池中用清水反复冲洗,“熟能生巧而已,你帮我端进去,我再炒最后一道菜,几分钟就好了。” 泛黄微暗的灯光从客厅的天花板散开,照应着屋子里陈旧古老的家具,就连他们手中吃饭的碗筷都是很多年以前的样式了。吃饭期间,他们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婆婆不停为暮浅晨夹菜,苏如星本以为他会有些不习惯,没想到暮浅晨竟一声不吭埋头苦吃,她知道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回应婆婆的热情。 吃完饭,婆婆就回房间休息了,暮浅晨非要帮苏如星收拾,拗不过他,只好同意,只不过,果然应验了自己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笨手笨脚的暮浅晨在洗碗的时候因为手滑打破了一个碗,打破就算了,竟然还手忙脚乱去捡碎片又把手划伤了。 苏如星赶紧跑回房间里拿出了医药箱给他消毒包扎,暮浅晨低头看着正仔细为自己的手处理伤口的苏如星,她光洁的额上眉头轻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拨开一丝涟漪,雪白的肌肤因为刚运动的关系微微渗红。 “疼吗?”苏如星说完抬起头正好迎上他的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涌着融融无边的暖意,如同冬日雪地上折射的阳光,一点点地渗进他的眼里,那一刹那,暮浅晨的心中似乎有一股温和舒畅的暖流无声地淌过。 “比起我打篮球受的伤这真的不算什么” 苏如星诧异,“你打篮球经常受伤么?” “嗯,三天两头跑医院都是正常的。” “这么严重?那你为什么还要打篮球?” 暮浅晨咧嘴笑,目光清冽坚定,“因为值得啊!” 苏如星望着暮浅晨,他依然像个高大的小孩子,这样的他和球场上判若两人。她见过打篮球时的他,潇洒c冷静c严肃,不论是运球突破还是带球上篮或是高难度的灌篮,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的利落英俊。苏如星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阳光活力的暮浅晨所以才吸引了许多女生的目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暮浅晨一下捉住她在为自己包扎的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苏如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推开他,“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的。” 暮浅晨没在意,不由分说的再次握住她的手,滚烫的手掌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在手心来回轻轻揉搓。 “好了,谢谢你。”苏如星把手抽出来,脸尴尬的就像要烧起来似得。 “你一直都吃的这么少么?” “什么?”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今天吃饭的时候你一共吃了半碗饭,夹了三次菜,你平时都是这样的么?”暮浅晨凝视她,一席素白的拖地长裙衬得她纯净而优雅,浅浅的亚麻色及腰长发用两根淡蓝色的丝带随意束起,留下几缕碎碎的刘海斜在额前,添上一丝别样的美丽。只是,她是那样的瘦,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眼前这样的纤细瘦弱的人儿让暮浅晨的心不由地一紧,“你太瘦了,平时吃那么一点营养怎么跟得上?” “是不是你也赶时髦,学班上那些女生减肥?我告诉你啊,并不是瘦就是好看你要相信我,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才是最准的” 他还说了些什么,苏如星没注意听,只是突然冒出了心痛的感觉。 苏如星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家里条件特别差,她在长身体的时候又特别能吃,可是妈妈和姐姐总是说不饿,把“吃不完”的饭菜都留给她。小时候的苏如星看上去还是挺圆润的,直到过了几年以后,她突然也变得不怎么爱吃东西,于是光长个子,体重不怎么增加,一直到现在165的个子才刚刚80斤。 不论什么时候她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苏如星的整颗心脏突然剧烈地疼着,当回忆起那些往事,负罪感和绝望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就将她淹没覆盖。 “你怎么了?” 苏如星回过神来,“没什么。” “我说的话你没有在听吗?”暮浅晨微微有些不悦。 “我听到了,谢谢你。” “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苏如星抬起头,视线和暮浅晨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的心里几乎莫名的泛着柔弱的酸涩。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你会教班上的女生打篮球,你随意接过其他年级女生递给你的水,你和赵雅琴成天打打闹闹,你会对每一个女生笑。不论是谁有困难你都会像英雄一样出现,帮助她们,你的温柔c体贴从来都不吝啬于任何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的你,会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很让人心疼。”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微弱的月光穿过院子里高大的老树照了进来。苏如星怔住,再次看向暮浅晨,透过月光暮色,他的脸型轮廓鲜明,鼻梁英挺,睫毛也很长,在柔和朦胧的夜色下显得越发俊逸。 两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门口聊天,不知道怎么,苏如星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和姐姐每次一到夜晚都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总觉得月亮发出的光好温柔好漂亮,我们常常幻想着那里面真的有一座广寒宫,住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嫦娥姐姐。姐姐常常说,她是守护我的月亮,所以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她就在那里看着我c陪伴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去。”苏如星一只手撑着下巴,半仰着头看夜空,她的瞳孔倒映着朦胧的月光像两颗镶嵌在眼睛里的琉璃。 “你说,那上面真的住着神仙吗?” 暮浅晨没有回答,侧过脸看她,深黑色的瞳仁里流动着清浅细碎的光,“一直都很想问你,为什么只有你和婆婆两个人住,可是我又怕我的问题会伤害到你你”暮浅晨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猜的对,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婆婆一个亲人了。” 暮浅晨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就在她说那句话时,他的心“咯噔”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啊?”他斟酌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句子问了出来。 但苏如星似乎并不想回答他,那些撕心裂肺的伤口她没有勇气再次掀开给别人看。 “你不知道,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我和姐姐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真的特别辛苦,再加上,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住院,可是妈妈从来没有怨言。其实也有人给妈妈介绍对象,对方条件挺不错的,可是妈妈坚决不同意,她一定是怕别人对我不好,因为我的病需要花费很多钱和精力,除了血缘至亲,没有谁愿意永远承担我这样的累赘。还有姐姐,一直都在守护我保护我,把所有最好的留给我。每一次我生病都不眠不休的照顾我,我有什么小心愿她都尽量满足我,不想让我不开心,明明是在同一个家里,可是我穿的c吃的都要比她好。这种感觉你明白吗,身边所有的人都因为自己活得那么艰难,所有人都因为我陷入沼泽深渊,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她们一定会过的很轻松我真的,很没用吧?” 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搂住苏如星单薄的肩膀,手掌的温度覆盖住她冰凉的肩头。苏如星一动不动,脸搁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 “不要再说了。”暮浅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用回头看他的表情就能够猜到,一定是可悲又怜悯的神情吧!她明明就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为什么今夜又会控制不住告诉他这些呢?也许是那些痛苦压抑在心底太久了,她很想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以诉说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暮浅晨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值得她信任的人了。 “喂,小如月,你不会要哭了吧,你知道的,女生哭的时候很丑哦”暮浅晨的手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声音却故作轻松。 苏如星往外挪了挪,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臂,“暮浅晨,你也会有烦恼吗?”她突然问。 “啊?”突然的转变让暮浅晨一时没反应过来,思考了会才回答:“有啊。” “是什么,说来听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重重的鼻音,一定是偷偷的哭过了。 暮浅晨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没有烦恼呢?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也很穷,父母白手起家,为了创业几乎没有时间照顾他。暮浅晨被寄养在叔叔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父母,后来他们创业成功开了一家公司,需要投入比过去更多的心血进去,一直到公司步入正轨,慢慢发展到后来进入国际市场,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让所有人羡慕的富家公子。可是,他很难得才能见到父母,因为生意原因,他们几乎定居在国外,很少有时间会回国。所以这些年,六百多平的别墅里只住着暮浅晨和一位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阿姨,暮浅晨的父母曾经想接他去国外,可是他不愿意。小的时候他曾经是那么渴望父母的陪伴和爱,甚至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他总是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和取笑。那些童年的不愉快一直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而现在自己已经习惯无拘无束十几年了,父母却说要把他带在身边,弥补十几年对他缺失的爱,这怎么可能?他坚决反对。 可是听了苏如星的故事,暮浅晨才觉得自己的这些烦恼相比之下是那么的不足挂齿。 暮浅晨沉思了许久,一脸认真地回答:“我的烦恼很多啊,比如总是有女生给我写情书,不拒绝吧,她们想入非非,一拒绝吧,她们痛哭流涕” “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苏如星很委婉地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你没发现?” “其实我知道。”她知道他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逗自己开心的。 “你知道什么?”暮浅晨微笑地看着她,目光灼亮如同灯光照耀下的黑宝石。 “你喜欢雅琴吗我看你们经常玩在一起。” 苏如星知道今天自己突然失踪,赵雅琴一定会给她打电话,果然,她拿出一直放在书包的手机一看,好几个雅琴的未接电话。 她连忙拨过去,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雅琴高分贝的叫声,“如月,你总算打给我了!“ “我”苏如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打断,”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一直找不到你人,你去哪里了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们到处找你。” 听着她噼里啪啦的声音,苏如星突然想起刚刚和暮浅晨的对话。 “你喜欢雅琴吗我看你们经常玩在一起。” “我觉得逗她挺好玩的,像炮竹一点就着,很有意思。” 苏如星有些疑惑,这回答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喂?你在听吗?”苏如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我在呢。”然后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雅琴,但省略了暮浅晨那一段,那样尴尬的事情,实在难以开口,况且,暮浅晨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赵雅琴。 “哦,我说呢,你怎么一个人消失了,那后来你怎么出来的?” “一个不认识的大妈帮忙的”苏如星含糊地敷衍了过去,“你几点回家的?” “吃了晚饭以后就回了,本来和暮浅晨说好一起再去打台球的,结果唱完歌那家伙就跑了,我们都以为你们在一块呢!” “呵呵!”苏如星干笑了几声。 “对了,如月。”赵雅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白天你送给康志的是什么啊?” “围巾。” “什么牌子的?lv,ck?” “我自己织的” “不是吧?我还以为” “雅琴,你忘了么,我家里条件很差,所以送不起名牌。” 听筒那边静了许久,赵雅琴的声音才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织的也挺好的,虽然不是什么名牌,礼轻但是情意重。”赵雅琴慌乱解释着,可她的反应,还是让苏如星很难过。 难怪暮浅晨非要抢走,就连赵雅琴也觉得这样的礼物很寒酸,更何况其他在场的那些富二代们呢?她以前没有上过学,也很少和外人打过交道,所以贫穷带来的羞耻感她没有完全领略到。可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想到,姐姐过去一直就是活在这里的自卑感里面吗?哪怕是她唯一的朋友雅琴,虽不说有多富裕但至少锦衣玉食,又怎么会真正理解她们的生活。在这个学校里,不会有第二个人和自己一样所以,即便姐姐那么喜欢的男生,她却只敢偷偷的暗恋远远的观望不敢靠近。并不是因为女生的害羞,真正的原因是她自卑,这种贫穷的羞耻感,低人一等的自卑感,才让她觉得季子风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却唯独自己不可能。 2007 11/7 晴 我想,一定是上帝在怜悯我。 自从换了一份新的工作,我很幸运地发现每周日的下午他都会在离我工作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育新福利院里做义工。这个发现,在学校应该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不然以他的影响力早就传开了。我真的很开心,这好像是专属于我和他的小秘密。于是,我总是忍不住在生意冷清的时候,偷偷溜到马路对面的围墙边去看他。但大多数时间他都和小朋友在里面,我看不见。不过,也有运气好碰到过两次他刚巧在院子外面和小朋友玩耍,平日里寡言清冷的他在孩子面前却像个温暖的大哥哥。我一直记得那个场景,他迎着阳光望着院子里奔跑的孩子微笑,英俊生动的眉眼犹如漫画里的王子让人过目不忘。额前细薄的刘海和白色衬衣的一角在风中轻柔的扬起,这样的镜头定格在我的视线里,挥之不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就此停下,就让我一直看着他,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守护着他,此生足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每月会有一次模拟考,这个月的考试已经结束,而卷子也很快就改好,两天后卷子就发到了学生手里。这次模拟考完全是按照高考的题型出的,但试卷题目出的很难,再加上大家复习时间很紧张,所以考试结果不尽如人意。年级组把排名在前50的学生在一张表上依次列了出来,贴在了年级公告栏里。贴出来的第一节下课,公告栏前挤了一堆学生,都在看排名表。 季子风毫无悬念地排在了年级第一,而苏如星所在的班级上榜的人数仅仅只有8位,赵雅琴也在其中,只是苏如星有些可惜,离第五十名差了3分。苏如星在班里应该算的上是最努力的人之一,这次考试,语文英语历史分数可圈可点,扣分主要集中在数理化,尤其是化学,甚至徘徊在及格线的边缘。 赵雅琴对自己这次的考试算是非常满意的,只是苏如星有些郁闷,她们从看完排名后便直接往教室走去,“如月,你也别不开心了,数理化本来就是你的弱项,再加上这次题目变态难,我是碰巧这次考试的题目家教老师有侧重让我练过,不然我都可能考砸了” “哎”苏如星叹气,不管自己做多少题c看多久的书,总觉得所有的努力都用力挥在了一团棉花上。 赵雅琴拍拍她的肩,正想再安慰她几句时,突然瞥见刚出教务室回来的季子风。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金色的暖阳下将他乌黑浓密的头发染成了藏青色。精致的五官,在光照下似乎是透明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 就在季子风从经过她们身边时,竟然蓦地停下了脚步,“苏如月,你的比赛稿我已经交上去了。”就连声音都是那样好听,像一泓清澈的溪流。 “恩?”苏如星一怔,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主动和自己说话。 但季子风没有再回应她,径自往教室的方向走去。等到他走远,赵雅琴才摇晃着苏如星的手臂,“这次季子风数理化全部满分,只有历史大题和语文作文扣了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强的有些变态?” 苏如星忍不住抿嘴一笑,变态?赵雅琴的形容总是这么的别出心裁。不过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这么难得卷子,竟然还考这么高分,这样的头脑还是正常人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年校庆,学生会的干部们都已经开始各自着手准备。副主席是一个叫莫子静的温婉漂亮女生,总是和季子风一起搭档电视台主播或是学校各种活动主持。这次校庆莫子静负责的是活动策划,学生会另外一个男生负责场地搭建和装饰,还有人负责现场秩序等等,分工明确。而季子风这次负责的是校刊的编制c设计及印刷,这比起其他人的工作要伤脑筋许多。首先是校刊的内容,一定要有意义符合这次校庆主题,而文字图片更是要精益求精。季子风是文学社社长,做事情更是要求完美,所以校领导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去负责。 季子风接到任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广播台征稿,全校的学生都积极响应,学生会每天收到的投稿文章和图片不计其数,可真正能采用的少之又少,但在阅稿和挑选上耗费了季子风大量的时间。很头疼,就连季子风这样的神人,都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眼看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内容都还没有敲定好,后期还需要设计c美工和印刷,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月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你这些天在忙什么?”赵雅琴觉得这几天苏如星有些奇怪,以往中午午休都是不出去的安安分分在教室里做习题,可现在每天午饭都顾不上吃,就说有事急匆匆地跑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踩着点回来。 苏如星正在稿纸上认真地涂涂写写,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诶,如月!”赵雅琴低头凑近看,本以为她和以往一样在做习题,没想到竟然在一本画纸上涂涂写写,“你这是在干嘛?” 苏如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阖上画本,“没什么,我随便写写。” “你最近有什么事情么,怎么总是心不在焉?”赵雅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什么啦,雅琴。” “好吧,那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记得要告诉我,千万不要一个人闷不吭声。” “好,我知道。”苏如星突然觉得赵雅琴唠叨起来的样子竟然有点像姐姐。等到她走远后,苏如星才重新打开画本,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大致内容文字都已经完成了,只需要再细致化一些后配上图片,就算大功告成了。这几天的午休苏如星都泡在学校图书馆找资料,从学校建校历程到现在十周年所有的丰功伟绩以及一些有纪念价值的名人名事。这些东西都分散在历年的一些校园期刊上,要将那些精华的内容从堆积如山的杂志里择选出来需要一定的精力和时间。不过还好苏如星从小就习惯泡在书堆里,吸收信息的能力比普通人还是要强上许多,不然换上其他人,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看这么多东西免不得头晕眼花。苏如星这些年一直在和杂志社合作,所以对于周年庆校刊很快就有了头绪,她在画本上把校刊分成了五个模块,校园简介c征文写作c专题研究c热点新闻和展望未来。由于是周年庆校刊,所以苏如星侧重在校园介绍这一个模块花了大量的时间,另外就是征文写作,苏如星利用放学在图书馆兼职的时间自己赶稿,争分夺秒一周下来竟也完成了五篇稿子,平均一天一篇,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这是一个人写的,五篇稿子还分别是不同的文笔风格。最重要的两个版块完成后,剩下的苏如星就在电脑上搜索了些内容,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创意和想法将大纲简单的描绘了出来。眼看离校庆时间越来越近,季子风更是忙的焦头烂额几乎都不在班级里,好几次苏如星路过他们班的教室窗口,都没有看到他在座位上。等到一切都完成以后,苏如星赶紧将画本用一个大大的信封装好,写上季子风收后放在了校门口的门卫处。 这封信很快和一堆情书一起塞进了季子风的抽屉里,以往他从不理会这些络绎不绝的情书和礼物,但由于画本比较大几乎占了他整个抽屉,季子风才有些好奇地打开信封。是一个画本,里面是关于这次要做的校刊所有的内容,从第一页开始到最后一页,每一个版块细节都清清楚楚。看的出来这个画本的主人是花了很多心血,可是从头到尾却找不到任何署名。 两个星期后的周五,终于迎来了十年校庆。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天空很蓝,阳光如琉璃一般从上空洒下来,是透明的白色让人感到有些缭乱的眩晕。学生会在教学楼和艺术楼之间的空地摆了十几张长长的桌子陈列学生的各种艺术作品,有劳技课上精致的工艺品,还有一些获奖的绘画作品和作文等等。上午学生们可以在学校里自由参观和活动,下午才是校庆的重头戏——文艺汇演。二班只报了一个节目,就是班花筱清清和文艺委员李晓沁二人合唱。本来学校批准高三是可以不需要出节目的,但是由于这次活动比较重要,她们两人唱歌好听也是全校出了名的,所以学生会负责策划的副主席莫子静才三番五次亲自来邀请她们出场。这次的校庆活动举办的十分的成功,校刊也人手一份发放到每个学生手里,学校的领导很满意在闭幕式发言上大大的赞赏了学生会的干部们。尤其是季子风,这次的校刊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内容不仅丰富有趣,且每一个版块都含金量极高,这简直可以和专业的杂志社媲美。 校庆活动完美谢幕后,每个班都分别要到扫整理自己所在的区域。 筱清清和李晓沁从休息室回来后,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你们刚刚唱的好棒啊!” “对啊,高三就我们班一个节目,真的给我们班长脸了。” 李晓沁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暮浅晨面前,“诶,你帮我和清清把凳子拖回去吧,我们刚表演完节目休息想会,可以不?” “好啊!”暮浅晨爽快地答应,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在你们给我们班争光的份上。” “谢啦!”李晓沁笑,明眸皓齿。 “谢什么,自己人。”暮浅晨故意捉弄李晓沁,冲她眨了眨眼睛,果然在外人看来是别有一番深意的暧昧。女孩子面子薄,李晓沁很快就脸红了,她连忙背过身去,有些结巴地说:“不,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方立见此情景忍不住抱怨道,“啊晨,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稍微好点的女孩子你都要去招惹。” 暮浅晨反驳,“我可没有招惹过谁。” “可是你的举动很容易让对方误解,你看她刚刚明显就是害羞了。” “不是吧!我就是逗逗她,挺好玩的。” “大哥,你是好玩了,全部的女生都被你勾搭上了,我们怎么办啊??” “没办法,魅力所在,你这长相没戏。” “去死。”两个人很快地扭打成一团,暮浅晨的手肘不小心重重地撞到了正在一旁低头扫地的苏如星脑袋上。瞬间“砰”的一声,苏如星只觉得两眼一黑,火冒金星。 “你没事吧?”暮浅晨立马扶她坐下,双手轻轻撩开她的头发,检查被撞到的部位,还好,没有肿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对不起啊。”暮浅晨委屈地低着头道歉。 “没事。”苏如星忍痛站起身来,继续扫地,可扫帚却被暮浅晨一把握住,“你休息会,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苏如星语气冷淡没有任何温度,暮浅晨有些尴尬,只能先放开手。到扫完场地后,大家一起回到教室,暮浅晨几次想和苏如星说话,可她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让暮浅晨欲言又止。一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暮浅晨实在忍不住,拿着同学的一个铁文具盒走到苏如星面前。 “你拿这个也敲下我的头吧,然后不要再生气了,好不?”他把手里的文具盒往苏如星面前一伸。 苏如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真是他的做事风格。 “怎么样,消消气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眼睛一转不转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如星小声说:“你不是也拿饭盒砸过我的头么,我可没有像你这么小气吧!” 苏如星还是没有理会他,继续埋头做练习册上的模拟习题。没想到暮浅晨直接把她正写到一半的习题册抢走,一只手高高的将册子举起。 “别闹了,你快还给我。”苏如星连忙站起身去抢,可是身高差距太大,怎样都够不着。 “还给你,你就不生气了?” 苏如星气急又无奈,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点头,看到她点头后暮浅晨长长的眼睛半眯着,眸中墨光流动,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然后把举高的习题册重新放回她的桌面。 这一天时间过得飞快,学校也提前一小时放了学,同学们就像放风一般纷纷涌出教室,最后只剩下苏如星一个人留了下来。化学一直是苏如星的软肋,所以这段时间她都在疯狂的做化学基础题。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安静,阳光从窗户漏进来,飘散在空中落在了红色的木地板上。由于阳光的摄入,教室里的灯光显得很淡,苏如星正在认真地看着习题册后面的答题解析,她瘦小的身体融入在教室错落的光影间,安静得像是一副刚洗出来的黑白照片。 突然面前有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在白色的光线里留下一片阴影。 教室里的人不是都走完了么,是谁又回来了呢?苏如星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季子风?竟然是季子风!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 从窗外摄入的阳光将他本来白皙的面庞照的几乎透明,五官分明的脸,那样俊朗的线条竟然如此近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踌躇了一下,轻声问,“你是有事情找我吗?” “是你,对吗?”季子风低声说,那双如琉璃般透亮的咖啡色眸子凝视她。 “啊?”苏如星无意识地说,心里却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心脏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一起走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子风已经转过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夏日的清风拂过,他的声音清冷却温和,像是随时会消散。苏如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会,连忙整理好背包跟上他的脚步。 季子风和苏如星并肩走过长长的林荫道,暖黄色的余晖穿过梧桐树的枝叶,落在他们身上,从远处看来,竟也觉得是如此的登对。 夕阳的余晖穿过榕树的树叶缝隙在水泥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柔和的光色仿佛无形中减少了夏日的炎热。季子风突然停下脚步,“苏如星,谢谢你。”因为逆着光,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白皙的面庞上泛着红晕,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慌乱。过了几秒,他侧过头来,透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难辨的情愫,“写小说辛苦吗?” 她心中一震,望着他,一时有些恍惚,愣了会,点了点头,又立马摇摇头,模样甚是搞笑。 暮色不知不觉已经西沉,他举目环顾一下四周,再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向清冷的眸子填上了不同的温度,“你打工时间快到了,我送你吧!” 苏如星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得飞快,一股热气从胸腔里直扑到面颊上。全校最风云的少年,如此优秀耀眼的男生,竟然和自己靠的那么近。她能够感受到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向自己投来的炙热目光,正因为站在他身边,他身上的光芒也会照亮默默无闻的自己。 每周一的早晨,学校的升旗典礼上,季子风和莫子静都会出现在舞台上主持。每当这个时候,下面的女生都会交头接耳地讨论他们,“你看,季子风真的好帅啊!”“是啊,子静学姐可是校花,跟他站在一起都显得普通了好多。”“我敢说他这张脸绝对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上帝太不公平了,长的好看就算了,智商还那么高,让我们这些平凡人怎么活呀?”苏如星淹没在那些女生当中,对自己的渺小和平凡更有清晰的感觉,她仿佛更加能体会姐姐日记里写的心情了。那种晦涩c隐秘和无助的暗恋,并不是她真的不够勇敢,而是他们的距离太遥远,远到她看不到一丝丝的可能和希望。 篮球场上,康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突然大叫起来:“不是吧!苏如月那个闷葫芦怎么会和季子风在一起?” 暮浅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下是沉默的英俊少年和低着头的羞涩少女,空气里绷着平缓而舒畅的节奏,他们之间流动的温柔躲藏在香樟树墨绿的阴影下面,像是电影里才有的美好画面。这流动的绿色冲撞在暮浅晨因为发涩而有些模糊的眼里,他没有搭腔,只是默默将球从康志手里抢过来,一个快速变向,左手持球,加速冲到篮下,然后高高跃起,将篮球从指间送入篮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高三的化学越来越难,老师讲课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个知识点笔记还没抄完,老师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擦去,写下一个知识点了。苏如星毫无办法,只能急的直跺脚。 “呐,给你。”坐在前面的暮浅晨突然转过身,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什么?” 暮浅晨漫不经心地回答:“一个前辈给我的化学笔记,对你应该有用。” “真的吗?”苏如星惊喜地翻看着笔记本,果然里面详细地记录了高中化学每一个重要的知识点,甚至连考试最常考的题型和最容易出错的例题都有。苏如星捧着这本笔记本仿佛像捧着珍宝一般爱不释手,“你这个前辈真厉害!谢谢你啊,暮浅晨,真的太感谢你了!” 暮浅晨被她谢的有些不好意思,大概过了一分钟后才悠悠地开口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那以后中午就帮我排队打饭吧。” 苏如星正在看笔记,听到他的声音便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嗯,你说什么?” 他微扬了下嘴角,“知恩要懂得图报,以后你每天中午帮我排队打饭。” “哦。”果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亏自己刚刚还感动的热泪盈眶 “从今天中午开始。”暮浅晨低声说,声音里夹着些许得意的笑。 午休的时候,暮浅晨c康志c苏如星和赵雅琴四人坐在食堂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坐下来,赵雅琴就用筷子敲暮浅晨的饭盒为苏如星打抱不平,“喂,你是不是又欺负如月了,干嘛让他给你打饭啊,你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 “呸呸呸,赵雅琴你少诅咒小爷我,苏如月是自愿的,我可没逼她。” 哪有?苏如星虽然在心里抗议但还是点了点头。 “诶,赵雅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像个包租婆。” “王八蛋,你乱说什么!”赵雅琴“腾”地跳起身来去掐暮浅晨的手臂,却被他另一只手一把抓住。 他们两人闹成一团,康志突然大喊一声,“别闹了,跟你们说个事情。” “什么事?”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康志。 “这周日我们去爬山看日出吧,怎么样?” 暮浅晨:“我没问题。” 赵雅琴没好气地说,“不去。”暮浅晨猛然勾住她的脖子,脸上顷刻堆满笑容:“哥们,给点力啊!怎么能轻易脱离组织。” 赵雅琴一顿,她没有想到暮浅晨会突然对自己做这么亲昵的动作,于是立马推开他的手,“我去还不行吗。”脸有些发烫,她转过头望向苏如星问,“你呢,也去吧?” 苏如星回答:“你们去吧,我没有时间。” 赵雅琴听后立马抗议,不停地摇晃着苏如星的手臂,“你怎么不去呢,你不去我一个女孩子多无聊。” 暮浅晨也学着赵雅琴的声音跟着起哄,“对啊,你不去我们好无聊啊!而且你不是周日不需要兼职了么?” 赵雅琴看到他故意学着自己阴阳怪气地说话,瞬间脸色一变,她放开苏如星的手臂,绷着脸:“你没完没了了!” 暮浅晨依旧不以为然,云淡风轻地说:“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康志已经不想再理这一对冤家,直接对苏如星说,“就这么决定了,这周周日早晨5点,我们校门口集合,谁都不可以迟到!” 星期天的早晨,苏如星还在被窝里熟睡,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她的睡眠一直都比较浅,因此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在枕头下找到电话按下接听键:“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赵雅琴兴奋的声音:“如月你起来没有,我准备出发啦!” 苏如星睁开朦胧的睡眼,虽然非常困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洗漱穿衣,匆匆忙忙出门。走路到学校的时候刚好离5点还差一刻钟,学校门口的路灯还亮着,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晕开橘黄色的光,整个街道安静得吓人。 赵雅琴穿着一条白色的背带小洋裙站在康志旁边冲她招手。 “怎么就你们两个?”苏如星打了个哈欠走到他们面前。 康志说:“暮浅晨这家伙一般都是踩点到的,我们等他会。” 三个人只能在原地等着,百般无聊中苏如星仔细看赵雅琴的脸,发现她精心的画了一点淡妆,再配上身上的小洋裙竟然有一种小公主的感觉。今天的她好像和平时不一样,除了装扮,还有其他地方,可苏如星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当时间准备定格在5点的时候,暮浅晨准时出现了。他穿着浅蓝色牛仔长裤,上身一件阿迪黑色运动t恤,一只单间包随意的斜跨在右肩,看上去很阳光洒脱,果然,这样的风格才是最适合他。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可还没爬到一半苏如星和赵雅琴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刚开始两个男生在故意放慢脚步等她们,可越爬到后面,发现这样更累,还不如自己先快速爬一段路,然后再停下来等她们到了再一起出发。苏如星已经累得汗直流,腿软得使不上力气,脚也隐隐作痛,但怕影响同行的人,只能逞强坚持往上爬。苏如星撩开一缕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抬起头看向一边的赵雅琴。她正喘着粗气,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在微微的亮光中,她的皮肤被照的很白,腿又细又长,脖颈间有密密的汗水,流下的水珠浸在后肩,隐隐约约能看见内衣肩带的颜色。幸好暮浅晨和康志早已经走远了,不然看到这一幕 苏如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关注点,她收回自己的视线,抬起精疲力尽的腿继续朝前龟速般行驶。 “如月,我真走不动了,休息会吧。”赵雅琴突然停下,将湿润的头发甩到脑后,双手叉腰喘着气。 “喏,喝水。”苏如星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赵雅琴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又递回给她,“你也喝呀!”苏如星愣了会,接过,也咕隆咕隆喝了几大口。除了妈妈和姐姐,她从来没有和谁这样亲密的喝过一瓶水。 赵雅琴突然走近了几步,漂亮的脸蛋凑到她身前问道:“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季子风?” 苏如星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惊,脸一红,瞬间手足无措。 “你别不承认,前两天康志还跟我说他和暮浅晨看见你们两个放学后在学校单独约会。” “没有——”苏如星连忙矢口否认。 她的态度让赵雅琴有些失落,“我们不是好朋友么,有秘密应该互相分享才对。再说了,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啊,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就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赵雅琴停顿了会,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喜欢暮浅晨。” 时间好像定格了,苏如星错愕地盯着她,而赵雅琴直接迎着她的目光,坚定认真丝毫不闪躲。一会,赵雅琴突然低下头笑了笑,冲她吐吐舌头,有些无奈地说:‘是不是很意外?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因为暮浅晨这个人确实给人的感觉有点花心,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 苏如星从未想过赵雅琴会这样直白坦率的承认自己的感情,她低着头声音很低微微颤抖克制着汹涌的情绪“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具体喜欢他什么,如果非要我说,也许是喜欢他打篮球的样子,严肃c潇洒c自信,那时候的他和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许是他总是取笑我和我打闹的时候,虽然有时候我看上去很生气,其实在心里却也觉得甜蜜,因为在别人眼里我们看上去很亲密。”她抿嘴,不好意思冲苏如星笑,继续说:“你还记得刚开学那会有一天放学,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么?” 苏如星摇摇头。 “那天我和我妈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回家就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本来你们都走了,没有想到后来暮浅晨竟然折回来拿东西,他看到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很奇怪,便问我怎么回事,我不想说实话就随口撒了个慌说我胃痛,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说,你别动,等我回来。”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画面,阳光从一排硕大的窗子透进来,光线苍白明亮刺眼但不温暖,落在地面上被窗子和墙壁切割成一段段的,像电影的画面。她闭上眼睛穿梭在光影交错中安静地感觉干净薄薄的眼皮外面交替出现的浮沉。空气沉静,尘埃在浅光里纷飞,就在瞬间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因为跑的太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手中却攥紧着药盒,他把药放在她面前,然后都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匆匆地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恣意的背影,少女的心事就在那一刻萌芽。那些的隐秘的暗恋,如同盘踞在枝头的花朵,洁白而纯净,开满赵雅琴的整颗心脏。 年少时的喜欢其实很简单,大多时候并不需要什么告白与承诺,或许一个有阳光的午后c有浮沉的光线c像电影般温暖的画面。从那以后,他的一切就像磁场一般吸引着她的视线。体育课上他是男子1000米速度最快的男生,球场上运球投篮的他像明星一样光芒四射,班级大扫除的时候他会抢着做一些苦和累的活,就连上课的时候偶尔和老师嬉皮笑脸被罚站,她都觉得很可爱他总是自带光环,不仅有着好看的侧脸,还有吸引人的魅力。 青春的爱恋让她相信下雨是天空对大地的爱恋;让她相信风吹过花草是一阵去往远方的思念;让她相信眼泪都是钻石;让她相信想着一个人的微笑可以度过一个寒冬;让她相信世界开始转动在她醒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错过。 苏如星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迸射出来的坚定和灼热的光芒感染了,竟一时恍然无语。 赵雅琴收起思绪,问她:“我都坦诚相告了那你呢?” “什么?”