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飓风》 正文 第一章 洛河桥郑国献策,桓惠王艰难抗秦 长平之战 启蛰著 序言 长平之战是战国时期秦c赵两国之间的战略决战,战争中的赵国由于连年战争,国内粮草消耗严重,秦国方面虽然战线更长,但国力远强于赵国。赵王怕再拖下去对赵国更加不利,遂弃用偏于防守的名将廉颇,而起用赵括代替。赵括遵照赵王意图,变更了廉颇的防御部署及军规,更换将吏,组织进攻。秦国也暗中换上名将白起,白起针对赵括急于求胜的弱点,采取了佯败后退c诱敌脱离阵地,进而分割包围c予以歼灭的作战方针,最终获得战争的全面胜利。 赵国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无力再和秦国争霸。长平之战是战国历史的最后转折,至此秦国的统一只是时间问题。此战也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最早c规模最大c最彻底的大型歼灭战。 作者乔浩秦,笔名启蛰,男,汉族,1976年3月生,陕西省蒲城县人,党员,高级经济师,就职于中石油集团公司某基层单位。作者爱好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经过广泛的调查研究,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完成了三十万字的纪实性历史小说《长平之战》,书写了战争的起因,发展,变化和最终结局,并对秦赵韩等各方的君王决策c卿相辅政c外交战略进行了全面详细的论述。 由于作者是初次写小说,文笔拙略,词汇粗糙,还望读者们多提出宝贵的指导建议,作者必定会虚心接受,不断提高改进。 长平之战及秦灭六国大事记 1c前二六二年三月白起攻克韩国野王城,上党郡成为孤地。 2c前二六二年七月冯亭带领上党郡归附赵国,被赵孝成王封为华阳君。 3c前二六二年八月廉颇进据上党郡,设乏马岭c丹河c百里石长城三道防线。 4c前二六一年二月秦昭襄王命左庶长王龁统兵三十万进攻上党郡,攻陷端氏城。 5c前二六一年四月王龁攻克高平关,斩杀赵军裨将赵茄。 6c前二六一年六月王龁攻克东西二彰城。 7c前二六一年七月王龁攻克光狼城c南长城防线,廉颇全面退守丹河东岸。 8c前二六一年八月赵孝成王派郑朱去咸阳议和,范雎使诈,郑朱被扣押。 9c前二六一年九月秦赵两军开始在长平谷地丹河两岸长期对峙。 10c前二六○年三月白起遨游太行山巧遇赵括,隐去真实姓名。 11c前二六○年四月赵孝成王委任赵括为上将军。 12c前二六○年五月赵括指挥赵军发动全面攻势,白起巧出两路奇兵切割c围困赵军。 14c前二六○年九月赵括突围战死,剩余二十五万赵军投降秦军,白起坑杀全部赵军战俘。 15c前二六○年十一月王龁攻克武安,司马梗攻克太原。 16c前二六○年十二月初王龁攻陷皮牢,邯郸城危急。 17c前二六○年十二月末苏代说服范雎,范雎作梗,白起被迫收兵,赵国免去危机。 18c前二五九年九月秦昭襄王又欲攻赵,白起生怨称病不出,改派王陵为将,出战失利。 19c前二五八年八月白起依旧称病,秦昭襄王派王龁接替王陵,包围邯郸,久攻不下。 20c前二五七年十月楚魏联军救援邯郸,秦军大败,郑安平降赵被赵孝成王处死。 21c前二五七年十月秦昭襄王迁怒白起,贬为庶民,白起被迫带病去秦军服役。 22c前二五七年十一月白起行至杜邮,范雎进谗言,秦昭襄王派使者命白起自刎。 23c前二五五年范雎失去秦昭襄王宠信,被迫辞去相位,在封地病死。 24c前二四七年秦王嬴政十三岁即位。 25c前二三○年韩王安投降秦国,韩国亡。 26c前二二九年秦灭赵国,赵太子逃往代地建代国。 27c前二二五年秦灭魏国。 28c前二二二年秦灭楚国c燕国c代国。 29c前二二一年秦灭齐国,统一华夏,建秦帝国,嬴政称帝,是为秦始皇。 长平之战主要人物谱 一c韩国 1c韩然:韩桓惠王,韩惠文王之子 2c冯亭:司空,上党郡郡守,赵国华阳君 3c宋留:国相 4c负庄:国尉 5c苏盖:野王郡郡守 6c零露:公主,桓惠王异母妹 7c孟皎:韩惠文王妃子,零露生母 8c靳黈:上党郡郡守 9c贾卯:上党郡长史 10c都甫基:上党郡司马 11c同赣:上党郡都尉 12c曹孤攻:上党郡郡丞 13c苏姬:冯亭小妾 14c碧昔:冯亭之女 15c冯泽:冯亭管家 16c李焘:客卿李缨之子,上党郡都尉 二c秦国 1c嬴则:秦昭襄王 2c范雎:应侯,相国 3c白起:武安君,大良造 4c王龁:左庶长,国尉 5c蒙骜:秦国将领,五大夫 6c桓龁:秦国将领,公乘 7c司马梗:秦国将领,公乘 8c王陵:秦国将领,公大夫 9c颜广:秦国将领,公大夫 10c索盛:秦国将领,公大夫 11c王离:秦国将领,公大夫 12c张唐:秦国将领,官大夫 13c郑安平:秦国将领,官大夫 14c王翦:秦国将领,官大夫 15c蔡尉:秦国将领,官大夫 16c吴充国:秦国尉官,百主 17c王稽:河东郡郡守 18c罗摹:河内郡郡守 19c李冰:蜀郡郡守 20c黄郜:白起侍卫 21c费哲:治栗内史 22c王籍:御史大夫 23c闫烈:少府 三c赵国 1c赵丹:赵孝成王 2c赵胜:平原君,相国,孝成王叔父 3c赵豹:平阳君,孝成王叔父 4c赵括:马服子,赵国上将军 5c冯都:客卿冯推介之子 6c乐毅:望诸君 7c田单:都平君 8c蔺相如:上卿 9c虞信:上卿,又称虞卿 10c廉颇:战国名将,赵国上将军 11c赵茄:赵国将领 12c楼昌:赵国上卿 13c郑朱:赵国宗室,赵孝成王使者 14c卫欢:太行山猎户 15c周青阳:赵国隐士,鬼谷子关门弟子 16c玉琪:周青阳孙女 17c钱顺:赵军长史 18c史正:赵国边关守将 19c傅豹:赵国将领 20c先里:赵国将领 21c迟丘:赵国将领 22c况予:赵国将领 23c刘皆:雁门关骑兵将领 24c刘黑齿:赵国长平关守将 25c暴谌虎:赵国故关守将 26c仲坷:赵国辎重部队将领 27c苏代:战国谋士 28c阳畦:陵川郡守 四c楚国 1c熊完:楚考烈王 2c黄歇:令尹,春申君 五c魏国 1c魏圉:魏安厘王 2c魏无忌:信陵君 六c齐国 1c田建:齐共王 2c后胜:齐共王舅舅,相国 七c燕国 1c燕武成王,姬姓 2c栗腹:相国 引子 华夏也称“夏“c“诸夏“,又称为“华“或“诸华“,是古代居住于中原地区的汉民族的自称,以区别四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华夏”一词的本义即是: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自始上古三皇五帝,又经夏c商c西周,及至春秋战国之时,华夏文明历史已经走过了三千余年。战国初期,由于新兴的地主阶级纷纷要求提高政治地位,替代领主阶级的特权,另外也为了富国强兵,在争霸战争中取得优势,各大诸侯国都先后进行了变法运动。 最早是魏国李悝变法,后有楚国吴起变法c齐国邹忌改革,再有秦国商鞅变法c韩国申不害改革,最后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通过变法改革,诸侯强国在经济c军事c农业c工商业等各个方面全面提升了起来,标志着华夏文明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经过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的兼并战争,原来的周王朝封设的一百多个诸侯国只剩下十几个,其中逐渐形成了齐楚赵韩魏秦燕七个诸侯强国,号称战国七雄。 战国末期,曾经强大的魏c齐c楚等国由于没有富国强军的长远意识,变法不彻底,导致内忧外患不断,疲弱不堪,逐步衰落了下去,无力争雄天下。而秦国地域广阔,法令严格,民风彪悍,实力雄厚;赵国虽然经历了“沙丘之乱”,国力弱于秦国,但是整体实力尚存。 秦国的白起c王翦,赵国廉颇c李牧,被称为战国四大名将。秦国有最凶悍的的步兵战队,赵国有最强大的骑兵部队。秦国想要统一华夏,赵国就成为最大的阻碍,两雄之间的一场生死争霸之战必不可免。 上部风云战国 第一章洛河桥郑国献策,桓惠王艰难抗秦 公元前二六二年二月初一,清晨时分,韩国都城新郑城外北郊,洛河石门桥附近。 此时已经进入惊蛰时节,天气逐渐转暖,但是冬天的残寒还未完全散尽,尽管人们已经改穿两层夹衫的春裳,而当洛河水面上的冷风微微吹到面颊之上,灌入脖颈,还是都有些瑟瑟发冷的感觉。 洛河两边农田里到处是忙忙碌碌的农夫农妇们,他们或在整理田埂,或在清除杂草,或在引水浇地,孩子们活泼的在一边跳来跳去,整个田野里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二月到了,阳光普照,万物苏醒,大地回春,正月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完全过去,没有了一丝迹象,新的一年的忙碌运作正式开始了。 石门桥两边的官道都已经被全副武装的玄衣盔甲武士封闭,东头散落着数十匹军马。桥头停着一辆宽大豪华的八驾马车,车顶上黑色绚丽的巨大华盖彰显出了主人华贵的身份。 石桥中央,五六名身着褐色朝服的官员簇拥着一位穿玄色袍衣c略显消瘦c神情刚毅的三十余岁壮年男子,这就是韩国国君,桓惠王韩然。 新郑是韩国重要的产粮重地,国内的粮食大部分来自这里。每年的春耕时节格外重要,关系着当年的粮食收成,历代韩王都很重视,每年二月初都要进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今天桓惠王早早出来,虽然说是踏青,但实际上主要还是查看洛河两岸春耕情况的。 依靠洛河滋润,两岸的农田十分肥沃。但是洛河东边百里之后的农田因为缺水,收成才勉强能够达到水边的三分之二。主管农业的客卿司田王奉看到桓惠王心情格外愉悦舒展,找准时机趋身上前说道:“大王,上次说过的那个懂水利的郑国鄙臣叫人给传过来了!”“哦,是吗?”桓惠王惊愕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叫郑国的人很有些兴趣的,“那好,传上来,让孤见见。” 王奉马上转过身招招手,一名官吏立刻将一个中等身材,白净微胖的青年男子带到到桓惠王面前。这男子赶紧俯身行礼,“庶民郑国拜见大王。”桓惠王问道:“听王奉说你从小随同父兄就在田间劳作,精通水利灌溉,有办法引水将洛河东岸的农田产量提高上去,可是真的?” “禀大王。”郑国小心翼翼的回道:“庶民确是粗略懂些水利,不敢妄称精通。庶民测算过,洛河从简镇转弯向北,到丰原又向东去,距离一百八十五里,恰如一个弯弓。我们从简镇修建灌溉水渠到丰原还接到洛河里,水渠长度一百二十一里,恰如一个弓弦。水渠宽二丈,高八尺,我们引部分洛河水到渠中,每半里对外开一个灌溉口。平时灌溉口封闭,渠水原流入洛河,灌溉时根据需要分别打开相应的灌溉口就可以了。沿途可以灌溉一万一千顷农田,每亩产量估计能够增加十石,共计每年可以增加粮食收入一千一百万石。” 王奉在一边补充道:“大王,水渠建成之后,沿渠土地都变成肥沃之地,粮食产量大幅增加,不但韩国人丰衣足食,还可以向土地大都贫瘠,比较缺粮的赵国c林胡等国卖粮,换取铜铁c皮革c马匹,保证我国国力强盛不衰。” “王奉,你可曾仔细测算过,建设这水渠需要少石方?要动用多少民夫?又需要多少时日?”久在一旁,迟迟不语的韩国国相宋留突然问道。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略显臃肿,粗短的胡须交杂满面,看上去一副萎靡不堪的模样,行事却一向傲然固执,在朝堂之上颇有些霸道自负。现在看到王奉没有先行上报,越过相邦,竟然直接向韩王提出修建水渠的设想,心中十分不快,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一些不屑的看法。 “禀国相,鄙臣测算过,修建一百二十里长渠,最大的工程量是需要从二十里外山上拉运石头,大约要动用民夫二十万,估计要五年时间。” 宋留加重了鼻音哼了一声,立即毫不留情的打击了王奉的说法:“工程过于巨大,我国去年刚刚经历和秦国的战争,伤亡惨重,目前国疲民乏,如果现在修建水渠,将严重消耗国力,怠慢生产,还会影响边界的军事防备!”说完之后,宋留转而面向桓惠王说道:“大王,尽管水渠修建效用明显,功在千秋,但是目前我国不具备条件。我们可以等上几年,待国力恢复后再做决议。” 宋留之言,提及秦国的侵犯,韩国的伤亡,一下子触动了桓惠王的敏感神经,顿时感觉心肺之处开始隐隐作痛。去年秦国武安君白起进攻韩国胫城,韩军虽然士气高涨,拼死迎战,杀伤秦军数万人,但在兵力优势的秦军面前,最终依然大败。这一惨败,韩国不仅丢失了军事要地径城,而且军队伤亡五万,这是从新郑c平翟召集的精锐部队,都是精壮的青年男子,每次回想起来就是心底之痛。 桓惠王微微拍打着石桥栏杆,闭目不言,心中思索着,要是郑国这样的水利人才,能在五十年前祖父时期出现,那时韩国国力尚可,完全有能力修建水渠,增强国力,现在的韩国必将会是一二等的强国,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苦苦支撑着日薄西山的局面了。 突然间大路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远见一匹快马迅速驰来,马上是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看着应该是国尉府里的校尉,应当是有紧急军务。但见这校尉快到桥下就被侍卫们拦住,翻身下马,递上了令牌。领队的侍卫赶紧报了过来,很快內侍过来给宋留传信:“禀报国相,国尉负庄派校尉前来,有紧急军情上报大王!” 宋留看了一眼王奉,王奉立刻领会其意,带领郑国给桓惠王俯身行礼,说道:“恭祝韩国千秋万世,恭祝大王吉祥如意,鄙臣等先退下了!”桓惠王给一旁的內史令韩拓下令道:“传我诏意,从宫中库内取金十镒,赏赐郑国。”完了郑重谨慎的给王奉说道:“王卿,你要启用好郑国,给个职位,不可怠慢他。过几年国情好了,时机成熟,孤必将好好重用郑国,修建一条雄伟壮观的水渠,造福子孙百世。”王奉和郑国拜谢离去。 国尉府的校尉已经带了上来,一边跪拜呈上书简,一边报道:“启禀大王,野王郡守苏盖派人来报,一月二十九日清晨,大约十万秦军已经由武安君白起统领,从径城出发,直向野王。估计到明日,秦军的前锋部队就到了野王城下了。”左右官员随从们听了,都不免有些惊慌愕然。 径城失守之后,韩国宫廷内外都预料秦国下一步必将会进攻野王城,做好了应战准备。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秦军刚过新年就来了,这么急,这么快,又是白起统军,这直接就是韩国的噩耗。 桓惠王闻听之后,目视远方,神色严峻,略微沉思了片刻,下令道:“传令负庄,下达孤的诏令,命令苏盖全力防守,拼死御敌,等待援军。同时令上党郡守靳黈,平翟郡守韩伊观察边境军情,做好防御准备。”校尉领命之后立刻快步离去。 宋留看军情紧急,料想桓惠王也没了巡查的心境,即令韩拓安排准备起驾回宫。须臾间,散在四处的侍卫们纷纷上马,列队待命,桓惠王的车驾也到桥头等候了。 桓惠王却始终巍然不动,默不作声,依然矗立在桥栏边上,望着远处连绵不断c起起伏伏的群山峻岭,看上去在认真的思索着问题。宋留知道桓惠王心里烦闷,也不敢再做声,小心的候在一边。片刻之后,桓惠王突然转向宋留问道:“近来派出的几路使者有没有回报?魏赵两国可有什么新的动向?”宋留听了,立刻瞪圆了眼睛,情绪激动的说道:“使者派出去到现在都有三个多月了。成端出使邯郸,赵国的平原君还较为关切,多次接见,并引荐给朝内一些卿大夫c宗室,力图劝说赵王联合抗秦,但是赵王一直推推拖拖不肯直言。而信桐到了魏国大梁,魏王礼节性的会见之后,就一直推脱不见。现今魏国自从和秦国媾和以后,朝野上下c宫廷内外以为秦国的兵锋将指向赵c韩两国,魏国暂时太平无事,君王大臣只顾着追求享乐,醉生梦死,彻底没有了居安思危的意识。”桓惠王闻听之后神情严肃,看起来更加郁怒。 自去年径城兵败之后,韩国上下都感觉到了秦国强大的军力威胁,以韩国的实力远远不能抵挡秦国,随时有灭国之危。唇亡齿寒,桓惠王首先想到了三晋的另外两个兄弟国家魏国和赵国。 战国初年,魏c赵c韩三家分晋之后,为自身利益,在魏文侯的带领下,三晋结成战略同盟。魏国当时已经率先进行了李悝变法,国富民强,并且训练出了天下一流的步兵战队魏武卒。魏国带领魏韩赵联军一起作战,西攻秦,东击齐,南伐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魏国也在短期内迅速称霸中原。战争中三国都开疆扩土,韩国当时也依靠着联盟的力量,消灭郑国,迁都新郑,达到了国力强盛的巅峰时刻,并入到战国七雄之列。 而后由于赵国背靠北方荒漠c草原,远离中原,在土地c城池等战争利益的分配上总是趋于弱势,达不到目的,逐步开始对魏韩两国不满。秦国趁机派说客挑拨矛盾,最终以赵国突然进攻魏国的附属国卫国为爆发点,魏赵两国反目为仇,发生战争,三晋同盟也随之解体。 战国中期,秦国经过商鞅变法,综合国力日益强大,开始逐步东扩。秦国的军事打击目标首先就是邻近的晋地三国,魏c赵c韩。而今到了秦昭襄王后期,针对战国的格局,相国范睢提出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思想,对远方的诸侯国齐c楚实施联合,对邻近的魏c赵c韩加强了军事打击,蚕食地盘。而三国中韩国国力最弱,也离秦国最近,又在征伐中原必经之路上,于是韩国屡次成为秦国的重点进攻目标。 开始韩国依附魏国,和魏国结盟,但魏国在多次被秦国c楚国打败之后,丢失河东之地,霸业尽失,被迫和秦国媾和。其后魏国安于自保,更不敢得罪秦国,对韩国不再公然援助。 公元前二六六年,秦昭襄王统揽大权,继续加强东扩的步伐,不断四处征战。尤其从公元前二六六年到公元前二六二年,秦国先后五次发动对韩国的战争,占领了韩国少曲c高平c陉城c南阳等地。现在秦国发动战争,要攻占韩国的野王城,就是要完全隔绝和封闭韩国新郑郡与上党郡的道路,把韩国的上党郡变成为一块飞地,最后达到吞并的目的。 韩国国难当前,而魏赵两国也多次被秦军攻城略地,韩王想到唇亡齿寒的道理,寄希望于三晋重新结盟,联合抵抗秦军。但是现如今国书下了,使臣也派了,魏赵国君都不敢得罪秦国,安于自保,不肯联合抗秦。 想到这里,桓惠王愤慨的说道:“形势如此急迫,新郑兵力有限,无法支援野王,看来野王是保不住了。魏国和赵国现在竟然都畏手畏脚,隔岸观火,却也不曾想到,如果韩国灭亡了,下一个必定就是他们。” 宋留悄悄的看了桓惠王一眼,谨慎的说道:“大王,既然我国孤立无援,与其徒劳抵抗,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还不如主动向秦国割地求和,暂时度过这个劫难!”“割地?”桓惠王冷冷问道:“依国相之见,当如何割让?先割阳翟还是先割新郑?”宋留一愣,知道桓惠王最恨的就是割地就和,现在话里带话,故意讥讽自己。但是既然已经开口,就已经没有收回的余地了,宋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王,可以将上党郡最西北面的平阳等五个城池割让秦国。” 桓惠王冷冷一笑而又略显无奈的说道:“国相也是糊涂了,秦国现在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取得上党郡全部十七个城池。一旦秦军占领野王,上党郡就等同于秦国的囊中之物。秦王和应侯皆心狠手毒,你以为主动献上五个城池就可以迷惑住他们吗?” “大王,当下军情紧急,又没有更好更快的应对之策了!”宋留道:“野王一旦失守,上党郡即刻步入险境,与其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不如权且一试。我们先给秦国派使者媾和,秦王现在内外之策多听于应侯范雎,我们可以设法说服范雎,或许可以缓解下一步上党郡的军事压力!” “也好,你立刻派曹令出使秦国,先去见应侯范雎,带上金三百镒,传达本王之意,叫应侯说服秦王,献上党郡五座城池媾和。”宋留知道桓惠王一向简朴,甚至有些时候都到了吝啬的地步,现今这么重大的事项还是如此出手,有失妥当,对桓惠王劝说道:“大王,此事重大,关系到整个上党郡的生死存亡,面对的又是应侯范雎,三百镒金是不是有些少了,至少带上五百镒吧!” 桓惠王原本就有些怨气,忽然见到宋留用这种不敬语气对自己说话,心里更加不快,但是控制着没有动怒,轻声说道:“这次只是权宜之策,还不知后面走向如何,就不必过于厚重了,你赶紧下去安排就是。” 望着宋留匆匆远去的背影,桓惠王的思绪突然远离了野王,又飞到了上党郡。韩国上党郡在太行山中,东面出了太行山,就是赵国邯郸平原,无险可守。上党失守邯郸也就失去了屏障,将直接面对着秦国的军事威胁。如果上党郡被秦国占领,则秦赵两国一个意图进攻,一个面临自保,马上就进入军事对峙,应该会发生大规模战争。如果真是这种趋势,对现在窘迫的韩国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最起码秦国的军事重点目标转移,韩国阳翟c新郑就没有压力了。 桓惠王二十岁时从父亲韩厘王那里接过韩国的社稷,目前已经十年了。初期桓惠王也有雄心壮志,意图恢复国力,强大韩国,首先继续推行申不害的变法之策,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随后遇到了秦昭襄王东扩侵略战争,面对强秦的进攻,保家卫国,守土不易,桓惠王徒于应付,身心疲惫,国内也开始政治混乱,法律c政令前后不一,群臣吏民无所适从。对此,桓惠王已经心力憔悴,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却经常愁苦不堪,无可奈何。 突然,远方洛河湿地上芦苇荡里惊起了一片大雁,呼啦呼啦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而后自觉的排着队向北飞去。桓惠王骤然间十分羡慕这些大雁,能够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武安君攻陷野王,上党郡飞为孤地 第二章武安君攻陷野王,上党郡飞为孤地 二月初三,上午巳时,野王城北门两里开外,三万六千名秦军先锋部队开始列阵。 最前面的军阵是威震诸侯c鼎鼎有名的秦军箭阵,由六千名士兵组成。秦军弩兵在前,分为三排,一排为跪射,第二c三排为屈膝立射;后面是三排长弓兵。弓弩兵已经全部列阵完毕,等待军令。 箭阵后面是由步兵组成的攻城部队,大约有一万六千人。每一百人为一队,有一名百将统领。每队配有攻城云梯一个,云梯兵二十人,盾牌兵二十人,长戟兵十人,短剑兵三十人,短弓兵二十人。 攻城部队左翼是轻装骑兵部队,二千人。右翼是秦军中军部队,是以矛,戟c戈组成的重甲兵为主,六千人。 进攻野王的秦军先锋为秦将五大夫王龁。王龁,字信梁,高颧骨,长脸,身高七尺。虽然年仅三十出头,但战功显赫,已经是一名秦军宿将,军中地位仅次于武安君白起。 现在王龁正站在右翼中军部队里的一处高台上,虎视眈眈的远望着野王城,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这是一场基本上没有悬念的战斗,没有开始就已经知道了结果。野王守城兵力不足三万,又无援军,必败无疑,王龁现在思考的主要是如何尽力减少秦军的伤亡损失。王龁的身后站着副先锋,秦将官大夫郑安平。 野王城旌旗飞扬,矛戟成林,韩国士兵们都整齐的驻守在城墙上,郡守苏盖带领将官们巡视城墙上的各个关键防御点,并不断给大家鼓舞士气。这些韩军士兵也基本上都是身经数战,多数人曾经和秦军打过仗,知道秦军强大的战斗力,也领略过秦军的残忍凶毒,各个对秦军恨入骨髓。军士们神情坚毅,都面露悲壮愤怒之色。城楼上不断击鼓助威,大家同仇敌忾,摇旗呐喊,准备与秦军誓死一战。 王龁见进攻部队已经列阵完毕,郑安平即命令神弓手用劲弩将劝降书射进野王城上,很快城楼上韩军用长竹竿挑起了冉冉燃烧的劝降书。王龁见罢,一声冷笑:“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传令下去,准备进攻。” 三里之外的秦军大营内,武安君白起正襟端坐在主帐之内,两边站着五位秦将,乃是蒙骜c桓龁c司马梗c王陵c王离。白起眯起秦人特有的三角眼睛,仔细看着刚刚从咸阳送来的秦王诏令。 秦昭襄王命令白起率军攻占野王之后,秦军主力原地坚守布防,迅速切断上党郡和韩国新郑郡的一切水陆交通道路,把上党郡彻底变成为一块孤地。 做为战场名将,白起知道口隘c地形的重要性。上党郡土地贫乏,主要的粮食和军事物资全部依赖新郑郡的补给。失去新郑郡补给的上党郡,将不战自乱,最终被迫主动依附秦国。 这时传令兵来报,韩军野王郡守拒绝投降,王龁将军报告先锋部队已经准备完毕,请武安君下令,开始攻城。 武安君白起立刻满脸威严,露出肃杀之气,他收起了昭襄王的诏令,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众将军听令。”五名将领迅速走到大帐中央,齐声说道:“末将等听候武安君将令。”“桓龁西门,司马梗南门,王陵北门,务必要在各自城外牢牢守住了,防止城内韩军突围。我军既然有绝对优势,不但要攻占野王,还务必全歼守军,不让走了一个。蒙骜c王离就随我左右。”“诺!”三名将领领命而去,而后,白起传令王龁开始攻城。 每次攻战之后都要尽可能歼灭敌军部队,甚至不惜屠杀俘虏,这样才能给敌国造成长久有效的败亡结果,这也是白起的一贯作战原则。 秦军的号令官命令擂鼓振威,只见数十面大鼓同时擂动,鼓声节点有序,忽紧忽慢,传入秦军阵营各个角落,和士兵们整齐的呐喊声有节奏的响应在一起。 伴随着威壮的鼓点,六千名秦军弓弩手开始逐步向城下推进,约莫距城二百步时,随着带军都尉的一声怒喝:“射。”顿时,秦军万弓齐发,飞箭如蝗一般射向野王城头,甚至越过城墙射进城内。城头韩军士兵纷纷躲避,也有躲避不及的被秦箭射中。在飞箭掩护下,秦军的攻城部队开始向城墙下推进。 秦军东征西讨,战功显赫,攻城工具也比较先进。百人队最前面由盾牌兵举起大盾牌掩护,云梯兵推着云梯车紧随其后。云梯车底部装有车轮,可以移动;梯身可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于城墙壁上;梯顶端装有钩具,用以钩援城缘,并可保护梯首免遭守军的推拒和破坏。其他兵种按队形散落在周围,有规则有秩序的缓缓前进。城头上的韩军也从箭垛里开始向攻城部队射箭还击。 到了城下,盾牌兵整齐着排着矩阵,抵挡着城楼上的滚石和乱箭,短弓兵从盾牌缝隙中向城头射箭掩护,云梯兵迅速架设好云梯,短剑兵和长戟兵呐喊着开始强登野王城墙。城头韩军冒着密集的箭雨进行顽强抵抗,不仅用弓箭还击,同时用长竿推倒秦军的云梯,在城头用滚木礌石打击登城秦军。 此时,秦军的架冲车也冲到了城门下,开始冲撞城门。城上韩军用大锅将油烧开后泼向架冲车的秦军,又将火把扔了下去,城门下的秦军士兵全部成了火人,到处都是惨烈的嘶喊声。 秦军士兵长在大西北,有少数民族彪悍的民风,攻城时各个如狼似虎,五人一队,交替掩护。部分秦军短剑兵已经攻上了城头,一名韩军校尉见后,立刻带领一群韩军士兵冲了过去,和城头秦兵展开肉搏战,竟然又将秦兵们狠狠的都杀了回去。 看到城上战况无比惨烈,相持不下,王龁心急如火,亲自率领数百名骑兵,往返奔驰在城下,督促秦军加快攻城。毕竟秦军人多势众,一队又一队簇拥着交替进行进攻。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韩军逐渐抵挡不住,逐步后退,架冲车也将北门冲破了,秦军中军部队迅速攻了进去。 白起望着成土飞扬的野王城,城头呐喊嘶鸣声进入耳廓,空气中的血腥味被寒风卷起,不断袭入白起的鼻腔之内,白起太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了。 白起的祖先乃秦穆公时的名将白乙丙,赢姓,是秦国公族。白氏久居关中郿县,乃是秦国著名的军事家族,历代为秦国久居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白起自十六岁就被召入军队,成为一名最普通的小卒。 秦国自从商鞅改革后,实行了严格的军功奖励进爵制度,任何百姓,只要能够英勇上阵杀敌,就可以累计军功,就可以赏赐土地c奴仆,加官进爵。 一开始,白起是在为自己的理想去战斗,那时的理想很简单,上阵杀敌,赏赐土地,娶妻生子,光宗耀祖。带着这个理想他从韩国杀到魏国,打完楚国又开始讨伐巴蜀。事实证明人坚定的有理想有目标真的很重要,由于白起不但坚毅果敢,而且还善于冷静分析敌我形势,选择策略,很快在军中崭露头角,更是得到了当时权倾朝野的相国穰侯魏冉的重用和提携。在征战的过程中白起的身份地位也不断变化着,从公士c上造c不更c官大夫c左庶长,最后成为威震诸侯的武安君。 飞黄腾达之后,家中的亲人们早已经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而不知从何时开始,白起的人生理想早已经发生了转变。 他喜欢上阵杀敌,喜欢看着秦军大获全胜,敌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每次战后白起都要杀死所有的战俘,不是白起冷血,一方面白起看不起战俘,他认为士兵就应当不惧生死,要英勇战斗到最后一刻。另一方面,他明白如果释放这些战俘,他们回去不久之后又是敌国的战士,会在战争中继续要去秦国士兵的生命。当年一同参军的同村兄弟们只剩下白起还活着,其他的都死去了,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白起每次都要力争彻底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白起知道六国的将领和士兵对他都又恨又怕,叫他“人屠”,他不但不介意,而且很高兴,认为能叫敌军内心真正恐惧的将领才是合格的将领,才能够有资格领军打仗,才能够对得起君王和百姓们的重托。 苏盖看到攻上城头的秦兵逐步增加,北门已经被攻破,知道大势已去,匆忙之间下城召集起一千余名骑兵,突然打开西门,冲了出去。 西门是由桓龁防守的,大约一万五千人,大部分都是轻步兵和弓弩手。最前面的步兵被韩军骑兵马队突然冲击,措手不及,后面的弓弩手队形也乱了,防守阵地被打乱了一个缺口,步兵c弓弩兵c骑兵混乱的交杂在一起。 桓龁看到之后,亲自指挥带领三路千人队秦军骑兵迅速迎了上去,一阵激战之后,苏盖和韩军骑兵全部倒在了疆场之上,唯有战马在继续嘶鸣着。 野王城被攻克了,主楼上竖起了黑色的秦军大旗。 白起下令,王龁c桓龁c王陵c司马梗等将带领秦军随自己进城,首先占领府衙c兵械库c粮仓等地,扫清韩军残敌,其余秦军部队由蒙骜统领暂且在城外就地驻扎。 主将大营就设在苏盖的郡守府里了,念在苏盖也是忠义血性之臣子,白起命令将其家眷妥善安置到别处,不得侵扰。 第二日午时,军中司马将战况统计完毕,报送上来。大约俘虏了三千人,杀死了二万二千人。秦军也战死了六千人,受伤六千余人。尽管战前做了估算,但还是低估了野王守军拼死抵抗的战斗决心,秦军的伤亡远远超出了预期目标。愤怒之余,王龁不等请示白起就将韩军俘虏驱赶到城外全部斩杀。 桓龁经过搜寻c拼凑,做好了野王城周边的地形图,铺在了宽大的几案之上,白起和众位将领围绕着地图仔细端详,研究起来。 韩国近年以来在秦国的进攻下,逐步丧失了泌水以西的国土,曲阳c高平等地全部丢失,仅剩下上党郡c都城新郑c阳翟郡c野王郡几处,整个国家地形像一个葫芦,两头大中间细。 上党郡就像葫芦上面的大头,坐落在太行山以西,吕梁山以东,是赵c魏c韩三国交界,地势居高临下,是晋地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其多为山地,土地较为贫瘠,共有十七城,但是面积很大,甚至超过了野王c阳翟c新郑的总和。 野王郡位于葫芦中央最细处,在泌水和丹水的汇合处,在秦国的压迫下,野王郡东西宽度被压缩在不足一百里的辖区内,最窄处少曲甚至仅有五十里。上党郡必须走泌水和丹水通过野王,才可以和新郑联系。如果掐断野王要道,韩国要从新郑到上党,就必须借道魏国的朝歌,赵国的中牟,并且路程增加了一倍以上,而且全是崎岖陡峭的山路。 看起来野王郡的地形相对简单,易于分兵防守。白起命令王陵,率一万五千名秦军驻扎在东面少曲,切断泌水流域及王屋山附近路口;司马梗率两万五千名秦军驻扎在葵,切断丹河流域及太行山道路,并分兵守住附近山隘,路口。两路秦军一方面驻守城池,防止韩军偷袭进攻,另一方面彻底切断上党和新郑的陆地交通。王龁c蒙骜c桓龁率领四万秦军主力驻扎在野王城内及附近城池,并彻底截断泌水和丹水的水路交通。 军令下达后,几路秦军迅速进驻到指定地点,封锁河道,设置路障,严格盘查,禁止商旅百姓过往,将上党郡彻底与新郑隔绝开来。王龁带领其余的主力军队,一面修复野王城,一面稳定人心,安定百姓。 一个月后昭襄王任命的郡守罗摹带领一百多名下属官吏在五百名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抵达野王城。昭襄王将野王郡现有的十个城池,加上原来攻占韩国的曲阳c高平等地合在一起新设立了秦国的河内郡。 秦国郡守,掌治一郡,秩二千石。下面有郡丞为副手,因为河内郡新设立,又属于边郡,所以还增设长史,掌兵马,秩皆六百石。 罗摹还带来了昭襄王的诏令,昭襄王命武安君白起帮助罗摹接收河内郡的政事c军事,一切妥当之后即刻返回咸阳,由王龁率领秦军驻守河内郡,威慑新郑,谋图上党。 白起见到一切就绪,即令召集野王城内的原韩国贵族乡绅,地方长老在郡守府议事。当堂宣布了秦王的诏令和郡守官吏的任命,并命令军士到各地张榜公示,安抚当地的长老c乡民,罗摹随行的大小官吏们也都在军队的护送下陆续到位任职。官吏们在街头迅速开始公告民众,并到县c乡c村落开始登记户籍c田产,公布并落实了各项制度。 秦国依然延用着商鞅变法的治理内容,以法家思想治国。商鞅变法的核心思想就是农战,所有百姓亦农亦兵。主要内容是:重农抑商,废除井田制,实行土地私有化;实行二十级爵位制,普通老百姓都可以通过军功进爵,将战争杀戮彻底制度化;实行户籍制,严禁人民自由迁徙,将百姓模式化;立法轻罪重刑,实行连坐制,一人犯法,十家连坐问罪;实行重税制和徭役制;为增加人口,禁止成年父子同居,儿子长大必须分居。 而东方六国基本以儒家c道家等思想治国,讲究宽容忍让,与人为善。秦法苛刻严厉,让人们因为恐惧连坐而互相监督揭发,极大地破坏了淳朴的与人为善的民风,让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即使丰衣足食,生活中也难以快乐祥和。 野王百姓早已闻知秦法,均噤若寒蝉,深感恐惧。但是迫于秦军的淫威,都不敢公然违背指令,从普通百姓到贵族乡绅,都战战兢兢的开始接受治理。 如此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白起看到军队休整到位,河内郡管理也安排好了,逐步进入正轨,便给王龁c罗摹二人叮嘱之后,带着蒙骜回秦国都城咸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平原君面谏赵王,马服子府中谈兵 第三章平原君面谏赵王,马服子府中谈兵 位于中国北方的赵国幅员辽阔,其东部居于华北大平原,土地肥沃,农业先进,粮丰民足。西部上党郡在太行山中,系丘陵山地,多矿产,为发展铜铁治炼业提供了厚裕的资源,吸引“天下冶铁业相聚于赵”。这时期的邯郸同西平c南阳一起成为战国的冶铁铸铜中心,聚集着很多因冶铁而致富的商贾大户。 自赵国的先祖赵敬侯徙都邯郸,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八年了。邯郸依靠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处于战国八大都会之首,其北通燕涿,南达郑卫,物畅其流,雄厚的经济实力使赵之国运昌盛,也为赵国的振兴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清明时节多雨,前一天夜里,邯郸刚刚经历了一场濛濛细雨的洗涤,第二天这个城市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很多。城里的主街上到处是来自各地的商人和随从,贩夫走卒,街头艺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一派热闹兴旺的景象。 邯郸城的正北方,坐落着雄伟的赵王宫殿。在偏殿中,一位二十余岁,面庞清秀的年轻男子正在认真的看竹简,这就是赵惠文王之子赵丹,赵国的第十任国君赵孝成王。 赵丹于公元前二六六年年少即位,初由母亲赵威后掌权,第一年就联合齐国打败秦国的侵略。二年前赵威后故去,孝成王开始亲政,独掌大权,正是年少得志,意气风发之时。 孝成王现在看的是老子的《道德经》,赵惠文王在诸子百家之中推崇道家,在赵丹还是太子的时候,惠文王就找来道家的先生教授其学问及治国思想,成年后的孝成王理念里自然受道家思想影响最深。 道家以春秋末年老子关于“道”的学说作为理论基础,以“道”说明宇宙万物的本质c本源c构成和变化。认为天道无为,万物自然化生,否认上帝鬼神主宰一切,主张道法自然,顺其自然,提倡清静无为,守雌守柔,以柔克刚。政治理想是“小国寡民”c“无为而治”。孝成王仔细看着《道德经》,试图吸取其中的精华,明晓治国之策。 正在深入思索之时,內侍来报,平原君觐见。 平原君赵胜已经五十余岁了,乃是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的弟弟,也是孝成王的亲叔叔。平原君因贤能而闻名于诸侯,是战国著名的名士和政治家,战国四大公子之首,此时也是赵国的相国。 平原君进殿之后,按照礼数参拜了孝成王。落座之后,平原君立刻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大王可知秦国已经在侵占的韩国野王之地设立了河内郡?”孝成王道:“前些时日,听虞卿说起过。” “秦军目前已经截断了上党到新郑的所有道路交通,韩国的上党郡成为一块孤地,随时可能被秦国夺取兼并。”平原君的语气中带着焦急。 孝成王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嘲弄的说道:“就是道路不被截断,韩国也一样守不住上党郡。这几年在秦国面前,韩国何时赢过?一次比一次惨痛罢了。” 平原君感慨的说道:“秦国现在是虎狼之国,愈加猖狂,秦王全力进行东扩,首先面对的就是魏c赵c韩三国。韩国距秦国最近,所以和秦国的战争也最多。如果韩国再失上党,国力更加弱小,迟早要走向灭亡。到时候赵国的大部分国土都暴露在秦国眼下,将直接面对秦国的侵略了。“ 孝成王道:“这些叔父以前都说过,孤也知道的。但赵国也有勇将廉颇c乐毅,田单c赵括c李牧,带甲精兵数十万,雁北骑兵更是扬名塞外。如果秦军贸然进入我赵国腹地,都在我军擅长的平原处作战,秦军未必能够取得优势。” 平原君见到依然没有引起孝成王的警惕和重视,言语中更加急促起来,“大王想过没有,与其我们单独抵御秦军,不若大家联合抗秦,胜算更大。何况主动出兵,将战火引在别国,也可以减少赵国的损失。现在韩国的使臣成瑞已经来邯郸快半年了,一直在等待大王的答复。目前野王已失,上党郡再落入秦国,形势也对赵国不利,赵c魏c韩应该要重新联合起来,共同抵御秦国,请大王尽早决策。” 孝成王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他有自己的顾虑,“三晋分开已久,并且互有攻伐,已经不可能像先前那样紧密联合了。况且韩国夹在赵c魏之间,一阵子联合赵国伐魏国,一阵子又联合魏国打赵国,摇摆不定,谁能知道今后又会做出何等出格之事。现在韩国不是也给魏国派了使臣,魏王不是也没有答应吗?” 平原君道:“形势危急,现在就需要赵国抛弃前怨,首先做出表率,同意联合抗秦,魏国自然也会考虑到自身的安全,加入进来。“ “如果赵国表率了,但是魏国依旧不愿联合抗秦,那我们就已经得罪了秦国,自己没有退路了。到时候仅靠赵国和韩国的力量,太单薄有限了。“孝成王有些担忧的说道。 平原君依旧苦苦的劝说道:“韩国灭亡,赵魏两国都有影响,但上党落入秦国,邯郸将无险可守。现在对赵国来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魏国不加入,赵国也应当联韩抗秦。” 孝成王听到之后开始犹豫起来,目光飘忽不定,最后落在了几案之上的书简上,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现在韩国国力较弱,韩赵组成联军,实际上韩军自保都困难,基本上都是以赵军为主。我国前些年刚刚经过沙丘之乱,还没有完全休整恢复,目前整体国力,还不具备和秦国作战的能力。尤其现在北方的匈奴c东胡日益崛起,不断骚扰边境,还需要积蓄力量加强巩固边境。不如再等几年,北方边境巩固了,国力也基本上恢复了,在考虑和秦国对抗。“ 孝成王又道:“韩国还是有一定战争实力的,即使失去了上党郡,秦国估计也在数年内消灭不了韩国。更谈不上大举进攻赵国了,赵国刚好利用这几年时间抓紧时间恢复国力。” 平原君还想继续劝说,孝成王却已经不再想继续听了,他说道:“好了,就先这样,如果后期形势有变,孤当再制定国策,目前我们就静静的观看局势进展吧。”说到这里,孝成王略微思索一下,吩咐平原君道:“对了,这个韩国的使者再继续久留邯郸,让秦王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一直和韩国紧密勾联,对赵国不利。明天相国派人好好慰劳一下,给他备一桌酒席,就说是孤赏赐的,再送他一些回去的盘缠,他自然会明白的!“ 平原君见孝成王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亦是无用,满腹遗憾的起身告退了。 出得宫来,平原君心中惆怅不满,此次闻听上党交困,危及邯郸,平原君本欲借此良机劝说孝成王出兵助韩,没想到孝成王不仅没有答应,反而适得其反,让他劝离韩国的使臣。带着怏怏不乐的心情,起驾回府,路上又想到秦国不断强大起来会威胁邯郸,严重了甚至可能像魏国和楚国那样被迫迁都,更加忧心忡忡。 马车缓缓驶在回府的路上,过了主街,转过两个路口,路过沙家十字,这里是邯郸城交易器具c说唱杂耍的地方。大街上四处散落着各地的艺人,有的在表演剑法,有的在练习套环,有些人在耍猴逗鸟,参观游玩的人们络绎不绝,不时地发出阵阵叫好声。 前面路边一个艺人正在表演耍猴,不想一只猴子却突然受了惊吓,在人群中乱窜,人们向四处忽的散开,一个摊贩避让不及,担子被撞飞,在道路中间撒了一地货物。 看到道路受阻,前面开道的侍卫大声呵斥摊贩,准备骑马直接踏将过去。平原君素以仁爱为名,立刻责令侍卫不得惊扰摊贩,等待收拾完毕之后再过去,旁边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过来帮忙捡拾货物。 等待间,平原君不经意的看了旁边的一条街巷一眼,突然之间有了想法,随即命令车驾左转进入街巷,向深处驶去。原来马服子府就在街巷的尽头,这里原本是赵国大臣亓建的府邸,沙丘之乱后亓建获罪抄家,家产全部没入宫中。 公元前二六九年,秦昭襄王派中更胡阳进攻赵地阙与,赵国名将赵奢率军奔袭驰援,打败秦军,使威行诸侯的秦国遭受了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军事挫折,多年之后仍然不敢对赵国轻举妄动,赵奢也因此闻名诸侯。 赵惠文王大胜秦国,心中狂喜不止,乃升赵奢为赵国上将军,统领全队,加封为马服君,并将亓建这个府邸赏赐赵奢。赵奢故去之后,其子赵括袭封了爵位,深受孝成王厚爱,被朝内众臣称为马服子。 快到马服子府邸,远远望去,就见到八个身材魁梧,威武雄壮的侍卫,明盔亮甲c全身披挂的站在大门两边,模样威猛慑人。平原君想到当年赵奢在时,处事低调,府邸门口通常只有几名便装仆人。这赵括毕竟还是年轻,处事张扬,喜欢这些虚有的排场。 侍卫上前去通报,闻听相国平原君赵胜驾到,府里的管家赵欢慌忙前来拜见,并急令仆从前去通报赵括。平原君问道:“马服子在府里做什么?”赵欢道:“禀报相国,主上这个时刻应该还在后院里和宾客们谈论兵法韬略!” “那就不必专门通报了,你带路,我正好去看看,这个赵括平日是如何在家里排兵布阵的!”说完平原君只带领了二名随身侍卫,径直步入府中。 平原君不仅是赵国的相国,还是孝成王的亲叔叔,位高权重,在赵国的地位仅次于孝成王,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既然平原君这么说了,赵欢那里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引路了。 进入到大门里,是一条宽约六步的青砖主路,左右两边都是宽敞的厅房。主路尽头可以看到一个花园,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应该是府中女眷居住的地方。门内刚出来两名年轻女子,忽然见了平原君,虽然不认识,但从衣着气度看去,知道来了贵客,慌忙行礼避让了。 右侧不远处的厅房中间有一条小道,转过去就看到一个长宽各约三丈的演武场,旁边摆着兵器架,上面插着各种矛戈剑戟。演武场里面就是大厅了,未到门口,就可以听到有数人正在激扬辩论。 平原君对赵欢摆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众人,自己慢慢走到门前,侧眼望去,十余个宾客c游侠模样的人聚在厅堂之中,或倚在榻前,或正坐凝听,或深思熟虑。只见一名蓝色布衫c体型微胖的青年说道:“兵家又主张柔武c心战,《逸周书》中说,善政不攻,善攻不慢,善慢不伐,善伐不阵,善阵不战,善战不斗,善斗不败,又说善战不斗,故曰柔武,对此文轩兄又是如何看的?” “布赫兄能看出如此有深度的见解,看来对心战的认识远在他人之上。”这人嗓音洪亮,掷地有声,顺着话音望去,却是个年约二十六七的年轻男子,肤色光洁白皙,身材高大却不失文雅,冷傲孤清却又显得有些盛气逼人,此时正经端坐在正位的坐榻之上,不用说,这必定就是马服子赵括了。 只听赵括继续说道:“柔武指行动上刚柔并济,心战c谋战与武力并使,这还是老子的思想。但老子还说过: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还说善用人者,要用人之力。就是说双方对峙时,要攻心为上,善于借力打力。但是如果过于重视心战,也容易封闭自己的内心。” “对,还有姜尚也推崇柔武的军事思想。”座下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中间补充说了一句。 “不错。”赵括道:“姜太公做为兵家谋略的先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柔武战略就是他首先提出的,还提出了很多分化瓦解敌军的具体措施和战术。他说:善战者,不待张军;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但是《三略》过于对内部注重奖赏和惩罚的作用,反而忽略了心战的作用。” 平原君虽然是一个文臣,但是久在乱世为政,也粗略的通晓一些韬略c兵法之策,尤其推崇姜尚的治国理念,但是毕竟所识有限。现在听到赵括竟然还有这么深层次的见解,觉得推敲的恰到好处,不觉大声说道:“好一个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妙及,妙及!”抚掌推门而入。 室内众人正说到兴头上,被平原君突然惊搅吓了一跳。其中有认得平原君的连忙参拜,其他人闻听竟然是相国平原君,也都纷纷起身行礼。赵括看到平原君突然造访,亦是又惊又喜,立刻起来快步迎了过来,深鞠一拜,说道:“鄙臣赵括参见相国,不知相国到来,未曾亲自到门口迎接,还望相国恕罪!” 平原君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轻扶起了赵括,说道:“何罪之有,我突然造访,乃是不速之客。现在在兴头上又出来惊扰了大家,我才是有错之人。”说完,向众人摆摆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赵括引着平原君向厅内走去,平原君这才仔细端详了演武厅的大致模样。厅内上堂是一张宽大的木头几案,几案之上散落着数卷竹简,这也就是方才赵括所坐的主席。堂下是左右两排坐榻,榻前也整齐的摆着木头小桌,不消说就是宾客之座。厅堂内墙两边全是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竹简,约莫共有七八百斤重。平原君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竹简,打开一看,却是春秋末期齐国兵法名家孙武所著的《孙子兵法行军篇》,再打开一个竟然又是魏国吴起所著的兵书《吴子》。不用说,这里的书架上全是商周c春秋c战国以来各路名家的兵法c布阵c谋略之类的兵书了。 看来赵括名不虚传,的确对兵法深有研究,平原君不断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说道:“久闻马服子博览兵书,精于谋略,今日里亲眼见到了,果然精辟入理c名副实归啊。”一旁的赵括看到平原君能够细心的观看自己的兵书,还流露赞许的神情,心内早就有些暗自骄傲激动了。现在又听到平原君这么当众评价自己,真的有些欣喜若狂了。但是面上还是流露出谦逊的模样,笑着说道:“相国过奖了,鄙臣只是兴趣广泛,所学还是较为粗浅,只不过喜欢闲时和大家相互间切磋,交流罢了。” 平原君缓缓向众人望去,看到也有三两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问道:“这些都是你平日里志气相投的朋友了?” 赵括赶忙一一介绍,方才发问的蓝衫青年乃是客卿冯推介之子冯都,那个浓眉大眼的是上大夫管季白之从弟管逯,其余还有五大夫仲克伯之子仲子南,大夫冉璞山之子冉展禽,赵括的从弟赵霖,另有的一些人就是赵括府里的上等门客了。 平原君一向礼贤下士,好交朋友,门下有食客三千人,知道这些人里面也有各种奇才,不可小窥。当下也微笑着一一拱手回礼,对众人说道:“大家能够来到邯郸,就是赵国的栋梁之才,你们都好好学习兵法韬略之识,一旦国家需要,本相国将会向大王保荐,重用你们,为赵国效力。” 赵括估计平原君绝非突然造访这么简单,应该还是别有隐情,顺势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先请回吧。”随后,挥伸手示意道:“相国,这里嘈杂烦乱,就请到正堂一坐吧。”“也好。” 二人慢步来到正堂前厅,侍女已经泡好了茶,端来了果品。赵括请平原君在上榻落座,自己恭恭敬敬的在下方坐了。 平原君到赵王宫中,费劲口舌,最后落得个惶惶然告退而出,哪里还顾得上喝茶。到了赵括府上又来回转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是滴水未进。现在坐下了,才发现是又渴又饥,也顾不得烫,就吹嘘滋啦的将半盏茶饮了下去,赵括连忙叫侍女又加了些凉茶,平原君就着吃了几片干果,就着又喝了一盏凉茶。 事毕,看着赵括依旧恭恭敬敬,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边,平原君呵呵大笑:“小子,不要看老夫笑话,老了,身体不如以前了。”赵括陪着笑了起来,说道:“看来相国方才来时一定是劳累过的,是我疏忽,应当早些准备的。” “好了,就不必说这些多余的话了。”平原君打断了赵括,正想再说时,却见先前那个管家赵欢进来了,向赵括报道:“主上,适才老夫人知道了相国大人到了府上,想前来请个安,望主上报与相国恩准。” “哦,原来赵老夫人过来了,快快请吧!“不待赵括答话,平原君已经应允了。须异,赵奢的夫人马氏身着隆重的朝服走了进来,先向平原君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平原君连忙叫赵括扶起赵夫人,侍奉着在一旁坐下了。 当年惠文王在位时,平原君力主从平民将领中选拔人才。赵奢起初为收田税的官吏,因为执法无私,杀死了九个平原君府里带头抗税不交的人。但是平原君非但没有记仇,反而认为赵奢有胆识,有谋略,有才干,把他推荐给惠文王。惠文王任用赵奢掌管全国的赋税,在赵奢的管理下,赵国的赋税非常公平合理,民众富足,国库充实。而后平原君看到了赵奢的军事管理才干,又借机推荐赵奢统领军队,终成一代名将。 所以,平原君对赵奢有提携c帮助的大恩,乃是赵氏家族的大贵人。如此大恩,当然铭记在心,赵老夫人知道平原君到了府上,就执意前来拜见也就顺理成章了。转眼之间,三十年过去了,赵老夫人已近五十岁,平原君也成为一个年过六旬的花甲老者了。 赵老夫人谦卑的低垂着头,缓缓的说道:“当年赵括的父亲过世时,平原君到府上祭奠,从此之后再未见过,不觉已经过去七年了。现在看到相国为国家社稷操劳,都已经满头白发了,身体看着也似乎消瘦多了。” 平原君道:“年岁到了,头发自然也就白了。今日到了府里,看到赵括交友广泛,都是些博学有才之士。马服君虽然走得早,但是给赵家留下了一个好儿子啊!对了,近年来老夫人也应当过得美满如意吧。” 赵老夫人道:“还好,我这未亡人老了也不喜欢走动了,有时竟然在府里能呆上几个月都不出门。好在两个儿子和媳妇们都还孝顺,赵括的两个孩子也已经岁了,每天儿孙环绕,日子还过得去。我一个妇道人家只要看着自家里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好了,哪里像相国那样整日里操劳国家大事。” 平原君看着赵括说道:“马服君早年就严格教育训练赵将军,现在看来,苦心没有白费。赵将军虽然年轻,但是志向远大,而且文韬武略都有过人之处,以后必然还可以为我赵国建功立业,功绩不会在马服君之下。” 赵老夫人微微笑道:“整日里我看到他都在研究兵法,还经常召来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但毕竟他还没有经历大战争,缺乏经验,平日里还要相国多指导提携才是,在这里下妾就先拜谢了。“平原君道:“在我眼里,赵将军就如同我的子侄一般,老夫人敬请放心就是。” 赵老夫人再寒暄几句就告退了。平原君感慨的说道:“赵括啊,你有一个好母亲,当年你父亲在时,她就深明大义,不畏艰险,全力支持马服君。现在你父亲不在了,你又每天谈兵论战,心思放在外面,府里面现在井然有序也必定是依靠了你的母亲在费心管理。”赵括连连称是。 赵括有些不解的问道:“相国今天突然到我府上来,是有要事交付于我去办理么?相国尽管吩咐就是了。”平原君自然不会给赵括去说自己方才在孝成王处据理纳谏之事,平缓的说道:“我从宫里出来,路过这里,突然想起了你父亲,也有些好奇你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就过来看看,倒也没有什么具体之事。” 听到平原君如此一说,赵括倒是松了一口气,原先还以为平原君有事要安置给自己,于是立起身子拜谢道:“承蒙相国恩典,还能挂念先父,赵括在这里代先父谢恩了。” 平原君示意赵括坐下,说道:“你现在继承了你父亲的爵位,也是朝中的重臣,平日里要做好参谋,为大王出谋划策才是。”赵括道:“谢相国教导,鄙臣都知道了,会牢记在心。” 平原君突然感慨的说道:“前日里我得知韩国上党郡危在旦夕,今日中午我就去见大王,请大王以赵国大局为重,援助韩国,解救上党。秦国现在已经将上党郡完全孤立起来,上党郡岌岌可危,即刻落入秦国手中。秦国一旦拥有上党,则对赵魏韩三国形成巨大威胁,特别是对赵国,近则威胁赵都邯郸,远则可截断赵国与北部代郡c雁门郡c云中郡等地区的联系。” “相国所言都在要处。”赵括接着说道:“不仅如此,现在各国都安于自保,但是秦国图谋的是全天下。秦国通过蚕食各国的土地越来越强大,长远下去,东方各国最终会被逐步攻破,天下都是秦国的了。现在秦国破坏合纵策略,六国非但不联合,却互相猜忌,各自为战,甚至甘当秦国同谋,坐看着秦国慢慢强大起来,开始向中原渗透,委实如作茧自缚啊。” 平原君忧心忡忡,略带伤感的说道:“大王也是一样,认为现在赵国国力尚未完全恢复,还想再休整恢复几年。但是上党郡一旦落入秦国之手,估计赵国不但没有休整的时间,很快就要直接面对秦国的入侵,两国的生死大战也就为时不远了。” 二人有了共同的话题,不由得商讨谈论许久,下午平原君就在赵括府中简单的用了晚饭,天色渐黑方才回去。 秦都咸阳西北处,泾阳围猎场,秦王行宫。 到了晚上戌时,天色完全昏暗下来了,宫女们用长铜杆将大殿周围的四个灯台上的油盆引燃,灯火忽明忽暗,扑闪不定,整个行宫大殿里显出一股阴郁的氛围。 一群人在大殿中央席地而坐,中间上席是一位身着宽大金边玄黑色衣服的老年男子,大约六十余岁,面色红赤,双目囧囧有神,似有夺人之威,不用说这就是让六国国君忌惮害怕的秦国君主昭襄王赢则。 昭襄王下方左首是一个臃肿肥胖的中年男子,眯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神情自傲,即是应侯范雎。范雎对面是武安君白起,再下方就是御史大夫王籍c治栗内史费哲c少府闫烈c五大夫蒙骜等六七位将军大臣了,显然昭襄王在围猎场行宫召集大家商议国事。 只见范雎竖起身来,说道:“禀报大王,在韩国的斥候接连上报,我军攻下野王之后,韩国百姓担心我军随时进攻新郑,目前上下内外一片恐慌。许多豪族大户已经准备逃亡外地甚至到齐赵两国去,但是韩王为防止混乱,限制富户和贵族们离开,上党和阳翟的韩军也都加强了戒备。” 闫烈也起身报道:“大王,派在其他各国的斥候也都传回了密信,各国国君到现在没有任何帮助韩国的迹象,但韩王派出的使臣还滞留在大梁和邯郸,仍然试图说服魏赵两国。” “求援?”昭襄王正在认真看着白起带回来的河内郡地形图,闻言之后,竖起了眉毛,瞪圆了眼睛:“孤倒想看看,谁有胆量出来,谁敢出来我就放下弱小的韩国,先打他。也好,武安君别休息了,继续辛苦一下,去狠狠打他,打得他损兵折将,割地赔钱,再也不敢于秦国为敌。” “哈哈哈,哈哈哈!”大殿里响起了众臣们的阵阵笑声。 “三年了,孤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仅是野王,还有上党郡,这么大一块疆域,都要归于我大秦了。”昭襄王手抚着地图,激动感慨的说道。 昭襄王十九岁即位,在位已经四十四年了。在位初期,由昭襄王的母亲宣太后当权,再加上宣太后的两个弟弟穰侯魏冉c华阳君芈戎,以及宣太后的两个儿子高陵君秦悝c泾阳君秦市,号称秦国四贵,组成了一股外戚势力,制约着秦昭襄王。 这股力量中,又以穰侯魏冉势力最大。魏冉立过不少战功,但是他得到的封赏远胜于其战功。迫于宣太后的权威,秦昭襄王任命魏冉为相国,并将天下最富裕的陶郡封给了他。 随着外戚势力日趋强大,足以威胁秦昭襄王的统治时,秦昭襄王开始采取手段。他先是培植魏国人范雎,然后逐步废掉了宣太后和四贵的权利。 公元前二六六年,宣太后和穰侯魏冉先后“病逝”,华阳君c高陵君c泾阳君被驱逐到自己的封地上,而穰侯魏冉的封地陶郡,也收归秦国国有。秦昭襄王封应侯范雎为相国,替代穰侯魏冉,秦国完成了相国这个层面的更新换代,权力高度集中到秦昭襄王手上。 大权集中后的昭襄王已经六十岁了,在应侯范雎的辅佐下,他迫不及待的对周围邻国开始发动战争。昭襄王想给秦国人民证明看,没有穰侯魏冉,我赢则一样可以横扫六国,而且能够做的更为出色。 而目前攻占上党郡对于秦国来说,有三重意义,一是削弱韩国,以进一步兼并韩国;二是从中间分离赵国领土;三是居高临下对赵c魏形成地缘优势。如此一举三得,秦国当然是应当发兵攻占上党。 但是上党郡高山险关众多,秦国攻占了西上党这个板块,试图进入东上党的时候,被韩国人依山岭修筑的各等战略要点给阻挡了。秦军伤亡惨重,韩军抵抗激烈,算下来秦军共伤亡达到七万之多,还只攻下了三分之一个上党,而上党另外两个板块,韩军的防御力度明显加强了。 当然,以秦国的军事实力,不进行任何战略布局,继续这样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去攻占,用上个三四年,拿下上党郡甚至大半个韩国也没有任何悬念,但已经六十岁花甲之年的秦昭襄王可不想再等这么长时间了。 上党郡的韩军之所以能够顽强抵抗,主要是有来自韩国新郑和阳翟不断运送来的援兵和物资,韩军再利用有利地形,阻挡秦军。秦国如何来削弱韩军的力量,快速攻占上党郡呢? 秦王赢则c相国范雎c武安君白起,不得不重新规划进攻上党郡的策略。秦国改变了进攻方向,将兵力转移到太行山南部,切断韩国新郑通往上党的道路,以此孤立上党,进而再夺取上党。 原来韩国的地形像一个葫芦,上下两头大,中间小。为此,范雎制定了一个“半韩”的战略。所谓“半韩”,就是将韩国一分为二。“半韩”战略为:重点进攻韩国中部狭窄处的各要塞,最后攻占中部的野王城,将韩国分割成新郑c阳翟所辖区域和上党郡两块独立分割的领土,这样一来上党郡自然就成为韩国国都新郑统治不到的一块飞地,然后再迫使韩王将上党郡拱手送上,秦国就能不战而白白得到韩国的一半领土。 战略目标明确了之后,武安君白起亲自统兵,开始攻城拔寨。公元前二六四年,白起统领的大军进攻陉城。在绝对优势的兵力下,耗时一年,秦军经过多次浴血奋战,以惨痛的代价攻克了陉城。而韩军也异常悲壮,以“城在人在,城丢人亡”的坚强意志,重创秦军,但是也全军覆没,被斩首五万。 公元前二六三年,白起继续攻占太行山东南的修武等城邑,只剩下野王一座孤城。今年初,也就是公元前二六二年,白起连野王城也一并攻克。野王城是丹水与沁水汇流之地,秦军攻占这里,就彻底切断了韩国新郑通往上党郡的水陆通道,将上党郡变成了一块飞地,成为秦国的土地已经指日可待了。 辛苦了三年的目标终于即将实现了,昭襄王自然欣喜若狂。 “大王,自武安君攻下野王之后,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范雎微微笑道:“上党郡的粮草补给全靠新郑供应,战略储备有限,估计已经粮草告罄了!” “对,这些韩国人我看也强硬的很,战死了我们众多秦军士卒,现在就应当放一放,绝其粮草救兵,饿过了也就无力可为了。”蒙骜深知韩国人的战斗意志,想起来依然耿耿于怀。王籍也认同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围着上党,慢慢困死他,逼得上党走投无路,唯有投降秦国。” “不可。”范雎摇了摇头,说道:“时间耽误久了难免夜长梦多,别忘了还有其他五国在紧密观察着形势,局面随时会变。大王,现在上党郡已经成为一块飞地,韩国新郑又面临在王龁的军事威胁之下,鄙臣觉得时机已到,我们马上给韩王下书,威逼韩国割让上党郡。” 昭襄王心中早已经迫不及待了,立即令到:“应侯,你立刻派使臣去韩国,让韩王割让上党郡,否则我军将攻击新郑。让使者彰显出我大秦国的国威来,态度客气点,但语气要有震慑力,孤可没耐心多等了,惹急了真的想发兵攻打新郑了。” “谨遵大王诏命,鄙臣明天回去后马上部署。” 昭襄王立刻觉得心情大为舒畅,大声呼唤侍从:“传令上酒上肉,今天孤高兴,平日里各位爱卿c将军们也都辛苦了,今天都放开喝上几盅酒,热闹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孟太妃妙出良策,冯大夫勇肩重任 新郑韩王宫殿的朝堂上,桓惠王放下了应侯使者的竹简,环视着殿内的诸位大臣。 自从野王被攻占后,桓惠王就知道上党郡守不住了。上党郡是三晋的老领土,所辖土地面积,比韩国的新郑c阳翟所辖加起来还大,韩桓惠王怎么也不舍得白白送给秦国。但是形势就摆在面前,不将上党送给秦国,黄河对岸河内郡的秦军,恐怕真会挥师渡过黄河来攻打新郑。而且上党郡已经成为了一块孤地,秦军要想打,就是个时间的问题,如何也是守不住的。 桓惠王将书简推到前方,闷闷的说道:“现在上党危急,秦国顺势豪取,众位爱卿有什么良策,都说出来吧。” 大殿内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卿相将军们都静悄悄的坐在那里。大家都知道韩国面临的处境,也知道五国的态度,对内再无精兵可调,对外难有友邦援军,弱小的韩国独自扛受着强大秦国的压迫,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滴血,但是都无计可施。 看到这般情景,桓惠王微微叹了一口气。 桓惠王实际上是个不简单,有作为的国君,韩国在战国七雄里最为弱小,但是又直接面对强秦。这些年来,韩国仅靠自身力量顽强的抵抗着秦国的侵略,虽然被秦国占去了大片领土,但是韩国勇士也给与了秦军极大地杀伤。经过连年的战争,本来就弱小的韩国更加疲惫不堪了,尤其经过径城c野王的战争之后,韩国在新郑以外的精锐部队伤亡殆尽,目前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秦国的侵略了。 忽然,司寇栾费伏拜在地上,悲痛的抽泣不已,断断续续的说道:“大王,上党郡是晋国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们韩国老贵族的老家c根基都在那里,丢失了上党,就如同失去了韩国的老根,国将何以存之?” 太子师傅韩棱平也伏在地,哀叹着说道:“是啊,大王,上党郡是天下的肠胃,韩国失去了上党,就如同一个人失去了内脏,仅保留了心脏,终究活不了多久了。请大王一定要想想办法,保住上党郡啊。”说完,也是老泪纵横。 受了二人的感染,朝堂上许多大臣们都开始拂袖痛哭起来。桓惠王看着众臣们这般情景,不由得抓紧了木案边缘,想要动怒,但是终究忍住了。 韩国的贵族势力较大,初期国君难以管理,经常发生弑君迁都之事。及至韩昭侯时动用申不害变法,强化了韩国的君主集权,君王才终于能够管住臣子,但是这些贵族们政治上不敢不听话了,但思想上继续冥顽僵化,维护旧有利益,提倡礼乐文化,受不了严刑峻法,导致申不害变法不彻底,韩国终难成就霸业,只能成为魏赵等国的附庸。现在国难当头,这些贵族遗老的大臣们又只知道哀嚎啼哭,扰乱朝堂,桓惠王看得又急又气,却又无计可施。 忽然传来一声巨喝:“大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誓死一搏。我愿意去上党抵抗秦军,即使战死,也要让秦军看到我们韩国将士的血性和气概来,就是丢了上党郡,也让秦国付出惨痛代价,近期内不敢窥探新郑。”桓惠王打眼望去,说话的人确是军中将领孙跶。桓惠王不仅心中一阵宽慰,国中还是有忠勇之士的。 一直静默不语的国相宋留这时启奏道:”大王,现在秦国在边境上有十万精兵,后面还可以继续增兵,如果我们不答应割让上党郡,以秦王的性情随时可能进攻上党郡或者新郑。以现在的实力我国是无法抵抗秦军的,赵c魏c楚等国害怕秦国,都不敢相助我国。秦国现在急于扩张,要的是土地,暂时还未曾想要灭掉韩国。既然上党已经是块孤地了,难以守住,不如首先献出上党郡,一则缓解保护新郑不受秦军侵扰;二则秦占上党之后,将直接面对赵国晋阳c邯郸,如果秦赵发生大规模战争,韩国倒可以寻找机会;三则秦军如狼似虎,抵抗只会白流鲜血,和平献出上党,也可以给上党百姓留一份平安。” 众位大臣听了之后,都在下面议论纷纷,大多数臣子们都是认同宋留的说法,认为舍去上党,先保住新郑再说。 桓惠王原本也没有主意,看到臣子们大都同意割让上党,就顺势说道:“众卿不必再辩议了,就依相国之言,派阳城君入谢于秦,请效上党之地以为和。同时派韩阳去诏令上党郡守靳黈,做好归秦准备。” 一次性割让这么大片领土,这在整个战国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桓惠王做出这个决定,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的。散朝之后,桓惠王带领少数几个侍卫,来到了城外的祖庙里。他在庙内的牌位前一一驻留,告慰各位先祖列宗能够理解自己,宽恕自己,自己将继续忍辱负重,有机会带领韩国东山再起,收回上党郡。下午申时时分,桓惠王才落寞的离开祖庙。 回到宫中,桓惠王待更衣完毕,已经到了下午饭时。原本今天下午饭已经预备在刘妃处了,早有刘妃的宫女在门外守候,准备带领桓惠王去用膳了。 桓惠王刚出寝宫,步入走廊之时,突然从柱子后面闪出一人,宫人们吓了一跳,迅速在桓惠王四周围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桓惠王的妹子,韩国的公主零露。 但见零露紧皱眉头,一副怒气未消,闷闷不乐的样子。 零露的母亲是韩厘王的贵妃孟皎,当年桓惠王五岁时生母周妃就因病去世了,韩厘王就嘱托孟贵妃抚养年幼的桓惠王,直到桓惠王十四岁出宫单独生活为止。 孟贵妃出生于韩国上党贵族之家,温柔善良,对桓惠王悉心照料,爱如己出。桓惠王八岁时孟贵妃生下了零露公主,桓惠王伴同妹妹一起长大,关爱照料有加,感情及其深厚,十四岁出宫以后还经常回去看孟贵妃和零露。 韩厘王最为宠幸和倚重孟贵妃,自然也就格外疼爱零露。也是天生的性格原因,自小零露就顽皮好动,彻彻底底的一个小子性格,不似其他女子安静规矩,整天喜欢窜上弄下,胡乱折腾,翻弄花样。老年得女的韩厘王竟然也放纵于她,为此背后没少受到贵族世家们的指点说教。 十二岁时,被宠的从来不怕天不怕地的零露突然喜欢舞剑弄棒,骑马射箭,韩厘王就让宫中的侍卫长成纪一一教习,零露还嫌不够热闹,索性将身边的侍女们都拉来一起练习,在宫里宫外又是闹得一番沸沸扬扬。 天真直率的零露原来有君王父亲溺爱,现在有君王哥哥照顾,一直无忧无虑,飞扬跋扈。 去年零露十六岁了,幼年时韩厘王已经做主许给了客卿王圭之子。但零露扬名在外,估计未来的婆家早已经听说了,头疼不已,却不敢悔婚,躲躲闪闪的也不见主动前来说成亲之事。 自韩厘王驾崩之后,桓惠王即位,孟贵妃就成为孟太妃了。她看出了王圭家里的心思,也心高气傲,索性还不愿意将嵋郦嫁给他家了,和桓惠王商议准备再寻一个贵族世之子家,想着今年冬天就嫁了出去。 零露今日这般举动桓惠王早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被惊了一跳,却也不曾生气,反而关切的问道:“零露啊,你怎么淘气到这里来了,还没吃饭吧?刚好,你就先和孤一起吃饭吧,太妃那里孤叫人去传个话,不必等你了。” 零露努了努嘴,一字一顿的说道道:“没吃,也没胃口,不想吃了。” “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样子?整天不是你折腾别人给别人难堪,就是到处给自己找气受。那好,你不饿,孤饿了,正要去刘妃那里吃饭,你先随孤一同前去,多大的事不要影响孤吃饭。” “王兄,我过来是有事想要问你。”看到桓惠王的语气这么坚决,零露说话却有些躲躲闪闪,犹犹豫豫了。 “只要天没塌下来,太阳还挂在天上,也得等孤把饭吃了,你也多少吃点。你的事哪件能那么痛痛快快的,也没一件正经的。走,随孤去吧。”说完,桓惠王直接伸手拉起零露就走。 零露只好随着桓惠王往刘妃处去了。 宫女们早已经准摆好了碗筷,刘妃和零露一左一右陪着桓惠王坐下了。刘妃亲切的说道:“早知道零露公主来,我就让厨房给做你最喜欢的烧鲫鱼了,来,今天这个冬瓜汤烧的也不错,我给你盛上一碗。” 零露也不多言语,低着头慢慢的品着汤。桓惠王跑了几个时辰确实饿了,迅速放开大口吃了起来,刘妃仔细的给兄妹俩照顾侍奉着。 看着饭吃的差不多了,宫女们开始撤去碗碟,端上了清茶。零露觉得时机到了,问桓惠王道:“听说王兄将上党郡割让给秦国了。”桓惠王原本已经不想上党郡的事情了,却被零露突然之间又给提了出来,有些不高兴,拉着脸回答道:“是有此事,坏消息传的倒是迅速,都是些什么臣子?” 零露看到桓惠王表现得似乎有些若无其事,不满的说道:“秦国是韩国最大的敌人,到处攻城略地,残害韩国百姓。