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惊梦》 正文 1.楔子 2014年5月的一个阴天,只是阴天,没有雨,青灰色的云雾飘荡在城市上空,繁华与晦暗共存。就是这样的一天,我在清安的书店意外碰见了许亦欢,我曾经的同桌。 算算已经五年了,高中毕业五年,那场事故也已经过去五年半,她变了很多,短发,消瘦,以至于我没能第一眼认出她来,而是好几眼过后才被猛地钉在当下,毫不夸张地说,我浑身都木了。 不知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在货架间移动,眼看她排队买单,然后提着购物袋面无表情地往店门外走。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几张小沙发,供人闲坐,当她在沙发前停下脚步时,我看见了另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人,江铎。 虽然这很惊悚,是的,惊悚,我绝没有夸大其词但那真的是江铎没错。 只见他们简短地说了两句话,江铎起身,右手执一根金属长棍,左手牵住许亦欢,两人十指交错,动作不算熟练的样子,只是紧紧扣住,然后并肩离开。 我早已惊骇到无以言表。双腿不受控制地跟出去,想开口叫许亦欢的名字,却见那二人慢慢穿过人行道,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该死的喉咙堵作一团,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看他们上车,江铎手里的长棍折成数节,收了起来,我原以为他的腿出了什么小问题,细想之下才惊觉那是一根盲杖。 他眼睛瞎了。 “”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瞬间仿佛跌入虚空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那么浑浑噩噩立在人烟稠密的街头,不知恍惚了多久,心底的震撼化作酸楚,涌向四肢百骸,眼泪险些跌落下去。 许亦欢和江铎谁能相信呢,原来他们搬到了清安市,原来他们在一起,他们竟然在一起这些年过得好吗?都过去了对吗? 可惜那二人早已离去,也许我这辈子再不会遇到了。 一个多月后,六月底,周末,班长袁哲结婚,我收到请柬,从清安回到平奚参加婚宴。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外地读书,平日很少回来,袁哲每年组织的同学聚会我也没有参加过,要不是他执着地联络友谊,我想我这个毫不起眼的边缘人早就和那个集体断绝关系了。 婚礼当天,五c六号席挤挤挨挨,班里的老同学来了大半,班长果然好人缘。 王画变帅了,迟瑞长胖了,赵梦嘉还在读研,廖依雪当上了初中教师,刘琦复读三年,现在才上大二,程恩琳依旧那么尖酸讨厌还有袁哲,我们的班长袁哲,一个老好人,今天结婚了。 酒菜下肚,红光满面,每个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我也随波逐流高兴着,只是心里不断想起许亦欢,我知道席间不会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尤其在这样高兴的场合,没有人会不懂事到那种地步,包括我自己。 然而喜宴散后,深夜里,当我回到家,独自坐在安静的房间,某种情绪涌上心头,几乎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打开电脑,登录qq,群里很热闹,有人在传婚礼照片,有人在嬉笑打趣,就连远在美国的邱漫也难得出现,给班长道贺。 眼看他们张灯结彩,眼看他们歌舞升平。 我把手放上键盘,犹豫着,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前几天我碰见许亦欢了。” 回车,发送,那行字迅速消失在他们层出不穷的对话间。 紧接着,数秒之后,群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瞧瞧我的杰作。 “方娅?”程恩琳果然第一个冲我发难:“有你什么事儿啊?没看见大家正聊得开心吗?你没病吧?” 那种熟悉的恐惧的感觉游上来了。我完全能够想象出她此刻不耐又鄙夷的表情,跟从前一模一样。 我害怕,当然害怕,我从小就怕吵架,不敢惹事,不敢对抗,尤其当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 “为什么她在群里?”程恩琳说:“真倒胃口,赶紧踢走吧!” 我几乎又要缩回去了。缓缓深吸一口气c再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又松开,然后冷静地打字:“请停止放屁,你这个bitch。” 一片死寂,我猜他们都呆了。 我的血液翻江倒海,键盘被敲得啪啪作响:“告诉大家,我见过许亦欢了,她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她避之不及,或许因为你们当中某些人不敢面对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下作事吧,比如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公开再踩一脚之类的。” “对,就是你,程恩琳,你晚上没做过噩梦吗?” 话至于此,群里的同学开始劝架,有的说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很久,有的说当时大家还小,不懂事云云。 “你们为她找了很多理由,但是忘了最简单的一个,就是心坏而已,又坏又蠢。” “当年我太懦弱,不敢说什么,如果换做今天,我会撕烂她那张臭嘴,再拿绣花针缝上!” “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你可以继续放屁了。再见,bitch!” 战斗结束,退出班级群,退出qq,我仰头靠在椅子上,胸膛痛快地起伏。 真爽。 老实说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演过这个舌枪唇战的场景,但我从不认为它会真的实现,因为我是那么懦弱c那么沉默c那么嘴笨。可心里受过的屈辱不会随时间流逝而减轻疼痛,也许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发泄的契机,直到上个月,遇见许亦欢。 许亦欢 不知她会不会记得高二那年秋天,那个阴冷的清晨,程恩琳当着全班的面指着我的鼻子极尽羞辱,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连班主任也缄默不语,只有她站起来,走向我,伸出了救命的手。 “你是不是傻?干嘛当软柿子呢?”她逗说:“千万别哭啊,我可不会哄你。” 她笑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眼睛弯成清亮的月牙,真是可爱。 许亦欢,我好想念她,就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深夜,我掏心挖肺般祈祷她真的过得很好,必须过得很好 可天晓得吧,江铎瞎了,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一章 既然要聊许亦欢,那就得从她和江铎认识之前慢慢聊起。主要因为她那一言难尽的家庭和千载难逢的亲妈,实在没法忽略过去。但请放心,这不是什么成长史,也没人会有耐心把她爸妈如何相恋c结婚c做爱c生育,然后在她三岁时离了婚的前传讲给你们听。更何况你们还不想听。 至于她亲爸,离婚以后再没出现过,早年偶然传来消息,好像是死了吧,总之没尽过半毛钱责任,所以在这里连他的名字也不用提了。 许亦欢随母姓,她妈妈叫许芳龄,家里还有个舅舅,叫许永龄。因着舅舅的缘故,家里的境况还过得去——好吧,老实说,许芳龄的脑子只会谈情说爱,要不是靠兄弟养着,她们母女俩早就饿死街头也不一定。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要让许亦欢讲,打从记事起,她母亲身边的男人就没有断过。请注意,这并非在诟病一个单亲妈妈享受爱情的自由和权力,虽然看起来就像那么回事。 很小的时候,许亦欢记得自己跟着许芳龄住过几年出租屋。那会儿舅舅处于创业初期,在郊区开了厂子,她们母女搬进员工宿舍,一个不大的单间,厕所更是狭小,屋内放一张硬板床,一个简易衣柜,靠窗一套小桌椅,生活用品随处堆放,杂乱不堪。 许亦欢非常讨厌春季,回南天,屋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衣服晒不干,总透着一股酸,可真难闻。当然她也讨厌夏季,电风扇形同虚设,半夜有蟑螂爬到床上,吓得她又蹦又叫,然后惹来许芳龄一通好骂。 可最令人厌恶的甚至不是蟑螂。 很多个夜里,许芳龄把她的男友带回宿舍,打个地铺,宽衣解带,寻欢作乐。许亦欢就睡在边上,有时半夜醒来,看见白花花两具缠绕的身体,吓得赶紧闭眼,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分明不懂人事,却也知道羞耻。她厌恶那些夜晚,过早的惊扰了她的童真,就像打乱了什么安全的秩序,看见许多荒唐,妈不像妈。 有个叫李魏的,陪在许芳龄身边两年,后来不知怎么就一走了之了。许永龄询问原因,许芳龄解释说:“李魏在老家订了婚,迟早要回去的。” 许亦欢记得当时舅舅的脸都青了,不可置信地大声叱问:“你知道人家有婚约还跟他耗这么久?你图个什么?!” 许芳龄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人寂寞啊” 寂寞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可怕吗?许亦欢听不懂,只是本能地感到羞耻,替她母亲觉得羞耻。 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许永龄安排许芳龄去学会计,然后在厂里做财务管账。期间还给她安排相亲,对方是位教师,年纪有点大,性格长相都很平庸,许芳龄不太喜欢,不到半年就把人给甩了。 其实,大家都觉得那位教师为人忠厚,适合过日子,但许芳龄就像还没长大的任性少女,偏要跟大家对着干。 在许亦欢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开始明显好转,舅舅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她们母女居住,也就在这一年,许芳龄和厂里一个叫岳海的小伙子偷偷好上了。 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天周六,许亦欢跟舅舅出去吃饭,点完菜,不等服务员离开,许永龄面色铁青地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你妈现在跟谁在一起吗?” “一个保安!守大门的!比她小七岁!” “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那两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大半年!你妈还时不时跑到员工宿舍去找那个小白脸,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张嘴在议论!最后传到你舅妈耳朵里,她来问我的时候我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全公司都在看笑话!”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许亦欢无措地坐在那儿,不明白舅舅到底在气什么。是气自己的妹妹找了个当保安的小白脸,给他这个老总丢人了? 出神的当头,又听舅舅叹说:“你舅妈家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咱们,这下可好,害我在岳父岳母面前更抬不起头了!” 哦,是这样,舅舅当初创业的启动资金有大半是舅妈娘家提供的,娶到这个媳妇儿他一直觉得自己高攀,这些年也一直想让岳丈瞧得起他。奈何许芳龄总在扯他后腿。 “你可千万别跟你妈学,”许永龄痛心疾首:“我都怕她把你带坏了,真是一点儿当妈的自觉都没有。” 许亦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扑闪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脆脆地答说:“不会的,舅舅,还有你在呀。” 闻言,许永龄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舅甥俩没滋没味地吃完饭,许亦欢下午要去舞蹈班上课,许永龄开车送她到少年宫。 路上说起她表哥,许亦欢问:“哥哥放寒假会回来吗?” 许永龄摇头:“他要在那边多适应一阵,暑假再回来。” “那他在那边习惯吗?” “昨天还打电话回来哭呢,你说习不习惯。” 许永龄把儿子送到澳洲,十三岁的小孩,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求学,听上去怪可怜的,许亦欢却羡慕得厉害。 “好好念书,将来等你长大了,舅舅也送你出国留学。”许永龄说:“你妈是指望不上的,千万要自己争气。” 听见这话,许亦欢重重地点头,心里期待着快快长大,不管能不能出国,只要可以离家远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许芳龄,继续在流言里为她的小男友抗争着,似乎越是不被看好,她和岳海就越要爱得死去活来,绝不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得逞。由此可见,禁果效应在各个年龄阶段都是有效的。 那会儿岳海还没有搬进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早上骑着摩托车接她们母女,先送许亦欢去学校,然后载着许芳龄去工厂上班,风雨无阻。 许永龄依旧很看不惯,他断定岳海会是第二个李魏,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俩会结婚。 许芳龄来向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胜利感,颇为骄傲,就像在说:看见没,虽然我离过婚,带着小孩,还比他大七岁,但人家是真心要跟我在一起的,他现在要娶我了,你们不都觉得不靠谱吗,可我们现在要结婚了! 许永龄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岳海一穷二白,娶了你就有现成的房子住,以后也不用继续当保安了,你还觉得自己赚到了啊?” 许芳龄听着很不爽,当下辩解:“人家岳海说了,存够钱就带我回他老家,挖几亩鱼塘,我们自己过小日子。” 许永龄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掉了。 那年许亦欢上小学六年级,许芳龄再婚,终于理直气壮地让岳海住进了家。 就像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苦命鸳鸯,那两人坐在沙发上执手相看泪眼,感慨无限。 “亦欢——” 许芳龄把女儿喊到客厅,羞涩又郑重地告诉她说:“小丫头,从今以后你有爸爸了,现在就要改口,不能再叫岳叔叔了,得叫爸爸,明白吗?” 明白什么? 明白什么?? 她已经十二岁,不是两岁,有那么容易改口吗? 心里有说不出的抵触和排斥,好似千军万马踏过。 可她当时表达不出来,也不敢表达什么,大人总是有权威在的。 “爸爸。”算了,动动嘴皮子也不会掉块肉,只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那个男人知道她管别人叫爸爸,会不会很难过?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憋屈,好像会呕血一般。 岳海却非常动容,拍拍她的脑袋,饱含深情地说:“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和妈妈受委屈,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许亦欢扯扯嘴角,转眼看见许芳龄感动得热泪盈眶。 领证那天,简单办了桌酒席,请两边的亲戚吃饭。 再怎么看不惯,许永龄还是带着老婆赴宴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结婚。 岳海的家里人倒是头一次见。他母亲从乡下过来,姐姐和姐夫就在本市,还有个外甥,与许亦欢同龄,小学六年级。 名叫江铎。 是了,许亦欢第一次见到他,就在这桌尴尬的酒席上。 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斯文安静地坐着。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像月下溪流,干干净净,不染红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二章 其实,先前那句矫情的形容,是出于许亦欢多年以后的私心,把江铎给美化了。 事实上第一次见他,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帅,嗯,长大后再加多一点儿,但还不至于令人想到月下溪流,赞叹不染红尘。倒是他爸爸江岩,高大俊朗,谈笑风生,颇为醒目。他妈妈岳琴不算漂亮,但脾气很好,是非常婉约传统的女人。 酒席上最高兴的当然非许芳龄莫属,有婆家了嘛,她以为结婚代表尘埃落定,却不知在许永龄眼中,自家工厂的保安变成自家妹夫,这是一辈子也难以接受的关系,除非日后岳海自己争气。 “我妹妹虽然年纪大些,可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且生存能力不强,其实最适合在家当太太。”许永龄慢条斯理地发言:“本来我们想让她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可以照顾她们母女,但她既然选择了你,我们也尊重她的决定,希望你担起责任,让她和亦欢过得好一点。” 岳海笑得很拘谨,忙附和说一些“娶到芳龄是我的福气”c“我会尽力对她好”之类的,那场面不像亲戚闲聊,倒像领导训话。 许亦欢如坐针毡,还没吃饱就打算找借口遁了。 这时听见圆桌对面的男孩跟他妈妈说:“下午有补习课,我先走了。” 许芳龄闻言忙积极道:“亦欢下午也要去上舞蹈课,让他们两个小孩一起走吧。” 一起走?谁要跟他一起走?才刚认识,好尴尬的。 许亦欢抬眸望去,见江铎眼眸低垂,拧着眉头,并不言语。 岳琴和岳海热情地招呼说:“是啊,你们俩同龄,肯定有共同话题。” 拜托,你们也太不了解小学生了,我们女孩子从来只跟女孩子一起玩,男女授受不亲的呀。 许亦欢暗自嘀咕,倒没有表现出来,只说:“这里离少年宫太远了,要打车才行。” 听她这样讲,许永龄熟练地掏出钱包,抽了一张五十的递过去。许亦欢双眼发亮,蹦蹦跳跳接过:“谢谢舅舅!” 许永龄若有所指地轻哼:“别得瑟,以后该向你爸要钱了。” 岳海已经拿出钞票:“给,亦欢,快还给舅舅。” “算了算了,”许永龄说:“几十块而已,养孩子又不在这点儿小钱。” 唉,许亦欢开始有些同情岳海了。一转头,发现江铎已经自行离开,她赶紧跟上,走出包厢,找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实验小学读书,是吗?” 他没说话。 “我在青田,离你们学校不算远。” 江铎“嗯”一声,态度很敷衍。 许亦欢撇撇嘴,下了楼,走出饭店大门,四下张望,说:“我们去前边看看吧,这里不好打车。” 江铎说:“我约了同学,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哦,好啊。”求之不得。 没猜错的话,许亦欢心想,他大概也很讨厌刚才饭桌上的气氛,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唯唯诺诺,这顿饭吃得可真辛苦。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不同在于,江铎不会假装吃得高兴,而许亦欢已经习惯装傻充愣了。 大概因为同龄的关系,江铎一眼就看出她三分伎俩,或许心里还挺瞧不上那副故作天真的模样,许亦欢也知道他瞧不上。两个聪明孩子心照不宣,互不干扰。 小学毕业,这二人仍旧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平日交集不多。有时周末,许芳龄邀请小姑子一家过来吃饭,岳海和江岩在客厅聊天看球,许芳龄和岳琴在厨房张罗饭菜,小孩们自然就被凑到一块儿:“亦欢,你把电脑让给哥哥玩。” 许亦欢乖巧应着,进了卧室,热闹也被关在房门之外。江铎拿出课本写作业,许亦欢知道他不会领情,于是默不作声,戴上耳机在一旁上网,直到大人喊吃饭,她再欢欢喜喜出去。 “亦欢还在学跳舞吗?”岳琴问。 “是啊,瞎跳。”许芳龄说:“一开始学芭蕾,后来改学古典舞,她自己喜欢,非要学。” “女孩子跳舞很有气质的,”岳琴笑说:“怎么不让她上艺校呢?” 许芳龄摇头:“培养课余爱好还行,变成专业就太辛苦了,而且竞争那么大,这条路不好走,还是乖乖念书比较稳妥。” 岳琴赞同道:“江铎也一样,他喜欢画画,但也就课余时间玩玩,学美术太烧钱了,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文化课上。” 岳海笑说:“我们家丫头很厉害的,待会儿吃完饭让她给你们露两手,让你们开开眼。” 许亦欢抿了抿嘴:“饭后不宜运动,我现在就可以露两手啊。” 她说着起身就把右腿搬了起来,笔直笔直的朝天蹬,校裤绿不拉几,一小只粉红袜子定在头顶格外扎眼。这举动有些突然,许芳龄一掌拍下去:“吃饭呢,你想吓死人啊?” 许亦欢吐吐舌头,放下腿,心里想,那就麻烦你们别再动不动就让我表演,真的很烦。 无意间抬眸,看见饭桌对面的江铎似乎也被她略吓一跳,眉间微蹙,默然收回了目光。 搞不好又在心里鄙视她呢。许亦欢轻轻哼了一声。 那两年难得相安无事,越平淡,越匆匆而过,不能留下太多记忆。但如果记忆总是青睐揪心的往事,那还不如一生平淡的好。 转眼来到许亦欢上初三这年,突然有一天,听说江铎的爸妈要离婚了。 这消息听来很是意外,毕竟谁都知道那对夫妻有多么恩爱,江岩看岳琴的眼神简直像看珍宝一般,怎么会离婚? 那段日子许亦欢常听见许芳龄和岳琴通话,时而叹息,时而低语,一聊就是一个钟头。 这天周末,江岩不在市内,许芳龄带着许亦欢去看望岳琴。 他们家住在老城区,一大片高矮参差的旧楼房,从一条狭窄的巷子穿进去,有废弃的绿皮沙发靠在墙角,野猫悄无声息爬过屋檐,市人爱花,幽香蔓延长巷,隐约还有大提琴的旋律不知从哪个窗户泄露,绵长低沉,使这地方顿时破旧得很美了。 到楼下,正看见江铎骑着单车从对面过来,车篮里搁着一条鱼和一把青菜。 “舅妈。”他打了个招呼,蹲在墙边锁车。 许芳龄问:“你妈呢?” “在家。”他起身,略低着头,但脸上的淤青遮挡不住,许芳龄直盯着瞧:“这是怎么回事?和同学打架了?” “没有。”他闷声应着,转身往楼道里走。许亦欢紧随其后,慢慢爬上八楼——八楼!这真是她最讨厌来他家的原因之一。 终于到地方,江铎拿钥匙开门,刚进屋,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岳琴醉躺在沙发上,背朝外,脸朝内,桌脚堆砌着五六个啤酒罐。 “舅妈,你们先坐。”少年江铎面无表情,对母亲熟视无睹,径自提菜往厨房去。 许芳龄张张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手脚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她干咳一声:“江铎啊,让舅妈来吧,你一个小孩哪会做饭呢” 等到午饭过后,岳琴也差不多醒了,两个孩子被打发进屋,留她们在客厅说话。 许亦欢斜坐在书桌前,胳膊搭着椅背,手里拿着素描本,翻开一看,前几页全是深深浅浅的线条,横的竖的,看不懂是什么,再往后,出现了几何体与苹果,大同小异的静物,无数枯燥的练习。 “这都是你画的?自学的吗?”许亦欢问。 江铎敷衍地“嗯”一声,连头也没抬,懒散地靠在床头把玩魔方,眉间拧得很深。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隐约间听见许芳龄在问:“真要离婚啊?”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倒吸一口气:“这是江岩打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从门缝往外看,岳琴目光闪躲,别开脸,让垂落的长发遮住脸上青紫的淤痕,接着下意识扯扯衣袖,遮去其他。 许芳龄万分讶异:“怎么会呢?我看他平时那么开朗幽默肯定是一时冲动吧?还是说他经常这样打你?” 岳琴抖着嘴唇,话音断断续续:“没有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喝多了,胡乱向他发脾气” 许芳龄缓缓点头:“那你究竟要不要离婚?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振作一点,别再喝酒逃避了。” 岳琴摆头:“我脑子很乱,喝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听到这里,江铎面色阴沉,突然起身走出房间,声音冷冽干脆:“妈,如果这次你还要原谅他,以后别认我这个儿子。” 大家愣住,望着他屏息不语,一时只听见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和隔壁邻居的麻将声。 “江铎” 少年斩钉截铁:“要么你们离婚,要么让我打死他,总之真的受够了!” 他妈妈哭起来,泪流不止。 许亦欢呆呆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情绪突然变得十分复杂,在她的认知里,孩子都是希望亲生父母在一块儿,不愿他们分开的。即便是她自己,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她亲爸在,肯定比岳海做得好,也许她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傍晚离开江铎家,下了楼,许亦欢一时没有缓过神来,江岩那种俊朗又风趣的形象变得十分虚幻,她没有亲眼见过他暴力的一面,可岳琴和江铎身上的伤又是千真万确,这种感觉非常冲撞。 她问许芳龄:“姑妈和姑父会离婚吗?” 许芳龄摇头:“很难讲,她儿子都把话说到那种地步了可女人总是容易心软。” “江铎脸上的伤是姑父打的?” 许芳龄也觉得难以置信:“听你姑妈说,上周他放晚自习回家,撞见他爸正在施暴,就和他爸打了起来。” 许亦欢呆住。 儿子打父亲,这种伦理冲击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知怎么,好像忽然对江铎有些另眼相看,还有些惺惺相惜。 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多后,他爸妈真的离婚了。 江岩把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给他们母子,独自离开了平奚市。 但他还会回来,一切还没有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三章 06年夏天,许亦欢和江铎初中毕业,一同考进了平奚市第二中学。 时逢学校搬迁,他们是新校区建成后的第一批新生,开学报到,许亦欢在公告栏查分班表,高一九班,竟然没有一个熟人,那感觉就像被流放到了边疆。 宽敞的三楼,她仰着脖子找九班教室,正转过一个拐角,看见江铎和几个男生搬着成捆的新书从对面走来,她忙挥挥手,笑着打招呼:“嗨,江铎!” 少年寻声望向她。 “你在几班?”她问。 “三班。” “我在九班,还没找到教室呢。” 江铎“嗯”一声,没有继续寒暄的打算,只略点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就这么走了,他是不是以为自己云淡风轻的样子很帅? 许亦欢心里正在腹诽,忽然又听见他的声音:“九班在这边。” “哦。”她埋头跟了上去。 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基本都露了面,上午发新书,她的临时同桌是个微胖的大高个,名叫王简,后来大家都叫他秦将王简,这人忽然对她说:“诶,明天上学记得带把伞啊。” “干啥?” “你不知道吗?食堂那条路种了两排香樟树,遮天蔽日,麻雀也多,不怕鸟屎啊?” 许亦欢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殊不知这句戏言后来在贴吧传开,许多外校的人以为他们二中的学生去食堂都要打伞,因为会有很多鸟屎掉下来。 傍晚放学,舅舅开车来接,带她下馆子吃饭,顺便送了一部诺基亚手机,si卡已经装好。 “你们家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啊。” 许永龄说:“前两天公司开会,岳海和销售主管吵了一架,我看他情绪不太好,怕他回去给你妈摆脸色。” 许亦欢默然片刻:“怎么会?他一直被我妈压着,我没听他们聊过这个。” 许永龄扬扬眉:“总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岳海那人贪着呢,能让你妈压他一辈子?我看迟早要出问题。” 许亦欢闻言不语,晚上回到家,那两口子也下班回来了,听说她今天和许永龄出去吃饭,岳海的脸色满不自在,大概猜到她在舅舅那儿听到他的坏话,心里不舒服吧。 许亦欢没想那么多,径自回房,给初中要好的同学打电话,告知自己的手机号。 “欢儿,我跟你说,我都快后悔死了,今天开学典礼的时候仔细瞅了瞅,我们学校没有一个帅哥,全是歪瓜裂枣,长得比我还矬!”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让你和我一起读二中怎么不听话?”许亦欢托着下巴叹气:“你说咱们班五十几号人,怎么就没几个上二中呢?” 好友也跟着哀叹:“是啊,感觉毕业就像放屁,一下就把咱们给蹦散了。” 许亦欢大笑:“你才是屁!” 正聊得高兴,许芳龄在外面喊了一声,她只得暂时打住:“我妈叫我呢,先挂了啊。” 搁下手机,起身走到客厅,见茶几上放着洗净的青枣,她随手拿了两个,坐在沙发上啃。 许芳龄问:“今天去学校怎么样,习惯吗?” “才刚开学,也没怎么上课,老师让大家熟悉熟悉环境。” “不是要军训吗?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要交服装费。” 许芳龄又问:“你江铎哥哥呢,有没有分到同一个班?” 许亦欢懒懒地摇头。 “上高中了,自己抓紧点儿。” “哦。”她努努嘴,忽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舅舅送了我一部手机,诺基亚的。” 许芳龄闻言皱眉:“这么贵的东西,给你就拿吗?想要手机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 许亦欢愣怔:“去年我说过了,你不给买呀。” “去年你初三,学业那么紧张,要手机干什么?”许芳龄略微不耐:“总之以后不要随便收你舅舅的东西,搞得我们家像叫花子似的,一辈子都靠他施舍。” 许亦欢听着有点不舒服,缓缓深吸一口气,把枣核扔进垃圾桶:“我回房间了。” 躲进自己的小卧室,关上门,窗外隐约有雷声翻滚,沉沉的,她躺在床上把玩手机,客厅那两人似有争执,不用仔细留意也听清了,岳海说他想离开舅舅的公司,自己出去单干。 “我知道,许总是看在你的面子才让我进业务部的,我也想努力干一番成绩,给你争气,但他们市场分配不均,把最差的几个城市分给我,别人手里都是大饼,光靠老客户就不愁订单了,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许芳龄安慰他:“其实前几年东北那边的生意也很差,全年销售额连十万都不到。你们经理过去出差,把家具市场挨个摸遍,谈下好多新客户,回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你看现在东北几个城市的订单量有多大。” 岳海沉默半晌,闷闷地说:“我知道厂里的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靠关系混饭吃,不管我有多卖力他们都会选择性忽视,那我干嘛还留下来贴人家冷屁股?” 许芳龄没有回答。 “许总在公司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每次听我说话他就很不耐烦,这两年我也很累,难道离开他的工厂我就混不出头吗?” 许芳龄语气迟疑:“你让我想想” 岳海满腹委屈:“反正家里除了你,没人把我当自己人,亦欢也很客套,虽然嘴上叫我爸,但也不是真心的,我又不傻,心里清楚的很。” 许亦欢把窗户打开,倚在边上听屋外雷声阵阵,大雨终于落下,哗哗啦啦,总算掩盖了客厅的交谈。 夜深时,有人扣门,轻声进来。 “还不睡?又在看什么?” 许芳龄坐到床沿,脸上笑着,试探说:“你没事也关心关心你爸,他最近心情不好,人家把你当亲生女儿,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贴心呢?” 许亦欢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声不响地把小说塞到枕头底下,然后钻进被窝。 “跟你说话呢。” 她稍稍锁眉:“我和他又没有共同语言,有什么好聊的?” 许芳龄闻言板下脸,目光上下审视:“亦欢,你怎么能对长辈这么冷淡?人家心里该有多难过,你别让我难做行吗?” 她顿时烦躁,掀起被子蒙住头:“知道了。” 许芳龄叹气,起身离开,房门轻轻关上,许亦欢继续在被子里闷了很久,胸口堵得发慌,喉咙涩涩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束手无措地想起她爸,亲爸。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会让他女儿受委屈吗? 肯定不会的。 许亦欢擦擦眼泪,把脸埋进枕头小声哭了一会儿,哭得头昏脑涨,晕沉沉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起床洗漱完,看见许芳龄已经做好早餐,并朝她使了个眼色:“去叫你爸。” 她拖着步子来到他们卧室门边:“爸,起来吃饭了。” 里头没声。 她接着又喊了两句,那人方才回答:“来了。”声音分明清醒的很,显然刚刚是故意不搭理的。 许亦欢顿时感觉一股强烈的怒火直冲脑海,当下就要发作出来——他在跟谁耍性子?难道被许芳龄宠坏了,以为全世界都该哄着他?妈的,简直有病! 这一生气,片刻不想多留,她抓起书包,早饭也不吃,换上鞋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章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因为下雨,天色迟迟拖着不肯亮,老城区人烟寥寥,街灯幽暗,雨水冲刷着路面的尘垢,沿着狭窄的沟槽流入下水道中。203路公交车在薄雾中驶来,细雨里一对大灯蒙蒙亮着,江铎收伞上车,投了硬币,走到后排落座。 他家离学校远,几站过后车里人多起来,位子已经满了,乘客大多是二中的学生,挤挤挨挨,随着车子摇摇晃动。 “晚照西路到了,请从后门下车。”他听见机械的女声,下意识望向窗外,滚滚雨水中,看见许亦欢头顶着书包,先是往前门走,前门大概已经站不下了,她从后门挤上来,嵌入方寸之地,然后把钱递出去:“同学,麻烦帮我传一下。” 一元纸币辗转数人之手,成功塞入投币箱中。 车里很闷,下雨又不能开窗,每个人都湿漉漉的,气味不太好闻。江铎见许亦欢笼罩在人影里,手紧抓着栏杆,脸色异常麻木。 约莫二十分钟后,公车抵达终点站,也就是他们学校。 门一开,发现大雨已经瓢泼起来。 许亦欢一时不敢下去,躲在一旁让大家先过。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 “走吧。” 江铎打开伞,说:“已经七点二十了。” 