苏如星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没有想到话题转了一大圈最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都把秘密告诉你了,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苏如星的心骤然一缩,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脑海里翻腾。 “我都知道的,你前段时间天天忙着的那个画册就是季子风负责的校刊吧,还有你,平时争分夺秒的补数理化,怎么会去参加文学社,原因还是因为他吧?”赵雅琴见她没有否认,于是步步紧逼,“你一定喜欢他!” 过了许久,苏如星才轻轻开口说:“是,我喜欢他。”她是喜欢他,看见他会脸红会心跳,会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会想要接近他。可苏如星究竟还是分不清楚,这样的喜欢是源于属于姐姐的这颗心还是自己。 “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赵雅琴有些得意,然后又说:“只是我以前一直觉得像你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不会喜欢上季子风那样的男生。” “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赵雅琴想了想,“你是那么的平静,好像除了学习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我甚至觉得你不会喜欢上任何男生。” “璞,说的好像我看破红尘了一样。”苏如星忍不住笑。 “你别不承认诶,有时候你就是这样的,明明我们都是在青春期,可是你却让我觉得你已经提前长大了。” “天亮了。”苏如星艰难地动了动唇,柔光萨满脚下的石板路,朝霞附着石缝中长出来的青草上,带着湿漉漉的香气。 赵雅琴突然转过身眺望,声音里带着欣喜:“如月,太阳出来了!” 苏如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发现身边不知不觉多了一个男生,和她一起并肩朝日出的方向望过去。 太阳撞碎暗蓝色的天幕,像只燃烧的风火轮忽地冲出地平线。被薄云轻轻遮住的阳光发出柔和的银白色,阳光从树叶间筛落,微风摇着树梢,在山径上洒落点点碎金。 “好美。” “是很美。”清脆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如星转过脸去看他,刚好迎上暮浅晨的目光。他的头发和面庞被涂上软金色的光屑,阳光从枝叶茂林的间隙渗透,最终将他整个人都圈进斑驳灿烂的光影中。 在意识到太阳即将出来的前几分钟,暮浅晨果断放弃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日出而是突然往山下跑去。为了怕错过这盛大而惊艳的一幕,他一路往下跑,最终,还是赶上了。 “还好,没有错过。”因为紧张再加上先前体力消耗过度,声音哆嗦着。 “是啊”另一边的赵雅琴突然站到他旁边对他微笑。 暮浅晨定定地看着她,只是一秒,随即笑了出来,“赵雅琴,你不要再露出圣母玛利亚的笑容了,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归西了。”说完这句话,暮浅晨习惯性的跑开准备躲避赵雅琴的追击,可当他拉开距离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赵雅琴一动也没有动,丝毫没有想要找自己算账的意思。 他这才发现今天的赵雅琴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穿着一条淑女的裙子,脸上挂着圣母的微笑,就连自己取笑她都无动于衷。暮浅晨走近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生病啦?” 赵雅琴拂开他的手,撇了撇嘴,“你才有病。” “那你是有心事?” “我”赵雅琴眼睛飞快地瞄了一眼苏如星,然后把脸转到一边,“没有。”只是苏如星注意到了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和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那样的日出c那样的温柔和那样的笑容,所有的时光都是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时光。 几十年后,他们会记得这段故事,并不是记得它的结局,而是故事里最明亮而又失落的瞬间。他们经历的这些年岁,甚至,生活本身,都可能是不真实的。可苏如星知道的——那些让她恍然的瞬间,都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高三真的很辛苦。 堆积如山的书本和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和试卷,随着教室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越来越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越发残酷和紧张。苏如星做完作业和试题都已经是深夜,昏黄的灯光在她的书本上投射出层叠交错的光与影,婆婆轻轻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苏如星刚好收拾完最后一套试卷。 在看到婆婆后,她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走过去,“婆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起来上厕所看见你房间里灯还亮着,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学习,可千万不要把身体累坏了,你这个身体本来就不好“ “我马上就睡,你也早点去休息。“ 苏如星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回房间。 婆婆的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很小的衣柜,其他什么都没有。苏如星突然觉得很难过,这个本来就小的衣柜却也没装几件衣服。她的视线移向婆婆的身上,一件洗的褪色的粗布裙,缝缝补补不知道陪伴着她多少个年头了。苏如星扶着婆婆坐在床角,然后脱掉鞋子爬上床绕到她身后,两只手娴熟的揉捏着婆婆的肩颈和太阳穴。 “婆婆,你不是头又疼了?” “孩子,我不要紧的,你早点去睡觉,每天学习到这么晚身体怎么吃得消。”她微微侧转身体伸出手拍了拍苏如星的手,“学习的事情你尽力就行,身体是最重要的,知道吗?婆婆从不要求你将来可以飞黄腾达,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好。” 婆婆呢喃着重复到:“只要你以后过得幸福就好。” 手掌被婆婆粗糙而又温热的手心覆盖,苏如星低着头,眼泪却滴答滴答地落在浅灰色的床单上。好像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悉数返程,她背对着婆婆,揪着床单一句话也没说。 她从小经历的坎坷太多,但她也拥有简单的生活中的温暖,是细枝末节,而不是指天誓日。不论是姐姐c妈妈还是婆婆,她们都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守护着她。她们总是告诉她“只希望你健康幸福”,好像她的幸福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苏如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身边所有的人为了自己在水深火热里挣扎沦陷,可是她除了被迫的去接受,却从来不能力挽狂澜。 苏如星擦掉眼泪,和婆婆说完晚安就匆匆回房。 夜静得像一潭水,除了闹钟的滴答声和树枝的摇摆声,周围一片寂静。苏如星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手机震动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睡了没?。”是暮浅晨发的短信。 “还没有,刚写完作业,准备睡。”苏如星手机用的晚,不是很习惯九字键,所以打字比较慢。 她刚按完发送,信息很快就又来了“这么巧,我也是。” “你也是刚写完作业,还是说你也是准备”睡觉两个字还没来得及打出来,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苏如星有点想笑,真是个急性子,她接起,还是习惯性的说:“喂,你好。” “你是外星人么,打字这么慢。”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抱怨。 “”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听筒静静的,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委屈,“我睡不着。” 苏如星想了想,“那你数山羊吧。” “我刚数到199只的时候,于是睁开眼给你发信息了。” “为什么不坚持会呢,也是第200只羊就可以睡着了呢?” 暮浅晨愣了会,“我不管,你陪我聊天。”又恢复霸道的语气。 “我要睡了。”苏如星很干脆的拒绝。 “暮浅晨愣了愣,“陪我聊会吧?”声音突然变得温柔。 故意用这么温柔的嗓音来试图让她妥协,真是个狡猾的人! “好吧,你要聊什么?”苏如星翻了个身,把手机开免提,音量调到最小,放在耳边的位置,做好了“决战到天亮”的架势。 暮浅晨支支吾吾,“你你真的觉得我不帅?”话一落音,让刚有些昏昏欲睡的苏如星全身一个激灵,瞬间把准备在周公那报道的自己拉了回来。 就在今天早上,暮浅晨和往常一样一进教室就赶紧问苏如星借作业抄,今天苏如星来得稍微有点晚,于是手忙脚乱在书包里拿作业出来,偏偏两张英语试卷只找到了一张。课代表已经开始准备收作业了,暮浅晨着急的从座位上站起,倾斜着身子把头凑过去跟着她一起找。 “找到了。”还有一张试卷被苏如星随意夹在了一本数学练习册里,难怪一直没看到。 苏如星抬起头,视线刚好撞上暮浅晨的目光,两个人离的很近。苏如星甚至能看到暮浅晨脸上细小的毛孔和鼻尖上一颗很小的痣,她一直以为他的脸上是没有痣的,原来只是比较小不易察觉而已。暮浅晨好像吓了一跳,立马坐回位置上,有些别扭的问:“你刚刚干嘛盯着我看?” 苏如星低下头去收拾刚刚翻乱的书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 没想到别扭的暮浅晨不依不饶。 “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如星抬头,扯了扯嘴角,“你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暮浅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猛地站起身,张牙舞爪地说:“你也就这样的眼光!” 苏如星忍不住偷笑了。 最近他们四个走的很近,别说是在学校形影不离,就连休息的时候也总是被他们拖出来参加所谓的“放松活动”。看着他们三个每天嘻嘻哈哈的样子,苏如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因为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需要“放松”。暮浅晨已经被上海最好的一所体校录取;康志家里已经为他安排好去美国留学,这好像是所有有钱人家里共同的选择,一旦高考无望就送去国外进修;至于赵雅琴,每一次模考都是年级前十,往年年级前十的学生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以考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 比起暮浅晨和康志,苏如星更羡慕赵雅琴。她是苏如星见过的女生里最聪明最有天分的一个,总是能轻轻松松的做到别人付出百分之两百才能做到的。年级前十的同学女生仅仅只有两个,还有一个是三班的,叫李倚。班主任曾不厌其烦多次在班级里宣扬她的光荣事迹,可以和“凿壁偷光”“头悬梁c锥刺股”媲美的故事。这个女生特别的勤奋刻苦,三班的同学说除了上厕所她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座位,不管教室里如何的喧闹,她都像是绝缘体,把自己和整个世界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隔离开来。据说老师去家访,她家有一个书房是专门为她放做过的习题册的,老师形容那个场景叫“堆积如山”。苏如星算了一下自己做完一本习题册大概需要三周的时间大概就算全部同学做的习题册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多吧!苏如星记得很清楚,老师在讲李倚的时候,班上有一大部分人不以为然,而只有一小部分觉得不可思议。她在心里默默叹息,只有努力的人才明白,李倚那样的努力是在拼命。 可是赵雅琴就不需要那样的努力,却能得到和李倚一样的结果。同样是年级前十的赵雅琴,平时总是嘻嘻哈哈,偶尔和暮浅晨打闹的时候还被老师抓到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两句,尤其是这段时间周末休息的时候几乎都和暮浅晨c康志“厮混”在一起打台球,前两天还和苏如星高兴地炫耀台球技术进步了许多。 苏如星说;“真好。”台球技术进步了,考试成绩依旧没有下滑。她猛地意识到,像赵雅琴这样的青春女孩怎么会突然对台球有这么大的兴致,原来只是爱屋及乌。 女生的心思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复杂的,只是男生头脑比较简单而已。 听筒的另一边突然没有声音了,暮浅晨“喂”了三四声,才把苏如星从思绪中拉回来。 “你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我是真的要睡觉了,你睡不着找雅琴陪你聊吧。”苏如星说完就把干脆的把电话掐断。 突然就黑掉的屏幕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暮浅晨再一次深深的认同那句至理名言“女人都是善变的”,不过没一会困意袭来立刻沉沉的睡着了。而另外一边的苏如星却无端的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脑袋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妈妈c姐姐c婆婆c赵雅琴c暮浅晨c康志c季子风c班主任c李倚c小男孩,就连卖早餐店的阿婆c学校扫地的阿姨,所有人的脸都反复在她的脑海里来回出现又消失。 不记得是几点睡着的,只是当清晨5:50分的闹钟响起的时候,苏如星依旧觉得很困,但还是没有赖床。她迅速的起床c穿衣c洗脸c刷牙c做早餐,整个过程利索干净,一气呵成,顺便在吃早餐的时候还背了几十个单词。 早晨的空气清新怡神,院子里婆婆种的花花草草弥漫着静夜过后的淡淡清香。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苏如星又背了一组单词还没见她回来,看了看墙上的钟,再不走上学有可能会迟到。 她把婆婆的那一份早晨放在饭桌上的正中间用碟子盖住,然后轻轻关上院子的铁门,背着书包,穿过长长的巷子往学校的方向快速走去。 苏如星觉得今天班级的气氛很微妙。 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她没有和往常一样一上来就讲试卷,而是终于宣布了一件许多学生和家长从开学关注到现在的问题——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保送生名额选拔。整个高三年级,六百三十位学生,而学校的推荐名额只有两个。评判规则和历年一样,平时成绩占50,剩下的50则是12月份末的期末考成绩,这场考试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这两个名额中的一个,大家基本算是完全忽视,用脚趾头想也肯定是非季子风莫属。平时成绩加总包括大大小小的测试,季子风的总分高的离谱,在年级里一枝独秀。即使是12月末的模拟考考砸了,也应该动摇不了年级第一的位置,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考砸过,一次也没有。于是剩下的那一个名额,所有理论上有机会争取到的人都虎视眈眈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这样笼罩了整个高三年级。 一向懒懒散散的赵雅琴就好像被什么附身了,下课和午休的时候竟破天荒的留在教室里和苏如星一起做题。这个时候,有危机意识的赵雅琴认真起来都让苏如星咋舌,那种紧张感她一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放学的时候,赵雅琴的家人依旧开着车来接她,她的妈妈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优雅的从车上下来站路边上等待,那样高贵的气质是寻常人家都不曾有的。 “妈,这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苏如月。”赵雅琴牵着苏如星的手走到母亲面前,愉快地向她介绍到。 “阿姨好。”苏如星礼貌地鞠了个躬。 她的母亲微笑着说:“你好,上学累了吧,家住哪我们送你回家。”笑起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好看,好像春风一样和煦,就连眼睑细细的纹路都是美的。苏如星想起了自己妈妈,她很少笑也不爱说话,印象中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妈妈上班去了,星星乖,在家不要乱跑。”“月月你看着点妹妹。”苏如星已经想不起来母亲笑起来的样子了。 “谢谢阿姨,不用了。”然后笑着朝赵雅琴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书店招了一个新人叫筱筱,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她的工作时间是每周一到周六的早上9点到下午6点。 正在看手机的筱筱听见推门声,抬起头看见是苏如星,熟络地招呼说:“你来啦!”周一到周五的时候,书店一般都比较冷清,所以每次苏如星来换班的时候她基本都在看手机。 “嗯,筱筱姐你下班吧。”苏如星进入前台,从书包里拿出了四五张今天布置的试卷。 筱筱瞄了眼她的卷子,摇摇头叹气,“哎,现在回想起高三的日子都会做噩梦,简直就是地狱。” 苏如星笑笑,不置可否。 “话说,我那时候我爸妈都把我关禁闭了,除了学校和家里,哪里都不让我去,跟疯子一样。”一脸羡慕的神情,“还是你父母有远见,其实这样反而更好,那时候每天紧绷绷的差点被憋出心理病来了。” 苏如星依旧淡淡的笑笑,没有说话。 筱筱走后,书店又开始陷入一片死寂。苏如星正被一道数学几何体困住了,写了满满一整张演算纸,把所有能想到的方式都试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正确的解题思路。她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把视线从试卷上移开,才看见面前站了一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的脸,男生就已经弯下腰指了指试卷上几何图形中的某一条线说:“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就可以了。” 苏如星立刻在脑海里飞快地运转着后面的解题过程,果然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对哦!原来是我想复杂了,谢”她欣喜地抬起头,谢谢你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就愣在原地。 他穿着白衣黑裤,衣衫在空中拉出黑白分明的线条,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冷峻疏离。 轮廓很好看,一双深邃的眼睛略带了几分午后的慵懒,目光深沉而安静,嘴唇微微抿起,脸部线条清隽贵气。看出她眼里的疑惑,没有等她问,他就已经先开口:“我来找本书。” “什么书?我来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随便看看,你继续做题。” 季子风很快找到了要找的书——尤格布雷希所著《无效的医疗》,这本书主要讲的是破解手术之谜。他随意靠在书架旁翻了几页,然后回过头看见女孩双手撑住桌面上,头搭着合十的手背上望着试卷上的某一点发愣。美好的侧面仿佛安静的油画,夕阳的最后一抹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书店正正好好打在她身上,就像上帝偏爱的追光。 直到几分钟后女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拿起放下的笔在演算纸上飞快地推算着,应该是算出了正确答案,一直紧绷的面庞终于露出了笑容。 季子风移开视线,盘腿坐下,低头翻着书。 时间过的很快,四张卷子一共做完了三张,苏如星揉了揉已经发酸的脖子,看了下手机时间,马上就要下班。她赶紧起身去把书架上弄乱的书本归类,在整理到最角落的那一排时,诧异地发现正专心致志看书的季子风。 “《无效的医疗》这是什么书?”她越过他,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继续整理书架。 “医疗领域的潜规则。” “不明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韩启德教授说过药物只起8的作用,那92是谁在起作用,你知道吗?”季子风阖上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苏如星还是摇摇头。 “是我们身体自动康复的能力。”季子风把书放回原位,继续解释道:“10多年前,有一种心脏激光手术,是在跳动的心脏上烧灼出20—30个小洞,让血管得以再生来改善心肌供氧。这项手术的创立者是瑞士克劳茨林心脏外科医学中心首席医生迪克·马斯,这项手术在欧洲曾经疯狂的盛行,后来经英国专家反复论证,这项手术并没有比仅仅服药的患者有更高的生存率,但手术费用却非常高。” “当医生自己成了病人他们很少接受手术,很多医生会鼓励患者接受自己不会采用的手术。而只有医生才真正了解哪些手术是真正必要的,哪些治疗才是对患者有益的,甚至哪些是对自己荷包有利的。” “天呐,你的意思是医院里的手术都是骗人的?” 苏如星的反应早在季子风的意料之中,他从已经石化的她手中接过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上,“收拾完了,一起走吧。” 月光皎洁,风还微微有些凉意。依旧拐进这条狭窄的巷子,没有任何人经过,低着头走路只能看见前方路灯投射的光线以及两人被逐渐拉长重叠的背影。 苏如星低着头,还在想之前在书店的对话。微风拂面,借着朦胧的夜色,让人渐渐生了勇气,她支吾了一会才问出来:”你看那本书是因为想做医生吗,我觉得你挺适合的。” 季子风转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垂下的眼睑和小小的鼻尖,皮肤很白脸略小,看上去稚气未脱不像是高三的年纪。 “你是说我很适合骗人?” 苏如星立马否认,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是说你适合做医生,不是说你说的那种医生,是其他” 季子风体贴地岔开话题:“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做医生?” “” “因为我穿白色的衣服很好看?”季子风意味深长地看着脸红的快滴出血来的苏如星,沉静如墨的黑眸对上她的视线,表情依旧淡淡的,眼底却隐约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怎么”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你写的小说我看了一点。” 苏如星的头低的更低了。她是在小说里不止一次的提到过穿着白色衣服的年少,一双白皙干净的手,她觉得这样的男生是最适合做医生的。每一个作家笔下的作品都会带有自己的影子,她一直都很敬畏医生,在她心里这是一个很伟大的职业。生命是无情又脆弱的,小的时候,她就曾经两次从医院的手术台上被抢救下来。妈妈和姐姐总是那么努力,努力的赚钱给她存手术费,在她们心里坚定的认为只要能够攒够钱做手术,一切就都会好起来。这是希望,是她们无论在多艰苦的环境下用力活着的希望。 她们从来都不曾质疑过自己的希望。她在心底依旧相信,为了利益而撒谎让病人做无效手术那样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天使。 看着被光和影分割得明朗而深沉的这个人,就突然想起了姐姐。尽管他并不是姐姐日记里描述的温暖的“大天使米迦勒”,可是苏如星依旧觉得他很熟悉,或许这种熟悉的感觉来源于日日夜夜在日记中对他的温习。 一路上他们随便聊了聊学校的考试和班级上有趣的事情,话题轻松简单,比起第一次一起结伴回家的沉默尴尬,这一次气氛活络的多。只是苏如星面对着他,怎么样都有些不自然,既怕冷场,又怕言多必失。 又是到了转角处,两人互相告别,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季子风的背影昂扬端正,与身后的夜色融合,好像一副只晕染过一层清淡的水彩。 “季子风,这学期以前你认识我吗?”苏如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她终于问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问题。你以前认识一个叫苏如月的女生吗?她曾经一直在你的身后,如果你足够细心一定可以发现,那样一双默默注视你背影的眼睛,或是哀伤或是紧张。 夜太静,静的时间都开始绵长。 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认真思考什么,许久说:“也许见过吧,可能我忘了。” 真的好可惜,她利索地转身离开。 季子风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她的背影,迎着夜风看上去单薄又倔强,不是那种可以引起男生吹口哨的“背影杀手”,却让他驻足许久。 难道以前真的见过她吗? 一回到家,苏如星就在门口听见里面有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她的心一紧,连忙推开门进去。是一个约莫五十岁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和婆婆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谈话,而苏如星的出现刚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气氛有些尴尬,婆婆颤巍巍地朝她招手,“如星,过来。”然后对旁边的男人介绍到:“建坤啊,这是我孙女如星,她打工才下班还没吃饭呢,你先回去吧。” 男人对苏如星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婆婆说:“妈,我明天再来。” 这个人就是小时候婆婆总是坐在门口等待的那个“迷路”的叔叔,苏如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强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不要表现的过于惊讶。 婆婆打开餐桌上的罩子,一阵阵清香飘了出来。今天的菜很丰盛,整整一桌子都被摆满了,苏如星一看打包盒就知道是出自大酒店的餐厅。 “快吃吧,孩子,还热着呢。” “你吃了吗?”明知道婆婆肯定吃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吃了,建坤接我去外面吃的,点了太多吃不完就都打包回来了。” 苏如星看着满桌子的菜,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夹了一块平时最喜欢吃的鸡肉咽入喉中却有些食不知味。 “好吃吗?”婆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好吃。”她低着头,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夹了几块放进碗里。 苏如星背着婆婆偷偷擦了擦眼泪,然后故作轻松地问:“婆婆,叔叔终于回来了,你高兴吗?” 婆婆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复杂,苏如星从她的表情也猜了个大概出来。他们母子整整十五年没有见过了,这一天婆婆实在等的太久了,喜极而泣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十五年来,他都没有回来过,所有的街坊邻居都说他是不孝子。可是婆婆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邻居口里说的那种人,她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 婆婆絮絮叨叨和苏如星说了许多,她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苏如星从心里替她高兴。 男人并不是故意不回家,只是十几年前因为年轻投资错信了人,背负了一身巨债。他不敢回家连累自己的母亲,只能一个人在外地四处逃难。还好命运眷顾,他聪明又能吃苦,现在自己创业有了不错的成就,这次千里迢迢回来是想要把母亲接走和自己住在一起享天伦之乐。 “建坤都结婚了,媳妇是个贤惠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跟我说,他最苦的那段时间是那个女人一直陪着他,不然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苏如星能感觉到婆婆的情绪是两面的,她一边心疼儿子的遭遇,又一边为儿子现在的成功感到自豪。 婆婆突然握住苏如星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如星,你愿意和婆婆一起离开这里吗?” 已经是凌晨一点,苏如星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她侧转身子,对着窗外的夜色,蓦地觉得眼眶里热气四溢,夜色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静谧的夜里仿佛能听到婆婆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如星,跟我们一起走吧,建坤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把你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所以说,婆婆你是决定要和他走了吗?她应该为婆婆高兴的,辛苦了一辈子也该跟着儿子享享福了。她是真的很高兴,高兴的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因为苏如星不愿意跟他们走,所以婆婆也还有些犹豫,建坤只能暂住在市里的一家酒店里,白天就回家照顾母亲。就这样过了一周,事业刚起步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赶着回去处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媳妇请假带着儿子回来一起帮自己劝劝老人家。 那是一个打扮很朴素的温柔女人,她牵着儿子的手走到婆婆面前说:“妈,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和建坤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给我们一个机会可以吗?”语气真诚,让人动容。 小孙子在妈妈的鼓舞下,扯着婆婆的裤腿,细声细语地喊:“奶奶,奶奶。”苏如星看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有热泪涌出。年纪大了,对于她而言,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吧。一阵寒暄过后,苏如星回到房间里写作业,婆婆带着小孙子在客厅玩,儿媳在院子里做饭,儿子一直在打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到晚饭时间,整整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婆婆一直在笑,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碗饭。 女人的手艺很棒,婆婆以后有口福了,苏如星在心里暗自为她高兴。 那天晚上,苏如星和婆婆聊了很久很久,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婆婆的腿上说话。“婆婆,你就放心的跟他们走吧,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天天这么小,叔叔阿姨工作又那么忙,虽然说请了保姆,但是保姆总归是外人”苏如星试图用那可爱的小孙子来说服婆婆,果然有些效果,她继续说:“婆婆你年纪大了,如果还还不能让叔叔阿姨尽孝,他们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你也不希望这里的人再在背后嚼舌根说叔叔是不孝子了,对吧?” “可是孩子,婆婆舍不得你,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呢?” “我不想逃避属于我自己的命运。”她有些苦涩地笑了,“我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放假有时间了来看你好不好?” 婆婆终于决定离开,两夫妻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赶紧订了第二天下午回北京的火车。本来是要订机票的,考虑到老人第一次坐飞机可能会不舒服,所以改成了软卧。 出发的那天刚好是周末,苏如星特意买了一个新的箱子给婆婆收拾行李。能带走的东西很少,几件旧衣服和一些舍不得扔掉的生活用品还有一张一直放在床头的如星如月的合照。这张照片是为了庆祝如月考上高中,婆婆带她们两去照相馆照的,一共洗了三张,她们三个人一人留一张。苏如星趁婆婆不注意,把上周给她买的一件新衣服也偷偷塞进了箱子。婆婆一向不喜欢她给自己买东西,每次都会唠叨许久。 出租车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可婆婆的手还紧紧握住苏如星的手,反反复复叮嘱着她。最后在儿子和儿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她婆娑着泪眼望着如星,满满的心疼和舍不得。 苏如星一直在笑,眼睛睁的又圆又大,和她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看见婆婆坐上车以后,她立马转身回房,直到听见车子的发动声才又重新跑出来。 尘土飞扬,车子已经走远。这样一分别,至少是几千公里,多少公车都到达不了的距离。 好像只是一瞬间,天就黑了。西下的太阳将窗边最后几丝金光也收回,房间顿时陷入暗沉。夜色隆重的像泼了墨的绒布,一点一点渗入整个城市的上空。 苏如星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动不动的,背影看上去单薄又倔强,长发将她的侧脸遮住,窗外的星火一亮一亮,投射下的影子清晰而落寞。她的手上握着的是不小心在枕头底下翻到的存折和一封信,存折上一共15万,其中五万是婆婆这些年省吃俭用断断续续存的,还有十万是今天早上汇进来的。 手机一直在响,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苏如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的要给自己打电话。她被这锲而不舍的铃声弄得不厌其烦,只能接起,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劈头盖脸一顿抱怨。 “苏如月你干嘛去了?又不接电话,你就这么喜欢玩失踪吗?” 她沉默了会,用低低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暮浅晨的心一紧,瞬间没了脾气,语气柔和了许多:“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想过多纠缠,声音透过渐浓的夜色带着疲倦:“婆婆走了,我很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然后挂断了电话。 很快,夜幕彻底覆盖下来,甚至光都没有了。 她没有开灯,把头埋在双膝间,蜷缩着身子靠在沙发边上的墙角内。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她睡意盎然的时候,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破门而入。 灯被打开,整个房间恢复光明,只是突然而来的亮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婆婆呢?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去世的?”暮浅晨喘着粗气,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苏如星抬起布满泪痕的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不是在电话里说婆婆走了吗?” 苏如星狠狠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他再愣头愣脑的诅咒婆婆,只能将事情有的来龙去脉和他解释清楚。她的脸色苍白,或许是因为这几天都失眠的缘故,下眼睑有淡淡的一层灰色的阴影,头发看上去也有些凌乱,前额的刘海散落遮住了眼睛。她说完后,又继续将脸埋了下去,呈鸵鸟的姿势。 暮浅晨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就像电影里的场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c没有对白。 他轻轻拿起掉落在地板上的信纸: 好孩子,我是婆婆。 我不会写字,所以只能我念,然后建坤帮我写下来。不要觉得婆婆啰嗦,我只是觉得如果写下来你就不容易忘记。心脏移植不比一般的手术,虽然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但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记得按时吃药,不要感冒,东西吃清淡一点。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婆婆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如果留下来不但不能照顾好你,反而会成为你的累赘。孩子,存折上的钱你收着,以防万一,如果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记得立马去医院,钱不够就联系建坤。明年你就要高考了,如果你愿意可以考到北京的学校,建坤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照顾。如果你不愿意,婆婆也不勉强,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就好。 暮浅晨瞳孔突然一片灰败,仿佛整个人被冻在了水里,封在了水里,从头顶到脚趾,每一个毛孔都渗进刺疼的冷气。 她竟然做过心脏移植!她竟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前不久竟然还傻傻的跟着一起去爬山!难怪难怪她看上去那么瘦,脸色那样苍白,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营养不良,原来她的身体竟然脆弱到需要做心脏移植。暮浅晨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家人和婆婆相依为命,现在连婆婆都离开了,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痛的厉害,好像这一切的遭遇不是她,而是自己一样。 十月的风明明应该是温和的,可因黄昏的凉意,反而带了几丝冷然,像是细小植物的尖刺吹入眼底,又酸又涩。 苏如星睡了一会,突然从梦中惊醒,仍然没有尖叫。只是身体一抽动,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怔怔地盯着坐位自己对面的男生。她揉了揉惺忪的的睡眼才看清楚他的眼睛红红的:“你怎么还没走?” “做噩梦了吗?”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看着她的眸子像磨浓了的墨,晕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嗯”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起身,“走,一起去吃饭。”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饱满,苏如星愣了愣,试图挣脱,他反而握得更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他们到了附近的最热闹的夜市,弥红灯映着葱茏升起的层层烟气,笼罩在他们的身上,面前是一个一个延伸到远处的小摊,还有看不见尽头的光海人海。转了几个摊位,都是一些烧烤c麻辣烫之类的,他们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被人猛地一推,苏如星踉跄了几步,本能地拽着暮浅晨的衣角往一边躲,只一秒,手又被他牢牢牵住。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整只手都包在掌心,让人觉得安心而温暖。可这种感觉也很奇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周围依旧热闹喧杂,他们牵着手一起去吃东西,就像是情侣一样。 气氛有些微妙,他的手握的很紧,丝毫不给她抽出的机会。 苏如星比暮浅晨矮个20公分,大约只到他的耳廓下。她下意识抬头看他,柔软的黑色短发闪着光泽,也许是因为热天打球的缘故两只手臂和颈后的颜色好像比之前更黑了,穿着一套休闲的运动衫背影挺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帅气。 远远的看到了一家粥铺,他拉着她的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可苏如星却吃的心不在焉,时常走神。 火车上的东西婆婆吃得惯吗?陌生的环境能适应吗?北京那么冷又有雾霾,会喜欢吗? “苏如月。”暮浅晨看着她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粥皱了皱眉,严肃地看着她:“再不吃就凉了,吃冷的对身体不好。” 苏如星从思绪中回过神,连忙埋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她没有任性的资本,所以一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这样的她,却让暮浅晨觉得更心疼了。 暮浅晨清清嗓子,踌躇了许久,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以后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吧。”说完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但看着对面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我爸妈常年在国外,他们很忙,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我也是一个人生活。如果”他吞了吞口水,“如果你觉得难过c孤单,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暮浅晨突然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也是我的家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迫切的想要弥补苏如星缺失的那份亲情,不想再看到她那似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期待的表情和一双潮湿悲伤的眼睛,她绝望的样子让他很心碎。 只是亲情而已,至于其他的情感,他决定暂且不谈。 苏如星突然笑了笑,只是眼睛又成了暮浅晨不喜欢的潮湿而悲伤,她漫不经心地说:“暮浅晨,我们不一样。”即使你的父母不在你身边,可你终究是有家人的。因为血浓于水,所以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纯粹的感情,是不论离别争吵怎样都斩不断的情分,所以我们真的不一样。我们会随时离开彼此,或是因为争吵c或是因为现实,或者是因为近在咫尺的高考,无论是哪一样都有可能是永远的分别,再也不见。毕业以后,你会有属于你的未来,你的父母就算一年只回来一次,至少他们还能回来,而我有的,只有我自己。 苏如星的话像是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怎么就不一样了?” 她呆呆的望着他,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就好像现在,你说你是我的家人,可是这里离开,我们要回到各自的家。我还是会难过,会想念我的妈妈c姐姐和婆婆,可是不论我怎么想念,她们都彻底离开我,不会再回到这个家。而你,你不一样,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给你的家人打电话,或者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去国外看他们。” 