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退》 正文 第1章 暴毙 “嘎吱”一声,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头顶微秃的男子拎着食盒,慢慢地走了进来。 阴暗昏沉的墙角放着一个火盆,质地粗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劣质的炭火弥漫着呛鼻的浓烟,火舌跳动,忽闪忽暗。 破旧的八仙桌上摆着几道小菜和一壶老酒,旁边趴着一个人,睡得正酣。 张富贵放下手中食盒,上前踹了一脚,笑着骂道:“老李,快醒醒,刘捕头快来了。” 老李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桌上爬起来,见到来人,愣了一下,道:“啊,什么时辰了?天亮了吗?”昨晚他当值,手下牛勤弄了几个小菜外加一壶上好的烧刀子来看他,两人聊到半晚,他困得不行,就趴着打了个盹,没想到一觉醒来天亮了。 张富贵见他睡得糊里糊涂的,嘴角还留有口水的痕迹,忍不住又拍了他一掌,助他早点清醒过来。这牢头当得,也太好混了吧,这牛勤也是,走的时候喊醒他嘛,这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那位爷呢?今没见他闹腾嘛。”张富贵是顺昌府里的厨子,负责犯人的饮食,每天这个时候过来送早饭。 “哪能天天闹啊,气性再大,也没那个精力嘛。”老李摘下悬挂在后腰的钥匙,打开牢门。这里头关着一位公子哥,来头不小,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小心伺候着。 穿过狭长的过道,两人来到最里间,老李忽然停下脚步,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张富贵手中拎着食盒,紧随其后,差点撞上,生气地推了他一把,骂道:“干嘛,杵着当门神呢?” 老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回头看了他一眼,颤巍巍地举起右手,指着屋内道:“老张,你你看那” 张富贵挤上前,探头望去,铺满稻草的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斜着身子靠在墙角,双目圆睁,面容扭曲,似乎很是痛苦,嘴角残留着大量泡沫状的白色呕吐物。 “不好!” 张富贵扔下食盒,扒开挡在身前的老李,冲了进去,伸手探其鼻息,冰凉的鼻尖让他心头一颤,扭头看向老友,彼此眼中满是无以言表的惊悚和不信。 完蛋了! 张侍郎的宝贝儿子居然死在了大牢里?! 顺昌府西北角落有一栋小院,地处偏僻,独门独户,里面有三间小北房,平日没人愿意靠近,原因无他,那是全府上下阴气最重的地方——仵作房。 张文孝躺在验尸台上,衣襟半敞,发髻散乱,苍白的脸上凝结着愤懑与不甘。 这哥们是死不瞑目啊! 一大清早惊闻噩耗,官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匆匆赶来瞻仰遗容的顺昌府治中大人默默地站在一旁,望着英年早逝的英年才俊,暗自唏嘘不已。 “大人,你看这里!张公子的小腿肚有一处伤口,异常红肿,结合他面色苍白,出的虚汗湿透衣衫,且伴随呕吐症状,种种迹象表明,他是死于蛇毒。” 验尸台边忙碌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满头银丝却不见老态,一脸的精神抖擞,此时正唾沫横飞地向上司汇报着自己的结论。 “可知是何种蛇毒?”顾大人收回飘忽的心神,不动声色地拭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平静地问道。尊老爱幼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给老人家难堪。 胡仵作捻了捻胡须,眉头深锁:“大人,世间的蛇毒不下数百种,符合此症状的就有几十种,老朽并不擅长分辨这些,只怕” 年轻的顾大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不着急,你慢慢查,能找到自然最好,真要不行,也莫强求。” 说完,示意胡仵作留下来继续工作,自己则带着随从,离开了仵作房。张侍郎已经收到爱子暴死大牢的消息,杀到了顺昌府,自己再不赶去安抚,事情闹大了就不好办了。 疾步匆匆,刚迈过月牙门,前方忽然闪出一道黑影,顾大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两人差点迎面撞上,幸亏对方身手敏捷,及时避开了。 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黑黑瘦瘦的,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而灵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透着一丝狡黠。 “大大人,这是我刚刚抓到的嫌犯。”落在后面的刘捕头气喘吁吁地跑上前,结结巴巴地向上司解释道,回头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这臭小子,进了衙门还不老实,横冲直撞的,没点分寸,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哪容得他如此嚣张。 这少年是嫌犯? 顾大人疑惑地看了刘捕头一眼,正待细问,身旁的安逸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提醒他张侍郎还等着他去忽悠,此地不宜久留。 “哦,那就先押入大牢,我随后就到。”顾大人挥挥手,随口吩咐道,留下少年和刘捕头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各怀心事。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心所欲的下着,透过雕花窗棱,远远望去,庭院墙角处的芭蕉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雨滴,似乎在向自己无声的哭泣,心随意动,张侍郎寂寥地站在窗边,不知何时,泪水渐渐迷失了双眼。 察觉身后有人推门而入,张侍郎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痕,平复了下情绪,转身面向来人,厉声问道:“顾大人,杀害犬子的凶手可已抓到?”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寒暄的顾大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一怔,张文孝暴死大牢不假,但他身中蛇毒而死,是意外还是人为尚未定论,且事发至今不过一个时辰,现在就来追问是否抓到凶手,当自己是包公转世吗? 轻咳一声,掩藏好内心的些许不满,年轻的治中官大人取过桌上的青花瓷茶杯,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本想坐下,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 不料,自己的隐忍反而激恼了对方,张侍郎右手一扬,茶杯坠地,碎片四起,咆哮道:“顾大人!人是在你管辖内的大牢里没的,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刹那间,屋内的时光仿佛被凝结了,顾大人沉默不语,只淡淡地看了张侍郎一眼,然后缓缓蹲下,不慌不忙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张侍郎觉得自己被漠视了,心中怒火尤甚,正想发泄一番,眼角余光扫过,忽然发现茶杯的底部刻着字。 永定官窑。 糟了,此乃御赐之物! 沉浸于丧子之痛的张侍郎怒气冲冲地砸烂一只茶杯后这才想起来,这位新上任的治中官大人身后站的是谁。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至极,张侍郎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心虚地望着顾大人,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此,顾大人微微一笑,倒也没有乘机为难他。 “张大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令郎身中蛇毒而死,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你不必担心我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从而做出有失公允的事来。同时,我也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处理。” 张文孝之所以被关在顺昌府大牢,是因为不久前他杀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方阁老的孙女方怡蓁。顾清之话中所指的就是方阁老,他很清楚,张侍郎之所以亟不可待地冲到府里,对他大发脾气,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怕他顾忌方阁老,对张文孝的死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导致爱子枉死。 张侍郎见顾清之开诚布公,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再咄咄逼人,且自己失手打烂御赐之物,虽说是无意,但若追究起来,终究是自己理亏。 “如此甚好,那老夫告辞了。”冷静下来的张侍郎很快明白过来,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顾清之,心中忽然多了一丝疑惑,这御赐茶具怎么会随随便便拿出来待客的?是他不懂得珍惜呢,还是 张侍郎摇摇头,不愿深想,拄着拐杖,一步一晃,离开了顺昌府。 送走张侍郎后,顾大人收起笑容,轻吁一口气,坐了下来,抬眼扫过屏风,见安逸走了进来,冲他招招手,道:“干的不错,皇上赏的这套茶具可以收了。” 刚才被打碎的茶杯确实是御赐之物,他听闻张侍郎怒气冲冲地杀向顺昌府来兴师问罪,怕招架不住,就让安逸提前准备,将茶具摆放起来。 果然,用到了! “大人,碎了一只。”安逸皱了皱眉,有点心疼,这可是御赐之物,碎了没地方配。 “没事,皇上不会记得这点小事的,就算记起来要追究,就说皇太孙来过了。”顾大人一脸坏笑,那小子从小到大不知打碎了他多少好东西,这也不算是栽赃嫁祸。 等安逸收拾好,两人走出书房,行至中庭的时候,顾清之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张文孝暴死一事通知方家了吗?” “一早就通知了,但对方没有回应。”安逸是顾清之的长随,跟了他数十年,行事谨慎细致,备受他的信赖。 “嗯,通知到了就好。走,我们去后院看看。”来的时候刘捕头说抓到一个嫌犯,也不知道那小子所犯何事,顾清之颇为好奇。 不想,还没走进后院,远处就传来了刘捕头气急败坏的声音:“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这家伙属猴的吗?” “啊呀,老赵小心!这小子手劲真大。”有人连声惊呼,似乎吃了大亏。 “嘭”的一声巨响,地上扬起重重灰尘,一个彪形大汉狠狠地摔到在地,众人急忙围了上去,将他拉起,又是拍打灰尘,又是检查伤口,忙得鸡飞狗跳。 “干嘛呢?” 众捕快回头,见是上司来了,不约而同的躲躲藏藏,神情闪烁,似有难言之隐。安逸眼尖,发现了端倪:“大人,你看树上!” 顾大人抬头,望向树枝,上面坐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身穿青色短衫,腰间插着一支铜笛,啃着青涩的果子,双脚前后晃荡着,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再看树下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众人,两厢一比较,顾大人心中有数了,顿时嘴角轻轻上扬,想来他们想把这少年从树上赶下来,却碰了一鼻子灰。 有意思,真有意思! 顾大人很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属下的脸已经铁青了,再笑,怕是明天会集体告假,剩自己一个人坐堂,多寂寞啊。 顾大人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道:“牢里没空位了?要把人赶到树上当猴子?” “大人,我我们”刘捕头老脸一红,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难道要自己承认一时大意,让这少年钻了空子,逃到了树上。现在他不肯下来,而自己又拿他没办法,只好眼巴巴地在树下望着? “赶紧把人弄下来。”顾清之知道自己待着不走只会让属下难堪,于是决定大发慈悲,拍屁股走人,把麻烦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喂!大人,你别走啊,他们抓错人了。”少年见他要走,忙抓着树干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可顾清之似乎没听见,走得更快了。 少年又喊了两声,见对方依然选择性失聪,眼看就要转过院子不见踪影,不由得急了,气呼呼道:“喂!狗官,别走啊!” 此言一出,树下顿时炸锅了! 办事不力也就算了,现在还连累上司遭人辱骂,颜面何存?一时间,脾气暴躁的喊打喊杀,有点脑子的开始去找梯子,准备把人弄下来后,好好修理。 唯有当事人顾清之,衣袖飘飘,健步如飞。那少年喊的是狗官别走,自己又不是,留下来干嘛?对号入座吗? 快步行至月牙门处,正欲迈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啊!” “大人,小心!” 脑后生风,似有东西袭来,顾大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身形一顿,又呆呆地转过身,就此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顾大人被暗器砸了个正着。 什么玩意? 顾清之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只又旧又破的鞋子,上面还沾满了泥浆,顿时满头黑线。 这无法无天的臭小子,辱骂朝廷命官也就算了,还敢用暗器偷袭,不给他一点教训,自己还能在衙门里混吗? 于是,顾大人拎着臭鞋,踱回树下,嘴角轻扬,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请你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相好 少年一时冲动,拿鞋子当暗器袭击了朝廷命官,此时见受害者杀气腾腾地转过身要找自己算账时,顿时后悔不已,刚才砸人的嚣张气焰早已烟消云散,讪讪笑道:“你你把鞋子还我,我我自己下来” 都这功夫了,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臭鞋,顾清之又好气又好笑,手一扬,将鞋扔给了他。 少年敏捷地捞回鞋子穿好,正准备跳下树解释清楚,临了突然察觉到树下的杀气,小心翼翼地探了下头,随即脚又缩了回去。 “大人,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多有冒犯。我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啊!”少年腆着脸,笑得虽谄媚,语气倒也诚恳。 树下的顾清之很为难,他心胸开阔,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见对方已有悔意,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他一马。可扭头一看,手下们都盯着呢,就这样放他走,以后怎么服众呢? 犹豫了一会,顾清之挥了挥手,道:“你先下来吧。”他想把事情问清楚了,再作定夺。 少年望着下面虎视眈眈的捕快,觉得还是树上安全,于是盘腿又坐回树枝,委屈道:“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就偷偷烤了点东西吃,他们冲出来,硬说我杀人了。我才来京城几天,都不认识几个人,杀谁啊!” 只身一人,流浪至此,还没好好见识下京城的繁荣,就要被当作犯人咔嚓了,想想都冤。 顾清之扭头看向身后,刘捕头与之一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累上司被砸地灰头土脸,他难辞其咎,如今之计,只能寄希望将功补过。 “大人,张公子死后,我们排查了牢房。结果,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洞,洞口直径约为一寸,我们怀疑是个蛇洞,就翻墙出去查寻。 墙外不远处是河畔,我们见那有炊烟冒起,就过去看了看,发现这臭小子架了火堆在烧烤,而支架上挂着的正是一条色彩斑斓的竹叶青,所以我们” “所以你们就把我当成凶手,放毒蛇咬死了那个什么张公子。完事后还从容淡定地,哦,不对,应该说是变态地躲在附近吃着凶器,是吗?”听到这,少年总算明白烤架为何被这帮凶神恶煞的人踢倒了。 “难道不是吗?”证据摆在眼前还死不承认,刘捕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提醒他证据就在里面,休想矢口抵赖。 少年见他如此笃定,不怒反笑,道:“你只看见我在烤蛇吃,那你确定它是咬死张公子的那条吗?这蛇是我的吗?我跟死者认识吗?我杀他的动机是什么?还有,我是如何操控毒蛇杀人的?牢里这么多人,我不怕杀错吗?” 一连串的发问把刘捕头震住了,他当时只顾着抓人,可没想那么多。 “休要抵赖,你早上刚刚问过我,能不能探监。我清楚的记得你!”一旁的宋捕快及时跳出来,给上司排忧解难。 “我没否认啊,我是要探监咦?等等!我要见的张公子不会是你们说的死掉的那位吧!”少年蓦地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大眼,吃惊地问道。 “你要见张公子所为何事?”刚还说自己来京城不久,不认识什么人,一转眼就要见礼部侍郎的公子,少年的前后不一,立马引起了顾清之的注意。 少年皱了皱眉,心不在焉地回道:“我是替人跑腿传话的。”现在要见的人挂了,这钱还收得到吗?要不赶紧回去报个死讯,兴许还能得点辛苦费。 “是谁让你来见他?”顾大人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少年,时间长了脖子有点酸:“喂,我说你能不能下来好好说话。”少年望了他一眼,无语。当自己智商为负吗,下来还不被人群殴啊。 “谁让我来的并不重要,她只让我带个口信,可没让我杀人。再说了,杀人这事,难度太高,我可干不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人意料,少年急着回去交差,且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于是站起身,潇洒地挥挥手,道:“不陪你们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走? 众人心中一喜,僵持了这么久,这小兔崽子总算舍得下来了,彼此对望一眼,心照不宣一字排开,占据有利地形,只等少年跳下树抓住他,好好揍他一顿,出口恶气。 “对了,我之所以没走,是不想被人冤枉,我问心无愧,才不是什么嫌犯哦!”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认真地丢下这句话,紧接着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借力跃起,凭空一个潇洒的转身,恰好翻过顺昌府的高墙,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中。 好俊的轻功!顾大人看得两眼放光,心中赞不绝口。 紧接着扫了眼身旁的属下,诧异不已,怎么都站着不动?顾大人摸了摸鼻子,提醒道:“再不追可没人影了。” “啊?啊!”众人惊呼一声,回过神来,一蜂窝地涌向后门。 “喂喂!你们从后门绕过去,人早跑远了,翻墙啊!”这都什么脑子啊,简直是猪队友,顾大人忍不住扶额。 “大人”刘捕头停下脚步,见众人都耷拉着脑袋指望自己,只好上前一步,讪讪道:“我们这没人擅长轻功,所以” 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臭小子跑了? 顾清之有心板起脸说两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自己被那小混蛋弄得形象全无下不了台,现在属下被整的跟自己一样。嗯,同病相怜,可以当没事发生过了。 心中窃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顾大人只深深地看了眼手下,一句话都没多说,准备就此离去,走到一半忽又想起一事,转身问道:“刘捕头,那小子烤的毒蛇蛇头还在吗?” “在的。”刘捕头忙从袋子里翻出狰狞的蛇头,递了过去。蛇头有剧毒,那少年剁下后,随手扔在地上,被细心的刘捕快带了回来。 “你量一下獠牙间的宽度,再跟张公子腿上的伤口比对一下,看是否吻合。”顾大人瞟了眼蛇头,隐隐觉得不妥。如果没记错的话,两者有出入。 幽静的书房,竹帘轻垂,炉香烟绕,顾清之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手中的尸格。死者伤口的宽度为一寸,毒蛇獠牙间的宽却只有半寸。可以肯定的是,少年烤的那条,不是咬死张文孝的那条,獠牙间的宽度和伤痕的宽度不一致。这小子没有说谎,他吃得不是凶器。 如果咬死张文孝的毒蛇獠牙间宽度有一寸,那蛇身最起码要有一寸五分粗,而牢房中洞口的宽度是一寸二分 那这蛇是怎么游进来的,难道它会缩骨功吗? 且张文孝所住的牢房是朝南单间,每天有人打扫,怎么会有毒蛇出没而没人注意呢? 由此推断,这条毒蛇不是从外面游进来的,而是被人带进来的,咬死人后又被悄悄地带走了。联想到这蛇的身形及长度,这蛇或许都不存在,盘起来这么一大坨,不论死活,想要带进大牢不被人发现,难度太高了。 顾清之放下手中的卷宗,把守在门口的安逸唤了进来,让他去城中的铁匠铺查证一下,最近可有人定制过古怪的铁器。接着,又找来了刘捕头。 刘捕头带着怏怏的老李进了书房,两人皆是一脸惶恐:“大人,据李牢头所言,昨晚并不当值的牛勤到过大牢与他喝酒,之后李牢头就醉倒了。我们去了牛勤家,发现他昨晚离开衙门后,并没有回家,现在不知所踪。” 跑了? 顾清之蹙眉不语,衙门里果然有人被收买了,这是一起谋杀案。 背着手,在屋内踱了两圈,转过身,见刘捕头和李牢头战战兢兢地等待发落,不由地莞尔一笑,温言道:“不必紧张,我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两人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看来这新上任的治中大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刘捕头,你派人盯着牛勤的家,见他回来,立即抓捕。老李,你把探监名单拿来我看一下。”据那少年所言,他是受人委托来见张文孝的,虽然不知他的真实意图,但不外乎探望c串供,亦或是图谋不轨? 名单很快拿来了,顾大人从头到尾认真翻阅了一遍,来的最多的自然是张家的人,七大姑八大姨都有,其次是张侍郎的门生以及他的下属。 “这人是谁?为何旁边写了拒见两字?”名单的最后几行,写着姑苏万公子探访,但张文孝没有见他。看时间,是三天前,正好是老李当值。 老李接过名单,回想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人我有印象,约莫十八九岁,身材瘦小,长相斯文白净,看上去像是大家公子,很有涵养。只是他有点古怪。” “哦?哪里古怪?”顾大人一听,来了兴致。 “嗯怎么说呢?他没讲两句话,却脸红了好几次,很腼腆的一个人。”那人衣饰华贵,气度不凡,老李不敢胡言乱语,怕无意中得罪权贵,所以说的很是婉转。 “是不是有点娘娘腔?”顾清之则没这个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了。 “大人明鉴。”可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嘛。其实,老李还暗中揣度过,张公子是不是有分桃断袖之好,来的这位眼眶红润,仿佛哭过,与其说是他好友不如说是 “万公子拒见娘娘腔”万这个姓氏在京城可不多见,既要出身富贵,又与张文孝相识,且又被拒见的 “难道说他是张文孝的相好?”顾大人嘴角憋着一丝坏笑,喃喃自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阿飞 夜阑寂静,清冷的月光斜斜地透过竹帘,洒入屋内。 男子翻着案几上的卷宗,烛影摇曳,睡意渐浓,正准备合卷休憩,忽闻“嗖”的一声轻响,一枚暗器险之又险地擦过脸庞。 定晴一看,发现是枚铜板,男子微微一笑,捡了起来。会用这种方式打招呼的,只有那个人。 “出来吧。” 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黑衣男子,身形修长,板着一张俊脸,随手扔过来两本册子,冷冷道:“你要的东西。” 顾清之披着外套,踩着鞋,走了过来,笑道:“谢啦!” 男子一撩衣摆,正襟端坐,不经意间露出了腰间悬挂的飞鱼令牌。 “跟张家熟稔的姑苏万氏”顾大人一行十目,匆匆扫过:“咦,怎么没有?”抓过另一本,快速浏览完,还是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居然没有!”顾大人捧着册子,抬头看向黑衣男子,诧异道。 “普天之下,只有两件事,锦衣卫查不到。”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的镇抚使,纪如初。他和顾清之师出同门,但性格南辕北辙,加上一些往事隔阂,两人并不亲近,但对方有事相求,还是会竭力相助。 “哪两件事?”顾清之好奇道。 “没有价值的小事和根本不存在的事。”言下之意,顾清之要找的这个姑苏万氏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是不存在的人。可会来探望张侍郎独子的人又岂会是市井小民?如此说来,这人并不存在。 “姑苏万氏并不出名,跟张家也素无往来,但姑苏方氏却大不相同。”纪大人见顾清之还没反应过来,好意提醒道。 “方氏方阁老?”顾清之灵光闪过,立马翻过册子的首页,上面果然记载着方阁老家的祖籍——姑苏梅里。 蹙眉细想,既然姑苏万氏不太可能存在,那去牢里探访的娘娘腔就很有可能是方公子,亦或者是方小姐?身在大牢的张文孝想必猜到了来人身份,所以才拒不相见。凭着子虚乌有的信息就能猜到对方的身份,想来彼此也很亲近。 “方阁老家成年的公子有五人,跟张文孝年纪相仿的有两人,可当日他们都去了国子监,没有时间。”纪大人调查的很清楚。 顾清之的目光停留在册子某行,忽然抬头,微微笑道:“你在方家有人吧。” “干嘛?”纪大人一脸戒备,这混蛋又打什么坏主意? “帮我盯个人。”顾清之温文尔雅地笑道。 “没空。”不想蹚浑水,纪大人想都不想一口拒绝。 顾清之斜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我二姐明天回来。” “行,行!我找人帮你盯着,是她,对不对?”纪大人一指册子上的人名,气急败坏道。每次都这样,有完没完,欠他的吗? 目的达成,顾清之和颜悦色地客气道:“那麻烦你了,有消息通知我。” 纪大人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混蛋的家。临到门口,忽又转身,附送了一个小道消息:“恭喜你,这个月第九次被御史弹劾。” 前八次是什么来着?不准时应卯,衣冠不整有失官仪,行事散漫吊儿郎当,诸如此类,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罪名。 顾清之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窘然无语。这些御史怎么就盯着自己不放呢?还让人好好当官吗? 目的达到,纪如初心满意足地推门而出。 三日后,灰暗的天空飘着淅沥沥的小雨,位于九曲河畔的景宜楼跟往日一样,门庭若市宾客满堂,然而整个三楼却只有一个悠闲的男子独坐,一袭锦纹青衫,头束玉冠,翘着二郎腿凭窗远眺,似乎在等人。 不多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小厮打扮的人低着头,快步走到他身旁,附耳道:“大人,下面已经部署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男子微微颔首,合起折扇,轻声道:“吩咐下去,没有我的指示不准轻举妄动,看清来者是谁后再做定夺。” “是,谨尊大人吩咐。”来人抱拳领命,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顾清之走到窗边,双手环抱,俯视着右下方。 那是一栋别致的小院,大门紧闭,庭院里积攒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掩盖了地上斑驳的青砖。由于长时间没人打理,小院已经荒废,充满着破败的气息。 视线转向临街一隅,一名富家公子头戴碧玉冠,身穿白色螺纹绲边衫,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正匆匆赶来。 果然来了! 顾清之从锦衣卫潜伏在方家的眼线那得知,张文孝因杀妻一案被关入大牢后,方怡蓁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怡人就有了异常之举。 眼线不止一次看见方家二小姐带着贴身丫鬟素梅偷偷溜出方府,行踪不明。且万公子探访张文孝那日,方二小姐也恰好外出了。 没办法证实两者间的关系,顾清之只好派人盯住方怡人,得知她们今天要来这个小院,就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揪出与她见面的人。 “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东西落在了屋顶,顾清之抬头望向屋檐,一双小手出现在檐边,随后一个灵活的身影窜了进来。 “啊!” 顾清之还没出声,对方却因屋内有人,吓得先叫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道。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拿鞋当暗器偷袭顾清之的少年。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顾清之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到了窗边,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个少年曾说他是替人办事,现在看来,这人很有可能是方二小姐。不然,怎会如此凑巧,两人同时出现在此处。 “我我路过,呵呵呵,”少年尴尬地笑了笑,编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打扰你喝茶的雅兴,真是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拍拍屁股,准备翻窗走人。 顾清之也不为难他,只待他一只脚跨出窗户,趁其不备,抽出了他插在腰间的铜笛,悠悠然道:“你要走,我也不拦你,留下这个当作赔礼吧。” 铜笛长约一尺八寸,通体紫黑色,拿在手中颇有些分量,上面绘着古色古香的花纹,似是件古物。 “这个可不行。”少年急了,伸手想要夺回,顾清之早有防备,一招得手,立即把手伸到了窗外,笑道:“下面都是我的人,笛子掉下去,我保证你拿不到。”身手再敏捷,还能在半空中接到东西再全身而退吗? 少年闻言,皱了皱眉,知道对方所言属实,明抢这条路行不通,但笛子对他又很重要,不容有失,思来想去,只好苦着一张脸,投降道:“笛子不能给你,你开别的条件吧。” “名字。” 少年身手不凡,轻功更是一流,为何给人做跑腿的事?顾清之上次就想盘查他的来历,不想一个大意让他跑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他,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叶溪。”少年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回答道。 “叶子的叶,小溪的溪?”顾清之见他垂头丧气的,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透着一丝坏笑。 少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名字是挺普通的,但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让你去大牢探访张文孝的是不是方家二小姐方怡人?”顾清之出其不意地问道。 叶溪闻言,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望向他,惊诧的神情无需回答,已然明了。 顾清之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方二小姐这次又让你来做什么?” 叶溪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似乎在纠结什么。 顾清之明白他的顾虑,温言道:“我知道你怕泄露了雇主的秘密,对她不利,但现在涉及命案,你若有所隐瞒,因此而错过真凶,事后对得起良心吗?” 叶溪怔了一下,他可没想太多。张文孝是方二小姐的姐夫,也是杀了她姐姐的凶手,照理说方小姐确实没有理由见他,莫非两人之间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联想到方小姐听到张文孝的死讯后,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叶溪犹豫了。 遥望九曲河,一叶扁舟慢慢驶离,叶溪心中有了决定,不再迟疑:“方二小姐让我盯住离开庭院的人,但她没有说为什么。”说完,冲顾清之伸手,急吼吼道:“快把笛子还我,再不追,人就走远了。” 亏得顾清之反应不慢,这没头没脑的话居然听懂了,院子后门紧邻九曲河畔,那里一早停着艘小船,现在那船慢慢驶离了岸边,似乎有人想偷偷离开。 顾清之没有把笛子还给叶溪,而是拉着他直奔楼下,等叶溪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匹骏马身前。顾清之翻身上马,向他一伸手,道:“快上来,骑马追肯定比你跑得快。” 叶溪犹豫不决,这狗官说的对,骑马确实比自己跑得快,可是 “共骑一匹不合适吧。”叶溪看向顾清之的眼神闪烁不已。这位大人不会有那种癖好吧,听说京中的达官贵人好多喜欢养,想到这,叶溪不由得一阵恶寒。 真是太恶心了! “两个男的共骑一匹不合适,男女共骑一匹就合适了?由此断言,岂不是没人可以共骑?”顾清之扬眉笑道,这小子脸都红了,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可是”叶溪还想找理由拒绝,顾清之却嫌他啰嗦,一把将他揪上马,策马沿着河边飞驰。等埋伏在四周的捕快们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消失了踪影。 这个待会还要不要破门抓人?众捕快茫然地望向刘捕头,老刘缩了缩头,只当没看见。 河畔边,杨柳低垂,清风拂面,踏踏的马蹄声轻快驰过,路边行人纷纷躲避。 顾清之骑到一半,忽然发现了不妥之处。这小子坐在身后,一双爪子搭在自己肩上,十足一只憨态可掬的狈,而自己就成了那只傻乎乎的狼,这实在是有损形象啊。 “喂,你的手能不能不要搭在我肩上?” 叶溪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拒绝:“不能,我会掉下去的。”开玩笑,不用手挡一下,两人就要贴一块了,这怎么行? 顾清之刚想提醒他,手可以放别的地方,一转眼,突然发现前方水域变得开阔起来,暗道不好,这九曲河通往广阳湖,船一旦驶入湖中,再骑马沿途追踪就不现实了,可此时改乘船只,仓促间又会失去小船的踪影。一时间,足智多谋的顾大人也没了办法。 