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 正文 1.第一章 剑尊丢了! 晏极山新鲜出炉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剑尊,又丢了! 按说,羲渊剑尊身为晏极山老祖,在修真界已经是厉害得不能再厉害的大佬,偶尔出世也不算什么。可这位剑尊,从小时候起,就是拳打不落天,脚踢焱阳门,手撕鬼修的跳脱人物。恰好此时又有离世光,把天道一众山主掌门都吓了个不轻。 当天,山主孟子靖正在闭关养神,忽而眉心一点厉光,将入不入的通明玄感被打破,继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石室之中,光耀的芒点像是阳光透隙而出,照的灰尘无所遁形。如今无所遁形的,是这些碎星一般闪耀的光点。这光点如此之亮,将白昼都又提亮了几分。 孟子靖心念一动,已站在晏极山头,只见魔隙方向,凛冽寒光接天入地,一道白练横亘在天地之间。空茫之气接连碧落黄泉。 景象虽然浩美,却不是什么好事。这是圣人陨落才有的离世光。 孟子靖老成的脸越发深沉。 修道之人通玄入圣之后,合天人之境,与天地交感。因此圣人陨落,方有离世灵光。 还不等孟子靖有什么心念,晏极山结界外灵力涌动,戚青寒已传音入耳: “师尊呢?” 话音刚落,戚青寒已经落在了山头上,神色不动,眸中却有焦急之色。 与此同时,晏极山结界外三色遁光齐至,孟子靖开了护山大阵,将三人迎进山中。 这时,空茫白练消散,离世光已然灭了。 山巅之上,寒风烈烈,将五人衣裳鼓起。但谁都没心思随手掐一个避风诀。 道冲真君当先道:“果真是离世光!我家老祖正在闭关。” 言下之意,我家的圣人没事。 若存金仙蹙眉:“曦渊剑尊呢?剑尊乃我天道重器,万不可有失!” 孟子靖人在此处,神识已铺遍重山。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剑尊会怪罪了。 扫到洞府外,孟子靖心里一凉:好嘛,宋暗风不在。 宋暗风是曦渊剑尊百年前收的挂名弟子,虽是挂名,却极得宠,近年来每番出门,都带在身边。 等神识扫到三千咫峰头,孟子靖脸白了一白:桃树上挂着的灵犀尺被取走了,这是剑尊的坐骑,日常挂在桃树上滋养着。三千咫结界外还挂着一块玉简,果然,剑尊日常留书“出走”。 好走不走,偏偏要在这时候! 这时候也顾不得查看剑尊留了什么话给他了。刚要收回神识,便与同样搜寻的戚青寒神识撞上。修士神识相缠,是亲密事,二人眉头一皱,都觉对方恶心,收回神识的刹那,各吐了一大口血。 孟子靖擦干血迹:“剑尊不在山上。” “那这离世光”道冲真君心头也是哇凉,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孟子靖。“你还愣着?快去查看剑尊的命牌和本命灯。” 片刻,孟子靖就回来了。神色十分的不好。 “怎么?” 几人一看他的脸色,心更凉了。 孟子靖神情古怪,称得上匪夷所思:“剑尊的命牌和本命灯都不在觑朱堂中。” 几位真君“虎视眈眈”,热切的等候他接着说。 孟子靖想起六百余年前,自己还是个凡人,尚且有便秘的烦恼。他如今的脸色,也和一个便秘了日,不得其解的凡人差不多。 “从前,我听说一个传闻。小师姐年幼时候闹着要与人双修咳,结成道侣,闹的有点厉害。那时脾气又大,但又太小,师尊又实在舍不得如何拘着她,因此命牌和本命灯都被师尊给收了。” 什么传闻?但凡荒唐事,这位剑尊都做遍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鄢陵真君腹诽,问道:“你家师尊莫不是将命牌藏在什么隐秘之地,飞升之时,忘了给拿出来了?” 她从未在晏极山受过教,言语随意。 孟子靖沉思不语。 鄢陵真君又问:“那会不会,是羲渊剑尊自己偷了出去?交给了那相好,咳咳,那道侣?” “”孟子靖无言:“怎么可能?师姐若是有道侣,她自己不知道吗?几百年从未听她提过。” 兴许是闹翻了,再老死不相往来呢!孟子靖脸色不好,鄢陵真君就不敢说了,实则她以为,剑尊那潇洒不羁(跳脱任性)的性子,什么做不出来? “剑尊闹着与人双修,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子靖这时不便秘了,脸色黑沉的活刚像生吃了一坨:“呵什么时候?听闻那时剑尊不过筑基初期,年约十五六岁。” 道冲真君茶不离手,正吸溜着紫玉茶壶,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擦了擦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若存金仙并非道门中人,哎了一声:“筑基初期双甚么修,道什么侣?”皮出油来了么? 修士寿命多长,这十五六岁与凡人的奶娃娃也差不多。刚断奶就哭着喊着要双修能不到六百岁就入圣的,果然天赋异禀。 年少时的羲渊剑尊,确实不太像话。好像后来,也没正经多少? 比如二徒戚青寒,生生顶着不服真人这道号行走了三十余年。若不是蘅仙老祖出关,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另赐了道号相离,还不知要用多久。 道冲真君捋了捋胡子,劝慰道:“兴许是别人,徇因山主,不必太过急。” 孟子靖恨不得薅头发。命牌不在,本命灯也没有踪迹,出了离世光这么大的事,这倒霉剑尊要还活着怎么连个传音都没有? 还有谁,能追寻她的踪迹? 空镜墟,飞鸿影下,玄衣男子一如石塑,沉寂之中忽而睁眼,离世光散尽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中浮现一块命牌。 白色寒玉上一道朱红裂纹,如被利刃绝情斩破。 眸光明灭,终究是割舍不下,咬破指尖凌空画出一道符,命牌上现出淡淡金丝,若隐若现。 霍晅万万没有料到,她堂堂剑尊,通玄天地的空乘期圣人,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挂名弟子的手里。 这挂名弟子还是她自己瞎了眼选的,这几十年她大约是老了,对这后入门的弟子十分慈爱,但凡出门,都带在身边。修行历练亲自指点,灵丹异宝随便取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和魔修勾结? 还成功了,一剑把她扎了个穿心血窟窿c透心凉。 一阵风来,霍晅飘飘忽忽的,差点被这股罡风吹散。她定了定魂,避开魔气继续前行。 当务之急,是要在今夜风辞渊再次开启时,拦下那孽徒。她虽然不过魂身,杀不了他,但阻挠他进入风辞渊,也足够了。 身边残魂碎魄浮荡而过。成为魂体之后,原本只能感应到的阴风,都清晰可辨。 这些都是遗留在人间的魂魄,时间长了,烈日罡风中破碎,成为一缕一缕的残魂。 若是她游荡久了,迟早变成一块一块的残魂。 前方一缕淡淡绿色,霍晅与“它”擦肩而过,它忽而传念:我只为她,无有不应。若能再见她,九死无悔。 霍晅满心不耐,魂魄都残缺成这样了,还能传念的,可见执念多深。 再见又如何?世人不识魂魄,在那人眼中,不过一道不识趣的阴风。 霍晅飘荡了半日,毫无所获,又飘回原来的地方,那位执念大兄弟还在原地飘荡。霍晅叫住“它”,传念问它附近可有什么干净所在。 残魂停住,若是有表情,应该是呆呆的。它给霍晅指引了一个方向,留在原地徘徊,反反复复重复那一句。 无有不应九死无悔 这半日时间,它又碎了小半,再过不久,就会忘却一切,成为一丝一缕的阴风消散。 霍晅循着它指引的方向,总算找到一处净水。魔隙之中,水泽多被魔气所污,这片水潭边有一株百年垂柳,已通灵性,才能保住此处澄净。 霍晅选中一根树枝,以魂力在上面画了一道定魂符。柳枝落入静水中,涟漪顿起,水波绕着柳枝逐荡,一道水纹形成的灵符清晰可辨。 “遇水而荣。”默念四字,魂魄倏然之间被拉入池中,附着在柳枝之上。柳枝借助水之灵力,飞快生长成人形,水波消散之后,便成了一个女修模样,隐约与霍晅有三分相似。片刻后,霍晅睁开“眼”,又动了动“手脚”,总算有了暂时可用的身体。 霍晅接连掐诀,脚下水明如镜,浮现出一处所在。 霍晅呆了一呆,思虑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什么地方,心中一急,脚步一抬——啪!摔在了水中。 霍晅趴在水里好半晌,慢慢吞吞的爬了起来。 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没这么丢人了啊。没办法,霍晅如今修为太高,也是六七百的高龄,都记不清上次跟狗一样在水里扑腾扑腾是什么时候了。 霍晅活扒了宋暗风的心都有了。 与魔修勾结,妄图损坏封魔大阵,也确实该活扒了他。跟害她丢人,真的——没有半个灵石的关系。 霍晅水淋淋的爬起来,感应残魂们躁动的方向,偶尔能“听”到残缺的传念: “什么鬼比我丑,嘻嘻” “快跑好凶” 魂体也有好处,不用水镜术,只要跟着嘈杂的残魂们,就能轻而易举找到那一伙魔修和那逆徒了。 七个黑衣魔修围成一团,中间是一名气息奄奄的魔修,七窍流血,已是伤重不治。正是破阵时被霍晅所伤,她当时灵气耗尽,区区一个地术士都没杀死,尚存一息。 七人都是一样的黑色斗篷,雾气中有如七道黑影。悲吟过后,为首者道:“已经没救了。” 几人形容肃穆,都为同仁的逝去伤心不已。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大家趁热。” ——然后,一人撕了一块,把这魔修的血肉都吃进了肚子。 霍晅默默的捏了捏耳垂。 早听说过魔修相互吞噬,以提升修为。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血赤麻糊的现场。 “什么人?滚出来!” 为首者扔下啃的光溜的手臂,通天锤朝霍晅藏身处一指。 昏昏魔霾中,霍晅慢慢走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打坐的宋暗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霍晅冷笑:这群魔修在此行祭礼,对他毫不提防,已是十分信任。也不知道,她这个挂名小徒弟日夜在晏极山修行,究竟是怎么和这群魔修搭上线的! 做她羲渊剑尊的弟子,还委屈他了不成? 宋暗风也是一怔。方才雾气遮掩,这少女身骨修长,纤姿毓秀,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师尊回来了。 可他师尊是确确实实被他一剑穿心,魂消魄散,肉身亦堕入魔隙烈火之中,再不存世。 若是霍晅知道这倒霉徒弟在想什么,肯定要笑了。他当然会认错,这具木傀儡,本就是照着她自己的身形重铸的,只是容貌不大相同。 他日夜在三千咫给师尊端茶递水c按摩捶背的,能认不出来就有鬼了。 看清“她”的脸,宋暗风才定了定神,玄心出窍,直指霍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教训逆徒 玄心通体青黑,是一把罕见的青金石宝剑。 霍晅看到这把黑心剑,就恨得磨牙。这孩子还真不愧给他取的道号,忘恩负义的黑心小鬼。 说出去,晏极山不可一世的羲渊剑尊,是被他区区一个通幽境金丹,一剑穿心。她师弟和鄢陵那疯婆子,简直要笑成羊癫疯! 宋暗风提剑在手,冷冷的拨开为首的魔修:“七曜,让我来。” 七曜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亲手杀了剑尊,递了投名状,如今又来退敌。诚意大大的! 霍晅唇角微翘,淡淡一笑,柳枝幻做寒光宝剑,直指宋暗风。 宋暗风看不出她修为,但她在金丹威压下尚且不退,修为应当不输于自己,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霍晅下颌微扬,冷道:“既已叛出道门,何必再问吾等名姓?不必攀亲论友。自此后,你于道门,也不再有姓名,叛逆而已。道门奸逆,见而诛之。” 宋暗风脸色一沉,手中剑起,遍地黄沙席卷,青芒如秘网拢起沙雨,地上又有沙柱平地拔起,黄黑二色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灵气网。 这原本是宋暗风的成名技,天罗地网。若非深陷魔隙,不能吸收灵气,使之威力大减,凭霍晅这傀儡身根本躲不过去。 霍晅怎会和他硬碰?手中挽起翠绿剑花,细闻之还带着柳枝的清淡涩味,她一退,青芒如影随形,急追而上。 霍晅不可力敌。她这具傀儡,没有灵气,全靠消耗魂力,只能速战速决。 她且战且退,只能勉强守住。宋暗风见她示弱,青芒暴涨,如无数条青色巨蟒吐出可怖的蛇信,想要将她一口吞噬。 奇怪的是,霍晅只是勉力对敌,却不论宋暗风如何发难,都能将将好避开杀招。剑花如一道道柔韧清风,一次又一次在飓风之中将自己牢牢护住。 宋暗风几次不成,剑锋灵力暴涨,却不再打算一击必中,反而细心观察她的剑法。 当真熟悉! 当真克他! 这不是废话吗?他所有,皆霍晅所赐;所学,皆霍晅所教。还有谁,比霍晅更了解这小徒弟的弱点? 宋暗风深吸口气,暗沉的眼珠越发黑了。这女修,不止身形,连出招都与她十分相似,越发厌恶。正如此想,突然脸色大变,大吼一声: “七曜,快跑!” 七曜不明何故,下意识的瞬间腾开丈余。余下魔修有两个见机快的,转身就跑,一个撞在了罡风上,当场被绞碎,血沫横飞。另一个跑之不及,挂在凭空生出的柳枝上,动弹不得。 沙壤贫瘠,本是寸草不生,此时却有无数柳条从黄沙之下钻出,形成了一个诡谲的圆阵。方才霍晅根本不是不敌而退,是在布下阵眼! 柳枝凭空从黄沙中升起,宋暗风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霍晅常用的一个阵法。 万丈光,专为诛邪。 这阵法不大,却足够将方才立在一旁,看道修自相残杀的七个黑影包围其中。要不是宋暗风示警,这七人一个也逃不掉。 七曜直觉这阵法不好对付,通天锤迎风暴涨硕大无比,砸向柳枝。翠绿柳枝白芒激闪,向来披靡的通天锤被反弹出去,细弱柳枝却文风不动。 万钧雷霆直劈而下,耀目白茫此起彼伏,说不清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地心涌出。 困在中间的四名魔修原本还在骂娘,试图将柳枝摧毁,雷电越来越密,几人惨叫着委顿在地。此起彼伏的雷光不断暴击,几个魔修无助而柔弱抱成一团嚎哭,妄图减轻雷击带来的痛苦。 七曜当机立断,通天锤砸断被柳枝挂住那魔修的一条腿,从雷电白芒当中强行把人抢了出来。 “宋暗风!还不快救人!这不是你们道门的阵法?