她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会照顾好自己,妈妈和姐姐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自暴自弃,以后也永远不会。” “所以,你不愿意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所以才不能做家人?” “”苏如星有些苦涩地笑笑,不再和他争辩,他一向很聪明知道怎么避重就轻。 时间飞逝,天气逐渐转冷,这个城市是没有春秋的,像是迅速切换的频道,昨天还穿着短袖的人今天裹上了棉袄。不知不觉婆婆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但每周都会打两个电话过来。比如昨天晚上还一直在电话里叮嘱苏如星,明天降温一定要多穿一点,千万不要感冒,记得按时吃药。虽然永远都是这几句话,但她却觉得怎样都听不腻。 电话刚挂断,没过一分钟又响了起来。两个月前苏如星的那番话并没有让暮浅晨的救世主热情消退,他好像在慢慢的用另一种方式进入她的生活中,他要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 “你刚刚在和婆婆打电话?”很自然的口气,没有半点拘泥。细心的苏如星注意到他说的是“婆婆”,而不是“你婆婆”。 “嗯。”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你呢,刚打球回来吗?” “是啊,都要把附中那帮人打出阴影了。”语气里有满满的炫耀和得意。 “你整天除了打球就是玩游戏,真清闲。” 听出苏如星语气里的嘲弄,暮浅晨不满地辩解道:“谁说我清闲了!我忙着呢!” “你忙啥?”苏如星笑。 “看星星啊!” “” “今天的星星真的好美,不信你到院子里去看。” 苏如星拿着电话,半信半疑走到外面里去,推开门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院子里披星戴月的少年。他站在暗影绰绰的寂静里,脖子上系着的是苏如星送康志的那条围巾,身上的羽绒服在风中沙沙作响,呼吸间白气缭绕,耳朵和鼻头冻的通红却含着微笑一双眼睛柔和如秋水灼灼澄澈。 他的目光太灼热让苏如星莫名的开始紧张了起来,心跳的像打鼓一样,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啊,那个刚打完球,回家也无聊,所以过来看看你。”暮浅晨别扭地解释着,发现对方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脸“刷的”一下红了。 夜色太浓,苏如星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淡声到:“进来吧,外面冷。” “你屋子里好冷,刚好我家里有个不用的烤炉,一会我回去给你拿过来吧?”暮浅晨捧着苏如星给她倒的一杯热水,边捂手一边问。这个水杯现在是暮浅晨专用的,因为这段时间周末他总是来苏如星家“讨教功课”,来得次数的多了她就干脆在杯子上做了个小小的标记以免自己不小心用到这个杯子。说是“讨教功课”,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各自忙各自的,苏如星有大量的练习册要做,所以根本没有怎么搭理他,然后被“冷漠”的暮浅晨有时候坐一会就出去打篮球,等到吃完饭的时间再回去她那里理所当然地蹭个饭。刚开始觉得有点烦,可到后来竟然也慢慢的习惯了,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其实自己还是很害怕孤单的。有几次暮浅晨在的时候,苏如星都有悄悄给赵雅琴打电话想让她过来一起复习,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接。为了这一次关系到保送名额的大考,赵雅琴正在全力以赴,家里给她请了三个辅导老师,回家以后除了学校布置的作业,每天还要上辅导课做模拟卷,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时间看手机。 “不用了,我习惯这个温度了。” “那怎么可以,你身体又不好,万一感冒了知道有多严重吗?” 他瞪圆眼睛的样子让苏如星觉得有些想笑,“你知道唐僧怎么死的吗?” 暮浅晨反应过来的时候气急败坏地伸手想去捏她的脸,可对方头一低他扑了个空脚一滑身体已经失去平衡直接压到了她身上,一通扑腾之后好不容易抓住了她才勉强站稳,结果最终的姿势竟然是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 他听见汩汩流过太阳穴的声音,这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其实暮浅晨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苏如星特别关注了起来。她坐他后桌,大多数时间总是在低着头做题,长长的睫毛下眼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倔强;她不爱说话,看上去平静如湖,从不和班上的女生讨论偶像剧c明星和别人的八卦,可是随便逗一逗却会脸红耳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或许是在打篮球的时候,无意识地在场边欢呼的人群中想要寻找她单薄的身影;或许是在上下课的时候,总喜欢时不时转身看着她低头认真做题的样子;也可能是在语文课上,老师念她的作文时,他会听的很认真,暗暗惊叹她的才华。所以那一次爬山,在日出即将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她,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终于赶在太阳出来的一瞬间看见阳光下美的不可方物的她。后来当他知道她的遭遇时心是那么那么疼,恨不得能承担她所有痛苦,他只想陪着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当暮浅晨明白自己的心意时,他并不想急着告诉她,眼看高考越来越近了,她是那么的努力,所以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她。可是现在,当她被搂在自己怀里的这一刻,一切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瞬间迸发。什么都不想管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一起,要和她在一起。 他伸手圈住她的胳膊,压近她,越来越靠近的异性的身体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瑟瑟缩缩,她颤抖着使力推开他,惊慌中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是那样的热力四射,他身上的热气几乎都扑到她身上,这样的距离太亲密了。眼看着他的吻要落下来,苏如星脸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将他推开。 她脱口而出:“你不要这样,雅琴她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暮浅晨微微有些发愣,再次向前靠近她,可苏如星却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目光让暮浅晨觉得很受伤。 “刚刚的事情,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生过雅琴真的很喜欢你,我们这样会让她误会的,你走吧,好不好,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知道你是觉得同情我,可是真的没必要,我很好,我” “苏!如!月!”暮浅晨咬牙切齿地打断她的话,声音蓦地大了几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苏如星靠着沙发坐下,低着头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苏如月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我说想要做你的家人,是要用自己的一生照顾你陪伴你,你懂吗?” 苏如星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目光灼人,再次强调,“可是暮浅晨,我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是赵雅琴,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接受你。” 字字诛心,从没想过一向温婉的她竟然也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靠!”暮浅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在苏如星的记忆中,他也许贪玩c也许不是好学生,但是举手投足都有着有钱人家的教养和高贵,从来都不曾这样粗辱和失态过。 暮浅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微微发颤,“我从来都只是把赵雅琴当成哥们,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多想,一切等高考结束了再说,但现在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家人也好c朋友也可以,我并不奢望其他的,就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什么都没有说过,好吗?”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晦涩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那样深,蕴藏着沉沉的痛。暮浅晨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快乐的,并不需要对方回报同等的喜欢,这是一种感觉,不具有其他任何含义。可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喜欢并不像自己过去想的那样,他开始想要拥有她,在她心里自己能有一定的份量。 苏如星微微睁大眼,诧异地看着他,神色复杂。那种说不上来忧伤还带着一丝内疚,暮浅晨突然觉得说出这样一番话的自己实在很不爷们,有点下不来台,于是假意抬手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然后也不等她回应,就迅速地跑了出去。寒风中少年的背影,第一次有了萧瑟的感觉。 明天开始她会怎么样?会躲着自己还是真的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难道赵雅琴真的如她所说喜欢自己,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苏如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暮浅晨已经跑远了,轻薄的羽绒服外套被风吹得鼓动起来,看起来像一只笨拙的鸵鸟。 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向自己表白,她的内心却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有点兴奋,冷静过后又觉得难过。那么耀眼的一个人,就像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光和热,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善良c温暖,苏如星一直觉得,这是暮浅晨最容易打动人的地方。可是,她绝对不会喜欢他,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苏如星趴在窗台,透过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苍茫的夜色已经完全将这座城市浸没起来,远处街道闪烁的弥红灯,星星点点地装点了黑夜。 他应该到家了吧? 他是认真的吗? 无眠的夜,窗外晕着橘红灯光的空气,居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感觉到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飞速地变幻。苏如星拿起苏如月的日记,蓝绿色的封面在白炽灯的晕染下像一珠悲伤的水草。在打开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就起了雾,苏如月隽丽清秀的字迹变成了黑黑的一团,模糊不清。 苏如星揉揉眼,早已经熟念于心的日记依旧一字一句不肯落下。 “童话书里有一个叫彼得潘的孩子,他渴望着永远也不要长大。那天的思想教育课,老师说希望时光就此停住,永远也不要往前走,不想长大的同学请举手。我环顾了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却唯独我没有。说真的,像这样格格不入的情况有很多次,不合群的感觉无孔不入。我并有资格去享受和他们一样的青春,更没有他们天真浪漫的幻想时间就此停住,我甚至做梦都希望能快点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有能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可以拯救如星坎坷的一生,也只有自己变得优秀起来,才有资格去追求想要的幸福。 有点累了,苏如星不知不觉坐着睡着了,再一次梦到了姐姐。她们一起去麦田里看风车,大片大片的麦田在微风里泛着绿浪,把五颜六色的风车绽放在无边无际的绿海里。她们走到麦浪中央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如月冲如星笑笑,然后很快就躲了起来清晨的阳光划过金色麦田落在她的脸上,美好的不成样子。苏如星向着姐姐消失的方向寻去,可是渐渐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如月走的越来越远,嶙峋的青山,绿油油的麦田,袅袅的炊烟都一点点的淡了,淡了,渐渐淡成一缕光阴,看不见了。 苏如星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刚好是晚上的12点,她只是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睑还挂着湿润的泪痕。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醒过来的事实。 就差一点可以抓到姐姐了,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了?失落感像狂风海暴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另外一边的暮浅晨却因为失眠还没有睡着。具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只是手上紧紧地攥着手机,拿起又放下。 想给她打电话,可是说什么呢? 不行,这么晚了,如果被她嫌烦讨厌起来自己了怎么办?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听听她的声音,明明几个小时前还见过面,却好像好久不见一样。 妈的,暮浅晨用手狠狠地砸了下墙壁。这样婆婆妈妈的自己还真不像男人! 整个高三年级依旧保持着紧张的备战状态。暮浅晨还是老样子和几个“狐朋狗友”每天嘻嘻哈哈,可是只要在苏如星和赵雅琴面前整个人就变了样。面对赵雅琴,是心虚和愧疚,这段时间,他一直刻意在疏远赵雅琴,而她又因为准备末考太忙的缘故并没有察觉到。而苏如星,因为疏远赵雅琴的关系顺带着和她也显得生疏了些,本身她也在有意地远离自己。暮浅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她,曾经和苏如星相处觉得很轻松快乐,时不时会喜欢欺负她,又刻意把握分寸不让她生气。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第一个站出来,比如她的化学不好,他就特意问学霸师姐借了笔记本给她,比如特意换座位和她一起做实验,比如男生们围在一起闲聊班上哪些女生比较不错时,他会很自然地说,我觉得苏如月挺好的。可是自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以后,面对她的时候格外的紧张和缩手缩脚,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每每想到她最后的朋友喜欢自己,心情就会变得格外糟糕和沉重。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生,却碰到这样复杂的情况,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要为自己好好争取一次。毕竟,离高考还是半年的时间,他相信自己的真诚和努力一定可以打动她。就算她现在不喜欢自己,那就让她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最后习惯变成离不开,然后嘿嘿,暮浅晨想到这里,竟然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傻笑什么?”康志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暮浅晨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没什么。” 康志皱眉头质疑;“你小子是不是在心里意淫什么呢?” “去你大爷的!” “对了,家里临时有事情,周末詹姆斯的表演赛我不能陪你去看了。” “什么事情?” “去美国上学的事情啊,我这周得要去那边办下手续什么的,哎,不能陪你去了,你找别人吧!” 暮浅晨脑袋里灵光一闪,几秒钟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善解人意的样子,“那好吧,既然你没时间就把你的票给我,我找别人去。” 康志一头雾水地看着正偷偷傻乐,想笑又强忍住笑的暮浅晨摇了摇头,这家伙不是中邪了吧?! 下一节是体育课,所有人都早早的到操场集合了,只有苏如星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写作业,她从开学起就从医院开了一张证明,所以可以不需要上体育课。大概写了半小时左右,觉得有点累了,于是站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窗外正对着操场跑道,这节体育课主要练习3000米长跑,即使隔得这么远她都能感觉到正围着操场一圈一圈长跑他们的抱怨声。她甚至已经想象的到一会大家都回教室看着自己羡慕的神情。真好啊,不用上体育课的人,可以轻轻松松的在教室里休息还不需要出一身汗。 是很好,永远都不知道全速奔跑时什么感觉。 苏如星干脆坐在一张桌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夕阳西下,半边的天空染成了橘黄色,十分迷人。她记得小时候总是喜欢趴在窗边看天空,直到傍晚姐姐的身影披着落日银辉归来。这样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突然听到几下细碎的声响,她一回头就看到暮浅晨站在门口。他穿着蓝白运动衣英姿焕发,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一双眸子漆黑透亮。 暮浅晨撇了她一眼,夕阳的余晖浅浅的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脸染成柔和的橘红色,那双乌黑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灵动的光波。莫名的开始紧张,可能因为刚跑完3000米的缘故,心依旧跳动的厉害,像打鼓一般。 “你怎么回来了?”苏如星看了看窗外,几乎所有人还在跑步中,再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快到教室了? “刚跑完三千米,现在是自由活动。” “你怎么没去打篮球?”苏如星从桌子上跳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暮浅晨也坐回位置上,转过身,面对她。夕阳淡淡的在他周围勾出一层橘红色的边,额前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光影。 “太累了,不想玩。” “哦。”苏如星低下头继续准备做题,可刚拿起笔,头顶就传来男生清朗的声音,“这周末可以陪我去个地方么?” 苏如星抬眸,诧异地望着他,皱了皱眉。又要让她去哪里?期末考试越来越近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而且,她不能再和他单独相处了,因为他是雅琴喜欢的人。苏如星刚想拒绝,可看见他望着自己炙热和期待的眼神,又有点儿于心不忍。 “你要去哪里?”还是先了解下情况吧,万一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 “我最喜欢的一个球星要去清远大学打篮球表演赛!真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暮浅晨兴奋地说着,“我从小就很喜欢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被邀请过来” “我没有时间。”苏如星叹了叹气打断他,“你知道的,我真的没有时间去参加这些你认为很重要的活动,因为对我而言,现在只有学习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只需要两个小时,一点也不耽误你学习的,好不好?”暮浅晨的一双眼睛委屈地眨巴眨巴望着苏如星,她有点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来这一招! “不行。”这一次,她一定要把持住,绝对不能再妥协。 “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一直到高考结束之前,我绝对不再耽误你学习。” “不行。” “你太没良心了,人家白狐c青蛇都还会报恩呢,我就让你陪我去看个表演赛都不肯。”暮浅晨瘪瘪嘴,眼里满满的小情绪。 “嗯?”苏如星诧异地望着他,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暮浅晨义愤填膺地数着苏如星的点点罪行。 “你忘了是谁把饭盒砸我头上,就是你砸坏了我的头,才让我成绩退步这么多!” “你忘了是谁不厌其烦的教你做化学实验?” “你忘了是谁帮你去买卫生巾,这辈子我”暮浅晨的声音越来越小,苏如星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瞬间两个人同时脸红了。 苏如星别过脸去,轻轻地开口,“你别说了” 暮浅晨的声音如同蚊虫般,轻轻细细的,“嗯,那你去么?” 苏如星愣了会,点了点头,说:“那你记住自己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好。”暮浅晨红着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深邃的眸子里有清光聚拢,悠长的目光停在她绯红的脸庞上,然后得逞的笑了。 周日的篮球表演赛果然是人山人海,隔着人群,可以看到场馆上方扬起的巨大条幅,红底白色的标着“清远大学篮球表演赛”的字样,横幅的两旁挂满了詹姆斯的海报。他们到的很及时,等了五分钟左右,詹姆斯本人和大学篮球队的同学才正式入场。 身边这位穿着詹姆斯签名队服的男生已经按奈不住自己的兴奋了,“苏如月,快看,那个最高最黑的就是詹姆斯。” 苏如星皱着眉头一边努力掂着脚尖,试图看清他的长相,但视线被人群层层叠叠的放在外面,只能勉强瞅到黑黑的头顶。察觉到她的异样,暮浅晨冷不防一把牵过苏如星的手挤进人群。他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朝里面逼近,他高大的身躯为她艰难的开辟了一条没有障碍的路,冬日的阳光沿着他的轮廓绣出一圈堇色的边,几撮黑发软软贴在颈后。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因为这景象而一点点温润起来。 终于挤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看比赛的学生太多了,甚至已经碰到了好多自己的校友。有好几个其他年级的学生见到暮浅晨,立刻认出了他是学校的大名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跟他们擦身而过时还频频回头打量。 其中一个女生兴奋地扯着同伴的衣袖问“他是不是我们学校高三的那个打篮球超厉害的人?” “应该是。”回答的女生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哇,还挺帅的,你觉得呢?” “是长的不错,咱们学校出帅哥呀,尤其是季子风那张脸比明星还完美,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你想多了吧,季子风才不会来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他一向喜欢清静的。” “哟,你对他这么了解?” “那当然,他是我偶像。” 暮浅晨皱了皱眉头,不论是谁都喜欢用他来和季子风作比较,好在这几年也已经习惯了,他自己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刚刚那两个女生在讨论季子风时,他偷偷瞄了瞄身边人的反应,刚好看见苏如星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外侧,几乎就要失去平衡,他连忙张开双臂护把她护在身前。 这场期待已久的表演赛,暮浅晨最终还是没有认真对待,一会看下比赛的情况,一会又要低头环视四周堤防有人不小心冲撞到苏如星,尽管他的双手一直牢牢的握着她的肩。随着詹姆斯最后一个震撼全场的抢断和快速灌篮,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他礼貌的向全场的观众鞠了个躬然后在保安的陪同下离场。人群瞬间被离去的詹姆斯吸引了过去,已经散去了一大半人。 暮浅晨很想拉着苏如星一起去找詹姆斯要签名,可是她好像很久没有动过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侧过身转到她面前,低头一看,她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心中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细细凝视她。周围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一部分志愿者已经开始清理场地,成群的人围在一起讨论今天的表演赛,怀里的她眼睛安安静静的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在白皙稚嫩的面庞上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就在他感觉到手有些酸痛忍不住动了动的时候,她被这动作惊醒,迷糊地睁开眼,刚好对上了他的眼。 冷风吹过,她的睡意逐渐消散,发现自己全身竟然软绵绵的靠在男生的手臂上。时间像是在他们身边静止了一般,身边是热闹的操场,嘈杂地欢笑声,冬日呼啸而来的风声,在这一刻都变得微弱起来,她只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等到头脑清楚反应过来后苏如星连忙跳出他的身体范围,有些别扭地问:“结束了吗?” 暮浅晨目光含着笑意,语气有些宠溺地回答,“嗯,累坏了吧,我们回家。” 听到他说“我们回家”这四个字,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流遍她的全身,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姐姐,她也总是这样温柔的带着宠溺的语气对自己说“我们回家”。苏如星忽然觉得一直以来都破了个洞的心脏这一刻好像愈合了,眼前的这个人让她觉得温暖,踏实,可是理智告诉她这只是幻觉,并不是真的。 苏如星低着头安静地走在暮浅晨的右手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却已经习惯她突然的沉默。 詹姆斯是nba巨星,也是最有影响力的球员。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已经人满为患,路边上等出租车的人更不比公车站台的人少,暮浅晨提议边往家的方向边走边等出租车。 才下午五点,满天是厚厚的c低低的c灰黄色的浊云。今天天气特外的冷,苏如星整个人被风吹得瑟瑟发抖,暮浅晨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一圈一圈紧紧地围在她的脖子上。 已经走了距离清远大学很长一段距离了,“你忍忍,马上就会有车来了。”说话时呼出了浓浓的白色气体,他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想着可以挡去一些风。 冬日傍晚的街道寂静无声,只剩下灌满了每一个角落苍劲有力的风声,沙沙作响。 也许是这样的寂静让人觉得更加的寒冷,他们两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打篮球?”暮浅晨除了是体育委员,还是学校篮球队队长,她见过他在球场上无比专注的样子,也见过他在比赛中潇洒自如c胜券在握的样子,更是看到过他因为打篮球受伤流血甚至前不久还因为韧带拉伤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没来上课。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停课一周的影响不言而喻,还好他早已经被上海一所最好的体校提前录取了。 暮浅晨倒是坦白大方,“或许,是因为打的比较好吧!”很多男生都羡慕他对篮球有着普通人没有的天分,不论是弹跳c速度还是技巧,都不是身边这些人可比的。但只有康志知道,这让人羡慕的天分只占有1,剩下的99是他的努力。 “好自恋。”苏如星迅速白了他一眼。 暮浅晨痴痴地望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和自然的嗤笑完全没有了这段时间的冷漠和疏离,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而破坏这样的气氛,他迅速收回目光继续聊下去。 “我这是自信,打篮球的人这点自信还没有,怎么可能打的好。” 苏如星想起之前在表演赛中的詹姆斯,说:“我看你的偶像就很低调。” “那是因为嗯那个什么来着“暮浅晨绞尽脑汁一时没想起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苏如星好心地替他把话接了下去,“人怕出名” 受到提点的暮浅晨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兴奋地说:“对,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说完以后,隐约觉得有些怪异,然后听见苏如星慢慢地开口:“你竟然拿自己的偶像和猪做比较” “苏!如!月!”反应过来的暮浅晨瞬间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活该自己不好好学习,才会被这个丫头片子耍了。 看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苏如星很不厚道地笑了,像是水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他铺捉到了。 暮浅晨觉得自己立马就平静了下来,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女孩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曾经有一颗行星因为弱小的看不见而被踢出了九大行星。那颗灰色的小星球至今还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默默地旋转着。整个世界再没有一片弦音,蓄势等待着一个声响。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穿越了很漫长遥远的时空,却依旧清晰,像嘤嘤哭泣。 姐姐,它好可伶啊 是啊!所以我们不可以弱小,一旦弱小,就会被人遗忘,然后很孤单很孤单。 那如星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很强大的人! 嗯,姐姐相信你。 冬日微弱的阳光从窗口筛进来,于是纷飞的细微尘埃混合了木屑,营造出一番缥缈而真切的场景。每个白昼,都要落进黑夜的深潭,像有那么一口井,锁住了光明。午休时间,正在做函数的苏如星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刚入睡,就梦见了姐姐。大概只睡了十分钟,她就猛地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依旧呆呆地望着桌面上还没做完的习题,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如月,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温不热的语气,苏如星抬头对上赵雅琴望着自己冷冷的表情。 那样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苏如星的心口咯噔疼了一下,她如实说:“清远大学。” “呵!”赵雅琴冷笑了一声,“和谁?暮浅晨对吗?” 苏如星垂下眼眸,不想再看她的表情,点了点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不管雅琴怎样指责自己,那也是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暮浅晨,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看见苏如星内疚的表情,赵雅琴的情绪已经失控。这段时间她为了最后一个保送名额用尽全部的精力在备考,可是最好的朋友却和自己喜欢的男生走到了一起。难怪,暮浅晨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发现他也并没有和其他女生变得亲密,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焦虑的原因想多了于是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假装的,他们在学校故意装作很疏远的样子,然后偷偷在校外约会,亲密无间。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听到隔壁班的几个女生在议论,说亲眼看见二班的暮浅晨和一个女生一起去看了篮球表演赛,从来没有见过血气方刚的少年竟然有这样柔情的一面,一路上对女生视若珍宝般照顾的无微不至,生怕磕了碰了,那眼神,温柔的可以把人融化。 “和他在一起的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啊,好像就是他们班的,叫苏如月。”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再也——不会复原了。 苏如星低着头,没有说话。她很想开口解释,说自己和暮浅晨什么都没有,可是又发现这样的解释很可笑,她可以欺骗自己,却不能骗别人。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却抢走我喜欢的人,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好朋友?”赵雅琴脸涨的通红,一脸怒气,“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啊,敢做不敢当吗?” 苏如星抬起头,眉头紧紧地皱着,仿佛有挥不去的愁云,而那双明亮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目光是那么绵长又悲伤。 赵雅琴一愣,全身的火气瞬间膨胀了起来。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委屈,难道错的是自己不成?永远都是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疼,暮浅晨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喜欢上她吧? 苏如月,你不要再装了,我不会再被你骗你了! “以前很多女生都在背后说你总是故意装成林黛玉的样子,那时候我多傻啊,为了你打抱不平,甚至和她们吵起来。”赵雅琴的声音很激动,引起了一些同学的注意,可她却置若罔闻,继续说:“我真的和个傻子一样,一直护着你,真心把你当朋友。你知道当我和你当初分享自己喜欢暮浅晨的时候,那种心情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就这么无情!”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哇,原来赵雅琴一直喜欢暮浅晨。” “三角恋?这是在拍电视剧么?” “苏如月也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抢朋友的男朋友呢!” “对不起,雅琴。”苏如星不大不小的声音淹没在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只有离她最近的赵雅琴听见了。 她说对不起,是终于承认自己做事情错了么? “你亲口和我承认喜欢的人是季子风,为什么还要招惹暮浅晨,想脚踏两条船吗?”赵雅琴声音有些嘶哑,红着眼眶看着苏如星,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她c报复她,可看到她脆弱无助的样子,突然又有些心软。 赵雅琴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大部分都是对苏如星的指责和嘲笑,两个好朋友为了一个男生竟然闹成这样,让围观的群众唏嘘不已。 “我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和暮浅晨在一起。”苏如星的语气很平静,想做最后的辩解,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说的任何话都显得无力又脆弱。 突然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门口,当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只是现在才被人发现。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苏如星和赵雅琴,瘦高的身材连同背后的门窗外景色融合,好像一副只晕染过一层的清淡水彩。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赵雅琴的内心被铺天盖地翻滚而来的委屈淹没。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很快变成一片湿润,汇集大眼里水光很快变成了大颗的泪珠,汹涌的从眼眶滚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生英俊的脸还开始逐渐模糊。 她第一次喜欢上的男生,给她买药,教她打台球,一起喝酒唱歌,一起爬山看日出,一起聊天逛街,往事历历在目,回忆却是这样凉薄而绵长。他喜欢掐她的脸,经常和她打打闹闹,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班上好几个女生都悄悄地问她,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她也以为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的 赵雅琴的眼泪好像止不住了,还在一颗一颗往下滚落,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她突然捂住脸颊,穿过人群从后门跑了出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暮浅晨你愣着干嘛,快去追啊,伤心成那样,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暮浅晨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目光,朝赵雅琴消失的方向跑去。他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追上了她,但也不走上前,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赵雅琴知道暮浅晨一直跟着自己,如果是以前每一次的独处都让她在心里兴奋的想要尖叫,然而这一次,她再也高兴不起来。 她漫无目的绕着学校操场一圈又一圈的走,身后的人始终默默跟着她,她走的累了,干脆走到足球场地靠着球门白杆坐了下来。心跳的很快,低下头飞快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男生,看到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紧张的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他是在担心自己才会追了出去,他会不会也是喜欢自己的呢?原来即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期待。 暮浅晨也跟着她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却能刚好听见。 他说:“对不起,雅琴。” 心脏“噗”的一声,如同被戳一个洞,从膨胀到干瘪,好像鼠疫细菌入侵后,肌体快速地脱水。 赵雅琴把头埋进臂弯里抽泣。 “你别哭了你这样,我也很不好受。” “你走吧。”声音还带着哭腔,有些沙哑。 “我等你一起回去上课。” 他很少这样温柔的和她说话,赵雅琴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生,从小到大一直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也曾经有过不少追求者可都被她拒之千里。天生的骄傲让她不敢表现出对他的喜欢,所以总是装出一副讨厌他的样子,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像个男人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讨他喜欢吧。冬天的冷风总是让人容易清醒些,赵雅琴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看着远处不知名的某点,突然问身边的人;“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暮浅晨愣了愣,“我和她真的没有在一起。”思考了会,斟酌了下语句继续说;“是我单相思而已,她拒绝我了。” 赵雅琴转过脸诧异地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怎么可能” “赵雅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赵雅琴听后咬了咬唇,没有做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暮浅晨叹了口气,他一直比较欣赏雅琴的性格,直爽热情,和她在一起玩也很轻松快乐。可是他也很清楚,这种欣赏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好感,没有掺杂一丝一毫别的情感在里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如月的,只是一直到最近这种感情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无法控制自己。”暮浅晨顿了顿,“你,不要怪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其实在我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是我自己不肯放弃。” 赵雅琴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让你爱上她,就是她的错。” “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但是不要生苏如月的气” “不要再说了。”赵雅琴打断他,猛地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我祝你们幸福。”说完,便立刻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你说她喜欢季子风,是真的吗?” 暮浅晨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赵雅琴一愣,她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才转身回答道:“是真的。” 最后一节的自习课,整个高三的老师都去阶梯教室开年级大会了,因此每个班都由各班的班长管理自习课纪律。可是班长的威严又怎么抵得了班主任,以往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的教室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季子风一般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可隐约听见了苏如月的名字,还是有些好奇地听了几句,大致了解了下情况,果然,一般女生们的八卦都没什么好事情。