现在竟然还将上党郡全部献给秦国,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难道韩国就没有将军和勇士敢去战斗了吗?野王城刚刚战死的那几万名将士的鲜血就白流了?” 桓惠王强忍怒火:“这是朝堂的决策,自然有其中的道理,也是形势迫不得已而为之,你一个小女子又懂得什么,听得别人乱说你就跟着起哄?” 零露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不如壮烈的死去,如果新郑没有勇将了,零露愿意带军去保卫上党,就和野王城的将士一样用热血捍卫韩国领土,哪怕战死疆场。” 桓惠王脸色一变,立起身来,厉声说道:“韩国这些年已经损失了十三万名士兵的性命了,现在十万秦军随时可能进攻新郑,盲目抵抗不但上党郡要白白流血,新郑也会有危险,百姓们立即陷入战火之中。” 刘妃见到零露竟然这般对桓惠王说话,赶紧在一旁拉扯零露的衣袖,劝道:“公主,大王肯定有他的缘由,我们都不明白就是了,不能随便议论国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大家都这么议论嘛,你却又说谁胡乱说了。”零露听罢,激动用力甩开刘妃的手,刘妃一时没有提防,侧身倒在地上。 桓惠王被彻底激怒了,放声大喝道:“放肆,你敢对本王不敬!都是听谁说的,谁叫你来的,这么大胆子!” 刘妃是桓惠王最为宠爱的妃子,平日里知道零露的性格和地位,多有忍让,但是今日里竟然当众遭此羞辱,心中委屈,顿时伏在地上抽泣不止。外面的宫女们听到动静,哪里还敢进来,又不敢说话,全都跪伏在门外。零露看到这般情景,知道做过了头,也惊呆了,不敢再多言语。 “滚!”桓惠王把忍耐了整整一天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他手指着零露,对宫人们说道:“快进来,把这胡闹女子给本王撵出去,越远越好,永远不许进宫来!”几个宫女赶紧进来,零露也知道自己今天闹得有些过分,就顺势被几个人拉着逃出去了。 闹成了这个样子,桓惠王也没有了再呆下去的心思,立起身来,准备返回自己宫中。走到门口,回头看见刘妃还伏在地上哭泣,吩咐宫女们:“都别跪着了,快点把刘妃搀扶起来,收拾一下吧!”又对刘妃说到:“夫人也别生气了,这个零露就是这个混账样子,惯得没了规矩,不成体统了,完了之后孤必将惩教于她。” 刘妃听了,忽的抬起头来:“大王惩教自己的姊妹,无可厚非。但是不要将缘由落到贱妾这里,贱妾这点事不算什么,可万万负不起那个罪名,回头孟太妃再怪罪下来,叫贱妾如何担当得起。”说完,又痛哭起来。 桓惠王原本只想劝慰刘妃一下,谁料道这刘妃竟然绕出这般道理来,气的桓惠王也无心多余废话,只是摇着头拂手而去,一边感慨着:“孔圣人说的极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黄昏时候,宫人来报桓惠王,孟太妃前来拜见,桓惠王料想是她必定是为下午零露胡闹之事来的。桓惠王对孟太妃如同亲母,十分敬重,赶紧亲自迎了出去。 这孟太妃年约四十七八,风姿卓越,美貌犹存,此时身着隆重的三重朝服,在四名宫女的侍候下,缓缓向这边走来。看到桓惠王亲自迎了出来,孟太妃停下脚步,先向桓惠王行了个大礼:“未亡人孟皎参见大王!”桓惠王赶紧上前,搀扶起说道:“太妃何故行此大礼,纯粹折煞韩然了。”说完,扶着孟太妃进到屋内落座,命宫女上茶,自己也在旁边坐了。 孟太妃入座之后,并不急于说话,先是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桓惠王一遍,桓惠王想起十几年前孟太妃就是这样看着自己长大的,顿时觉得心中一暖。 孟太妃关爱的看着桓惠王说:“世界上最快的事物就是时间,下妾想起当年的大王,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个子那么小,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下妾看到心疼的不得了,当时就是不停的看了又看。现在过去快二十年了,大王的额头上都已经有皱纹了,不该呀,大王才二十六岁呀!” 说到这里,孟太妃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近年强秦连年侵犯我国,大王为国家的大事操尽了心,脸上缺少红润之色,肯定没少熬心费力,要注意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听到这里,桓惠王不由得眼圈发红了:“谢谢太妃的关心,既然父王将韩国交付给韩然,韩然就当为国家为百姓尽心尽力才是。” 孟太妃点点头,说道:“孟皎一直伴随先王,知道一国之君的为难之处,要为常人所不为,忍常人所不忍,外人哪里看得懂里面的玄机。就如零露这孩子,什么都不明白,都由着性子来,今天自己闯了大祸,也吓坏了,躲在房里不肯出来,明天叫她来谢罪!刘妃那里我也叫人去劝慰了!”” 桓惠王回道:“零露少不经事,如此行为倒也并不为怪,当时孤确实被激怒了,事后一想倒也没什么大事。真正让人恼怒的还是秦国,秦王现在极力东扩,韩国随时有亡国危机,这次割让上党郡也是权宜之计,但今后走向又将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啊。” 孟太妃缓缓一笑,轻轻喝了一口茶,赞叹的说道:“不错,这是我家乡上党郡山里的青叶茶。山里温差大,地势高,茶叶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味。算起来我嫁到新郑,离开家乡将近三十年了,也不会再回去了。出来几十年了,最终还是觉得家乡的乡土味最好。” 桓惠王听到孟太妃屡次提及故乡上党郡,想到即将割让给秦国,觉得孟太妃是故意激将自己,有些窘迫的说道:“太妃放心,现在局面还未明了,也许上党郡还有希望保在韩国,到时我一定陪太妃去家乡看看。” 孟太妃并不直接答话,眼睛向屋内环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门帘上的一个玉坠儿上,有些出神的望着了起来,只管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这个挂件儿倒也精巧,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小玩意儿。”桓惠王有些奇怪,孟太妃为何今日总是提及当年的老事儿来,难道人上了年纪都开始怀旧了? 宫女上前给茶杯里加了些热水,孟太妃继续说道:”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如同零露一样,顽皮得很,整天和男孩子们疯跑打斗。十岁的时候,有一年过节,家族里的人聚会,孩子们也自然又聚到了一起玩。当时我舅舅随君王的使臣出使齐国,带回来一个琉璃球挂坠送给我,我别在腰带上,闪闪发光,很是招人喜欢。结果家族里几个哥哥看到眼红,都想问我要,可是我自然舍不得。 其中一个哥哥去找他母亲。我父亲当时地位财力卑微,很多时候要依靠家族里的兄弟。母亲听见了不想得罪人就过来哄我,让我给他,说完了之后让舅舅给我再带一个。 我虽然顽皮,但也开始明事理了,不想让父母为难,但对哥哥仗势欺人的做法十分生气,想了一下就有了主意。我答应了母亲,回头立刻找到了几个哥哥,说你们既然都喜欢,我却只有一个,要不然你们现在比赛打架,谁赢了我就给谁,公平合理。哥哥们都呆住了,大多数人不说话了,但有最霸道的两个哥哥还是互不相让,最后果然打起来了。 长辈们听到了动静赶紧都过来,拉开了他们,但是已经打得头破血流,这事还惊动了爷爷。他知道后大怒,狠狠训斥了我们这些孩子的父母,还责罚了打架的两个哥哥。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再在意我的琉璃球了,还是在我腰上牢牢的挂着。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父母一定会责罚我,但是母亲却似乎很开心,她还支开了父亲,单独陪我回去,并且给我添置了新衣服,这个年过得我永生难忘啊。一晃快四十年了,我都成老太婆了,一想起来这事儿还历历在目。” 桓惠王虽然表面上在听孟太妃讲事儿,但是心思有一半又回到上党郡去了。猛然听到太妃似乎说完了,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正想接过话来,再说两句,不曾想孟太妃已经看出桓惠王心不在焉的状态了。孟太妃却也不曾责怪,说道:“好了,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真正的是老了,下妾都有些累了。大王也操劳了一天,早点歇息吧!”桓惠王起身将孟太妃送出殿外。 回到房内,桓惠王觉得有些身心疲惫的感觉,准备洗漱休息,却又仔细思索孟太妃今天的异常举动,感觉不像是专门来给零露谢罪的。到了最后孟太妃又为何讲个老故事,有何本意? 如此胡乱思索之间,桓惠王骤然间明白过来,上党是军事要地,不仅是韩国,而且对于秦国c赵国c魏国都很重要。孟太妃不但是一个后宫妃子,更是前朝君王的后妃,按礼法不能议政参政,但是聪明睿智的孟太妃用讲故事的办法暗示桓惠王,既然以自己的力量保不住上党了,那么就用上党之地把赵魏秦都拉进战场,自己倒是成了局外之人,隔岸关火,渔翁得利。 自己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孟太妃这样做既给自己留了颜面,并且还不违背先王制定的后宫不得议政涉政的规矩,桓惠王不由得更加敬佩孟太妃了。 恍然大悟之后,桓惠王立刻有了精神,让內侍迅速传国相宋留来见。 宋留到时已经快半夜了。落座之后,桓惠王直奔主题:“国相,今日下午孤想了又想,既然我们已经保不住上党郡,秦国也以此威胁我们白白交出上党,而且现在赵国c魏国表面上是因为惧怕秦国不敢相救,实质上也是因为援助我韩国不能直接给赵魏两国带来好处。上党郡距赵国邯郸仅有三百余里,对赵国来说是对抗秦国的重要屏障,不如我们把上党郡献给赵国,赵国一定会欣然接受,和我们结盟共同抵御秦军。秦国也一定会去和赵国争夺上党郡,到时候我国就可以坐看龙虎相斗,一举两得。”桓惠王略微有些激动,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宋留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大王,这个办法看似可行,但仔细道来,也有不妥之处。万一赵国惧怕秦国,不敢接纳上党,消息传出去秦王一定会更加怪罪大王,于韩国不利。还有,如果赵国接纳了上党,秦王也会首先迁怒我国,直接派军队进攻新郑,我国又将如何防守,那时赵队既要防守上党,又要救援新郑,赵王能否舍弃上党救援新郑呢?” 这个倒是桓惠王先前没有想到的,顿时有些疑虑起来。 宋留混迹官场多年,跟了三届君主,自己也是两朝国相,毕竟老奸巨猾,经验丰富,略一沉思,就想到了一个完全之策。他对桓惠王道:“大王莫急,根据大王的想法,鄙臣倒是有了良策。” 桓惠王道:“快快直接讲出来就是。” “表面上大王继续命令给秦国献出上党郡,暗中下令上党郡郡守靳黈以自己的名义将上党郡献给赵国。如果赵国不接受,那就原将上党献给秦国,因为是郡守自作主张,秦王也不好责怪大王。如果赵国接受了,那就是郡守和上党百姓违抗韩王所为,秦国也不能完全责怪韩国。赵国毕竟也是三晋的老乡党,上党郡归附到了赵国,百姓的内心一定可以接受的,到时候就是秦国和赵国如何处理上党的问题了,赵国为自身利益着想,也一定会主动积极的前来和我国结为同盟。” “好策略,好策略,就这么办,事不宜迟马上去办。”桓惠王听了立刻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绝妙的办法,连声叫好。但是宋留却继续说道:“现在的上党郡守靳黈年事已高,思路不够清晰,精力也有限,鄙臣以为不适宜担此重任。我们刚好可以让靳黈先抗命不交上党,大王以此为由将其撤换,派其他人去执行。这样不但把计划做的更为缜密,还可以拖延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其他诸侯国会有新的动向和变化,我们或许可以乘机保住上党郡。” 桓惠王心里不仅对宋留赞叹起来,这个老夫子,平时总觉得圆滑,世故,不想头脑还是很理智很清晰的,关键时刻出谋划策,还是很有作用的,赶紧说道:“这倒也没有问题,依国相之见认为谁去比较合适呢?” “我推荐大夫司空冯亭。冯亭是上党郡屯留人氏,年轻时在上党郡担任下级官吏十几年,和上党百姓乡绅的关系都比较接近,便于组织号召当地长老c乡民团结共事。而且冯亭做事坦荡,人品端正,极少私欲,却又足智多谋,善于应变,完全能够担此重任。” 对于冯亭桓惠王还是比较熟悉的,此人在朝中担任司空,掌管水利c营建之事,性格耿直,嫉恶如仇,而不善结党营私。这次在关键时刻宋留能够推荐冯亭担此大任,的确是经过认真思索,没有参入自己的私念的。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午时国相就带冯亭来见,孤在明台殿等候你们。” 宋留告退之后,桓惠王觉得自己已经全无睡意,先前的疲惫乏倦全都没有了,正在沮丧c无计可施的关键的时刻孟太妃和宋留能够想出这么完全的策略来,这是桓惠王先前绝对没有想到的。如此巧妙地,不动声色的将赵国c秦国这两个强国搅在一起,两虎相争,韩国夹在中间,必定可以收益。 第二天午时,宋留带冯亭带到宫内明台殿,桓惠王早已让左右內侍都退下了,殿内就只留下了君臣三人。 桓惠王严肃而又悲伤的对二人说道:“昨天的朝会你们都看到了,迫于秦国的压迫,我们准备献出上党郡,以此来保新郑的安全。但是毕竟上党郡是三晋的根基所在,赵国的先祖就是起源于此,一想到这里,我心如刀搅,整整一夜未能睡好觉。” 冯亭听罢,立起身来,朝桓惠王一拜:“身为臣子,食国家的俸禄,却没有辅佐好大王,为韩国分忧解难,导致现在这种局面,我等万般惭愧。臣本身就是上党郡人,看到家乡即将割去给秦国,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桓惠王说道:“冯大夫能有这番忠君爱国的想法,孤也甚感欣慰。现在秦国逐步强大起来,不停地通过战争扩大领土。韩国紧邻秦国,又是秦国东扩的必经之路,所以面对的形势最为严重。目前的局势也不是这一年两年才形成的,纵然是我们竭心尽力,但如果东方六国不联合起来,走合纵的策略,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宋留也接着说道:”仅凭弱小韩国的国力是远远不能和强秦抗衡的,上党郡是晋国的老家,三家分晋时就在韩国治下,现在秦国攻占野王,威胁新郑,强行要求割让上党。为保全大局,只能答应秦国的要求,可是这样做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上党的百姓。”也许是到了动情之处,宋留说的竟然哭了起来。 冯亭一见,也悲伤的流下泪来。冯亭忽然想到,国相突然带自己单独面见桓惠王,必定有事,现在反复提起上党郡归附秦国,应当和此事有关。于是伏在地上,对桓惠王说道:“大王,冯亭家族世代深受韩王恩泽,如果大王需要,冯亭愿意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桓惠王说道:“冯大夫先起来。暴秦对韩国连年征战,韩国将士死伤无数,几乎家家都有阵亡的士兵,全国百姓无不对秦国咬牙切齿,叫上党郡归附秦国,上党的百姓必然要反抗,到时候还是让百姓们,受苦受累,白白流血。 虽然赵国处于私利,不救韩国,但归根到底,赵国还是三晋之一。孤原来想既然守不住上党了,还不如就将上党郡献给赵国,但秦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盛怒之下,我国将有灭国危险。 孤想如果是上党郡守和百姓自己选择归顺赵国,秦国也就无理直接怪罪我国。以秦王的性格,必定会对赵国不满,进攻赵国,这时赵国就会同我国联起手来,我国的危难也就有了缓和的办法。” 冯亭立即明白了桓惠王传召自己的目的,自己是上党郡本地人士,在上党郡有一定的人脉根基,桓惠王分明就是想叫自己去落实这件事情,立即说道:“大王,鄙臣愿意接此重任,前往上党,带领上党郡归附赵国。” 宋留谨慎的嘱咐道:“如果计划能够成功,你就是韩国绝境重生的功臣。但是事关机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给秦赵两国知道这是大王的本意。” 冯亭道:“大王和国相放心,鄙臣接受王命之日起,就会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决不会做危害韩国之事。” 桓惠王又道:“计划必须周密,不能让秦赵有所察觉。明日孤会密令靳黈抗诏,绝不投降秦国,然后将以抗诏不从为名将靳黈撤职,而后任命你为新的上党郡守,继续执行进献上党郡的命令。你到任之后,就相机而行,召集当地官吏c长老议事,自发联络,归顺赵国!” 冯亭道:“鄙臣全部都听明白了,大王放心就是了。” 宋留看到冯亭毫无悬念的接受了指派,心里也就安然下来,说道:“上党郡地域庞大,又处战略要地,我预计赵王定会欣然接受上党,也许秦赵两国就会争夺上党。归附之后,你还必须继续留在上党,联合抗秦,待到时机合适了,你就带领上党回归韩国。” 听到这里,桓惠王站了起来,走到冯亭面前,冯亭急忙也站了起来,桓惠王紧紧抓住冯亭的双手:“上党前途,国家安危,都在冯大夫手中,孤都托付给你了。” 冯亭立刻跪在地上:“冯亭一定不辜负大王的重托,即使粉身碎骨,失去性命,也要完成王命。” 桓惠王关切的问道:“这次远去,路途遥远,鞍马劳顿的,家里的人就不必和你一起遭灾受苦了,留在新郑,孤会派人好好看护的。” 冯亭知道,事关重大,桓惠王也并不完全放心自己,这样做实际上是将自己的家人留下当人质,立即回复道:“禀大王,两年前鄙臣妻子已经因病去世,唯有一个小妾,再未续弦。家中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儿子们都已经成家,在朝中部门里任小官吏,小女尚在膝下。臣这次就单身一人前去了,家里的事自然会妥善安置好。” 桓惠王道:“孤给你赏赐一百镒金,你好好安排家里,放心前去,剩下的到了上党郡也便宜行事。”冯亭却坚决不肯接受,长拜之后和宋留离去。 二人走后,桓惠王立刻招来內史令韩拓,亲自写下诏令,让密使从魏国绕道上党郡,日夜兼程,秘密传给上党太守靳黈,令靳黈以个人的名义,不听从韩阳传达的韩王诏令,拒绝向秦国献出上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靳黈抗命拒入秦,范雎施压桓惠王 上党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其东部是太行山脉,西面是太岳山脉;北面为五云山c八赋岭等山地与晋中接壤;南面是丹朱岭和金泉山与晋城毗邻。上党地区地高势险,自古为战略要地,古人曾曰“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其意即此上党地区地高势险。 韩国的上党郡郡府在端氏城内,郡守即为靳黈。野王失陷之后,靳黈奉命加强了防守。上党郡原有军队大概有四万人,靳黈命令郡尉同赣又临时征集了两万民军,勉强凑足了六万人,安排驻守到各个关隘,随时防范秦军进攻。除此之外,靳黈还发动上党百姓,全体动员起来修建防御工事。 野王失守之后,上党郡十七城已经被孤立四个多月了,现在所有到新郑的山口和水路都被秦军截断,仓库里储备的粮食日益减少。靳黈组织民夫拉运矿石和特产到赵国边境上卖给商贩们,换取粮食和军事装备,勉强维持军队和百姓供养,但日渐困难,军心和民心都不稳定。 靳黈不断给桓惠王上书,陈述困难险境,请求支援上党,并向桓惠王表示绝对会坚守上党,与端氏城共存亡。 这一天,韩阳突然来了,还带来了桓惠王的诏令,明确告知上党太守靳黈:秦起大军以临韩,韩不能敌。今王令以上党入和于秦,使阳言之太守,太守其效之。 靳黈在苦苦坚持了四个月之后,等到的却是桓惠王命令他将上党全郡献给秦国的诏令,内心非常的复杂和彷徨。虽然是奉诏行事,但是一下子献出整个上党郡十七城这么大一块地方,做了这一件事情,以后绝对会背负骂名,家乡都难以回去了。 消息逐渐传开了,端氏城的百姓们听说后,不断的成群结队到郡府门前痛哭流涕,请靳黈给韩王上书,为大家请命,愿意联合抵挡秦军,请韩王不要舍弃上党。 秦国连年侵犯韩国,也曾屡次进攻上党,上党百姓们都痛恨秦国。野王城被占领后,秦国改为河内郡,并在治内颁行秦法,相关的一些信息也传到了上党,大家都知道秦法苛刻无情,百姓生活的战战兢兢,难以安居乐业,更加不愿降秦。 靳黈是夹在中间上下为难,移交秦国,上党郡的百姓不愿意,联合请命;不交秦国,又要违抗韩王旨意,秦王也会找自己麻烦,到时候可能连个最终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郁闷之极,靳黈甚至准备一死明志。正在左右交困之际,密使带来了桓惠王的密令,仔细看过之后,靳黈一下子如释重负。 第二天,靳黈立刻召集上党郡的官吏和父老们,做出了一幅深明大义的模样,他对众人说道:“大王既然命我守卫上党郡,我就要严格有信,保护上党的百姓,如同守护自己的玉器一般。现在大王遭受了难处,虽然命令我等入秦,但是我将信守自己的职位与承诺。我将给大王上书,要求收回王命,拒绝投降秦国,上党郡的守军拒不退守,更不交会出城邑。” 父老们见郡守肯出来带领大家抗拒秦军,无不热泪盈眶,感激涕零,都表示愿意听从靳黈的意向,联名给韩王上书,抵御秦军。靳黈安抚大家,要父老们回去配合各处守军整备军事,防止秦军进攻,自己会安排好拒绝入秦的回复,父老们都满怀希望的回去准备了。 朝阳初始,秦国咸阳的官道上,在八名骑兵侍卫的护卫下,一辆马车正匆匆驶过,车里坐的正是应侯范雎。清晨时分范雎接到了来自新郑的密报,知道上党郡守靳黈竟然敢抗拒韩王之命,拒绝移交上党,立刻紧急进见昭襄王。 精力旺盛的昭襄王早就已经开始批阅各地的奏章,桌子上堆满了书简。自完全夺回大权之后,昭襄王感受到了权利的重要性,对很多地方郡府的奏章都必须要亲自批示。 “禀大王,去新郑的使者带回来了密件。”范雎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个写着字的竹条,说道:“大王,收到韩王的诏令之后,上党郡守靳黈不但拒绝入秦,而且现在带领上党军民加强防守,公然表示如果秦国敢来接收上党,就要誓死一战。鄙臣派去的使者知道情况后,立即追问韩王上党是否能够按期交付秦国,韩王不敢违命,立即派人又下诏令给靳黈了,命令靳黈按照命令马上入秦。韩王告诉给使者,如果靳黈再不听令,就将其撤职问罪。” 昭襄王放下手中的竹简,斜靠在塌上,看着大殿的屋顶,神情渐渐表现的有些焦躁起来。耐心听完范雎的奏报,昭襄王有些不解的说道:“孤这些日子没事就在想上党,这可是我们君臣努力了整整三年才得到的结果,恨不得马上就能够得到。但是孤还在想,上党占据了韩国的半数土地,这么大一块地方,估计韩王也心疼的很,怎么可能派个使者去说上几句韩王就会轻易交出来呢?果其不然,你看,韩王这小子果然开始玩花样了。孤看这靳黈抗命都是假的,在演戏给我们看。应侯,你以为呢?” 范雎沉思着,来回踱了几步,说道:“大王,上党地形险要,而且方圆广阔,割让给秦国肯定是动了韩国痛处,要得到看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来回折腾几次。现在韩王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鄙臣立刻再派使者去,严厉质问韩王,如果他再故意拖延,我们就适当就给韩国一点教训看看。” 昭襄王道:“韩国要是再故意拖延,就必定怀有目的,应该是暗中在和其他国家联合抗秦,力图保住上党。应侯可要紧紧盯住各国的动向,一旦真有哪个国家要是联合韩国了,我们就抢先一步拿下上党。” 范雎道:“大王请放心,鄙臣派在各国的斥候每隔两天就带来最新的消息。目前还都没有确切的信息表明有诸侯国与韩国有密切往来。对了,大王,听说韩国使者赖在赵国不走,赵王索性已经将那使者强行请回了新郑。” 昭襄王听了,呵呵大笑了起来:“赵王也做得太有趣了,这分明就是在给秦国来表明立场,好,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现在韩王倒是让人有些烦躁了,要不让王龁派军队到韩国的边境上示示威,不行就直接进攻新郑周边的城池,让他们知道我国的厉害。” 范雎急忙劝阻道:“大王,且先不急,韩王已经答应上党入秦,并且派使者前来递了国书。现在事情突变乃是上党太守靳黈独立所为,不能就因此断言韩王哄骗秦国。况且秦国连年对韩国用兵事,韩军作战也颇为勇猛,我军损失也不算少,目前当前大军也在调养生息中,不宜再动,还是先继续派使者督促为上策。” 昭襄王听得有些恼怒了,说道:“看看韩国都已经被我们打的没有了形状,想消灭韩国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现在就是给韩王几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出尔反尔了,加紧催,十天一个使者,换着去。” 范雎回到应侯府后,不敢犹豫,立刻按照计划行事,继续派人接连去给桓惠王施压。昭襄王也让白起派人去给王龁下了旨令,命秦军在河内郡黄河边境上大型练兵,营造出强大的声势来,借以威慑韩国。 王龁得令之后,不敢懈怠,立刻亲自带领三万马步兵混合秦军到黄河渡口一带,整军操练。一时间黄河岸边但闻秦军军鼓频奏,杀声整天,对岸的韩军黄河守将韩当看得胆战心惊,早已经派人不断去新郑报于国尉府了。 这日,桓惠王召集朝会,只见国尉负庄出列奏道:“大王,昨日韩当又派人来报,黄河对岸的秦军开始建造木筏,似有准备过河进攻之向。韩当一面继续加强守备,一面请求增加军队,以防不测。” 桓惠王心中冷笑,暗想秦王如果真的想要进攻新郑,早就开始了,何必在此虚张声势。他对群臣说道:“秦王和应侯这是在责怪我们没有按照约定献出上党郡,动怒了,要韩当小心防守就是,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国相,派去督促靳黈的情况如何?” “禀报大王,使者昨天夜里刚刚回来,带来了靳黈的奏书。”宋留趋身出列,从宽大的袖筒中掏出一片竹简,呈与桓惠王。內侍下去拿过竹简,正待呈上,桓惠王却直接阻拦了:“孤不看了,你直接说靳黈何时向秦国献出上党郡?” 宋留故作为难的神情说道:“大王,靳黈依然在联合上党百姓,拒绝入秦,誓死要与来犯秦军决战。”闻听之后,殿内的大臣们顿时开始议论纷纷,有佩服靳黈有气节的,也有斥责靳黈不顾大局的,给新郑带来危险的。 桓惠王道:“靳黈是我韩国的忠臣,一片爱国之心可泣可鉴,但是他远在上党郡,并不知新郑现在面临的危险局势。孤先前已经答应了应侯,并献上了国书,如果不献出上党,就是失信,孤当陷于不义。况且如果不献上党,秦军暴怒之下进攻新郑,整个韩国都有危险。” “大王,鄙臣建议,既然靳黈如此固执,当下不如撤换靳黈,命其回新郑复命,改派其他的臣子前去完成上党入秦的事情。”宋留完全按照预先的计划向桓惠王提出了建议。 “也好,靳黈在上党郡也守了五年,这次就不让他再受此煎熬,是应该召回来静养晚年了。国相,你可认为再派何人前去上党完成入秦之事?” “启奏大王,鄙臣举荐司空冯亭大夫。臣以为,冯亭原本就是上党人,又在上党为官十几年,熟悉那里的乡绅c族老,有别人没有的先天优势,可以担此重任。” 宋留的话音未落,殿内众臣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冯亭的身上。桓惠王道:“国相所言有理,我看冯大夫也适合完成此大任。冯大夫就为了韩国,辛苦一趟,去上党吧。” 冯亭早有准备,听到桓惠王召唤自己,马上出列,跪拜下来:“禀报大王,鄙臣冯亭愿意听从大王诏令,前往上党完成入秦的使命。” 大殿内的臣子们哪里又如何知道这一切都是桓惠王c宋留c冯亭三人预演好的一幕,但见转眼时间,桓惠王已经撤换靳黈,重新安排冯亭去上党献秦,大都有些惊异。不过想到终于有人可以替换靳黈,只要早早献出上党郡,就可以确保新郑平安无事,大臣们绝大多数都是绝对拥护的。 “好。”桓惠王对宋留道:“国相即刻颁布诏令,免去靳黈的上党郡守,令其回新郑请罪。改命冯亭为上党郡守,尽快完成上党入秦的要事。”桓惠王又对冯亭道:“冯大夫回去准备一下,安顿好家里,两三日内就立刻出发吧。” 散朝之后,桓惠王又单独召见了宋留和冯亭,具体密议了上党入赵的一些细节之事。处理完政事已经到了午时,桓惠王方才回了后宫,准备稍事歇息一下。 这边内史令韩拓带着六七个內侍簇拥着桓惠王正向宫内走去,忽然遇到几个宫女慌里慌张的从偏道上跑过,看到桓惠王一行,神色突变赶紧低头垂手的立到一边。 桓惠王看了这些宫女一眼,对韩拓道:“去问问,这些宫女何事慌张惊措的,没了体统?”內侍们立刻上前将这几个宫女带到面前,韩拓质问道:“你们因何事在宫里奔走,惊扰了大王,可否知罪?”宫女跪着回答道:“启禀大王,据说今天早上,零露公主带着几个人出走了。现在后宫里都乱了套,大家都帮忙找寻呢!” 桓惠王顿时吃了一惊,零露真是任性到了极致,天底下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情,赶紧问道:“可知孟太妃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宫女答道:“大王忙于政事,孟太妃四处找寻不见,没了主意,就到后宫里来了,现在正在刘妃那里。” 桓惠王立即前往刘妃宫内,还未到跟前,远远就听到宫内的內侍总管在呵斥宫女:“命尔等悄悄打问找寻,谁叫你们公然四处张扬,这么胡乱走漏消息,公主出了危险怎么办,谁能够担待得起?”说着,忽然看到桓惠王进来了,众人慌得都赶紧跪下了。 桓惠王进到屋内,看到孟太妃正一脸焦急的坐在椅子上,旁边几个妃子都在劝慰着。桓惠王进来后,除了刘妃,其他妃子们都赶紧退下了。 “太妃莫急,究竟怎么回事?”桓惠王赶紧安抚孟太妃。刘妃从桌上拿起一个竹简交给桓惠王,桓惠王一看,上面写着:“韩失上党,犹树无根。露自上党,以身拒秦。”看到这里,桓惠王心中一团怒火早已经快速点燃,差一点就要大怒失控。但是他想到现在这个情形,先劝慰孟太妃才是紧要的,还是忍了下来,说道:“这个零露,国家内外局势这么严峻,现在纯粹是添乱。她去以身保卫上党?她连去上党的路都不知道在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刘妃赶紧看了看孟太妃,示意桓惠王冷静,对他说道:“启禀大王,今天早上,零露带着四个平时练武的随身宫女,说是去城外遛马。因为零露经常这样,宫里谁也没有多想。快到午时还不见回来,太妃自然也没有在意,只当出去玩过了。结果宫女在收拾房子的时候发现了竹简,却不识字,以为是块普通的竹片,就顺手放在桌上了。到后来看到宫里到处打问零露回来没有,才生了疑虑,递了上来。到现在,估计已经走了四五个时辰了。” “混账东西,平时宫里都是怎么教导的,都懒散惯了,完了把这几个宫女都重重责罚。”桓惠王抱怨的骂道。 这时孟太妃急的又开始垂下泪来:“大王,你是知道的,零露表面上刚烈倔强,实际上心智还不成熟,做事情由着性子来,还是个糊涂孩子。在宫里还有大家哄着,惯着,照顾着,真的出了门,肯定就是四处碰壁了。想想我的心都乱了,如果再出个什么事情,叫我这未亡人怎么活呢?” “派人去宫外找了吗?”桓惠王问道。刘妃回答道,已经派宫里的侍卫长成纪带人沿着去上党的方向追寻了。 桓惠王劝慰孟太妃道:“太妃放心,孤对零露一向倍加关爱,一定会派人把她找回来的,估计她也跑不了多远。零露这都是在劲头上,出去饿上两天就知道了出门的难处了,或许自然就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上党郡冯亭赴任,野王城零露脱险 冯亭妻子在六年前就病逝了,留下两儿一女。冯亭虽然还有一房小妾,名叫苏姬,但体弱多病,未曾生养。两个儿子冯劫c冯开都在官府内任职,已经成家,分开住了,跟前只有小女碧昔。 这碧昔年方十六岁,正是豆蔻年华。她凤眉细长,双眸如明月,身材轻盈,远远看去,一副清丽脱俗的模样。冯亭虽然是一个文官,但是却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尤其不喜欢对女子的种种规矩约束。闲下来的时候,冯亭也教碧昔看书c认字,现在,冯亭将要远出,最放不下心的也只有碧昔了。 早几日,冯亭就有准备,想要将碧昔放在大儿子冯劫处,因为担心提前泄露了自己的去向,故而没有先说出来。今日里桓惠王已经在朝堂上正式宣布了王命,从宫里回来后,冯亭立即派冯渊去传了两个儿子回来,并且命令管家冯泽安排膳食。 待到冯劫c冯开都回来,也到了酉时,一家人先坐着吃了饭。两个儿子平日里倒也规矩,见父亲叫自己回来,也没有多问,只道照顾着冯亭一边把饭吃了。 饭后,冯亭将孩子们都召到厅堂,给大家说道:“今天上午在朝堂上,大王命我为上党郡守,接替靳黈去将上党郡献与秦国。” 冯劫听到后,却先有些急切了,对冯亭说道:“父亲,现在新郑的官吏们都知道,靳黈忠君爱国,自发组织抗拒秦国。大王却如何让父亲前去给秦国献上党,这件事可是被韩国人民尤其是上党的百姓所不容,我看父亲还是不要前去为好。” 小儿子冯开道:“虽然是这样,但是毕竟是大王的旨令,作为臣子的哪有不服从的道理,何况最终上党郡也是大王让献给秦国的。” 冯亭说道:“你二人都不必议了,我这一去估计少则半载,多则一两年。今天叫你们兄弟过来,是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一下,并不需要听你们的意见。上党入秦是大王早已经承诺秦国的事情,况且现在秦国紧紧相逼,上党郡形势相当严峻。” 这边碧昔倒先郁闷起来:“父亲突然一去这么久,叫碧昔却怎么办是好呢?” 冯亭看了碧昔一眼,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疼爱,他对着碧昔打趣说道:“有什么怎么办的?我还有几天时间,临走前赶紧把你嫁了出去,我走了也就没有牵挂了。” 碧昔顿时又急又气,两面精致的小脸涨的通红,嘟嘟的说道:“父亲嫌弃碧昔了?如何取笑开我了?”两个哥哥也笑了起来。 冯劫料想父亲远去,家里就剩下碧昔,必定放心不下,今天召集两兄弟来,其中必定有安排碧昔之意,立刻说道:“父亲放心去就是,这些日子我将碧昔接到我那里去,会好好照顾她的。” 冯亭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我生活简单,府里面人丁本来就不多,我想这次带着苏姬,冯泽,冯渊一并去了,碧昔就到你那里去,府里就留下看门人就是。冯开新婚不久,碧昔就托付给你这个当大哥的了。” 诸事都一一交代之后,冯劫c冯开兄弟就先回去了,冯亭也安排冯泽c冯渊开始整理行装。 碧昔却又悄悄来到了冯亭屋内,冯亭关切说道:“碧昔,到了你哥哥那里,就多帮着你嫂子料理些家务,闲时间不要忘了功课。”碧昔却娇声的对冯亭说道:“父亲,我还没去过上党郡,这次你既然一年半载的就回来了,何不带我一起去?” 冯亭不容置否的说道:“不可,上党郡现在局势危急,随时可能和秦国发生战争,你好好在新郑你哥哥这里吧,不要多想了。”碧昔不由得故意露出悲伤之色:“父亲你是知道的,大嫂人好,但是却沉默木讷,话也不多,到他家里我一定会闷坏的,你就舍得把我最后也闷成那个样子吗?还是带着我吧,我已经大了,还可以照顾父亲你呢!” 冯亭看着碧昔,还是摇了摇头:“你呀,不要再说什么你嫂嫂的不是,也不要再说照顾我的诳言。今天下午我给你们交代事情时,就看出你神色不对了,你是不是想随我去上党郡看李焘是不是?” 碧昔顿时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说道:“我哪有那么多想法,随便父亲你怎么说好了,只要肯带碧昔前去,碧昔就开心了。” 这碧昔原本就是想随着父亲去上党郡看李焘的,原来冯亭早已经将碧昔许给了客卿李缨之子李焘。李焘长于碧昔三岁,今年十九岁,去年去上党郡靳黈府上担任了侍卫队长,原本定于今年岁末回新郑和碧昔完婚。 冯亭和李缨原来两家相邻,自小碧昔就是跟着李焘后面玩着长大的,二人情深谊厚,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焘走后,碧昔自然是夜不能寐,思念万千。现在看到父亲要到上党郡,必定可以见到李焘,更是急切的想要一起去。 冯亭禁不住碧昔苦苦纠缠,一方面舍不得爱女,另一方面想带碧昔出去看看外面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闺女一旦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以后就没法再带出来了。 冯亭心里盘思了一下,将碧昔带上,到了上党后,靳黈将回新郑,到时将碧昔托付给靳黈和李焘一起带回来就是了。碧昔看到父亲应允了自己,自然欢喜雀跃,连忙收拾自己的行装去了。 两天后,冯亭安排妥当,准备了两辆马车,小妾苏姬带婢女梅音坐了一辆,女儿碧昔带着婢女青燕坐了一辆,冯亭带着府里两个家丁骑马随行,一个是四十多岁的管家冯泽,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家仆冯渊。 走到城外十里亭时,国相宋留早已等候,并带着几名官员前来践行。闲话之余,宋留找机会支开左右人员,将冯亭拉到一边,召来一名青年将官。这将官冯亭却是认识的,乃是桓惠王宫里的的侍卫队长成纪。冯亭不解何意,缘何出任上党郡守,桓惠王竟能派侍卫队长亲自护送? 宋留悄声说道:“前天宫里的零露公主带领四名宫女全副武装出走了,留下信简说是去上党抗击秦军,连着寻了好些日子,估计已经跑远了。” “是吗?”冯亭也早就听说这个零露公主做事任性而为,荒唐至极,所以知道了竟也并不惊诧。 “现在到端氏城的道路秦军都已经封锁了,我向秦国应侯范雎的使者说你将要去移交上党郡,特地要送来了秦军令牌,你凭借令牌可以直接从秦军占领的野王城去端氏城。公主她们不熟悉山路,估计现在就在野王附近。成纪是宫里的侍卫长,熟识公主,我让他带着十名侍卫,表面上是护送你,实际上你们在沿途不要紧着赶路,悄悄寻访公主的下落,必定要将公主找到,交给成纪带回新郑,这时大王特地交代的。” 就这样,冯亭带着一行大约二十余人马,秘密肩负着上党附赵和寻访公主的两大使命,离开了新郑,向上党郡缓缓而去。 他们一路问询,一路搜索,查找零露的踪迹,果然有士兵c村妇c山民等人都看到过零露等人,就是向着野王去的。如此且停且走,过了十日后方才进入了野王城属地。 这日午后,一行人正在行路之时,突然间远处尘土飞扬,近百名骑兵围了上过来,却是巡防的秦军部队。为首军官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进入河内郡干什么?” 成纪上前递过了秦军的令牌,说道:“我们奉韩王之命护送新任上党郡守冯亭大夫前往端氏城,进行上党郡交付秦国的事宜。” “原来是新任上党郡守到了。”秦军军官仔细看了一眼令牌,傲慢的说道:“七八日前王龁将军就命令我们在此等候郡守,并护送你们到野王城歇息,如何今天才到?” “郡守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车内还有家眷,所以走的缓慢。”成纪回道。 秦军军官转向车队,问道:“请问哪位尊驾是上党郡守?”冯亭冷峻的说道:“老夫便是新任上党郡守冯亭。”那名军官骑马上前,到冯亭面前,双手拱礼:“秦军百主吴充国奉王龁将军之命前来护送郡守,请你们车队随我们前往野王城,今夜里就歇息在城中。”“好,有礼了,前面带路吧!”冯亭道。 吴充国立即带领部分骑兵到前面开路,其余骑兵到分散到车队后方,远远望去,倒好像是秦军将冯亭一行俘获了一般。 约莫下午申时,一行人马进入了野王城。吴充国早已安排飞骑先行通报了王龁,王龁传令回来,先全部安排到城中驿馆歇息。 冯亭进城后,看到街道上的破坏并不严重,现在已经基本上都恢复了。街上的商品杂货铺依然开门,但是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繁华景象,秦国的官坊倒也新开了许多。 街上的百姓一个个萎靡不振,见到有秦军骑兵,都低着头快步走过,唯恐多看一眼,给自己带来祸事一般。一行人看到韩国百姓们遭受的这种场景后都有些难受,亡国百姓,难有自尊。成纪一面行走一面不停的环视周围,试图找到零露的踪迹。 忽然有百姓发现骑兵队伍中间竟然是韩国的车队,以为韩王派使者到野王城来了,不由得惊呼起来。消息迅速传开,街上百姓们都纷纷赶来伫立在街头,还有不少胆大的人围了上来。大家虽然不敢言语,但是个个目光殷切,一些百姓偷偷抹起了眼泪。 吴充国看到这般情景,不由得有些恼怒,不断厉声喝令百姓闪开,后面的秦军骑兵们更是甩开马鞭抽打百姓,但是大家尽管左右躲闪,还是远远观望,不肯离去。 成纪带来的的侍卫们处在这般情景之中,各个心中悲愤填膺,感到受到了羞辱。但现在韩国打了败仗,自己又处在秦军的包围之中,只能沉默忍耐。 冯亭对秦兵的作为亦是深恶痛绝,忧心忡忡的看着周围的百姓们,做为韩国的臣子羞愧于心,感觉对不起这些依然忠心于韩国的子民们。 突然,人群中钻出来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大娘,躲过秦军骑兵,直接冲到了冯亭的马前。冯亭惊得停了下来,大娘递上一个布包,说道:“大人辛苦了,吃上一个饼子吧,这是我老婆子的一点心意。”冯亭有些惊愕,担心有诈,但是看到大娘似乎给自己递了一个眼神,疑惑之余,先赶紧将布包接了过来。 这时吴充国已经赶马奔了过来,一记皮鞭抽在大娘的背上,大娘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地。“无赖婆娘,怎么胆敢上前贸然侵犯车队,没有一点规矩,找死吗?”周围的骑兵迅速上来用马鞭抽打大娘,大娘哭叫着喊道:“我就是住在十字街口卖个饼子的普通百姓,看到我的家乡人来了,送个饼子而已,这也犯王法吗?”周围的人们迅速围上前将大娘救了出去,临走前大娘还不断的嘶喊道:“这是我的心意,大人一定要打开吃了,记住我老婆子。” 冯亭已经觉得大娘的出现必不寻常,迅速打开了布包,里面果然只是个普通的米饼,但是米饼旁边却有一个碧玉耳坠,冯亭迅速将耳坠放在袖中。 吴充国已经骑马冲到了冯亭面前,不放心的狠狠的盯着布包。冯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布包打开,拿出米饼,吃了一口,说道:“一个饼子而已,竟引得七八个精壮军汉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施加暴虐,这就是秦军的待客之道吗?要不放心,饼子你就只管拿去好好检查,看看有没有密信。”吴充国面露尴尬之色,讪笑着说道:“郡守大人,卑职也是有职责所限,主要还是担心你的安全。”说完,纵马到前面带路去了。 成纪也策马赶了过来,看到远去的吴充国,问道:“冯郡守,没事吧!”冯亭示意成纪不要说话,继续带领众人向驿馆而去。 到了驿馆之后,冯泽招呼大家都下马下车,跟驿馆主事对接之后,开始安顿住宿休息。冯亭到了屋内,寻个偏僻角落,立刻叫来了成纪,教给看了碧玉耳坠。 成纪却不解冯亭为何突然给自己展示这个物件,疑惑间,冯亭说道:“方才那个大婶给我布包时,里面特地加了这个耳坠,其中必有原因。” 成纪恍然大悟,待仔细看时,倒是觉得有些像是零露公主戴过的,但是不敢确定。冯亭说道:“今天这个大婶,冒死前来送上布包,绝对是为送这个耳坠而来。这耳坠精美名贵,非一般民间女子所能佩戴,况且如果不是身份一般,大婶也不会递到我这里来。由此推断,应该就是零露公主的饰物,大婶是在给我们传递信息,她知道零露公主的下落,或者就是零露公主在向我们求救。” 这碧玉耳坠的确是零露公主所有。当日里,零露公主听说上党郡守靳黈拒绝入秦,准备抗拒秦国,一时性起带领四名侍女想要去上党郡,带领靳黈联合起来抵抗秦军,留个绝世英名。 离开新郑,一路向着西北方向,打打问问,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寻到野王,才发现所有到上党的道路都被秦军封锁,连进山的小路都有秦军哨位。五人要解决吃饭住宿问题,还要四处躲避秦军,逐渐开始狼狈不堪,慌乱之中又走失了两名侍女。其余三人在野外又饥又渴,无可奈何之下,将马匹换来了普通女子的衣服,混入了野王城,寻找食物,结果发现城内更加戒备森严。零露公主方才开始后悔自己的贸然行动。 因为秦法严格,住店必须要有乡里开具的身份证明,三人正在窘迫的躲藏之际,遇到了一个卖饼子的大娘。大娘的两个儿子都在和秦军的战斗中死去了,老头子在秦军进城时阻拦秦军抢东西时也被杀死,儿媳妇被迫带着年幼的孙女改嫁。目前家中就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每天夜里一想起儿子和老头子就悲声啼哭,心中无比痛恨秦国人。 零露三人不敢告诉大娘真实身份,只说是从新郑过来,到野王投靠亲戚,但是局势动乱,亲戚找不到了,被迫流落街头,害怕秦军抓到她们。大妈虽然看到她们带着刀剑,相貌也并不全像普通女子,心中有所疑惑,但是又不忍心看着三个年轻美貌的女孩,落入秦军手中被摧残蹂躏。所以也不多问,好心将她们藏在家里,准备找机会帮助出城。 今日下午,一名侍女在里屋听到外面的食客传言说来了韩国使臣,赶紧出去探个究竟,一眼认出了队伍里的侍卫长成纪,立刻回去禀报了零露公主。零露公主情急之下,向大娘说出了实情,请大娘设法传递消息给成纪。大娘决定冒险一搏,取下了零露公主的碧玉耳坠作为信物,才有了街上送饼的一幕。机智的大娘不仅传给了耳坠,还间接的说出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此时冯亭和成纪基本已经确定了零露公主的行踪,冯亭道:“由此看来公主就在老妇人所说的十字街饼店里躲着,将军夜里带人悄悄过去找到公主,设法带到驿馆中,我们明天将公主混进队伍中就可以带走了。” 成纪说道:“秦军戒备森严,人不宜过多。幸好我这次出来专门带了两个侍卫,他们熟悉野王城地形,我们三个人就够了,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二人正在商议之时,冯泽过来报道,秦国王龁将军派人来了,好像是有事相邀。冯亭听罢带着成纪出到客堂内,来人却是白天来护送的秦军百主吴充国。 吴充国道:“冯大人一路鞍马劳顿,格外辛苦,又是远方的贵客,今夜我们王龁将军和罗摹郡守在将军府为大人设宴洗尘,已经备好酒席,特命令卑职来请大人。”冯亭略一思索之后,说道:“好,我收拾准备一下,马上就过去。”吴充国道:“卑职就在门口等候大人。”说完转身出去。 看着吴充国走后,冯亭对成纪道:“我前去赴宴,刚好减轻驿馆周围秦军守卫的注意力,你们三人一会儿天色变黑就赶紧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暴露公主的行踪,一定要保证公主安全。”成纪道:“知道了。” 冯亭叫来冯泽,仔细交代安排碧昔和苏姬早早吃饭,之后就先歇息下来。他又来到碧昔的房内,叫碧昔找出青燕的一身衣裳准备好。碧昔虽不能理解,但是知道父亲必定有其原因,立刻让青燕取了出来。 安排妥当之后,冯亭仅带着一名家仆冯渊就前去赴宴了。野王城是个中等规模的城池,几个人骑马向东南方向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将军府,吴充国引着冯亭进了府内,冯渊紧随其后。 到将军府后堂门口,罗摹早已经得报,带着河内郡郡丞潼南c长史刘获在门口相迎了。冯亭行过礼后,一同进入后堂,后堂大厅里早已经摆好了两排桌几,最上面是一个主位,几案上早已经备好了各种酒肉菜品。 王龁和军中副将桓龁c郑安平几个人正坐在石台上说话。见到罗摹引着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进来,王龁料想到就是冯亭了,和几个人都站了起来相迎。 罗摹介绍说:“这位是秦国的左庶长,河内秦军主将王龁将军,这位就是即将到任的上党郡守冯亭大夫。” 冯亭迅速打量了一下王龁,心中倒是有些惊异。年初王龁带领秦军攻下野王,震慑新郑,让韩国人胆战心寒。王龁以此战功,从五大夫升为左庶长,目前在军中爵位仅次于武安君白起。冯亭原以为王龁必定是员老将,从却没有想到竟然才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冯亭拱了拱手行了礼,说道:“冯亭来迟耽搁时间了,有劳王将军久等了。” 王龁呵呵一笑,也不拱手行礼,上前拉着冯亭说道:“冯郡守多礼了,没什么久等的,刚好我们几个人闲下来说了阵话。倒是冯郡守一路辛苦,我这里还设宴讨扰,有些不近人情。快快有请就坐。” 众人谦让几下,王龁在中间上座就位了,左方依次是冯亭c罗摹c刘获。右方依次是桓龁c郑平安c潼南。 王龁道:“前几日,听到斥候来报,知道冯郡守要去上党郡赴任,本将军就早早安排迎候了,不想今日才到。来来,郡守一路辛苦了,我等敬你一杯。”说完,举起酒樽。冯亭也举起酒樽:“有劳王将军和众位大人费心了,请,请。”说完,大家共饮一杯酒。 这冯亭虽在吃饭闲叙,心中却挂念着成纪等人的行踪,而王龁请客,意在想要冯亭加快督促上党郡移交之事。几人都各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来回客气闲聊喝着酒。 酒过三巡,王龁感觉冯亭有些了兴致,故意问道:“方才听说郡守大人老家就是上党郡的?”“正是,上党郡寺庄镇冯家庄人。”“那好,这次冯郡守前去移交上党,上党郡入了秦国,冯郡守也就是秦国人了,我们就都是秦王的臣子。” 冯亭心中早有准备,知道王龁必定会围绕着上党郡说话,不卑不亢的回道:“冯亭终究还是韩国人,为韩王的臣子,食的也是韩国的俸禄,完成使命之后就回新郑复命了。” 王龁想趁机说服冯亭一起归属秦国,继续说道:“冯郡守,不论是秦国人还是韩国人,终究都是炎黄二帝的子孙,一样的血脉,哪里分得清楚。现在秦国的应侯范雎就是魏国人,座下的郑安平将军也是魏国人,先前商君公孙鞅又是卫国人。我秦国礼贤下士,招募天下英才,只要大人肯为秦国效力,秦王必将会重用。” 冯亭和千万韩国人一样,心中对秦国君臣充满忌恨,哪里会依附秦国。但是现在身处敌营,自己又肩负使命,尽量要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当下轻微一笑:“多谢王将军一番好意,但是冯亭家人c故旧都在新郑,如何能舍弃的干净?再说,就如王将军而言,都是炎黄子孙,到哪里都是为官为民,造福百姓,有何区别?” 罗摹听到冯亭言语,错以为冯亭是有为难之处,情面上难以应对,竖直了身子,滔滔不绝的对冯亭说道:“我秦国边塞险峻,地势便利,山林河流,非常美好,自然资源丰富,这是地形上的优越。进入境内,观察我们的风俗,百姓朴实,音乐不淫荡卑污,服装不轻佻妖艳;人们非常畏惧官吏而很驯服,就像是古代的人民一样。到了大小城镇的官府,那里的各种官吏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无不谦恭节俭c敦厚谨慎c忠诚守信而不粗疏草率,真像是古代圣王统治下的官吏啊。进入国都咸阳,观察那里的士大夫,走出自己的家门,就走进公家的衙门,走出公家的衙门,就回到自己的家里,没有私下的事务;不互相勾结,不拉党结派,卓然超群地没有谁不明智通达而廉洁奉公,就像古代的官吏一样。观察我秦国的朝廷,退朝前,所有事情都必须处理完毕,安闲的好像没有事情办理一样,真像古代的朝廷。所以秦国四代强盛,并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必然的结果。这又是韩国远不能及的,终究秦国必将一统天下,还望冯郡守早识时务,归附秦国。” 罗摹说的是慷慨激昂,冯亭却听得一脸不屑,说道:“虽然以法家思想治国,使秦国国力强大,四方讨伐,但是和王者的功名来衡量,那还相距千里。纯粹地崇尚道义c任用贤人的就能称王天下,驳杂地义利兼顾c贤人亲信并用的就能称霸诸侯。而秦国抛弃了儒家思想,这两者一样都没有,就必然长久不了,迟早会遭到灭亡。” 冯亭竟然直言不讳,大有轻蔑秦国之意。 郑安平最先按捺不住,起身喝道:“当下周室没落,诸侯争霸,用的是实力在说话。现在韩国已经疲弱不堪,我大秦带甲百万,随时可以进攻新郑,韩国将无力抵抗,到时候要么投降,要么归顺,终究还是我秦国的。冯大夫你就不要酸溜溜的说些百十年前的老话了,不如早做打算,在移交之后就留在秦国,到时候秦王开恩,还做你家乡上党的官。” 冯亭看到郑安平当面口出狂言,也立起身来,怒视而言:“看来郑将军随应侯范雎到了秦国,就将自己的魏国完全忘却了。我韩国虽然弱小,但是子民骨气尚存,士可杀不可辱。现今我韩国还有十万勇士,如果遇到来犯之敌就将拼死一搏,教他血流成河。” 看到厅内气氛剑拔弩张,随时会爆发一般,王龁连忙出来缓和了一下:“几位将军c大夫这都是怎么了,坐下说罢,如何都激动起来了。今天我们都不谈国事了,冯郡守一路操劳,郡守府里几位官员最近忙着巡防摸查的,也都受累了,我们只管吃肉喝酒,来来我再敬各位一杯。” 冯亭本想愤然离去,但是想到成纪等人还在寻找零露公主,自己要在这里稳住这些秦国将官,就不再多说话。王龁也不愿意多事,只想宽慰好冯亭,加快上党入秦的事宜,对其他的事情也并不在意。看到郑安平还是有些不肯罢休的样子,于是用眼瞪了郑安平一下,郑安平也就气呼呼坐下,只是喝酒,不再说话。 宴席就在这样不尴不尬,不紧不慢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几个人相互扯些风俗习惯的话题,而后依照秦国惯例,武士们出来表演剑舞,击鼓为乐。 却说成纪这边,等到天黑之后,就悄悄带领那两名侍卫身着便装,携着短剑,翻过院墙,到了主街上。 秦军在野王城实行了严格的戒严令,夜里掌灯时分街上一律不得有行人。大街上不时地有巡逻队走过,三人躲躲闪闪的找到了十字街。 到了路口,看到店门口的一个个布幡在风中摇曳,借着月色,一个侍卫看到了饼店的招牌。店门虽然关着,但是仔细看过去,窗户似乎里隐隐约约露出昏暗的烛光。 成纪示意两名侍卫在街角处警戒,自己一个人悄悄来到饼店门口,正待敲门,不想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原来门却是虚掩着。成纪马上快速闪进门去,却看到早上那位送饼的大娘惊恐的坐在凳子上,瞪大眼睛看着成纪,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纪轻轻说:“别害怕,大娘,我是从韩国新郑过来的,来找几名年轻女子的。”大妈警惕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仔细说清楚,要找怎么样的女子?” “是成纪将军,你终于来了。”突然一个女孩从里屋跑了出来,发出了惊喜的呼叫声。屋里也同时传出了另一个女子的抽泣声,成纪认出这女孩就是平日在宫里常陪着公主的侍女,赶紧问:“公主呢?” 这时门帘挑开,一个侍女搀扶着零露公主出来了。但见零露公主气色也还较好,就是精神有些憔悴,看来这些日子也是在虚惊之中渡过的。现在看到成纪来了,知道有了希望,一时间又悲又喜,不由得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成纪也顾不得行礼了,说道:“公主莫慌,既然安然无恙就好。这就赶紧随我走,我们会保护你安然离开野王,回到新郑的。”零露说道:“好的,零露一切听将军安排就是。” 大娘却有些吃惊的说道:“天爷的,我原本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我这粗鄙之人竟然还真的遇到了公主。我早就看你们不像是普通女子,公主找到人就好,赶紧早走,到处都是秦国人,老婆子这里也不安全。” 零露感激的对成纪说道:”将军身上可带有钱币,赏与大娘。这次要不是大娘好心收留了几日,今天又冒险报信,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回去之后我一定还派人好好赏赐大娘。” 大娘激动地说道:“我一个孤老婆子,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有一天没一天的,还要什么赏赐呢,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要公主能够脱离险境,回到家里去,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件好事,就知足了。” “好了,公主,不耽误了,我们赶紧走。大娘这里我以后会安排的。”成纪不想在这里久留,急于在冯亭回来之前赶回驿站。他推开门左右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情况,带着公主三人快速闪出了饼店,准备穿过街道。 谁想到千提万防,却运气不好,恰巧三名夜里执勤的秦军士兵,从城楼上换防回营,经过十字街头,从右边一条街巷拐了出来,远远的望见了几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立刻大声喝问道:“前面是什么人?” 成纪见暴露了行踪,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拉起零露公主的手就向前跑去,三名秦军士兵叫喊着,抽出剑冲了过来。成纪料想难以躲过这几名秦兵,将公主交给两名侍卫,命令赶紧护送回去,自己抽剑应敌。 两名侍女原本跟在后面,一名侍女奔跑中不慎摔倒在地,另一名侍女赶紧回去拉她,不想一名秦兵已经追到面前,一剑刺入胸膛杀死了倒地的侍女,另一名侍女被吓傻了,紧张的站在那里竟然不动,这名秦兵马上又要冲过来。突然大娘出现了,上前紧紧拉住秦兵的握剑的手,说道:“还不快跑。”后面的一名秦兵撵上来一刀就砍下了大妈的右臂,成纪赶过来趁乱迅速劈杀了这名秦兵,另两名秦兵和他绞杀在一起。 那侍女平时在宫中和零露舞枪弄剑的,哪里遇到过真正血肉模糊的格杀场面,原本彻底被吓的呆住了,转眼看到姐妹和大妈都已经惨死受伤,鲜血直流,不由得悲怒上头,拿起剑来冲上去,劈砍在一名秦兵的肩上。由于力气小,没有多少劲道,秦兵一回头抽剑就戳穿了侍女,这侍女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他一时竟然抽不出剑来。成纪也正好寻着这个空档缓过劲来,迅速杀死了对面的秦兵,回头又劈杀了这名秦兵。 成纪仔细看时两名侍女均已惨死,大娘手臂断了,血流如注,疼痛难忍,对成纪哀求道:“求你了,给我老婆子一个痛快啊,我好疼,受不了了。”这时远方响起了马蹄声和鸣金声,秦军巡逻队闻声马上要赶过来了。成纪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用剑戳死了大妈,然后赶紧向驿馆方向跑去,快步追上了公主三人。 这时附近的岗哨都被惊动了,各处的城楼上都开始鸣金,四面的秦兵都起来加强了警戒,巡逻队开始搜索街道。 成纪等人赶到驿馆时,发现守护监视驿馆的秦军也已经提高了防备,不但前门增强了守卫,而且后院围墙处也有五六个秦兵守卫在那里。成纪不由得焦急万分,如何才能够赶紧进驿站,再不进去,处境就危险了。 留在府里的冯泽听到外面大乱,而成纪还没有回来,也是坐卧不宁,悄悄爬上围墙四处张望,却发现了远处角落里的成纪再给自己紧张的打手势。冯泽看到围墙附近的秦军,明白了成纪的本意。 冯泽故意取来一壶酒,站在墙头对几名秦兵说道:“几位军爷,今晚城里怎么乱糟糟的,是不是出大事了?”为首的秦军军士喝道:“不要多问,赶快下去。” 冯泽道:“我家主人看到兄弟们在下面守卫辛苦了,叫我拿点酒肉给你们。”说罢,从围墙上递出了酒壶。“混蛋,再不滚开就砍了你。”几名秦兵拿着兵器都向冯泽围了过去。 乘着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冯泽这里的时候,成纪带着两名侍卫迅速冲上前去,几个回合全部杀死了秦军守卫,然后快速扶着零露公主翻进了驿馆。 冯亭临走之时都已经嘱咐过了,冯泽早有准备,赶紧把零露交给了碧昔,给换上青燕的衣物,打扮成了碧昔的侍女。 将军府内冯亭c王龁等人正喝的酒酣耳热之时,忽然一名军尉急匆匆跑了进来,在郑安平身边耳语几句。王龁看到了,有些不快的问道:“你二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郑安平起身报道:“禀将军,巡城官兵来报,在城里发现了可疑之人,杀死了巡夜的士兵,全城正在搜寻凶犯。”王龁大声呵斥道:“哪里有什么可疑之人,分明就是几个盗贼散兵在偷盗财物,就把尔等紧张成了这般模样,叫关好了城门仔细搜索便是,跑不了的。” 冯亭听到后,情知不妙,估计是成纪可能出了险情,如果成纪被抓住,那自己也肯定是离不开新野了。想到这里,就对王龁说道:“王将军,既然城里出了这么紧要的事情,冯亭也就不便再打扰了,先告退了。”王龁这会儿正喝到兴头上,自然不肯就这么散去,劝阻道:“不可,方才高兴起来,还没有和郡守大人尽兴呢,怎么就能走呢。郑安平,你负责城里的治安,去看看吧。冯大人,我们继续喝酒,再稍叙片刻。” 郑安平领命而去,冯亭看王龁态度比较固执,担心执意要走,反而引起疑心,就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心中暗自祈祷,成纪和零露公主不要出什么事情。 郑安平到了十字街头,死去的侍女c大妈和士兵的尸体已经被放成一排。秦军一名百主禀报道:“郑将军,我们到时一名士兵还未断气,据他说几个男子将一名女子给劫走了,朝北边给跑了,都尉已经带人搜索过去了。” 郑安平蹲在地上,看了看死去的士兵,又看了看死去的侍女,突然拨拉开侍女的衣领,说道:“这名女子相貌俏丽,外衣虽然是粗布麻衣,但是内衣确是细软的布料,不是普通的女子。” 正在看时,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飞快来报:“将军,驿馆外五名守卫全部被杀死,现在还没发现凶手,看痕迹应该是翻墙进去了,弟兄们已经将驿馆全部围住了,就等候将军的命令。” 郑安平听到之后,恶狠狠的大声说道:“韩国狗贼,假扮使者,实际上就是来野王城刺探情报,寻机捣乱的。今日杀了我们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走,我们先去找那个冯亭去。” 郑安平带着数名军士直接要冲进了将军府,府外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郑安平等人不对,又仗剑持戈的,将众人挡在门外。郑安平知道秦军的规矩,索性扔掉佩剑,独自一人冲入后堂,指着冯亭大声喝道:“冯贼,我的士兵死在你所住的驿馆之外,你仔细交代这次来野王城的真正居心,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冯亭先是被郑安平的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惊了一跳,但是迅速想到,如果守卫驿馆的秦军士兵被杀死,必定是成纪干的,说明成纪可能已经救出了公主,返回了驿站,即使没有找到公主,起码说明成纪还没有暴露。 想到这里,自然有了一些底气,立刻站起来质问郑安平:“郑将军,秦军的士兵死在驿馆之外,而我们的人都在驿馆里面,你究竟怎样就可以武断的认为这些人是死于我的人之手,拿证据来。” 郑安平不提防被冯亭如此反问,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狠狠的说道:“驿馆之内只有你等居住,再无杂人,守卫的意外死亡怎么能说就和你们没有关系?还有城里刚才死的那两名女子,我看了衣着服饰像是官府富贵人家的女子,也一定和你等有关。” 冯亭冷笑着说道:“现在局势动荡,兵荒马乱的,我等赶赴上党郡,自然带了许多行装盘缠。如果哪些贼人或者不守法的士兵看到了起了歹心,企图盗窃,混乱中误杀守卫也未可知,如何却死死盯住馆内的人不放呢?” “好了,都不必说了。”在一旁不说话,琢磨了半天的王龁终于发话了:“我们一同去驿馆看个究竟,到底是谁在捣乱一看便知,在这里费什么口舌?” 当下,郑安平带路,冯亭随同王龁c罗摹等人都到了驿馆。这时驿馆外面到处是秦兵,围得是水泄不通,成纪带领韩国侍卫们正在持剑和秦兵们在门口对峙。 冯亭翻身下马,拨开秦军士兵,走到驿馆门外,对成纪说道:“这是做什么,把手中的剑都放下来。”成纪连忙上前报告冯亭道:“郡守,秦国士兵野蛮霸道,提枪弄剑的要进来找所谓的杀人凶手,我担心惊扰了馆内女眷,想等大人回来再做决议。”说着,轻轻的给冯亭使了一个眼色,冯亭顿时明白零露公主已经被找到,安排在馆里了。 冯亭转过身,坦然对王龁说道:“既然秦军驿馆的守卫出了事,要进去查看搜索,我也不勉强。王将军,就请派人进来吧,但是有言在先,不要惊扰了我的家眷,借机盗窃财物,搜完了就请马上离开。” 王龁此时也一样认为冯亭等人有问题,他狠狠的对郑安平说道:“你调上三四十个士兵随我们进去,亲自领上,挨个仔细搜查,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一进到驿馆里,郑安平手下的士兵们就穷凶极恶的挨门挨房,翻箱倒柜。 罗摹唤来了驿站主事,王龁问道:“今天你是否一直在驿馆里,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如实说来,否则小心治你的罪。” 主事是个精瘦的汉子,见到这般阵势居然没有胆怯之意,直挺着胸膛告诉王龁:“将军,从今天下午韩国人来到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离开驿站。这驿站原来冷冷清清的,突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们人手根本不够,我从前到后忙里忙外,也没有特别注意外面的情况。但是我也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进出驿站。” 王龁见主事这般言语,知道再问也是多余。这时士兵们搜到了里面的房间,只听到郑安平喊道:“把里面的女眷们都请出来,要不我们就闯进去了。”冯泽赶紧过去把苏姬和碧昔等人都叫了出来。冯亭趁王龁不注意,迅速扫了一眼,果然看到碧昔的身后多了一个面色拘谨的年轻女子,不用说,这必定就是零露公主了。 零露公主久在宫中,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娇宠着,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再加上方才亲眼见到侍女和大娘惨死血泊之中,受了惊吓,还未缓过神来,现在又被驱赶到众人面前,紧张不安的躲在人群中。 进到屋内搜索之后,士兵们并没有特别的发现。郑安平突然想到百主说有个年轻的女子逃走了,就走到众位女眷面前一一端详。苏姬早已被吓得喘不过气来,紧密着双眼,反倒是碧昔,平时看似较小柔弱,此时却毫不畏惧,冷眼怒视郑安平。 郑安平看到零露神色恍惚,躲躲闪闪藏在碧昔身后,随即用手一指,说道:“你,出来。”这一句话,惊得零露魂飞魄散,也看得冯亭不知所措。倒是碧昔,却是立即伸手一拦,说道:“这事我的婢女燕归,生性胆小懦弱,不许你们吓着她。” 郑安平哪里听碧昔多言,挥手示意,两名士兵上前就要拨开碧昔,拉零露出来。零露看到这般情形,心灰意冷,万般悔恨,谁料到外面的世界如此凶险极恶,看来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零露寻思道,自己是韩国的公主,不能就这个样子被秦军捉住,传出去将来被人耻笑,想到这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倔强之气出来,想要主动走出来表明身份,面斥秦军。谁料刚动了一下,不想却被碧昔觉察到,立刻回笼双手紧紧的护在身后,那两名士兵过来和碧昔拉扯起来。 冯亭迅速上前去阻拦道:“放肆,碧昔是我的女儿,你们怎敢这样对她,你们秦国士兵就是这样对待柔弱的女子吗?”身后的成纪和韩国侍卫们都围了过来。郑安平立刻拔出剑来,大声喊道:“都想造反吗,我看谁敢阻拦,不要命了,违抗者杀无赦。”秦军士兵都拿起兵刃,对着成纪等人逼将过来。 眼看局势就要一触即发,这时苏姬本来就柔弱多病,哪里惊得这般恐吓,吓得昏了过去,倒在地上,梅音哭喊着俯下身子呼唤苏姬。 冯亭怒不可遏,挡到众人面前,大义禀然的对王龁说道:“我是韩王委派的郡守,今日里你们没有证据对我们大肆搜查,我们一忍再忍。现在还公然侮辱女眷,随意抓人,这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韩国的挑衅。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今日我将血溅三尺,以命相搏,以显示我们韩国人的刚烈血性出来。” 王龁看到冯亭做出一副拼死相争的样子,心想,即便是韩国人杀了秦兵,放走一名女子,也似乎看不到多大危害。现在上党郡入秦是头等大事,如果冯亭因此动怒,不去上党郡,甚至受伤殒命,耽误了上党郡入秦,一旦秦王和应侯怪罪下来,他可承罪不起。 想到这里,王龁问郑平安:“你看这名女子可疑,可有证据?”郑安平随口答道:“王将军,暂时没有,只是觉得这名女子和死去的两名女子很像,待到抓回军中,稍加审问立刻就知道了。”王龁听罢,训斥郑安平:“岂有此理,凭感觉就可以随意抓人吗?既然没有证据,就将你的人先都撤回去,弄明白了再来不迟。” “什么?王将军,不妥啊。”郑安平没想到忙碌了半天王龁竟然如此举措,还没等他说完,王龁就厉声下令:“不必再解释了,执行军令。”郑安平看到王龁坚决的语气和态度,虽然心中还不情愿,但是也不敢再多言,带领军士们收拾兵刃退了下去。 王龁转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出来,对冯亭说道:“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也都是职责所在,冯郡守请谅解。你们都受惊受累了,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你们去上党郡,尽快完成上党入秦的大事。王龁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带领众人离去。 看到秦军离去之后,冯泽赶紧过去关上了驿站的大门,这时冯亭才发现内衣早已经紧张的被汗水浸透。苏姬已经醒了过来,被梅音和青燕扶起来了。冯亭命令众人:“好了,各自都带人赶紧下去休息,明天一早卯时就出发。有劳成纪将军夜里安排好军士站岗巡夜,以防再生乱事。” 碧昔乘机带着零露公主返回了房间。冯亭回房也换了衣服,先去看了苏姬,身体已无大碍,神志上有些受惊未定的样子,嘱咐梅音细心照料,而后冯亭赶紧来到了碧昔的房中。 碧昔正在照料零露,零露公主经过这一夜的恐惧经历,又后怕又内疚,紧闭上眼,靠在榻上,不肯多说一句话。看到冯亭进来了,零露赶紧要坐起来行礼,冯亭示意碧昔扶住了她。 冯亭道:“今日公主明显是受了惊吓,不过看来并无大碍。现在基本没事了,只是明天要委屈公主依旧扮作小女的婢女,只要我们到了上党郡地界,就彻底安全了,到时候我派成纪护送公主回新郑。” 