学校七点四十上早自习,通常七点半打迟到铃,从校门走到教室也得花几分钟。 “不用,我自己走。”许亦欢脸色很冷,她一想到岳海就窝火,这人是岳海的外甥,自然也看不顺眼,于是跳下车,一头跑进了雨里。 可惜没走几步,感觉像被泼了一盆水,雨实在太大了,她只得本能地退回来,钻到他伞下躲避。 好尴尬呀。 许亦欢努努嘴,低头看鞋。 江铎倒没说什么,只问:“你校卡呢?” 听到这句话,她恍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那伞下的轮廓似乎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尤其又在大雨里,阴霾的天,是这样一个场景。 “校卡”胸前空空如也,她心头一惊:“完了完了” 江铎望向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同学,说:“下这么大雨,他们应该不会查太严。” 许亦欢把湿掉的书包背到前边,又伸手按他的胳膊:“你把伞往下压一压。” 他却说:“自然一点,你别那么心虚。” 说着话,就这么走进了校门,周遭撑伞的学生前赴后继,还有几人神色匆忙地跑起来,果然没谁留意她那块校牌。 快走到综合楼的时候,许亦欢闷闷地说:“你一点儿也不像你舅舅。” 江铎愣怔:“他怎么了?” 许亦欢撇撇嘴:“闹情绪,给我摆脸色呢。” 江铎闻言没有吭声。 她越想越不舒服,索性一通发泄:“真是总说别人看不起他,就他那副德性谁看得起啊?自己没能力就回来发牢骚,不仅我妈得惯着他,连我这个晚辈也要顺着他,呵,真当自己是吃软饭的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把话说得太重了,尤其“吃软饭”三个字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心里实在舒服了很多。 许亦欢自认从来不是势利眼,当初许永龄嫌弃岳海是个保安,她还觉得是舅舅不对。保安又怎么样呢,只要勤勤恳恳,踏实工作,那就是值得尊重的。可岳海显然和“老实本分”搭不上边儿。再加上许永龄常在她面前抱怨,耳濡目染之下,心里难免排斥厌恶。 然而江铎听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知道,你们家一向看不起我们。”他打量她鄙夷的表情,略微冷笑。 许亦欢睁大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没说你!” 上课铃响了,江铎收伞,径自朝楼上走。 走前低头看看她,撂下一句:“你和你舅舅倒是挺像的。” 许亦欢张张嘴,顿时头昏脑涨。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简直莫名其妙! 许亦欢气得原地转了两圈,狠狠一跺脚,转身从另一个楼道回教室去。 从那以后她每天上学坚持带伞,即便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早晚放学,如果不幸在公交车上碰面,她只会视若无睹,绝不主动打招呼。当然他也一样。 还好两人不在同一个班,不必朝夕相对。 军训五天,许亦欢和同学混熟了,相互加qq,踩空间,王简还送了她三个月黄钻贵族,好拉风。 军训结束,周六日休息两天,这晚回家,发现家里只有许芳龄一人,岳海出去喝酒了。 许亦欢顿觉神清气爽,舒舒服服洗头洗澡,哼着小曲儿,洗完也不用特意再把内衣给穿上,自在极了。要知道因为岳海的缘故,她即便在家也得穿得规规矩矩,晚上洗完澡还要把胸罩戴上,以防许芳龄什么时候把她叫到客厅去——她真的烦死胸罩了! 多希望赶紧长大,将来搬出去一个人住,想怎么裸就怎么裸,谁也管不着。 今晚实在惬意,许亦欢从浴室出来,套上背心短裤,胡乱擦擦头发,先把搓洗干净的内衣裤拿到阳台挂好,接着开冰箱,挑一串葡萄,回房打开电脑,找桃李杯的比赛视频来看。 十点过的时候去客厅倒水,见许芳龄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满脸的不高兴。 许亦欢笑问:“妈,你又怎么了?” 许芳龄鼻子一哼:“还不是你舅舅,什么都要管。” 听这语气肯定又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儿,她赶紧闭嘴不问,正要开溜,这时她妈又哼一声,说:“我跟你讲,本来这两天我打算让你把名字改了,改姓岳,下午去派出所问过,手续还挺麻烦,我跟你舅舅提了一声,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坚决不准。你说关他什么事儿啊?” 许亦欢先是愣住,接着整个人好似冻僵一般,定定看着她妈,不可置信:“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也没问问我的意见?” 许芳龄也愣了下:“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她神色异常,又问:“你什么意思?”许芳龄警觉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被你舅舅洗脑了?搞清楚,我们才是一家人!”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妈,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是你妈,难道会害你不成?!” “行,当我没说。”她起身就走。 好了,美丽的一晚,小火苗又被浇灭了。 这天周末,下午有舞蹈课,许亦欢早早出门,到地方,先去更衣室换练功服和舞鞋,然后在教室一边等老师,一边练习基本功。 其实她最初学跳舞,只是因为小孩心性,想找个借口浪在外边,不愿待在家中。之后许芳龄和岳海结婚,她就更不想回家了。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还有些艺术细胞,尤其练舞的时候,所有烦恼消失不见,她喜欢这种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的感觉,特别踏实。 踏实到,即便被人观望,也不以为然。 教室门口站了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一直锲而不舍地看着她。 从少年宫到舞蹈中心,许亦欢被很多男孩盯过,她习以为常,并未分心。做完软开度练习,走到一旁拿毛巾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这时听见那人喊她:“喂,许亦欢。” 她一愣,转头望去,竟是初中同学孟嘉浩。 带着略微惊讶,她笑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呀?” 孟嘉浩双手抄在口袋里,神色不太自在,清咳一声:“我送我堂妹过来报名拉丁舞,想起你在这里上课,就来看看。” 许亦欢点头:“这样啊。” 孟嘉浩抬手摸摸鼻子:“那个,听说二中的新校区很漂亮,我妹也在那儿读书,她见过你好几次,在操场和食堂。” “你妹妹认识我?” “不算认识,看过毕业照。”孟嘉浩思忖着:“有时间一起聚聚吧,虽然毕业了,但我还是挺想念大家的。” 许亦欢“嗯”一声,这时,上课的女孩们陆续走进教室,老师也到了,孟嘉浩往后退两步,悠然笑道:“不耽误你练舞了,改天见。” “好,改天见。” 许亦欢目送他离开,心情有些复杂。初中的时候,她对孟嘉浩很有几分好感,虽然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迹,但她知道他是有数的。之后毕业,孟嘉浩进实验,她进二中,距离拉开,几个月不见,她忙着应付新的人和事,那份朦胧的好感竟也消减了许多。 原来喜欢不过这样而已。 许亦欢莫名黯然,其实她很怀念初中的时候,因为班里有心仪的人,每天去学校都充满了期待,神采飞扬,活力十足。 而到了高中,就只剩下学业c功课c成绩,没劲透了。 倒是江铎。 十一月的一天,气温骤降,许亦欢在去小卖部的途中意外看见江铎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角落里,也不知在说什么。那女孩长得很美,娉娉婷婷,抬起下巴仰头与他对视,神色有几分高傲,更有几分俏皮。 许亦欢闻到八卦的气息,正想暗中观察几眼,不料江铎转头朝这边望来,她只好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五章 几天后,期中考试刚过,江铎同学因为早恋问题被请了家长。 许亦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告密。她也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奸情。 这日周末,岳琴到家里吃饭,江铎补课,没有跟着一起来。实在太好了。 饭后他妈妈有意无意找许亦欢聊天,询问自己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亦欢啊,最近你有没有看见江铎和哪个女同学走得比较近?” 许亦欢随口回说:“没有啊,我和他不在一个班。”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邱漫的女孩儿?” “邱漫?不认识。” 岳琴拧眉思索,欲言又止,许芳龄实在忍不住,索性直接道:“你在学校看着江铎,这孩子不学好,被老师抓到早恋,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不许瞒着大人,小小年纪谈恋爱,耽误功课怎么行?” 许亦欢“啊”了一声,两眼愣愣的,像是没听懂:“他c他谈恋爱啊?” “怎么,你还想跟着学吗?” “没有没有”许亦欢连连摇头,惊讶过后,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幸灾乐祸,又像难以置信。 邱漫就是那个女孩吧?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她曾在学校看见江铎背着一个姑娘,那时走廊寂静,夕阳斜照,画面还挺偶像剧的。 应该也是邱漫没错了。 你说他平日不冷不热的样子,端正里透着一股疏离,谁知谈起恋爱居然这么猛,竟敢公然在学校搂搂抱抱不晓得他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是什么样,会很温柔吗? 许亦欢倒不是觉得温柔有多么稀罕,但如果一个端正的少年,只对一个女孩“不端正”,那种唯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诶,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打住。许亦欢摇摇头,收回思绪,心里掂量一番,决定暂时将这两段插曲保密,借以向江铎卖个人情,保不准以后有事求他,例如抄抄寒假作业之类的。 有了这个小把柄,许亦欢心情大好,第二天到学校,课间时装作无意地路过三班后门,江铎好像不在。她扒在门口张望,后排戴眼镜的男生问:“你找谁?” “你们班邱漫是哪位呀?” “你找邱漫?我帮你叫她。” “啊,不用不用!”许亦欢忙蹲下来:“是这样,我同桌想追她,派我过来探探情况” 眼镜男闻言笑说:“怎么又来一个?想追邱漫的人多了去,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啦,让你同桌早点死心吧。” 许亦欢脱口而出:“江铎?!” 那人睁大眼:“我靠,这么快就传开了?” 许亦欢扯扯嘴角:“好事不出门嘛。”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耳熟的很。 许亦欢回头一看,暗叫不好。 眼镜男指着她说:“江铎,这个同学来打听邱漫。” 许亦欢倒吸一口凉气,耳根子瞬间烫得通红。 江铎垂眸看着,眉心越拧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凉。 许亦欢有些害怕,干咳两下,坚强地站起来,先发制人,说:“你c你看什么看?心虚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女孩子,还要不要考大学了?我是替姑妈监督你的,晚上放学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阿弥陀佛 趁江铎发作之前,她僵着上半身,两腿莲花碎步,一眨眼飘走了。 这天晚自习发了数学卷子,第二节课老师讲题,放学铃响时还没讲完,拖堂五分钟,怨声载道,等老师终于挥手放人,许亦欢收拾书包,跑到三班一看,除了值日生外,全走得没影了。 许亦欢无比郁闷,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然说是岳琴派去监督他的,换做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年肯定都会气得够呛。 也不知那小子的手机号,明天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才行。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校门口,同班的女生在喊她:“许亦欢,车到了,还不快点儿!” 她应一声,正要往前跑,这时从路边驶来一辆踏板摩托,径直停在跟前,司机摘下头盔,露出清朗少年的脸,莞尔笑道:“嗨,亦欢。” 许亦欢站住脚,眨眨眼睛,看清来人:“孟嘉浩” 他扫扫压塌的刘海,说:“今天下课早,我来接我妹。” “从实验过来?这么远。” “骑车还好,不算远。”孟嘉浩的双眸像被星星点亮,含笑看着她,正要说什么,远远瞧见自家堂妹往这边跑,他想了想,告诉许亦欢:“明晚放学我来接你。” “啊?” “我有话和你说。” 许亦欢闷声憋了两秒,不知该作何反应,垂头“哦”了一声。 不远处有人喊着孟嘉浩的名字跑了过来,许亦欢道:“我去坐车了。” “好,明天见。” 她埋头走向站台,心跳被那句“我有话和你说”惊扰,砰砰乱撞。 初中三年,孟嘉浩对她什么感觉,她也不是不知道。 那会儿大家玩在一处,一群脾气相投的小伙伴,互相也是好朋友,因怕破坏某种纯粹的东西,所以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破那层薄纸。 而现在上了高中,自然不同了。 如果明天孟嘉浩向她表白该怎么办? 事到临头,竟茫然起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江铎回到家,空气里没有酒精味,他稍稍心安。 岳琴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把声音调小,说:“我煮了宵夜,你洗完澡再吃。” 他“哦”一声,走进房间放下书包,正准备拿衣服去浴室,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妈,”他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你翻我东西了?” 岳琴一愣,神色有些慌张:“没有,我帮你收拾桌子,那么多书摆在上面,太乱了” 江铎打断道:“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动我的抽屉,能尊重我的隐私吗?” 岳琴听着也不舒服:“你这孩子,我不管你,难道放任你胡来吗?花钱供你上学,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尊重过我吗?!” 乱七八糟?江铎顿时沉下脸。 岳琴见他那样,点头道:“行,反正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学校有老师会监督你,还有亦欢,她也会替我看着你的,别想跟那个邱漫暗中往来!” 江铎点头冷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六章 次日周二,许亦欢感觉不是什么吉利的日子。 早上做完课间操,她和同学去小卖部买水,然后慢悠悠晃上楼去。 少女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话题不外乎当下最火的韩国综艺节目。那几年时逢《情书》c《x一an》风靡亚洲,东方神起如日中天,允在cp大行其道,多少女孩儿由此进入腐门,巴巴儿地在节目里找糖吃。 “上周的反转剧你们看了没,危险的爱情,我的豆花啊” 许亦欢也很兴奋,正准备插两句嘴,这时突然发现江铎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垂着眼皮子望着她。 似乎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往同学身后躲了躲,接着就听见那人叫她的名字:“许亦欢,”他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当时在消防通道,楼道没有主楼梯那么宽,每一层休息平台处有大扇玻璃窗,白晃晃的阳光洒进来,他说让她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除非跑上楼顶才没人打扰。 “什么事?” 许亦欢随他站到防火门旁的角落里,周围人来人往,他一时没有做声,好在快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匆匆往教室赶,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江铎撇了撇嘴,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许亦欢愣怔,他啥意思? “没说什么呀。” 江铎似乎已经认定她是岳琴的爪牙:“我劝你别那么无聊,管好自己就够了,如果舅妈让我来监视你,你会高兴吗?” 许亦欢这下听懂了,她感到莫名其妙:“谁监视你了?!” “那你昨天到我们班打探什么?” “我”她一口气堵上来:“我” 江铎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很是显眼。 许亦欢同学被彻底激怒了。她平生最恨被人冤枉,奈何嘴笨,又任性,当下气到极点,不屑解释,反倒故意跟他对着干。 “好,好,我现在就给姑妈打小报告,把你在学校勾三搭四的事情通通告诉她!” “你胡说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许亦欢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掏手机,一边冷嗤:“我都看见了,你在学校背着邱漫散步,还有那次,你们俩在走廊角落里亲亲我我,也不知干了些什么,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替你守口如瓶!” 江铎见她反应这么大,好像立马要被气哭似的,当下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误会了她。要说那两件事已经发生那么久,如果她要打小报告怎么会等到现在? 而此时许亦欢翻遍了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岳琴的电话,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小心!”江铎开口,却为时已晚,不知谁把防火门关上一半,她转头直撞上去,“砰”的一响,同时一声惨叫,她弯腰捂住了鼻子。 “喂,”江铎凑上前,“你没事吧?” 一语未了,看见她鼻血流了下来。 “你你”许亦欢又气又痛,说不出话,一边飙泪,一边用手指他。 江铎点头:“我知道,算在我头上。”他皱眉盯着她流到嘴唇的血:“走,先带你去医务室。” 许亦欢颤抖的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江c铎,你给我记住!” “记住了,记住了。” 许亦欢的鼻子痛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江铎去校外的餐馆给她打了一碗猪肝,说是补血的,让她多吃点儿。 猪肝她吃了,但气还没有消。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怕她回去告状,晚上放学,江铎竟然等在教室门口,虽然面无波澜,但已然是服软的举动,难得难得,看着真叫人解气。 许亦欢背上书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径直下楼。 江铎眉头微蹙,不声不响,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也不知道跟着有什么用,连句话也不会说,笨死了。 其实许亦欢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她拉不下面子主动和好,偏偏江铎也一样,于是两人就这么别扭地走着,一前一后,直到走出校门,发现孟嘉浩骑车等在路边,远远看着他们。 许亦欢登时愣住,竟然忘了这一茬。 江铎见她突然停下,顺着视线望去:“你认识?” 她回过神:“关你什么事?” 江铎轻轻冷哼。 她感到莫名别扭,扯扯书包背带,转而走向孟嘉浩。 “你同学吗?”孟嘉浩笑问。 “亲戚。”许亦欢说:“不用管他。” 江铎在后边听见又嗤一声:“许亦欢,你妈要是知道你早恋,会不会把你吊起来打?” 她倒吸一口气,回头用力瞪去:“你别胡说八道。” 孟嘉浩有点儿尴尬,又觉得江铎碍事,随意扫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把头盔递给许亦欢:“走吧,我送你。” “嗯。”她闷声接过,见江铎杵在那儿皮笑肉不笑的,心下烦躁,又发毛,怕他跟家里告状,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还没张嘴,人却转身走了。 这么拽?许亦欢暗自冷哼,决定不去管他,自顾扶着孟嘉浩的肩膀坐上后座。 车子发动,沿街灯前行,经过某人身旁,扬长而去。 江铎视若无睹,面无表情上了公交,习惯性地走到后面,打开窗,冷风清冽,吹散了许多不耐之感。 汽车穿梭在城市街头,绕过好几站,到晚照西路,好死不死的,冤家路窄,竟撞见那对青葱男女站在街灯下四目相对,离得还挺近。 江铎想起早上的争执,觉得该把事情讲清楚,于是下了车,等在站牌旁,打算待他们聊完再过去。 昏黄灯光从高处落下,人影融在其中有些模糊,远远的,眼看那个男生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吻在了许亦欢的额头。 江铎觉得好笑,先前是谁在那儿振振有词地骂他不学好c勾三搭四来着?现在看来不过贼喊捉贼而已,真好意思呢。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那二人说了些什么,少年上车,渐渐走远,少女还站在原地,垂头用手抹了抹眼睛。 居然还哭呢。 江铎从暗影里走到灯下,“喂”一声,叫她的名字。 正在伤感的许亦欢仓促抬头,吓一跳,呆呆望着他,仿佛见鬼的表情。 江铎信步上前,打量她的脸:“真哭了?不会吧?” 她收回出神的眼光,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掩饰般擤了擤鼻涕。 江铎冷眼看戏,斟酌片刻,皱眉道:“我劝你一句,高中还是以学业为重,想谈恋爱可以等到高考结束,正大光明地谈,也就等两年半而已。” 许亦欢皱眉瞪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自以为是了。” 江铎一副无谓的表情:“行,随你便。” 她把纸巾揉成团,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待情绪平复,想到刚才那幕被他看在眼里,略感心虚,小声解释:“那是我初中同学,孟嘉浩,他不是本地户口,这周六就要回原籍上学了,今天来和我告别。” 是告别,也是告白,同时给自己一个交代,为过去三年的暗恋正名。 江铎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轻轻“嗯”一声。 她依然觉得不踏实,嘴里喃喃嘀咕:“你可别告诉家里人。” “我没那么无聊。” 她抿了抿唇,做出爽快的语气:“好吧,现在扯平了,你和邱漫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姑妈的。” 江铎挑眉:“我和邱漫有什么事?” 许亦欢扯起嘴角:“拜托,我都看见了好不好?又不会笑话你。” 他停下脚,认真思索一番:“你看见我背她那次应该是军训,她昏倒了,教官让我送她去医务室。另一次是她找我道歉,因为她朋友瞎起哄,最后传到班主任那儿,以为我们在早恋。” “啊?”许亦欢听完眨眨眼,觉得好笑:“她朋友平白无故的干嘛起哄呢,搞不好就是看上你了,眼光很一般嘛难道就因为军训的时候你背过她?” 江铎冷道:“不可能。” “为啥?” “因为背到半路我发现她是装晕的,”这少年说:“然后我把她扔到地上了。” 许亦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七章(一更) 江铎同学并不是一个凶残的人。当时的情景,他只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紧接着邱漫就像沙袋似的从他背上摔了下去。估计落地的姿势还不太好看。 许亦欢想象那个画面,张嘴愣了好一会儿:“你c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江铎眉宇微蹙:“你试试,四十度的天气,刚在太阳底下站完军姿,突然让你背着好几十斤的东西跑上四楼,要是真晕了我当然无话可说,结果是装的,你能高兴吗?” “所以,大家冤枉你们了?”许亦欢怪道:“你怎么不解释呢?” 江铎垂眸看着她,轻轻嗤笑:“因为他们跟你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地给人定罪——平白无故干嘛起哄呢?对吧?” 许亦欢一阵脸红,尴尬地扯扯嘴角:“我错了还不行吗?” 江铎宽宏大量地没有继续讽刺她,临分开的时候又问:“你鼻子怎么样?没事了吧?” 许亦欢哼哼两下:“我好得很。”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电话多少,我们留个号码,家里有事可以及时通气。” “通什么气?” “通气就是以防万一嘛。” 这么笨。 她把手机递过去,江铎输入一串数字,她接过一看:“还挺好记。” 最后一班公车驶来,江铎上车,许亦欢背着书包往小区方向走,拐入转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灯下树影绰绰,空荡荡的车子装着孤零零的少年,绝尘远去。 回到家,许亦欢洗完澡,打开电脑上网,有意无意的,在二中贴吧里发现不少提及邱漫的帖子,原来她在学校那么引人注目。 “其实我觉得她有点高不可攀,”有人说:“初中一个班的,我都不敢和她说话。” “可能是你自卑吧,”另一个人回:“我觉得漫漫从来不摆架子,还常常做东请大家吃东西,跟她做同学简直不要太美好。” “反正我不喜欢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有她身边的程恩琳,动不动就像疯狗一样咬人,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她们转吗?” 眼看要掐架,许亦欢及时退出来,接着点开了近几日最热的贴子。 话题正是有关邱漫和江铎的八卦。 “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漫漫被班主任训话,还被请了家长。” “他们真的在搞对象吗?那天我经过办公室,明明听见江铎否认了。” “楼上是不是傻?换做你会承认吗?” “三班所有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就算没在一起,关系也够暧昧的了。” “程恩琳那么积极地撮合他们,态度还不明显吗?” 许亦欢看得有点糊涂,这些人说的好像和江铎说的不太一样。 翻过两页,有人出来解释,说邱漫家境优渥,父母非常开明,也非常宠她,因此并没有对这件事责怪什么,反倒听说江铎成绩好,希望他们能相互影响,达成双赢的局面。 “所以邱漫喜欢这种类型?江铎长得也不是很帅啊。” 许亦欢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我觉得江铎和她是同类人,表面上随和客气,其实还蛮有距离感的。” 距离个屁,他那是闷骚好不好? “邱漫多骄傲啊,从小到大被男生围着转,遇到一个冷淡的,勾起征服欲了呗。” 有人总结道:“这不难理解,见惯了手到擒来的殷勤,自然会被不屑一顾吸引。” 哟,还挺押韵。 许亦欢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大概因为众人议论的对象是她生活里熟悉的人,但放到网络世界就显得很远了。她好像错过许多热闹。不过仔细想想,那热闹与自己无关,不凑也罢。 因为同许亦欢闲扯,耽误了时间,江铎到家时比往常晚了许多。 岳琴原本歪在沙发上喝酒,听见门锁转到的声音,匆忙把酒瓶和酒杯放到茶几底下。 江铎进门,眉宇微蹙,像是闻到了酒气,她心虚,匆忙开口:“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江铎扫她一眼,没有解释。 岳琴不自在地握住胳膊肘,放轻语调:“妈妈不是指责你,只是不希望你耽误学习,更不希望你和有钱人家的女孩在一起,就算谈恋爱,也应该找一个家境相当的姑娘,邱漫那样的,咱就别去高攀了。” 高攀?江铎听见这话冷笑:“你觉得你儿子不配是吗?” 岳琴忙说:“不是配不配的问题,你看你舅舅,这几年受了许永龄多少白眼,不对等的阶层相处起来真的很累,妈妈不希望你受委屈。” 江铎稍许默然,淡淡的说:“今天放学,我和许亦欢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信不信由你。” 岳琴也不知该回什么,搓了搓手,指指厨房:“算了,不聊这些,我去给你做宵夜,你想吃什么?” 她一起身,脚下略晃了晃,手掌撑在沙发边,顿时晕头转向。江铎冷看着她,慢慢走上前,酸涩的酒气扑来,他厌恶地拧紧眉头,弯腰从茶几底下找出那瓶汾酒。 岳琴无言以对,神色颓败地立在那儿。 江铎转身走进厨房,哐当打开橱柜和冰箱,搜出所有酒类,一瓶一瓶,一罐一罐,开了盖,通通倒进水槽,然后把瓶子装进塑料袋,拎出来:“明天叫收废品的上门,还能卖几块钱。” 岳琴胸口起伏,忍了几秒,说:“我就那么一点爱好,你就那么看不惯吗?” “是看不惯。”江铎目色冷清地望着她披头散发期期艾艾的样子:“我求求你像个人样,行不行?” 岳琴眼眶发红,瞬间哑了嗓子,哽咽道:“可是我想你爸爸我想让他回来” 江铎面无表情,只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 “我每天都在想他,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岳琴捂住嘴,眼泪直往下落:“现在你连我的酒也扔掉了,没有酒我完全没办法睡觉的你知不知道” 江铎静静看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压得胸口沉闷,仿佛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他心烦意乱地上前揽住这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母亲,轻拍她的背:“好了,没事,没事。” 岳琴呜咽不止:“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也不想这样” 江铎只说:“我们先把酒戒掉,会好起来的。” 岳琴直摇头。 他又说:“你非要喝的话,喝啤酒,别喝烈酒,每天减量,一点一点慢慢戒。” 岳琴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虑和纠结:“那我今天怎么办?” 江铎说:“我给你热一杯牛奶。” “可是家里没有牛奶了。” “我下楼给你买行了吧?” 谁让你是我妈呢? 江铎无奈轻叹一口气,拿上钥匙下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八章(二更) 次日早读课,老师还没来,江铎交了各科作业,如往常那般翻开单词表,遮住英文,随手在草稿本上默写单词。 没过一会儿,程恩琳和邱漫前后脚进来,路过他的座位,程恩琳“嘿”一声,立在桌边问:“诶,江铎,九班那个女生是谁呀,昨天下晚自习我好像看见你在等她放学。” 江铎随口答:“一个熟人。” “不会吧?”程恩琳表情丰富地调侃:“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漫漫认识这么个熟人啦?” 身后的邱漫伸手推推她的书包:“回你的座位吧,别胡说八道了。”这么说着,又打量江铎的神情:“不好意思啊,疯惯了,你别理她。” 江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事。” “好啊你们,”程恩琳煞有介事地用手点着:“行,算我多余。”她大步走开。 邱漫原本也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你的物理试卷能借我看看吗?老师还没讲,我想先改改错题。” 说话的当头,周围一双双眼睛留意着他们的互动,有的明目张胆,有的暗中注目,还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在江铎前边的棠芝含有些烦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几分鄙夷轻哼:“要谈恋爱回家谈,别在这儿搞暧昧,影响别人学习。” 班里静了静,邱漫见江铎抬起头,眉宇间倏忽一蹙,她也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不知他会作何反应,是与棠芝含对峙,还是碍于流言而疏远拒绝她呢? 就那么短暂的两三秒,只见江铎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找出物理卷子:“给,”他清清楚楚地对邱漫说:“以后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邱漫心里动了动,眼睛像铺了一层月光似的,笑看着他:“好啊。” 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座位,程恩琳凑过来,满脸不屑:“棠芝含在拽什么啊,不就仗着年级前十吗?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欠她。哼,上次和班主任告我的状,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邱漫还沉浸在一种确信又笃定的舒悦里,并不在意这个,只说:“你以后别在江铎面前讲那些有的没的,会惹人烦,知道吗?” “我都是为了谁?”程恩琳哼一声,盯着那张物理试卷:“我看他没不耐烦啊,刚才棠芝含都那么说了,他还把卷子给你,这代表什么?” 邱漫笑:“代表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呗,而且还有点小叛逆,可爱死了。” “”程恩琳歪歪嘴:“提醒一句,九班那个女生还不知跟他什么关系呢,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舒服吗?” “不舒服好玩啊,”邱漫挑眉:“酸甜苦辣才够味,太平淡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这天晚上,二中贴吧突然热闹了一阵,有人发帖点名高一(3)班棠芝含,喊话让她进去聊聊。许亦欢见是江铎班里的人,好奇地点开了帖子。 “成绩好很了不起吗?背后告状的小人,难怪长得那么丑,简直相由心生!” “那么厉害就在家里自学啊,跑到学校上课,又嫌周围同学吵,就你事多!” “真的,每天看她那张河马脸,我吃饭都想吐!” 许亦欢目瞪口呆。 她给江铎发短信:“你们班棠芝含在贴吧被骂得好惨,她真的很难相处吗?” 没过一会儿收到回复:“脾气不太好,但没什么坏心眼。” “你们关系怎么样?” “不熟。” 