离放学还有最后几分钟,季子风收拾了下桌面,走到副班长座位前交代了几句然后离开了教室。特意来了一趟学生会工作室,找到了昨天刚领回来但还没来及送到获奖学生手里的作文比赛荣誉证书,打开翻了几下,拿出了其中一本,其他的又放回了原位。 那时候只是想叫她参加比赛凑个人数,没想到竟然得了个第一名。这几个月一闲下来他就看杂志上她写的小说,虽然对这种情爱小说不感兴趣,但还是惊叹她的文笔和才华,除此之外最让他震撼和疑惑的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安静的女生,为什么写出来的东西总是那么悲伤,即使结局很完美,可看完她的文字之后心口会一阵一阵不明所以的刺痛。如果没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故事,一定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那,这个女生到底经过过什么? 放学铃声准时的响起,苏如星看见赵雅琴背着包踩着铃声就冲出了教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自己一起。有些东西,一但碎了就永远都不会复原了,昨天她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今天却成了陌路仇人,友情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苏如星刚一踏进书店,包都还没来得及放,筱筱就拉着她神神秘秘地说;“如月,我们书店里来了一个超级大帅哥。”然后指了指最后一排书架那边的一个蓝色身影。男生随意的靠在书架旁,手上不知道拿了一本什么书,但看面前的书架摆放的都是医学书籍。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暗黄色的光线像一张巨大的网,在他的身上散开着千万缕光芒。 男生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她们的注视。一张俊美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淡漠的气质,依旧像是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人,百看不厌。柔和的光亮落入他的眼中仿佛洒入了漫天星光,干净淡漠的脸庞似乎变得温暖起来。走廊上其他来往的学生都成了背景,就像是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只有他,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光彩夺目。 “真的太帅了,看样子应该和你一样是个高中生,就是年纪太小了点,哎,哎。”筱筱连连叹气。 苏如星疑惑地看着她,“筱筱姐,你不回家吗?” “对哦!”筱筱连忙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你不说我都还忘了已经下班了,我还有事,先走啦!”走之前还不忘再看一眼那个蓝色的身影。 冬天的夜晚总是黑的早一些,没一会功夫,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一轮挂在空中的残月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也许是临近放假的缘故,这几天书店的辅导书和考试教材特别畅销。苏如星汇总了下最近的销售数量,正准备写进货单的时候,一个大红色的本子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苏如星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了季子风漂亮的眼睛。 “上次作文比赛,恭喜你拿了第一名,这是荣誉证书。” 苏如星微楞,从他手中接过证书,翻开一看上面的彩金处果然印着自己的名字。 “还有1000元奖金,我把地址给你,到时候你自己带着学生证和荣誉证书去领取一下。” 竟然还有奖金,苏如星有些惊喜地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谢谢你!” 她清瘦的脸庞在笑容间有了点娇艳的颜色,他看着她恍了恍神,“原来你还是个财迷啊。”愣了半天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如星一听,脸立刻就红了,觉得羞愧难当。 季子风调转目光,沉黑的视线越过她身上,停留在窗外,再抬头看看墙面上的挂钟,还有几分钟她就可以下班了。 “收拾一下,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依旧还是那家面馆,这一次老板看苏如星的眼神比上次更加的意味深长了,就连她要的那一碗面都被特别照顾。苏如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比其他客人碗里整整多了两倍的牛肉,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看她那副呆呆的样子,季子风忍不住抿了抿嘴,口气严肃,但目光却带着柔和的笑意,“愣着干嘛,快吃。”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次苏如星不敢再吃的太快,慢慢的咬着竹筷上夹的面,眼睛被热气腾腾的面熏的发烫。 “这么多牛肉,不要浪费了。”季子风的声音很好听,干净凛冽,像是重力的吸引让人着迷。 “知道了。”她从来不浪费粮食。 在季子风眼里,戴着厚厚的帽子,因为怕冷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乖乖吃东西的苏如星看上去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他突然觉得这只乖巧的兔子还挺招人喜欢的。 “期末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他突然问。 “还行吧,听说这次两个保送名额的其中一个已经给你了。” “嗯,你呢,有什么打算,想去哪个城市?” “我没有什么打算,只要能考上大学就可以了,哪里都可以啊。” 季子风蹙眉,“这关系到未来可不是儿戏,你父母没有给你意见?” 苏如星握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低下头继续吃面,升腾的白色热气模糊了对面少年好看的脸。 “他们不在了。”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陈述天气一样自然。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却在他的心里挽起狂澜,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潋滟的光海要淹没了她。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将自己遭遇的一点点不幸无限放大,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可是有些人却恰恰相反,他们隐忍而内敛习惯把痛苦放在心底自己默默承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看似乖巧温顺的她会写出那样悲伤揪心的文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生,只是不愿意倾诉,她倾诉的对象只有文字而已。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安静地吃着面。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去北京吧。” 苏如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眉眼融入夜色中,均染开来,变得极不真实,许久才开口继续解释道:“北京是个好地方,有很多好学校。”他好像不擅长撒谎,思考了半天才想出这样一个听着有些蹩脚的理由。 “好啊!”苏如星脱口而出,虎的季子风一愣。 “那你加油。” “一定。” 接下来的日子,苏如星依旧疯狂的学习,把书桌收拾的整洁有序书桌里塞满了练习册和试卷,然后沉默地做练习册一本接着一本。和赵雅琴算是彻底闹翻了,她们不再形影不离,她交上了新的朋友是坐她后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两人几乎时刻黏在一起。至于暮浅晨好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在学校里几乎不和任何女生说话,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上课依旧睡觉,一放学就和康志他们打篮球,或者去网吧打游戏。这家伙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康志纳闷了许久,因为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搞得自己现在都好久没有和女生一起玩了,康志觉得委屈的很,但是自家兄弟又不能丢下不管。 苏如星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因为赵雅琴和暮浅晨的疏远,现在每天都是一个人孤独地穿行在校园,日复一日单调而漫长,这段时候的她在别人眼里是一个一天说不过五句话的女生。很快就迎来了期末考,整个年级按照学籍号随机分配考场。还有十分钟考试就要开始,学生们都已经陆续入场。苏如星坐在靠走廊方向的第二列,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女生发出轻轻的嘘声,没想到季子风也在这间考场,他正和莫子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俊男靓女瞬间吸引了整间教室考生的目光。季子风的位置恰好和苏如星并排在第三列,而莫子静在季子风的后面,路过苏如星的桌子时,她无意瞄了一眼台面上的考生信息,看到“苏如月”这三个字时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会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好熟悉,好想在哪里见过。 “对了,我想起来了!”,莫子静拍了拍前桌季子风的背,清脆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上次少了的那一本荣誉证书就是那个叫苏如月的吧?” 季子风没有理她,莫子静继续说:“我到现在还纳闷呢,明明第二天李博会把证书发给他们,你怎么就那么热心亲自去送,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顺路而已。” “哈?”莫子静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顺路的话,你们班上不是也有个人获奖了么,怎么他的证书你没送?” “你好烦。” 季子风的语气开始有些不友善了,但莫子静完全没放心上,用笔戳他的背,“说啊,为什么啊?”可是任凭她在后面怎么戳他,他都不为所动。苏如星偷偷瞄了一眼季子风的表情,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和莫子静的关系看上去比传言中的还要好。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闹哄哄的各自收拾书包。 “季子风,你干嘛一整天都不理我,早上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莫子静不死心地跑到季子风的座位上,嘟囔着嘴嚷道。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平时看上去高傲美丽的学生会副主席莫子静竟然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被胡搅蛮缠了一天的季子风,居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那一双弯沉月牙的眼睛看了看苏如星,又看了看莫子静,依旧什么话也不说,背着书包就离开了教室。 这是什么意思?苏如星和莫子静一头雾水地看着彼此。直到季子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室门口,莫子静才不满的低声抱怨道,“气死我了,这家伙怎么老是这样,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高三第一个学期在紧张的期末考中落下帷幕,紧接着就迎来了假期,高三的寒假只有两周,而在这两周中年级组的老师将会加班把末考的卷子全部批完,并且确定最后一个保送名额。所以这两周的假期对大部分人来说放松,对另一部分有争取保送资格的学生就是煎熬了。由于苏如星平时的考试成绩一般,所以不管这次考的多好都没有机会,这个寒假对她而言还是和往常一样。放假的那一天,苏如星站在校门口看着面前的学校心中突然酸涩不已,伫立在眼前屹立不倒的灰色教学楼,张大嘴巴吞吐着一届一届的学生,看他们带着同样懵懂天真的神情迈进校门,再看他们被打磨成各种形状带着万般不同的身情离开。它吞噬数不清的年少青春,留给人们的却是独木难支的回忆。这个寒假对于苏如星来说和不放假没有什么区别,白天的时候在家里继续没完没了的做卷子,晚上就去书店兼职几个小时,回家以后写写小说交稿,闲下来的时候会给婆婆打电话问候一下。只是她的手机再也没有接到过赵雅琴和暮浅晨的电话,很多次她对着电话薄他们的名字发呆,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甚至怀疑他们曾经是否真的要好过,过去的那些快乐和甜蜜是不是真的存在。时间可以翻云覆雨改变一切,它是最残酷的存在。 此时已经是深冬,天气越来越冷,地面上也结了冰,整个城市仿佛被冻住了。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婆婆打了好几个电话邀请苏如星去北京和他们一起过年,但是由于假期比较短再加每天晚上还要兼职,最后她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天,苏如星起的特别早,去了趟超市准备买点食材放在家里。因为临近过年,超市里人山人海无不彰显着喜庆热闹的样子。她随便买了点可以放置时间久一点的食材c水果和孩子爱吃的零食就匆匆结账付款,然后回家。还是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样子苏如星已经提着两盒自己做的水果沙拉和一袋零食到了姐姐生前常去的福利院。开学初的时候她曾经来过一次,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是一个社区福利院,建筑面积不大,大约收养了二十来个小朋友。从姐姐的日记里了解到,这些小朋友大多数都是身体有残疾遭到遗弃,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门口贴着刚换的对联,屋檐下挂了两排大红灯笼,从门外远远望过去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小朋友都穿着红色新衣服。苏如星有一刻恍神,如果那时候不是婆婆收养了自己和姐姐,也许这里就会成为自己的家 苏如星刚一踏进门,被两个眼尖的小女孩看到了,立马兴奋地扑了过来,一人抱着苏如星一条腿。 “月姐姐,你终于来了!” “月姐姐,我们都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苏如月生前的时候在离这里不远处打工,所以常常会来这里给孩子们带点好吃好玩的东西,大家都很喜欢她。 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哭了起来。苏如星蹲下身,用手温柔地擦了擦她的脸,“对不起,姐姐这段时间很忙,可以原谅姐姐吗?” 另一个女孩摇了摇苏如星的手臂,“姐姐你误会了,茵茵妹妹不是难过哭的,她是因为见到姐姐高兴才哭的。” 苏如星听后,双手轻轻搂住女孩的身体,“是吗?” “嗯。”茵茵小声地回答。 “姐姐有时候会很忙,不能来看你们,你和姐姐要听院长和老师的话,好吗?” “我和倾倾姐姐都很听话” 苏如月曾经和苏如星提到过她们的故事,妹妹叫苏小茵,姐姐叫苏小倾,在她们一岁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双双离世,于是两姐妹都被送到了福利院来。她在她们的身上总是能看到自己和如星的影子,所以特别的心疼和喜欢这两个小女孩。 苏如星把自做的水果沙拉和零食放在了院子中央的大长桌子上,孩子们看到好吃的都特别兴奋,拉着她坐下来一起吃,其中一个小男孩提议让苏如星和她们一起玩故事接龙的游戏。提议的男孩第一个说:“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喜欢奥特曼。”旁边的男孩接着说:“可是奥特曼只能在电视里出现,所以小男孩很伤心。” 苏小倾说:“伤心的小男孩一个人坐在海边哭泣,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大姐姐。” 苏小茵接着说:“大姐姐看到小男孩在哭,就走上了对他说” 这时候该轮到苏如星了,她假装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小朋友,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但是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流眼泪哦!” 接下来又转回到最初提议的那个男生,他突然站起身走到苏如星面前,可怜兮兮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大姐姐,我想要一个奥特曼的玩具。” “啊?”苏如星瞪大眼睛看着男孩,愣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小家伙”套路了。 真是个激灵的小鬼,苏如星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男孩头上的碎发,爽快地答应,“好,下次给你买个奥特曼的玩具。” 这下就轮到男孩惊讶了,白白的小脸蛋瞬间就红了起来。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可能没有想到大姐姐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就在这时,苏小茵突然叫了起来,“子风哥哥来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了门口处正慢慢走过来的少年,白衣黑发,干净美好的不成样子。其实他已经来了好一会,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玩游戏。不远处的女孩她穿着纯白棉裙柔顺的长发披泄在身后,纯净的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不知道和孩子们在说什么,远远地看过去是那么的温柔。真的很有缘分,总是不停的在遇见她,每一次遇见好像就会更加了解她一点。 季子风把苏小茵一把抱起,缓缓走到苏如星的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茵抢着说:“子风哥哥,这就是我经常和你说起的月姐姐啊,月姐姐对我们可好了,和子风哥哥一样好。” 季子风惊愕,原来孩子们总是和他念叨的善良的大姐姐竟然就是苏如月,这也太巧了吧? 别扭的小男孩眨巴着眼好奇地问:“哥哥你认识这个大姐姐吗?” 季子风把怀里的小茵放了下来,“认识。”然后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洛城,听说你前两天欺负小柒了,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 小男孩低下头,很委屈地说:“哥哥我知道错了,老师和院长都批评过我了。”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午休的钟声突然响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叫孩子们回去午睡。他们依依不舍地边走边看和院子里的季子风和苏如星挥手,最后跟在老师身后一起进去休息室。 孩子们都走了,院子里安静了许多。苏如星还坐在原来的长石板凳上,季子风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真的好巧,原来你就是小茵和小倾以前经常提起的月姐姐。” 一句很普通的话,苏如星的内心却掀起了汹涌的波澜。原来他很早就听过姐姐的名字,孩子们一直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姐姐经常来这里,可是为什么,他们一次也没有遇见?如果他们能像今天这样,也许说不定会有一个新的故事,而不是姐姐一个人苦守的暗恋独角戏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这家福利院是我爸爸捐赠的,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和爸妈来这里。” 在学校对于季子风家世的传言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是个家底丰厚的富二代,有的说他们家境一般,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更有人传言他家家境贫寒,成绩这么优异是为了拿奖学金。原来,真相竟然是他真的是个富二代,只不过太低调,不想让别人知道而已。 看到苏如星疑惑的表情,季子风继续解释说:“我妈是个孤儿,嫁给我爸以后,我爸可能是很心疼她的遭遇,所以才建造了这个福利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他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的事情。 “你的爸爸,真好。”苏如星从小就没有父亲,在母亲离世以后,她和姐姐就变成了真正的孤儿。她看过的第一本漫画就是《三毛流浪记》,那时候她总是哭,看一次就哭一次。和自己一样大的三毛为了生存,衣不裹体c食不果腹的在这个冰冷城市里流浪,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容身之所。而在这里孩子们,如果没有福利院,他们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季子风不做声,突然低下头凑到她的眼前,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颊,漂亮的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你脸脏了。”应该是刚刚小茵喂自己吃零食的时候粘到的。 “”苏如星望着眼前离她只有一指距离的少年,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呼吸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他的皮肤在白炽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她不敢再看他的脸,只能闭上眼睛,一时间忘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睛,刚刚还近在咫尺的少年突然走到了窗边。“下雪了。”他侧着身站在窗边,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他迎着光亮微微的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垂在额间,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中煽动,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的微笑,这样的他纯净漂亮的和外面的雪花一样。 她走到他身边,窗外白百合似的雪花在静空中飘落,越下越大,越来越密,远处的建筑和大地覆盖着鹅绒般的白色,像泛着银色波澜的大海。 “苏如月。” “嗯?”听见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她转身,正好对上他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 初雪纷纷扬扬,阳光稀薄如缕。他竟然微笑看着她,目光灼亮如同灯光照耀下的黑宝石:“很高兴认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我喜欢的人,就像我在河岸边等待飞机,在沙漠渴求一片绿洲,想浩瀚星海里寻找海水。永远不可能等到。他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整个宇宙。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喜欢上你。找个普通的男生,光明正大手牵手走在人前,可是,没人给过我机会。第一次喜欢人,就喜欢上了你。 ——苏如月 姐姐,你听见了吗?他说,苏如月,很高兴认识你。 苏如星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滚烫像岩浆般滚落脸颊,她连忙打开窗户的一角,狂风夹着飞雪迎面扑来。 “怎么了?” “没什么。”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雪花后才把窗重新关上,“就是想看看外面有多冷。” “对了,你这几天应该不用去打工了吧?” “嗯,今天开始那一条街的商店基本上都关门了,书店要初五才开门。” “那你最近要做什么?” “就在家复习,做卷子吧。” “有把握吗?” “什么?” “有把握考上北京的一本吗?” “应,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季子风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很低,透过清冷的空气却显得有那么一丝温暖的感觉,“今天开始我帮你补习吧。” 一小时后,他们坐在了一家咖啡馆内,这是整条街唯一还开门营业的店。他说要帮她补习,没想到这么雷厉风行,直接从福利院打车去苏如星家,拿好书和卷子又打车到了这家咖啡馆。 “你整理下最近做的错题,单独抄出来,我帮你把书里面最常考的题型圈出来,每一个知识点只要重点记对应的一道题型就可以,其他的只需要稍微动下脑筋举一反三即可。” “好。” 季子风看的很快,基本上一目十行,然后指出了几处苏如星做过笔记的地方说:“笔记只需要挑重要的记,你写了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反而适得其反,在复习的时候会让你分不清重点。” “我知道了。”苏如星有些窘迫,因为到了高三老师讲课的速度太快,大多数知识点在课堂根本没办法消化,所以只能将老师说的全部写下来,回去以后自己再一遍遍重温。这样的笨办法,对于季子风那样的天才来说确实会觉得不妥。 也许是看出了苏如星的心事,他沉思了会,继续说:“这样吧,明天过来的时候我把我的书给你。” “那你自己呢?” 还在继续翻书的季子风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她,“没事,我已经不需要了。”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快,窗外的雪片还在密密麻麻的飘着,像织成了一张白网,天地间融成了一体。苏如星把整理好的错题本递给季子风,他拿起笔认真的在每一道错题后写下正确的解题过程并列出了这道题所运用到的知识点以及对应书上的第几页。苏如星细细地凝视着正低着头写字的少年,他的字隽丽清秀,就连拿笔的姿势都比别人要好看许多。初雪的天总是阴郁,他的表情很严肃,五官的轮廓像遭雪水洗刷过般,透着一股凛冽的意味。 他依旧只盯着他面前的错题,视线仿佛被密不透风的茧包裹了,连一个眼角余光的空隙也没有给予任何人。苏如星这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咖啡馆柔和的光照斑驳上他的脸,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锋利的脸廓线条,都被这光与影切割的更加英俊。这样好看又优秀的少年,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吧。接触的越多她越能理解为什么姐姐会那么的迷恋他,即便是到死的那一刻还念念不忘希望他幸福。 季子风突然把错题本推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本子上的两处,“你看这一道填空题和这道综合体其实考的是同一个知识点,只不过换了个场景和几个数字而已。” 苏如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把头凑过去,看了看他说的错题,“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解” 季子风用笔一边标注一边讲解,“这里求导,然后把这个式子提到左边,提取公因式” 苏如星学习一向很刻苦,成绩也还算可以,只需要稍微提点就已经茅塞顿开,“剩下的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她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等到苏如星把那道题解完以后,季子风才起身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风雪太大,街上空无一人,就连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更是少的可怜,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已经受不了又重新钻回咖啡馆。 苏如星搓了搓冰冷的手直哈气,“应该是打不到车了,怎么办?” “我们跑出去吧,我家就在附近,到家以后我开车再送你回去。”季子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鼻音,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这样不好吧,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我爸妈他们要明天才会回来。”季子风突然握住她的手,“准备好,我们跑吧。”狂风夹着暴雪在这阴郁的街道席卷而来,可是这一瞬间,这些冷冽刺骨的风雪似乎伤不到在奔跑中的他们分毫,因为血液是沸腾的,心是火热的。 如他所说,他的家真的很近,苏如星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季子风走进了屋子。一扇普通的门,打开以后却发现房间很大,装修更是豪华。苏如星没有想到他们家会这么低调,她本以为有钱人都应该住在别墅里,也难怪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他家的真实情况。 季子风把暖气打开,从房间拿了一条新毛巾递给她,“擦下吧。” 苏如星接过他递来的毛巾,说了声谢谢。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各自擦拭着脸上和头发上融化的雪水。季子风的动作很快,再加上暖气的留出,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他半躺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看着还站在原地擦头发时略显拘束的苏如星。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眉眼清秀,左眼下有一粒小小的黑痣,像是泪痣。 他指了指她的脖子,“这里也擦一擦。” 苏如星有些羞涩地微微笑了下,她应了一声,小声说:“忘记了。” 这个不笑的时候很忧伤,笑起来又那么纯真,像是被山泉濯洗过般纯净的女生。季子风一怔,略略转开眸子,看向窗外。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他安静地开着车,而她安静地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风景。他开的很慢很慢,她虽然觉得疑惑但却也没有开口询问。时间好像也跟着他的速度一起慢了下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氛在这逼仄狭小的空间逐渐蔓延开来。 要不要和他聊些什么呢,这样呆坐着感觉很尴尬。 可是要说些什么呢? 真的是毫无头绪啊! 就在苏如星纠结了许久后,车子终于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平时十分钟的路程,他开了半小时才到。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苏如星说完后匆忙地下车回屋,几分钟后苏如星拿了几盒药递给他。 季子风接过她手里的药,有些疑惑。 “我听你的声音不对,可能是有点感冒的前兆,你回去把药吃了,应该就会没事的。”她站在车外,瘦小的身子在刺骨的风中仿佛摇摇欲坠,“谢谢你送我回家。“ “外面冷你快点进去。”季子风重新发动车子,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先走,这个女生可能会一直傻站在这里,“明天见。”车子像离玄的箭一般迅速驶出了小巷。 后来的每一天季子风都如约到咖啡馆帮苏如星补习数理化,不得不承认他所传授的学习方法真的很管用,那些以前在脑子里一直没有捋清楚的题短短三天就弄的明明白白。季子风依旧话很少,但是也不再像当初那样让她觉得冷漠到难以靠近。 晚上送苏如星回家的时候,他们坐在车子上聊了会天。 “明天就要过年了。” “是啊,不好意思耽误你几天休息的时间,不过我还真是受益匪浅,谢谢你。” 见季子风半天不说话,苏如星手握住车把,“我回去啦,你开车注意安全。” 刚转身,打开车门,耳边就传来他的声音,轻柔却有力,“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 她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呆了半瞬。 “明天我来接你。”略低的声音随着窗外忽起的风卷起来飘进她的耳里,透过电台的情歌,她看到他眼底动人的明亮和带着水光的温柔。 苏如星轻喃着说“季子风,你可以念下我的名字吗?” 他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可她那一双殷切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双眼让他觉得心都要酥了。 他懵懵懂懂地照做,“苏如月。” “苏如月。” 他低低沉沉的又念了几遍她的名字,温柔的c小心翼翼地念出口。苏如月这三个字从他的唇齿间流泻出来,仿佛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季子风,你永远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叫苏如月的女生深爱着你。 大年三十一到,节日气氛更浓了,巷子里挨家挨户门口都贴上了新的对联,挂上了大红灯笼。一大早,苏如星就听见有小孩在路边上玩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此起彼伏。母亲是个有仪式感的人,虽然家穷,但逢年过节都会把自己简单打理一番,做上一桌子的好菜,给两个女儿一人买一件新衣服。她一直说要用最好的面目来面对新的开始。 虽然是一个人过年,但她还是把门上贴的旧对联换成新的,整个屋子大扫除了一遍。房子居住条件差,但却被她打扫的异常干净,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床单和被子整整齐齐,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下午的时候去了趟乡下的墓地,一个人跟母亲和姐姐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家里。 到了晚上,巷子里的人家就更加热闹了,鞭炮声,欢笑声,麻将声,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了一步喧嚣的交响乐。苏如星打开窗户看着外面万家灯火,整个城市仿佛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燃烧,而城市上空一轮孤冷的月亮像一朵白色梨花,安静地开放在浩瀚无边的天空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季子风么?他昨天说要一起看烟火。苏如星一打开门,两眼一黑,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就被紧紧搂进了怀里。她挣扎了两下,可对方却搂的更紧,几乎快让她喘不过气。 苏如星已经猜到是谁了,但还是底气不足地轻声唤他的名字,“暮浅晨” “别动。”暮浅晨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小心翼翼地乞求,“让我一会,就一小会,好吗?” “你勒的我好难受” 暮浅晨的双手松了下来,但依旧一动不动把她圈在怀里。两个人都穿着羽绒服,苏如星的脸紧紧贴在暮浅晨的胸口,她能听到他的心跳的很快,呼吸很沉重,还有——他的怀抱很温暖。整个人好像被火热包围,突然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如星才轻轻地推开他的双手,“暮浅晨,放开我,我们进屋说吧。” 白炽灯照着他的脸,平日里意气风发已经不在,此时的他,有些憔悴,有些颓废,双眼通红,完全没有昔日英俊潇洒的模样。 天啦,这还是暮浅晨吗?就在苏如星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他把屋里的灯关了。 屋内瞬间暗下下来,只有窗外幽暗的光线投射进来。“你干嘛?”苏如星的心紧张了起来。 暮浅晨没有回答,只是透过昏暗的光线注视着她的眼,许久,才发出一生无奈又带着压抑的叹息声,“我好想你。” 他慢慢走近她,委屈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这几天我觉得自己快疯了,满脑子都是你,我的爸妈也不回来过年,可是我却一直在想着你,想你一个人会不会孤单,想你在干嘛,有没有吃饭,会不会难过。在学校我可以忍住不理你,那是因为我们每天还能见面,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想你,想到心都痛了,想到人好像要死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表白,明明很肉麻却又是如此的深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痛苦,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渊。 心里的防线似乎被击溃,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抱住他的头,带着些许眷恋和疼惜。 暮浅晨的身体一僵,也抬起手,慢慢环上她的腰,“苏如月,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的身体范围内,轻声开口道,“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 暮浅晨颓然地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凄凉,“为什么” “对不起。”她的声音清晰又坚决。 “苏如月,我是真的爱你。”暮浅晨固执的坚持着,让苏如星的心不由自主快跳了一拍。 她从来不曾被异性这样狂热的爱过,他的执拗和深情c脆弱和悲伤,几乎差点瓦解了她所有的抵御。 可是,她不能爱他。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自己对暮浅晨,或是对季子风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但她只知道,这一颗属于姐姐的心脏,要永远守护着季子风。 苏如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和不安,故作镇定地直视他,“暮浅晨,我不爱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她也讨厌自己的残酷。 “我知道,就算只能是朋友,那也让我一直在你身边。”他的声音低哑的有些落寞,”跟我一起去上海,你没有家人,就让我照顾你,直到你有自己的归属。”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到这样的程度。他把自己一整颗炙热的心捧到她的面前,她却不能要。 苏如星低下头闭上眼睛,淡淡地开口,“我已经决定要去北京了。”对不起,暮浅晨,我没有选择可以去爱谁的权利,但是你可以选择比我更好的。 “是因为婆婆吗?没有关系的啊,上大学以后时间比较宽裕我可以陪你去北京看她,如果你非要去北京的话,那我就不去上海的”突然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苏如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犹豫地接起。 “嗯,在家你这么快?好,等我一下,我就出来。” 挂断电话,苏如星嘴唇动了动,思虑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要出去了。” “你去哪?” “季子风在门外等我,暮浅晨,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她狠下心来说完这些立马转身,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就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苏如月!”暮浅晨气的大叫,她停下脚步,过了一会,身后传出脆弱的c压抑的声音“不要走。” 她愣了愣,半响没有动作,过了许久才抬脚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心里如同蓦然扎进一把细针,密密麻麻的疼痛逼迫得她难以呼吸。她知道,这个男生,本来可以温暖她的整个冬天,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将他赶出了她的整个四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北风呼啸地吹着,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泪波流溢,她强自镇静,在开门上车以前伸出颤抖的手,擦掉了自己滚滚而流的泪。 随着城市里五彩缤纷的光亮逐渐散去,车子已经慢慢驶出了市区,突然在一条偏僻的路边上停了下来“你怎么了?”季子风看着她,从上车到现在她始终僵直地坐着,把头埋在臂弯里,两侧的肩胛耸拉着,单薄又消瘦。 听到声音,她迟钝地抬起头看他,长睫下的黑眸凝着水面漾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眼角微红,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你说什么?” 他凝视她,眼神里藏匿无声的关切,“你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很好。”看了看窗外景象模糊的黑夜,提高了嗓音,“我们这是在哪里?” “走吧,下车,带你去放烟花。” 马路的斜下方是一片挨着河坝的田园,季子风打开后备箱把一箱又一箱的烟花搬到了河坝处。 苏如星震惊地看着地上十几筒烟花礼炮,“你怎么买这么多?” 他抬眸,眼中有墨光流动,嘴角微微上扬,“一会你就知道了。”然后低头弯腰捣鼓了一会后朝自己走来。苏如星看着他,这个人怎么会长的这样好看,就连走起路来都从容不迫,平日里清冷的眉眼今天却显得有些温和。 突然,绚烂的烟花在他的背后冲上天空,重重叠叠地绽放在头顶上方,火树银花不夜天,照亮了半边的夜空。 太美了!苏如星仰头看着,不同颜色的烟花从眼前交替接二连三地冲上天,在半空中炸开洒落,七彩斑斓,像下起了一场烟花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买这么多,因为美丽太过短暂,他想要把这景象留的更久一点。 就在她还沉浸在美景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手突然被一只大冰凉的大手握住,她惊讶的转身,看见季子风正专心致志望着天空的侧脸。漫天飞舞的光照他的背后落下来,在他身上染了一层毛茸茸的暖光,一张干净好看的侧脸,仿佛有清冽香气,黑发红唇,美眼绝伦。 “好看吗?”季子风收回视线,转头看她。 声音被烟花升空的声音掩盖住了,但她从他的嘴型大概猜出他在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回答:“很好看,谢谢你。” 他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眸清澈又深邃,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目光仿佛一下子就能看到她的心底去。头顶的烟花还在绚烂的绽放,一股强烈的情愫猛地击中心脏,仿佛一阵飓风。苏如星迅速移开视线,季子风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苏如月,我们恋爱吧。” 她彻底呆住了,四肢冻僵了,思维也短路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脸越贴越近,她张了张嘴,在他如炬的目光下,却没敢说出一句。 他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贴近她的耳朵,又问了一遍,“苏如月,我们恋爱吧。” 