零露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蛮横娇贵,赶紧说道:“今日里的事情多谢郡守和碧昔姑娘了,一切单凭郡守安排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早早起床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吴充国也赶来了,依旧带领巡逻骑兵准备送到上党郡边境。众人出得门来,却遇到郑安平带领一干军士在押解百姓。 原来,郑安平昨天原本想捉人立功,却被王龁当众训斥,心里有气却又不好宣泄。因为秦律有连坐制度,一家犯罪,十家连坐。郑安平回去后连夜将卖饼大娘的九户邻家全部缉拿,成年男子都被发配到秦国服三年苦役,女人及孩子被罚到官府的教坊里干活三年。 一大早,郑安平故意将捉拿的百姓赶到驿站门口,押解分送,摆给韩国人看。见到冯亭出来,郑安平骑马迎了上去,拱手说道:“这么巧,又遇到冯郡守了?” 冯亭看了一眼被押解的百姓,不解的问道:“郑将军这是在执行军务吗?如何捉得这些个百姓作甚?”郑安平骄横的说道:“昨夜十字街的一个老妇,私藏罪犯,残害我军士兵。虽然老妇人死有余辜,但是其邻里知情不报,全部连带获罪,这不?我正在安排押送。” 百姓们一夜之间突然遭此横祸,马上面临亲人们的生死分离,哭哭啼啼乱做一团,旁边秦吏们一边呵斥着,一边拳打脚踢。冯亭自然明白郑安平的险恶用意,也不再多言,对郑安平说道:“那好,将军有请了,冯亭就此别过了。”“好,冯郡守大夫慢走,本将就不远送了。” 零露躲在碧昔的车内,偷偷从窗帘缝隙看到外面的一幕,尤其是听到孩子们的哭喊啼叫声,心如刀割,万分内疚,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泣起来。碧昔担心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秦兵,就一直紧紧的抱住她。一行人压抑着对秦军暴行的愤恨之心,离开了驿馆,出城向上党郡方向而去。 大家快马加鞭,向北走了两天,约二百余里地,第三天天色变黑时就到了上党郡边境,吴充国就不再相送,带领骑兵返回野王去了。冯亭担心王龁发现异常情况,转头追过来,不肯再多停留一刻,命令点起火把连夜向上党郡端氏城方向进发。 一行人马到夜里亥时时分,就遇到了上党靳黈的巡逻兵。冯亭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令巡逻兵引着车队,两日后抵达上党郡府所在地端氏城。 冯亭离开野王城五日后,应侯范雎派使者来到河内郡野王城,传密令给王龁。告知在新郑的斥候报告,韩国的零露公主跑了,据说要去上党郡,应该会路过野王城,要王龁严密搜查。如果能够抓住公主,那么可以以此为要挟促使桓惠王加快上党入秦的步伐。 王龁看完之后,回想起前几天夜里的一幕幕场景,恍然大悟,知道冯亭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救走的就是零露公主,不由的气急交加。但是王龁哪里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是回复使者,将派人认真搜索查探公主的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靳黈冯亭坦诚心,李焘碧昔相聚情 上党郡郡守靳黈自从收到桓惠王的密令之后,一面动员百姓和军队御秦,一面坐守端氏城,焦急万分的期盼桓惠王增派援军,或者等来赵国c魏国的联军相助。谁想到苦苦过了一个月,等到的却是冯亭一行。 成纪下令召集上党郡官员,当众宣读了桓惠王的诏令,免去靳黈上党郡守职务,责令回新郑请罪;任命冯亭为上党郡守,负责上党郡入秦事宜。 靳黈听了之后,头脑一片模糊,彻底没了方向,他不知道桓惠王究竟在把玩的什么游戏。难道是秦国给韩国的压力太大了,桓惠王最后还是屈服了?或者桓惠王还有新的计划运筹,自己不知道而已?虽然不清楚桓惠王的真实目的,但是老实的靳黈还是很爽快的服从诏令,交出了郡守大印。 靳黈和冯亭在十年前一起在新郑同一个部门为官,靳黈当时还是冯亭的上司,二人也自然熟识。当下,靳黈先命令郡府人员将冯亭的家眷都安置下来。靳黈诚恳的说道:“冯大夫和成纪将军一路辛苦,今天晚上我就在府里设宴,款待你们,顺便也熟悉郡里的各位官员。”冯亭赶紧摆摆手,道:“多谢靳黈郡守的好意,你看我们这一路鞍马劳顿,皆已蓬头垢面,疲惫不堪,今天就让我等好好洗漱休息吧,迟两天也可以接风嘛。”靳黈大笑:“我倒是把这个给疏忽了,也罢,我吩咐下去,今天府里多准备些热水,你们好好洗了早点歇息。”然后命令郡府的各路属官准备户籍c账册c军务c驻防,三天后给冯亭仔细交接。 冯亭嘱咐众人,先不要泄露公主的身份,零露依旧和碧昔住在一起,同时也便于照顾。苏姬在野王受了惊吓,又是一路颠簸,一到端氏城就病倒了,冯亭托靳黈找来了郎中把了脉,开了几服药,让青燕看着去煎熬了。 夜里,靳黈正在指挥家人收拾物品,计划三天后交接完毕就立刻回新郑复命。突然侍从来报,说郡府的属官郡尉曹孤攻c长史贾卯c司马都甫基c都尉同赣来见,都在外厅等候。 靳黈出来时,看到曹孤攻等人神色不对,皆似有怨言一番。众人见靳黈出来,都起身行礼,说道:“靳黈郡守即将回新郑,我等久在郡守帐下效力,郡守待我们不薄,我等都感恩不尽,前来拜谢。”靳黈道:“上党郡现在形势严峻,处于危险之中,靳黈突然一走了之,却将上党留给了你们,现在老夫也是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同赣道:“我等皆佩服郡守的赤诚忠心,都愿意在郡守帐下死心效力,保卫上党。但是大王却突然派冯亭接替郡守,还要继续将上党献给秦国,众将心中皆不服气。”都甫基狠狠的说道:“我们知道靳黈郡守也不愿看到上党附秦,何况这次郡守违抗王命,回到新郑必然问罪。我们刚才商议了,决定扣留冯亭,联名保荐郡守继续留在上党。” 靳黈能想到众人对冯亭接替上党均有怨言,但是却没有料到大家如此偏激,大惊失色:“你等却如何口出狂言,现在大王派新郡守冯亭已经到任,还有宫里的侍卫长成纪,这么公然违抗王命,和反叛有何区别,将我靳黈的名节都毁了,万万不可。” 曹孤攻站起来,挽起了袖子,悄声说道:“是大王先要抛弃我们,不是我们先要辜负大王。何况我们也是为郡守着想,这次大王召郡守回新郑,必定凶多吉少,不如早作定断。” 靳黈走了过去,谨慎的看了看屋外,低声说道:“我们扣押大王新任的郡守,就是不听王命,一旦大王动怒,联合秦军来攻上党,我们都是不忠不孝的乱臣,估计就是逃亡也没有哪个国家肯收留我们。何况,冯亭大夫我也很了解,此人正直c忠义,他也是奉王命而为,你们这么做也害了冯亭。” 同赣道:“属下们心意已决,冯亭如果敢反抗阻拦,就杀了他。” 靳黈这次公然抗拒王命,是接受了桓惠王的密令,曹孤攻等人并不知情。靳黈想桓惠王假使改变主张,只需要再给自己下达密令即可,现在突然派冯亭来,应该是另有隐情,还需自己探听真实。再看到众人的态度,知道暂时难以说服他们,不如先安稳下来,于是说道:“冯亭此来,究竟意欲何为,我们还都不清楚,你们先不要乱,都回去。待我这几日探明冯亭的意图之后,我们再做决议不迟。” 第二日,倒也没有什么要事。郡府里的各路官员都整理账册,靳黈陪着冯亭在端氏城里四处走了一遍。这端氏城夹在两山之中,位于沁河河谷,沿沁河向北就是赵国的晋阳,向南即是野王城,翻过西面的大山就是秦国的曲沃,东面过了乏马岭上的高平关就是长平,地处交通要道。 下午,靳黈在府里设宴招待了冯亭和成纪,上党郡众将和官吏们陪同。由于郡守府里的属官们都有情绪,场面冷清,话也不多,权当是走了过场。冯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故意装作不知。 饭后,靳黈陪同冯亭在郡守府里散步闲聊。忽然冯亭问道:“靳黈大夫爱护上党百姓,宁愿牺牲名节也要违抗王命,上党百姓官吏都很感激你。现在冯亭突然到来,却是仍然移交上党,我看大家都不待见于我。” 靳黈故意说道:“大王移交上党也是迫于秦国的压迫,何况上党已经成了孤地,没有外援,仅靠一腔热血,根本抵御不了秦军。自从秦军断绝和新郑的道路之后,现在四十几万军民的供给都困难了。大王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我都是韩国的臣子,唯有奉命行事。靳黈一时冲动,违抗了王命,难道新任的冯亭郡守还有什么想法吗?”冯亭笑道:“我现在也是进退两难。服从王命,愧对上党百姓;违抗王命,愧对大王。不如靳黈大夫即刻就将我绑了去,随你处置,我倒也解脱了。” 靳黈一惊,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说道:“冯大夫却如何这般说话,既是大王派你前来,又下了诏令,靳黈只管服从王命就是了。”冯亭冷冷一笑:“即使如此,又何必偷偷勾联计划,暗下埋伏?”靳黈心想,不好,难道曹孤攻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了,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先问明白再说,“冯大夫所说的暗下埋伏究竟是怎么回事,望说到明处。” 冯亭道:“你我久在官场c军中,什么细小的变化能躲过我们的眼睛。今日上午,我就发现郡守府前后增派了守卫士兵,当时也未在意。方才宴席之上,见到几位属官看我的眼神扑朔迷离,躲躲闪闪。移交上党关切所有人的利益,必有争论,在宴席上却都只字不提,如此反常行为,必定已经暗中有了对策,只等待你一声令下,马上行动了。” 靳黈赞叹的说道:“难怪大王能派冯大夫到上党来,你果然心思明锐,洞察秋毫,有过人之处。冯大夫既然已有所觉,就不必多虑,这件事情的我会妥善处理。属官们的确有这异心,今天夜里我就将他们全部拿下,交与你处置便是。”冯亭急忙伸手拦道:“不可,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韩国官吏,虽然职位卑微,但正是有了他们,说明我们韩国人的精气神还在。韩国人就是有着这股血性,秦国才不敢像吞并巴蜀一般对我韩国。秦国即使灭了上党郡,也灭不了我们的志气,他们都是为上党为韩国,我也不想责罚他们。实际上,冯亭这次来,暗中受了大王的秘密委托,是准备将上党献与赵国。” 靳黈听到了,不觉惊喜交加,但还是有些难以确信。 冯亭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竹简,递与靳黈:“这是大王给你密件。”靳黈结果仔细看时,上面写着:“孤有意,黈勿疑,听于命。”冯亭呵呵一笑:“都是移交上党,但是交付赵国,不是交付秦国。” 原来桓惠王担心靳黈不能够理解自己的本意,一旦抗拒冯亭,反而坏了自己的计划。在临行之前,亲自手书,又担心落入秦军手中,所以写得模棱两可,外人绝对看不出桓惠王的本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可明白,命冯亭在情况紧急之下可以交于靳黈。 “交付赵国?上党,秦国?”靳黈看着竹简,口中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突然间恍然大悟,完全理解了桓惠王的用意,不住的连连点头:“朝野上下都说大王年轻,不善治国,我看就依这次周密的安排部署,连环用计,我王还是有雄才大略的。可惜了,生不逢时,放在昭侯c威侯之时,必能带我韩国步入强国之列。” “这件事关系到上党乃至韩国的存亡大事,所以大王布局周密,并严令不得外泄。” 靳黈收起竹简,对冯亭说道:“这个你自然放心,至于曹孤攻他们,都跟随我多年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安稳下来,忠心听命于你,但以后的事情就靠冯大夫自己了。”说到这里靳黈长吁一口气:“原本我心中也有怨言,准备三日后就回新郑。现在茅塞顿开,心情也舒朗了,明天我就带着你到各个关隘都看看,熟悉地形c官吏c守将们,对你今后必定有用。” “也好,刚好我们还可以借机拖延时间,叫秦国也无话可说。现在的局势,尽量拖延下去就可能引来诸侯各国的变化,对韩国有利。”说到这里,冯亭想起了一件大事,对靳黈说道:“你且随我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靳黈更加奇怪了,对冯亭道:“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策略吗?几年没见,我看你的头脑越来越灵活诡异了。” 冯亭道:“不必多言,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引着靳黈便往碧昔的住处去。 却说碧昔将零露公主秘密安置在了自己房中照顾。冯亭正妻c碧昔之母亡故之后,小妾苏姬又是个多病的娇弱女子,反倒是碧昔挑起了家里的吃穿用度的管理之心。经过两年的时间,将家里的各项家务料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碧昔还小零露两岁,但是显然比零露要成熟老练许多。经过这些日子碧昔的细心照料,加上劝导呵护,零露已经逐步从困扰内疚的低落情绪中走了出来,精神也渐渐好转。 到了住处,冯亭叫碧昔将零露公主请了出来,相互介绍道:“这是先王的爱女,大王的妹妹零露公主,这位是上党郡守靳黈大夫。”零露公主见了赶紧规规矩矩的向靳黈行礼,靳黈也回过礼,说道:“靳黈不知公主在此,接待短了礼数,望公主见谅,我即刻给公主安排单独住处。”冯亭拉住靳黈说道:“这次公主因变故蒙难野王郡,我和成纪路过野王城时救出公主,为保护公主的安全就没有对外公布,只说是我的另一个女儿。现在公主和碧昔住在一起也好,便于照顾,也有个相互依赖。待大人回新郑的时候就将公主和碧昔一并带回吧。” 靳黈捋了捋长须,说道:“原来如此,那公主就安心住上些日子,吃穿用度我会精心安排的。”零露公主说道:“有劳两位大人费心了,一切只管简单方便就是,现在有碧昔照看着,我倒是觉得什么都不缺的。” 靳黈听了,看了一眼旁边的碧昔,说道:“这就是碧昔啊,多年不见,已经长成一个大女子了。对了,碧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叫人去通知李焘了,我原本安排他这几日在山中巡视各处要塞,估计今天晚上应该就到了。刚好叫李焘负责守护公主的安全,也方便照顾你。”碧昔顿时羞红了脸,手里摆弄着衣襟,低头不语。 靳黈对旁边故作糊涂的冯亭呵呵大笑道:“不要装了,老夫早已经从李焘口中知道他和碧昔的婚事了,这次碧昔随你过来就是看他的郎君的吧,否则跟着你这个刻板的老头子跑到这山里来有何意思?” 冯亭也笑道:“靳黈大夫考虑周全,我就替公主和碧昔谢过你了。” 当夜,靳黈和冯亭秉烛夜谈,从陈年旧事,到当今战国乱世,感慨周礼尽失,民风日下,直到夜半十分,虽意犹未尽,但恐误了第二天政事,才各自散去休息。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端氏城在雾中若隐若现,一缕红色的霞光穿过云层的夹缝恰好射在郡守府里。随着一阵杂乱而清脆的马蹄声,一个青年军官带着五十余名骑兵来到了郡守府外。 这军官约莫二十岁,清朗英俊,仪表堂堂,手持军中令牌,与郡守府守卫交接之后,安排士兵们分散到各处防守c巡逻,而后自己进了郡守府,准备面见靳黈和冯亭。 刚进府中,走到天井里,突然身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熟悉的声音,似乎还伴有熟悉的味道,都令他魂飞梦绕。回头看时,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少女正在羞涩的站在花丛中,双目含情浅笑着看着他。 这名青年男子正是李焘,女子自然就是碧昔了。 碧昔昨天听靳黈提起李焘夜里就回来了,第二天早上就会来府里,激动地煎熬了一夜未睡,清晨早早的就到了府里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李焘。 李焘万万没想到,日日夜夜百般思念的恋人竟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激动地说道:“碧昔,你,你怎么也来了,冯大夫这次竟然带你一起来了。这么早怎么就在这里,是在等我么?”碧昔故作慎怒的说道:“不要自作多情,人家早上起来赏赏花,看看雾,等你作甚,你又没有花漂亮。”李焘却也不答话,赶忙上前悄悄的拉住碧昔的手,轻轻的说道:“一年没见,感觉你长高了,但也消瘦了,这过来山路颠簸,也是辛苦你了。”碧昔赶紧在李焘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收了回来:“小心叫人看到了。你也变了,山里的风把你吹黑了,山里的水把你养精神了。” 说着,碧昔谨慎的左右看看:“这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我们且到后花园那边走走。”一对小情人双目含情脉脉,眼里尽是万般柔情。 李焘悄然拉起了碧昔衣前的飘带,轻轻的嗅了一下,顿觉一股少女的独有的体香浸然入肺,不由得又深情的看了碧昔一眼,说道:“告诉你一个好事情,我已经催促我父亲了,他答应了,准备年末就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 碧昔浅然一笑,羞红了双脸,用手戳了一下李焘的额头:“看你这傻样?听父亲说,这次准备让你随靳黈大夫,护送我和零露公主一起回新郑的。” “零露公主?就是那个神奇的女子么?她怎么也到了上党?大王叫她来准备和亲吗?”李焘突然闻听公主在此,迷惑不解。“我忘了告诉你。”碧昔就将零露公主前前后后的境遇大致给李焘说了一遍。李焘说道:“现在战国乱世,这些公主久处深宫,养尊处优,哪知民间疾苦。那秦军残忍强暴,这次能够安然而退,竟也是万幸,只是让你也处于危险境遇,受了惊吓。” 碧昔道:“是哦,当时就一心保护公主,待秦军退去,事后回想一遍,才感到阵阵后怕。”李焘又疑惑的问道:“刚才你说这次冯大夫叫我立刻回新郑?”碧昔认真的点点头,说道:“正是,父亲已经给靳黈大夫说好了。” “现在强秦压境,上党岌岌可危,我们军队里都同仇敌忾,誓死抗敌。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我要是抛弃兄弟们,回了新郑,不仅于心不忍,也恐为众人耻笑。” 碧昔一向善解人意,听到李焘这样说,知道他有想法,却也并不争论,说道:“你匆匆进来,还没有见过我父亲,快快去吧,完了你过来,我们就住在后院,我给你准备了早饭。” 李焘到郡守府厅堂后,却见冯亭c靳黈和一位军官正坐在堂上饮茶叙事,堂下一干人众正在忙忙碌碌。李焘心想,这位军官应当就是侍卫长成纪了,立即上前拜见。 冯亭仔细打量了一遍李焘,高兴的说道:“好男儿还是要在军中锤炼啊,两年前我看到李焘,还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现在已经成长锻炼为一个铮铮男儿了。”靳黈呵呵一笑:“我把你未来的女婿给你锤炼好了,现在亲手交还给你,到时候办喜事的时候一定给我个上席,我好多喝几盅。” 冯亭将李焘引到成纪面前,介绍到:“这是宫内的侍卫长成纪将军。”李焘连忙行礼。靳黈道:“零露公主也到了上党,和碧昔在一起。成纪将军带宫内侍卫近身保卫,你就负责组好郡守府外面的守护c巡防吧。” 成纪道:“已经坐了半响,两位郡守大夫忙吧,我就先回去了,刚好带李焘去见见碧昔和零露公主。”二人辞别而去。到了后院,成纪直接将李焘引到碧昔住处,恰巧看到了侍女青燕,叫她前去通报,说侍卫长成纪带着都尉李焘参见公主。 在碧昔的照顾下,零露公主虽然已经慢慢的从悲观伤痛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但是有时候思念远方的母亲,有时候又浮现出惨死的侍女和大娘,内心悲伤不已,被秦军奴役的街坊邻居的悲惨景象也不断涌现在眼前,这一切都摧残着这位单纯直率的女孩子脆弱的心灵。 到了端氏城,住进郡守府,一切都安稳了下来,零露这几日已经逐步活跃了起来,又开始恢复其活泼乱动的性格,和碧昔亲如姐妹,形影不离,无话不讲,自然知道碧昔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丈夫叫李焘,就在上党军中效力。 此时听青燕来报,成纪带着李焘来了,零露自然又好奇又惊喜,也不按照常规礼节在房内等候,直接迎了出来。却见成纪身边立着一个青年军官,但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镌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不消说,这必定就是李焘了。 李焘看到屋内出来了一名贵族模样的女子,碧昔紧随身后,料想必是公主无疑,立刻双手抱拳行礼,说道:“上党郡都尉李焘奉命保卫零露公主,特地前来拜见。” 这零露公主虽然大不咧咧,男孩性儿十足,也毕竟到了情窦初开之时,突然看到这般如自己心意的男子,一时间竟被迷得呆住了,愣愣的看着杵在那里,只留一双美目盼兮。 李焘没料到公主竟突然会如此看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碧昔也敏锐的发现零露公主有些走神了,赶紧上前扶了一把零露,道:“公主,靳黈大夫命李焘带人保护你的安全。”零露公主方才反应了回来,连忙说:“有劳李焘都尉,辛苦了。知道你们要来,碧昔早就备下了餐点,成将军和李都尉快请进来用饭。” 李焘突然被零露公主看得浑身不自在,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正想找个缘由推脱告辞。这边成纪却不想和这些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处在一起,毕竟长了十几岁,已经有了思想差距,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两位女孩儿都会拘束,不如赶紧识趣离去,就马上说道:“不用了,刚才我和靳黈c冯亭两位大夫一起用过早饭了,李焘刚来还没吃。李焘留下,我这里还有公务,就先告退了。”说完,不待回话,拍拍李焘的肩膀,就立刻转身离去了。 看到成纪远去,碧昔露出了会人的微笑,对李焘说道:“楞娃,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吧。” 屋内的桌子上已经布置好了,大小碗碟摞满了桌子,既有上党本地的点心,也有专门从新郑带来的特产小吃,看得出碧昔为了这一顿早饭是早有预备,花了心思的。 李焘看到零露公主在这里,略显有些拘谨了,连忙伸手请道:“请公主先坐。”零露看着吃吃笑了起来,一边轻轻的靠在桌边坐下了,一边说道:“来碧昔也坐呗。李焘你只管坐下吃,我和碧昔都已经吃过了,这饭碧昔亲自张罗了一个时辰,你要不好好吃,辜负了碧昔的一片心意,我也要治你的罪。” 李焘早上起来忙了多半个时辰,也着实有些饿了,见到如此,也不再多言,卸下盔帽,青燕连忙接了过去。李焘坐下来,就寻思着挑着吃了起来。 对面两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一个明目皓齿,杏眼桃腮,举止娴雅体态轻盈,端的是风华无双,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纯净的若天上谪仙,却是情深意重时;另一个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朵不可亵玩的白莲般,美丽妖娆的同时,一股清冷的傲气散发出来,正是情窦突开日。 当下两个女子各有心事,都不言语,静静的看着李焘吃饭,偶尔眉目传情,贴着耳朵说几句悄悄话,又都轻轻的笑着。李焘也当全然不知,自顾大口吃饭。 正看时,零露突然觉得心口一紧,一口污浊之气又提了上来,赶紧转过身去,轻咳了几下。碧昔立刻递过去茶碗,说道:“怎么又犯病了,不要紧么,先喝口茶压压吧。”零露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感觉压住了浊气,舒服了一些,方才坐正,用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残迹。 李焘见到,关切的问道:“公主这是病了吗?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碧昔道:“公主到山里以后,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和前几日受了惊吓有关,这几天食欲不振,精神疲乏,还容易胸闷气短,老是咳嗽,偶尔还有恶心呕吐的症状。” 零露听到碧昔如此说给李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道:“不打紧的,过两天适应了就好了,我的身子可结实有劲着呢。” 李焘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巧了。我前段时间在屯留山中巡防的时候,有一个燕国来的药材商人带着妻子在那里收购药材。当时他妻子也是这般症状,后来村子里的一个老郎中给开了几副中药,我记得都是取用的当地的药材,吃了三天就都好了。” 碧昔和零露听到了都激动起来,碧昔连忙说道:“既然这般神奇,你却赶紧取来给零露治病,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李焘道:“这倒容易,我马上叫两名骑兵赶过去,那老郎中必定还在村里,叫带上几服药回来。顺便叫带些镇定c补气的中药来,这山里到处都是这些宝贝,灵验的很。” 碧昔又想起了苏姬,叮嘱道:“我父亲的小妾苏姬原本身体羸弱,路上被秦兵惊扰,到上党后一病不起。前天郡里的郎中给看过,说是气血不足,你可叫再找些灵芝c何首乌来。”李焘没想到碧昔年纪尚小,却已经如此细心,体贴,赶忙答应了。碧昔立刻找来了竹简,李焘马上修书,出门去给手下军士交代去了。 一切都交付清楚,看得两个士兵骑马绝尘而去,李焘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回头望时,却是成纪。但见成纪引着三名军士,都带着弓箭,剑戟,睡袋,快步走到李焘面前,说道:“李焘都尉,等了你好半天,一个饭怎么吃了这么久?”李焘赶紧答道:“禀将军,刚才修书一个,安排士兵到山里去给零露公主取几副中药,耽误了些时间,将军等我有何嘱咐?” 原来成纪整日里在宫中巡防c保驾,也难有休闲时间,现在到了上党郡,看到有了李焘保护公主安全,自己也刚好能够脱身休闲,顿时有了兴趣。他给冯亭和靳黈打了个招呼,准备带几名士兵进山打猎,巡游风景去。这里对李焘说道:“我看靳黈大夫估计还得有个一二十天的样子才能够出发,公主和碧昔就交代给你守卫了,让老哥也轻松一下,这几天我带人到山里转转,顺便打点野味带回来给你们吃。” 李焘道:“成将军尽管放心就是,这里我会看守到位,绝对不会有事的。”成纪拍拍李焘的肩膀说道:“好,好,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一个好青年,一个好军官,碧昔嫁给你也是好事。”顿了一下,成纪左右看看,轻声说道:“你可当心零露公主了!”李焘不解:“公主怎么了?”成纪阴阴的看了李焘一眼:“少装蒜,刚才公主看你的眼神不对,仔细公主看上你了。你小子可悠着点,这零露公主没有什么她不敢做的,当心惹恼了大王,叫你人头落地。” 李焘原听成纪这么说,再联想到刚才零露的神态,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成纪看到李焘这傻楞的样子,反倒是呵呵笑了起来:“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和你取笑呢,自己当心就是了。我这就走了,记住务必保护好公主的安全。” 六天后,骑兵带回来了中药,碧昔安排厨房煎熬,看着零露慢慢服用下去,果然有效果,两三日后零露的气色逐渐恢复起来。但是苏姬的病却始终没有好转,日益严重,冯亭忙于上党政务,全靠碧昔忙里忙外,安排照料苏姬。 这一日,零露早上起来,看到天气晴朗,气候宜人,不由得有了极大的兴致,却叫碧昔说道:“最近在府里闷坏了,叫李焘带上我俩去山上c原野里看看风光去吧。”碧昔见到零露全然康复过来了的样子,自然也格外开心,就叫青燕去通知李焘准备马车,在府外等候。零露原想直接骑马,但是转眼一想必然会被碧昔阻止,毕竟这里不是新郑了,即刻收敛了自己的想法。 一盏茶的功夫,李焘进来通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零露叫道:“李焘,怎么这么慢的?你想好没有?这里有什么好去处?”李焘脱口说道:“我又不似那些读书人喜欢游山玩水的,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久在上党,倒也知道两个去处,一个是出东门向东十里地,就到了沁水河边,那里有一片草地,甚是开阔,先前军队上步兵布阵演练都在那里的。还有一个是向南二十五里地,就进了太行山里,哪里有一处谷地,山峰凸起,怪石嶙峋,长满奇花异草,景色也是绝美的,先前我们在那里训练过骑兵冲杀。” “好啊?就到这山里去,方才刺激好玩。”零露爱冒险的性子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碧昔却道:“山里太远,路也不好走,公主你也才初愈不久,下次再去吧。今日里就到草地上看看,又开阔,又有水。”零露见碧昔这么说,想想也是,也就再没有闹腾。 碧昔临行前去看了苏姬,又特地留下青燕一同照顾,反复交代,仔细叮嘱过了。这边的零露早就急的又蹦又跳,终于看到碧昔出来了,赶紧拉着上了马车就走,李焘带着十余个骑兵一路跟随护送。 这碧昔和零露一样在郡守府里一连呆了十余天了,突然间出来,心情自然是格外清爽,看着街上的商贾店铺,山里的特产,都觉得万分新颖,一路上在车上打打闹闹的,笑个不停。出了东门,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沁水河边。 碧昔引着零露下来,果然是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旁的岸边零星扎着几棵杨柳,树下的石台上几个村妇正在浣纱捣衣,西边是一片土丘,开满了山花野草,五颜六色,随风摇曳着。唯独中间却留下了这一片开阔地,宽约一里,长约十里,正是一个军队演练的好去处。 零露对李焘说道:“我在宫中的时候,常听说上党郡的山地骑兵骑术精湛,可与赵国的骑兵不相上下,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演兵场,你给我和碧昔演示一下骑马打仗的本领,教我们都好好领教一下。” 李焘早在新郑时就听说过零露不同一般女子,也善于骑马射箭,喜欢这些,当下应道:“这个简单,公主和碧昔请在旁边稍事坐下休息,看我来回走上两遍。”即命士兵在树上挂上箭靶,自己两腿一夹,疾驰而去约么半里地之后调转马头,飞奔回来。快到箭靶之时,搭弓引箭,却也不减马速,只听“嗖”的一声,长箭脱弓而出,正中靶心。 两位女子完全被李焘一连串潇洒c娴熟的动作吸引住了,零露更是随同军士们直接大声呼喊叫好。李焘听到了越发来了精神,索性又来回奔跑骑射了几回,方才停下,骑着马漫步回来了。 碧昔看到自己的心上男子离开一年多之久,竟然已经练得这般本领,早已经激动的羞红了双脸,正待上前拉住李焘,给他递过手巾擦汗。却不想零露已经跑了过去,从李焘手中抢过弓来,伸手去拉试,无奈臂力有限,仅拉开一半左右,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山里的骑兵真是蛮力十足,竟然拉扯不动,全然不似我在新郑成纪给我找来的弓矢。” 李焘起身下马,说道:“这弓矢根据射箭距离的远近,分有长弓c短弓c重弩,距离越远,力道越大,我这里是一个军中弓箭手用的长弓,我给你找来一个短弓你试试。”说完招手从军士手里拿来了一支短弓。 零露伸手拉了拉,说道:“虽然不似我原来的弓矢轻便好用,但我还基本拉的起来,来拿支箭来,待我射给你们看看。” 这零露搭弓引箭,屏气凝神,虽然力道不足,没有将弓弦全部拉开,但是毕竟离箭靶只有二三十步远,“嗖”的一声,那箭脱弓而出,晃动了几下,尽管没有射中靶心,但也勉强插在了箭靶之上。 李焘看了笑道:“真也难为公主了,军中的弓劲道比你的弓要大得多,能射到靶上,看得出公主以前练得还是有些基础的。” 零露被李焘一捧,也越发傲慢起来:“莫说站在这里射箭,就是骑马射箭,本公主也娴熟老练。只是今天穿着长裙不便,待改天换了简便的衣衫,我演示给你看看。我看你倒也是一个射箭的神手,方才你看我射箭哪里不对,恰好指教一二。” 这李焘完全被零露天真直率的样子给吸引过来了,就一面教导起来,二人专心致志,唯独冷落了一边的碧昔。零露是何等聪明伶俐的女子,现在已经完全被李焘上上下下给吸引过去,竟然有了夺过李焘召为夫君之心,所以更是故意表现的亲密无间,一面引李焘加深印象,一面做给碧昔看。 零露凑近李焘,李焘闻到了淡淡的少女体香。这李焘也真是气血旺盛的年纪,这是第一次如此贴近一名美貌女子,不仅血脉喷张,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零露自然发现了李焘的变化,愈发得意起来,更是故意将脸向前靠靠,基本上快贴到了李焘的脸上,一面娇滴滴的说道:“李焘,你看是不是这个样子,对不对么。”李焘哪里还有心思教箭,只是慌乱中胡乱应答了几句。 碧昔在一边见了,心中起了醋意,却又不好发作。默默的将头扭了过去,望着沁河之水,河水那边就是一片谷地,也是开满了野花野草,蝴蝶蜜蜂们在花草之间来回环绕着,碧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李焘跑了过来,递给了碧昔一个水囊,说道:“渴了么?碧昔,喝点水,坐在水边当心着凉。”碧昔听到了顿觉一脸委屈,心想,你只管照顾着公主,还哪里有我,现在竟能问出着凉与否的话来。但是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只是冷冷的回道:“是死是活谁要你管,你只管看好公主尊上就是了。” 李焘知道自己冷落了碧昔,赶忙说道:“莫生气,你叫我来带你们兜风游玩的,现在零露公主来了兴致,我也不好不依她,好了,我现在就陪你。”碧昔撅起小嘴转过脸去,李焘讪笑着又道:“过来,我扶你骑马,你只要侧坐着,我拉着马,不碍事的。” 话音未落,一边练箭的零露却故意又呼唤了起来:“李焘,赶紧快来么,刚才你给我说的要领我又忘了,放快点。”李焘无奈的看着碧昔:“你先坐着,我去说一下就过来。”碧昔转过脸去,望着微波荡漾静静的河水,淡淡说道:“要去是你的事情,却又关我何事。”李焘看到碧昔这幅模样,使了小性儿,心想叫保护照顾公主是你们的意思,叫出来郊游也是你们的意思,现在却叫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的,不禁也有些羞恼起来,说道:“好了,就依你,和你没关系,那我就先过去了。” 原以为李焘会继续哄自己,却没料到他竟突然这般说话。碧昔回头望时,李焘已经走出了步远,不觉两行眼泪要流出来,怕人看到,赶紧又转向了河面。 回去的路上,碧昔已经调整了情绪,依然保持自然平静的神情模样。零露轻轻哼唱着新郑的小调,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路上零露透过车窗看着街景,给碧昔絮絮叨叨的说着新奇的发现,碧昔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上一句,两个女孩表面上依然亲热无比,实际上已经各怀心思,暗中较劲。伴随着踢踏的马蹄声,马车吱吱呀呀的回到了郡守府。 苏姬的病仍然日益加重,不见任何好转,郡里的郎中都悄悄的暗示应该准备后事了。冯亭也不曾想到会这般严重,自己来看了两遭,就随靳黈去各处巡查去了,临走前准备好了棺木,交代碧昔如果苏姬故去,就不必等他回来,直接安排郡守府里人,葬在山上就是。 可怜这苏姬并不知晓,碧昔和侍女们每每隐瞒着,只给说郎中认为缓上一半个月就好了。 零露回来之后,对李焘一直念念不忘。回想在草场的一幕,更是认为自己魅力超众,又贵为公主,李焘必定也是看上了自己,只是碍于碧昔不好直接表示出来。现在自己孤身在外,受人节制,待回了新郑,就去叫桓惠王下诏令,命李焘迎娶自己。至于碧昔,人儿也还不错,自己可以央求孟太妃再给说个世家子弟罢了。 既然心中主意已定,这些日子零露再见到李焘言语行动上都积极热情,甚至还有些轻佻的小动作。李焘已经猜透了零露的举措用意,知道要避着碧昔,每日尽量守在郡守府外,渐渐进来的少了,每天也只是早晚进来问候观察一般,立即离去。碧昔这几日也将精力全部放在照顾苏姬身上,哪里还顾暇这些。 每每到了夜里,李焘在榻上翻来覆去,面前一会儿浮现出碧昔温柔c端庄的样子,一会儿又浮现出零露妩媚c娇贵的神态来。回想起零露的面孔c香味,辗转反侧,寝夜难睡。不由得竟将两位女子比较起来,有些乱了主意。 这天黄昏时候,李焘照例进来在房屋前后巡视了一番,正待离去,突然零露带着碧昔叫住了他。 零露要李焘带着她和碧昔去看看上次李焘说过的那个绝妙的谷地,说要去骑马。这碧昔哪里会骑马逛山,李焘自然知道零露的本意,直言道:“零露公主,现在上党局势紧张,百姓也民心不稳,成纪将军前些天走时反复交代要保卫公主的安全,贸然上山出了状况,鄙职无论如何都担当不起。” 若在以往,以零露骄横霸道的性格,早就发作了,但是今日却也不急不躁,笑着哀求说道:“李焘啊,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天生就是个爱玩爱动的性子,碧昔忙着照顾苏姬,几乎没时间陪我,再这么呆两天我就也像苏姬那样倒下了,也好,碧昔两头跑着顺便一起照看了。” 碧昔听到零露竟然这样戏说自己,连忙说道:“零露你怎么满口胡说,怎么能平端无故的诅咒自己,快快收回自己的话来。”零露浅浅一笑,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出来:“闷在这也会病,咒自己还是会病。反正都是这般情况,也没人来帮我。” 碧昔本性善良心软,见到零露这般模样,看了李焘一眼,李焘也正看着零露的滑稽表情,心想,这公主果真是敢说敢做。忽然发现碧昔看自己,他是了解碧昔的,知道碧昔要说什么,连忙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鞋尖。 “既然这样,明天李焘你就陪零露去吧,多带些个兵士,一定要小心安全,切莫在山中久留,早点回来。”听到碧昔的话,零露立刻眉开眼笑:“碧昔,你也一同前去。”碧昔扭头向苏姬的房门方向张望了一眼,轻声道:“我又不会骑马,去了反成累赘。再说苏姬眼下这个样子,走开了我放不下心来,你们要去就快些去吧,早去早回。” 李焘见此,只得说道:“去也可以,但是零露公主要听从我的安排。”“但说无妨。”“现在端氏城看似平静,但其实也是阴云密布,人员杂乱。我准备一身男子的简装,请公主换上,确保安全。”零露一听呵呵笑了起来:“这又什么,要知道我在宫里时经常穿你们男子的衣服,早习惯了。”“那好,稍后我去给你挑上一匹性情温顺一点的马,明天早上过来请你。” 第二日清晨,李焘果然带来了一身青色的男子衣物,交于碧昔,碧昔引着零露进去换了。待到出来时,果然是英姿飒爽,有一股男儿之气。 李焘带着零露,引着二十余个骑兵上马,出了南门,向着山里疾驰而去。山路上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就看到了一片山谷地。 这山谷之中,果然是景色绝美,零露的心情也大好起来,骑着马来回在山谷里来回奔驰了十余次,竟然还兴致不减。李焘看到零露只顾狂欢,竟然不知道心疼战马,倒先着急起来,赶紧叫住了零露。 零露休息之时,李焘递上了水囊和牛肉干。零露一边吃一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听靳黈大夫说,这次你也护送我一并回新郑。回去后我就告诉王兄,将你召到宫里来当侍卫长,如何?”说着,偷偷的瞥了李焘一眼,看他如何反应。 李焘原本有着戒心,防备着零露又出什么新花样,让自己左右为难。看到零露突然说出了这般想法,立即回答道:“多谢公主的好意,但是李焘粗笨愚拙,难以做好守卫大王c宫内的重任,还是继续在下面军中出力好了。” 零露不理会李焘的话,继续说道:“这次幸亏有了你的守卫照顾,回去之后我带你去见母亲,她一定也会喜欢你的。”李焘见到零露越说越直接,心里倒有些七上八下起来,说道:“我去看看那马,吃好草了没有。”转身就想走开。不想零露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李焘的手,吓得李焘急忙缩了回去。 零露莞尔一笑,娇声说道:“怕什么,又没外人,再说你我也都是到了谈婚论嫁之时,有何不可?你还带兵打仗,就这点胆量。”李焘毕竟年轻,在男女之事上没有一点经验,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 零露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那天练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回去我就让王兄恩准我们。碧昔如果愿意,就留在我们身边,如果不愿意,就让她嫁给公子文吧,这孩子小碧昔一岁,我看着也般配。” 李焘本来已经有些心乱了,这零露突然提到了碧昔,倒使李焘一下子清醒冷静了过来。他们二人这般苟且,怎么就没全然没有想到碧昔的感受,这可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怎么可以看着她平白无故的受到伤害呢? 想到这里,李焘断然对零露说道:“公主,你也是知道我和碧昔已有婚约,我心已有归属,不会再轻易乱变的。”零露满以为自己以公主的身份许下诺言,李焘必定言听计从,却不想被直接否决了,心中大为不快。又想李焘没有道理不喜欢自己,应当还是迫于碧昔的情面,于是站起来说道:“你既然在这里不好讲,那我们回新郑之后我让大王同你去说吧。” 李焘看到零露果然霸道无理,全然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不由得有些生气了,严肃的说道:“现在公主你还处于危险之中,李焘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多想,也不可能多想了。”零露冷冷的说道:“当然,不仅要保护我,还有照顾我。”李焘道:“这都是鄙职职责所在,服从命令而已,请公主也不要太过于放在心上了。” 零露气的有些发抖,回头看到不远处山崖顶上的长着一株不知名的红花,在峭壁之上格外鲜艳,耀眼,于是指着花朵对李焘说道:“既是照顾我,那就服从命令,看到那朵红花没有?本公主喜欢,你说过自己攀岩功夫了得,敢上去与我取下来么?” 李焘看了一眼峭壁,觉得虽然较为险峻,但是也能克服困难,还是有些把握的。另外,李焘今天和公主斗了气,也不愿在骄横的零露面前丢了颜面,就道:“既然公主想要,请稍事休息,待我给你取来。” 零露本来也是气话,觉得峭壁难以上去,故意想要激将李焘,却不想他竟然一口应答,反倒有些惊讶了。但是话已出口,不好反悔,就说道:“你只管去,就不必管我了。” 李焘唤来军士,卸下盔甲,身上只穿了紧身衣物,缠了棕绳,在崖下观察了几下,拟选了一个好爬的路线。这时,一边的军士说道:“都尉,这山崖陡峭,稍不留神就有危险,我看你还是不要上了,要不我们去找这附近的山民过来,他们经常在山上险峻之处采集草药,惯于攀爬。”李焘说道:“这又为何?我们不能在公主面前丧却了胆识,叫人家耻笑。我自会小心就是,万一有个意外,你们就先将公主安全送回去。” 说完,李焘自顾着手脚并起爬了起来。但见李焘还是有些臂力技巧的,左拉右踩,不断有碎石c土块从崖上落下,一干人等都不再多说话,唯恐惊了李焘,分了心。约莫半盏茶功夫,李焘终于上到了山崖上,距红花眼见只有一丈之遥了。偏偏这红花竟然生在崖顶的一处绝壁边上,上下都是岩石,似乎没有落脚之处。楚原四面看了看从腰间取下绳索,抛在峭壁尖上,紧紧拉住,又来回用劲拉了拉,确保牢靠,悬挂着甩了过去。 下面的零露早已经紧张的大气不敢多喘一口,悄悄的看着,心里是一百个后悔莫及,这李焘要是有个意外,如何回去给众人交代,如何去见碧昔呢?却见李焘轻点脚步,竟然靠着峭壁到了红花之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焘轻轻将红花摘下取在怀里,下面的军士们呼唤道:“都尉,不可回去,就悬着绳子溜将下来就是了。”李焘左右张望两眼,却忽然竟又拉着绳子走了回去,众人不解,都捏着汗看着李焘。却见他回道原处,放下绳索向上爬到崖顶上不知摸索了什么,方才小心翼翼的爬到崖石旁,拉着绳索脚蹬着山崖溜了下来。 众军士都欢呼起来,李焘略带着骄傲的神情,走到零露公主面前,掏出红花,递上前来,道:“鄙职奉命将红花采下,请公主查收。”零露早已经收起了先前惊恐的模样,看着心中的如意郎君冒险采来的红花,自然是满面春风,得意非凡。 李焘看看天色已过午时,对零露说道:“公主,回去还有二十余里路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太晚了,成纪将军知道了会责怪鄙职的。” 回到城里已经到了下午巳时,正是街上小摊小贩上街摆卖之时。虽然零露一身男子装扮,但是面容俏丽,又惯于四处张望,很快被人们看出是个女子。这些山民们哪里见过女子骑马的,甚为稀罕,都远远的指指点点。李焘看到了极为不自在,却又不好劝阻,只好催促着赶紧回郡守府。 零露在新郑时就熟悉了人们对自己的这般态度,不仅习以为常,还颇为自得。看到前面李焘着急局促的样子,不觉好笑,故意喝住李焘:“李都尉,不知左面那个挑子里是什么好事物,我看两个小子吃的开心满面的,待我过去仔细看看。” 李焘哪里能肯,连忙说道:“你且就在这里歇住,我马上取来给你看,万万不可下马去了。”说完,急转马头,驶到小贩面前,看到却是上党本地人用糜子做的年糕,用竹签插上,一枚小钱就可以买上两个。楚原也不多说,扔下一枚刀币,足够买上十个了,却只叫小贩拿了两个,过来递给零露,催促着赶紧出发了。 到了郡守府,李焘自觉心里有愧,害怕见到碧昔,于是说道:“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公主请回吧。”零露笑而不言,神秘的看了李焘一眼,仿佛洞穿了他的这一点小心思,然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表情,哼着小调就走了。看着零露的身影,李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公主太难伺候了,下次绝不再单独带着出来了。 零露进到后院,碧昔却不在房内,听青燕说苏姬病情重的很,碧昔前后张罗,基本上就没有休息。零露倒对苏姬的病情不甚在意,毕竟在零露的眼里只是个普通的下等姬妾而已,她找碧昔不过是急于看看自己一天的收获。 进到房内,青燕照顾着换了衣裳,梳洗完毕,零露特意将那朵红花戴在头上,红艳艳的格外耀眼。这时,碧昔知道零露回来了,早已命厨房简单的备了些饭菜,端了过来,自己也来陪着零露吃上一点。 蓦的看到零露夸张的有些搞怪的头饰,又惊又好笑,累了一天,也没了心思和零露说笑,只是轻轻的说道:“跑了大半天,一定累了也饿了,赶紧用些饭菜,完了休息一会儿。”零露却是神色夸张,摇头晃脑的笑着说道:“有李焘在,哪里能够饿着,回来的路上李焘特意给我买了山里的小吃,味道可好了。对了倒忘了给你带上一点回来,这个李焘,我大不咧咧的,他怎么也这般不经事。” 碧昔白日里听大夫说苏姬基本上已经没救,就这两日了,早已经安排下人去寻着告诉父亲去了。仓猝恍惚了一整天,现在遇到零露又故意拿言语激将自己,早已经心烦意乱了,只能强压着心火,静静的吃饭。 忽然零露又指着头上的红花,对碧昔说道:“你看,我戴着好看不?”碧昔道:“进门时我就瞧见了,花是好看,你却如何戴在头上,看着太显眼了,有些怪模怪样了,不过也倒刚好适合你的性情。”零露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可不知,这花是太行山里本地的花种,只开在绝壁之上,今天我就说喜欢,楚李焘竟然就爬上绝壁给我摘了下来。别看着李焘身手不凡,却也是个细心的人儿。” 碧昔听到零露竟然用如此言语挑衅自己,猛然想到前几日在河畔二人就卿卿我我的样子,不由真的动了气。今天自己怎么就如此大意,如果真如零露所言,这李焘对零露已经动了情,移心别恋了。想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口闷气涌了上来,急忙用手帕捂住樱唇,说道:“零露你先慢慢用饭,苏姬那里我还是放心不下,赶紧过去看看就是。”说完,不等零露说话,立即起身离去。 零露注意到了碧昔神情的转化,回想嵋碧昔日渐憔悴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想到自己喜欢李焘,就不忍割舍了。而且自己贵为公主,聪慧美丽,看李焘也早对自己神魂颠倒了,就是不愿意面对碧昔才故意冷落自己的。零露想待到碧昔慢慢明白了李焘真正的心思,也就不再强求了。 夜里,碧昔照看着苏姬,安排给苏姬洗漱,突然苏姬一把拉住碧昔的手,碧昔被吓了一跳,那手却哪里又气力,很快就落了回去。碧昔赶紧看时,却见苏姬无力的盯着自己,哀叹的说道:“碧昔,你是个好女孩,这些日子累着你了。”碧昔轻轻将苏姬的手放回被中,说道:“你好好休息,就不要和我说这些了。”苏姬猛然间两眼死死的盯着碧昔:“你好好给我说,我是不是不行了。”碧昔不忍心多看苏姬,赶紧将头低了下来,说道:“都胡想什么,郎中都说了,你是水土不服,又受了惊吓,坚持一下,过几日就好了。” 苏姬惨然一笑:“其实我从你们的神情里都觉察到了,也瞒不住我的。你父亲为何也不回来最后看我一眼,虽然不曾为他生养,我也毕竟服侍了他几年,就这般轻贱,不被看重吗?”碧昔强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你想多了,父亲已经忙完了外面的公干,正在回来的路上,估计这一两日就回来了。你放下心中的负担,安心静养就是。” 苏姬轻轻拉着碧昔的手说道:“虽然我年长你几岁,又是你的庶母,但是从进府开始都是靠你料理事务,也多亏有你了,这几年在府里未曾遭过白眼c受过冷落。我内心也傲气,从未求过人,但是今个儿你答应我,和你父亲说说,我死之后一定将我送回新郑。我害怕这山里,不想一个人在这山里成为孤魂野鬼,我求你了,答应我,回去时带着我,把我埋在家乡吧,随便哪里都可以。” 碧昔早已经泪流不止,哭泣起来,说道:“你不要多想,放心就是,答应你的我自然会设法办到的。” 从苏姬房内出来,碧昔依然难掩伤痛之情。忽然听到有人在身旁轻声呼唤自己,惊了一跳,借着看那身影,听声音却是李焘。转眼间,李焘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碧昔正在悲痛之时,看到李焘,又突然想到白日里零露对自己的言语,不由得愤懑满面,怒怒的说道:“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外面好好守着,却偷偷摸摸到这里做什么?” 李焘赶紧示意碧昔声音小点,说道:“白天你忙来忙去,不肯见我,况且我看到进进出出,多有不便,就晚上来看看你,我支开了守卫,在这里都守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说着,用手去拉碧昔,想到一边的花园里说话。碧昔伸手打开了李焘的手,说道:“做什么,心慌什么,人多又怕什么?你现在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都不认得你了,有话明天来了再说。”说罢,就要转身进屋。 李焘看到碧昔这般对自己,也不顾一边的青燕,说道:“我又能成怎么样?对你一片痴心,你都是明白了,却又何苦当面作贱我?”碧昔听到李焘之言,愈加羞恼,讥笑道:“你也够忙的,白天巴着一个,又给买吃的又给摘情花,晚上又来哄着一个,痴情万古不变,你累不累,庸俗至极。” 李焘一下子就明白碧昔彻底被零露误导了,自己如若再不解释清楚,碧昔随时可能越走越远。立即拉住碧昔说道:“守卫公主是成纪将军交给我的职责,也是你给我百般嘱咐的,我只是尽力履行好自己的责任罢了。但是我和你十几年才培养起来的情愫,岂是能够被几天时间就断坏得了的吗?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以为我会有别的想法吧?” 碧昔看到李焘神色突变,再联想种种情形,也是感觉自己有些过于主观臆断了。本来想和李焘多说几句,又想到身后的青燕,就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有事儿明天说罢,苏姬的事情已经让我感觉很累了,想早些回房休息了。” 李焘却没有理解碧昔的心里变化,以为碧昔依然对自己存有误会,不肯谅解,突然从怀中掏出匕首,对碧昔说道:“你若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我现在就掏出心来让你看看,是不是只有你的影子。”碧昔急了一般拉住李焘的手,说道:“你这人怎么疯起来了,快快放下匕首。”李焘却不肯让步,只是说道:“只有这样你才明白我心。” 突然碧昔放开手,蹲在了地上,捂着头哭了起来:“我管不住你,你只管随意好了。苏姬现在病入膏肓,没人替我分担苦痛。我又夹在你和零露之间,两头受气,你们都只顾自己,谁为我好好想过。”青燕赶紧也蹲在一边,安慰碧昔。 李焘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却不知如何收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内有人说道:“干什么呢?大晚上哭哭啼啼的,叫人累了一天一个好觉都睡不上。”说着,房门打开,却不正是零露公主?碧昔一见急忙站了起来,抹干眼泪,怕零露看到了耻笑自己。 原来,零露原本一直思索着回新郑如何安置碧昔,如何叫桓惠王派人安排婚事之事,毫无睡意,原本就清醒着。这李焘和碧昔在门外一说话,零露就听到了,赶紧轻声跑到门内,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 没想到自己感觉李焘对自己的情谊纯粹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更没想到碧昔竟然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零露回想道自己落难野王,碧昔冒死挺身而出,从秦军剑下救出自己,而后更是亲如姐妹,无微不至精心的照顾自己。而自己却为一己私欲,忘却了这般恩情,不由得惭愧至极。为了尽快宽慰碧昔,心里马上有了主意,立刻闪将出来。 零露先将李焘拨向一边,笑着对碧昔说道:“好妹妹,我对你一片用心良苦,却都被你误会了。”李焘和碧昔都不知所以,以为零露又要使用什么新花样。 零露道:“早些年我出来在外面胡乱跑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不要轻信男人的话。说这男人都是见爱一个爱一个,心花得很,尤其是自以为英俊有本领的男人。自我见了李焘,看他相貌不凡,想到我这妹妹碧昔善良柔弱,倘若看错了人,岂不要终身受苦,就决定亲自试试李焘,看他是不是对妹妹你忠贞不二。现在好了,看来李焘还是靠得住的,只是这几天委屈碧昔了,叫你平白无故生了这么多闲气。好了好了,这下明白了,就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 碧昔心里单纯,突然被零露这么一说,全然相信了,反倒是觉得自己过于小心眼了,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公主有心了,只是谁稀罕这李焘,他自个既然喜欢玩匕首,就自顾好好的去玩就是。”这李焘虽然并不相信零露的言语,但是看到零露在关键时刻能够出来解围,安慰碧昔,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呆了,话我也都不用多解释了。碧昔你赶紧照看着公主都早些休息吧。多谢公主,鄙职就退下了。” 走了两步,李焘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回来,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巾,当面打开,里面却是一个五叶草。李焘有些羞涩的对碧昔说道:“今天在崖上竟然看到这个五叶草,想起来小时候我和你经常在草地上找四叶草,祈求好运。今日里竟然看到了五个叶片的,就采来给你看。”碧昔有些怪慎的说道:“崖上那么危险,你竟然还有闲心顾着这个。”李焘也不再说话,直接将手巾向碧昔怀里一塞,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靳黈遇难上党郡,冯亭归附孝成王 第二天清晨,碧昔起来,正在洗漱,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伴随着琐碎的脚步而来,却是苏姬的侍女梅音哭着进来,已经抽搐的说不出话来。碧昔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小夫人怎么了?”梅音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刚才我去看夫人,竟然在夜里已经故去了。” 原来苏姬原本就已经虚弱不堪,昨天夜里在榻上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虽然听不到具体的内容,但是还能隐约分辨出有碧昔哭闹声,以为是在哭自己命不久矣,惊惧之下,万念俱灰,一口气没有上来,就魂飞魄散,西归去了。 这碧昔闻言之后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虽然早有预料,却也不想来得这么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苏姬对自己的言语神情,两行热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屋里的零露也听到出来了,感慨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快,一个人就没了。碧昔你也就别伤心了,青燕你快去找人通知李焘,叫府里的人准备安排后事吧。” 碧昔和零露随同梅音来到了苏姬房内,但见苏姬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早已没了一点声息。梅音不由得再痛哭起来,碧昔拿出手巾盖在苏姬脸上,轻声说道:“走了也好,不用再人世间遭受这些罪了。”说完,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哭了起来,一边的零露赶紧拉过碧昔,碧昔顺势就伏在零露的肩上哭着。 好容易零露哄着二人停了下来,李焘也过来了,随同的竟然还有侍卫长成纪c上党郡长史贾卯。原来成纪这几日叫郡守府里的军将带着在山里四处游猎,悠闲自在多日,直到昨天黄昏时候方才回来。今日一早就传来李焘,细心询问了这几日的动向,本欲之后再来拜见零露,却不料遇到青燕寻来哭诉了苏姬之事,赶紧带着李焘等人就过来了。 贾卯见此情形,先引着成纪c李焘退了出来,将碧昔等人一并叫出。一面安排梅音和青燕给苏姬擦洗,换上干净的衣裳,一面通知下人准备棺木,将尸首先放在府里后堂处,等冯亭回来后再安排如何处理后事。 第三天午时,冯亭和靳黈等人都回来了,冯亭和靳黈先去后堂看了苏姬。冯亭仔细看了苏姬一眼,叹口气说道:“这女子身体本来就弱,这次本来就不应当带她过来,也就不会失了性命。”靳黈道:“事已至此,也就不必难过了,城南后山上有块地方,风水不错,郡守府里的人故去了如果没有归处,都葬在那里,我安排一下,就把小夫人也埋在那里吧。”冯亭点点头,略为感激的说道:“也好,有劳靳黈大人费心了,一切听从安排,从简就是了。” 一旁的碧昔听到之后,赶紧闪将过来,说道:“父亲,苏姬临走之前,哀求我将其棺木带回家乡新郑安葬,担心自己在异乡魂归无处,我求父亲就可怜苏姬,将其带回去吧。” 冯亭道:“孩子,此距新郑数百里,何况路途艰险,如何能够将棺木送回去?还是就地安葬就行了。” 碧昔看到冯亭还是坚持要就地安葬,直接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经常听父亲说起将士战死沙场灵柩也会不远千里运回都城,苏姬的为什么就不能运回去呢?求父亲看在她服侍您一场的情分上,就安排了吧,我愿意和李焘看护着送回去。” 碧昔在冯亭面前一直是一个娇小听话可爱的小女儿形象,不想今日里突然在众人面前不顾脸面,紧紧逼着自己。冯亭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勃然大怒,喝道:“放肆,苏姬如何能够和为国效力战死的勇士们相提并论,目前形势紧急,我们顾虑的是上党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你却为一个小妾争讨权利。” 碧昔不再说话,伏在地上,哭成一团,青燕过去想搀扶起来,却根本拉不动。成纪赶紧示意李焘过去,帮着把碧昔拉了起来。 这时靳黈想了想,劝慰碧昔道:“你这孩子,心底善良,言而有信,确是一片好意。但是不曾想到现在还在秋季,天气未寒,尸体要不了几日就都臭烂了。我看这样,我们把苏姬火化了,把她的骨灰带回新郑安葬,不是也一样的魂归故里吗?” 久在一旁不知所措,急的转来转去的零露听到之后立刻感觉恍然大悟,对碧昔道:“我看这样也好,苏姬在天之灵也会感悟的,是不是,碧昔?” 碧昔也明白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含着眼泪说道:“碧昔就多谢靳黈大人了。” 冯亭这二十余日随着靳黈,已经熟悉了上党郡的所有的布防及人口户籍状况,认得了属地官员和守将们,靳黈看一切都已经妥当,就准备回新郑复命了。 靳黈的家眷大约有十余人,加上碧昔和零露公主c梅音,青燕,分坐了五辆马车。李焘带领二十名护卫骑兵c成纪带十名侍卫c靳黈的四五个家仆都骑马相随。 一行大约有五十余人,上午辰时早早就出发了。因为野王城已经落入秦国,准备取道魏国回新郑。碧昔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冯亭,叮嘱冯泽c冯渊要照顾好父亲。零露看到终于可以回新郑了,从早上起就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临行前也特地拜别冯亭,感谢救命之恩。 李焘率领十名骑兵在前面开路,中间成纪带领十名侍卫c家仆们散落在马车前后,最后面是十名骑兵殿后。出城大约二十余里后,就进入太行深山了,沿着谷道缓慢前行,两边的树林枝叶茂盛,郁郁葱葱。不一会儿就快到了巳时,李焘报与成纪,再往前二十里地就有驿站了。 成纪命李焘继续引路,通知大家到了驿站休息c用饭。正在叮嘱交代之时,突然“嗖”的一声从旁边的树林中穿出了一支哨箭,最前面的卫兵颈部中箭翻身落马,刹那间从两边的树林里“嗖嗖”的跟着射出了数十支乱箭。 “快迎战,有埋伏。”成纪情知不好,大声呼喊起来,整个车队顿时大乱。这时车队被两边夹击,显然是中了埋伏,而且整个车队都暴露在开阔的官道上,大家都措不及防,加之骑在马上,目标明显,一瞬间,不少士兵纷纷中箭落地。 李焘急忙对成纪说道:“将军,你且护好公主和碧昔,我对付外面的敌人。”说完对士兵们大声喊道:“不要慌乱,自己找机会还击,跟紧车队,车队不要停,前面的加快走。”这时成纪见到零露公主所在的马车夫已经中箭倒在车辕上,赶紧跳上马车,亲自赶着就往前走。 树林中的埋伏的刺客现在都杀了出来,大概有二三十余人,都是黑色紧身衣裤。李焘带着剩下的士兵们也都下马和黑衣武士们绞杀在一起。 碧昔和零露在一个车里,这时已经吓得紧紧搂在一起,又听到外面李焘的嘶喊声,不由得都又开始担心李焘的安危。 最前面的马车艰难的又向前跑了一点,转过弯,才发现山路已经被一棵大树横在路旁挡住了,随即也出现了四五名黑衣伏兵。看到难以突围,成纪只得命令车队集中起来,围在一起,拼死守护。 原来,王龁上次在野王城大意走丢了公主,一直咬牙切齿,耿耿于怀,想找机会拉回面子。这王龁也很会动脑筋,他想到冯亭救走公主之后,肯定不会久留上党,必定尽快送回韩国,最有可能的就是随上党郡守靳黈一起回去。回去应当不可能走野王城,那不是自投罗网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魏国绕道走。 如果能够派出精锐刺客,在路上埋伏截杀,不但可以俘获零露公主,而且还能够杀死靳黈,为昭襄王和应侯解恨。于是王龁派出了秦军中的精锐武士,秘密进入端氏城,潜伏到郡守府周边,观察情况,果然发现了零露公主的行踪,还掌握了靳黈等人回新郑的动态,就早早就在半路上埋伏截击了。 当下形势对韩军极为不利,三十余名骑兵被乱箭射死射伤大半,余下的十余人也都冲的七零八落,在人数上已经远逊于秦军武士。七八名秦军武士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直接扑向零露公主的马车,成纪站在车头拿着长戟左攻右受,拼死挡住前面的进攻,身边的侍卫也仅余三名在守护战斗,眼看着抵挡不住了。而其余的秦军武士也已经冲到了车队里,和韩军士兵撕杀。连靳黈都冲出车厢,站在木辕之上,拔剑应敌,但年老体衰,哪里是这般武士的敌手,很快胸部被刺中一剑,血流如注,倒在了车上。 李焘看到成纪这边危急,紧忙冲了过来,这时一个秦国武士冲上马车后轮,举剑劈向一名侍卫,李焘一矛将其戳了下来,不料后面又有一名武士砍在了李焘背上。李焘扔掉长矛,拔剑回手刺死了武士,随后强忍伤痛,跑到车头,想拉着马车离开险境,谁料马上又有两名秦军武士围攻过来,厮杀中,李焘又身中数剑。 零露从车内看到外面血战的情形之后,扶着碧昔的肩膀,颤抖着说道:“看来今日难逃劫难了,妹妹,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与其被秦军侮辱,不如自刎为国捐躯,也落个清白英烈。”碧昔闻言,哭着抱紧了零露。 眼看情形危急,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做好了壮烈殉国的准备。此时,突然远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猛烈的嘶喊声,从端氏城方向的官道上出现了大队韩国骑兵,迅速杀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冯亭。 秦国武士们一看,知道韩国援军到了,头目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向四周散去。 原来这股秦军武士的三四名探子一直冒充客商住在郡守府不远处的客栈里。今日一大早观察完靳黈等人动向,回客栈收拾物品,准备出发之时,却被客栈的老板发现了倪端。为防止走漏风声,他们杀死了旅店里的老板伙计,偷偷潜伏出城,于城外的武士会合,组织埋伏。 客栈老板伙计突然横遭意外,家人原以为是盗贼所致,报告了郡丞曹孤攻。曹孤攻在查验现场的时候发现了这几人遗留的秦国箭蔟等物,并且得知他们已经住了十余天,感觉绝非一般盗贼,立刻上报了郡守府。冯亭得报,马上推断这些秦国探子出现和离开的时候都和零露公主的时间相近,必当是冲着公主来的。联想到王龁狡黠的面孔,一定会安排在路上进行截杀,抢夺公主。冯亭大喊失误,没有想到秦军的奸细会在端氏城附近动手,而且车队里还有碧昔,赶紧亲自和曹孤攻带领数百名骑兵追了上来,还好来的及时。 冯亭一面命令曹孤攻带领骑兵追杀逃散的秦军武士,一面带领众人赶紧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三十余名骑兵c侍卫c家丁死伤过半,仅余七八人,靳黈也已经死去,幸而家人躲在车内未有损伤。成纪身上除了些擦挂小伤外,倒还没有大伤,基本无恙,但是李焘就伤势严重了,后背c左臂c右腿都有剑伤枪伤。 军士们赶紧给李焘包扎c止血,碧昔和零露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下了车。看到李焘满身是血的样子,碧昔顿时哭着不停,服侍在李焘身边,零露不知所措的在一边安慰。这时靳黈的家眷们见到靳黈身亡,也都放声哭号起来,冯亭也只有上前劝慰。 一会儿,四面围剿的骑兵们陆续都赶了回来,逃散的秦军武士被追杀了七八个,其余的都隐逃到丛林中去了。曹孤攻还带回来了两个活口,捆成粽子一般,丢在地上,给冯亭报道:“郡守大人,路上我询问了这两个秦贼,果然是秦军王龁派来的刺客。” 冯亭正待问话,成纪倒先大步走了过去,两脚踏翻两名俘虏,厉声喝道:“老实交代,王龁究竟派你们做什么?”两名秦军武士看到周围韩军士兵都用血红的仇恨目光看着自己,知道今天性命难保。一名胆正一点的武士挣扎着坐了起来,冷笑道:“我家将军听说韩国的公主来了,想邀请到野王做客。担心公主不肯受请,便派我等强行相邀。如果不是你等过来,再有片刻,公主就成为我秦军的座上宾了。今日之事,皆为你等侥幸,非我秦人愚笨。” 成纪被秦军俘虏激将的满脑充血,怒不可遏,挥起铜剑将其劈做两半,另一名俘虏也被其余的韩军乱剑砍死。 事已至此,冯亭和成纪迅速商议一下,认为秦军伏兵已散,剩余的势力单薄,短期内难以再组织起进攻。冯亭遂拨付一百名骑兵,交由成纪带着继续紧急向陵川县出发,护送零露c碧昔及靳黈的家眷回新郑。其余死伤的靳黈c李焘等众人运回端氏城掩埋c疗伤。 李焘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昏迷不醒了,碧昔守着他早已经哭红了眼睛。知道冯亭要自己先回新郑之后,碧昔坚决不肯,要求留下来照顾李焘。冯亭见此,知道碧昔性情柔弱,但是坚决固执,就暂且答应碧昔留下来了。 今日零露原本以为将要轻松愉悦的踏上了回家之旅,却不想又经过了一场更为血腥的战斗,终于明白了战争残忍的本质,体会了战争的残酷无情,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内心中再一次悄悄的充满了愧疚之情。此时面对冯亭和成纪的安排,赶紧默默祈祷,平安回到新郑,没事再也不会出来了。现在看到碧昔要留下来照顾李焘,零露虽然心里面有千万不舍,但是知道碧昔对李焘的深情,终归难以说服碧昔。 碧昔将苏姬的骨灰罐安排给梅音,嘱咐她回新郑一定要交于兄长冯劫妥善埋葬,并告知苏姬家人,而后与零露依依不舍的告别。此时碧昔倒是清醒冷静,而零露却悲伤的哭个不停。碧昔轻轻擦去零露的眼泪,说道:“零露放心就是了,我在端氏城照顾李焘,暂时也不会有战争,我们一定没有事的。”零露不忍心的说道:“那就难为你再多受些累了,待李焘伤好之后,你们就赶紧返回新郑,一定要到宫里来找我,我必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众人安排妥当,告别之后,成纪赶紧带着大家继续赶路了。这边冯亭也领教了秦军的狡猾多变,回到端氏城赶紧命令郡内所辖各个城池c道口加强防备,严防秦军探子趁机制造乱事,影响上党郡移交大事。 