你不会破吗?” 宋暗风握紧玄心。这女修修为不如他,破阵是勉强可行,但灵力耗费太大,这几个魔修已经受了雷击,救出来也是废人了。 正犹豫,七曜已等不及了:“你娘的!你不是剑尊亲传?连个木头阵都破不了?” 宋暗风死死盯住霍晅,和七曜道:“魔隙之内没有灵气。”所以破不了。 七曜微怔,不是破不了,是不合算。已经有个如此厉害的道修追了过来,也错过了今夜风辞渊开启的时间,再等下次还有旬日之久。若是再有道修追杀,他们还得在开启前,保住性命。 雷光渐歇,偶有滋滋声,焦糊臭味和血腥气,完全压过了柳枝的青涩气息。困阵当中的魔修已经被劈成了焦炭,四人尸骨紧紧抱成一团,成了一个焦糊的乌黑大球。 宋暗风轻轻一笑,开口道:“你还是修为不足。当年我曾见过师尊布这阵法,数百魔物瞬间化成齑粉,比死在这魔隙罡风下,要惨的多了。真正的挫骨扬灰。她是恨极了魔物。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她的弟子,自小受她教导,又在正道长大,却为什么要投靠魔门?” 霍晅已经连柳枝都拿不住了。这阵法一出,神魂似乎更轻了一些。若木傀儡也有脸色,此刻应该是雪白苍白和煞白。 霍晅轻笑一声:“你的缘由,剑尊或许想知道。我么,就不必知道了。你若尚存一丝道心,便愧疚受死。” “呵呵。”宋暗风像听了一个大笑话,玄心宝剑上青光如龙蛇舞,他是真的极想杀了她。 青芒袭来,霍晅不闪不躲,手中柳枝化作利箭,径自冲向七曜。七曜怒喝一声,巨锤相迎。 宋暗风心中又涌出那丝诡异的不安之感,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不好!” “轰隆!”震耳雷声响起,阵法中残存的雷光被全数引出,将七曜劈成了焦炭,他身后的断腿魔修也未能幸免。 宋暗风在千钧一发之际狼狈避开雷击范围,惊疑不定。 这是引雷。 引雷则需要媒介。这女修的媒介正是她自己!方才她站立的地方,只余焦灰。 雷电劈向七曜之前,先将那女修劈了个透。这样巨大的雷电袭过,肉身都成渣了。 究竟和他什么仇什么怨,不惜粉身碎骨也要除掉他? 她剑法精妙,的确是剑宗弟子。可剑宗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新秀,他竟然都不知道? “奸逆,等死吧。”空中传来倨傲女声,宋暗风追踪出去,良久,无功而返。 七曜蠕动了几下,旁边那断腿魔修同样一动,四目相对,俱是凶狠异常。七曜一口咬在他脸上,占得先机,很快把他舔食干净。 焦黑的壳脱落,从下长出了新的血肉。七曜像剥壳一样,白白胖胖一丝不着从黑壳里钻了出来。 “干你娘!差点被这小道士杀了!她刚说了什么?” 宋暗风脸色极不好看:“她说,剑尊曾在我体内下过禁制,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 宋暗风面露嘲讽,这些年,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霍晅应该是极信任他的。可还是在他体内留下了一丝禁制。 “干!你不是说,命牌都带出来了吗?怎么还有禁制?你们人修就是麻烦!” 七曜抓了抓头皮,刚长出来的皮肉光溜溜的,好不习惯:“这样一搞,风辞渊已经合上了,再要等足足十日。宋暗风,你和老子分开走,别连累老子,十天后这个时辰,来这里汇合。” 宋暗风恍然大悟:这女修,是专门来断他后路! 他已背叛道门,再留在这里,还有好吗? 雷电入体的一刹那,霍晅神魂脱离了木傀儡。 再不跑,真等着被劈成灰么? 她魂魄轻了许多,绕过罡风时,明显觉得更痛了。 得想个法子,尽快出去啊。 这么想着,又飘回了原先的地方,问那执念大兄弟,这里可有路出去。 问了也是白问,“它”只是一缕残魂,没有思想,没有五感,唯一有的,大概就是这一点执念。 它比白日更弱了,连执念都快记不清了,含含糊糊的传念:“无有不应,无有不应,无有不应” 霍晅被它缠的烦,魂光一闪,念了一个“定”字,既为自己,也为它定魂。 这团绿光又强回来一点,清清楚楚的念了几遍那几句话,才往南方飘了飘,示意霍晅跟着它走。 霍晅别无他法,绕过魔隙里涌烈的罡风,走了半个多时辰,忽觉月悬中天,格外清朗。 魔隙终年笼罩灰霾,黄沙之中,日月无光。这时见了月光,离出路也不远了。 霍晅大喜,那盈盈绿光又原路飘了回去。 出路似乎近在眼前,可“飘”起来却格外的不容易。她魂魄不稳,又强行与宋暗风对敌,更是雪上加霜。“飘”了半夜后,太阳出来,只能灰溜溜的躲在一片土丘后面,一蹲就是半天。 太阳下山,霍晅继续赶路,“飘”的恨不得吐了,路上碰到一个尚存神智的残魂,见她魂魄完整,像看见什么美味,垂涎欲滴的扑过来。 霍晅都不必动用字诀,那魂魄差点被她震散,重聚一团后,狗腿子一样跟过来。 得知霍晅在找从魔隙出去的路,游魂传念道:“我知道,我带你出去,不过你要先” 霍晅伸手,啪的扇过去,光团再次被摔进了黄沙里,扁扁的像颗荷包蛋。 能动手瞎废什么话呢?她就是个虚弱的魂魄,也是剑尊的魂魄好么? 游魂不敢再提条件了,乖乖在前面带路。此时寂夜,游魂残魄窃窃私语,喁喁不止。忽如滚水热油,蜩螗沸羹,游魂翻了个方向转身就“飘”。 “快逃,风来了!” “有风,使劲,使出吃奶的劲儿飘!” 这不是罡风,数道罡风形成了飓风,席卷而来。霍晅随着哭号的游魂飘荡,夹在大部队中间,身后又有无数残魂被罡风卷入,积压成一缕一缕的气流。不论这些魂魄身前是何等威风,不论它们有何等执念,都彻底消寂于无。 霍晅正有条不紊撤退,忽然前方又有无数流乱调头冲来,她知不好,果然片刻,前方也有数道飓风。霍晅转头便往旁边的洞岩中挤,突然魂魄一震,如利爪钳住一般,来不及反抗,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姑娘,你醒来了。这实在太好了。” 轻喃软语之中,霍晅再次清醒,映入眼中的是一块蓝布巾。 她漂浮在房梁上,听这妇人和床上躺着的女子柔声说话:“姑娘,你觉得好些了吗?你昏睡了两天两夜,肯定饿了,我去给你拿粥。” 妇人一走,霍晅就被“吸”到床边,此处灵力稀薄,气息杂乱,这女子身上的灵气却意外的清正。 不出意外,这女子多半出自道修名门。 一阵清风涌入,霍晅差点被吹散开来,魂魄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情急之下,一头撞进这女修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少年人不要整日想着成亲 霍晅闯入识海,才发觉运气好的不可思议。 这女修不过筑基初期,但灵骨通明,体内灵气纯净,果然是名门弟子。 霍晅放出魂丝小心翼翼的探了一下,在识海一角找到了被浓郁灵光包裹着的光团。 这光团便是这女修原本的魂魄,此时明灭不定,正在沉睡之中。 怪不得方才这女子睁开眼睛,却神色呆滞。多半是遭遇巨大危险,触动了某种秘法,应激之下调动了全身灵气将魂魄团团护住。 这倒方便了。以她如今的魂体,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比不过,更别说夺舍修士。如今这女修魂魄未曾清明,倒是可以趁虚而入,借她肉身暂时养魂,待日后回了晏极,给她一分机缘便是。 霍晅分出一道魂丝,使出一个“困”字诀,以魂丝化作缕缕金光,将光团困住。那光团明光一闪,彻底昏睡过去。 霍晅睁开眼睛,恰好门开了。 门槛上站着一个腼腆少年,清亮的双眼看向这边,对上霍晅的目光,急忙低头,假装镇定端着托盘进来。 “姑娘,粥粥好了,你快吃吧。” 这家里四壁萧条,窗子都透风,粥却是拿大米掺了小米熬的,一股米香冲入鼻尖。 霍晅手脚使不出一点力气,浑身更是剧痛,冷了脸道:“你喂我。” 少年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好,好的。” 说着,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靠在床边,又吹凉了粥:“小心烫。” 霍晅吃了一口,更觉得饿了,看来这肉身还未辟谷,于是几口将粥吃了,又吃了一碗。少年见她“乖巧”,只是语气和神情冷了些,面露喜色,越发殷勤的喂她。 霍晅专心吃粥,不动声色的打量,要到第四碗的时候,就只有小半碗了。锅子空了,少年有些忐忑,生怕她还要,所幸霍晅也吃够了。 霍晅吃好了,魂魄拉扯的疼痛依旧,但肚中有食,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方才那妇人,是你什么人?” 少年欣喜道:“是我母亲。” “哦。”霍晅许久没和凡人说话,思量了一下,又调整面部表情,温和而慈爱的问道,“你是谁?” “我”少年涨红了脸,看着床上的少女,皮肤白皙,面容娇美,天仙一般。这少女还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还问到他,少年一激动,道:“我是我母亲的儿子!” 霍晅面皮一抽:“少年,你的名字。” 少年反应过来,脸皮更红了:“我叫玉果。今年十七岁。” 霍晅有些意外,看他身量,还以为最多十四五岁。 少年看她不说话了,突然脸色越来越红,一时抬起头看她一眼,一时又羞涩的低下头。 霍晅满心不耐:“你老看我做什么?虽然我长的不错,但我脸皮很薄,你这样看,我不喜欢。” 玉果急忙摇摇头,咬住下唇,酝酿了许久,才故作勇气开口:“姑娘,你和我说话,是愿意给我做媳妇了吗?” 霍晅面色一沉:“想得美!” 玉果一愣,脸色苍白,渐渐的又透出红来。但这红和方才不同,方才是害羞,如今是觉得窘迫。 霍晅看这孩子眼神澄净,又反省方才那话确实生硬了一些,又道:“少年人要好好读书,不要整日想着成亲。” 玉果恍恍惚惚的听她说话,猛然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你不愿意的话,先不要和我母亲说。等你养好身体,我,我可以送你离开。” 霍晅颔首,又问:“有肉吗?”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要晚上” 霍晅也吃饱了,挥挥手:“那晚上吃肉。” 少年脸又红了,端着空碗逃似的跑出去了。 看着羞涩奔出的少年,霍晅茫然了一下,但也没放在心上,闭目内视,小心调动灵气滋养魂魄。 这肉身实在太弱,她真怕一不小心将灵气给吸干了。 她魂魄有损,非一时之事。这女修的肉身也损伤的厉害,内视之下,腿断了一条,手倒断了两根,连肋骨也有三根不是好的。霍晅只得又调动灵气,滋养肉身,一直到夜幕降临,才修好骨头。 霍晅勉强起身,虚浮的支撑着在四角画了一个聚灵阵,但此处灵气微弱,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时辰,才感应到些许灵气入体。 她从前住的晏极山三千咫,整个修真界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之一。突然要在这里拼了老命的挤这么一丝灵气,再想想害自己到如此田地的,正是瞎眼捡来的宋暗风,简直气的要捶床! 这么一想,还有诸多疑点。 前日万浮山封印松动,她恰好在附近寻一株绛灵草。而她之所以突然外出,正是宋暗风病发。这旧疾稍有不慎,灵骨俱毁,霍晅来不及与孟子靖交代一声,就带着他出了山门。 万浮山下,恰好就有一株绛灵草,是十年前宋暗风发现的,当时尚未成熟,霍晅便派了魂兽暗暗镇守在此。此时宋暗风病发,绛灵草恰好成熟,一切水到渠成。 宋暗风服用灵草,她立了阵法,亲自输入灵气给他疏通经脉。此时万浮山上异动大作,气息涌动不似寻常。霍晅就在山外,等不及道冲真君和若存金仙赶来,便独自进山。直到后来魔气汹涌,封魔大阵摇摇欲坠,她冲入魔隙,凭一己之力强行封印地底三千尺业火之中的恶兽——烛龙。 整座万浮山连绵数百里全数在内,尽是此阵。她耗费大量灵力,才勉强守住。睡梦中的烛龙因魔气异常而躁动,一个翻身摆尾将力竭的霍晅甩出去老远,总算在空中站稳,又好巧不巧掉入了一个魔阵当中。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这封印将将松动,连看守万浮山的几位真人都不曾察觉,怎么这些魔修早有准备?直到后心正中一剑,她才恍然大悟,这内奸是身边一直带着的! 回想起来,当天腾不出手,还是让宋暗风传信。 霍晅恨不得把床都捶散了!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没有自己做,到底是不是闭死关的时候把脑子给丢在里面了! 封魔大阵若破,烛龙出世,魔气侵蚀修真界,便等同灭世。如此重要之事,她却让宋暗风传信,无怪乎到了最后若存和道冲都没能赶来。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没有亲自做,她不是被刺死的,是蠢死的! 宋玄心这孽徒,她一定要亲手弄死! 门突然开了,妇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她睁着眼睛,急忙跪倒她面前。 “仙师,求你救救玉果吧!” 她手中捧着一把白玉剑,拼命磕头。 霍晅压了压眼角,更难受了:“别哭了,那孩子怎么了?” 罗娘哭道:“他白天进山,到现在还没回来,仙师,之前都是我不对,是我想差了,想留你在这里,才偷偷藏了你的法器,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愿给仙师当牛做马,就是死了,魂魄也愿为您驱使!” 白玉剑冷光泠泠,一看便是修士之物。这妇人为给儿子娶个媳妇,倒也胆大。 但却不是她想的这般,这女修动弹不得,是受了伤,而不是“法器”被藏起来了。 霍晅自然不会和她解释,强撑着站起身,接过白玉剑,驻在地上,这女修身量娇小,倒也正好当成了拐杖。 这一出门,才发觉山间大雾弥漫,眼前一步之距肉眼便不可视物。 霍晅问:“白天就有雾吗?” 罗娘哭着点头:“有五六日了,一直没散。前几天,雾气都有些发黑,我们都不敢出门,今天才好些了。” 霍晅皱眉,怪烦躁的:“这样的天气,他上山做什么?” 罗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外面回来,他已经走了。” 霍晅看着脚下,都是细碎的木屑。罗娘也看到了,一旁还有削断的箭簇,她脸色惨白:“他该不会是去打野鸡了吧?” 霍晅回神,这院子十分简陋,鸡圈里空空如也,早就没有牲畜。她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少年上山,不会是因为她要吃肉吧? 