许亦欢放下手机,盯着电脑轻咬食指,最终还是看不下去,回贴替棠芝含说了两句,那意思是觉得楼里言辞过激,字眼侮辱,就算同学间有矛盾也该就事论事,何必攻击别人的长相。 结果没过一分钟,她这条回帖就被当做靶子给围攻了。 “棠芝含披马甲了吗?装什么装?” “我看要么就是和她一样丑的,被戳到痛处了,真是丑人多作怪。” 你才丑嘞! 许亦欢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袖子开始干架,一直干到大半夜,胸闷气短,头痛欲裂。 第二天挂着黑眼圈去学校,上车碰见江铎,她立刻抓住他滔滔不绝地描述昨晚的战况,绘声绘色,面红耳赤。 江铎觉得好笑:“有那么生气吗?你没事跑去吵什么架呢?” “看不下去啊,”许亦欢说得浑身都热了,手掌不断给自己扇风:“如果你家有电脑,如果你看见那些人的嘴有多脏,你也会忍不住的。” 江铎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你最后吵赢了吗?” 许亦欢憋了半晌:“没有。”她丧气地耷拉着肩膀:“都在发泄情绪,根本没人讲道理,到后来我自己也变得像个泼妇,糟透了。” 江铎轻笑:“没事,你本来就像泼妇,不怪别人激你。” 许亦欢瞪过去:“滚。” 两人来到学校,上楼的时候江铎淡淡的说了句:“以后别那么蠢,明知道对方怀着偏见还跑去讲道理,结果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值得吗?” 许亦欢愣了下,不值得吗?可是如果对别人的遭遇视而不见,心里会愧疚,会更难受的呀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年,青春期,心火旺,一点就炸,原本就有无数的道理要告诉全世界,怎么忍得住?难道他没有好奇心和表达欲吗?怎么做到的? 厉害厉害。许同学对他有些崇拜了。 昨夜的风波刚过去,早上也不太平。三班突然闹事,闹得整个年级沸沸扬扬,不少人扒在门口张望,议论纷纷。 原来因为昨晚的口水战,棠芝含一到教室就质问程恩琳,那条人身攻击的帖子是不是她的杰作。 当时程恩琳惬意地靠在凳子上,笑说:“你有什么证据?可别冤枉好人哦。” 棠芝含脸色又红又白:“那种嚣张又恶毒的语气,除了你还有谁?敢做不敢当吗?!” 程恩琳依然笑嘻嘻的样子:“讨厌你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认定是我呢?自己人缘不好,就要反省,别在这儿张嘴闭嘴污染空气了。” 棠芝含死死瞪着她。 “怎么,又想去办公室告状吗?你去啊,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话音未落,棠芝含随手抓起课本朝她砸过去,可盛怒之下失了准头,竟砸到了邱漫脸上。 这下可好,立刻引发了众怒,与邱漫要好的女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指着肇事者劈头盖脸一通好骂。 棠芝含脾气硬,当下拒不道歉,只想抓住程恩琳泄愤。于是一众女生张牙舞爪拉扯起来。 邱漫捂着痛处哭笑不得。 班主任闻讯赶来,一边拉开她们一边厉声斥责,接着一个个带到办公室管教。 之后的事,许亦欢听江铎说,棠芝含死活不愿待在三班,但班主任似乎舍不得放走一个年级前十的优生,于是好言相劝,希望她有始有终,至少把这个学期念完。谁知棠芝含油盐不进,直接称病不来学校了。老师无法,只得同意她的要求。 不过这件事闹得太厉害,整个高一都传遍了,棠芝含去到别的班,照样不受待见,她甚至没有熬过学期末就离开了二中,不知转去了哪所学校。 许亦欢得知这个结果,心里怪怪的,从此也不再去贴吧闲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九章 随着气温日渐降低,高中的第一个学期过去,寒假来临。 许芳龄和岳海没那么快放假,许亦欢原以为自己能过几天无拘无束的日子,谁知这个美梦还没开始就被一掌拍个粉碎。 期末考试,数理化三科,她一共考了108分,许芳龄脸色难看,问她到底是去上学还是去玩儿的。 “我理科本来就差,”她抠着手支支吾吾:“高二分科,我肯定学文。” 许芳龄脾气急,当下听得烦躁:“不管文理,数学总要考的吧,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给我考了三十六分,以后怎么上大学?啊?” 许亦欢不敢说话。 “行了,寒假也别闲着,给你报个补习班,把数学给我抓起来。还有你那些闲书,绝对不许再看,一个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你成天看爱情小说,难怪那么不上进。”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回到房间,听见许芳龄给岳琴打电话,询问江铎的成绩,然后不出所料的又把许亦欢数落一通。 世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第二天,许芳龄带她去补习班报名,补课时间从二月一号到除夕前天,正好半个月。交完费用从辅导机构出来,许芳龄面色冷冷的,声音也凉凉的:“又扒我一层皮,你说从小到大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如果这次数学成绩还上不去,我都替你脸红。” 许亦欢偷偷掐自己手心。 过年前一周,许芳龄和岳海放假,两人报了旅行团,带上岳海的老妈,一起去东南亚旅游,初三才回。许永龄则带着老婆前往澳洲看望儿子。家里剩下许亦欢一人,那就像马儿脱了缰,简直乐不思蜀。 到除夕那天,许芳龄让她去岳琴家吃年夜饭,并要她买些年货,不能两手空空的去。 大年三十,暖阳明媚,下午四点,许亦欢拎着满满的购物袋,搭车来到城南。 “喂,江铎,”她给他打电话:“你能不能下来帮我拿东西,太重了。” “你在哪儿?” “巷子口。” “往里走,到楼下等我。” 许亦欢努努嘴:“不,我走不动。” “你腿断了?” “手断了。” 江铎“啧”一声,“真是懒得要死。” 她吐吐舌头,下意识踮了踮脚,眼里亮着狡黠的星河,因得逞而抿嘴笑起来。 不一会儿江铎从巷子里走来,他穿一件藏蓝色毛衣和旧牛仔裤,头发剪短了,额头鬓角干干净净,显得特别精神。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他走到跟前,低头看她腿边的几个大红塑料袋。 “过年嘛,送礼。” 江铎弯腰拎起:“真是娇生惯养,拿这么点儿东西就嫌累。” “什么娇生惯养,你们家可住八楼,八楼啊老大。” “难道你平时练功不比这个累吗?” “那怎么一样?” “所以说到底还不就是娇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并肩往巷子里走。其实八楼不算高,手里没有重物,爬着也很轻松。但许亦欢为了跟江铎作对,一路喊累,似乎一定要惹他生气才舒坦。至于这么做的动机,她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好玩。 岳琴不在家,厨房灶上炖着鸡汤,案台摆满蔬菜和肉类,年夜饭准备得非常丰盛。 “你妈呢?”许亦欢问。 “买酒去了。”江铎打开电视,随意招呼:“你自己待着吧。” 许亦欢见他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心想莫不是在做饭? 她觉得新奇,立刻跟上,只见这少年动作娴熟地穿上围裙,站到料理台前,利落地清洗菜刀和砧板,然后从盘里拿起煮熟放凉的腊肉,开始切片。 这画面实在太新鲜,许亦欢一下没绷住,扶住门框忍俊不禁。 江铎忍耐两秒,随手把刚切下来的腊肉塞到她嘴里。 “”许亦欢僵在那儿笑不出来了。 混蛋。 好在腊肉不错,她边吃边凑上前看他切菜,赞叹道:“为什么你会做饭?好厉害。” 江铎没觉得有什么厉害:“我只是不想像我爸那样,把家务全部推给女人,自己躺在家里当太上皇。” 许亦欢见他脸色变得有些沉,当即笑说:“原来是为了体谅姑妈,挺好的,很孝顺。” “不为了谁,”江铎没领情:“我只想早点独立,免得以后离了家,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 “是是是,你厉害。”许亦欢低头往下看,逗他说:“不过这个碎花围裙也太鲜艳了吧,把你衬托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哈哈哈。” 江铎皱眉:“你烦不烦?挤在这里干什么?看你的电视去吧!” “哦。”许亦欢拍拍他的肩:“我去了,媳妇儿,你乖乖做饭,啊。” “” 没过一会儿岳琴提着啤酒回来,许亦欢乖巧地陪她在客厅聊天,江铎继续在厨房干活。外头开着电视,琐碎热闹,又不知许亦欢同岳琴说了什么,一阵欢声笑语像水波般荡漾,整个屋子充满了世俗人情的饱实感。 他知道许亦欢一向懂得讨长辈欢心,更懂得装傻,可同时也明白这人嘴甜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这些长辈,而是她妈妈许芳龄把她当做维系亲情以及展示幸福婚姻的道具,她在这种鞭策下学会做一个“天真”的小孩,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能让大家高兴,她很清楚。 江铎起初很不喜欢这种讨好卖乖的德性,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看着都嫌累。后来私下相处,发现她也没那么复杂,喜怒哀乐摆在脸上,甚至说翻脸就翻脸,少年心性,不过是有一些小聪明罢了。 那年除夕就是这么过的。 晚饭时天色已暗,他们三人坐在方桌上,岳琴给两个孩子倒饮料,接着给自己开了瓶啤酒,江铎见状立刻皱眉:“你少喝点儿。” “没事,过年高兴。” 岳琴笑着告诉许亦欢:“你不知道,江铎小的时候被他奶奶抱去庙里算命,人家说他五行缺水,给起了个小名,娘里娘气的,叫了好几年,后来他长大些就坚决不许我们再叫了。” 许亦欢好奇地眨眨眼:“什么什么,快告诉我!” 岳琴正要说,被江铎打断:“吃饭吧,话这么多。” 岳琴不理,沾酒写在桌上,许亦欢一看,满脸恶寒,然后望向姑妈,噗嗤一笑。 江铎不爽地瞪了她们两眼。 晚饭后,两个孩子在客厅看联欢晚会,岳琴忙着收拾碗筷,没过一会儿又给他们端了水果,之后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红包。 “亦欢,新年快乐,来,压岁钱。” “新年快乐,谢谢姑妈。” 岳琴坐到一旁,对自己儿子笑说:“江铎就不给了,等过完年,数码商城开门,妈妈带你去选一台电脑。” 江铎闻言奇怪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要买电脑?这么贵。” “哪有很突然”岳琴脸上浮现一种讨好的微笑,言语迟疑:“其实是你爸寄了钱回来,他说你都这么大了,家里连电脑都没有,就当做新年礼物” 话音未落,江铎脸色下沉:“我不要他的东西。” “说什么傻话,给你就拿着,干嘛跟钱过不去?” “我说了,不要他的东西。”江铎突然转头盯着他母亲:“你怎么还在和他联系?你们想干什么?” 岳琴垂下眼帘:“他到底是你爸,难道从此断绝来往吗?”话至于此,碍于许亦欢在场,不好多言,只能尴尬地笑笑:“亦欢今晚就住我们家吧,让江铎睡沙发,把房间让给你。” “不用不用,”她赶紧摆手:“不用麻烦了,我没带换洗衣服,还是回家比较方便。”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许亦欢坐不住,没过一会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岳琴让江铎送她:“楼下路灯坏了,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你送她上车。” 江铎也没说什么,穿上外套,率先迈了出去。 许亦欢跟在后面,一路下楼,一路无话。 冷月当空,寒夜萧索,她静静走在他身旁,忽然听见他开口,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们女的都这样吗?” “什么?” 江铎低着头说:“没有原则,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许亦欢愣愣的:“我不这样啊,谁要是敢家暴我,我肯定跟他拼命。”话一出口,好像有哪里不对,许亦欢一个激灵回过神,偷偷打量江铎的表情,见他没什么表情,于是心虚地摸摸鼻子:“可能你妈妈真的很爱你爸” 江铎冷哼:“什么爱不爱的,根本就是一对精神病。” 话题似乎就要触到某种禁忌,许亦欢霎时恍惚起来,不由得张口:“怎么就精神病了” 少年停下脚步,低头盯着她,巷子里只有月光,他冷清清的眸子好像染上一层幽蓝的薄霜,陌生又疏离,仿佛在说:你很好奇是吧? 许亦欢屏住呼吸,只觉得这人一碰上他父母的问题就会变的特别陌生,她当下后悔,正要搪塞两句,却听见他冷声开口,说:“他打我妈,打完就上床,或者一边毒打一边上床,你觉得正常吗?” 许亦欢脸颊烧起来,浑身鸡皮疙瘩耸立,周遭一切都不对劲了。 她咽下一口唾沫,在他倨傲的目光下不想露怯,硬着背脊问:“虐c虐恋?s?” 江铎稍稍弯下腰:“我告诉你,家暴和s完全是两码事,我妈一点儿也不喜欢挨打。至于我爸,他就是一个变态而已。” 许亦欢紧抓着书包背带,心脏火辣辣地跳,两只脚下意识往后退开。 “奉劝一句,少看那些误人子弟的爱情小说,”江铎冷嗤:“你们女生幻想中被迫发生的那些亲密行为,什么强吻c扑倒,实际上都是以自愿为前提的,只是你们把它想象成被迫而已。如果现实里真的有人不顾你的意愿对你施暴,那绝对没什么浪漫可言。以后可别找个虐待狂,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许亦欢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这样直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女孩子羞耻在幻想,那语气如此嘲讽,目光如此幽深,感觉非常怪异——她咬住下唇,脑子嗡嗡直响,睫毛眨啊眨,再也不敢看他,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江铎眼看她落荒而逃,冷笑一声,倒不急着回家。事实上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家。对岳琴,他有时甚至怀着一种恨意,恨她所托非人,恨她明知故犯,恨她无可救药。可有时又深深地可怜她——这个女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江岩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千万别提什么爱情。 这种扭曲的爱,他实在欣赏不来。 不用说,现在回去,他们母子俩又得大吵一架,吵完岳琴就流泪,然后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喝得伶仃大醉,不厌其烦地回忆她和江岩的过往,桩桩件件,江铎早就听得滚瓜烂熟,耳朵都快起茧了。 想到这里,正打算找个网吧消磨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铎接通放在耳边:“喂,邱漫。” “江铎,”那边有些吵,女孩笑问:“你在干什么呢?我们这边刚放完烟花,现在准备去ktv唱歌,你要不要过来?” 他随口问:“都有哪些人?” “程恩琳,迟瑞,郭翊杰,韩书铭”她报出一连串人名,接着一笑:“当然还有我。” 江铎“嗯”一声:“你们在哪儿?” “钱柜。” 他说:“我现在过去。” 邱漫笑道:“好,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章 岳琴得知江铎和同学出去唱歌,大概很晚才会回家。是这样,男孩子渐渐长大,总是越来越不想回家的。通完话,她攥着手机呆呆磨蹭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给江岩打了过去。 这两年江岩在外头跑长途运输,奔波于全国各地,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偶尔在高速公路服务区歇脚还会被油耗子偷油,想想都替他心疼。今天除夕,团圆的日子,不知他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冷锅冷灶,又不会照顾自己 岳琴想到这里深深叹气,手机那头倒是接通了,她听见江岩的声音:“喂,阿琴。” 那声音似乎还带着笑,就在耳边,好像人也在她身边一样。 岳琴恍惚了一下:“喂,过年好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在看联欢晚会。”江岩笑说:“你呢?” “我也在看呢。” “嗯。” 莫名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儿子呢?” “出去玩儿了。” 江岩说:“今年你们怎么过的,家里热闹吗?” “还能怎么过,家里就剩我跟江铎哦,还有亦欢,她晚上过来吃年夜饭,刚回去了。” “亦欢啊,”江岩说:“那小姑娘挺活泼的,有她在不会太闷。” “嗯,”岳琴吸吸鼻子:“你怎么样,晚上吃的什么?” “我,”他稍微停顿,语气略带苦笑:“我本来想下馆子,结果晚上出门一看,街上的店铺全他妈关门了,只能回来吃方便面,还好家里存了一箱,不然我可气死了。” 岳琴闻言抽噎得愈发厉害:“江岩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老是不能照顾好自己呢?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 他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哭什么呀。” “阿岩,”岳琴忍不住:“你回来吧,我想让你回来” “别说傻话。”江岩仍笑着:“我们已经离婚了。” 岳琴不知该怎么办,倒在沙发里呜咽不止。 江岩在那头听着:“别哭了。”他似有叹气:“开春以后我抽空回平奚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 岳琴抹掉眼泪,又同他细细绵绵拉扯半晌,挂了电话,喝罐啤酒,心满意足,恍恍惚惚回房倒头睡去。 岳琴认识江岩的时候,平奚还是长江边上一座平平无奇的内陆小县城,人少,城小,一条大街望到底,黑瓦平房,墙比阴天还暗。那年头的小县城,随处可见计划生育的标语,出门不过几步就能碰见一个熟人。 岳琴和江岩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同届不同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是光华夺目的正午艳阳,她是寂寂无闻的暗夜星辰,完全不属同类。 只是在心里默默喜欢着他。从初中到高中,看他和那帮哥们儿雪月风花,大冬天背着把破吉他在楼下逗女孩儿,体育课上集体捣乱被罚蛙跳,放学后约上十来人与校外的混混打群架。 每次被打得鼻青脸肿,他还能笑得没心没肺。岳琴很想靠上前,用指尖摸摸他的伤,用嘴唇吻吻那些淤青的地方,想得心都疼了,喘不了气,可是最终也只能垂头走掉。 做过最大胆的举动,是有一天放学,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跟了两条街,来到录像厅门口,看见他和校花拥在拐角处亲嘴。 多么俊俏的少年少女啊,两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赏心悦目,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岳琴心里赞叹着,咧嘴一笑,滴滴答答落泪。 还有一次冬天,江边偶遇,他和校花吵架分手,将一对宝蓝耳坠扔进江中,不欢而散。彼时天色已暗,岳琴脱掉鞋袜,打着手电筒走进水里摸索,整整两个钟头,耳坠竟然被她找到。 没有物归原主,她偷偷收了起来。 校花之后,江岩又处了一个对象,他身边的女孩总是落落大方,摩登女郎,自信又漂亮,岳琴觉得自己没有一处比得上她们,因此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留意到她。 高中毕业,有几年失去他的消息,听说是和朋友去了沿海城市经商。岳琴留在平奚,经父亲安排进入国营纺织厂工作。在平奚郊外还有一家制造海军舰艇发动机的军工厂,那都是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单位,八十年代的铁饭碗。 岳琴是个安于现状的姑娘,既没有做万元户的理想,也没有下海闯天下的志气,只想守在平奚小城,守着一份稳定的工作,进厂,住红砖筒子楼,过完这一眼到头的人生。 再见江岩,他从外地回来,玩够了,玩累了,想过安稳日子,想找个女人结婚成家。 那时他和朋友开一家服装店,从广州进货,生意很好。岳琴每天绕路从店门口经过,很少进去光顾,也从未和他说话。 生日这天,鼓起勇气,打算给自己买一条高弹力的健美裤,走进店里,江岩一直盯着她瞧,那目光让她胆怯,当下要跑,被他拦住,问:“咱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吧?你偷看了我好几年,怎么现在装作不认识了?” 岳琴惊吓万分,当即否认。 江岩懒洋洋笑起来:“没有吗?那你这几个月每天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难道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人心思太细,眼光太毒,岳琴毫无招架之能。 孽缘就从这里开始。 江岩很享受追女孩儿的过程,每天中午和傍晚等在纺织厂门口,看着大院子弟们穿着工服倾巢而出,自行车成群结伴呼啸而过,岳琴是其中那么不起眼的一个。 她和他在一起,原本不抱任何期望,甚至早已做好准备,随时放他离开。 也许他是一时新鲜,也许只想找个乐子。 可谁知江岩却提出了结婚。正儿八经的结婚。 那天晚上,岳琴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他反问:“你爱我吗?” 她咬唇点头。 “有多爱呢?” 她茫然无措。 江岩笑了笑,忽然从兜里拿出那对花朵形状的宝蓝色耳坠,小小的,中间嵌着一颗人造石,漆彩掉了些,两个坠子用红线串起来,收在枕头底下,竟然被他发现。 “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了,”江岩抱着她:“你会永远对我好,是不是?” 岳琴虔诚地点头。 彼时周围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看好这段恋情,他们都说江岩性子太野,又长了一张风流脸,招女人惦记,靠不住。 岳琴听在耳中,并无任何表态。那年春节带他回乡下老家走亲戚,那时她外公还在,素日最爱打牌,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外婆派他们去喊老头回家吃饭,两人走到村口,见外公与人发生口角,推推搡搡就要打起来。 老头腿脚不好,脾气却大,当下掀了桌子准备干架,岳琴拉不住,眼看对方抄起家伙就要动手,江岩两步上前,扛起老头,转身就跑。 五六个庄稼汉举着扁担和锄头在后面追,江岩边跑边喊:“不玩了,回家喽!” 漫山遍野都是他的笑。 岳琴完全没有办法,彻底为他沉沦。 一九□□年结婚,第二年就生了江铎。 结婚以后才发现,江岩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在外面有多么潇洒自如,回到家,所有一切交给岳琴,饮食起居,事无巨细,极度的依赖她c需要她。 因为爱这个男人,她甘之如饴。 旁人说得不错,他长了一张风流脸,容易招女人惦记,即便成了家,也依旧如此。 江岩本就喜欢逗小姑娘玩儿,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打打闹闹,甚至刻意让岳琴看见,让她难过嫉妒,他就非常愉悦。 岳琴曾经问他,如果有天厌倦了,会不会找别的女人。 他说不会。 “除非你先背叛我,或者你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深埋在她颈窝里,语气很可怜:“你不能死在我前面,不能抛下我,不能背叛我。” 岳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抛下他,背叛他。 所以第一次被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难以置信。 她不过因为加班,怕回来太晚,搭了男同事的顺风车而已。 刚进家门,茶杯砸了过来。 江岩动手的时候,眼睛冷得不像人。而当他开口谩骂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变成匕首,刺入你最私密的禁忌之地,戳烂所有尊严。 他的控制欲和依赖感并驾齐驱,扭曲共存。 岳琴摸不清他善变的神经,也找不到避免伤害的方法,久而久之,总以为是自己的问题,都是自己惹他发怒。 某天夜里,他洗完澡,在浴室喊着要毛巾,岳琴在厨房做宵夜,没有听见,半分钟后他赤条条走出来,浑身滴着水,大步走进厨房,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说:“你就那么不想搭理我是吧?” 还未来得及解释,耳光落了下来,与之一起施加在身的,还有各种难听的脏话,你能想象到的,最脏的话。 暴力之后,他懊恼得像个孩子,瘫坐在一旁,说:“你不爱我了,所以故意不理我c激怒我,然后用这个借口离开我受不了你这样。这都是你逼的。” 岳琴因此开始自责,并且掉进他编织的迷障里——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才会失去理智,他太在乎我了,以后要更体贴一些才行。 大多时候江岩都是一个正常人,他有稳定的社会关系,亲密的朋友,丰富的社交活动,对岳琴也是温柔疼爱,羡煞旁人。但私下里掌控欲却越来越强。 94年,他要求岳琴辞掉纺织厂的工作,把精力放在家庭,不要在外面背着他和那些男同事接触,否则他没办法安心。 岳琴舍不得辞职,当下与他发生争执,结果又被打了一顿。 江岩很痛苦的样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听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可你根本不愿意为我做出半点牺牲,你骗我” 接着又轻蔑地笑说:“你那么喜欢出去工作,是勾搭上哪个男的了?下贱!除了我还谁看得上你?” 即便如此,他依然宣称自己爱她。 尤其最爱她恐惧瑟缩的样子,眼泪,哭泣,求饶。打完以后扔在一旁,他发誓自己也一样难过,但是不急,等到两颗心一起濒临破碎,等到暴戾的情绪平复,等到柔软重回心坎,这时再把可怜的c柔弱的c奄奄一息的人儿搂进怀里,做她的依靠,安抚疼爱。这是剧目的高潮,不堪之后相拥,是难以言喻的圆满,他觉得彼此更加紧密亲近了。 连最畜牲的一面都能接受,这滋味简直飘飘欲仙。 岳琴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但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因为江岩每次动手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 因为想不通,只能借酒消愁。 她曾经试图找人倾诉,但显然大家并没有太当回事,明摆着,谁会相信一个玉树临风c疏阔爽朗的英俊男子会对老婆拳脚相加呢?他分明那么爱她,即便动手,也一定情有可原。何况岳琴还酗酒。 算了算了 习惯就好,毕竟她真的爱他。 于是十来年就这么过去,最终决定离婚,是为了江铎,他们唯一的儿子。 岳琴很痛苦。江岩什么也没要,留下房子,钱财,店铺,独身远走,让她满怀愧疚,一颗心也随他远去了。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些傻女人,也不知该说她们懦弱还是蠢,男人千错万错,只要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她们就晕头转向,惦念着那一点点的好,舍不得丢开手了。 也许她们还没搞明白,自己正在遭受的是什么。男人用温柔与暴力交织的反差把她们弄得晕头转向,由此便于他们控制对方。而当你无法忍受贬低和攻击而发出质疑并试图反抗时,他们又会以爱为借口颠倒因果,将过错归咎于你,让你愧疚c困惑,而他自己免受指责,心安理得。 这是自私,是虐待,不是爱。 傻岳琴啊,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一章 经过除夕那夜的惊吓,许亦欢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江铎,除了在学校和家里,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那么陌生,让她感到害怕,还有些尴尬。 不得不怀疑,江铎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可能已经埋下心理阴影,否则怎么会口无遮拦地同她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把“上床”什么的挂在嘴边,简直就是不害臊! 许亦欢心想,以后肯定没法直视他了,该死的真别扭。 不幸的是,没过两天,大年初三,许芳龄和岳海旅行归来,带着老太太,叫上岳琴母子,一家人团聚吃饭。 许亦欢满不自在,从头到尾回避江铎的视线,更不与他说话,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而她越是这样,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仿佛故意作对,观赏她的窘态,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又见他目露嘲讽,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一起吃年夜饭,相处挺融洽的呀,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你想太多了,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时间,他忽然笑说:“亦欢啊,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许亦欢心里堵着一口气,厌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没来这一套,作为亲姐姐,她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可眼下的情景,那俩人分明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说出好听的承诺,那感觉就像被人按住了头,很不好受。 她叛逆心起,轻轻嗤道:“你们的意思,生下来,让我养是吧?” 许芳龄愣了愣,岳海尴尬一笑:“哪有?” 她耸耸肩:“那你们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你们该考虑的是自己要尽的责任,管我干嘛?” 许芳龄说:“你是家里的一份子,问问你的意见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许亦欢道:“但千万别说是为我生的,我没这个诉求。” 许芳龄脸色很难看,岳海摆手劝道:“算了,亦欢不同意就算了。” 谁不同意?许亦欢听着很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才愿意生?不然就是我不同意?你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许芳龄闻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手指指着她:“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就和你没关系,以后怕是更不敢指望你了!放心,我老了会去住养老院,绝对不会麻烦你,我就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亦欢憋了两汪眼泪,蒙住被子,狠狠用手背擦掉。 接下来的几天,许芳龄对她摆尽脸色,一日三餐做好饭,给所有人盛汤c拿碗筷,唯独少了许亦欢的那份。 收衣服也一样。 晚上许亦欢闷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谈笑,而当她出去倒水,那笑声立刻有意地冷却掉。 怎么形容这一切呢?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威,拿冷暴力威慑孩子,是某些无能的家长惯用的手段。他们无非仗着孩子尚无生存能力,需要依靠他们为生而已。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沈老太太待不惯,初五搬去岳琴那儿,之后又很快回到乡下老家,不喜欢住城里。 这天晚上,许亦欢洗完澡,正在卧室写作业,外头传来那两人的对话,许芳龄做了宵夜,岳海说:“给亦欢盛一碗吧。” 许芳龄轻飘飘地说:“不用,我们自己吃。” 岳海说:“跟自己女儿生什么气呢,我去叫她。” 许芳龄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还要人特地去请啊?”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继续做题。 好在很快开学,可以稍稍喘息。 岳海年后便没有再去许永龄的公司上班,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厂子,做的仍是家具生意,投资很小,规模也不大,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肯定比给别人打工要有干劲多了。 许芳龄为了给他撑面子,买下一辆国产车,虽然价格还不到五万,但好歹是四个轮子,岳海仿佛扬眉吐气一般,自然就把生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许永龄却气得够呛。 “一个小破厂的小股东,居然好意思叫‘岳总’,你没看见他最近得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家上亿呢。” 许亦欢对舅舅的抱怨习以为常,一如既往地听他发泄,没有吭声。 许永龄哼道:“车是你妈买的,投资开厂的钱也是你妈给的,他这软饭可吃得真舒坦呢。哦,听说他们两口子还准备再生一胎,我立刻把你妈臭骂了一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高龄产妇,凭什么给他生孩子?生下来他养得起吗?” 许亦欢说:“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打算要孩子,不晓得怎么突然又想生了。” 许永龄说:“前几年岳海年没那心思,现在三十几岁,有想法了呗。呵,他不是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吗,我听你妈透露,岳海觉得你和他不亲,以后肯定不会给他养老,所以才想要自己的骨肉。” 许亦欢撇了撇嘴。 “还有件事,你得上点心。”舅舅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曾经提议,让你妈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这样岳海也没话说,但你妈怕他多心,居然一直不肯办!” 许亦欢明白,舅舅出钱买房给她们母女,是心甘情愿,但这房子变成许芳龄和岳海的共同财产,他心里始终很不舒服。 “等着瞧吧,如果将来离婚打官司,你妈就知道后悔了。” “离婚?应该不会吧?” “现在不会,以后可说不准。当然了,如果岳海能够混出头,还对你们那个家不离不弃,我当然乐见其成。毕竟你妈身边又不能少了男人。” 许亦欢心里刺了一下,真不知许芳龄听到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感到羞耻。 