就在苦无对策之际,身后的叶溪忽然叫道:“大人,向右闪开。” 顾清之愣了一下,依他所言,向右侧了侧身子,叶溪凝神发力,冲着不远处的船帆用力投掷了件东西,“砰”的一声,正着中心,五颜六色的液体瞬间迸发出来,把白帆染成了大花脸。 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恶作剧?顾清之回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叶溪,这家伙真是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叶溪没有多话,趁机拔出顾清之插在腰间的铜笛,清亮悠远的笛声随即扬起,没多久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围绕着船帆上下盘旋,顾清之眯眼望去,发现那是一只燕隼。 “大人,我们赶紧换船吧,不用怕追丢了,阿飞会盯着它的。”叶溪收起被顾清之没收的铜笛,翻身下马。 阿飞?好名字! 会飞的叫阿飞,那会跳的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灭口?灭口! 湖边的码头停着十来艘船,叶溪刚把马拴好,远处的顾清之就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上船。一盏茶的功夫,停靠在岸的船只纷纷扬帆起航,协助他们追捕湖中那叶扁舟。 叶溪见了,咋舌不已,他原以为顾清之昏庸无能,没想到看走了眼,人家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大人,你真厉害,短短时间内发动了这么多人。”叶溪敬佩不已。 不想,顾清之谦虚地摆了摆手,说出了实情:“我跟他们说,那船上有江洋大盗,偷了好多珠宝,失主发话,谁抓到贼,珠宝分他两成。” 叶溪一怔,疑惑道:“哪来的珠宝?”见顾清之笑中带着狡黠,立马反应过来,他忽悠人给他干活呢。 “到时兑现不了可怎么办啊?”对方人多,且又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那么好说话的。瞟了眼满嘴冒泡的顾清之,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溪深深感觉到了不妙。 “怕什么,有贼赃才能领赏,找错人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嘛。况且,我带着官印,他们还敢殴打朝廷命官不成?”自信满满的顾大人拍着袋中的官印,一点也不担忧。 叶溪听了,满头黑线,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 空中的阿飞展翅翱翔,紧盯小船不放,湖上众人奋力直追,没多久十几条船左右包抄,围住了那一叶孤舟。 可当顾大人带人登船后,却发现船上只有一个老实结巴的船家。 “打打劫?”渔夫四十来岁,被十几条船围住已经够惊悚的了,上来的人居然还喊着把珠宝交出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就你一个人?”顾大人抬头望向船帆,醒目的标记还在,那只叫阿飞的燕隼也在,肯定是这艘船没错。可船上就一个人,难道方怡人要见的人是他? 顾大人蹙了蹙眉,大手一挥,让人绑了。带回去再说,宁可抓错也不放过,可怜的船家被五花大绑,捆成了一只粽子。 行至岸边,叶溪下船的时候又瞄了一眼船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上岸后,众人将顾大人团团围住,索要酬劳。没找到珠宝,只好向衣食父母讨要说法了,总不能白辛苦一场吧。 顾大人一开始还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 可这么多人当中总有一两个精明能干的,发现上当了,立马缠住他不放,就算某人亮出官印来也无济于事。 叶溪上岸后,借着取马的由头,早早躲到一旁,装作路人甲,无视某人连连打来的眼色。没办法,荷包空空,爱莫能助啊! 可怜的顾大人被几十号人围着,对方虽然没有动粗,但是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快把他淹没了,最后为求脱身,只好散财保命。 哆哆嗦嗦的打开荷包,瞬间就被刁民瓜分一空。那一刻,顾大人的心中充满了悲伤,这钱可没法让朝廷给报啊! 见利忘义的刁民收到酬劳后,立马四下散去,留下两袖清风的顾大人苦着脸看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叶溪强忍笑意,上前一步,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方二小姐让自己跟踪此人,现在把他抓了,勉强也算完成任务,等收了酬劳,正好回去吃饭。 顾大人环顾四周,两人身处河岸边的一条小路,宽约一丈,左边是茂密的灌木丛,右边是一个斜坡,下面则是九曲河。 这里地处偏僻,四下无人,他和叶溪是共乘一骑来的,现在多了一个嫌犯,三个人一匹马,想要回去,势必有人步行。 可这距离衙门还有几十里,徒步回去,天都黑了。不行,得另想法子! 顾大人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代步工具。 秋风萧瑟,树影婆娑,身后似有人窥探,从小在丛林长大的叶溪凭着本能,蓦然回首,只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来不及示警,一把推开身边的顾清之,想要让他躲过暗箭。 不想,顾清之的反应也很快,叶溪的手刚触及他肩膀,他身子立马一沉,利落的转身,反将叶溪压在身下。 扑通一声,两人齐齐摔倒在地,由于身处斜坡边缘,叶溪重心不稳,就此滑了下去。幸亏身旁的顾清之及时拉住他,不然非掉入九曲河,喝上两口不可。 “谢啦!”叶溪被顾清之拉上来后,回首望了眼脚下湍急的河流,暗道好险。他水性不佳,掉下去凶多吉少。 站稳后,顾大人抬头望去,两人从上面掉下来一丈多,斜坡不算陡,要上去不难,只是上面有人守着,情况不明,贸然出去就是现成的箭靶,掉下来虽然狼狈,却也因此逃离了箭矢的射程,这么一想,倒不急于上去。 叶溪见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树叶,就随手拍了两下,右手拂过左肩,顾清之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他虽然长得黑黑瘦瘦的,脸上皮肤也很不好,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很是粗糙,但他的手却很细腻白皙,平时不注意,但此时他的手就在脸的下方,放在一起就尤为明显。 联想到之前的蛛丝马迹,低头再看叶溪,只见他双目清澈,犹如一泓清水,眼角泛着丝丝笑意,明亮而灿烂,莫非这小子 顾大人饶有兴趣地望着叶溪,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啊”的一声惨叫,拉回了顾清之的心神,他暗道不好,那个船家还在上面呢! 小心翼翼地爬上斜坡,探头望去,不远处,一枝寒光凛冽的箭羽插在船家的心口,他躺在地上,四肢抽搐,挣扎了两下后,吐出一口鲜血,再也不动了。 一箭毙命,好生犀利的箭法! 秋风起,草木扬,雀鸟惊,远处有人! 嗖嗖数声,对方躲在不远处的树上,连射数箭,叶溪纵身跃起,挥舞铜笛,将其一一击落。此时,另一个方向又飞来一枝冷箭射向两人坐骑,叶溪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骏马嘶叫一声,苍凉倒地。 敌暗我明,情况非常不利。叶溪身手再矫健,也吃不消对方连珠炮似的袭击,如果只有他一人,还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可这不是还有一个拖后腿的在嘛。 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枝上忽然跃起两道身影,在丛林中几个起落后,消失在视野。原来对方志不在他们,只是来杀人灭口的。 危险解除,顾清之抓过手边的藤蔓,慢慢爬上了坡,跌跌匆匆走了没几步,就见船家倒在血泊中,死状甚惨,慌忙转过身,背对尸首,凝了凝神,吩咐叶溪:“我头晕,在这坐一会。你拿着我的官印,去找人帮忙。” 叶溪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清之是文官,乍见船家死状惨烈,血流满地,吓得脚软走不动实属正常。 默默接过官印,叶溪站在路边等了一会,运气不错,没多时,来了一辆进城的马车。官印在手,一切顺利,两人带着死者,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九曲河畔。 守在庭院的刘捕头看见他们,立马冲了过来,带着满脸的骇然,似乎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大人,不好了!方家二小姐死了!” 这无疑是一道惊雷,震的顾大人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流年不利啊,这一个处理不好,又要被弹劾了。 “什么!你说谁死了?”不等顾清之发话,一旁的叶溪听了,忍不住跳了出来。 刘捕头这才注意到躲在上司身后的黑脸小子。看着挺面熟,在哪见过? “方家二小姐怎么死的?她的丫鬟呢?”叶溪急吼吼道。 刘捕头瞪了他一眼,总算想起来了,怒道:“你不是那小混蛋吗?怎么在这里?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这小子把自己和兄弟们搞得灰头土脸颜面无存,今天怎么也要把他抓起来,扔到牢里,让他吃点苦头。 正欲一洗前耻,自己的顶头上司却挥挥手,发话了:“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你们先把这具尸体抬到验尸房,查明身份。”顿了顿,又道:“方家二小姐现在何处?” 踏入深幽的庭院,地上满是凋零的树叶,四周的墙角布满了青苔,屋檐下方随处可见错落交织的蜘蛛网,一派萧条气息。 树下蹲着一个小书童,身穿短袄,头带青巾,约莫十五六岁,低着头抱着双肩在那索索发抖。叶溪一个健步冲上前,双手抓住他肩膀,大声问道:“素梅,你家小姐真的死啦?” 怨不得叶溪着急上火,好不容易完成任务,雇主却挂了,这笔烂账找谁收去? 听见有人喊她,素梅慢慢抬起头,见到眼前的叶溪,仿佛见到了救星,扑上去一把抱住,悲戚戚地哭道:“叶大哥,我家小姐她她呜呜” 主子死了,自己也活不了了,素梅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叶溪平白被她蹭了一身眼泪鼻涕,有心想要推开她,瞧她哭的那个可怜样,又于心不忍,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说你能不能先停一下,把事情说清楚。事到如今,抓到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素梅闻言,慢慢止住了哭声,抹了把眼泪,抬头见身边站着七八个捕快,心中一颤,小声说道:“今天,我和小姐偷偷溜出府。她说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谁?” 素梅怯生生地望向顾清之,说道:“小姐小姐她没有告诉我。到了这,就让我守着庭院,独自一人进了东厢房。” “然后呢?”顾清之蹙眉,方怡人如此小心谨慎,想必要见的人很重要。 “然后 过了没多久,我听见东厢房里发出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怕小姐有事,就在庭院大声地喊她。可小姐迟迟没有回应。 我实在是担心,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结果 结果 呜呜” 说到这里,素梅呜咽不已,再度泣不成声。 顾清之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没有说谎。如果她是凶手,或者和凶手认识,她就不会傻乎乎地留在这等着被人抓,得手后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个方怡人行事也是出人意料,先是委托叶溪跟踪与她见面的人,又让贴身丫鬟在门外等候,自己呢?居然被人杀了! 更为诡异的是,与她见面的是一个老实结巴的船家,回来途中还被神秘人杀了,事情发展到这简直是一团糟。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苦命的打工仔 方怡人的尸体没有被移动,顾清之和叶溪看到她的时候,她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透着嗜血的狰狞。 身下的青砖早已被鲜血染透,泛着耀眼刺目的红色,因为失血过多,方怡人脸色苍白,显得有点瘆人,一双美目死死地瞪着前方。 顾清之进屋后,只匆匆扫了一眼,忙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轻声自语:“背部中刀,熟人啊” “为什么说是熟人呢?”叶溪正好在他身旁,听到后很是不解。这扫一眼就知道是熟人干的了? 顾清之微微一笑,不但没将他这个闲杂人等赶出去,还耐心解释道:“方怡人偷偷摸摸来见此人,可见两人关系不简单,她让素梅留在庭院内,想来这人素梅是见过的。 背部中刀,说明她对此人毫无防备,是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被人偷袭,一刀毙命。这点从她脸上的神情也可以看出,她没想过对方会下毒手。” “你的意思是方小姐认识那个船家,且素梅也认识?那简单,让素梅见上一面,认认。”叶溪反应很快,举一反三。船家虽然死了,但尸首还在,容貌未毁,不妨碍认人。 顾清之听得微微一怔,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于是扭头对刘捕快说道:“带素梅回衙门认下人。”尸首不方便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所以一早就有人带回了顺昌府衙门,交由仵作处理。 刘捕头走后,院内就剩下顾清之和叶溪两人。 顾清之在门口又晃了两圈,忽然转身对叶溪笑道:“你进去搜一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叶溪瞥了他一眼,不爽道:“为什么是我?你没手啊!”开什么玩笑,让他去摸死人,那多晦气啊! “这个嘛”顾清之轻咳两声,虽只见过两面,却仿佛已经很熟悉叶溪的为人,不慌不忙扔出了杀手锏:“付你银子。”方怡人一死,叶溪没了雇主,自然收不到酬劳,他这趟又白干了。 “给多少钱?”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刚还气呼呼的叶溪立马毫无骨气地为了八斗米而折腰。 “替方小姐付你酬劳,如何?”顾清之试探道。想必这个决定方家二小姐也会同意的。 这么好?摸一下而已,又不会死,晦气就晦气吧,回去用柚子叶多洗洗也就没事了。叶溪眼前一亮,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蹲下身,对着方小姐的尸体念念有词了几句,叶溪鼓起勇气伸手探向她的衣囊。 方怡人随身并没有携带很多东西,只有一方丝巾,一个钱袋,钱袋里有两个银锭,总计五两。叶溪的酬劳正好也是五两,想来这是准备事后支付给他的,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叶溪所言非虚。 顾大人接过钱袋,倒出银两,数都没数,直接扣到叶溪手里,无耻道:“收好,你的酬劳。” 叶溪大吃一惊,瞪向他,结结巴巴道:“这这可是死人的东西啊!”死人的钱也贪,这狗官还真是百无禁忌。 顾清之回瞪他一眼,振振有词:“这人死了,钱就不是钱了?” 叶溪被他怼得无言以对,怔在一旁。 这根本就是偷换概念嘛! “你要不要?”顾清之见他婆婆妈妈的,作势要收回银子。 叶溪下意识地抢了回来,咬牙切齿道:“要!”就算对死者不敬,也是这家伙干得,跟他可没关系。 等叶溪收好银两,顾清之喊守在大门外的安逸进来,冲他耳语几句,又掏出官印给他,接着又吩咐门外的其他人先回衙门,案发现场只留下他和叶溪两人。 叶溪见天色不早了,钱也拿到了,就跟顾清之打了一个招呼,准备回家吃饭。 就在叶溪即将跨出院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声音:“你和方家二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叶溪回头,见顾清之翘着二郎腿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眼中却又透着一丝精明,还以为他忽略了这条线索呢。 叶溪转身走了回去,在他身旁坐下,枝条低垂随风飘曳,叶溪随手抓过一根,揉着泛黄的叶子,道:“几天前,我在郊外的玉佛寺遇到了她们。” 当时,叶溪正在树上小憩,听到远处传来女子尖利而又凄惨的叫声,就抬眼望去,见七八个大男人在追赶两个娇柔女子,眼看她们要落入贼人之手,凶多吉少,叶溪不假思索跳了出来拔刀相助。 对方人数虽多,但叶溪身手还不错,且地处玉佛寺附近,贼人怕庙里的武僧闻声赶来,也不敢恋战,在叶溪手下伤了两人后,就撤了。 叶溪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方家二小姐的救命恩人。至于,方怡人身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出门只带一个丫鬟,且还敢离开主干道,步入偏僻之地,他也很好奇。但他还没八卦到问人隐私的地步,万一人家是来这会情郎的,问了岂不是让对方尴尬? 叶溪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回玉佛寺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想,刚走没多久,素梅又追了上来,问他愿不愿意跑一趟,替她家小姐捎句话,酬金颇丰。叶溪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手头正紧,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三天前的那一幕。 后来,张公子猝死大牢,事情没办成,叶溪的酬劳自然没了下文。正失落着,不料方家二小姐又给了他第二个任务,让他今天跟踪离开小院的人。 虽然不清楚方怡人意欲何为,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叶溪再迟钝,也察觉到这里面充满了蹊跷。 顾清之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又问:“两次任务,都是素梅传达的?方怡人在场吗?” “她不在场,想来不方便见我吧。”毕竟男女有别,大户人家规矩又多。叶溪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素梅会假冒自家小姐之名做这些事,她只是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多的钱,随随便便出五两银子做酬金? 顾清之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叶溪不敢打扰他,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年久失修的院门被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由人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顾清之见到来人,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指着身旁的石凳,热情招呼道:“方阁老,请坐。” 方阁老?这个满脸皱纹眉头深锁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方阁老? 因为好奇,叶溪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对方则把他当作了顾清之的长随,斜睨一眼后,直接忽视了。 “顾大人,你所说的方公子现在何处?”方阁老收到口信的时候,他的孙子们恰好全部在家。他知道事有蹊跷,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没敢迟疑,带着心腹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顾清之遥指东厢房,神色有些凝重,有些话他不好开口,却又不得不说。 方阁老站起身,一步一步颤微微地走进东厢房。一盏茶后,又默默地走了出来,盯着顾清之看了一会,扭头示意管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顾大人,辛苦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只要顾清之收下这个,那就代表他会守口如瓶。 顾清之没有推辞,也没多问,接过信封放入怀中。凭手感,他知道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方阁老出手阔绰,给的封口费不低。 “阁老,如果没有其他事,下官就先行告辞了。”方怡人的身份注定了她的死因不能为人所知,尤其是死在这荒废的院子里,一旦流传出去,必定流言四起,方家名声受损。所以,他下了封口令,又暗中通知了方阁老,将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显然方阁老对他的安排很是满意,两人心照不宣,此事就此揭过。 叶溪跟着顾清之出了大门,墙角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顾清之出来,忙迎了上来,唤道:“少爷。” 顾清之点点头,走向马车,掀起竹帘,回头冲叶溪笑了笑,问道:“你住哪?” “城东。” “哦,顺路,送你一程吧。”不知道是不是收了封口费,顾大人心情很好,邀请道。 忙了一整天,叶溪也累了,随便客气两句,就跳上了马车,见顾清之笑嘻嘻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干脆得寸进尺,厚着脸皮开口道:“大人,回去的时候能在前面的米店停一下吗?我买点米面。” 顾清之点点头答应了,好人做到底嘛。 可停下来以后,顾清之就后悔了,这哪是买点米面?简直是要把米店搬空啊! 望着堆至头顶的米面,被挤到一角苟延残喘的顾大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家有多少人啊,这么能吃。”这些米面足够三口之家吃一整年的。 “我数数哦。”叶溪扳着手指,认真数道:“五十十五一共三十三个。” 三十三个?大户人家嘛!咦?不对,这家伙明明说过他刚来京城不久,难道他是带着这么多人来的?可自己管着京城的户籍路引,没看到有这么一大家子迁入京城啊。 顾清之正想问个明白,叶溪已让车夫停了下来,跳下马车,大声喊道:“小三子,喊大家过来搬东西。” 顾清之下车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善德堂,这里住着东城片区的孤儿,如果没记错的话,确实有三十来个孩子在这里。 叶溪一声令下,几个大孩子鱼贯而出,井然有序地将米面搬入屋内,他的身边则围着十来个小屁孩,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撒娇乱嚷。 “乖啦,排队的有糖吃。”叶溪不知何时买了一大包的松子糖用来骗小孩,等他一人一颗发完,发现手里还剩一颗,就顺手递给了顾清之,笑道:“大人,你也辛苦了,请你吃糖。” 顾大人哭笑不得地接过松子糖,吃不也是,扔也不是,再看始作俑者,拍拍手,扛着一袋大米,领着孩子们回家吃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新任雇主 深夜,书房的灯依然亮着,顾清之披着外衣盘腿而坐,眼前的口供让他头疼不已,忍不住轻轻蹙眉。 回来后,他就下了封口令,方家小姐惨死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下面的捕快都是人精,知道深宅大院事情多,拿了钱,谁高兴多嘴惹祸上身? 同时,船家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认,人称李老实,在九曲河畔捕鱼为生,无妻无子,家中唯有一条老黄狗做伴。 据与之相熟的渔夫说,李老实曾提起自己接了一笔大生意,事情好办,酬劳丰厚,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却不肯细讲,只说答应了雇主,不能透露。 而素梅的口供却说不认识李老实,从未见过此人。 如果素梅没有说谎,那应该是跟方怡人见面的神秘人雇佣了李老实,让他在河边接应,杀了方怡人后,利用水路,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案发现场,然后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船上消失了。 想到这,顾清之后悔不已,自己疏忽了,没有及时审问李老实,导致他被人灭口,断了线索,且这之后,李老实的船也神秘失踪了。 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串联起来,顾清之发现疑点重重。 首先,张文孝在大牢被毒蛇咬死。咬死他的毒蛇獠牙间的宽度有一寸,那蛇身起码有一寸五分,而发现的洞口直径为一寸三分,所以蛇不可能从外面进来,只能是被人带进来的,于此同时,牛勤失踪了。 紧接着,出现了行事诡异的方家二小姐。她的姐姐被人杀了,她不但不仇视对方,还想方设法去探监,而当事人却不愿见她。 张文孝死后,她又偷溜出府,见了某个神秘人。然后,惨死在他刀下,根据案发现场的线索判断,凶手很有可能是熟人。 临死前,她又让丫鬟素梅找叶溪跟踪对方,跟踪到的偏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渔夫,最后还被人灭口了。 乱!真是乱! 顾清之放下手中的案卷,轻轻按着太阳穴,这扑朔迷离的案情要从何查起呢? 当今圣上靖难起家,经过十余年苦战,最终夺了自己侄儿的江山。虽说登基已满五年,可人心依旧不稳,前朝旧臣看似臣服,却各有算计,见异思迁阳奉阴违的大有人在。 方阁老是前朝重臣,德高望重,门生遍及朝野。顺德帝想要朝野安稳,必须要借助他手,所以对他十分倚重。 张侍郎则是跟随顺德帝兴兵起家的家臣,虽然没什么才能,但胜在忠心耿耿。 本来两家联姻,新旧势力融合,有利于巩固朝纲,可偏偏小两口合不来,婚后不到一年,就出了意外。 案子是顾清之前任一手操办的,因为人证物证确凿,加上皇帝倚重方阁老,所以最终判了张文孝流放琼州。张家虽然不甘,却也不敢有异议。 重温案情,整个事件看起来简单明了,却又疑点重重。 端午节那天,张文孝和妻子方怡蓁泛舟湖上。不知为何,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张文孝一失手将方怡蓁推入了湖中。 当时,船上只有他们两人,丫鬟小厮们都在另一条船上,所以来不及施以援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怡蓁被浪卷走,风高浪急,人在湖中只现了一下,很快消失于激流中再不见踪影,以至于时隔半月,才在下游找到方怡蓁的尸体。 对此,顾清之很是不解。 张文孝和方怡蓁为何要屏退下人,单独相处呢?要知道,他们间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不久前,张文孝的爱妾刚刚为他生下庶长子。 据方怡蓁贴身丫鬟素兰所言,当天是张文孝主动提出两人单独相处,好好说会话,消除夫妻间的隔阂,而张文孝的爱妾芳馨却说是方家大小姐提出的,两人各执一词,当时就吵开了。 前任治中官认为此事与案情无关,所以没有深入调查,顾清之则不以为然。 要不,从这里下手? 可是找谁去呢?方家张家位高权重,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得罪的,人不是没有,但失败后能全身而退的 顾清之左手抵着下巴,右手中指轻轻敲着桌面,眼前烛光忽明忽暗,良久,忽然想起一人,嘴角渐渐扬起一丝笑容,心中有了决定。 就他好了! 天边才刚刚泛白,顾大人就踏着晨光,悠悠然叩响了善德堂的大门。 “找谁?” 开门的是善德堂里最大的孩子小三子,此时才寅时一刻,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他今天要帮温婆婆干活,所以起得早了点。 “叶溪在吗?” 不穿官服的顾大人一脸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像个邻家大哥哥,平易近人。 小三子指了指右手边的茅草房,道:“叶大哥住左手第一间,不过他还没起床,我去喊他。” 顾清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善德堂是靠募捐修建起来的,这里住的都是孤儿,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去,两条板凳搁着门板,那就是大床,上面睡着一大两小,个个四仰八叉,毫无形象而言。 这条件有点差啊!哪天看见知府大人得跟他提一下,把这修缮一下。顾大人忧国忧民,如此想着。 叶溪和衣而卧,两个五六岁的小孩依偎在他身旁,搂着他,睡得香甜。 胸口压着咸猪手,肚子上搁着小猪蹄,顾清之担心他被压断气,好心替他拿开,眼角余光扫过,发现他脸上皮肤暗淡,粗糙不堪,脖子处却细腻白皙,微微一笑,嘴角轻轻抿起一道弧线,手指触碰他的脸颊,稍一用力,蹭下一些黑色的粉末。 果然如此! 顾清之弯下腰,想瞧得再仔细点,不料叶溪飞起一脚直向他胯间,幸亏他反应灵敏,及时避开,不然顾家就要绝后了。 臭小子,出手也太狠了吧! 见叶溪踹了他一脚后,依旧闭着眼,没有醒来的迹象,顾大人又好气又好笑,随手赏了他一个毛栗子,助他快速醒来。 “啊!”叶溪一声惨叫,捂着脑袋迷迷糊糊醒来,盯着某人傻傻看了半晌,这才惊讶道:“大人,你怎么来了?” 两人动静有点大,小八和小九翻了翻身,扭了扭屁股又即睡去,顾清之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跟我出来,找你有点事。” 走到门口,见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叶溪两眼发直,呆坐着不动,原来他刚醒来,还没彻底缓过神来。 顾清之叹了一口气,无奈折回,右手伸向叶溪衣领,准备将他拖下床板。 叶溪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拍开他的手,嚷道:“撒手,男男”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一脸地尴尬。 “男什么?”顾清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狡黠。 “男男男人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这话的时候,叶溪眼神飘忽,看起来有点心虚。 他有心想要把人打飞,却又顾忌对方身份不敢下手,真憋屈啊!回头见小八和小九被吵醒了,忙安抚道:“乖,你们两个接着睡。大叔找我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大叔? 顾清之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谁是大叔?不就大个几岁嘛,还没到差辈份的地步吧。 两人来到破旧的庭院,叶溪环抱双臂,背靠桂花树,问道:“找我什么事?” 清醒过来的叶溪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吧!户籍路引都没问题,通关官印还是自己偷着盖的,又不是假的。 “有活干,十两银子,干不干?”顾清之心情很好,脸上洋溢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宛若清风拂面,沁人心扉。 叶溪蹙眉不语。老实说,对方是官,他不想与之深交,可自己又缺钱,生活窘迫,面对诱惑,实在是难以自制。 从方怡人身上得来的银子都化作了米面,可勉强支撑一个月,之后怎么办?眼看冬天即将来临,孩子们身上穿得还都是单衣,抬眼望去,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散架。 叶溪考虑良久,终于决定再干一票,咬牙点了点头。 顾清之见叶溪答应了,忙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塞到他手中,生怕他后悔似的。 “我需要你去这两个地方”冲叶溪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附耳低语。叶溪听完,倒吸一口冷气,寻思现在跟他说不做,会不会被灭口?偷偷看了眼貌似温和好说话的顾清之,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十有八九会! 秋风吹过,透骨冰凉,叶溪默默地收好银两,道:“今晚给你消息。”说完,转身,回屋补觉。 这就走了? 顾清之忙喊住他,冲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记住,再忙再累也要洗把脸。”随后,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叶溪,潇然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芙蓉花开 是夜,城外三十里,翠微山下。 如水的月光肆意地倾泻而下,寂静如斯,一道黑影悄悄地出现在水月庵后院,趁四下无人,来者双手一按墙头,飞身而上,轻轻松松翻了过去。 穿过后院,眼前豁然开朗,简陋的尼姑庵里居然藏着一栋幽静的小楼。叶溪纵身一跃,上了小楼旁边的大树,隐匿在枝繁叶茂间。 没多久,远处走来一个婆子,端着药罐进了小楼。又过了一会,二楼的灯亮了,叶溪居高临下,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屋内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里拿着荷包,神情呆滞,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 “陈姨娘,该喝药了。”婆子将药倒入碗中,放凉后,端到女子面前。 女子沉静在自己的世界,充耳不闻。老婆子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下,拿起调羹,准备喂她。 吃了两口,陈姨娘忽然来了精神,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扬,打翻了药碗,边唱边跳:“乖宝宝,吃米糕,妈妈抱,笑呵呵。” “哎呀!”见自己辛苦熬制的汤药打翻了,婆子郁闷不已。可见对方疯疯癫癫的,又甚是可怜,轻轻摇了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收拾好碎片,下了楼。 二十岁左右,住在尼姑庵的带发修行者 这个陈姨娘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她疯了,怎么问她话呢?一个处理不当,吵闹起来,自己脱身不难,打草惊蛇就惨了。 叶溪想了想,从树上轻轻跃到屋顶,双脚勾着屋檐,一个倒挂金钟翻了进去。陈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溪掷出的银针刺中脖子,随后身子一阵软麻,斜斜地倒在贵妃椅中。 “得罪啦!” 银针上淬有麻药,必须取回,面对昏迷的陈姨娘,叶溪也只能表达下歉意了。 时间紧迫,叶溪伸出魔爪,不顾男女之别,将她身上摸了个遍,最后打开她随身的荷包,发现里面藏着一张发黄的信纸,未及细看,匆匆塞入怀中。 掐着点,又将屋里屋外翻了一遍,再无所获,叶溪只好就此离开。 出了水月庵,直奔顺天府衙门,按照某人提供的地图,顺利翻墙入院。 屋内余烟袅袅,弥漫着淡淡清香,掀开厚重的青色床幔,年轻男子身着白色中衣趴在床上,左手搂着被子的一角,余下的大半则掉落在地,身上仅盖着一点被子,也不嫌冷,睡得正酣。 叶溪二话不说,上前一步,用力摇晃着他的脖子,因怕惊动府里的侍卫,压低声音道:“大人,起床啦!月亮晒屁股啦!” 可怜的顾大人毫无防备,差点被他掐死,挣扎着睁开眼,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的混球。 