霍晅扶额,按住微抽的眉角,令罗娘进屋,自己提剑往山上慢步而行。 走了几步,确定罗娘看不见她了,霍晅才靠在树上,狠劲的喘了几口气。 肉身虚弱,魂魄伤重,双重的疼痛如利刺扎在灵魂深处,无处不痛。若是寻常修士,早就疼得满地打滚。霍晅忍了几忍,又骂了几遍宋暗风黑心孽徒,提步又走,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后,停在一棵要五六人合抱的大树面前。 霍晅手指触上,刚一碰到,就又皱眉。 这么大的榕树,至少有数百年之龄,早该结成灵元,怎么才开了灵识? 她指尖蕴含一丝灵气,树冠微微晃动,忍不住与她亲近。 霍晅:“借点灵气。” 树冠呼啦啦偏开,孩童之声传入脑中:“不借!不借!” 霍晅:“硬抢。” 树冠东摇西摆,似乎瑟瑟发抖,它自然不愿意别人抽走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灵气,可又无法抗拒,小声问:“什么时候还?” 霍晅皱眉,等她拿回真身,这点因果自然会顺手了解。她修的是天道,可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欠下因果。 孩童弱弱哀求:“留点,给我留点。” 霍晅运转通灵诀,果断道:“知道了。” 半晌,霍晅才睁开眼睛,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道:“你这么大一棵树,怎么才这么点灵气?你也太穷了!” 树冠哗啦几下,小童生气了:“我每日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用心修炼,才得来的!你一口气弄走了这么多,还说风凉话?” 霍晅冷笑一声,既已有了灵气,使出一个风行诀,拔腿就走。 树梢晃动,小童急巴巴的追问:“你什么时候还我?记得要还!” 这地方,果然有古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彼岸 白玉剑驻在地上,霍晅随手掐出几道法诀,招出八只灵蝶,朝八方飞去。她各分了一缕神识追踪,其中东南方向四只飞出去不远,就被化作黑气,消散在浓雾当中。而西北方向的四只却被聚拢在一起,不受控制的被引到同一个方向。 霍晅随手一画,月环金光在周身一闪,已经列好了隐匿法阵。这女修修为太低,这样的阵法却又不是低等魔物能用的,自然要小心谨慎。 跟了灵蝶一路,深山里雾气反而越来越淡,景象也越发古怪。此时黑夜,这里却越来越明亮。霍晅知晓,应当是快到了,果然灵蝶光芒一弱,就化作一缕缕似有若无的黑气,被彻底吸收了。 山脚下灵气稀薄,这里,是完全没有一丝灵气。 而灵儿却转化成了邪气,被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之物吸收了。 果然是转灵阵! 霍晅暗暗蹙眉。灵气是不会自行转化成邪气,除非有一个引子。 “嘎” 一声怪叫,树枝折断脆响不断,少年四肢僵硬,手中不停的挥着柴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背后,一根黑丝贴在他脊梁上。这黑丝寻常修士或许看不见,但霍晅却能看得清楚。 这少年体内的灵气,正是被这黑丝一缕一缕吸入到阵法之中。 霍晅静静的看了几息。 魔气入体,凡人经受不住,已经断绝生机。 少年已走到她面前,隔着阵法,和她面对面。他还在麻木的挥舞手臂,霍晅咬破指尖,快速的画了一道极为繁复的血符,打入他体内,接着一指定在他眉心,引出了一枚绿色的小光团。 光团正是这少年的魂魄,被魔物沾上,已经很弱了。 驱壳彻底没了魂魄,停了一瞬,突然被一道金光打入胸口,黝黑的眼珠一轮,又掉转方向,一步一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霍晅护着微弱的魂光,匆匆返回,找到那颗开了灵智的榕树,指尖金光不断,将光团封入树内。 榕树小童惊慌失措,奶声奶气的大叫起来:“救命,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人的魂魄?你是个魔修!” 霍晅画了血符,头疼的想死:“你大爷我天道重器,魔修你个头!” 榕树更惊慌了:“你抢走我的灵气,又夺人魂魄,言语还这么粗俗!还说不是魔修?” 霍晅:“看好这孩子的魂魄,不日之后,我拿你的灵气来赎回。” 霍晅几步一顿,又拄着白玉剑回到了山脚下。罗娘魂不守舍,可仍然煮了一锅稀粥,听到声响,冲出门外:“玉果,快来吃饭” 霍晅倚在木篱笆上,喘口气,慢吞吞开口:“没找到人。” 罗娘失望极了。 霍晅放出神识,片刻就收回了。罗娘不敢直视女仙,却也发觉她脸色更白了。 “左右人家,都无生人?” 罗娘眼泪就未干过,哭泣道:“这附近,只剩我们一家了。相隔两三里,还有罗婆婆住在那里。” “房屋不少,怎么人这么少?”霍晅漫不经心的问话,勉强凝聚一缕神识,悄然探了出去。 罗娘道:“我从小就住在这山里,原先也有十几户人家,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村里人总是横死,有几家就搬了出去,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前几年也都不在了,现在也只有我们两家了。” 阵法已成,许进不许出,那搬出去的几户人家,多半早就成了那魔物的食粮。 霍晅收回神识,换了个方向再探,脸色虽白,神色却宁和,如云淡风轻,如胜券在握。 “村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死人的?慢慢想,确切些。” 罗娘看清她神情,不知为何,也能稍微安定下来。 “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觉的时候,死的人已经很多了。最蹊跷的是罗三哥,死的那年二十七八岁。他身体健硕,是打猎的好手,一个人能杀一头野猪。那天早上,他和玉娘被人在林子里发现了。” 罗娘脸红了。 霍晅摸了摸下巴:“玉娘是个寡妇?他们两一同钻了小树林?早上被发现的时候,都没穿衣服?” 罗娘红着脸:“仙师如何猜到的?” 霍晅高深莫测:“哼,小事。这大约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事,罗娘记忆深刻:“七年前,是冬天。村里人都说,是冻死的。” 霍晅四处看了看,摘下一支柳枝,画打上一个防护阵:“你去找罗婆婆,找到她后,将柳枝插在地上,不要随意走动。” 罗娘双手紧紧掐着柳枝,小声问:“那玉果呢?” 霍晅默了默:“明日太阳出来,你们就能出来了。若浓雾不散,就多等两日。你那小子,机缘不错,过段时日,我会送他回来。” 罗娘不敢不听她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到了罗婆婆屋子里,将柳枝插在地上,柳枝极快的长成一个绿光盈盈的大球,将二人保护起来。 送走罗娘,霍晅揭开锅子,盛了一碗玉米稀粥,玉米壳很粗,吃进嘴里刮着嗓子。霍晅没嫌弃,把三碗都吃了。 吃完饭,霍晅席地而坐,闭目养神。她双眸微微闭合,连眼睫毛都一动不动,两息之间就入了通玄之境,整个人如同石像,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凌晨时分,霍晅睁开眼睛。 时辰正好。民间所谓鸡鸣惊鬼,这个时候,妖魔鬼怪的气息都是最弱的。依她眼下这具肉身,这点削弱,只算聊胜于无。 霍晅一路风行,在密林当中布下了四处阵法,同时引动,霎时,林间冷风大作。 雾气如有实质,被冷风逐成了一个圆,黑雾当中,一团浓黑圆球猛然冒出,张开了嘴:“什么人?敢坏吾的好事?” 霍晅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每次这些躲起来搞大动作的魔物,被人发现以后,都是这句话? 圆球周围的黑雾忽散忽聚,看清她修为不高,冷笑一声:“区区小修,也敢造次!” 黑气冲涌而来,霍晅倚剑而立,等黑气冲到面门,才骤然拔剑!剑是普通一把白玉剑,剑身却金芒如梭,一旦刺入黑气之中,金色芒点就爆裂开来,黑气竟然被打散了十之五六。 圆球被刺了百来剑,不敢再冲了,抱着缩小了好几圈的身体躲到一边,突然张开黑盆大嘴,使劲一吸,黑气又重新聚集,再次朝霍晅冲了过来。 霍晅加固了防护阵,一手持剑,剑光伴随着金星,璀璨如夏夜繁星。这魔物这次学乖了,左右躲闪,驭使黑气往她眉心冲撞,自己却躲着剑,十剑有五剑都是落空。 霍晅收剑,咬牙拉在左手两指上,顿时血光溅溢。那魔物嗅到血液间的纯正灵气,馋得要命猛扑过来,被霍晅钻了个空子,狠狠扎出一剑,毁掉了它大半身子。圆球哀嚎一声,刚要躲闪,就发觉自己被困住了。 霍晅凭空,再画两道血符,一齐三个束灵阵将圆球牢牢困住。她左手画阵,右手剑光不断,一心两用,已将圆球控制在阵法当中,正欲一剑斩下,圆球嘶吼两声,挣开困阵,朝霍晅冲过来。 霍晅全力一击,力量全都集中在白玉剑上,来不及收回,急忙把剑扔了,身形急退,百忙之中还画了两个破空阵。可这魔物只怕剑气,破空阵只是让他稍微顿了顿,又继续朝她冲过来。 “还敢跑!” 霍晅顿住,转身,眸中神光一闪,又是一个束灵阵。 圆球停下,混沌一片的黑气中,裂开一条长长的嘴:“卑弱凡人,以为吾还会上当吗?” 霍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停一停。” 圆球刚要出声,突然听见数声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响过,圆球身上的黑气就散掉三分。三声过后,圆球周围黑气已经很淡,露出藏在中间的骷髅头。 骷髅张开嘴,尖利的叫喊:“你做了什么?吾要吃了你!” 霍晅在玉果的肉身上,画了三道爆灵符。再操纵傀儡符,让玉果跟随黑气回到了圆球的老巢。爆灵符定好的时辰,就是凌晨时分。 时机刚刚好。 阵法已破,这骷髅遭受重创,露出本体,已不成气候。 “啊!”骷髅不甘的大叫一声,怪风大作,从骷髅的眼眶里溢出浓墨,形成四肢,他伸出细长的手,朝霍晅抓来。 霍晅靠在树上,已经没有力气再躲了。她手上捏着一根细弱的树枝,细到强烈一点的风都能吹折。可当她持着树枝,这树枝就如同一柄利剑,弯拂着c纤弱而又急遽的朝骷髅斩下! “啪!”一声轻响,骷髅应声裂开。同时,黑气也破开了防护阵,袭上霍晅面门,她避无可避,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画阵法,正觉要死要死,突然面前一道红线崩开,魔气凝虚而成的手臂被逐散殆尽。 四面八方,眼中都是红线。如烈火埋葬荒原。 霍晅曾经见过这样一幅画,画上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孟子靖如痴如醉的对她道: “麟血剑出,就如同这幅画一样,殷红遍野,昳丽秾艳。是以,沈流静这一招,也叫彼岸。” 今日亲眼所见,名不虚传。 麟血剑是她师尊蘅仙老祖年少时的佩剑,最后却被沈流静得了去。 沈流静曾亲自登上晏极山门,恳求上三千咫学剑。彼时,蘅仙老祖闭关,霍晅恰是山主,都不曾见他一面,在外峰就派人拦了,冷笑道: “学剑便有束脩。听闻琅华峰主佳人绝代倾国倾城,不如惊鸿一舞,充当学费?” 沈流静不肯跳舞,学不成剑,十分怅然,是一步一步走下山。和寻常凡人一般,整整走了一日一夜。 二人素未蒙面,梁子结的死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师徒? 其实沈流静当日走下山,霍晅是后悔的。可那时候年少气盛,面子大过天,琢磨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呢,沈流静已经灰溜溜的回到空镜墟了。 从此再不提学剑。 可他这一招彼岸,当真厉害。剑宗之内,除她之外,恐怕别人也使不出来。 这种情形下,偏偏遇见了沈流静。 霍晅脑门上好像贴了一张金光闪闪的符咒,来回滚动着两个字: 丢人丢人丢人丢人! 霍晅力竭虚脱,被狂风卷飞,撞到树干上,恰好落在白玉剑旁边。等风小了些,才摸着剑支撑着爬起来。 呵。 这一剑之威,几乎将半边山林夷为平地,好在他老人家还记得避开她些,没把她一并儿给削了。 一枚闪着黑色冷光的晶片从天而降,霍晅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打来的“战利品”,被沈流静接在了手心。 绮丽红线泯灭,山间飘散着残红光点,这残破荒野流溢出与之不相匹配的暧昧温情。 红芒中的男子清净而立,伸手接物时露出一段雪白肌骨。寻常白衣,衣襟处青纹锁边,麟血剑已经压在鞘中。麟血剑通体血红,剑柄处却用青色丝线缠绕,丝丝缕缕,露出来的两根绿丝上挂着两个小巧铜铃。 沈流静立在红光之中,倒像一朵红花里,伸出了一根颤悠悠的嫩白的花蕊。霍晅一见,便觉心中一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霍晅从没见过沈流静,但深水静流千江一水的名头,如雷贯耳。还有这柄麟血剑。 霍晅顶着无名女修的皮子,把“丢人”二字抛诸脑后,肆无忌惮的看人,目光炽烈。 沈流静诛灭魔物,收了麟血剑,也在看她。 她目光熠熠,衣衫褴褛,形容自然是狼狈的。可眼睛又太亮了,一霎之间,除了这双穿云破雾的星眸,倒不曾注意到她的面容。 等看清她的脸,和撑在淤泥里的白玉剑,沈流静后知后觉:这好像是他徒弟?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十分诡异的停了几息。 霍晅是根本不知道这皮囊是谁。沈流静是在确定,这真是被叔叔强塞给他的关门弟子。 沈流静薄唇轻启:“夏绯?” 霍晅皱了皱眉。 她都不知道这筑基小修什么身份,也不知晓她姓名。 沈流静自收了这入门弟子,只匆匆见过一面,见她疑惑,淡淡道:“夏绯,我是师尊” 话未说完,突然脸色惊变,眉梢使劲的抽了一抽,伸出一指探向霍晅眉心 霍晅这时候已捕捉到了关键,加之神魂撕扯的实在难受,几乎有些魂飞魄散的征兆,故而也没能留意到沈流静的异常。她抛下白玉剑便扑上去,扎进他怀里,软软叫了一声“师傅”。 神情惊喜若狂,动作格外流畅,活像饿了三天的大狗见到了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 她掐着沈流静的小蛮腰,狠狠的吸了好几口气! 师尊呀,师弟呀,这人身上好清正好清正的灵气!一口下去,撕扯的魂魄都安宁下来了。 