也许因为春天的缘故,也许因为家里气氛压抑,三月即将过去,许亦欢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美丽。 这学期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没什么进步,许芳龄对着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许亦欢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学习的料,这样的成绩,将来只能上一所三流大学,混个文凭罢了。 如此一想,竟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更郁闷的是,江铎这次又考的不错,许亦欢偷偷按照分科成绩给他算了算,又比照去年各名校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和招生名额,虽然不知他在全省排名如何,但考入前十的985应该很有希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许亦欢很纳闷,平日也没见他有多么刻苦学习,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打球的时候打球,一点儿也不像个书呆子。 脑袋怎么长的呢? 还是说他掌握了某种高效率的学习方法? 许亦欢很好奇,但从没有问过。 除夕那夜以后,她感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他在深巷的月光下看着她的神情,就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发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越是这样,越是神经敏感,因此总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懒散的目光,有时在楼道或走廊遇见,擦身而过,他会伸手推推她的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了。 凭什么他就这么自如呢? 许亦欢很郁闷,感觉像猫捉老鼠。 江铎就是那只假笑的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二章 这日周三,临近中午,许亦欢又在操场上看见江铎。 原本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因老师临时开会,与下午的体育课对调,于是就这么和三班不期而遇了。 今天老师让练铅球。许亦欢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总往隔壁篮球场飘。三班自由活动,男生们组织打球,女生们围在场边观赛,不时传来欢呼和呐喊,夏日热潮提前扑面而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比去年,江铎好像又拔高了一些,站在一群男生里竟然那么显眼。 篮球赛一场四节,到第二节时对方球员犯规,许亦欢看见江铎准备罚球,他脱下校服外套,随手扔在场边,地上有点脏,邱漫捡起,拍拍灰,自然而然搁在手腕里。 许亦欢提起一口气,猛地扔出铅球,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砸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骄阳当空,愈渐毒辣。 临下课,哨子吹响,球赛结束,江铎随手扯扯汗湿的校服,走到场边,邱漫递上矿泉水和纸巾,一边看他仰头把水往脸上冲,一边抱着外套等在一旁,有说有笑的,也不知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许亦欢觉得这场景何其眼熟,俨然就是初中时的自己和孟嘉浩啊暧昧不清,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突然感到不爽,至于生气原因,她左思右想,大概是嫉妒江铎过得如此春风如意吧。 许亦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稍微深想就愈发不对劲,她敲敲额头,提醒自己务必清醒一点。 晚自习,化学课,讲月考试卷。 因为明天是清明节,学校放假三天,大家都有些心神荡漾,期盼着快些放学。 许亦欢更是听不进去,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小说,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底下翻一页,看两眼。 化学老师名叫李跃平,四十出头,为人严肃,几乎只和成绩好的同学打交道,对于成绩不好的,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捣乱,他也不太搭理。 许亦欢做贼心虚,总觉得李跃平的视线往这个方向扫,吓得她不敢再做小动作。 第一节课下课,王简嘲笑她说:“你也太蠢了,鬼鬼祟祟的,一只手还放在抽屉里,他在讲台上一眼就能看穿啊。” 许亦欢拖着下巴:“那我还能怎么办,讲题实在太无聊了。” “笨啊,”王简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把书摆在桌面上,他肯定以为你在看卷子呢。” “有道理。” 第二节课,许亦欢果真把小说摊在桌上,右手执笔,不时地动一动,假装在写字。 好刺激。 谁知小说没翻两页,一个粉笔砸到面前。 “许亦欢。” 她心里咯噔一跳,从书里抬起头,看见李跃平朝她走来。 “胆子不小啊,上节课偷偷看,现在明目张胆摆到台面上了是吧。” “” “把书给我。” 她颤巍巍交上去,听见他说:“下课来我办公室。” 完了。许亦欢万念俱灰地转头望向王简。 “咳。”他干咳一声别开了脸。 晚上九点二十,下课铃响,二中放学。 许亦欢问自己,她是有多蠢才会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话。 “我错了,我错了,”王简恨不能给她跪下:“放假回来给你买烧仙草,再加一份鸭脖,行不行?” “不行!” “姑奶奶,我真的错了” “许亦欢。”李跃进皱着眉头在门口催她:“来办公室。” 她欲哭无泪,狠狠捶了王简一拳,苦着脸跟上,心想这下死翘翘,肯定要给家里告状,许芳龄听了还不知会怎么摆脸色呢,她想到那场景就害怕。 万念俱灰,真的万念俱灰。 走到办公室,只见李跃平把书往桌上一扔,座机挪到她面前,说:“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 许亦欢倒吸一口凉气,抠着手:“老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看了。” 李跃平无动于衷:“别跟我来这套,快打。” 许亦欢双腿发软,咬着下唇,赴死般拿起话筒,就在这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胆大妄为的念头,这念头带着一线生机,要么能救她一命,要么彻底玩完。 她屏住呼吸,犹豫片刻,手指按下一串号码。 三声过后,那边接起来。 “喂。” 她心跳如鼓,强自镇定地开口:“喂,爸爸,我是亦欢。” 那边默了数秒:“什么?” “我上课看书,被老师没收了,让给家长打电话。” 那边又默了数秒:“我是江铎。” 许亦欢咬牙:“我c知c道” 这时,李跃平面色不耐地伸出手,示意她把电话交过去。 “老师要和你说话” “什么?”江铎不可置信:“哪个老师?许亦欢你疯了吧?” 她张张嘴,正在这时,听见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江铎,车来了,一起走吧。” 一瞬间,许亦欢那颗摇摆不定的小心脏漏跳了两拍,很难讲是什么感觉,总之就在一瞬间,她好像什么也不怕了。 江铎“啧”一声:“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冷静到极点:“不好意思,打错了。” 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找他!许亦欢想也没想挂断了电话。 李跃平皱眉:“怎么回事,你连你爸的号码都会打错?” 她垂眸不语,听之任之。 “呵,你这是什么态度?非要找班主任才管得了你是吧?” 正说着,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跃平不耐地扫她一眼,接通放在耳边:“喂,你好哦,是许亦欢的家长吧,我是他们班化学老师你家孩子也该管管了,月考二十三分,班级倒数,还不好好学习,上课时间明目张胆地看闲书,什么《我的灵魂在古代》” 许亦欢有点脸红,屏住呼吸,双手别扭地扣住。 不过两分钟,通话结束,李跃平目的达成,大概觉得她回去也不会好过,于是把书还给她:“你可以走了。” “谢谢老师。” 离开办公室,看见王简猫在走廊等她。 “怎么样?” “过关了。” “这也能过关?” 她扯扯嘴角:“烧仙草和鸭脖,别忘了。” 王简嘿嘿一笑,那样子像极了男版的莫小贝。 许亦欢心烦,打发他先走,自己回教室收拾书包下楼。 走到校门口,发现一个眼熟的人影站在路灯旁,高高瘦瘦,像电线杆子似的立在那儿,目光远远就抓住她了。 许亦欢闷不吭声走到他跟前,听见他问:“刚才为什么挂电话?” 她垂头看着模糊的影子,踮了踮脚:“打错了。” 江铎不置可否,凝视数秒:“你知不知道李跃平也是我们班的化学老师,刚才吓得我冷汗直冒。” 许亦欢愣怔:“那你还打过来?” “不然呢?”他反问。 许亦欢没了言语,两人静默片刻,他望向站台:“走吧,剩最后一班车了。” “谢谢啊。”她小声说了句。 车上很空,江铎径直往里,许亦欢碰见班里两个同学,相互打过招呼,她靠车门落座,刚坐下,困意袭来,她抱着书包摇摇晃晃,昏昏沉沉,本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谁知就这么睡了过去。 似乎过了很久,突然听见同学在喊:“许亦欢,你怎么还在睡,都坐过站了!” 她惊醒,眼看车门打开,急忙起身下车,脚落地,原地转了一圈,茫然望着陌生的街道:“这是什么地方?!” 同学趴在窗口失笑:“瞧你那傻样,早就过晚照西路了!往回走!” 许亦欢脑子不顶用,她方向感差,尤其在不熟悉的路段,又是晚上,黑漆漆的根本找不到北。 没办法,索性跑到路口,看看哪条路比较眼熟。 身后传来汽车远去的声音,紧接着听见有人叫了声:“喂。” 许亦欢回头,看见江铎从街边迈着步子朝她靠近。 “你怎么下车了?” “大晚上的,就你那脑子,失踪了怎么办?” “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 他前后看看空荡的长街:“待会儿搭个计程车就是了。” 许亦欢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早就和邱漫走了呢。” “什么?” “没什么。” 江铎皱着眉头笑:“明明听见邱漫的名字了。”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好吧,我说,你不是早就和邱漫一起走了吗,站在校门口等我干嘛?” 江铎说:“我没打算和她一起走。” 许亦欢轻哼:“你这人还挺能装的,明明就喜欢,偏要做出爱搭不理的样子,这叫什么?欲擒故纵吗?” 江铎打量她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喜欢谁?你还是邱漫?” 许亦欢脸颊涨红:“还装,当然是邱漫!” 江铎笑:“我怎么她了?都是同学,又没交恶,大家每天见面,总不能因为之前一些流言就互不理睬吧,那也太幼稚了。”又加一句:“而且她这人确实挺好相处的。” “那当然,人家不但帮你拿衣服,还递水递纸巾,做得那么周到,你当然坐享其成啊。” 江铎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古怪道:“你该不会吃醋了吧,许亦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三章 他说,你吃醋了,许亦欢。 听到这句话,许亦欢同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谁吃醋?我是看不惯你这么假,太虚伪好不好!” 江铎仍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我怎么虚伪了,说说看。” “你你喜欢人家还吊着人家!” “人家是谁?” “” 江铎悠然一笑:“我对邱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许亦欢咬牙:“那更可恶,没感觉还接受她的关照,不喜欢不拒绝,性质更恶劣!” 江铎轻哼:“你和你同桌不也很要好么?” “那怎么一样,我和王简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比白开水还纯。” 江铎瞥着她:“我倒没看出哪里不一样,人家邱漫和我相处都是大大方方的,我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跑去让她不要想太多吧?我有病吗? 许亦欢脸红语塞,努努嘴:“你就是有病,明知道有流言,还偏不避嫌。” 江铎面色浅淡:“我不喜欢被别人影响,更不喜欢示弱。” “性子还挺倔。” 江铎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瞅她两眼,转开话题:“对了,你这次化学怎么才考了二十三分?比上学期还差。” 许亦欢瞪过去:“我哪有你天资聪慧呢。” “不是,”江铎皱眉:“我查过成绩,你偏科太严重了,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的都不及格,按照文科算,总分也就四百多,以后能进什么好学校?你想过没有?” 许亦欢脸颊发烫:“没有都不及格呀,历史和政治还是不错的” “五六十分也叫不错?” 许亦欢摸摸鼻子:“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看待我,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那你就没想过下苦功,拼一拼?” “怎么没有?”她争辩:“寒假数学补习,补了半个月,结果还是考成那个鬼样子。”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许亦欢忙问他:“你知道舞蹈特长生吗,高考可以降分录取的,说不定我可以试一试。” 江铎听她这样讲,思索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 “问谁?” “一个美术生,”江铎说:“他姐姐就是舞蹈特长生,去年到北京参加集训,年初刚考完回校,听说已经拿到三所高校的降分优惠,问他最合适不过了。” 许亦欢以为只是在电话里聊聊,没想江铎却把人约了出来,对方也很爽快,答应一会儿面谈。 “前面有个烧烤摊,我们去那儿等他吧。” 不过十分钟,那位名叫何展扬的同学搭计程车来到晚照西路,他背着书包,下车从街对面走来,笑说:“江铎,这就是你妹妹?” “表妹,许亦欢。” 何展扬点头,与她打了声招呼。三人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听何展扬说:“我姐现在跟着魔似的,一颗心扑在文化课上,总说时间不够用,不然今晚就直接叫她过来了。” 江铎说:“离高考只剩两个月,确实很紧张。” 何展扬望向许亦欢:“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学舞很辛苦的,很多人连集训都熬不下来。” 许亦欢说:“我学了七c八年,觉得还是很感兴趣。” “考多少级了?” “北舞教材,十二级。” 何展扬说:“现在各大高校招收艺术特长生都需要考级证书,而且是业余最高级,也就是十三级,如果还参加过市级以上的比赛和演出,报名的时候也要把相关材料带上。” 许亦欢点头:“我今年要考十三级的。” 何展扬说:“去年有个艺特,和你一样,学古典舞,专业水平特别强,校考排名第一,拿到了60分的降分资格,大多数人只能拿二十分,但是像北大清华,对个别优秀考生有非常可观的优惠政策,甚至可以降到一本线录取。当然了,前提是你的高考成绩也要很可观才行。” 江铎思索道:“去年清华在我们省的文科分数线是655,许亦欢你是要学文的对吧?如果通过校考拿到最高降分,那么只要595就能上清华了?” 许亦欢着急:“拜托拜托,两位大哥,别再提北大清华了,现实一点行不行?” 何展扬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过,就算报考别的院校,高考成绩至少也要达到本省一本线,这是硬指标。” 许亦欢愣了下,转头望向江铎,他也望着她,略微思索:“去年我们省文科一本线是563。” “5”许亦欢被猛灌了一口冷风,后两个数字吞进肚子里,她苦笑:“原来艺术特长生都是学霸啊那我没戏了。” 何展扬笑说:“招收特长生的高校都是国内一流的大学,对文化成绩当然有要求,如果实在觉得太难,你也可以参加艺考嘛,平均分才两三百。” 许亦欢低声琢磨:“艺术院校,竞争很大的。” 何展扬点头:“人家从小在舞蹈学校接受训练,很多人考附中的时候就经过严苛的筛选了,所以对专业功底的要求非常高。不过你有舞蹈基础,课程也一直没断过,用两年时间专注训练,还是很有希望的。” 许亦欢咬着筷子,拧眉陷入沉思中。 江铎轻拍她的后脑勺,笑叹:“道阻且长啊。” 晚上十点半,回到家,许亦欢的脑子不受控制,一直在想艺考的事。洗完澡,她上网查阅资料,搜索到几所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心潮澎湃,好似一股热血冲向全身,四肢百骸都要沸腾起来。 她给江铎发短信:“你觉得,我到底该不该参加艺考?” 没过一会儿,他回:“你自己怎么想?” 许亦欢按捺不住,直接打电话给他,苦恼道:“江铎我现在特别茫然,虽然从小学跳舞,但一直只当做课余爱好,没有想过把它变成专业对待,我以为自己以后肯定是上那种普通大学的” 他问:“那你对未来有规划吗?或者想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她被问住了:“我不知道。” 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还不思进取。 江铎听她语气懊恼,轻轻笑说:“别灰心啊,我问你,如果往后的人生都要和舞蹈打交道,你愿意吗?” 许亦欢咬咬唇:“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将来进剧团,全世界到处演出,那还挺爽的。” “既然喜欢,何不争取试试?”江铎说:“总好过以后后悔。” 许亦欢拖着下巴思索很久:“你真的认为可以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江铎“嗯”一声:“说的也是,你那么娇气,又吃不了苦,肯定没戏。” 许亦欢啐他一口,顿时失笑。 “对了,”她转开话题:“那个何展扬是美术生,应该在美术班吧,你怎么会和他认识?” “以前我去画室蹭课,自然就认识了。” 她好奇:“你这么喜欢画画,就没想过考美院吗?” 江铎闻言默了一会儿,风平浪静地说:“学美术花费太高了。” 许亦欢顿住,正想接话,又听他轻松道:“而且我文化成绩不错,将来上一所综合大学,选择面也比较宽一些。” 不知怎么,许亦欢心里有点酸酸的,想起那次去他家,在书桌上看见的素描本,那么多枯燥的练习,可见是真心喜欢画画,就此搁置一旁,实在可惜。 这天夜里,辗转反侧,几乎没有合眼。许亦欢感觉前方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是明媚夺目的光,她想跑到那光里去。 次日清明,许芳龄要带她回岳海老家扫墓,早饭后,先开车去城南接岳琴和江铎。 许亦欢坐在后车厢,心里反复酝酿着,正准备提艺考的事,没想到许芳龄却率先开口,对她说:“昨晚我和你的舞蹈老师打电话,上完这个月的课就不用上了,以后自己在家练练就行。” 她愣住,直起背,问:“为什么?” “每个月几百块,还不如拿去补习英语和数学,提高成绩,高考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许亦欢掐着自己的手,鼓起勇气小声说:“可是把舞练好了,可以考艺术院校的呀” “什么?”许芳龄回过头:“艺术院校?” “嗯,”许亦欢暗自深吸一口气:“我查过了,艺考对文化成绩要求不高,只要专业过了,我肯定能上的” 许芳龄渐渐拧眉,面相显得有点凶:“你乱七八糟的在想什么?我让你学跳舞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爱好,培养你的气质,女孩子多一样才艺是很加分的,但你不能完全把自己搭进去吧?什么艺考,你要当舞蹈家吗?你能跳成杨丽萍吗?” 许亦欢闷了一会儿:“可是,以我的成绩,不走这条路,很难考上好的大学,而且我很喜欢跳舞” 许芳龄厌烦地冷哼:“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学习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尽力就给自己找退路,你只看见艺考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那你怎么不说全国有那么多学舞的孩子,你跳得过人家吗?你喜欢跳舞,我还喜欢住豪宅呢,关键你有这能力吗?” 许亦欢垂眸,抿着唇不再说话。 岳海:“有梦想是好的,但也得考虑现实问题。” 许芳龄:“梦想?做白日梦吧,家里哪有闲钱让她去准备艺考?那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走的路,没那个命就得认,别成天胡思乱想。”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城南,岳琴和江铎把香烛纸钱放进后备箱,开门上车,许亦欢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姑妈。” 那声音细细的,哑哑的,带着一丝哽咽,江铎愣了下,转头望去,见她把脸别向窗外,眼眶一片通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 从市里驱车到乡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车程。大人们闲聊琐碎,孩子们缄默不语。 清明假期,许芳龄和岳海准备去周边的温泉度假村玩两天,等扫完墓,下午就出发。许亦欢要留在家里做卷子,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度假。 “说得好听,是在家写作业还是上网啊?”许芳龄轻哼:“我还不知道你么。” 岳琴笑说:“人家亦欢还是很懂事的。” “她懂事?”许芳龄歪着嘴角,半真半假笑道:“一门心思不想读书,刚才还跟我说什么艺考,她当家里是开银行的呢,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就别那么多要求,真的,现实条件就这样,谁让你投胎的时候没投个有钱人家呢?” 江铎闻言倏地蹙眉,余光看见许亦欢缓缓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脸色简直发木。 岳琴随口顺着那话:“听说艺考集训非常烧钱,艺术院校的学费也比普通大学贵很多。” “是吧。”许芳龄神色舒悦。 这时却听江铎不紧不慢道:“可我觉得,学舞那么多年,如果不能学以致用,岂不是很可惜吗?而且她能坚持下来,说明是真的喜欢这行,为了喜欢的事情,她肯定会拼尽全力的。” 话音落下,车里静下来,岳琴忙用手肘碰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讲话。 岳海开着车,笑叹道:“你们这些小孩啊,只顾自己喜欢,怎么不想想大人的难处呢?” 许芳龄道:“所以说孩子都是来讨债的,我生的我养,这没问题,但我已经尽到了责任,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有的东西实在负担不起,那也没办法,亦欢如果有什么理想,以后等你自己挣钱了,照样可以去完成,我又不拦着。” 岳琴笑着打圆场:“哪里是讨债,简直就是吸血鬼。” 江铎脸色冷成一块冰:“话不能这么说,你们” 一只细白柔软的手伸过来,带着一种忍耐的情绪,默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江铎顿了下,只觉得她手指微凉,似瑟缩,又似安抚,紧紧扣着他,就像在说:我没事,别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生生把话咽回喉咙里。 岳琴没发现旁边的小动作,随意笑道:“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许芳龄说:“何止难管,他们这代人,独生子女,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都不怎么看重亲情的。上次亦欢还说我生二胎跟她没关系呢。所以我早就想通了,孩子不如伴侣可靠,更不如养老保险可靠,自己趁早存钱,免得以后看人脸色,想想都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江铎感觉她松开了手,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扫完墓,在外婆家吃过午饭,下午返城,各回各家。 岳琴的小卖部还要做生意,江铎随她去店铺开门。 “你今天在车上干嘛和你舅妈顶嘴呢?”岳琴拿出钥匙:“弄得大家多尴尬。” 江铎两手抄在口袋里,冷嗤道:“看不惯这种人,有钱到处去玩儿,没钱供女儿考学,还把自己说得多么不容易,真够虚伪的。” 卷闸门被推到顶上,岳琴转身绕进柜台:“艺考确实很费钱,可以理解。” 江铎脸色严肃:“可这关系到许亦欢的前途,你们不都说高考是人生转折点吗?为什么不能支持她?以她们家的条件,完全是可以的。” “那可不一定,许芳龄和你舅舅又是买车,又是投资生意,大概没剩多少存款吧。”岳琴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望着儿子:“你是不是也埋怨家里没有支持你学画画?” 江铎撇撇嘴:“没有。”他说:“我不用艺考也能进一所好大学,许亦欢可不行。” 岳琴叹气:“那也没办法,许芳龄不是那种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人,我看她对你舅舅还更舍得花钱。” 江铎厌恶地拧起眉头:“你听她在车上说的那些,什么投胎投错了这叫什么话?她也真说得出口。” 岳琴道:“春节那几天你外婆不是住在她们家么,听说许芳龄给亦欢摆脸色,吃饭也不叫她,好像嫌她多余似的。” 江铎眉头拧得更深,心想这种人也配做母亲? “许亦欢她爸呢?一点儿也不管吗?” “谁知道,早就没联络了吧。”岳琴稍许停顿,试探说:“相比起来,你爸还是很有责任的,至少他” “我先回去了,晚上给你带饭。” 江铎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这时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边,司机推开车门下来,是常常到他们店里买烟的聂东。 江铎想起这人前几天刚替岳琴打过小流氓,这会儿颧骨还青着,便忍不住对岳琴说:“聂叔叔是个好人,你认真考虑考虑,别糟蹋人家的用心。” 岳琴垂头不语,江铎走到街边和聂东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这天夜里下起雨,阴冷阴冷的,清明时节,总是落雨。 许亦欢接到江铎的电话,桌上的小台灯闪了一下。 “你吃饭了没?”他问。 “吃了。” “吃的什么?” “嗯泡面加火腿肠。” 江铎微微叹一声气,笑道:“明天来我家改善伙食吧。” “好啊。”她也笑了笑:“那我把作业带去,数理化真的不会,你借我抄抄。” “不借你抄抄。”他说:“我可以教你,教到会为止,但不能抄。” 许亦欢苦笑:“怎么这样?” “就这样,”他不留商量的余地:“好了,明天见。” “哦” 次日清晨,岳琴得知许亦欢要来家里吃饭,略微愣怔,接着欣然应下:“正好今天想休息,不用去店里,既然亦欢要来,待会儿我去菜场多买点菜。” 江铎点头。 十点过,岳琴买菜回来,歇一会儿,倒一杯温水,走到江铎卧室门前,见他又在画画,于是笑问:“画什么呢?” “没什么。” 岳琴欲言又止:“那个”她表情讨好,笑得心虚:“其实昨天就想告诉你,你爸回平奚了。” 江铎拿笔的手顿住,片刻后继续在纸上勾勒线条,无动于衷。 岳琴紧握着水杯,继续笑说:“他中午会过来吃饭,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团聚了,他想看看你可以的话,在家歇两晚,后天就走。” 江铎没吭声。 “其实你爸也很可怜,一个人飘在外面,走的时候把存款全都留给我们了,房子也不要,什么都不要,每个月还按时寄钱回来,真的不容易” 江铎登时扔下画笔,冷冷回过头:“你有受虐倾向吗?非要被他打死才高兴是吗?” 岳琴垂下头,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默了一会儿:“他会改的,事实上他早就想改了,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离婚人人都会犯错,人人都有改正的机会,你觉得呢?” 江铎冷笑:“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永远不会改好,他就是个变态!” 岳琴缓缓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爸爸?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狠,那么绝?他是你亲爸,他很爱你,也很爱我,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 “我不需要这样的亲人,你也不需要。” 岳琴摇头哽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无论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大人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你只要安心上学就行了啊!” “你以为我喜欢看你们那些丧心病狂的戏码?”江铎目露厌恶:“如果你不是我妈,我早就一走了之了!” 岳琴像被狠狠刺伤一般,难以置信,满脸失望:“你太过分了,江铎,真的太过分了辛苦把你养大,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和你爸被迫分开他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你有替我想过吗?!” 江铎忍无可忍,抓起手机离开房间,直奔玄关。 岳琴哭得面容扭曲:“我真后悔生下你,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谁折磨谁?都疯了吧? 江铎打开防盗门,不料许亦欢竟然立在门外,两人瞬间四目相对,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表情异常尴尬。 江铎面色冰凉地扫她一眼,没有搭理,转身下楼。 许亦欢没想到会撞见他们母子争吵,而且吵得这么厉害。此刻站在人家家门前,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活像只迷路的小羊。 “许亦欢!”楼道里突然传来江铎的声音,冷冷的:“还不下来!” 她忙应着,赶紧跟下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五章 晌午,老城区,阴云黯淡,幽风浮动,街巷综合交错,人车嘈杂。 许亦欢和江铎在一家小面馆吃砂锅牛肉面。 他倒茶涮洗筷子,眼帘垂下,脸色很淡。她开了一瓶可乐,插上吸管,见他心情不好,也就没有搭腔说话。 吃过饭,一时没有去处,两人静坐着望向街道,许亦欢突然想到什么,倏忽一笑:“怎么好像两条丧家犬?” 江铎看她两眼,默然起身,掏钱买单。 “不如去我家吧,”许亦欢提议:“反正我妈和你舅舅不在。” 江铎一边把钱递给老板,一边答说:“那我先到楼下拿单车。” “骑单车很远的。” “怕累就算了。” 许亦欢笑:“我怎么会累?难道你让我载你吗?” 说着话,陪他取了车,许亦欢坐上后座,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拘谨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又因为看不见前面的路,心里没底,忍不住提醒说:“一定要小心啊,我们不赶时间,慢慢来。” “你别乱动就行。” 他骑车很稳,载着她不紧不慢穿梭在街巷间,少年衣服上的皂角香气若隐若现,随春风拂面,她不知怎么就莞尔笑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p3,戴上一只耳塞,另一只穿过他腰侧递上前,他随手接过,放入耳中。 歌很好听,许亦欢跟着轻轻哼哼。 也许是p3的缘故,一种发麻的感觉沿着耳朵四处蔓延,心脏沉沉跳了跳,江铎瞬间失神,这时路边突然窜出几个追逐的孩子,他调转车头,险些撞到固定路障上。 好死不死,这一刹车,身后的人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细白的胳膊搂了大半圈,并且再没有放开。 “”许亦欢并不是要趁机占他便宜,只是惊吓过后呆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已经找不到松手的契机,怪怪的,总觉得现在松手会很刻意,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天呐,有什么好掩饰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许亦欢暗暗调整呼吸,正要平复心绪,不小心抬头,却见江铎的耳根子越来越红。 啊啊啊 他又在干什么? 还让不让人活了嘛 很久很久,终于骑到她家小区,江铎停车,摘下耳机还给她。许亦欢从后座下来,没敢与他对视,垂头收起p3装进书包。 江铎清咳一声:“有那么紧张吗,一直抓我的肉,痛死。” 许亦欢尴尬:“我抓到你了?”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被问住,转身找地方锁车,随口答:“刚才没觉得痛。” 许亦欢抿抿嘴,心里怪异的感觉愈发猖獗了几分。 两人上楼,许亦欢找杯子给他倒水,然后从包里拿出课本和卷子,摆在餐桌上,问:“你作业写了吗?” “早就做完了。” “这么快?” “你以为像你,每次都拖到最后一刻才拼命赶。”江铎不知自己为什么变得啰嗦:“如果你能学会先吃苦后享福,人生会自律很多。” 许亦欢用笔头蹭蹭脑袋:“可我一看见数理化就心烦焦虑,上课完全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公式也背不住。” “公式必须背,而且要理解,不然背了也不知道怎么用。”江铎敲敲桌面:“坐下吧,不要垂死挣扎了,先从错题开始,理解公式,再理解解题思路,直到吃透为止。” 许亦欢努努嘴,拉开凳子:“实不相瞒,要吃透,恐怕得追溯到初中的一元二次方程,我最大的问题是基础太差” “你还知道自己基础差呢?”江铎言辞嘲讽,语气却异常轻柔:“高一开学不就复习过一元二次方程吗,你怎么会这么笨?” 他看着她,像在认真等待她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这么笨。两人并排坐着,离得有点近,说话间他的气息若有若无萦绕过来,许亦欢心跳乱了好几拍,晕头转向,愈发觉得不自在。 江铎目光掠过她的小圆脸,莫名想起夏天吃的水蜜桃,喉咙动了动。 天气渐热,总是容易口渴。 他收回目光,打断这氛围:“你艺考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许亦欢暗自松一口气,眨眨眼:“可能还有戏。”