这小子是来报仇的吧! 翻身下床,顺手捡起地上的被子,白天神清气爽器宇不凡的顾大人,此时黑着眼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毫无形象地踩着官靴,领着叶溪到了书房。 “有收获吗?”顾清之倒了一杯茶,喝下大半,这才觉得有点清醒。 叶溪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信纸,递给他:“这是在陈姨娘身上找到的,她已神志不清,手里还拽着这个不放,想必对她而言这很重要。” 顾清之点点头,接过信纸,发现被撕去了一大半,上面仅残留着“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几个字。 “大人?” 叶溪见他盯着纸条,良久不语,以为他傻了,挥舞着手,示意他回魂。 “你拿到的时候就缺了一半?”这纸有些日子了,撕开的痕迹也不像是新的。 “嗯。”叶溪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意识到字条有问题,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奇道:“大人,这上面写的是见面的地点吗?” “噗——” 话音刚落,顾清之就不计形象地喷出一口茶水,幸亏叶溪反应够快,及时闪开。默默地甩了他一个白眼,叶溪选择无视某人,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高兴大半夜的不睡觉陪他聊这些啊。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顾清之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指着字条道:“这是一首情诗,后面几句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原来是情书啊”叶溪赧然,“张公子和陈姨娘的感情真好。”难怪张文孝死了,陈姨娘就疯了,这就是大哥所说的鹣鲽情深吧。 顾清之摇摇头,道:“陈姨娘大字不识几个,给她写情书,对牛弹琴吗?”陈姨娘是丫鬟出身,只因合了张文孝的眼缘,且又生下了长子,这才被抬为姨娘。张文孝入狱后,她没了靠山,就被送进了尼姑庵。她义愤难平,加上孩子被从身边夺走,多重刺激下,竟然变得疯疯癫癫。 “张文孝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小妾保管?有意思,真有意思!” 叶溪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一想到剩下的一半酬劳,又揉了揉眼睛,来了精神,带着一脸阳光和一丝丝谄媚,笑道:“大人,那个酬劳” “酬劳?哦,对对!”顾清之回头,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嘻嘻道:“事情还没办完呢,不急不急!” “我不是去过尼姑庵了吗?既没被人发现,又找到了字条,任务圆满完成。”这个狗官想赖账?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去尼姑庵偷东西,容易嘛!叶溪狠狠地瞪向某人,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就打算让他屁股向后平沙落雁。 “你记性可真差,今早我怎么说来着?”顾清之收好信纸,不慌不忙道。 叶溪低头,认真回忆了一下两个地方 唉,还差一个。 顺着富荣街走到底,只有一户人家,门口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牌匾上龙飞凤舞两字,方府! 趁着夜色,叶溪摸到侧门,确定四下无人后,吹起了悠扬的铜笛,没多久空中出现一道黑影,盘旋两下后,稳稳地停在他肩膀上。 “你最近吃什么了?这么沉!”叶溪摸着小伙伴阿飞的脑袋,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轻声问道。 从怀中掏出地图,寻找目标。方家很大,整个府院占地足有一百多亩,摸黑进去没人带路,不小心会迷路的。所以,顾清之很贴心地给他手绘了地图。 辨明方向后,叶溪将地图收好,轻轻拍了下阿飞的脑袋,说道:“你去探下沿途有没有看门狗。” 阿飞似乎听懂了,飞离主人的肩膀,低空掠过方府,飞到碧流苑的时候,下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啊,这么多!想贿赂也不行啊?”叶溪摸着怀中的卤牛肉,有点郁闷。算了,还是留着自己当宵夜吧,这么点肉,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 正犯愁,听到打更的铜锣声起,叶溪提气纵身一跃,翻入院子,偷偷尾随其后,看准时机一掌将更夫劈晕。 得手后,叶溪将人拖到院落一隅藏好,扒了他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然后拿起铜锣,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方府后院。 踏着月色,摸到碧流苑,门口五六只大狗警惕地看着他,拼命地嗅着。叶溪冲他们莞尔一笑,狗狗们迷糊了,感觉这味道既熟悉又陌生。 叶溪干脆蹲下身子,轻轻拍着它们的脑袋,见它们眼神渐渐柔和,开始摇晃尾巴,知道自己诡计得逞了。更夫的衣服味道虽然重,却是最好的保护。 踏入院门,叶溪迅速来到东厢第三间,这里堆放着方怡蓁的遗物。佳人已逝,但她生前的东西并没有全部随她入葬,还有一些存放在这里。 手执火折,一通翻箱倒柜,屋里除了衣物就是一些没有动过的绫罗绸缎,翻到最后一只樟木箱,叶溪发现箱子的深度不对,敲了敲,有空鼓声,用力一按,底板开了,下面还有一层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只精美的檀木盒,里面是一套绚丽璀璨的首饰,芙蓉造型的发簪戒指和耳环,甚至项链和手镯上也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芙蓉花。 叶溪愣了一下,回头翻起方大小姐以前的衣裙,发现上面多有芙蓉刺绣,手帕和荷包上也随处可见芙蓉花。 “这么喜欢芙蓉花吗?”叶溪很是好奇,顺了一对耳环和一方丝帕,准备带回去交差。 临走经过西厢房,叶溪停了下来,戳破窗纸向里偷窥,确定里面的人是画像上的女子后,没有犹豫,撬开房门,走了进去。 叶溪掏出帕子蒙好脸,推醒床上的女子,轻声道:“喂,醒醒,问你点事。” 女子睡得迷迷糊糊的,睁眼后见一个蒙面男子出现在自己的房里,顿时吓得想要尖叫,叶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口鼻,语带威胁道:“不想死,就闭嘴,我问完话就走。” “呜呜”女子被叶溪吓住了,忙不迟点头答应。 “素兰?”根据狗官提供的情报,方怡蓁死后,她的贴身丫鬟素兰就回到了方府,跟她一起被送回的还有方怡蓁的嫁妆及日常用品。 女子点头,确认身份后,叶溪接着问道:“你家小姐左腿上是否有块紫色胎记?” 素兰稍加迟疑,点了点头。 “你确定?”叶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有不信。 “确定!”素兰笃定地回道。 “哦,那没事,我走了。今晚我来过的事不许声张!否则,小心我半夜取你小命。”叶溪随口恐吓了两句。 素兰瞪着一双惊悚的小鹿眼,连连点头,只盼他赶紧离开。 “哦,对了,这东西哪来的?挺好看的。”叶溪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掏出怀中的耳环问道。 不料,素兰一见那耳环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浑不见刚才胆小弱懦的样子,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一边抢夺一边嘶声尖叫:“来人啊!抓贼啊!” 突遭变故,叶溪一下子被吓蒙了,好不容易避过素兰的张牙舞爪,正想制服她,外面已经传来阵阵脚步声。 叶溪知道再不走就晚了,一把推开纠缠不清的素兰,狼狈地跳窗而逃。 侍卫来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围了上来,叶溪叫苦不已,不敢与他们正面交锋,施展轻功上了屋檐。所幸,方府的建筑鳞次栉比,他本身又擅长轻功,一路踩着屋檐又或借助院中的参天大树,居然脚不着地跑了出来。 原以为出来后就安全了,可脚刚着地,叶溪才发现自己错了,跑的再快,能比马快?方府的侍卫清一色的手持火把,身骑骏马,威风凛凛地等着他。 眼看就要被追上,叶溪跑得气喘吁吁却又束手无策。这时,街角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吓得马匹受惊失控,侍卫们乱作一团。与此同时,转角处冲来一骑,二话不说,将叶溪拉上了马,两人配合默契,绝尘而去。 一口气跑出城外,甩掉了身后的侍卫,蒙面男子这才勒住马,慢慢停了下来。叶溪跳下马,抬头望着他,觉得这人身形有点眼熟。 男子拉下蒙脸的帕子,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露了出来,叶溪一惊,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任雇主顾大人。 “你怎么来了?” 顾清之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穿的儒衫,去除伪装后,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怕你掉链子,失手被抓啊。” 叶溪刚想反驳,转念一想,可不是嘛,他要是不来,自己弄不好还真要被抓。 “怎么样?有收获吗?”顾清之把马拴好,拉叶溪到一旁坐下。 “素兰确认方怡蓁左腿上有胎记。还有,方大小姐好像特别喜欢芙蓉花。”叶溪将素兰的反常跟顾清之描述了一遍。 顾清之听完,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些东西,想要抓住,却总是差那么一星半点,想了良久,想得脑门子疼,干脆起身,准备走人。 一抬头,却见叶溪瞪着一双明晃晃的杏眼,注视着自己,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人心神恍惚,仿佛欠他好多钱。 哦,是欠他钱! 顾清之哈哈一笑,自觉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溪:“喏,这是剩下的尾款,你收好了。” 叶溪眉开眼笑的接过,开心道:“大人,以后再有活,一定要记得找我。在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当然,前提是酬劳要给足。 顾清之见不惯他这副谄媚样,没好气地拍了下他脑袋,道:“你小子人工给我算便宜点,下次有事还找你。” 叶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敢答应。京城的活不好找,难得有冤大头找上门,狮子大开口在所难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拿人家的手短 霜降大地,北风瑟瑟,转眼到了寒冬。 善德堂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四处透着风。没有棉被,也没有厚衣服,更没有火盆,一到晚上,孩子们只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往年,总有一两个孩子因此而病倒,体弱的熬不到开春就此夭折,活下来的也似在鬼门关边上走过一遭。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温婆婆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然而今年,温暖的笑容始终浮现在她脸上,这个改变源自于一个月前那碗热汤面。 那时,叶溪刚到京城,身无分文,整日在街头闲晃。某天,路过善德堂,听到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时兴起,就停下了脚步。 温婆婆见他站在门口,笑得腼腆羞涩,就将他拉了进去,从稀薄的面桶中分了他半碗,他正好饿了,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见小朋友都笑嘻嘻地望着他,心中一暖。 之后,他就留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也许,这里有家的味道吧。 叶溪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大孩子,手里都拎着东西,一行人刚去了市集,买了些过冬的必需品,满载而归。 “叶大哥,你们总算回来了。”刚转到巷子口,小八忽然哭着迎了上来,一把抱住叶溪,哭得稀里哗啦的。 叶溪越过棉被,俯视身前的小不点,惊讶道:“怎么啦?别哭,慢慢说。” “叶大哥,你看那!”袖子冷不丁地被拽了一下,小三子机灵,看到了原因。 善德堂的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正在把缺胳膊断腿的凳子椅子往板车上扔。叶溪吃惊地指着其中某张门板,问道:“小三子,他们扔的是我们的床吗?” 小三子默默点头,心里充满了悲凉。善德堂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人家不要,他们辛辛苦苦收集而来的。此时,这些旁人眼中的垃圾正被当作垃圾清理,想到这,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小三子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正欲上前一步,冲过去理论。 “你干嘛?”叶溪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他。 “我找他们说理去。”小三子气呼呼地说道,他过年就十四了,算个小大人,个头也只比叶溪矮一点点。 叶溪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笑了笑,道:“别急,接着看下去。”要打劫也不至于来这里,人工都不够。 果然,衙役们清理完垃圾,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停在了善德堂门口,上面下来好多人,把车上的新家具搬了下来。 这是在干嘛?小三子糊涂了。这送错地址了吧! 又看了一会,叶溪忽然笑了。 明媚的阳光下,转角站着一个人。 “顾大人!”叶溪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热情地打着招呼。 顾清之回头,见一大团棉被迎面袭来,吓了一跳。好家伙,打劫去了? 叶溪把棉被放到一旁的车上,示意小三子他们把东西搬进屋,自己则走向顾清之,笑得谄媚无比,仿佛猫儿见了鱼,充满着热情和喜悦。 “大人,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们的吧。”叶溪期盼地眨着眼睛,问道。 顾清之见他那样,忍俊不禁,道:“我此次前来是代表顺天府衙门给善德堂送东西的,府尹大人爱民如子,出面向热心的乡绅们募捐了一批家居用品,特命我送来。” 原来如此,太好了,终于不用睡门板了! 叶溪粲然而笑,开心道:“谢谢大人!”说完,抱起一旁的棉被,兴冲冲地跑了进去。顾清之刚想喊住他,就见他一溜烟没了身影,轻轻摇了摇头,负着手尾随其后。 待叶溪把所有东西都安顿好,这才发现顾清之还没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已经喝了好几壶劣质茶水,看他那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还打算留下来吃个晚饭。 叶溪眼神流转,笑嘻嘻地凑到他身旁,谄媚道:“大人,这次多谢你啦。”善德堂是被遗忘的角落,府尹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这里,想必是顾清之来过后,跟他提及的。 “身为朝廷命官,理所应当。”顾清之轻轻一笑,客气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不知” “没问题,大人你尽管吩咐。”叶溪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人家送了那么大的一份礼,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顾清之放下茶杯,嘴角洋溢着笑容,他早料定叶溪会答应的。 因为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关好房门,收起笑容,顾清之这才说起找他的原因。 素兰死了! 几天前,方府的人来顺昌府报案,说家里进了贼,有一名侍女被杀。他们把真凶的外貌描述地栩栩如生,顾清之就照流程,签发了通缉令,今早贴满了大街小巷。 “画像上不会是我吧”叶溪偷偷斜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不能怪他心虚,实在是不记得当晚潜入方府的时候有没有蒙面。 “当然不是,那天你蒙着面呢。”顾清之倒是记得清楚,宽了他的心。“画像带来了,你看看!” 叶溪接过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咦,看着有点眼熟?哦,对了,有七八分像门口贴着的钟馗。 “大人,你要我去找他?”叶溪惴惴不安道。这人海茫茫的,去哪找? 顾清之摇了摇头,正色道:“你我都知道,不久前方府发生了什么事。素兰在这个时候死了,说明她是知情者,我们无意中接近了真相,导致她被灭口。” 试想一下,哪有强盗这么不长眼,单枪匹马勇闯方府?去就去了,偏偏库房书房不去,去一个偏远的小院,还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女? 顾清之想不明白的是,大户人家弄死一两个下人不算什么事,把人往池塘一推,当作失足溺毙,多简单啊!为何要大张旗鼓到顺昌府报案呢?方阁老打的什么主意? 顾清之道:“不瞒你说,我现在遇到点麻烦。我既不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又必须去一个地方,我需要人帮忙,而你最合适。” 听顾清之这么说,叶溪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很棘手。他不是没有担当的人,答应了的事全力以赴就是了,岂有出尔反尔的? “大人,你说。” 顾清之见他同意了,笑了笑,继续说道:“经过这么多事,想必你对方府张府的事也有所了解。上次你在陈姨娘那拿到的信件,其实不是张文孝的字迹,他不是那种把别人写给自己的情书交由小妾来保管的人。” 那会是? 叶溪脑中灵光闪过,脱口而出:“难道这信是方小姐写的?” 顾清之摇摇头,道:“我比对了方怡蓁的字迹,不是她的。”见叶溪似有话要说,又补充道:“也不是方怡人的。” 叶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顾大人也怀疑方二小姐暗恋自己姐夫,所以也查了她的字迹。 “那会是谁写的?难道是方大小姐的情人写给她的吗?情书只剩一半,会不会是被发现后,他们夫妻抢夺造成的?”叶溪顺着思路推测道。 顾清之点点头,说了一些他查到的事:“在皇上赐婚之前,方阁老原准备把方怡蓁许配给她的表哥,现任琼州知府刘源。” “琼州?”琼州离京城足有几千里,来回一趟大半年去掉了,这事查起来有点难啊。 “大人,你能找到他手写的文书吗?”刘源虽然人在琼州,但若能找到文书比对,那就好办多了。 “能。不过,京城只有三个地方有,一个是方阁老的书房,”去方府的偏僻小院就被追杀地鸡飞狗跳,惊扰对方后,再去方阁老的书房,这无疑是难上加难。 “第二个地方是吏部。”那是朝廷重地,潜入的难度不亚于方府,况且那里的文书众多,在大海里捞针,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最后一个地方呢?”叶溪寄希望于最后。 “皇宫。”知府一级的官员要定期写奏折呈给皇上,只是那里一般人能去吗? 这三个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去了九死一生。叶溪苦着脸,皱起了眉,难道真要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别担心,我已经托人去皇宫拿刘源写的奏折,到时就可以辨明字迹了。”顾清之看出他的担忧,宽慰道。方府不容易进入,吏部人多眼杂,要想不动声色,皇宫最合适。 叶溪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顺昌府治中只是正五品的官职,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可谓是芝麻绿豆官,他居然能从皇宫里弄出奏章来? 不简单,真不简单! “那我做什么?”确定这三个地方不用自己去,叶溪松了一口气。 “你帮我去万春楼找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顾清之眼神闪烁,眼角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叶溪的反应。有件事,他早就想证实一下,眼前是个绝佳的机会。 “好,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顾清之没想到叶溪答应地那么爽快,愣了一下,道:“他叫穆子生,四十来岁,老鼠眼,酒糟鼻,白天多半是烂醉如泥,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清醒片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血?血! 万春楼位于南湖湖畔,临水而筑,绿意丛生。碧波荡漾的湖面泛着霞光,远处飘来淡淡的幽香,朦胧秀美的湖光山色洗去了浮尘铅华,令人心旷神怡。 “大人,确定是这里吗?” 门口迎宾的姑娘婀娜多姿,打扮的性感撩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风情,种种迹象表明,这家酒楼不简单啊! 叶溪驻步不前,开始犹豫了。 温文尔雅的顾大人白衣翩翩,轻摇折扇,笃定点头:“嗯,就是这,不会有错的,你放心地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叶溪瞥了他一眼,不安道。直觉告诉他前面是个坑,进去就要被埋了。 顾清之微微一笑,合起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不方便出面,穆子生又不肯出来,只好麻烦你跑一趟了。” 什么人会一直窝在酒楼不出来? 对此,叶溪表示无法理解,但某人不予回答,拿人手短,他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一进门,叶溪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楼里到处弥漫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女子衣着暴露,手持酒杯埋首男子怀中,对方的手则到处游走,行为举止不堪入目,令人直起鸡皮疙瘩,这哪是什么酒楼,分明是一间青楼! 呜被骗了。叶溪泪目,太欺负人了! 难怪狗官说他不方便出面,大梁律法规定朝廷命官不得出入烟花之地。 手忙脚乱地在人群中找到花枝招展的老鸨,叶溪出示了顾清之给的令牌,说明来意。老鸨不敢怠慢,马上唤来龟奴,领他去见穆子生。 跟在来人身后,途径郁郁清香的桂花园,穿过曲折蜿蜒的长廊,来到一座优雅宁静的小院前。 推开大门,绿影随风而动,酒香沁人口鼻,随风飘逸的绿纱后,男子衣衫半敞,怀抱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说不清的软玉温香,道不尽的柔情旖旎。 叶溪望着眼前这一切,无语至极。这带路的小厮太不讲究了吧,也不事先通报一声,就这样让自己进来了? 这如何是好?看还是不看呢?大哥说,看了会长针眼唉! 叶溪想了片刻,忽然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趁小娘子还没发出尖叫声,手起掌落,利落地将她拍晕,同时把男子惊得跳了起来,指着他颤声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穆子生?”叶溪也知道坏人好事是不道德的,只是迫于无奈才如此,所以一脸歉意,准备问完话赶紧走人,还人清净。 “嗯,我是。”老鼠眼里充满了戒备,穆子生小心翼翼道。这小子来者不善,一进门就出手伤人,也不知道媚娘有没有事? 验明正身,叶溪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芙蓉耳环,递给他,问道:“这件首饰你可曾见过?” 穆子生接过来一看,诧异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这你别管,你知道它的来历吗?”眼角余光扫过,晕倒的小娘子酥胸半露,肌肤胜雪宛若凝脂,叶溪脸上一阵发烫,尴尬地侧过脸。 “这件首饰出自我手。大约三年前,有个富家公子拿了一块罕见的原石来找我,希望我帮他打造一套首饰。我见原石通体粉色,晶莹剔透,一时技痒,就答应了。”穆子生师承不详,平时也很少接活,但珠宝只要经他手雕琢,必定身价百倍。 “你记得他名字吗?”这人想必就是方怡蓁的情人,找到他,或许就可以解开这一系列的谜题。 “不知道。”穆子生摇了摇头,他只喜欢美人和珠宝,其他的不感兴趣,自然不会去记这些。 “那他长什么样?”叶溪不甘心,接着问道。 “嗯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长相英俊,京城口音。还有,他擅用”余音未落,房门忽然被大力撞开,门口出现了三个杀气腾腾的蒙面人。 不好! 似曾相似的场景,令叶溪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穆子生,只闻突突两声,扭头一看,椅子上插着两枝寒光凛凛的飞镖。好险,再晚一步,穆子生就命丧当场了。 “来人啊!救命啊!”穆子生手无缚鸡之力,控制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放声大喊。一个臭小子已经够可怕了,又来三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蒙面人一言不发,手持雁翎刀,面无表情地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杀人灭口。 叶溪扫了眼瑟瑟发抖的穆子生和昏迷不醒的媚娘,暗叹一声,上前挡在他俩身前。他若要逃走,易如反掌,可让他漠视无辜者惨死,他却做不到。 屋内一片肃杀,叶溪手持铜笛,游走在蒙面人之间,他虽年少,武功却不弱,仗着绝世轻功,一时半会居然未落下风。 拳来脚往,蒙面人见久攻不下,深怕招来楼里的护卫,心急之下,兵行险着,趁与叶溪缠斗的空隙,突然将刀挥向了晕迷的媚娘。 叶溪临场经验不足,一个不擦,援救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媚娘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血腥粘稠的液体溅了叶溪一脸,在他心神恍惚的那一瞬间,蒙面人杀招不断,单刀脱手掷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穆子生。叶溪大惊,飞身扑了过去,想要击落单刀,然就在这个时候后背一凉,寒刃入骨。 忍痛避开要害,回首挥出一掌,击中对方的同时,叶溪也跌倒在地。右肩大量鲜血涌出,很快湿透了半边衣衫,叶溪抬眼望去,单刀正中穆子生胸口,眼见活不了了,心中顿时一阵悲凉,如果不是自己,他们两个都不会死吧。 寒光闪过,戾气逼人,对方显然不想留活口,趁叶溪受伤倒地,连下杀手。 叶溪深吸一口气,险险避过,此时的右手已经无力抬起,无奈之下,左手按下铜笛上的机关,古铜色的笛身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耀眼而夺目,里面竟然藏着一把吹毛断发的短剑。 “啊!” 对方猝不及防,短剑划过对方两人的双眼,叶溪与人交手第一次下了重手,“哐当”一声,雁翎刀落地,两人痛苦地捂着双眼在地上哀嚎,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叶溪看着手中血迹斑斑的剑刃,忽然明白了大哥常挂在嘴边的话,人在江湖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另外一人见叶溪身受重伤,还能爆起伤人,犹豫了一下,不敢冒险上前。受伤的同伴在地上连翻打滚,权衡一番后,咬了咬牙,过去扶起他俩,三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万春楼。 于此同时,叶溪也失血过多,无力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没多久,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当前进来一人正是等在外面的顾清之。 “小叶,没事吧?”屋里两死一伤,充满了血腥味,满目都是狰狞醒目的鲜红色,顾清之刚一迈入房门,匆匆扫过一眼,立马转过身去,似乎很是惧怕这样的场面。 叶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虽然没中要害,但若不及时止血,自己也会因失血过多晕倒的,正想敷点金疮药,一件衣衫从头落下,盖在身上,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顾清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让你见笑了,其实我晕血的。”顾清之笑得很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叶溪恍然大悟,难怪他看见李老实和方怡人的尸体时会有那不自然的举动,原来如此! “我没事,就是没能救得了他们。”叶溪看着无辜惨死的穆子生和媚娘,颇为沮丧。 “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说这些了,先包扎伤口吧。”顾清之扶起叶溪,快步离开小院。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再待下去,难保自己不会丢人现眼的晕倒在地。 两人一回到顺昌府衙门,顾清之就紧忙张罗开了,又是命人找大夫,又是喊人給叶溪拿替换衣服。叶溪眼见他忙得团团转,忽然想起一桩大事,顿时忐忑不安:“那个不用麻烦大人了,我自己可以包扎,给我点金创药就行了。” 顾清之没接他话,从铜盆捞起擦脸的巾子绞干,递给他,柔声道:“你脸上溅到血了,擦一下吧。” 叶溪伸手摸了下脸庞,粘糊糊的,低头一看,果然满手是血。刚才情况紧急,都没留意这些,于是冲顾清之笑了笑,接过脸巾擦了起来。 擦到一半才发现不对,愤恨地埋首毛巾内,迟迟不敢抬头。 “怎么啦?”顾清之见叶溪畏首畏尾的样子,忍俊不禁。其实,他是故意的,趁叶溪不备,让他自己卸下伪装,原因无他,只是想看看她的真实模样。 叶溪叹了一口气,知道躲是躲不过了,眼巴巴地抬头看向顾清之,尴尬道:“这个我平时会擦点粉那个” 顾清之定睛一看,却是惊呆了。 平时黑黑瘦瘦的少年,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一个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只要不是瞎子,谁都不会把她错认为是少年。难怪她要易容示人,否则以她的容貌,就算换了男装也骗不了人。 “大人?大人!”叶溪不安地看着顾清之,暗道不妙,不会穿帮了吧。 “大人,咳咳实不相瞒,我是故意把脸涂黑的。因为我哥他们从小就嘲笑我,说我男生女相,太过娘气,所以” 叶溪不死心,一边偷偷观察顾清之的脸色,一边适当调整谎话力度,见他的表情从诧异慢慢变得自然,知道胡扯见效了,看来有机会蒙混过关,心中窃喜。 “原来如此,那你继续涂吧,免得麻烦。”顾清之不知是何思量,故作恍然大悟,将计就计。 叶溪一听,如遇大赦,松了一口气。 不错,雨过天晴,两个人继续相互装傻。 “我喊大夫过来,你”想到这,顾清之皱了一下眉,流了那么多血,不让大夫看下伤口,终是不放心,可她是个女孩 “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大夫了,没问题的。”其实伤在后肩,叶溪自己够不到,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比被人揭穿身份的好。只能先草草包扎下,到时再找温婆婆帮忙了。 顾清之瞟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一个办法,笑道:“你先躺着别动,等我回来。”说完,匆匆离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四个嫌疑人 顾清之说的方法,就是去善德堂,在叶溪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找到易容的粉末。等叶溪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可以找人来包扎伤口了。当然,出于某些原因,顾大人找的是一个医婆。 叶溪见是个老婆婆给自己包扎伤口,也是悄悄舒了口气,没往深处想。她受伤不轻,需要好好休养,且三天就要换一次药,顾清之以跑来跑去麻烦为由,将她留了下来,反正衙门后院的房间多的是,多住一人,也没人敢啰嗦。 叶溪起初拒绝了,但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惊扰到温婆婆。那里老的老小的小,还要照顾自己一个伤员,的确不方便,加上顾清之诚意十足,一再劝说,就留了下来。 一切安顿好之后,顾清之领叶溪去了书房。 桌上堆满了卷宗,其中不少是机密文件,顾清之从中挑出三份,递给叶溪,道:“这三人都是方怡蓁认识的,三十岁左右的富家公子。” “赵麟,二十九岁,其祖父赵瑄跟方阁老是多年好友。他本人跟方家的关系也非常好,尤其是跟方家大公子方远鄯,可以说是亲如兄弟。三年前经方阁老引荐,入了礼部担任正六品给事中。他的妻子五年前去世了,方远鄯曾想把方怡人嫁给他做填房。” “等等!方怡人?为什么不是方怡蓁?”方怡蓁不是姐姐吗?要嫁也是她先吧。难道赵麟喜欢方怡人? “方怡蓁是嫡出,正宗的方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填房。方怡人则不同,她是庶出,当续弦不为过。”顾清之知道叶溪不懂这些,跟她耐心地讲解道。 “照这么说,就算方怡人和张文孝彼此喜欢,也不能在一起啰?”叶溪侧着头,忆起方怡人得知张文孝死讯时,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样子,她是喜欢他的吧! 顾清之摇了摇头,道:“也不是绝无可能。嫡出的姐姐英年早逝,庶出的妹妹嫁过去当续弦,这种事也时有发生。”毕竟,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谁能确保母子平安?姨母成为后母对孩子对家族而言都是好事。 叶溪眼睛一亮,还有这样的操作?那方怡蓁死后,方怡人岂不是还有机会? “崔净友,三十二岁,方阁老的得意门生,永泰二年的状元,前途不可限量。可不久前,师徒二人不知为何闹翻了,他不愿在方阁老手下任职,离开了吏部,去了翰林院修书。” 顾清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崔净友年少成名,为人清高自傲,他虽与方怡蓁相识,但两人年纪相差太大,不太可能。” “忘年恋不行吗?况且也就大十二岁,还没差辈分吧。”叶溪好奇道。 顾清之语塞,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轻咳两声,放下这个有点尴尬的问题,顾清之说起了最后一个嫌疑人:“高启承,二十八岁,同为方阁老的门生,他虽没崔净友出彩,但个性沉稳,深得信赖。去年十月去了刑部任职,跟前任顺昌府治中大人,现在是上下级关系。” 言下之意,这是自己老上司的上司,又是方阁老身边的红人。 “这三人加上之前的刘源,他们四人当中必有一个是方怡蓁的情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排除三人,找到他。 