沈流静被她一抱,浑身僵硬,整个人都定住了。须臾,他眉心拧起,伸出一指想要将人推开,突然胸前一空,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突如其来的空落落,腿上又是一沉。 霍晅彻底晕了,极其不雅的砸在了他脚上。 沈流静漠然片刻,招出幽鸾,将人扔在尾羽上,自己坐在了正前方。 霍晅没敢晕太久,在一片绵软舒适当中醒过来了。 周身满满的灵气包裹着,如沐春风。 她趴在鸟背上,一睁眼,满是莹白如玉的羽毛,比雪玉还白,比珍珠还要莹润有光泽,比最好的绿芦还要柔软,还带着丝丝的灵气!摸起来是那么柔滑,在上面打个滚 霍晅最不能抗拒,就是这天底下最完美无缺的幽鸾,偏偏晏极没有。她简直稀罕坏了,忍不住真滚了一滚,然后又滚了好几滚! “别滚了。” 沈流静背对着她,端正而坐。冷冷言语过后,从天落下一件白衣,兜在霍晅头上。 霍晅衣裳早就破了,胡乱穿了,系在身上,又把过长的袖子往上卷了好几卷。 人在屋檐下么。霍晅也是万万没想到,随便借了一具壳子,竟是沈流静的“爱徒”。遂方方正正的坐好,乖巧一笑:“师尊,我们是回家吗?” 幽鸾突然停住。 她眼下只是筑基期,当然不知道,下方正是岔路口,一条是回晏极山,另一边则是空镜墟。 沈流静淡淡颔首,幽鸾转了个身,又稳稳的动了。 霍晅也不再说话,打坐修养,虽说是很愿意玩物丧志,在这又软又白的鸟背上打一辈子滚,但是,现在真的很疼啊! 还是勤奋修行,养魂要紧。 幽鸾便降落在山头上,一群白衣弟子躬身俯首,恭迎师祖。 沈流静并不言语,指向领头一个戴着玉冠的白面小子,冷淡问话:“夏绯的住所在何处?” 霍晅一怔,急了! 她没来过空镜墟,可想来各宗都差不多,比如她,住的便是灵气最充足的三千咫。 若是被留在此处,这灵气纯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养好?当即舍了老脸,谄媚一笑,脆生道:“师尊,弟子想和您住!” 沈流静转身,眸光幽静,神情有点复杂,似笑非笑,总之不是什么好神情。 “和我住?” 霍晅郑重点头。 霍晅这话一出口,那方的玉冠少年,惊讶的张大了嘴。 沈流静似是自言自语:“石不转如今只有我一人,你要和我单独住着?” 霍晅并未细想,随口就道:“只有师尊一个人,弟子更要陪着。且弟子侍奉师尊,理所应当!弟子会捶背c按摩,洗衣c做饭,还熟读各种风月话本,不仅居家必备,还能解闷消愁!” 玉冠少年下巴掉了。四周弟子下巴掉了一地。 “消愁?”沈流静淡淡一瞥,眉眼天生几分凉薄的讥诮。他脚下已腾起祥云,霍晅看他要溜,心想反正顶着他徒弟的皮囊,丢的也是沈流静的人,一个饿虎扑食猛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就不松手。 沈流静眉心直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处置,等回神时,已经在洞府外了。 沈流静隐忍道:“放手。” 霍晅松开手,捏了捏耳朵,低眉顺目的站好。片刻,又故态复萌,四下打量。 洞府外一丛芭蕉,青石天成,上方刻了四个字“深水静流”。 霍晅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抬首看这四个字,突然道: “这字” 怎么有些眼熟? 沈流静挪开目光,问:“怎么?”语气莫名有些冷厉。 霍晅摇摇头,转而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特别好!不愧是师傅看上的!” 霍晅本来就是想拍个马屁,没想到沈流静听了这话,淡薄的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冷笑:“这是青曜石,一旦刻上,任何术法都洗不掉。” 霍晅恍然大悟,看他这语气,很有些痛恨当年眼瞎的意思。大概是以前喜欢,现在又觉得不好了。 洗不掉,那就没办法了,不过 霍晅道:“师傅实在觉得碍眼,可以换个洞府啊。这整个石不转,不是由着您挑?您想住哪个洞府,不是都行?等明儿您换了洞府,徒儿亲自给您刻一个!” 这话一出口,沈流静周身气息更冷了。 沈流静抬脚便走,进了洞府之中。霍晅紧跟其后,青芒一闪,被禁制给挡了回来。 霍晅捂着头,惊诧的望向沈流静。 “师傅徒儿住哪里?” 沈流静目光下移,落在芭蕉丛里。 好嘛,一只圆滚滚的喁喁兽恰好钻出来,绿茵茵的芭蕉丛里正好多了一个洞。 霍晅深吸口气,她堂堂剑尊,天道重器,五大宗门哪一个见了她不要屁颠颠的追捧一番,现在要让她住在喁喁兽滚过的芭蕉丛里? 她能咽下这口气? 霍晅真咽了。 她也是堂堂剑尊,能屈能伸,吃得起苦丢得起人,才是我辈大佬的基本素养。 石不转与三千咫差不多,灵气充沛,此处又清净,正是养魂的好地方。最多七日,她养好魂魄,寻回肉身,到时再一剑挑了这青莒峰! 霍晅钻进芭蕉洞里,几息之间,便进入通玄之境。 洞府之中的沈流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第三次了。 今日,不宜通玄。 山尖顽皮的太阳,像个金灿灿的荷包蛋黄。刚露出一角金黄,石不转就来了一个头戴玉冠的白面小子。 这少年名叫沈青晏,是沈家宗族里最有天资的一个,因此被宗主沈留情收做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已经金丹修为。 他扣过门,就在门外静候,一转眼,就看到了芭蕉丛里的霍晅。 先留意到的,是碧绿里一点白。霍晅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半截白生生的手臂露出来,格外显眼。再往上看,少女眉目安静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然后,鸡窝里啪嗒爬上来一直透光水滑的喁喁兽。 喁喁兽安安静静的趴在她头顶,翻了个身仰躺着,安逸的不动了。 沈青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了。恰好峰主开了禁制,他花了好几息整理好龟裂的俊俏脸蛋,进去回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无极令 一日一夜,沈流静一直没能通玄。 沈青晏得召入内,只见四下无尘,冷灰石榻上那人一身清净白衣,乌发垂落胸前,身姿清峻,只是随意一坐,无端叫人不敢直视。 沈青晏恭恭敬敬拿出一个储物袋,自报家门——他虽然出自沈家,但琅华峰主刚出关不久,肯定不认识他。 “弟子沈青晏,是灵霄峰主事,也是宗主的关门弟子。” 昨日一见,沈流静还有印象,再次打量:“你就是沈家那个孩子。难怪本座见你,有几分心喜,原来是血脉之后。” 沈青晏心中暗喜,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峰主,这储物袋里,是夏师妹的东西。之前您并未出关,夏师妹住在灵霄峰,由弟子暂时带着。如今峰主出关了,亲自教导,夏师妹要搬到青莒峰,弟子便自作主张,将夏师妹的东西先送过来。” 二人对了这么一句,沈青晏“明白”了,琅华峰主让夏师妹在外面,必定是为了砥砺心志c锻炼体肤! 峰主真是用心良苦。 沈流静看着那储物袋,许久不语。沈青晏又担心自己是否自作主张,惹得琅华峰主不快。正忐忑间,两根玉白手指伸出,拈走了储物袋,却是随意的放在一旁石几上。 沈青晏站在一旁,看他毫不在意,心中又一凉。昨日师妹胡言乱语,行为“轻薄”,必定惹怒了峰主。 他踌躇片刻,终于开口道:“夏师妹虽然年幼,但修行真是刻苦,昨日受了伤回来,连衣裳都没换,就在入定了。” 沈流静眸光微冷:“入定了吗?” 沈青晏想起方才那幕,不由笑道:“是啊,师妹专注,连喁喁兽爬到她头顶了,都未发觉。” 沈流静慢慢咬字,道:“果真是心无杂念。” 沈青晏不曾察觉他言语间的冷义,还以为真是夸奖,喜滋滋的继续给师妹助攻:“自然。师妹和您一样,也是雷灵根,又如此勉力勤修,不以天资自负,不以禀赋生惰。峰主真是收了好徒弟。自然,这也是您教导有方。” 沈流静心愈搅动,神色越是淡冷。 沈青晏又小声道:“看师妹浑身是伤,也不知用过伤药没有” 他只是喃喃自语,自然不认为琅华峰主会答话。 沈流静幽沉的眸光却猛然一凝,手指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沈青晏虽然心疼师妹,但也不敢多说,自行退下。却见沈流静缓缓起身,随之出了洞府。 沈青晏不由受宠若惊,侧过身子稍稍落后半步。 沈流静面无表情,心里为难,该如何引出接下来的话?若是直接说,会不会太突兀?可这件要事,总得让她知道。 好在旁边还有个小话痨。沈青晏对他十分孺慕,眼睛水润晶亮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相询: “峰主,您这是?” 沈流静暗暗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去见你师尊。晏极剑宗发了无极令。” 沈青晏还不知道,大惊道:“难道有什么极恶邪修出世?怎么会下了无极令,满界追踪?” 沈流静扯了扯嘴角:“什么大恶邪修?是在找羲渊剑尊。前几日出了离世光,偏偏,这位剑尊不见人影,毫无音讯。晏极山主孟子靖都找疯了,昨夜出了无极令。” 沈青晏的修为是看不见离世光的。但也知道,离世光出,必有圣人陨落。好几日了,各宗都没传来圣人陨落的消息,只有羲渊剑尊不见踪迹。勿怪孟山主要急的跳脚,发了无极令。 沈青晏瞠目结舌:发无极令追缉自己家的剑宗?孟山主这也是神一般的操作。 看琅华峰主的语气,对孟山主满是同情,那位剑尊到底是有多不靠谱? 沈流静淡淡道:“本座去找宗主,发宗主令,命在外修行的弟子,一同寻找。想来五大宗门,都已得到消息了。” 云雾聚合,白芒闪过,琅华峰主已不见踪迹。 沈青晏原本是来送东西,此时一个人被丢在了石不转,又改了主意。 夏师妹死乞白赖的跟着回了石不转,自然是要好好修行,虽然暂时被扔在洞口,但这也是琅华峰主一片苦心锤炼弟子。就怕夏师妹一时想差了。 不成,他身为大师兄,必定得好好开导开导,必不能让小师妹走了歪路。 沈青晏打定主意,在霍晅旁边坐下,等她出定。 还未坐好,霍晅就睁开眼睛,从刚才隐约听到无极令,她就出定了。 她伸手一扒拉揪下头顶的喁喁兽,掐在手里直直的盯着瞧,那眼神似乎——有点饥渴? 沈青晏诡异的多嘴:“师妹,这喁喁兽看着细皮嫩肉,其实肉老的很,也没什么灵气,很难吃。” 霍晅随手一抛,嫌弃道:“养来何用?” 还,还真是要吃? 沈青晏下巴又掉了,怎么这次夏师妹回来,似乎性情大变? “夏师妹,怎么你这次回来,好像,好像变了一个人?” 霍晅慢吞吞的抬眼,翻了个白眼:“伤口疼。” 她只是借用这孩子的驱壳几日,也并不愿找麻烦。 沈青晏大悟:原来是伤口疼,才想吃点有灵气的东西。当即掏出不少丹药,一瓶一瓶摆在霍晅面前。霍晅也不推辞,她伤在魂魄,但这女娃娃身上也有伤,经脉也有些损处,她就顺手养着吧。 沈青晏又问:“夏师妹,你之前不是说,不愿意来石不转吗?怎么这次” 昨日那谄媚的话语,生猛的“拥抱” 沈青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正色道:“师妹,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师妹!” 隐藏太深了! 霍晅面不改色,敷衍道:“灵气足。” 霍晅言简意赅,但不阻碍沈青晏自行顿悟:是了,青莒峰灵气清纯浓郁,比灵霄峰胜出得多。夏师妹修行刻苦,不愿居人之后,想留在青莒峰也是常理。 可惜昨天到底惹恼了峰主,将师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沈青晏目露同情,又落在她手臂上的血痕和破烂的衣裳上,想起自己刚才手痒,把储物袋交给了琅华峰主。 沈青晏自认失策,刚才就应该再等等,直接交给师妹。 正想着,霍晅幽深的黑眸一转:“有衣服吗?” 沈青晏连连点头:“有,但是我自己的。” 霍晅伸手:“拿来。” 沈青晏随手取了一件干净的,又再三提点:“师妹,昨日那等唐突冒犯之事,切不可再为之。峰主既然留下你,自然还是心疼你的,你好好修行,有什么事可让师兄帮你。” 霍晅:“你快走吧。” 沈青晏还有满腹真诚的话语要交代,被霍晅冷冷一瞧,全都卡住了。片刻又恍然大悟(误)——师妹一定是想抓紧时间,尽快养伤,好好修炼! 想明白的沈青晏麻利的走了。 沈青晏一走,霍晅深吸口气,苍白着脸出了芭蕉林,寻一个幽静处,随手折了一截柳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符阵。 最后一笔画完,金光燃起,一个金色圆盘浮在空中,遽然成了一只金羚雀。 霍晅随手一点:“去!” 阵灵飞走,霍晅煞白着脸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这个孟子靖,一大把年纪了,胆小误事!好容易休养了一整夜,这么点灵气全都耗光了。 淙元峰顶,沈流静捏着那只金雀瞧了许久,手一松,放它走了。 若不是无极令兹事体大,他根本不愿管她的闲事。 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识趣的胡搅蛮缠,不知所谓的胡作非为。 管她混闹什么,他冷眼旁观就是。 本来又与他何干? 芭蕉丛中,霍晅从通玄中出来,便觉一道冷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慢慢睁眼,疑惑的抬头。 逆光下,沈流静身后仿佛有金光万丈,看不清他神情,也不知在此站了许久,又看了她多大一会儿。 霍晅还是有点心虚的,干脆把老脸和节操彻底扔了,娇娇气气的对她一笑:“师尊,您回来了!” 沈流静身形似乎晃了晃,转身便走。 霍晅巴不得他不理会自己,借这地儿养上几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便随手抹了一把汗珠,从芭蕉叶上拿下衣服。方才灵气耗尽,实在难受,连沈青晏给她的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接开始吸收灵气了。 现在浑身汗水,原先的衣服跟抹布一样裹在身上,真是难受至极。 她左右看了看,预备往芭蕉深处钻一钻,再换衣裳。拱了几步,突然听见一个隐忍的声音:“夏绯。” 霍晅又拱出来,头顶一片青润润的芭蕉叶:“师尊,您叫我?” 沈流静眉心一皱:“出来。” “哦。”