又过了七八日,这天,冯亭正召集一干幕僚c将尉议事,忽然侍卫来报,秦国应侯的使者求见新任郡守大人,冯亭知道必定是逼问上党附秦进展。看来也无法继续回避了,索性直接宣使者进来问话。 应侯范雎知道桓惠王改任冯亭为上党太守,专事上党附秦之事,早已经派斥候在城中打探动向,等待时机。现在知道靳黈在离任的路上因乱死去,就立即派使者前来威逼冯亭早日附秦,以防又生出变故来。 使者进得大堂,只见冯亭端坐在大厅中央,两边整齐的坐着郡内的文臣武将,都充满敌意的盯着自己。这使者倒也并不畏惧,参拜之后,对冯亭道:“郡守大人,韩王回复应侯,说委派大人为上党郡守,负责将上党交付于秦国。现在大人已经到任一月有余,应当已经准备齐全了,应侯派我前来问大人何日能够交付上党郡。自韩王许诺之后,至此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应侯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只等郡守马上行动了。” 冯亭微微一笑,回道:“冯亭到任以来,不曾懈怠,日夜熟悉上党的军令政事,才有个眉目,靳黈大人却突遭横祸。现在上党郡人心涣散,我正在派人四处安抚,待稳定时候自然会召集诸人商议上党之事,还望使者回去后禀报应侯。” 秦国使者傲慢的说道:“也好,我就暂且再等候些时间,只是望郡守大人明白,我们这些文官能够沉得住气,可是秦国的将士们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了。为了上党郡军民的性命安危,也为了韩国与秦国的关系,请大人还是尽快决策为好,免得生出后悔之事。” 堂上的众将见到使者说话如此放肆,都举目怒视,同赣索性拔剑而起,喝道:“休得言语放肆,这里还是韩国的上党郡,由不得你们秦人来指手画脚。”冯亭却并不着急,平静的告诉使者:“你且回去,只管将我的话转告应侯就是了。” 使者退下之后,冯亭看到堂上众将都义愤填膺,对秦国愤恨不已,知道时机已到。他对众人道:“现在上党郡与韩国联络的道路已经被秦国完全割断了,秦国的军队每天都在威胁着韩国新郑,大王无力保全上党郡,还要为韩国的整体安危着想,将上党郡给秦国,也是迫不得已。” 堂下的官吏们,听到后大都低声不语,唯有长史贾卯说道:“郡守说的是,现在秦国是紧紧逼迫大王,如果不交上党,不仅上党难以保全,而且秦军随时会进攻新郑,大王现在是被逼的没有退路了。” 冯亭又道:“秦国是虎狼之国,国民素质野蛮低下,又多年进犯韩国,我知道上党郡的百姓都宁可与秦国血战到底,都不愿意归附秦国。”曹孤攻说道:“是啊,我们韩国人也是有气节的,如果郡守大人愿意抗拒秦国,我将不惜性命带兵抵抗秦军,即使战死也不足惜。” 冯亭道:“我们抵抗秦军会让大王失信于秦国,并且新郑也面临被秦军攻击的危险。更何况以我们上党郡一方的力量远远不能抵抗强大的秦军,只能让军士c百姓们白白送死。”同赣不满的说道:“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最后还不是什么以大局为重,为所谓的忍辱负重投降秦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冯亭看了同赣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上党郡自古就是我们三晋大地的,韩国既然不能应付秦国,不如将上党郡送给赵国。赵国接受了我们,秦国一定会进攻赵国的;赵国被秦国攻击,必定会与韩国亲近。韩c赵两国联手,一定可以对抗秦国的。” 郡府的众位官吏们听到冯亭说出了这个建议,都有些惊异。实际上之前就有多人私下里议过,只不过不知道冯亭的态度未曾敢轻易说出来,现在冯亭竟然主动提了出来,大家的意见就相对统一了。众人议论了几句,大都同意归附赵国。 贾卯有些亢奋,竖起身子说道:“郡守大人的决策甚为英明,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应当马上派出使者向赵王表示我们愿意归附赵国,秦国知道以后就不好再找大王的麻烦了,贾卯愿意做为郡守大人的使者前去面见赵王。” 冯亭说话之间一直在观察着各位属官们的神态,现在看到基本上都已经同意归赵了,偶尔有面露难堪者,有思索犹豫者,但是见到绝大部分人都决意归赵,也都不再多言。于是冯亭轻咳了两声,众人都安静下来,只等冯亭下令。冯亭环视四周之后,严峻而略显激动地说道:“今天之事使我们众人商讨定夺下来的,也能代表上党郡的民心民意。但依大家之言,就辛苦贾长史,代我前去邯郸向赵王主动提出上党愿意归附赵国。” 贾卯伏在地上行礼说道:“大人放心,贾卯必定不会辜负郡守及各位幕僚的嘱托,说服赵王接受上党郡。待我回去准备好,明天一早就出发。” 看着一切都安排妥当,冯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完全按照韩桓惠王的嘱托,在韩国没有任何嫌疑的情况下,将上党郡成功地引向了赵国。接下来,就看赵国的孝成王能否接受上党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众大臣忠伪难辨,孝成王贪图上党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了,赵国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又是边境和林胡的贸易纠纷,又是燕队有集结攻赵国的迹象,意图报前年被攻占厉城的仇恨。孝成王翻阅竹简,整整忙了大半日,待审批完全部奏章,感到心情舒畅,吃过晚餐就早早休息了。 孝成王刚入睡,就立刻进入了梦境,梦见身旁有一件曾未见过的衣服,便将它穿在身上。在铜镜前一照,更看清这件衣服后面有背缝,衣服的两边颜色完全不同。他就穿着这件衣服去御花园散步,走着走着,忽见一条大龙迎面而来,到了他面前大龙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孝成王想:它一定是等着我骑啊!想着便爬上龙背,大龙腾空而起飞入高空,可是没有到达天上,孝成王便从龙背上摔了下来。当快落到地面时,他看见地上金玉堆积如山,心想我的国库从此就可充实了。到了地面,他高声命令周围的臣子:“都过来,快把地面的金玉收藏起来。”谁想喊声大了,一惊而醒。 第二天起来之后,孝成王把专管筮卜的史官召来,让他对昨晚做的梦进行占卜。史官听完孝成王述说梦情以后,口中祈祷,认真看了看卦象,却迟迟不肯开口。孝成王看到史官左右为难的样子,便知其中不妙,说:“你且直接说吧,恕你无罪。”史官道:“大王,这是个不祥的梦。梦里穿有背缝c并且两边颜色不同的衣服,是表示不完整,残缺不全的象征。梦乘龙飞天而不到天上就掉了下来,是有气无力,虚而不实的象征。梦中看见金玉堆积如山,更是使人忧虑的象征,因梦与实际常常是相反的。梦得财往往是失财。请大王今后多加注意就是了,特别是注意不要贪做而不该做的事情,以避免灾祸发生。” 孝成王原想自己梦见金龙,又乘龙而起,应当是个好梦,却不想是这么个说道,听后顿时闷闷不乐。 晌午后,平阳君赵豹求见,向孝成王提请提高农田赋税之事。近几年赵国国内局势平静,没有大的战争,百姓的收cd上去了,赵豹借机想建议孝成王提高农田赋税,增加国库收入,但是孝成王担心增加百姓的负担,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君臣二人正在商议之时,内侍来报,有韩国上党郡守冯亭派来的使者求见孝成王。 听得上党郡守派人前来,孝成王和平阳君都感到有些意外。上党郡现在已经成为一块孤地,在应侯范雎施压之下,韩王已经命令上党郡归附秦国了,这事众人皆知。本以为秦国都已经接受了上党郡了,却没想到竟然还在韩国手中。孝成王想,难道韩国不想丢失上党,向我赵国求救?当即宣使者到宫里来见。 使者正是冯亭郡下的长史贾卯,贾卯进到宫里,见了孝成王坐在榻上,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旁边还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臣。贾卯对孝成王道:“上党郡长史贾卯奉郡守冯亭之命,求见赵王,有要事禀报。” 孝成王看这贾卯二十出头,仪表堂堂,不仅有些欣赏喜欢,问道:“我听说韩王已经答应把上党郡割让给秦国了,因何缘故还未交付?” 贾卯道:“大王,韩国野王被秦军战取之后,上党郡也随时不保。在秦国逼迫之下,韩王被迫答应将上党郡割给秦国。但是上党郡的官员和百姓皆不愿接受秦国统治,大家素来敬仰大王的圣明,知道大王体恤百姓。现在上党郡十七座城池的官员和百姓,在郡守冯亭的带领下愿意全意奉献给赵国,接大王的统治。”说完献上了书简和上党郡的名册。 突然听到上党郡自愿归附赵国,孝成王立时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內侍传递上来了上党郡的书简和名册,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惊喜之下,孝成王问道:“你等已经奉了韩王诏令移交上党?现在却又突然投向赵国?左右扑闪不定,孤怎么知道你们究竟何意?” 贾卯早预料道孝成王会质疑真假,回复道:“大王,韩王割让上党郡是情非得已,实则对暴秦痛恨至极。我上党军民亦不怨恨韩王,知道他的难处,但也不想受秦人统治。现在赵国在大王的带领下,国泰民安,上党郡紧邻赵国,百姓们自然都非常清楚,十分仰慕大王。所以我们都愿意归附赵国,何况原本韩赵就是三晋同根,我们愿意接受大王的圣明统领,大王就不必多虑了。” 白白得了十七座城,已经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现在又听到贾卯反复说自己圣明英武,孝成王神经完全被刺激得兴奋起来。但是在外臣面前,还得有大国君主的风范,不能给人看到贪婪不堪的模样出来。孝成王故意做出为难犹豫的样子,对贾卯道:“闻听你所之言,倒句句在理。但是我赵国也是有诚信之国,不过么,既然如此”“大王!”旁边的赵豹看到孝成王就要应允贾卯了,赶紧起身劝阻道:“如此重要之事,就在这里草草答复上党的使者,臣看有失礼节。臣看不如先让使者到驿站休息,待我们商讨之后,在朝堂上正式回复上党郡守,方显我大国本色。” 孝成王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说话,心中不快,但看到赵豹言之在理,又想到自己如果急于答复,过于草率,是应当和几位重臣合计一下的。于是下令道:“派人去通知韩拓,将上党使者安排到驿馆好好歇息,上等酒饭给照顾好了。”然后对贾卯说道:“贵使先回去随时听候孤的召唤就是,无论如何孤都不会亏待你等。” 贾卯退下之后,孝成王问赵豹:“刚才你劝阻我,是觉得现在接受上党不妥吗?要不是就是在顾虑秦国?”赵豹听了说道:“大王,臣听说圣人认为,无缘而受禄,必定会招来祸害。” 孝成王不满意的说道:“刚才使者说的很清楚,上党人投奔赵国,也是仰慕寡人的千秋大义,怎能算是无缘而受禄呢?”赵豹却自有自己的看法,说道:“大王,秦国为了蚕食韩国的土地,故意切断上党和韩国的联络,认为如此就能轻取上党。韩国守不住上党,之所以把上党献给我国,是企图把战祸转嫁给我们。秦国蒙受疲劳,而我国坐享其利。强秦不能从弱韩的手上得到上党,那实力有限的赵国又怎能从强秦得到上党,怎么能说是意外之获呢?不如不要接受。” 孝成王见到赵豹态度坚决,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是韩王要献上党与秦国,而上党军民自愿归附赵国,怎么就可以认为是韩国的嫁祸之策呢?这么重要的上党郡主动投奔我们,而我们却因为畏惧秦国,不敢接受,叫天下人如何看待赵国,还有什么人敢来为赵国做事。我看,就是嫁祸赵国,我们也要无所畏惧,把上党郡接过来。” 赵豹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依旧劝道:“大王,我们可是虎口夺食,从强秦手中拿取上党郡。秦国必定不会罢休,问罪与赵国,那时,赵国将如何面对秦国呢?”孝成王知道自己的这位王叔平日里小心谨慎,看样子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这样吧,叔父且回去再好好想想,让孤也仔细琢磨一下吧。” 赵豹一出宫,孝成王赶紧迫不及待的派人去宣召平原君赵胜c宗室赵禹c蔺相如c虞卿等人都到宫里来。待众人到齐后,孝成王让內侍给大家展示书简和户籍册,说道:“刚才上党郡守冯亭派使者前来,韩国已经无力防守上党郡,准备割让给秦国。而上党郡百姓不愿意投向秦国,因为仰慕我们赵国,说我圣明有方,冯亭愿意带领全郡百姓臣服赵国。” 这个消息太有震慑力了,不仅对孝成王很突然,而且所有人也都没有料到。孝成王环视了众人,看到大家惊诧的表情,不仅有些得意起来:“方才平阳君在这里,极力劝阻寡人不要接受上党郡,害怕因此得罪秦国。我召集众位爱卿来,就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赵禹最先说话了:“此事确是出乎意料之外。平常大国动员数十万大军,经年累月攻不下一座城,还要付出重大伤亡,现在一下能得十七座城池,这是大利,怎么能够畏首畏尾的,机不可失。” 蔺相如很看不起赵禹这些宗室们目光短浅,贪图小利的心理,但是也支持接收上党,及时补充道:“先王在时就提过防上党之形,秦赵两国谁先占据了上党,就占据了地形优势,给对方无形的军事压力。现在既然上党郡主动归附赵国,应当立即决断接受上党郡,以防秦国得知消息后强攻上党,赵国反而就被动了。” 蔺相如是惠文王时留下的老臣,受了提携赏识的恩惠,所以每每说话时最爱提及先王如何如何,今日也是如此,孝成王为此十分厌恶。但此时孝成王听到蔺相如之言附和自己的想法,赶紧点头道:“嗯,蔺卿说的有理,孤也听先王提过。”回头见到平原君竟然不说一句话,就问道:“相国之意呢?” 赵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仔细听着,心理早就把个上党之形思索了个里外透彻,见到孝成王问自己,缓缓地说道:“臣也认为应当立即接纳上党,理由有三。其一,从地理形势上增强邯郸西部的防务,上党如果入秦,邯郸的门户洞开,此所谓唇亡齿寒,所以赵国不可不保。其二,秦兵东进,意在吞并各国,东方各国都清楚,与其坐等秦国各个击破,不如联合一拼。东方各国又想联合,又不敢联合,因为谁先联合,秦又会先攻谁,于是各国处于两难选择。如今秦兵到了家门口,上党郡又愿意归附,归附则赵国国力增强,也有利于形势,所以赵国不惜一战也要接受上党。其三,惠文王二十九年,秦军二十万大军攻韩国,赵国援救,秦赵阏於之战,赵胜秦败。我赵国为三晋之首,有与秦国抗争的能力。” “对,现在诸侯各国也只有我赵国有能力敢和秦国分庭抗拒。现在事不宜迟,快事快办,我马上召见冯亭的使者前来,告知他赵国立刻派军接收上党。”孝成王看到大家的意见基本一致,表现的有些急切起来。 赵胜没有理会孝成王的举动,继续说道:“大王,接收上党郡之后,当务之急不在军事,而是在于安定民心。首先给予上党郡守等官员加官进爵,以示奖励,也让他们能够死心塌地的为我赵国效力。”孝成王道:“相国所言不错,不但要加官进爵,还要赏金,让天下之士都看到赵国也厚待义士,都能够来投奔我赵国。”。 “大王,既然赵国接受了上党郡,就是等于和秦国暗地里已经撕破了脸面,以昭襄王和应侯的性格特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国必须做好与秦国作战的准备了,不可大意。”虞卿在一旁谨慎的提醒道。 “对,接受上党时,应当派一员虎将前去,要能够镇守住!” “臣推荐马服子赵括,赵括熟通兵法,正是年富力强,充满干劲之时。”平原君平日里和赵括交好,一直想有机会就提拔推荐赵括,现在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马上就在众人面前推出了赵括。 “上党局面不同寻常,派马服子不妥当。”蔺相如说道:“马服子赵括虽然满腹经纶,名冠三军,但是从未单独统领大军打过仗,还需要一定的战争磨炼。况且这次对阵的是强大的秦国,必须派军中有经验有威名的将军前去。” “大王,鄙臣也赞同蔺相如大人说的,必须派一员猛将,赵将军有些年轻了,对阵精锐的秦军怕难以应付,可能还会影响赵军的士气。”虞卿也对世家子弟出身的赵括有偏见。 赵括是孝成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又是赵国宗室,孝成王原意本来也想派赵括前去,但是经蔺相如和虞卿一说,只好暂且放下这个想法。目前赵国的名将赵奢c庞媛已经故去。当下还有齐国的田单c燕国的乐毅客居赵国,但是开拔上党对阵秦军是大事,孝成王不想启用别国的将军。大家议了议,最合适的人员就是赵国的老将廉颇了。 廉颇虽然勇冠三军,多年来为赵国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但是他脾气暴躁,经常不服从国君指挥,孝成王并不太喜欢他,但是现在看来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众人都看着孝成王,孝成王说道:“那就命廉颇为将,带领八万军队进入上党郡,一面防止韩国人反复无常,一面威慑秦国。” 赵禹道:“大王,八万军队是不是有些少了?万一秦军真的来攻上党郡,恐怕难以抵挡?”赵胜不满的说道:“你不管军队钱粮,如何知道后勤供应的难处?上党本来就是个贫瘠之地,军队用度全靠外部供给,大军在外时间过久,必将拖累国力。先派八万军队足够了,即便秦军来攻,我国离上党郡远远近于秦国,到时候再调集军队支援也来得及。” 其实孝成王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既贪图上党,又害怕秦国,内心里是不想和秦国发生战争的。但是目前事已至此,上党郡这块绝大的利益完全诱惑了孝成王,既然贪图利益,只能硬着头皮先往前走,到时候再看形势而动吧。 在这次闻名c重要的朝议上,孝成王最终做出决议,派相国平原君赵胜到上党受降。封冯亭为华阳君,给予民户三万,封其十七个县令为侯,各给予民户一千,官吏都加爵三级,人民每人赐金六镒。 第二日,为了表示隆重,也为了显示出赵国的诚意,孝成王在朝会上召见了贾卯,宣布赵国答应冯亭的请求,让他先回去复命,三日内赵国就将派平原君前去接纳上党,并重赏贾卯金一百镒。贾卯见顺利完成了使命,还得了封赏,兴冲冲的立即回上党告知冯亭去了。 很快,上党郡投靠赵国的消息就传遍了邯郸的大街小巷,军民们觉得赵国德高威重,现在又得了上党这么一个大郡,愈加强大起来,个个都兴奋激动。一时间邯郸歌舞升平,四处洋溢着欢乐愉悦的景象。 平原君安排相府属官到国库中领取了给各级官吏的赏金及锦帛,民众的过于繁琐,就通过减免赋税达到赏赐目的。三日后带着一百多人的使团队伍从邯郸浩浩荡荡出发前往上党郡。 故关的韩军守将墨夺早已从贾卯那里知道上党附赵,平原君将出使上党的事情了。现在看到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连忙出关迎接,并派兵士负责引路,带着平原君一行向端氏城去了。 五日后平原君到了端氏城,冯亭带领上党郡的一干众官吏出城跪拜迎接,平原君连忙下车亲自扶起冯亭,将冯亭带到车上,并肩坐车入城。端氏城的百姓们看到赵国的使臣前来接受上党,并礼待上党郡守,无不感到宽心安慰,纷纷在街上踊跃欢呼,迎接赵王使团。 进到郡守府里之后,平原君对众人宣布了孝成王的诏令。属官们自然都欣然接受封赏,唯有冯亭内心里确是另外一番汹涌澎湃。冯亭想到已经不负王命,终于完成了上党归赵的使命,不禁泪如泉涌,当面拒绝接受孝成王对自己的封赏。 平原君不解的问道:“郡守大人难道还有什么疑虑吗?”冯亭掩面流泪说道:“冯亭多谢赵王能够接纳上党郡,救上党人民于暴秦统治的水火之中。但是冯亭做为一方郡守,上违背了韩王的命令,下不能保境安民,已经是万分羞愧了,现在更不能用国家的领土来换取自己的加官进爵。” 平原君抚着冯亭肩膀,笑着安慰道:“赵魏韩本来就是三晋一家,现在强秦犯境,上党郡被完全隔绝,归附赵国不但是形势所迫,也是上党人民的愿望。冯大人能够果断抉择,带领上党郡入赵,就是为上党人民做了极大地好事,怎么能够过于自责呢?我想韩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 但是冯亭心意已决,坚决不肯接纳赏金和封爵,平原君见此,只能先劝慰几句,待过些时候再说罢了。 “我已经从赵国给上党运送来了必要的粮食和物品,华阳君现在依然是上党郡守,肩负有治理上党的重任。”平原君说道:“过几日廉颇将军就带领八万大军进驻上党郡,抵御秦军,保卫上党安危。” “多谢赵王,平原君尽可放心,我们一旦臣服赵国,必当忠于王事,为赵国效力。”“这几日就有劳华阳君先带我到处看看上党郡,我也有机会安慰安慰郡里的乡亲父老。”平原君实际上对着上党郡充满了好奇的心理。 上党郡长平山谷,位于丹河峡谷中,这里山大沟深,东面二百里地就是故关,要从东面进入上党郡这是必经之路,历代韩王都把此处做为战略要地。 闻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大约三千名骑兵出现在了长平峡谷上方的大山坡地上。领头的老将军大约六十余岁,银白色的络腮胡须在风中飘扬,双目炯炯有神,似有夺人之威,这就是赵国的名将廉颇,和白起c王翦c李牧并称为战国四大名将。 此次廉颇带领三千名先锋骑兵进入上党,查看地形,为后面的军队驻守做好准备。不战而得上党郡,在文官们那里是喜事,说明赵国有实力有威望,但在廉颇眼里却是一件不齿之事。韩国已经答应将上党郡给予秦国,而赵国却接纳了上党郡,无异于偷窃。而且廉颇绝对认为秦王必定会派兵攻打上党郡,临行前廉颇请求孝成王多派些军队,做好御秦的准备,但是孝成王不但以国力困难为由拒绝请求,还要求廉颇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主动进攻秦军,要隐忍克制。如果要战,就要速战速决,然后迫使秦国妥协,放弃争夺上党郡。 看来孝成王真正内心中对和秦国为敌是有所顾虑的,只想吓住秦军,但是在其他臣子中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却偷偷给自己透露了实情。廉颇想,这是什么逻辑,既然已经把不该拿的拿了,就要知道后果,敢于放手一搏,现在明着逞强,暗地里却已经泄了气,可笑至极。想到这里,内心里只是冷笑。 立马站在山上,看到长平地形险要,两边有大山作为屏障,中间有丹水作为依赖,下方泓氏城附近地势平缓,还可屯兵,是个绝佳的防守之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过了丹河峡谷,再往前大约五十里地,就到了跑马岭,这跑马岭南北方向,也是山岭陡峭,中间却有个约么一里地的峡谷,韩军在谷口处修筑了高平关,亦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处。出了高平关,沿山谷约莫一百里地,往西就是沁水河谷了,上党郡的郡府端氏城就坐落在这里。 廉颇将大队骑兵暂时安置在沁水河边,自领了百十个侍卫准备进城,却早有冯亭郡里的属官来见,原来冯亭和平原君都在端氏城北面的的坝城,特派人来请廉颇。 廉颇生性傲慢,原本以为冯亭会大开端氏城迎接自己,不想却被叫到了坝城这个小地方,心里有些气愤,但是碍着平原君之面才赶了过去。到了之后,本想将冯亭揶揄一番,但看到冯亭一副忠厚敬人的模样,对自己也是谦恭有礼,倒也消了气。 坝城的地方官员早已经安排准备好了酒菜,这里就招呼着平原君和廉颇c冯亭坐下了。冯亭的心思哪还在饭菜上,赵王是派平原君来了,廉颇也来了,可是赵国大军还迟迟未到。冯亭知道秦王性格的,万一秦军现在就来,仅凭上党郡这杂七杂八的六万军队是绝对防守不住的。刚吃了几口,就瞅个机会,急着向廉颇问道:“听说廉颇将军将带八万军队来守卫上党郡,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抵达,我已经命令将端氏城里城外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将军的部队到来了。” 廉颇还未回答,平原君抢先笑着说:“我王都已经安排了,临行前廉颇将军就已经调动各处兵马了,预计再有半个月左右就陆续抵达上党了。大军调动,须严整有序,华阳君切莫着急。” “平原君莫笑于我,端氏城离秦国的马邑不远,我也是担心秦军突然有所动作,失了端氏城,我们就全部被动了。” 廉颇在来的路上就有了防守部署的想法,原本准备再思索一下,但是看到冯亭不断追问何时赵军能够协防端氏城,心里也燥烦起来,直接说道:“端氏城距离马邑过近,而且远离位居河谷,地势平坦,不易防守。我准备将主力军队放在长平一带,依靠高平关c丹河c丹朱岭构筑防线,即使秦军拿下了端氏城,但是过不了高平关,也会知难而退。即使不退,我军守住高平关,也就保住了韩国的大半个上党郡。” 廉颇的话叫冯亭听罢背后直冒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献出上党郡,而廉颇竟然直接把端氏城首先给放弃了。冯亭不甘心的说道:“廉将军,端氏城是上党郡郡府,缘何就这么轻易的让给秦军,叫上党郡的百姓们知道了岂不要寒心吗?人心不稳,上党也就不稳了。” 廉颇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自然会派一万士兵驻守端氏城,但是秦军来犯时,只会接应你们撤到高平关以西。长平距离赵国较近,而且山路不险,易于行军,军队在那里赵国也便于补给接应。” 平原君赵胜原本听了廉颇的部署也有想法,但是经廉颇一番解释,想到驻守长平可以节省粮草辎重运输成本,减轻赵国负担,立刻也赞同其战略部署,对冯亭说道:“华阳君,我看廉将军的安排是合理的,如果我们盲目为守卫城池和秦军争夺,最后可能不仅会失去端氏城,更可能完全丢了整个上党。端氏城的百姓可以撤到邯郸附近去,赵国地域庞大,完全可以合理安置这些百姓的,你就尽可放心就是。” 冯亭见平原君也坚持廉颇的部署,并且极力劝慰自己,只得作罢,不再强求,但是内心还是集结了一块心病。 三天后,平原君回邯郸给孝成王复命。廉颇亦带着属下赵茄等将军们去长平摸查地形,部署赵国的军队。 由此,赵军在上党的部署,就集中在东上党这个地缘板块,由于北上党的屯留并不需要直接面对秦军,因此东上党的长平,就成为了赵军主力部署地点。此后的长平之战,就是围绕长平这个板块而展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咸阳城秦王暴怒,左庶长王龁拜将 这一方赵国在轰轰烈烈的进军上党,举国欢庆,那一方秦国的咸阳宫即将炸破天了。早有应侯在邯郸的斥候将赵国的举动报于范雎,范雎起先并不敢确信,严令斥候总管务必打探清楚。直到上党郡的使者回来,禀报应侯,冯亭已经拒绝会见使者,并且整个端氏城百姓们都欢呼庆祝,据说是准备迎接赵队。此时,范雎方敢确定冯亭绕了圈子带领上党投向了赵国,而赵王不仅接纳,甚至已经派廉颇带军进驻了。 范雎原本对自己高压态势,紧逼韩王献出上党之事胜券在握,而且对秦昭襄王也是夸下海口的,谁料最终竟然闹出了这么个出人意料之外的尴尬结局出来。范雎不由得暗自烦郁,大意了,太大意了,昭襄王说的没错,小看韩国人了。心里这么想着,急忙进宫参见了秦昭襄王。 昭襄王依旧在章台看各处的奏章,处理政事。自从将大权揽回之后,昭襄王深切的感受到了权利的重要性和可贵性,除了给范雎c白起等重臣分担各自的军政要事之外,对各郡上报的奏章必须一一过目,避免权利再次旁落他人之手。正忙碌着,范雎求见,也不意外,直接就宣到书房来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昭襄王格外信任范雎,已经到了无话不说,无策不议的地步。昭襄王认为他目前能够取得这么明显出色的成果,就是依从了范雎远交近攻的战略决策。 范雎进得门来,昭襄王从案几边站了起来,伸了伸久坐已经有些困乏的身子,慢慢的问道:“应侯来了,有何事商议,坐下说吧。” 范雎谨慎的看了昭襄王一眼,感觉今日昭襄王气色心态还是比较好的,就直接说道:“禀报大王,韩王移交上党郡之事出了偏差。”昭襄王听了心里倒奇怪了:“什么偏差,莫非韩王那个竖子胆大妄为,反悔了,不怕我秦国去讨伐问罪吗?” 范雎苦笑道:“大王,如果真是韩王反悔倒也简单了。各处的斥候来报,上党郡守冯亭违抗韩王之命,收集所谓上党民众之意,主动将上党郡献与赵国。赵王不仅接受了,还派大将廉颇带领八万军队进驻上党,前锋军队已经开拔抵达端氏城了。” 昭襄王和范雎心思一样,都以为上党已经是秦国嘴边的一口肥肉,只要秦国需要,随时可以囊入口中,结果竟然等出了这么个结果。昭襄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暴怒不已,一脚踢翻了案几,桌上的竹简散落了一地。他大声喝道:“我们秦国先后忙活了三年多时间,最后竟然被赵国捡了一个便宜。上党郡三个地缘子板块,秦国占的最小的一个,赵国现在则占了两个大的,我们替赵国打下了一个上党,传到别国都是笑话了。” “韩王是应诺给我秦国了,这次上党郡依附赵国是上党郡守冯亭所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赵国竟然也敢接受上党郡。”范雎在一边恨恨的说道。 昭襄王发怒在屋内踱来踱去,一边的宫人们瞅着空隙赶紧过来扶起了案桌,整理竹简,一一放回案几。气头上的昭襄王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对着宫人们说:“都滚下去,没见本王发火吗?都滚出去,不要让寡人看到你们。”宫人们赶紧放下手中的竹简,悄悄的退了下去。 范雎和昭襄王共处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昭襄王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劝阻,只得尴尬的站在一边,等昭襄王火头过去,心情平复一些再说。 昭襄王继续恼怒的说道:“先前在渑池会上,赵王的老子惠文王重用的那个二愣子蔺相如,就拿个破缶硬逼着本王敲了一下,他大爷的还记载在史书上,直到现在想起来心头都隐隐作痛。这倒好,老子走了,儿子又来了,将孤到手的上党郡都拿走了,看来赵王这父子俩天生就是来与孤为敌的。” 说着,昭襄王突然白了范雎一眼,似乎也有了想法,嘴里嘟嘟的说:“早知就应该拿下野王之后,直接进军逼迫上党投降,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范雎看到昭襄王的眼神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当时是自己认为万无一失,力劝昭襄王坐等韩国献出上党。而且出面逼迫韩王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现在昭襄王突然这么说,明显的是怪责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范雎毕竟老辣,须臾间就缓过神来,他不紧不慢的对昭襄王说道:“天下人皆知,上党郡已是我秦国所有,但赵王这么做,完全不把秦国放在眼里,等于向秦国挑战了。自从五国伐齐之后,齐国日渐没落,目前诸侯国中在军力上能够单独和秦国抗衡的也只有赵国了。秦赵早晚必有一场大战,现在早早到来也好,他赵国失了道义,正是我秦国进击的大好时机。” 昭襄王还是不够冷静,对范雎道:“既然这样,立刻,马上,去叫白起和王稽过来。我们合计一下,一定要让赵国尝到我秦国的苦头,韩国也要付出代价。” 范雎道:“大王,今天时候已经太晚了,你也动了气,还是早早歇息吧。我安排马上传唤,明天一早我们就过来议事。” 昭襄王发了半天火,人也累了,火头也过去一些了,现在也较为冷静了,知道范雎说的在理,就道:“也好,就这么办吧。明天早上你们都过来吧,把白起c王籍c费哲都宣来。今天也晚了,你也不用回去了,就住在这里。” “诺。”范雎退下之后,即刻安排宫里的內侍到各府中通知。从昭襄王今天的表现中范雎知道,昭襄王心里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必然要出兵争夺上党,和赵国要决战了。赵国现在也是诸侯中的强国,整体实力尚在,这场战争的规模必定不小。派谁前去指挥秦军最为合适呢,范雎心里开始细心琢磨。 却说內侍到武安君府上时已经快半夜了,白起还未休息。听到秦王突然传令明日辰时到章台召见,有要事商议,心中倒有些奇怪起来。今天早上白起才去章台给昭襄王汇报了蓝田大营军队攻城器械改良的事宜,也未见昭襄王再说别的什么事,何故到了晚上又紧急传唤呢,必定有要事发生了。 白起直接叫下人把內侍叫到屋内,问道:“今天下午大王和谁在一起,你知道可能是什么事吗?”內侍回答道:“禀报武安君,我只知道应侯去见了大王,大王就动怒了,我听说是上党郡归附了赵国的事。” 原来如此,赵国出兵上党郡了。早在二个月之前韩国左右交不出上党时,白起就感觉韩国在等待什么机会,结果等的是赵国,白起倒也不觉得惊诧。本来就是,国与国之间关系既微妙又复杂,出现这种变数也没什么意外的。 “好,你回去吧,我知道了。”白起赏赐了內侍六镒金,打发走了。 白起一夜未眠,做为一个从军多年的职业将领,政治敏感性告诉他,秦昭襄王必然会出动军队争夺上党。赵国现在的军力虽然不如秦国,但也远远高于其他诸侯国,而且上党紧邻赵国,是邯郸的天然屏障。赵国既然得了上党就不会轻易失去,这一仗必定是一场硬对硬的大仗恶仗。 数十年来,白起为秦国四处征战,足迹踏遍了周围的韩c魏c楚等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就是没有和赵国的主力军队作过战,白起内心深处一直留有遗憾。本来还以为要等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如果通过争夺上党彻底打服赵国,更或者击败之后直取邯郸也未必不可能。真能够实现的话,必将是自己军人生涯的顶峰时刻,况且现今自己也已经六十余岁了,估计也带不了几年兵了,这可是难能可贵的最后机会了。 想到这里,白起心中激动澎湃起来,似乎他就是为战争而生,没有战争白起的生命就缺少了动力,失去了活力。 第二天,白起卯时就早早起来,赶往章台。到了宫里,却发现他是来的最晚的,范雎c王籍c费哲正左右陪着昭襄王看地图。这个宽阔的木板地图是昭襄王特地命令王籍制作的,用秦岭山中宽阔的老木料,做成了长宽各一丈的木板,将诸侯各国的地图全都刻在上面。没有事时昭襄王就喜欢独自看看地图,找准目标后,秦军的将士们就出发了,开始东征西讨,为秦国拓展疆域。 “禀大王,武安君到了。” “好,来来,都过来坐下说吧。”昭襄王说着,自己首先揉着有些发困的膝盖坐下来,看来他们已经站了好一会了。 “武安君,韩国新任的上党郡守违抗韩王的指令,暗自做主带领上党郡依附了赵国。赵国已经派平原君赵胜去接收了,廉颇也率领八万军队进驻上党。”范雎也懒得绕弯了,马上简要的给白起说明了当前的形势。 “上党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而且格外重要,秦国占领上党就可以威胁赵国的晋阳c邯郸,赵国占领了上党就可以威胁秦国的河西地区。就算上党郡不主动归附赵国,即便归从了秦国,赵国为了自身的利益安全也不会轻易让秦国得手,现在接受并且出兵上党倒也并不奇怪。”白起也早有准备,说明上党形势。 “孤夜里好好想了想,孤看就是韩王那个竖子在暗中指使上党归附赵国的,还故意到秦国面前装无辜装可怜。孤看这些不讲信誉的君主根本不值得同情,我们先把韩国灭了,把这口恶气出了,回来再集中精力拿下上党郡。”到手的肥肉就这么白白丢失了,昭襄王依旧耿耿于怀,心怀不满的对几位大臣们说道。 “大王,万不可行,如果秦国进攻新郑,韩国有灭国危险,必将拼死抵抗,即使攻下韩国,我军也会损伤过大。且韩国灭亡之后,其余诸侯国都会大为紧张,必会协助赵国联合抗秦。目前秦国还不具备统一的实力,到时候不要说夺回上党郡,秦国自身都麻烦了。”范雎知道昭襄王在火头上,是随口说的气话,但是还是再一次出来劝阻。 “对,韩国朝不保夕,随时可灭,已经不足为患。现在东方六事实力最强的就是赵国,我们就是要趁赵国也在上党郡不稳之际迅速出兵上党,与赵军主力决战,消灭赵军主力。之后六国再无可以和秦国单独对抗的国家了,具备条件一统六国了。”白起说。 白起说话直接提到了统一六国,这是历代秦王一直追求的梦想,也是昭襄王的统一梦。昭襄王听到后不住的点头,说道:“六国已经被我们打怕了,再没有了带头逞强的国家,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白起接着说道:”赵国自胡服骑射之后,军队以骑兵为主,如果放在平原上作战,我军稍显吃亏。但是上党郡位于太行山里,多为丘陵山地,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骑兵的优势,有利于发挥我们秦军攻城陷阵的特长。” “嗯,我们准备集结多少军队?”昭襄王问道。 白起说道:“目前上党守军约五六万人,赵国援军说在八万左右。但是上党郡距邯郸不过七八日行程,骑兵不到三日即可抵达。如果我军进攻上党,赵国也会迅速增兵。赵国有精锐四五十万,我军又是远道作战,所以与赵国作战,必须谨慎,我认为从蓝田大营至少集结三十万主力大军较为稳妥一些。” 三十万的大军的数字叫众人听了都有些吃惊,王籍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武安君,自秦惠王以来,我军每次出战兵马最多时不过二十万,蓝田大营内还少还要保留十余万军队拱卫咸阳,并防范其他外敌入侵。现今一下子将蓝田大营的主力秦军全部调走,如果和赵国相持在上党郡,魏c楚c韩三国乘虚而入,进攻河内郡,威胁咸阳怎么办?蓝田大营里必须至少留下十万军队。” “韩国新败,能够苟延残喘已经不易,三年内难以组织起有规模的军队,发动进攻了,何况韩国也没胆量和秦国公然为敌。魏楚两国前几年被秦国斩首数十万,夺地数百里,举国惊慌。现在魏楚两国都争先和我秦国媾和,君臣都不思进取,我们再派使者去给他们国内的重臣们送去珠宝,美女,更使得他们安于享乐。”尽管对白起提议的军队数量也持有疑虑,但是昭襄王对局面控制还是有信心的。 “大王说得对,我们现在河内郡驻军八万,也可以起到威慑魏楚的作用了。如果魏楚联合大军进攻,虽然不一定抵挡得住,但是拖延上一二个月还是可以的,那时候再根据情况调兵迎战,应该足以应对。”白起继续补充着自己的意见。 “对,如果再加上武安君白起亲自坐镇河内郡,魏楚两国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范雎突然提出让武安君白起驻守河内郡的说法,叫昭襄王c白起等人都猝不及防,谁也不知道范雎出来卖的什么药? “应侯何意?让武安君驻守河内?”昭襄王不解的问道。如此规模巨大的军事行动,面对的又是一等一的强国,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次统领大军的必定是秦国的第一勇将白起,但是范雎竟然让白起坐镇河内郡。 范雎缓缓的解释说道:“大王,以我多年对东方各国的经验来看,秦国单独对一两个国家绝对有胜算,但是各国一联合,三个以上,秦国就难以应付,要是六国一合纵,就更加没有胜算。这次和赵国作战,事关自身的安危,必定会引起诸侯各国的关注和重视,秦国不但要防止魏楚等国包抄后路,更要防止各国联合起来。解决好这个问题,秦国就可以放手去和赵国决战了,战势也就成功一大半了。所以进攻赵国最首要的不是和赵国决战,而是震慑六国,防止合纵。” “嗯,应侯有理,继续说下去。”昭襄王不住地点头。 “燕国一向和赵国有间隙,齐国被破国之后极度怨恨燕赵。楚国虽然和秦国有深怨,但是考烈王今年新即位,其令尹春申君黄歇奉行其“亲秦附秦”路线,刚刚割让州陵给秦国,应该不会对秦国有威胁,而魏国也是三晋分家出来的国家。当下最重要的是牢牢看住魏楚两国,当然弱小的韩国也不能忽视不管。一方面我们通过外交手段策反各国君臣,防止联合,另一方面,赵国决战秦军主力尽出,各国难免有侥幸心理。武安君白起威慑诸侯,统领河内八万军队,对外号称十五万,外交军事两重压力,我们的后方就绝对稳定了。并且我们还可以重金贿赂林胡可汗,在秦赵上党会战的时候,让林胡在赵国北方大军压境,迫使赵国北方的大军不敢南下援助上党。至于本次统领大军的事情这次可以交给王龁去做,王龁这些年跟着武安君也是身经百战,完全有能力打好这一仗。”范雎一气呵成,将自己的战略想法完全展露了出来。 昭襄王头脑中也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指挥框架出来了:“既然这样,就按应侯说的我们立即准备。只有后方稳定了,前方才能够打好仗。刚好武安君近期身体也不好,在河内郡还可以继续养养病,回回神。” “诺,白起遵命,谢大王关心。”白起见到如此,知道难以改变昭襄王的想法了,只好受命,但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大王,现在已经到了八月末期了,上党郡位于北方山地,十月份天气就变冷了,看情形只能我们等到明年春天再出兵了。” “也对,现在赵军新占上党郡,士气正旺,必定张狂至极,给他们放上半年时间,降降火候。”昭襄王看到大策略已经商议好了,释然放松了下来,语气也开始轻松了,“武安君,你去传令,将王龁召回咸阳,由桓龁统领野王军队。先秘而不宣此事,今年底我们做好准备,明年春天正式拜将出师,一定要迅速拿下上党郡,打到邯郸去,让赵王也学学魏国和楚国,迁上一次都城。” 说到这里,昭襄王又想起了韩国,站起来走到地图前,仔细的看了一眼,与白起说道:“对了,武安君,明年春天你同时到河内郡,先给孤把缑氏c蔺攻下来,打得韩国力图自保,不敢再分兵联合赵国。同时也是给孤出出心中的闷气,完了附近的魏c楚c韩也都知道你,武安君在那里,不敢窥视河内。” 出得章台,白起面色铁青,脚下也是大步流星,想尽快离开这里,背后似乎传来了费哲的呼唤声,也全作没有听到。侍卫们早已经在门外准备好了,白起直接上马,呼啸而去。 造物弄人,昨夜白起紧张而又兴奋的思索一夜,早上来时还充满信心,却谁料最后是这么个结局。白起愤然不已,心里盘思着,昭襄王近年因为范雎“远交近攻”的政策收益颇丰,对范雎言听计从,但范雎处理国事时,往往夹带私情。先将自己的亲信王稽推到后勤总管的重要地位上,而后又向白起推荐自己的死党,一个魏国的俗汉郑安平当将军。 秦军现在实行的是严格的军功制度,白起自然不会马上答应,只是给了机会让在军中慢慢历练,估计此事范雎也都记恨在心。这次和赵国如此重要的决战,却别有异议,分明是担心自己的功劳过大,不利于范雎专权。想到这里,白起也明白,自己当年是芈月太后和魏冉一手发现和培养起来的将军,昭襄王对自己并不完全放心,也倾向于使用王龁等自己提拔起来的亲信将领。 二十天余后,王龁回咸阳复命,还未来得及去面见昭襄王,应侯范雎却早已经派人来请了。 王龁进得应侯府,只见到相国署的各处属官们都急于处理各地上报的公函c竹简,虽然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看来昭襄王真的是无比信任范雎,不但赐予高爵,而且还委以相国重任,确实将秦国的外交c内政许多要事交于范雎处理。 听得王龁进来,范雎却依旧没有放下了手中正在处理的事务,而是示意王龁落座,侍女端上了茶水。范雎这里仔细交代属官处理公务事项,王龁却也不急,就静静的坐侯范雎。 添了两次茶水之后,范雎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迎向王龁,一面说道:“信梁,要你久侯了。”王龁连忙竖起身子,拱手行礼道:“应侯为秦国操劳,事务繁忙,王龁仅仅是多等侯了一阵子,又怎敢有什么怨言呢?” 范雎呵呵大笑,说道:“我就是养成了这个习惯,手中的事务不处理完,就安不下心来做别的事情。多少次,想改都没有成功,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也想通了,不改了,由他去吧。”说完,起身向王龁走来,王龁连忙也站了起来。 范雎走到王龁跟前,按着王龁肩膀要他坐下,王龁那里敢坐,只等着范雎在对面蒲团上先坐下了,方才落座。 范雎道:“王将军是秦队的栋梁,前次攻下野王你是先锋大将,立下了头功。大王听了我和武安君的奏报,才给你进爵左庶长的。”王龁连忙站起拜谢。范雎接着说道:“你虽然驻守河内郡,切断了上党郡的联系,但是最终上党郡竟然归附了赵国,你可知晓?” “禀应侯,在野王时末将就知道了。” “韩国失信,但赵国失礼,前些时候我们商议,大王已经决定出兵三十万,不但夺回上党郡,而且要彻底给赵国一个大教训。”做为大秦帝国的将领,南征东讨惯了,基本上一半时间在打仗,一半时间在准备打仗。所以王龁听到准备进攻赵国的消息时并不吃惊,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又要接受一项新的战争使命。可是王龁还是有些奇怪,范雎为何将自己召来,主动说起这些?莫非这次主将的任用和自己有关? 实际上王龁与范雎先前并不相近,但是近年范雎有意拉拢王龁,培养自己在军中的势力,借以抗衡白起。范雎不断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向王龁展示自己的恩惠,这些行为王龁是有所察觉的。王龁也是出身军人世家,关中人骨子里的性格还是比较耿直的,他欣赏也敬佩像白起这样的军人,对身上到处是花花肠子的文官们不感兴趣。但是多年的人生经验叫他明白,在朝中多一个靠山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所以在表面上还是对范雎积极附和的。 果然,看到王龁表现的对自己言听计从,感恩戴德,范雎终于道出了真实的意图,他略显得意的告诉王龁:“这次我在大王面前力排众议,举荐你为大将军,统帅秦军,明日大王就将正式告知与你。”王龁听了倒也不卑不亢,说道:“多谢大王,多谢应侯,王龁将不负众望,一举拿下上党郡,打出我秦国的军威出来。” 范雎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你为左庶长之后,在秦国将领中,地位仅次于武安君白起了。这些年,你已经完全具备独当一面的军事才干了,可惜有武安侯在上面,你始终没有机会展示自己,我一直为你叫屈啊。这次我和大王都对你很有信心,相信你能够统领秦军,建功立业,不出几年又是一个武安君,成为我秦军的中流砥柱。” 范雎故意总是提起白起,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将王龁扶植成起来,给予白起那样的地位,甚至取代白起。王龁虽然也想脱离白起的影子,但是白起毕竟还是秦军神话般的偶像人物,对于范雎这种语气王龁心里也有抵触,当下冷冷回道:“应侯过于抬举王齕了,王龁虽然也懂得统军打仗,但是和武安君相差甚远,更不可能相提并论了。” “呵呵,那就好。”范雎听出了王龁带有情绪,倒也没有生气,继续宽慰道:“回去之后,王将军就准备一下,明日好好应对大王吧。” 第二天王龁到了宫中,昭襄王召见了他,身边仅有范雎c白起在列。果然昭襄王下诏令,教王龁先集结整顿蓝田大营军队,由费哲负责准备粮草后勤供应,范雎负责与东方各国的外交政策,明年春天后,再正式拜王龁为上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进攻上党郡。 君令如山,王龁一面命令蓝田大营的各路军队加紧训练和整备,军械营制造攻城及各种武器装备,一面研究上党地形,开始琢磨合理的进军线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廉颇智设三防线,王龁攻陷端氏城 在秦国秘密筹备战争计划的同时,赵国的老将廉颇已经基本完成了上党的军事规划部署。 廉颇毕竟是一员有智慧的老将,他早就将上党的地形分析研究透彻了。秦国本次无论暂先进攻上党郡,更或最终直指邯郸,只有两条山间战略路线可选择。或者走乌岭c乏马岭一线的西路,或者取羊肠坂c天井关一线的南路,无论确定哪一条,长平都是战略捷径,是别无选择的必经之路。 长平是上党郡乃至赵都邯郸的西c南两方交通襟喉,亦战略屏障。因为秦强赵弱,所以廉颇认为不易分兵,防止被秦军各个击破,于是才决定放弃端氏城,集中兵力防守长平,并以泓氏城为指挥中心。这样可以完全凭借山地之险,在西c北方面有高平关c长平关c故关等群塞固守,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丹河河谷平川还宜于大部队调度和辎重运筹转输,解决大军的吃饭饮水问题,这些都有利于赵军而不利于远道而来的秦军。 只要赵军集中兵力固守长平不失,秦军即使占领了端氏城,在战略地势上也处于劣势,赵军随时可以趁秦军疲乏之时发动进攻,秦军不可能长期在上党守下去,更不得接近邯郸了。 廉颇制定好方案后迅速带领赵军完成长平的部署,设立了两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由裨将赵茄镇守,统军三万人。以光狼城为中心,高平关为前哨,背靠丹水的乏马岭防线。防线南部是新修筑的长城壁垒,抵御从太行径方向前来的秦军。 乏马岭北至发鸠山,南至高平c沁水c晋城交界的武神山一带,南北长约八十余里,以跋涉维艰故名,山体石质,岭高陡绝,俨然是天然军事屏障。 岭中央为的巨大陉口,就是有名的高平关了,其左边峭壁,右边陡涧,唯中间条通道,贯通东西。高平关由原来的上党郡军队依峡谷而建成,高五丈,宽约一里,险峻异常,易守难攻,是进入长平地区的咽喉要地。 由于高平关狭小,仅可驻军五千余名,为保证将来的大规模战争,也为防止秦军翻越山岭从东面突袭高平关,廉颇在高平关的东面构筑了两座鄣城。西彰城距高平关约十里地,东彰城距高平关约二十里地,背山面河,可分别驻重兵万余人,与高平关形成犄角之势,随时驰援高平关。 东西二鄣城顺马村河和原村河东下,至二河交汇处有康营村,这个村子可谓四山环卫而三水汇流,形成一个封闭式地理环境。同时三条河谷又屈曲外通,构成一处典型的可进可退c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冲,在这里加强修复了原来的光狼城,作为丹河以西防线的指挥中心。 第二道,丹河防线。 丹河发源于高平c长子界山中的丹朱岭,逶迤东南流向,由高平中央纵贯全境,迤南经晋城,注入黄河,谷深而流量大,沿岸地形开阔,便于大部队运动。廉颇利用这道天然屏障,于丹河东岸沿山一线构筑了第二道防线,是为赵军的纵深主体防线,亦即主阵地。 在丹河东岸有座大山,称为南山,山脊相对平缓,可走马屯营,更有定林泉可饮用。此山在高平中部群山中为最高,向东北可以看到故关,向西南可以看到乏马岭,与其北二十余里的北山,一南一北,居高临下,构成赵军几十里防线上的两只眼睛,可使整个战场敌我态势如指诸掌,可自如调度河东之我,嘹望河西之敌。 南山下左有小东仓河河谷,右有东仓河河谷,平行向东北延伸,直指邯郸方向,可保持与后方密切联系,可保障辎重粮刍补给。 大山北面的巨山,距泓氏城以北十五里地,独立摩云,登临四眺,但见数十里丹河两岸川原c村落c景物,可谓历历在目。此山西面有余脉将军岭,高耸几可与主山比肩,登高远眺,数十里丹河一线,亦可一望无遗。 在位于长平北面与长子交界处,丹河尽头就是长平关,也是丹河防线的北部终端,可以防御秦军东下或北上。 廉颇在两座山上分别建立了瞭望台,将丹河防线的指挥中心放在南面大山上,自己亲自坐镇。这两座山岭高陡峭,将来如果秦军逼近丹河,在这两座山上各放数万人把守,就是十倍的兵力也休想攻克。 除却这两道防线之外,廉颇心中还计划构建第三道防线。大体亦呈西北一东南走向,西起丹朱岭上的长平关,逶迤向东经南公山至羊头山,再经金泉山至陵川与壶关交界的马鞍壑,计划沿着山亘岭构筑有简易的长达百里的石长城。 如果说第一道乏马岭西垒防线是赵军的防御前哨,第二道丹河防线是赵军的主阵地,那将来这第三道百里石长城防线就是赵军的后路了,关系到上党郡乃至邯郸安危。 百里石长城防线,沿山皆是北坡坡度小,地势高而平缓,南坡坡度大,地势陡峻,地形由北向南倾斜。将来秦军即使攻克了丹河防线,又将面对百里石防线,到时赵军依据地形优势,居高临下,阻击秦军。 但是这防线长达一百六十余里地,时间紧急,工程量浩大,廉颇先命令赵军构建第一二道防线,至于第三道防线,到后期根据需要再定。当下赵军忙碌两个多月,在入冬以前大体完成了头两道防线的建设部署。 初冬季节,端氏城就很快迎来了第一场降雪。伴随着西北风,漫天白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一夜之间就给山野和城郭罩上了一层白色的衣衫。 大雪封山的季节,一般敌人是不可能来进攻的。天色已渐亮,城楼上的士兵们放松了戒备,大部分都躲到垛口里躲避风雪,仅留下几个观察哨蜷缩在城墙角落,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万籁俱静之时,忽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远远望去,一名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青衫男子正陪着打伞的一名红衣女子,悠闲的漫步在城墙上,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整齐的脚印。 却听男子轻声道:“是不是有些冷了,我说叫你出来多穿些衣服,我把蓑衣给你吧,披在身上也可御寒的。”说着,将要将蓑衣脱下来。那女子赶紧拦住,娇声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伤势还没好尽,我原本不该叫你出来陪我看雪的,怎么还能叫你再受冻,影响身体恢复么?我还可以,就是手有些冷,走走就好了。” 男子伸手过去,捂住了女子撑伞的手,说道:“这样可好了,不冷了吧。”女子脸儿一红,抽出了手,喃喃的说道:“讨厌,你怎么又来这羞耻的举动了,可不许欺负我。”男子笑道:“好了,我给你撑着伞,你自己把手放到怀里捂着吧。” 须臾,女子停留在城垛边,看着远处,群山都被白雪覆盖着,山间一丛丛红色的腊梅花盛开着,在白雪之间格外耀眼。女子看着雪景,一脸陶醉的说道:“想不到这山里的雪景这么美妙,看来你没有哄骗我,今日里我的心情也放好了。回去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些爱吃的,算是犒劳你,陪我出来散心。” 男子轻轻的搂着女子的肩膀说道:“碧昔,有你这么陪着我,就是三天不吃饭我也愿意。这一刻对我来说如同在梦里一般,魂牵梦绕的。” 碧昔笑着躲开男子,说道:“好你个李焘,到了上党也会这些哄人的话来了,都是从哪学的,跟谁学的。奥,我知道了,是不是跟零露学的,她的嘴可是灵巧的很。” 李焘有些羞恼的说道:“还提零露,都过去的事情了,你说我何罪之有,竟然稀里糊涂就差点给你俩个套进去,幸好你还是明白了过来。” 自李焘受伤之后,冯亭为方便照料,就安排其住在郡守府了,每日碧昔都精心照顾,眼看着过了两个月逐渐康复起来。今天下雪,碧昔特地叫上李焘出来走走,也是给两个人都放飞一下心情,毕竟在府里困了许久了。 今天碧昔格外开心,再看到李焘的神情有些好笑,就有了继续取笑的意思,逗着说道:“谁说我明白了,我傻傻的,只知道你给教箭贴到人家脸上去了,口水都快下来了,没皮没臊的,也不怕别人看了耻笑。” 李焘慌慌张张的回道:“好了,碧昔,随你怎么说吧。你是个好女子,你就饶过我吧。”因为着急,语气急了些,猛地咳嗽几声,身体也跟着摆幌几下。碧昔连忙扶住李焘:“你慢点,我捉弄你的,看急成啥样了。” 李焘满眼深情的看着碧昔,雪白的小脸冻得泛起了一丝红光,清澈的双眸中似乎流淌着清泉,不由得伸手抚摸着碧昔的脸庞,轻声说道:“待到春天我伤好了,就正式托媒人去给你父亲提亲,我也不管了,何必非要等到回新郑呢?” 碧昔已经完全陶醉在李焘的柔情中,噘着嘴,小声的说道:“你傻了,没有你父亲的首肯我父亲如何能够答应,不着急,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的。” 这时,一只山间觅食的青鸟从城墙上略过,碧昔看着青鸟远远遁去的影子,怜惜的说道:“到了冬天最可怜的就是这些不知道冬眠的小鸟了,四处找食物充饥,挨饿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话音刚落,城楼屋檐上的一块积雪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两人呆呆的看了一眼,碧昔说道:“走了,我们回去吧。” 冬季很快就过去了,公元前二六一年春天终于到了,虽然教往年,春来推迟了十余天,但依旧是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今天的春天,对秦王c赵王c韩王都是不同于以往的,春天到来就预示着战争的到来,君王们早就暗自筹划准备了。 新郑城里,韩桓惠王加强了黄河防务,并暗自和冯亭派使者送信,掌握上党郡的军政动向。邯郸城里,赵孝成王接到了廉颇的上书,一面命令准备随时支援上党郡的军队,一面又在暗自祈祷,秦王改变策略,暂时不会进攻上党郡。而咸阳城里的秦昭襄王早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准备攻打上党了。其余的燕c齐c魏c楚等诸侯大国,除齐国和楚国在边境上有小摩擦之外,基本都相对平静,大家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国和赵国,看看这两个强国之间会不会因为争夺上党郡爆发战争。 近期,王龁c范雎c王籍c费哲等先后上报了军队c物资c粮草的准备情况,宫里的卜算的官员也推算出二月二十一日利于大军出征。昭襄王看到时机已经成熟,命令范雎在二月十五召开朝会,正式任命王龁为上将军,进攻上党。计划半年时间,在八月入秋之时就结束战争。 这天的朝会与平日里气氛完全不同,宫里宫外教以往增加了数倍全副武装的卫士。到处是旌旗飘展,剑戟如林,盾牌成山,虎贲卫士们整齐列阵,显示着大秦帝国的国威。 秦国的文武大臣们在秦王宫宽阔的广场上排列完毕,内史令曹义一声呼号,大家整齐的鱼贯而入朝堂。朝堂中间的高台上是秦王的王座,宽大厚重,显示着王权的尊贵。王座之下蒲团上坐着文武百官,左起是应侯范雎c王稽等文官,右起是武安君白起,王龁c蒙骜等一干武将。 內侍见到文武官员已经排列到位,大声喊道:“恭请大王驾到。”少顷,只见昭襄王身着隆重的朝服,从后堂步入王座,众位大臣立刻俯身拱拜:“吾王万岁,大秦万岁。”昭襄王缓缓坐下,一面挥挥手,道:“众卿平身。” 內侍大声说道:“宣秦王诏令。” 曹义立刻出列,站到大厅中央,拿出竹简念到:“韩王背信弃义,欺瞒秦国,将上党附赵。而赵出兵上党,威胁马邑。为保秦国,惩戒赵韩,现命左庶长王龁为上将军,蒙骜c桓龁c郑安平为副将,整备三十万军队,夺回上党郡。” “三十万!”堂下大多数大臣们已经知晓了昭襄王的军事安排,对此也并不奇怪,但对军队的数量还是有些惊诧。 內侍捧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大印,大声说:“上将军王龁接将军印。” 王龁立刻出列双手接过将印,大声说道:“王龁受命,谨遵大王诏令,打败赵军,拿下上党郡。” 昭襄王慢慢的目视了一遍朝堂下面的文武官员,说道:“三年以来,武安君带领秦国将士浴血奋战,以伤亡十万的代价才占领了韩国的径城c野王等地,将上党变为一块孤地。这本来就是我秦国的地方,但是竟然给赵国却白白得了去。赵国出兵上党郡,直接威胁秦国,还制约我秦国向东扩展。赳赳老秦何受此辱,必须夺回上党,好好教训赵国,也让其他国家看看秦国不是随便可以欺侮的。”说完,示意曹义继续宣诏。 曹义又取过一个竹简,念到:“秦王诏令,武安君白起即日带领秦军驻守南郡,巡视河内郡,严密监视魏c楚c韩三国,如果魏c楚c韩有异动,立刻举军击之。” “秦王诏令,全面授权应侯范雎,即日起调动秦国咸阳以及地方各郡的全部粮草物资,供应上党军队。” 白起和范雎立刻出列齐声说道:“谨遵大王诏令。” 前二六一年二月二十一日,昭襄王在咸阳检阅秦军,祭旗,王龁带领三万重骑兵,七万轻骑兵,十七万步兵,三万辎重兵共计三十万军队出发开始进军上党。 王龁的进军路线是和昭襄王c白起c范雎一同商议确定好的。 从咸阳到上党,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是南部的太行陉,二是西部的白陉。 王龁原想从太行陉发起攻击,从中间切断赵军的防线,但是白起否决了这个建议。白起认为南长城战线过长,全部都是赵军的壁垒,秦军必须一个一个的去拔掉。即使攻克了南长城,太行径又全部在河道上,赵军可以发挥骑兵的优势从端氏城经过河道来切断秦军后路,置大军于危急之中。不如稳扎稳打,先进攻端氏城,而后以端氏城为大本营,则进可攻c退可守,而后依次进攻高平关c泓氏城。虽然赵军的乏马岭防线也难以攻克,但是这样进攻稳妥一些,毕竟秦军是深入赵国境界作战。 昭襄王和范雎c王龁最终都认可了白起的建议。 现在王龁正是沿着这个线路,从咸阳取水路舟行,顺渭河东下,至河曲转折北溯黄河,至汾阴转折东溯汾河东下,至晋故都新田,从此舍水路就陆路东行。由新田东下越黄父,沿梅河河床东北行,很快就到达梅河与沁河汇流处沁河西岸的端氏城附近了。 秦军先锋是五大夫蒙骜,领三万轻骑兵,五万步兵,首要目标就是攻下端氏城。 于此同时,武安君白起在河内郡统兵五万进攻韩国缑氏c蔺,威胁韩都新郑,阻止韩国分兵与赵国联合。 至此,韩国c秦国c赵国先后都正式登上了长平的舞台,中国古代先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围歼战——长平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秦军整军进发的同时,早有赵国的斥候探得消息,匆忙赶回上党报告。由于王龁早已经派军士对大军沿途的道路进行清障警戒,斥候不敢走大路,待翻山越岭从小路赶到端氏城时,蒙骜的骑兵已经抵达马邑,遥望端氏城了。 秦军的到来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是还是引起了端氏城里里外外的一片惊慌失措。冯亭一面派同赣等人带领万余骑兵在城外截击秦军,减缓秦军的进度,一面指挥端氏城及附近城郭的三十万余民众向高平关方向撤去。一时间山路上车塞马拥,络绎不绝,四处都是匆匆逃亡赶路的百姓们。 蒙骜在马邑呆了二天,整顿了骑兵部队,遇斥候来报,端氏城在放关撤退,军队数量很少,也没有见到赵国的军队。蒙骜分析了一下形势,决定不等待后续的步兵配合,直接带领骑兵开始进攻端氏城。 在端氏城和马邑之间的山谷里蒙骜遭遇了同赣的上党骑兵,双方展开激战。由于实力悬殊,同赣引骑兵边打边撤,拖了蒙骜两日,也不进端氏城,直接引余部向着高平关走了。 蒙骜带领骑兵进入了基本上没有任何抵抗的端氏城,城内早已狼狈不堪,百姓和士兵们都基本撤完了。蒙骜见到已经占领了端氏城,再追击就是险峻高大的太行山主脉了,想到自己孤军深入,不敢再冒险追击上党残兵,就命令军士分别搜索端氏城。寻了半日,各处军士来报,城内只留下百十余个走不动的孤寡老人,偶尔还有些盗贼出没,粮草辎重都随百姓军队运走了。 蒙骜命一面向王龁报告战况,一面清理城池,驻守防卫,等候大军前来。 七日后,桓龁c司马梗c王陵等各路秦军陆续抵达,十五天后王龁也带着秦军主力到了端氏城。虽然首战告捷,但是王龁并无欣喜之色,毕竟遇到的只是上党的军队,还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廉颇的赵军。而且由于冯亭主动放弃端氏城,仅在运动战中歼灭三千多上党骑兵,没有俘获百姓牛羊,算不得大胜。 王龁依先前的策略,令众将加固端氏城,做为秦军的幕府,同时令蒙骜派小股部队进山探明赵军动向。 再说冯亭指挥着众多军士c民众撤往高平关,赵军裨将赵茄赶紧开关接应,廉颇也已经从长平泓氏城赶到了,当下迎着冯亭,二人并肩上了高平关。只见关下上党的百姓们都熙熙攘攘的涌进关来,冯亭估计约莫有三十四五万人,军队还有三万。廉颇教军中校尉引着百姓们先在附近的山谷之地暂且歇息下来,待准备妥当之后再分别安置。 廉颇对冯亭道:“目前形势紧急,秦军在数量上远胜我军,请华阳君召集百姓中十六岁到四十岁的男子编入民夫队中,叫郡尉引着去和赵国民夫c军队一起加快修筑百里石长城,做好长期抵御秦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其余的妇孺c老人,我已经禀报赵王,可以随华阳君去上党郡屯留,也可以去赵国,我们计划安置在邯郸附近的中牟c武安c信都一带,皆给予田地,乡里安排帮助盖好草舍。上党郡的士兵就留下来帮助修建加固丹河防线的营垒,一起抵御秦军。” 冯亭哪里肯舍弃自己的兵士,当下说道:“百姓的安置但凭赵王安排,保证能够安居生活。百姓们已经流离失所,就不要再苦了大家。可是廉将军在这里抵御秦军,我岂能躲到后方的屯留苟且,冯亭也愿意将上党郡幕府设在长平,带领我上党郡的子弟们随赵军一起抗击秦军。” 廉颇心里早已经预料到冯亭会有此一说,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冯亭的手说道:“好,华阳君,那我们就共同在长平抵抗秦军。你是赵王封的华阳君,又是上党郡守,我计划将丹河北面的大山设为你的幕府所在地,你可带领上党士兵在那里驻守。我在丹河南面的大山上设上将军幕府,作为指挥中心,我们这两座山可以直接遥望丹河河谷,遥相呼应,互为依托。” “甚好,就依廉颇将军所言行事。” 当下冯亭安排贾卯c曹孤攻带人统计百姓,共得男子六万三千人,编为六队,分别派军中都尉统领。另有骑兵一万三千人,步兵两万八千人,由同赣统领。其余的百姓大约有二十七八万,都教迁往赵地安置。 端氏城的百姓们刚刚丧失了家园,又马上面临和亲人的别离,自然各个都悲痛不已,一时间山谷中到处是哭喊声c哀嚎声和士兵们的呵斥声。 冯亭听贾卯汇报了发生的一切,心里自然不好受。他带着郡守府的全部属官们来到百姓们的山谷里,对着众人说道:“乡亲父老们,秦国大军侵略上党,我们现在只有和赵国联合起来,同仇敌忾,才有可能击败秦军,把秦国人赶出上党郡,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现在家里的男丁们出来帮助赵军修建百里石长城防线,也是用来抵御秦军的。待防线修建完后,我就让男丁们去和家人团聚。分离是暂时的,乡亲们都不要过于悲伤了。” 百姓们都跪在冯亭周围,哀哭着说道:“我们一定会帮助赵军抵抗秦军的,也请华阳君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冯亭原本计划安排李焘带着碧昔一同撤往邯郸,无奈李焘说自己身为上党军人,不肯在危急时刻抛下生死与共的弟兄们独自离去,碧昔见说服不了李焘,也闹着不愿离开父亲和李焘。冯亭忙着安置百姓,哪里有时间来安排,只好先将碧昔继续留在身边,待形势稳定之后再做决定。 随着上党军民安置的同时,赵孝成王派来增援的十万大军在将军先里c丘迟带领下也抵达了长平。廉颇估算了一下,赵军兵力十八万,上党兵力三万。虽然总数上逊于秦军,但是凭借地理优势固守高平关及泓氏城还是没有问题的。 高平关是第一道屏障,廉颇将赵茄的兵力增加到了五万人。赵茄也知道秦军的主力已经集结在端氏城,不日肯定会进攻高平关,迅速加强了高平关的防守,自己直接住到高平关里。 虽然高平关小,地方有限,但赵茄还是尽最大可能安置了一万名士兵,在东西彰城各安置了六千名士兵,光狼城做为第一道防线的中心安置了五千人,南长城防线陆续安置了二万人。同时赵茄为防止秦军攀爬过险峻的乏马岭山崖偷袭高平关,还在高平关两边的山上放出了四千人的游击巡逻哨兵。 廉颇巡查赵茄的防线之后,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按照预想,以高平的险峻,加上东西彰城的援助,基本可以挡住秦军的进攻。即便守不住,也足可以抵御秦军几个月,预计秦军还要付出数万人的代价。目前倒是主要防备秦军从野王方向沿丹河逆流而上进攻南长城防线。 好了,万事俱备,就等秦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昭襄王巧势外交,孝成王决议媾和 秦赵全力相争上党,这可是近年来的大举措,谁胜谁负就直接关系到战国局势的走向问题,那些靠嘴皮子吃饭的策士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知道秦军出动大军之后,天下有名的策士全部都聚集在赵国邯郸附近讨论合纵联盟,想要联合六国一起抗拒强秦。 消息传到咸阳,昭襄王皱紧了眉头,在他的眼里,赵国并不可畏,但是如果六国联合起来就不是秦国可以应付得了的了。范雎自然明白昭襄王的担心,说道:“大王不必担心,臣可以使他们所谓的合纵之盟约土崩瓦解。”昭襄王十分信赖范雎,知道他必定会有良策。 “大王,天下的策士并不是真正的对秦国有冤仇,他们出谋划策谋划攻打秦国,都是想借此达到升官发财的目的。就像大王的狗一样,现在睡着的都好好睡着,站着的都好好站着,走着的都好好走着,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争斗。可是只要在他们之间扔下一块骨头,所有的狗都会立刻跑过来,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残相,乱咬乱叫,这时因为所有的狗都起了争夺的意念。现在我们用黄金赠与策士,他们急于争夺,安于享乐,谁还会真正的在乎联合攻打秦国的事情呢。” 也许是范雎的比喻太过恰当了,昭襄王竟然呵呵大笑起来:“好一个众狗夺食,说的有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c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好,应侯,孤早已下诏,府库之中的钱财随你支付启用,你就马上安排吧,别让这些策士们一天到处瞎嚷嚷!” 此时恰巧魏国的老相国唐雎闲居咸阳,唐雎在魏国多年为相,又游历各国多年,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很容易引见结交赵国的贵族大臣们。范雎说服了唐雎出面。 唐雎用车载着美女和乐队,拿着五千金,在赵国邯郸近处的武安大摆筵席,对外宣称:“邯郸的人,谁有足够的计谋能够来拿走黄金呢?”首谋攻秦的几个策士忙于策划c宣传,自然不相信也没时间来理会此事,但是有几个周围附和的策士听到消息,抱着试一试看一看的心思跑来。听唐雎上了一堂政治讲学,最后果然每人都得到了五十金,一个个乐开了怀,一下子对唐雎言听计从,对秦国关系亲密了,七天时间五千金就赠完了。 范雎在咸阳听到消息之后,感觉有了效果,立刻又给唐雎送去五千金,传话说道:“您现在是给秦国在外交方面建功,我不管黄金花了多少,给了什么人,只要你把黄金都送出去就算功德圆满。现在再给你五千金,还有赵国的权贵大臣们你也要设法接近。” 唐雎于是再度悬赏赠金,还没有送出去三千金,参与合纵的天下谋士们就纷纷在唐雎面前表现,互相争夺了起来,没有人再去关心合纵的事情了。毕竟和现成的金子相比,那件事太遥远,太不可及了。 唐雎整日饮酒作乐,结交赵国的贵族和大臣,赠与贵重的礼品,大家都感激不尽。 这一日,唐雎又宴请赵国的楼昌等大臣,正在喝酒尽兴的时候唐雎忽然长叹一口气,楼昌不解的问道:“现在景色美好,良酒可口,老先生却为何突然长叹。” 