这件案子的起因是方怡蓁被张文孝失手推入湖中溺毙,随后张文孝在牢中被人离奇杀死,紧接着方怡人被神秘人杀死在荒废的院落里。之后,知情人李老实c素兰和穆子生相继被灭口。 凶手很有可能是方怡蓁的情人,因为心上人惨死,不顾一切杀了情敌还有所有知情人。” 顾清之一口气说完,抬头瞥了眼叶溪,见她目光呆滞,似乎走神了。 “怎么啦?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顾清之关切地问道。 叶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饿了” 大半天过去了,回来就喝了点粥,是人都抗不住啊。说实话虽然丢人,可不说,肚子就遭罪了。 顾清之见叶溪难得露出小儿女般羞赧的神情,一时看痴了,怔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眼里充盈着笑意,吩咐下人准备了夜宵。 八宝鸭c翡翠鸡丝c芙蓉羹,色香味俱全,难得还是刚烧出来的,热腾腾的。 叶溪伤在右肩,行动不便,顾清之观察细致,体贴道:“我让玉盈喂你吧。” 让他自己的侍女伺候自己? 叶溪吓得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说完,左手抄起筷子,夹了好几筷子菜,动作娴熟,一点都不生疏,仿佛生来就如此。 “你是左撇子啊?”顾清之讶然,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叶溪一边吃,一边说道:“算是吧,我小时候习惯用左手,长大后父亲教我练剑,招式就变得不伦不类,父亲纠正了我好几次,总不见效,无奈之下,就逼我改了过来。现在不常用了,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用用的。” 叶溪说的谦虚了,其实她还是习惯用左手,只是在父亲面前不敢用而已。 “原来如此,你父亲做事挺认真的嘛,招式使得古怪就要你改过来”话说到一半,顾清之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望着屏风,喃喃自语:“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啊?什么?”菜很美味,叶溪吃得不亦乐乎,口齿不清地问道。 顾大人微微一笑,看似云淡风轻,却又透着一丝狡黠:“我知道穆子生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了。” 叶溪低头想了想,完全记不起穆子生最后的遗言是什么了,且肚子还饿着,懒得追问,把注意力放在了桌上一个奇怪的器皿上。 “这是什么?”圆圆的铜盆,中间有根烟囱,四周是乳白色的羊汤,里面还有一些菌菇和蔬菜。 “这个是京城特有的,叫火锅。”顾清之知道叶溪是南方人,没吃过这个,特意吩咐人做的。 “真好玩。”叶溪小孩心性,拿筷子敲着中间凸出来的烟囱,笑道:“这个跟李老实船舱里的好像,中间凸出来一块,不过那个是四四方方的。” “茶几?”顾清之下意识地问道。 叶溪咬着筷子,回忆了一下,道:“不像,太矮了,只有三寸高。” “三寸高?”确实太矮了,坐着还要弯下腰才能够得到茶杯,喝个茶累死了。“你在哪看见的?” “就是李老实的船上啊,我经过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当时没留意,现在想想,那块东西凸在那很奇怪。”幸亏自己身手敏捷没有摔倒,不然就糗大了。 顾清之将那天发生的事在心中过了一遍,突然间明白了,放声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难怪” 见叶溪一脸茫然,顾清之笑道:“你知道杀害方怡人的神秘人是如何在船上消失的吗?” 经他提醒,叶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们事先买通李老实,将船改造。船舱中间挖了一个洞,为了防漏水,四周加高了三寸,然后又做了一个盖子盖在上面。凶手到船舱后,就通过这个洞,借水路逃走了。” “这也是为何李老实被杀害后,他的船也找不到了。”不光要灭口,还要毁船灭迹。 “可惜,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无法证实了。”叶溪惋惜道。 顾大人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道:“那也未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破绽 时至初冬,落日的余晖透过树梢,洒满了庭院,庭中的少年百无聊赖,用脚踩着散落的树叶,玩得不亦乐乎。 远处隐隐传来钟声,少年抬头望向门口,院门被推开了,快步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容貌俊逸,笑容飞扬,宛若冬日的午后阳光,温暖着四周。 “拿上东西,赶紧跟我走。” 去哪?叶溪一头雾水,正想问清楚,顾清之已进屋替她拿了铜笛,催促她出门。 两人策马,一路狂奔,出了城门,直至皓月当空,两人才在塘山脚下的一处别院前停了下来。 “大人,我们来这干嘛?”叶溪狼狈不堪地从马背上翻身跳下,郁闷地问道。她并不擅长骑马,出了城门后又都是小路,路况不好,她被颠的气血上涌,快要吐了。 顾清之将两人的马拴好后,神秘兮兮地交代:“进门后,找机会弄晕里面的人。” 叶溪闻言吓一跳,忙摇摇双手,大义凛然的拒绝:“大人,你这是带我来打劫啊!违法犯忌的事我可不干!!”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守法公民,又不是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 顾清之被她逗笑了,一本正经道:“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做不法之事呢?不是抢劫,我们是来抓奸的!” 什么?抓奸?确定是抓奸? 叶溪满怀同情地瞟了顾清之一眼,嗯,老大不小了,有老婆很正常,只是用这么平淡的口吻来描述这件事,合适吗?怎么看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戴着绿帽子喊人一起大张旗鼓地来抓奸是很光荣的一件事吗? “怎么啦?”顾清之见她欲言又止,停下了脚步。 “大人,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嗯,还有好马不吃回头草”当事人突然问起,叶溪措手不及,脑中一片混乱,想要说些安慰人的话,却发现越说越槽糕。 所幸顾清之思维敏捷非一般常人,稍加理解,就明白了。 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顾清之笑道:“小叶,你是觉得我未来的夫人会红杏出墙给我带绿帽子吗?” 这可说不准,皇帝老婆也有可能出墙呢!咦,不对!他说的是未来的夫人什么,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没成婚? 叶溪偷偷瞟了他一眼,吃不准他年龄,问道:“大人,恕我冒昧,你贵庚?” “嗯,不贵,今年刚好二十有三。”男子二十及冠,自己成年也就三年,很老吗?这么多人关心,好像自己不娶老婆就显得哪里不正常似的。 这个话题有点沉闷,两人没有继续。顾清之上前敲响别院大门,没多久,里面出来两个门房,警惕地望着不速之客,问道:“你们找谁?” “找你们家大人。”顾清之气定神闲,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你们是”不等门房问及来意,叶溪收到信号,按照某人的吩咐,出其不意,挥舞铜笛,撂倒了左手那位,正想顺势解决右边那人,扭头一看,对方已然倒下。 顾清之站在一旁,潇洒地挥了挥衣袖,仿佛对面那人是突发疾病自己倒下的,与他毫无关系。“把门关好,”余光扫过地上的两人,又补充道:“嗯,扔耳房。” 叶溪怔在原地,事发突然,她有点蒙。顾清之在她身前晃了晃爪子,露出温文而雅的笑容,催促道:“赶紧的,后面还有事呢。” “你居然会点穴?”叶溪惊讶道。 不借助外力,用手指点穴,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做不到。这人居然是个高手,还是个内家高手。 叶溪望着他,回想与之经历的点点滴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他指使着干这干那,忙得团团转,还以为人家是个文弱书生,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干嘛装不会武功啊!”叶溪好气,这以后的生意还能做吗? 顾清之回首望向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反问:“与人交手难免会受伤,我见血就晕,会与不会又有何区别?” 也是,不管是谁的血,最终的结果就是某人晕倒在地,敌人瞬间反败为胜。想到这里,叶溪无视了某人扔过来的白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她笑够了,好脾气的顾清之已经把人处理好了,带着叶溪,熟门熟路地摸到一间小楼前。屋内灯光柔晕,四周静谧无声,两人踏着月色,沿着墙角,摸到窗边,捅破窗户纸向内偷窥。 “你什么时候带我走?”说话的女子一袭水红色襦裙,头梳坠马髻,上面插着一枚玉质发簪,声音有点清冷,她身旁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如冠玉,相貌不凡。 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到花厅坐下,柔声道:“你明白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我早就带你离开了,怎会在这里与他们周旋。” 女子显然听惯了这套说辞,愤而不满:“这都多长时间了,事情就这么难办?” “快了快了,只等老头子松口,我们就可以隐姓埋名,潇然离去,做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男子宠爱地望着女子,眼中柔情似水。 女子不以为然,抽离双手,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屋外皎洁的明月,轻声叹道:“我假死逃婚,又杀了自己的妹妹他真会答应你的请求吗?” 叶溪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屋里的女子不是旁人,竟是死而复生的方家大小姐——方怡蓁,扭头看向身旁,扒着窗户偷听的某人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吃惊,显然早已明白里面人的身份。 这人是来看好戏的吧? “怡人至始至终都向着张文孝,没有把你这个姐姐放在心上。更甚者,你在她眼里只是夺走她姻缘的那个人,对她,你又何须内疚?”男子出言宽慰道。 “那素兰呢?她跟了我数十年,忠心护主,口风向来很紧,你又何必将她灭口?”方怡蓁加重了语气,显得有点激动。 男子上前,轻轻搂住她肩膀,柔声道:“不是我心狠,容不下她。你要知道顺昌府新上任的治中大人已经盯上了我们,他来头不小,我怕素兰坏事,这才让人下的手。要知道这不仅事关我俩,还关系到方府数百条人命。死一人保全府,我想,她是愿意的。” 听到这里,叶溪忍不住用手碰了某人一下,轻声问道:“你什么来头?” 顾清之正听得入神,冷不防被人在腰间戳了一下,一时没忍住,笑道:“别乱摸。” “谁?” 不想,说话声大了一点,惊扰了屋内的人。 顾清之轻叹一声可惜,知道瞒不过去了,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温文尔雅地自我介绍道:“下官乃新上任的顺昌府治中,顾清之。崔大人,久仰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幸会,幸会!” 屋内的男子惊讶不已,他本以为是个小毛贼,没想到是自己刚刚提及的人,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方怡蓁死死地拽着他衣袖,指尖微微颤抖,脚尖向着门口,眼里满是戒备。刚才说的话对方都听见了?怎么办?现在就算睁着眼睛说瞎话,全盘否认,可自己死而复生又怎么解释呢?什么证据都不需要,自己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顾清之轻咳两声,缓解了屋内紧张的气氛,温言道:“方小姐,阁老很担心你的安危,下官送你回去吧。” 方怡蓁闻言,骇然,忙躲到崔翰林身后,轻声问道:“我祖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嗯,不光知道,还多次请求崔翰林,让他送你回家。”顾清之的脸上弥漫着淡淡笑容,嘴角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屑。 “你是如何察觉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崔翰林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顾清之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一份矛盾的口供。” “哦?愿闻其详。”崔翰林不愧是方阁老的得意弟子,大敌当前犹不失方寸,还能保持冷静,沉着应对。 “素兰的口供,是张公子邀方大小姐独处,而在张文孝爱妾口中却是相反的。事出蹊跷必有因,两人必有一人在说谎。 假设是张公子约方大小姐独处,那就是他爱妾说谎了。 张文孝手握妻子不忠的铁证,独处想必是为了摊牌。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谈崩了,张文孝激动之下,错手将妻子推入湖中,联想到情书只剩一半,另外半截被撕毁了,说明夫妻俩早已发生过争执。既然谈崩过一次,为何要多此一举,再来一次呢?且这次的后果如此严重,导致自己被判流刑。 所以,在我看来,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大。那就是,张文孝借此机会,想用意外事件来掩饰谋杀。可既然是有预谋的,那他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呢?他完全可以绕到船的另一侧,找看不见的死角下手。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说到这里,顾清之发觉方大小姐的脸色越发惨白,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 顾清之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由此看来,男方说谎,收益不佳。那反过来,女方说谎会如何呢?” “我看过尸格,尸体是半个月之后在九曲河的下游发现的,当时已经被泡得发胀了,面目全非,全靠她的服饰和玉佩,这才确认了身份。假设这具尸身不是方小姐的,那女方说谎就有理由了。借水遁,假死脱身,并由此陷害自己的夫君,一举两得。 为了证明这点,我派人去试探了素兰,问了她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你问了她什么?”方大小姐问道。 “我问她,你的左腿上是否有块紫色胎记,她犹豫了一下,确认了。她以为那是尸体上的胎记,如果否认了,就会败露你假死一事,但那具尸体上根本没有胎记。 这说明她是知情者,她知道你没有死,死的是一个陌生人。”顾清之灿烂的笑容在某人看来着实可恶。 “当然,只凭这一件事,我也不能确认。所幸,我又知道了另外一件事。不久前,你妹妹方怡人在玉佛寺附近遇袭,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何只带贴身侍女去那里? 会情人,还是见一个‘死人’?那些人为什么追赶她?” “更为蹊跷的是,她回来后,即刻就去探监。遭到拒绝后还不死心,又雇了一个人替她传话。可惜,张文孝死了,我们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紧接着,她在荒废的院子见了某个‘熟人’,又似乎很怕失去那人行踪,还安排了人暗中盯梢。只是没想到,她自己会死在‘熟人’手里。”说到这里,顾清之停了下来,望着方怡蓁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这与我何关?”方怡蓁目光闪烁,畏忌道。她不清楚对方在门外偷听了多少,只是下意识的否认一切。 顾清之微微一笑,说道:“假设方怡人无意中得知你没死,那她必会赶去见你,且在没谈妥之前不会大张旗鼓惊动其他人,所以她才只带了素梅出现在玉佛寺。 想必,她想说服你,让你现身,这样张文孝才可以无罪释放,免了流刑之苦。只可惜,她失算了。 你之所以派人去抓她,是因为你怕她不顾姐妹之情向张家人吐露真相。事实上,她也正打算如此。 当你得知她企图去见张文孝后,你急了,买通了衙役牛勤,毒死了张文孝。虽然你试图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但没想到,毒蛇咬痕的距离露出了破绽。这么大的蛇,根本穿不过墙边的那个破洞。 张文孝的死没有平息事态的发展,相反激怒了你妹妹。她约你在破院见面,试图找人跟踪你,掌握你行踪后再报官。没想到,你心狠手辣,借此机会杀了她灭口。 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我说吗?”想到后面相继被灭口的李老实c素兰和穆子生等人,顾清之唏嘘不已。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就算如此,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呢?”一直保持沉默,静静聆听的崔大人忍不住发问道。 顾大人抬头望了眼天色,此时已至丑时,屋外静寂无声,屋内灯光如豆。 从怀中掏出芙蓉耳环,想起枉死的穆子生,顾大人不无惋惜道:“你虽派人杀了穆子生,但他临死前还是留下了一点线索。” “哦?是什么?”崔大人蹙眉道。穆子生死前只留下擅用两字,这能说明什么? “左手!”顾清之替他解开了谜题,缓缓说道:“委托他加工珠宝的人是一个擅用左手的人。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这并不难猜。因为用右手的人很多,他没必要特意指出这点,所以对方必是一个左撇子。” 听到这里,叶溪恍然大悟,难怪他看见自己用左手吃饭后,笑得那么老奸巨猾。 “左撇子虽然少,但也不罕见,你又怎么锁定是我呢?”崔大人忽然觉得有点胸闷。 顾清之微微一笑,道:“知道是你,是因为方大小姐对你的情深不寿。” “啊?”不明所以的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方小姐酷爱芙蓉花,这在她的衣物和首饰中随处可见。芙蓉花既是莲花,更有别名,净友。”净友,崔净友! 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是最大的破绽,崔大人怔住了,他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不想却忽视了最简单的事。 “所以你一直在跟踪我?” “嗯,大人修书,吃住都在翰林院,不常回家,但每隔三天,退衙后都会出城,天亮前必回。掌握规律后,我就带人冒昧上门来访了。”顾清之温文尔雅地笑道。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抓人,是因为他好奇一件事。 想必,马上就会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飞鱼服绣春刀 晨曦初露,晓风拂面,不知何时天边已然泛红。 崔翰林不时望向窗边,频频回顾,似乎在等什么人,叶溪察觉到后轻轻碰了下顾清之,向他警示。顾清之知道后,回头对崔方二人微微一笑,道:“两位是跟我回去呢?还是留在这,等人来接?” 窗外暗影浮动,崔翰林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缓缓舒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得意道:“顾大人,你大意了!” 说完,拍拍手,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闯进来五个手持利刃的蒙面大汉,屋内顿时一片肃杀。 “总算来了。”顾清之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身旁的叶溪听得见。 “大人,怎么办?”叶溪抬头望向他,很是不安。听他之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只是他应付的了吗? 刀剑无眼,动起手来,必然有人会受伤,他见到血就会晕倒,瞬间失去战斗力。想到这,叶溪就头疼,到时是扔下他不管呢?还是直接举手投降? “武器!” 顾清之只来得及抛出这两个字,刀锋就劈到了脑门,幸亏叶溪反应够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场打斗不能有人受伤,确切地说不能有人受刀伤,所以要避开刀锋。 可对方一心想要杀人灭口,出手不遗余力,要保证打斗中没有鲜血流出来,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三十六计走为上,难度着实不小。 开始的时候,叶溪还心存侥幸,想要出其不意,除去对方武器。可交手之后,才发现自己太轻敌了,对方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哪有那么好对付,不受伤已属侥幸,更别提缴械了。 她和顾清之的轻功都不错,两人在屋内游走,尽量不与对方交锋,拖延时间,有时避之不及,就卑鄙地躲在崔翰林和方大小姐身后,把他们当作挡箭牌。当然,看见对方有被误伤的同时,也会好心地帮一把,谁让某人不能见血呢! 就这样左支右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溪终于忍不住了,气喘吁吁地问道:“大人,你该不会毫无准备吧?”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以为是有后援的,可等了这么久还不来,就产生了怀疑。如果答案是否,不排除她挡不住压力当逃兵了,宁死不逃可不是她的风格。 顾清之踢开劈来的刀锋,苦笑道:“可能迷路了吧。”他确实安排了援兵,但不知为何,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内出现。要不,先撤退?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这样高强度的打法,太耗费体力了,只能放弃。 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冲出屋子,正准备翻墙逃跑。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队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人。 顾清之见状大喜,忙上前交代了两句:“这里交给你们了,尽量要活的。”说完就拉着叶溪开溜。 领队的络腮胡子显然认识他,点点头,二话不说带人迎了上去。 顾清之拉着叶溪跑到门外不远处,停了下来,开始默默等待。 “一c二c三刚才进去几人”顾清之在外面闲得无聊,扳起手指算起人数来。 “六个?嗯好像是七个。”叶溪侧头,眯着眼,认真回忆道。 “少了几个人,那混球去哪了?”顾清之怒道。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大人,你看那!”那人没有穿飞鱼服,叶溪分不清是敌是友。 “总算来了,哈哈哈!”顾清之笑道:“小叶,你想看热闹吗?” “想是想,不过大人,刚进去的是谁啊?”叶溪眨着明亮的杏眼,问道。 里面情况不明,她又受伤未愈,刚才那场混战耗费了不少气力,她可不想一进去又被打得抱头鼠窜地跑出来,怪丢人的。 “他啊!锦衣卫镇抚使,纪如初。一个很不好相处的家伙,不过关键时刻还算靠得住。”顾清之如此评价道。 锦衣卫镇抚使?这狗官居然使得动比自己品级高的镇抚使? 难怪崔翰林说他来头不小,叶溪瞥了某人一眼,决定努力干活,好好表现。这次事件结束后,想必善德堂的屋顶有人负责修缮了。 既然锦衣卫的镇抚使大人亲自出马,哪有不看的道理?叶溪翻上墙头,正想看看战况如何,不料眼前一片惨像,吓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先头进来的七个锦衣卫倒下了五人,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剩下两人也挂彩了,手持绣春刀,一左一右站在镇抚使纪如初的身后,严阵以待。 对方死了三人,还有三人站着。 咦?不对! 叶溪蹙眉,她记得蒙面人是五个来着,怎么多了一个? “你想带着这两人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给你一个机会,投降吧!”纪大人的声音很是清冷,听得让人不寒而栗,确实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叶溪坐在墙头,如此想到。 领头的蒙面人没有应答,只是木然地望着纪大人,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接受提议。沉默了一会,就在时间仿佛凝结的瞬间,他忽然头也不回,右手一扬,刀锋劈向某人。 银光闪过,鲜血四溅,崔翰林不可思议地瞪着双眼,双手紧紧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发出不甘的呜呜声,就此倒下。 他居然一言不发,手起刀落,干掉了自己的雇主?!叶溪惊得差点从墙头掉下来,这剧情也逆转的太快了吧。 所幸,纪大人的反应也不慢,当对方再想向方大小姐下手时,他冲了上去,挡在了前面。两拨人只休战了一会,又恢复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叶溪蹲在墙头看了一会,记得顾清之临走前吩咐过,要留活口,眼见死了一个,剩下的这个实在是不容有失。趁下面的人打的热火朝天忘乎所以,叶溪大着胆子,跳了下去,想浑水摸鱼,将人带离险境。 偷摸带着人,迈过二门,身后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叶溪暗道不妙,侧身护住了身前的大小姐。 ‘砰’的一声,叶溪右肩狠狠撞上了门柱,疼得她眼冒金星,更糟糕的是背后一阵刺疼,黏糊糊的液体涌了出来,叶溪苦笑一声,知道伤口又裂了。 在头顶盘旋的阿飞见主人受伤,立马俯身飞了下来,这边锦衣卫看见蒙面人袭击方大小姐,也纷纷跑过来支援,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领头的蒙面人忽然冲手下挥了挥手,一言不发,率先翻过围墙,跑了!他这一跑,剩下的两个手下顿时尴尬了,望了眼地上的同伴,跺跺脚,也只好跟着他撤了。 冷着一张俊脸的纪大人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而是跑向了叶溪。对他来说,此时方大小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纪大人,我是”眼见冰山直奔而来,叶溪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道,生怕被人当成同伙砍了。 不想,纪大人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我知道,你是他的小跟班。” 小跟班?什么时候的事?叶溪很想这么反问来着,可碍于对方气场强大,没敢吱声。 看着惊魂未定的方大小姐被锦衣卫接手,安全没问题后,叶溪松了一口气,刚想坐下歇会,忽然想到一事,惊呼道:“哎呀,顾大人还在外面,要是跟他们遇上就遭了。”以一敌三,不知道跑不跑得掉。 叶溪急急忙忙冲向大门,心慌意乱之际,迎面跑来一人,两人差点撞上,抬眼一看,居然是守在大门外的顾清之。 “你怎么进来了?”来了也好,这里人多。 叶溪拍了拍胸口,喘着大气。这一顿折腾,鸡飞狗跳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我看见阿飞从空中俯冲下来,怕你有事,就进来看看。”顾清之温言道,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叶溪肩上血迹斑斑,眉头继而锁起:“又受伤了?” “没事,伤口裂了而已。”叶溪笑道。 “喂,人我带走了。”冰山不甘被无视,没好气的插了一句。 顾清之一听,忙转身,笑颜以对:“张侍郎那也拜托你啦!” 纪大人斜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叶溪按了会伤口,感觉血渐渐止住了,从怀中掏出块手帕,准备简单包扎一下。这时,迎面飞来一件衣服,盖在了她身上。 “披上吧,不然没法跟你一起回去。”见叶溪想要脱下来,顾清之忙阻止道。 叶溪一愣,随即想起他晕血,若不盖住血迹,两人没办法同行,就道了声谢披上了。 回程途中,叶溪忽然想起方大小姐被锦衣卫带走了,两人忙了半宿好像无功而返啊,看了眼顾清之,见他满不在乎,好奇问道:“大人,方大小姐不是凶手吗?你怎么把她交给锦衣卫了?”没凶手怎么结案啊?破不了案,会不会被扣俸禄啊?那还有钱帮着修屋顶吗? 见叶溪一脸担忧,顾清之微微一笑,道:“这案子结不了,也不用结。方大小姐在锦衣卫手中是最好的结局,张侍郎那自会有人去安抚。” 这样也行? 叶溪听得一头雾水,本想继续追问,然而低头一想,他说行就行,给钱修屋顶就行!其他的事,跟自己有一毛钱关系吗?瞎操心什么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雪夜诡谲 尘泣 一夜醒来,皑皑白雪掩盖了京城的雍容华贵,抬眼远眺,满是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冰棱挂满了枝头,这是顺昌府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青黑色的瓦片抛至半空,身手敏捷的少年探身接过,整整齐齐地铺在椽子上。忙活很久,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望身后,不久前还被茅草覆盖的屋顶彻底变了个样。 少年笑了,一整天的忙碌让他很有成就感。 铺完最后一片,少年拍拍手,潇洒的一个转身,从屋顶跃下,引发下面一阵惊呼。 “叶大哥,小心!” “叶大哥,好帅!” 女孩担忧,男孩雀跃,彼此有着不一样的关注点。 少年脸上绽放着璀璨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忙碌的老妪身前,邀功道:“温婆婆,屋顶弄好了。你瞧瞧,还行不?” “不错,不错!歇会,马上吃饺子了。”满头银丝的温婆婆停下手中的活,和蔼地笑道。善德堂的变化始于叶溪的到来,以往最难熬过的冬季,如今看来,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好咧!”叶溪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口答应,没有察觉身后之人一脸的不耐烦。 将方大小姐交给锦衣卫之后,叶溪就找了个机会,带着顾大人认认真真地参观了一下善德堂。 北风肆虐,随风飘零的茅草泪洒小院,摇摇欲坠的门框配合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顾清之瞟了一眼透风的屋顶,又斜了一眼满脸谄笑的某人,从对方清澈无辜的眼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第二天,垒得整整齐齐的青瓦片就出现在了善德堂的大门口,还附带三个手艺出众的工匠。 虽然步入寒冬,天气不佳,但抵不住善德堂上上下下的热情,叶溪更是不顾某人阻拦,自告奋勇爬上屋顶,当起了小工。 埋头苦干三天,成果非凡,善德堂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顾大人,谢谢你送来的瓦片。”见某人杵在原地一言不发,脸色似乎有点发黑,叶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太忙,忽视了大功臣,忙上前溜须拍马,以示谢意。 “你还要留下来吃饭啊!”顾清之站在屋檐下,等了她整整一下午,脾气再好也没了耐性,语气也随之不那么温和。 不久前,叶溪伤势好转,想要从衙门搬出来,回善德堂居住,被顾清之严词拒绝了。理由很充分,善德堂是孤儿的集聚地,此乃朝廷的慈善之举,不符合要求的闲杂人等不宜长期逗留。 叶溪听后,很是郁闷。她虽赚了一点钱,但还不足以让她在京城落脚,衣食住行,住可是大头。 正头疼去哪暂住,顾清之微微一笑,冲她抛出了橄榄枝:“我在城东有一处小院,离善德堂和衙门都不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住那怎么样?” 似乎怕遭拒绝,他又加了一句:“那里平时没人,你住那还可以顺便帮我照看下屋子,我也不用另外请人打扫,一举两得。” 叶溪认真考虑后,答应了。 今天就是说好搬家的日子。 抬头望天,已近申时,让正五品的治中大人等那么久,确实很过分,叶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讨价还价道:“就吃两口,温婆婆都做好了。” 今天是冬至,温婆婆特意做了白菜猪肉陷的饺子,皮薄汁多,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善德堂难得开荤,叶溪可不想错过。 顾清之瞪了她一眼,气急:“就那么点吃的,你也好意思蹭,事情做完了赶紧走。”说完,不客气地拽起她衣领,直往外走。 “哎呀,松手,松手啊,这像什么样子嘛!”叶溪没料到他会动粗,惊呼一声,想要挣脱魔爪,可惜力气没他大,又不好意思吵吵嚷嚷惊动他人,只能可怜兮兮地被他拎走,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 不过,顾清之也没有骗她,小院确实离的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推门而入,满眼尘埃,顾清之掩住口鼻,挥挥衣袖,紧忙打开门窗通风。小院长时间没人居住,需要好好打扫一番,这也是他急着带叶溪过来的原因。 “这里怎么样?”虽料到有灰需要打扫,但没想到灰大成这样,一番折腾后,顾清之灰头土脸的,没了一开始的自信。 其实忽略厚厚的灰尘,这里还是挺不错的。院子不大,进门两旁是并排的几间瓦房,穿过中间的庭院,正堂呈现眼前,上书沐云堂三个大字。 正堂两边是小跨院,迈过精巧的月牙门,迎面可见一棵雪松耸立其间,四周种满了金桂冬青黄馨,满眼的绿意盎然,在这严寒冬日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不错啊,怎么没人住呢?”叶溪两眼放光,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地处繁华,却又缩在街角一隅,喧闹中有着难得的清静。 “我一个人住,太冷清了。”顾清之轻轻说道,话里透着一丝无奈与寂寞。 意外听到对方的心声,叶溪觉得自己唐突了,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一个人住其实也挺好的,自由自在,没人管束。” “哦?你在山上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叶溪低头浅笑,眉宇间带着一抹失落,道:“我父亲和大哥常年不在,就算回来过年,也是来去匆匆。” “啊,你父亲和大哥做什么的?”顾清之好奇问道。 叶溪犹豫了一下,正欲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放下抹布,跑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十来岁的青衣小厮,手中提着食盒,自称是景宜楼的伙计。 “这是大人的。” 顾大人的? 叶溪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得阳光灿烂。难怪他着急过来,原来是定了晚饭。叶溪没什么爱好,唯独对吃情有独钟。 “大人,食盒!” 里面放了酱卤牛肉c爆炒鳝丝c清蒸白鱼c香菇青心,还有一例水晶虾饺,色香味俱全,看得叶溪食指大动。 