最后一束升空的烟花绽放又落下,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树林里影影绰绰的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河坝旁的夜风很冷,吹在她冻得麻木的脸上,许久,才清醒过来。 “如果我们恋爱了,你会快乐吗?” 季子风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出这样无厘头的问题,但还是照实回答,“会。” “我答应你。”这一刻,苏如星承认,她无法拒绝。 恍惚中,季子风的脸在扑朔迷离的光影里中忽明忽暗,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她。她的心头的小鼓嘭嘭擂的巨响,扬起脸刚想逃走,嘴唇上就被轻轻碰了一下,像蝴蝶的触角,像落花的声音,热热的,软软的,带着奇异的男生身上的气息。 这是他们的初吻,永远镌刻在了这个除夕寒冷的夜晚。 寒假特别短暂,两周的时间瞬间就过去了,高三年级一返校就立刻进入紧绷的学习状态。假前的末考成绩大榜已经出来,季子风仍旧是年级第一,紧接着就是三班的李倚。苏如星这次考试也进步了许多爬到了年级20名左右,暮浅晨和康志依旧是是雷打不动的中下游排名,只是没想到,赵雅琴竟然跌出了前十。保送名额也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一个是季子风,另一个是李倚。苏如星在得知结果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雅琴,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却发挥失常,她很担心她会接受不了。可是赵雅琴看了年级大榜后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好像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很难过,但她是个骄傲的女生,所以不愿意把自己的失意表现出来。自从上次闹僵以后,她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苏如星好几次想和雅琴聊一聊,但是这种想法每次都被她冰冷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苏如星和季子风在学校很默契地保持距离,只有在放学后,季子风才会到书店陪着苏如星打工,顺便帮她补习功课,一直到结束送她回家。他们都是初恋,性格又都很慢热,大多数在一起的时间都是苏如星在做题,季子风在一旁看书,周日休息的时候偶尔会一起去看场电影,或者到福利院看看孩子们。在一起时间越久,季子风就越觉得她是一个特别温顺贤惠的女生。在一起以后她每天早上都会为他做好早餐装进餐盒带去学校偷偷给他;不管他说什么,去哪里,做什么,她从来不反对都说好;她是一个安静的女生,话不多,说话声音总是细细柔柔的,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日子依旧在忙碌紧张中不疾不徐地过着,可过完假期没多久,突然发生了一件让许多人不可置信的事情。沉闷备考的高三年级突然传出了一个八卦,暮浅晨竟然拜倒在了李晓沁的石榴裙下,开始大家都还以为只是绯闻,可经过了许多人的询问后,两个当事人居然都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那几天整个高三年级就像炸开了锅,毕竟暮浅晨一直都有超高的人气,因此到处有人在打听,为什么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就被人给轻而易举地收了?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去年闹过绯闻的苏如月,也不是成绩优异漂亮的赵雅琴,竟然是李晓沁。李晓沁虽然长的也还不错,可是年级里多的是比她好看的女生,之前暮浅晨对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过了个寒假两个人就恋爱了? 为什么会在一起呢?这几天已经有无数人跑到李晓沁面前来问这个问题了,虽然始终坐在位置上做题的苏如星假装不在意,但断断续续还是听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暮浅晨的父母又是因为生意没有赶得及回国,他是一个人过年的。苏如星突然想起,那天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刚好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原来,他也是一个人,可是她却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划了一道伤口。从苏如星家离开后,失魂落魄的暮浅晨一个人回到了别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整晚的酒,直到第二天李晓沁下午过来拜年的时候才醒过来。李晓沁的妈妈和暮浅晨的妈妈是初中同学,很小的时候她就常常跟着母亲来他家拜年,父母离婚以后,母亲远嫁,但她每年还是会过来。这天,她其实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但就是可以等到下午才过去,因为以往每年过去拜年暮浅晨基本都在房间睡懒觉不出来,所以她干脆晚一点过去。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狼狈的暮浅晨,当时就感觉心都快碎了。” “然后呢,然后呢?” 李晓沁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我就把他叫醒啊,给你做了午饭” “接下来呢,一次性说完啊!” “后来我们就一直在客厅看电影,他心情很不好一句话都没说,应该是因为叔叔阿姨没有回来的原因,我就这样一直陪着他也不说话,可是到了晚上,妈妈给我打电话喊我回家,我一起身,他就拉着我的手” “拉着你的手?哇哦,怎么了,表白吗?” 李晓沁害羞地点了点头。 “他是怎么说的啊?真好奇暮浅晨这样的男生对女孩子表白是怎么样的哎!” “他就说”李晓沁清了清嗓音学着暮浅晨的语气,“你喜欢我吗?如果喜欢,那做我女朋友吧。” “我去,这也太酷了点吧,还真的只有他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诶!那后面呢,你们后面几天约会了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约会啦,保姆回老家过年了,他一个人在家,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我就白天去他家帮照顾他啦,然后就他打游戏,我看电影,这样待一整天。” “晓沁,你真的好贤惠哦!感觉你们有点像夫妻,夫妻就是这样的。” “是吗?”李晓沁听了心里很高兴,但嘴上还是别扭地说:“还好啦,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相比于李晓沁这边,另一个当事人暮浅晨身边更加热闹,他好像又变回了过去意气风发的样子。有男生说,一场恋爱让暮浅晨又活过来了,只是,他再也没有和过去一样总是时不时转身逗后桌的这个女生。明明是前后桌,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纪那样遥远。 “暮浅晨你大爷,不是说好跟哥们几个一起将单身贵族进行到底么,怎么说叛变就叛变?” 他大笑,“谁让我这么有魅力,桃花来了挡都挡不住。” 这笑声就在苏如星一指的距离,她心不在焉地削着过几天考试要用的2b铅笔,右手用力过猛,铅笔刀在手指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道,她痛的手一抖,铅笔和刀哐当一声砸到桌子上。 围在桌前闲聊的一个男生吃惊地喊道,“苏如月,你手流血了。” 正在和伙伴说话的暮浅晨身体僵硬了一下,停顿了会,随即又恢复正常,继续和他们高谈论阔。 苏如星怔怔地看着伤口里慢慢流出的血丝,心开始缓缓往下沉一点一点的难受的厉害。怎么会这么疼,明明只是一小道伤口。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如金线缠绕在苏如星的眼中,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手背一片湿润。 这时,有一包纸巾递到了她的眼前,她抬头,竟然是赵雅琴。 苏如星感激地看着她,接过纸巾,从中抽出了两张缠在手指上。 赵雅琴的口气冷冰冰的,“出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赵雅琴在前面走的很快,苏如星在后面加快脚步跟着她一起到了楼顶的天台。正当她还在为赵雅琴终于和自己说话高兴时,对方却一脸怒气地大声指责道:“苏如月,你和暮浅晨到底要怎么样?你们两个要害多少人?他明明就喜欢你,怎么会突然和李晓沁在一起!” 赵雅琴的态度让苏如星一愣,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我不知道。” 赵雅琴注意到她的情绪转变,眼神一闪,下一刻又深深隐了下去,“李晓沁是真心喜欢暮浅晨,我不想她变成你们两个感情的牺牲品,不管你们两是在闹什么别扭,也不可以伤害其他人。” 苏如星心里很想说,那你应该去找暮浅晨,和李晓沁在一起的是他,不是我。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一向不善于为了自己争辩和解释。 冬季的最后一场雪已经融化了,高三年级的第二轮模拟考已经结束,大榜贴在了年级组公告栏里。季子风依旧以绝对的优势位列榜首,赵雅琴重新回到年级前十,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苏如星,竟然发挥超常像一匹黑马一跃考到了年级第五,排名甚至超过了赵雅琴。 “你们看看人家,这才叫真正的冲刺,苏如月的进步离不开她平时的努力和对高考的重视,可是你们其他人呢,高考在即,还完全没有危机感,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不进步,自然会被后面的人赶超!”班主任每天一次的谆谆善诱大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不过也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每天说话不超过五句的安静女生竟然进步的这么快!有了成绩优异的头衔后,大家看她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友善,似乎都已经忘了这就是前几个月还被人包围着嗤笑无助的女生。 下午的课间,莫子静突然出现在二班门口。头乌黑的秀丽的长发,雪一样白嫩的肌肤,风扬起她的长发,她的脸上是恣意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全校公认的校花,难免引起一点小小的骚动。 她是来找苏如星去学生会领毕业照片的。“怎么让我去,这不是班长的事情么?”走了一段路,苏如星还是忍不住问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季子风说二班的让你来领。”走在前面的莫子静停下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们,是在恋爱吗?” 苏如星吓得脱口而出,“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害怕别人知道。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反常,所以随便问问。”莫子静冲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苏如星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事实证明,真的不要说谎,因为谎言拆穿的那一刻,实在是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个人一起进了学生会办公室,正在翻找资料的季子风,停下手里的动作,拉开柜子拿出一叠照片走到苏如星面前。 “今天我有点事情,要去参加家庭聚餐,放学你自己回家。”他把相片放在她的手上,顿了顿,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注意安全。”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月时间,在季子风的提议下,苏如星已经辞去了书店的兼职工作,但每天放学他依旧还是会给她补习,送她回家。 平时他们在学校为了避免被八卦,都会刻意保持距离,可今天不知道季子风怎么了,竟然毫不掩饰。还好只有莫子静一个人在这里,可是自己一分钟还在跟她撒谎 苏如星心虚地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看莫子静一眼。“那我走了。” 苏如星从学生出来后直接回了教室,正好看到暮浅晨悠闲地坐在位置上和围在他旁边的李晓沁和其他几个同学聊天。她一声不响的从他旁边走过去,他正好抬起头,不小心撞上了一双深黑眼眸,心口猛然一颤。 四目相对,仅仅只有几秒钟,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转过脸去。 苏如星坐在位置上,从抽屉里随便拿出了一本书翻了起来。前面的聊天声越来越激烈,笑声也格外响亮,她甚至分不清是暮浅晨在笑还是其他男生。 “暮浅晨,昨天晚上说好今天一起去看电影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记得。”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突然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变得有气无力。 “你怎么突然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晓沁伸手探了探暮浅晨的额头。 “我没事。”他一把抓住她放在自己额头的手,再放下。 “可是你脸色不太好。” 旁边的几个同学见状跟着起了哄,“李晓沁,看不出来啊,这么会关心人。” “晨哥有福气,找了个好媳妇。” 女孩子皮薄,听到他们这样说,脸上就挂不住了,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李晓沁一走,暮浅晨立刻瞪了他们一眼,“以后不要这样开玩笑了。”护妻架势十足。 放学铃声响起,今天季子风有事不能给她补习,所以她也不着急,一个留在教室里看书,直到窗外天渐渐暗下来。苏如星背着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六点钟了。太阳下山,月亮还未露面,在最放肆无忧的年纪,她却像这片浓墨重彩的天空,被厚厚的云雾围拢。看不到星星,就连昏黄的灯光也吝于光临这个世界。她收起白天装出的若无其事和光明,露出了沉重压抑的黑暗和悲伤。 已经四月份了,高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尾声,离和这里告别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她要彻底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不会再有姐姐的气息。 苏如星出神的望着远处的天空,看着暮色逐渐将城市吞没,整个城市弥漫在一种忧伤的壮美之中。她静静地立着,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如果姐姐还活着,这一切该有多好。 许久,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走一遍。可是刚踏进操场,就看见不远处暮浅晨在篮球场外围的香樟树茂盛的树冠下,就像一个哀伤的影子。黄昏的光线像温柔的网覆盖着大地,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单衣,干净清爽,帅气逼人,远远的都能感觉到风从他身上吹过寒冷的气息,还真是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 他不是和李晓沁约好了一起看电影吗?这个时候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苏如星想转身就逃,可是双腿却像定在了原地一样无法动弹。他的视线很快就看了过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距离越来越近,苏如星快被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逼迫的喘不过气,心中慢慢衍生出尖锐的刺痛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盏一盏亮起的路灯下,这道英俊颀长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淡漠的表情等待着她走到自己面前,可是,在即将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换了个方向。 “苏如月,你站住。”暮浅晨气急败坏的大叫。“我是鬼吗?看见我就躲!” 身后的声音一字一顿饱含怒气,几乎压抑到了扭曲的地步,苏如星回头,只见暮浅晨像是幽灵一般,乌着眼睛,咬牙切齿。 暮浅晨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说话,但看上去很生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让她觉得吃疼。 “暮浅晨,你放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依然看着她,直到她因为手疼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慢慢松开手,良久后扯出一个笑容,苦涩异常,“和他在一起幸福吗?”虽然他们的恋爱在学校很低调,但暮浅晨知知道他们每天在书店见面,他会送她回家,他甚至看见,在她家门口,他们拥抱在一起。 苏如星没有回答,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低下头去,细碎的发帘遮住了那双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 “你还不算笨,知道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他望向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声音也变得冷静了许多,“要是被季子风在学校的那些脑残粉知道你们在一起,就你这样柔柔弱弱的样子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还那么高调?” “什么?”暮浅晨一开始有点莫名其妙,想了会才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和李晓沁恋爱的事情。他清了清嗓音,略显尴尬,“我可不像某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伤。” “你不要那样说他”她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某人耳朵里却似轰然一声巨响,黯淡的光线里他死死的盯着她目不斜视。情绪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海面囫囵吞噬,而它沉甸甸的身躯下渗出的,只是一摊湿漉漉的茫然。他张了张嘴,喉咙已经干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许久,突然抽出手揉她的脸,他的手大而温热,手心在面颊上覆下一片温和的暖。 又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一下一下,好像在抚平内心那些阴暗潮湿的伤口。她的呼吸一下停滞了,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朦胧,于是匆忙把他的手推开,“对不起。” 真的很失败,一次又一次的不死心,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其实他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很多次,要忘记她,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看她,不要碰她,不要和她说话这些他默念于心的规则,可是只要她一出现,就通通不作数了。 暮浅晨迅速垂下眼睫收回目光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是欠债大王吗,干嘛总是一副欠了别人几百万的样子。” “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最近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看你每天状态都不好,我知道你很努力,可是也要注意身体,你身体一直都不好”这段时间苏如星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点,远远看过去,像一张单薄的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其实好几次,他都想像过去一样拍着她的肩膀用轻松的口吻说:“你要多吃点东西了!”可是她飘忽不定的目光,苍白的脸庞,看上去是那么沉重,让他难以靠近。 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能再因为自己的自私扰乱她的生活。为了可以忘记她,所以接受了李晓沁,虽然这样的做法很卑鄙,但他还是想去试一试。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只是压抑有点大。” 暮浅晨叹了口气,“你就是这么拼命。”他曾经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也许最开始的心动没有原因,可是到后来真正让他迷恋的可能就是她身上有一股让他敬佩的力量!不管经历过什么,从来不怨天尤人c从不自怨自艾,她的坚强和自爱让他着迷。 “你呢,确定要去上海的体校了吗?” “是啊,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也该为自己努力一次了,以后我想打进国家队,成为一名职业的篮球运动员。”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那你要我提前给你签名吗?” 她粉唇微动,垂眸微笑,“自恋鬼。” 他挑了挑眉梢,“你确定现在不要吗,到时候可是要排队的哦!”他本来就是开玩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干净的本子递到了自己面前。他从她的手中接过笔和本子,若有所思的黑眸凝视了她好一会,才弯下头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希望你快乐的暮浅晨。 你的快乐,一直都是我的幸福。 “走吧,不早了,回去吧。”暮浅晨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了。 所有的热诚散落在时光里,那些原以为终会绿树长青的故事,终究被剥夺殆尽。在朦胧的夜色里,他们再次一起走过那条斑驳的旧街,披着一身璀璨的星光。突然希望这条路可以长的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安静的小巷像是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只有尽头两旁的路灯发出熹微的橙黄色的光。暮浅晨突然停下脚步,逆光而立,不想再向前走了。 “苏如月,毕业以后你和他去北京,要好好的,一定要他好好照顾你。”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却充满了苦涩,一双晶亮的眼睛在橙色路灯下竟然有泪光“那家伙是很不错,我查过了,他没有谈过恋爱,对你也应该是真心的,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就算他不沾花惹草,但花花草草总是会找上门来,你又那么笨,千万不要被别人欺负了。” 苏如星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男生,总是出现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带着满腔的炙热一次又一次给她温暖,像远方的灯塔照亮了她潮湿阴暗的生命。如果没有季子风,一定会爱上他吧,可是此生注定只能是彼此的过客。 他的目光看过来,眼神那么软,软到像要融化的棉花糖,犹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果以后你过的不好,或者想我了,记得去上海找我,我一定出现。” “我答应你,暮浅晨。”苏如星深深地埋着头,突然间泪如雨下。 “好,”他再一次笑了,那黑澈的眸子不知何时已变得深浓如夜,弥漫着穿不透的雾气,“我要走了,记得我们的约定。”他孤单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彻底隐没在黑暗中。苏如星的眼泪顺着脸颊汹涌地滑落,她只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夜越来深,心慢慢地沉淀,就像站在铁轨上看,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寂寞一样。这一晚的月华很盛,从窗外透过来,全落在她脸上。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却无心学习,她的脑袋抵在窗玻璃上,陷进了一片混沌光影里,神情落寞。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我是苏如月,苏如月不可以为除了季子风以外的男生动心。 我是苏如月,只要季子风快乐,就会幸福。 可是,姐姐,这些你的梦想我全部都完成后,在另一个世界的你真的看得到,感觉得吗?在我身体里跳动的这一颗原本属于你的心脏,为什么还会为别的男生痛? 她开始趴在桌上哭泣,瘦弱的背脊在微暗的月光下轻轻颤抖。 接下来五月走过最后一天,六月接踵而至,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将会是连续一周的自修假期,假期结束以后就是一年一度全国瞩目的高考。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修整个教学楼异常安静,教育处主任一如既往在外面逛圈查看各班学习情况,但论谁都早已无心学习,只能着下课铃声清脆打响然后所有教室沸腾起来。有几个调皮的学生已经冲出教室把书包往楼下倒,白花花的卷子和书本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坠落。 有看到这一幕的老师愤怒地指着高三楼层扔书的几个学生大叫,“喂,你们几个哪个班的,还有一个复习周就把书扔了,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可是不仅那几个学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反而又有几个人加入了进来。 “我讨厌考试!” “我讨厌高考!” “我讨厌教育主任!” “我爱季子风!” “我爱王缪缪!” “再见了,我的青春!” 几乎整个高三年级所有人都跑到了走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一声又一声呐喊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校园。 苏如星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书包,教师里已经空无一人,她背着书包穿过热闹的走廊,在经过季子风教室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一个女生正低头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季子风面前,像是表白。季子风的眉头微蹙,表情冷漠,在看到苏如星的时候眉头又全部舒展开来,露出好看的笑容。 他难得在拒绝别人后还好脾气地解释,“我有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你每天都是一个人。” 季子风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愿意公开是怕影响她学习。” 看着女生望着自己幽怨的眼神和愤然离去的背影,苏如星突然觉得,还好当初他们的恋爱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 “你是故意的。”苏如星是指季子风刚刚用自己做挡箭牌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还不公开,返校那天我都不敢来学校。”高考结束后,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从此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于是许多人变得勇敢起来,反正都不会再见,还不如把自己的心事表达出来,万一,歪打正着,自己暗恋的人也暗恋着自己呢?所以,毕业,对于青春期的他们也是表白的最佳时机。这几天,季子风感觉自己快疯了,以前只是书桌了塞满了情书和礼物,可现在是每天都有女生冲到他面前表白。他本来就是个性情比较冷淡的人,不懂得圆滑也不会安慰人,被拒绝的女生总是眼泪汪汪的在他面前哭好久,有的胆大的甚至差点抱着他哭他实在是头疼不已。 苏如星瘪瘪嘴,“可是你这样做,我也不敢返校,她们有的人是不跟你表白了,但是都会来找我算账啊。” 他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冲她微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薄凉之人,只是过去没有遇见那个想温暖的人。 季子风虽然已经被保送,但还是要参加高考,他和苏如星在一个学校考试,虽然不在同一个考场,但也离得不远。进考场前,苏如星紧张的两腿发软,脸色灰白。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是为了一场考试,一旦失败,那些无数个熬夜的夜晚和堆积如山的习题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小月,要相信自己,这几次模考你的成绩都在年级前十,只要放松下来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可是我就怕发挥失常。” “考不好也没关系。”他温柔地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突然弯下腰,在她的右脸颊轻轻一吻。“以后我养你”他是个含蓄内向的人,在一起这半年来,对她说过的情话和亲热的举动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足以让苏如星脸红心跳。 果然,她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一下子就忘记了之前还在为考试的事情担心。c 摆正好心态后,苏如星考试发挥的特别好。这次的卷面难度系数不高,大多数题目与她平时做过的例题颇为相似,解题思路非常顺畅,每一门交完卷后还估算了下分数,觉得应该不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苏如星如释重负地踏出考场,一眼就看到倚靠着走廊墙壁的季子风,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背对着阳光,温暖的光线从他的身后洒了下来,四周被光亮染成透亮的颜色。 “考得怎么样?”本来还疏离冷漠的神情在看到她以后变得柔和了起来。 “北京肯定是去的成了。” “真好。”季子风眉眼含笑,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走,我们看电影去。” “好啊!”在一起的这几个月苏如星发现只要他开心,她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跟着他到了附近的一家影院,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饮料,坐在里面的时候发现除了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苏如星疑惑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说是现在最火的电影么?” 季子风把饮料插上吸管,递到她面前,慢悠悠地说:“我包场了。” 苏如星咋舌,“好浪费,而且现在还是黄金段,肯定很贵吧?” “不贵。”在一起这几个月来,他们除了补习,在学校又特意保持距离,还真从来没有好好约会过。她是一个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女孩,不追求浪漫,不爱慕虚荣,但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对她更好一点。 这是一部爱情文艺电影,从开场到结束全程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片子很煽情,但有泪点的同时也有笑点。一直到男主追着女主的车跑,嘴里绝望地喊着没有你我该怎么活,苏如星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那一刻,她竟然想起了暮浅晨,想起了他同样哀伤和绝望的表情。影院光线很暗,一旁的季子风没有发现苏如星的异样,只是在情节最伤感的时候伸出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 电影结束以后才七点,时间还早,季子风提议去河边散步。他们牵着手走在人群拥挤的马路上,突然苏如星的视线被旁边橱柜中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手链吸引。她还记得,曾经有一次和姐姐也是经过施华洛世奇的门店,当时她就是被这条彩色的水晶手链吸引,拉着自己的手激动地说好美啊。 苏如星看了两眼,继续抬脚往前走,手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拉了回来。 “跟我来。” 她愣愣地跟着季子风进了店里,直到看到他指了指橱柜展示的手链和店员交涉,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不要买,太贵了。”她立刻扯了扯季子风的衣角。 他冲她温柔的一笑,目光暖暖,“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收下吧。” “可是我并不喜欢首饰,还是算了吧。” 季子风低头,凑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已经说要买了,突然不买的话会很丢脸哦。” 最终还是买下来这条手链,他亲手帮她带在手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散出璀璨夺目的多彩光芒,美丽至极,她的手本来白皙又纤瘦,带上后整个人在纯净的水晶衬托下更显得优雅。 “很好看,我想看你一直戴着它。” “好,那我就永远不取下来。” 季子风的心情看上去特别好,俊美的脸上微微扯起唇角的笑意,白色衬衣在风中扯出好看的线条,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白色穿得这么好看,就像是童话书里描写的天使一样。他们从繁华的街道走到了河边,岸边上摆满了夜市,季子风看见一个大约80岁的老婆婆还在叫卖自己手里的孔明灯,于是好心的全部买下好让她早点收工回家。结果其他的商户看见后也纷纷拿着自己的孔明灯过来推销,他依旧好脾气的照单全收。 他们一起抱着一共大约一百来个孔明灯站在岸边,她在上面写字,他点燃蜡烛一个又一个放飞整个河岸的上空落满温暖耀眼的火光,就连星光都消散了。 苏如星站在这片亮光下,肌肤白如梨花,眼瞳澄澈明净,长发黑亮如瀑。写着无数个季子风永远快乐的孔明灯在夜空中缓缓上升,再逐渐在火光中消散。这一刻,季子风的心好像要被她的柔情和美丽融化,竟情不自禁地拥着她入怀,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将来一定非这个女生不娶。 年少时的爱情,就是欢天喜地的以为会与眼前人过一辈子,所以预想以后的种种,一口咬定它会实现。或许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我们经历了成长的阵痛,爱情的变故,走过千山万水后,才会幡然醒悟,那么多年的时光只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一场美梦,为了支撑此后坚强地走完这冗长的一生。 第二天,所有学生返校,领取高考答案并估分填报志愿。苏如星估出来的分数很高,比平时每一次的模拟考都要高,于是自信心爆棚三个志愿都填了北京比较不错的偏文科大学。二班所有人填完志愿都没有离开,而是工工整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都知道,这样一别,这一生都不会再像今天一样聚的这么齐。班长说还有一部分班费没有用完,于是大家各抒己见最后决定干脆明天一起去离这三百多公里的海边度假两天。在班长煽情的发动后,几乎所有人都报名参加,这其中也包括了苏如星。从小学后她就再也没有上过学,虽然和这些同学只有短暂的一年相处,平时也只顾着自己学习和大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大部分人连名字都记不住,可是到了要分别的这一天,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如果注定要离别,那么就让它来得稍微晚一点也好。 大巴车停在了度假村外面的马路上,四十几个同学依次下车,一个个都为眼前一幢豪华的欧式风格酒店震惊住。宏伟的石柱和镀金的大门,以及高端华丽的装修让大家连连发出惊叹声。这个度假村面积非常大,周边遍布着茂密的椰树林,海水印着阳光波光粼粼发出耀眼的金光,让人误以为进了仙境。 辽阔广袤的天空c澄清透明的海域c平坦柔软的沙滩,树影婆娑的椰林,来一趟真的值得了。只是苏如星没有想到会挑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度假村,在心里盘算了下带的钱肯定是不够,当然也有很多和她一样心里的同学,班长看出他们的为难,立刻解释道,“本来我们计划要去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庄,但是暮浅晨推荐我们来这里,这个度假村是他们家开的,因此这两天对我们免费开放” 话一落音,全场一片哗然。都知道他家有钱,没想到竟然这么有钱,真羡慕李晓沁,有一个这么有钱又大方的男朋友。说到李晓沁,有人反应过来,“怎么李晓沁没有来?” “我不知道。”暮浅晨耸耸肩,声音里露出一丝疲倦。 一行人来到前台大厅处,两个人一间房自由组队,班长取好房卡依次发给大家,“酒店二楼有休闲会所,唱歌游泳游戏机麻将都有,外面海滩可以潜水,大家自由活动,晚上七点到酒店三楼大厅集合参加暮浅晨为我们安排的晚宴,不要缺席哦!” 苏如星在班上除了赵雅琴没有关系要好的女生,大家都分完队以后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个胖胖的平时也不爱说话的女生,于是他们两被分在了一间房内。这个女生叫崔婷婷,名字很好听,但是因为皮肤黑黄,体型肥胖,总是受到班上男生的嘲笑和女生的排斥,因此性格很孤僻。她把行李放好后,就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飘窗上看着海滩的方向,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如星走到她面前问,“你要去外面玩吗?” 崔婷婷愣了愣,好像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已经放好行李的其他同学从她们门前经过时正好在讨论一会去玩什么,大概是说天太热海晚上再去海滩,下午就待在二楼唱歌。 苏如星再一次问她,“我想去海滩走走,你一起吗?” 崔婷婷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点头答应。 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洁白而广阔的沙滩上,海水时涨时退,椰树迎风摇拽。迎面扑来的是粘粘的海风,和着丝丝的腥味。她们赤着脚丫踩在沙滩上行走,一起一落的海水将足迹无情的抹去。走的累了,她们干脆坐到了一颗椰子树下,盘腿躲在阴凉里,一起沉默着眯着眼望着大海。数叶白帆,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 苏如星决定打破沉默,“你的第一志愿是哪里?”崔婷婷的成绩一直都不是很好,她本来不想问这个的,但实在是找不到话题聊。 “就是离我家很近的n大,爸妈说近一点好有个照应。” “你的爸妈真好,祝你考上!” 崔婷婷动了动唇,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的第二志愿是在cd,我更希望去那里学音乐,我喜欢唱歌,但是爸妈都反对。” 苏如星侧过脸看着她不解地问:“为什么反对你啊?” 崔婷婷先是沉默,然后声音略微放低,“他们说学唱歌的都是长的漂亮的,而且唱歌以后毕业出来不好找工作。” “谁说唱歌一定要长的漂亮!”苏如星觉得这个说法太荒唐了,然后例举了许多长的不好看但唱歌好听的明星,“长相只是一副皮囊,好看有什么用,我觉得才华更重要。” 苏如星的反应让崔婷婷愣了一下,像她这样好看的女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反正我爸妈就是不同意。”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实现自己的梦想。” “嗯,你说的对。” 后来,在下午海滩最炙热的阳光和耳畔无休止的海浪翻滚声中,她们又东扯西扯聊了许多,话匣子一旦打开,两个人同样内向寡言的女生都变得活泼起来。 苏如星突然听到“咕咕”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望着崔婷婷。 “是你肚子在叫吗?” 崔婷婷好像被发现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她已经这么胖了,还比一般人更容易饿,很害怕苏如星会和其他女生一样嘲笑她。 苏如星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语气真诚又温柔,“那你快去吃点东西,肚子饿着的感觉最难受了。” 崔婷婷有些局促地笑了,起身说,“那我先回酒店了。” 苏如星摆摆手,“去吧。” 崔婷婷笨重的身体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朝苏如星灿烂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如月。” 坐的时间太久苏如星的腿也麻了,崔婷婷走后,她又站起来继续沿着海滩散步。不小心看到脚边有一个贝壳,她弯腰去捡,一抬头就撞到某个人的的怀里,头晕目眩。 她吃疼地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抬起头发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 “你喝酒了?”他的目光有些迟钝,浑身散发着酒气。 暮浅晨的思维比平时慢了一些,过了一会,才低沉地嗯了一句。 “干嘛喝那么多”她皱眉轻声嘟囔了句。 暮浅晨盯着她看了十几秒,缓缓眯起黑眸,“我没喝醉。”这样的视线让苏如星有些不安,她垂下眸局促地说:“那你自己注意点,我回房间了。” “你在害怕什么?” 心微微一颤,步子硬生停下。 “其实你,”暮浅晨的口气充满了酸涩的无奈感,“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 “我没有” “那我们聊聊。”不等她回答,他大步向前,拉住她的手腕,顺势一起坐下。“这次考试怎么样,去北京没有问题吧?”他的声音温和而绵长,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带有男性特有的低沉与磁性。 “应该是,你呢,什么时候去上海?” “过几天就要走,要提前去那边参加训练。” “训练什么?” “刚加入市篮球队,校队和市队区别很大,我想先自己多练练,不然怕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原来是这样,只是苏如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暮浅晨竟然还有这样努力勤奋的一面。只不过,他的父母常年不在国内,他又要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城市会不会孤单。“那李晓沁呢,她和你一起去上海吗?”如果有她在身边照顾,一切肯定会好很多。 良久的寂静后,他平静地回答道:“我和她分手了。” 苏如星震惊,“为什么?”高考前还看到他们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难怪今天的班级聚会她没有来参加。 暮浅晨苦笑一声,“我不想耽误她。”一句简单的话却蕴藏着千言万语。为什么很多情侣都会在毕业后分手,也许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总有人要为另一个人妥协放弃,去博一个看不见的未来。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未来,所以不愿意她为自己放弃一切。 “苏如星有些遗憾地说:“她是个好女孩。” 暮浅晨一愣,轻叹了声,“我知道。”他知道自己很混蛋辜负了她。他们是因为填志愿的事情发生了矛盾,老师和父母都建议李晓沁志愿填离家不远的d大,可是她却执意要跟随他去上海,哪怕只能上一个二三流大学。