她说:“我想争取舅舅的同意,看他能不能出钱资助我。” 江铎挑眉:“我还以为你深受打击,从此放弃这条路了。” 许亦欢说:“眼看一条光明大道摆在眼前,无论怎么样也得放手一搏吧,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前途。” 江铎哼笑:“你还不算无可救药。” 许亦欢懒得瞪他,拖着下巴,轻轻叹息:“可我没有把握能说服舅舅,你知道,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说话没什么分量,他未必会帮这个忙。” 江铎听在耳中,默然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上面潦草记着一些数字:“不管怎么开口,艺考需要的花费你自己心里应该要有个数。” “这是什么?” 江铎说:“昨晚我问过何展扬的姐姐,她说平奚的舞蹈培训班对艺考来说不够专业,所以建议每周去清安市上小课,但费用比平奚要贵一倍。考前半年集训是最烧钱的,另外就是艺考期间的交通和住宿,如果你报考的学校跨省,来回跑就真的花钱如流水。” 许亦欢屏住呼吸盯着那张纸:“你c你都问清楚了?” “反正闲着也闲着。” 她又说:“万一我舅舅不肯资助呢?” 江铎说:“如果你下定决心,总有办法的,没钱也有没钱的办法。” 那是什么意思?许亦欢古怪地看着他,心里冒出一个隐约的答案,张了张嘴,没问出口。 两人继续凑在一处商量半晌,许亦欢鼓起勇气给许永龄打电话,简单提了两句,许永龄当下没说什么,只约她晚上见面再谈。 一整个下午写完三科试卷,到黄昏时分,许永龄来电,让她下楼。 两人收拾东西出门,江铎骑自行车回家,那么远的路,许亦欢有些过意不去,随口提议:“要不你今晚住这儿吧,别走了。” 他愣住:“什么?”。 许亦欢脸红,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江铎没笑,随手推推她的脑袋,骑车离开。 满载暮色,少年回到家,一进门,屋子里幽幽静静,岳琴不在,去见江岩了。 呵。江铎扔下钥匙,发现自己连愤怒也没有,只剩下几分麻木,以及无尽的厌倦。 晚上十点半,门锁转动,岳琴回来了。 她默然走到江铎房间门口,站在那儿迟疑很久:“儿子” 他无动于衷地说:“放心吧,我再也不会干涉你的事,无论你们要复婚还是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岳琴突然感到害怕,好像自己要被儿子放弃了。她上前抚摸江铎的后脑勺,可他想也没想就躲开去。 “不是这样的,”她慌忙解释:“我认真想过了,其实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知道你是为妈妈好江岩他已经回去了,我我会尝试接受聂东,重新开始生活,你相信我。” “上次你答应戒酒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江铎嗤笑:“结果呢?” 岳琴目光颓败:“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他的确有很多失望淤积在心底,真想不管不顾地数落出来可他终究说不出口,岳琴太脆弱了,那些话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江铎隐忍半晌,回过头:“我最后信你一次,如果你还要和江岩藕断丝连,我以后会走的远远的,到时候你再求救,我也绝对不会回来。” 岳琴眼眶泛红,用力地点头。 夜渐深了。临睡觉前,江铎接到许亦欢的电话,听见她在那头欢呼雀跃地叫他的名字:“江——铎——” 声音真像撒娇。 “我说服舅舅啦!他同意资助我艺考啦!” “恭喜。” “哎呀”她扭捏两声,有种喜极而泣又受不了自己没出息的娇憨之意:“讨厌死了,我都没想到会成功” 江铎右手拿笔,若有似无敲在桌面,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耐心听她哼哼唧唧。 “不过舅舅说,还得和我妈交代几句,看来他又要大开杀戒了。” 江铎“嗯”一声:“你也做好被骂的准备吧。” “管她呢,反正我已经得偿所愿,只要专心备考,两年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他随口应答:“我也是。” 他也期盼着高考,考完尽快离开这个家,随便去哪儿都好,总之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 不出所料,因为许亦欢的求助,许永龄借此机会把许芳龄冷嘲热讽一通,骂她只会花钱宠小男人,枉顾女儿前途,亲疏不分,愚蠢透顶。 许芳龄从度假村回来,质问许亦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私下去找舅舅,为什么把她弄得颜面尽失。 “我虐待你了吗?啊?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非要联合外人对付我!” 许亦欢不吭声,任由她骂。 “你这么喜欢和你舅舅串通一气,那你去做他女儿啊,还待在我们这个破地方干什么?你去啊!” 许亦欢心想,有朝一日我走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回这破地方。 夜里她靠在床上给江铎发短信,告诉他:“我挨骂了。” 没过一会儿他问:“顶回去没?” “没。” “你是不是傻?任打任骂。” 她飞速按手机键:“那可是母夜叉,凶神恶煞,你没看见她刚才气得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那头没有回复,过了几分钟,江铎发来一条彩信,许亦欢点开,没想到竟是一幅母夜叉的简笔漫画,画中女人龇牙咧嘴,两手叉腰,唾液横飞,神态像极了许芳龄。 许亦欢倒入床铺哈哈大笑。 四月很快过去,从五月起,许亦欢每周日乘两个小时大巴去清安市上小课,傍晚再坐车回平奚。日子过得很充实。期中考试前的某一天,江铎到九班找她,送去两个笔记本,一个写数学公式和对应的题型,由简至难,分类归纳。另一本写每道题的答案c公式推导过程以及基础定义。 “这些知识点是你前几次考试总出错的,多看看解题思路。”他说着,拿红笔圈了出来,又说:“不要东张西望,一个类型的题集中在一起做,按照上面分类的顺序,写完再看答案,不要边写边看。” 许亦欢恭恭敬敬收下:“好的。” “物理笔记我明天再给你。” “好。” 彼时正值中午下课,他问:“不去食堂吃饭吗?” 许亦欢从底下拎出保温桶:“我自己带了。” 他怪道:“你不是嫌麻烦么,怎么开始带饭了?” 她嘿嘿一笑:“省钱嘛。” “你缺钱用?” 许亦欢两眼放光:“你不知道吗?悲霖八月中旬会到清安开演唱会,这么近,我一定要买票去看!” 江铎说:“等你存够钱,说不定票已经卖完了。” “怎么会?!” 事实证明,江铎就是个乌鸦嘴,如他所料,还没等许亦欢存够钱,演唱会门票已然售罄。当她得知这个噩耗,第二天在教室门口碰见江铎,恶狠狠瞪一眼:“就是你诅咒我,害我见不到悲霖,都怪你!” 江铎拧着眉头要笑不笑的:“怎么能怪我?”他两手抄在校裤口袋里:“既然看不成演唱会,暑假就乖乖在家写作业,不要无理取闹。” 许亦欢哼一声,扭头要进教室,哪知被他抓住了书包,猛地又给拽回去——于此同时,许亦欢看见邱漫和两个女生从旁边走过,目光落在她和江铎身上,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只默然别开了头。 江铎垂眸打量许亦欢:“你早上是不是忘记洗脸了?怎么有眼屎?” 许亦欢大惊,忙抬手去揉,哪知却什么也没有。这时就听他悠然失笑,转身走了。 许亦欢恨不能上去给他一拳:“你才有眼屎!” 混蛋。 天气渐热时,暑假来临,七月份有舞蹈等级考试,许亦欢本想让江铎陪她一起去,谁知他推脱有事,三言两语拒绝了。 那天下午考完回平奚,时近傍晚,许亦欢打他手机,约吃晚饭。 “喂?”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许亦欢听出是邱漫,霎时愣了愣,张张嘴:“那个,江铎呢?” “他去洗手间了。”美女就是美女,连声音都那么俏:“你找他有事吗?” “我想找他吃饭。”许亦欢随口问:“你们在外面吗?” “没有,在我家。” 许亦欢下意识停住呼吸,仓促“哦”了一声。 邱漫笑:“一会儿我让他回你。” “好,谢谢。” 通话结束,她略有些失神,脑子蒙了,兵荒马乱。 十几分钟后,江铎打了过来,许亦欢看着来电显示,不知为什么,心里十分别扭,既想接又不愿接。铃声喧闹半晌,她的心跳随之越来越乱,终究忍不住按下绿色按键。 “喂?” “喂,你刚才找我?” “嗯。”她明知故问:“你在哪儿呢?” “外边。” 许亦欢默然片刻,淡淡嗤笑:“你不是在邱漫家吗?” 他说:“刚出来。” “是么?” 江铎听那语气异常,当下也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在哪儿,一起吃饭吧。” 许亦欢本要拒绝,转头望向窗外,闷闷地说:“我马上下车了,何记粥铺见。” “好。” 江铎乘车前往她家楼下,到粥铺时,见她坐在店里,正伸手调整墙上的风扇。 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头发全部束上去,盘成一个紧紧的发髻,露出干净的小圆脸,看着十分清爽利落。 江铎打量着,上前落座。许亦欢见他来,撇一眼,低头喝粥。 他找了个话题:“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 “头发勒着不疼吗?” “不疼。” 他见她脸色冷淡,也没说什么,点了菜,自顾起身,去冰箱拿一罐可乐,回来时又看她两眼,随口问:“你们考级就穿t恤吗?” “有统一的服装。” 江铎扫向边上的包:“换下了?” “不然呢?”许亦欢顿觉烦躁:“难道我要穿着练功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吗?” 江铎往后靠着椅背,半笑不笑道:“你冲我发脾气干什么?” 许亦欢别开目光,撇撇嘴:“谁让你问那么多蠢问题。” 他轻轻挑眉:“我还以为你在气我没有陪你考级。” “哪儿能呢,”她淡淡的:“其实你早说约了邱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铎沉默数秒,琢磨着,解释道:“我去她家,是给她弟弟补课,你别乱想。” 许亦欢面无表情:“你还挺乐于助人的。” 他语塞,打量她的神情:“什么乐于助人,就是打份暑假工,做家教,她父母要付酬劳的。” 许亦欢闻言抬起头:“有钱收吗?” “没钱我去干嘛?” 她细细拧眉,想到什么,努了努嘴,做出轻松的语气:“那她爸妈应该很喜欢你吧,努力表现,说不定以后你可以成功入赘邱家,前途无量。”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补个课吗?” “平奚那么多补习老师,非找你一个高中生?” 江铎眉宇微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她,终于忍不住道:“许亦欢你烦不烦?”他声音清冽:“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奇怪吗?” 闻言,她攥紧手指,心脏咚咚直跳,脸色一时又红又白。天知道吧,她也很讨厌自己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虚伪又做作,她到底怎么了,脑子进水了吗? 暗自深吸一口气,胡乱找了个理由:“原本暑假想和你一起写作业,现在看来没戏了。” 江铎不吭声。 许亦欢脸上挂不住,勉强又道:“你补课补到哪天?” “月底。” “哦,好吧。” 两人索然无味地吃过饭,分开时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虽然都没有明说。 许亦欢被那句“你烦不烦”膈应着,每每想起他当时不耐的表情,如鲠在喉,过了好几日仍堵得憋屈。 好你个江铎。她咬着牙根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搭理他,就让他和邱漫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去,谁稀罕? 这么决定着,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琢磨,是不是那天自己多管闲事,问得太多,真招人烦了? 许亦欢拿起手机,想试探他的情绪,可转念想到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自己,反复思量下,终究作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七章 七月末,下午四点过,邱漫家门锁转动,辛阿姨提着沉重的购物袋进门,屋内冷气扑来,她舒服地长叹一声:“漫漫,我买菜回来了,外面真是热死人。” 邱漫端着两杯奶茶走出厨房:“辛阿姨,我们晚上吃什么?” “鱼和排骨,还有西兰花。对了,你同学要留下吃饭吗?” “我问问他。”邱漫说着,走到邱瑞房间门口,见江铎正在书桌前整理课本,背影清瘦,沉默又端正,她看了一会儿,轻轻敲门:“喝点东西吧,我自己弄的。” 邱瑞两眼放光,当下夺过一杯:“姐,你怎么不拿我最爱吃的榴莲?” 邱漫骂他:“你想熏死我们吗?要吃自己出去。” “出去就出去。” 江铎听他们姐弟斗嘴,略微笑笑,正好渴了,接过冰奶茶,咕噜咕噜灌下几口,喉结滚动,一阵透心的凉爽。 邱漫歪头笑看着他,爽快地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给小瑞补课。” “不用谢。” “待会儿就在这里吃饭吧,反正我爸妈今晚也不回来。” 江铎继续收拾书包:“不了,我还得给我妈送饭。” 邱漫点点头,犹豫数秒,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那个,8月20号有演唱会,在清安,我爸给我抢了两张内场的票,要不一起去看吧。” 江铎动作停住,回头望着她:“是悲霖的演唱会吗?” 邱漫清脆地应一声,双眸微动,笑问:“怎么样,一起去好不好?” 他随手接过,想了想,说:“要不你把这张票卖给我吧。” “啊?”邱漫愣怔,蹙眉打量他,忍不住嗔道:“我拿你当朋友,你怎么和我分这么清呀,真不够意思。” “不是,”江铎说:“我替别人买的。” 听到这话,邱漫又愣了会儿:“是9班的许亦欢吗?我常看见你们在一起,好像很熟的样子。” 江铎默认:“她很想看这场演唱会,之前一直存钱,但没买到票,难得你这里还有内场的。” 邱漫脸色不大自然,张张嘴:“那你呢?” “我本来就不想去。”他挑眉浅笑:“按原价卖给我,你不介意吧?” 她当下没说话,缓缓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掏钱,这是我爸买的。” “别闹了,你爸的钱就不是钱吗?”江铎笑:“待会儿去银行取了给你。” 邱漫嘴唇微动:“那你大半个月算白忙了。” “怎么会白忙?这不挣了一张门票吗?” 邱漫屏住呼吸,略扯扯嘴角,不再言语。 时近黄昏,许亦欢接到江铎的来电,蹭地从沙发上坐起,心跳快了好几拍。 “喂?” “喂,”他快人快语:“我马上到你家小区了,你下来一趟。” “干什么?” “有东西给你。” 许亦欢记仇,想起这些天的冷战,忍不住同他闹情绪,说:“什么东西,外边太热了,我不想下楼。” “你下不下?” “不下。” “好。”江铎挂断了电话。 许亦欢面无表情攥着手机,呆愣片刻,暗骂自己有病。 没过一会儿,厚着脸皮给他打过去。 电话接通了,他没吭声。 “喂,”许亦欢支吾说:“你到哪儿了,我现在下去。” “不用,”江铎说:“我已经上来了。” 她睁大眼睛恍惚半秒,立刻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到玄关处开门。她家住在三楼,江铎正好上到这层,从楼梯口走来,高挑少年笼罩着黄昏浓烈的光线,皮肤泛红,额头渗出细汗,青筋微现。 许亦欢往后退开,招呼道:“快进来吹空调。” 江铎也不客气,长腿直接跨进屋里,见许亦欢打开鞋柜拿拖鞋,便说:“别麻烦了,我马上就走。” 这么说着,不经意间低头一扫,见她光着脚,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许亦欢留意他的目光,当下有些不好意思,折身回到沙发前,穿上拖鞋,再走过去,发现他嘴角莞尔,眼神更深了几分。 许亦欢小声嘀咕:“笑什么笑” 江铎几乎想敲她脑门:“瞧你那样儿。” 说着把门票递给她:“喏,你的悲霖。” 许亦欢接过一看,满脸不可置信:“你哪儿来的?” 他说:“朋友送的。” 她更诧异:“哪个朋友?这么大方,一千多的票呢!” “你不认识,”江铎淡淡的:“总之算你走运,人家有事不能去,转送给我,我也不想去,这不便宜你了。” “真的假的?”许亦欢像验钞似的反复查看:“是真的票吗?你该不会整我吧?” 江铎一把夺下:“不要拉倒。” 许亦欢大惊,慌忙抱住他的胳膊,满脸赔笑:“要的要的,我错了我错了” 江铎轻轻冷哼,把票还给她,又问:“别光顾着玩儿,你暑假作业写了没?” “已经写完了。” 他倒是挑眉:“不会吧,这么勤奋?” “你说的,先吃苦后享福嘛。” 江铎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准备出门,不料衣角被扯住,他回过头,见她目光闪躲,扭捏地努了努嘴:“我还没说完呢。” 江铎就笑:“什么?” 许亦欢支支吾吾开口:“你补完课了?” “嗯,今天已经结束了。” 她一时没有更多的话题,又不想这么快让他走,就此站在原地磨蹭数秒,突然发现他后背汗湿了一片,惊讶道:“外边真这么热吗?你看你衣服都湿了。” 江铎随手扯了两下:“公交车上没空调,闷的。” 许亦欢皱眉:“那你待会儿坐出租车回去,不是刚挣了补课费吗,别那么抠门了。” 江铎一口气堵在喉咙,哑巴吃黄连一般,眉毛动了动,最后烦道:“我懒得和你说。” “我才懒得和你说。”许亦欢轻哼:“你不是要走吗?还不走?” 他歪歪嘴角:“你倒是松开我衣服啊。” 许亦欢回过神,烫手般缩回自己的爪子,表情发窘,别扭地哼哼两声。 “瞧你那傻样儿。”江铎忍不住往她头顶一阵乱扫,趁她还手之前转身出门,大步下楼。 许亦欢扒在门框旁看他,听着脚步声远了,关上防盗门,抿嘴绷着笑,三步两跳倒入沙发,心花怒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八章 江铎买走那张演唱会门票之后, 邱漫失去玩乐的心情, 第二天就把另一张票送给了程恩琳。 那时两人在外边逛街, 聊起这件事, 程恩琳仿佛听到笑话般难以置信:“江铎怎么搞的, 付钱就算了,居然还是为那个许亦欢他是这样对你说的吗?该不会故意试探, 做给你看吧?” 邱漫心不在焉地摇头:“不知道,但他和许亦欢一直走得很近。” “他们俩什么关系?” “不太清楚。” “你没问问?” 邱漫耸耸肩:“我怎么好开口呢?” 程恩琳掏出手机:“要不我帮你打探一下?顺便搞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好吧?”邱漫有些不耐地皱眉:“你们又不熟, 突然这么问,他肯定以为是我的意思, 那也太奇怪了吧?顺其自然就好, 你别添乱了。” “我添乱?”程恩琳眯着眼睛斜瞥过去:“我是为你好,下学期就分班了, 到时看你怎么办。” 邱漫微愣,随后做出轻松的表情:“无所谓啊,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他。” “是吗?”程恩琳笑起来。 那笑意让邱漫感到莫名烦闷,她知道自己从小有个臭毛病, 就是对自身无法掌控的东西会格外在意。一百个人里, 即便九十九人都称赞她,但她还是会特别记得沉默的那一个。 老实说,自从军训那次, 江铎任由她摔到地上, 过后还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 分明是清瘦的少年轮廓, 额角流下汗水,脸色却透着一股幽凉与严峻,她的心就开始小鹿乱撞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帅,性格也不张扬,唉,邱漫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情绪被吊得七上八下,飘飘荡荡,那种难耐又难以抵抗的感觉,仿佛有人用羽毛撩拨着她,如果不能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她真的会很不甘心。 没过几天,程恩琳突然发来一条网站链接,并饶有兴致地告诉她:“有人在论坛转售悲霖清安演唱会的门票,你看看是不是之前卖给江铎的那张?” 邱漫点进去一瞧,可不么,早就给挂上论坛了。 “这什么情况?”程恩琳说:“发帖人留的联系方式不是江铎的吧,所以许亦欢私下卖掉了?江铎知道吗?” 邱漫耸耸肩。 程恩琳便打去询问江铎。彼时他正从画室下课,与何展扬道了别,很快就接到这个电话。 听完对方的描述,江铎似乎静默了两秒,随后语气自然地说:“哦,许亦欢家里有事,所以决定不去了。” 程恩琳表示怀疑:“你事先知道?” “当然,我们一起商量的。” 这个回答超出了预料,程恩琳有些不爽,说:“你知道内场票有多难抢吗?本来邱漫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的,现在可好,白白便宜了别人,早知这样你还不如别买!而且漫漫也不差那点儿钱,你给她钱根本就是侮辱她!” 江铎没生气,也没说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 得知许亦欢在网上卖掉那张门票,他诚然有一瞬间讶异,但送给她的东西自然由她自己处理,江铎并不打算去问什么,只是心中疑惑,猜想她是不是突然缺钱用。 晚上倒是接到她的电话,问:“大画家,你这个月上课上到几号呀?” “十七号。” 她说:“我明晚想去你家吃饭,行不行?” “可以。”他听她声音极为疲惫,怪道:“你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许亦欢轻叹:“今天去清安上小课,回来的时候堵车,八点多才到家呢,又热又累,还差点晕车吐了。” 江铎说:“早点休息吧。” “嗯。” 次日下午四点半,江铎从画室出来,洗了手,看见许亦欢靠在走廊栏杆上等他。 天气热,她扎着丸子头,短袖短裤,背一个麻质的单肩包,胳膊搭着栏杆,一边眯眼眺望远处,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冰棍。 何展扬对江铎笑道:“真羡慕你有个妹妹,这么乖,一个人在那儿等你,换做我姐只会不耐烦地催我快点走,还打我。” 江铎远远看着,觉得确实小乖小乖的。 许亦欢见他们出来,晃晃手里的冰棍打招呼,“嗨,”她望向何展扬:“听说你姐姐被z大录取了,恭喜恭喜。” “你也加油啊,”何展扬说:“两年后我们北京见。” 许亦欢拧眉笑:“好,我努力。” 江铎见她膝盖青青紫紫又添新伤,忍不住问:“你腿不疼吗?” 许亦欢也低头去看:“还行,打前桥的时候摔了。” “打什么?” 何展扬笑:“前空翻吧,跳舞的都这样,我姐先前练一个剧目,地面动作很多,各种跪转,膝盖起了泡,之后活生生磨出血,简直惨不忍睹。” 许亦欢笑看着江铎:“晚上吃点好的,补补呗。” 三人边聊边走,下了楼,在培训中心大门前分开,江铎和许亦欢坐公车回城南,因为家里没菜,他便带她去逛农贸市场。 许亦欢觉得好玩儿,跟在他身后东张西望,叽叽喳喳。 “你想吃什么?”江铎问。 “随便。” 他皱眉:“你要说随便,那就回去煮方便面好了。” 许亦欢见他生气,努努嘴:“凶巴巴的那我想吃红烧肉,酸辣土豆丝,虾仁炒蛋。”再加一句:“还有鲫鱼豆腐汤!” 江铎要笑不笑:“你还真不客气。” 许亦欢憨憨地咧嘴,然后轻推他的胳膊:“快走快走。” 江铎先去买五花肉,付了钱,从老板手中接过,他转而递给许亦欢:“放你包里。” “什么?” 江铎说:“你这包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吗?”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我这么洋气的包,你要我用它放猪肉?” 江铎看了看:“麻布的,背着像乞丐,哪里洋气了?” “乞”许亦欢气得差点厥过去。“好好好,”不懂审美的混蛋:“猪肉给我提着,你不用管了。” 两人吵吵闹闹买完菜,满载而归,回到家,许亦欢立刻打开风扇和空调,接着去卫生间洗手洗脸,还用冷水冲了冲脚,稍微凉快了些。江铎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两人咕噜咕噜喝个痛快,然后摊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空调渐渐制冷,家里不再闷热,许亦欢用膝盖撞撞江铎的腿:“喂,”她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还不做饭?我好饿。” “才五点过,”江铎也累:“休息会儿吧。” 许亦欢那懒骨头朝一旁歪了下去,江铎坐在另一头闭目养神。 屋子渐渐暗了,浓烈的残照从厨房玻璃窗投射进来,斜斜的,落在他家用了十几年的冰箱一角,排风扇随风转动的影子模糊打在地板上,夕阳西下,令人昏昏欲睡。光照不到的地方,喜庆的挂历待在阴影中,电视柜旁摆放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头插了一把雪白的姜花,香气惊人。 许亦欢在这若明若暗的客厅里眨着眼,没过一会儿就要沉入梦乡。她双膝蜷着难受,本能地伸展开,搁在了江铎的腿上。 少女柔软的皮肤摩擦着粗糙的牛仔裤,触感强烈,她睁眼望去,发现自己的左脚好像抵在了一个很不应该的地方。 那地方在两腿之间,俗称裆部。 许亦欢脑子“嗡”地一响,敏感的脚脚瞬间瘫软,所触之物暖暖的,有温度传来,好像把她融化一般。 天呐 这时,听见江铎不冷不淡地说了句:“拿开。” “哦。”她心惊肉跳地缩回来,屏住呼吸,脸颊滚烫。 江铎默了片刻,起身去往厨房。 许亦欢看见他板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耳根子通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十九章 真是热气腾腾的一天。 晚饭的时候, 许亦欢仍感觉脸颊有微辣的余韵, 消散不去。 她偷偷打量江铎, 轻咳一声, 找到话题, 问:“那个,姑妈呢?待会儿要给她送饭吗?” “不用, ”江铎头也没抬:“她和朋友出门玩去了,这两天不在家。” 许亦欢好奇:“听你舅舅说, 姑妈交了男朋友是吗?” “嗯。” 许亦欢想起过年时的场景,忍不住多问了句:“那你爸呢?” 江铎抬眸扫她一眼, 目光淡淡的, 有点凉。 许亦欢吐吐舌头,立刻闭口不言。 江铎喝着鱼汤默了一会儿, 忽然问:“你在外边吃饭,家里不过问吗?” “他们不管我的,给零用钱就行了。” 江铎忽然想起什么:“你钱够花吗?” “够啊。”许亦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烧肉:“对了,你十七号上完课, 之后都有空了对吧?” “干什么?” “等一下。”她放下筷子, 起身去拿自己的麻布包,从里头找出两张票递给他:“之前你给我的那张内场票我挂到网上卖掉了,然后买了两张看台的, 二十号我们一起去清安怎么样?” 江铎望进她笑盈盈的瞳孔里, 不解问:“为什么?” 内场不是离舞台更近吗? 许亦欢坐下来继续夹红烧肉:“自己去有什么意思, 和朋友一起分享才更开心啊。”她说着又笑了:“这两张票本来是一对情侣抢到的, 谁知他们突然分手,演唱会当然不会再去看,所以被我捡漏啦。” 江铎皱眉思索:“演唱会结束都十点了吧,到时肯定没车回平奚了,难道我们要在清安住一晚吗?” “当然,”许亦欢爽快道:“你放心,我会在网上预订宾馆,安排好一切的。” 江铎姑且就这么相信了她。 转眼来到八月二十日,许亦欢早早收拾好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装进双肩包,连蹦带跳地出门,哼着小曲儿,到汽车总站和江铎会合。 他今天也背了个包,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高高大大的,清朗极了。 进站前江铎问她:“你带水了吗?” 许亦欢手里打着扇子,站到阴影底下躲避烈日:“没有。” 他左右看了看:“我去小卖部买。” 说着走下台阶,这时听见许亦欢喊:“顺便买点儿话梅瓜子什么的,路上吃!” 江铎想回去给她一记爆栗。 买完小食,检票进站,两人上车落座。许亦欢常去清安上课,对路程十分熟悉,见江铎打开手机查看时间,便对他说:“今天周末,会有点堵,大概四点半才到。” 四点半,三个钟头,似乎长路漫漫。 大巴驶出客运总站,前方小小的车载电视开始播放电影,供乘客消遣。这次放的是九十年代的港片《青蛇》。 演到西湖边乘舟避雨时,江铎听见身旁的人说:“这个许仙不够帅。” “什么?” “许仙不够帅。”许亦欢歪着脑袋,轻摇折扇:“我看过小说,李碧华笔下的许仙是个清贫的美少年,白素贞对他一见倾心,小青看他撮药的侧影就失了魂魄,如果没有一身好皮囊,两个妖精可未必肯要他。” 江铎浅笑:“是吗?” 许亦欢“嗯”一声,又说:“可惜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欲,自私懦弱,得了白蛇的恩爱,又惦记青蛇的勾引,坏男人一个。” 江铎失笑,用这话反驳她:“你们不也一样吗,喜欢许仙温柔,却嫌他拖泥带水,喜欢法海严肃,又嫌他不解风情,这算不算坏呢?” 许亦欢眉眼一抬,思忖道:“也对,如果他们合二为一的话,我会很喜欢。” 既懂温言细语,又端正得让人仰望,还有点坏,试问哪个女孩不喜欢呢? 想到这里许亦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噗嗤一笑,别过了头去。 电影快结束时,车上的人已昏昏欲睡,许亦欢撕开话梅的包装袋,含了一颗。 水漫金山,白蛇产子,青蛇一剑刺死许仙。 结束了,困得厉害,嘴里的话梅也没了味道,许亦欢略抬起头,左右张望,想找地方吐掉。 这时江铎几乎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她面前,不知怎么,她也自然而然的,微微颔首,把核吐到了他掌心里。 这一连串不自觉的动作做完,两人仿佛突然间回过神,气氛一下变得非常奇怪。 江铎默不作声地把那颗话梅核扔进塑料袋,而许亦欢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过去。 没过一会儿,倒真睡着了。窗外烈日炎炎,阳光刺眼,江铎伸手把帘子拉上,谁知坐在前面的大妈又给拉了回去。 所以客车为什么那么节省窗帘呢? 江铎拿起许亦欢手边的小扇子,打开来,挡在她脑袋上方。 不知举了多久,手臂酸得厉害,他把扇子搁在她脸上,嗯,没掉下来,人也没醒,很好。 电视里继续播放电影,这次是黑色幽默,《疯狂的石头》。 车里不时发出些微笑声,许亦欢悠然转醒,稍稍一动,小扇子落到了腿上,她浑然未觉,只轻轻打了个哈欠,接着抬眸去看自己的“枕头”。 江铎闭着眼睛,不知是否入睡。 许亦欢静静凝视他,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分钟,她不大清楚,脑子有些懵,只记得距离太近,少年气息缠绕着,让人心神纷乱。 她突然想做点什么。 离开他的肩膀,抬起脸,朝他靠近。 江铎双眸微动,睁开眼,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问:“你干什么?” 许亦欢屏住呼吸:“我,”她一下怂了:“我看你这里长了颗痣。” 她退开些许,掩饰般指着他左眼角:“男生居然长泪痣,太骚了。” 江铎想打她。 这时汽车终于到站,疲惫不堪的乘客陆续下车,时近傍晚,天朗气清。 体育馆离客运站太远,坐出租太贵,于是两人继续搭乘公交车,前往宾馆登记入住。 许亦欢预订的宾馆离体育馆两条街,走路过去十五分钟即到。 “对了,先和你说一声,我订的是一个标准间,”许亦欢比划着:“就是一个房间两张床,这样比较划算,如果一人住一间太贵了,我是为了节省开销,你千万别误会。” 江铎瞥过去:“我没误会啊,你别紧张。” “” 虽说孤男寡女应该避嫌,但学生都穷,他也没什么积蓄,每次手里有了一点钱,立刻就会拿去上美术课,或者买画具,许亦欢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存不了钱,比他还穷。 两人放下行李,出门在附近找了个小餐厅吃饭,演唱会八点开始,天色渐暗,体育馆外聚集了无数歌迷,小商贩们摆上各种荧光棒c灯牌c头饰c脸贴,一时热闹非凡。 许亦欢正在人群里东逛逛西看看,突然被江铎握住了手腕:“你别乱跑,”他说:“待会儿走散了。” 她心下一跳,小声嘀咕:“我没打算乱跑呀。” 江铎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在想,女孩子的手腕怎么这么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许亦欢被他牵着,也变得安静了些,老老实实买了荧光棒,到时间,拿着门票排队入场。 “怎么办,我有点想哭,”许亦欢抓住江铎的胳膊:“马上要见到悲霖了。” 江铎说:“哭什么,他根本看不到你啊。” “” 人声鼎沸,灯海摇曳,千呼万唤里,满载着巨星光芒的悲霖出现在舞台中央,全场放声沸腾。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江铎眼看许亦欢在旁边又喊又唱,期间还不时夹杂着激动的尖叫,然后泪眼婆娑地告诉他说:“简直和cd里一模一样,好好听我要爱他一万年!” 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她就累趴了。 江铎见她瘫坐在座位上,连荧光棒也晃不动了,皱着眉头好笑道:“你继续啊,不是要爱他一万年吗?” 许亦欢看他那副嘲讽的表情,心里扑通乱跳,真想一口咬下去,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后半场,悲霖开始演绎成名曲,许亦欢重新活了过来。 看台的观众几乎全部起立,动情地跟他一起大合唱。 许亦欢踢踢江铎的脚,示意他加入大家。 也许因为歌曲感染,也许因为气氛浓烈,也许因为过于兴奋,总之血液燃烧沸腾,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冲击四肢百骸,当江铎起身站在许亦欢旁边时,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喂。” 江铎低头去听,这时,她抱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吻在了他唇上。 “” 是的,她早就想干这件事了,有好几次,她明显感觉到两人暧昧的氛围,尴尬,羞涩,那种天知地知的悸动,比她当初面对孟嘉浩时还要强烈十倍,怎么可能忽略得掉? 可坏事干完以后,当她睁开眼,对上他静若深潭的眼睛,突然又怂了。 “我,”许亦欢退开些许,挠挠头,特意挂上了大咧咧的笑,掩饰说:“太兴奋了,一时冲动不好意思啊,你别当真。” 江铎原本幽深的瞳孔冷冽了几分,他蹙着眉,抬手擦了下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别过脸去。 许亦欢被那个动作刺中,笑容僵住,心脏仿佛堵在了喉咙口,呼吸压抑。 几秒过后,她揪着衣领使劲使劲擦自己的嘴,比他更用力,比他更嫌弃,擦完之后面无表情望向舞台,继续合唱。 荧光棒晃啊晃,天知道,有人恨不能敲自己脑门,晕过去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章 演唱会结束, 离开体育馆, 许亦欢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提不起半点精神。 江铎走在旁边, 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宾馆, 她放下背包,一声不响坐到床沿, 抬眸望去,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江铎在摆脸色。 就那么介意吗? 想到这里, 许亦欢猝然一笑:“我郑重向你道歉,”她说:“刚才在演唱会上太激动, 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那种情况, 无论旁边是谁我都会亲下去,如果你实在很反感,我也只能再说一声对不起了。” 江铎眉目清冷,听完她的话, 当下嗤笑:“你不用道歉, 虽然我的确很反感,但只要别再有下次就行了。” 许亦欢一字一顿:“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江铎看她两眼, 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往浴室去。 