他要请的人是自己吧,叶溪偷偷瞟了某人一眼,自作多情地猜想着。 放好碗筷,顾清之笑道:“怎么样?不比温婆婆包的饺子差吧。”瞧这丫头垂涎欲滴的小样,顾大人成就感爆满。 “嗯,大人挑的,自是最好的。”叶溪狗腿地吹捧道,清澈的杏眼中满是笑意:“可以开吃了吗?” 顾清之见她如此这番嘴馋,忍不住拍了下她脑袋,示意开动。 两人围着火炉,盘膝而坐,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天南地北地胡扯。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浓浓,煞是惬意,如果没人来打扰的话,这顿冬至饭堪称完美。 闯入的不速之客是个二十来岁的锦衣男子,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叶溪随便扫了一眼就又将目光投回了水晶虾饺,对她而言,长得再帅也敌不过美食的诱惑。 “顾大哥,总算找到你了。”来人不等气息喘匀,拉起顾清之,就想要冒雪出门。 顾清之冲他指了指一旁的叶溪,无奈道:“正瑞,你没看到我有客人在吗?” 来人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个不起眼的少年,一袭粗布青衣,长得黑黑瘦瘦的,低头猛吃,完全看不到可取之处。 穆正瑞挠了挠头,道:“顾大哥,恕我无礼,实在是那诡异的现象稍瞬即逝,我怕错过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哦,什么诡异的现象?”顾清之示意对方坐下慢慢说。 偏偏穆正瑞无法冷静,激动地嚷道:“水面上浮着血字!” “这怎么可能?”顾清之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眼花看错了,在水面上怎么可能写字? “真的,出现好几次了!只可惜,前面几次现场没能保存。所以,这次一出现,我马上就跑来找你了。”穆正瑞特意吩咐下人守着,谁都不准碰,就怕这诡异的现象又烟消云散。 顾清之蹙了蹙眉,凭着顾穆两家的关系,不去不行,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道:“走,看看去。” “谢谢顾大哥!”穆正瑞见他肯出面,不胜欣喜。 临到门口,见叶溪还在埋头苦吃,顾清之停下脚步折返回去,拽起她领子,不客气道:“一起去吧!” “哎呀,还没吃完呢,虾饺凉了不好吃。”叶溪不满,抱着桌子不放,并大声抗议。民以食为天,打扰他人享用美食是不道德的,动不动拽人衣领,更是不礼貌的! 只可惜,顾清之充耳不闻,等领子被松开,人已经到马车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血字 马车很宽敞,三个人坐,一点也不拥挤。搬到救兵后,穆正瑞这才放心,抽空打量起眼前的陌生小子来。 这人据说是顾大哥新结识的朋友,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咋看并不起眼,细看才觉他五官清秀,眉目如画,竟是个十足的美少年,只可惜皮肤粗糙不堪,破坏了美感。 “什么人?停车!”前方传来声响,叶溪撩起帘子向外张望,一队官兵手提灯笼拦下了马车,这才想起,京城是有宵禁的。 “是我。”身后传来穆正瑞沉稳的声音。 领头的官兵看到后,态度立马转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卑职不知是穆大人的马车,惊扰了。” 穆正瑞没有多话,挥挥手,官兵立马放行。 这冒冒失失冲进来打扰他人吃饭的,居然是个官?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叶溪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顾清之见了,微微一笑,跟她介绍道:“正瑞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 叶溪惊讶地望着穆正瑞,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然是正七品的副指挥。 “以后半夜出门,被官兵抓到,记得报他大名。”顾清之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做了个顺手人情。 “那是一定的,顾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穆正瑞非常上道,自觉担当起了保护伞。 叶溪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自己好幸运,来京城不久,这么快就有靠山了,再这样混下去,说不定能称霸一方呢。 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庭院深深,高楼林立,门口竖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门匾上龙飞凤舞两字,穆府。 “顾大哥,这边请。”穆正瑞领着他们从偏门而入,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某处小院。 书房中,白底青花瓷鱼缸的水面,赫然飘着一个朱红色的‘死’字,看起来狰狞夺目,诡异万分。 “真的浮在水面上唉!”叶溪惊呼。顾清之则站在一旁蹙眉,没想到真有其事。 “这间书房是谁的?”屋内家居乃檀木所制,价值不菲,但书架上没有任何书籍,案上也没有摆放文房四宝,如此奢华的书房竟如空置一般。 穆正瑞轻轻抚摸着桌椅,道:“这是家母生前的居所,自从她过世后,就闲置了。父亲不忍抹去她的生平所在,就命人保持了原样,平日里有专人负责打扫,鱼缸中的血字就是下人来换水时发现的。” 顾穆两家是故交,所以穆家的事顾清之知道一些。 穆正瑞的母亲孙氏是定远伯穆群的结发之妻,五年前去世了。之后不久,定远伯就将自己的表妹李氏扶作了续弦。 此事说来也唏嘘,李氏和穆群乃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感情深厚,长大后更由长辈做主,一早定了亲。 可惜,天意弄人。英勇善战的穆群被光武将军看中,硬要将爱女许配于他。当时的穆家和李家无权无势,根本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光武将军,所以穆群和李氏的亲事就此作罢。 只是谁都没想到,李氏居然珠胎暗结,穆群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自然不会弃之不顾,好在光武将军通情达理,就让穆群纳她做了小妾。这就是为什么定远伯的长子穆元瑞是庶出,而穆正瑞虽为嫡子却是次子的原因。 逝去之人房中出现了死字,那其他地方呢?顾清之本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超出职责范围内的事,但此刻却被勾起了好奇心:“正瑞,你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慢慢讲与我听。” 穆正瑞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觉得此事不正常了。之前他跟定远伯提过,让他找人来调查此事,可定远伯不信怪力乱神一事,将他斥责一番后,再不理会。定远伯是这个态度,其他人可想而知,所以此事虽然怪异,也只有穆正瑞关注。 “大概三天前,我听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就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厨房的水缸里浮现过一个血字,是一个猩红色的‘受’字。 只可惜,等我赶到的时候,水缸被人碰了一下,字散开了,只残留了一些漂浮的红色。” “那红色最后消失了吗?”叶溪正望着鱼缸中的血字,发现它在渐渐变得模糊。 “消失了。”穆正瑞一脸沮丧,“所以,我怕时间久了,这个字也会消失。” “受死?”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杀人吗?这会是杀人预告吗? “嗯,其实前面还有两个字。”穆正瑞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轻轻道:“王姨娘的丫鬟月桂在准备洗澡水的时候,在盆中看到过一个毒字。可惜,当时她手中提着热水,见到异样后,没来得及反应,热水倒进了澡盆,那字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同样的事在大嫂那也发生过,她院中的小池塘曾出现过一个‘妇’字。当时还有人打趣,说这是个好兆头。” 穆正瑞的大嫂就是穆元瑞的妻子,镇西侯的爱女缪氏。 “毒妇?会是暗指受害人的身份吗?”叶溪突发奇想。 “很有可能。”谈及此事,穆正瑞就郁闷无比。早些时候,他在定远伯那碰了一鼻子灰,被训斥子不语怪力乱神,让他不要成天舞刀弄剑的,好好读读书,张张见识。“此事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我都觉得府里会出事。只可惜,父亲完全听不进去。”。 听到这里,顾清之对穆正瑞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挥手让下人们退下了。 “如果此事确系有人在幕后操作,那他大费周章写这几个字必有所图。想来,他是要谋害某人,用预告的方式来蛊惑人心,以此营造一种神秘恐怖的气氛。 王姨娘和你大嫂,她们两人都是妇人,符合预告之意。只第三次和第四次出现的地点有点奇怪,第三次勉强说得通,府里的人都要吃饭,第三个妇人必在其中,第四个” “死字出现在过世之人的房里,会不会是想借对方的身份震慑某人?亦或是幕后之人在替某人抱屈。”叶溪打量着书房,联想此间主人的身份,猜测道。 顾清之点头:“两者兼有可能,目前能做的,就是排查府中妇人身边的人。”外人不太可能潜入府中做这些事,难度太高。 三人商议未定,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躁动声,叶溪耳力好,第一时间听到了,提醒道:“大人,外面好像出事了。” 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尖叫声,难道是凶手行动了?不会这么巧吧! “我去看看。”穆正瑞脸色骤变,快步走了出去。 “大人,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叶溪好奇心起,很想跟去看热闹。 顾清之微微一笑,道:“你替我去吧,我去不太方便。” 叶溪瞥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如果真的出现了受害者,难免会有血腥场面,这家伙晕血,若在现场当着众人的面晕倒,那就成顺昌府的笑话了。想到这里,叶溪莞尔一笑,道:“好,我去去就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脚印 出门穿过后花园,不远处就是王姨娘的院子。门口围了好多人,有止步不前探头张望的,也有冲到里面看个究竟的,见穆正瑞来了,都迅速让出一条道,让他进去。 王姨娘的贴身丫鬟秋塘瑟瑟发抖,瘫软在庭院大树下,连句整话都说不了了。 事发时王姨娘在寝室沐浴,洗的时间长,水冷了,就让她去小厨房添热水。拎着热水回来,她发现房门被反锁了,唤了两声,也没人应。秋塘为人迟钝,竟没发现不妥,傻傻地守在门外,直到屋内传来花瓶落地破碎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王姨娘,见里面依旧不出声,这才急了,忙喊了人,一起撞开了房门。 进去后,见到王姨娘的惨样,她就傻眼了,一声尖叫后,整个人懵了,浑浑噩噩的,仿佛失了魂魄。 穆正瑞斜了秋塘一眼,见她那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就打算自己去里屋看看。刚迈进大门,一旁的老嬷嬷就上前拦住了他,温和道:“二少爷,你现在进去,不太妥。” 穆正瑞愣了一下,见是在府中待了几十年的刘嬷嬷,神情稍缓,问道:“怎么说?” “王姨娘勉强也算是你长辈,她死时正在沐浴,衣衫不整。二少爷此时进去,怕是不太合适。”刘嬷嬷所言在理,穆正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难道就此放着不管吗?要知道第一时间勘察案发现场很重要,好多线索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叶溪见穆正瑞愁眉不展,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穆大人,我曾协助过顾大人查办张文孝牢内猝死一案。若不介意,我替你进去看一下,如何?” “那就麻烦小哥了。”穆正瑞闻言大喜,忙客气道。他以为叶溪是顺昌府衙门里的人,就没多想。 推门而入,地上有一道血迹由花厅延伸至左边厢房,叶溪小心翼翼地避开血痕,绕过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面坐着一具赤裸的女尸。 凶手很残忍,尸首喉咙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皮肉外翻,露出了森森白骨,从伤口中喷出的鲜血顺着死者脖子流向木桶,和洒在浴桶里的玫瑰花瓣混在一起。 伤口四周的肌肤有些泛白,想来是失血过多所致,伤痕自左向右由深至浅,很显然对方是右撇子,且是在死者身后偷袭得手,一招毙命。 王姨娘的脸上被划了十七八刀,整个脸几乎被划烂了,这些都是在死后造成的,且不是致命伤。如果没有特殊原因,那凶手不是变态,就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王姨娘虽是穆正瑞父亲的小妾,但也才二十来岁,正值风华正茂。此时,她双眼怒瞪,脸上布满着张牙舞爪纵横交错的伤痕,加上屋内充斥着散之不去的血腥味,一时之间,死者的怨念,凶手的恨意,令叶溪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幸亏那狗官没进来,这场面,别说是晕血,正常人都快吃不消了。 强忍内心的不适检查完尸体,叶溪绕着屋子又转了一圈,屋子的前后都有窗,但只有北面的窗户是开着的,南面的两扇都是关闭的。 屋内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凶手显然不是为财,那是为了什么?情?仇? 叶溪转身看向王姨娘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被毁成这样,也看不出原来是何模样。但据穆正瑞所言,王氏深受他父亲宠爱,虽然没有子嗣,但在府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所以模样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将一些重要的信息记录好,叶溪迈出房门,正要去找顾清之,却看见穆正瑞正冲下人发火,好奇心起,就走过去看了看热闹。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三少爷衣裳如此单薄,你们竟也由着他。”穆正瑞的身旁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 “二哥,你别怪她们,是我自己不觉得冷。”瘦小的三少爷站在一旁,怯生生地说道。眼睛不时瞥向一旁,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你别怕,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倒不信了,府里居然有人敢奴大欺主?”穆正瑞很是生气,看样子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两次。 穆正瑞跟前跪着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妈子,吊梢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目露凶光,狠狠地剐了三少爷穆连瑞一眼,有恃无恐道:“二少爷,此话差异,府里事务皆由夫人做主,我们都是听差做事的,岂会做那些个大孽不道的事。你也听三少爷说了,是他自己不觉得冷,我们做奴婢的还能逼着他穿衣不成?” 言语嚣张,话里话外带着李夫人,一点也不把穆正瑞放在眼里,看得叶溪暗暗咋舌。 穆正瑞一时语噎,气呼呼地瞪了刁奴两眼,见对方始终不服软,最后只能一拂袖,带着穆连瑞负气离去。 回到隔壁小院,穆正瑞忙唤来自己的丫鬟,让她去帮穆连瑞拿衣服。 “二哥,不必了,前段时间天气不好,马嬷嬷说衣服还没干,所以房里没有厚袍子。”离开恶奴的三少爷这才敢说实话。 “你竟只有一件厚衣服?”穆正瑞听了,大吃一惊。穆连瑞虽是小妾生的庶子,母亲又早逝,但府里吃穿用度都有定制,怎么也不能缺了他衣衫。想必是下人欺负他年少,又没人替他做主,竟偷用了他的份例。 “欺人太甚,我定要告诉父亲。”穆正瑞勃然大怒,站起身,要找定远伯做主。 “二哥,算了。”穆连瑞拉住兄长的衣袖,苦苦劝道:“那个马嬷嬷是夫人的陪嫁,平时能言善辩,就算闹大了,也会把事情堆得一干二净的。”事情不了了之,最终吃苦的还是自己。穆正瑞一听,确实如此,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兄弟两人面对面坐着,彼此有点尴尬。 叶溪把现场看到的情景悄悄跟顾清之说了,他低头想了想,问道:“窗外可有脚印?” “哎呀,忘了看。”叶溪挠了挠头,面露赧然。 房门是秋塘喊人撞开的,说明被反锁了,那凶手只能是从窗外进来。而今天刚下过雪,窗外很有可能会留下脚印,若不及时查看,等积雪融化或者又下雪,脚印就会消失。 事不宜迟,顾清之拉着穆正瑞和叶溪又去了一趟隔壁小院。 屋子南面是庭院,王姨娘沐浴时分,正巧有下人在那打扫。屋子的东西两侧没有窗户,北面的窗户开着,杆子好好地支撑在那,附近有几个淡淡的脚印。 北窗后面就是围墙,高达丈许,常人无法翻越。围墙的旁边种着几株梅树,脚印到树下为止,叶溪跃上树梢,发现枝头离围墙不远,随便一跨就能过去。脚印终结于此,想必凶手行凶后,是从这里逃离的。 站在枝头远眺,围墙外似乎有一个包裹,叶溪轻轻跃过围墙,将东西捡了回来。 “大人,你看!”拿到手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包裹,而是揉作一团的衣衫,由款式来看,像是府里丫鬟的。 “正瑞,这件衣衫正面血迹斑斑,应该是凶手穿着行凶时溅到的。凶手杀人后,翻过围墙,将血衣随手扔在墙角,你顺着这个查吧。”时辰不早了,顾清之留下来帮穆正瑞彻夜查案不现实,哪有朝廷命官为一个小妾的死如此卖力的? 其实顾清之能来,穆正瑞就感激不尽了,见他要走,忙说道:“今天麻烦顾大哥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回到小院,叶溪见顾清之跟着进门,隐隐觉得不妥。这么晚了,他不是该回衙门吗?要不,回他自己家也行啊! “大人,你有心事?” 板着脸赶人好像不太好,毕竟这是人家的院子,哪有雀占鸠巢的理。叶溪只好装作善解人意,希望听了他的烦心事后,顺理成章地催他早点回家歇息。 “没有,只是有点想不通,凶手既然从北窗进出,杀了王姨娘,那为何窗杆子是支撑起来的呢?凶手行凶后多半是心慌意乱,仓皇逃离,为何要多此一举,离开后还要将窗户支撑好?”顾清之不解,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事。 听他这么一说,叶溪也觉得挺奇怪的。 “难道她是一个很瘦小的人,杆子支撑在那,她出入不碍事?”话刚说完,立马被自己否定了:“不可能,再瘦小的人,进出也会碰掉杆子的,除非它是只猫,能钻进钻出。” “唉,不想了,想的脑门子疼,早些歇息吧。”顾清之摇摇头,站起身,走向隔壁房间,竟似要在这里住下。 “大人,你不回去啊?!”叶溪赶紧追了上去,扒着房门,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不是说这屋常年没人居住吗?来的时候,也确实满是灰尘,打扫了好久,可见他并没有说谎。只是,他他怎么想要留下来呢? 那不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嗯,太晚了,回去找人开门,会影响他人休息的。”顾清之微微一笑,温言道。 顺昌府衙门的后院可不是只住他一人,一些没在京城买房的官员都住那。这样,即省了租房买房的钱,又方便应卯,可谓一举两得。顾清之住那,也是贪图早上坐衙的方便。 望着某人潇然离去的身影,叶溪默然无语。可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屋子,以前不住,不代表永远不住,给你住就不错了,难道还要把正主赶出去不成? 再说,又没住一个屋,也不算共处一室。对,就是这样!想通后,叶溪优哉游哉地回了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陈年往事 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旋律舒缓而优美,宛若流水玎玲,令人心旷神怡。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尚未破晓,顾清之翻了个身,搂着棉被又睡了一会,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清醒,直至睡意全无。 屋顶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手持长笛,悠然地吹着不知名的曲子,笛音袅袅,仿佛是梦里传来的声音,绮叠萦散。 顾清之提气轻轻跃上屋顶。不想,咯噔一声,踩碎了一块瓦片,少年闻声警觉回头,见到是他,报以羞赧一笑,歉然道:“不好意思,把你吵醒啦。”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这是什么曲子?挺好听的。”顾清之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冬日的寒风凛过脸庞,那一瞬间充满着凉意又透着些许清新,心神俱宁,似乎天地间唯有两人,任君笑游。 叶溪笑道:“此曲叫静夜思,是山上的一位老爷爷教我的。” “静夜思?”顾清之觉得名字挺耳熟的,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两人站立许久,叶溪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顾清之回头看向她,打趣道:“怎么啦?你年纪轻轻,也会有烦心事?” 叶溪撇了撇嘴,转身望着他,轻轻说道:“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呃?”顾清之不解。 “世间,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叶溪摸摸头,继续说道。 顾清之盯着叶溪,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小丫头什么意思? “我饿了!” 叶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这人看着挺聪明,怎么今天讲这么多还不明白呢?唉,做人果然还是简单明了的好。 “啊!” 顾清之轻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饭吃了一半,就被穆正瑞拉到了穆府,在那之后,发生了一堆破事,等处理完,到家已近子时,这么想来,晚饭才吃了两口而已,一大清早被饿醒也很正常。 察觉到自己的疏忽,顾清之笑了笑,温言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现在?天还没亮呢?”叶溪瞟了他一眼,指了指尚未破晓的天边。 “嗯,不算早。现在走过去,刚刚好。”顾清之没有多加解释,拉着她跃下屋顶。 落地的一瞬间,叶溪警觉地朝身后望了一眼,黑暗中似有人在偷窥,让人很不舒服。 “怎么啦?”顾清之瞥了她一眼,问道。这小丫头跟猫似的,感觉特别灵敏,上次在河边遇刺也是如此,一早发现了敌情,避过一劫。 “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可环顾左右,一切又静寂如斯,阿飞停在树梢小憩,并无异常。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叶溪收起戒心,自嘲地笑了笑:“走吧,可能是我饿花眼了。” 见她露出小儿女般的羞赧,顾清之微微一笑,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宁静而舒适,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说道:“走吧!到那保证你吃得赞不绝口。” 跟在顾清之身后,穿过几条小巷后豁然开朗。不知不觉来到了九曲河畔,看着潺潺流水淌过岸旁的青苔,眼前的建筑似曾相识。 “大人,这里不是景宜楼吗?”几个月前,她在这里被顾清之抢了铜笛,为了拿回,这才开始替他跑腿,顺便赚点小钱钱。 “嗯,记性不错。”顾清之拉着她,来到景宜楼的后门。 “还没开门呢,会被人赶出来的。”虽然饿,但理智尚存,叶溪拉了拉顾清之的衣袖,轻声说道。 顾清之笑而不语,只轻轻敲响了门。 门开了,出来一位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人,见顾清之站在门口,忙上前将两人迎了进去:“少爷,你怎么来了?” “少爷?”叶溪吃惊不小,转而看向顾清之,问道:“景宜楼是你家开的啊?” 难怪,当日整个三楼就他一人。 “嗯,福伯厨艺不错,不开酒楼多浪费啊!”顾清之笑言。 这理由听起来怪怪的,似乎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也说不上来,叶溪唯有摸摸头,跟在顾清之身后,进了景宜楼。 临窗观河,等了没多久,福伯就让人上了满满一桌的美食,皮薄鲜香的蟹黄小笼c肥而不腻的三丁包c松软可口的豌黄糕,还有飘香四溢的鱼片粥。 “尝尝,味道怎么样?”顾清之将虾饺推到叶溪面前,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最爱。 “好吃!”叶溪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以前,大哥每次回山上,都会给她带点心。看某人踏着晚霞,手提食盒,缓缓归来,是叶溪最开心的一件事,可惜 “大人,那有个人一直在偷偷看我们。”叶溪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轻声说道。瞧什么瞧,没见过饭量大胃口好的人啊。 顾清之闻言,回头看了眼,见对方大大方方地冲他挥手,顿时乐了。 “没事,他是我的管家安逸。你继续吃,我过去下。”安逸跟了他数十年,最擅长察言观色,见他对面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就知道有情况,所以没上前打扰他们。 坐下,接过册子,顾清之随手翻过,一目十行,道:“就这些?” “嗯,最近一年定远伯府发生的事,能打听到的,都记录在此了。”安逸回道。 顾清之在京城开了五六家酒楼和客栈,还有一些绸缎庄和银楼,基本覆盖了顺昌府的繁华路段,这些掌柜跟京城的各府管事多少有些往来,有一些是刻意结交的,所以消息的来源还是比较可靠的。 册子中记录着,定远伯有三子二女。 长子穆元瑞,今年二十岁,年初的时候,迎娶了镇西候之女缪氏。今年五月,凭着岳家之力,被提拔为礼部的正六品主事,前途一片光明。 次子穆正瑞,比穆元瑞小着几个月,暂未娶妻。据说,镇西候原本属意的女婿是穆正瑞,但定远伯以长幼有序为由,提出让穆元瑞迎娶缪家小姐。 因为此事,定远伯还把族谱上的穆元瑞由庶长子改为了嫡长子,理由是李氏不再是妾,是他的续弦,她的儿子理应为嫡子。 而穆正瑞的母亲孙氏,五年前去世了。光武将军也早已战死沙场,舅家势弱,加上穆正瑞本人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所以此事进行的很是顺利,没有闹出什么风波。 三子穆连瑞,十四岁,母亲是定远伯的小妾赵氏。几年前过世了,生前并不得定远伯宠爱,所以连带穆连瑞也不得重视,在穆家默默无闻,没什么存在感。 定远伯的长女穆芷瑾,是穆正瑞的同母妹妹,今年十八岁。 不久前,李氏做主给她定了亲,对方是李氏的舅家,书香门第出身,定远伯发达后,跟着沾光,做点小生意,家境也算富裕。其实,穆大小姐还有更好的选择,也是官宦之家,但定远伯觉得亲上加亲比较好,所以同意了李氏的提议。 次女穆芷蕴是李氏之女,今年十六岁,尚未婚配,但已有提亲之人,李氏还在选择。 顾清之看完手中的册子,笑道:“这个李氏还真是好手段。” 安逸深有同感,只是碍于身份,不便说什么。 “大人,这个李氏怎么了?”叶溪耳朵尖,听到八卦,忙放下口中美食,搬着小凳子过来听故事了。 “这定远伯原是靠着光武将军起家,这才建了军功,得了爵位。没想到,孙氏过世短短数年,就已物是人非,不知不觉竟让李氏雀占鸠巢。”顾清之想起穆正瑞日后的处境,不由地为他担忧起来。改族谱这事没有闹大,所以没有什么人知道。 叶溪托着腮,瞪着明亮的杏眼,使劲理解,半晌,还是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听不懂! “简单来说,定远伯的这份家业本该由穆正瑞继承。可眼下,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被穆元瑞取代了,明白了吗?”顾清之知道叶溪没有嫡庶的概念,所以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哦,你的意思是穆老爷偏心,喜欢大儿子,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是这样吗?”见顾清之点头,叶溪知道自己猜对了,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事啊!家业留给谁那是穆大人的自由,穆二少爷靠自己创出一番事业,活得精彩,也挺好的。” 顾清之抬头,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有此见解,不由地大为赞赏,道:“你说的没错。可世人往往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很少有人能放下得失,明白人生的真谛。” “大人,你查这些,莫不是怀疑有人在穆府兴风作浪?”叶溪吃完最后一个虾饺,心满意足。谁说鱼跟熊掌不能兼得,自己虾饺吃着,八卦听着,两者已然兼得。 “嗯,血字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王姨娘的死证明了这一切不是恶作剧。”毒妇受死,难道王姨娘就是那个毒妇?想到这,顾清之蹙了蹙眉,目光停留在了册子的某行。 王氏,本为家生子,后为通房,五年前升为姨娘,而五年前,正是定远伯夫人孙氏去世那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疯马 吃完早饭,正准备回衙门应卯,刘捕头突然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向顾清之汇报了一个坏消息:“大人,不好了!定远伯的长子穆元瑞从马上摔下来,头着地,死了!” 死了? 顾清之惊得站了起来,没想到凶手下手如此之快,短短两天之内,竟害了两条人命。如果说王姨娘的命贱如蝼蚁,算不得什么,那穆元瑞的死绝对会掀起惊涛骇浪。 顾清之匆匆赶到的时候,穆正瑞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而他左支右绌地应付着,急得汗都快流下来了。 越过人群,顾清之冲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声:“正瑞!” 听见顾清之的声音,穆正瑞欣喜若狂,用尽全力扒开人群,挤了出来:“顾大哥,你总算来了,我大哥他” 顾清之一个错步避开他的熊抱,道:“你大哥的事我听说了,还请节哀顺变。对了,你派人传信于你父亲了吗?” 前两日,北方军营出了点事,定远伯被派去处理,此时不在府中。 “嗯,一早派人捎口信去了。”穆元瑞的母亲李夫人收到噩耗,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此刻,府里没了主事之人,下面的管事就盯上了穆正瑞,这就是他被围住的原因。 顾清之点了点头,示意穆正瑞带路,一行人匆匆赶去事发之地。 当时,穆元瑞正准备带妻子出门,去镇西候府探望岳丈。小厮将他的马牵出来后,他跟往日一样,踩着马镫,翻身坐了上去。 不想,平日温顺的坐骑突然发了狂,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叫,抬起了前蹄,不等人反应过来,又重重着地,将马屁股撅了起来,一抬一顿,马背上的穆元瑞就跟风筝似的被抛了出去。 更为倒霉的是,他头部着地,脑后血如涌注,等下人们反应过来,已经没了呼吸。 后来,疯马又在院内横冲直撞,伤了好几个人,场面一度失控。幸亏,闻讯赶来的一个护院当机立断将马斩杀,这才没有引起更大的伤亡。 眼见后院一片狼藉,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形是有多混乱。顾清之晃了一圈,转身问道:“马在哪?” “应该在马厩吧。”事发突然,府里乱作一团,还没人去处理罪魁祸首的尸体,所以被扔到了一旁。 马厩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黑色的骏马躺在那,脖子上一道醒目的刀痕深至入骨,这一挥之下,居然让它差点身首异处,这人手上的劲道该有多大啊! 叶溪围着马尸转了一圈,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穆元瑞被甩了出去,为何马鞍还好好地挂在上面呢? 绑得这么牢,怎么弄的? 叶溪走近马尸,解开了马鞍的绑带,发现下面居然粘着两团压得扁扁的面团。 这里面怎么会有面团? 想了想,拨开马背上的鬃毛,细细查找。没多久在马背上找到了两根银针,只留了一丁点还在表面,其余都淹没在鬃毛中,若不是有心查找,还真不容易发现。 “难怪马要发狂了,背上扎着这么长的两根针,疼都疼死了。”叶溪用巧劲将它拔了出来。银针长约寸许,基本都扎入了马背中,这畜生也真是可怜,不知道是谁设下了这么阴毒的机关。 顾清之接过银针,见上面血迹斑斑,皱了皱眉,道:“这人很聪明,银针藏在面团中,面团黏在马鞍下面,若没人骑马,马鞍的重量不至于让面团中的银针扎到马背,可人若是骑上去,那分量足以压扁面团,银针也因此刺入马背,这是一个由被害者自己触发的机关。” 穆正瑞闻言,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唤道:“来人啊,将管马厩的钱福带过来。” 钱福到了之后,见到面团和血迹斑斑的银针一头雾水。当知道这些是导致穆大少爷坠马身亡的凶器后,立马吓得腿脚发软,一下子跪了下来,连哭带喊道:“二少爷,冤枉啊!这不关我事啊!马厩谁都可以来,我我也不是一直守在这寸步不离的啊!” 钱福所言属实,穆正瑞冲顾清之轻轻点了下头。 事情太多,顾清之也无暇多想,道:“先关起来,过后再审。钱福你好好回忆下,任何小事都不能错过,事关你的性命,马虎不得。” 叶溪见钱福吓得脸都白了,于心不忍,道:“大人,此事可能真的与他无关。” “哦,怎么说?” “如果是他设的机关,马尸被送来马厩后,他有很多机会将面团取走,这样马匹发狂的原因就没人知道了。” 银针埋在马背里,若不是看见突兀的面团,谁会在鬃毛里乱翻呢?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顾清之点点头,表示认同。 明知问题所在,一旦被发现,自己还是嫌疑人,心思如此巧妙的凶手,岂会不及时补救?这么想来,钱福是凶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大人!”见有人为自己说话,钱福也渐渐冷静下来,想到一件事,紧忙说道:“我记起来了,马尸送过来不久,薛护院曾经来过。我还奇怪他怎么会来这,他说自己正好经过。” “薛护院?”顾清之看向穆正瑞,用眼神询问此人来历。 “就是那个将马斩于刀下的护院,幸亏他当机立断,控制住局面,否则还不知要伤多少人。”事发不久,穆正瑞就赶到了后院,恰巧见到这惊险的一幕。 “大人,马脖子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可见挥刀之人内力深厚,刀法快狠准,实乃一流高手。”这样的人会甘居人下,当一个小小的护院?叶溪很是不解。 顾清之明白她的意思,眯了眯眼,让穆正瑞将人请来。 没多久,薛护院就到了。 