暮浅晨心烦意乱,李晓沁不顾一切追随自己的决定不但没有让他感动,反而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爱上她,却害她失去了家人的信任和更好的选择。最后他不顾她的眼泪和哀求,狠心和她提出了分手。 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假期你有什么打算?”高考结束以后,班上一大半以上的同学都会和自己的家人去旅行,但她只有一个人。 “去北京看看婆婆。” “那很好,婆婆一定很高兴。” “对啊,我昨天打电话说这个事情,她在电话里开心了好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穿过椰子树在海滩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柔和的光色仿佛无形中减少了夏日的炎热。夜色中,沙滩泛闪着朦胧的白光,河滩里流淌着潮润的风随着海浪一阵一阵拂面而来舒服极了。他突然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手臂,姿势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微暗的光线投在他脸上,面部轮廓像溢了一层流光。 “暮浅晨——” 苏如星轻轻喊了一声,但对方却没有回应,好像是睡着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安详的睡颜,那目光有些留念又有些忧伤,这是她不敢在他面前表露的情绪。许久,她终于缓缓起身,没有叫醒他,独自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如月,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刚一刷卡进门,就看见正坐在落地窗旁看电视的崔婷婷。 苏如星换上拖鞋走到她面前,“有点累了,你呢,回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我吃完东西看见”崔婷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和暮浅晨在散步,所以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苏如星突然有些心虚,“我和他碰巧遇见就随便聊了几句。” 崔婷婷托着腮,一脸疑惑地说:“班上的人都在二楼的ktv玩,他怎么会一个人去沙滩” 苏如星想了想,回答,“他喝了酒,应该是出来透透气。” “哦,这样啊。”崔婷婷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之前班上大家都在说暮浅晨喜欢你,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没想到后来她会和李晓沁在一起。” 苏如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崔婷婷看出了她的为难,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不安地道歉,“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苏如星笑了笑,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而且今天和你聊天我很快乐,谢谢你。”这时,崔婷婷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害怕自己电视看过头错过晚上的宴会,所以特意设置了六点半的闹钟。 “这个背影,”苏如星看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愣了愣神,能把白色的衬衣穿得那么好看的人,就只有——“是季子风吗?”她随口一猜。 被发现了秘密的崔婷婷有些惊惶无措。在班上有几个调皮的男生总是爱拿她开玩笑,比如,xxx喜欢崔婷婷,不论是谁只要被和崔婷婷的名字放在一起仿佛就是件耻辱的事情,于是会立刻反击,你才喜欢她,你全家都喜欢她!她知道自己就像病毒一样,班上的男生都厌恶她,女生排斥她,可是季子风是那么高贵完美的人,如果被别人发现暗恋他,不但自己会被嘲笑,甚至也会连累他。 崔婷婷紧张地拿起手机按下关机键,屏幕很快就黑了下去,“不是,不是他。”但这些动作更加泄露了她的心事。 “婷婷,我认识的一个女生也暗恋他,卑微又执着的暗恋,不敢看,不敢和他说话,但日记本却写满了关于他的事。”苏如星知道崔婷婷为什么会急于否定对季子风的爱慕,她在自卑,在害怕,就像日记本里的姐姐一样。“在学校她总是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留意所有和他有关的事,就这样暗恋了两年,宁愿自己每天抱着日记本流泪,也不敢和他说话。” “你认识的那个女生,为什么不敢表白?”苏如星说的这个女生让崔婷婷产生强烈的共鸣,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卑微却又执着地暗恋他。暗恋大概就是这世界最苦涩的事情,需要承受十倍于初恋的幻想,百倍于失恋的孤独。 “因为她家里很穷,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妹妹等着她赚钱去医院治病,所以她很自卑。”苏如星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可是崔婷婷却觉得这样的平静越显得她的脆弱和忧伤,她说的这个女生一定和她关系很好吧。 崔婷婷怯怯地问:“那个女生现在还喜欢他吗?” 她默默地垂下眼帘,微微叹气,“嗯,她会一直喜欢他。” “其实”崔婷婷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做什么思想斗争,就在苏如星准备起身拿遥控器调台的时候,突然听到她鼓起勇气说:“我喜欢季子风。”终于说出来了,就像一块一直压在她胸口的大石头被搬开,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她喜欢季子风这件事情。这种感觉好奇妙,好快乐,也许是从未有过朋友的关系,她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继续倾诉的感觉。 苏如星很配合的继续问她,“你为什么喜欢他呢?”问完以后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傻,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崔婷婷很珍惜她生命中第一次对感情的倾诉,认真思考了会,才回答,“他长的很好看,成绩也很优秀,很有才华,优点数不胜数,可是我最喜欢的是他的性格。”她顿了顿,继续说:“像他这么完美的人,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一大堆女生投怀送抱,可是如月你知道吗,除了工作上的搭档莫子静以外他对谁都冷冷的,还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生交往过,证明他是一个很看重感情的男生。” 苏如星很矛盾,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是季子风女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呢,说吧,怕对方难过,不说吧,现在两个人这样讨论季子风又有一种在欺骗对方的感觉,真的是头疼。 崔婷婷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而是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一些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那么完美,而我哪怕只是和他说上一两句话,都已经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恩赐。” “不是这样的!”苏如星突然很心疼这个自卑的女生,“我相信没有人天生就是完美的,也没有人注定是失败的,只要你肯努力,肯尝试改变。” 崔婷婷半信不疑地看着她望着自己坚定的眼神,“真的可以吗?”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还可以改变。她成绩不好,家里也没有条件补课,皮肤干燥黑黄,鼻子上还红彤彤的生满了螨虫,体型是遗传的肥胖,她的奶奶是胖子,爸爸也是个胖子。奶奶总是说血统决定的事情是没法改变的,所以他们甘愿忍受自己臃肿的身体,对她更加没有要求。 “可以的,婷婷,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只是破茧成蝶的过程很艰难,许多人走到一半就放弃了,但是——,”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你!” 那四个字猛地撞进了她的心口,成为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因为饥饿而失眠的日子里唯一的天籁。那些漫长的等待和追逐中,她已经渐渐记不清苏如星的容貌,可在她因为饥饿夜不能寐,跑步跑到虚脱,做功课做到手腕都抬不起来,她就开始一遍又一遍重复她今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离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们正准备出门,可崔婷婷却突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苏如星。一张清秀的脸素面朝天,简单的t恤配上一条牛仔裤,黑色的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递给苏如星,“送给你,今天的晚会你就穿这个去参加吧,一定很好看。” 苏如星摇头,“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不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裙子?”这条裙子一看就只是最小码,除了特别瘦的人一般女生可能都穿不了。 “我只是觉得特别好看,明明知道自己穿不下还是买了。”崔婷婷坚持要把裙子送给她,“如月,我很谢谢你对我的鼓励,那你可以接受我的诚意吗?” 苏如星最终还是换上了这条白裙子,当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崔婷婷面前时,崔婷婷整个人都惊呆了。白色的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水波般从身上流淌及地,一点也不显得沉闷,相反衬托出苏如星的空灵纯洁有略带端庄和典雅。崔婷婷轻轻扯掉她扎马尾的皮筋,瞬间,一头如黑锻的长发散落,轻盈飘逸,整个人就像一只美丽的白蝶。 推开餐厅那扇沉甸甸的大门,眼前展开的是一个风格奢华的阔大空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斑斓彩光。会场的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舞台,看样子会有节目演出,整个场地四周都围起了长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正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些纯白色小巧精致的吧台供人休息谈话。苏如星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吧台边上正和康志在聊天的暮浅晨,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酒醒了。会场里所有同学都到齐了,气氛很热闹,有的闹成一片,有的在划拳喝酒,也有的在享受美食,等待一会节目的开始。 苏如星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于是和崔婷婷打了招呼自己出了会场,按照酒店标识往洗手间的地方走去。短短的几分钟她已经感觉到虚脱的无力,脚步越来越沉重,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这种感觉袭变了全身。是来事了?不对,上周才结束,那怎么会这么疼,难道是中午在大巴车上吃的面包有问题?苏如星骤然停下脚步,蹙眉咬唇,无法控制地捂住了肚子,保持着怪异的姿势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暮浅晨突然闪到她面前。他弯腰凑到她面前,才看见她的脸白的吓人,又发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那个来了?” 苏如星羞愧难当,抿嘴摇摇头,强忍着痛继续往洗手间走。他以为她只是害羞,并没有多想,直到她蹒跚着步伐走远,才发现今天的她穿着好像和平常不一样。 苏如星走进洗手间双手按住肚子蹲了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接起后艰难地开口,“喂?” “小月,在干什么?”是季子风。 “在参加自助餐晚会。” “你们班节目还挺丰富,好玩吗?” 肚子越来越疼,苏如星气若游丝,就连额头也微微冒了冷汗出来,“嗯还可以。” 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季子风的口气严肃了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苏如星几乎是咬牙回答,“就是肚子有点痛,应该过会就好了。” “你们附近有没有医院,赶紧去看一看!” “没有,我们这里很偏,出去的大巴车要明天中午才来接我们。”苏如星感觉到全身已经虚脱,“我回房休息下就好,你不用担心。” “你快去休息,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 “不。”不字还没有说完,季子风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苏如星已经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肚子的疼痛感也稍微缓解了些。季子风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好些了吗?我在高速上了。” 苏如星有点自责,一百多公里至少也要开一两个小时才能到,他竟然说来就来,“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好多了。” “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话筒那边传来温和的宠溺声,“好了,匆匆忙忙的也没拿数据线,手机没多少电了,我先挂电话,你再休息会,大概一个半小时可以到。” 电话挂断后,苏如星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她闭着眼在枕头旁边摸索了两下,迷迷糊糊地接起,“子风,你已经到了吗?我马上收拾下来。” 话筒里静默一片,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最后一次聚会你都这样迫不及待要走?” 苏如星吓的一个激灵立马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暮浅晨”三个字,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可对方却好像很生气的把电话掐断了。睡意瞬间全无,一看时间差不多季子风也要到了。她起身,收拾好行李,提前到酒店大门口等待。黑漆漆的沙滩上坐了一个人,看背影像是崔婷婷,竟然把她忘记了!苏如星连忙打开手机才看到了一个小时前她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 不知道她一个人这样坐了多久,好像这个纷扰的世界与她无关。孤单寂寞的背影让苏如星不自觉地想起了姐姐,那个时候的姐姐除了雅琴也是没有朋友的,她们同样是自卑又孤独的女生。 电话再次响起,是季子风,“子风,你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嗯,还有几分钟,你准备下来。” “子风,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苏如星把崔婷婷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那个女生卑微的心愿。季子风本来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更别提主动和陌生人讲话,他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在苏如星只是要求他和那个女生说句话就好,不论说什么都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季子风把车停在度假村的马路边上,然后下车往沙滩上走去。那个女生胖胖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季子风有些郁闷,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主动搭讪过别人,踌躇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一想到还是急着带苏如星回去,不能再耽误时间,于是硬着头皮挤出了两个字,“你好。” 崔婷婷循着声音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季子风。她惊骇地瞪大双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让自己迷恋的人。她记忆中的季子风是冷冷的,让人无法靠近,可是现在他竟然离自己这么近,还主动和自己说话,就连声音都是这么礼貌。 “我想问一下现在是几点钟?” 崔婷婷“腾地”站起身,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有些结巴地回答:“现在是九九点十五分。”一直到季子风道谢,离开,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却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梦寐以求的人竟然和自己说话了。她觉得好快乐,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了,兴奋地张开双臂沿着沙滩不停的来回奔跑。 “子风,真的谢谢你!”苏如星的目光含着笑意停留在沙滩上那个跑起步来笨拙的背影上。她光泽的黑色长发被风轻轻撩动,一身白色长裙衬托着清秀的眉眼显得惊心的动人。 “你今天这身打扮” “怎么了?” 季子风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肚子还疼吗?先吃点药。”然后从车里拿出了特意去买好的止痛药和水递给苏如星。 “嗯,还有点疼。”她刚拧开瓶盖把药咽下去,就瞥见正朝自己走过来的暮浅晨。他站在车门处停了下来,修长的身姿如同雕塑挺立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的目光在季子风身上停顿了几秒。“你们现在走吗,捎上我吧。” 这话倒是让苏如星一愣,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也要走?” 暮浅晨眉头微蹙表情复杂,半天才缓缓地说:“有事,车要明天才来接。”见她不说话,他眯着眼睛视线流转在季子风和她之间,微微扯起唇角,“怎么,不方便吗?” “一起上车吧,小月肚子不舒服,我们得马上出发。”一直没说话的季子风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扶着苏如星坐进去。 暮浅晨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的脸会这么苍白和憔悴,在晚会看到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打电话过去听声音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在房间休息。一定很难受,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缺席晚会,“我来开吧。”他沉声道,“你坐在后排方便照顾她。” 度假村的位置很偏僻,要达到高速入口前需要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盘山公路。暮浅晨坐在驾驶座开车,季子风和苏如星坐在后排。腹部隐隐约约传来疼痛的感觉,苏如星低声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季子风发现他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还难受?” “还好,有一点。” 他伸出手臂慢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她额间的细汗,“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这亲昵的动作让苏如星有些紧张,她心虚的抬起头看向后视镜,却正好对上了暮浅晨一双寒星一般闪亮清冷的眼睛。 暮浅晨显得很失望,默默地望着后视镜,周身都被笼罩在昏暗的灯光里。明明就知道一定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虽然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可是依旧宛如生根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勒得心口隐隐作痛。其实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应该跟过来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季子风半夜把她接走,两个人孤男寡女不知道会在一起相处多久,他就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车子在盘山公路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黑夜里只能看见零星的车辆,一面是悬崖,一面是陡峭山峰。大约还有一公里就能驶出公路到达市区,始终心神不宁的暮浅晨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大灯刺的眼睛睁不开,眼看就要撞上靠山体的那辆大货车,他只能死命将方向盘往右打,可无奈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车子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伴随着苏如星的尖叫声冲下了悬崖。 暮浅晨因为安全气囊的保护没有伤到头部,但是车已经变形,玻璃也都碎了,弹出的气囊冒着烟,场面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后排,季子风将整个身体挡在了苏如星的前面,但是看情况两个人都只是受了点的皮肉伤,但是苏如星因为撞击已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他试了试车门无法打开,就连车钥匙也拔不出来,但车头已经开始在燃烧,很有可能会发生爆炸。暮浅晨冷静下来,立刻从副驾驶的手套箱拿出了榔头将玻璃全部敲碎,然后爬了出去。 后面的门也无法打开,他如法炮制将玻璃全部敲碎。暮浅晨对着车内的季子风说:“快点,把苏如月先推出来。”暮浅晨在季子风的帮助下把苏如星救出来后车头的火即将要燃烧至驾驶座,季子风半天没有动静,暮浅晨急切地催促道,“你愣着干嘛,快点出来啊!” “我的腿被压住了,动不了。”季子风瞄了一眼前排的火势,苦笑一声,“你先把她抱到安全的位置去,我自己想办法。” 暮浅晨停顿了一下,抱着苏如星迅速离开,直到走到了即使车子爆炸也不会伤到的安全距离才半蹲下身把她轻轻放了下来。新鲜的空气下苏如星已经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了看暮浅晨,又环视了下四周,这才紧张起来,“子风呢?” 暮浅晨倏地僵住,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地说:“他还在车里。”不远处的车子,车头的火已经燃烧至车内,从远处看,这火焰就像一个怪兽即将要将整俩车子吞没。 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了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在空旷阴郁的山谷里绝望和悲伤伴随着黑夜的寂寥一起袭来。“不!”苏如星一声尖叫,挣脱他的怀抱爬了起来,“我要去救他。”她朝着车子的方向跑去,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关系,没跑几步就摔倒了,手心和脚都被硬石擦伤,她咬牙再次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暮浅晨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别发疯了,你去了有什么用,他的腿受伤了动不了,你的力气根本救不出他!” 苏如星转过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反握住他的双手,“暮浅晨,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她冰凉的眼泪濡湿睫毛顺着眼角滚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渗到暮浅晨的手心。 “如果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活下来,求求你,救救他。”她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也淡得没有一丝颜色,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流着泪水绝望地望着他。暮浅晨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有重锤击中脑后,一阵钝痛。 他抽出被她握紧的手,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燃烧的车子,“苏如月。”他的俊眉微微蹙起,眼底的雾气氤氲成一片,“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跑。”话刚落音便豪不迟疑往车子的方向跑去。 火势越来越大,沿着车身不断蔓延开来,暮浅晨已经从后门的玻璃窗爬进了车内,时间好像就此定格在了原地,短短的几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那种绝望的哀伤沉甸甸地压在心底,让苏如星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窒息感。 姐姐,请你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回来。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双眼死死盯住后车窗的地方。终于,她看到季子风从玻璃窗口爬了出来,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往苏如星的方向跑了起来,仅仅才一分钟,身后的车子还没有等到暮浅晨出来就“砰”的一声,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一切消失的那,一声惊叫甚至来不及出口,在浓浓的烟雾和火光中,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跑。她很听话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可是他却没有回来。那一刻苏如星整个人崩溃了,那种悲痛无法言喻,无处宣泄,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钻心的痛。她感觉到一种绝望慢慢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它们在她身体里流淌的声音,一直流到心脏。心脏好像被活生生的破了一个大洞,好痛,好痛。她捂住心口的位置双腿跪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一团,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剧烈地跳动带来的撕裂声让她几乎要窒息。 面前的一切终于变得模糊,化为厚重又浓稠的黑暗。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姐姐,带我走吧!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这个梦境中,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呜咽着,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缩成小小的一团,哭到最后,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有一阵一阵的颤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苏如星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冷冽的空气参和着冰冷的消毒水味道,这个味道她是那么的熟悉。 苏如星挣扎着坐起身来,原本趴在她病床旁已经睡着的季子风被她的动作吵醒。季子风显得很憔悴,额头缠绕着纱布,惨白的嘴唇紧抿着,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一双疲惫却好看的眼睛亮了亮,“小月,你终于醒了。” “怎么样,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他问的很急切。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也许是时间太长,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有些迟钝。一直到看见季子风的伤口才突然想起他们发生了一场很大的车祸,她在昏迷之前,暮浅晨并没有从车里逃出来。 苏如星从床上坐起来,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带着一丝期盼问:“暮浅晨呢?”也许在车子爆炸的一刻他已经跳下车了,只是自己没有看到而已,一定是这样的! 季子风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表情痛苦,似乎要斟酌怎么开口,可望了一眼她深切的眼睛,又低下头去。 苏如星突然激动了起来,“说啊,子风,他在哪个病房,我要去看他。” “你不要激动,医生说你之前做过心脏手术,情绪不能太激动!” “好,我答应你不激动,可是你也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季子风默不作声地望着苏如星,她在他痛苦的目光中微微颤栗,他不回答,她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肯妥协。 良久,他终于微微叹了口气,低低地开口,语气悲伤,“他死了。” 苏如星怔在原地,那三个字猛地撞进了心口,好像撞出了一口血,噎在喉咙里,滚烫辛辣,疼痛难忍。耳朵里泛起嘈杂的嗡鸣,世界轰然碎裂。她紧紧拽着季子风的衣角,张着唇,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她的情绪太激动,季子风担心心脏会承受不住叫来了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她清醒过来不尖叫失控,检查下来所有的指标都正常,季子风才带她出院。 出院那天,季子风请护士给她换了衣服,自己亲自帮她梳好头发,才扶着她离开医院。他送她回家,并在婆婆原来的房间住了下来形影不离地照看她。因为伤心过度,她一回家没几天就发起了高烧,并且这一次死活都不肯去医院。季子风无奈,只能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生病以来的这些天她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高烧不退,一直吊着水,嘴唇和脸白的泛清,整个人瘦的厉害,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苏如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断断续续是无数个零碎的片段组成。她用饭盒砸到了暮浅晨,手足无措地向他道歉;她在院子里做饭,暮浅晨和婆婆在屋内择菜;他握住她的手说要做她的家人;他们一起去看篮球赛,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还有她梦见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是她害死了暮浅晨,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就去地下给他赔罪。她不想醒来,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一直沉睡着,至少还可以在梦中见到他。 苏如星还是没有醒,躺在床上的她眼窝深陷下去,两颊的颧骨瘦的突起,眼角一直有泪流出来。季子风心里一阵难受,这些天,一直守着她几乎都没有合过眼,但是她的高烧就是退不下来,眼角始终噙着泪水,嘴里一直在呓语。他曾经躬下身子去听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暮浅晨” 原来她一直在呓语那个人的名字。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车子快要燃烧到后座的时候,那人突然从车窗跳了起来,在熊熊烈火中把压在自己腿上的重物移开。“你先走,她在外面等你,我随后就来。”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可是他却没有能从车里出来就发生了爆炸。 这段时间他也很痛苦,每个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场景,只要想到他为了救自己失去了生命,甚至夜不能寐。可她的情况却更糟糕,她的痛不欲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觉得她一定是喜欢那个人,或者爱着那个人的。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当初她还要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苏如星的烧渐渐退了下去,她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季子风,憔悴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望着自己的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苏如星觉得特别内疚,她想要他幸福快乐,可是她却做了什么? 为了让季子风不再守着自己去过正常的生活,她决定先要振作起来,不能再病下去。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再也没有当着季子风的面歇斯底里c大哭大闹。她依旧照常生活,按时吃饭,但是在经历了这场残酷的分离后她也彻底消沉了下去,原本她的性格就比较安静内向,而现在则完完全全是阴郁灰暗。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就坐在床上像个木偶一样发呆,有时候趴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想继续写点东西,可是只要一用脑,脑袋里出现的全部是关于暮浅晨的画面,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个曾经拼命挤进自己生命里的少年就像南柯一梦。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她永远不可能忘记那场惨不忍睹的车祸,更加忘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暮浅晨的电话,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于是她就给他发短信,把每一天自己发生的事情像流水账一样告诉他。她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发呆,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如果他看到这些短信一定也会嘲笑自己生活很无聊的。 清晨时分外面就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被笼进灰色的雨雾里。她起的很早,季子风还在婆婆的房间熟睡。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然后悄悄地出门。 她去了他的家,没有打伞,雨丝连绵如阵,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是从康志那里得知暮浅晨父母把他的尸体火葬带着骨灰去了美国,他们不想让他死后还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所以他在这里没有墓地让她祭拜。她只能找到他家,康志告诉她,他死后,原本照顾他的保姆已经离开,这幢别墅现在空无一人。其实她很想进去看看,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可是她没有钥匙,只能坐在他家门前的大草坪上的篮球架边。他曾经告诉过她,无聊的时候他常常在这里练习篮球。 雨下的大了起来,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头抵着篮球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淋湿。即使是这样的情景,她还是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很嗜睡,也许是因为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梦见他。这一次她不仅梦见了暮浅晨,还梦见了姐姐,在梦里她和姐姐走散了,她惊惶无措地哭泣,哭到绝望的时候暮浅晨突然出现了,他握住她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季子风找到她的时候雨已经小了许多,她和流浪猫一样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了任何生机一般,苍白的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手指紧紧地抓着篮球架,就像抓着唯一的依靠。他其实知道她一直在自己面前克制悲伤的情绪,可是即使她不吵不闹,不歇斯底里,这种绝望无声的悲伤却比嚎啕大哭更人觉得戚然。 他蹲下身,把她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试图让她冰冷的身体暖和一点。怀里的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惊醒,紧紧地抓着他衬衣的两边,全身剧烈地颤抖。她的声音嘶哑,一直低沉的重复说:“暮浅晨,带我回家。”“暮浅晨,我跟你回家。” 季子风怔了很久,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柔声附和她:“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其实她已经清醒过来,知道只是做了一个梦,但她不愿意睁开眼睛。梦里他带给她的余温那么浓,以至于梦醒后她回想起来是那么的痛。 但她终究还是要醒来,雨还在下着,季子风陪着她也淋湿了全身,明明是她自己的错,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连累他?他们回家后,她又恢复了正常,洗了热水澡,做了饭,和他一起吃完以后才一个人回房间,但是他知道,关上门以后的她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中去。自从车祸以后,他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甚至他觉得她害怕面对自己,因为一看到他,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爆炸。她忍不住质问自己如果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那时候还会不会哀求暮浅晨去救季子风,她不敢想,更不敢回答。 苏如星回到房间拿出暮浅晨曾经签名的本子,抚摸着他写下的每一个字——希望你快乐的暮浅晨。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她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因为暮浅晨肯定不愿意看到她变成这样。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身体机能停止运转的时候,在生理上宣告了死亡;第二次,是在别人来参加葬礼的时候,在社会中宣告了他的死亡;第三次,适当时间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他就真正意义上死了。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有遗忘才是终极死亡。她要振作起来,要好好的记得他,就算全世界的人忘记了他,她也要记得,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永远活着。 这一天吃过晚饭以后,她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回房间,而是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当他坐到她身旁时,她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速低下头去,眼神疲乏而空洞,整个人柔软的像没有骨架的雏菊。她像是有话要说,季子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他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左边的窗口投进了外面梧桐树的阴影和斑斑点点如碎金般飞溅的阳光将他柔软的发成了碎金色,眉骨高高隆起,深邃的眼底原本清亮的眼逐渐迷离。 他伸出手撩开挡住她脸颊的长发,靠的太近,温柔的气息轻轻扑在她的脸上。他的目光是灼人的热,苏如星不敢直视,突然把脸转到一边,“子风,我要去上海上大学。”她的声音柔软却清晰,“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去北京了。” 季子风静静地听着,金色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是那么深落满了星光,蕴藏着沉沉的痛。季子风终于确定,她是爱暮浅晨的。 “小月,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你现在突然改变主意去上海也只能上一个普通的大学,你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清楚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每天守着我,我”苏如星欲言又止,“我对不起你。” 季子风何等聪明,当然知道她说这些话和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她一向是个善解人意温顺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说好,可是他很清楚这样的人一旦自己有什么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其实他很明白,在那辆车子爆炸的一刻,在那个男生葬身火海的那一刻,这场感情就已经结束。他们的爱情隔着一条人命,那个男生应该很爱很爱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任谁都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继续幸福下去。 他曾经也想过自私一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她的痛苦太沉重,沉重到他终于明白,原来她真正爱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小月。”他低低的,一声一声的叫她的名字,“小月,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无法预料,天灾也并不是我们可以掌控。我知道他的死你很自责很痛苦,可是你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不。”