这晚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退房, 许亦欢借口要找清安的朋友玩儿, 不打算和江铎一起回平奚。 他没什么意见, 自己搭车前往客运站。 许亦欢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半日,想到昨天,又想到今天,一塌糊涂。 其实都怪她自己,性子冲动,脾气又坏,她对江铎那样说话,无非是要遮羞而已——太丢人了不是吗,献出去的吻,居然被他擦掉,她再怎么厚脸皮也会难过啊。 许亦欢也搞不懂江铎到底在想什么,总这样若即若离,时好时坏,他可以为你做很多事,也可以转眼就觉得厌烦,大概少年心性都会如此飘忽不定吧。 很快的,九月开学,文理分科,许亦欢转到了高二(6)班,王简一大早过来找她,顺便招呼六班相熟的几个同学,说:“这是我兄弟,以后请大家多担待,别让人欺负她。” 许亦欢哭笑不得:“看在你还有良心的份上,我原谅你学理了。” 王简拍她的肩:“咱们还在一个年级呢,有事随时叫一声,不要太想我。” “滚蛋吧你。” 两人说说闹闹,颇有点战友惜别的意思。离开熟悉的班级和同学,又得适应新的环境,想想真有些累。 不过累倒是其次,当许亦欢看见邱漫走进六班教室的时候,心里就像打翻了调料瓶,一瞬间五味杂陈。 “邱漫!”有几个女孩向她招手:“来坐这儿吧!” 程恩琳不干:“漫漫是我的,你们想都别想。” 邱漫轻轻戳了戳好友的头,转而对其他女生抱歉地耸耸肩,笑得很温柔。 许亦欢旁边的座位空着,程恩琳看见了她,朝邱漫使了个眼神,径直走过来:“这位同学,”她脸上笑着:“我们也想坐靠窗的位子,麻烦你让一让好吗?” 许亦欢一愣,还未开口,只见邱漫上前拉住程恩琳:“你干嘛呢?我不想坐这里。” “为什么?我觉得这里挺好啊。” 邱漫点点头:“那随你便吧。”她转身走了。程恩琳表情顿时僵了一瞬,默然跟上去。 如果朋友之间存在主导和追随,那么这一对的关系也很明确了。 许亦欢有一种不舒服的预感,这感觉是来自陌生的集体,还是刚才那二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很快的,预感竟然真的变成了实现。 开学两天后,一个燥热的夜里,许亦欢放学回家,刚洗完澡,王简急匆匆打来电话,说:“快上贴吧看看,你丫出名了。” 她没来由的心下一跳,自从棠芝含的事情过后,她已经很久没上贴吧闲逛了。听完王简的话,打开电脑,进入网站,当时最新的热帖,标题带着江铎的名字,她点进去,几秒钟后,脑子轰然炸开。 “前几天我看见江铎和一个女的开房,下面的照片是视频截图,有点糊,但可以认出来,那女的绝对不是邱漫。” 帖子往下拉,出现了许亦欢和江铎进入宾馆的照片。 “我是假装打电话拍下来的,一直跟上三楼,亲眼看到他们走进同一间房,视频我已经上传了,待会儿发个链接,你们自己去看。” 底下的回帖,很快有人出来指认。 “这不是我们班许亦欢吗?” “以前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还以为只是普通朋友,没想到啊没想到,私下乱搞。” “江铎可真会享受,许亦欢是艺术生,学跳舞的,身体软,各种体位,你们懂的。” “不会吧,江铎带她开房那邱漫呢?” 许亦欢生平头一次被人摆到台面上议论,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喉咙堵作一团,脑子里兵荒马乱。 王简打来电话:“你没事吧?” “还好,”她说:“只是快吐血而已。” 王简大咧咧的:“别理那些人,闲得扯淡,待会儿我就上去教训他们。”又说:“不过你和江铎” 许亦欢有口难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他就是单纯的住了一晚,那天看演唱会来着。” 王简说:“这种情况很难解释清楚了,也不晓得谁那么欠,偷拍还传到网上,法盲吗?” 许亦欢眼瞧着不断攀高的楼层,头痛欲裂:“他们怎么那么兴奋?” “还不是为了邱漫。”王简提醒:“你明天上学悠着点儿,估计都等着看热闹呢。” 许亦欢如鲠在喉。 次日清晨到学校,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每一个目光都是一句非议。 走进六班教室,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许亦欢暗自深呼吸,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时程恩琳从后面上来,一屁股占了她同桌的位子,直勾勾盯着她,嘴角讥讽带笑:“许同学,不管你和江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麻烦别扯上我们邱漫行吗?昨天你们那点破事儿被讨论了大半夜,邱漫也被拉出来指指点点,你好意思吗?” 许亦欢把书包塞进抽屉:“这不是我的问题,你应该去找那些指指点点的人,让他们闭嘴。” “你教我做事啊?真好笑!”程恩琳歪头打量她:“对了,悲霖演唱会的内场票你拿去卖了多少?你和江铎是用卖票的钱开房吗?真逗,知道那张票原本是谁的吗?” “程恩琳,”邱漫在后面冷声叫她:“你在干什么?说够了没?” 程恩琳撇撇嘴,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满脸不忿:“我忍不下去了,替你出头也不行吗?你护着她干什么?” 邱漫扫了眼周遭看戏的人,轻笑说:“你是替我出头,还是自己出风头呢?真谢谢了。” 程恩琳顿时语塞,拧紧眉头:“难道你不生气吗?江铎居然那样对你。” “他怎么对我了?” “大家都把你们当做一对,现在他居然和别人开房,你的面子往哪儿放?真的恶心死了那两人。” 邱漫绷着脸,淡淡哼笑:“他和谁开房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喜欢他么” 邱漫感到烦躁:“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有关系吗?” “听不懂。”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得不到的东西就贬低他,这种低级的事情我邱漫做不出来。”说着转头盯住程恩琳:“既然他们相互喜欢,开房有什么恶心的?你吃多了反胃是吧?” 程恩琳突然觉得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大小姐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也弄不明白,歪理一通,简直无法理解。 早自习下课,班长袁哲看许亦欢脸色不好,便主动叫她帮忙,把收上来的作业一起送去办公室。 “你别想太多,”班长说:“咱们是来读书的,高考为重,别理那些有的没的。” 许亦欢总算笑了笑:“谢谢。” 谁知从办公室回来,看见江铎和邱漫站在教室后门,她立马又笑不出来了。 是在忙着和她解释吗? 走近了些,只见江铎面色似有不耐,冷声开口:“许亦欢是我表妹,能有什么关系?” 袁哲走在前边听见了,回头笑说:“原来是这样,大家都误会了,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许亦欢却像被当头一棒,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心直往下掉。 转眼江铎来到跟前,抓住她的手腕:“我找你有事。”说着把她拉到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后面,就是上次撞破鼻子的角落。 许亦欢抽回自己的手,莫名勾了勾嘴角。 “你笑什么?出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反问:“你都知道了?” “何展扬昨晚告诉我的。”他当时听完就出门找了个网吧上网,看完帖子,又立刻给许亦欢打电话,谁知她居然关机。 “你放心,我会帮你向邱漫解释清楚。” “什么?” 她突然又笑:“看来你真的很介意啊之前和邱漫传绯闻的时候,你不是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喜欢解释,更不想示弱吗?现在对象换了我,你倒迫不及待地说明我是你表妹了。”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我是你哪门子表妹啊?我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江铎皱眉:“难道你喜欢被人说三道四?” 许亦欢摇头,她诚然厌恶被人侵犯隐私,评头论足,但私心里,因为这场谣言的对象是江铎,多少减轻了一些不适感,甚至还有一丝欢喜,因这意外将她和江铎绑在了一起。但很显然,江铎却想把她推开。 “你做的很好,非常好,”许亦欢耸耸肩:“这样我们都不用被说三道四了。” 话至于此,忽又想起什么,她忍着一股情绪,说:“我真后悔和你去看演唱会,真的,江铎。” 如果一早知道那张票的来历,打死她也不会要。 江铎见她转身想走,当即抓住她的胳膊:“你又闹什么脾气?我这么做只是不想看你被那些下三滥的脏话攻击,用最简单的方法减少麻烦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许亦欢说:“为了减少麻烦,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谢谢。” 江铎深深看着她,一动不动看着她,数秒过后点点头,似乎冷笑了下,就此松开了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一章 当天晚上,不知什么原因, 关于江铎带许亦欢开房的帖子被吧主删除, 同时何展扬出来发帖, 帮忙澄清江铎和许亦欢的关系,证明他们是家里人。 看客们立马跟帖回应。 “是真的,今天我问过江铎, 许亦欢是他亲戚。” “人家表兄妹去清安看演唱会, 住一块儿怎么了?” “思想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就算不是一家人,住一晚又怎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个异性朋友?” “洗洗早点儿睡吧。” 第二天到学校, 许亦欢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又和昨天不大相同了。程恩琳跑着小碎步上前, 亲昵地勾住她的胳膊, 笑说:“哎呀, 原来你是江铎的妹妹啊, 昨天怎么不说清楚呢?我和江铎是高一同班同学, 关系很好的, 以后大家一起玩儿啊。” 许亦欢的目光掠过她做作的表情, 客气一笑,不着痕迹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中午放学, 程恩琳和几个女生邀她去校外吃饭:“今天漫漫请客,人多热闹, 你跟我们一起吧。” 许亦欢有点难以消受, 交朋友讲缘分, 更讲性情, 磁场不对的,硬凑在一起会很奇怪,更况且她还不喜欢突如其来的热情,于是推说:“不用了。” 邱漫靠在门边磨蹭着手机,闻言直打量她,略笑道:“别见外了,我知道昨天程恩琳得罪了你,待会儿让她给你赔罪,这个误会就算过去了,未来两年大家还要朝夕相处呢,你说对吧?” 瞧那意思,如果她再推辞,就显得特别不上道了。许亦欢心里有些好笑,怎么就成了骑虎之势呢? 周围几个女生也不知哪儿来的兴奋,听完邱漫的话,就像找到一个新鲜的乐子,又或是突然想表现自己的善意,纷纷盛情地劝说许亦欢,并挽着她往外走。 她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就像被一群蜘蛛精挟持的唐僧。 刚出教室,该死的,竟然遇见了江铎。 邱漫熟络地招呼他说:“喂,我们准备出去吃大餐,一起吧。” 江铎转头扫来一眼,目光在某人脸上停顿片刻:“不了,有人不想见我。” 邱漫好笑地睨着许亦欢:“他怎么惹你了?跟自己哥哥怄什么气呢?” 许亦欢心想他不是我哥。 那天中午吃饭,奇妙的很,许亦欢格格不入,显然与她们无话可聊,但如果只是被晾在一旁倒也还好,偏偏她们又留意着她,没过一会儿就会突然大发善意,纷纷投来目光,关心她吃得怎么样。 邱漫暗暗观察着,心里瞧不上这帮人,玩笑般说:“你们好假哦,别吓着人家。” 许亦欢倒没被吓着,只是埋怨自己态度不够坚定,竟被怂恿了来。 第二天第三天,这群蜘蛛精再邀她加入蜘蛛洞,她是决计不去的了。之后也曾耳闻那个小团体私下抱怨,觉得她摆架子,难相处,不过好在她本人性格开朗,班里还有其他玩得来的女生,于是就和程恩琳她们拉开了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淡淡过去。九月的天还热着,中秋节,学校放假,许亦欢不用早起上学,许芳龄和岳海也放了一天,按照往年的习惯,中午去许永龄那儿过节,下午回家,晚上邀请岳琴母子过来吃饭。 许亦欢和江铎已经好些天没见了,虽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楼层,但只要铁了心想避开,总是能够办到。 “亦欢怎么不说话?”吃饭的时候,许芳龄见她默不吭声,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随口问了句。 岳琴笑:“女孩子长大,变文静了。” 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说到本市近期发生的一桩惨案,引起大家注意。 “九月二十二日,平奚某中学初三学生周玲(化名)于课间从四楼教室坠楼身亡,据警方调查,该学生生前长期遭受校园暴力,曾被同校女生掌掴c踢打,并拍下裸露照片,传播于校园论坛警方与教育部门已介入调查。” 许芳龄皱着眉头“啧啧”两声:“现在的学生简直无法无天,小小年纪一副混社会的样子,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 “那小姑娘也是没用,被打了不知道打回去,自己死了算什么?”岳海说:“警方抓到施暴的人顶多教育一顿吧,未成年,拿他有什么办法?” 江铎闻言抬眸:“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情节严重,只要年满十四周岁就要负刑事责任了。” “是吗?”岳海尴尬地笑了笑,转而看着许亦欢,说:“你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和妈妈。” 许芳龄说:“她别欺负别人就行了。” 许亦欢暗自翻白眼。 岳琴说:“江铎在学校多照顾妹妹,晚上放学一起走,兄妹俩要好好的,知道吗?” 许亦欢微怔,忙说:“不用麻烦,我现在每天晚上要去综合楼练功,离教学楼挺远的,跑来跑去不方便。” 岳琴就笑:“有什么不方便,让他过去找你就好了。”说着转头看着儿子:“是吧?” 江铎脸色淡淡的,垂下眼帘,没有回话。许亦欢见他那样,也不再吭声。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走读生放学,住校生还要上第三节课,许亦欢也还在舞蹈室练功。综合楼是给各类艺术生上课的地方,声乐c舞蹈c器乐c编导c播音主持,除了美术生因为人数充足而专门设立了特长班以外,其他艺术生都会在下午第四节课或晚自习来综合楼训练。 江铎来到三楼舞蹈教室,靠在后门看了看,边上喝水的女生笑问:“同学,找谁?” 他说:“许亦欢。” 那女生回头扫了一眼,说:“她正撕腰呢。” 江铎放眼望去,只见女孩儿们穿着统一的练功服,头发扎成紧紧的发髻,地上铺着绿色的垫子,他看见许亦欢趴在垫子上,一个女生在后面按住她的双腿,老师从前面把她的上半身往后压,一边压一边数数,下去的那一瞬,许亦欢的眼泪猛飙了出来,江铎以为她的腰被折断了。 “苑小丽,”后门的女生提醒其中一人:“还不快点抓腿,当心老师帮你开腰。” 那女生劈着叉呜咽:“我做不到” “竖叉抓腿是最基础的动作,做不到说明腰没开,”老师听见了,果然走过去:“快点,自己抓,不然我来帮你。” 女孩吓得直发抖,哇一声捂住了眼。 “要哭出去哭,”老师极为严厉,当下板起脸:“吃不了苦还学什么舞?就你这样还想考北舞军艺呢?别耽误时间了,回去上文化课吧!” 江铎一个大男人看着也有些不忍心,于是悄然退了出去。 临近下课,教室门关上,女孩们换了衣服出来,一个个腰酸背痛,筋疲力尽。 许亦欢见江铎在走廊等她,面露讶异,背好书包上前:“你找我有事?” “没事,”他略低着头:“我妈交代了,让我等你放学。” 许亦欢没什么表情:“不用,我这里很晚才下课,别耽误你时间。” 江铎的目光陷入浓浓夜色里:“我正要申请上第三节晚自习,没什么耽误的。” 许亦欢就静了下来。两人并肩走在人群后,离开综合楼,慢慢往校门走。 “对了,”她想起什么,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江铎接过,打开看了看,神色莫名:“什么意思?” 许亦欢避开他的目光,平淡地说:“悲霖演唱会的门票钱,不多不少,麻烦你拿去还给邱漫。” 幽暗中,江铎眉宇紧蹙,一口气提上来,他抓着信封的手稍稍用力,想起近一个月几乎没有看见她去食堂吃过晚饭,脸色愈发僵硬:“别告诉我这是你饿肚子攒的。” 许亦欢撇他一眼:“本来是想自己慢慢攒,但怕拖得太久,就找朋友借了些。” “哪个朋友?” “王简啊,”许亦欢说:“欠他总比欠邱漫好。” 江铎几乎立马开口:“你欠她什么了?” 许亦欢缓缓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当时告诉我,送你门票的朋友是邱漫,我是绝对不会要的。既然演唱会已经看完了,这钱必须还给她,不然我一定会怄死。” 江铎没说话,后退一步,打开她的书包,把信封塞了回去。 “你干什么?”许亦欢想再拿出来,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那张票本来就是我花钱买的,你根本不用介意。” 她好像没听懂:“你买的?你不是说朋友送的吗?” 江铎面色紧绷:“是我买的,所以你不欠她什么。明天把钱还给王简,别瞎折腾了。” 许亦欢闷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他和邱漫这段扑朔迷离的关系,大约两个人正处在朦朦胧胧的阶段,挺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吧。算了,反正她也看累了。 默然的,仍把那信封拿出来,抽出一半的钱,递了过去。 江铎睁眼看着,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白,几乎要被激怒。 “你真行。”他最终轻轻冷笑,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二章 好像一切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哦不, 比最初时还要糟糕。 夏末初秋, 多有雷雨,狂风卷裹着浓重的铅云, 沉沉压下,滚滚而去。 某个傍晚, 许亦欢和同伴在去综合楼的路上遇见了江铎和邱漫,他们打着伞, 从大雨中走来。邱漫微缩着肩膀,仰头同他说着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帘下,真是好一双璧人。 擦身而过, 许亦欢的同伴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雨伞被风吹翻,八角朝天, 接着又失了手, 跌入大雨里,两个少女赶紧去追, 模样实在狼狈。 “那不是许亦欢吗?”邱漫远远望着,觉得好笑。 江铎扫了一眼, 没有说话。 那段日子,已然十分生疏了。 有时在学校偶遇, 离得近了, 不得不打照面, 彼此目光相接,略微客套地笑笑,然后转过头去。 何展扬看在眼里,怪道:“你和你妹吵架了?” “没有。” “没有?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不搭理你?” 江铎脸色微沉:“性格不合,相处不来。” 何展扬难得见他和人闹别扭,这副样子瞧着倒很新鲜,不禁笑道:“那怎么办,我同学还找我打听她呢,要不你帮忙搭个线?” 江铎心下烦闷:“你自己不认识她吗?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媒婆。” “” 额,好吧。 十一国庆,岳琴出了趟远门,江铎一个人在家,许芳龄打算叫他过来吃饭,早上交代给岳海,顺便问了句:“诶,你那个朋友看见岳琴和江岩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她不是说和聂东出去玩吗?” “借口而已,骗江铎的,咱们装作不知道就好,你别说漏嘴了。” “那聂东呢?” 岳海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聂东对她倒是一直都很殷勤,但她心里始终想着江岩,能有什么办法?” 许芳龄皱眉:“所以她就这么左右摇摆,两边都瞒着?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聂东倒没什么,江岩可不是好说话的,他能容忍这种事?” “都离婚了,还不准别人找下家吗?难道江岩这两年在外边没女人?你信吗?” 许芳龄摇头:“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妥还有,你也说说岳琴,让她把酒戒了,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私下却时不时喝得烂醉,害我找不到人,你说像什么样?” “知道了知道了。” 时近中午,许芳龄钻进厨房忙碌,岳海给江铎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可谁知他已经去了乡下外婆家,并不在市里。 “你去看外婆啊,真孝顺,”岳海笑问:“外婆身体还好吧?” “很好。” “那你要在老家待几天?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 “哦”岳海难得同他闲聊,一时放松便口无遮拦:“有件事情我本来想找你妈商量,但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做主,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干脆改随你妈姓,反正我是断子绝孙了,想想你外公外婆,唉,好歹让岳家留个后。” 正在这时,许亦欢从房里出来,听见这话,脸色极为反感,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扫了一眼,转身就去厨房。 “妈,”她直接告诉许芳龄:“爸说他断子绝孙了。” 许芳龄闻言一怔,面色有些难堪:“没文化的人说话就是这样,颠三倒四的,不用搭理。” 许亦欢冷冷的:“其实他说的不错,我不是他亲生的,就算你想做高龄产妇,舅舅也不会答应,而我这辈子又绝对不会改姓岳,所以他那样想很正常。” 许芳龄听得烦躁:“好了,你有完没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做什么产妇?” 许亦欢耸耸肩,转身走了。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许亦欢在舞蹈室练完舞,原本约了朋友在外边闲逛,谁知傍晚突然接到许永龄的电话,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临时找她谈话。 她等在步行街路口,没过一会儿许永龄的车子开来,她坐上副驾,听他问:“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准备回家吃。” 许永龄皱眉:“你这会儿别回去,估计岳海和你妈正闹着呢。” 许亦欢张嘴愣住:“他们怎么了?” 许永龄冷笑:“他们这两口子啊,我也真服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天不是过节么,趁着放假,你舅妈把公司的账查了一遍,你知道财务一直是你妈在管,我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谁知不查不知道,账上缺了好几万,被她私下挪走了!” 许亦欢屏住呼吸,先是茫然望着仪表盘,接着极为难堪地抓紧了自己的手。 “我下午打电话去问,她刚开始还不承认——后来兜不住才慌慌张张解释,说岳海那边生意不好,她把公司的钱挪给他周转,等年底再补回来。哼,你妈啊,许芳龄,我已经对她无语了。” 许亦欢垂下头,呼吸迟缓,心脏跳得很重。 “你今晚去我那儿住吧,”许永龄摇摇头:“刚才我一怒之下冲你妈发火,让她立刻把钱补回来,现在他们两口子肯定吵架呢,你别回去了。” 许亦欢脑子一团乱麻,想到舅妈向来不喜欢许芳龄,连带着也对她不冷不热,所以还是别去舅舅家里碍眼才好。 许永龄无法,心里可怜这个外甥女,于是带她在外边吃了顿饭,然后送她回家。 许亦欢再怎么厌恶也无计可施,她只有这个安身之所,不回去只能流落街头——或许流落街头还没那么糟。 开门进屋,里头二人果然正在吵架,岳海烦躁地对许芳龄说:“你懂什么,开厂头一年哪有挣钱的?你现在让我退出,我怎么跟人家交代?疯了吗?” “许永龄说了,要我们马上把钱补回去” 岳海怒道:“不是说了年底会还给他吗?他着什么急?非要逼成这样!” 许亦欢见他冲许芳龄大吼大叫,心里一股火窜上来,直走进屋,站在客厅问:“妈,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你回房去。” 岳海却叫住她:“亦欢,你舅舅今天又打电话来骂人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许亦欢目光冷冽:“刚才我们一起吃饭,他都跟我说了。” 岳海冷哼:“你到底是谁家的人,吃谁家的饭啊?” 她扯起嘴角:“我当然是许家人,我和我亲舅舅一起吃饭,有问题吗?” 岳海“呵”一声,摆摆手,往沙发靠去。 许芳龄摇头:“你知不知道你舅舅都说了些什么?他今天对你爸破口大骂,说这么多年都在帮他养老婆c养女儿——这叫什么话?谁靠他养了?他当我们都是废物,没上班没挣钱吗?!” 许亦欢转头看她:“挪用公司资金,本来就是你们不对,别人生气很正常。” 许芳龄深吸一口气,错愕地上下打量她,然后转为厉色:“你还真是你舅舅的好外甥啊,我承认我有错,但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吧!” 岳海立刻接道:“我和你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把日子过好一点!不然你吃什么c穿什么?学费从哪儿来?!” 许亦欢闻言大怒,几乎要指着岳海:“你可真好意思,请问家里有哪样东西是你买的?每个月的水电费c燃气费c伙食费全都是我妈的钱!你付出什么了?我的学费难道是你交的?我吃什么穿什么关你屁事啊!” 许芳龄“噌”一下站起身:“给我闭嘴!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许亦欢眼眶通红,声音撕裂:“他算哪门子长辈?不就是你养的小白脸吗?!” 话音落下,“啪”一声,许芳龄扬手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打得手都麻了,攥起来指着她:“你翅膀长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滚出去!” 许亦欢又痛又晕,定定地站稳了,扭头就走。 跑下楼,上了一辆公交车,她趴在椅背上嚎啕大哭。 车上的乘客被她吓一跳,纷纷询问:“小姑娘怎么了?和同学吵架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是被家长骂啦?” 她只不管不顾地哭,过了一会儿,身旁坐来一个微胖的阿姨,笑着轻拍她的背,似乎还哄了几句,于是她就哭得愈发难受起来。 许久过后,力气用尽,许亦欢枕着胳膊默默流泪,眼睛眨啊眨,模糊望着窗外天色暗下,霓虹四起。 亮堂堂的小街,夜市喧闹,她下车走进人群里,只盼这街巷的店铺馆子不要打烊,行人不要回家,否则她孤零零流落在空荡的街头该怎么办才好。 “亦欢。” 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许亦欢寻声望去,看见岳琴和一个中年男子走在一起,对方也是恍然之间在人群里发现了她,于是借机告别了身旁的男人,匆忙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岳琴打量她:“怎么了?” 许亦欢不想说话,轻轻摇头。 岳琴有些心不在焉:“跟我走吧,”她说:“我店里刚关门,正准备回家呢,没想到居然碰见你这孩子。” 许亦欢也没想到自己竟到城南来了。 岳琴带她回家,上楼进门,正打开鞋柜拿拖鞋,江铎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她出现在这里,当下愣住。 “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水。” 岳琴放下包,走进厨房拿杯子,江铎看许亦欢呆坐在沙发里,双眸红肿,头发凌乱,神色那叫一个惨。 他走上前,想了想,伸手碰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轻轻别过来。 “谁打的?” 许亦欢皱眉,疲倦地避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还能有谁呢。 “许芳龄?她为什么打你?” 听见问话,许亦欢像是突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和岳海翻脸,现在真不该待在这里,于是站起身,哑着嗓子淡淡道:“我还是去我舅舅家比较好,你和姑妈说一声。” 江铎堵在那里没动:“你舅舅看你这样,岂不要跟你妈闹翻天吗?” 这时岳琴从厨房出来,听到两人的话,微微叹气,告诉许亦欢:“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没关系的,待会儿我给你妈打电话说一声。” 许亦欢面色抗拒:“别给她打电话。” “可她会担心的。” “她不会,她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真是小孩子说傻话。”岳琴摇摇头,转身进屋,没过一会儿把许亦欢也叫了过去。 “你先洗个澡,待会儿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她把毛巾和衣服递给她:“睡衣是干净的,内裤是新的,买来洗了没穿过,柜子里有没拆封的牙刷,我给你拿。” 许亦欢被她带到浴室,洗漱完,自己把换下的衣物搓洗干净,挂到阳台,然后披着半湿的头发走进客厅,坐到沙发另一端。 岳琴把切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也可以睡江铎的房间。” 她忙说:“不用了,我睡沙发就好。” “那怎么行?”岳琴说:“江铎是男孩子,让他睡沙发吧。” 许亦欢转头看着江铎,他脸色很淡,不置可否。 三人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岳琴起身去洗澡,许亦欢困的厉害:“我先睡了。” 江铎没说什么,见她回房,自己也到岳琴的卧室,从衣柜里找出枕头和被子,拿到客厅沙发放下。 窗外雷声滚动,将雨未雨。 关掉电视,该睡觉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江铎脸色突变,“砰”地扔下遥控器,起身转过茶几,大步往自己房间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而她越是这样, 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 仿佛故意作对, 观赏她的窘态,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 又见他目露嘲讽,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 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 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一起吃年夜饭, 相处挺融洽的呀,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 你想太多了, 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 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 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 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 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 广告时间, 他忽然笑说:“亦欢啊, 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许亦欢心里堵着一口气,厌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没来这一套,作为亲姐姐,她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可眼下的情景,那俩人分明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说出好听的承诺,那感觉就像被人按住了头,很不好受。 她叛逆心起,轻轻嗤道:“你们的意思,生下来,让我养是吧?” 许芳龄愣了愣,岳海尴尬一笑:“哪有?” 她耸耸肩:“那你们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你们该考虑的是自己要尽的责任,管我干嘛?” 许芳龄说:“你是家里的一份子,问问你的意见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许亦欢道:“但千万别说是为我生的,我没这个诉求。” 许芳龄脸色很难看,岳海摆手劝道:“算了,亦欢不同意就算了。” 谁不同意?许亦欢听着很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才愿意生?不然就是我不同意?你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许芳龄闻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手指指着她:“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就和你没关系,以后怕是更不敢指望你了!放心,我老了会去住养老院,绝对不会麻烦你,我就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亦欢憋了两汪眼泪,蒙住被子,狠狠用手背擦掉。 接下来的几天,许芳龄对她摆尽脸色,一日三餐做好饭,给所有人盛汤c拿碗筷,唯独少了许亦欢的那份。 收衣服也一样。 晚上许亦欢闷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谈笑,而当她出去倒水,那笑声立刻有意地冷却掉。 怎么形容这一切呢?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威,拿冷暴力威慑孩子,是某些无能的家长惯用的手段。他们无非仗着孩子尚无生存能力,需要依靠他们为生而已。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沈老太太待不惯,初五搬去岳琴那儿,之后又很快回到乡下老家,不喜欢住城里。 这天晚上,许亦欢洗完澡,正在卧室写作业,外头传来那两人的对话,许芳龄做了宵夜,岳海说:“给亦欢盛一碗吧。” 许芳龄轻飘飘地说:“不用,我们自己吃。” 岳海说:“跟自己女儿生什么气呢,我去叫她。” 许芳龄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还要人特地去请啊?”