他个子很高,脸色略显苍白,神情看起来淡淡的,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问一句答一句,全程没有一句废话,低沉的声音配着木然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叶溪低头扫过他的手,见他拇指和食指间满是厚厚的老茧,正待细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动了一下,手缩进了衣袖。 叶溪扫了他一眼,悻悻然收起自己肆意打量的目光。 通过交谈,顾清之得知,薛随风原是镇西候麾下一个亲兵,后卸甲归田没去处,就经由镇西候的关系,入了穆府当护院。 望着薛随风远去的身影,叶溪轻蹙其眉,若有所思。顾清之见了,拍了拍她脑袋,打趣道:“怎么啦?你怀疑他是凶手?” “啊!那倒没有。”叶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就是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哦?像谁?”叶溪才来京城三个月,她所认识的人也就善德堂和顺昌府那几个。 “嗯,正面看像某个人,背影看起来又像另外一个人。”叶溪想了想,认真回道。 顾清之闻之,哑然。 “大人,我跟上去看看。”得不到答案,叶溪不死心,寻着薛随风身影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糯米.猪油 穿过曲折的长廊,薛随风进了一处风雅别致的小院,叶溪不敢惊动他,隐去身形,悄悄守在院外。 没多久,薛随风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叶溪又跟着他进了后花园。 花园内假山环绕,绿意盎然,自山上引来的清流穿梭而过,潺潺流水之间,景色怡人。薛随风身形渐快,几个起落,叶溪一个不察,竟跟丢了。正寻思去哪找人,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冒出一道身影,猝不防及,把叶溪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这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找我何事?”对方神情木然,苍白的脸上探不到一丝喜怒哀乐,正是叶溪跟丢了的薛随风。 对上他那冷峻犀利的眼神,叶溪突生骇意。刀法凌厉,轻功绝顶,这样的一流高手怎么会蛰伏于此?他是谁?到底有何目的? 薛随风冷冷地盯着叶溪,忽道:“江湖险恶,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去吧!”木头人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且还是规劝的话,叶溪惊讶不已,直到薛随风走远,才回过神来。 心神恍惚地回到顾清之身旁,脑子里则满是薛随风那诡异的身影,为什么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眼熟?他的手上到底有什么,要刻意遮掩? 叶溪蹙着眉冥思苦想,连顾清之跟她说话都没听到。 “喂,想什么呢?”顾清之见她似有走火入魔的趋势,趁人还没傻,赶紧一巴掌拍醒。 “哎呀,轻点!你想拍死我啊!”脑袋上突然挨了一掌,叶溪抱头惨叫。这家伙出手怎么没个轻重,对自己人也下黑手啊! 等等,自己人黑手原来如此 叶溪茅舍顿开,终于想起这薛随风是何方神圣了。 “大人,快派人拦住薛随风,他是杀害崔翰林的凶手!” 当日,薛随风虽然蒙了面,但冷漠的眼神强大的杀气仍给叶溪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清楚记得,那日他的左手受了伤,今天相同的位置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且呈鲜红色,一看就是新伤。 如此想来,他刚才把左手藏起来,同样是认出了叶溪。 顾清之听了叶溪的话,没有犹豫,立马让穆正瑞封锁庭院,派人捉拿薛随风。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薛随风为人很是机警,一早失去了踪影。为此,叶溪懊悔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沉不住气打草惊蛇的话,也不至于错失凶手。要知道崔翰林一案还有很多疑点没解。他的真实意图真是带方怡蓁私奔吗?方怡蓁既已假死脱身为何还能被方怡人发现?崔翰林收买的杀手为何会毫不犹豫地反杀他? 种种疑团随着当事人的死去都已无法解开,不过下手杀他的薛随风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叶溪很好奇,那么干脆利落地将雇主灭口,尾款收到了吗? “走啦,吃饭!愁眉苦脸的,你又不拿朝廷俸禄,操这心干嘛。”顾清之倒是看得开,跑了真凶也不着急,还有心情安慰她。且经他这么一提醒,叶溪确实也觉得有点饿了,一看天色,原来已经过了晌午。 香酥鸭c梅菜扣肉c色香味俱全的杭三鲜,府里虽已乱作一团,但没有波及到厨房,饭还是有的吃得。 叶溪没什么爱好,唯独对吃情有独钟。此番下山,一是因为闯了祸,父亲和大哥恰巧不在,对方人多,自己没人撑腰,只能三十六计灰溜溜地走为上。同时,她也有下山游历的计划,看看三山五岳,品尝一下各地美食,这才是人生嘛。 “大人,这是什么?能吃吗?”叶溪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纸张,这是垫在饭后甜点桂花酥糖下面的。 顾清之笑道:“这是用糯米做的纸,用来包裹甜品,可以防止它们黏在一块。可以吃的,你尝尝。” 叶溪将糯米纸轻轻放入嘴里,果然入口即化。她一时性起,又将糯米纸放入茶杯中观察,只见它浮在水面上,没多久渐渐溶化,直至消失不见。 叶溪托着腮帮子,突发奇想:“大人,如果我在糯米纸上写字,再放入水中,等它溶化后,字能浮在水面上吗?” 顾清之一听,来了兴趣。如果叶溪所言可行,那血字之谜就解开了。 “也许可以,不过字要浮在水面上还要满足不溶于水的条件才行。” “在墨汁中加点油怎么样?”油不溶于水,且浮在水面。 “嗯,好主意,可以一试。” 两人说做就做,把想法跟穆正瑞一说,穆正瑞立马找来一大块猪油。三人偷偷摸摸躲在小书房,反复试验很久,终于调制出一款油墨,可以成功在糯米纸上写字。 将糯米纸放入水中,看着它慢慢溶化,墨汁因为混合了猪油,所以没有散掉,险险地浮在水面上。 不过,猪油虽然不溶于冷水,但遇到热水还是会溶化的。 回想起来,血字第一次出现是在王姨娘的澡盆里,当时月桂正要往里倒热水,说明之前放的是冷水。第二次是在缪氏院中的小池塘里,第三次是在厨房的水缸里,最后一次则是在穆正瑞母亲的书房中。 这几次,无一例外,都是冷水。 “好了,只要把墨汁改成掺有朱砂的红墨汁,血字就算完成了。”顾清之拍拍手,收拾了一下,交代道:“猪油乃厨房中常见之物,糯米纸却只用于甜点。正瑞,能接触到糯米纸的人应该不多,你重点排查一下进出厨房的人,我们先回去了。” 折腾了一下午,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顾清之还要去一个地方,就带着叶溪告辞了。 离开穆府后,策马疾驰,在落日之前赶到了城西某个巷子口。这里地处僻静,人迹罕见,小院深藏巷底,门口两棵杏树高达数丈,苍劲有力,枝繁叶茂遮挡了门庭,使得此间更显幽静。 顾清之将马交给门房,带着叶溪直往里走,边走边道:“这个点正好是饭点。”两人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 就在叶溪思考此举是否有擅闯民宅之嫌,眼前忽然冒出了一个面瘫男子,冷不丁地瞪着他们。 “啊!那个”那个谁来着?姓啥来着?叶溪认人水平很烂,唯独对他印象颇深。百年寒冰,生人勿近,实属稀有品种! “你们来干嘛?”锦衣卫镇抚使大人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啊!呦,还没吃饭呢?”顾清之轻轻拨开挡在门口的伟岸身躯,拉着叶溪从一旁的空隙挤了过去,对某人的脸色由白转黑视若无睹。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面对厚脸皮,纪大人万般无奈。你摆脸色,人家当看不到,你还能怎么样?赶人走?这姐弟俩一个德行,软硬不吃! 顾清之嘿嘿一笑,拉着叶溪在一旁坐下,自己则不要脸的雀占鸠巢坐了主位,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问道:“想知道上次从你手中跑掉的那个贼匪是谁吗?” “是谁?”事关要犯,纪大人皱了皱眉,不好急着撵人,只能委屈地坐在下方,听某人废话。 “我们出来前,他还在定远伯府当差,现在就不好说了。”其实薛随风早就跑了,顾清之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诱使纪如初派人去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落荒而逃的纪大人 薛随风手起刀落,二话不说杀了崔净友,当时方大小姐也在场,且她是张文孝一案中的关键人物,不管是她下手还是她指示的,她都脱不了关系,方阁老也因她卷入是非之中。同时,薛随风又曾是镇西候的亲兵,由镇西侯举荐进了定远伯府当差,此事涉及多位朝廷重臣,案情复杂,关系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御史弹劾。 当然,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还是顾清之不想多管闲事。拿五品官员的俸禄就该做五品官员的事,超出职责的事,他即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兴趣去管。锦衣卫则不同,他们查的就是这种事。 果然,纪如初听了,也觉得这是个关键人物,立马唤人进来,交代手下去查薛随风的底细。至此,烫手山芋成功脱手,顾大少爷很满意,翘着二郎腿端坐主位,纹丝不动。 “事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镇抚使大人见他死赖着不走,在那没话找话,渐渐不耐烦了,板着脸开始赶人。 可顾大少爷根本不吃这套,面对对方的冷言冷语,只当没听见,不光如此还厚颜无耻地叫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准备晚饭?” “改天,改天!”似乎听到了什么,纪大人显得有点紧张,不时张望窗外,言不由衷地敷衍着。 “什么改天呢?”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笑声,听得百年冰山神色一凛,手中的茶杯砰然掉地,紧接着又做了一个令叶溪目瞪口呆的举动,平日里威风凛凛冷眼旁观傲视一切的锦衣卫镇抚使大人跳窗跑了 这什么情况? “咦,人呢?” 笑声的主人推门而入,没见到正主,却意外见到了熟人,笑道:“三弟,你怎么在这?” “等你呗!二姐,今晚吃什么?”顾清之笑嘻嘻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女子手中的食盒。 三弟?眼前这个大美人是他姐姐?叶溪偷偷打量着,两人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难怪他来之前会念叨今晚吃什么,原来他早料定他二姐会过来。 “吃什么呀!你知道的,我就会那两道菜。这不,人家都吃怕了,闻着味就跑了。”纪大人虽然跑了,但顾二小姐却并不生气,依旧笑颜如风,举手抬足间韵味十足。 “二姐,你别生气,他今日腰间挂着你绣的荷包呢!那绣工粗糙不堪,一看就是出自你手哎呀!”乱说话的下场,就是头上挨一汤勺。呃,上面还挂着浓汤。一旁的叶溪眼明手快,及时侧身,避开了鱼池之殃。 “小伙身手不错啊,哪捡的?”前一句是赞叶溪身手敏捷,后一句却是问自己的宝贝弟弟顾清之了。 “什么捡不捡的,人家有名字的。她叫叶溪,叶子的叶,小溪的溪。”顾清之手忙脚乱地擦着头发,这该死的汤汁,什么味! 顾清颐则快速地扫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这家伙不对劲,可怪在哪里一时也说不出来。 打开食盒,三人愉快地占了纪大人的家,吃喝完毕,顾清颐很自然地留了下来,顾清之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带着叶溪就此离去。 踏着皎洁的月光,叶溪默默地走在顾清之身旁,见他眉宇间似有一丝忧愁,不由地好奇起来。认识他这么久,这狗官向来都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似乎从未有过烦心事,就算案子破不了,他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你能奈我何的赖皮样。 没想到,他也有烦恼的时候。 “大人,你有心事?”陪他走了一段,叶溪终于还是没管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轻轻问道。这家伙虽然行事乖张口无遮拦,还经常利用自己,但不可否认,他对善德堂的孤儿还是挺好的,出了不少力。不知何时,叶溪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顾清之转身,见一双明晃晃的杏眼望着自己,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念,心中一动,借着微弱的酒意,说起了从未对人袒露过的心事。 “小叶,今日之事,你看明白了几分?” 这是要考自己的观察力? 叶溪理了理头绪,说出自己的分析:“纪大人府中并无女眷,所以你才敢拉着我横冲直撞,你二姐年纪不轻了,却不作平常妇人打扮,且她拎着食盒自由出入纪府,纪大人身上又佩戴着她所绣的荷包。想必他们两人有婚约在身,亦或者是有情人,只是” “只是什么?不打紧,但说无妨。”见叶溪吞吞吐吐似有顾忌,顾清之微微一笑,鼓励道。这小丫头观察力极强,推理分析能力也属上乘,是个可造之材。 “看情形,他们虽然彼此有情,却又存在着某种不可抵抗的原因,使得他们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原因或许是来自一个权势很大的人。”叶溪偷偷瞥了顾清之一眼,见他只是眯着眼并不否定,知道自己说中了七七八八。 顾清之听完,神情颇为古怪,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揽住叶溪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赞道:“不错,不错!基本都猜中了,你不去当捕快真是可惜了。” “哎呀,别靠我身上,撒手,撒手!你好重啊!”叶溪猝不及防,被搂了个正着,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这个不着边际的狗官,不想对方借着酒意,跟个八爪鱼似的,扯都扯不开。 好吧,跟喝多的人说再多也是白搭,更何况是一个借酒消愁的人。顾清颐带来的那一壶竹叶青可都进了他肚子。 出门的时候,顾清之还没什么酒意,走了一段,被冷风一吹,竟然开始头晕起来,叶溪要是不扶他,虽不至于醉倒地上,却也是走不稳了。 “闲来无事,想听故事吗?”顾清之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 “好啊!”难得某人酒后吐真言,作为扶他回家的报酬也不错。 叶溪认命地扛着顾清之,两人慢慢走在月色下,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晕血.毁容 夜深人静,九曲河畔的青石路上,并肩走着两个年轻人。高的那个约莫二十来岁,剑眉朗目,神情飞扬,右手搭在眉清目秀的少年肩上,两人兄弟不像兄弟,情侣不像情侣,走在一起,咋看有点奇怪,可多看两眼又觉得很和谐。 “我大姐顾清涟是晋王世子妃,当年在西南锦城躲避战火,我父母和族中的妇孺老幼也都在那。 这一切极为隐秘,原以为没人会发现。直到那一日,晋王收到急报,朝廷派人偷袭锦城,情况十万火急,我受命带人去接应他们。 只可惜,等我到的时候,院子里静谧无声,满地的残肢断臂,散落的头颅残破的尸身鲜血染红了黄昏,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曾经温馨和睦的家园一夕之间变成了阿修罗地狱,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顾家三百多口人,只剩下我和二姐,还有她拼死救下的小外甥。 我也是在那一日过后,有了晕血的毛病,从此再也上不了战场。”说起这些的时候,顾清之的声音十分沉闷,浑不似以往的爽朗。 “后来,靖难成功,晋王顺利登基称帝,世子也被封为了太子。数十年的战乱,终于结束了。 潜伏在前方收集情报的子岩回来了,我们家曾与他有口头之约,待战事平息后,就让他和我二姐成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顾清之口中的子岩就是镇抚使大人,纪如初。 “难道太子看上了你二姐,要娶她为太子妃?”叶溪脑中灵光闪过,未及多想,脱口而出。 顾清之挑了挑眉,惊讶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叶溪见自己蒙对了,羞赧地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在方家的案子里你曾说过,姐姐英年早逝,妹妹嫁过去当续弦,这种事时有发生。你外甥是你二姐救的,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非比寻常,况且你二姐那么漂亮,换作我是太子,也会想娶她的。” “就这样?”顾清之微微一怔,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当时朝堂的局势。 “我说错了吗?” 顾清之冲她微微一笑,道:“没有。事情如你所言,太子向我二姐提亲了,可我二姐心有所属,没有答应。” “那纪大人呢?他惧怕太子,怂了?”叶溪侧着头,不负责任的诽谤道。反正冷面煞星不在,听不见,任凭她污蔑。 “你说对了,他怂了。”顾清之哈哈大笑起来,敢说纪如初是怂货的人,叶溪还是第一个,勇气可嘉,值得表扬。 “那他们之间死循环了嘛。”可不是嘛,太子想娶顾清颐,顾清颐想嫁纪如初,纪如初惧怕太子不敢娶。 “咦,不对。难道太子后来再没娶妻吗?”叶溪向顾清之求证道。太子要是娶妻了,那顾清颐就自由了。 “嗯,至今未娶。”当然,身边女人是不会少的,儿子也多了好几个,想上位的女人不计其数,只可惜没人成功。若说当初还有几分求娶的诚意,如今二姐不再年轻,已渐渐沦为太子不想立太子妃的挡箭牌。想起这事,顾清之就来气,偏又无可奈何。 叶溪听完往事,感叹道:“纪大人虽然怂了点,但跟你二姐的感情可真好,这么多年,居然一直等着她,没有另娶她人。” “嘿嘿,那是他不敢。我二姐性子烈,他若娶妻,必会杀了他,然后自尽。”顾清之摸摸鼻子,仰天长叹。 没想到顾清颐竟是如此的火爆脾气,叶溪听得暗暗乍舌。 借着酒意,搂着漂亮小妹妹回家,顾清之觉得自己有点坏,但又暗自得意。小丫头看着瘦弱,却没想象中单薄,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挺有肉的。 嗯,手感不错。 就在顾大人遐想连连,小妹妹沉浸在离奇曲折的故事中,两人都没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 第二天是休沐之日,顾大少爷一夜无梦,睡得香甜,直到温暖的阳光晒到被子上,这才伸手遮住眼睛,迷迷糊糊地醒来。 正犹豫是继续睡呢,还是趁天好带着小丫头到处逛逛,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顾大哥,顾大哥!”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清之幽幽地叹了口气,觉得头疼欲裂。 穆家不会又出命案了吧!这凶手也太勤快了,一口气杀这么多人,手法还不带重样的,真有天赋! 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无奈地望着眼前愁眉苦脸的穆正瑞,接连几天的摧残,原本英俊潇洒的小伙硬生生地好像老了许多,胡子拉碴的,满脸沧桑。 叶溪躲得远远地,吃着香葱花卷,刚蒸好的,还热乎着呢,见有人斜睨自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挺有眼力见地递给某人一只。 顾清之满意地接过,一边吃着,一边听穆正瑞讲述家里发生的怪事。 昨晚,穆正瑞的二妹穆芷蕴跟往常一样,临睡前让小丫鬟端来热水梳洗。 洗到一半,铜盆中突然喷出了奇怪的液体,溅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一声惨叫后,穆芷蕴就晕了过去,等下人们反应过来,她的脸已经被液体灼伤,留下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府里的大夫看不出什么名堂,穆正瑞连夜动用关系找来太医,但也无事于补。联想到之前的两起命案,穆正瑞慌了,难不成这又是一起谋杀案,只不过当事人侥幸未死? “被飞溅出来的液体灼伤水很烫吗?咦,不对啊!你不是说她洗了一半吗?那刚开始洗的时候没事?”穆正瑞连日受挫,心慌意乱之下,事情的经过讲得颠三倒四,任凭顾清之再聪明,也是听得糊里糊涂的。 “啊!我也不知道水烫不烫,不过现在肯定不烫了。”穆正瑞挠头。 顾清之一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嘛,什么热水放一晚都凉了,更别提现在是寒冬腊月了。 “那水现在还在吗?”啃完花卷,又拿起一只蒸饺,叶溪忙里偷闲问了一句。穆芷蕴突遇变故,她以为脸盆早已打翻,可听穆正瑞的意思,那盆水似乎还在。 “在,不过只剩一点点了。”脸盆确实被碰到了,但所幸没有翻,还留了一点水。 顾清之不声不响地喝完小米粥,又吃了两只三丁包,这才心满意足站起身来。 唉,难得的休息日又泡汤了,看来不彻底解决穆家的破事,别想过安稳年。顾大少爷想通这点后,认命地带着叶溪,上了穆正瑞的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巧妙的陷阱 穆芷蕴脸上的伤看起来很奇怪,一般的烫伤都是鲜红色的,她的却是呈黑灰色,且留有瘢痕,看起来很是狰狞恐怖。连太医都没见过这种烫伤,一时之间大家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穆芷蕴哭得双目红肿,绝望呆滞地望着前方,不吵也不闹,自从见到毁容后的脸,她就变成这样了。也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突然遇到这样的变故,谁都会想不开的。 叶溪盯着她的伤口看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去看铜盆里残留下来的洗脸水。水清无味,用手指轻轻触碰,却有微弱的灼烧感,但又跟热水烫手的感觉不一样。 叶溪闪到一旁,偷偷拉着顾清之的衣袖,轻声说道:“大人,能让他们在这水中倒点醋吗?” 醋?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顾清之低头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明白她的举动,但也没有多问,让人拿来了食醋。叶溪估算了一下,倒入些许,水面瞬间起了翻涌,并发出嘶嘶声响,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散了开来。 这水有问题! 叶溪神色微变,见铜盆还放在木架上,靠在立柱左侧,右边是厚厚的朱色幔帘。摸摸柱子,又拍拍幔帘,叶溪想了想,施展轻功跃上梁去,猫着身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没一会又跳了下来,似乎有所发现。 “事发时,屋内有熏香吗?” 穆芷蕴的丫鬟绿芸想了想,确定道:“有的,昨日燃的是西域供香,起初味道比较浓烈,但焚过之后,会留有清香,适合入眠。” 浓香? 那偷偷再燃一盘别的香,没人发现也正常。 “你在上面发现了什么?”顾清之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会武功,且他身为正五品的治中官,也不能不计形象,爬上爬下的寻找证据,所以叶溪就成了他的得力助手。这小丫头身手好,头脑灵活,非常胜任这份工作,尤其还是免费劳力,只要包吃住,不要工钱。 叶溪给他看了下掌心,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道:“横梁上有一些香灰,我猜是有人把火碱绑在了盘香上,再悬置于屋顶。盘香燃烧的时候,有一些香灰掉在了正下方的横梁上,留了下来。但火碱绑定的位置不在横梁上方,所以烧到那段的时候,它就掉了下来,落到了脸盆中遇水发生反应,形成腐蚀性液体后再溅到穆小姐脸上,灼烧了她。” 原来是火碱,难怪滴入醋后,会发生那样的现象。顾清之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这陷阱设的够巧妙。 “既然知道是被火碱灼烧的,那可有办法医治?”听叶溪说得头头是道,穆正瑞似乎看到了希望,情急之下抓住她胳膊,急切地问道。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是真的慌了。 猝不及防,手被抓了个正着,叶溪脸色骤变,正想大力甩开,顾清之赶忙上前一步,脸带不快地拍开穆正瑞的爪子,将叶溪拎到自己身后藏好,正色道:“正瑞,你先别激动,听小叶慢慢说!” “火碱的伤是无法用药物医治的,除非一开始溅到的时候,立刻用大量冷水冲洗,这样才能减轻症状。”说到这,叶溪皱了皱眉,这都一晚上过去了,伤口已呈黑色,实在是爱莫能助。 “那我妹妹的脸岂不是毁了?”穆正瑞焦急万分。 “穆大人,我刚才所说的都是在书上看到的,并不一定正确。既然有可能是火碱引起的,你再问问太医,他们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解决方案呢?”叶溪一抬头,见顾清之正注视着自己,蓦地惊觉过来,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他们唉,也只能这样了。”穆正瑞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很是气馁。太医们连灼烧的原因都查不出,还怎么指望他们会医治呢。 顾清之对此也爱莫能助,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聊表慰意。 抬头望了眼屋顶,发现悬挂盘香的地方离地约有丈许,叶溪刚才是施展轻功上去的,一般人可没她这身手,穆府中有此功力的恐怕只有穆正瑞,还有薛随风? 这是穆芷蕴的闺房,没有很特别的原因,护院不可能进来。同理,穆正瑞是成年男子,也不可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来,那就 只有借助梯子上梁了! 可询问下来,梯子平时用不到,一直放在库房,而库房离这里要穿过好几个小院,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进来,设好陷阱再扛着梯子离开且不被人发现,不现实。 这样,只剩下用屋内的凳子叠起来,再去设陷阱了。可环视一周,顾清之失望了,原来穆芷蕴的屋内只有一张凳子,余下的就是贵妃榻和床。先不说搬不搬得动贵妃榻,就算搬得动,再在上面放凳子,上梁设陷阱,然后再复原,这么大的动静,早被人发现了。 伸手摸了摸柱子,直径约一尺左右,打磨的滑不留手,根本没法攀爬。 顾清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一件事,认真推敲起来,居然这么复杂。 这一忙直到夕阳西下,顾清之和叶溪才回到小院。 躺在半人高的浴桶里,热气扑面而来,雾气袅绕间,很是惬意,卸去疲劳的同时也让人晕晕欲睡。 正欲打个盹,小憩一下,突然有人大力拍打房门。这里只有他和叶溪两人,顾清之从未想过要锁门的问题,锁了防谁呢。门外之人显然也没料到这点,用力过猛的下场就是拍开大门的同时,自己跌跌匆匆地摔了进来。 顾清之所住的地方是个套间,推开房门先看见的是花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寝室,寝室后方有个耳房,他沐浴的地方就在那。 等他不紧不慢地穿好裤子披着衣服晃出来的时候,叶溪正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神情尴尬,这一跤真是摔得莫名其妙。抬头看见披着月白色中衣的某人,顿时绯云满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独门秘方 顾清之笑眯眯地踩着鞋,踢踏踢踏走到叶溪身旁,问道:“出什么事了?仇家杀上门了?”这火急火燎的,是要拆房子吗? “仇家?” 自己看起来像是会被人追杀的吗?就算那些人真找来,也不往这跑啊!找一个晕血的家伙帮忙,傻啊! 叶溪斜了他一眼,道:“我想你这梁上的灰肯定比我那多,所以过来看看。”眼前这人头发滴着水,衣服也没系好,邋里邋遢的样,要是当官的都这德行,真是啧啧啧!。 叶溪默默地别过头,非礼勿视。 什么叫你这的灰肯定比我那多?说得自己好像很邋遢似的。 顾清之正想纠正她的用词不当,低头一瞟,却见她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小丫头虽作男儿打扮,但终究是个小姑娘,突然之间见到衣衫不整的男子,能不脸红吗? 顾清之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孟浪,系好衣服,道:“你找我梁上的灰干嘛?” 叶溪盯着屋梁,道:“我刚记起穆小姐的梁上满是灰尘,但有一段特别干净。当时没留意,事后想想,总觉得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劲?” “用轻功跃上横梁再在屋顶悬挂盘香,在梁上留下的是脚印,使用梯子或凳子上梁设陷阱,那留下的则是手印,可穆小姐的横梁上却有一段似乎是被人擦干净的地方,大约有一尺宽。” “特别干净那会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呢?”顾清之揉着眉心想了好久,直到看见挂在朝服架上的腰带,才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开始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的话,前面想不通的地方也可解释了。 顾清之跑到书房,从摊得乱七八糟的案桌上翻出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着穆府所有人的基本情况。不用说,又是纪大人帮忙弄来的。 一目十行,找到某人名字的时候,顾清之停了下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随之明亮,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叶溪连夜给穆正瑞送了过去。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穆正瑞再也没有在大清早突然出现,聒噪个没完。 转眼到了腊八,这天叶溪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趟善德堂。前段时间跟着顾清之忙前忙后,温婆婆那很少去,也不知道那群小家伙过年的东西置办齐了没有。摸摸口袋,里面装着狗官发的过节费,叶溪盘算着买点东西再过去。 出了大门,见某人身穿便服优哉游哉地跟在身后,叶溪愣了一下,回头道:“大人,你也出门啊?”好巧,刚才还见他赖在床上,说是被床封印了。 “嗯,腊八节嘛,我出去体察下民情。”顾清之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发髻,随口胡诌。 叶溪暗暗白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这家伙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他要是会在休沐日出去体察民情,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在骗人。 “准备去集市啊,买什么?钱够不够,那有三十来个小孩吧。”顾清之跟在叶溪身后,没话找话。 叶溪回头冲他笑了笑,开始挖坑:“大人,你是不是要去善德堂体察民情啊?” 灿烂的笑容,明媚的眼神,虽然面色黝黑,皮肤粗糙,但仍遮掩不住这一回首的光彩夺目,顾清之一时之间竟看呆了,傻傻地顺着她说道:“嗯,我去善德堂看看。” “大人,前面就是景宜楼,这大过年的,善德堂人多”叶溪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两人待得时间长了,多少有点心有灵犀,顾清之微微一笑,自愿跳坑:“我让人做点饭菜送去,可好?”自带饭菜,这样去不算是混吃骗喝了吧! “大人英明!” 叶溪笑颜逐开,拍了记又响又亮的马屁,某人受用不已,眼睛笑得快眯成了一条线。 景宜楼叶溪来过很多次了,上上下下早已混熟。掌柜福伯特别喜欢她,嘴甜又敢尝他的新菜式。其实,福伯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年纪大了,有些新菜式实在是重口味,一般人接受不了。 所以当福伯献宝似的拿出新做的点心,顾清之闻着味就躲一边去了,毫无义气的抛下叶溪,让她独自饱受荼毒。 等待饭菜装盒的时候,大堂内匆匆进来一人,神色慌张的四下张望,直到看见顾清之,脸色才为之一缓,快步上前,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顾清之听完,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摘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轻声道:“拿上这个,去见锦衣卫纪大人。”来人接过,二话不说奔出景宜楼,快速离去。 等人走后,顾清之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对一旁吃得兴高采烈的叶溪说道:“随我去个地方。” 叶溪没有多问,放下手中的碗筷,跟着出了门。 两人策马一路疾驰,在北郊一座院子外停了下来。 “小叶,穆家三少爷穆连瑞,你还有印象吗?那日在穆府,你们见过一面的。” “那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好像还是个孩子吧,十三四岁的样子。 “正是。”顾清之见她还记得,微微一笑,道:“他此刻被关在这院子某处,你想办法偷偷潜入找到他,带他离开。” 叶溪警惕地看着他,顾清之哭笑不得,自己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吗?好歹也是京城负责治安的朝廷官员。 “他现在有危险,我是来救他的。” 这里是穆家祠堂,穆连瑞被关了进来,他得到消息,今天晚上要开祠堂审他。如果不出手相救,这小家伙估计要悲剧。 “哦”揣摩上意失败,叶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吹了声口哨,矫健的燕隼从天而降,缓缓停在她肩上。 “没带武器?”顾清之见她只有阿飞相伴,没有带铜笛,不放心地问道。 “没带。不过,我有暗器。”叶溪拍拍口袋,笑的没心没肺。 “哦,”考虑到暗器的杀伤力,顾清之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她一句:“小心点,尽量不要闹出人命。”毕竟是朝廷官员家,闹大了不好收拾。 叶溪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在他眼前晃了晃,献宝似地说道:“放心吧,这东西不会出人命的。” “石灰粉?”顾清之惊讶道。 这东西虽然不至于死人,但会令人眼瞎,威力不容小觑,乃江湖上小流氓打架斗殴的最爱。 “石灰粉那是江湖宵小之辈用的,”叶溪对此很不屑,笑道:“我这个可比他们的强多了,白色纯天然无污染,对人体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哦,那这是什么?”见她赞得神乎其神,顾清之很好奇。难道是哪个门派的独门秘方? 叶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得意道:“出景宜楼的时候,我顺手抓了包面粉。” 什么? 面粉!?还是出自自家的酒楼? 