唐雎说道:“我从咸阳出发的时候,我的好友范雎曾经私下里给我说过,秦国本无意和赵国为敌,都是韩国人从中作梗。秦王出兵上党郡也是迫于国内的压力,真正内心中还是想和赵国和解。现在我在这里寻欢作乐,但是范雎却还在担忧和赵国的关系,我竟然帮不上一点忙,突然想到了就随即感慨了一下。” “这有何难?”楼昌这些日子得到唐雎的好处最多,知道自己欠了唐雎的人情。现在唐雎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刚好又是孝成王的宠臣,只要在孝成王面前找机会说上几句,就白白还了这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于是楼昌对唐雎说道:“先生放心,我经常面见赵王,有机会我一定劝说赵王同秦国和解,替先生了了这桩心事。” “好,这样秦赵两国的士兵也就不用打仗流血了,百姓也安宁了,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啊!” “对啊!就像现在这样,天下太平安康,没事就饮酒作乐多好。”楼昌说完就一下子搂过陪酒的女子,酒楼上传来嘻嘻哈哈的哄笑声。 从高平关旗号上秦军已经知道赵军接过了防守,因为是对赵军的第一战,又面临的是险峻难攻的高平关,王龁亲自带领蒙骜c桓龁c司马梗等众位将领到关前侦查情况。 雄关易守难攻,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而且上面还有赵军的游击部队,怎么进攻呢?众将纷纷献策,有建议夜间偷袭的,有建议派军队轮流强攻的,更有建议挖地道进关的,但是敏锐的王龁却有了自己的主意。从关前回来后,王龁悄悄交与蒙骜去做准备了。 三天后一个漆黑的夜晚,天空中没有一丝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到了午夜子时时分,蒙骜带领秦军悄悄的将数百余辆抛车推到高平关外。距关上还有五百来步的时候,被关外潜伏的赵国巡逻兵发现,顿时,四处鸣金响锣,惊动了关上的赵军。 “秦军来了!”“快起来守城,秦军攻关了!”“集合部队。”随着各种呼号声,关上的赵军迅速集结起来,弓箭手也都准备好了,滚木礌石,在城头严阵以待,准备狠狠地打击攻城秦兵。城头上几个大锅都烧好了热油,点亮了火把,照亮整个城墙。 但是秦军阵中竟然只有星星点火,整支部队都几乎处于黑暗之中,不见一丝动静。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名秦军将领的发号声:“抛射手全部准备,放!”话音刚落,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数百辆抛车纷纷开始向高平关上抛射,城头的火炬给抛射车指引了方向和距离。 但是这次秦军抛射的却不是石砲,而是成捆扎结牢固的木条c稻草。有些打在城墙上落在城下,有些打在城头上,更多的穿过城墙打在关内的峡谷地面上,落地之后木条稻草全部散落开来。城头的赵军士们纷纷躲避,一名军尉十分好奇,拾起来了一个木条,却闻到了隆隆的焦油味,他立刻明白秦军将要干什么,瞬间白了脸色。 “不好了,当心秦军火箭,快把木头扔下城去。”话音未落,已经看到成千上万只火箭从秦军阵营中射向高平关头,迅速引燃了随处散落的木条,很快高平关上到处都开始起火。 原来,王龁发现高平关虽然关险城高,易守难攻,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高平关建于峡谷谷口,关口总共只有不到一里长。如果集中放火箭上去,关内起火,赵军在关上防守士兵们密密麻麻的,连个多余回旋的空间都没有。 很快高平关上赵兵乱成一片,赵茄命令赶紧将着火的木条c稻草扔下去,指挥着灭火。这时城下秦军的火把全部点着了,隐隐约约看去竟然有四五万人,齐声高呼:“风c风c大风。”城头上的赵军正被大火烧得焦头烂额,忽然又见此恐怖情景,不由得心中都开始打颤。 随着一阵猛烈的战鼓声,秦军前列的弓弩手纷纷闪向两边,从后面走过来一支着上身的数百人队伍,他们不戴头盔,每个人右手上拿着一支长剑,左手上提着一个酒坛,酒基本上都已经喝空了。 这就是秦军中赫赫有名的敢死队,陷狰营,全部由犯了罪的死囚组成。秦军规定,如果陷狰营能够在战斗中攻下城池,则活着的免于一死,战死的家属封爵。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则在城下全部处死,所以陷狰营往往拼死血战,总是在关键时候为秦军打头阵,六国的军队提起秦军的这支部队无不胆颤心寒。 “攻!”一声将令,陷狰营的死囚纷纷扛起云梯,推着冲撞车,嘶哑着冲向关头。后面的秦军弓弩手也开始一边推着盾牌前进,一边射箭掩护。 赵茄将赵军混乱的队形整理起来,迅速灭火,同时开始放箭,向城下进攻的秦军扔滚木礌石。 慢慢的天已经逐渐变亮了,城头的赵军在赵茄亲自带领下拼死抵抗,但是由于大火打乱了阵型,造成了混乱,赵军的抵抗明显受到了影响。半个时辰后,陷狰营的士兵已经伤亡大半,但其余的士兵好些已经攻上了城头。赵茄带领赵军迅速紧紧分片围住,集中长矛进攻,而攻城的士兵多是用的短兵器,明显处于劣势。 蒙骜看到关上已经逐步打开缺口,哪能给赵军以喘息之机,立即下令后面的秦军主力部队跟上,加强进攻。很快,高平关上全是秦军,赵军基本上被打下城去,显然高平关守不住了。赵茄虽然拼死抵抗,但是败局已定,难以挽回,在混战中也被秦军砍下了头颅,败退的赵军士兵穿过关下的大火逃向近处的西彰城去了。 战胜的秦军在高平关上竖起了大旗,上面的“王”字和“蒙”字格外威风耀眼,王龁远远看到了,嘿嘿一笑,高声说道:“打得过瘾,烧死这些赵狗!”完了后,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传令蒙骜将军,迅速清理高平关,安排好弓弩手和骑兵部队,加强防守,防止赵军反扑。还有,郑安平,你带领步兵去收拾掉两边山上赵军的游击散兵。”然后对桓龁c王陵等将领说道:“走,随我进关。”如此顺利的就攻下了高平关,完全是王龁的得意之作,他又如何能够不开心呢。 廉颇原本在泓氏城歇息,观察步兵防垒的建设情况。夜里听到紧急军情,秦军进攻高平关了,连忙带领亲兵卫队赶了过去。及到光狼城时,看到关上火光烈焰,浓烟滚滚,情知不妙。准备去组织东西彰城士兵救援之时,却已经遇到了败退下来的赵军士兵,得知高平关已经陷落,赵茄战死了。 高平关这么快就被攻陷了,这是廉颇根本没有想到的。见到败退下来的赵军士兵个个惊慌失措,绘声绘色的宣讲秦军的作战风格和恐惧面貌,廉颇大怒,命令将为首的全部斩首,并下令如果还有谁在军中传播谣言,这就是下场。 初战不利,廉颇有些惊恐,想趁着秦军刚刚胜利,立足未稳之际夺回高平关。到午时,廉颇已经迅速集结了三万步兵和一万六千骑兵,叫来丘迟和先里,令二人组织反攻。廉颇自己在关外的一个高处引着其他将领等关切战势,只等夺回高平关之后,立即派兵增援。 随着赵军的角号声,先里和丘迟带领骑步兵们呐喊着向高平关冲了过去。 王龁早有防备,命令在峡谷口扔了许多树障c旧车等阻碍骑兵,峡谷的两侧山上安置了数千名弓弩手。赵军骑兵进入谷口,就迅速被弓箭手射的人仰马翻,谷口又有树障等物阻碍,赵军骑兵艰难的一边射箭还击一边向前进攻。行至谷内,距高平关约两里地时,突然,从高平关内冲出了数千名秦军的重骑兵,后面紧跟万余步兵,为首的将官正是秦军猛将蒙骜。这些秦军重骑兵个个箭法娴熟,人高马大,直接冲撞向赵军骑兵,赵军骑兵哪里是对手,很快就乱了阵脚,后面的步兵们赶到跟前,双方混战到一起。 这高平关谷内仅有一里地多宽,现在山谷里到处是秦赵两军士兵在嘶喊,搏杀着,一面是秦军气势正旺,一面是赵军急于雪耻,双方杀得是无比惨烈,厮杀了一个多时辰。但毕竟秦军的战力略胜于赵军,况且两边山上还有秦军弓弩手支援,渐渐地赵军处于下风,廉颇远远望见,知道依目前形势是夺不回高平关了,如果赵军在谷内被击溃,事毕秦军将一路追击过来,不如撤回二彰城附近,重新构筑好防线,早做打算,还能减少损失,于是命令鸣金收兵,全线后撤。 蒙骜引兵想乘胜追击,关上王龁看见了,担心廉颇佯败,在山中设伏,也鸣金传令叫蒙骜收兵回来。这一仗双方死伤相当,都折了万余兵马。 高平关失守,赵军在丹河以西的防线立刻形势严峻起来。东西彰城只是两个屯兵的小斗城,无险峻山脉依靠,面对攻坚能力超强的秦军,自是难以坚守。而后,还有光狼城也会失去屏障,待光狼城一失,南线的长城防线,也马上可能会被秦军从北面下去攻破。 赵军众将都建议立刻放弃东西彰城c光狼城,直接撤回丹河东线防守,却被廉颇拒绝了。 廉颇心里当然明白,丹河西面的防线守不住了,迟早会被秦军一一攻克。但即使失守东西彰城和光狼城,也要消灭秦军的有生力量,为后面的作战打好基础,更重要的是拖延时间。一方面为修筑丹河防线的垒城和百里石长城防线争取时间,更重要的是如果拖到深秋季节,秦军远道而来,粮草辎重困难,可能会被迫撤军。 因此,廉颇一面命令丹河西线的赵军加强东西彰城和光狼城的防卫,各派两名都尉驻防,一面加紧修建丹河东线堡垒的防守工事。 赵军首战失败,高平关失守,副将赵茄被斩首的消息传到了邯郸以后,焦急等待结果的孝成王开始有些急躁不安了。这时由于北方的林胡又开始闹腾,相国平原君去边关议和去了,不在邯郸城里。 孝成王考虑再三,决定不等平原君了,召见了赵豹c楼昌与虞卿c赵括等重臣议事。孝成王面对众人,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军首战告负,高平关丢了,赵茄也战死了,现在听说四处蔓延,都传说秦军的恐惧,军心动摇。我想像主父赵武灵王那样穿上铠甲到军中带领大家与秦军决战,众位爱卿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赵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随声附和道:“大王,赵国虽小败,但是并没有伤元气,秦国虽胜,但是还立足未稳。如果这时大王能够亲自出现在长平前线,我军必定军心大振,势将全力以赴夺回高平关,然后一鼓作气,打下端氏城,把秦军赶回去。末将愿意随大王同去,守护在大王左右。” 孝成王根本就没有想过真正的去前线带兵抗敌,只是故意拿这般言语激将众位大臣,除了摆一个君王的姿态,主要是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出来而已。所以,对赵括的话并没有立即应答,反观其他人的反应。 这时,坚定不移的主和派楼昌也发表意见了:“不可,大王。秦王之所以出兵上党郡,并不是真的想和赵国作战,而是上党郡归附了赵国,秦王失了脸面。现在,秦国打了胜仗,挽回了脸面,秦王肯定高兴。如果这时候赵国再派去重要使臣求和,给秦王珠宝土地,秦王肯定会愉快的接受。” 平阳君赵豹也说道:“本来我赵国就不应当接受上党,现在还来的及,趁早与秦国讲和,先看看秦国的建议,不如我们和秦国就以丹河为界分了上党郡。” 虞卿对楼昌和赵豹的想法完全不同,说道:“楼昌主张求和的原因,是认为不求和我军必败,可是控制和谈主动权在秦国一方。而且大王您估计一下秦国的作战意图,是要彻底击败我军,还是只是吓唬一下,彰显秦国威武呢?”孝成王对这个问题心里也没答案,犹豫起来,赵括看到后倒是替孝成王回答了:“这次我看秦国集结了三十余万主力军队,已经是竭尽全力毫不保留了,这样的阵势和规模,必定想要击败我军。” 虞卿道:“对,所以对秦国议和之事不能轻易决策。大王听从鄙臣的话,派出使臣拿上贵重的珍宝去联合楚c魏两国,楚c魏两国想得到大王贵重的珍宝,一定会接纳我国的使臣。赵国使臣进入楚c魏两国,秦国怀疑天下诸侯联合抗秦,必定恐慌。只有这样,与秦国和谈才能进行。” “不妥,”楼昌说道:“我们既然要和秦国求和,就必须要讲究诚信。如果现在再公然联络楚c魏两国,只会激起秦国的愤怒,断了议和的退路。” 赵括和虞卿的想法是一致的,说道:“秦赵迟早必有一战。现在上党郡依附赵国,赵军坚守壁垒,而秦军是远道作战,总体形势还是赵国占先。当下我们应当联合其他国家,共同抗击秦国,怎么可以去秦国求和呢?” 几位重臣意见不统一,争论起来。孝成王也没了主意,就看看赵豹,说道:“平阳君,你最终是什么意见?” 这平阳君赵豹虽然也是孝成王的叔辈,但是小平原君赵胜十余岁,平日里朝堂议事,有赵胜在上面压着,很难有发表自己独立见解的机会。今日赵胜不在,论资历爵位,自然就是赵豹最高了,当然急于显示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赵豹对孝成王说道:“大王,其他五国都在打自己的算盘,现在在秦国的压力之下,没有任何国家主动出来领头攻击秦国。赵国现在和秦国作战,秦国恼羞成怒,必然全力以赴攻击赵国,其他国家肯定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观看,甚至可能还等待两败俱伤时进攻赵国。我看不如早早和秦国议和,保存赵国实力。而且现在林胡也在北方作乱,准备进攻赵国,如果赵国陷入南北两线作战就更加紧张了。况且我赵国也是一等强国,我想秦王也不想和赵国陷入决战,让其他五国坐收渔翁之利吧。大王就不要再犹豫不决耽误时间了,应当立刻派重臣去秦国议和。” 孝成王本来就恐惧和秦国作战,失了高平关内心更是惶恐不安,现在有了赵豹和楼昌的支持,立刻坚定了议和的决心,说道:“好,就依平阳君之见,议和的事孤想派郑朱去吧,他的母亲原本就是秦国的贵族,和当今秦王也有姻亲关系,去了秦国应当便于商议。况且郑朱平日里和秦国的贵族们都有来往,还能动员他们劝说秦王,孤以为,就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大王,当前状况草率议和,恐怕会叫东方五国认为赵国没有抗秦的胆魄和决心,今后不肯援救赵国了。请大王三思而行,要不就等平原君回来后再做决议,大王。”虞卿看到孝成王如此轻易的就做出了议和的决定,连忙劝阻孝成王。 虞卿劝谏时提到等平原君赵胜回来再做决定,赵豹听了心里只道是看轻了自己,立刻训斥道:“虞卿,你有些放肆了,大王已经做了决断,做臣子的就只管执行就是了,这才是忠于君王做臣子的本分。” 赵括原想也劝说孝成王收回王命,看到这般情形,知道说了也是自取其辱,就不再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王龁三胜收西线,廉颇坚守丹河东 经过争夺高平关的惨烈激战,王龁也领略到了赵国士兵精于骑射并且斗志顽强。平定高平关后,他并没有急于攻击东西彰城,而是休整军队,加强防守工事。王龁考虑丹河河谷是宽阔的地带,要重点抵御赵国的骑兵,于是进攻的步伐也变得稳妥了起来。直到过了一个月,到了六月份,王龁觉得时机成熟,才发动了对东西彰城的进攻。 东西彰城原本就是两个储备城,不像高平关那样艰险,但是因为赵军已经有了秦军攻城经验教训,严加防范,并且对城墙进行了加固加高,攻击的难度反而远远大于高平关。但是赵军面对的是天下第一强军秦军,攻城拔寨,更是秦军的强项。 王龁安排王陵c郑安平依次主攻西彰城和东彰城,桓龁和司马梗负责隔断光狼城方向过来的救兵。依然是强秦的悍然攻势,依然是赵军的顽强抵抗,最后依然是二万赵军英勇作战,随同守城的四名都尉全部阵亡。 事已至此,守备光狼城已经不可能也没有实际意义了,廉颇开始转移光狼城的物资,将防御重点转移到第二防线了。 但是,王龁哪里给廉颇多余的时间,很快就发动攻势,一面命桓龁c司马梗带兵六万强攻光狼城,一面命蒙骜带兵五万直下南长城防线。在秦军的闪电攻势下,七月初,光狼城失守,守城的两名都尉来不及撤走均被秦军俘获。赵军的南长城防线也全部被突破,残军都引着撤往丹河东线去了。至此,廉颇在丹河西面的防线全部被攻占,共计损失一名裨将,六名都尉,四万余名士兵。 王龁用了三个月时间攻占了赵国丹河以西全部阵地,但是全部和赵军面对面打了攻坚战,赵军的顽强作战使秦军伤亡损失也不小。 当前,北上党控制在赵国手中,西上党控制在秦国手中,而东上党,则以丹河为界,秦赵各控制一半。将近三十万秦军面对着的就是丹河以东廉颇的第二道防线了。 在西线的攻防战中,极富实战经验而老谋深算的廉颇,彻底摸透了秦军的强大战力,知道以赵军的实力不可与之正面硬拼。出于保存有生力量伺机后发制敌,廉颇将主力军队平稳撤回丹河东岸沿山一线后,固守有利地形,以丹河为依托,全力加固丹河防线。 廉颇首先在丹河以东每隔半里,就建造一个壁垒,里面驻守五百步兵,两百弓弩手。每隔两里,建造一个大壁垒,里面驻守两千步兵,五百弓弩手。沿丹河犬牙交错,大大小小建造了数百个壁垒,互为支援。 在壁垒后面就是以泓氏城为中心的长平大营,里面驻守赵军主力骑兵,一旦秦军进攻壁垒,在壁垒互相支援的同时,长平大营的主力骑兵也迅速出击将秦军赶回西岸。 廉颇在丹河东岸不仅有水宽谷深的丹河河谷可凭借,更有南山c北山两大制高点,可鸟瞰数十里丹河两岸,敌我动静,如指囊中。廉颇在两座山上分别设置了冯亭的上党郡幕府和自己的赵军幕府作为指挥所,一旦对岸秦军有动向,立即通过旌旗c狼烟和战鼓来指挥调动赵军作战。 整个丹河东岸的阵地被廉颇如此盘根错节的扎成了一个牢固的防守阵地,接着廉颇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秦军突破了丹河东岸的阵地,全军都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依托建立在陡坡上的城墙抵抗秦军的突击。 望着连绵数十里的赵军阵地,廉颇还是有些担忧。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军就形成了一支强大的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单兵及整体的协防及对抗能力都远远的超出了东方六国的士兵,更何况目前秦军在人数上和士气上都超过了赵军,注定这场战役赵军处境艰难。仅靠目前的防御工事只能自保,并不足以击败秦军,唯有企盼其他诸侯国出兵援赵,前后夹击,或者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时候方才有胜算。再不济就只能依靠四个月后大雪封山,秦军后勤供给不上,知难而退了。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必须牢牢守住丹河防线。 廉颇立即上书孝成王,要求增加兵力提前做好百里石长城防线的防守,避免到时防线过长,兵力不足。廉颇原本还准备上书希望赵国能够尽快说服魏c齐等国联合援赵,最终想到那是朝廷里文官们做的事情,自己提了担心反被耻笑,不提也罢,想必孝成王和平原君也会想到的。但是,廉颇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赵国的使臣郑朱已经进入秦国境内,正在驶向咸阳城。 王龁原本对大名鼎鼎的赵国名将廉颇是心有余悸的,毕竟廉颇现在已经名满战国,而自己还是一个近几年才渐渐有了些名气的青壮年将领,而且是头一次带领如此庞大规模的秦军作战。但是在三个月的攻坚战里王龁找回了自信,他开始轻视廉颇的军事组织能力,也轻视赵军的战力水平。在光狼城稍加整顿后,王龁立即开始组织秦军进攻丹河防线,意图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彻底击溃赵军主力。 丹河水宽一百五十余步,刚好是普通弓箭手的射程距离。平均水深大约两丈左右,防线范围内适合渡江的浅滩大约有七八处,对面都有赵军的大壁垒。 由于对面都是赵军的壁垒,以攻坚为主,善用步兵。王龁调遣了六万步兵,分为两路,由王陵为主将,郑安平为副将,带领三万人从圣佛山下流域进攻;另一路由桓龁为主将,司马梗为副将,带领三万人从将军岭山下流域进攻。王龁信心满腹,决定只要有一路秦军突破赵军前沿阵地,拿下一个大壁垒,后面就大规模派蒙骜的骑兵过河向纵深突击,一举拿下泓氏城,彻底打乱赵军的布防。 进攻时间选择在了上午巳时,一声将令,两路秦军迅速向丹河东岸突击过去。 这边秦军的一举一动,廉颇早已经在南山上看得清清楚楚,命令传令兵摇起大旗。岸边驻防的赵军根据令旗指派,早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 秦军士兵尚在渡江之时,就遇到岸边赵军骑兵的乱箭,所幸攻击性并不强。秦军士卒一面举盾牌遮蔽,一面放箭还击,缓缓有序的向对岸杀过去。赵军骑兵却都撤回了防线内部,接下来秦军就要面对着赵军的壁垒了。 这壁垒全是用黄土夹杂柴草和制而成,高约三丈,赵军军士互为依托,向秦军射箭还击,后方的赵军骑兵还不断在秦军中来回冲杀。由于河滩较窄,秦军过江缓慢,还未等后方士兵跟进,前方的军士都基本上伤亡殆尽。如此几番,对岸的秦军已经损失了数千人,却还未能拿下一个壁垒。 在这边观战的王龁看得是心急燎火,他细心观察之后,终于领教了廉颇这个防御战线的厉害,姜还是老的辣,大意了,失算了。王龁知道如此强攻,即使拿下几个壁垒,但是也会伤亡巨大,得不偿失,急忙传令让两路军马停止进攻,撤回西岸。 下午,众将聚集到光狼城秦军大营,王龁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这是本次出兵半年来的头场惨败,给了正在势头上的王龁沉重一击。现在他思绪有些混乱,对岸廉颇依据丹河建立的防线今天他是完全领教了,究竟如何才能够突破赵军的这道防线呢?台下的众位秦将也都纷纷献策。 正面强攻,肯定是不行了。绕道河内郡,不可,数十万大军一动,赵军必会尾随而来,到时候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全军崩溃。原地坚守,三十万大军的后勤供应可又是个大问题,再遇到寒冷的冬季呢?秦军士兵多是关中子弟,气候相对温和一些,不像赵军士兵生长在高原地区,更为适应这山里的风雪严寒。 “上将军,末将有一计。”这时,郑安平突然爆出一句话来,“末将听说这廉颇有勇无谋,但是平日里最爱要个脸面,当年就因为这个和蔺相如差点结下冤仇。现在廉颇年事已高,但是脾气依然暴躁,人上了年纪更爱好名声。我想我们不妨派士兵向赵军叫战,约他们出来决一胜负。如果赵军依然不出,就羞辱廉颇,不要脸面,激得廉颇失了理智,定会带领军队遮杀过来,到时我们在设下伏兵,必能出其不意,大获全胜。” “打仗就是打仗,如何摆的像街坊酒肆里的泼妇一般,毁了我军的形象,反叫他人笑话。”司马梗是个耿直之人,对郑安平的话嗤之以鼻。 “军无定算。”百般无奈,已经无计可施的王龁竟然对郑安平的建议表示了赞同,“孙子曰,兵者,诡道也,强而避之,怒而挠之。我看可以依计行之,由郑安平安排数百军士在赵军阵前轮流叫阵,引廉颇出战。蒙骜和王陵自带本部军马退后五里做防备,一旦赵军来攻,待大部过江之后,才可攻击,务必要将廉颇引出来。” 说完就做,第二天,郑安平就派了数百个士兵在河滩边摇旗呐喊,击鼓鸣锣。早有赵军报于廉颇,廉颇情知王龁进攻受挫,乃要引赵军出战,命令沿线各路赵军,不予理睬赵军挑衅,如赵军敢过河,就派骑兵驱逐斩杀。 喊了天后,郑安平看廉颇不为所动,又让士兵扎了数十个草人,穿上赵军主帅的衣服,打扮成廉颇模样,在阵前百般羞辱。廉颇知道了,只是冷笑,依然严令紧闭壁垒,严防死守。 半个月后,王龁看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即将进入深秋季节,再继续等待下去,一旦下起雪来,就纯粹没法进攻了。王龁按耐不住了,命令司马梗组织兵士在夜间过河偷袭,却早已被廉颇防范,屡次进攻受阻。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之后,王龁明白了,依照目前的形势短期内难以攻克赵军防线,往后是继续对峙?还是暂且撤退?尴尬的局面考验着秦军的左庶长王龁,思前想后,他先命秦军从丹河西岸退后五里,垒土为墙,临时修筑起了防线。而后决定将实际情况报告昭襄王,准备在长平和赵军长期对峙。进攻受阻,王龁担心昭襄王动怒,怪罪自己,此次为将是应侯范雎力荐的,王龁打算先报与范雎,范雎定会在昭襄王面前为自己开脱。 因为郑安平是范雎的亲信,王龁绘制了长平秦赵两军详细的布防图,连同信简,一同交于郑安平,叫他日夜不停,火速赶回咸阳。 郑朱一行还没有出赵国的时候,潜伏在邯郸的秦军斥候就已经把消息传回了咸阳。对于孝成王的这一举措,范雎起初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赵国的一次普通外交策略,但是接下来老谋深算的范雎反应过来,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了。 外交策略背后绝对离不开军事力量的支持,赵国已经处于劣势,如果秦军再能接连得胜,那么刚好可以威逼使者传话给赵王,要求赵军全部退出上党郡。范雎暂且没有上报昭襄王赵国使者一事,一面派斥候继续紧密传信报告王龁的战况,一面指令沿途的秦国郡守,放慢接待速度,尽量拖延郑朱的行程,为自己留够充足的决策时间。 如此安排下去,当郑朱距咸阳还有三日行程的时候,郑安平的飞骑倒先赶到咸阳了。 廉颇坚守不出,丹河长期对峙,听了郑安平的上报,范雎倒也并不惊愕。战争就是这样,不到最后,谁也无法预料结局。他立刻带着郑安平到秦王宫,面见昭襄王。 对峙c和谈这两件相关联的事情都突然摆在了昭襄王面前,但是昭襄王显然对赵国派使者和谈一事更感兴趣。 “什么,赵国现在竟然能想到派使者求和来了,不可能,不应该啊,是不是想拖延时间,使诈?”昭襄王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丹这小子不会就这么教训了一下子,就胆怯了,舍得把上党郡还给秦国了” “赵王现在应该也是进退两难,退,赵王舍不得上党之地;进,两国已经开战,赵国现在又处于下风,军事上不利于赵。” “那就让使者滚回去,告诉赵丹要么交出上党郡,要么就和秦军作战,我们没有什么和可谈的。”昭襄王的立场倒是比孝成王要坚决果断多了,从不拖泥带水。 范雎继续说道:“赵国之所以敢占据上党,同秦国边战边和,无非就是认为秦国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困难,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廉颇在丹河西线层层布防,就是利用这一点,想通过持久战来拖垮秦国,不战而退。但是现在我国已经稳定了巴蜀等地,粮食产量及其丰富。三个月前我已经开通了河道,巴蜀的粮食可以通过河道源源不断送往野王,保证大军的粮草供应,坚持上一两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提到准备在长平和赵军长期对峙,昭襄王倒有些迟疑了。毕竟是把秦国三十余万精锐军队长期放在那里,对国力和军事实力都是考验,尤其秦国近年来东征西伐,周围全部都是仇敌。 范雎早已料到昭襄王会有想法,上前一步,说道:“大王,现在廉颇坚守,就是想逼我们主动撤出上党。如果秦军一撤,则六国都会认为秦国败于赵国,就会重新合纵,联合对付秦国。到时候不但得不到上党,还可能会将秦国陷于危难之中。” 范雎的话明显有了效果,昭襄王开始沉默不语。 两国交战,最难把握的是君主的决心和意志,现在既然知道了赵王态度不明朗,还在左右摇摆,范雎倒是认为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展开外交攻势了。他一对眼半开半阖,山羊胡子的嘴巴里,想了想继续说道:“大王,我认为赵王现在使者求和,反而给秦国带来了外交攻势的大好良机。” “是么,应侯就好好说与孤听听。”昭襄王知道范雎善于谋略,尤其在战略布局和外交攻略方面,他知道范雎现在必定有了好的建议。 “首先,现在诸侯各国无一不对秦国愤恨于心,赵c韩两国也在借此联络各国,希望借助这次秦赵之战,重新联合对抗秦国。但是东方各国对于秦国却又恐惧c害怕,都在犹豫c彷徨c观测中。赵国使者到来之后,我们不谈和也不谈战,扣留使者。然后昭告天下,赵国派人来求和。诸侯各国本来就在观望c犹豫,见到赵国也没有尽心抗秦,更不会联合赵国一起对抗秦国了。此法必将孤立赵国。” “妙。”昭襄王听到之后拍案叫绝,“秦国让天下诸侯知道,赵国派人来求和,诸侯们当然不会愚蠢到在秦赵边打边谈,随时可能停战的时候来支援赵国。至于上党郡,就依王龁决定,在对岸也建垒筑营,赵国想和我们打持久战,就奉陪到底。何况赵国那点家底孤还是了解的,看他们都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次必须要做好外交攻略,断绝了诸侯各国的援赵之路。” “大王尽管放心,我不但对赵国使者郑朱已经想好应对之策,而且还计划对相邻的楚国c魏国暗地里派人去熟通要臣,确保不会联赵抗秦。”说道这里,范雎看了郑安平一眼,说道:“刚好你回来了,暂且也不必回长平了,王龁那里我自然会安排回信,你先去楚国走一趟。” “好,一切但由应侯定夺决策就是了,国库中的宝物c钱财尽管使用。”说到这里,昭襄王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关键时候赵丹这小子竟然给秦国送来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一定收下来慢慢享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昭襄王巧用郑朱,诸侯国拒绝援赵 咸阳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上已经是暗波涌流。再说郑朱原本就是贵族世子出生,安于享乐,政治头脑简单,全无责任担当。对于出使秦国心中是百般抵触,认为这是与虎争食之事,难上加难,无奈孝成王下了王命,勉强着就出使秦国了。心中自然也是忐忑不安,一路上也不着急,缓缓而行。 自进入秦国境内之后,各路管卡c郡县接到范雎密令,又以各种缘由拖延出行时间,结果原本不到一个月的行程,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抵达咸阳之后,郑朱将随从人员安排在驿站之后,赶紧换了便装,叫下人引着,先去偷偷见秦国的宗正栾凤彦。 栾凤彦是郑朱妻子的族弟,也算是郑朱的内弟,平日里二人关系较好,交往也多一些。况且栾凤彦在秦国任九卿之中的宗正之职,也算得上是昭襄王的近臣,到他那里多少可以就先了解一些情况,再做决议安排。 郑朱先前来过三次咸阳,都到过栾凤彦的府上,下人大致还记得位置,三两下就到了。 闻得郑朱来访,栾凤彦赶紧迎了出来,连声说道:“郑朱兄长,如何突然到了咸阳,也不提前派人通报一下,小弟我自当早早去城外接你。”郑朱连忙摆摆手,示意栾凤彦不要多说话,自顾着抢先走了进去。 进得堂屋,落座之后,郑朱让随从将带的礼物放在地上,栾凤彦自然客套一下,二人又寒暄几句,将家人都问候了一下。栾凤彦故作不解的问道:“我看兄长这次匆匆过来,并且心神不定,可是有要紧事要办,需要了只管吩咐小弟就是了。” 郑朱嘿嘿一笑,深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奉赵王之命,前来向秦王议和的。你看看,现在为了个上党郡,秦赵两国数十万军队还在厮杀,倒叫我前来向秦国议和,只怕我话还没说完,头颅就被秦王割去了。” “奥,原来是这样。”栾凤彦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看这议和之事倒也未必不可,前几天我还看应侯有意快点结束战争,正为此时焦虑。现在你带着赵王的诏令来了,应侯必定会欣然接受。” “果真是这样?”郑朱没有想到一来就听到了这样大的好消息,立刻激动兴奋起来,“那秦王又是何意呢?” “大王什么想法我倒并不清楚,但是现在大王极度信任应侯范雎,范雎的意愿也就是大王的意愿。” “嗯。”郑朱捋了捋嘴边的八字小胡,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郑朱正式前去拜见应侯范雎。 名帖递上之后,早有负责接待的侍从出来,将郑朱引到厅堂内,说道:“大人,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应侯一会儿就出来了。” 郑朱示意手下将两个盒子放在桌子上,都出去等候,自己一个人留在厅内。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听到后堂传来一阵猛烈地咳嗽声,待回首望时,却有两个侍女将一个老者搀扶了出来。 郑朱看到此人虽然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但是表情严峻,眼神刚毅,料想定是应侯范雎。急忙站起来,拱手行礼:“赵王使者郑朱拜见应侯。” “好,有礼了,坐下说话。”范雎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被搀扶着坐了下来。 郑朱礼节性关切的问道:“应侯这般模样,看样子是病了?”范雎又轻咳了两声,缓缓的说道:“前日里不小心偶感了风寒,就成了这个样子。老了,身子不中用了,一点小问题竟然越发严重起来了。” “如是风寒,就应该没有大碍,生病了应侯就应当多休息,今天我来得也不巧,打扰您了。”郑朱假装又关心又难过的说道。 “没事,赵王这次叫你来有何事情?” “应侯知道的,赵国一向敬重秦国,愿意长久和秦国和睦相处。现在因为上党郡一事,赵国和秦国兵戎相见,赵王甚是不安,战争事小,影响了秦赵两国的关系事大。我王特派我前来禀报应侯和秦王,请求停战议和。” 说完,郑朱走到桌几面前,轻轻打开两个盒子,递到范雎面前,里面的奇珍异宝光彩炫目。“我王知道应侯德高望重,也能够体谅到赵国的诚心和难处,这件事情还得请应侯多在秦王面前好好给说说,这是我王送给应侯的礼物。” 范雎看都没有看,摆摆手说道:“好了,放下吧,赵王也太客气了。这次因为上党郡私自依附赵国的事情,秦王十分生气,现在还在动怒之中。” 郑朱见到范雎并没有拒绝自己的意思,知道有机会,马上接着说道:“秦赵本来就不应当发生战争,现在两国大军都被牵制在上党郡,两虎相争,不死即伤,最后两败俱伤却叫别的国家得了便利,是应当休兵停战了。我王愿意割让上党郡七个城池给秦国,以表诚意,还望应侯一定要给说服秦王。” “好,那老夫就权且一试。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近几日我身体不适,过两天缓过来了就带你去面见秦王。你先在驿馆里住下,我安排好好招呼你们。” “一切听由应侯做主,这是赵王的书函。”说完郑朱递上了赵王的请和信简。 “对了,我曾听人说你妻子是秦国人,你在咸阳还有一些亲戚挚友,应该也都是多年未见了。你这次来还没有见过吧,这几日你也刚好可以访亲会友,过几天后我病好了自然会派人通知你。” 郑朱哪里敢说已经偷偷见过栾凤彦,谨慎的回道:“这次奉赵王之命出使秦国,事关重大,哪里还有私念?况且现在秦赵两国还在交战之中,我寻访秦国的大臣们,恐怕多有不妥,容易让他人误解。应侯好好养病,我只管在驿馆里好好候着,等着应侯召唤就是了。” “你这分明是向国人陷我于不义。”范雎竟然动了气,“既然到了咸阳,就不必拘泥,要是叫你的亲友们知道了,还认为我范雎心小气短,背后说我闲话。你只管去,想那么多做什么。”说完,范雎又接着咳嗽了几声,侍女赶紧上前递上痰盂,轻轻的拍打捶背。 郑朱见恼怒了范雎,这可吃罪不起,赶紧说道:“也罢,也罢,就依应侯就是了。多谢应侯的照顾,小臣这里就告退了,应侯好好休息吧。” 既然得了范雎的许可,况且郑朱本来就喜好交友,寻乐,当下就赶去栾凤彦府上,约上那些权贵好友,相聚聊天。殊不知早已是范雎暗地里吩咐下的,这些好友都带着郑朱招摇过市,四处寻欢。几天时间,咸阳的各个坊间都知道赵王派使者议和来了,即将面见昭襄王。 三日后,昭襄王在宫里召开朝会,范雎带着郑朱正式面见秦王。 郑朱先有栾凤彦的说辞,后面见到范雎时也以礼相待还关心照顾,这几天又被那些秦国贵友们围着蒙骗,早已晕了头脑,满腹自信,认为昭襄王也急于结束上党之争,这次求和成功是十拿九稳了。 自已第一次做为赵王使者出使秦国,就能够议成和谈,回去之后必将受到孝成王的厚赏,或许还可以借此在朝中被委以重任。想到这里,郑朱不由得激动傲慢起来,平原君也老了,该给我们这些年轻人让让位置了。 进得殿内,参拜昭襄王,递上孝成王的国书,郑朱恭敬的说道:“大王,赵王这次派我前来面见您,就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和,赵国愿意割让上党七个城池给秦国。” 昭襄王看也不看国书,随手放在了一边,呵呵一笑:“久闻郑朱大人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原来郑朱的确是身高丈八,端庄俊朗,在赵国时就被誉为美男子。现在昭襄王在朝堂之上,众人面前公然夸奖自己,郑朱越发有些得意起来,谦逊的回道:“大王言过了,郑朱一介莽夫,哪里有那么优秀。” 昭襄王说道:“今日里我才听说,你的妻子是秦国人,我算了一下,论起来我们还有些亲戚关系。你是赵国宗室,又是赵王的使者,现在还是我的亲戚,如此说来,从礼节上我不能怠慢了你。我已经安排宫里备下宴席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位开席吧。” “这,不过,大王,议和之事”上朝晋见之前郑朱想了各种可能之事,心里也好有个应对,但是万万没想到,昭襄王竟然抛开议和之事不谈,直接邀请自己入宴吃饭。郑朱再庸俗,也还知道自己此行的重要任务,一时间不知所措,结巴了起来,赶紧看了看右边的范雎,希望范雎可以为议和之事挑起话头来。 范雎却眯起了双眼,走过来拉起了郑朱的手,笑着说道:“郑朱大人,难得我王如此看重于你,赐你美宴。还不快快拜谢大王。这就随我入席,其他的事情我们完了再说不迟。”旁边的秦国大臣们也都围了上来,纷纷恭贺郑朱。 至此情形,以郑朱的应对能力,如何能够左右得了,只得拜谢昭襄王,随着大家到宴席里就坐了。 昭襄王不仅亲自出席,还特地安排了范雎c王稽c栾凤彦等十余位大臣陪同。在大家的恭维c劝说之下,不一会儿郑朱就难胜酒力,醉倒在桌,被扶回了驿站。再醒来时,已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了。 郑朱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片段。现在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胃里还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的不想说话,有气无力的敲了敲床榻,外面的侍从听见了赶紧进来服侍。 简单的擦洗了脸,换了衣服,郑朱强忍着用了一点米粥,心里正在琢磨着休息上一天再找应侯范雎,赶紧安排和昭襄王正式商谈议和之事。突然,副使南邺进来通报:“大人,栾凤彦大人来了,还带了很多兵士。” “是吗?”栾凤彦带兵士来做什么,莫非是要赶我们走?不会啊。或者保护我们?没有必要啊!郑朱彻底糊涂了,说快快有请,一面加紧更衣,一面心里思索嘀咕着。 衣服才换了一半,栾凤彦就已经直接闯进来了,身后还有一名秦国都尉模样的军官。 “墨同,酒醒过来了?”栾凤彦亲切的呼唤着郑朱的字名,上前帮着郑朱把衣物整理好了。“看不出,你还真有酒量啊,昨天宴席上很多人都惊住了,你毕竟是赵国的重臣,名不虚传。” “哪里有酒量,怎么回来的我都不知道,现在胃里还难受至极。你们几个昨天也不帮帮我,我一个人怎么能够应付得了那么多人?” “哈哈。”栾凤彦笑了起来,“你是我们大王的贵客,大王要好好招待你,他们怎么敢坏了大王的兴致呢?”“对了,昨天我喝多了没有失态,没有说什么让秦王不高兴的话吧。”郑朱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栾凤彦拉到角落里,悄悄问道。 “哪里有啊,昨天大王也很尽兴,对了。”栾凤彦转身介绍身后的那位秦官,“这是咸阳郡府底下千人李犒。”那位军官拱手行礼:“郑朱大人,有礼了。”千人乃是秦制里的中级军官,管辖一千名军士。 “应侯想你住在客栈里,条件简陋,并且这里人员嘈杂,善恶难辨,担心影响了我们的大事。特地在咸阳城里安排了一处优雅,僻静之处,安排我俩前来有请你们,将整个使团队伍都带过去,还有李犒带人护卫,我们相互沟通也较为便利。” “好的,单凭应侯安排了,应侯考虑的真是全面。”,见到受此待遇,郑朱当然是喜上心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赶紧让人收拾行装,我们在外面等候,马上过去,免的应侯知道了又责怪我们办事拖拉。” 这边郑朱正在安排收拾行装,南邺却悄悄走了过来,“大人,秦国人突然安排我们转移住处,还派兵看护。我怎么觉得似有隐情,大人最好还是落实清楚再做决议。” “能有什么隐情?”郑朱听到之后,顿时生气了,“秦王和应侯这次给我这般礼遇,你又不是没看到,况且栾凤彦是我妻子的族弟,多年的至交,他也会害我不成?”说着,郑朱愈加恼怒起来:“你们这些人,遇事就是喜欢往复杂里想,大王就是被你们这样的想法都给耽误了。这次出来要牢记我们的使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南邺好心过来提醒,不料却被郑朱一通训斥,气愤的也不予搭理,转身离去。走到院子里,看着四处晃动的秦国士兵,大门已经被看守住了,轻易是离不开了。所幸早上南邺安排一名仆从去给自己抓药,只能寄希望于这名仆从了。 这边使团车队都收拾整理完毕,在秦军士兵的护送下准备出发。驿馆四周围观了许多秦国百姓,大家都议论纷纷,赵王的使者受到了秦王的热情接待,秦国和赵国准备媾和了,秦国士兵护送使者到别处居住,就是为了方便谈判。 南邺骑在马上,紧张的向人群张望,果然看到了买药回来,挤在人群中准备进来的仆从,赶紧用眼睛示意仆人情况有变,躲藏起来。那仆从倒也机灵,马上看懂了南邺的意图,悄悄的挤在人群中观望。 就这样,郑朱的一行二十余人由栾凤彦和李犒带着军士监管着,进到了咸阳城里的一处偏僻的小院里。看着大家都进了院子,卸下了行装,栾凤彦笑眯眯的对郑朱说道:“怎么样?环境还满意吧。”“哪里还将就那么多?有住处歇脚处就可以了。” 栾凤彦转身对李犒嘱咐道:“你们要严加防护,保护好特使的安全。没有应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回头对惊呆了的郑朱说道:“兄弟,你就先收拾收拾住下吧,吃穿用度我自会安排,不会委屈你们的。”说完就要告辞离去。 郑朱急忙拉住栾凤彦衣袖,吃惊的说道:“没有应侯之命,不得出入?这分明是把我们扣押起来了么?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栾凤彦拨开郑朱的手,说道:“你想多了,应侯这番安排是为了保护你等的安危,你就不要多想了,服从应侯安排,不要给自己添乱了。”看到郑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心不忍,又宽慰道:“放心,有我在,你等的人身安全没有问题,也不会亏待了你的。完了我会安排家人再给你送些衣被,洗漱物品来。” 郑朱带着哀求的哭腔说道:“栾大人,可否带我去见应侯,去见秦王,我身为赵国使者,还有要事商议。”栾凤彦道:“知道了,我回去马上禀报应侯,他自会安排。”说完逃也似的离去了。郑朱还想追出去,却被秦军武士挡在门内。 就这样,昨天还神气活现的郑朱现在莫名其妙的就被秦国扣押在了咸阳。郑朱这才明白过来,秦国利用自己玩了一场游戏,回头想到秦王阴冷的微笑,范雎眯成一条线的双眼,郑朱不由得一阵发冷,眼前两眼一黑,差点晕厥在地。 与此同时,郑朱奉赵王之命到秦国议和,在咸阳广交大臣,昭襄王设宴隆重的接待郑朱,这些消息在范雎明里暗地的运作之下,早已经传遍了咸阳的各个角落,成为近期百姓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热门话题,自然也迅速传到了其他诸侯各国。 果其不然,秦赵暗中议和的消息在其他诸侯国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方各国均痛恨秦国,但又畏惧秦国。赵国和秦国展开大战,赵孝成王给各国都派了使者求援。各国既想借这个机会利用赵国,重新合纵,联合击败秦国以后可以分得利益,但又担心打不过秦国,得罪秦国以后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一时难以痛下决心,都在观望犹豫之中。也有个别急于复仇之国,例如魏国,都已经做好出兵计划了。 现在突然得知赵国竟然又暗地里派使者去议和,各国都庆幸自己没有早早答应帮助赵国,否则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还白白得罪了秦国,上了赵国的当。愤怒之余,各国都认为赵国反复无常,唯利是图,毫无抗秦诚心。 分散在各国的斥候们不断把情况反馈回咸阳,范雎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范雎决定首先把秦国相邻的楚国和魏国作为伐交的重中之重,使出浑身解数确保南线平安,开始了相应的举措。 这边外交攻伐紧张的展开过来,虽然没有半点血腥,却也是步步紧凑,扣人心弦,但是上党战场却出现了许久的平静。 王龁虽然名气远逊于白起,但是毕竟也是秦军良将,巡查长平山区的地形局势之后,王龁迅速制定了防御体系。尽管在表面上还是处于突击态势,但是目前局势,既要防备正面廉颇的赵军部队,还要防备赵国派北部的骑兵部队从晋阳南下,攻击端氏城,包抄秦军退路。而况还要守住南长城防线,便于粮草从河内郡沿丹河水路运抵长平秦军前线。依次而行,陆续设置了沁河c乏马岭c丹河西沿山垒壁等三道防线。 第一道,丹河西线及南长城防线 这道防线也是依托丹河的险要而建,筑土为墙,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秦军营帐,以光狼城为指挥中心,派司马梗守丹河,桓龁守南长城,部署军队十五万人。 第二道,乏马岭防线 修复东西二彰城,以高平关为指挥中心,派王陵守高平关及乏马岭,郑安平守东西二彰城及沿线山谷,部署军队五万人。 第三道,沁河防线 以端氏城为中心的沁河防线,既有河床谷道便于大部队运动,又有充足的河水可资人马饮用。王龁把这里做为自己的幕府所在地,命蒙骜领军沿河陆续分布驻扎了六万军队。 一时间,丹河两岸旌旗飘扬,营寨密布。秦赵两国大约六十余万大军对峙长平,争夺上党。 时间飞转,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到了初冬季节。鹅毛大雪飘落了下来,丹河两岸全部已经全部被银装素裹。楚国国都寿春却没有受到初冬的侵袭,依然是一派金黄色的深秋景象。 在寿春的主街道上,坐落着庄严的令尹春申君黄歇府邸,这是楚王熊完赏赐给黄歇的。外面青砖红墙,枣木大门,显得高大气派,里面精雕细琢,格外典雅幽静,独见熊完对黄歇的喜爱和重视。 这一日,春申君在朝中处理完事务,回到府上,就有侍从来报,说有秦国客人来拜访,先派仆人送来了名帖,说完递了上来。春申君一看,上面只写着几个字“咸阳,郑安平拜竭”。原来是他,春申君嘿嘿一乐,吩咐家人转告那位仆人,让他的主人现在就可以来见他。 那侍从早已经收了仆人的钱币,见春申君答应见他主人,赶紧就高兴地传话去了。 早在公元前二七二年,楚顷襄王与秦国讲和,派太子熊完到秦国作人质,同时派左徒黄歇前往秦国侍奉熊完。 公元前二六三年,楚顷襄王病重,昭襄王却不同意熊完回去楚国。黄歇知道秦国丞相范雎和熊完关系很好,于是试图说服范雎。黄歇指出楚顷襄王可能会一病不起,如果秦国能让熊完回去,熊完即位后必然会感激秦国,努力维护和秦国的关系。如果不放熊完回去,而是利用熊完要挟楚国,楚国必然会另立太子以对付秦国,秦和楚的关系就会破裂,而被秦国掌握的太子熊完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范雎将黄歇的意思转达给昭襄王,昭襄王让熊完的师傅回去探问一下楚顷襄王的病情,回来后再作打算。此时的黄歇为太子熊完深深担忧,替熊完谋划说:“秦国扣留太子的目的,是要借此索取好处。现在太子要使秦国得到好处是无能为力的,我忧虑得很。而阳文君的两个儿子在国内,大王如果不幸辞世,太子又不在楚国,阳文君的儿子必定立为后继人,太子就不能接受国家了。不如逃离秦国,跟使臣一起出去,请让我留下来,以死来担当责任。” 于是,黄歇让熊完换了衣服扮成楚国使臣的车夫得以出关,而他自己却在住所留守,并以熊完生病为借口谢绝访客。等熊完走远了,秦国没办法再追到时,黄歇才向昭襄王说出实情,昭襄王大怒,想让黄歇自尽谢罪。 范雎劝道,熊完即位后,必定会重用黄歇,不如让黄歇回去,以表示秦国的亲善,秦昭襄王也就同意了。 黄歇临行前,范雎亲自来送行,紧紧握着黄歇的手说道:“大人回去之后要记得秦国的好处。”黄歇激动地说道:“这次黄歇能够从秦国全身而退,全仗应侯能够在秦王面前说好话,如此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黄歇回到楚国三个月后,楚顷襄王去世,熊完即位,称为楚考烈王。公元前二六二年,黄歇被楚考烈王任命为楚国令尹,封为春申君,赐给淮北十二县的封地。 由于楚考烈王极度信任并重用黄歇,黄歇成为楚国的权贵,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一晃三年过去了,范雎突然派郑安平前来,必定有要事商议。春申君知道自己欠范雎一个大人情,人情欠了终究要归还,就是不知道范雎会提什么要求呢? “禀春申君,客人到了。”“有请。”只见郑安平进来之后,竟然首先跪在地上深深的给春申君磕了一个头,行了一个大礼,“秦国郑安平参拜春申君,恭贺春申君健康,吉祥,大吉大利!” 郑安平当年一直跟随范雎,在秦国的时候就和黄歇相当熟悉。多年未见,现在见面突然行此大礼,当下让春申君猝不及防。当然,但是现在的春申君黄歇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左徒黄歇了,贵为楚国的令尹,早已经习惯了毕恭毕敬的场面。 在秦国为人质的时候,熊完为拉近和范雎的关系,常命令黄歇私下里去请郑安平吃饭,给好处,甚至去风流场所寻乐。黄歇没少遭白眼冷遇,时过境迁,人生如戏,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郑安平大人何须如此,快快起来吧。”春申君连忙起身扶起郑安平,毕竟郑安平是代表应侯范雎来的使者,场面上也不能怠慢了。 宾主二人坐定,先是寒暄叙旧,而后郑安平说道:“楚考烈王和春申君都是秦国的老朋友了,应侯这次派我来,就是代表秦王来和楚国和谈的。” 春申君自然知道秦国和赵国正在长平对峙,此行是想减轻和赵国战争的压力,却故意不点破,说道:“秦国连年以来一直侵犯楚国,逼得楚国三迁国都,现在突然想来和谈,楚国的君臣们情感上难以接受啊!” “当年秦楚两国交战是因为国君之间有误解,大臣之间也不能良好的沟通。现在楚考烈王即位,春申君又是应侯的老朋友了,应侯觉得两国应当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互相也有个依靠。” 春申君眯着眼睛静静听着,并不说一句话,郑安平继续说道:“齐国已经败落,现在秦国和楚国是国力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如果秦国和楚国交战,必然会导致两败俱伤,很容易使韩c赵c魏c齐等国家得渔翁之利。这还不如让秦国和楚国结盟,然后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其它国家。” 春申君皱皱眉头,故意出了难题,“秦楚两国多年的结怨岂能轻易就这么了么?” “大人,其实现在人们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过太平的日子,哪里还真正在乎当年的恩怨呢?两国如果能够交好,则楚国国内谁人不能够认为春申君您本事大,有威望呢?” 春申君暗自想到:“在秦国的军事压力下,楚国上下人心惶惶,新迁国都后,国内贵族都立足未稳。现在秦赵两国交战,借此机会和秦国媾和,肯定可以得到国内贵族的一致拥护。况且楚国也可以借机培养军事力量,寻找机会,待秦国和赵国交战两败俱伤时出击。现在应侯主动派使者前来媾和,正好是绝佳的时机。”于是慢慢的说道:“本来我心里是极不情愿做这件事的,很容易召来国内大臣们的怨恨。何况赵王也派来了使者,企图与楚国交好,但是毕竟秦国对我有恩,明天我见到楚王一定好好劝说。” 郑安平听到之后,立刻眉开眼笑,言语之间又有了当年在秦国的轻佻模样,春申君不经意的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只见郑安平击掌三下,大声说到:“都进来吧!”六位身着艳装的美女进来,一起俯身拜见春申君,说道:“奴婢们参见春申君大人,愿意服侍大人。” 郑安平瞄到春申君神情已经有些异样,赶紧说道:“大人,切莫介意。小臣从秦国走得匆忙,知道春申君大人也不缺什么,就带来了几个婢女,春申君大人累了就叫她们给你捶捶腿,揉揉肩!” 这春申君有胆有识,一口好辩才,但是就是有一个缺点,好色,在秦国的时候就常常找借口拉郑安平去风月场所。现在看到这几位身材美妙,曼丽多姿的秦国美女,早已经快激动地按耐不住了,但是郑安平在面前,不能失了身份,故作恼怒之色。现在听了郑安平的解释,宽然一笑:“也好,就多谢你的好心美意了,来人,带她们下去吧。” 郑安平见到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就说道:“时间不早了,小人就告辞了。住址我都已经给门口的侍卫留下了,随时听候春申君召唤。” 听到郑安平脚步远去之后,春申君立刻来了精神,命令侍从:“来人,给我沐浴,更衣,我有些累了。”然后悄悄对侍女说道:“把那几个秦国女子梳洗一下,先把红衣服和绿衣服的送过来。” 第二天,楚考烈王上朝,在满朝文武大臣面前,春申君上奏:“大王,现在秦国和赵国国力最强,而交战遇上党郡,一时间难决高下。秦赵两国都担心楚国与敌国交好,不利于己,都向楚国派出了使者。但是毕竟楚国和秦国相邻,况且秦强赵弱,不如楚国和秦国议和,结为联盟,如果秦国战胜了赵国,则秦国会感恩楚国,楚国可以借助秦国的力量进攻齐国;如果秦国和赵国两败俱伤,楚国则可以乘机出兵秦国夺回老都城的土地。” 这时楚国的贵族c大臣们昏庸朝臣无能,全然不思进取。大家本来都害怕秦国继续追击楚国,继续迁往荒蛮之地。见到竟然有希望能够和秦国媾和,确保安全无事,又可以终日吃喝玩乐了,从上到下都认为春申君办的是一件大好事。 几乎所有的大臣都附和春申君的意见,偶尔有识时务,有远见的大臣,在这群体舌燥的环境下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暗中叹息。 于是楚考烈王接见了秦国的使者郑安平,收下了秦王的国书,并且派春申君前去咸阳递交国书,两国媾和。 春申君到咸阳之后,又是受到了昭襄王和应侯的热情招待。秦楚两国郑重对外宣布,开始和平相处,为表示诚意,秦国还归还了早些年被秦军占领的一个楚国城池。春申君回到楚国时,考烈王带领群臣隆重欢迎,并且大摆酒宴,国内连贺三日。国内的贵族们见到国事平安,又开始纵欲享乐,围圈土地。 楚国君臣的一举一动,都通过斥候监视,不断的传回咸阳,掌握在秦王和范雎手中。 范雎果断的来见昭襄王,禀告说:“大王,根据楚国的情报反映,现在楚国上下都在庆祝媾和成功,认为楚王威名有加,春申君神谋善断。鄙臣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这不应当是假象。现在长平前线战势吃紧,我军战线过长,军力紧张,有必要的话可以将南郡的八万人马调往上党,南郡只保留二万郡里的地方部队就可以了。” 昭襄王还是对长平的战况有些担忧:“现在我军和赵军在长平长期对峙,四十多万大军全部押在那里,国内的农业已经受到了影响。虽然有巴蜀之地的粮食支援,但是长此以往即使我们把赵国拖垮了,秦国也会被拖穷,如果那时五国的国君落井下石,联合起来进攻秦国,秦国就被动了。” “大王所言极是,现在马上要入冬了,到时候大雪封山,河流结冻,就没法运输粮食了。不过鄙臣已经安排民夫加紧运输粮食,储备充足,安然过冬是没有问题的。” “嗯。”昭襄王点点头,“南郡的军队过冬之后再考虑调往长平前线,这样也可以减轻运输粮食的压力。孤还再想要不要将白起也一起调往长平,接替王龁,我们加兵换将,一鼓作气,或许可以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听到昭襄王动了重新启用白起的想法,范雎连忙进谏到:“万万不可,大王。临时换将,军中大忌,况且先前王龁带领秦军几战全部告捷,现在对峙长平乃是赵军利用地利坚守不出,非王龁无能。如果贸然换将,叫内外认为秦军没有了长期对峙的底气,反而容易召来别国联赵。赵国的情况我也大致掌握,粮草的供应能力远远逊于我国,估计过冬之后就会很快坚持不住了。不如等待赵国变动,赵国不动,我国不动,赵国变动,我亦变动。” “好吧,你就看着去安排处理吧!” 望着范雎离去的背影,昭襄王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这范雎屡次阻挠白起就任,明显就是打压白起,昭襄王开始有了戒备之心。昭襄王手下战将如云,除了白起,还有王龁c蒙骜c桓龁c司马梗c王陵等人,但是朝中能够出谋划策的文臣却只有范雎一人,暂时还没有可以替代之人,所以昭襄王在此事上退让一步,听从了范雎建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平原君慰问廉颇,马服子突袭南线 因为林胡犯边,大军压境,而赵国的大部分兵力都集结于上党地区。迫于压力,孝成王决议派平原君赵胜出使林胡,赠予金帛美女,暂时取得边境相安无事。由于情况复杂,待赵胜出使林胡回来,已经是郑朱议和走后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赵胜回到府邸,安排侍从卸下行装,自己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明日里拜见孝成王,奏报这次出使林胡的具体事项。尚未用过晚饭,还在更衣洗漱之时,侍从就来报道,马服子赵括求见。 原来赵括对于孝成王派郑朱议和之事态度上是坚决反对的,无奈孝成王只听赵豹c楼昌之言,只好急盼着平原君回来,再想办法扭转形势,改变孝成王的想法。今日里一听说平原君回来了,就火速赶了过来。 听说赵王听信楼昌c赵豹之言,竟然派郑朱去秦国议和,赵胜愤怒的把手中的手巾扔在了地上,激动地说道:“我们的大王啊,犹豫不决,边打边和,如何利于战争?我们既然已经派使者联络诸侯共同抗击秦国,这边却又偷偷派人和秦国议和。如此这般,必将让赵国失信于诸侯,孤立作战。” 赵括在一边补充说道:“现在秦军也开始修筑堡垒,并不断增兵,也是准备长期作战。因为国内的青壮年都上了战场,今年我国的秋收也受到了影响,很多粮食来不及抢收都烂在地里,收成下降,来年我们国内的粮食一定紧张。” 平原君感叹道:“即便是议和,如何能够想到派郑朱前去呢?这家伙吹牛欺哄可以,如何能够办得和谈大事?大王啊,我的大王,真真的有些糊涂了。” 平原君估算了一下,郑朱已经出使走了三个月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虽然已经于事无补了,但事不宜迟,万一咸阳传来了什么消息,难保孝成王不会继续做出庸俗愚钝的决议。 平原君命令下人备车,即刻去面见孝成王。方进得宫来,正匆匆走路,却听到身后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待回头看时,却是一个白净微胖的青年公子模样的人,看着似乎有些面熟。这青年快步赶了上来,跪拜在平原君面前,带着哭腔说道:“相国大人,你忘记了,小的是郑朱的儿子郑壁啊。” 原来咸阳城里,已经传遍消息,秦王故意拖延,既不谈和也不谈战,却将郑朱一行全部扣下了。漏掉的那个仆从赶紧更衣化妆,偷偷潜回邯郸,报与郑朱府里。家里女眷听到了已经哭成一片,赶紧叫郑壁进宫来禀报孝成王,教想办法救人要紧。 这郑壁进得宫来,亦是急的六神无主。虽然父亲被秦王扣下,但是毕竟没有完成大王的使命,万一大王动怒如何了得。正想着如何给孝成王有个好说辞时,忽然看到了平原君,如同得了救星,赶忙迎了上来,哭天抹地的给平原君诉说了一番,求平原君说与孝成王,想办法救郑朱性命。 平原君听了,又惊又气,惊得是昭襄王果然利用这个机会使了手段,气的是郑壁不为国之大计着想,口口声声都是力保其父安全,不由得连连摇头。当下却也无更好之策,劝慰了几句,却教郑壁且先回去,自己当禀报孝成王,一定会想一个妥善之策。 孝成王这些日子也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急等着郑朱媾和的消息,却突然听说平原君进宫来了,顿时又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遇事有了商议之人,得了依靠,害怕的是赵胜知道了议和之事,责怨自己。 君臣叔侄见面行过礼后,孝成王上下端详了平原君一遍,感慨的说道:“叔父这三个月来鞍马劳顿辛苦了,面色都被草原上的风给吹黑了。听说北面林胡已经安定了,这次您又为我赵国立下了大功啊。” 赵胜哪有心思听这些,紧忙说道:“大王,你我都知道,现在赵国最紧要的不是北面的林胡,而是西面的上党,还有秦国。我一进邯郸城,就听说大王已经派郑朱去秦国议和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不能等我回来商议呢?” “相国啊,你远在北方边境,不了解具体情况。廉颇出战不利,接连丢失了高平关c光狼城,秦军已经打到了丹河岸边。孤担心我军接连战败,甚至威胁到了邯郸,不如趁我军主力尚在,还未损失之际,早早与秦国决议,划丹河为界与秦国议和。因为时间紧迫,就让郑朱前去了。”说罢,孝成王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次孤许给秦国七个城池,相当于半个上党,再加上郑朱又在秦国广有人脉,秦王应该会答应。况且即便和谈不成,也没有关系,反正现在廉颇也牢牢守住了丹河西线,拖也能把秦国拖垮了。” 平原君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你也早已说过,仅靠赵国的力量难以彻底击败秦国,必须广泛联合各路诸侯,形成合纵之势。而现在赵国既然已经在和秦国议和,那么还给各国派出使者求援,这不是自相矛盾,欺瞒诸侯吗?” 孝成王被赵胜一点拨,猛然间警醒过来,也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当,甚至会绝了各国的援助之道。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犹不服气:“诸侯各国要有诚意,早已经出兵了,何必还等到现在呢。孤看唯有我们自己出面去解决问题,孤已经派出了斥候,估计还有几天就知道郑朱的进展了。” 平原君摇摇头,接着说道:“大王你可知道,秦王已经利用这次郑朱出使的时机在咸阳大肆酒宴,广加舆论,现在各国都已经知道秦赵再议和,估计过几日派去各国的使者就都空手而还了。” 平原君因为气急交坏,言语间已经有了责斥语气。孝成王尽管知道自己错了,但毕竟还是一国之君,于是不满的回到:“如果郑朱说通秦王,和赵国平分韩国上党,那么各国的援兵也就不需要了。” 平原君也感觉到了自己言语不妥,虽然自己是孝成王的叔父,毕竟还是要有君臣之分,当下放低声音道:“大王,方才我在宫门口遇到了郑朱之子前来通信,说郑朱一行已经被秦王扣留在一处院子里,任何闲杂人员不得进出,现在哪里还有秦赵议和的可能。秦王利用了郑朱,做个假象给各国看,结果还是故意不谈。并且扣押郑朱,但私下里却命秦军加快进攻,手段确是老辣。”说完,平原君感慨了一声:“秦王原本就善于谋虑,现在身边又有了范雎,二人联合起来的决断谋略水平乃当今世上是一等的,如何能错过这么好的时机呢?” 孝成王待听到郑朱被扣的消息后,就已经呆呆坐在了座位上,平原君后面说的话全然没有记到脑子里,愣了半响,紧锁眉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平原君早已预料如此,不想孝成王公然难堪,上前回道:“大王,事已至此,我们就依据目前形势,加紧督促廉颇,叫他趁秦军攻城乏力,疲惫不堪之际打上两个胜仗,叫诸侯各国看到赵国不仅在和秦军争夺上党,而且还有击败秦军的实力,到时候再派出苏代进行说服,合纵还是有可能实现的。毕竟各国虽然图谋自保,但是都清楚秦国的虎狼之性。” 孝成王想到了郑朱还在秦国扣押,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激怒秦王,取了郑朱的性命。” 平原君看到孝成王到了国家的生死关头还在顾念个别人的安危,哪有大国君主的气度,心里不仅一阵发紧,几乎要发作起来,硬是忍了下去,耐着心劝道:“大王,现在已经顾不得郑朱了,何况他是大王您派出前去议和的使者,又是秦国违约在先,料想秦王也不会过于为难与他,在天下人面前留下话柄。至于郑朱家里面完了我会派人代表大王过去宽慰一下。” “先前孤已经多次下诏令督促廉颇出战,但是廉颇以为秦军坚锐,不可正面却敌,故而长期坚守。这次又要督促廉颇出战,看来还要烦劳叔父亲自去一趟了。”孝成王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带着请求的语气给平原君说道。 “也好,大王就命我代表您前去长平慰劳军队,我去了自然会给廉颇传令,教其寻机出战。” 离开赵王宫之后,赵胜召集各路官吏长史,安排筹措过冬军粮和军备,三日后带着赵括c虞卿等人前往长平大营。 为便于指挥,了解秦军动态,廉颇甚至将自己的临时指挥所全部搬到了南山上。看着对岸的秦军也开始了大规模的布防,各个工事要寨也是环环相扣,紧密连结,让赵军无隙可钻。 前段时间孝成王已经数次派人送诏令来催战,可是廉颇进攻无法,只好固执的认为依照目前情形,只有坚守才是唯一的良策。 坚守就要和秦军拼后勤,拼消耗,廉颇盼望着秦军粮草不济或者其他诸侯国来救,以此打乱秦军,多次上书劝赵王联合楚魏出兵相援。廉颇思索着,如果楚魏乘秦赵对峙发兵北上,直取秦国腹地,那时秦军被迫回师,自己带领赵军随后掩杀,定然可获大胜。但是都过去四五个月了,楚国和魏国的援军似乎没有一点动静。 站在南山的瞭望台上,廉颇望着对岸依稀可见的无数黑色大旗,心中开始郁闷之极,却无计可施。正在这时,手下军将来报,赵王派平原君前来慰劳军队,三天后就抵达长平了。 瞭望台是整个长平山区的最高点,山里的微风徐徐吹来,廉颇白发和白色的胡须一起在风中摇曳,被战火硝烟熏得已是浑浊的双眼放射出平淡的光芒。廉颇知道,赵国后勤紧张,赵王一定快挺不住了,这次表面上平原君是来慰问将士们,真正的目的是摸清军中的现况,赵王要催着决战了。 三天后,平原君一行如期抵达了泓氏城长平大营,赵国的将士们明枪厉马,列队欢迎平原君一行。平原君看到兵士和将领们依然精神抖擞,充满斗志,心里倒也宽慰平静了许多。 当夜,赵军将士们组织盛大的宴会。长期的对峙,赵军将士们普遍都存在厌倦思乡的情绪,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泓氏城长平大营顿时成了狂欢的世界。沿河的各个堡垒,也是锣鼓喧天,篝火连营,丹河东岸整个都似乎被映红了。 喧闹的情景传到了丹河西岸光狼城里,守将司马梗听说了,赶到河边一看倒也乐了,说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整个赵军都狂热起来了!来人,传令下去,叫各处把火也烧旺些,把酒拿出来,都整上,咱们老秦人不能输了阵势!” 这秦军何尝不是也憋屈了几个月了,你拥我抱的立刻闹腾了起来,喝酒猜拳不亦乐乎。司马梗喝的有些了醉意,冲到大鼓面前,一面懵懵的击着大鼓,一面高声唱着秦歌:赳赳老秦,还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马上周围的秦军将士都响应着唱了起来,天空中四处洋溢着激昂悲壮的声音。 平原君本来酒量就一般,又禁不住赵国的各位将领们来回敬劝,宴会开始不久就有了醉意,冯亭赶紧安排侍从扶回了房中。醒来时,已经到第二天辰时了。 赵括和虞卿c冯亭早在门外等候了,匆匆洗漱之后,几人陪平原君用饭。平原君不见廉颇,问道:“廉颇将军呢”冯亭道:“昨天夜里欢庆了一夜,廉颇将军担心秦军突袭,宴席还没散就去了南山上指挥所里,现在还没下来。” “老将军真是国家的脊柱啊,我们用过饭,也都上去看看。” 这南山的确是丹河东岸最高的一座山峰,险拔峻峭,森林密布。赵军沿山修建了宽约一丈的环山道路,每到地势险峻之处便有一队赵军驻守,当真是易守难攻之势。过了山腰快到山顶时候,突然见到数十个大粮仓依山而建,十分壮观。 平原君看到后,不由赞叹的说道:“廉颇将军也知道粮食的重要性,看的这么小心谨慎。但粮仓建的这么高,取用多有不便。”赵括却笑了起来:“相国不知,这粮仓建在高处,一方面便于看管,主要还是威慑对岸的秦军,要他们知道赵军粮草精足,知难而退。”虞卿在一旁补充道:“所言极是,兵者,诡道也!” 再向上过了两个小山头,就基本到了山顶上。赵军早已经将山顶平出三亩大小的一块平地出来,盖了一些砖瓦房,建成了指挥所。在边缘处还设立了瞭望塔,烽火台,一边还立着各色的大旗c战鼓,用来遥控指挥部队作战。 现在赵军的统帅廉颇正站在瞭望台上,俯视对岸秦军连绵数十里的营垒,廉颇身形雄伟如山,在赵军中的威信有如定海神针。 见到平原君等人到来,廉颇急忙将他们迎上瞭望台。平原君远远向河对岸望去,只见秦军营垒连绵数十里,中间以壕沟分割为十六个大型方阵。黑色的秦军战旗迎风飘展,整个秦军大营显得错落有致,远远望去似乎透露出阵阵杀气。 平原君对廉颇说道:“看来秦军也已经计划长期对峙了。秦赵两军已经在这里相持了十个月,由于大批青壮年都在军中,影响了春耕,今年秋天的收成也不好,国内可以征集的粮食越来越紧张了,目前勉强可以凑活过冬,春天就紧张了。” 廉颇知道平原君话中的本意,想要激将自己早日出战结束战争,不满的说道:“我军粮食紧张,但秦军远道而来,粮食更紧张。上个月秦军在对面山上乏马岭也开始建立粮仓,储备过冬。我一看那种建法,明显不合常理,肯定也是假的。” 平原君不高兴的说道:“将军不知,秦国毕竟地大物博,关中本来就是产粮地区,加上巴蜀地区的粮食不断从丹河运过来,总体上还是强过赵国的。” 赵括在一边也补充说道:“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长此以往秦国和赵国必定两败俱伤,就是打败了强秦,也只能是会给魏c楚c韩等国创造机会。” 廉颇见到毛头小子赵括竟然硬搬兵书上的条例来说自己,立刻脾气就上来了,气呼呼的说道:“秦军本次出动的全部都是蓝田大营精锐,善于山地作战,而今防守坚固,绝对不易攻克。我军现在将三四十万秦军主力耗在这里,秦国国内必定空虚,大王应当迅速联合魏楚,只要有十几二十万精兵从南部进攻秦国,直捣咸阳,秦国必定大乱,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必能大获全胜。” “将军不知,现在魏楚等国皆畏惧秦国,不敢出兵相助。如果赵国能够发动几次有成效的进攻,打败秦军,倒是可以让别的国家看到希望,敢于和赵国联合起来。”虞卿也随着平原君敲打廉颇。 廉颇听了,依然毫不妥协的说道:“别国指靠不上,那么可以调动北边的骑兵,从北上党进攻秦国,还能从侧面打乱秦军。” 平原君见到廉颇语气生硬,反复找理由拒绝出战,不禁有些动怒了:“现在北边林胡和匈奴时刻准备大兵犯境,擅自调动北方边防军,不仅是晋阳,连同邯郸城都将处于危险之中。” 