苏如星的手指用力的抠着了沙发,刮出一道道冰冷的白痕,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我肚子疼,你就不会来接我,如果当时他要跟我们一起,我坚决反对。”说到这时,她的情绪又接近崩溃,眼泪汹涌而落,浑身剧烈地颤抖,“如果不是我求他,用自己的命去求他救你,他就不会死。” 季子风心口一阵钝痛,伸出修长的手臂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小月,我相信就算你不求他,他还是会回头救我的。”季子风的声音有些沙哑,“那种情况没有人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你觉得他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那里吗?” “他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所以一定会选择去救我,只是没有想到爆炸会发生的那么快,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该痛苦自责的应该是我,因为我的命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这一切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小月,你可以离开我,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是答应我,振作起来,因为我和他,都是真心爱着你,我们都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中,你懂吗?。” “别说了,子风。”她泪如雨下,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湿透了他的白色衬衣。 “傻瓜,你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如果真的决定一个人去上海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还是好朋友,你难过了孤单了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 说这些话时,他的眉眼温柔,波光纯净,每一个字都让她心痛的喘不过气。她答应过姐姐要让他幸福,她也很想继续给他快乐,可是暮浅晨死了以后,她的心也跟着死去了。她自己都是行尸走肉活在痛苦中挣扎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幸福。 “子风,你会幸福的,你一定会幸福的。” 季子风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他细细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冰冷却温柔,她的眼泪无穷无尽,浸湿了他的掌心。 “医生说你一年前做过心脏手术,记住以后要控制情绪,不要激动,室间隔缺损修补术并不能完全让你康” “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她猛地抬头看他,“室间隔缺损修补术?” “怎么了?”季子风疑惑地看着她,“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紧紧抓住他的肩,声音蓦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的吓人,“你确定医生说的不是心脏移植手术吗?” “难道你还做过心脏移植?”季子风有些慌张,伸出的手马上变僵了,她却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懵然中。 难道一年前她做的手术不是心脏移植,可是为什么婆婆和张医生都告诉她,她移植了姐姐的心脏?她立刻推开季子风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婆婆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通。她又匆匆忙忙跑到玄关处穿上鞋子出门,她要亲自去问张医生,一年前她的主治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苏如星从医院出来以后整个人像丢了魂魄,她的头发随意的散落,皮肤惨白无光,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还挂着泪痕。她漫无目地的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耳边一直回响刚刚张医生说的话。 “你姐姐害怕她的死会让你失去生的希望,所以恳求我替她撒这个谎,为的就是让你以为自己换了她的心脏,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孩子,你要好好活着,才不枉费你姐姐的一片苦心。”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涌出眼眶,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哭,几乎流了别人一生都流不完的泪。隔着朦胧的泪眼,马路的车灯一盏一盏从眼前掠过,就像她生命中最要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书里说的灾星。 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双腿已经累的抬不起来,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带手机如果在外面待太久,季子风一定很担心。她不能让他再为自己担心难过,抬起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痕,随手招了一台出租车回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他正手里拎着几个袋子从外面回来,他没有问她去哪里了,只是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她,“我买了泡芙,给你。”然后走进客厅,把另一个袋子里的水果一样样拿出来,洗干净,摆放在餐桌上。 她鼻子有点发酸,他买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但是她真的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突然提议,“我们去学校走走吧。” 现在是放假期间,整座学校冷冷清清不复往日的热闹。他们围着教学楼和操场走了一圈直到太阳渐渐淹没在楼宇间,可距离真正的天黑,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篮球场,她还记得这里是暮浅晨除了教室待的最多的地方。他总是可以轻松的在篮下抢下篮板,行云流水地运球传球给队友,然后带着自信和专注的神情快跑跃起,在半空接过队友的长传,双手轻轻一托,篮球精准的进入白色的网内。即使这时候球场边上人声鼎沸,所有人都为之喝彩,可他只是跑到队友身边,轻快地击掌,目光继续专注在那颗红色的球上。 大部分人只看到他表面的桀骜不驯c爱出风头,可实际,在苏如星的记忆里他一直是善良,热心的。他会在班上集体活动上抢着做最脏最累的活,每赢下一场比赛,在无数人的追捧中反复强调这是团队的功劳,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温暖她。 绿叶沙沙响着,呼吸间有着植物清香的气息,这回忆让她整个人空空的,像是失重的感觉。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在这里聊天,他信誓旦旦地说将来想要打进国家队成为一名职业的篮球队员,他还给她签名,还有他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说,如果以后你过的不好或者想我了,记得去上海找我,我一定出现。 可是她现在真的很想很想他,等她去了上海以后,他却不会再信守承诺出现。天人永隔,就再也不能相见了。她经常幻想,如果有天堂多好。如果真的有天堂,她会放弃现实中的一切,去陪伴妈妈和姐姐,去陪伴他,因为她真的很想他们。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真的很苦,苦的可以让人心碎。 “走吧。”苏如星刚对季子风说完,转身迎面就遇到了赵雅琴。两个多月不见,她剪短了头发,少了以往的妩媚多了一丝俏皮。 苏如星哑然,赵雅琴更是震惊,但她很快地恢复成漠然的神情,目光迅速扫了一下季子风说:“我可以和苏如月单独谈谈吗?” 季子风看了一眼苏如星,发现她并没有反对,于是说:“你们先聊,我到校门口等你。” 季子风走后,她们二人走到了塑胶跑道的看台上坐了下来。赵雅琴眼里的情绪千变万化,起初是想狠狠骂她几句的,可是一看到她竟然憔悴成这副模样,整个人好像没有一丝生机,突然觉得于心不忍。她想到暮浅晨如果看到她这样一定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他是那么的爱她 沉默了一会,赵雅琴才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嗯?”苏如星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这些日子她没办法集中精神,眼前总是一片模糊,脑子总是恍恍惚惚记忆也断断续续。“我来看看,过几天要去上海,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季子风让家人托关系通过高招系统志愿改报帮她转到了上海的大学,她准备下周就去上海。 “上海?你不是要去北京么?” 苏如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赵雅琴反应过来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瘦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吸毒了。”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但是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这让苏如星很惊讶,她们之间已经算是彻底闹僵了,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 “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胃口不好也要吃东西,不然你身体怎么吃得消?”她迅速看了一眼苏如星,顿了顿,“刚开始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流眼泪,不吃不睡,可是妈妈说,逝者已矣,我们的自暴自弃只会伤害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而且我知道暮浅晨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嗯,我会振作起来的。”苏如星淡淡的应和着,可是说这话时,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两人沉默了一会,赵雅琴轻声叹了口气,起身说:“我要回去了,有缘再见。”说完这话,她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苏如星在背后传来的声音。“对不起。”她的身子僵了一下,鼻子酸酸的瞬间有泪从眼眶流出,没有伸手去擦也没有回头,而是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 成长真是一场锥心的疼痛,它可以让原本熟稔的两个人一南一北地殊途而行。 苏如星抬起头看天,天水般澄净的青像是苍穹经风雨淘洗之后的色彩,透过布料经纬看见的淡色稀疏阳光,都似因此润而明澈,而那拂面的感觉软而轻像一个惊破荣华的梦。岁月如同一场大梦,繁华卸去,剩下的,只是一片浓重的苍白。 一年以后的苏如星,终于不会为了暮浅晨的离开而崩溃大哭,不再歇斯底里,不再如痴如狂,没有什么悱恻痛彻心扉,只是强烈的丧失感缓缓升起,深海一样淹没了一颗心,像是一场安静无声的祭奠。而曾经日夜折磨她的思念和痛苦在时光洪流的冲刷下,变成了心口一条淡淡的疤痕,同时这道伤疤也让她彻底关上了心门。孤独没有什么不好,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每个人多数时间都要自己度过,衰老c病痛c死忙c孤独,都是生命历程的常态,总要习以为常。 苏如星只有大一在学校宿舍住了一年,到了大二一开学她就搬出了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一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有的说她被有钱人包养了,有的说她是怀孕了不方便住校,她曾经在一堂选修课上亲耳听见有几个女生在议论自己,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只是从容不迫的从她们面前穿过,好像穿过一团空气一般。 其实一开始也有不少人曾经想要和她朋友,可她总是冷冷的,让人难以靠近,时间长了大家都觉得自讨没趣开始敬而远之,再加上她每天打工到很晚才回宿舍,后来,就开始有传言,她表面上看起来清秀干净,实际上每天晚上在外面鬼混,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但她对这些流言没有任何解释,依旧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大学校园的白杨树下。所有进入过她生命中的人最终都会一个一个消失,她已经厌倦了离别,所以宁肯把自己的心门永远关上,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唯独江杨,是个例外。苏如星从没有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从一开学他们在校门口“偶遇”,他撞翻了她的行李,然后非要送她去宿舍以后,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碰巧遇见”。不管是去食堂,还是上课,或是她业余时间去打工的路上,他总是会阴魂不散地出现,然后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和她打招呼,“嗨,苏如月,好巧啊!”起初,她还会礼貌地点了点,后来当她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以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他,任他一个人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她也一句话不说。本来苏如星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时间久了觉得无趣自己放弃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这样热脸贴冷屁股半年后,他依旧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她下课从学校步行回家,他一边慢悠悠开车着跟在她旁边,后面的车主不耐烦,纷纷按起了喇叭,当事人却悠哉悠哉毫不在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苏如月,怎么样,一起吃晚饭吧?” 喇叭声夹杂着后面车主的叫骂声,以及无数路人的白眼,苏如星终于忍无可忍,“江杨,你闹够了没?”这半年来,不管他怎么纠缠不休,她总是一副冷漠的,把他视作一团空气不闻不问的样子,可是今天她竟然发怒了,还直呼他的名字。 江杨看上去心情大好,语气有些撒娇的味道,“你陪我吃饭,我就不闹了。” 周围越来越多异样的目光,苏如星可不像他那么皮厚,脸气的一阵红一阵白,转身就进了一旁的巷子里的书店。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看了几页,面前突然又出现了那种阴魂不散的脸。 苏如星彻底怒了,“你到底想怎样?” 江杨却不在意,冲她笑笑,露出满口白牙,“我没想干嘛,就是觉得你很特别,想和你交个朋友。” 苏如星深吸口气,一脸平静地说:“如果你是要追我,对不起,请你放弃,我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江杨似乎很意外,看了她一眼,“我每天都看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怎么没出现?” 苏如星默不作声,只是眼睑微微发红。 江杨也跟着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苏如月,我没想过要追你,只是单纯的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为什么你要这么防备我?” “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她垂下眸小声说,长长的眼睫挡住了雾蒙蒙的双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绕过他匆匆离开。 大二开学前几天,北京那边突然来电话说婆婆病危,想要见见她。那时候苏如星正在打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悲伤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半年前她还特意去了北京看婆婆,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人还算比较精神,说话谈吐虽然缓慢但却清晰,怎么会突然就病危了?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苏如星立刻去买最近一趟去北京的车票,可是现在是开学高峰期,所有的票早就抢光,最早也要等到三天以后才有,电话那边却说婆婆那边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两天。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江杨再次出现,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他。他们连夜开车去北京,一路上只在服务区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大概行驶了十六个小时左右才终于到达北京。 苏如星终于在医院见到了婆婆,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脸颊是病态的苍白和潮红。在见到婆婆的那一刻,她生怕她会不记得自己,可是并没有,她一见到自己浑浊的双眼亮了亮,一边招手一边说:“如星,过来。”书上说年纪越大记忆就越衰退,可婆婆却一直在和她说过去的事情,说她儿子小时候的事情,说她和老伴年轻时候的事情,还说起苏如星和苏如月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户晒了进来,婆婆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讲着这些泛黄的往事,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能看到婆婆眼底清澈的光芒仿佛从未老去。但是她明白那只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她在临死的时候大脑片段会回现这一生所有重要的事情。 婆婆是午睡的时候走的,走的很安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边还噙着淡淡的笑。苏如星和江杨是在参加完婆婆葬礼以后才返程回的上海。这些天,不管是婆婆咽气的那一刻,还是她被推入太平间,或者是在葬礼上祭拜,苏如星都没有哭,却偏偏在返程的车上,眼泪汹涌而来。在北京的这些天就像恍然一梦,只有离开的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婆婆是真的去世了,和妈妈c姐姐c暮浅晨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杨从第一眼见到苏如星就觉得她是一个安静到骨子里的人,就连悲伤到极致也没有一点声音。她很安静地坐在车上,混沌的时光磨灭了她的感知,没有恐惧也没有盼望,只是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从上车到现在眼泪一直没有停过,但却没有哭诉也没有抽泣。 她生命中最好的时光,都是以秒计算的。 从北京回来以后,江杨还是厚脸皮的缠在苏如星身边。她上什么课,他就跟着一起上,她去食堂吃饭,他就偏偏坐她对面,她生病的时候他就买了一堆药站在她家门口,她不开门,他就一直在门外鬼哭狼嚎直到隔壁邻居打物业电话投诉,她才无可奈何放他进来。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传到了江杨的耳朵里后,他几次大发雷霆当场就把那些嚼舌根的人全部痛骂一顿,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对苏如星对指指点点。时间长了,苏如星对江杨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当初他连夜开车送自己,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却没有一声抱怨,也许是他见过她无助脆弱的样子,从而在心里对他有了信任感,也许是他那么拼命的想要挤进自己的世界像极了那个人 其实一开始苏如星对江杨还是有些戒备,她很害怕对方喜欢自己,直到江杨频繁的交女朋友,燕瘦环肥什么类型都有,但往往他的恋情总是不超过一个月就迅速夭折,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开始下一段感情。到后来,苏如星完全信任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自称是她哥。苏如星曾经亲眼看见他把物理系一个跟踪了自己好几天的男生打趴在地上,并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跟踪我妹,下次我打断你的腿。”大学四年,她的身边也有过不少追求者,可是都在对方露出苗头的时候就被江杨各种威逼利诱扼杀在摇篮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毕业,江杨和苏如星都有了各自的工作,他们开始变得忙碌,见面的时间比起上学的时候少了许多。 大学毕业之后刚开始苏如星是在杂志社做编辑,后来被一家书商看中签了合同,要求两个月完成一篇长篇小说,酬劳很高,她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是苏如星第一次写长篇小说,需要长时间集中精力写作。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书上说当写作成为职业就会变成痛苦。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厚实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整个房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有灵感的时候她就像一只陀螺没日没夜的写作,找不到灵感的时候她整个人就会变得暴躁不安,吃不下睡不着,又开始频频做噩梦。 “江杨,我又梦见他了。”这大概是这些年苏如星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每当她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哀伤,她想要倾诉,而她的身边除了江杨再无第二个人。 苏如星的电话总是来得突然,有时候是凌晨,有时候是深夜,可不论是什么时候他总会在第一时间接听,然后好脾气地问:“梦到了什么,和我说说。” 其实她的梦很乏味,总是重复梦到同一件事情,无非就是记忆里关于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江杨已经听她说过了无数遍。 “我又梦见了车祸那天的情景。”不论多少次,每一次梦见,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依旧深到刻骨。有时候,不痛,不是因为伤疤平复,而仅仅因为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把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终于爆裂刺痛的契机。“江杨,我梦见他说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电话那头的江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听她哭,等她哭的累了会自己挂断电话,然后他无奈地望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在江杨的“坑蒙拐骗”下,苏如星认识了一个叫陆町的心理医生。她的容貌秀丽,肤光胜雪,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起初苏如星很反抗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她一直觉得做一行的人都有一双锐利的双眼,所有病人的真实面目在他们面前都无处遁形。可是陆町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几次交谈下来,苏如星发现她不仅性格温婉,人也很睿智。她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同时善于制造轻松却不是乏味的话题,却从来不去追究对方内心深处的东西,好像对一切了然于胸,又好像毫不在意。苏如星最喜欢听她讲自己早些年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故事,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是流浪。她是一个奇女子,家境很富裕却不甘心一生循规蹈矩继承家业,在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去了国外过着一边卖画一边流浪的生活。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每当赚够了去下个城市的钱,就会重新出发。一个人旅行途中磕磕绊绊,曾遇到过偷盗,也曾体会过孤独,还交过好几个朋友却总是在经历别离,一直到前几年才回国,苏如星打心里敬佩她的勇气。后来每当苏如星遇到没有灵感暴躁不安或是被噩梦缠身无法入眠的时候都会去陆町的工作室,不得不承认陆町就是那样的能力,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就平复她的不安和焦虑。 毕业四年以后,苏如星凭借着出版了几本畅销小说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作家,有了经济实力后在上海也算是真正安定下来。婆婆在临终前曾把苏如星托付给自己儿子儿媳照顾,苏如星一毕业他们就曾经劝说她去北京发展也好有个照应,可是被她婉拒。但这些年他们对苏如星的电话关心是从来都没间断过的,偶尔也曾经来上海看望过她几次。 婆婆的儿媳是个善良热心的女人,这几年胖了一点但皮肤依旧保养的很好,苏如星管她叫陈姨,一般都是她在和苏如星联系。这几个月陈姨的电话越来越频繁,无非就是催促苏如星找对象的事情,眼看着苏如星已经26岁,同龄的女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可是她竟然连男朋友也没有。 “如星,你叔叔认识几个优秀的小伙子,条件外貌都是百里挑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好安排” 每次一听到这里,苏如星就忍不住打断她,“陈姨,我现在暂时还不想结婚。” “你这孩子,”电话那头陈姨的声音急了起来,“不是让你现在结婚,而是让你先试着和对方交个朋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总要为自己的人生大事考虑了。”然后苏如星听她絮叨了一两个小时,应和的话颠来倒去地说,最后终于词穷,好在陈姨也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挂断了电话。 陈姨的电话刚挂断,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的江杨。 “刚刚打你电话一直占线,你和谁聊这么久呢?” “陈姨。”苏如星无奈地说:“她又想让我相亲。” 江杨轻笑,声音却极其温和,“傻丫头,她也是为了你好。” 苏如星心头一暖,“哥,你最近在干嘛,很忙吗,都没和我联系。” “如月。”电话那头的江杨叹息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微的落寞,“我要结婚了。” “什么?”苏如星脑子嗡了一下,她知道江杨一直都在不停地换女朋友,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要结婚。“是哪位美女这么大的魅力终于让你浪子回头?” 江杨笑笑,“家里介绍的,性格还挺不错。” 苏如星沉默,听他这样一说也了解了个大概,江杨的家境优越,家里介绍的对象一定也是门当户对。有钱人家的婚姻一般都是家族的牺牲品,就连江杨这样的人也逃不过。 江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月,虽然这桩婚事是家里安排的,但是她真的很优秀,也许以后我会爱上她,只是哥结婚了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认识了八年,这八年的时间一直都是他陪在她身边,弥补了她缺失的亲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她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样好,这些年如果没有江杨,苏如星甚至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熬过来。可是现在,他要结婚了,以后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苏如星在为他高兴的同时也多了一份苦涩。之前有一个读者曾给她写信说到自己的哥哥要结婚了觉得很难过很失落,那时候苏如星还无法理解,觉得她有些矫情,可是现在她好像能体会当初那个读者的心情了。 苏如星故作轻松地回答:“我知道,哥,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如月。”江杨的语气依旧温和,下一秒却多了一份浓重的伤感,“八年了,你真的还是放不下他吗?” 他一直以为时间是完美的镇痛剂,可是这八年来他发现对于他们来说那道伤疤太深刻,根本不可能被一层又一层枯落的心事轻易掩埋,落叶积淀得再深沉,悲风一过,依旧会拂出暗红的土壤。 苏如星愣了愣,没有想到江杨会突然提起他,这些年他从来都不曾主动提起过那个人,更没有劝过她忘记或者放弃。她曾经在一个被噩梦缠身无法入眠的深夜把自己过去所有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江杨,当时她就那样浅笑着,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提起那些需要耗尽勇气来遗忘的过往。可心脏却像是忽然间松开了那只紧握到被弓弦割伤的鲜血淋漓的手,飞箭离弦,刺穿血肉。 苏如星淡淡的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要放下,他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当天晚上苏如星又梦见了暮浅晨,他还是年少的样子,被人群紧紧包围,英俊帅气的面庞上张扬着自信的笑容。梦里苏如星想大喊他的名字,可是声音却死死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喊不出来。眼看着他就要跟着人群离开,可是她身体不能动弹,无法言语,只有酸涩的泪水拼命挤憋着她的眼眶,透过漫溢的那层朦胧,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暮浅晨!”她大声尖叫着从梦中惊醒,人已经清醒过来,但眼泪还在流,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已经习以为常,起身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后又重新回房间躺下。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声音,在空旷阴郁的房间里,绝望和悲伤伴随着黑夜的寂寥一起袭来。 江杨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去了美国,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一下机并没有先去酒店休息而是直接打车到了瑞峰大厦。而此时,大楼33层的高级会议室里正在开着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江杨在旁边的休息室等待,偌大的休息室陈设精致,瑞风集团ce一秘书长亲自接待为他沏了一杯咖啡,处处小细节都做的十分贴心。江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透过单向透视玻璃门看见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坐在会议室主位,宴会大厅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衬的他原本英俊却略显稚嫩的面庞多了一份惊人的气场,下面的员工各个挺直腰板挨个发言,神情严肃生怕出半点差错。 江杨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几年不见,这家伙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江总,您笑什么?”秘书长有些疑惑地顺着江杨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见自己的上司漫不经心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下面的人一个个惊慌失措半天没有一个人回话。他一向这样,会议中很少发言,可一旦开口就是一针见血,打蛇直接七寸,看上去不温不火的样子却气场十足让人莫名的心惊。 “我在笑你老板装的不错。” 秘书长脸色一变,干笑了声,不再接话。 会议很快不欢而散,他立刻出现到一旁的休息室,直直地朝着坐在沙发上的江杨走过去,“你怎么来了,她出事了?” 江杨很不悦,“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他的俊眉一蹙,转身对在一旁等候的秘书长说:“今天下午的行程都帮我安排到明天,你出去吧。” “好的,老板。” 秘书长走后,他在江杨的对面沙发坐了下来,整个身体悠闲的靠在枕垫上,“说吧,没有重要的事情你是绝对不会亲自来美国找我的。” 江杨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请帖递给他,“我要结婚了,来请你回国当伴郎。” “真的?”他惊喜的从对方手里接过请帖,“陆棉苑,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竟然把陆家唯一的千金娶到手了。” “啊晨,不要取笑我了,这些年有多少个千金被你迷得团团转,你看都不看一眼,一心只想着她。之前你听说我来了,是故意提早结束会议过来找我,因为担心她出事对吧?” 暮浅晨的眼神暗了暗,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她,还好吗?” “我真是受不了了,整整八年了,这些年我替你守着她照顾她,亲眼看着她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现在我要结婚了,再也不想做你们的中间人了,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回国去找她,自己亲自照顾她。” 暮浅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江杨显得有些激动,“八年前你腿断了不能走路,你宁肯让她以为你死了,我能够理解,可是现在你已经康复了,除了不能打篮球,正常的行走都没有问题,而且这些年她过的怎样你不是不清楚,她爱你,一直到现在还是放不下你,为什么你宁肯她这么痛苦还是不愿意出现?” 暮浅晨叹笑了一声,一根烟抽了几口就一直夹在手上,烟草燃烧缕缕烟雾缠绕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江杨,你不懂。”曾经她和季子风在一起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幸福,可最后却因为对自己的内疚,他们分手了,可是如果只是因为内疚,他宁愿不要这样的爱情,他不要用自己的病痛来囚禁她的一生。 “我查到季子风主动申请调回国,医院那边也已经同意了,下周的机票飞上海,你自己想想他为什么放弃大好的前途回去,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再次被抢走?” “是吗,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不死心。”暮浅晨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手里的烟彻底燃尽,烟蒂从他的手指滑落弄脏了裤腿,他却全然不知。 这一幕落在了江杨眼里,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他可是这几年排在伦敦最具影响力的华人榜前十的人物,伦敦圣玛丽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江杨抚着下颚作沉思状,”这么好的前程放弃了,你说苏如月真的不会感动吗?” 暮浅晨微微皱眉。 江杨更是来了兴致,感叹着,“痴情又多金,长的还那么帅,你说这么完美的男人哪个女人不会心动啊?” 下一秒,暮浅晨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瞳孔冒着怒火,“你闭嘴!”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季子风一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暮浅晨一直在调查他,八年前他和苏如月分手,她去了上海,他到了北京。可是在她念大学的这四年,他好几次去上海偷偷看她,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大学毕业以后,她留在上海,他去了伦敦,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他是伦敦圣玛丽最年轻的主治医生,前途无可限量,为什么会决定突然回国,更何况他一直还是单身,难道真的是对她还念念不忘?曾经在上高中的时候,全校的女生几乎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却偏偏喜欢上了她;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整个人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受到伤害;上大学的时候不远千里偷偷去看她,却不现身,只希望她过的好。他明明是深爱她的,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这些年越是不联系就证明越是放不下。可是那一场车祸对这份感情造成的裂痕太大,而现在八年过去了,他是想等她心里的那块伤彻底痊愈以后再和她重新开始。 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沉默了许久后,暮浅晨突然问道,“她的抑郁症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推荐的这个心理医生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现在苏如月很依赖她。” 暮浅晨的眼中黑不见底,然后黯然一笑,“陆町过去是我专用心理医生,如果不是亲自领教过她的能力我也不会把苏如月交给她。” “啊晨。”江杨坐正身体,神情也突然严肃了起来,“那时候你以为她做了心脏移植最多只能活十年,治好了腿一心只想着要回国去找她,可是后来你查到当年她做的并不是心脏移植,寿命和正常人一样,却又怎样都不肯回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别扭,她已经为了你痛苦了八年,你就真的不怕她哪天想通了彻底和过去告别,嫁给除你以外的男人结婚生子,从此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江杨慢慢看向暮浅晨,他的脸色苍白又充满阴郁,眼中是隐忍的痛楚。 他一字一顿的逼问:“到时候,你真的不后悔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江杨的婚礼在两周后举行,邀请了苏如星当伴娘,一大早就接她和新娘一起去婚纱店试礼服,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到了自家楼下,她和江杨夫妇告别,然后转身独自走进楼道里。 “小月,好久不见。”黑暗中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苏如星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街角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一抹浅淡的人影紧紧粘住了她的视线。竟然是他出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衬衣,浅灰色长裤,昔日清秀俊美的少年如今成长为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暮色的晚风之中,美好的不成样子。 “小月,你还好吗?”他的目光紧紧地望着她,眼眶微红,那眼神像是蕴藏着深深的执念。 苏如星快被他的目光压迫的喘不过气,她有些紧张的将头发撩向耳后,轻声叫他的名字,“子风”她没有化妆,穿着白色的长裙一头柔顺的长发散落在两肩,洗尽铅华。睫毛是真的,脸白皙的几乎透明如瓷器般光洁可以清晰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季子风看着她,目光专注,然后慢慢的,眼神内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们分开了整整八年,她变得越发明媚动人,这样的她甚至比以前更容易引诱他心动。 见他发愣,她又轻轻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把你丢掉的幸福找回来。”夜色太暖,烘托着他的声音温和却又悲伤。 “什么?”苏如星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我是说”季子风的目光瞟了一眼她身后某一处移动的影子,突然大步向前,双手用力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他抱的那么紧,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八年的思念就像是一场热带飓风,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 他的声线像是被打捞出的海绵,带着湿漉漉的忧伤,“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她涨红脸,艰难地回答:“子风,我不能呼吸了。”她还是和高中时代一样温柔文静,从不大声说话,娇娇怯怯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凝视她,目光灼人,“小月,如果我告诉你,我还爱着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显得很惊讶,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窘迫,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季子风自嘲地笑了,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悲喜,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我会在上海待几天,你方便给我做导游吗?” 她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来接你。” “好。”苏如星转过身,往楼道里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头,看到季子风还站在那里,如同远古世纪皎洁的美少年,眉眼俊朗,目光忧伤,在月光的映衬下浑身散发出冰凉的孤单。曾经,她答应过姐姐要好好守护他,要让他快乐,可是她却没有做到。八年前的那一场车祸后,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季子风暂时住在离苏如星公寓不远的一家酒店里,这几天苏如星带着他几乎要把整个上海都参观了个遍,虽然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八年,但有很多地方她自己也都还没有去过。 