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继续做题。 好在很快开学,可以稍稍喘息。 岳海年后便没有再去许永龄的公司上班,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厂子,做的仍是家具生意,投资很小,规模也不大,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肯定比给别人打工要有干劲多了。 许芳龄为了给他撑面子,买下一辆国产车,虽然价格还不到五万,但好歹是四个轮子,岳海仿佛扬眉吐气一般,自然就把生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许永龄却气得够呛。 “一个小破厂的小股东,居然好意思叫‘岳总’,你没看见他最近得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家上亿呢。” 许亦欢对舅舅的抱怨习以为常,一如既往地听他发泄,没有吭声。 许永龄哼道:“车是你妈买的,投资开厂的钱也是你妈给的,他这软饭可吃得真舒坦呢。哦,听说他们两口子还准备再生一胎,我立刻把你妈臭骂了一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高龄产妇,凭什么给他生孩子?生下来他养得起吗?” 许亦欢说:“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打算要孩子,不晓得怎么突然又想生了。” 许永龄说:“前几年岳海年没那心思,现在三十几岁,有想法了呗。呵,他不是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吗,我听你妈透露,岳海觉得你和他不亲,以后肯定不会给他养老,所以才想要自己的骨肉。” 许亦欢撇了撇嘴。 “还有件事,你得上点心。”舅舅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曾经提议,让你妈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这样岳海也没话说,但你妈怕他多心,居然一直不肯办!” 许亦欢明白,舅舅出钱买房给她们母女,是心甘情愿,但这房子变成许芳龄和岳海的共同财产,他心里始终很不舒服。 “等着瞧吧,如果将来离婚打官司,你妈就知道后悔了。” “离婚?应该不会吧?” “现在不会,以后可说不准。当然了,如果岳海能够混出头,还对你们那个家不离不弃,我当然乐见其成。毕竟你妈身边又不能少了男人。” 许亦欢心里刺了一下,真不知许芳龄听到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感到羞耻。 也许因为春天的缘故,也许因为家里气氛压抑,三月即将过去,许亦欢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美丽。 这学期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没什么进步,许芳龄对着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许亦欢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学习的料,这样的成绩,将来只能上一所三流大学,混个文凭罢了。 如此一想,竟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更郁闷的是,江铎这次又考的不错,许亦欢偷偷按照分科成绩给他算了算,又比照去年各名校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和招生名额,虽然不知他在全省排名如何,但考入前十的985应该很有希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许亦欢很纳闷,平日也没见他有多么刻苦学习,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打球的时候打球,一点儿也不像个书呆子。 脑袋怎么长的呢? 还是说他掌握了某种高效率的学习方法? 许亦欢很好奇,但从没有问过。 除夕那夜以后,她感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他在深巷的月光下看着她的神情,就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发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越是这样,越是神经敏感,因此总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懒散的目光,有时在楼道或走廊遇见,擦身而过,他会伸手推推她的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了。 凭什么他就这么自如呢? 许亦欢很郁闷,感觉像猫捉老鼠。 江铎就是那只假笑的猫。 “我妹妹虽然年纪大些,可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且生存能力不强,其实最适合在家当太太。”许永龄慢条斯理地发言:“本来我们想让她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可以照顾她们母女,但她既然选择了你,我们也尊重她的决定,希望你担起责任,让她和亦欢过得好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几天后, 期中考试刚过, 江铎同学因为早恋问题被请了家长。 许亦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告密。她也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奸情。 这日周末, 岳琴到家里吃饭, 江铎补课,没有跟着一起来。实在太好了。 饭后他妈妈有意无意找许亦欢聊天,询问自己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亦欢啊, 最近你有没有看见江铎和哪个女同学走得比较近?” 许亦欢随口回说:“没有啊, 我和他不在一个班。”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邱漫的女孩儿?” “邱漫?不认识。” 岳琴拧眉思索,欲言又止,许芳龄实在忍不住,索性直接道:“你在学校看着江铎, 这孩子不学好,被老师抓到早恋,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不许瞒着大人,小小年纪谈恋爱, 耽误功课怎么行?” 许亦欢“啊”了一声,两眼愣愣的,像是没听懂:“他c他谈恋爱啊?” “怎么, 你还想跟着学吗?” “没有没有”许亦欢连连摇头, 惊讶过后,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幸灾乐祸, 又像难以置信。 邱漫就是那个女孩吧?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她曾在学校看见江铎背着一个姑娘,那时走廊寂静,夕阳斜照,画面还挺偶像剧的。 应该也是邱漫没错了。 你说他平日不冷不热的样子,端正里透着一股疏离,谁知谈起恋爱居然这么猛,竟敢公然在学校搂搂抱抱不晓得他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是什么样,会很温柔吗? 许亦欢倒不是觉得温柔有多么稀罕,但如果一个端正的少年,只对一个女孩“不端正”,那种唯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诶,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打住。许亦欢摇摇头,收回思绪,心里掂量一番,决定暂时将这两段插曲保密,借以向江铎卖个人情,保不准以后有事求他,例如抄抄寒假作业之类的。 有了这个小把柄,许亦欢心情大好,第二天到学校,课间时装作无意地路过三班后门,江铎好像不在。她扒在门口张望,后排戴眼镜的男生问:“你找谁?” “你们班邱漫是哪位呀?” “你找邱漫?我帮你叫她。” “啊,不用不用!”许亦欢忙蹲下来:“是这样,我同桌想追她,派我过来探探情况” 眼镜男闻言笑说:“怎么又来一个?想追邱漫的人多了去,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啦,让你同桌早点死心吧。” 许亦欢脱口而出:“江铎?!” 那人睁大眼:“我靠,这么快就传开了?” 许亦欢扯扯嘴角:“好事不出门嘛。”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耳熟的很。 许亦欢回头一看,暗叫不好。 眼镜男指着她说:“江铎,这个同学来打听邱漫。” 许亦欢倒吸一口凉气,耳根子瞬间烫得通红。 江铎垂眸看着,眉心越拧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凉。 许亦欢有些害怕,干咳两下,坚强地站起来,先发制人,说:“你c你看什么看?心虚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女孩子,还要不要考大学了?我是替姑妈监督你的,晚上放学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阿弥陀佛 趁江铎发作之前,她僵着上半身,两腿莲花碎步,一眨眼飘走了。 这天晚自习发了数学卷子,第二节课老师讲题,放学铃响时还没讲完,拖堂五分钟,怨声载道,等老师终于挥手放人,许亦欢收拾书包,跑到三班一看,除了值日生外,全走得没影了。 许亦欢无比郁闷,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然说是岳琴派去监督他的,换做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年肯定都会气得够呛。 也不知那小子的手机号,明天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才行。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校门口,同班的女生在喊她:“许亦欢,车到了,还不快点儿!” 她应一声,正要往前跑,这时从路边驶来一辆踏板摩托,径直停在跟前,司机摘下头盔,露出清朗少年的脸,莞尔笑道:“嗨,亦欢。” 许亦欢站住脚,眨眨眼睛,看清来人:“孟嘉浩” 他扫扫压塌的刘海,说:“今天下课早,我来接我妹。” “从实验过来?这么远。” “骑车还好,不算远。”孟嘉浩的双眸像被星星点亮,含笑看着她,正要说什么,远远瞧见自家堂妹往这边跑,他想了想,告诉许亦欢:“明晚放学我来接你。” “啊?” “我有话和你说。” 许亦欢闷声憋了两秒,不知该作何反应,垂头“哦”了一声。 不远处有人喊着孟嘉浩的名字跑了过来,许亦欢道:“我去坐车了。” “好,明天见。” 她埋头走向站台,心跳被那句“我有话和你说”惊扰,砰砰乱撞。 初中三年,孟嘉浩对她什么感觉,她也不是不知道。 那会儿大家玩在一处,一群脾气相投的小伙伴,互相也是好朋友,因怕破坏某种纯粹的东西,所以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破那层薄纸。 而现在上了高中,自然不同了。 如果明天孟嘉浩向她表白该怎么办? 事到临头,竟茫然起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江铎回到家,空气里没有酒精味,他稍稍心安。 岳琴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把声音调小,说:“我煮了宵夜,你洗完澡再吃。” 他“哦”一声,走进房间放下书包,正准备拿衣服去浴室,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妈,”他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你翻我东西了?” 岳琴一愣,神色有些慌张:“没有,我帮你收拾桌子,那么多书摆在上面,太乱了” 江铎打断道:“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动我的抽屉,能尊重我的隐私吗?” 岳琴听着也不舒服:“你这孩子,我不管你,难道放任你胡来吗?花钱供你上学,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尊重过我吗?!” 乱七八糟?江铎顿时沉下脸。 岳琴见他那样,点头道:“行,反正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学校有老师会监督你,还有亦欢,她也会替我看着你的,别想跟那个邱漫暗中往来!” 江铎点头冷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许亦欢心想,以后肯定没法直视他了,该死的真别扭。 不幸的是,没过两天,大年初三,许芳龄和岳海旅行归来,带着老太太,叫上岳琴母子,一家人团聚吃饭。 许亦欢满不自在,从头到尾回避江铎的视线,更不与他说话,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而她越是这样,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仿佛故意作对,观赏她的窘态,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又见他目露嘲讽,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一起吃年夜饭,相处挺融洽的呀,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你想太多了,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时间,他忽然笑说:“亦欢啊,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许亦欢心里堵着一口气,厌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没来这一套,作为亲姐姐,她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可眼下的情景,那俩人分明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说出好听的承诺,那感觉就像被人按住了头,很不好受。 她叛逆心起,轻轻嗤道:“你们的意思,生下来,让我养是吧?” 许芳龄愣了愣,岳海尴尬一笑:“哪有?” 她耸耸肩:“那你们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你们该考虑的是自己要尽的责任,管我干嘛?” 许芳龄说:“你是家里的一份子,问问你的意见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许亦欢道:“但千万别说是为我生的,我没这个诉求。” 许芳龄脸色很难看,岳海摆手劝道:“算了,亦欢不同意就算了。” 谁不同意?许亦欢听着很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才愿意生?不然就是我不同意?你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许芳龄闻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手指指着她:“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就和你没关系,以后怕是更不敢指望你了!放心,我老了会去住养老院,绝对不会麻烦你,我就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亦欢憋了两汪眼泪,蒙住被子,狠狠用手背擦掉。 接下来的几天,许芳龄对她摆尽脸色,一日三餐做好饭,给所有人盛汤c拿碗筷,唯独少了许亦欢的那份。 收衣服也一样。 晚上许亦欢闷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谈笑,而当她出去倒水,那笑声立刻有意地冷却掉。 怎么形容这一切呢?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威,拿冷暴力威慑孩子,是某些无能的家长惯用的手段。他们无非仗着孩子尚无生存能力,需要依靠他们为生而已。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沈老太太待不惯,初五搬去岳琴那儿,之后又很快回到乡下老家,不喜欢住城里。 这天晚上,许亦欢洗完澡,正在卧室写作业,外头传来那两人的对话,许芳龄做了宵夜,岳海说:“给亦欢盛一碗吧。” 许芳龄轻飘飘地说:“不用,我们自己吃。” 岳海说:“跟自己女儿生什么气呢,我去叫她。” 许芳龄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还要人特地去请啊?”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继续做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我虐待你了吗?啊?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非要联合外人对付我!” 许亦欢不吭声, 任由她骂。 “你这么喜欢和你舅舅串通一气,那你去做他女儿啊,还待在我们这个破地方干什么?你去啊!” 许亦欢心想, 有朝一日我走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回这破地方。 夜里她靠在床上给江铎发短信,告诉他:“我挨骂了。” 没过一会儿他问:“顶回去没?” “没。” “你是不是傻?任打任骂。” 她飞速按手机键:“那可是母夜叉, 凶神恶煞,你没看见她刚才气得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那头没有回复, 过了几分钟,江铎发来一条彩信, 许亦欢点开,没想到竟是一幅母夜叉的简笔漫画, 画中女人龇牙咧嘴,两手叉腰,唾液横飞, 神态像极了许芳龄。 许亦欢倒入床铺哈哈大笑。 四月很快过去,从五月起,许亦欢每周日乘两个小时大巴去清安市上小课, 傍晚再坐车回平奚。日子过得很充实。期中考试前的某一天, 江铎到九班找她, 送去两个笔记本, 一个写数学公式和对应的题型, 由简至难, 分类归纳。另一本写每道题的答案c公式推导过程以及基础定义。 “这些知识点是你前几次考试总出错的, 多看看解题思路。”他说着,拿红笔圈了出来,又说:“不要东张西望,一个类型的题集中在一起做,按照上面分类的顺序,写完再看答案,不要边写边看。” 许亦欢恭恭敬敬收下:“好的。” “物理笔记我明天再给你。” “好。” 彼时正值中午下课,他问:“不去食堂吃饭吗?” 许亦欢从底下拎出保温桶:“我自己带了。” 他怪道:“你不是嫌麻烦么,怎么开始带饭了?” 她嘿嘿一笑:“省钱嘛。” “你缺钱用?” 许亦欢两眼放光:“你不知道吗?悲霖八月中旬会到清安开演唱会,这么近,我一定要买票去看!” 江铎说:“等你存够钱,说不定票已经卖完了。” “怎么会?!” 事实证明,江铎就是个乌鸦嘴,如他所料,还没等许亦欢存够钱,演唱会门票已然售罄。当她得知这个噩耗,第二天在教室门口碰见江铎,恶狠狠瞪一眼:“就是你诅咒我,害我见不到悲霖,都怪你!” 江铎拧着眉头要笑不笑的:“怎么能怪我?”他两手抄在校裤口袋里:“既然看不成演唱会,暑假就乖乖在家写作业,不要无理取闹。” 许亦欢哼一声,扭头要进教室,哪知被他抓住了书包,猛地又给拽回去——于此同时,许亦欢看见邱漫和两个女生从旁边走过,目光落在她和江铎身上,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只默然别开了头。 江铎垂眸打量许亦欢:“你早上是不是忘记洗脸了?怎么有眼屎?” 许亦欢大惊,忙抬手去揉,哪知却什么也没有。这时就听他悠然失笑,转身走了。 许亦欢恨不能上去给他一拳:“你才有眼屎!” 混蛋。 天气渐热时,暑假来临,七月份有舞蹈等级考试,许亦欢本想让江铎陪她一起去,谁知他推脱有事,三言两语拒绝了。 那天下午考完回平奚,时近傍晚,许亦欢打他手机,约吃晚饭。 “喂?”电话接通,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许亦欢听出是邱漫,霎时愣了愣,张张嘴:“那个,江铎呢?” “他去洗手间了。”美女就是美女,连声音都那么俏:“你找他有事吗?” “我想找他吃饭。”许亦欢随口问:“你们在外面吗?” “没有,在我家。” 许亦欢下意识停住呼吸,仓促“哦”了一声。 邱漫笑:“一会儿我让他回你。” “好,谢谢。” 通话结束,她略有些失神,脑子蒙了,兵荒马乱。 十几分钟后,江铎打了过来,许亦欢看着来电显示,不知为什么,心里十分别扭,既想接又不愿接。铃声喧闹半晌,她的心跳随之越来越乱,终究忍不住按下绿色按键。 “喂?” “喂,你刚才找我?” “嗯。”她明知故问:“你在哪儿呢?” “外边。” 许亦欢默然片刻,淡淡嗤笑:“你不是在邱漫家吗?” 他说:“刚出来。” “是么?” 江铎听那语气异常,当下也默了一会儿:“你现在在哪儿,一起吃饭吧。” 许亦欢本要拒绝,转头望向窗外,闷闷地说:“我马上下车了,何记粥铺见。” “好。” 江铎乘车前往她家楼下,到粥铺时,见她坐在店里,正伸手调整墙上的风扇。 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头发全部束上去,盘成一个紧紧的发髻,露出干净的小圆脸,看着十分清爽利落。 江铎打量着,上前落座。许亦欢见他来,撇一眼,低头喝粥。 他找了个话题:“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 “头发勒着不疼吗?” “不疼。” 他见她脸色冷淡,也没说什么,点了菜,自顾起身,去冰箱拿一罐可乐,回来时又看她两眼,随口问:“你们考级就穿t恤吗?” “有统一的服装。” 江铎扫向边上的包:“换下了?” “不然呢?”许亦欢顿觉烦躁:“难道我要穿着练功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吗?” 江铎往后靠着椅背,半笑不笑道:“你冲我发脾气干什么?” 许亦欢别开目光,撇撇嘴:“谁让你问那么多蠢问题。” 他轻轻挑眉:“我还以为你在气我没有陪你考级。” “哪儿能呢,”她淡淡的:“其实你早说约了邱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铎沉默数秒,琢磨着,解释道:“我去她家,是给她弟弟补课,你别乱想。” 许亦欢面无表情:“你还挺乐于助人的。” 他语塞,打量她的神情:“什么乐于助人,就是打份暑假工,做家教,她父母要付酬劳的。” 许亦欢闻言抬起头:“有钱收吗?” “没钱我去干嘛?” 她细细拧眉,想到什么,努了努嘴,做出轻松的语气:“那她爸妈应该很喜欢你吧,努力表现,说不定以后你可以成功入赘邱家,前途无量。”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补个课吗?” “平奚那么多补习老师,非找你一个高中生?” 江铎眉宇微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她,终于忍不住道:“许亦欢你烦不烦?”他声音清冽:“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奇怪吗?” 闻言,她攥紧手指,心脏咚咚直跳,脸色一时又红又白。天知道吧,她也很讨厌自己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虚伪又做作,她到底怎么了,脑子进水了吗? 暗自深吸一口气,胡乱找了个理由:“原本暑假想和你一起写作业,现在看来没戏了。” 江铎不吭声。 许亦欢脸上挂不住,勉强又道:“你补课补到哪天?” “月底。” “哦,好吧。” 两人索然无味地吃过饭,分开时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虽然都没有明说。 许亦欢被那句“你烦不烦”膈应着,每每想起他当时不耐的表情,如鲠在喉,过了好几日仍堵得憋屈。 好你个江铎。她咬着牙根暗暗发誓,再也不会搭理他,就让他和邱漫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去,谁稀罕? 这么决定着,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琢磨,是不是那天自己多管闲事,问得太多,真招人烦了? 许亦欢拿起手机,想试探他的情绪,可转念想到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自己,反复思量下,终究作罢。 “上周的反转剧你们看了没,危险的爱情,我的豆花啊” 许亦欢也很兴奋,正准备插两句嘴,这时突然发现江铎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垂着眼皮子望着她。 似乎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往同学身后躲了躲,接着就听见那人叫她的名字:“许亦欢,”他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当时在消防通道,楼道没有主楼梯那么宽,每一层休息平台处有大扇玻璃窗,白晃晃的阳光洒进来,他说让她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除非跑上楼顶才没人打扰。 “什么事?” 许亦欢随他站到防火门旁的角落里,周围人来人往,他一时没有做声,好在快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匆匆往教室赶,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江铎撇了撇嘴,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许亦欢愣怔,他啥意思? “没说什么呀。” 江铎似乎已经认定她是岳琴的爪牙:“我劝你别那么无聊,管好自己就够了,如果舅妈让我来监视你,你会高兴吗?” 许亦欢这下听懂了,她感到莫名其妙:“谁监视你了?!” “那你昨天到我们班打探什么?” “我”她一口气堵上来:“我” 江铎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很是显眼。 许亦欢同学被彻底激怒了。她平生最恨被人冤枉,奈何嘴笨,又任性,当下气到极点,不屑解释,反倒故意跟他对着干。 “好,好,我现在就给姑妈打小报告,把你在学校勾三搭四的事情通通告诉她!” “你胡说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许亦欢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掏手机,一边冷嗤:“我都看见了,你在学校背着邱漫散步,还有那次,你们俩在走廊角落里亲亲我我,也不知干了些什么,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替你守口如瓶!” 江铎见她反应这么大,好像立马要被气哭似的,当下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误会了她。要说那两件事已经发生那么久,如果她要打小报告怎么会等到现在? 而此时许亦欢翻遍了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岳琴的电话,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小心!”江铎开口,却为时已晚,不知谁把防火门关上一半,她转头直撞上去,“砰”的一响,同时一声惨叫,她弯腰捂住了鼻子。 “喂,”江铎凑上前,“你没事吧?” 一语未了,看见她鼻血流了下来。 “你你”许亦欢又气又痛,说不出话,一边飙泪,一边用手指他。 江铎点头:“我知道,算在我头上。”他皱眉盯着她流到嘴唇的血:“走,先带你去医务室。” 许亦欢颤抖的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江c铎,你给我记住!” “记住了,记住了。” 许亦欢的鼻子痛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江铎去校外的餐馆给她打了一碗猪肝,说是补血的,让她多吃点儿。 猪肝她吃了,但气还没有消。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怕她回去告状,晚上放学,江铎竟然等在教室门口,虽然面无波澜,但已然是服软的举动,难得难得,看着真叫人解气。 许亦欢背上书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径直下楼。 江铎眉头微蹙,不声不响,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也不知道跟着有什么用,连句话也不会说,笨死了。 其实许亦欢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她拉不下面子主动和好,偏偏江铎也一样,于是两人就这么别扭地走着,一前一后,直到走出校门,发现孟嘉浩骑车等在路边,远远看着他们。 许亦欢登时愣住,竟然忘了这一茬。 江铎见她突然停下,顺着视线望去:“你认识?” 她回过神:“关你什么事?” 江铎轻轻冷哼。 她感到莫名别扭,扯扯书包背带,转而走向孟嘉浩。 “你同学吗?”孟嘉浩笑问。 “亲戚。”许亦欢说:“不用管他。” 江铎在后边听见又嗤一声:“许亦欢,你妈要是知道你早恋,会不会把你吊起来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许亦欢心想, 以后肯定没法直视他了,该死的真别扭。 不幸的是,没过两天, 大年初三, 许芳龄和岳海旅行归来,带着老太太, 叫上岳琴母子, 一家人团聚吃饭。 许亦欢满不自在, 从头到尾回避江铎的视线, 更不与他说话,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而她越是这样,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 仿佛故意作对,观赏她的窘态, 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又见他目露嘲讽, 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 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一起吃年夜饭, 相处挺融洽的呀, 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 你想太多了,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时间,他忽然笑说:“亦欢啊,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许亦欢心里堵着一口气,厌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没来这一套,作为亲姐姐,她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可眼下的情景,那俩人分明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说出好听的承诺,那感觉就像被人按住了头,很不好受。 她叛逆心起,轻轻嗤道:“你们的意思,生下来,让我养是吧?” 许芳龄愣了愣,岳海尴尬一笑:“哪有?” 她耸耸肩:“那你们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你们该考虑的是自己要尽的责任,管我干嘛?” 许芳龄说:“你是家里的一份子,问问你的意见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许亦欢道:“但千万别说是为我生的,我没这个诉求。” 许芳龄脸色很难看,岳海摆手劝道:“算了,亦欢不同意就算了。” 谁不同意?许亦欢听着很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才愿意生?不然就是我不同意?你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许芳龄闻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手指指着她:“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就和你没关系,以后怕是更不敢指望你了!放心,我老了会去住养老院,绝对不会麻烦你,我就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亦欢憋了两汪眼泪,蒙住被子,狠狠用手背擦掉。 接下来的几天,许芳龄对她摆尽脸色,一日三餐做好饭,给所有人盛汤c拿碗筷,唯独少了许亦欢的那份。 收衣服也一样。 晚上许亦欢闷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谈笑,而当她出去倒水,那笑声立刻有意地冷却掉。 怎么形容这一切呢?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威,拿冷暴力威慑孩子,是某些无能的家长惯用的手段。他们无非仗着孩子尚无生存能力,需要依靠他们为生而已。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沈老太太待不惯,初五搬去岳琴那儿,之后又很快回到乡下老家,不喜欢住城里。 这天晚上,许亦欢洗完澡,正在卧室写作业,外头传来那两人的对话,许芳龄做了宵夜,岳海说:“给亦欢盛一碗吧。” 许芳龄轻飘飘地说:“不用,我们自己吃。” 岳海说:“跟自己女儿生什么气呢,我去叫她。” 许芳龄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还要人特地去请啊?”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继续做题。 好在很快开学,可以稍稍喘息。 岳海年后便没有再去许永龄的公司上班,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厂子,做的仍是家具生意,投资很小,规模也不大,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肯定比给别人打工要有干劲多了。 许芳龄为了给他撑面子,买下一辆国产车,虽然价格还不到五万,但好歹是四个轮子,岳海仿佛扬眉吐气一般,自然就把生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许永龄却气得够呛。 “一个小破厂的小股东,居然好意思叫‘岳总’,你没看见他最近得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家上亿呢。” 许亦欢对舅舅的抱怨习以为常,一如既往地听他发泄,没有吭声。 许永龄哼道:“车是你妈买的,投资开厂的钱也是你妈给的,他这软饭可吃得真舒坦呢。哦,听说他们两口子还准备再生一胎,我立刻把你妈臭骂了一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高龄产妇,凭什么给他生孩子?