赵括又说道:“将军既然想好了正面据险不出,与其坐等秦军后勤补给自乱,为何不派出小股的精锐骑兵不断骚扰其后勤补给线,不求战果只求拖垮敌人。兵法说,正兵以对,奇兵制胜。光打消耗战,战术未免过于单一。” 廉颇被几人连连发问,已是心情暴躁,亟待发火,见到赵括如此说话,立刻暴躁起来:“竖子知道什么,秦军几十万大军盘根错节扎立在丹河以西,壕沟c木栅到处都是,防备森严。大股骑兵容易暴露目标,陷于险地,小股骑兵又发挥不出作用。战场情况极为复杂多变,可不是念叨几句兵法,凭空想象出来的。” “怎么不行!”赵括被廉颇回呛几句,也有些急躁了:“给我一万骑兵,赵括愿意亲自带领着沿丹河南下,突袭秦军南长城防线,打乱丹河运粮通道。现在秦军粮草主要由巴蜀顺丹江运到长平,我军只要频繁积极的出动,就能打破秦军的补给线。” “好,马上就行,我这就下令从前锋营调一个骑兵万人队,由将军指派,我们就看看你如何突袭。”廉颇激动地说起话来胡子也随着一翘一翘的,不给赵括一点回旋的余地。 平原君见到二人冲撞起来了,互不相让,驳斥道:“军国大事,讫同赌博儿戏,二位将军都在军中担任要职,如此言语草率,过于失态了,叫众人耻笑。” 赵括连忙上前跪了下来:“相国见谅,虽然赵括在言语上有些过激,但是依然坚持我的想法,亲自袭击秦军。目前已经到了冬季,两军久未出战,我军突然袭扰,不仅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还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廉颇老谋深算,本来对秦军作战一直心中无底,现在见赵括勇于出战,心想,不防借机让他试一试,如果失败了,刚好可以杀杀锐气,给自己挽回一些颜面,如果胜利了,打乱了秦军的南长城防线,倒也解开了目前这个死局。于是说道:“相国,我看赵将军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就给赵将军一次机会,我刚好也可以观摩领教一下。” “也好。”平原君见到二人都如此坚持,刚好也想亲自领略一下秦赵两军的战斗力,长长自己的威风,特地嘱咐赵括:“赵将军,此战是突袭战,小心出击,达到目的就行了,如果遇到秦军顽抗就立刻撤回来。” “好,那我再问廉颇将军借上一个熟悉南长城防线地形的人,好指引带路。” 话音刚落,冯亭身边的一名年轻军官突然站了出来,说道:“禀报将军,属下是上党郡府都尉李焘,我驻防过南部山区,极为熟悉南长城一带地形,自愿为将军带路。” 原来这李焘一直侍奉在冯亭左右,清清楚楚的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做为一个青年军官,他对于廉颇畏惧出战的做法也有意见,比较佩服赵括的勇气和胆识。现在看到赵括突然发问,立刻就按耐不住自我请战了。 “好,那就有劳李都尉了。”赵括见到身边就有青年军官支持自己,又惊又喜,不待冯亭回应,立刻同意了。 廉颇也是一个急性子,马上就接着话:“相国,请随我等这就下山到长平大营中,我给赵将军调派兵马,随时就可以出兵。” 廉颇知道赵括久在军中做为参谋,熟悉赵军的兵性战况,也不敢马虎草率,给赵括调派的前锋营是赵军中的精锐进攻部队,带兵是副将昭通,全部都是轻骑兵,共一万人。每人配弯刀一把,长矛一支,弓箭三十支,一般作战时每人携带三天的口粮,主要就是执行突袭进攻任务的。 赵括将前锋营分为左右中三队,左右两队各三千人同时进攻南长城两处壁垒,中军四千人根据情况随时接应。 在赵括编队之时,李焘已经描绘出了南长城防线的地形图及秦军大致布防情况,拿与赵括参看。赵括大喜过望,不想上党军中竟有如此精心缜密的将官,几个人一起定夺了大体进攻路线。 李焘回到北山上党郡郡府时,已经到了戌时,天早已经全都黑了。李焘首先想着冯亭或许还没有入睡,该去给简要报告一下,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嘱托。 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张望着,却不正是碧昔么。这碧昔下午听冯亭说李焘已经勇敢自荐,明天要随赵括去突袭秦军,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焦急的等待着李焘。现在见到李焘,还未言语,眼圈就已经红了:“李焘,明日里你果真就要出战吗?”李焘说道:“不要紧的,身为军人,关键时候就要敢于陷阵杀敌。”“我知道的,就是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的伤才好不久。”二人边说边往屋里走。 冯亭也在等着李焘,听到二人的说话声,就从后厅走了出来,说道:“李焘,回来了!”李焘连忙拱手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准备明天卯时出击!” 冯亭赞叹道:“没想到今天你能够突然站出来,主动为赵将军带路,让赵国的大臣们都看看我们韩国的将士也是有胆识有血性的。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你是就我们上党的猛虎!”李焘从来没有被冯亭这样高格的夸奖过,一时激动不已:“我没什么,大人,就是被赵将军一腔热血给感染了,况且我也早就在心里攒了一堆怨气,想要给秦军发泄一下。” “也是,相对于廉颇将军的沉稳保守,赵括将军年轻胆大,富有冲劲。这次果敢出击,扰乱秦军粮道,打乱其后勤线路,正是我们早都希望看到的。我已经让何跃将上党郡府的一千两百名重装骑兵都准备好了,你明天也带上吧,数量虽少,但是都熟悉太行山路,也是自己的韩士,你不但便于指挥,而且关键时候还能确保你的安全。” 李焘没有想到冯亭竟然如此关重自己,立刻跪拜在地,“多谢大人,李焘感恩不尽,明日里必当尽力血战!” “好了,我先进去了。”冯亭对碧昔说道:“明日李焘还要早早出战,你也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冯亭进屋,碧昔从内衣衬里掏出一块碧玉来,给李焘戴在脖子上,轻轻抚摸着说道:“这是儿时起祖母就给我戴的,上面刻有平安符,现在你带上它,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一直陪着你,等着你回来。”“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李焘紧紧的握住碧昔的双手,满眼神情的看着碧昔,忽闪摇曳的烛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映在白色的墙壁上,融为一体。 清晨全部骑兵用过早饭,在卯时静悄悄集合完毕。赵括在朦胧的晨曦之中骑马奔驰在队伍前列,左边是李焘,右边是昭通和何跃。 赵括大声说道:“秦军屡次犯我赵境,掳我百姓。而今又侵略上党,我三晋子弟皆为血性男儿,必将给秦军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踏平秦军,扬我国威。” 赵括的一番话调动起了大家的情绪,所有的士兵顿时态度激昂,大声呼喊:“踏平秦军,扬我国威。” 赵括昨日里已经具体给几路赵军将领都安排了进攻部署,现在一声令下:“众将听令!”“在!”“注意保持队形,接近秦军营寨前切勿喧哗。左军随我在前,右军跟上,中军压阵,出发!” 一时间,一万余名精锐铁骑如一股铁甲洪流一般,静悄悄出了长平大营,沿着丹河向秦军南长城防线杀将过去。 驻守南长城防线的是秦将王离。攻下光狼城之后,赵军南长城防线就立刻处于秦军南北夹击的境地,廉颇及时毁坏防线并撤离了守军,将军队全部收缩在了南山以南的防线里。 秦军之后修复了南长城防线,而王离的主要任务是监督保证丹河的运粮船能够顺利穿过河谷抵达空仓岭。由于南长城防线后面还有河内郡支撑保障,王龁和王离都从没有想到赵军会贸然进攻南长城防线。 辰时出头的时候,秦军的前哨突然发现了赵军的大队骑兵,立刻吹响了牛角,并鸣金报警。整个大营里的士兵们开始迅速集结,将领们指挥着到各处防守,尤其将弓弩手先赶到营寨高墙上。由于赵军轻骑兵到来的速度非常快,并且全部在河谷散开成扇状一样开始进攻,虽然前锋很多骑兵被射倒,但是后面的骑兵继续冲击,同时开始放箭还击。进攻面过大,秦军仓促之间未能全部散开防御,很快丹河东面的营寨就被突破了。 那个时代还没有马镫,骑马是一件很不容易的技术活,当马飞奔或腾跃时,骑手坐在马鞍上,两脚悬空,只好双腿夹紧马身:同时用手紧紧地抓住马鬃才能防止从马上摔下来。进攻成功的骑兵只能在营寨里来回冲击着秦国的步兵和弓弩手。 赵括看到初步进攻目标已经实现,迅速命令左右两军分别向最近的两处南长城防御工事进攻。南长城本来是赵军建立防御南面径城方向的秦军的,所以修建时基本都考虑南险北缓,尤其有两处关隘更为突出,北面几乎无险可守。李焘就是抓住了这个弱点,迅速指引两路赵军展开进攻。 关隘下,赵军骑兵纷纷下马,用盾牌挡着关上秦军的飞箭,开始爬坡进攻。王离在关上飞舞着长剑,拼命指挥指挥秦军抵抗,由于一时间无法预计赵军具体的进攻人数和进攻虚实,王离迅速派兵报告后方径城的守将及武安君白起,一旦赵军突破防线,就准备增兵支援。 赵括率领中路赵军,一面迅速派两千名骑兵组成防御战线,驱逐营寨的残余秦军,其余一千名骑兵开始抢运丹河岸上的粮食。赵括敏锐的观察防线进攻效果,看到西面防线已经动摇,就迅速带领一千名骑兵加紧攻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突破了西面的一处长城防线,秦国兵士们和都尉全部战死。这时,赵军的长平大营和秦军的光狼城也全部随着南长城战势调动了起来。 廉颇和平原君等人早已经亲临南瞭望台,命军士擂鼓助威,并且挥动大旗,似乎指挥调动部队,吸引秦军主力的注意力,以减轻赵括的压力。 而王龁同样上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丘之上紧密关注着战场局势。王龁也是经验老道,从赵军突袭的骑兵人数和方式上感觉,这应当不是正式大规模进攻,只是一场以破坏抢夺粮食为主的突袭战。 身边的众位秦军将领可没有耐心了,纷纷要求领兵出战救援南长城防线。王龁冷冷的说道:“慌什么,赵军敢以一两万骑兵突袭南长城防线,后路又无大军支援,无非可能有两个缘由。或者故意造势,迫使我军调动兵马支援南长城,赵军主力再从长平大营内出击进攻我军。或者嘛”王龁说到这里顿了顿:“前天夜里赵军又吼又叫的闹了半夜,我就想是不是赵国朝廷里来了要臣了,如果真的是那样,今天这场进攻也就是赵军给赵王作秀的了。” “传将令,大营里各路军马暂时都不要轻举妄动,将领不可擅自出兵,南长城能否守住就看王离自己的造化了,不去理他。司马梗,你火速集结五万重步兵立刻进攻南山赵军营寨,主要目的是切断赵军骑兵的退路,即使他们占领了南长城,在我军南北夹击下也只是死路一条。” 平原君在山上看到赵括竟然突破了南长城防线,大喜过望,想要顺势完全拿下秦军南长城防线,扩大战果,立刻要求廉颇派军支援。廉颇知道南长城防线处在秦军两面夹击之下,攻下来也守不住,原本不想派兵支援,但碍于平原君情面,担心留个见死不救的话柄,遂派丘迟调集三万骑兵接应赵括。 丘迟大军在河谷遇到秦将司马梗率领的秦国步兵,双方迅速混战在一起。秦军士兵各个勇猛当前,训练有素,看到赵军来攻,迅速布好箭阵,丘迟军队以骑兵为主,目标明显,在秦军箭阵面前猝不及防,伤亡惨重,纷纷后撤。 平原君望到增援受阻,唯恐赵括有失,即令廉颇点起狼烟召唤赵括归营。这边赵括虽然攻下了西长城,但是东长城王离守住城垛拼死坚守,久久不能攻克。西边垛口被击散的秦军也逐步聚集过来,估计附近径城方向守卫隘口的秦军也会支援过来。 赵括见到偷袭秦军的目标已经达到,命令赵军烧毁秦军的船舱c粮食c营寨,开始返回长平大营。 南山下小东仓河谷处,司马梗硬是用步兵竟然击退了丘迟的骑兵,在东面早已经列队准备好了弓弩箭阵和步骑方阵,等待阻挡进攻南长城的赵军回营,试图将其全部消灭。 远远望到赵军骑兵搭弓上箭,呐喊着冲了过来,司马梗狞笑着说道:“找死,今天就让你等看看秦军的箭雨,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地。”一声令下,秦军的弓矢如同雨点一般飞了出去。这秦军弓弩射程远过于赵军骑兵的弓箭,况且十分集密,前面的赵军骑兵们纷纷落马,赵括见状,赶紧命令收住队形。谷道狭小,从正面突破秦军的军阵看来极为困难了,眼看着赵军马上面临前后夹击的被动局势。 突然,从河谷旁边的山中嘶喊着杀出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人马全都披上了玄色衣甲,一看就是重装骑兵。他们从秦军侧面迅速冲到阵地里,左右来回冲击,秦军步兵们措不及防,顿时军阵大乱。 原来,赵括精通兵法,在进攻突击之前就已经在考虑部署军队接应后退的事情了,没有将希望完全放在廉颇身上。刚巧见到李焘带来了一千名上党重骑兵,适合防守冲击,心中大喜,立刻有了主意。 沿路观察地形,咨询李焘,预计秦军可能会在山口截击赵军,遂命令何跃从小道带兵隐藏到山上,但见赵军回撤时,以旗帜为号令,立刻下山支援。 两军混战仓乱之中,司马梗带领秦军虽然搜索了路口,却也未能顾得上山进行大规模搜索,也没有料到赵军竟然会在这山间小道之上埋伏军队。现在何跃得了信号,立即率军杀出。这上党骑兵善于山地作战,原本就愤恨秦军,又想在赵军面前展露威力,故而一个个勇猛作战,秦军步兵一乱,前面的弓弩兵也随即被冲乱阵型,无暇顾及前方的赵军,赵括顺势带领骑兵们冲了进来。 司马梗见到军阵以乱,秦军面临前后夹击的险境,赶紧命令后退重整阵型,而赵军也不恋战,急于回营,于是立刻击鼓发令。秦军也倒是配合,不由自主的闪到两边,让开一条道来,看着赵军骑兵穿梭而过。 一场硬仗,惊心动魄,赵括带领其余的赵军平安回到长平大营。稍许,平原君和廉颇c冯亭c虞卿等人也都已经从山上下来。刚才的一场突击战,惊险刺激,看得大家都心惊胆颤,现在看到赵括率领大军平安归来,心才都安了下来。 平原君赞赏的说道:“马服子不虚为名将之后,有胆有谋,此番出战击溃秦军南长城防线,打出了我赵国的军威,待回邯郸之后我一定报与大王,为你请功。” “早闻赵将军精通兵法,今日亲眼目睹,万分敬佩。此番杀伤秦军应当在两万以上,重挫了秦军的锐气,如此破秦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冯亭仰着头,长捋着胡子,不住地赞赏。 赵括也不谦逊,傲然说道:“我看秦军也不过如此而已。上党郡的骑兵战术优良,这次多亏了李焘和何跃,有了他们我如虎添翼。” “那好,我回去一并请功,参加的军官都有封赏。” 这时虞卿看到廉颇矗立在众人边上,不尴不尬的沉默着看着大家,就站出来说道:“这次突袭,展示出赵将军胆谋过人,但是秦军能够在混乱之中,大军不乱,而且迅速集结有效阻击我军,可以看出秦军的战斗力和整体战斗素质都远高于别国,是很难对付的一支军队哪!” 正说话间,一名军中司马来报:“廉颇将军,我等奉命清点损失,一万名前锋营骑兵损失三千八百人,上党郡骑兵损失二百一十人,后续救援的骑兵损失了一千两百人,伤八百人。” 廉颇黑着脸道:“这样的偷袭作战,仅靠运气而已,况且损失也不再少数,没什么值得推广的。你们先叙,待我去看看如何安置伤兵。”说完,也不等回话,径直出去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大臣官员们面面相窥。 光狼城里,秦军也在清点盘算损失,统计下来死亡八千人,伤五千人。王离跪在大堂之下,大声说道:“禀报上将军,末将失职,致使赵军突破营寨防线,军中伤亡惨重,甘愿受罪!” 王龁不耐烦的看着他,用手指着说道:“赶紧起来站到旁边去,不要再添乱了。”然后有些阴郁的说道:“赵军本次突然袭击我军,我们没有准备,猝不及防,都有责任。还好,这次只是折了一些人马,损失了几船粮食,没啥大惊小怪的。传令下去,修整营寨c工事,补充兵员。” 司马梗禀报道:“将军,据抓获的赵军俘虏交代,是赵国的丞相平原君到赵营督战了,这次带领骑兵突击的是赵国的马服子赵括。” “赵括我听说过,名气很大。我原以为就知道整天夸夸奇谈,看不出还有些带兵能力。还有,果然是平原君来督战了,难怪这几天赵军动向不定,怪事频出。督战,怕是粮食不够了吧。”说罢,王龁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们还就是不打了,慢慢拖死赵国。烧我们几船粮食算不得什么,马上下令督促着加紧运送。” 说完,王龁回头命令军中长史杨狄:“立刻上书应侯,赵军加兵添将,防线过长,我军兵力不够,请求继续年后加兵增援。” 进入十二月份,突然一场大雪覆盖下来,伴随着北风呼号,上党郡一夜之间温度骤然降到了零度以下,整个山上全被大雪覆盖的白白一片。 秦赵两国的士兵们都蜷缩在军营中,依偎着相互取暖。由于粮食紧张,廉颇已经下令两顿饭各减三成,到处都是抱怨连天的军士。 从北山上远远望去,丹河已经结冰,像一条玉带一样蜿蜒曲折的伸向南山,河对岸的秦军营帐像一个个白色的馒头,整整齐齐的搁在笼屉里。如果不是四周的军旗还在随风轻轻舞动着,似乎感觉整个山里都已经被山神封印了。 北山上党郡府门前的平台上,一名女子披着白色的披风,站在那里,静静的吹着韻。音色低沉浑厚c音域空灵柔美,从宽广的原野中传播开来,天地也似乎为之动容。 李焘轻轻的走到旁边,一面静静的听着心上人美妙的音乐,感悟着内心的激动,浑身上下全部被音乐笼盖,完全陶醉其中。 突然韻声停了下来,李焘忽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他,那目光充满柔情。李焘递过去一个暖手包,紧紧抱住碧昔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碧昔,你一个柔弱女子,跟着我们在这山野之中,受了很多苦啊。” “傻瓜,这有什么苦!”碧昔浅浅的笑了:“你和我的父亲,我最亲最爱的两个人都在我的身边,我现在就觉得我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李焘从胸中摸出了被捂得热乎乎的玉石,故意表现的神情怪异,说道:“自从我带了这美玉,夜里竟然常常梦到你,你是不是把魂儿都附在上面了。” “你讨厌,今天夜里我变个妖怪吓死你。”碧昔脸色一红,扭身便走,步后突然回头又说道:“一会儿过来,我给你做了一件夹袄,来试一试合身不?”说完咯咯笑着跑去了,清脆的声音依旧回荡在空旷的山野里,久久不曾散去。 秦赵争夺上党的这场战争终于成为持久战,这是双方国君最初都不愿意看到的。 大军长时间的对峙给秦赵双方都带来了严重的困难。持久战有什么危害呢?由于各自几十万大军不能离开上党郡,而这些大军每日必须消耗大量军粮和物资。这造成国内农业生产滞后,商业萎靡,百姓苦不堪言,每个家庭几乎都有丈夫或者儿子在军中,社会问题层出不穷。 尤其是赵国,农业根基不如秦国,赵国北方五原郡c九原郡c云中郡c雁门郡c代郡面积占赵国一半,却没有农耕,不能提供粮食。平日这些地方还要从中原各地调粮,因此赵国不得不从他国高价购入粮食,国库逐渐空虚,赵孝成王苦不堪言。唐雎早已经打探清楚了,赵国的粮食已经很紧张,估计最多撑过冬季,开春可能就会因为缺粮不战自乱。 赵国如此,秦国的境况也不乐观。秦军的粮食运送,从关中平原走陆路和巴蜀走水路。同样路途遥远,共计动员了十余万民夫送粮食,一路损耗过大,虽有范雎的熟练测算,但是也逐步窘迫起来。 如果秦赵两军再在丹河两岸耗上一年,秦国会被耗穷,赵国会被耗垮。昭襄王可不想这样发展下去,他的目标是远大着呢,可不仅仅是一个赵国。冬天时候昭襄王下了王命,命范雎和王龁在春季之后寻找机会打破僵局,尽快和赵军决战。 冬季大雪封山,道路艰难,一般情况下,诸侯国之间不会发动大规模战争,武安君白起也就顺势回到郿县老家静养,第二年春节之后才回到河内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太行山寻觅隐士,武安君巧遇赵括 前二六零年的三月初三,野王城的天气晴朗,空气中透露出一股青草的清新,沁人耳鼻,使人格外醒目。算起来白起已经回到河内郡一个多月了,一年多没有太大的劳神费脑,身体已经恢复的好多了。下午饭后,白起在房中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困乏了,却又不想早早睡觉,就到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望着空旷的天空,看到若隐若现的星光闪闪,白起突然想到了上党前线。这里的星光如此美丽,不知道长平的秦军将士们看到夜空的又是什么样子? 数十年的战争经历,白起攻伐韩魏,深入楚地,却唯独没有涉猎过太行山岭。太行山究竟是何模样,白起突然十分好奇。转眼他想到什么,对身边的侍卫说道:“黄郜,记得你说过小时候曾经在太行山里生长过,涉过猎,对那里的山水熟悉得很?” 黄郜忽然听到白起问道自己,立刻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答道:“禀报武安君,小人的爷爷当年懂医术,每年秋天的时候都会进太行山里采摘草药,顺便打上一点珍贵的野兽,获取皮毛。十来岁的时候爷爷几乎每年进山都带着我,现在好些年过去了,对山里熟悉倒不敢说,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那好,你准备一下,明天你随我到太行山里去转几天。” “武安君是想到去打猎吗?现在我军和赵军打仗,听说山里经常有两军的巡逻兵。” “不,我们从径城进山,往东北方向,到东边的山里看看风景。” “将军,那里就临近赵国的领地,更危险了。” “混账小子,我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都不在乎,你一个壮年小伙子还怕么?” 黄郜听到白起斥责自己,慌得赶紧跪了下来:“武安君,属下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但是将军如果在山里有个三长两短,黄郜可就是秦国的大罪人了。如果将军执意要去,就不妨多带些侍卫吧。” “好了,你只管跟着我,服从我指挥便是。”白起说道:“今晚回去找一身便装带上,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再去通知常栋明天一早出发,我要去径城巡查。” 第二天早上,黄郜服侍白起用完早饭,白起指着几案上的一个包袱说道:“我的东西都在里面,你拿上吧。”二人出得府来,侍卫长常栋早已经带领百余名侍卫候在门口了。白起也不答话,翻身上马,一夹马腿,立刻绝尘而去,后面大队侍卫赶紧追随过去。 往西走约莫半天时间就到了径城,这里虽然离长平战场不远,向北一百里就是南长城防线,但是却完全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景象。径城商贾c客家都轻松有序的做着买卖,街上行人们忙忙碌碌,倒是丹河边上的繁忙的运粮船让人感到还有一丝的战争氛围。 径城守将高巩得到武安君到来的消息,急忙带着部下将官过来拜见。白起到城外的各处哨垒看了看,问询完布防要事之后,令左右人等退下,只留得高巩和常栋,遂同黄郜换上了便装。 高c常二人不知道白起所为何意,白起道:“现在秦赵两军在太行山上党地区对峙,我想带黄郜去山里看看地形,估计有个五六天即可返回。你等就带人在此等候,切莫走了消息。” 高巩和常栋哪里敢答应,都极力劝阻,突然见白起面色一沉,冷冷的瞪了过来。武安君白起是秦军的战神,部下军官们对白起是又敬又怕,二人看到武安君的表情突变,不由得悄悄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收回了刚想说的话。常栋对白起说道:“武安君,山里情况复杂,只带一个侍卫恐不安全,要不多带几个人,卑职也随大人过去。” “不用,你看好侍卫队就在此等我,我俩进山就可以了,人少了行事方便。” 高巩和常栋只得亲自送白起到山边,看着白起和黄郜单独骑马进山了。白起进山后,高巩和常栋哪里能够放心得下,二人商议之后,高巩增派游骑兵在山外附近巡逻,提防赵军来袭,常栋而后也悄悄的带着十余个侍卫潜入山里,暗中防护。 白起老家陕西郿县就坐落在秦岭山下,从小白起就喜欢和伙伴们在山里游玩。秦岭是中华大地南北的分界岭,被尊为华夏民族的龙脉,山势雄伟,野生动植物资源非常丰富,清水瀑布到处都是,林中藤萝缠绕,隐天蔽日,山风过境,林涛阵阵,不绝于耳,峡谷众多,层岩叠嶂,溪水石潭,静影沉壁。 可是白起进得这太行山里,但见这太行山却又不同于秦岭,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雨热同季,空气清新,景色四季宜人。 白起和黄郜一路骑马前行,仅用一日就到了太行山深处的通天峡。通天峡灵秀壮美。灵在于水,高山平湖c深潭瀑布c溪水潺潺,被称为“北方小九寨”;秀在于林,满目苍翠c遍山葱茏c气象万千;壮在于山,雄c奇c险c峻集于一体,确有“三山五岳汇太行,通天峡归来不看山”之感。 白起见过北方大山的雄浑,领略过江南c巴蜀的南国水乡的阴柔之美,到了通天峡却感觉将二者融为一体,既有江南的飘逸妩媚,又有北方的大气磅礴。不由得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熏陶之下。 主仆二人游走在太行山里,饿了就吃点干粮,烤些打来的山中野味,渴了就喝山泉水,偶尔遇到山中猎户还一起聊聊天,夜里就住在山中猎户遗弃的小茅屋内,不觉一连向东北方向走了两三天,逐步进入太行山深处了。 这天二人正在山间泉边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爽朗的歌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黄郜警觉的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只见到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依其身着打扮来看,也是个山中猎户。忽的见到白起二人,中年汉子反到有些惊诧,立刻满脸堆笑,主动打招呼:“两位官爷好。” 怎么,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身份,黄郜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白起却面露微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山里的兄弟,为何一见面还没自我介绍,就称呼我二人为官府的人呢?” 这猎户也不答话,自行走到山泉边,放下了手中打来的野鸡野兔,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方才呵呵一笑:“你们这样的探子我这一年来可没少见。现在秦赵两军在上党打仗,整日里派兵巡逻山里。山里的百姓不堪骚扰,大多都跑到山外去了。现在山里活动最多的,除了我们这些留下来不怕死的猎户就是你们这些军队上的探子了。” 白起给这个猎户扔过去一块肉干,汉子接过去,也不客气,立刻就大口嚼了起来。 “我们是秦国人,叔侄二人,到山里来想收集点名贵草药,顺便领略一下大山里的风景。都进山转了几日了,兄弟你可有上等的草药毛皮?” “是不是探子都无所谓,但是可要小心一些,这些当兵的可比山里的猛兽凶残,一见生人进山就是要吃人的。”汉子假装认真的说道。 “谢谢壮士提醒。” “怎么光有肉,还有酒么”汉子毫不客气的问道。 白起微微一笑,示意一下,黄浩立刻从马背上拿来了酒葫芦递给了汉子。 “好酒,的确是地道的秦酒。”汉子仰头猛灌了两口立刻赞不绝口。见到两人都奇怪的看着他,汉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秦国的巡逻兵有时会到这里,每次碰到我都会聊天,还让我喝酒,和这个一个味儿。但是感觉你们的酒更醇香一些,肯定是军队里的上等好酒。” 白起见这个汉子言语干练,性格直爽,不禁有些喜欢起来,说道:“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喝,那这酒连着葫芦就一起送给你了。” “真的,那太谢谢二位了,向前面走,翻过一个山头,不远处就是我家了。过去我让媳妇儿给你们做几个山里的好菜,保管你们从来没有见过吃过。” “不劳烦心了,今天天色尚早,我们还想继续赶路,多采摘些药材呢。”说道这里,白起突然想了起来:“适才听壮士唱歌,歌词很是飘逸洒脱,但又有豪气壮气在其中,看来你也不简单,是有涵养的人了。” “哪里哪里,先生这样说羞煞我了。”壮士赶紧摆了摆手,又是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前面山里住了一个老隐士,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能吟诗作赋。这些年我打猎会经常过去,这歌就是老隐士教给我的。” “奥,山里还有这等奇人!”白起不禁有些诧异起来。 “官人不知,这隐士在山里呆了十几年了,还带着一个孙女和两个仆人。他武艺高强,我亲眼看到他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飞,竟然还打的一手好飞镖。” 白起有了极大的兴趣:“既然有这等世外高人,那我就想要去拜访一下。” “那隐士所住的青云山已经到了赵国的边境上,二位可要小心了。你们是秦国人,被赵国的巡逻队抓住就麻烦了。” “多谢壮士提醒,我们是草药商人,遇到赵兵自有办法应付。” 汉子还是不放心,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说道:“我看先生也是义气中人,平白相遇就送我美酒。既然先生执意前往,那我就带个路吧!万一遇到赵国的巡逻兵我和他们也都熟识,方便周旋一下。” “甚好!”白起呵呵大笑,说道:“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韩国径城太行山猎户卫欢。” “在下是秦国安邑人武阳,在安邑郡经营着一家草药铺,这是我妻家的侄儿黄皓,那就有请了。” 向前翻越了一个山头,穿过了一个峡谷,越往前逐渐宽敞了起来。一路上卫欢绘声绘色的给白起二人讲着自己这些年在山中的奇事趣闻,几个人倒也轻松愉悦。 正行走在山间路上,忽然听到远处有兵器打斗的声音传了过来。卫欢立刻示意,三人都静悄悄不做声,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透过一片灌木丛,下面是一处开阔的草坪,却看到一个青年女子在和一个青年男子在打斗,不过看形势仅是在比试武功,并非真正拼杀。男子后面有四五个牵马的汉子,从服饰看来,一名衣着较为华贵的青年男子是主人,其余几人就是仆从了,看样子和比试武功的男子是一起的。 只听女子说道:“你这公子,看你堂堂正正一表人才,谁知道说话总是出尔反尔。适才你要比武,输了一局,说是三局两胜;又输了一局,现在又说要打满三局。我看你是非要赢上一局,在你朋友面前有个脸面方可作罢。” 一旁的青年公子笑着说:“文轩兄,我看出来了,你打不过这小女子的。快快住手吧,这女子还没将全部功力使出来呢!” 但见比武的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七八岁,俊朗清秀,器宇轩昂,手握一柄长剑,不服气的说道:“这姑娘剑法怪异,不按照常理出招。前面是我没有提防,现在已经熟悉她的剑路了,已经有了胜她的定算,怕她这是胆怯心虚了。” 女子听到之后,不禁气的两腮通红:“好个没有提防,好个熟悉剑路,叫你口出狂言,叫你知道厉害。”说完双手将剑提至肩头,指向前方,却并不出击。碧绿色的衣袖和衣带随微风轻轻舞动,甚是好看。 “看剑!”这青年一声怒喝,大步向前冲来,快到面前时突然将手中长剑左右虚晃两招,却立即转身当头劈下。但见女子轻轻斜身,却用宝剑自左向右横扫过去,青年身手十分敏捷,立刻仰身躲过剑锋,同时用左手取点女子腋下的穴位,女子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站稳身形之后,女子笑了:“你果然有进步了,知道使阴招了。”青年却不答话,立刻又将手中长剑斜刺过来,女子轻身飞舞起来,拨开长剑,将手中的宝剑上下左右同时散开点刺,青年慌得四下抵挡,脚下步伐却已经乱了。女子乘隙在青年左腿膝盖处踢了一脚,青年顿时站立不稳后退两步,不防女子已经突到跟前,用剑柄在青年右手虎口处猛然一点,青年痛的大叫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落地。 姑娘立身站定,笑着说道:“公子,三局已过,小女子告辞了。” 青年揉着虎口,忍者痛说道:“姑娘剑法高超,在下格外佩服,敢问师从何方圣人?” “这就不必多问了,知道你败了服气就好,后会有期。”女子说完就待转身离去。“且慢。”青年突然挡在女子面前,身后的几名仆从也立刻前后左右围了过来。 “怎么了,你们几个人就可以挡得住我么!”女子左右看了看,有些恼怒之意,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青年看到仆从都围了过来,也觉得有些过分了,连声说道:“混账,谁让你们过来的,快快退下。” 这时,在一旁观看许久的卫欢突然连声喝到:“一群大男人,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女孩子,不知道羞耻,是什么道理?”说罢,拉起白起就冲了出来。 这卫欢虽然看起来是个粗人,却也并不愚笨,反倒心思还有些精巧。看到女子被围困,既想出面解围,又担心对方人多势众,想到自己身单力薄,于是情急之下就直接拉出了白起壮胆。 白起远远看到这几位青年主仆都是赵国人打扮,本来不想节外生枝,想要悄悄避过,不曾准备现身。现在却冷不提防的被卫欢一并拉了出来,黄皓也吓了一跳,赶紧提起剑跟了出来。 山郊野外,原本以为空无一人,突然看到还有人跑了出来,几个赵国男子亦是大为惊诧,不好明辨敌友,“噌c噌c噌”的全部拔出了腰间佩剑。 “卫大叔。”女子显然认识卫欢,见到他出来解围自是欢喜十分,跳着迎了上来。 “莫慌莫慌。”卫欢是个猎户,本来只想出来虚张声势吓唬一下,看到这些人竟然都敢拔刀仗剑,严阵以待,自己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再走了几步,卫欢拱手行礼:“在下山中猎户卫欢,和玉琪姑娘一家都非常熟识。敢问公子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此深山中来?” 青年听到卫欢是山中猎户,又看了看他的打扮,顿时放下心来,也拱了拱手:“兄弟,我们几人从邯郸过来,阳春三月,到山里踏青游玩。不曾想遇到这位姑娘在此练剑,都是习武之人,一时高兴,比划了两下,全无恶意,更无冒犯姑娘之心。” 玉琪看着白起二人的装扮不是普通猎户,奇怪的问道:“卫大叔,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朋友吗?” 白起见到这几个年轻人身材硬朗,目光炯炯有神,感觉像是军人模样,心想怕是遇到赵国的斥候了,果真如此的话,今天脱身是有些麻烦了。当下不待卫欢回答,自己先呵呵一笑:“老可叔侄二人从安邑过来,经营着一家中药铺,也是看到春意盎然,山里风光秀丽,进到太行山里,一面收集些中草药,一面肆意游玩。” 那比武青年半信半疑的打量了白起二人一遍,说道:“你们是秦国人?即使进山采药,如何越到赵国边境上。” 卫欢见氛围有些紧张,一心想要护着武阳叔侄二人,赶紧指着玉琪说道:“武阳先生,这位玉琪姑娘就是你想拜见的那位隐士的孙女,这一身本领都是她爷爷给教的。” 白起脑中一直紧张的想着保全之策,听到卫欢如此介绍自己,想到趁此引起姑娘的兴趣。如果将这女子能够拉到自己一边,万一几个赵国男子要对战起来,自己这边加上卫欢有四个人,对方六个人,倒也不曾处于绝对下风。 于是对着姑娘拱手行礼说到:“安邑人武阳,途经太行,偶遇卫欢,相见恨晚。闻听山中有高人隐居,更是仰慕万分,既然是姑娘的爷爷,还望姑娘能够引见求教。” 姑娘呵呵一笑:“今天也是有缘,平时安静的山里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我看着天色也渐晚了,你们都回不去了。各位先生c壮士们都随我到家里休息吧,有请!” 说完也不再理睬众人,自己先大步向前走去。卫欢赶紧招呼白起二人紧随其后,自己却走在二人后边将几位青年男子有意隔开,保护白起二人。白起暗中赞叹,卫欢虽然表面是个山中猎户,但是有勇有谋有心,也是一个人才。 比武的青年见此,心想刚好一同前去,一面盯住白起,看看是不是秦军斥候,一面也去拜访一下世外隐士,继续求教剑法,于是招呼众人说道:“走,我们一同前去。” 只见女子步伐轻盈,明显是有一定轻功。她快步走在前面,赶得白起等人有些气喘不支了。好待不远,沿峡谷走了约莫一里地,忽然拐向左边的一个小道,七拐八弯的走了大约一刻钟,沿着一条雨水冲刷出来的小道上了一个小山头。 白起到山头一伫立,却发现面前是一个宽阔的长满青草的小山坡,山坡尽头种满了各色的果树。果树下犁得整整齐齐的,田地里也不知种着什么,旁边盖着四五间房屋草舍。 一个身着褐色衣服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一片田地里劳作,忽然抬头看到女子和白起一行人等。男子起身呼唤道:“玉琪,你怎么今日里出去了这么久,老先生都等生气了。”说完,立刻跑向中间的大房,一面高呼:“老爷,玉琪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个客人。” “好多个客人?山里巡逻队又来了?”随着洪亮的嗓音,一个白发红颜,精神矍铄七八十岁模样的老人拄着拐杖就从房内走了出来,看到女子就立刻责怪道:“你这小孩子,你怎么老是不听话,整整一天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气病你才满意?” “爷爷。”玉琪轻盈的跳到老人身边,顽皮的拉着老人的衣袖:“我今天在树林里练剑,不想看到一只可爱的小鹿,想要捉将过来。一路追去,小鹿跑的不见了,却遇到些来山里的客人,就耽误了时间。” 白起见到老人器宇不凡,双目看似和善但却露有神威,想必年轻时定是一位绝世高人,立刻上前深鞠一躬,说道:“在下一介草民武阳,到山里游玩,听卫欢说你是高人隐居在此,就冒昧前来拜访赐教了。” “嗯,好,有礼了。”老人看到白起也是花甲之年的老头子了,拱了拱手算是给了一个回礼。然后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白起旁边的卫欢,嘴里嘟嘟的说道:“什么隐居高人,不过是一个喜欢躲个清静的老头子罢了,肯定都是卫欢给宣扬夸大了的。”说着,伸出手杖做出要打卫欢的样子。 卫欢连忙跳到白起身后,一面说道:“老爷子就别生气了,这位武阳先生也是一个侠义之人。我看你们两个老头子定能说到一起,到时候你感谢我还来不及的,记得请我喝酒。” 这时两位青年男子也走上前鞠躬行礼,那位比武的青年男子说道:“在下是赵国邯郸人文轩,这位是我的好友冯都,在此拜过老先生。” 老人轻轻打量一番,但见白起二人都身着普通的粗布袍,但是文轩和冯都却衣着华贵,腰间还有名贵玉佩,显然是有钱的贵族公子,遂微微一笑:“好吧,既然来了不论贵贱老少,都是老夫的客人。我这里条件简陋,夜里给你们两间草房,自己去收拾将就住下。玉琪快去备茶,周桐你和顾红准备大家的晚饭吧。” 大家都赶紧谢道:“讨饶老先生了。” 黄郜和仆从们都忙去收拾了,白起c卫欢和文轩c冯都随老先生进到中间的木屋里面。但见里面虽然没有华贵的物品,但是布设得古色古香。尤其是屋内四周书架上堆满了竹简,足有三四千斤。 正对大门,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却是一位相貌奇怪的老人,其综须满面,双目大如卵石,额头之上竟有四个肉瘤。画像下面是一个几案,上面摆着一个刀架,横放着一把青色的铜剑。 老先生招呼大家随便坐下,自己在上方正中间蒲团上坐下了。于是白起顺势坐在左手最上方,卫欢坐在白起下方,文轩和冯都在右面也依次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老先生对白起说到:“先生从安邑过来,那即是秦国人了,闻言秦国法制严酷,如何还能带着你的青年子侄在山中闲游?” 白起心里早有准备,当下答道:“武阳是秦国安邑郡柳林乡人氏,少时在秦国从军,南征北战,也曾立下一些战功,当过军中司马。五年前年满六十岁了,依秦律可以退伍返乡,颐享天年。但是多年漂泊在外,从未婚娶,老来无依无靠。就用积蓄在安邑开了一家中药铺,打发时光。从小便喜爱山水,也懂些剑法,山中游玩时听说山中有老先生隐居在此,遂来拜访,讨扰先生,还望见谅。” “也好也好。”老先生蓦然一笑:“既然如此,只要武阳先生喜欢,就尽管在老朽这里多住些时日。刚巧我还有些秦国法制军制方面的问题,闲时可以求教于你。” 这时叫文轩的男子已经将屋内上上下下全部打量完毕,问道:“可以看得出老先生博览群书,想必一定学识渊博,但不知主要认为谁的书最值得一看。” 老先生呵呵笑道:“诸子百家,各有所长,都有可取之处,不分先后高下,就看你平时的个人喜好了。” 文轩若有所思,突然将目光锁定在那副画上,似乎思索着什么。老先生见到他如此虔诚和执着,认为他是一个上进好学之人,就介绍道:“这画像上乃是我的家师。” “莫非就是鬼谷子?”文轩突然脱口说出了鬼谷子这个名字,众人听了都有些惊愕了。 鬼谷子精通百家学问,是著名思想家c道家代表人物c兵法集大成者c纵横家的鼻祖,闻名于战国的苏秦c张仪c庞涓c孙膑都是他的弟子。鬼谷子的大名人们都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却都没见过真人模样,但是文轩仅凭画像就能够认出来的确出人意外。 那个老先生同样也带着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文轩,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文轩见老先生不做声,知道自己说对了,立刻急切的问道:“敢问老先生可否就是当年周游列国的周青阳老前辈。” 老先生愈加不解的说道:“我看你这青年人年龄不大,为何知晓这么多事情,你祖上是什么人?” 文轩立即起身走到周青阳面前,跪拜在地,说道:“晚生赵括,父亲是赵国的马服君赵奢。我父亲年轻时曾在先生门下学习兵法和剑法,先生可曾记得?” “你原来是赵奢的儿子,来,来,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周青阳仔细端详了赵括几眼,激动的说道:“三十年了,我都基本忘了你父亲的模样了,见到你又在记忆中找到了他的影子。好徒孙,快靠着我坐下说话。” 赵括却并不急着起来,接着说道:“当年父亲学艺到一半,国中紧急招兵,等到打仗回来,却已经找不到先生了。父亲生前一直念念不忘,引以为憾,多次在我面前提及先生和鬼谷子,并仿照临摹了先祖鬼谷子的画像,所以我才认得出来。赵括今日在山里有缘和先生相见,必定是我父亲在天上保佑指引的。”说完,竟然激动地留下泪来,转向门外,对着上天拜了又拜。 “什么,赵奢已经离世了!”周青阳有些惊愕,略显悲伤地说道:“我后来听说赵奢在赵国为将,战功显赫做到了上将军。我原本就喜欢飘逸自然,无拘无束,十八年前为专心著书,研习兵法就索性到山里隐居,再也不闻山外之事了。” “算起来老先生应当是我的祖师爷了。”赵括激动地说道:“祖师爷爷,请受徒孙赵括一拜。” 周青阳呵呵大笑:“好好,受礼了,我已经耄耋之年了,突然有徒孙来见,好事,好好事。” 这边祖师爷孙二人见面相认,旁边的玉琪c卫欢和冯都也都跟着又惊又喜,却是暗暗惊诧了武安君白起。 周青阳的大名白起很早以前就知道,其自幼师从鬼谷子,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鬼谷子百年之后,周青阳开始周游列国,为人性格怪异,不拘一格,每到一处但见中意者就会传授几手武功绝学,却不会久留一处。东方诸国很多名士将领都得到过他的点播,但其却不轻易认徒。 十几年前周青阳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终老病死,却不曾想竟然隐居此处。更不曾想到的是,居然还在这里遇到了赵国的马服子赵括。 赵括是赵国的高官贵族,白起现在言行更得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暴露身份,随时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白起于是站起来说道:“武阳今日不但能够遇到周青阳老前辈,更能结识大名鼎鼎的赵括将军,真乃万万有幸啊。” 周青阳早已经面色红润,激动不已了。这时那个女仆人进来通报道:“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放在哪里用膳呢?” 周青阳说道:“山里之人,条件简陋,以不拘束为妙。我看今晚天气尚可,我们就到屋外槐树下石桌上用饭吧,关键是那个桌子也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周青阳论古道今 痴玉琪专情赵括 一行人起身来到屋外,天色已经渐渐的有些暗了。黄郜和赵括的几名侍卫已经点燃了火堆,一边烤着肉饼,一面聊着天,看样子已经熟识没了戒心。白起却放心不下,担心黄郜不知深浅走了风声,暴露了身份。赶忙呼唤黄郜过来,假意嘱咐道:“今日里我有幸遇到了周青阳老先生,还遇到了赵国将军赵括,你将我行李里的那个酒葫芦拿过来,我要分与大家共享。” 周青阳的名号黄郜并不知道,但是一听到赵国将军赵括,这黄郜惊了一声冷汗。秦赵两国正在进行决战,秦国将军和赵国将军就是死敌。黄郜明白白起是在给自己暗示提醒,赶紧不动声色,去拿过酒来。 白起回头看到远处已经若隐若现的群山,感叹的说道:“此处确是好风景,洞天福地一般,否则老先生如何能够在此深山隐居十八年呢!” 周青阳带着一丝悲伤的感觉,缓缓地说道:“老夫周游列国,授人无数,但是真正收为正式弟子的只有三人,第一个便是赵括的父亲赵奢,学到一半时便执意参军报效国家去了。我当时非常生气,什么报效国家,无非又是给君主们卖命去了,今后一直再未见过。第二个是魏国大梁的黑夺,黑夺在魏国做到大将军,后来和楚国的交战中阵亡了。第三个就是玉琪的父亲蓝且。”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括,“当时蓝且年龄和你差不多,也是年轻气盛,非要和齐国的击士比武论剑,不但打败齐国的击士,还当众进行羞辱。结果齐国击士难堪至极,暗中放了暗器,毒害了蓝且,并且劫持了玉琪母女。我得知以后,立即星夜疾驰,追上车队,将齐国击士全部击毙,为蓝且报了仇。但是玉琪的母亲已经受了凌辱,她将怀中仅仅一岁的玉琪托付给我之后,就碰壁自尽了。” “爷爷。”玉琪也是第一次听到周青阳讲述父母的事情,不由得落下泪来,扯紧了周青阳的衣袖。 “为避免齐国的击士寻仇,安全的将玉琪抚养长大,同时我也厌倦了尘世的烦扰,于是变卖家资,寻到这山里来。周桐和顾红夫妻俩都是跟我几十年的老家仆了,也多亏了他们照料,玉琪才能安然长大。时间真快,一晃十八年了。” 众人听了,都嗟磋不已。 说话间,周桐和顾红已经将饭菜全部在石桌上摆到位了,周青阳招呼众人坐下,白起将自己的酒葫芦放在石桌之上,对周桐说道:“拿几个碗过来,借着你们的饭菜,我请大家喝酒。” 周青阳却不愿意了,说道:“今天是个不比寻常的日子,我请吃饭,这里我说了算。既然大家要喝酒,就喝我们自己酿的酒,武阳先生的酒先放着。周桐你去将窖里的烧酒抱来一坛,叫那边的壮士们给他们也抱一坛,你们一起喝吧!” 酒拿来了,玉琪给大家的碗里斟满酒,周青阳举起碗,大声说道:“山野老俗夫子周青阳,能在八十耄耋之年与会各位贵友,顿感精气神飞扬,肝胆脾舒畅,来都一口喝完。”众人都举起酒碗,说道:“周老先生请。”而后一饮而尽。 白起喝过之后,但见这酒味甘甜,不似秦酒刚烈,但是后味极其顺畅。周青阳看着白起笑着说道:“这高粱酒可是我们玉琪亲自酿造的,酿造之法是我先前在齐国一位老农教我的。自我传授给玉琪以后,她善于琢磨,自己又加工改良,现在酿出的酒,醇香可口,说是土酒,实际上已经是精酿的好酒了。” 白起早已禁不住酒香,连连点头称赞:“好酒好酒,口感微烈但后味醇香,咽下之后肠胃微微烧热,甚是舒服。” 一边的赵括突然问道:“武阳先生在秦国从军多年,南征北战,也一定喝过很多各样美酒了。我听说秦队分工明确,有各种各样的军队,其中就还有专门酿酒的作坊营。” 白起道:“赵将军所言不错,秦军专门有酿酒的酒造营,主要也以高粱发酵制成,酒味辛辣,在打仗进攻前一般都要给先锋营的士兵喝酒壮胆。只可惜老夫虽行伍多年,虽然喜欢喝酒,却并不善饮酒。” 卫欢接过话来:“说得对,我人比较粗野,就喜欢秦酒的那股烈劲儿,有一次在山里遇到秦国的巡逻队,给我喝了一些酒,我浑身燥热,无处发泄,最后竟然把一头麋鹿给追的跳了山崖。”众人轰然大笑。 周青阳说道:“秦人的酒我以前也喝过,但是不喜欢,就如秦国的民风一样过于刚烈火爆。” 冯都忿忿不平的接着说道:“是的,秦国现在依仗国力强大,四处欺负东方列国,现在又来争夺上党郡,整的邯郸周边到处不得安宁。” “说道仗势欺人,也不尽然。”白起知道冯都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阴沉着脸说道:“魏武侯时,魏国有李悝变法,国力空前强大,攻占我秦国河西之地,几乎将秦国灭国。我老秦人幸而有秦孝公商君变法,国力始强,秦国也经历了一个残酷的过程。而且现在的东方各国,又哪个不是在兼并c吞杀中发展起来的,为何仅仅是秦国没了道义,我看主要是秦国太强大了,树敌过多,招来嫉恨。” 周青阳捋了捋胡子,感叹的说道:“自从周王室衰落,礼崩乐衰,各国混战,实际上都是为君王们的霸权之道,当今世上已经没有一场战争是有道义的了。大臣们为世代同享荣华富贵,沽名钓誉,都打着忠君报国的旗号征伐讨战,最终伤害最大的还是普通的百姓们。” 卫欢听了,也颇为激动:“我经常遇到秦国和赵国的巡逻兵,听他们都说,现在秦赵两军尽全国之力打仗,国内几乎家家都有父子兄弟上阵作战,真是丧尽人伦哪!” 众人的一番话语,将大家都拉到现实中来,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尴尬起来。玉琪连忙站起来,给大家斟满酒:“今日里能够遇到各位豪杰,也是一段奇缘,我们都不提这些山外的俗事,到山里就想着怎么高兴怎么痛快就行了。” 白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感慨的说道:“世事皆玄妙,几年前我还做为一名秦军司马和赵军打仗,现在竟然和赵国的马服子大人同桌喝酒,世事难料,世事无常啊!” 冯都呵呵笑了起来:“对,在这太行山里,我们不分国家,不分等级,都是朋友。同根同祖,都是炎黄子孙,何必整日里念叨那些刀兵之事!” 赵括对突然到来的白起还是充满疑虑,一直紧盯着不放,继续向白起问道:“下午在山岭上突遇之时,见先生持剑的姿势也十分特别,应当也是有一定武艺造化之人。先生已经看过了我的剑法,现在我想请先生让我也欣赏一下你的剑法!” 玉琪听到之后,不满意的说:“武阳先生年事以高,足以当你的叔父之辈,你这样说好没礼貌。”卫欢也跟着说道:“武阳先生在山里也跑累了一天了,再说又不像你还年轻,喜好打打杀杀的,不要为难先生了。来,我敬先生一碗。”说完举起酒碗欲敬白起。 赵括也端起碗来,哈哈大笑:“武阳先生不方便就算了,失礼失礼,我这里先自罚一碗。”说完,也不待众人回应,独自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白起见到赵括的模样,看得出赵括自身有些傲气,自己以退伍普通军官的身份出现,爵位远低于赵括,被其所轻视。这赵括定然是看到众人如此抬举自己,故意挑衅。想到这里,秦人的倔强之气顿时激将起来,他站起来说道:“既然赵将军喜欢,那老夫就就在众人面前献丑了。黄郜,拿我剑来。” 黄郜一直在暗暗担心白起的安全,表面上大家饮酒聊天,不亦乐乎,实际上一直在偷偷关注这边的情形。忽见白起呼喊自己,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赶紧从马背上把剑拿了过来。 白起抽出剑来,这是一柄标准的秦剑,长两尺八寸,由秦军武备营二十年前打造,用的是上好的精铜专门锻制,剑身呈扁叶状,表面灰黄色,进行了精细的打磨c抛光,极为平整光亮。当下,白起舞了一套秦军剑法,沉稳刚戳有力,大家齐声叫好。 白起舞完之后立身收剑,说道:“赵将军,可有兴趣与老夫切磋一二。”赵括早已经在桌上按捺不住了,立刻道:“好,来人,拿我剑来。” 看到这里,周青阳老爷子用其洪亮的嗓音说道:“你二人既然是切磋剑法,比武会友,就切记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对方。” 赵括道:“祖师爷爷放心,赵括自有分寸。”一边的玉琪可不这样想,大声说道:“赵括,武阳先生年事已高,你可不能仗着年轻力壮欺负他,有本事我来和你再比一场。” 赵括想起来白天三败于玉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头说道:“你且莫急,待我向祖师爷爷讨教几招之后再来找你。”说完拔出铜剑,走到白起对面一丈远处,先行个礼,“武阳先生,冒犯了。” 白起并不答话,冷眼看着赵括,挺身而立,慢慢举起剑来,眉宇之间顿然透出一股杀气,顺着剑锋射向赵括,看得赵括竟然生出一股寒意出来,他赶紧怒喝一声,冲上前去。 赵括虽然剑法凌厉,但是白起却使起巧劲一一化解,偶尔还会突然反击,竟也是格外凶横,竟逼得赵括连连后退。二人来来回回比试了二十余招,尽管赵括剑法不如白起,处处落于下风,但是白起毕竟年事以高,二十几招后显得有些气力不支,步伐也有些凌乱了。 比到此时二人都有些佩服对方。白起敬佩赵括身为公侯子弟,却能有如此剑术,可见平日里没少勤学苦练。赵括敬佩白起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仍然精力充沛,剑法绝佳,如果放在二十岁年轻时候,自己定然不是对手。 周青阳见到白起渐渐有些处于下风了,不想他当众难堪,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卫欢。卫欢反应了过来,连忙跑到二人中间,用钢叉挡开宝剑,说道:“好了好了,二位大人都是好剑法,既然难分高下,不如就此收手,算个平手,以后也好继续讨教。” 赵括收起剑来,说道:“武阳先生,果然久经沙场,剑法博取众长,了得了得,在下衷心敬佩。”白起也拱手说道:“赵将军文武双全,年轻有为,必定还有机会大展宏图。”说完,二人呵呵大笑,相挽着回到桌上。 看到二人惺惺相惜,以武会友,大家的兴致也被调动了起来,高兴地一碗接一碗喝酒。 周青阳看着赵括问道:“适才看你的剑法,应当是你的父亲赵奢传授与你的。”赵括说道:“正是,自我十三岁起,先父就亲自传授我剑法。这套青玄剑法,就是从祖师爷爷那里学到的。但是先父说,因为急于从军,只学完了青玄剑法的上部,下部没有来得及学习,一直深以为憾。” 周青阳说道:“青玄剑法上部以攻为主,下部以守为主,攻守结合,方为圆满。适才见你进攻时剑术熟练精妙,应当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但是防守明显不足,如果数招之内不能制服对手,对手应变过来,乘隙进攻,要是对手也有一定剑术,你就会疲于应付,剑法大乱了。刚才武阳先生就是抓住你的防守弱点进攻你的。” 玉琪在一旁听到了,也笑着说:“我说嘛,下午比剑时就觉得他的剑术有些熟悉,还以为他领悟快,学我的。不会防守,到处都是漏洞,叫我打得剑都掉了。” 赵括听完之后,起身单腿跪在周青阳面前,双手抱拳:“徒孙请祖师爷爷传授下部剑法。”周青阳呵呵一笑,摇摇头,扶起赵括:“我已经老了,再跳腾老骨头都散了,青玄剑法的精妙之处玉琪都心领神会了,就叫玉琪教你吧。” 玉琪竟然急的涨红了脸,说道:“爷爷,我可从来没有教过别人练剑,也不愿教,何况这个赵括学会了反倒会来找我比试,我何苦自讨苦吃。”周青阳说道:“不难,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你现在可以说是赵括的师姐了,该教训的时候就不要手下留情。”众人大笑,玉琪红着脸看了一眼赵括,说道我去给大家看看汤好了没有,转身跑开了。 周桐已经和侍从们把两间草房收拾出来,给白起和赵括一人一间。赵括自然和冯都住了一间,侍从们就在场地上搭帐篷了。白起原想拉卫欢一起住,卫欢却说道,山里人不讲究,自己又是惯于一个人住在野外的,坚持要去与侍从们住了。白起见了,就把自己的军帐给了卫欢,叫黄郜替他支好。 夜里,黄郜劳累了一天,早早睡着了,一阵子就呼声震天。白起被惊扰的毫无睡意,望见到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悬空,如玉盘一般,就索性出得屋来。 月光下,众人都已入睡,唯有昆虫在吱吱乱叫。正闲看时,却远远望见山坡处有一人影,似乎正在练剑,看模样倒像是赵括。 白起慢慢走了过去,果然见赵括正在聚精会神的反复比划,所练的剑式看上去倒像是白天玉琪所展示的招数。白起笑着说道:“赵将军何苦自己在这里胡乱琢磨,直接找玉琪姑娘教你就是了。” 这赵括正在全神贯注之中,被白起说话突然惊扰,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武阳先生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武阳先生,这三更半夜的,你冷不丁在我背后飘出一句话来,可惊得我的魂都出来了。”白起笑道:“那是因为赵将军太过用心了,何故这么晚躲在这里研习剑法?” 赵括放下手中剑来,笑着说道:“武阳先生不知,那玉琪心高气傲,屡次取笑于我。其实今天在比剑的时候我也留了心思,对其下部剑法略有研究,今夜里赶紧演练一下。待我将其应对招式琢磨出来,明天出其不定的给她个意外,免得老是小看了我,方得好好教我青玄剑法。” 白起没想到这赵括竟然还是如此好学用心之人,心里暗自赞叹,却笑道:“我看将军你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遇事不肯低头。其实这玉琪姑娘是口硬心软,内心并不讨厌于你,你只要好好的放下身架,虚心求教便是了。” 赵括忽然有些警觉的看了白起一眼,满脸狐疑的问道:“先生劳累了一天,怎么也不赶紧休息,却在这里闲转?”白起说道:“人上了年纪,老了,自然瞌睡就少了。再说,行伍多年,也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了。见这山里空旷幽静,就不觉出来散散心。”“也好,我这里倒弄了半天,也全无睡意了,就陪陪先生吧。” 赵括道:“武阳先生久在军中为幕僚,当过司马,必定也通晓一些兵法。”白起笑道:“余乃农户草根出生,只不过在军中时间长久,跟着学了些行军布阵的常识,哪里像将军官宦家庭,自幼就熟读兵书,参与的都是大阵场。” 原来这赵括不但喜欢研究各种兵书韬略,而且对各队行军布阵,将领作战特性都有兴趣,自然也就对秦国的军队充满好奇之心。现在能在山野之中偶遇秦国的军队司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就侃侃而谈军队之事,问询秦军的作战特点。 白起起初还有些戒备之心,而后见到赵括只是虚心好学,并无怀疑自己身份,更无刺探军情的野心,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随机相谈起来。两个人从剑法,谈到军制,又说起军队布阵,进而到行进作战,相谈越来越为投机。 白起在谈论间发现赵括果然是个兵家人才,不仅熟识兵书,而且善于钻研,并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之道,可惜年纪尚轻,如果以后加以在实战中继续锻炼,必将是个可塑之才,甚至造诣可能在自己之上,成为一代名将。 而赵括讨教之间,感觉白起说话沉稳,思维缜密,对军队的建树c领兵c用将等成熟老道,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秦军司马。虽然暗自还是些猜疑,但也因此对白起另眼高看,十分敬佩。难怪秦军作战天下,难遇敌手,一个普通的秦军司马都有这般渊识和见解,赵括心里暗自盘算如何将白起这样的人才引为赵国所用。 眼见东方泛白,天色将明,白起方才感到有些困倦了,说道:“将军毕竟年轻,精力充沛,老身有些乏倦了,我们赶紧回去都小睡一会儿吧,将军明天还拜师学艺呢!”二人才回房休息。 白起这一觉一直睡到上午辰时,醒来之时,黄郜早已经将饭菜端在屋内了。 白起一边用饭,一边问黄郜:“看到赵括起来没有,在做什么?”“大人,早就起来了,现在和冯都拉着玉琪在后面的山坡上练剑呢。”白起听了,会然一笑。早在预料之中,赵括这年轻人做事情的确有恒心,有毅力。 用过饭后,白起到院外,果然看到远处山坡上几个人影在晃动,近处赵括的侍从们也受了感染一般,几个人在比枪弄剑。田地里周桐夫妻二人正在忙碌着,看样子是在摘取青菜,为下午饭做准备了。四处却没有看到周青阳的身影,寻到书房却也不见,问询周桐,说应当在西面大槐树那里。 白起转到那里,果然看到周青阳在树下,却是双目微闭,静静打坐,一时也不好打扰,于是就悄悄的立在那里,微闭双眼,慢慢呼吸,感受着清新的空气。 过了约莫一刻钟,忽然听到周青阳说道:“武阳先生过来了,你也会养气冥神吗?”白起听了有些诧异,说道:“适才看到老先生在静坐,不敢打扰,索性也闭了双眼,静静的感受山野气息。至于老先生说的养气冥神我确是一窍不通。早先听说有得道高人在深山之中养气冥神,进行修炼,这莫非就是那通仙之道?” “世间哪里来的神仙,更哪里有通仙之道?”周青阳缓缓地说道:“先师鬼谷子曾遇神医扁鹊,从他那里学了这个冥神养气之法,可以修身养性,是为长寿之道。”看到白起有了兴趣,周青阳的兴致也高涨了起来:“过来坐下,待我教授于你。”白起就在周青阳对面的石板上,学着周青阳的姿势坐下了。 周青阳说道:“《黄帝内经》上就说到:气者,人之根本也。人的形体是由气构成的,“气聚则形成,气散则形亡”,气主宰着生命。不论是体表可以见到的皮肤c毛发c五官和人体的生命活动现象,还是内在的肌肉骨骼c五脏六腑,都是由“气”构成的。养气必先安神,安神在于五脏,五脏显于五官,五官正则气正,要用正气养生得天地神华。” “那究竟如何正气养生,如何向天地汲取精气呢?”白起话音刚落,却听到一边传来冯都的声音:“我到处找武阳先生,不曾想却在这里偷学技艺呢。” 白起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不是和赵括再向玉琪学习剑法吗?这么快就不练了?”听罢,冯都涨红了脸,慢嘟嘟的说道:“他两人的兴致好,我倒成了多余碍事的,还不如早点离开的好。”白起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赵括和玉琪已经素生爱昧了,只苦了冯都,练也不是,看也不是,索性乖巧的早走为妙。 周青阳却也不答话,挥手示意二人静静坐下,冯都就挨着白起坐下来了。周青阳继续说道:“练习运气,首先要学习盘腿打坐,身体要笔直,就如同我这样一般。”二人立刻都学着周青阳的样子认真的盘好腿,手也交错放到两腿之间。 “先教你们一个最基本的调息养气法。首要是吸气的时候腹部隆起,呼气的时候腹部收缩,这叫顺呼吸。《老子》曾经说过,天地就像一个风箱,人在呼吸时能够做到腹部有节律的隆起c收缩,就像是在拉风箱,就可以了。然后是慢呼吸的四个要求,也是四个字:深c长c匀c细。深,就是一呼一吸都要到头;长,时间要拉长,放慢;匀,就是要匀称;细,就是要细微,切忌粗猛。” “来,你俩感受一下。”白起等人就闭目凝神,开始慢慢呼吸。“放弃杂念,一心只在呼吸之间。”周青阳继续指点着:“记住,吸入一大片,呼出一条线。吸进去的是自然环境中的清气,要吸入一大片,呼出来的是体内的浊气,要慢慢呼出,所以呼出一条线。” 二人随着节奏闭目凝神呼吸吐纳了约莫六十余下,听到周青阳说道:“好了,慢慢睁开双眼。感觉都怎么样?”“祖师爷爷,奇妙,奇妙。”冯都略带惊喜抢先说道:“感觉自己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从天上归来,一片空白,全身放松了。”白起也暗暗惊叹,这片刻养气之后,整个头脑都是灵空一片,似乎有浴火重生的感觉。 “每日早晚都静坐半个时辰,三个月就可以感觉到脑部灵活,身体敏捷。”待到周青阳说完,冯都接道:“难怪祖师爷爷八十高龄了,却鹤发童颜,这养气之功从未听说过,却不曾想竟有这般奇效。” 待到下午吃饭时候,还久久不见赵括和玉琪归来。周桐还想去叫,周青阳却大手一挥:“不用叫了,我饿了,我们先吃吧。饭给他们就留在桌上,啥时候他们饿了回来自己吃。”说完,自顾拿起一块米饼就嚼了起来,白起等人一见也就跟着吃了起来。吃到一半之时,赵括和玉琪却相顾着回来了。 玉琪一看众人都吃了起来,责怪的说到:“你们也不叫我们一下。”周青阳楞楞的回道:“是我叫大家不必等你们,我原想你们专心练剑,下午饭都不必用了,这才是专心到位。”玉琪摇了摇周青阳的手臂,嗔怒的说道:“爷爷,何故这般取笑于我。”白起道:“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吃吧,我们也才开始,都饿了。” 吃饭之时,明显玉琪已经对赵括有了好意,不断地给赵括夹菜,倒茶。众人都故作不知,冯都却忍不住了,对玉琪说道:“玉琪姑娘,你教赵括剑法,应当是赵括有求于你,如何反过来了,当像是你求教与赵括了。”这玉琪被冯都说的顿时羞红了脸,赶紧低下了头,不再多余说话。白起连忙打趣道:“好了好了,这是师傅照顾徒弟,也是规矩,理所应当的。”众人狂笑不已。正大笑之间,突然白起感到腹中开始隐隐作痛,本来还想隐忍几分,却不料越来越疼,额头上渗出汗来。 赵括眼尖,首先发现了端倪,赶紧问道:“武阳先生怎么了,看样子不舒服?”白起低头轻轻摆摆手,说道:“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时我多年的老病了,一激动就容易复发,适才发笑过份了,才至于此。” 周青阳将白起的手拿了过来,认真把了把脉,说道:“你这是肝上的问题,应当是久在军中吃饭休息时间不固定,慢慢养成的,我给你熬几副中药,你这几天就在这里调剂一下吧。” 赵括看到白起的神色,又听到周青阳的描述,心里明白了几分,说道:“不劳祖师爷爷了,家父赵奢当年也是在军中犯了这个病,久看医生不得根治,后来遇到赵国名医扁鹊给看过之后开过一副药方,我家人根据药方熬制成几味药丸,吃过之后效果十分明显。我记得现在家中还留有三丸,用蜜蜡塑封,应当还好着,刚好一个疗程,我可速派人取来。” 玉琪毕竟是个小姑娘,性子急,听罢说道:“那好,那赶紧差人去吧。”白起原本还想劝阻一下,赵括已经起来大步走到一个侍从面前,低头叮嘱几句,那侍从立刻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吃过饭后,大家的兴致依然不减。周青阳见了,就叫玉琪去屋里取来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之后,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家都凑上前去,里面却是黄绿色的梗叶,看起来应当是一种茶叶。 玉琪给每人面前摆上茶碗,用木夹给茶杯中夹出一些茶叶,先去厨房提开水了。众人皆不认得这是什么茶叶,赵括略带调侃的问白起:“武阳先生经历广泛,可曾认得这是什么茶叶?“白起见到赵括是故意揶揄自己,笑而不语。冯都却已忍不住了问道:“祖师爷爷,这个三分像茶叶,七分似枝桠,却不知是哪里产的茶?” 周青阳微微一笑:“此乃太行山中特产的“鸟接茶”,只有我才造得出来。”看到众人疑惑不解,周青阳继续说道:“茶叶虽然起源于赵地,但是楚国位于南方,气候温和,茶叶好过北方。太行山有一种灵鹊,每年去楚国过冬,春天才回来,其将南方茶树的种子吞食腹中带到北方来,飞到太行山陡峭的嶂石岩上的橡树上休憩之时,所拉的茶籽粪便落在枯树和岩石的缝隙之中,生根发芽,叶子不到一寸,叶厚而圆润,我将当年的叶和梗采摘下来,炒过之后用来品饮,故称其为“鸟接茶””。 众人听了时候均觉玄妙神奇,说话间玉琪已经将滚水倒入茶杯,但见茶色泽金黄,香味四溢。白起端起来吹却茶叶,微饮一口,但觉滋味浓厚,入喉微甜,不仅连声赞叹不已。玉琪说道:“这茶难采的很,每年也就收成个六七两,我早料到祖师爷爷迟早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的,果然猜中了。“说完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冯都又凑上前闻了闻茶香,满满的被熏陶的模样,赞叹道:”大自然鬼斧神工,只有像祖师爷爷是懂得茶道的有心之人,才能寻到如此珍贵的山茶。“ 唯有卫欢却闻不得这股茶气,却才又听说竟然是鸟拉出来的,更是紧锁眉头,趁着大家尽情欢笑之时,却将茶偷偷倒了。白起在一边看到,只是好笑,却并不说破。 周青阳看到大家对自己独创的鸟接茶如此认同,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像个老小孩一样,一脸的幸福感。 赵括的心思却不全在这茶上,偷了个空挡,对周青阳问道:“我看品茶c养生只是祖师爷爷的爱好而已,我见祖师爷爷的书房里摆放的全部都是历代各家的兵书c谋略,这才应当是祖师爷爷的大成所在。” 这白起也早已经听说到周青阳深得鬼谷子的深传,又是关门弟子,必定在兵家韬略上有所缔造,顿时也充满了好奇之心,默不作声,想看看周青阳如何说。 不料,一提到这些,周青阳倒似乎全然没了兴致,平淡的说道:“先师晚年,看到战乱频发,百姓们生灵涂炭,对自己也时常反省。加上张仪c苏秦等几个大弟子都侍弄于诸侯之间,横遭不测,故而对此叮嘱于我不可再将所学去事与诸侯,所以我也只是兴趣而已。” 赵括满脑子都是名利,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当下赶紧问道:“现今世上,流传最广,最为通俗易懂的就是孙武所著的《孙子兵法》了,我虽然能够熟背此书,但是总是觉得没有领悟到这书里的精髓深处,和鬼谷子老先生的绝学又有何贯通之处?祖师爷爷可否能指点一二。” 周青阳说道:“《孙子兵法》起源于兵家,侧重于总体战略,而我先师鬼谷子既是纵横家之祖,也是兵家之祖,专注于具体技巧,可以言谈,亦可用于军事,并且还有修身养性的内涵。”言毕,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兵家既源于鬼谷子,所以《孙子兵法》和《鬼谷子》的基本体系是想通的,讲的都是根据自然和事物变化的规律来保存自己,克敌制胜之术。不同在于《鬼谷子》讲的是以言取胜,《孙子兵法》讲的是以战取胜。” 白起听到这里,想到诸侯国中大都以儒家c道家c墨家思想治国,唯有秦国以法家治国,于是问道:“那鬼谷子和法家又是如何区别呢?” 周青阳慢慢看了一眼白起,似乎早已料到白起会有所问,他说道:“秦国以法家思想进行变革,用于治国治军,法家主张以法治国,提倡“法”c“术”c“势”结合的治国方略,极力主张君主集权。殊不知法家源于道家,道家亦源于先师的思想主张。”