霍晅又钻回去,“弟子先换衣裳” 沈流静眉心直跳,忍无可忍,把人揪了出来。 霍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紫瑜 霍晅被沈流静带到了一处洞府,溪流在侧,水汽环绕,其内一应桌椅床榻都是白玉雕成,真是不错。 霍晅自然心喜,在此布下阵法,好好的养上几日,没准,不要七日就能好了。 总算有一件顺心之事。 她眼中便有几分真诚的喜悦,虽是一身狼狈,但神采飞扬,不可逼视。沈流静暗暗垂眸,嘴角忍不住翘了一翘,旋即又冷下面容,疏冷的放下一个储物袋。 “这是碧衣果。每日两个,不可多食。” 霍晅拿过一看,果然是满满一袋子的碧衣果。碧衣果滋养神识,助于养魂,倒是不错,可是—— “师尊,我们空镜墟不是有一种特产灵果金骨牙?这个” 沈流静垂下目光,淡淡道:“你不喜欢?” 霍晅双手捧着一枚小果,无限嫌弃:“碧衣果滋养神识,灵气清纯,滋味甘甜,但是这个口感——你喜欢吗?你吃过吗?一口咬下去,嘴里全是果丝,好像在用牙齿给它梳头!太可怕了!” 沈流静眉峰一跳,甩袖而出。 霍晅很爱吃各种果子,酸甜均可,唯一不能消受的,只有这种碧衣果。她又擦了一袖子的汗,咬了一大口,丝丝缕缕的果肉纤维露出来,真像头发似的。 若说最喜的,就是产自空镜墟的金骨牙。可自从当年她不肯让沈流静上山学剑,还顺便“调戏”了一把,空镜墟就再不让人送金骨牙过去了。 哎,早知道沈流静自己也能学成,她就做个好人算了,何必和好吃的过不过? 她一连吃了十几个,换好衣裳,再次通玄入定。 沈流静已经回到洞府,却没进去。他绕过芭蕉林,走到洞府后面,此处有一丛南风紫竹。 一指点上竹枝,又苦笑一声,停顿了。 初见时,她双鬟攒着珍珠,粉妆玉裹,最喜桃花,裙裾都绣着层层叠叠的桃花,蹦跳跃动,就好一片桃林随风拂落。再相逢,她偏又一身青衣,看见粉嫩之色便暗自皱眉,桃花更是多看一眼半眼都不乐意,只喜欢清静挺立的嫩竹。 从来善变,哪知道她如今又爱什么? 紫竹早就通灵,开了灵窍,方才受了圣人点化,一瞬之间得以化形。四周的紫竹都受了灵养,在舒适的灵气中微微拂动。 紫竹落地,化作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小童。沈流静玉手一抬,紫叶环绕其身,成了一件贴服的紫衣。 紫竹拜倒,脆生生道:“多谢圣人点化,请圣人赐名。” 沈流静道:“就名紫瑜。第十八洞中有一筑基女修,乃本尊首徒。她如今受伤,你且去照料几日。” 紫瑜深以为荣,兴冲冲应下:“定不辱使命。” 霍晅一大早,便睁开了眼睛。 无极令事关重大,必要确信孟子靖已经撤回。 她出了洞府,旁边蹲着一个白生生的小童,正和一只喁喁兽对视。 小童一见她,眼前一亮,娇软软的迎上来:“小童紫瑜,见过主人。” 霍晅捏了一把他白嫩的脸蛋,问:“沈峰主呢?” 紫瑜道:“峰主闭关,命小童照料主人。” 霍晅心想,这沈流静到底还记得,这徒儿受伤了。又问,“灵霄峰可曾来人?” 紫瑜摇头:“不曾。” 霍晅笑道:“你好生看家,我去去就回。” 霍晅到了灵霄峰,问了沈青晏的行踪,得知他今日提前回了洞府,又急忙找去。 玄心宗如今的宗主是沈留情,沈青晏自幼被接到山上,当做亲传养大,原先的府邸也在主峰之一的淙元峰。但自五年前结丹之后,沈青晏自觉心境太过顺畅,因此暂缓修行,自请在外山灵霄峰料理杂务,磨砺心性。 因此,灵霄峰上也暂设了一处洞府。 毕竟是沈留情衣钵传人,洞府也选在灵气精纯之地。霍晅穿过石林,气息大变,周身都觉得清凉舒适起来。 这里有一条水脉,沈青晏的洞府就建在水脉之上。 上善若水,水脉最是润泽,沈青晏还不是水灵根呢,沈留情也舍得把这样好的地方给了他。还真是亲徒儿。 霍晅且看且行,与那指路的弟子说的相符,穿过青纱竹林,后面就是沈青晏的洞府。她刚一进竹林,就觉林寒气肃,周身一冷,气息也变得阴寒无比。 霍晅微微皱眉,就算是水脉,这里的气息也过于阴冷。沈青晏是雷灵根,温和之水益于修行,若是住在这样的阴水之上,反而有妨。 不对。 她脚步微微一顿,周身金光一闪,隐匿身形,觉察四周的确没有异动之后,转身就走,突然听到一个淫丨邪的声音: “小娃娃,你先别叫,一会儿有你叫的时候” 一声隐忍的闷哼之后,那男子又猥琐道: “对了,就是这样,乖乖儿的,也留你们两个一命” 一女子愤懑哭喊:“你放开大师兄!呜呜,妖道,你骗我救你,让我藏你在山中,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放开” “啪!”一声脆响,男子道,“小茱儿,你放心,我本不喜欢男子,也是迫不得已才要得他这玄阴之体。等我弄完了你师兄,就轮到你了。比较起来,还是更喜欢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娃!” 接着就是衣裳破碎之声,那人忙碌的很,暂时未曾发觉有人闯入。霍晅本想出去叫人,也被困在了禁制当中。 她出不去了。 这边也是一触即发。 竹林之中,沈青晏满面潮红,眼神迟滞,毫无神光,一身褴褛的被人压在身下。他神情难受,不断的扭动着,白皙的肌肤上贴满了青翠竹叶。显然已经被迷了心智。 旁边一个女修五花大绑扔在一旁,昏迷之中眼角泪落不断。 两人关键部位紧密相贴,鼠须修士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腰身抬起,接着往下一沉 千钧之际,霍晅从眉心引出一道金光,打入沈青晏眉心。 鼠须修士不管不顾,加固了一层禁制,还要继续动作,却见刚才还陷入迷乱当中的“猎物”,眼神骤然清明。沈青晏咬破舌尖,左手背上紫光崩裂,轰然巨响当中,炫目的紫电将近在咫尺的鼠须修士轰成了渣。 这鼠须修士尚在情丨欲当中,顷刻,就连元婴都没来得及逃窜,直接被紫光灭杀了。 霍晅透支魂力,已经是摇摇欲坠,勉强掐了一个防护阵,几息之间被雷光轰的七零八落,栽倒在地。 沈流静正在入玄,广袖中白色寒玉猛地一跳,摔到了石桌上。石榻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道残影闪过。 沈流静面无表情,颤抖的双手将玉牌捧住,瞬移到了灵霄峰。 阵法已破,霍晅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怀中是衣裳破碎c魂不附体的沈青晏。 那修士淫丨邪的喘息声还在耳侧,令人作呕的温度还残留在那处,沈青晏真吓哭了,玉白精致的脸上泪珠滚落。手背上,紫色符印若隐若现。 沈流静一眼扫过,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带着一身寒气,结金印勾住那修士仅存的一丝残魂,直接搜魂。 这鼠须是一个元婴散修,已经三百年无法突破,服用了不少丹药,连死关都闭过了,到现在大限将至,却仍然无法突破。这才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了玄阴之体上。 沈青晏刚才激发的,是沈留情留下的九玄雷音,威力极大,合体修士挨上这么一下,都会受到重创,何况区区元婴? 鼠须修士也知道凶险,难以得手,可他已经到了大限,唯有和玄阴之体交合,才有突破之机。这不干是死,干了就能突破,还有可能在玄心宗追杀下活命,自然要豪赌一把。因此早在三个月前,他就迷惑岳茱留在了灵霄峰。今日才得了这个机会,绑了岳茱,用醉仙草将沈青晏给迷了。 若不是霍晅闯了进来,惊醒沈青晏,还真的就被他得手了。 堂堂玄心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在宗门里被人欺侮沈流静周身气息一冷,查出他压制修为的法子,是一个魔修所教,还想再搜查这魔修的身份,这丝残魂也已经散了。 搜魂不利,沈流静按下不悦,传音沈崔嵬,叫他不必出关。最后凝虚列了一个清灵阵,净化灵气。 四处清光浮动,竹林里清风缭绕。从沈青晏身上,飘出几点微弱金光,散了开去。 这是霍晅方才打入他体内的一丝魂力。 沈流静神色更冷:怪不得玉牌又多了裂纹,原来是她妄用魂力,这才唤醒了沈青晏。 他都没有看过,他这徒儿如何了,她想要怎么胡闹,都当做不知。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自身难保,还敢再妄动魂力? 多年不见,就算是入圣了又如何?她这个人,依旧是匹夫之勇,悍不畏死! 依旧是不知所谓! 沈流静垂下目光,神情依旧是温和宁静。 这一垂目,嘴角就抽了抽。 沈青晏既羞又怕,无意识的靠在霍晅怀中,头发散落,身上还盖着霍晅方才解下来的衣裳。毕竟是个被保护的极好的孩子,虽然想要强忍眼泪,可仍然忍不住逼出泪水,楚楚可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金骨牙 小可怜哭的叫人心疼,霍晅目露垂怜,伸出食指拭掉他脸颊上的泪珠,轻佻又风流。 “乖,已经没事了,别哭了这金珠儿掉的,叫人心疼。” 沈流静眉心狠狠抽了抽。 这边,岳茱跪在沈青晏旁边,想要拉他衣袖又不敢,魂不守舍的大哭: “都怪我,怪我太轻信了,又不好好修炼,被那邪修骗了呜呜,大师兄我差点害了大师兄” 小美人哭的伤心,霍晅又腾出一只手绕在岳茱肩膀上,抚摸她的头发,柔声哄着:“乖,别哭了,这不是已经没事了?” 岳茱往她怀里一钻,越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左手一个梨花带雨的沈青晏,右边搂着伤心欲绝的岳茱,倒是左右逢源,好不自在。 身旁还有一个赶来查看的筑基小修,也是吓的脸色煞白,可因为脸上多了一颗不美观的小痣,硬是没得到霍晅一个关爱的眼神。 沈青晏明郎俊秀,岳茱顾盼生情。 她的眼光,倒依然很挑。 沈青晏突遭惊变,但到底是玄心宗费尽心力养出来的,哭了一阵,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这样魂碎身消,太便宜他了!” 霍晅随手理了理他的头发,道:“确实大胆,竟敢潜入玄心宗作恶。” 沈青晏出山行走,但凡长了眼睛,识得他手背上的九玄雷音,谁敢动他?他也一向谨慎,万万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混进玄心宗,就差一点,那么一丁点,就得手了! 还是在他自己洞府门口!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青晏拢紧下滑的衣裳,又是一阵委屈,可怜巴巴的对霍晅道:“太恶心了!我是没想过要做炉鼎,也万万没想过,会被男人当成炉鼎!” “什么玄阴之体?我,我也不想要我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会被男人看上?”沈青晏胡乱道,“师妹!不如我和你双修吧!破了处子之身,就没人打我的主意了嗝” 黄花大闺男,还处子之身 沈青晏哭的惨了点,眼眶鼻子都是红红的,清俊秀美大打折扣。 霍晅于是嫌弃道:“乖了,专心修炼,玄阴之体好处多,你到了元婴,再破身,好处更大。专心修炼吧。” 这就有点敷衍了。 沈流静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却一直不动,眉心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突然俯身,捏着了她的手腕。 霍晅没留神,被拎了起来,留神了也没用,她现在筑基修为,哪能躲得过沈流静?沈青晏c岳茱两个本是靠着她哭,她一走,就东倒西歪头碰头磕在了一起。 两人泪眼朦胧的一抬首,沈流静冷眼一扫,连哭都不敢哭了。 “专心修行,精益自身。” 沈流静业已入圣,言语间自然带上清净之力,二人都是精神一振,豁然开朗,方才觉得天塌一般的大事,此刻全都消退许多。 是了,修士以强为尊,至阴之体又如何,等有了修为,谁敢妄动?谁敢觊觎?谁敢还有那等窥视的邪心? 岳茱被言语惊醒,也同样顿悟,正是她平素不精修行,才轻而易举的入了那邪修的迷障,若是将来修为进益,自然能轻易看透这些小把戏!也能保护她命途多舛的苦命大师兄了。 二人都是大有所获。 霍晅被沈流静拉着,一同回到青莒峰。她面容沉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真正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儿。可谁知此刻的霍晅就像一团肉在放满了钢针的瓮里颠来倒去,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动了动手腕,想尽快回洞府打坐,挣扎了几下,却没拽动。 “师尊?” 沈流静慢慢问:“伤势如何?” 霍晅嘴角一弯,笑意明朗:“好在宗主精通禁制,九玄雷音只会重点攻击让大师兄起了杀心的人,弟子开了防护阵,躲避及时,都是小伤。” 沈流静深吸口气,他问她的是这点小伤吗? 沈流静冷笑一声:“不疼吗?” 疼啊!简直活活疼死! 霍晅又笑:“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是能忍的。师尊若是无事,弟子回洞府闭关养伤去。” 沈流静良久不语,霍晅不明所以,刚要说话,他就松开了手。 霍晅胡乱行了个礼告退,飞快跑回洞府了。 真的是疼! 连头发丝儿都是疼的! 霍晅咬牙坐着,勉强凝聚真元,才运行了一个周天,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袭而来,浑身汗水滚落,骤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沈流静站在石榻前,目光沉沉。 霍晅浑身湿透,蜷在角落里,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疼成这样,亏她能忍。明明小时候,明明那时候也 沈流静掐了一个清净诀,将她清理干净,清净灵气环绕在她四周,缓缓滋养,见她昏迷中眉目舒和了些,才伸出一只手掐着她的后脖颈,把人扶了起来。 二人眉心对着眉心,肌肤相触,金芒没入夏绯识海之中,一团微弱的光团忽左忽右的游荡。 这魂光简直连凡人都不如! 已经伤成这样该有多疼? 她只要说一声,不论什么灵丹妙药,他都能寻来。她就这么不肯示弱? 识海深处,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一团淡蓝魂光。这就是夏绯自身的魂魄。 沈流静倒不意外。夏绯命牌完好,自然没有危险。果真是被她困在识海中了。 霍晅清醒时,浑浑噩噩的,那剧痛依旧如跗骨之蛆。