顾清之忽然觉得胸闷,冲她挥手,撵人:“走吧,速去速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救人 叶溪轻轻跃上墙头,正准备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身后忽然传来某人的声音:“找到穆连瑞后,你准备如何带他离开?” 叶溪回头,道:“下面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不好脱身,我带他走屋顶,安全些。” 顾清之点头,叶溪人生地不熟,又不能强攻,也只有这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把人带走:“嗯,去吧!小心点。” 转念一想,又追问道:“等一下,你怎么拉他上屋檐?”穆连瑞虽然才十三四岁,但已经和叶溪差不多高了,她轻功虽然不错,但要带着人上屋顶,还是有难度的。 叶溪答:“我用腰带拉他上屋顶,之后的事就简单了。”屋梁高不过丈许,两人腰带系在一起,长度足够了。祠堂里的建筑比较密集,屋檐鳞次栉比,从上面逃走不算很难。叶溪有在方府落荒而逃的经验,所以不担心。 顾清之听了,却是脸色骤变,不由分说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力扔上墙头给她。 “大人,不用了,我有。”叶溪客气道,自己的腰带虽然没他的长,但也够用了。 这是长短的问题吗?顾清之气急,这家伙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姑娘家? 别过脸,顾清之冲她再次挥手,示意她不要废话,赶紧滚蛋。 离去之际,顾清之皱了皱眉,还是不放心,仰头又吩咐了一句:“出现紧急情况,放阿飞升空示警。” “知道啦!”被他喊住好几回,叶溪都快没耐心了,随口敷衍道。怕他还要叨叨叨,赶忙施展身法,飘逸轻灵的一跃,几个起落,消失在屋檐的另一端。 猫着腰在屋顶轻轻掠过,穆家祠堂很大,前后各有三进,东西厢房几十间,叶溪吃不准穆连瑞被关在哪里,只好扒开一片片瓦片,逐间查看。所幸运气不错,扒到第九间时隐隐看见一个羸弱的少年缩在阴暗的墙角,衣衫单薄,低着头抱着双肩,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叶溪掰了块瓦片,掷到少年脚边,成功引起了他注意。少年抬头,露出一张文气干净的俊脸,叶溪细细辨认,正是穆家三少爷穆连瑞。 “嗨,是我。”叶溪怕他大声叫喊,惊动他人,忙摘下蒙面的帕子,大大方方跟他打了个招呼。 借着从屋顶透进来的光,穆连瑞同样认出了她,惊讶道:“你找我?” “嗯,我家大人让我来带你走。” 看到叶溪没心没肺的笑容,穆连瑞忍不住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心地善良的人往往笑容也灿烂,因为那是真心实意的愉悦。 没有犹豫,穆连瑞挣扎着站了起来,按照叶溪的吩咐,上缴腰带,然后在她的帮助下上了屋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瓦片,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叶溪时不时地拉他一把,眼看就要离开祠堂,胜利在望,然而就在最后一刻,穆连瑞下脚重了些,踩碎了一块瓦片,惊动了下面路过的人。 “不好了,快来人啊!小少爷要逃走了。”伴随着尖叫声,还有响彻天际的铜锣声,一瞬间,平时无人注意的屋顶成了焦点所在。 穆连瑞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挣脱叶溪的手,轻声道:“我怕是走不了了你赶紧走吧,替我谢谢你家大人的好意。”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叶溪笑着拍了下他的背,鼓舞道:“这么点小事,你就放弃了啊。你也太小瞧我了,看我的!” 说完,掏出怀中的面粉,潇洒地一扬,下面的人顿时被呛着了,趁这功夫,叶溪施展轻功,带着穆连瑞踩着屋檐迅速逃离。 成功翻越墙头,叶溪来到指定地点寻找某人的身影。可四下一片寂静,别说是人了,连耗子都没见到一只。叶溪寻思这支援的人藏得也太隐蔽了,连自己人都发现不到了。可再细细一看,懵了。 倒霉! 刚在屋檐上被人发现,她急急忙忙地拉着穆连瑞就跑,居然跑错了方向。难怪没人接应了。 情急之下,叶溪想到顾清之交代的话,立即放阿飞升空示警,自己则带着穆连瑞狼狈地逃进一旁的小树林,希望能躲过穆家的追兵。 正提心吊胆地躲着,树林外有人牵着两匹马不紧不慢地晃了过来,而想象中的追兵则一个也没出现。 叶溪愣了一下,看清来人后,拉着穆连瑞从树丛中跑了出来,冲某人笑了笑,欢快道:“嗨,我们在这。” 顾清之见两人灰头土脸地像刚挖完地道,莞尔一笑,把稍矮一点的马给了穆连瑞,自己则拉着叶溪上了另一匹。情况紧急,容不得叶溪挑三拣四,只能乖乖上马,坐在他身后。 三人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大人,穆家下人明明发现了我们,怎么没追过来?”还以为会有一番厮杀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白紧张一番。 “哦,纪大人派了锦衣卫去穆府查案,他们一时半会出不来。”顾清之回头,笑得很是狡猾。叶溪瞬间了然。 这狗官真是太坏了,原来早有安排。指使锦衣卫登门办案,定远伯不在,谁敢出头得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难怪越狱一事闹这么大,却只有人在下面摇旗呐喊,没人动真格。 只是有一点叶溪想不通,顾清之为何要救穆连瑞呢?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日行一善的人。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叶溪被颠得头昏脑涨。她天生就晕车晕船,现在又多了一项,晕马。 “马上就到了,再忍忍。”顾清之跟她相处久了,知道她怕什么。这家伙轻功这么好,估计就是因为害怕坐马车,宁愿自己跑,这才练出来的。 顾清之带着两人,一路疾驰,跑出数百里,直到叶溪被颠得快要吐他一身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很寻常的民宅,门口有棵百年老槐树,满头白发的老大爷坐在树下打盹,听到马蹄声,抬头斜了一眼,默默起身打开身后大门,示意三人进去。 宅子里间,一个身材修长目光清冷的年轻男子靠在窗边,目视着眼前的兰花,似乎在出神,听见有人进来,回头看了眼,淡淡道:“来了?” “嗯,”顾清之将身后的穆连瑞推到身前,笑道:“交给你了。” 说完,又拍拍穆连瑞的肩膀,低头嘱咐道:“这是锦衣卫的纪大人,以后你就跟着他。记住,从此世间再无穆连瑞这人。” 穆连瑞闻言,眼圈一红,咬着嘴唇似有话要说,然而默了默,点点头竟答应了。 叶溪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虽然满腹疑问,但直觉告诉她此时不宜多言,所以很识相地默不作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尘埃的反击 顾清之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乡间小道上,似乎并不急着回城,身后跟着心不在焉的叶溪。 穆连瑞虽是庶子,但到底也是定远伯之子,他被关进了祠堂,外面还有人把守,且向来不喜管闲事的顾清之一反常态,非但让自己救人,还劳师动众找来锦衣卫帮忙,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不简单。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顾清之见叶溪忍得辛苦,大发善心。 “你为何要救穆连瑞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穆家连环案的凶手吧。”既然让自己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叶溪也就不客气了。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小家伙可怜,想帮帮他。”顾清之微微一笑,似乎忘了身为朝廷命官,这么做是渎职是犯法。 叶溪白了他一眼,早知道他做事不靠谱,没想到还胆大妄为,视王法如无物。 耳旁流水潺潺,叶溪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道:“大人,我觉得凶手应该有两人。” “哦?何以见得?”顾清之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对她的推论并不感到意外。 叶溪理了理思绪,说道:“王姨娘死时,我们听到惨叫声就立马赶了过去。后来在院子外面发现了血衣,认为犯人行凶后翻墙逃走,途中怕被人发现,所以将血衣脱下,丢弃在那。 可事后想想,王姨娘的丫鬟去拿个热水而已,并没有离开多久。凶手趁这段时间,混入小院,从后窗进入,杀人毁容,爬墙,脱衣,逃亡。 整个过程,看似一气呵成,但其实风险很大,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尤其是从后窗逃跑时,他居然还有心思将窗户的杆子撑起,这点尤为奇怪。” “嗯,确实奇怪,继续说。”顾清之含笑颔首,像看见天资聪颖的学生,眼里满是赞赏。叶溪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来虽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认真思考的时候却似换了一个人,神情专注,眼睛明睿,很是令人心动。 “穆小姐受伤的时候,我检查过屋梁,上面有一道被刻意抹干净的痕迹,这显然是布置陷阱时留下的,但为何会留下呢?是不得已为之?还是留下时,凶手自己都没发现?” 叶溪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把这些反常现象连在一起思考,如果凶手有两人,就说得通了。 首先,凶手趁丫鬟去拿热水,由北窗偷偷潜入,反锁房门。趁人不备,将王姨娘杀死,脱下沾满血迹的衣服,包成一团,扔出围墙,造成翻墙逃离的假象。 然后再返回房间,将王姨娘的脸划得乱七八糟,并将血迹延伸至门口。 当外面的人撞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狰狞醒目的血痕,下意识会沿着它跑至案发现场,而这个时候凶手的同伙就站在花厅望风,确定不会有人再赶来,就给躲在右侧厢房的凶手暗号,让他趁乱大摇大摆地离开小院,或者压根不用跑,只要混入人群,假装闻讯赶来就行了。 遇见穆三少爷的时候,他衣衫单薄,那是因为他之前穿着丫鬟的外套,行凶后沾到血迹就脱去了。他虽是男孩子,但才十三岁,在同谋的掩护下,很容易扮作小丫鬟混入小院。 至于窗户杆之所以会被撑起,我想是穆三少爷扔掉血衣回来的时候,怕放下窗户会发出响声惊动外面的人,所以下意识地用杆子将它撑住了。 大人,我说的对吗?”见顾清之迟迟没有说话,叶溪偷偷望向他,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继续分析下去。 “假设凶手有两人,那穆小姐屋梁上的痕迹也就能解释了。同样是短短时间内,凶手要爬上屋梁设陷阱,没有轻功简直不太可能,但如果是两个人,就好办多了。 首先,将腰带的末端绑上重物,抛过屋梁,另一段则系在穆连瑞腰间。同谋只要拉起腰带,穆连瑞很容易就升到屋梁上,设好机关。 那上面的痕迹,就是因为积攒的灰尘都被腰带拖动的时候擦干净了。” 叶溪说完,瞟了某人一眼,又补充道:“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去查穆府所有人的档案。” “你说的没错,穆连瑞确实有同伙,她就是你曾见过的刘嬷嬷。”顾清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刘嬷嬷?那个曾经呵斥过穆正瑞,不让他进屋的老仆人? “那日,我翻看穆府下人资料,发现她是孙氏的陪嫁嬷嬷,就起了疑心。 你也知道,定远伯在发妻孙氏死后,将表妹李夫人扶为续弦,又将穆家所有的好资源都给了她的一双儿女。 穆元瑞在他的积极推动下娶了镇西候的女儿,从此仕途平坦,青云直上,而原本身为嫡子的穆正瑞则什么都没有。穆芷瑾本是千金大小姐,却被李夫人随随便便许配给了自家平庸无能的亲戚,从此嫁作商人妇。 不光如此,不久前定远伯穆群更是将族谱上嫡长子的名字改成了穆元瑞。孙氏死后短短数年,穆家已经易主。” 说起这些,顾清之轻轻哼了一声,不齿地摇了摇头,定远伯如此厚此薄彼,穆正瑞若是行为不端忤逆不孝也就罢了,偏偏他为人敦厚至诚,受此不公待遇,明眼人都看不过去,更别提是从小带穆正瑞长大的刘嬷嬷了。 “那刘嬷嬷怎么会找穆连瑞联手,而不是穆正瑞呢?”穆连瑞才多大,十三岁而已,而刘嬷嬷已经七十多了。 “此事说来话长,穆连瑞的母亲赵氏原是定远伯的小妾,活着的时候并不得宠,生完穆连瑞之后,身体不好,十几年来一直卧床静养。 孙氏在的时候,可怜他们母子,对他们颇为照顾。 五年前,孙氏生了一场重病,定远伯不仅没有照顾发妻,还在这节骨眼上,纳了李夫人的丫鬟王氏为小妾。 王氏此人,空负美貌,却无品行,仗着定远伯的恩宠,除了她原先的主子李夫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好几次给孙氏请安的时候,出言不逊,顶撞于她,把孙氏气得吐了血。很难说,她这么做没人暗中指使。 孙氏死后,王姨娘不知为何,又把目光盯上了低调的赵氏,三天两头去挑衅找茬。有一次,赵氏发病,定远伯正好不在家,穆连瑞就去找李夫人,想让她请大夫给赵氏看看。 偏偏李夫人头疼病发作,不见外人。穆连瑞当时才十岁,情急救母,就想自己出门找大夫,结果在门口被王氏逮到了。 王氏硬是拿他年幼贪玩说事,不许他外出,将他扣了下来。等穆正瑞回来得知此事,再找来大夫,为时已晚,赵氏就此离世。” 顾清之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穆连瑞杀人手段虽然残忍,但经历却着实可怜。且看在穆正瑞苦苦哀求的份上,这才出手相救。 “那刘嬷嬷怎么样了?”叶溪心中隐隐不安,穆连瑞都被关祠堂了,老太太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去。 “唉,她在李夫人的汤里下毒,被抓了个正着,为了不拖累穆连瑞,当场自尽了。”说起此事,顾清之很内疚,要不是他写信提醒穆正瑞,刘嬷嬷也不至于被抓。可若不说,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刘嬷嬷为了穆连瑞死了?那他怎么还被关在祠堂?”她既已一力承当,那这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傻小子见老太太撞死在门柱上,一时激愤,居然拿刀捅了李夫人。”年轻气盛行事难免冲动。幸亏穆家出了点事,定远伯无暇理他,暂时将他关了起来,这才有机会将他救走。 “李夫人死了?” “没有,伤了脊柱,现在半身不遂,瘫在床上。”叶溪听完,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顾清之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有一种痛苦叫生不如死,明白吗?” “不明白。”叶溪一歪头,回的干净利落。在她看来,死才能了结一切恩怨情仇。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死别,而是生离。”顾清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叶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留下满腹感慨的大叔独自面对青山绿水悲秋伤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我回来了 落日的余晖随心所欲地投在城墙上,留下一道道淡淡的影子,两个年轻人从远处缓缓行来,一高一矮,手牵缰绳,于城门关闭之前,掐着点慢吞吞地卡了进来。 跟往日一样,叶溪来到城门口的布告栏,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本以为又要徒劳而返。然而这次,目光扫过某张留言时却停了下来,纸上画着一条曲折蜿蜒的小溪,两旁枝繁叶茂,看似一副风景,下面却有三个小字——兰杏坊。 广告吗? 叶溪走上前去,仔细辨别了一下,忽然会心一笑,趁人不注意把画撕了下来,悄悄塞入怀中。 顾清之站在她身后,正好看见她那偷偷摸摸的举动,走过去笑道:“兰杏坊是城东千百巷里的一家胭脂店,要去看看吗?” “远远吗?”没想到会被顾清之发现,叶溪显得有些心虚。 “远是不远,不过那里可能没有你要的东西。”顾清之实话实说,见她盯着兰杏坊的传单发呆,以为她要去买易容的材料。 叶溪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无异,似乎没有察觉,但转念一想,这人素来狡诈,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越想心里越没底,不由地开始忐忑起来。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只有坦然面对,叶溪跟在顾清之身后,思绪纷沓。 城东千百巷是顺昌府有名的烟花之地,兰杏坊开在这里的意图不言而喻,主要是做青楼女子的生意。 叶溪在京城待了数月,从未踏足过这里,今日有幸见识到了京城的繁荣昌盛和烟花女子的别样风情。 “这位小哥,进来看看嘛,我们这的姐妹色艺双绝,燕瘦环肥,各有各的风韵。”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一把挽住少年的胳膊,冲他抛着媚眼,希望能得到垂青,招揽到生意。 叶溪尴尬地抽回手臂,满头黑线:“谢谢,我不需要。” “哎呀,男人嘛,怎么会没有需要呢?来嘛,来嘛!一回生两回熟,看小哥哥面生,给你打个折,以后常来常往”叶溪越发地面红耳赤,羞涩地低下头,怡红楼的姑娘媚眼如丝,整个人黏了上去,用胸口的丰腴有意无意地蹭着她。 叶溪大吃一惊,没想到京城的青楼女子如此豪放,尴尬地左躲右闪,可胳膊被她紧紧地缠住,根本脱不了身,又不好施展轻功溜之大吉,一时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摇手道:“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相见即是缘分。小哥哥,难道我不美吗?”桃花眼里满是娇柔妩媚,嘴角的销魂痣更添风情,此情此景,估计没有男子见了不会动心,只可惜 叶溪是个女的! “大姐,放过我吧!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叶溪苦无脱身良策,只有耐着性子好言相劝。真是欲哭无泪,欲上吊无绳,自己做了什么孽啊,被这位大姐盯上了。 “小哥哥,是你的话,没钱也行”女子扭动着身躯,娇笑道。得,原来这位不是为钱,是看上人了。 “哈哈哈哈哈!”一直躲在后面看好戏的顾清之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叶溪大窘,顾不上形象,狠狠甩开对方,快速穿过花街柳巷,落荒而逃。 “喂,你跑什么啊!”顾清之边追边问,似乎不知道落井下石为何意。 叶溪一路狂奔,没空搭理他,直到巷子尽头,见后面没人追来,这才停下脚步。 “大大人,她怎么不缠着你啊?”停下后,慢慢喘匀气息,望着身后气定神闲跟来的某人,叶溪疑惑不解地问道。 顾清之微微一笑,说道:“站在青楼门口招揽生意的一般都是姿色平平,没什么才艺的姑娘,因为生意不好,才需要出来亲自拉客。她们最喜欢单纯且没有什么阅历的年轻人,因为好骗。”叶溪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加上眉清目秀赏心悦目,被盯上是理所当然的。 “哦,我明白了!大人一看就是阅历丰富久经风月之人,所以她们不骚扰你。啧啧,她们可真会挑。”叶溪恍然大悟。 顾清之闻言,皱了皱眉,话虽没错,但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呢。谁经验丰富了?说谁呢? “你要找的兰杏坊在那。”顾清之遥指不远处的店铺,结束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兰杏坊门庭冷落,人迹罕至,看着生意不怎么好。 叶溪快步走到铺子跟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急停住脚步,见顾清之也要进去,忙转身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进去不合适。” 顾清之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觉得他身为男子去买胭脂比较奇怪,却忘了自己此刻身着男装。 “哦,那我在外面等你。”顾清之没有揭穿她,只是暗自偷笑。 “嗯,也好。”叶溪想了想,回头又嘱咐道:“如果我过了半个时辰还不出来,你就先回去吧。我认得路,自己回。” 买点东西要半个时辰?她要干嘛?闯龙潭虎穴吗? 顾清之瞟了她一眼,挥挥手,算是答应了她这个古怪的请求,转身进了隔壁的茶楼,准备喝点茶打发时间。 掀开兰杏坊的帘子,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见有客上门,忙起身相迎:“客官,要点什么?” 叶溪神色慌张,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见店里没人,这才支支吾吾道:“有有椰青吗?” 椰青是琼州特有的水果,远在顺昌府的千里之外,运过来早就坏了,所以京城不可能有的卖,更何况这是一家胭脂店。 不想,老掌柜只是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推开身后的小门,说道:“有的,就在后面,请跟我来。” 叶溪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跟来,这才放心跟着老者进了后院。 穿过清新雅致的庭院,来到一间厢房门口,老者指着虚掩的房门,道:“就是这,你自己进去吧。” 叶溪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里面正襟端坐着两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老者约莫五十来岁,相貌堂堂,端严有威,双目犹如秋天明月,明亮清辉。身旁的年轻男子跟他长得有几分神似,温和地看着叶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叶溪不安地搓着手,低着头走上前,轻声道:“父亲大哥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住哪是个问题 叶钦转过头,不想搭理不声不响离家出走的不孝子。叶溪厚着脸皮,乖巧地转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捶着背,明亮清澈的杏眼瞥向一旁,向某人发出求救信号。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 叶钦端起茶杯,眉宇间隐隐有着怒意。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造反了,一言不合说走就走,大半年来音讯全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叶溪闻言,委屈道:“父亲,我是不该偷偷下山,可山上待不下去了啊!”想起那些破事就郁闷,好好的家被人雀占鸠巢,父亲大哥不在,自己被逼无奈,只能仓皇落跑。这事细说起来,真够丢人现眼的。 叶钦放下茶杯,神情肃穆,看着叶溪,认真问道:“那人去哪了?” “我哪知道啊?”叶溪连忙撇清。认真说来,她也确实不知道,这人放了,他爱去哪就去哪,不是她能控制的。 “他们让哑婆婆负责送饭,人不见了,就怨我。尤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大个子,居然要把我关起来审问。我看情况不妙,就跑了。结果,走的时候太匆忙,钱都没拿,无奈之下流落到京城,靠四处打零工才勉强过活,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只能看没法买,已经很惨了!” “噗!” 坐在一旁听叶溪喋喋不休的叶洵总算明白了,小妹话里话外的重点是出门忘带银两,导致生活穷困潦倒,享受不了京城的繁华美味。听到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严肃点。”叶钦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继续教训女儿:“你别装可怜,今天跟你一起过来的男子衣着富贵仪表堂堂,什么来头?” 叶溪听了吓一跳,原来父亲早就看见顾清之了,那就不能说谎了,否则戳穿了罪加一等。 “他他是顺昌府的治中官顾大人。” “朝廷正五品官员,你怎么会认识的?”叶钦捻着胡须,对女儿身旁出现的可疑男子盘问起来。 叶溪不敢隐瞒,把与顾清之相识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说了,听到叶溪如今暂住在顾清之的别院,叶钦和叶洵对视一眼。 “我们家的事他知道多少?”叶溪的路引户籍除了名字都是假的,仇家并不知道叶钦还有个女儿叫叶溪,所以只要叶溪不声张,问题倒也不大。 “他只知我来自山野,家中尚有父亲和大哥,其他一概不知。”叶溪庆幸顾清之没有多问,自己也不用撒谎骗他。 叶钦轻叩桌案,似有难题不知该如何解决。 “小妹,你今天路过城门口了?”叶洵见状,忙把叶溪拉到身旁,轻声问道。 一年多不见,小妹长高了,出落成大姑娘了,只是脸上涂的什么鬼玩意,好好的一张俏脸弄得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 “我每天都去看告示牌的。”城门口贴的画是小溪自己画的,下面三个字则是叶洵看到后写上去的。以前在山上,叶溪曾开玩笑地问大哥,有朝一日走散了怎么办?这法子就是叶洵教的。 叶洵路过城门口看到了,知道是自己宝贝妹妹的杰作,就把联络地址写上了。 叶溪也聪明,看到讯息后立马赶来,用父亲叶钦的谐音椰青来试探,就这样一家人在京团聚了。 “小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叶洵见父亲迟迟不出声,知道他正为难,不知该如何安置小妹。他们有事在身,不能带着叶溪,一是不想拖累她,二来这事也不适合小姑娘参和,所以长期以来,他们一直把叶溪留在山上。 现在山上出了事,小妹不是温顺柔婉的性子,受了委屈还要让她隐忍退让,那是不可能的,她不追着对方砍就不错了。 “当然是跟着你们啊!”叶溪亲热地挽着大哥的胳膊偎依着,这大半年的颠沛流离,让她看尽了人情冷暖,亲情在她眼里尤为可贵。 “不行,我们在京城只待几天,你不能跟着我们,太危险了。”叶钦想都没想,一口否了。 “父亲,就算你不带我走,我也不回山上。”虽然害怕叶钦发怒,但叶溪仍鼓起勇气提出异议。 “你!”叶钦瞪了她一眼,一年多没见,模样没变脾气见长。 “父亲,要不这样吧。就让小妹留在京城,反正我们每隔几个月都要回来一次,也省的我们再回山上去看她了。”眼见父女俩要杠上了,叶洵忙出面做和事佬。 “对啊对啊!我就留在京城好了,反正这里够热闹,比山上好玩多了。”只要不回山上,万事好商量。 “这”叶钦有点被说动了,犹豫不决。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看店。”兰杏坊一看就是自家的,父亲行事最喜欢狡兔三窟。 “不行!”叶钦皱了皱眉,见叶溪急得要哭出来了,拍拍她的头,解释道:“你的来历那个治中大人都知道了,突然搬来兰杏坊,不是摆明了告诉他,这里是我们的老巢吗?”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住他那吧。”孤男寡女的总不是很方便。叶溪怕父亲发飙,没敢告诉他别院里就住了她和顾清之两人。 “住他那也没关系,只要他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就行了。”住都住了,也不差这点时间了,叶钦暗暗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叶溪不着痕迹地搬离。不过,留她一个女孩子在京城独住,也不怎么放心,还不如住在朝廷官员家中安全呢。 叶溪咬了咬嘴唇,偷偷瞟了父亲一眼,不安的问道:“那他要是发现我是女的怎么办?”现在是冬季,穿得多,还容易隐瞒一点,到夏天怎么办? “发现你是女的嘛”叶钦拉长了声音,稍作思考就有了决定:“要么嫁给他,要么杀了他!” “啊!” 兄妹俩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是认真的。”叶钦老脸挂不住了,这两个小混蛋。 “父亲,你好吧,就这样吧。小妹,你好自为之啊。”叶洵实在忍不住了,咧嘴大笑。自己老爹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做事也不怎么靠谱。 “父亲,杀人犯法的!”叶溪幽幽叹了口气,怎么摊上这么个爹啊。 “怕什么,不用你动手,我来。”老头子豪爽地把手一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临出门,叶溪手里多了个包裹,里面有不少易容用的材料,还有一些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东西。叶洵又偷偷塞给她一大包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不舍,但怕呆久了引起顾清之怀疑,既然决定了以后还住他那,那自然要考虑周全。叶溪只好依依不舍地向父亲大哥告别,继续回某人那混吃骗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上) 时近元正,大梁规定放假十日,以贺新年。 不用应卯,顾清之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饿了,这才爬起来,溜达到厨房找吃的。灶台上有叶溪煮好的粥,还有几个菜包,东西虽然简单,好歹还记得给他留了一点,没有一个人吃独食。 顾清之懒得洗漱,蓬头垢面地拿着包子,披着外套踩着鞋后跟,边吃边找人。 这家伙,一大清早就没了人影,不知道去哪闲逛了。 正寻思去哪找她,大门被推开了,叶溪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备受打击。 “干嘛去了?”顾清之瞥了她一眼,幸灾乐祸道。让你一个人偷溜出去玩,该! 叶溪沮丧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道:“大人,为什么京城临近过年,店铺反而都关门了呢?”好不容易手头宽裕了点,想给父兄添几件衣服,不想大清早的出门转了半天,就没一家店铺是开张的。 太气人了!难道自己来的假京城? 顾清之知道原委后,眼角漾起了笑意,咬了口皮薄馅多的包子,解释道:“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上的祭祀。年货早就备下了,没人会在大年夜才想要采购的。没了客户,加上商家也要过年,自然没有店铺开张了。” “原来是这样啊!”叶溪从未在城里过过年,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希望落空,叶溪无计可施,只好托着腮呆坐着,顾清之见她可怜,走上前想摸摸她脑袋给以安慰,忽然想起自己刚吃完菜包手上油腻腻地,手又缩了回来,改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道:“想买什么跟我说,我带你去置办。” 叶溪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啊?我想买点衣物。” “买成衣啊,小事一桩,包我身上。”顾清之微微笑道。果然还是女孩子,过年了哪有不给自己置办新衣服的道理。 “谢谢大人!”叶溪笑逐颜开,开火又给他煎了一个鸡蛋,卖力地拍着马屁。顾清之也不客气,笑纳了。 饭后,带叶溪去了自家开的绸缎庄,东家要买东西,岂有买不到的道理,不仅东西好,价钱还特别便宜。 绫罗绸缎一字排开,叶溪摸摸这件,瞅瞅那件,顿时眼花了。 顾清之见她为难的样子,微微一笑,挑了件素雅的流彩暗花云锦袍递给她,说道:“这件挺适合你的。” 叶溪拿起来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小了点。” “嗯?”顾清之看看手上的衣服,又瞅了眼叶溪的身高,目测应该差不多啊。 叶溪扑入衣服堆,挑了半天,拿起一件藏青色的祥云锦袍照着顾清之比划了一下,问道:“这件好看吗?” 顾清之喜上眉梢,回道:“好看!”原来是要买给自己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幸福感满满。 “那这件呢?”叶溪又拎起一件古铜色的螺纹锦袍,问道。 “这件啊也好看。”顾清之口是心非道。这件颜色款式也太老气了,小家伙什么眼光啊,自己穿上,再留起胡子,还真成她口中的大叔了。 “哦,那就买这两件吧。掌柜的,帮我包起来,谢谢!”挑到中意的礼物,叶溪心情无比舒畅,掏出银子准备付钱。 “多少银子?” 孙掌柜偷偷瞟向东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顾清之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报了个成本价。 叶溪其实对物价没什么概念,开心买完单,又跑到一旁看了鞋子披风。 顾清之见她看的都是成年男子的东西,自己一件都没买,就悄悄把那件流彩暗花云锦袍让伙计包了起来。 两人满载而归,优哉游哉地出了绸缎庄。 并肩而行,大街上虽然行人寥寥,但家家户户门口都张灯结彩,颇具过节气氛。 叶溪提着包裹东张西望,很是新奇,顾清之知道她在京城无亲无故,今晚恐怕没什么去处,弄不好要一个人守岁,想了想,柔声说道:“小叶,晚上陪我去赴宴吧。” 往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满眼浮光流彩,心中却是道不尽的寂寞苍凉,今年有她相伴,应该会好点。 “啊?”叶溪吃惊地抬头看向他,想了想,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大人,我晚上有约了。” 今天是除夕,当然要陪父亲和大哥过。虽然他一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不陪他有点不讲义气,但又不能把他带回兰杏坊。真那么干,自己怕是要被父亲胖揍一顿,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再说,他还有二姐呢,也不算一个人等等,难道说他二姐不在家? “哦。”遭到拒绝,顾清之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叶溪要去见什么人,但他也没有追问。毕竟,他们认识不久,还没熟到那份上。 见他一脸的不开心,叶溪眼神流转,试探地问道:“要不,我早点回来陪你守岁?”说完,瞟了他一眼,寻思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用守岁了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守什么守。只是,今晚九曲河畔会放烟花,你初来乍到,原想带你去看看的。”顾清之摸了摸鼻子,口是心非道。 “有烟花啊,好啊好啊!我亥时前肯定回来。”父亲怕暴露落脚点,肯定不会留自己住,吃了晚饭再聊一会,亥时前肯定会赶人,正好回来看烟花,叶溪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盘。 顾清之瞥了她一眼,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似作假,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等你回来。” 除夕夜,太子东宫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满眼的流光溢彩,娇柔美艳的歌姬踏着丝竹弦乐翩翩起舞,山珍海味伴随着琼浆玉液呈满案桌。 纪如初手持酒壶,步履蹒跚地走到顾清之身旁,用肩撞了下意兴阑珊的他,问道:“怎么啦?心不在焉的,被人甩了啊?” 顾清之斜睨他一眼,这家伙平时跟冰块似得,不苟言笑,喝点酒就判若两人,不仅八卦还毒舌,真该让二姐瞧瞧这男人的本性。 “这女人啊,就是祸水”纪如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感慨道:“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岂可沉迷于儿女情长?” “言之有理,不知纪大人何时能快刀斩乱麻,了结自己的情债呢?”顾清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问道。 纪如初闻言,顿时语噎,本想戏谑下某人,不想功力不到家,被人堵了回来。 “子岩,你放心,我一定会引以为戒,不会重蹈你覆辙。”顾清之见他吃瘪,乘胜追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地又踩了一脚。 纪如初面露苦笑,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一点亏都不肯吃。 两人心有灵犀地举起酒杯,畅饮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下) 酒过三巡,连酒量素来不错的顾清之也微微有了些醉意。 临近戌时三刻,前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身前众人不论官职大小纷纷起身,顾清之摇头苦笑,这架势一看就是太子殿下到了,瞟了眼身旁喝多了早已烂醉如泥的纪如初,顾清之趁人不备,借醉躲到了一旁角落。 当今太子殿下虽然是他名正言顺的姐夫,但他大姐早已香消玉殒,昔日情分再浓,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转薄,更不要提太子与他二姐之间的恩怨情仇,这国事家事纠葛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断也断不了,他实在不想掺和在里面,能躲还是躲远点吧。 站在庭院里,无视大厅里的喧闹繁华,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虚幻不真实。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放下一切,过那梦想中随心所欲的生活,有妻有子,有钱有闲,何等的惬意痛快,不枉来这人世间短短几十年。 没有丝毫犹豫,顾清之假借身体不适,满脸通红加上一身酒气,忙于招呼客人的太子殿下只匆匆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起疑。草草告别后,顾清之装醉,步履蹒跚地混出了东宫。 抬头望向漫天星空,明月皎洁,花香醉人,顾清之心情大好,眼前浮现出一张爽朗明亮的笑脸,笑得那么地阳光灿烂没心没肺,似乎只要跟她在一起,就能忘却烦恼,忘掉忧愁。没有多想,心中顿时有了去处。 果断地弃轿步行,来到城东的善德堂,本以为这里会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想到了才发现,居然大门紧闭寂寞无声。 出什么事了? 顾清之一阵紧张,不顾扰民,用力拍开了隔壁的大门。询问后才得知,拜他平日常来善德堂所赐,官府最近很关心善德堂的饮食起居,连带这附近的富绅员外也重视起来。趁着除夕,坊长就把这里的孩子都接回了家,在那守岁呢。 知道孩子们没事,顾清之也就放心了。只是这么一来,那家伙就不知去向了,坊长可不会大发善心,把无关闲杂人等都喊去家里吃饭。 漫无目的地在河畔闲逛,两岸的枝头挂满了灯笼,绚烂的倒影映入九曲河中,平时不觉得,此时夜深人静,倒也好看。顾清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步行了一会,冷风一吹,酒意散去不少。正准备再接再厉,干脆溜达回家,眼角余光匆匆扫过,发现岸边居然孤零零坐着一人,背影削瘦,看起来却很眼熟。 顾清之心念一动,悄悄走近。坐那发呆的不是旁人,正是白天一本正经跟自己说今晚有约的叶溪。 “咦,你不是有约吗?怎么在这,跟九曲河有约啊?” 无视岸边青石的狭长矮小,顾清之硬生生地挤了过去,突如其来地出现,把叶溪吓了一跳,身形一晃,差点掉进河里,幸亏顾清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还好心地把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惹得某人嫌弃地推了他一把。 “大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要去赴约吗?难道也被人放鸽子啦?不会这么巧吧! 顾清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幼稚地扔进河里,看它在水面打起层层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露个面就行了,那里乌烟瘴气的,不好玩。”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吃饭了吗?”叶溪闻到他身上有股酒气,不抱希望地随便问了句。 “没有。”顾清之笑。酒菜不算,确实没吃米饭。 叶溪一听,笑逐颜开,喜道:“这么巧啊!我也没吃呢。” 她兴冲冲地跑到兰杏坊,原以为能吃到丰盛的团圆饭,不料人去楼空,连掌柜都不在。门上贴着告示,东家有喜,正月休沐。那一瞬间,叶溪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灰溜溜地拎着包裹晃到善德堂,正打算进去混吃骗喝,凑个热闹,没想到那里也没人。 倍受打击之下,无奈走到河边唉声叹气,正愁去哪吃晚饭呢,这又来了一个同伴,顿觉安慰,自己还不算太倒霉,天涯还有沦落人啊。 静坐半晌,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齐齐笑出声来,在这冷风中干坐着实在是太傻了。 “走吧,我们去景宜楼吃饭。”福伯孤身一人没有家室,不管何时,总守在那里,等着顾清之回去。 叶溪起身拍了拍灰尘,扫了眼地上的包裹,忍不住泛起一阵心酸,自己是个没人管的可怜孩子啊。这还没人要呢,就成扑出去的水了。 顾清之瞟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悲戚,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忍住好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喏,给你的。” 叶溪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打开后,欣喜地发现是一枝精致的银质发簪,上面绘着潺潺流水,两岸青山环绕。 这 跟自己随手涂得那副画有点像哎,但画工不可同日而语,意境也大相径庭。 “新年礼物,喜欢吗?”顾清之微微一笑,问道。 “喜欢。”叶溪吸了吸鼻子,老实回答道。银簪上隐含着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确定他知道多少,但凭着这份心意,就让人难以推却。 “那就换上吧。”顾清之见她眼角似有可疑的晶莹溢出,装作没看见,伸手拂过她的发髻,摘下她束发的青帩,又柔又顺的黑发如瀑布般散落,伴随她那一瞬间的失神,别有一番风情。 叶溪俏脸一红,忙低下头,假装收敛长发,手忙脚乱地用银簪固定住发髻。 “谢谢!” “不客气,走吧。”顾清之微微一笑,收起喜欢戏谑人的劣根性,破天荒的没有打趣她,两人并肩而行。 提着包裹行至半路,叶溪忽然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大大人” “怎么啦?”顾清之低头问道。 “这个送你。”叶溪鼓起勇气,将包裹递了过去。虽然不是特意买给他的,但此时此刻却只想送给他。 顾清之接过后,温柔地笑了笑,道:“你这是打算让我穿到老啊。”衣服是他陪着挑的,他记得很清楚,有一件是年纪大的人穿的。 “啊!”叶溪这才反应过来,父亲的衣服也在里面,刚想把它抽走,顾清之却伸手制止了她。 “留着吧,总有一天会穿的。” 叶溪眨了眨清澈澄明的杏眼,不明所以。 这 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顾清之的困扰 书房里灯火通明,顾清之披着外套,踩着鞋后跟,粗鲁地翻看着烫金请柬,一旁堆着几份摊得乱七八糟的文件,边看边皱眉,时不时蹂躏自己那又乱又散的发髻,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大人,吃夜宵啦!” 清亮的声音透过书房,少年端着托盘推门而入。顾清之心情大好,抛下烦心事,问道:“今天吃什么?” “四喜汤圆。福伯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叶溪将碗递了过去。 顾清之接过,轻轻吹了两下,漫不经心道:“明天是上元节,九曲河畔有灯谜会,想不想去看看?” “灯谜会?好啊好啊!”叶溪没有犹豫,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次没被拒绝,顾清之很满意,一低头又看见那张讨厌的请柬,悄悄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个地方。” “去哪?”叶溪吃着汤圆,口齿不清道。 “鸿门宴!”顾清之狠狠地瞪着手中的请柬,一脸嫌弃。 “哦,先去泓门吃饭啊!没问题。”叶溪没听懂,误以为去城西的泓门坊吃饭。 顾清之听了,哈哈大笑,自言自语道:“嗯,离那也不远。” 第二天,叶溪跟往常一样把脸涂得乌漆墨黑,出现在顾清之眼前。见她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顾大人蹙眉:“你这粉涂得也太多了吧,都快掉下来了。” “太多了吗?”叶溪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有几分爱美之心的,惊呼一声,跳到镜子跟前,左照右看。嗯,好像是涂多了,拿起帕子蹭了两下,肤色随即亮了几分。 “这样可以了吗?” 顾清之没说话,直接上前用手使劲给她抹了两下。叶溪只是征询他意见而已,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措手不及,呆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某人已经得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得意道:“这样差不多了!” 叶溪咬牙,却也拿他没办法,想想免费的住宿,免费的一日三餐,还有那九曲河畔的灯谜会,忍了! 顾清之要去的地方是户部尚书何其华的府邸,今天是他五十大寿,以往这种场合他会带安逸前往,可安逸最近比较忙,他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这缺就落到叶溪身上了。 当然,以上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何府坐落在朱雀门附近,紧依九曲河畔,占地数百亩,远远望去层楼叠榭气势不凡。此时正值梅花盛开,院内随处可见含苞待放的花蕾,隐隐梅香沁人,真是秾丽最宜新著雨,妖娆全在欲开时。 穿过长廊,来到后花园,一道玲珑小巧的木桥蜿蜒而至湖心小亭,湖畔绿意盎然,青瓦白墙隐含其内。 “大人,这边请。”顾清之被引至湖畔水榭,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可以容纳近百人,寿宴在此举行。 顾清之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身为他的小厮,叶溪紧随其后。席间绣衣朱履满是达官贵人,叶溪知道肯定没有自己坐的份,就算自己敢坐也会被人拎起来扔出去,搞不好连带狗官都要一起遭殃。悄悄叹了口气,早知道是来罚站的,打死都不跟他过来。 顾清之来的较晚,没过多时,寿宴就正式开始了。一个身穿朱红色福字锦袍头发灰白的男子腆着将军肚在众人的拥簇下慢慢走了进来,正是今晚的寿星,户部尚书何其华何大人。 敷衍虚伪的寒暄过后,流水般的美酒佳肴呈了上来,叶溪看得食指大动,可惜只能看不能尝。想到这,偷偷瞪了某人一眼,都是他害的。 顾清之的身后仿佛长了眼睛,知道叶溪的一举一动,左手忽然伸至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给她。趁左右没人注意,叶溪迅速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块豌豆黄,心中一喜,俯身假装倾听某人吩咐,袖子一挡,糕点悄悄入口。 哇,美味!真是美味! 别小看这平平无奇的豌豆黄,那可是出自退休御厨之手。顾清之本想招揽他去景宜楼,可惜慢了一步,人被何尚书抢走了。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偷偷拿,一个悄悄吃。不多时,都吃了个七分饱,两人相视一笑,甚是得意。 虽然这种行为很幼稚! 落日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湖面,清风拂过,漾起层层波光,婉转悠扬的琴音从湖心小亭缓缓传来,白色纱幔后似有一人在倾情演奏。 琴音时快时慢,时而激扬时而空灵,似乎在倾诉着无尽的相思,又似含着求而不得的幽怨,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好一曲触人心弦的有所思。 叶溪靠近窗边,极目远眺,想要看清楚弹奏之人的容貌,余光扫过,却见顾清之眉头紧蹙,向来从容淡定的他居然也会麻烦,好像还有一丝 悔意? 一曲终罢,席间响起阵阵掌声,众人赞不绝口:“余音绕梁,千古绝音啊!” “谬赞谬赞!”何尚书喜滋滋地站了起来,笑道。 纱幔挽起,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经由小木桥,缓缓而来。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绝美女子,一袭水红色苏绣月华锦衫,外面披着白色水貂制的披风,容貌艳丽,风华绝代。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内人刘氏。”几年前,何尚书的结发妻子过世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娶。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又娶了一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一时间众人羡慕至极,纷纷上前恭贺。 刘氏袅袅上前一福,随即转身,目光扫向窗边,清冷的眼神一闪而过,转而又妩媚地附在何尚书身旁轻声细语了几句。说完,掩嘴而笑,笑得何尚书心花怒放,飘飘然不知其所以然。 年过半百,还能再娶如此美艳的娇妻,何尚书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宝刀不老金枪不倒,对小妻子自是千依百顺,抬头在人群中一番搜寻,终于找到了躲在角落想偷溜的顾清之,冲他挥手示意,大声道:“顾大人,怎么坐那么远啊!快,快过来说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有所思 自从娇柔美艳的刘夫人迈入水榭,顾清之的脸色就变得臭臭地,好像谁欠了他一百八十万两没还似的,只是他坐在最后一排,且一直面向窗外装作看风景,所以别人也没注意,除了他身旁的叶溪。何尚书这么大声一喊,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到了他身上,让他再也无法旁若无人地生闷气。 深吸一口气,顾清之缓缓回头,挤出一丝礼貌而又不失分寸的微笑,穿过人群走上前,虚伪地恭贺道:“何大人,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啊!可惜下官没有准备贺礼,改日一定补上。”说的跟真的似的,只是眼中缺乏诚意,刘夫人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 何尚书热情地拉着他的手,他是正二品的尚书,顾清之只是区区五品,他本不用如此客气,只是顾清之身份特殊,熟知他底细的人哪个敢轻视于他。 “顾大人,客气啦!是这样的,我这位新夫人听闻顾大人一身琴艺出神入化,仰慕已久。今日一见,难奈心喜,想亲聆大人弹奏一曲。不知大人可否指教?” 顾清之心中一漾,封存已久的往事如泉涌般呈现眼前。默了默,故作谦虚矜持,顾清之随便找了个烂借口拒绝了:“何大人客气了,那些都是坊间谣传,做不得准。我那两下子早已荒废,好多年没有碰了。” 见顾清之毫无诚意地推辞,刘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一抬头却又大方得体地笑道:“大人无需如此谦虚,瞧你身边小厮都随身携带上好铜笛,就知道大人必是喜爱音律之人,又岂会疏于琴艺呢?” 这话说的何尚书和顾清之均是脸色一变。顾清之面露不快,他平日虽然不怎么发火,但并不表示他没有脾气,只是他心胸大度,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不会那么较真。可若以为他是软柿子,可以随随便便欺上头,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正欲拂袖而去,何尚书忙对身旁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反应极快,立马上前做起了和事佬,指着叶溪,笑道:“这位小哥的笛子看着很是别致,想必也是精通音律之人,不如请他吹奏一曲如何?” 顾清之见大家都看着他,有紧张有茫然还有等着看热闹的,冷静了一下,今日毕竟是何尚书的大喜之日,闹太僵也很烦人,事后少不了要被皇帝拎过去骂两句,想想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对叶溪道:“小叶,那你就应邀吹奏一曲吧。” “啊?吹什么?”叶溪傻了。不是要走人吗?怎么又变卖艺了? “不用紧张,随便吹一曲就好了。”顾清之压低声音,出了个坏主意。吹得他们倒胃口最好! 叶溪倒也爽快,抽出铜笛横于胸前,真的随便吹了一首。 笛声清亮而悠远,宛若松涛阵阵泉水潺潺,又宛若月皎映波澜,尘缘隐琴声。堂内众人听了,神色俱是一凛,叶溪吹奏的正是刘夫人刚刚弹过的古曲——有所思。只不过,跟刘氏不同,叶溪的笛音里没有寄托过多的幽远相思,有的只是爽朗随性。 同一首曲子会演绎出绝然不同的意境,全因琴为心声,演奏者的心境决定了一切。 曲终,放下铜笛,叶溪偷偷看了某人一眼,自己把名曲有所思吹成这样,是不是太丢人了?大哥教自己的时候就曾说过,能把有所思吹成这样,也算是个人才。 “不错,不错!果然名师出高徒啊。”何尚书象征性地鼓了鼓掌,此前的些许不快就此揭过。 顾清之冷冷地扫了刘夫人一眼,转身向何尚书行了一礼,淡淡道:“何大人,时候不早了,今晚是上元节,我还要去趟东宫,就不打扰了,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不顾众人挽留,带着叶溪潇然离去。把太子殿下抬出来当挡箭牌,任凭对方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也不能呵斥他以下犯上,再大能大得过太子? 出了水榭,沿着湖边石子路缓缓而行。顾清之臭着脸蹙着眉,一言不发,叶溪见他情绪不对,笑嘻嘻地表示了自己的关心:“大人,你没事吧。” 顾清之转过头,嘴角轻轻上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死鸭子嘴硬:“没事!” 叶溪假装低头看路,暗中却甩了他一个白眼,不以为然。没事才怪!一脸的老子我不爽,我想要打人!如此气急败坏毫无形象,还真是罕见。 那晚上的灯谜会还去不去呢?哎,如果出了大门,他还黑着脸,那就一个人去吧,省的扫兴。 穿过月牙门,正要迈出后花园,身后忽然响起了绝望的尖叫声:“啊!快来人啊,大小姐落水啦!” 湖面上漂着一个锦衣女子,随波逐浪,起起伏伏,仿佛随时会被卷入湖底。事发地与举办寿宴的水榭隔着湖,先不提能不能听到求救声,就算他们快速赶来也为时已晚。 时间不等人啊! 发出尖叫声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在湖边嚎啕大哭却又不敢跳下去救人,想来是不会游泳,除此之外,四周再无一人。 叶溪没有多想,三步并作两步,纵身跃入湖中。她虽不擅长游泳,但救人心切,逞一时之勇没有多想就跳了下去。 所幸,落水的女子还未漂远,叶溪噗通两下,奋力游到她附近,右手挽住她臂弯,尽量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自己则划着难看的狗刨,连滚带爬地游到了岸边。 顾清之站在岸旁,看准时机将落水女子拉了上去,叶溪喘着大气,刚想爬上岸,湿重的衣衫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的身材虽然不算前凸后翘,但也不算太差,湿衣服裹在身上,曲线毕露,这可怎么办?脸上的黑粉也被洗净,肤色还勉强瞒得过去,这身材 只要不是眼瞎,瞒得了谁啊! 时值冬日,又不能泡在水里不上去。再说了,这是人家家里,你老泡在里面算什么意思?这儿又不是澡堂! 就在叶溪进退两难,寻思要不要坦白从宽的时候,顾清之没有多想,立马脱下了外套,冲她喊道:“快上来!干嘛呢?想冻死自己啊?” 同时,冲她使了个眼色,原来是有人来了,这个时候再不上来,待会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岸了。时间紧迫,顾不上那么多了,叶溪掩着胸口,狼狈不堪地爬上岸。 刚一上来,某人的外套就扑面而来,罩在身上,叶溪红着脸,轻轻道了声谢。 顾清之微微一笑,柔声道:“头发也湿了,把头也盖住吧。” 叶溪听了,眼睛一亮。好主意,这样别人就察觉不到自己的肤色变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旧识.旧事 周围一下子涌来很多人,何尚书拨开人群,快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待看清躺在地上的女子后,神情大变,一下子扑了上去,嘶声喊道:“婧儿!” 落水的女子脸色煞白,嘴唇隐隐泛紫,宾客中有个人略通医术,上前搭了搭她脉搏,向何尚书轻轻摇了摇头。 死了? 大喜之日,爱女横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何尚书不死心地摇着爱女的尸首,痛哭流涕,不停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顾清之轻叹一声,退出人群,正想静静离开,眼角余光扫过,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只绣花鞋,就命人捞了上来。 何小姐脚上的两只鞋子都挣脱了,另一只留在不远处的泥地上,把两只鞋放在一起比较,颜色款式尺寸一样,很明显是一对。鞋面上绣着一对五彩鸳鸯,面料考究,做工精良,只是脚后跟磨掉了,上面还蹭到了一大片青苔。 顾清之拎着鞋子,犹豫了一下,他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何尚书家的,但最终还是无法漠视自己的良心,走到何尚书身旁,轻轻说道:“大人,令嫒的死有点蹊跷。” “什么?”何大人大吃一惊,扭头看向他。 “令嫒的鞋子自不会有穿到破损的情况发生。你看这只鞋,其他部分都很新,只有鞋跟磨损的特别厉害,似乎是被人拖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鞋跟上方的青苔很有可能也是这个时候蹭到的。如果她是失足落水的,那这些又是怎么造成的?”只有一个解释,凶手拖着她走到湖边,将她摁到湖里溺毙,再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顾清之没有把话说完,但何尚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凶手是府里的人或者是今日来赴宴的人。不管是谁,都是何尚书无法忍受的。 何尚书怒气冲冲地扫过人群,最终锁定一人,厉声问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正是刚才尖叫的那名丫鬟,唤作晴雪,是何大小姐何玉婧的贴身丫鬟。 “回禀老老爷,大小姐原准备去水榭,可途中看见了什么她命我站在原地,不准跟着她,等她回来。我等了好久,见她迟迟不归,就沿着湖边小路去找。结结果,看见大小姐浮在水面,呜呜”晴雪结结巴巴地讲完,最终抑制不住奔溃的情绪,失声大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小姐的死痛心,还是预示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大小姐看见了什么?”刘夫人始终保持着冷静,一针见血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小姐也没说,她只是很严厉地命我站在原地,不准跟随。”早知道会如此,就算被她骂死也要偷偷跟着,想到这里晴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见晴雪一问三不知,何尚书勃然大怒,想要将她当场杖毙,刘夫人怜悯地看了晴雪一眼,拦住了他,道:“老爷,这个丫鬟没看见,不代表其他人也没看见。依我看,不如先关起来,等事情弄明白了再处理。” 何尚书一想也是,万一这丫鬟事后想起些什么,那岂不是亏了?于是挥挥手,让人将她关到了柴房。 顾清之见没了下文,就准备带叶溪离开,就在这时,刘夫人拦住了他。 以为她要询问当时的情形,顾清之言简意赅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湖边有人呼救,就过来看看,发现水里漂着个人,就捞上来了。” 刘夫人凝视着他,似乎把他看透了,嫣然一笑,道:“大人,别误会。这位小哥怎么说也把我们婧儿捞上来了。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让他换身干净衣服再走。”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零星小雪,顾清之看了眼湿漉漉的叶溪,沉默了一下,这样贸然赶回去,确实不妥,很容易感染风寒。于是,点点头,接受了提议。 下人将叶溪带到一间偏院的厢房,递给她一套干净的衣衫。叶溪正准备进去换过,顾清之忽然喊住她,附耳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消失没影了。 “等我到了再出来。” 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叶溪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故意磨蹭了很久,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迅速换好衣服。 将头发抹了半干,用银簪束好,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见窗户纸被捅了一个洞,从外塞进来一个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些黑色的眉粉。 叶溪眼睛一亮,欣喜不已。光顾着换衣服,把这事给忘了,在水里游了一圈,脸上易容用的粉早就洗净了,现在的她可不再是什么黑瘦少年,这皮肤白的很容易让人误解,以为她是顾清之养的那就糟了。 将粉均匀地抹在脸上,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叶溪满意极了,正准备出门,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你还在怪我吗?” 叶溪好奇心起,想都没想,就趴门口偷听了。可等了半晌,迟迟没人作答,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叶溪推开了门。 海棠树下站着两人,男子眉目疏朗,女子娇柔妩媚,看似一对璧人,却又貌合神离。女子朱唇轻启,似在述说着什么,男子的眼神始终流离在外,心不在焉。 “小叶,换好了?”有了脱身的理由,顾清之飞快地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叶溪黝黑的肤色,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叶溪莫名地心中一颤,心虚地望了他一眼。狗官这么精明,刚才又是那副情景,能瞒得过去吗? 刘夫人施施然地走过来,盯着叶溪看了一会,忽然笑了。只是眼中完全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无奈,还有一丝酸楚。 “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我认识路。”顾清之一口拒绝,回头见到刘夫人落寞的神情,又加了一句:“你独自出来这么久,不妥!早点回去吧。” 刘夫人没有说话,只呆立不动,目送两人离去,直至身影消失,雪越下越大,眼前渐渐模糊,这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月老是谁? 出何府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坐在马车里,看外面挂着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灯笼,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叶溪雀跃不已,原来京城的上元节这么热闹! 正想下车玩个痛快,扭头一瞥,发现某人心情依旧不好,叶溪犹豫了。丢下他,好像不太讲义气,可是留下来安慰他吧,似乎也不妥。那刘夫人显然是他旧识,且两人关系不一般,弄不好是初恋情人什么的,再见面沧海桑田难为水,情人转眼变妇人。难怪他一反常态,黑着脸闷闷不乐。 “唉!”没办法安慰他,叶溪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小小年纪的,哪来那么多烦恼?” 叶溪白了某人一眼,暗自腹诟,还不是因为你太反常了。顾清之收到华丽丽的白眼,摸了摸鼻子,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微微一笑,道:“走吧,我们下去猜灯谜。” “啊!?”叶溪诧然,这人变脸变得好快,说变就变。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去不去?不去就回家了。”顾清之被她盯得有点发毛,佯怒道。 “去!去!”深怕他反悔,叶溪连忙唤人停车,拖着他下了马车。 随着人流走马观花,七彩琉璃灯耀眼,纸糊兔子灯可爱,叶溪瞅瞅这个,摸摸那个,沉浸在节日喧闹的气氛里,乐不思蜀。 顾清之缓步而行,心中郁结渐渐散去,叶溪那明媚灿烂的笑容像是一道暖流,溶解了一切烦恼。人生没有如果,亦没有后悔,错了就是错了,只有坦然面对和欣然接受。 左手兔子灯,右手糖葫芦,身后跟着云淡风轻的顾大人,叶溪此趟不枉虚行,收获甚丰。 回到小巷,遥见大门虚掩,叶溪大吃一惊,正要冲进去查看,却被身后某人一把拉住,顾清之云淡风轻道:“屋里没值钱的东西,别急。” 推开大门,漆黑一片,唯有沐云堂灯火通明。叶溪明白了,原来不是进了贼,而是来了贵人。 正堂端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满头银丝让他看起来慈眉善目,很是亲切。 见顾清之推门进来,老人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乐呵呵道:“回来啦,坐吧。”那神情那语气,让叶溪产生了错觉,这是他家,而自己是来拜访的。 “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眼前的老者是顾清之的上司,顺昌府尹施秉德施大人。 “当然是找你有事啊!你这臭小子,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跑那么快干吗?”施大人碎碎念。 今天何尚书寿宴,顺昌府衙门也去了不少人,本打算坐一起喝酒热闹,偏顾清之鹤立独行,晚来也就算了,还一个人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寿宴上,施大人贪喝了两杯,有点微酣,就打了个盹。等他醒来,知道何府发生命案赶过去的时候,顾清之已经带着叶溪离开了。 他这才想起受人之托的事没办。急急忙忙回到衙门,却得知他年前搬走了,去顾家老宅又扑了个空,直到遇见安逸,这才一波三折地找来。 屋内烛光忽闪,屋外明月当空,安逸和叶溪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望着漫天繁星发呆,甚是无聊。 “不知道他们还要谈多久,你吃饭没?”安逸长相有点老成,其实他跟顾清之同岁,但已成家立室,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算吃过了吧。”正餐没吃到,寿宴上偷吃了点,刚才又塞了一肚子的零食,倒也不饿。 安逸抬头望着瀚海的星空,忽然轻声提议:“要不要打个赌?” “嗯?”叶溪被他的跳跃性思维弄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猜,这老头是受人之托,来给我们家大人说亲的。”安逸一本正经地说道。 噗—— 叶溪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说,这个白发老爷爷是媒婆?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何尚书有两个女儿,长女跟户部侍郎之子周植定了亲。次女待字闺中,听说容貌秀丽,性子温婉,正在物色合适的夫婿人选。我家大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被看上有什么好奇怪的。”安逸瞟了叶溪一眼,心想这家伙真没眼光。 “好啊,那我们赌一两银子如何?”大哥走的时候塞给自己一大包银子,此时的叶溪财大气粗。 “成交!”安逸笑得狡黠,那一瞬间,叶溪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上当了,那老头是他带来的,他要是提前知道点什么也不足为奇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愿赌就要服输。叶溪托着下巴,心神不宁地盯着大门,等顾清之送走上司,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他身前,紧张地问道:“他是来说亲的吗?” 顾清之愣了一下,余光扫过,见安逸在一旁偷笑,知道这家伙必是说了些什么,叶溪才会如此反常,心随意动,回头微微一笑,道:“不是,他让我督办何大小姐溺毙一案。” 不算说谎,顶头上司确实想做月老,不过那是在年前说的,今天来没有再提,因为自己拿何府的命案带偏了话题,老头忘了这茬。 叶溪一听,喜形于色,回头冲某人一摊手,大声道:“给钱!” 安逸立马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幽怨地瞥了自家大人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叶溪。 “你们这是”顾清之皱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我跟安逸打赌,他说这老头是来说亲的,我不信。”叶溪笑眯眯地收好银子,解释道。 “那你为何不信?”顾清之不解。自己老大不小了,有人上门说亲不是很正常嘛。 叶溪把头一扬,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媒婆媒婆,当然是女的啦,哪有男人当媒婆的。” 什么?这也行?安逸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咳咳!小叶,你知道月老是干嘛的吗?”顾清之倒还好,习惯了她的奇言怪论,温和地笑了笑,问道。 “月老月老,那就是月亮老爷爷,听名字就知道是管月亮的,月亮神呗!”叶溪有次经过月老祠,见里面香火旺盛,就拉了个姑娘问了问,那姑娘是如此回答的。 顾清之和安逸一听,哈哈大笑。叶溪见两人笑的莫名其妙,白了他们一眼。 银子到手最实惠,管你们笑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