白起听言之后连连点头,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今日方知法家的渊源来历。” 赵括说道:“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也就是说智慧胜于武力,应该就是受了鬼谷子思想的影响。” 周青阳道:“先师曾有一句话,讲战争的最高境界“从思想上受制于人”,可见孙武并没有真正学到老师的精髓,而是将各国带入了一个以战定天下的误区。在我们日常起居中,思想也就是人性以及的控制。从心理上控制与人的最高境界,到国家治理中可以理解为“知人欲,顺人心,理人事”。是人总有,一个人的想法总有自己的思想轨迹,何去何从都有自我的定律。没有对和错,只有合适与否。所以当我们在训斥仆从时是否做到知人欲,顺人心,理人事。一昧的埋怨和指责得到的只是适得其反的结果,惧怕和消极懈怠就此产生。普通百姓与君主c士大夫没有贵贱之理,也没有畏惧之说,只有事理之分。“ 赵括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孙子兵法》里讲的,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周青阳突然用很专注的目光凝视了赵括一眼,赵括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周青阳慢慢说道:“括儿,你还年轻,虽然求知好学,满腹经纶,但是远远缺少经历。要知道在实战中虚虚实实,变化无穷,要随机变通,这点你不如武阳先生。万万记住,如果死搬硬套兵书上的知识,会将你自己和军队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赵括正在兴头上,原想趁机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却被周青阳看穿了本质,直接当头棒喝,顿时愣住了。但是马上就调整了情绪,谦虚的说道:“谢谢祖师爷爷点拨,赵括会牢牢记在心里。” 周青阳看到冯都一直呆呆的听着,笑着问道:“冯都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疑惑吗?”冯都被突然疑问,略微尴尬了一下,接着说道:“弟子前日里听您讲道德方面的学问,还是觉得领悟太浅,就请祖师爷爷点拨一下道德和治国的因果关系。” 周青阳赞许的点点头,感叹的说道:“道德是一切文化的灵魂与根蒂,从文化理论上讲,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不仅仅是文化而已,追本溯源,文从质上来,理由情中生。道德的情质是宇宙之间运化万物的唯一能量。“道”与天地万物的关系,如同“水”与“波”的关系——水即波,波即水,水波一体;道即物,物即道,道物不二。由此可见,宇宙万物c大千世界c森罗万象c芸芸众生,既是由“道德”运化的,又各自内在地蕴涵着“道德”。山川动植,有道即生;胎卵湿化,离道即亡。在人间社会亦是如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就处世而言,顺道即成,背道即败;就治国而言,合道则国泰民安,失道则民叛国倾。庶民乞丐,体道则恒;帝王将相,弃道则倾。” 冯都听了也不知懂与不懂,只是连连点头。 玉琪见到周青阳说了半天,有些累了,自己也不懂这些治国c论兵的道理,早已经感觉到有些厌倦了。这时找个空子,赶紧在一旁打趣道:“好了好了,听了半天大家都累了,让爷爷也歇歇吧。”说着,跑进屋里,竟拿着一个手鼓出来,幽幽的对赵括说道:“赵括,你给大家唱首歌吧,我来给你击鼓助兴。” 赵括惊得赶紧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赵括粗笨,不善唱歌,就不在这里献丑了。”但是玉琪却依然不依不饶:“唱歌不会,舞剑该可以吧,那你就去把我今儿个教给你的剑法演练一遍。” 赵括虽然在赵国贵为王侯将相,但是在山里却被玉琪率真活泼的性格整的无所适从,只能说道:“好了好了,答应便是。这样吧,武阳先生唱歌,我来舞剑助兴。”卫欢却又凑了上来,从玉琪怀中抢过了手鼓,说道:“我来击鼓,武阳先生唱歌,玉琪和赵括舞剑,如何?” 周青阳呵呵笑道:“好,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争辩。” 白起这时已经完全被气氛熏染,就随着卫欢的鼓点,唱起来秦军的军歌:“无可往矣。宗庙亡矣。魂魄丧矣。归保党矣。” 赵括也不失言,立即拿起剑来,舞动起新学的青玄剑法,玉琪迅速上前配合。二人一个青衫矫捷,一个黄衣善舞,剑如飞梦,似乎在跳舞一般,感觉到真的是一对般配的青年男女。 如此这般,一连几日,都在这轻松快乐之中渡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众好汉猎猪斩虎 互敬重武安马服 这一日,白起依旧早早起来,昨日已经约得周青阳去槐树下继续练习吐纳养气之法。走到树下,周青阳早已经候在那里,正要说话时,忽见玉琪快步飞奔过来:“爷爷,快来看看,昨天夜里野猪竟然下山,将东面地里的草药都吃了。”周青阳一惊:“有这等事,快去看看。” 众人走到东山坡地,但见一片狼藉。周青阳心疼的说道:“这些祸害,眼见过两个月就可以收成了,却被白白糟蹋了。”玉琪说道:“怪了,往年都不见野猪,今年却怎么出现了。”卫欢道:“往年山里空旷,野猪随意在山里撒野,四处可以觅食。现今长平秦赵两军对峙,赵国粮食紧张,又从上党郡迁了许多百姓开始进山垦荒种地,必然要防备作物,驱赶野兽。这些野猪应该就是从那里赶过来的。” 玉琪愤愤的说道:“没吃多少,十有七八都是给毁坏了的,真是一群祸害。”卫欢弯下身子,认真的看了看地里的痕迹,站起来拍拍土,说道:“看起来这些野猪应当在十头左右,昨日胡乱翻地,没吃多少,这两边还有作物,估计今天夜里还会再来。” 赵括一听有些兴奋的说道:“那我们今天夜里就在这里等待设伏,把这些野猪全都杀死,既保护了庄稼,又可以过一把射猎之瘾。”玉琪和冯都c黄郜等人都露出兴奋有趣的神态。周青阳却轻声叹息道:“万物皆有灵性,又要杀生了。” 白起看到赵括看着自己,知道他的本意,连忙说道:“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跟着添乱了,夜里就靠你们晚辈了。” 赵括却深深鞠了一躬,言道:“赵括既然在山中遇到武安先生,我们志趣相同,互为欣赏,如果再能够与先生一同涉猎,将更加荣幸。诗经里说,“断竹c续竹c飞土c逐宍”,这是先人们就有的风俗习惯,恳请武安先生今夜能够一同狩猎,研习古风。”卫欢可不拘泥这些礼节,直接说道:“武阳先生不必推辞了,你既然在这里,今夜和我们一同狩猎吧。”白起见到不好再推辞,只得说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听赵将军安排就是了。” 周青阳道:“你们先认真研究地形布置,早早准备好器具。我匹夫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夜里打野猪时可要小心,切莫伤了我其余的庄稼。”说完自顾离去。 大家认真看了看地形,这坡地上面朝东方向是茂密的丛林,坡地北面是一个约莫一丈高的土坎,南面一条道路就通向周青阳的房舍,西面却是两个陡坡夹着一条小溪。赵括首先说道:“野猪定然是从东面丛林而来,受到我们的攻击后必然四处逃窜。我们现在共有九人,应当守住小溪南北两头c南面道路三个通道,再封住野猪回林之路,就可以力争最大程度杀伤野猪。”卫欢道:“野猪生性粗暴,遇袭后定然胡奔乱窜,这坡地宽广,仅靠我九人,一定无法全部守住。不如分别四人守住小溪南北两头通道,另外三人包抄东面的后路,点火敲锣,将野猪赶到小溪口然后杀死。”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赵括命令三名侍卫去北面,玉琪和白起c卫欢去东面,自己和黄郜c冯都在西面。众人皆无意见,但是玉琪却有意见,嘟着小嘴说道:“大家都知道西面最危险,我的武功高,为什么却又放在东面。” 赵括笑笑说道:“你错了,玉琪姑娘,打野猪可不光要武功高强。那野猪蛮横之极,还力气大才可。”玉琪说道:“你那么蛮横我都没怕过,野猪又能蛮横到什么地方去?”众人皆大笑。 白起看出玉琪不仅是要逞强,还有意和赵括待在一起。这姑娘涉世未深,思想单纯,现在突然遇到赵括这样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明显已经情窦初开了。 黄皓一直悬着心,担心白起的安全,心想也好乘机换到白起身边,全力保护白起,赶紧说道:“赵将军,这样吧,我愿意和玉琪姑娘换过来。”赵括顿了顿,本来还想说句话,到嘴边却说道:“也好,大家分头准备,子时在院里集合出发。” 而后赵括安排三名侍从饭后就过来准备火堆,挖设陷阱。 白起想到晚上要有一场恶战,下午抽空找个时间在山坡草地上活动筋骨,忽然见到赵括提着一个大酒葫芦走了过来。赵括说道:“武阳先生可有时间饮我一壶赵酒,感觉一下。”白起笑道:“也好,真有些口乏,刚好美酒就来了。” 二人已经熟识,也不客气,就相对席地而坐。 赵括将酒葫芦递给白起,白起揭开瓶塞,立刻闻到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顿时有了兴趣。于是仰头张嘴,将壶嘴悬在半空里,如瀑布一般直接倒入口中,完毕,递给赵括,赵括也如法炮制,倒了一口。 赵括问道:“先生觉得赵酒如何?”白起道:“秦酒辛辣,赵酒甘甜,各有不同,所以秦国人喜好秦酒,赵国人喜好赵酒。”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赵括问道:“现在诸侯各队里,唯有你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战功显赫,最为有名。武阳先生在秦军多年,可曾在其帐下效过力,熟识武安君?” 白起知道赵括对关乎军事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之心,早就预料到赵括要问起自己武安君的事情,心里已有准备,说道:“我参加秦军,从普通的小卒做起,积累军功,爵位乃至不更,先后在华阳君芈戎c中更胡阳帐下做普通的军中司马,唯有遗憾未能直接效力白起。阙与之战,胡阳战败死后,我也到了年纪,回秦国之后就退伍了。” “先生虽未直接听命白起,但也必定知晓一二,你在军中时当如何看待白起?” 白起心里暗想,自己谈论自己,还当真是第一遭,心里暗笑一下对赵括说道:“那白起将军爱戴士卒,像我一样也都是从小卒做起,在行伍之间学习长进,实战应对能力非常强,善于把控全局,根据战场情形随时变化,这是很多战将所不能及的。” 赵括摇摇头,笑道:“先生所说的过于笼统,不够精细。不知是先生不愿多言,还是所知有限。”白起听到赵括这么说自己,倒有些奇怪了:“如果将军认为我所说不够确切,那将军必定有所心得,可否说与武阳知晓一二。” “好。”这赵括好像就在寻找这样一个时机,和志同道合的人分享自己的认同见解,当下就毫不客气的放开说了起来:“当今战将我唯独服白起,认为只有武安君才值得我作为对手。我曾经研究过白起的多个战役,总结了白起的四个兵法特点。”“奥!”白起听了之后不禁有些惊愕,心中暗想,自己都没有透彻分析过自己的兵法特点,这赵括又如何总结出来的? 只见赵括猛饮了一口酒,一边将酒葫芦递与白起,一边滔滔不绝的说道:“武安君白起四大作战特点:第一,不以攻城夺地为唯一目标,而是以歼敌有生力量作为主要目的的歼灭战思想,而且善于野战进攻,战必求歼,这是白起最为突出的特点。他在战争中运用围歼战术作战,无与伦比,是很善于打歼灭战的军事将领。第二,为达歼灭战目的强调追击战,对敌人穷追猛打,较孙武的“穷寇勿追”及商鞅的“大战胜逐北无过十里”,显然前进一步。第三,重视野战筑垒工事,先诱敌军脱离设垒阵地,再在预期歼敌地区筑垒阻敌,并防其突围。此种以筑垒工事作为进攻辅助手段的作战指导思想,在当时前所未有。第四,精确进行战前料算,不论敌我双方军事c政治c国家态势甚至第三方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等等皆有精确料算,无一不中,能未战即可知胜败。总结出来就是十二个字,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 听闻赵括侃侃而谈,这边白起早已暗自出了一身冷汗,惊叹不以,不想赵括竟然能够将自己的作战特点研究的如此透彻,句句有理,字字攻心。但其不露声色,故意说道:“我秦国虽然有白起,但是赵国也有老将廉颇,一样威震各国。” 赵括摇摇头,露出不屑的神情:“廉颇和白起就纯粹没有任何可比性,廉颇就是一个武夫,只懂得硬碰硬,靠勇气作战,哪里又有战术而言?” 白起看到赵括如此评价廉颇,也对赵括的想法有了好奇之心,故意把话往深里说去:“现在廉颇带领赵军将秦国的军队拒在长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使得秦军不能前进一步,我看也是一个睿智的将领。” 赵括看到武阳先生如此看重廉颇,并且提到上党战事,更加不服气了,“赵军却秦军于上党,从兵法上而言,固然不错,但是实际运行却脱离了秦赵两国的时机。如果仔细分析,百般漏洞。其一,赵国国力远远不济,跟秦国打持久战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虽然秦军消耗巨大,但我们自己的数十万大军也是不小的负担。其二c既然想好了正面据险不出,为何不派出小股的精装骑兵不断骚扰其后勤补给线,不求战果只求拖垮敌人。兵法说,正兵以对,奇兵制胜。廉颇光打消耗战,战术未免过于单一。其三c战和不定,外交失败,按照理由说,此次赵军对秦军的长平之战,乃是其他六国的前哨战,应该积极在外交上加以斡旋,争取其他诸国的支持,让他们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在物资上支援长平前线的赵军,然后可派一支联军有生力量只取咸阳,让秦军自顾不暇,长平之战不战而胜。而我王竟然在开展前期,派出使者谈和,使得其他诸国误以为赵国不想做他们的挡箭牌,于是个个自保,导致赵国一己之力,孤立作战。其四c低估了秦军的后勤保证力量和秦国的综合国力,本来廉颇以为会很快到来的补给困难,军队哗变等事情一直没有发生,廉颇现在等待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快三年了,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听到这里白起连连点头,说道:“将军所言句句在要害之处,实际上不仅是廉颇不知应变。秦国的王龁也是一根筋,不知道及时巧变,这样下去秦赵两国国力都将耗尽,反倒是让其他各国得了便宜。” “一场攻坚战被他们弄成了消耗战,天地绝配啊。”说完赵括不由得呵呵大笑起来。 白起却没有赵括的狂躁之气,他默默的直视着赵括,细想这赵括在理论研究上还有有自己深刻的见解的,幸好赵王没有采纳赵括的计策,否则将是王龁的大患。 赵括看到武阳先生不断认可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把自己的所想都说了出来:“先生知道的,秦军最擅长的是什么呢?是步兵和防守,虽然秦国有地理地形的优势,但是数百年来东方六国攻入秦国本土的次数,有几次呢?这就充分说明了问题。可以说赵军一开始就犯下了最大的战略性错误。尤其,在对垒中后期,秦军逐渐找到了对付赵军的骑兵的方法后,即步步为营,以壕沟c弩兵封锁的战术,赵军已经说彻底的丧失了战场中唯一的一点优势。现在长平的战势实际上已经对赵军极为不利了。” 通过这几日的交往,加上赵括的言语,白起觉得赵括力主进攻,乃是建立在对局势的深刻理解之上,决非急躁冲动血气方刚。以武安君白起之威,也深知赵括若假以时日多经历炼,完全可能成为“天下名将,大秦克星”。这时白起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必欲趁其尚未成熟之机下手除之,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己打了一个冷战。太恐怖了,自己竟然能够对一个放下身架,将自己当做朋友一样的年轻人动了杀心,平生第一次,杀人魔王白起有了愧疚之心。 白起还要说话,这时玉琪却欢快轻跳的跑了过来:“我说到处找不到你们,却在这里。爷爷叫你们过去喝茶呢。”白起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尘土,对赵括道:“也好,我们就赶紧从命就是,刚好喝些茶也可以消消酒劲。” 三人有说有笑的去了。 下午茶后,白起感觉还有些酒劲,先回屋内歇息。躺在榻上,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赵括慷慨激昂的样子,有突然想到自己白天的恶念,不觉心乱如麻,辗转反侧。约莫三更时分,黄郜悄悄进来了,看到白起没有睡着,就赶紧轻声说道:“武安君,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都准备好,该出发了。” 白起出来之后,却见赵括等人都已等候在外,整理衣服c兵器。赵括和玉琪c黄郜使得是剑,三个侍从用的长矛,卫欢拿的是自己的铁叉。冯都看上去格外喜欢那枚铁叉,想借过来一用,卫欢却死活不给。冯都急了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大木叉,应该是平日里干农活c晒草药用的,正在摆弄。 看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影响还在,赵国人打仗依然有胡装打扮,这赵括c冯都c三个侍从皆是袖口紧扎。 众人到了山口,静悄悄埋伏下来。三个侍卫上了南面的树上,白起和黄郜c卫欢上了小溪旁的土台上,赵括三人就躲在石头后面了。一时间万籁俱静,只有昆虫在鸣叫。 黄郜悄悄对白起说道:“一会儿打不打到野猪不要紧,将军一定要注意安全。”白起不言。黄郜又说道:“您如果有个闪失,黄郜就是大罪人,万劫不复啊。”白起仍不言语,在黄郜肩上拍了一把,意识其不要再说话。 这边玉琪抬头痴痴的看着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一个大玉盘。赵括在月光下看到玉琪的模样,钟灵毓秀,幽韵撩人,不由得被迷住了,忍不住伸手去摸玉琪的小脸。玉琪感觉到之后,竟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依然看着月亮,不知道是陶醉在景色之中,还是陶醉在爱情的幻想里。 突然,北面丛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着树叶枯枝断裂的声音,应当是野猪群过来了。月光下隐约望去,大约有七八个野猪,领头野猪很快带领进入了菜地中,开始哼哧哼哧的滚弄起来。侍从们见时机已到,发出咕咕叫的信号,都在树上点燃火把。 三个侍从都跳出来,迅速点燃了火堆。这柴火已经用棕油浸过,一点就着。野猪惊扰之后顿时燥乱了起来,三个侍卫马上响起了锣。野猪群惊慌失措果然奔向了西面,却在陷坑里入进去五个,被里面的木签子扎得动弹不得,余下的继续狂奔。 赵括首先冲了出去,挥剑刺向为首的一头大野猪,剑身没入野猪身内,那野猪疼的一个急转身,竟将剑甩脱了手。玉琪连忙抢身过来,一剑直接刺到那野猪咽喉处,野猪顿时疼的蹦起来。 余下两头野猪慌乱着又往回跑,三名侍从拿起长矛一顿乱刺,又扎死一个。这边白起和黄郜c卫欢也奋力杀伤一个,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赵括瞧见冯都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失措,一把拿过木叉,迎头想要戳死那受了伤的大野猪。 这野猪紧紧靠在北面的土坎之下,依然胡乱撕叫着,众人慢慢的将其包围了一个半圈。白起说道:“大家小心了,这畜生报复心强,越在紧要关头越疯狂,尽量用长兵器捣它。” 果然,野猪看到赵括,似乎想起来一剑之仇,撒腿挺着獠牙冲了过来,玉琪惊叫一声,竟然想上前挡住赵括,却被赵括一把拉住。三名侍卫赶紧用长矛顶住,竟也被冲的站不住脚,甩到在地。后面卫欢用钢叉补了一下,赵括赶紧照着野猪的颈部猛戳下去,野猪嚎叫了几声,挣扎倒地。 大家都累得喘气不已,赶紧查看现场,共有八只野猪,陷坑里进去五只,外面三只。两名侍卫过去给坑里还没有死绝的野猪又补上几矛。 赵括的铜剑被野猪甩飞插在了南边树林边上的一棵树干上,他将手中木叉立在地上,走过去想要将其取下来。却不曾想已经入木三分,用劲晃了几下才拔下来,喘着气说道:“真乃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这畜生好大的劲。” 话音未落,突然,感到林中里似乎有一阵子阴风刮过,渗入筋骨,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赵括有些诧异,却才回头望去,不曾想林中竟缓缓出现了一只吊睛老虎。 但见那大虎长约两丈,虎视眈眈望着这边,应当是夜里出来觅食的,被适才的打斗声给吸引过来了。这大虎已经看到众人,竟然毫不畏惧,飞速狂奔,直接冲向最近的赵括。 刹那间,赵括哪里还有反应时间,下意识将手中宝剑刺过去。老虎飞爪挡开宝剑,将赵括扑倒在地,张开血喷大嘴。眼见危急时候,白起一把拿起赵括方才立在地上的木叉,直接插入老虎嘴里,这老虎疼的一扭头,将木叉振断。白起大喊道:“快用长矛”,一边惊住的卫欢和三名侍卫也都赶紧冲上前用长矛c钢叉逼住了老虎,白起趁乱一把拉起了赵括。 突然间,闪过一个碧绿色的身影,一道寒光过去,但见老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开始折腾打滚。原来玉琪给老虎飞过去一镖,却正中老虎的左眼之中。 其余几人赶紧上去一通乱刺,眼见着老虎没了动静。 回头一看赵括的右臂被老虎抓了一道血口,却也不曾要紧。赵括感激的看着白起,说道:“今日不是武阳先生快速相救,赵括险些就没了性命。” 几名侍卫想要翻起老虎,哪里还动得了?卫欢在山里经常狩猎,有经验,教大家砍来些木棍c麻绳,将那死虎抬起来,大家帮衬着往回走。 周青阳担心众人安危,原本就没有睡着,半夜里竟有听到有虎啸声,自是惊了一跳。担心众人有事,赶紧起来准备过去帮忙,路上却遇到众人抬虎归来。 老夫子连连皱眉:“罪过罪过,如何竟把我看山的宝贝給打死了,明日里都不许吃饭。”但是看到众人没事,放下心下来,自去房中取来了草药,给赵括处置伤口。 闹腾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赶紧都回去休息了。 黄郜早上起来上茅房,快到门口时,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正待喊叫,又被捂了嘴,听到有人说:“别喊,是我。”原来是侍卫长常栋。黄郜连忙随着常栋悄悄来到山后,发现十来个便装侍卫都在那里候着。 常栋恼怒着说道:“你和武安君进山一直没有消息,我坐卧不安,一路尾随,寻着过来了。我看那几人都是赵国人,你们却如何到了一起?” 黄郜随口说道:“武安君在山里寻到隐居居士,相谈甚欢。几个赵国人也都是进山游玩的赵国贵族子弟,没有任何危险。你们先回去,估计再有两天武安君也就回去了。” 常栋照肩上打了黄郜一下,吓唬道:“回去我再治你的罪,你先赶紧设法劝保证武安君早早回去,不用管我们的事。” 黄郜说道:“不可,现在大家都认为武安君是普通老者,相处融洽,如果被赵国人发现了武安君身份不简单,引起误会就会有刀兵相见,武安君知道了定然大怒。你们还是回去吧,就在山口等候就是了。” 常栋说道:“往回走约莫十里地有一处小瀑布,我们就在那里等候你们,如果有突发意外也便于过来接应。”“也好。”“记着,想办法赶紧劝武安君回营。”说完,常栋带人赶紧离开了。 回去后,黄郜将常栋来过的事告诉白起。白起道:“对啊,我们也要赶紧回去了,这次出来时间也长了,主将可不能久离军营啊。”说着,却看到窗外石桌边,赵括静静的坐着,玉琪却在给他重新清理伤口,远处周青阳站在山坡下出神的望着,一脸疼爱安切的表情。 白起悄悄的走了过去,微笑着对周青阳说道:“老先生可是在考虑玉琪姑娘的婚姻大事了。”周青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八十了,迟早要追随先师而去,身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玉琪了。” “你看赵将军如何,如果愿意,老夫去做个媒人,也是成就这一桩美事,以后也就有依托了。” “赵括家教良好,知书达理,但是毕竟已经娶妻生子,如果要让玉琪去当个小妾,我还舍不得。再说,玉琪这孩子,单纯善良,处事简单也一定不会适应这些达官贵人府中的规矩,嫁过去难免会被正室欺负。”说着,周青阳自顾摇着头。 忽然林中响起马蹄声,远远望去,却是赵括派回去的侍从回来了。只见他骑着一匹马,还拉着一匹马,驮着一个藤箱。 赵括站了起来,命令几个侍从将藤箱卸下来。大家都很好奇带了什么,全都围了过来。打开藤箱,却是几层枣木饭匣,里面装着各种美食,有烧鸡c牛肉c烧卷,竟然还有两壶酒,看来都是赵括吩咐拿来的邯郸特色佳肴。赵括吩咐一一取了下来,交于顾红,准备好下午食用。 卫欢眼尖,早将两壶酒拿在手中,赞叹的大声说到:“乖乖啊,看这装酒的器具都这般精细,壶里应当是绝等好酒了,待我先与大家品尝一下。”不等说完,就被玉琪抢了过去,玉琪恼怒的说道:“说好了下午大家一起享用的,不须你替我们操心。” 这边几个人吵吵嚷嚷的,赵括却悄悄取过一个藤箱里的一个小包袱,看了一眼,快速的藏在怀里。这细微的举动却被冯都眼尖瞅到,大喊起来:“赵括啊,何时见到你也这般小气,带了什么好事物,却紧藏起来不与我们看。”赵括被冯都当众揭短,故意装作不知,转身便走,一边说道:“不过是我自己的几件随身器物,却又何必要示与众人。”冯都却不信,正待追上前去,这边白起从赵括的神色里猜到应当是给玉琪拿来的饰品,赶紧一边扯住冯都,责怨道:“快快安静下来,你就喜欢多管闲事,乱生事端,由他去吧。” 那个侍从快步撵上赵括,递过去一个灰色布囊。赵括看了一眼,转过身来,远远地抛给白起。白起打开一看,却是锦布包着的三个大药丸。赵括道:“武阳先生,上次说过家中尚有扁鹊先生配的药丸,专治慢性肝病,赠予先生了。” 白起收起药来,说道:“谢过了。”赵括笑着说:“武阳先生救了我的命,我还亏欠着你呢。” 下午吃饭之时,大家都尽情狂欢,因为明日上午赵括和白起都将离去,这实际上就是分别的宴席了。相处几日里,所有人都相恨见晚,自然都是依依不舍。 卫欢贪酒,冯都也是酒力有限,二人早早就醉倒了,侍从们将他们都扶到屋内休息了。没了他俩的讨扰,倒是清净了许多。 赵括道:“玉琪,那日里我听到你吹得一曲好箫,眼见着就要走了,就再吹奏一曲于我听听吧。”玉琪倒是红了脸,说道:“那你就别走了,和我一起照看爷爷。”赵括赶紧哄道:“不要急,过些日子我就又来了。”玉琪不理会赵括,拿起箫来,独自走到山坡下,很快悠扬的曲调就飘了过来。听到高处恰如高山流水,听到低处好似侠骨柔肠,兴奋之处激情澎湃,伤心之处黯然泪下。天籁之音,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赵括早已经到了跟前,满心陶醉的听着,待玉琪曲终之后,悄悄从怀中拿出那个小包袱,打开来确是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面竟然是几个女子用的饰品。赵括轻轻的递与玉琪之手,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叫府里的管家专门到邯郸城珠宝店拿了几样最好的。” 玉琪轻声“呸”了一下,将盒子塞还给赵括,道:“我在这山野之中,从不喜欢这些物品,少拿这些来哄我。你要走就赶紧走吧,看不到你我也不烦了。” 赵括道:“待我回去禀报母亲,将你正式纳入府中。”玉琪听到之后,连连摇头:“我绝对不会到你们城里去,那里的人太复杂,我还是喜欢山里,清净自然,不如你到我这来吧。” 赵括又哄了一阵,这玉琪和赵括早已经暗生情愫,依依不舍了。临走前赵括拿着木匣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这玉琪毕竟不同于其他女子,再强行相送唯恐毁了秉性,正待将木匣塞回怀里,却被玉琪一把夺过。玉琪恼怒道:“你这般无趣,既然都拿来了,竟还准备装回去。算了,念在你辛苦一场,我收下了。”说完头也不回快步离去,留着个赵括呆呆站在那里。 这边独剩下白起和周青阳一边饮茶,一边闲叙。周青阳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起一眼,缓缓说道:“武阳先生,到山里来,从不见你关心草药c皮毛,倒是对行军c布阵及感兴趣。你带的那个小子,对你毕恭毕敬,看着倒像是你的侍卫,老夫以为以你的见识与阅历,必定不会是普通官吏。” 白起有些难堪之色,果然被周青阳看出了端倪,正待应辩。周青阳何等睿智,早已经洞悉了白起的动态,立即呵呵一笑:“老夫只是随便说说,你可不必当真。老夫自从归隐之后,早就不管这些世间琐事。” 听到这里,白起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里赵人居多,周青阳和玉琪皆是高手,武功不低,自己和黄郜那里能是对手。如若被赵国人掳了过去,岂不是一生的笑柄,真到了那一步,唯有拼死一战,即便损了性命,也不会污了名节。 周青阳给白起斟满茶水,说道:“希望武阳先生有机会的话,不仅自己多做些修生养民的好事,也能够劝服秦国的卿侯大夫们都多为百姓着想,这一切也都是给自己修道结缘。这辈子我经历的多了,最不愿意送人,明早我进山巡游去了,就不送你们了,有缘我们再相见吧。” 第二日上午辰时,一行人都将要告别。玉琪c卫欢以及周桐夫妇二人都出来相送。白起和黄郜,行装简单,已经收拾好了。赵括走过来问道:“赵王有事召唤于我,我们就回邯郸去了,先生呢?” 白起道:“我已经出来六七日了,赶紧回安邑了,看看自己的铺子。”赵括道:“我对先生敬佩有加,以先生的才干足以成为卿相将军之才,何必屈就一个小铺面。先生不如同我回邯郸,平原君礼贤下士,非常喜爱人才,必定会重用先生。” 白起呵呵一笑:“老夫家人孙辈皆在关中,也胸无大志,舍不得离开家乡孙儿,多谢将军的好意。”赵括知道不好再勉强,于是说道:“那好,有时间的话请先生就来邯郸找我。” 白起道:“邯郸太远了,我不敢承诺。但是这太行山中美景留恋不舍,有机会必定会来看周老先生,那时也一同约你前来。” “好,一言为定。”赵括说罢,突然解下腰间长剑,双手递于白起:“仓促之间,我也别无他物,只有这柄家传铜剑,就赠与先生,留个纪念。”白起也解下佩剑赠予赵括:“这枚长剑乃是我秦军所精制,跟随我二十余年了,我也赠予赵将军留念。” 看着这两位老少惺惺相惜,互赠宝剑,众人都感觉十分欣慰。卫欢道:“如果诸侯各国君王将相都能够有你等的友情和胸襟,不知要避免多少战乱,使多少百姓免于祸事。” 众人目送白起二人离去,东边朝阳刚刚升起,二人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山间小路上,渐渐到消失在山路尽头。 这时众人方才突然发现玉琪不知到了哪里去了,周桐还想叫顾红去找,顾红却笑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是些粗人,怎么能够知道一个小女孩的心事呢?不必找了,找也没用。” 赵括以为玉琪是不想亲眼看到自己离去,于是告别卫欢和周桐夫妇,和冯都带人告别。一行人骑着马小跑在山林中,忽然听一曲悠远的洞箫声传入耳中,冯都眼尖,寻着箫声远远看到对面山顶的树丛中有一片红色映在其中,看着就像是玉琪。赵括驻下马来,知道玉琪穿着的就是自己送给她的衣服。冯都摇摇头,说道:“赵兄好福气,遇着这么一个红粉佳人,只是不知道回到邯郸如何交代。”赵括始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守望者那一片红色,不知是陶醉在悠扬的箫声中,还是沉迷在美丽的风景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如诗如画,如醉如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廉颇暴怒斥邯郸,冯亭慈怜疼碧昔 下部血雨长平 第十九章廉颇暴怒斥邯郸,冯亭慈怜疼碧昔 邯郸的赵王宫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伴随着孝成王的大声怒喝:“坚守,坚守,开始说半年,后来又说一年,现在都快两年了,还在坚守。我赵军横扫千军,这次就被王龁彻底打怕了吗?廉颇为什么就不敢出击!”孝成王摔碎的竹简散落了一地,那廉颇派来送信的使者何曾见过君王之怒,早已经吓得双目紧闭,不敢说话,紧紧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旁边的平阳君赵豹用手中竹板捅捅使者的肩膀,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你下去,这里没你事了!”那使者听了,如同救得性命一般,赶紧磕了一个头,也不说话,战战兢兢的迅速趴着退了下去。看到使者离去,赵豹对孝成王说道:“大王息怒吧,时局已然这样了,大王动怒又有何用,先请坐下来,我们慢慢议议吧。” 孝成王虽然怒气未消,但是也知道发火无用,喘着粗气坐了下来,平原君和平阳君也在左右两侧分别坐下。平原君看着孝成王气得发紫的脸庞,再望一望赵豹摇头晃脑的模样,暗自想到:“去年还不是你们叔侄二人聪明过头,擅自主张,轻易的就去和秦国议和。结果不仅郑朱还被扣在咸阳,而且彻底断了诸侯各国的援助之心。当前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又如何能议出什么好办法?” 孝成王仿佛看出了平原君的想法,失落的说道:“叔父啊,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多想了,眼下不管如何,先把粮食问题解决了,稳住军心。现在粮草筹备是个什么情况?” “目前各地府库中的存粮已经剩余不多了,各地报上来的数字大概还有二十七万石,还要保证各地衙门中的支出,紧一紧大概还可以调剂出九万石。另外安排各级內史到各个贵族大户之家借粮,因为去年春耕受了影响,秋天的收cd下降了三成,各家的粮食也有限,统算下来可以收集二十一万石。共计还可以征粮三十万石。”平原君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看到孝成王没有提出异议,继续说道:“目前上党前线共有军队和召来的上党民夫三十五万人,廉颇已经将用饭压缩到每天早上吃两个干饼,下午一个干饼,一碗稀饭,如此下来每人每天消耗粮食大约八合,一月就是二十四升,大军每个月要消耗粮食八万八千八百石,加上两万多运粮民夫的损耗,每月需要粮食大约十万石,现在已经三月,预计可以坚持到六月下旬。” 听到这里,孝成王倒吸一口冷气,节衣缩食还只能坚持到六月,那时候能有希望击退秦军吗?赵豹不解的问道:“我军况且粮草紧张,秦军远道而来,路程是我军的数倍之多,军队数量也应当在我军之上,粮草就不紧张吗?” 赵胜道:“秦国主要沿水路从巴蜀之地运送粮食,所以所费运力较省,出兵一年多国内也已经是艰难支撑。但是秦国毕竟地大物博,国力远胜于赵国,并且还有秦国的关中之地也盛产粮食,估计再坚持个一年半载应该没有问题。” 孝成王听罢,看了一眼平阳君赵豹,问道:“魏国和韩国还是不肯出兵吗?” 赵豹说道:“魏国已经对秦军彻底害怕了,一直在出兵援助上犹豫不决。现在秦国武安君白起那个魔头坐镇河内郡,窥视韩国都城新郑,韩王徒于应付自保,也不敢断然出兵。魏王和韩王看到秦军和赵军在长平长久相持,并且一开始我军损兵折将,丢失城池关隘,越发担心我军不能战胜秦军,竟然都要求我军先打一个大胜仗,他们看到希望之后才出兵。” 孝成王冷笑道:“笑话,现在我军紧紧牵制住了四十多万秦军,就只等诸侯各国援助,只要加上一把劲,立刻就能取胜了。”赵豹说道:“道理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魏王和韩王似乎已经相互通了气,坚持要赵国先大胜仗,有把握了他们才出兵。” “愚昧,我国单独能打赢秦国还要他们做什么!”孝成王摇头冷笑道。 平原君道:“秦王和范雎狡诈至极,他们去年大肆渲染,高规格的接待郑朱,弄得咸阳城里人尽皆知,却又迟迟不提议和之事,依然将郑朱扣在咸阳。这样做实际上就是让各国以为赵国和秦国并不是要真正决战,随时可能媾和,断绝了各国支援抗秦的决心。所以现在各国并不相信我们,表面上说是指望一场胜利的作战来证明我国的实力和诚意,实际上就是希望先看到我们和秦国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刚好从中得利,用心极为歹毒。” 派郑朱议和是孝成王自行做主的决议,平原君把话说到这里,虽然没有直接点破,但是孝成王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既然已经错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只有赶紧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平原君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于纠结,接着说道:“现在诸侯各国都在观望之中,不肯轻易出战。而我军国内已经捉襟见肘,再长时间对峙下去,粮草不济,军队就会自动溃散。廉颇现在刚愎自用,不听指挥,不肯出战,只是督促我们去说服魏楚两国出兵河西,截断秦兵退路,使秦军不战自乱,从而取胜。他却又哪里知道诸侯各国的态度,完全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赵国有最精锐的骑兵,现在困守长平,完全发挥不出铁甲骑兵的长处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让骑兵出来与秦军决一死战,出其不意的大胜一仗,或许魏国就可以出兵了。”赵豹神采奕奕的说道。 平原君道:“廉颇坚持自守,原想秦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却始料不及,现在我军反而更为糟糕了。但廉颇应当就此应变,寻找机会主动出击,而不应当把希望完全寄托到诸侯各国的援助上。如果廉颇继续坚持防守,那我们只能考虑换将了。” 孝成王却有些犹豫,说道:“临阵换将,恐军心不稳。这样,相国继续下书告知廉颇当前的局势和状况,命令其果断出击。同时我们再和国中的几位将军议议,看谁比较合适,也提前做个准备。” 上党郡,赵军长平大营。 丘迟将军的营堡内,十几名侍卫将几个士兵连拉带扯的揪到丘迟面前。带队的尉官报道:“将军,这四个士兵从库房偷粮食,在营房内偷偷食用,被巡逻队抓住了,请将军裁决,如何处置?” 侍卫们将这四名士兵摁倒跪在地上,有三名士兵哭天抹泪,连声呼叫:“将军饶命,我们是饿的受不了了,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是第一次,将军饶命。”“哭什么,住口。”但见剩下的那名赵军士兵身材魁梧,嗓音洪亮,倒像是个硬汉模样。只听他大声说道:“丘将军,现在军中给我们每日仅给八合粮食,他等身材弱小者尚不够饱饭,到我这般高大茁壮之人更不够吃,每天夜里都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饿的睡不着觉。长此以往,不待秦军攻来,自己的身子倒先垮了,还打什么仗?如此煎熬着,不如让我们美美的吃个饱饭,痛痛快快的出去和秦兵打一仗,即便是死了也值了。” “混账东西,你违抗军令,偷吃粮食还有理了。”尉官上前一脚将这个士兵踢翻在地。“将军,这几个家伙偷盗军粮,已经犯了死罪,还在这里强词夺理,直接砍了示众,以正军威。”丘迟看到几名士兵面黄肌瘦,头发凌乱,心里倒有些不忍,皱着眉头说道:“算了,拉下去,每人责打五十军棍,在军营里游街示众,以示警戒。罪罚暂且记着,将来好立功赎罪。”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传了过来:“执法不严,军令不畅,又面慈心软,如何能够带兵打仗?”众人回头望去,却见廉颇带着一干人等过来,应该是恰巧巡营到此。 丘迟立即上前拱手一拜:“上将军切莫怪罪,末将只是认为现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况且”廉颇挥手阻止丘迟继续说下去,径直走到台阶上,面向众人,双目有神,威严的说道:“军法如山乃是治军的根本。当前大军长期驻扎在长平一带,粮草供应紧张,不得已才在军中下令,自将军到士兵每日粮食皆为八合。军中上下都能适应,尔等就忍受不了,以后大家都有理由去偷窃了,全是混账东西,马上都给我斩首示众。” 刚才哭喊的那三名士兵听到之后惊呆了,片刻之后又继续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叫起来。唯有那名魁梧的壮汉瞪大双眼,大声吼道:“廉颇将军,给我们一个机会,去冲锋秦军大营,纵然战死疆场,也比如此窝囊的死强过百倍。将军,给个机会吧。”廉颇鄙夷的看了一眼说道:“我堂堂赵队里不需要尔等废物。”带队侍卫长一挥手,几名侍卫手起刀落,四名士兵还不及反应,马上都身首异处。 廉颇回头狠狠的看了丘迟一眼:“丘将军,你可知错了?”丘迟立刻惶恐的跪在地上:“丘迟请上将军治罪。”廉颇严肃的说道:“你先是监管不力,致使军中发生盗粮之事,而后又妇人之慈,想要免其死罪。你可知军中盗粮一律死罪的军令是我们大营里发出的,怎敢违抗军令。如此带兵下去,如何能够严肃军纪,如何能够统军打仗。”丘迟再次说道:“末将有罪,甘愿受罚。”廉颇却道:“那几个该死的已经领罪去了,倒是给你先记上一过,将来好陷阵杀敌,将功补过。你起来吧。“ 廉颇之后面向众人,严肃的说道:”眼下我们和秦军对阵,实际上斗的就是忍耐性,拼的就是意志,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可以笑到最后。现在可以说已经处在关键时刻,越是在这非常时期更要严肃军纪,坚决不能掉以轻心。传令各营,加强军纪管理,尤其看管好粮库c辎重,切莫有失。如再有疏忽丢失者,以军法论罪。”一干众将都回道:“属下明白,听大将军令。” 廉颇随后缓缓地走上军营内的瞭望台上,看着对面秦军阵营,军帐罗列,战鼓密布,旌旗招展,陷入极度沉思之中。通过几次交锋,廉颇已经发现秦军的军队素质在赵军之上,山区里又不能发挥赵军的骑兵优势,而步兵单兵素质,秦兵更胜一筹。现在王龁巍然不动,而诸侯却也无动静。难道长平防线已经成为一个死局了吗? 这时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一个军中传令兵飞身下马,快步跑上塔台,单膝跪下,捧上一封密封的竹筒:“禀报上将军,平原君密信。” 廉颇接过竹筒,撕开糊裱,拿出竹简,粗略的扫视一遍,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众将比较熟悉廉颇,知道其脾气暴躁,不善掩饰。看到廉颇的表情变化,估计是受了邯郸的斥责,相互递过眼神,预想廉颇将要动怒。不料,廉颇却做了一个深呼吸,似乎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竟然又显得神情自若。 廉颇对丘迟说道:“让兵士们都退下去,我有军事商议。”待到侍卫们都退到底下,瞭望台上只留下了廉颇和丘迟c先里等四五位将军。廉颇才慢慢说道:“刚才平原君密信,也是传的大王之命,告知国内粮食已经快要告罄,最多只能再坚持三个月,必须要我在三个月内主动出战,击退秦军。” “这怎么可以?我们和秦军交战多次,现在秦军大营防守严密,基本无隙可乘。况且这些老秦人善于防守,弓弩箭阵威力无穷,主动出击将毫无胜算,甚至还有可能导致全军溃败。”先里忧心忡忡的说道。 一边的长史钱顺c将领燕索c丘迟等人也都纷纷议论,劝廉颇不可迫于压力,莽撞从命。 廉颇向燕索问道:“你负责侦探军情,上个月我命你派到丹朱岭和南长城的斥候有消息回来没有?”燕索答道:“斥候早已经回报,丹朱岭上尽是山路小道,每次仅能勉强过一匹军马。出了丹朱岭,秦军还在空仓岭沿线均设有防卫,大队士卒施展不开,只能小范围短兵相接。我派去的先锋小队和秦军守卫展开激战,互有胜负,也没有多大意义。看来从丹朱岭突袭的难度非常大。” 先里说道:“两年多了,秦军也已经熟悉这上党及长平地形,已经在丹朱岭有所防范,况且丹朱岭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前行。如果真的准备开战,倒不如换一个打法,调动晋阳守军,从汾河河谷南下,直取平阳,彻底断绝秦军后路,秦军必将混乱,到时我军可以前后夹击,击败秦军。” 廉颇叹到:“老夫早已给大王上书建议过,但是北方林胡和匈奴大军压境,大王唯恐晋阳有失,北边战局被动,不肯调动晋阳守军。况且秦军在汾河滏口径,也定有重兵守卫,料想也难以突破。” “但是长久坚持下去,我军粮食不够,现在已经屡屡发生盗粮现象,再这样下去,必将自乱。上将军,也必须要设法打破这个局面了。”丘迟道。 廉颇听到这里,连连摇摇头,说道:“朝廷里的这些士大夫,还有那几个王叔们,平日里个个吹嘘能谋善断,精于说服。现今我军已经将秦国主力牵制在长平前线,他等只要说服魏c楚c韩等国出兵从河西直捣秦都咸阳,上党秦军必然分兵回救,我军再全力进攻,胜局既定。但已经一年时间了,诸侯各国竟然皆不出兵,都在观望之中,说好的合纵抗秦之师在哪里?打来打去还是只有我们在单独抗秦,连韩国都聪明的缩在新郑自保。我看这朝廷里面皆为一群废物,酒囊饭袋之徒。” 廉颇也是积攒了两年的憋屈,全然发泄出来。现在虽然只有几员心腹将领在左右,但是公然在众人面前,讽刺王公,怒斥朝纲,这可是逾越权利,妄以朝廷之罪。众将听了都有些惊诧,或低头不语,或左顾右盼作观察军情的样子,均不敢接话。 一瞬间,瞭望台上及其平静,没有丝毫声音,只有微微的细风轻轻划过脸庞。突然,天空中飞过一只苍鹰,略过赵军大营,从瞭望台上方飞向河谷,越过丹河,直向秦军大营而去。一轮红日也早已经挂在东面空仓岭的山头上,周围一片红色,残阳如血。 与此同时,北山之上,冯亭传来了管家冯泽。目前随着长平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形势越来越严峻,廉颇加强了内部的各种防范,尤其对几个重要关口的防守检查日益严密。冯亭担心有失,暴露自己,已经不敢再直接写木简通报桓惠王了。每隔一两个月,冯亭就将战场的情况口述给冯泽,安排冯泽再以买药为名去邯郸,告知在那里的韩国斥候,从而转述桓惠王。 这一次,冯亭告知桓惠王,秦赵两军一年多长期对阵,双方都消耗巨大。赵国即将粮草告罄,局面极为不利于赵军,而对岸的秦军也是勉强支撑,估计秦王也不愿久候了,最迟在半年内两军就会大决战。以当前形势和实力,赵军胜算不大。冯亭劝说桓惠王切莫继续观望,应当立即动员魏国一起联合出兵,否则赵军被打败之后,秦国必定会迁怒韩国,很快就会进攻新郑。赵国一败,韩国更是将无力抵抗,马上就有亡国危险。 嘱托之后,冯亭告知冯泽明日一早立即就去邯郸,火速将信息赶紧传给桓惠王。冯泽离去之后,冯亭也准备休息,路过碧昔的门口,竟然看到灯还亮着,就在门外轻声问道:“碧昔,最近我看你气色不好,就早早歇息,不要过度劳累了。”“听到了,父亲,我来了。”碧昔实际上并没有做事,但是感觉有些疲倦,正在榻上假寐。听到父亲说话,马上跑出来开了门。 冯亭这些时候忙于军务,没有好好照看碧昔,前些时候碧昔还得了风寒,折腾了半月才愈。借着烛火,冯亭仔细看了看碧昔,觉得消瘦了一圈,心疼怜惜的说道:“原本只想带你到上党郡看看,就送你回去,却谁料竟然随我到了这么久。两年来,你跟着我尽受了苦,这哪里是你个女孩子应该承受的,不如我送你回新郑吧。” 碧昔一直强装身体,最为担心的就是爹爹送自己回去,现在听到之后心里难受不已,立刻解释道:“父亲尽可放心,虽然条件艰苦一些,但是能够在跟前侍奉父亲,我心底里就是高兴的。同时我也尽了做女儿的本分,现在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回到新郑必定会闷出病来。”冯亭了解碧昔的性格,知道她肯定不会回新郑。但是目前长平决战一触即发,不如现将碧昔哄到邯郸,待到战争结束后,再接回来。想到这里,劝道:“现在长平条件简陋,你又在生长身体的时候,坏了身体成年以后就会多病遭罪,终身痛苦。明日冯泽要去邯郸,我想让你一同前去,将你托付下来,在邯郸住上几个月,什么时候恢复过来再回长平。” 碧昔听到之后立刻跪了下来,哀求道:“碧昔明白,父亲不仅是关心女儿的身体,更担心女儿的安危。但是现在您和李焘都在这里,而且军中还有数万名上党军民,我又怎么能够舍弃你们独自苟且偷生呢?女儿早已心意已决,留在军中,同父亲和李焘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望父亲就不要再逼迫女儿。”“唉,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似你的母亲,怎么这么倔强呢?”冯亭无奈的关爱抚摸着碧昔的头部,说道:“也罢,我叫冯泽回来给你带些滋补养身的补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李郡守治理巴蜀,昭襄王斥责范雎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就进入五月,各处的气温逐渐炎热起来。处于秦岭南边的天府之地蜀郡,虽然已经到了上午辰时,但是西北面都江两岸的山上还被一层浓雾环绕着,夜晚的寒气未全部散去,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阴冷的凉意。天色灰麻麻的,但是似乎又从薄雾中透出一屡阳光,忽明忽暗的。 十余艘官船整整齐齐的停靠在都江岸的码头边,数百上千个民夫们正在忙忙碌碌的往船上搬运粮食。巴蜀人生性乐观,吃苦耐劳,他们一边干活一边拉起长江号子,此起彼伏,抑扬顿挫,码头上是一片喧闹繁忙的景象。 大约一里地外的龟山顶上官亭中,秦昭襄王c范雎等人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江面上的景象。从昭襄王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对目前蜀郡的治理状况十分满意。 巴蜀之地以前也各为诸侯国,秦惠文王九年,公元前三一六年,巴国和蜀国发生战争,都来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想出兵攻打蜀国,但顾虑道路险峻难行,并恐怕韩国可能会前来侵犯,所以犹豫不决。但秦国大将司马错力排众议,认为攻打韩国将导致诸侯联合对抗秦国,攻打蜀国则既可得其人力c物力以充实军备,还可占据有利地势顺水而下攻打楚国。秦惠文王采纳司马错的建议,同年秋天,司马错率秦军灭亡蜀国,但巴国并未得到向往的长治久安。两个月后,在张仪的强烈建议下,惠文王出兵将元气大伤的巴国顺势灭亡。秦国吞并巴c蜀国以后,设立蜀郡,国土面积大大增加,更加富庶和强盛而轻视周围各国。 现在巴蜀已经被秦军征服了近五十年时间,目前境内汉族仕民人心趋于稳定,土族酋长摄于秦军的强劲,也都上表请服。这次就是因为蜀郡太守李冰上奏,表明巴蜀地区局势逐渐向着安定繁华的景象发展,昭襄王特地带领范雎等大臣前来巡视。 这时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c中等身材c体型微胖的官员走到了官亭门廊下,手中拿着一副卷轴。李冰看到后,走到秦昭襄王身后,轻声禀报道:“大王,水利图拿来了。”昭襄王转过身子,命令道:“好,呈上来。”那年轻人立即走了进来,俯身行礼,说道:“小臣参拜大王。”李冰对昭襄王介绍道:“大王,这是鄙臣的小儿李二郎,自幼一直跟随在鄙臣左右,这次都江治理水患的方案主要都出自他的调查和主张。” “是吗?”秦昭襄王不由得认真的将李二郎环视了一番,点头赞许,说道:“二郎啊,你要协助好你的父亲李冰,替秦国好好管理蜀郡,有了功绩,将来你父亲老了,你就来继续当郡守,管理蜀郡。”李二郎生性有些腼腆,突然听到昭襄王竟然这么慷慨,第一次召见就许诺了将来的郡守之位,又惊又喜,不知如何应对,只会行礼拜谢:“多谢大王。” 李冰提醒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图拿出来。”二郎将手中卷轴拿了出来,旁边的两名內侍上前帮忙,三人将卷轴缓缓拉开,顿时一幅壮美的山水画一般的都江水利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这都江之水,将cd平原一分为二,其水势浩大,是长江流域的重要支流。岷江是从蜀郡西北方面的山区,由北向南汇入长江,从山区到平原的出水口,就在灌县。出水口的东岸是玉垒山,但是玉垒山向西伸出来了一块,结果导致岷江到了这里,水流偏西而且湍急,造成下游西涝东旱。 李冰就任郡守之后,看到岷江这个祸害,就一直力图变废为宝。李冰安排儿子李二郎邀集了许多有治水经验的农民,对地形和水情作了实地勘察,提出了改造的方案。原本计划准备充分之后正式汇报朝廷,未曾想到秦昭襄王突然亲自来蜀郡巡查,便正好邀请秦昭襄王和范雎到实地巡视,现场禀报。 李冰指着地图上的玉垒山向西伸进去的这一块山尾巴,说道:“臣等拟将这一个山尾巴,用人工开凿岩石,拦腰截断,形成一个向东的分水口,这个分水口像一个瓶子,把岷江一分为二,一部分江水就可以向东灌溉cd平原了。” 秦昭襄王认真仔细的看着地图,指着那处山口说道:“既然是变废为宝,这个瓶口就叫宝瓶口。” 范雎抬头看着远处的玉垒山,若有所思,向李冰问道:“玉垒山在岷江东岸。地势东高西低,现在是丰水期,那么到了秋冬季节的枯水期,江水流不到东面,cd平原还是不能灌溉。” “应侯目光远大,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次治水的确切之处。”李冰看到范雎竟然能够直接想到第二步的关键问题,不由得暗自赞叹,仍然不紧不慢的说道:“留在江心的这块山尾巴我把它称为离堆,从离堆沿上游方向,修筑一个百余丈的大堤,大堤迎着上游江水,把岷江进一步一分为二。西面的原有岷江河道,称为外江,东面的河道,称为内江。内江就可以起到导流的作用,每年到了枯水期,就组织人工,对内江进行掏挖,挖的比外江低,江水就可以流入内江了。另外,由于内江比外江低,在丰水季节,表层的清江水会抢进内江,底层的浊水会流入较高的外江,也就基本上解决了泥沙淤塞内江的问题。“ 看到李冰的方案紧凑合理,秦昭襄王和范雎等人都不在言语,一边点头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 李冰指着图中的江心位置,继续说道:“我们还考虑到丰水期可能给内江乃至cd平原造成水量过大的问题,就提出了第三步设想,在大堤最靠近离堆的地方,专门留出一段凹槽,称之为飞沙堰。表面上飞沙堰是和大堤共同拦水,实际上飞沙堰低于大堤,既可以拦水,还能让水漫过去,这就是最为关键之处。瓶口很狭窄,丰水季节,内江水位必然涨的很高。高出来的水,就全部从飞沙堰漫过去,流回原来的水道,也就是外江,就保证了丰水季节大水不至于淹了cd平原。另一个妙处在于,瓶口上游内江东岸是来回曲折的,大水冲到这里,直接撞到半挡着的玉垒山体岩壁,就会翻滚,下层泥沙上来,翻过飞沙堰,翻到外江里,又解决了剩余泥沙的淤积问题。” 听到这里,秦昭襄王不由得大声说道:“构思精妙,贴合实际,看来你等是费了心思。爱卿可曾预估,都江堰建成之后,可以覆盖多少良田?“ “李二郎沿线统计,可以惠及灌溉下游二十余个县,大约七十万倾田地,可以保证旱涝丰收,从此蜀郡将沃野千里。” “大堤修建工程难度极大,李郡守可曾考虑到施工措施?又预估多少时间呢?”范雎不像昭襄王一样在乎粮食收益问题,而是紧紧的逼问工程的修建问题。 李冰回答道:“我们做过试验,可以以火烧石,使岩石崩裂。在河道施工时,可以错开丰雨季节,并且对江水进行引流。估计得十年左右,动用民夫工匠两万人。”说完后,李冰稍顿一下,继续说道:“当前我军在上党与赵军对峙,蜀郡在集中力量向上党前线运送粮食,暂时还不具备修建大堤的条件,待大战结束,时局平稳的时候,就马上可以修建了。” 秦昭襄王激动地说道:“建成之后,秦国将自关中之后,再次出现一个粮食基地,有如此巨大的粮仓保证,加上我关中子弟兵骁勇能战,消灭六国,一统华夏,指日可待。”说完,兴奋地拉着李冰父子的双手,说道:“这也是造福子孙万代的工程,你父子二人必将千古垂名。”李冰看到自己的规划得到了昭襄王的首肯和赞赏,自然也是格外激动,立刻拉着李二郎跪下行礼,应声说道:“有我如此贤明的大王做此决策,秦国又如何不能强大旺盛?我等将誓死效力秦国,祝我秦国早日统一六国。” 昭襄王扶起李冰父子,动情的说道:“待上党之战结束之后,孤当全力以赴支持你们建成大堤,有生之年一定要看到蜀郡千里沃野,百姓丰衣足食。” 应侯范雎见此,也立刻跪下,大声说道:“祝大王健康长寿,祝我秦国繁荣昌盛,一统天下,万世永存。”众人也都跪下重复高呼:“祝大王健康长寿,祝大秦一统天下。”高呼声响彻四方,穿越山野,经久不息。 夜里,在蜀郡的秦王行宫中,范雎和治栗内史易费坐在一起,仔细看着竹简公文,若有所思。一会儿,秦昭襄王宽衣之后,从内室出来。范雎二人立刻立起身来。昭襄王直接靠着大蒲坐下来,说道:“不必多礼了,公文都看完了,就直接说下一步计划吧。” 范雎又看了一眼竹简,神情略有不安,禀报道:“大王,下午我们和李冰具体统计了蜀郡的粮草数据,目前蜀郡动员民夫二万人给上党前线运送粮食,每月走水路约运送二十万石粮食。关中我也统计过,每月可运送粮食五万石。目前上党郡有秦军五十一万,每月要消耗粮食二十二万石。蜀郡已经将粮库中的粮食拉运的差不多了,估计至多还可以支撑半年。“ “半年?”昭襄王不由得锁紧了眉头:“现在都五月份,这样下去,顶多到十一月份粮食就开始紧张了。” 易费赶紧接着补充说道:“大王,也不全是,到了九月庄稼收割了,就又可以接上了。但是由于大军常年在外,数十万士兵不能回乡帮助生产,还要耗费大量的青壮年运送粮食,库中粮食逐年下降,长久下去,我国国力也担负不起了。据报,赵国国库也已经空虚了,已经开始向国中的商贾大户开始借粮,据斥候报说也有赵国官员冒充商人到齐国c宋国境内买粮食的。” 范雎说道:“实际上只要我们能够再继续坚持下去,等今年冬天过去,赵国就彻底粮罄了,到时候不攻自破,也就达到了夺取上党的目的。” 昭襄王早就焦躁如焚,忽然听了范雎之言,不由得动了肝火,呵斥道:“不可,诸侯各国现在举止暧昧,虎视眈眈呈观望态度,不敢联合的主要原因,就是我秦国的国力雄厚。再多耗上一年,我们就是把赵国耗死了,秦国也会被耗垮,那时候各国见到秦国势弱,就会趁势联合进攻,到时候秦国就危险了,必须要想办法在今天冬季以前打败赵军。” 范雎依然想说服昭襄王坚持下去,说道:“廉颇在丹河东岸修建了层层堡垒,坚壁不出,王龁也多次试探进攻,都没有效果。赵军现在仍然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如果强行进攻,将置大军于危险之中。” 听到提及王龁,昭襄王冷冷的看了范雎一眼,说道:“王龁是个有勇有谋可堪造就的将军,但是毕竟还是有些年轻,这次与赵军对峙缺乏变通。应侯你也一样,只知道面对面,硬碰硬,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当初一开始应该派武安君过去,也不至于深陷上党,进退两难。” 范雎听到之后,不由得满色难堪,当初是他力荐王龁为主将的,现在秦王此言,就是对其表现不满。何况自从范雎入相五年以来,昭襄王视为贴心之人,这是第一次明显的针对自己动了怒,难怪范雎深感恐惧。 但是范雎毕竟也是战国时期出现的千古相才,马上就调整了情绪,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大王,当前我们着急,赵国应当比我们更为焦急。就目前局势,首先要保证军粮供应,打击赵军的信心,也利于稳定我军军心。其次,目前两军对峙已经形成死局,强硬进攻显然不切实际,最好是从内部出策打破这种平衡。”范雎看到昭襄王对此没有发怒的态度,就继续说道:”现在到立冬还有半年时间,我们先保持目前这种战略优势,派人从赵国内部进言,鼓动赵王进攻或者换将,那时候我们再派武安君白起前去,一鼓作气,击败赵军。” 昭襄王静静的听完以后,想了想,范雎所言句句都在要点上。依据当前的局势,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况且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于是说道:“也好,适才孤也是急火攻心了。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应侯了,加紧想想办法,务必尽早打破僵局,击败廉颇。” 告退之后,范雎两人出了昭襄王行宫,夜晚的冷风嗖的一下灌入脖中,范雎突然赶到一阵寒意,这才发现内衣已经有些湿了,应该是刚才竟然紧张的出汗了。范雎不由得仰望着苍穹,神态黯然。自己身处寒门,但是志向远大,历经艰难险阻,差点丢掉性命,最后到了秦国,得到了昭襄王的赏识,委以重任。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东方各国都毕恭毕敬。但是归根到底,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臣子,是秦王手中的棋子,秦王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利用价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桓惠王游离秦赵,孟太妃痛怜零露 太行山上党郡,崇山峻岭,蔓延巍峨。在丹河两岸,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两个诸侯国秦国和赵国,集结了近百万的精锐部队在已经对峙了将近两年了。 西岸的秦国阵地是长长的木栅栏,高约两丈,木头前方都削的尖尖的,向着上前方安放。栅栏外面还有着各种陷马坑,专门用于防范赵军的骑兵突袭的。大约三百步就设有一座瞭望塔,上面还有强弩兵监视。 东岸的赵国阵地,则大约五百步就分布一个堡垒,里面设有驻军,步骑兵联合防范,相互支援,互为倚靠。 将近两年的对峙,已经使双方的士兵们都有些身心疲惫了,每个人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回到家乡,看望自己的父母妻儿。 战争前期秦军占据优势,先是攻占端氏城,接着奇袭高平关,杀死了赵军偏将赵茄,而后夺取了东西彰城和光狼城,将赵军完全赶到了丹河东岸。虽然从表面上看,秦国强于赵国,但是赵国毕竟也是一流军事强国,还拥有数十万主力军队,尤其是有战国最精锐最庞大的骑兵部队,具备和秦国决战的实力。究竟胜负如何,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好准确预料结局走向。 不论结果如何,两个强国的战争结局必定会改变现有的战国格局,甚至会决定战国大统一的走势。诸侯各国乃至东西二周,表面上没有参与战争,但是都在紧密关注着战争局势的发展,暗自注视着其他国家的举动,都希望两个一流大国两败俱伤,都在暗自准备,积蓄力量,借机取利。 表面上战局仍然在无休止的僵持之中,出现了出乎意料的平静,如一潭死水,但实际上死水之下暗流涌动,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大决战前的关键时刻。 一时间从西部的咸阳,北部的邯郸,到中原的新郑c大梁,还有沿海之滨的淄博c蓟城,到处都是各国的间谍c斥候。他们络绎不绝,以各种身份出现在紧要场合,刺探着最新的情报,传递回各自的国家,上报给君主c国相。 今年孟贵妃四十八岁了,已经到了本命年,五月十五是她的寿辰。韩桓惠王知道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义非凡,特意安排內史令韩拓早早准备,准备办一场比较盛大的宫廷盛宴。 桓惠王从公元前二七二年从其父韩厘王手中接过了韩国的江山,这时正是秦国全力向东扩展之时。韩国不断面临秦国的侵犯,损兵折将,丢城献地,每年都在紧张的战争局势中。百姓之家几乎都有男丁战死c负伤,城里乡下随处都是哀嚎之声。 即位之初心力憔悴的桓惠王哪有心思放在闲情娱乐之上,同时也厌恶贵族大臣们安而忘危,索性下令,除了大型的祭祀活动之外,宫中一切活动都从简从易。君王如此,贵族大臣们也都不敢造次,都自觉将婚丧嫁娶等事宜简单从事。 廉颇进入上党之后,秦国进攻的重点转为赵国,韩国暂时从窘迫的局面中解脱了出来。两年过去了,内外局势也趋于平静,举国上下都安享这种难以形容的太平生活。而今桓惠王又下令将孟太妃的寿宴办的隆重一些,似乎在给大家释放一种信号,韩国的局面要改变了,形势会越来越好。 一时间,贵族将相们都感到了一种解脱,管他什么上党?管他什么强秦?天塌下来先有赵国人在那里撑着。每个人都感到格外轻松,整个新郑都被感染,这座城市似乎又开始恢复活力。 孟太妃属蛇,寿宴特地安排在了五月十五日巳时。从辰时开始,宫里的缤妃们,年轻的王子c公主们,韩国的公卿贵族世家们都陆续到来,提前给孟太妃拜寿。 很多仕族老人也都多年未进宫了,别说未见孟贵妃,就是相互之间很多人也是许久未见。现在齐聚王宫,嘘寒问暖,缅念先王,长吁短叹的自是不再多说。 巳时,寿宴正式开始。庄重的鼓乐笙笛声中,孟太妃在零露的搀扶下,身着华丽的朝服,缓缓步入大殿。桓惠王紧随其后,仕绅贵族们都起身行礼。孟太妃和桓惠王在中间首席上一左一右落座,下方左边是卿大夫将军们,右边是王亲贵胄。 韩拓宣读了拜寿行文,桓惠王亲自带领众人给孟太妃行礼祝寿,而后宴席正式开始。乐师们击响了编钟,奏鸣了缶c琴c瑟c竽,婀娜多姿的宫女们在音乐中翩翩起舞,台上台下众人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宴席快到尾声时,零露却突然闪了出来,带着十六个舞女,都身穿胡地的衣服,当众表演了马舞。 这马舞是从北边的胡人那里编排来的,完全是异域风采,动作夸张,热情奔放。赵国北边就是林胡c匈奴等少数民族,多年和韩国也有贸易往来,新郑城里也经常有胡人客商及歌女,所以很多大臣及仕族们都见过胡人歌舞,见怪不怪。倒是那些思想保守的贵族老夫人们看得连连摇头,觉得伤风败俗,有失风范。 零露毕竟练过武功,骨子里有些基础,带领舞女们完全把骑马舞的张扬精髓展现的神形兼备c韵味十足。桓惠王看着心里倒有些惊诧,自己在宫中多年,如何竟没有见过这些舞女。仔细看过,这些舞女似乎又都有些异域面孔,这零露真的能够折腾,现在不胡整练武了,怎么就突然学起异族舞蹈来了? 热闹的寿宴结束了,生活立刻趋于平静。该面对的还是要继续面对,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继续解决。傍晚时分,桓惠王召集国相宋留c国尉负庄c司寇栾费等几位大臣前来商议上党的局势。 桓惠王已经收到了冯亭的密报,现在也是左右两难。坐视不管,如果赵国被打败,估计秦国也会代价惨重,此事因韩国上党而起,那么秦王暴怒之下必定会攻伐韩国。但是现在韩国的实力,既无可派之兵,更不可能说服魏国。韩惠王没了主意,只是想听听众位大臣的看法。 宋留首先说道:“目前赵国将几十万军队放到长平,国内农耕收到影响,粮食紧张。已经按照大王的指示,我们故作不知,给赵国的商人卖粮,实际上就已经是支援赵国了。但是鄙臣也知道不是长久之策,就是希望赵国能够出现转机,找机会击败秦军。” 桓惠王说道:“据孤所知,秦国虽然国力雄厚,但是现在也面临巨大的后勤保供压力,长久的对峙对秦国也同样是一场巨大的消耗战。” 负庄一直是一个主张进攻的激进将军,现在终于又有了发表自己看法的机会,哪里肯放过,喊着说道:“大王说的有理,长久对峙,最终不论胜负如何,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那时我们不仅可以趁机收复上党郡,甚至还可以联合魏国收复河西地区。” 桓惠王可比负庄要冷静的多,看问题角度更为全面,驳斥道:“未必如此,秦赵都是一等一的军事强国,不管哪一方战败,但是尚存的国力,以我韩国目前的实力,都还不具备单独抗衡,反而还可能招来更大的祸事。这样吧,当下继续密切关注局势发展,暗中支援赵国,如果赵国获胜,我们就立刻联合魏国夺回河西,如果秦国获胜,我们就继续割地求和,如果两败俱伤,我们就再找机会拿回上党。” 议了半天,还是一个等字,这个结局不是桓惠王想看到的,但是也是迫不得已而出。君臣几人也都没有太大的兴致,几个臣子陪着桓惠王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后花园里。 正说话着,忽然听到旁边不停的传来将军孙跶的说话声。“前手要腕平,后手要肘平,前后手的腕c肘要与肩平。”“对,就这个姿势。开弓后,呼吸要均匀。放箭时,一定记住要屏住呼吸。” 众人听了都有些困惑,孙跶如何在宫中练习箭法,桓惠王却呵呵一笑:“这是孤叫孙跶来教习子安练箭,已经旬月有余了,想必也有些水准了。走,随孤过去看看。” 韩恒惠王深知贵为君王的重要性,对嫡长子公子安的管教十分严格,从六岁起就请上卿韩棱平为太子师傅传授学问,九岁时又命令将军孙跶为教师,专为训练射箭。 几个人到跟前一看,只见公子安短衣窄袖,一身简装,正在搭弓射箭,约莫二十余步外的箭靶上已经射到了四五支箭,基本上都在箭靶中心左右,可见公子安的箭法还是小有成就的。须臾间,公子安手中的箭嗖的一声又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大家看到了不由得纷纷叫好。 公子安回头望见了父王等人,连忙收起短弓,拱手施礼。宋留最为善于溜须拍马,现在表现的也是最为兴奋,赶紧说道:“大王,不想公子安小小年纪箭法就有了这么超人的成效,天赋可嘉,天才可造,这也是韩国的福气。” 孙跶听到了,认为自己教授有方,也面露得意之色。 恒惠王神情之中可以看出相当满意,但是尽力表现的不露声色,对公子安说道:“你虽略有小成,但切记不可骄躁。今日练习到这里,你回房读书去吧。今日老师教给你的文章仔细研读会了,晚上有时间了孤会来听一听。”公子安向众人鞠躬后,带领着几个宫人就退下。 宋留又道:“恭贺大王了,看到公子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灵性,将来成人以后必将成为文韬武略之才,可以辅佐大王了。”恒惠王感慨的说道:“孤从先王手中接过了王位,才知道肩负的江山社稷的多难多重?当今韩国处境危险,而后可能更加艰难。如果现在不加以严管身教,将来怎么能够担当统领韩国抵御强秦的重任呢?” 这时,宫中的内史令韩拓匆匆赶了过来,向桓惠王禀报道:“大王,赵王又派使者来了,还是要求我韩国尽快说服魏国出兵,两面夹击,从河内进攻秦国。” 