她胡乱翻了个身,在硬邦邦的玉石板上趴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身上清爽了许多。 她一个激灵,忙爬起来,左右一看,沈流静眸光沉沉的坐在石凳上。 哐当! 霍晅从白玉榻上滚了下来。 沈流静他跟个鬼一样坐在这里,是要干嘛!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沈流静眸光不明的扫她一眼,淡淡道:“为师替你看过了,经脉受损,方才又挨了雷音印,伤势加重了。” 这女修的肉身,的确好了许多。霍晅松了口气,拜倒就谢: “弟子谢过师尊。” 沈流静冷淡道:“不必。你是我入门弟子,理当护你。”微顿之后,他又问,“不疼吗?” 霍晅真正伤在魂魄,哪是这肉身的缘故?眼下都要疼的七窍升天了,一听到疼这个字,眉心直跳,偏又笑的明净: “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能能忍得来。” 沈流静垂下目光,深眸里不知包含何种情绪。 “是吗?为师以前倒是认识一位大修,连吃饭时咬破舌尖,都要喊好几日疼。” 霍晅睁大眼睛,疑惑道:“还有这么怕疼的修士?也太娇气了!” 她这不屑的神情,真是正经八百。 沈流静暗嗤一声,放下一颗金骨牙:“吃了吧。” 霍晅坐直了身子,忙不迭的接过去,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咬着吃。 大概真的喜欢,又只有一个,她吃的很慢。最后一口咬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果液。 沈流静慢慢挪开目光。 真的是好吃!可惜只有一个。 霍晅再小口,没有拳头大的小果子也吃完了,回味了半天,连沈流静坐在对面都忘了。 她在吃食上,倒是真的长情。 霍晅回味了半晌,又舔了舔唇,若无其事的开口:“师尊,昨日听师兄说起无极令,那羲渊剑尊找到了吗?” 沈流静似有若无的瞥她一眼,这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不等她察觉,就已转向别处。 霍晅还在暗忖,也不知道孟子靖将无极令撤回了没有,真要闹的各大宗门都来找她,劳民伤财也就算了,羲渊老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啊! 是以,她也不曾留意沈流静的眼神,但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霍晅竖起耳朵等着。 沈流静却一言不发,最后又放了一个金骨牙在石桌上。 霍晅喜出望外,捧在手里咬着,眼中神光熠熠,真是吃着一口顺心的果子就抛却了天大的烦恼。 这个也吃完了,霍晅苍白的唇色红润了些,沾上淡淡的粉白。沈流静暗中叹息一声,突然起身,“哐当”一声,石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硕大竹筐。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着石桌上偌大一个竹筐,里面满满的全都是金骨牙,挤挤挨挨的,个个饱满,散发出蜜果的芬芳,足足有百来个。 霍晅抱着竹筐,有点不明所以。 空镜墟上的金骨牙,是一颗古树,据闻已经有两千年岁寿,但一年也只能结上千余个。这东西对神魂有极大的好处,每年空镜墟都会送一些到五大宗门,剩余的一半各峰峰主也就能分到百来个吧。 这沈流静是把自己的果子全都拿出来喂徒弟了? 他起初对这女娃娃不理不睬,怎么突然有了这等优待? 不解归不解,果子还是照吃,霍晅啃了一会儿,洞外禁制浮动,小童紫瑜传音,沈青晏来了。 霍晅大喜,眼疾手快的给这筐果子施了一个障眼法藏起来,这才出门会客。 沈青晏是来谢谢她昨日相救,顺便看看她的伤势,还没开口,霍晅劈头就问: “无极令收回去了吗?” 沈青晏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道:“收,收回去了。怎么了?夏师妹,你以前一心修行,连宗门任务都不做,今日怎么对晏极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是吗?”霍晅打了个哈哈,怕他起疑,毫不客气的抹黑自己:“没什么。就是奇怪,这羲渊剑尊怎么这么没谱,哪像个入圣大修?” 她边说还边摇头,“你看看,幸好是撤回了,不然各大宗门都要兴师动众。” 沈青晏果然来劲:“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这位羲渊剑尊本就性情乖悖,脾气违逆,和峰主还有梁子。你在峰主面前可别提她,免得峰主不高兴。” “哦。”霍晅懂了,怪不得沈流静刚才不答话。真这么讨厌她,连提她的名字都心生厌恶? 不过,性情乖悖c脾气违逆是什么鬼? 她堂堂的羲渊剑尊,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佬,现如今在小辈中,竟c竟如此的没有人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凝婴果 霍晅想想当年之事,也是有点心虚。沈流静醉心剑道,也是潜心求学,并且,剑宗对各正宗弟子,都是来者不拒,有天分者,还能进入剑冢求剑。 甚至,正道之中,唯有剑宗不拘一格,只求道心清明,不论身份血脉。连霍晅座下,便有两名弟子并非人修。 而五大宗门之中,也只有剑宗能接纳这些异类。 偏偏,只有沈流静去的时候,霍晅连人都不放进去,还当做女子好生戏弄了一番。 霍晅咂舌: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够厚道,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沈流静还一直记在心里? 霍晅摇摇头,不置可否:“沈师尊也太小器了吧。” 沈青晏瞪圆了眼睛:“峰主小气吗?明明是羲渊剑尊过分,这岂止是羞辱峰主,连玄心宗都一并羞辱了。” 霍晅: “可玄心宗其他弟子,不也能上山学剑吗?” 她就是看姓沈的雷灵根一家子不顺眼,怎么就羞辱玄心宗了?若要她说,当年出了那桩事,沈流静就是再醉心剑道,又怎么有脸,上她山门去求学? 但当年之事,与沈流静并无干系。 霍晅看这孩子气鼓鼓,也不好意思嘴硬了:“咳咳剑尊也是有一丁点过分了。” 沈青晏愤而出言:“是太过分了!” 真是个孩子,这口水四溅的激愤模样 霍晅摸了摸鼻子,看在那百来个金骨牙的份上,不和这小辈计较。 既然得知无极令已经撤了,霍晅三言两语将沈青晏给踢了回去,自己回去继续打坐。一连三日,除了偶尔睁开眼睛吃点果子,其余时候,都在专心养魂。 这日霍晅正在运灵,突觉魂魄一阵动荡,连忙内视识海,只见金网光芒黯淡,被困在金网当中的魂魄光芒大作。霍晅叹了口气,就差几日,也就养好了,只好再委屈这小娃娃一阵了。 金网重新织合,夏绯的魂魄又沉沉睡去。 霍晅这事做的不大地道,自己也动用魂力,虽说魂魄凝实了许多,可这魂魄不全,又是一阵一阵的疼。偏偏她昨天半夜嘴馋,连金骨牙也偷吃光了。 她出了洞府,没见到紫瑜,便随心所欲,往灵气充裕的地方走。看到一大片南风紫竹,顿时大喜,猫着身子钻进去,拱了几步,果然找到一颗灵气充裕的紫竹笋! 这可真是好东西!不枉她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竹子,果然是又好看,又好吃。 霍晅本想带回洞府,可一来这石不转并无活人,除了她和沈流静。二来,现在披的也是别人的壳子,不怕丢人,更不用千辛万苦维持她剑尊的高雅形象。于是席地而坐,几下扒了竹衣,上去就啃。中间跑来一只噌食的喁喁兽,看她吃相凶狠,转身就怕,大概怕她吃的兴起,连它一块儿啃了。 霍晅啃完竹笋,压下那股蚀骨入魂的巨疼,慢吞吞的钻出竹林,回洞府去,走了几步,突然周身一凉,那股怪异的阴凉的气息又出来了。 霍晅顿足,一缕淡淡的花香充盈鼻尖,可眼前只有一颗拳头大的“水珠”趴在石头上。 霍晅突然明白了,她又闯进了禁制里。这小女修古怪,修为虽然不高,可却能随心所欲的进入别人的禁制,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日她才能进入禁制,坏了那鼠须邪修的好事。 石头上的“水珠”,叫做凝婴果。 霍晅眼睛贼亮。 凝婴果可是好东西,灵气充沛,能滋养灵根,虽说以往的霍晅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这颗果子吃下去,对她残损的魂魄绝对有大益。 可这果子,是沈流静的。 霍晅竟然小小的犹豫了片刻,正踯躅间,忽然眉心一阵猛烈刺痛,像有几十把刀剑在识海里搅动。她也不管了,捧起凝婴果,就塞进了嘴里。 百步之外的石不转入口处,孟子靖恰好看见了,突然嘴角一抽: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这猥琐的吃相! “峰主的爱徒真是不拘小节” 沈流静并未作声。突然脸色大变,挥袖便走:“徇因山主还请自便” 孟子靖也明白过来,抱着麟血剑告辞而去。 霍晅吞了凝婴果,果真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再珍贵,再稀有,再舍不得,沈流静也不能进她嘴里来抢了。 刚偷吃了果子,沈流静就过来了,神色莫名,有点复杂,总之不太好看。 霍晅虽然看不惯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况她眼下顶着小奶娃的皮,也不算丢自己的人。 当下嫣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和暖多情:“师尊!” 话没说完,沈断脸色又变了几变,上前一步捉住她手腕。 霍晅腾空而起,暗暗腹诽:这是把她提起来了?一颗果子而已,值得动这么大的气? 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迎来一阵剧痛。这股疼痛与之前魂魄损伤的绞痛不一样,经脉四肢,席卷而来,浑身连一根头发都没有一处不疼的。 霍晅疼的蜷在他怀里,手足都被他制住,挣扎不能。沈流静站起身,又突然倾身,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再次起身时,才缓了口气,抱着她瞬移进了丹房。 丹房内药香袅袅,霍晅还是疼。她是活了许多年啊,修为也很长进,可就是怕疼啊。 何况,如今这样的疼痛,哪有几个人能活生生忍下来? 沈流静面色沉沉,一手捏开她紧咬的唇,霍晅几乎是神智破碎,下意识就咬住了他的手。沈流静沉闷的哼了一声,随她去了,另一只手与她合十,输入灵力为她梳理。 霍晅缓过了一阵,嘴里都是血腥味,刚要吐出来,却被沈流静给按住。 “吞了。对你好。” 霍晅咕咚一声,身不由己的咽了。她连忙别开脸,勉力支撑,随着他灵力游走,四肢百骸都是骨碎剧痛。偏偏新生之机存于摧毁。 熬过了生不如死,才是死去活来。 霍晅一身汗水,额发贴在眉心。沈断施了个诀清理衣裳床榻。 霍晅稍一能动,便翻过身趴在床上,拿衣袖把头遮住。 半晌,她又想,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人。破罐子破摔,对着沈流静道:“你徒弟真傻。“ 吃个果子,差点爆体而亡,傻不傻? 沈流静一指定在她眉心:“我徒弟才不傻。“ 他说这话,声音低缓,含着极致用力后的沙哑。眼睛是极其专注的空茫,定在她脸上,似乎能看清她神魂。霍晅被他黑眸一震,差点没沉下去。 乖乖,这沈流静对着自家徒弟,也是要说情话的? 想想自己的徒弟,再想想沈断对这小奶娃——霍晅自己也要认,做她徒弟命真苦。 霍晅啊霍晅,你是心口中了一剑,为什么把脑子都给扔了?凝婴果虽然对灵魂大有助益,可这是筑基期的一个小奶娃能吃的吗? 活该你疼的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沈流静和她说了一句温泉什么的。她摇摇头,随便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喃喃道: “别吵,我困” 沈流静倾身下来,听她说话,她只是不规律的喘息,眉心褶皱,仍旧不得安宁。 许久,霍晅呜咽的c小猫儿一样哼了一声,又极快平息。 “还疼真的疼” 霍晅没有昏睡多久,醒来后便继续打坐。 凝婴果灵气充沛,本就是好东西,虽然差点爆体而亡不过也有沈流静亲自开拓经脉,现在修行,那是事半功倍。 霍晅大喜,正端坐修行,禁制一闪,沈流静拎着一个大竹筐进来了。 他身形修长,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筐,也丝毫不显累赘,随手往石桌上一放,便坐在了她对面。 霍晅看这半筐金骨牙,喜滋滋的道:“多谢师尊,师尊对徒儿可真好。” 她算是发觉了,沈流静表面看着冷淡淡的,其实对这徒儿还算不错。之前那般,许是他第一次养徒儿,没有经验? 她也乐得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些灵果进肚子里。 果然,她刚说完,沈流静眸色又淡了几分,伸出手,露出掌心一颗莹白丹药。 霍晅又是一喜:“十灵丹?” 这可是好东西,专注养魂。这丹药需要金骨牙母树上的木灵之气作引,因此也是空镜墟独有的。晏极山虽然找了替代的药草,炼出九灵丹,但效用就是不如十灵丹。 沈流静看她拿在手里,淡淡道:“吃了吧。” 霍晅微怔之后,笑道:“师尊,我才偷吃了您的灵果,等明日再吃这个吧。” 沈流静抬了抬眼皮:“吃。” 霍晅塞进嘴里,只觉一股极为舒适清净的灵气冲入识海之中,围住了那团忽明忽暗的光团,她忙运行打坐,吸收药效。 沈流静突然道:“昨日,晏极山徇因山主过来了。” 霍晅被打断,疑惑的“嗯”了一声。 沈流静这是何意?既然服用丹药,自然要运气化丹?怎么还不走,还聊上了? 沈流静继续道:“他来借麟血剑。一月之后,是晏极山问剑大典。剑尊尚未回山,为妨生变,提前来借剑开剑冢。还有,他问,有没有那人的消息?” 那人? 霍晅不知不觉随他问了一声:“谁?” 沈流静抬眼,深沉眸光定定看着她:“他能找谁?以前那人用过一段时日的麟血剑,他也是急乱,想问问我,麟血剑有没有感应。他么,找的自然是羲渊剑尊——霍晅。” 霍晅猛然听了自己的真名,魂魄一荡,几乎要涌出体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惊魂 沈流静说话,向来如其人,语气沉淡,今日偏偏霍晅这两个字,他说的又轻又灵。 