生下来他养得起吗?” 许亦欢说:“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打算要孩子,不晓得怎么突然又想生了。” 许永龄说:“前几年岳海年没那心思,现在三十几岁,有想法了呗。呵,他不是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吗,我听你妈透露,岳海觉得你和他不亲,以后肯定不会给他养老,所以才想要自己的骨肉。” 许亦欢撇了撇嘴。 “还有件事,你得上点心。”舅舅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曾经提议,让你妈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这样岳海也没话说,但你妈怕他多心,居然一直不肯办!” 许亦欢明白,舅舅出钱买房给她们母女,是心甘情愿,但这房子变成许芳龄和岳海的共同财产,他心里始终很不舒服。 “等着瞧吧,如果将来离婚打官司,你妈就知道后悔了。” “离婚?应该不会吧?” “现在不会,以后可说不准。当然了,如果岳海能够混出头,还对你们那个家不离不弃,我当然乐见其成。毕竟你妈身边又不能少了男人。” 许亦欢心里刺了一下,真不知许芳龄听到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感到羞耻。 也许因为春天的缘故,也许因为家里气氛压抑,三月即将过去,许亦欢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美丽。 这学期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没什么进步,许芳龄对着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许亦欢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学习的料,这样的成绩,将来只能上一所三流大学,混个文凭罢了。 如此一想,竟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更郁闷的是,江铎这次又考的不错,许亦欢偷偷按照分科成绩给他算了算,又比照去年各名校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和招生名额,虽然不知他在全省排名如何,但考入前十的985应该很有希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许亦欢很纳闷,平日也没见他有多么刻苦学习,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打球的时候打球,一点儿也不像个书呆子。 脑袋怎么长的呢? 还是说他掌握了某种高效率的学习方法? 许亦欢很好奇,但从没有问过。 除夕那夜以后,她感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他在深巷的月光下看着她的神情,就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发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越是这样,越是神经敏感,因此总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懒散的目光,有时在楼道或走廊遇见,擦身而过,他会伸手推推她的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了。 凭什么他就这么自如呢? 许亦欢很郁闷,感觉像猫捉老鼠。 江铎就是那只假笑的猫。 不得不怀疑,江铎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可能已经埋下心理阴影,否则怎么会口无遮拦地同她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把“上床”什么的挂在嘴边,简直就是不害臊! 许亦欢心想,以后肯定没法直视他了,该死的真别扭。 不幸的是,没过两天,大年初三,许芳龄和岳海旅行归来,带着老太太,叫上岳琴母子,一家人团聚吃饭。 许亦欢满不自在,从头到尾回避江铎的视线,更不与他说话,心里乱得一塌糊涂,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而她越是这样,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仿佛故意作对,观赏她的窘态,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又见他目露嘲讽,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一起吃年夜饭,相处挺融洽的呀,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你想太多了,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时间,他忽然笑说:“亦欢啊,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许亦欢随口回说:“没有啊, 我和他不在一个班。”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邱漫的女孩儿?” “邱漫?不认识。” 岳琴拧眉思索, 欲言又止, 许芳龄实在忍不住, 索性直接道:“你在学校看着江铎, 这孩子不学好,被老师抓到早恋,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不许瞒着大人,小小年纪谈恋爱,耽误功课怎么行?” 许亦欢“啊”了一声,两眼愣愣的, 像是没听懂:“他c他谈恋爱啊?” “怎么,你还想跟着学吗?” “没有没有”许亦欢连连摇头, 惊讶过后, 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幸灾乐祸,又像难以置信。 邱漫就是那个女孩吧?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 她曾在学校看见江铎背着一个姑娘,那时走廊寂静, 夕阳斜照, 画面还挺偶像剧的。 应该也是邱漫没错了。 你说他平日不冷不热的样子,端正里透着一股疏离, 谁知谈起恋爱居然这么猛, 竟敢公然在学校搂搂抱抱不晓得他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是什么样, 会很温柔吗? 许亦欢倒不是觉得温柔有多么稀罕,但如果一个端正的少年,只对一个女孩“不端正”,那种唯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诶,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打住。许亦欢摇摇头,收回思绪,心里掂量一番,决定暂时将这两段插曲保密,借以向江铎卖个人情,保不准以后有事求他,例如抄抄寒假作业之类的。 有了这个小把柄,许亦欢心情大好,第二天到学校,课间时装作无意地路过三班后门,江铎好像不在。她扒在门口张望,后排戴眼镜的男生问:“你找谁?” “你们班邱漫是哪位呀?” “你找邱漫?我帮你叫她。” “啊,不用不用!”许亦欢忙蹲下来:“是这样,我同桌想追她,派我过来探探情况” 眼镜男闻言笑说:“怎么又来一个?想追邱漫的人多了去,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啦,让你同桌早点死心吧。” 许亦欢脱口而出:“江铎?!” 那人睁大眼:“我靠,这么快就传开了?” 许亦欢扯扯嘴角:“好事不出门嘛。”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耳熟的很。 许亦欢回头一看,暗叫不好。 眼镜男指着她说:“江铎,这个同学来打听邱漫。” 许亦欢倒吸一口凉气,耳根子瞬间烫得通红。 江铎垂眸看着,眉心越拧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凉。 许亦欢有些害怕,干咳两下,坚强地站起来,先发制人,说:“你c你看什么看?心虚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女孩子,还要不要考大学了?我是替姑妈监督你的,晚上放学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阿弥陀佛 趁江铎发作之前,她僵着上半身,两腿莲花碎步,一眨眼飘走了。 这天晚自习发了数学卷子,第二节课老师讲题,放学铃响时还没讲完,拖堂五分钟,怨声载道,等老师终于挥手放人,许亦欢收拾书包,跑到三班一看,除了值日生外,全走得没影了。 许亦欢无比郁闷,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然说是岳琴派去监督他的,换做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年肯定都会气得够呛。 也不知那小子的手机号,明天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才行。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校门口,同班的女生在喊她:“许亦欢,车到了,还不快点儿!” 她应一声,正要往前跑,这时从路边驶来一辆踏板摩托,径直停在跟前,司机摘下头盔,露出清朗少年的脸,莞尔笑道:“嗨,亦欢。” 许亦欢站住脚,眨眨眼睛,看清来人:“孟嘉浩” 他扫扫压塌的刘海,说:“今天下课早,我来接我妹。” “从实验过来?这么远。” “骑车还好,不算远。”孟嘉浩的双眸像被星星点亮,含笑看着她,正要说什么,远远瞧见自家堂妹往这边跑,他想了想,告诉许亦欢:“明晚放学我来接你。” “啊?” “我有话和你说。” 许亦欢闷声憋了两秒,不知该作何反应,垂头“哦”了一声。 不远处有人喊着孟嘉浩的名字跑了过来,许亦欢道:“我去坐车了。” “好,明天见。” 她埋头走向站台,心跳被那句“我有话和你说”惊扰,砰砰乱撞。 初中三年,孟嘉浩对她什么感觉,她也不是不知道。 那会儿大家玩在一处,一群脾气相投的小伙伴,互相也是好朋友,因怕破坏某种纯粹的东西,所以两人默契地没有戳破那层薄纸。 而现在上了高中,自然不同了。 如果明天孟嘉浩向她表白该怎么办? 事到临头,竟茫然起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江铎回到家,空气里没有酒精味,他稍稍心安。 岳琴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把声音调小,说:“我煮了宵夜,你洗完澡再吃。” 他“哦”一声,走进房间放下书包,正准备拿衣服去浴室,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妈,”他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你翻我东西了?” 岳琴一愣,神色有些慌张:“没有,我帮你收拾桌子,那么多书摆在上面,太乱了” 江铎打断道:“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动我的抽屉,能尊重我的隐私吗?” 岳琴听着也不舒服:“你这孩子,我不管你,难道放任你胡来吗?花钱供你上学,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尊重过我吗?!” 乱七八糟?江铎顿时沉下脸。 岳琴见他那样,点头道:“行,反正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学校有老师会监督你,还有亦欢,她也会替我看着你的,别想跟那个邱漫暗中往来!” 江铎点头冷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江铎仍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我怎么虚伪了,说说看。” “你你喜欢人家还吊着人家!” “人家是谁?” “” 江铎悠然一笑:“我对邱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许亦欢咬牙:“那更可恶,没感觉还接受她的关照,不喜欢不拒绝,性质更恶劣!” 江铎轻哼:“你和你同桌不也很要好么?” “那怎么一样,我和王简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比白开水还纯。” 江铎瞥着她:“我倒没看出哪里不一样,人家邱漫和我相处都是大大方方的,我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跑去让她不要想太多吧?我有病吗? 许亦欢脸红语塞,努努嘴:“你就是有病,明知道有流言,还偏不避嫌。” 江铎面色浅淡:“我不喜欢被别人影响,更不喜欢示弱。” “性子还挺倔。” 江铎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瞅她两眼,转开话题:“对了,你这次化学怎么才考了二十三分?比上学期还差。” 许亦欢瞪过去:“我哪有你天资聪慧呢。” “不是,”江铎皱眉:“我查过成绩,你偏科太严重了,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的都不及格,按照文科算,总分也就四百多,以后能进什么好学校?你想过没有?” 许亦欢脸颊发烫:“没有都不及格呀,历史和政治还是不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八章 许亦欢是在四月的早春再次见到江铎的父亲。那天周末, 她从清安上完小课回来, 直接坐车到城南,轻车熟路上楼敲门,想给江铎一个惊喜。 彼时时近傍晚, 夕阳西下, 贴着福字的防盗门打开, 她从旁边跳出来亮相,笑眼千千, 原本准备飞扑上去, 谁知开门的却是江岩。 对方也愣了下,好像有些不认得她是谁,打量一番,略想了想,笑道:“是亦欢啊, 小丫头长高了。” 许亦欢嘴角略僵, 尴尬地清咳一声, 仍是照旧喊他“姑父”。 岳琴在厨房做饭,听见声音出来一看,笑说:“亦欢来了?江铎在屋里呢, 我帮你叫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通常在这里都是和江铎独处,今天不巧撞见长辈在, 倒像她不请自来似的, 怪别扭, 于是找了个理由:“我和江铎约好出去吃饭,这会儿还早,所以上来等等。” “就在家里吃吧,”江岩一边拿烟盒一边回头说:“你姑妈下厨,很快就好。” “不用不用。” 岳琴问:“你什么时候去北京集训?” “七月。” “这么早?那要明年才能回来了?” 许亦欢说:“今年年底回省里参加联考,之后是校考。” 岳琴微叹:“你加油啊,到时候让你妈看看这闺女多有出息。” 许亦欢笑笑不置可否,这时江铎从屋里出来,他已经收拾好,自然而然揽了揽她的背,说:“走吧。” 岳琴往前挪两步:“就在家里吃吧,饭菜马上就好。” “不用了。”江铎头也没回,带着许亦欢离开。 岳琴张张嘴:“这两个死孩子” 江岩倒是衔着香烟一笑:“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略作思索,摇摇头,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就你傻了吧唧的。”说着回身去拿烟灰缸:“他们出去也好,省得在这儿碍手碍脚。” 岳琴听不懂。 “走,跟我去卧室待一会儿,”江岩搭上她的肩:“晚点再吃饭,免得江铎突然回来了。” “神经病。”岳琴羞赧,扭头就走,谁知臀部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动作快点儿,”他沉声说:“别耽误时间。” 唉,哪里还有心思做饭呢?岳琴瞪他一眼,解开围裙挂在扶手上,江岩把她抓过来揉进怀里,两人一点就燃,纠缠着往房间去。 许亦欢跟着江铎下楼。 “你爸妈复婚了吗?”她忍不住问。 “快了。”他这么说着,然后告诉她:“我没事。” 没事就好。反正也快解放了。 一个多月后,许亦欢带着行李独自前往北京参加集训。 在郊外半封闭的独立校区,十人左右的小班授课,每天天没亮起来晨跑,六点半开始练早功,撕腿撕腰开肩膀,接着做踢腿练习,踢到你怀疑人生。 班里有个姑娘胆子贼大,提议把各位老师的照片吊在天花板上,说:“这样咱们踢腿的时候都能使得上劲儿了。” 老师拿棍子追着她满教室跑,大伙儿乐得哈哈大笑。 早功在各种跳c转c跪c翻里度过,吃完早饭休息一会儿,开始耗腿耗腰,剩下的时间就是文化课和专业课,以及乐理小三门。 每天都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极凶,压根儿不管疼不疼,直接上手给你开腰踩叉。 晚上回到宿舍,一阵浓浓的膏药味迎面扑来,姑娘们身上到处是伤。 许亦欢也是焦头烂额,压力甚大。许永龄兑现承诺,拿出好几万送她来北京集训,她觉得这些钱都变成硬币堆在她背上,沉的厉害。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里,钞票像流水一样的速度花出去,还是把她给吓着了。 宿舍里家境优渥的考生每周会找北舞的老师上小课,一对一的授课费用简直天价,许亦欢不好意思问许永龄要钱,上不起,同时又深感竞争太大,心中焦虑,每晚和江铎打电话都哭。哭的理由很多,除了竞争压力外,还有被老师训斥c动作练不到位c早上起不来c晚上累半死还要复习文化课 “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条件不错,很能跳,可是来到这里才发现大家都特别厉害,特能吃苦,我算个屁啊而且我们老师说了,顶尖院校的古表专业,不管它招生简章上怎么写,身高不到168公分的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了,除非业务能力特别强,我还差一厘米呢如果考不上,舅舅一定会很失望” 江铎轻轻叹气,笑道:“怎么会?我觉得你肯定能上。”又说:“还有几个月呢,慢慢来,不管你将来考去哪座城市,我跟着去就是了。” 许亦欢哭懵:“那c那怎么好意思?万一耽误你前途呢?” “只要你别回平奚就行。” 她点头:“放心,我就算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绝不回平奚!” 江铎苦笑:“还是乐观点儿吧,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不会想去的。” 唉,说的也对。 许亦欢不想让舅舅失望,更不想拖江铎后腿,抱怨归抱怨,之后却越发刻苦地投入训练中,不信自己练不出来。 天气渐凉时,大约寒露过后,有一天听江铎说,他爸妈正式办手续复婚了。江岩辞掉长途运输的工作,重返平奚,一家三口重新生活在一起,就像过去一样。 他们向亲戚们告知这个的消息,但是并没有摆酒的打算。反正江铎不高兴,沈老太也不高兴,她本来已经看好聂东当她的新女婿,谁知转来转去回到原点,结果还是江岩。 岳海更不用说了,事不关己,他和许芳龄就是一对局外人。 无所谓,江岩从来不在乎这些亲戚的想法,平奚有的是朋友恭贺他们复婚。 于是这晚请客吃饭,在餐厅包了一个大房间,男男女女划拳喝酒,聊天说笑,不亦乐乎。半夜饭局散了,江岩在街边拦车,把酒鬼一个个塞进去,送完几拨,终于清静,他搂着微醺的岳琴也准备打车回家。 “你喝了多少?脸这么红。” 岳琴靠在他肩头:“没事,高兴。”又说:“待会儿回去小声点,别吵到江铎。” 他闻言轻轻哼笑:“现在才几点,人家没那么早睡,肯定还在看书复习呢。” “那就更不能打扰他了。” 江岩单手掏出烟盒,稍微抖抖,衔住一支,再拿打火机点燃,狠吸了一口,烟雾被夜里干燥的冷风吹散。 亮着红色“空车”的出租驶来,江岩招手拦下,打开门,先把岳琴送进去,待他上来,发现司机略微失神,好半晌才闷着嗓子问:“去哪儿?” 话音一出,岳琴的脸色也变了,她手指收紧,下意识向前座望了一眼,顿时僵住。 江岩淡淡瞥着她,报上地址,然后就着车内昏暗的光线望向服务监督卡,视力太好,竟被他看清了名字,聂东。 午夜街景倏忽飞走,岳琴始终注视窗外,气息紧绷,浑身都不是滋味儿。她心下犹豫,究竟要不要打招呼,要不要介绍他们认识不,还是不要了,聂东不也没有吭声吗? 正胡乱焦灼着,江岩忽然凑过来,作势想要亲她,她微微别开脸,竟躲开了去。 “怎么了?” “头晕。” 江岩若有若无看她,没说什么,略笑了笑。 这一路尤为漫长,终于抵达城南,岳琴松一口气,率先开门下车,迅速逃离。江岩从钱包里抽出钞票递过去,就在司机僵硬地伸手时,他留意对方的脸,记住了他的长相。 岳琴一直没有吭声,情绪有些低沉。江岩揽着她的腰,两人走在巷子里,他问:“你有没有话跟我说?” 岳琴回过神,怔怔仰头望着:“什么话?” “自己想想。” 她屏住呼吸,默然摇头。 “好吧,”江岩抚摸她的脑袋:“我相信你。” 回到家,趁江岩去卫生间洗澡,岳琴偷偷给聂东发短信,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刚才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怎么向江岩解释,所以没有和你打招呼,真对不起。” 其实这会儿聂东的出租车还停在原地没有走,今夜难堪极了,他收到岳琴的信息,心里更加酸堵,可是一点儿也不怪她,更不知能怪谁,只是觉得无力至极,空有一双手,却什么也做不了。 岳琴垂头坐在床沿磨蹭着手机,没过一会儿收到回复,点开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半点儿脾气也没有呢?如果他疾言厉色,或者嗤之以鼻,也许她还能好受一些。 唉。岳琴暗自叹息,满心的愧疚感又深了几分。可虽说如此,她还是立刻删掉了短信,以防万一。 不知什么时候,江岩洗完澡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他问。 岳琴摇头:“没什么。” 他打量她,随意擦擦头发,走过去把毛巾扔在凳子上,然后告诉她说:“手机给我。” 岳琴稍微一愣,乖乖递了上去。 江岩站在跟前,那样高大的一个人,周身阴影将她围困笼罩,仿佛阴云压下,变成无法跳脱的困境。她突然害怕起来。怕什么呢?明明已经清除了短信记录,连聂东的号码也删掉了,不过因为做贼心虚,所以惶惶不安而已。 微弱的屏幕光线打在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他异常森冷。 江岩缓缓抬眸看着岳琴,胳膊扬起,她陡然闭上眼睛颤了颤,这一刻连呼吸都消失了。 可终究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岳琴睁开眼,见他挂上了一点笑意,问:“你抖什么?” 她惊魂未定,不做言语。 “以为我要打你吗?”江岩伸手摸摸她的脸。 岳琴倾身把头埋进他怀中,不想让他细究自己此刻的神情。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沉默下来。直到临睡前,岳琴仍旧浑身僵硬着,她不敢回忆刚才那一瞬,以为江岩要动手的一瞬,她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聂东,她竟然想向聂东求救! 天呐,怎么会这样? 岳琴捂住脸,暗暗摆头,希望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别再烦她。可惜这样并不管用,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很快连接到另一种更恐怖的可能——如果江岩知道她心中所想,会怎么样? 岳琴打了个冷颤,悄悄背过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不幸的是, 没过两天, 大年初三,许芳龄和岳海旅行归来,带着老太太, 叫上岳琴母子, 一家人团聚吃饭。 许亦欢满不自在, 从头到尾回避江铎的视线,更不与他说话, 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自己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而她越是这样,江铎就越是盯着她瞧,仿佛故意作对,观赏她的窘态,乐在其中。 许亦欢有所察觉, 又见他目露嘲讽, 于是狠狠瞪去一眼。 许芳龄觉得奇怪, 晚上回到家,问:“你和江铎吵架了吗?怎么不搭理人家呢?” 许亦欢敷衍:“有吗?” “没有吗?”许芳龄上下打量:“我听你姑妈说,你们前两天还好好的, 一起吃年夜饭,相处挺融洽的呀,怎么突然又变生分了?” “妈, 你想太多了, 我和他一直都很生分。” 许芳龄以为他们小孩子闹别扭, 倒没认真放在心上。因为过年,岳海的妈妈沈老太要在家里住几天,许亦欢把房间让给奶奶,自己睡沙发。 夜里,老太太早早的歇下,许芳龄母女还在客厅看电影,岳海洗完澡出来,陪她们一起看了一会儿,广告时间,他忽然笑说:“亦欢啊,如果家里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许亦欢没听明白:“什么?” 许芳龄倒不好意思起来,拍拍岳海的腿,转头看着女儿:“是这样,我和你爸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虽然还没确定,但你得做好当姐姐的准备了。” 许亦欢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眨眨眼:“妈,你今年已经四十岁了!” “胡说,明明是三十九,还没过生日呢。” 岳海笑道:“趁咱们还年轻,给亦欢生个玩伴,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许亦欢嘴角有点垮,心想什么叫给我生个玩伴? 许芳龄对她说:“是啊,如果我再生一胎,你就是姐姐,等过几年我们老了,你长大了,小娃娃还得靠你照顾呢。” 岳海观察她的脸色:“那也得看亦欢的意思,但毕竟是亲姊妹,亦欢应该会上心的,对吧?” “”许亦欢心里堵着一口气,厌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他们没来这一套,作为亲姐姐,她当然会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可眼下的情景,那俩人分明在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说出好听的承诺,那感觉就像被人按住了头,很不好受。 她叛逆心起,轻轻嗤道:“你们的意思,生下来,让我养是吧?” 许芳龄愣了愣,岳海尴尬一笑:“哪有?” 她耸耸肩:“那你们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生孩子,你们该考虑的是自己要尽的责任,管我干嘛?” 许芳龄说:“你是家里的一份子,问问你的意见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许亦欢道:“但千万别说是为我生的,我没这个诉求。” 许芳龄脸色很难看,岳海摆手劝道:“算了,亦欢不同意就算了。” 谁不同意?许亦欢听着很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承诺照顾弟弟妹妹,你们才愿意生?不然就是我不同意?你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干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有关系吗?” 许芳龄闻言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当即站起身,手指指着她:“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就和你没关系,以后怕是更不敢指望你了!放心,我老了会去住养老院,绝对不会麻烦你,我就当自己养了条白眼狼!”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许亦欢憋了两汪眼泪,蒙住被子,狠狠用手背擦掉。 接下来的几天,许芳龄对她摆尽脸色,一日三餐做好饭,给所有人盛汤c拿碗筷,唯独少了许亦欢的那份。 收衣服也一样。 晚上许亦欢闷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谈笑,而当她出去倒水,那笑声立刻有意地冷却掉。 怎么形容这一切呢?随意动用自己的权威,拿冷暴力威慑孩子,是某些无能的家长惯用的手段。他们无非仗着孩子尚无生存能力,需要依靠他们为生而已。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沈老太太待不惯,初五搬去岳琴那儿,之后又很快回到乡下老家,不喜欢住城里。 这天晚上,许亦欢洗完澡,正在卧室写作业,外头传来那两人的对话,许芳龄做了宵夜,岳海说:“给亦欢盛一碗吧。” 许芳龄轻飘飘地说:“不用,我们自己吃。” 岳海说:“跟自己女儿生什么气呢,我去叫她。” 许芳龄冷哼:“她是大小姐么,吃宵夜还要人特地去请啊?”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继续做题。 好在很快开学,可以稍稍喘息。 岳海年后便没有再去许永龄的公司上班,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厂子,做的仍是家具生意,投资很小,规模也不大,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肯定比给别人打工要有干劲多了。 许芳龄为了给他撑面子,买下一辆国产车,虽然价格还不到五万,但好歹是四个轮子,岳海仿佛扬眉吐气一般,自然就把生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许永龄却气得够呛。 “一个小破厂的小股东,居然好意思叫‘岳总’,你没看见他最近得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家上亿呢。” 许亦欢对舅舅的抱怨习以为常,一如既往地听他发泄,没有吭声。 许永龄哼道:“车是你妈买的,投资开厂的钱也是你妈给的,他这软饭可吃得真舒坦呢。哦,听说他们两口子还准备再生一胎,我立刻把你妈臭骂了一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高龄产妇,凭什么给他生孩子?生下来他养得起吗?” 许亦欢说:“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打算要孩子,不晓得怎么突然又想生了。” 许永龄说:“前几年岳海年没那心思,现在三十几岁,有想法了呗。呵,他不是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吗,我听你妈透露,岳海觉得你和他不亲,以后肯定不会给他养老,所以才想要自己的骨肉。” 许亦欢撇了撇嘴。 “还有件事,你得上点心。”舅舅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曾经提议,让你妈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这样岳海也没话说,但你妈怕他多心,居然一直不肯办!” 许亦欢明白,舅舅出钱买房给她们母女,是心甘情愿,但这房子变成许芳龄和岳海的共同财产,他心里始终很不舒服。 “等着瞧吧,如果将来离婚打官司,你妈就知道后悔了。” “离婚?应该不会吧?” “现在不会,以后可说不准。当然了,如果岳海能够混出头,还对你们那个家不离不弃,我当然乐见其成。毕竟你妈身边又不能少了男人。” 许亦欢心里刺了一下,真不知许芳龄听到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感到羞耻。 也许因为春天的缘故,也许因为家里气氛压抑,三月即将过去,许亦欢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美丽。 这学期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没什么进步,许芳龄对着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许亦欢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学习的料,这样的成绩,将来只能上一所三流大学,混个文凭罢了。 如此一想,竟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更郁闷的是,江铎这次又考的不错,许亦欢偷偷按照分科成绩给他算了算,又比照去年各名校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和招生名额,虽然不知他在全省排名如何,但考入前十的985应该很有希望。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许亦欢很纳闷,平日也没见他有多么刻苦学习,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打球的时候打球,一点儿也不像个书呆子。 脑袋怎么长的呢? 还是说他掌握了某种高效率的学习方法? 许亦欢很好奇,但从没有问过。 除夕那夜以后,她感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他在深巷的月光下看着她的神情,就觉得很不自在,心里发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越是这样,越是神经敏感,因此总能在人群中捕捉到他懒散的目光,有时在楼道或走廊遇见,擦身而过,他会伸手推推她的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了。 凭什么他就这么自如呢? 许亦欢很郁闷,感觉像猫捉老鼠。 江铎就是那只假笑的猫。 算算已经五年了,高中毕业五年,那场事故也已经过去五年半,她变了很多,短发,消瘦,以至于我没能第一眼认出她来,而是好几眼过后才被猛地钉在当下,毫不夸张地说,我浑身都木了。 不知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在货架间移动,眼看她排队买单,然后提着购物袋面无表情地往店门外走。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几张小沙发,供人闲坐,当她在沙发前停下脚步时,我看见了另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人,江铎。 虽然这很惊悚,是的,惊悚,我绝没有夸大其词但那真的是江铎没错。 只见他们简短地说了两句话,江铎起身,右手执一根金属长棍,左手牵住许亦欢,两人十指交错,动作不算熟练的样子,只是紧紧扣住,然后并肩离开。 我早已惊骇到无以言表。双腿不受控制地跟出去,想开口叫许亦欢的名字,却见那二人慢慢穿过人行道,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该死的喉咙堵作一团,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看他们上车,江铎手里的长棍折成数节,收了起来,我原以为他的腿出了什么小问题,细想之下才惊觉那是一根盲杖。 他眼睛瞎了。 “”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瞬间仿佛跌入虚空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那么浑浑噩噩立在人烟稠密的街头,不知恍惚了多久,心底的震撼化作酸楚,涌向四肢百骸,眼泪险些跌落下去。 许亦欢和江铎谁能相信呢,原来他们搬到了清安市,原来他们在一起,他们竟然在一起这些年过得好吗?都过去了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