因为刚才议过此事,几个大臣都明白桓惠王的主张,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去建议去说服魏国。 宋留还是有些担心桓惠王主意不定,就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秦国现在在河内郡仍有八万大军,还有武安君白起坐镇驻守,很明显就是防范韩国和魏国进攻的。如果轻率出兵秦国,短期内未必就能取得胜利,可一旦秦国调集国内和上党的军队来支援,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况且我们都知道秦王一向霸道蛮横,得罪了秦国,却又打不败秦国,韩国就岌岌可危了。其他诸侯国虽然都痛恨强秦,但也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都不敢做出决定,都在观望,我们也就等待时局发生明显变化时方可做出决策。” 宋留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聪明的桓惠王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本意,心中有些怏怏不快,回道:“实际上孤昨日已经接到准确的密报,赵国的粮草告急了,随时有可能坚持不住。因为赵国是让上党郡拉进这个局里的,陷入危机后就认为我韩国有义务帮助赵国。明摆着赵国还是不义,争我韩国上党,道义上我们并不欠赵王。但是秦国因为上党郡自行依附赵国的事情也会对韩国耿耿于怀,一旦秦国打败了赵国,就必然会对韩国兴师问罪。但以目前韩国的实力无法救援赵国,魏国现在是须贾为相,此人贪图钱财,安于享受,绝对会劝说魏王放弃支援赵国,既然如此,方才已经说过了,必须继续观望。去回复赵国使者,就说我们出面说服魏国,但是希望渺茫,还望赵王不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件事上。不过想到上党郡还有几十万韩国百姓也处在生死危难的边缘,孤夜不能寐,心乱如麻。” 众位大臣都随声附和孝成王之言。这时,又有宫人来报,孟太妃带着零露公主拜见桓惠王。宋留和负庄等人听到后,想到国事也议完了,就顺势告退了。 孟太妃本以为自己就像先朝的很多妃子一样,君主死后,落入冷宫,孤寂一生。却遇到待自己如生母的桓惠王,更没有想到今日恒惠王竟然将其寿宴办的那么隆重,即使自己在先王时代,享受各种宠爱,也没有经历过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今日想到尽管恒惠王是自己一手带大,亲如母子,但毕竟恒惠王今非昔比,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够全然高兴就忘了礼数。所以过了下午特地带上零露到王宫里来谢恩了。 桓惠王请着孟太妃到偏殿,让了座位,上了清茶。桓惠王道:“今日里太妃劳累了,应当好好静养歇息几日,为何现在就来看我?如果有事嘱托,太妃直接叫零露来找孤或者让宫女传话就是了。” 太妃含笑着说道:“大王恩赐我这未亡人,一个普通的生辰办的异常隆重,远远高出了宫里的规矩,感激之余还有些惶恐不安。担心被国人指责,给大王带来非议,颇有些寝食难安。” 桓惠王呵呵一笑,说道:“太妃多虑了,自小太妃待孤如同己出,养育之恩,没世难忘,孤也是为父王尽一份孝心。况且近年韩国面对强秦逼迫,举国上下都有些慌乱颓废,这样做还是向国人展示,目前国局稳定,边境无事,也有安定人心之意。” 孟太妃听了,已然放下心来:“大王这样一说,孟皎也就明白了。今日见了许多的故旧,多年过去都老了,时间真快,我也快五十岁了,想当年嫁过来时还不满十八岁。” 一旁的零露对母亲这些长吁短叹可没有一点上心之处,看到王兄和母亲谈的轻松欢快,早就按捺不住,有些兴奋的说道:“王兄,我今日的马舞如何?” 恒惠王知道零露的性格,就是等着自己夸奖两句,然后就激动的自娱自乐,笑道:“零露聪明伶俐,万般皆通,一个小小的舞蹈有怎样难住你呢?不过昨日里的确是大放奇光异彩,引人夺目啊。” 零露见到王兄如此评价自己,早有些把持不住了,说道:“那当然,母亲的寿宴,作为女儿,我自然要别具一格,有出新意才好,这样让所有人几年以后都记忆犹新。为此,我专门到教坊里挑了十六个女艺人,编排训练了十来天呢?” “什么?教坊司?那些可不就是风尘女子么?”恒惠王不气的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你这零露,做事一点规矩都没有,越闹越出格了。你竟然将教坊里的女子也召到宫里来,成何体统,传出去也叫臣民们以为宫廷混乱,君王昏聩。还有,你这样也不怕毁了自己名声,将来如何嫁人?” 零露吓得赶紧躲到母亲的身后,翻了翻眼睛,快口回道:“王兄放心,这个我心里自然有数,我没带到宫里,自己放在外面排练的。那天寿宴一结束就立刻送出走了,片刻也未叫耽误。” 桓惠王还是气的不轻,大口喝了一口茶。在气头上发火随口提到零露嫁人,倒使恒惠王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看着零露楞起神来。零露不防恒惠王如此凝滞的眼神紧盯自己,以为真的因为此事有了怒意,想要惩治自己,顿时浑身上下全部不自在起来。急忙讪笑着拉住孟太妃的衣袖,略带撒娇的说道:“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样开心愉悦了,就看在我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母亲你替我说说好话吧。” 孟太妃却不理睬零露的举措,轻轻拨开零露的手,转开了话题:“大王,刚才进来时,我看到相国和几位大臣才将出去,举止仓促,神态漠然,现在战事还是危急紧张吗?”“秦国目前毫无退意,尽举国之力进攻上党。前日里接到冯亭密报,赵国国力耗尽,快要已经承受不住了。如果赵军惨败,秦军占领上党之后,秦王和应侯必将问罪韩国,形势堪忧啊。” 孟贵妃说道:“韩国直接面临强秦的欺迫,各国又都心怀异心不肯合纵,只是苦了大王,一直苦苦支撑目前的局面,即位后看着你苍老了许多。大王也不必多虑,现在各国看的都是两虎相斗,如果赵国真的败了,各国不会让秦国灭掉赵国,愈加强大,届时定会出兵援赵抗秦。” 桓惠王略带烦郁说道:“此次秦赵相争上党,各国竟生端倪,真的让人大失所望。如此长远看去,诸侯各国谁都靠不住,唯有韩国自己设法求生。当务之急,孤看还得和秦国委曲求全。” 一听提到上党,零露眼前顿时想起碧昔和李焘,在一旁不禁自言自语:“上党形势艰难危险,必将也苦了碧昔他们了,不知以后是生是死,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恒惠王看了零露一眼,向孟太妃拢了拢身子:“太妃,秦王有个孙子,叫异人,他的父亲就是安国君,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秦王。这个异人在赵国当过人质的,曾经见过零露,回国之后,居然对零露念念不忘。两个月前,孤派陈食出使秦国,安国君让他转告于我,异人有意迎娶零露,只等我们的回复了。这些时候事情过多,孤原本想放一放再和太妃商议,时间一久,都差点给忘记了。” 孟太妃听罢,顿时感觉到头脑发热,四肢僵硬,似乎都不听使唤了,紧张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膝下唯有零露一女,又是千般恩宠,自然想留在身边,老了有个可以依靠的,说话相伴的人。零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孟太妃早已经暗中在世族子弟中物色人选,只待有合适之人,即可嫁了,也了却自己的这桩心事。现在恒惠王突然提起秦王孙子求婚之事,犹如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孟太妃也突然感到身边的零露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像是在给自己传达抗拒之意。 略微舒缓,调整了一下情绪,孟太妃说道:“零露这姑娘,大王知道的,从小就没有一个章法。闹起来就是个疯女子。真嫁到秦国去,更加没个管束,只怕弄出些事情来,最后倒要两国关系都闹僵了,我看就放到跟前好好看住吧。昨天寿宴时司徒罗平还把儿子带过来专门让我看了看,我看挺适合,正寻思禀报大王,可以了就嫁过去呢!” 恒惠王没有过多的思考孟太妃之言,直接说道:“异人那孩子孤也见过,清瘦俊朗,做事干练有礼节。孤在想,如果零露嫁过去,秦王和孤就可以结为秦晋之好。到时我韩国再示好秦国,反正现在也国小民弱,给秦国形不成威胁,秦王自然也就不好再进攻韩国了。过上些年,说不定那孩子即了王位,零露就是秦国王后了,正如秦国的宣太后一般。” “什么王后,太后,我都不稀罕。”一边的零露忽然抽搭起来:“我就要留在赵国,留在母亲身边。”孟太妃还想劝,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话,黯然无声,眼看着也快落下泪来。 恒惠王知道孟太妃是心疼零露,自己也是从小看着零露长大,宠爱有加。但是今天之事也是为韩国的长远国运着想,索性就直接说了下去:“当前韩国即将面临危难,千万将士浴血奋战,家家户户都有哀嚎。如果零露能够以国家为重,就无愧于先王母妃的疼爱,况且秦国异人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请太妃看在韩国百姓的生死悠关事上,答应了吧。” “母亲,零露不要当什么公主了,甘愿做一个普通民间女子,你们把我免为庶民吧。让我嫁给秦国,还不如让我立即死去。”零露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但毕竟在王兄面前还是不敢放肆,掩面抽泣着跑了出去。 孟太妃顿感悲戚,紧闭双眼,落下两行泪来,缓缓说道:“我知道大王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有大王不得已的苦楚。罢了罢了,一切以国事为重,但凭大王决定就是了。如果零露远嫁秦国可以救韩国一方百姓,也无愧于先王,无愧于祖宗,无愧于韩国子民了。” 恒惠王看着悲伤欲绝的孟太妃,又想起先王在世时疼爱零露的种种景象,也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扶住孟太妃,劝慰道:“太妃切莫伤心过度,此事现在秦国也只是过来问问,孤也没有答复。或许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才问,过些日子自然忘却了,可以暂且放一放。” 孟太妃今日和零露原本是欢欣愉悦的拜谢桓惠王,却不想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遭事来,心里也是杂乱不堪,已经不想在说任何言语。她立起身来,给桓惠王行个礼:“一切以大王的命令遵从就是了,孟皎先退下了,回去之后会好好劝劝零露的。” 孟太妃走后,桓惠王恼怒交加。一方面有些自责,没有做好准备,就突然提出了这件事情,弄得场面尴尬难看。另一方面觉得现在韩国内外交困,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准备答应这件事情的。作为一国之君,什么压力都要承受,可是真正理解帮助自己的人却又不多。想到这里,更加有些气急败坏,踢脚踹翻了眼前的木案,內侍和宫女们哪敢上前,都吓得远远的避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孝成王三议换将,众大臣强荐赵括 赵括当日在太行山中,被孝成王紧急诏令召回,到邯郸马服君府上已经到了第二日午后。回府之后立即派人到內史府接洽,自己赶紧洗漱换衣,去看望了母亲。不久侍从就带回了內史令赵侃的传话,大王召见,即刻进宫。 如此紧急传讯,必有大事。赵括不敢怠慢,立即带领两名侍从骑马奔向王宫。 邯郸街上仍然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小贩们在沿街叫卖,商人们在人群中悠闲的穿梭,偶尔遇到几个送货的民夫推着小车一边大声吆喝着匆匆忙忙走过,似乎上党的战争并没有给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家带来什么重大影响。 赵括骑马路过街坊酒肆,望见客栈茶馆里的人们,看起来都在喝茶聊天,但是一个个神情狡黠,警惕的巡视观望着街面上的动静。尤其当看到赵括一行三人疾行而过,更是看得全神贯注,赵括心里暗想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各国的奸细斥候呢! 赵括忽然又想到了武阳先生,他刚毅果敢,经历广泛c聪明睿智,况且极为熟悉秦军的军制和作战风格,以后有机会还是要邀请他为赵国所用,自己现在就缺少这样的幕僚。赵括又想到了玉琪,虽然仅仅在山里呆了六七日,但是玉琪超凡脱俗,犹如一缕清香,缠绕在赵括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玉琪就像一阵清新的空气,把赵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释放了赵括心中狂野粗糙的另一部分。赵括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自己,可是以后怎么办?玉琪能来到府中吗?要是玉琪不愿意来府中又该怎么办呢?赵括就是带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思索着来到了赵王宫。 內史令赵侃早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到赵括,立即上前迎去:“马服子到了,快请,大王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孝成王今天的心情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上午北方前线传来消息,匈奴和林胡为了草场和水源地发生了冲突,已经死伤了数百人,局面仍有扩大的事态。如果林胡和匈奴真的将冲突扩大,就可以减轻赵国北方边境的威胁和压力,赵国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上党的秦军了,甚至到时候还可以将北方的十几万精锐骑兵也调入支援。 下午平阳君来报,东方各国虽然表面上都不明显支援赵国,但是对边境贸易也未加限制。赵国派去采购粮食的官吏冒充商人,从贵族大户手中买到了不少粮食,还能保证赵军应付一阵子。孝成王思索,今年秋收以后要严加控制,还要保证明年的粮食。 近期,孝成王在不断思索着上党前线的局势。自己初登王位才五六年时间,现在朝中基本上都是惠文王时代留下的老臣。起初孝成王待他们彬彬有礼,但是这些老臣似乎总是觉得自己年轻,商议国之大事之时,表面上态度都很谦卑,但是孝成王可以感觉出,大家心底里对自己的意见都有些抵触甚至轻视的,认为自己太年轻,没有经验,没有魄力。文臣们还能把这种想法尽量隐藏起来,而桀骜难驯的武将尤其是廉颇就不太顾及的孝成王脸面了。一想到廉颇倚老卖老,以前朝老臣自居,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年轻的孝成王内心中不仅有些冲动和愤怒,孤忍让你,是要用你,但是你既不听我令,又打不了胜仗,孤就换掉你。 对,是该换人了。朝臣们不听自己的,用着也别扭,那就培养老实听话的。老将们倚老卖老,那就用年轻人,刚刚提拔起来,一定感恩图报,既听话又好指挥。现在的这批老臣们可不就是当年惠文王从年轻时就开始提拔重用的吗? 孝成王很迫切的需要做一件大事来证明自己,而目前面临最大的事情就是和秦国的上党之争。根据眼下的局面必须换将,尽快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是上党前线有赵军三十万人,全国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于此,对阵的又是强大的秦国。临阵换将,必须谨慎,稍有不适,就会酿成大祸。 而且,又派谁前去合适呢?孝成王将朝中的诸位大将在头脑中巡视了一番。战国时期赵国也屡出名将,和秦国不相上下,但是目前赵奢等人已死。除廉颇之外,朝中唯有乐毅c田完c赵括,另外孝成王在巡视北方时还发现了一个年轻的青年将领李牧。李牧常年驻守雁门郡,原是军中副将,熟悉当地民情,善用谋略,三年前孝成王委任其为郡守,独当一面戍守北方边境。可是李牧出生平民,在朝中没有根基,在军中还未建立的功业,资历尚浅,难以统领赵国的精锐老将,并且目前还有保证北方边境安全的重任。 论作战指挥能力田单是没有问题的,就凭他为齐国复国的巨大功勋,到哪一国都应该是大将。可是田单终究是齐国宗室,孝成王曾用田单攻克过燕国的几座小城,仅此而已。孝成王始终对田单缺乏一种信任感,田单的性格低调,对两任赵王都言听计从,与朝中大臣关系也比较融洽。作为大将,比廉颇更容易驾驭。 乐毅曾经统领数国联军,自然也可以胜任。但乐毅是燕国人,燕赵两国是世敌,军中将领不少人对乐毅还有一种敌视心理。在这种状态下,派乐毅为将更容易出现将帅不和。所以多年来,孝成王基本上将乐毅放在参谋的角色上,而将其儿子乐乘放在军中锻炼,希望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再为赵国效力。 如此说来,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只有赵括了。孝成王想到这里,才发觉实际上自己内心中早已经锁定了赵括,刚才内心中进行了那么多筛选,实际上只是给一个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说服大臣们。 孝成王比赵括年长三两岁,年龄相仿。平时非常欣赏赵括的言行举止,觉得和自己一样都有一股血性,一股冲劲,一股强烈的想要建功立业表现自己的渴望。虽然很多大臣都说赵括很自负,但是每次拜见自己时都毕恭毕敬,完全可以将赵括培养起来,发展成为其父亲赵奢那样的军事栋梁,必定为我所用。 但是孝成王还是有一丝犹豫,虽然赵括继承了其父亲的军事天赋,外人面前看起来还有感觉有些太年轻,冲动浮躁,并且缺乏领军作战的经验。若是数万军队作战倒可以放手一试,但是现在要将三四十万大军交由赵括指挥,这个风险确实有些大了,况且面对的还是一等军事强国,野蛮的秦国。 如此反复犹豫不决,孝成王最后思索,虽然不考虑乐毅c田单,但是他们都是统领过数十万军队作战的,不如召集二人进宫,商讨上党前线的局势,听听他们的看法和意见。 当天晚上,赵王命令赵侃传唤乐毅c田单入宫,设宴款待。二人基本上是同时进得宫来的,寒暄了几句,孝成王在中间主位,乐毅c田单一左一右坐下了。宫女们立即给几案上端上来了几样菜肴,在酒爵里满上了酒。 孝成王道:“两位爱卿,前日,东部的郡守颜昭上供了一些鲍鱼c海葵类的海鲜。孤一看,都是东海边的特产,也是你们家乡一带的产物,马上想到请你们一起赏食了,也让你们不必过度思念家乡了。” 乐毅和田单二人当年分别是燕国和齐国的军中统帅,因为功高震主,佞臣挑唆,国君容不下自己才投奔赵国。今天孝成王忽然宴请,而且仅仅是乐毅和田单,连一个作陪的赵国臣子都没有。原本二人都有些疑虑,担心孝成王对自己是不是也有其他想法,等听到孝成王如此说来,感动不已。 乐毅首先起身说道:“我二人皆为流浪蒙难之人,承蒙大王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在赵国也没有建立多少功业,心中早有些惶恐不安。今日大王又赐饭赐酒,请我二人共同品尝家乡的美食,更是感恩不尽。”田单也起身应道:“多谢大王,臣必将铭记在心,为大王效力。” 孝成王客气的摆摆手,说道:“尔等皆为良将名才,能到赵国为官,也是看得起赵国,是赵国朝廷的福气。”说完举起酒爵:“来,这里就是我们君臣三人,又无外人,不必过于拘礼了,先共饮一杯。” 君臣三人边吃边聊,先是说了些陈年旧事。喝了几杯酒之后,孝成王看到二人已经没有了顾忌,先前紧张的情绪已经放松下来,就说道:“现在赵国与秦国久在上党对峙,不分上下,一时难以克敌制胜,久拖下去,于国不利。爱卿等皆为举世名将,可有何良策。” 目前上党的战势牵动着整个赵国的命脉,乐毅和田单平日里自然也是格外关注的。乐毅道:“这次秦国出动了五十万大军,蓝田大营精锐军队更是全部倾巢出动,这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局势。看来秦王这次是下了重注要和赵国争夺上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田单也在一边附和道:“秦国早已经有了吞并六国的野心,这次秦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不仅仅要攻占上党,而且要彻底击败赵国,扫清东进的障碍。” 孝成王略带忧虑的说道:“以赵国的国力还不足以独挡一面,对抗秦国。但是现在已经形成了长期对峙的局面,孤立无援,进退两难,当如何迅速破解?” 田单说道:“东方五国,在秦国多年的侵扰打击之下,都已经畏惧秦国。各国自身没有实力不敢招惹秦国,却都希望别国去对抗秦国。现在各国之中也唯有赵国拥具备和秦国决战的实力,事已至此,必须毫不犹豫全力抗秦,才能扭转局势。” 乐毅将爵中美酒一饮而尽,说道:“赵国士卒,也久经沙场,整体的战力也不输秦国,在此关键时刻,大王切不可丧失信心。何况秦军现在也远出国门作战,久拖下去,秦王也必将心急如焚。” “当下,唯有想方设法,迅速击败秦军,断其粮道,迫使秦军退却。”说到这里,孝成王环视了乐毅c田单一眼:“而廉颇驻守长平,却拿不出克敌制胜的良策,只能天天问我催要粮草。” 廉颇一向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对外来的乐毅和田单表面上就十分淡漠,私下里更是冷嘲热讽,颇有微词。乐毅和田单对其均无好感,现在又如何能替廉颇说话呢?但是廉颇再过分,毕竟是赵国的猛将,现在听来孝成王也表示出了对廉颇不满的情绪。 孝成王这几日思前想后的,心里可是藏了很多话,可没有耐心这么沉默等待下去,他急于想听到二人的想法和态度,立即催问到:“这里就是我们君臣三人,有什么话就放开说吧,一切都是为了赵国的前途与命运,也是帮助孤脱离困境。” 乐毅心思比较细腻,多了解孝成王一些,知道孝成王急于打破对峙的僵局,在寻找一位能够大胆进攻型的将领。想了一下,说道:“秦军此次势头凶猛,前期击败了廉颇先头部队,控制了有利局面。廉颇退守丹河防线,一方面是迫不得已,另一方面稳住了战场局势,这才挡住了秦军的攻势。但是一旦形成长久对峙局面,再想打破就困难了。而且廉颇胆略过人,但韬略就差了一些,遇到目前局面就更加不会变通了。现在局面对两军都不利,但是秦军远道而来,局面按理来说更应该倾向于赵国。但是廉颇前期与秦军对阵接连失利,丧失了决战的勇气,而把希望寄托在别处,也就促成了目前久不出战的原因。” “那依当下局势,唯有重新任命一员领兵大将了。”孝成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乐毅继续说道:“秦军对阵的是大将王龁,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将领。我们军领军的老将廉颇,却已经七十岁了。二人从军多年都善于按部就班对阵作战,却不知变通。当今局面,必得一员善于应变,敢于打破常规的将领才有望击败秦军。” “赵中谁能够担当此任?那么乐毅将军可否担此重任?”孝成王也是步步紧逼。 乐毅早就猜道赵王心中中意的是赵括,赶紧说道:“大王,乐毅老了,精力不济,反应也有些迟钝了,不再善于领军作战。马服子赵括熟读兵法,英勇果敢,我当为大王推荐他为大将抵抗秦军。”田单也附和道:“赵括久在军中参谋,有名有威,而且这几年负责上党军中的后勤供应,熟悉上党地形,目前也是统领赵军的最佳人选。” 这场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简直就是按照孝成王的想法一步一步进行的。乐毅和田单都建议孝成王撤换廉颇,并且都一致推荐赵括为将。但是孝成王对他们并不信任,觉得在长期和文臣武将们的较量之中,尤其现在都屈就在赵国,二人已经不像带领原来军队作战时的那般耿直,而是变得圆滑世俗,这么做的背后原因恐怕都是担心自己会派他们为将。 二人走后,虽然孝成王基本有了定论,但是总觉得还缺火候。不如先找赵括再问问吧,要看看赵括怎么说,怎么想。也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孝成王紧急召见了赵括。 思索间,內侍来报:“大王,马服子到了。”赵括进入时,看到孝成王一个人坐在案前,立刻上前鞠躬行礼,孝成王示意其在对面蒲团上坐下了。 宫女端上了清茶,赵括有些喝了,赶紧轻嘬了一口,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大王召集敝臣何事?” 孝成王放下手中的书简,说道:“我正为一事烦恼,诏你来就是想商议一下。” “大王,请明示。” “目前,上党前线每日耗粮巨大,国库中粮食快要耗尽。勉强可以撑到九月,秋粮就收获了,但接下来又将如何?继续在上党和秦军对峙着,等着拖垮秦军吗?” 先前孝成王基本没有单独召集过赵括,更没有单独议论过军国大事。赵括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和爵位都是世袭其父亲赵奢的,并不是依靠军功得来的。虽然和众臣们谈论军事,自己一副傲视群雄,天下第一的样子,但是心底里始终是个遗憾,想要找时机展现一下。今天孝成王单独向自己问起上党军情,还涉及国家大策,赵括何等机警,他马上就感觉到孝成王已经不信任别人了,终于有了展现自己才华的时机,一定要牢牢把握。至于上党情形,赵括早已经分析的透彻至极,所以不假思索的说道:“大王,臣以为上党之战,我军放弃了骑兵的优势,和秦军打阵地战,战略上就已经处于劣势了。现在又和秦军长期对峙,赵国本来就不是产量大国,青壮年全部上了前线,国内的农作物仅靠妇孺老幼耕种,产量必然下降,如此年复一年,国事必衰。以秦赵两国的实力,赵国更应当速战速决。” “但是目前已经造成了这种对抗的局面,而且据所知,秦军远道而来,耗费巨大,也马上面临粮食问题。况且秦国的南面还有韩国c魏国c楚国这些敌国随时进攻,后方不稳,我们只要能够坚持下去或许秦国就可以不攻自乱。” “非也。”赵括摇摇头道:“大王,秦赵两国的根基不同,秦国以法家思想治国,国内实行的是军功制。秦国在攻占中夺取了大量的土地,在秦国种粮的绝大部分是六国的百姓和奴隶,而秦国的壮丁只考虑上阵打仗,立功受爵。我赵国就不同了,实行的是兵农一家,士兵上了前线,田里的粮食就会收到影响。所以一开始就以为长期对峙可以耗尽长途作战的秦国,这时绝对有误的。” “但是廉颇也牵制了秦国的主力部队,造成了秦国国内空虚,一旦秦国局势不利,其他国家就会出兵得利。” “东方各国各自观望,摇摆不定。秦国南面虽然有韩魏楚等国,但是都害怕赵国打不过秦国,将来引火烧身。而赵国东面有世敌燕国,北面有强大的匈奴c林胡c东胡,才是更加不适宜长久作战的。” “那依卿之见?” “目前处于夏季,利于骑兵作战,必须马上改变策略。秦军现在主要集中在高平关以东,丹河以西的山地间,西面地形开阔,利于我骑兵攻击,东面高平关关口较小,秦军难以后撤。我们集中赵国的精锐骑兵,越过丹河进攻秦军,反复冲击之后,前有赵国大军后又高平关阻碍,秦军最有利的办法是回撤到高平关以东,驻守高平关抵御赵军。这个办法虽然似乎笨拙,但是依据目前的形势,想要尽快打破僵局,这时最现实的办法,也能将赵军的骑兵优势完全发挥出来。况且各国虽然痛恨强秦,但是害怕赵国不能战胜秦国,都不敢应战。如果赵国取得胜利,则各国看到秦国南面空虚,另一方面都想复仇,收回失地,必将争先恐后的协同作战,则大局就定了。” 孝成王道:“办法虽好,但是秦国也军力强大,目前在丹河西岸重重设防,难以攻克。如果强行进攻不能取胜呢?” “秦军整体实力强于赵军,但是赵军的骑兵作战强于秦军。目前旷日持久的对抗,士兵们都已经厌战想要回家了,听说要与秦军决战应该是激动万分的,我们调遣晋阳的五万精锐骑兵打先锋,只要开局胜利,就可以鼓舞士气。秦军以步兵为主,在精锐骑兵的反复冲击面前,支撑不了多久的。只要赵军取得小胜,不管后势如何,我们就可以劝服东方各国,秦国也会忌惮后方,局面就开始有利于赵军了。” 井井有条,步步有理,这个谈话达到了孝成王的目的,感觉比起前几日乐毅和田单的谈论要实际得多。孝成王边听边微微点头,更加仔细的看了看赵括,觉得他既然能够将大局看的如此全面,就应当有能力统领大军了,于是说道:“但是现在廉颇坚持坚守,不肯出兵,我已经反复催促,都不见成效,这样吧,孤就让你前去统帅大军,快速结束上党之争。” 赵括没有想到赵王如此直截了当的将此事说了出来,要知道这可是涉及到赵国生死存亡的一次决战啊,心中激动地有些颤颤巍巍,立即起身回复道:“一切但听大王诏令,赵括誓死效忠大王,保卫赵国。” 孝成王神情严峻的说道:“军中无儿戏,这次面对的是强大的秦国,你将要统领的是赵国的大部分军队。如果战败,赵国将有灭国的危险,你可曾有十分把握?” 赵括说道:“大王,鄙臣先前给上党前线督战运粮,熟悉地形。坚信以赵军作战秦军,发挥优势,只要将秦军赶入高平关以东,则大局就会改变。况且这次秦军的领兵大将是王龁,在秦国,唯独武安君白起还能和我一比高低,至于王龁,我略有了解,完全是二等将军,和我不在一个层面。” 孝成王见到赵括如此满满自信的样子,心中大喜,感觉看到了希望,终于有机会摆脱困境了。但是想这毕竟是关键时候,自己之后还要提前告知平原君和平阳君,免得在朝堂之上受到阻力,于是先告诉赵括:“你暂且回去,先不要声张,自己准备一下,待孤安排妥当之后再正式任命你。” 现在已经到了清明时节,又是傍晚时分,天气灰暗阴沉,远处一片乌云就要压过来,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赵括此时的心情却是异常激动,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在宫中他隐忍着没有发泄出来,但是一出宫,立刻翻身上马,只说一句:“回府。”就立刻快马加鞭,奔驰而去,两个侍卫赶紧紧随其后。 赵括的童年时代是在被赵奢严格管教中度过的,熟读兵法的他虽然目空一切,但是也格外自卑,一直渴望建功立业,让朝中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的大臣们都另眼相看。现在突然有机会了,虽然他知道是临危受命,也知道面对的是强秦,更知道形势对赵军不利,但是他深感孝成王的信任与重托,决心也有信心组织赵军一举击败秦军。 五天后是赵国清明祭祖的日子,宗族官员们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六畜c五谷c果品c美酒,孝成王在邯郸城外的祖庙里带领赵氏宗族的一干人众庄重的祭祀赵氏先祖。用过素食饭后,孝成王在祖庙旁的行宫里休息,单独留下了平原君赵胜和平阳君赵豹。 “现在以赵国的国情,必须在今年尽快结束上党郡的战争。前几日我说过,撤换廉颇,孤意已决,两位叔父呢?”孝成王心里早有了主意,只是想提前告知二位王叔,所以就直接说道主题了。 平原君赵胜早已知晓孝成王近期频频召见田单c乐毅c赵括等将军之事,也预料到孝成王准备换将了,人员必定是从上面三人中选定,也就直接问道:“廉颇前期作战失利,丢失了高平关及光狼城,后期又据险自守,拒不出兵,全然不顾赵国的大形势,而且据说公然非议朝廷,我觉得早就应当撤换了。只是不知大王意向何人?“ “相国先推荐吧,看看谁合适,目前朝廷中可以用的孤看也没有几个人了,你们看马服子赵括如何?” 当年出兵上党时,平原君就曾经力荐过赵括,现在自然还会坚定自己的看法。但是毕竟今非昔比,必须要有说服力了,平原君倒是有个办法:“大王,去年我带着虞卿和赵括在上党慰劳前线时,赵括曾带领一万骑兵突袭秦军防线,斩获数千名秦军,打出了赵军的威名来,大王应当还有印象吧。况且赵括熟悉兵法,善于谋略,在军中素有威名,鄙臣看完全可当此等大任。” “对,孤前些日子召见了田单c乐毅,二人也一致推荐赵括。” 平阳君赵豹却不理解:“田单c乐毅都是声名显赫的名将,都曾经统帅过大军作战,应当比赵括更合适,大王为何不考虑让他们带兵出战。” 孝成王道:“田单c乐毅虽然声明显赫,战果累累,但是毕竟到赵国之后基本没有带兵作战。这次上党郡集结了赵国的四十万大军,如果突然命令他们带领赵军,唯恐不能够熟悉赵军的指挥调度,而且难以服众。” 平原君说话倒是毫不客气:“这次赵国面临不利局势,我估计能够和秦军打个平手赶出上党郡就已经不错了,想彻底击败秦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田单c乐毅毕竟不是赵国子弟,不会为赵国拼死作战,而且已经会爱惜自己得来的名誉,所以都不肯去上党带兵抗秦。” 赵豹心想,一开始我就说上党郡不可纳,无功受利,飞来横祸,现在果然把赵国陷进去了,叹了一口气,说道:“田单c乐毅既然都知道保全自己半生的名誉,更加说明现在上党郡的局势明显对赵国不利,很难破解秦军。在这种情况下,鄙臣看不是换一个赵括就能解决问题的。” 平原君却是坚决支持赵括的,对赵豹说道:“目前再对峙半年,赵国就将因为断粮而不战自败,我们现在必须通过换将来改变战术,打破僵局,这实际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看到赵豹不说话,又信心满腹的继续说道:“赵括精通兵法,在赵国将领中享有盛名,而且田单c乐毅都认可他,证明了他的才华和能力。赵括也急于建功立业,现在上阵,必将对大王感恩戴德,拼死立功,我看赵括就是最佳人选了。” 孝成王看到两位王叔,一位力挺赵括,一位原则上也不再坚持反对,基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说道:“好了,既然再无良策,再无可命之人,就这么定了。后天是个良辰吉日,召开朝会,孤将正式任命赵括为大将。” “大王考虑过廉颇会不会抗命不从,引军作乱,要知道这个老头子火爆起来谁都管不住。”赵豹似乎又在多虑了。 平原君道:“不会,目前廉颇也面对秦军一筹莫展,内外交困,急于解脱。并且前期已经交战失利,造成现在长期对峙,大王还没有治罪于他,已经是万幸了,估计这次不会抗命。况且我赵军内部都是赵国的子弟兵,廉颇闹一下情绪也就罢了,真要是起兵作乱作乱,绝无响应。” 这边孝成王秘密和两位王叔商议准备派赵括为将,自以为小心谨慎,却不想已经被身边的内侍偷偷听到。这内侍早已经被唐雎收买,专门在宫中刺探消息,回到城里后,夜里就迅速跑到驿馆将消息告诉了唐雎。 赵王要换将了?换的是赵括!唐雎听闻之后纯粹不敢相信是真是假。他阴森森的看了內侍一眼,突然转过身从衣架上拔出了铜剑,架在内侍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道:“快说,是谁叫你编造了这么一个假消息来糊弄我。老实说就饶你一命,否则我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平日里唐雎老是乐呵呵的,给人一种心慈面善的感觉,画风突然转变的如此之快,吓得内侍立刻瘫坐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快说。”唐雎将手中的青铜剑紧紧的贴在的内侍的脖颈上,门外也立刻又进来两个仆从,皆是持剑携棍的。 内侍完全被吓住了,面色蜡黄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明鉴,小人半点不敢撒谎。今日下午,赵王祭祖之后和两位王叔议事,恰是小人服侍的。小人在门外候着时,亲耳听孝成王说准备叫马服子赵括代替廉颇为将,平原君赞同,平阳君还不太愿意,但是赵王最终还是决定了,就在后天会正式拜将。大人放心,绝对属实,给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说谎。” 唐雎仔细看看內侍的表情,分析了一下他的话,估计没有说谎,心想:“如果属实的话,这可是一个重要消息,事关紧急,事不宜迟,要赶紧报告秦王和应侯。”想到这里,他收起手中的铜剑,走入屋内,拿出一袋黄金,递给内侍,“刚才只是试探你一下,看你老实不?这是你的赏金,赶紧回去,不要叫人发现了。回去后继续盯紧了,有情况立即给我报来,还会有重赏。”内侍哆哆嗦嗦的走了之后,唐雎马上派人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回了咸阳,上报应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受王命赵括拜将,遇危机赵母激辩 第二天傍晚时分,飞鸽就到了咸阳城应侯府。范雎正在秦王宫中偏殿批改各地的公文,府中侍从见到是密件,不敢怠慢,立即将密信转送进宫,呈报范雎。范雎解开封印,轻轻的打开黄娟布,只见上面写着:“赵王使赵括代廉颇赴长平,廷内意见相左,王固见,即日颁。” 赵王这小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先行变动了。范雎一时也不知是惊是喜,即刻到殿内呈报昭襄王。 “好,赵丹终于顶不住了。”昭襄王眯着眼睛仔细将密信看了两遍之后,半天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顿了顿,昭襄王嘀咕道:“寡人原来以为赵丹这竖子会换乐毅或者田单过来,谁想到竟然派赵括来了,据说声名鹊起,能说会道,通晓天下兵事。” 范雎摇了摇头说道:“赵括虽然熟读兵书,但是年轻狂妄,是沾了祖上的阴德,赵王怎么能会任命他为将军呢?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记起来了,就是他,去年曾经带兵突袭过王龁,斩杀了我数千将士。”昭襄王不以为是的活动了一下颈椎,继续说道:“不管谁来,只要能够打破廉颇这个老乌龟的固守防线,我们就可以破阵杀敌了,由此看来看来这个赵括就很喜欢打进攻战。” 范雎看着密信上最后几个字说道:“依唐雎密信上所言,现在赵国朝廷内还是有人反对赵括为将。听说赵王是个犹豫不决,喜欢反复的人,不如赶紧派人在邯郸散布消息,就说秦国人最害怕的就是马服子赵括了,现在听说赵括即将为大将,自上而下担心受怕。由此坚定赵王的决心,早日换将,以防有变。” 昭襄王点点头,说道:“通知唐雎,不要吝惜钱财,做通赵国上下大臣们的工作,确保赵括早日更换廉颇,不得延误。” “诺,范雎即刻安排。”昭襄王快步走到地图面前,看着长平,说道:“赵国既然动了,我们也就要相应的变动了。刚好这几日白起也回来了,今天相国也在这里。你一面安排,一面派人立即去传白起马上进宫。” 白起原本都要休息了,竟然又被召唤,虽然不知道会有何事,但从连夜紧急召唤来看,应当是件大事,就立刻跟着內侍进宫了。 进到宫里,昭襄王和范雎正在用宵夜,旁边还摆着一副菜肴,看来是给自己准备的。昭襄王说道:“好了,估计武安君也饿了,先吃饭,边吃边说。”白起诺了一声,坐了下来 范雎道:“武安君,下午刚从邯郸传来密报,赵王马上要任命赵括为上将军,去上党替换廉颇了。” “什么?”白起突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格外吃惊,这么快,现在距自己和赵括分别才半月时间,赵括居然就被赵王任命为上将军了。白起转而想到那天赵括说赵王有要紧的事情召唤自己,现在想来就应当是和此有关了。 白起仿佛又看到了赵括那渴望的眼神,强烈的求胜,不想赵王竟然这么快就给了他机会。昭襄王看到白起突然之间在凝神冥想,倒笑了起来:“武安君,看来你也不相信赵王会任命赵括为将军,其实我现在还担心这是赵王的诡计,引诱我们上当。” 白起回过神来,认真的对昭襄王说道:“赵王其实看似国中大将无数,实际上并无多少可用之人。任命赵括为将也比较符合赵王的心理,完全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我也换将,你去上党接替王龁。听说这赵括也有些能力,又善于进攻奔袭,孤还真担心王龁应付不了。” 白起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若是去了上党,半个月多前的一老一少两个至交,马上就成了敌对双方的军事统领,带领近百万大军进行决战,真的是世事难料,瞬息万变啊。 但是白起毕竟是战国神将,是秦国的战争机器,转眼间白起就将全心放在了长平战场上。白起想到,赵括言语之间非常轻视王龁,必定会全力组织进攻,如果知道秦军也换了武安君白起,赵括一定会转变方式,可能会稳扎稳打,说不定几场小战之后又变成像廉颇那样坚守在丹河防线上,对自己来说又将面临陷于长期苦战的结局。 略一沉思,白起说道:“大王,这个赵括鄙臣也知晓一二,其长处在善于组织进攻,全盘操纵军队,短处在于盲目自大,容易轻视对手,而且缺乏变通经验。如果大王叫鄙臣前去上党,鄙臣想提两个要求。” 昭襄王一直认为白起虽然沉默寡言,但是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看到白起竟然也开始提要求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口里却说道:“但凡有何想法,武安君直言就是了,孤一定全力支持你。” “好。其一,请大王不要泄露换鄙臣为将之事,一切都暗中进行。”白起说完之后,看到昭襄王和范雎都有些不解。白起继续解释道:“大王,赵国换将,必定是急于进攻解除长久对峙带来的危害,所以冒险换上了激进的赵括。如果赵王知道了秦国派被鄙臣为将,担心赵王又犹犹豫豫,不敢进攻,如果继续命令赵括防守,仍然不利于改变局面。” 范雎听了点点头:“大王,武安君言之在理,鄙臣也看这十分重要。在军中严格保密,这样还能够继续麻痹赵军,使其调整部署,有利于武安君进攻。况且赵国也是惯出名将,我们也不能完全轻视赵括。隐匿武安君的出现,而赵括以为对阵的依然是王龁,或许就会大意轻敌,也有利于武安君克敌制胜。”” “好,就依你二人之见。”昭襄王完全赞同:“武安君秘密进入上党,并严格保密,到时候就传令给几员副将就可以了,军中凡是敢泄露武安君动向的将士一律处斩。好了,第一我都答应你了,第二呢?” “大王,赵国这次和秦国兵力不相上下,而且长平地域狭小不利于大军放开作战,战势走向不好预料,各诸侯国的行踪也难以掌控。一旦我军和赵军进入生死决战的关键时刻,请大王务必以长平战事为重,不惜一切援助上党,我们不仅要击败赵军,而且要借此消灭赵国的主力军队,让赵国大伤元气。假使魏楚等国从后方侵扰秦国,暂不理会,只要我秦军主力在,失去的城池随时可以拿回来。” 昭襄王走上前去,亲切的拍拍白起的肩膀:“这个武安君尽可放心,战局需要之时,孤将全力支援上党。只要有武安君在,有大秦铁甲在,孤就永远不会担心。” 应侯范雎也走上前说道:“至于后勤保障,也请武安君放心,我马上安排,确保大军半年之内丰衣足食,为将军解除后顾之忧。” 昭襄王呵呵大笑:“我秦国有你二人,一文一武,都是旷世奇才,辅佐本王。加上沃野千里,还有百万虎狼之师,灭六国,统华夏,指日可待。” 这边昭襄王自顾得意,心里掀起称霸统一的波澜壮志,另一边的白起和范雎却各有心事。白起还是没能从惊愕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心中忐忑不安,又惊又喜。惊的是造物弄人,世事难料,马上要和赵括兵戎相加;喜的是终于有机会和赵军主力决战,这也是白起多年的夙愿,对一个军人来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而范雎的心事就简单多了,他用自己常见的三角眼偷偷看了白起一眼,充满了嫉妒甚至还有怨恨。自从来到秦国,帮助昭襄王消灭穰侯势力,制定远交近伐的国策,范雎一直受到昭襄王的重用和信任,立下了绝对的功劳。范雎认为自己就是昭襄王的大脑和臂膀,容忍不了任何人居功在自己之上。尤其是白起,在范雎眼里就是一介武夫,现在昭襄王表现得如此透彻的器重白起,范雎当然就心怀不满。 唐雎很快就通过飞鸽传书接到范雎的指示,他立即全面活动,四处派人在市井散布消息。议论廉颇已经战法守旧,缺乏胆量,秦国士兵根本不怕廉颇,而赵国唯有马服子赵括韬略过人,有勇有谋,还曾经亲自带队斩杀秦兵,这才是秦国士兵真正畏惧的。不到两天,这个消息就在市井街面酒肆饭馆里传开了。 这天下午,唐雎照例借故请楼缓饮酒作乐,观赏歌舞伎表演。看到热闹处,唐雎故意装的喝的有些多了,问道:“楼大人,近日里老夫听闻街上人说,秦军最怕的是赵括,赵王也准备派赵括为将代替廉颇了,可有此事?” 楼缓正在兴头上,被唐雎一搅扰,顿时扫了兴致,不耐烦的回道:“昨日我家夫人的婢女在街上也听说了,到处都传秦军害怕赵括,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消息。但是大王准备更替廉颇之事,我倒从未耳闻。” 唐雎故意说道:“我看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马服子是赵国出类拔萃的名将,如果代替廉颇,赵国必当然可以打败秦国。”楼缓才不关心这些军国之事,他只在乎自己的地位利益,但听唐雎这样说,装的很惊讶的样子说道:“唐老兄,你我一向关系不错,我又怎么能够看着秦国吃亏呢?我这就说服大王不要更换廉颇。就像现在,两国相安无事,互相守着,我看也挺好。” 唐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老夫这把年纪,早已经不喜欢过问国事了,但是我们身为臣子多年,还是习惯于替君王瞎操心。现在听说赵王决定派赵括为将,就是有些奇怪,不知真假,我也觉得赵王应该赶紧将廉颇换为赵括,尽快结束这场征战。我是不是话说的有些多了,也罢,这是你们赵国的军国大事,也是高等机密,我就不多问了,喝酒。” 楼缓自认为自己是孝成王的一等心腹,在唐雎面前多次吹嘘自己,现在喝了些酒,又被唐雎话里带话,拿言语刺激,又急又气,立刻就中了圈套。他激动的说道:“这个对楼缓来说,都不是为难之事。我明天就进宫去,既然唐老兄喜欢换赵括,那我就说服大王换赵括。”“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你,我多不好意思。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匣珠宝,来人端上来。”唐雎立刻不失时机的送上了珠宝,看着楼缓一副贪婪的模样,心中暗自窃喜。 第二天上午,散朝之后,楼缓专门留下来请求面见孝成王,有事禀报。內侍传话获准之后,将楼缓带到了后花园,孝成王已经换了便装,正在廊下逗鸟。楼缓不敢打扰,行过礼之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孝成王问道:“楼卿何事要禀报于孤?”楼缓赶紧趋步上前,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大王,昨日里鄙臣寻到一个宝贝,格外珍贵,不敢私留,就想着今日赶紧呈送给大王。”说着将木匣打开,里面却是一对精细雕刻的玉蝴蝶,但见刀工细腻,栩栩如生。 孝成王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冷笑道:“当下国事危急,你身为要臣,不想着分忧解难,还沉迷这些玩物,早晚要坏事情。”楼缓听了之后,不由得脸色忽青忽白的,讪笑两声,说道:“大王,今日鄙臣来,实际上还有一要事上报。近日听到市井街上到处传言,说秦国并不害怕廉颇,最畏惧的是赵括。也不知这消息是从何处传来的,但传的是沸沸扬扬,似乎确有其事。” “什么,有这等事,你调查了没有,怎么传出来的?”孝成王着实吃了一惊,更换赵括是自己才做的决定,都已经计划在后天朝会上正式任命了,现在市面上怎么就传了出来?是巧合?还是有人泄了密?楼缓见到孝成王言语神态,知道说到了孝成王的心坎上了,顿时有了精神,继续说道:“鄙臣还以为大王的确有意让赵括为大将?” “孤近期的确有换将的想法,但是还没有决定下来,这街上的消息孤将派赵侃去查查来源。”孝成王不解的说道。 “大王,有时这民间市井的流言也就是天意呀!现在廉颇只知道固守,闹得是天怒民怨,很多民间百姓早就对廉颇极为不满,甚至充满怨恨,只是大王身居高位,不得而知。也许就是上天在帮助赵国,提示要赵括前去打败秦国,解救我赵国,还望大王能够仔细考量。” “楼卿所言,孤都知道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天意而为了。”孝成王原本就喜欢信一些解梦占卜之事,现在被楼缓几句话煽动起来,也觉得是冥冥中的一股天意。楼缓见目的已经达到,借机就要告退,赶紧将装着玉蝴蝶的木匣递到身边的內侍手里,“大王,鄙臣先告退了,祝大王万寿无疆,祝我赵国日益强大。” 楼缓走后,孝成王立刻安排赵侃派宫里的內侍去邯郸城街上打探消息,果然到处都在议论此事,孝成王深以为奇,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抉择。 两日后孝成王召开朝会,朝中五百石以上卿大夫全部参加。大臣们都隐隐约约感觉要宣布大事,朝堂之上一片庄严肃穆的景象。 卯时三刻,在内史令赵侃高声呼喝声中,孝成王步入朝堂。落座之后,孝成王看了看众臣,说道:“今日朝会,本王有重要大事宣布。”见大家都凝神不语,孝成王继续说道:“我国和秦国在上党对峙两年多了,现在国疲力乏,战势紧急,而廉颇将军年事以高,身体状况日益低下,不能再堪负重任。孤决定派赵括为将接替廉颇,抗击秦军。” 听闻此言,下面的大臣们都顿感意外。突然间虞卿出列,“启奏大王,两军交战,最忌讳的就是临阵换将,而且廉颇将军身经百战,素有威名。现在虽然不能一时取胜,但是毕竟拒秦兵于国门之外,胜负未分。请大王三思,收回成命。” 楼缓看到虞卿如此之说,也连忙出列,“启奏大王,鄙臣以为廉颇已老,而且赵括适合为将。现在市井之中多处传言秦军不畏廉颇,但畏赵括,足以说明赵括将军年轻勇猛,正是秦军克星。” “朝堂之上,军国大事,你如何将市井诳语道了出来,成何体统?况且正在这关键时候,倒有了秦军害怕赵括的传言,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虞卿听闻之后,怒斥楼缓。 楼缓也是上卿大夫,被虞卿在朝堂之上公然怒斥,觉得失了颜面,反唇相讥,“市井传言并非毫无道理,我看这就是天意。现在我国已经对峙了三年之久,是兵疲将乏,百姓叫苦连天,你既然力保廉颇,如何能退却秦军?” 看到两人意见不一,相持不下,其他大臣们都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人支持赵括,有些人不同意更换廉颇。 见到局面有些混乱,情急之下,孝成王急忙用眼睛暗示平原君。平原君自然知道应当何为,马上出列说道:“启奏大王,鄙臣也同意换赵括为将。廉颇出战之后,接连败退,几无胜战,而今面对强秦拒不出战,而将希望寄托在他国支援之上,全然不顾国内的局面,早应当派一个勇猛担当的将领前去。” 乐毅也随后出列说道:“启奏大王,鄙臣较为熟悉赵括,认为赵括将军将门之后,精通兵法,在军中也素有威名。根据现在的局面,适合统领赵军,和秦兵直接对敌。” 看到平原君赵胜和望诸君乐毅都出来力保赵括,朝堂之上众臣渐渐的都向着赵括。而朝内有些大臣都是些地主大户,因为近期被征收了粮食,心里正不舒服,迁怒于廉颇,更是响应着坚决同意更换廉颇,盼望赶紧结束这场战争。还有其他想法人少势微,并且看到孝成王也坚决同意换将,知道多说无用,都不在说话了。 孝成王看到朝堂上局面已经完全倾向于任命赵括了,就开口叫道:“马服子赵括听命。” 赵括在众人议论时分,虽然没有说话,但也一直揣摩大家的心态。此时突然听到孝成王传叫,立刻大步出列:“鄙臣在。” “孤任命你为上将军,并且调雁门关五万骑兵与你统领。待骑兵到后,你立刻前往上党接替廉颇。”“鄙臣遵命。” 退朝之后,孝成王任命赵括为将,准备接替廉颇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邯郸城。 却说蔺相如这半年以来,因为身体不适,一直在家中养病。今日散朝之后,中书舍人劳延等几个大臣匆匆忙忙来到府邸,都是平日里和蔺相如c廉颇关系较好的。见面之后,马上给蔺相如说了换将之事。蔺相如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责问大家为什么不能力阻孝成王。劳延说道:“平原君和望诸君都支持大王的决定,朝堂之上全是呼吁之声,我们几个反对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蔺相如说道:“赵王只会被楼缓等人迷惑,那赵括年轻浮躁,总是一副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样子,如何能够统领大军对抗秦国呢!如果非要换廉颇,军中乐毅c田单难道就不能担此大任吗?” 劳延道:“我们虽然认为不妥,但毕竟身份低下,人微言轻,现在就寄托于蔺相如大人出面了。”“国之存亡,事关紧急,我马上就去面见大王。”蔺相如赶紧更换朝服,命下人备车去赵王宫殿。 听到蔺相如紧急求见,孝成王立刻就知道是来替廉颇说话的,不想见他,传命下去,说自己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叫蔺相如好好养病,改天再召他入宫。 不一会儿,內侍又回来了,启奏到:“大王,蔺相如执意要参见大王,说大王不见,他就一直在宫外等候。” “这个蔺相如,正是固执掘强。”孝成王有些动怒了,转而一想,为什么要躲蔺相如呢?既然如此,不如就召他进来,自己诏令已下,蔺相如又如何能够改变自己的旨意? 蔺相如进来之后,孝成王假意关切的问道:“几个月没见了,不知爱卿的身体可好了一些?”蔺相如道:“谢大王关心,基本上还维持在老样儿,但是病情基本控制住了。”“爱卿不顾身体疾病,着急的见孤有何要事?”“听说大王启用赵括替换廉颇?”“廉颇面对秦军屡战屡败,现在又不顾赵国将要被消耗殆尽,还是一意顽固坚守,不肯出战。孤现在都后悔了,应当早换廉颇。” 蔺相如在来的路上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深入思索了这件事。廉颇毕竟现在出战无功,弄得这个赵国都陷于僵局。这次孝成王对更换廉颇必定态度坚决,而且还有众多大臣拥护,已经是难以扭转了,既然这样,这次面见孝成王的重点不在于撤换廉颇,而在于阻止赵括为将。 蔺相如道:“即使大王要更换廉颇,朝中还有数员大将,却又为何任命赵括前去?”孝成王不满的说道:“任命赵括有何不妥?赵括久在军中,并且精通兵法,在赵国内外皆有名声。并且年轻有为,敢打敢拼,孤看完全有能力带领赵军击败秦军。”蔺相如继续劝阻到:“大王只凭名声来任用赵括,就好像用胶把调弦的柱粘死再去弹瑟那样不知变通。赵括只会读他父亲留下的书,不懂得灵活应变。现在和强秦作战,统领的是四五十万的大军,以赵括现有的经验和能力,是不足以胜任的。” 孝成王已经没有心思再和蔺相如继续说下去了,站起来说道:“爱卿就回去好好养病吧,这件事就不必多说了。孤知道你和廉颇的关系较好,不忍看到他受此磨难。待廉颇回来之后,你替孤劝慰劝慰,叫他以国家大局为重,今后国家有需要时还要依靠你们呢。” 蔺相如看到孝成王心意已决,知道再多说无益。于是也站起身来:“大王,臣退下了,不过换将之事还请大王能够三思而行。” 出得宫门之后,蔺相如仰天长叹:“大王一意孤行,偏信赵括,赵军危急,赵国将有大难了。” 却说今日赵括在朝堂上被孝成王正式任命为大将军,领了虎符,即将前去接替廉颇。散朝回家的路上,赵括心里回想着今日朝堂上的情景,虽然还有虞卿等人反对自己,但是绝大多数大臣还是赞同自己的。想着自己在众臣瞩目下,威风禀禀的样子,心里是异常激动,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母亲,也在灵堂之上告知先祖。 一进府邸,下得马来,赵括就拿着虎符三步并作两步,就直奔赵老夫人的房中。赵母正坐在屋内休息,想着安排准备下午饭,却见到赵括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倒是惊了一跳,责怨的问道:“赵括,有何急事,慌张成这个样子?”赵括也不答话,急忙从怀中拿出虎符,递给老夫人说道:“母亲请看,知道这是什么?” 这虎符专为中国古代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铜制c虎形c分左右两半,有子母口可以相合。右符留存中央,左符在将领之手。君主若派人前往调动军队,就需带上右符,持符验合,军将才能听命而动。军队不执行执君王金符节者行兵令,除非君王亲临现场调兵。 赵老夫人虽然听说过虎符,却也从未见过,自然不识,仔细端详了两下,说道:“却又从何处弄来这么个把玩之物,还只有半个,有甚么可稀罕的?”赵括神气活现的说道:“母亲,今日朝堂之上,大王当着众臣之面加封我为大将军,约莫半个月后就将前往上党接替廉颇了。这个就是交接任命的虎符,大王亲自授予的。” “大王任命你为大将军,去解上党之局?”这个情况来得太突然了,老夫人直接站了起来,觉得纯粹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些荒唐,“廉颇是我国老将,威望能力远在你之上,大王怎么可能任命你为大将军替换廉颇呢?可是无聊了,自己却来说取笑了。” 赵括连忙将老夫人按在椅子上,“母亲啊,儿子绝无戏言,大王是千真万确任命我为大将军的。实际上前几日召我回来时已经告令我,让我做准备了。这虎符难道还能有假,这个有假可是要灭族的?” 赵母现在简直是惊喜交加:“你父亲经历了大小二十余仗,一生多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为赵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年近五十岁才被封为马服君,拜上将军,统领赵国大军。想不到今日里你才二十余岁,竟然就当得了大将军。” “那是当然,有我父亲多年的教导,加上我自己的天分,老话说虎父无犬子,更何况现在朝堂上又有谁可以比得上我赵括呢?” 这时赵括妻子抱着小儿子希尚,后面跟着大儿子南乐进一同进屋来了。这南乐方才五岁,正式调皮多动之年,一看到赵括手中拿着一个铜像,就觉得好玩,伸手就要。赵括哪里肯给他,南乐仗着奶奶在面前,一个劲嚷嚷着给要,赵括索性将老虎头顶到南岳的脑门上吓唬到:“这个可不能给你玩,别看这个老虎小,发起威可吓人了,几十万人都害怕。” 赵老夫人见到赵括竟然拿着将如此重要国家印信的虎符随便逗孩子,不禁十分生气,呵斥道:“虎符乃国之重器,军之魂柱,如何能够如此轻易玩耍。赵括你既然已经成为赵国大将军,现在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像你父亲那样有个将军的模样,否则如何能够在军中和朝堂之上树立威望?”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夫君当大将军了,恭喜了。”赵括妻子惊喜的连忙给赵括行了个礼,一边说:“来,希尚c南乐快给你爹爹磕头,我们一起恭喜爹爹。”南乐见没玩上铜像,心中不快,哪里肯磕头,扭头就跑了出去。 赵括妻子道:“夫君,我是专门过来给你说,冯都c赵霖还有你平日里谈兵论剑的好些朋友都过来了,我让都在练武厅候着呢。”赵括心想,必定是知道了自己封将的消息,赶过来祝贺的,就给母亲道了个万福,赶忙就要离去。 “你既然已经高居要位,统兵打仗,切记要在众人面前约束自己的言行。”老夫人不放心的又赶忙叮嘱了一句。“知道了。”望着赵括匆忙离开的背影,赵母忽然自顾担忧起来,口中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语道:“如此草率,冒冒失失,如何能够带兵打仗呢?大王是如何想的呢,朝中的大臣就都只看好赵括一个人吗?” 赵括妻子没有听清老夫人的言语,以为老夫人在和自己说话,急忙趋步上前,问道:“母亲是要吩咐何事?”赵母略微停顿了一下,直接说道:“吩咐备车,我去平原君府上拜访平原君夫人,先让赵欢派人去递个帖子。你去看着准备些礼物,算了,就将家里那对玉珏带上,你仔细看着包好,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你们吃饭也不用等我了。” 赵括到了练功厅,果然冯都c仲子南这些平时里的好友等人都过来了,再加上赵括府里的一些上等门客,厅里聚了四五十人。好些人还都带着礼物,大厅里连人带物的一时间挤得满满的。冯都正在和几个人激烈的辩论着,言语间感觉都和上党战场c秦军c赵国有关。 边上的门客先看到了赵括,立即招呼并行礼,大家看到了都簇拥上来,各种恭维奉承的话立刻扑面而来。赵括有些洋洋自得,突然想到离开前母亲的叮嘱,立刻做出沉稳严肃的神态出来,缓缓的说道:“好,好,既然大家都过来了,先不急,坐下来慢慢说吧。”有些人都和赵括比较熟,平时里嬉闹惯了,都没有看到过赵括这个表情,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仲子南看到局面有些乱,向大家挥挥手说道:“赵将军都说了,大家都先坐下吧,乱糟糟的什么也说不清也听不清。”众人都赶紧各自找位置坐下来了。冯都有些兴奋的说道:“上午散朝之后,听家父说你已经被大王拜为上将军,准备接替廉颇去上党抵御秦军。我等听说了都万般激动,大家都来祝贺一下。” 赵括神情略带严肃,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出来,端直身子,拱了拱双手说道:“目前我军和秦军在上党集结了数十万精锐部队,战争的胜负可以影响国运趋势,不可谓不艰难。这次大王能够命我为将,也是形势所迫,唯有全力以赴,击败秦军,才能够有效忠大王,对得起我赵国的父老乡亲。”冯都道:“赵括你有雄才大略,又年轻果敢,大王早就应该让你前去领兵抗秦。”话音未落,管逯早就站了起来:“这次我们前来,就是要助你一臂之力,都愿意随你前去抵御秦军,收复上党。”“对,我们都愿跟随赵将军。”“杀退秦军,取王龁首级。”众人都连声回应。 赵括想了一下,毕竟自己从未单独领过军队,在军中基本没有亲信人脉,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的这些朋友和门客。于是对大家说道:“打虎当然亲兄弟,一个好汉十个帮。我也愿意带着大家共同建功立业,报效赵国,继而光宗耀祖。这次我初次为上将军,对前线的军情尚不了解。这样吧,我先选取十个人,都放在军中任职或者做我身边参谋。到时根据情况需要了,再召集其他人。” 大家听到之后,都屏气凝神,眼神渴望的看着赵括,每个人都希望赵括能够选中自己。赵括根据情况从中选取了十位,其中有客卿冯推介之子冯都,五大夫仲克伯之子仲子南,上大夫管季白之从弟管逯,大夫冉璞山之子冉展禽,赵括的从弟赵霖,另有五个门客,熟通兵法的臧文喜c鲁叔里,善于管理后勤的孙第,力大无穷c武功过人的黑杵c张同。 选上的几个人想到跟着赵括突然间有了军中职位,并且将要和强大的秦国对阵,不仅又兴奋又紧张,没有选上的人自然免不了流露出失落的情绪。 这时从弟赵霖建议赵括召集邯郸周边的一些游客侠士,加上府里的下等武士门客,组织一支贴身护卫队。大家都觉得言之有理,在大军之中有一支自己的武装还是很有必要的。赵括于是将孝成王赐予的金钱都拿了出来,约有七八百金,估计可买三百匹骏马,即刻派赵霖去北地向胡人买马,黑杵和张同去招募并训练侠士。 下午用饭时,赵括才听妻子说老夫人上平原君府上去了,赵括以为母亲是专门去平原君府上拜谢去的,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母亲多此一举,自己被拜为大将乃是孝成王首先裁定的。饭后就赵括命令下人整理盔甲,顺便到后院去看了看自己的战马,做出战前的准备了。正在看马的时候,婢女来报,说老夫人有请。 赵括到了房中,赵老夫人早已经端坐在榻上,一脸的凝重不快之色。赵括心里突然之间有些忐忑不安,也不多话,行过礼之后,就在左边坐下了。赵老夫人看着赵括直接说道:“下午我去了平原君府,悄悄拜访了平原君夫人。听她说现在上党的赵军粮食已经不多了,平原君整日里在为筹粮发急。目前的存量也仅能保证数月而已,前线的军队已经不稳定,甚至随时可能哗变。” 赵括故作轻松的说道:“这个儿子自然清楚,廉颇前面遭了秦军的败仗,丢了丹河以西的防线,现在被打怕了,坚壁不出。长此以往,我军粮草告急,所以大王才急于打破僵局,派我前去。” 赵老夫人焦虑的说道:“秦乃虎狼之国,军队蛮夷未化,赵国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强敌。目前国中尚有几员大将,资历能力都在你之上,都不敢去,却将你推在前面,居心不良。你也是,别人怀着用心将你吹捧两句你就晕了头脑。” 赵括一听,不仅有些羞愤,激动的站了起来:“母亲,在你眼中,赵括难道就一无是处,不堪为大将吗?我看朝堂中的那些所谓的名将也就只是遇到了好时机罢了。” 赵老夫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天底下那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儿女着想,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有成就。但是,现在的上党局势危急,如其他国家不肯援助,紧靠赵国难以改变局势,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你跳进虎坑。你还是以自己年轻缺乏经验,能力不足为由,推辞为将。你还年轻,路还远着呢,日后自有你大展前途的地方。” 赵括已经有些心慌意乱了,情绪依然难以平复,说道:“孩儿知道母亲是为我好,但是赵国现在正当危难之际,需要我们去报效国家,要是每个人都是这种想法,那赵国早就危急了。何况我对上党之情十分了解,已经有了破敌之策,母亲,你要相信儿子。” 赵括在赵老夫人面前一直是孝敬c听话的模样,原以为自己回来教导几句就可以让赵括放弃为将,谁料道赵括竟然愈加激烈,不肯听话。赵老夫人于是愤怒的说道:“你长大了,你的父亲也不在了,你现在也当上大将军了,我一个未亡人,一个妇道人家已经管不住你了。既然你不听我的,明天一早我就去面见赵王,请收回成命。” 赵括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因为为将之事动怒,甚至还要因此去见赵王,不由得心中悲痛不已,立即起身跪在母亲面前,恳切的说道:“孩儿不孝,竟使母亲动怒,伤了身体。但是请母亲看在逝去的父亲面上,就给我一个机会向大王展示自己的能力吧。否则儿子将成为朝臣们的笑柄,有何脸面再苟活于世。” 赵老夫人脸色铁青的说道:“这次统帅赵国的数十万军队,你知道一旦战败的责任吗?你能担当得起吗?到时候不仅是你一人之罪,还将祸及赵氏全族。”说完起身而去。 赵括见到无法劝阻赵老夫人,情急之下两行热泪竟然从面颊流下,只是呆呆的看着母亲不再说话。赵老夫人打开门,却发现赵括妻子端着茶盘,愣愣的站在门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显然也是听到了刚才的话,又惊又吓楞傻了。 看到赵老夫人依然怒气未消的样子,赵括妻子赶紧说道:“母亲万万不要动怒,当心对身体有害,我来扶你回房歇息吧。”赵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说道:“且先不急了,你带着我去看看那两个孙儿吧,突然间想他们了。这人啊,想来想去还是小孩子时最听话,最好管。” 夜里,赵括也未回房休息,直接在书房里睡下了。赵括妻子知道赵括心中郁怒,也不敢劝阻安慰,只是叫婢女送来了安神银耳汤,侍候着喝下了。 第二天早上,赵老夫人果然穿戴庄重整齐,命令赵欢备车,引着去拜见孝成王。 孝成王已经起来在偏殿批阅各处的奏章竹简了,忽然听说赵括的母亲来见,有些意外。首先自然的想到应该是因为赵括为上将军之事前来谢恩的,立刻下令有请过来。 赵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孝成王,施礼之后,孝成王命令侍卫拿来了莆垫,赵母却不落座,对孝成王说道:“我赵家自赵奢先祖开始,就受到历届赵王们的恩赐,我们赵氏全族都感激不尽。”孝成王笑着说:“赵奢和赵括父子二人都是赵国的栋梁,为赵国做出了贡献,这些恩赐不算什么。” 赵母说道:“为臣之道,自然应该效忠王室,保国卫家,赵奢在时就经常屡屡教导赵括。” 孝成王赞叹的说道:“家风厚重,言传身教,良将楷模。” 赵老夫人道:“当年赵奢从一个军中小吏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上将军,也付出了许多艰辛,内中滋味也只有我这未亡人能够切身体会到。现在大王委任赵括为上将军,但是我看着赵括长大,最了解他。赵括看起来满腹经纶,实际上没有任何经验和能力,只会夸夸自谈。他父亲在军队中做了二十几年,才有了经验,我以为赵括目前还不适合担当大将军。” 孝成王道:“在天下所有的母亲眼里,儿子无论多大,终归还是孩子。现在赵括已经成长起来了,在朝野上下也素有威望,也是接替廉颇最合适的上将军人选,这个我们要比老夫人你要清楚的多,就不必多虑了。” 赵老夫人道:“原先我侍奉赵括的父亲时,当时他也身为大将军,用自己的奉禄供养的食客要以‘十’这个数目来计算;他所结交的朋友要以‘百’这个数目来计算;大王和王室贵族赐赠的钱财丝绸,他全部都把它们分给军吏c士大夫;从接受出征命令的日子起,就不再过问家中私事。现在赵括一日作了大将,面向东接受军吏c朋友们的拜见,军吏中没有敢于抬头亲近地看他的人;大王所赐赠的金钱丝绸和金钱,他回家后立即安排去置办自己喜好的马匹,扩充自己的私有。大王您认为他像他的父亲吗?” 孝成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和处事方法,赵括虽然和他父亲的做法不一致,但并不影响他统兵打仗的能力。老夫人这是多虑了。何况孤已经在朝会上正式下了王命,这么重要的国事任命,怎么能够随意更改呢?” 赵老夫人见到难以转变孝成王的决心,就说道:“既然大王您最终还是要派赵括为大将军,那么如果有了不称大将军职责的情况发生,请大王不要降罪并连坐赵氏全族。” 孝成王昨天就被蔺相如因为此事劝扰弄得心烦意乱,没想到今天竟然赵老夫人又过来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心中早有些不耐烦了。听到赵老夫人如此说,马上随口应诺:“准奏,老夫人此举乃是为国着想,一片忠心可鉴。任命将军,行军打仗这是我们君臣商议的要事,老夫人只管做好自己的家里事情就好了。孤准你之言,任命赵括为大将军,是赵国朝廷的决议,如果将来赵括打了败仗,孤绝对不会降罪到你们赵氏宗族,这也只是赵括一人之事。” 至此,赵括被任命为赵军上将军,接替廉颇去上党与秦军决战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这也标志着秦赵长平之战开启了一个新的阶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