霍晅暗暗一哂:倒许久没人叫这两个字,大多是剑尊c老祖之流。沈流静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样唤她? 正如此想,忽觉神魂一荡,刹那间失去了意识,又似乎并没有,混混茫茫的靠在他怀里。 沈流静目光幽深,任由她靠着,甚或还往怀里靠了靠。 而此时,霍晅识海之内,方才十灵丹汇聚而成的灵光,正将霍晅的魂魄紧紧包裹着。沈流静那一声“霍晅”,魂魄猛地一跳,像被惊动了一般,若说之前魂魄是被动吸收灵气,现在就是主动吸收。 灵光飞快旋转,被魂魄全数吸收,短短半日,魂魄便重新整合,已经分外稳固。 霍晅醒来后,静静的躺在石榻上,有些不可置信。方才她是被叫魂了? 魂魄已经好了一大半,若不是服用了十灵丹,又恰好被沈流静误打误撞叫了一声 可怎么会这么巧? 更何况若魂魄离体,唯有至亲之人心血相通者,能惊魂。 难道说沈流静修为已经如此高深莫测了么? 能帮一个素未蒙面的人叫魂? 她辛辛苦苦养了三日,还不如沈流静随随便便的叫一声。 所以说,我辈大佬就是厉害! 霍晅用了十灵丹,虽然还有些弃之不去的疼痛,但比起之前,真算得上是一身轻松,因此一整夜都安安心心的打坐修行。夏绯这女娃娃是单灵根,灵气吸收的飞快,果真是事半功倍。 翌日一早,霍晅正打算一鼓作气,好生闭个短关,沈流静却又到了门外。 霍晅只好乖乖放他进来。 实则,沈流静根本也不知会她,自行进来了。 沈流静站在她面前,霍晅虽懒洋洋的,但飞快起身,笑颜道:“师尊!” 沈流静一拂衣袖,坐在石凳上,道:“伸手。” 霍晅就在对面坐了,伸出手腕,衣袖往上拉了一截。她身上穿的还是沈青晏的衣服,大了不少,袖子拉上去,又滑落下来,如此两次,霍晅好不耐烦,烦躁的往上卷了好几卷,总算是卡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沈流静伸出两指,她此刻经脉已经修好,体内灵气充盈,这身体是没问题了。 至于更要紧的 他抬起眼皮,似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霍晅没留意,两只眼睛都放在半筐金骨牙上,大概又嘴馋了。 是以,沈流静又多看了她两眼。 她眼神很专注,看那果子,都看的叫人生出羡慕之情。 她双眸轻盈,神采焕发,应该是好多了但魂魄伤成那样,要养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脉诊的久了点,霍晅想快点抽身,一则闭关养魂,二则也吃“两颗”果子解解馋。 她唤了一声:“师尊?” 沈流静收回手指,惯性抽出一方白绢,擦了擦手指。擦到一半,他顿了一下,暗暗的打量她,果然看见霍晅嘴角抽了抽,一脸的“这人什么毛病”。 沈流静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接着擦手。 沈流静道:“好多了。还要好生养着,缺什么灵丹灵果,让紫瑜去取。”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要什么都有。” 霍晅随意的应了一声,显然没当真。毕竟——头一天,还把她丢在芭蕉丛里了呢。哪能这么快就换了风格? 霍晅见他没有立即要走,想起一件要事,眉眼先如新月一般弯了弯,接着柔嫩清净的小脸上都是发自肺腑的尊崇与敬意: “师尊,您救我回来的那天,后来那阵眼里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沈流静并不惊讶,似乎就等着她来问。 他取出那块黑色晶片,捏在手中,对着夜明珠的光看了片刻,道:“这是玄石。据传,是被镇压在万浮山封魔大阵中烛龙的鳞片。” 霍晅一眼就看出来了。 烛龙玄石,内有魔气,借助阵法,的确能化灵气为魔气。 可那种地方,灵气稀薄,连凡人都很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由凑近了细看,自然伸手去接。沈流静手腕一转,避开她的手指,往她眼前送了一送。 她不过筑基修为,哪里能抵挡玄石的魔性? 霍晅满心都放在玄石的纹路上,专注的看着,那纹路有些眼熟,但明显只有一半,是以魔性远远不如她以前见过的那枚。 她又想,这烛龙真是死而不僵,浑身上下该有多少鳞片,若是这么散落各地,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沈流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凑越近,最后发丝就在自己眼下,还有不合身的衣物下流露出来的温软破绽 这时,霍晅收回目光,猛然坐直了身子,原本应当娇嫩的不理世事的脸上,竟是暴躁和不耐。真成了反差。 “师尊,这鳞片您以前见过吗?” 沈流静道:“见过两次,但只收回了一片。” 她这算是,明知故问? 沈流静收了鳞片,放下一个储物袋。霍晅看那袋子上用红线绣了一条鱼,旁边有灵气坠成的一个“断”字,才想起来,他原先的俗名,是叫沈断? 这名字的风格,霍晅实在不好评价,这几日看,沈流静这样淡漠清净的人,怎么有这么一个——狂妄c幼稚的名字?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过才知,储物袋里满满十颗十灵丹,她当即用了一颗,坐下行气化丹,五感沉浸,外间之事都一无所知。 等醒来时,石桌上又多了两件衣裙。霍晅没有时当然能将就,现在有了好的自然讲究,换了衣裳,嫌弃的将沈青晏的衣服扔进了篓子里。 第二天沈青晏找来了,少年故作深沉的负手站在洞府门口,一见她出来,眼睛一亮。 “夏师妹这衣裳穿的真好看!” 霍晅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 沈青晏伸出手:“我的衣裳呢?” 霍晅嫌弃道:“都破了洞了,你还要?” 沈青晏郑重道:“快拿来。” 霍晅转身,从竹篓里扒拉出来,想想这少年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人也不坏,小模样长的也讨喜,就顺便摸了一个金骨牙,连衣服一起还他。 沈青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衣服,捧着金骨牙道:“这这是峰主给你的?” 霍晅点头:“是啊。” 沈青晏生怕她反悔,两口吃了,舔着嘴唇道:“真好吃,我今年就分了两个!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霍晅随兴的问:“金骨牙就长在你们自家,淙元峰上。不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霍晅小时候第一次吃到金骨牙,当晚就做了一个美梦,自己骑坐在金骨牙高高的树枝上,头顶是连云一般的树叶,还有像针叶一样的粉花,以及随手可摘下品食的金骨牙。 这个梦,她没出息的做了十几年。后来大了,才不做了。 沈青晏这身份,十分能够美梦成真。 沈青晏苦着脸道:“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今年就得了两个。不提也罢。算起来,琅华峰主应该分得了百来个,我师尊也该有百来个,都不给我吃,难不成自己吃了?” 霍晅心想:沈流静的百来个已经进了她肚子里,后来的半筐莫非是沈留情的? 她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沈青晏问道:“你伤势如何?随我去灵霄峰走一趟?” 霍晅目露疑惑。 沈青晏贴心的解释:“你这次出门,不是接了师门的任务,要斩杀一只魔化的织梦鼬?后来受伤回来,也没有问你,任务如何了?” 霍晅略一想,发现这女娃娃时,白玉剑上还残存着织梦鼬的气息,应当是被斩杀了。 她便不推辞,和沈青晏一同到灵霄峰,销了任务,得了五十个灵石和一瓶中品补灵丹。 霍晅魂伤好了大半,浑身清爽,又见了几个风风火火赶来接师门的小娃娃,心情真是不错,嘴角也沁着笑。 霍晅心情一好,便有些抑制不住本性里的跳脱,问道:“师尊为何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沈断?” 沈青晏讶然抬头:“怎么,你原先不知道吗?” 霍晅还没回答,他就拍了拍脑袋,自说自话:“也是,你以前只顾修炼,好像有什么鬼在后面追着你一样,哪会管这些事?琅华峰主本身名讳,便是上流下静,你见到峰主洞府上的字没有?取义就是如此。” 深水静流,千江一水。 霍晅点点头:“那沈断是怎么回事?” 沈青晏鬼鬼祟祟的左右一看,伸手把她一拽,拉拉扯扯的往后山走。 “你跟我来,亲眼看到,你就知道。” 他一脸说来话长c从头道来的德行,霍晅就后悔了,没事儿不去修行养魂,要来打听沈流静那点破事。 沈青晏偷偷摸摸的拉着她,走到后山,只见瀑布九天直落,水帘飞溅,绿影之中,别有壮观。 沈青晏掐了一个避水诀,带着她穿进瀑布之中,才看见,里面竟然有一处洞府。 洞府上方有一块奇石突出,隔绝水幕,石板下面缀着几串珍珠一样的紫泪珠,在石洞外面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帷幕。 霍晅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颤。 沈青晏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神秘兮兮道:“琅华峰主以前,有过道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洞房 沈青晏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满脸的兴味。 “琅华峰主以前,有过道侣!” 霍晅心尖还在颤动,没回过神来,看他贱兮兮的凑过来,当下就在他额头拍了一下。 沈青晏被拍到一边,也不着恼,单手掀开紫珠帘幕,献宝一样: “你自己看。” 紫珠帘一推开,亮眼的红色侵袭入眼,像刮了一股红色的龙卷风。 洞门口的两颗夜明珠是红色的,暖暖的红光照映。霍晅浑身打了个哆嗦,在这喜气洋洋的红光笼罩下,进了洞府,感觉浑身上下都沾满了世俗的喜庆。 她心想:这洞府是什么人布置的?品味真的是欢天喜地。 虽然不习惯这样热烈的正红,可只看一眼,就知道,布置这洞府的人,当初是多么的欢欣鼓舞c春风得意。 嫣红的夜明珠,沉朱的石桌,赤红的床榻,连墙面和地板上都用了浅褚的水影石薄薄的铺缀了一层,当真是哪里都没放过。 霍晅觉得,呆在这个红房子里久了,脑仁都要一跳一跳的,怎么还能睡得着觉c打得了坐c修得了行? 霍晅忍着眼睛的不适,暗暗想:这里总不会是沈流静的洞房吧? 刚如此想,沈青晏就神秘兮兮的凑过头来:“听说,这是琅华峰主亲手布置的。你看这红绸缎,好看吗?” 霍晅远远一看,鲜红的刺眼,觉得眼角又是一痛,实在是种折磨。 “好看吧。可是没有半点灵气。” 沈青晏两手对拍:“没有灵气就对了!据说这是峰主特意从俗世找来的,就是贪图这颜色。琅华峰主那时不过筑基修为,一来一回整整赶了三日路,就为了这一匹红绸。” 霍晅再次为沈流静的品味所折服。如今看他,实在正常的很,怎么小时候,眼光这样的——火辣多情? 霍晅在心里斟酌了半晌,才想到这两个词来形容。 沈青晏总结道:“总之,这里一桌一椅,连门口的紫泪珠都是琅华峰主亲手栽种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霍晅看他如今冷情冷心的模样,多半也是有过一段虐恋情深。 她随口问:“那后来怎么又没成?” 沈青晏遗憾不已:“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还是我师尊有一回喝茫了,唏嘘的说起几句,确信的是,琅华峰主是被那女修给骗了!不止骗色,还骗了财。可惜师尊说了几句就醉翻了,醒来以后,我也不敢问。” 沈青晏看霍晅没什么稀奇表情,甚至有些淡淡的,复又抖擞的道: “正是因为这女修始乱终弃,琅华峰主一气之下,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沈断。意为断情绝爱。这种脑壳好像被驴子踢了一样的举动,我师尊拼了老命拦都没拦住,估计是故意做给那女修看的。这之后一连三十年都修为不得寸进,还是后来我师尊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喂了一把丹药,踢进去闭关结丹了。” 三十年不得寸进? 霍晅想了想,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修为从没有过停滞,却还比沈流静晚了二十年才入圣 霍晅就有点脸黑了。 沈青晏还在感叹:“你说,那女修到底是何人?现在还在世吗?有没有后悔?她要是在世,一定后悔吧,毕竟琅华峰主可真是长情,到现在还一直想着他。” 霍晅忍不住想:说不定那女子只是不能忍受这满面红光的品味,这才愤而离去。 可这空置的一室红,竟然有些惆怅。再想想当初布置这一室红的沈流静,说不定也是如沈青晏一样的温情少年,如今被一个女子给始乱终弃,就成了淡薄冷清的沈断。 还真是唏嘘。 霍晅嘴角翘起,实在忍不住不让自己幸灾乐祸。 二人出了瀑布,霍晅眼角带着一丝无以言说的笑意。她身魂双损,狼狈至极的落到了沈流静手里,虽说对方并不知情,到底还是觉得丢人,颜面上大大折扣。可现在无意间得知了沈流静这狼狈往事似乎有点古怪的微妙平衡,大概这就是圣人常说的,脸皮就是用来丢的? 这圣人是谁,不言而喻。 况且,脸皮这东西,经常丢了再捡起来的(譬如霍晅),肯定没有从来没丢过脸皮的(譬如沈流静)珍贵! 沈流静那娇滴滴的小脸皮,掼在地上肯定噼啪作响。 她笑意微妙,沈青晏也是如此,二人刚刚分享了一个绝密,一瞬之间就好像亲密了许多。 正走了几步,扶玑堂里并排走出两女一男,三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将廊檐堵住。 霍晅也不在意,手掌一撑,跳过廊檐,预备直接走了。 “夏不生!”紫衣女子目露厉光,袖中吐出三寸寒芒,直袭而来。 霍晅认出这法器,威力不凡,一个筑基女修万万不能抵抗,于是瞬间开了防护阵,身形如灵蛇游走,堪堪避开来势汹汹的寒芒。寒芒如影随形,再次扑杀而至,沈青晏面色一冷,将霍晅拉在身后,祭出一道青光将此物拦了下来。寒芒与青光在空中一撞,几次对击之后,寒芒被压制住,被青光押着绕了三圈,就是不得脱身。 