回到季子风入住的酒店已是黄昏时分,由于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他们直接去二楼的餐厅吃饭。季子风照着菜单很快点了几个菜,并吩咐服务员不要辣,苏如星感到惊讶,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口味。 季子风今天穿的很休闲,白色的棉质条纹衫,浅色系长裤,隔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子风,你还会回伦敦吗?” 他直直地望着她,缓缓开口,“我还在考虑是要留在上海,还是回去伦敦。” 苏如星的心突突跳的厉害,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于是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伦敦一定很美吧,这些年你在那里过的还习惯吗?” “还行,工作比较忙,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苏如星感慨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做了医生。” 季子风笑,“高中的时候你就说我适合做医生,幸不辱命。”见苏如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又说:“看到病人康复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也只有这件事情才让我觉得这些年过的有意义。” “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菜已经全部上齐,季子风不再说话,开始埋头剥虾,剥好了也不吃而是单独放在碟子里。过了许久,他突然抬起头,把面前一整碟剥好的虾推到她面前,“给你。” “啊?”苏如星没想到这一大碟虾竟然是给自己剥的。 “快吃。”声音温柔地像羽毛抚面。 一时间,苏如星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巧,如月,你也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如星转过身,正是一周后就要结婚的江杨和他的未婚妻。 “嗯,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 江杨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季子风,过后挑了挑眉问道:“男朋友?” “不是。”苏如星连忙摆手澄清。 “丫头,从来没有见你和除了我以外的异性单独相处,不是男朋友那就是喜欢的人?” “哥——”苏如星皱眉,不满地说:“你不要再乱说了!” 一旁的季子风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胸口像被无数的丝线缠绕,扯得生疼。他突然地站起身,礼貌的对在场的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聊,我先回酒店休息。”然后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季子风走后,江杨神色复杂地望着苏如星,一脸愧疚,“对不起,我好像打扰了你们。” “” “我也只是好奇,所以口无遮拦,你不会生气吧?” “没事。”她无力的笑笑,“哥,嫂子,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吗?” 江杨的脸色缓了过来,又扬起了平日里一贯的笑容,“是啊,你嫂子说想吃这家的虾,所以就和她一起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 说到虾,苏如星望着桌上那一蝶剥好的虾肉,心中内疚千万,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们吃饭去吧。” “嗯,那我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 告别了江杨,苏如星独自打车回家,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她很想给季子风打个电话,可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正好是季子风的来电。 她立刻接起,“喂,子风。” “你在家吗,还是在外面?”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 “快到家了,你刚刚没有生气吧?” “没有。”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小月,我明天回老家。” “怎么这么匆忙?” “嗯,回去陪陪爸妈。” 苏如星笑着说:“好,一路顺风。” 电话那头的季子风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小月,你等待的幸福一定会回来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伤感,隐隐约约带着无能为力的苍凉。 苏如星一愣,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电话已经被切断。他是来和她告别的,就像八年前,她执意要去北京。她看见他一个人在自己家楼下静静站了很久,终究还是走了。深夜的长街上什么也没有,只余满地落叶,在这萧瑟的时节里都已经干而脆了。一步步踩上去,渐行渐远的尽是破裂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人的心碎了一样。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辜负了他,那个如风一般的少年。 苏如星站在窗前,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片天空,晦涩的压抑着。城市闪闪灭灭的灯在她湿润的眼角里变成了一颗又一颗星星。 “暮浅晨!”她突然抬起头冲着天空大喊。 “暮浅晨!” “暮浅晨!” 就这样喊了十几声,用尽了全部力气,直到嗓子干涩到沙哑,最终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真的很想你。”最后这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夜色缱绻,月光迷蒙。 也许是华梦一场,在那梦中有过笑靥如花,有过玉颜调皮,有过年岁似锦。可是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如此清晰的刻在你的心里,浸入血脉,注入骨髓,生生死死都无法遗忘,他一辈子跟着你的呼吸,随着你的记忆,陪着你到白发齐眉,到地老天荒。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树叶被晚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个少年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直到面前这幢大楼最后一家灯光熄灭,才缓缓离去。 曾经的宠溺和眷恋,已经寄存在遥远的时光里,满是尘埃。回忆在无数次的发酵中膨胀成了苦涩,这苦涩滴穿着温柔,蛰伏在每个长夜的背后,惊醒了隐藏的疼痛。 他以为只要离开了就不会再心痛,他以为只有一定的时间就可以冲淡所有的伤感,可是这些以为全都只是飘渺的,因为他还是会思念,还是会心痛,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她,只是他再也不曾看见过她,她的笑容,她的影子,她的一切的一切,曾经全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江家和陆家的联姻可谓是万众瞩目,婚礼在上海最豪华的酒店礼堂举行,来参加婚宴的大多都是一些在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佬。苏如星和新娘坐在后台的化妆间中,此时新娘已经化好妆换上了婚纱,纯白的婚纱摇曳着长长的拖摆,从腰部开始亮闪闪的碎钻密密麻麻自上而下,星罗棋布。 新娘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吉时入场,在精致的妆容下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苏如星俯下身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扬了扬嘴角,“嫂子,你真好看。” 她一向沉默寡言,极少主动开口说话,陆锦苑感激地看着她回了一个笑容。 “小月,你也要抓紧了,我和江杨都希望你能早日有一个好的归宿,你太孤单了” 苏如星低声回答:“好。” 吉时就快要到来,门被轻轻敲响。陆锦苑在苏如星的陪同下走到婚礼会场的门外,新娘的父亲正站在那里等候着,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礼堂。长长的拖尾在新娘的身后迤逦,钻石和灯光熠熠生辉,像是天空中的太阳破碎成无数的光点落在这一裘华美裙摆上。 在新娘挽着父亲入场的时候,苏如星已经来到舞台的前方,从司仪的手中接过钻戒在一旁等候,而在她的对面是正背对着她和某个嘉宾交谈的伴郎。苏如星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并不是之前和她一起彩排过的那个人,可眼前这个人分明穿的是和自己搭配的定制伴郎服。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人突然转过身,和她的目光交汇。 整个世界都似乎静止了。 会场里刺眼的灯光变得暗了,宾客们的笑声和司仪的主持声也都消失了。混沌之中,唯有眼前的这个人鲜明清亮,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苏如星不知不觉已经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动,不敢说话,生怕和过去无数次梦中的场景一样,只要她一动,眼前的这一幕就会消失。 八年了,她从没有忘记过他,她很确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他的脸庞瘦了许多,却显得更加深邃俊朗,眉宇间流淌着一股冷静沉稳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他的容貌没有改变,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以前大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的他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穿着休闲的运动服,一双眼睛笑起来像是落满了星星,可面前的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眼睛深邃得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回来了吗?还是和以往的每次一样,都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梦。 苏如星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直到他突然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像是落满的星星。 苏如星开始泪眼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色块,朦胧中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满脑子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他突然走近自己,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现在我们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等婚礼结束后我会跟你解释这一切。” 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苏如星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弯下腰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傻丫头,不要哭了。”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滑落,弄脏了脸上的妆。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但是正因为太多了,她反而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哭泣带来的哽咽都是无声无息的。 “傻瓜,走吧,还好我提前有准备。”暮浅晨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下了舞台,把戒指交给了另一对早就等候已久的伴郎伴娘,然后牵着她的手从舞台后方出了礼堂。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只是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永远就这样走下去。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复杂的心情,像是第一步又像是最后一步,痛苦和幸福在同一时间涌入她的身体。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一直望着他的侧脸,英俊沉稳却带着无法隐匿的脆弱和眷恋。她突然想起来,婆婆去北京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和记忆中的一样,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整只手都包在掌心,让人觉得安心而温暖。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把地址发给你,把车开过来。”挂完电话没几分钟,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上车后,他的手也放开了,她恍惚地垂下眼,有些失落。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心里一阵甜蜜,却故作淡定地向她解释说:“手有汗,我怕你会不舒服。” 苏如星瞬间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没有辩驳什么。 她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在做梦,他的表情动作是那么真实生动,和以往梦境里的都不一样。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他重逢的情景,她想要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倾诉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可是此时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 八年了,这场年少的爱情经历了八年的离别,她不确认他是否还和学生时代一样爱着自己。既然他还活着,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出现,或许那场车祸让他已经心灰意冷,又或许他早已娶妻生子。一想到这里,苏如星的心脏空落落的,好像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她曾经是那样的伤害他,即使他恨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他真的已经结婚生子,那样也好,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好只是如果八年前她可以早一点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后来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她犯下了弥天大错,所以甘愿用一生来偿还。 一旁的暮浅晨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失落,再次紧紧抓住她的手。 “苏如月,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一会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是在看到你的那一眼才明白,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我无法逃脱,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再逃避下去。” 泪水汹涌,眼前骤然一片模糊,像隔着苦海面前的大海。车子突然停下,他牵着她的手下了车径直往楼道内走去,坐上电梯后一直到到她的公寓门前停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然带着她回到了自己家。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进门后,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长长的沙发上,她的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萦绕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有些空灵。 “这套房子原主人就是我。” 几年前她刚因为写书赚了点小钱就想在上海买房安定下来,江杨便向她推荐了这里,说是房主为了出国着急低价出售,最后她竟然用低于市场一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那时候陈姨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念叨了好久说她运气好。 “可是我明明记得业主不是你的名字。” 暮浅晨笑,“为了不让你发现,我当然不会用自己名字。” 苏如星恍然大悟,“所以江杨的出现也是你的安排?” 他点头承认,“是。”江杨是他的远方表亲,关系从小就很好,只是他一直定居在上海。暮浅晨考上海的体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江杨在那里。八年前那场车祸后,他被送到上海最好的医院手术,经历了一天一夜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双腿却因为伤势严重再也没有办法行走。这件事对暮浅晨的打击很大,他几乎快要崩溃,整个人变得暴躁c易怒,甚至绝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是那么热爱运动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就连正常行走都很困难的事实。他的父母决定带他回美国,毕竟美国的医疗比国内先进太多。出国之前江杨去医院看他,他坐在轮椅上,瘦的柴骨嶙峋,房间没有开灯,那张英俊的脸庞更显得颓废不堪,脸上和手臂上都有因为尝试站起来磕碰留下的淤青。明明曾经是那么鲜活光亮的人,可是此时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光彩。江杨觉得很痛心,可是不论他说什么,暮浅晨始终沉默,也不看他,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就在江杨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回头对他说:“江杨,帮我照顾苏如月,还有,如果她遇见了更好的人”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和季子风分手要去上海的消息了,如果是败给季子风,他认了,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别人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凛冽冰冷:“一定要帮我弄死他。” 去了美国以后,在漫长和痛苦的复健中,有关于她的一点一滴是他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曙光。三年后,在美国最先进的医疗和他坚持不懈的复健中,他的腿奇迹般的恢复了,除了不能激烈运动,正常的行走没有一点问题。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既然你一直都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我” “你先听我说,”暮浅晨打断了她一连串的问题,“那天车在爆炸之前我已经从另一边车窗跳了下去,只不过下面是悬崖,摔断了腿,所以我宁肯让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回忆起这些往事时,他的眼里始终带着和煦的笑意。可他越是云淡风轻,苏如星越是心痛。他是那么骄傲又热爱篮球的人,失去了双腿该有多绝望,绝望到他要选择悄无声息的消失,宁愿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苏如星的眼泪再次落下,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让他担心的,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腿上,“当时,一定很疼吧?” “早就好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暮浅晨温柔地抓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可是暮浅晨,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她瘫坐在沙发上,月光映亮了她脸上凌乱的泪痕,像一道道伤口深浅纵横。 “不是你的错,苏如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伸出手臂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她还是那样的瘦,匍匐在他的怀里颤抖哭泣,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想,如果我不怪你为什么不肯出现。傻瓜,我知道这八年你过得不好,也知道你从来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可是我很害怕。害怕你对我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内疚而不是爱,我承认自己是变得胆小懦弱了八年前健康的我没有办法让你爱上,又怎么敢奢望后来残废的我能拥有你呢?可是苏如月,我是真的很想你,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想你。”他紧紧地抱着她,抱住这世间唯一让他日思夜想的温暖,说出了多年来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炙热。 她停止哭泣,嗓子却被酸涩堵得作不了声,一肚子想说的话最后化成了一句最简短的,“我一直爱你。”迟来了八年的告白,此情此景却仍是感动。 “可是,你当年选择的是他。”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是我的错。” 他定睛看向她,目光颤栗,“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吗?” 她点了点头,望着他黑色的瞳仁,慢声开口,“其实我的名字叫苏如星,苏如月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她出车祸死了,季子风是姐姐深爱的人,我答应姐姐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完成她的心愿,于是用了姐姐的身份”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喜欢季子风,只是因为你姐姐喜欢他,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 她坐起身,深深地埋着头,眼泪又开始一滴一滴落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 “那时候我并不清楚对你的感情,我以为那样才是最好的选择,直到你消失以后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你,可是我错了,我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静默良久,“之前看到婆婆在信里说你做过心脏移植,后来我在美国的时候托人调查你的病情意外的发现你并没有做过心脏移植,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的眉毛一蹙,心口一阵钝痛,“如果当初不是这个谎言,只怕你也活不下去了,是吗?”在所有人最蓬勃无忧的年纪里,她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命运,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残忍! 苏如星垂首没有回答,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又走得早,一直都是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就是她的全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以为换了姐姐的心脏要替她完成心愿,恐怕是早已追随她而去。 暮浅晨眸色黯淡,看上去有些失望,“季子风回国就是因为你,是不是这一次你又要为了姐姐选择他?” 如星眼底闪现震动和惊诧,他简洁平淡的话语中有着深沉的痛苦,这些年她受的折磨远远不及他。纯白的月光下他搭着她的肩膀迫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随后她猛地摇头,“不,我不会再违背自己的心。”在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移植姐姐的心脏后,她才想通了其实姐姐所做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以前她不明白自己对暮浅晨的感情,后来彻底失去后才慕然醒悟,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么自己永远将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苍茫世界无处安身。 “暮浅晨,在你离开的这八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在无数个对你的思念侵蚀入骨的日夜里,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幻想着和你在一起的画面,幻想我们一起做饭,幻想我们一起去旅行,幻想着和你对话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那么一些光彩,可是每当半夜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其实你并不在我身边时,那种绝望钻心蚀骨。” 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模糊不清,“暮浅晨,我爱你,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炙热而深情的告白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的全身无法抑制地震颤,“苏如月,再多说几次,说你爱我。” 苏如星修长的手指伸出去拂过他宽阔的额头c挺直的鼻梁c柔软的嘴唇,停在他弧线优美的下巴上,她望着他心疼又温柔。面前这个男生曾经用最澄澈的真心对她,甚至为了她差点失去了生命。 “我爱你,暮浅晨。” “我爱你!” “我”她的话未落音,脖子却他修长的手臂环住,温热的唇带着潮湿柔软的气息就这样霸道地吻了下来。辗转缠绵,他的吻温柔又略带蛮横,似乎多年以来所有的爱恨思念都在此时爆发。这一刻,他们都等了太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被吻的昏头转向,“浅晨”她喘着气,从他的怀里挣扎着说,“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这才停了下来,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他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层半透明的汗毛,皮肤白皙透亮,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晶亮的眼睛显得无辜又可爱,他又想吻她了 “浅晨。”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微微撇开头。“我想听你说说这些年你在国外的事情。” 他宠溺地回答:“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他们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聊了一晚上的天,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站客厅阳台的小台灯,昏暗的光线将半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奇妙的温暖中。她就像失去支撑的植物靠着暮浅晨的肩膀,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全世界都是他给的温柔。这种感觉太幸福了,幸福到让她觉得不真实,每每抬头听他说话,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中透露的沉稳,想起这些年他经历的伤痛,她就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这双宽而温暖的大手,这个爱她如生命的人,她再也不会放开了。 不知不觉,她有些困了,缩了缩身体,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低喃,“如果天亮以后你还在,那这真的就不是一场梦。” 她的话刚落音,他环住她的手突然用力,然后弯下腰,低头吻她。带着浓重的情愫,从额头c眼睛c鼻子c脸颊,一路吻下来,最后停留在她冰凉的唇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却灼人,声音低沉又性感,“我回来了,这一次,你就真的再也逃不掉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这是八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做噩梦的夜晚,如果不是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她大概不会被吵醒。她睡得迷迷糊糊,神志还不是很清醒,伸手摸索到电话,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江杨明显怔了一下,略带迟疑地问:“如月?” 她应道:“嗯,什么事?” “我去!你一整晚和暮浅晨待一起?” 苏如星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拿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杨解释,最后只能羞红了脸把电话掐断。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暮浅晨在沙发的另一头还在熟睡,原来昨天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绕了一大圈,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甚至比年少时的感情更加深沉和热烈。她屏住呼吸,凝视他沉睡中的脸,视线移至他的唇,想起昨天晚上的吻,她心跳的厉害,立马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苏如星没有叫醒他,洗漱完毕后就满心欢喜的去厨房做早餐。她正在煮面条,香气四溢漂到了客厅,闻到香味的暮浅晨睁开眼,站起身舒展整晚保持一个姿势有些酸痛的手臂,然后循着香气进了厨房。 面条已经煮好,苏如星刚关上火,准备去拿碗,身后环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有人从后面抱住她。 “你起来啦?”她绯红了脸,声音又细又小,也许是寂寞久了,竟一下子不习惯这样的幸福感。 “嗯,我好饿。”他的鼻息佛在她的耳颈后,又痒又麻。 她轻轻挪开他的手,微窘地说:“你先去刷牙,马上就好。” “苏如月,”暮浅晨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深邃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像落满了星星的夜空。“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吧!” 苏如星一愣,心头如小鹿乱撞。一种久违的记忆里的感觉汹涌而来,八年前他曾经也这样深情地向自己告白,只不过那时候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微笑,将侧脸贴紧他的胸膛,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我答应你。” 幸福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尾声 因为曾经失去过才显得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愈发珍贵,两人都倍加珍惜,像是要弥补彼此错过的八年时光。这段时间,暮浅晨借口住酒店不舒服一直赖在苏如星的公寓里不走,最后理所当然的住了下来。虽然两个人每天都待在公寓里,但是白天却都要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暮浅晨的手机几乎从早到晚没有停过,各种邮件审批c视频会议等,而苏如星则忙着赶稿。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但却有规律,空下来的时候苏如星就会收拾收拾屋子,并亲自下厨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暮浅晨则很自觉地负责饭洗碗工作。晚饭后,也是两人难得悠闲的惬意,两个相拥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当然期间少不了亲亲我我的甜蜜。 不知不觉暮浅晨已经在国内待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美国公司那边事情堆积如山等着他回去处理,一拖再拖,眼看都迫在眉睫。他也很舍不得离开,但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和她在一起,现在只能暂时委屈分别一小会,等美国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并尽快提拔另一个有能力的人来顶替自己的位置,然后就可以安心回国和她永远在一起。 吃完晚饭后,两人牵手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步。柔和似絮c轻均如绢的浮云,簇拥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圈,有深有浅c若有似无。他们披着月光,身体微微靠在一起,并肩向前走,幸福而安详。 沿着公园的石子路走了一圈,有些累了,便在路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暮浅晨欲言又止,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说:“我明天要回一趟美国处理点事情。” “多久?”苏如星的心一咯噔。 “现在还不能确定,最晚一个月应该能处理完。” 她低低的“哦”了声,方才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看到了她失落的神情,暮浅晨一阵心疼,连忙解释“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但是我回国的太匆忙,有很多事情现在都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去就安排把公司交给其他人打理,等事情都解决完就回国,以后和你天天在一起!公司事情比较多,所以可能在那边的时间会稍微久一点,你可以理解我吗?” “我知道,可是” 他低头温柔地询问:“可是什么?” “我怕你走了以后会和以前一样消失很久,然后我再也找不到你我很害怕” 这样脆弱无助的她让暮浅晨心疼的厉害,他伸出手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另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却极具魅惑,“苏如星,这段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属于我!” 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苏如月,而是真正属于她的名字。这样温柔的c深情的暮浅晨很快就让苏如星没有抵抗,彻底沉沦。 低沉的夜空,幕布一样的覆盖,四面一片寂静。他英俊的脸庞在月光的粉饰下像是镀了层淡淡的金粉,好看的让人恍惚。忽然,他轻轻扳过她的脸,低下头吻她,温热的嘴唇带着炙热的呼吸,就像一场热带飓风席卷而来。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缓缓搂住他的腰,回应这一份深情。 暮浅晨回到美国以后,积压的工作让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给苏如星发信息打电话,两人抱着电话你侬我侬,谁也舍不得先挂断。苏如星想起上学那会,他总是半夜打电话过来说睡不着,要她陪着聊天,现在比起那时候不知道要腻歪多少倍,明明是27岁的人了,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就连公司同事也感觉到暮浅晨的变化,过去一向冷酷严肃的老板自从从国内回来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不仅脸上时常挂着和煦的笑意,就连工作也不像以前一样处处挑剔要求完美,而且还多次被员工撞见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着手机发呆傻笑。这不,现在在会议桌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后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台下的员工一脸茫然,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暮浅晨微窘,清了清嗓子,示意会议中场休息,半小时后再继续。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他再次拿出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苏如星的聊天对话框里。这个傻丫头,从来都不怎么会说情话,今天竟然给自己发信息说我好想你,看到这四个字,暮浅晨只觉得心口倒了一整罐蜂蜜,甜的晕头转向。正当他还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时,有电话打进来,他心情很好地接起。 “啊晨,最近怎么样?”是江杨。 “还不错。” “心情这么好?你什么时候回国,昨天我去看苏如月,可感觉她情绪有些低落哦。” 暮浅晨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怎么了?” 江杨笑,“也没什么,就是好像人不在状态。” 电话那头的暮浅晨陷入沉默中,他已经到美国半个月了,好不容易重逢又要面临分开,彼此思念的滋味如同钻心的蚂蚁,疼痒难耐,他当然能够理解她的孤独和失落。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暮浅晨思考了会,“这周我尽快把事情都处理完,最快下周回去,对了,你千万别告诉她我要回来的事情,我想给她个惊喜。” 江杨疑惑地问:“什么惊喜?” 暮浅晨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准备向她求婚。” “我靠!兄弟你牛逼,这进度也太快了点吧?” “快吗?我觉得很慢了!” 江杨大笑,“哈哈,你啊!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怎么劝你你都听不进去,这次是怎么想通了?”他实在是觉得不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开窍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想再浪费美好的时间了。” “是么?就这样简单?” “嗯。”暮浅晨当然不会告诉江杨,那天他悄悄回国躲在苏如星的楼下想偷偷见她一面,却意外地看见季子风和苏如星抱在一起的画面,他嫉妒的几乎要发疯。回去以后,他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他们在一起亲热的画面,曾经以为自己是真的可以放下了,可是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他终于意识到,苏如星就像是他的心口刺青,永远都没有办法抹去。所以,他决定赌一次,赌自己和季子风,到底她会选择谁!如果这一次她还是选择季子风,那他就永远留在美国,再也不去听不去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原本暮浅晨在的时候,每天日子充实又甜蜜,现在他突然离开,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这样的落差一时间让苏如星不知该如何是好。连续失眠了几个夜晚,她一向就瘦,遇上睡眠不足,就更显得苍白憔悴。 一个人在家吃过晚饭以后,她去楼下倒垃圾,夏日的晚风迎面拂来,夕阳斜照在身上,温暖又惬意,原本郁郁寡欢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苏如星。”她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暮浅晨的声音。 他不是在美国吗,怎么会突然回来?她欣喜地转身,回头看见的这一幕让她愣在原地。 暮浅晨的头发长了一些,额前有细碎的刘海,又穿着一套休闲式样的衣服,恍惚之间,像是多年前那个高中时代的他。而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乌黑清亮的眼眸正深情地望着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苏如星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暮浅晨突然捧着手里的花缓缓地向她走来,短短的几步,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越走越近,在苏如星的泪眼模糊中最后变成了她初见的模样。 夕阳铺洒着大地,清风携带着草木和花朵的香味阵阵袭来,而她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夜色,渐渐沉沦。 “苏如星,嫁给我。”像恶魔的耳语,是致命的蛊惑,无法拒绝直抵深处。 “虽然我没有穿西装打领带,但我相信,你会更喜欢这样的我,从高中时代到现在,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我。” “嫁给我,我会给你幸福。” 她捂着脸将整个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在晚风猎猎的夜里,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给予的温暖。 “我愿意。” “暮浅晨,我愿意嫁给你。” 他丢掉手里的花,低头用力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任由他吻着,一刹那万水千山,一霎时酸甜苦甘,化作热泪涌上心头。 姐姐,你看见了吗,我很幸福。 姐姐,谢谢你,我会一直幸福下去。 姐姐,如果有来生,一定换我来守护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