沈青晏将此物请下来,原来是一把骨尺,细润如玉,严光森冷。 这东西,霍晅再熟不过,不由嘴角微挑,暗暗嗤笑。 不落天秦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出息? 沈青晏手持骨尺,还给紫衣女修,冷淡道:“秦师妹既入玄心宗修行,可知同门之间严禁私斗?” 秦碧游略感懊恼,方才确实冲动,夺过骨尺,一跺脚娇嗔道:“什么私斗?大师兄一开口就护着她,看不出来我是和她闹着玩呢?真要私斗,也要挑个月黑风高荒僻所在,哪有当着大师兄的面私斗的?我不怕大师兄把我送回去呀?真要那样,姑姥姥非打死我不可。” 她眼珠一转,落在霍晅身上,几步小跑过来,就要拉她的衣袖,被沈青晏沉着面容格开了。 秦碧游轻咬下唇,荧光闪烁的双眼中已浮出一层浅浅水雾:“都是师妹,大师兄老是偏心师妹!难道不知道,我与师妹是同族姐妹?说说话你也不许?” 霍晅心中微动,细细的瞧了秦碧游一眼,却见她眉心一点黑气,乃是死相缠身之兆。 夏绯和不落天还有关系?霍晅皱了皱眉头,十分不喜,落在沈青晏眼中,只以为夏师妹不愿意和她纠缠,遂道:“既是同族,也不妨亲近。不过峰主有令,命你快些回山。” 又看向霍晅,见她还“呆呆”站着,便使了个眼神:“还不走?” 霍晅转身就走,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秦碧游微微怔了一下,想追上来,又被沈青晏拦住,站在原地直跺脚,大呼小叫: “夏不生,你站住!夏不生你给我站住!你,你不听我的话,我叫姑姥姥把你关进沉光潭里” 霍晅径直垂袖而去。 石不转的入口处,有一处琅嬛月石,形成圆月拱门。风笼着山云吹过,远远望去,像一团轻柔的白色棉絮挂在斑斓月环上,将它旖旎纠缠。 寥寥情境,枉生牵绊。 霍晅回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已经挂在天际。 来去几回,没留意过山口这块玄黑扁石,今夜借着月华一瞥之下,蓦然发现,“石不转”这三个刻字后面,光华流动,似乎用灵力描了什么字。 她勉强之下,也只能看清有灵纹浮动,究竟写的什么,却一个字也看不清,隐约有一个“不”字。霍晅和这石头犟上了,不信自己连这几个字都能看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突然眼前多了一双冷白靴子。 山上没有别人,霍晅觉得扫兴,又突然有点激动。任谁听了八卦以后,再见到八卦中的本尊,都会有点——哦,原来这个人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的奇妙思绪。 尤其,霍晅本人对于八卦相当热衷。 她现在就在想,沈流静容貌生的清冷淡薄,作派也是高冷疏离,可谁知道小时候也是个至情至性,为了个姑娘就找不到北的痴情人呢? 沈流静立在月色之下,月白衣裳隐在月华当中,他已然知道,沈青晏偷偷带她去看了那处荒置的洞府。 借着月色,他细细看了一下她的神情。 霍晅看见他来,起初是低着头。沈流静知道,她惯会做小伏低,根本不把自己的脸当脸,看不清她脸色,他有点不耐烦的道: “抬头。” 霍晅闻言,还没想什么,先就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敬慕,以及天生的三分笑意,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幸灾乐祸和戏谑。 沈流静一瞬不落的看着她的眼睛,看她镇定自若的收回了戏谑和嘲弄,只剩下纯粹的敬仰。当真是把自己好徒儿的身份演绎的滴水不漏。 沈流静心中有一股火,沉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十五,莫忘了去灵霄峰,随几位师兄去斩杀洗红蝶。” 霍晅愣了一下,又回悟过来。十五清理洗红蝶,各山各门都是惯例。 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几乎没有杀伤力,也没有威胁,但是太能生了!一旦偷懒,不过几天,空中飘的都是蝶翼和磷粉,扑进眼睛里,飞进嘴里,连门都不能好好出,就是不出门连门窗都不能开!晒个衣服也是遭透心了! 霍晅嘴角抽了抽,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这东西,能穿破任何禁制。就算是晏极山的护山大阵霍晅生硬的掐断了自己的回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罗盘 蘅仙老祖闭关时,曾让霍晅暂做山主。 羲渊山主接任的第一个月,霍晅就忘了这桩大事,十五过后,不出五天,晏极山就被洗红蝶包围了。后来,晏极山上下,从山主到刚入门的炼气小修,通通扛着心爱的宝剑走出山门大肆屠杀洗红蝶。 回山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霍晅一提剑就想起砍进洗红蝶巢穴那种油腻腻黏糊糊的触感,实在是难忘至极。 彼时,道冲真君与霍晅论剑,也被困在晏极山。她拿着一方拂尘,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了无方陵,回去之后日日传信谴责霍晅“大造杀孽”。 霍晅按住眼角,生生抽回思绪。 各宗门都有惯例,每到十五,都会派遣金丹以下的弟子,趁着洗红蝶月夜繁衍之际,捣毁一部分洗红蝶巢穴。 蝶翼上的磷粉,一旦沾上,奇痒无比。没人愿意碰到这东西,也就会使出浑身解数避开,杀这东西,也利于锻炼身法。还有金丹弟子带队,这等历练可以说毫无危险,还能增长实战经验。 既然是惯例,霍晅自然无法推辞。 霍晅恭恭敬敬的应了,笑盈盈的凑上前去:“师尊,天色已晚,您怎会在此处?是特意来等弟子吗?” 沈流静一言不发,径直瞬行离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早上到灵霄峰时,沈青晏挑了挑眉,长生宝扇潇洒抻开: “你伤势才好,我特意给你除了名,怎么你自己反倒要去?” 等他听说是沈流静亲自交代的,又露出一脸痴迷的敬佩: “怪不得,琅华峰主正是要磨砺你。夏师妹,你果真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峰主一片苦心。” 霍晅摆摆手,这点洗红蝶还不放在眼里。沈青晏却不放心,亲自带到队里。 “虽说有金丹修士带队,但百余名筑基修士,才两名金丹师兄带着。你凡事要多加小心。秦碧游也出去了,她手中那把昭天尺你也知道,尽量避开。” 霍晅微微点头。 昭天尺的威力和来历,她自然清楚。至于躲着么,呵 队里的几人都是筑基后期,为首者是一青衫男子,高大健硕,左手臂上缠着圈圈白布。见沈青晏郑重其事的将人领过来,当即就拱手道: “大师兄放心,岳游既然做个领队,自然要照看好师弟师妹。” 沈青晏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斩杀洗红蝶这种任务,主要是磨练,一行人都没有借助法器,用神行诀赶路。 霍晅不急不慢,跟在最后,很快就有一个圆圆脸的修士落后半步,将她换到了中间。 很快,就在一处山涧里找到一大片黑黝黝的卵巢,岳游先布阵将泉水罩住,圆圆脸和其余两人一顿乱砍,将卵巢劈开,洗红蝶的幼虫摔落在空中,一旦见光,便化作青烟消散了。 最后还留了一个,圆圆脸谢小风“贴心”道:“师妹,你来试试。” 霍晅拔出白玉剑,一道剑光闪过,巢囊破裂。她站的最远,只凭剑气就斩破了。 谢小风“哎哟”一声,颇为意外:“小师妹,厉害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巢囊外面有一层古怪的黏液,灵气c符光或剑气并不容易打破,至少岳游c谢小风几人都是直接用兵器直接捣碎。 岳游目露赞许,清理掉残留的磷粉和蝶翼,才收了阵法,沉稳道:“小风不要大惊小怪。夏师妹是琅华峰主首徒,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领路在前,语气平平稳稳:“不过,大师兄交代,师妹前几日受了伤,还是应当谨慎,不必逞能。” 这小娃娃一片好意,霍晅自然是“乖巧”点头。 一路捣毁了十几处,十分顺利,他们小队的巡游范围也要结束了。到最后一片湖潭时,岳游突然站住,摸出一个青绿色罗盘来。 罗盘上指针飞快旋转,一直不停。岳游浓眉拧起,递给谢小风: “小风,这罗盘坏了?” 谢小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接过来瞅了一眼:“是吧?我就说嘛,哪有什么罗盘,能专门测出洗红蝶的妖气?阿宁非说可行,也就你信他的话。还白白弄伤了腿。” 岳游瞥他一眼:“之前不是很准?不然,我们这次怎么会这么快?不到天黑,就要结束了。” 霍晅见到罗盘,觉得有些眼熟,伸手就取。谢小风手腕一转,来了兴致,两只手手如八臂灵猿,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看不清罗盘到底在哪。 霍晅与他过了几招,突然两指一夹,探囊取物般轻轻松松将罗盘拿了出来。 谢小风眼睛闪亮,看霍晅这小丫头的眼神像见了什么宝物:“小丫头,你可以呀!我这招千手扣山,就连岳师兄都要花些功夫,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罗盘?” 霍晅对着夕阳的余晖细细看着罗盘,食指摩挲过罗盘背后的符印,漫不经心道:“千手扣山看似玄妙,其实只是最简单的幻术。你能幻化出八只手c十六只手c三十二只,一千只又怎样?只有两只真的。破了这幻术即可。这罗盘,是谁做的?” 谢小风一噎:“你说的轻巧。那你再说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我的幻术?” 岳游声音沉厚:“是小风的弟弟,谢宁做的。他为了做这个,伤了腿,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出门。夏师妹,你可会修?” 谢小风撇了撇嘴:“岳师兄真是死心眼,他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要真有这么好的法子,能做出这样的罗盘,那流阳峰的炼器师兄们早就做出来了好么?” 岳游不作声,但眼神坚定,始终相信谢宁。 霍晅看着后面的符文,越发觉得眼熟。 “谢师兄,你知道洗红蝶为何杀之不尽,也不必除尽吗?” 谢小风“啊”了一声,不留神狗尾巴草掉了,他口中答话,低头找了半天,也认不出刚才叼着的是哪一根,只好算了。 “洗红蝶虽然是妖物,但却吸食灵气生长。它们吸食灵气,但是以灵气中的浊息为食,灵气会被重新放出来,简单来说,可以净化灵气。除了太能生,真的没啥大毛病。” 别看他们一路走过来杀了不少,只要一个月不动手,那密密麻麻的洗红蝶,能将空镜墟都能围了。 霍晅淡淡一笑:“所以,洗红蝶体内,既有微弱的妖气,也有微弱的灵气,在这小小的蝴蝶体内形成平衡。这位阿宁做的罗盘里,也有一丝灵气丝妖气,论理来说,的确可以感应到洗红蝶。” 她看了看表面平静的潭水:“而且,罗盘也没有坏。” 谢小风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你说的容易,一丝灵气丝妖气,怎么能在罗盘□□存?炼器,可是要天分的!” “哗啦”一声,岳游已经沉入水底,不见人影。过去许久,谢小风疲倦的收回神识,揉着眉心:“哎哟,都下去那么久,岳师兄还不死心。” 他话音刚落,霍晅也收回神识,道:“回来了!” 谢小风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又望望身边那两个早就收回神识的筑基修士:“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一个筑基初期的,比我们三个神识都强?” 话还没说完,水面分开,岳游涉水上岸,将用灵气包裹着的一个巨大石球放在了岸上。 谢小风望着里面挤挤挨挨的巢囊,嘟囔道:“还真的有怎么搞的?” 霍晅道:“水底有暗流,这石球从山上掉下来的,因为内里中空,没有完全沉下,随着暗流不断”她顿了顿,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可洗红蝶本就是低等妖物,根本不可能开启灵智。 她接着说:“因为这石球在流动,所以罗盘指针也就不断转动。” 她摊开手心,青色罗盘安安静静,正好指着地上的石球。 岳游整理好衣裳,从她手中拿回罗盘:“阿宁一直很聪明。” 谢小风挠了挠头,又咕咕哝哝起来:“可是连流阳峰的峰主都没做出来,他怎么就能算了算了,先砍了吧。这会的事也完了。” 几人除了洗红蝶,原路返回,路上又砍了两回,其中有一个比之前砍过的全部都要大。这可不是之前漏下的,而是这么一小会功夫,又有洗红蝶在此筑巢。 岳游办事严谨,看天色还早,又有罗盘在手,一队人又走了一个来回,果然又灭了三四个。 谢小风窜到林子里,摸了一把紫色的酸浆果,有一个没一个的咬着,吃完了,又说肚子疼。 岳游几个明知他是要偷懒,也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即将回山,岳游转头,看向霍晅:“夏师妹,这次运气好,都是幼虫的巢囊,没有碰到成蝶。倘若碰到成蝶,要记住,任何阵法禁制对洗红蝶都是无效的,要靠自己避开蝶翼上的磷粉。磷粉也是一样,沾上之后其痒无比,三日后可自行好转。但是同样的,任何灵丹妙药对它,也是无用。” 霍晅“乖巧”听着。 岳游眸中流露笑意,忍住摸摸她头顶的想法:“虽然是弱小的东西,只能任人宰割,但它也天生就有奇异之能。这就是造物的奇妙。” 霍晅小时候,连蘅仙老祖都舍不得管教她。活着活着,还有被一个老成的小娃娃说教的一天。 霍晅摸了摸鼻子,神情还是依旧乖巧。 突然岳游脸色大变,上前一步,三名筑基修士成三角状将霍晅护在了中间。 “老子娘呀,救命啦!见鬼了!” 谢小风鬼哭狼嚎从林子里冲出来,细长的眯眯眼抖成了波纹状,可爱的圆圆脸也变成了一张烙糊的大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火烧 谢小风像条脱缰的疯狗,猛冲过来。 岳游收回神识,看清他身后跟着的东西,当机立断:“走!” 他一声令下,其余两人一齐转掉头,依旧成包围之势,护着中间的霍晅后退疾走。 谢小风眼睁睁看着他们撒腿就跑,伸出一只手掌,状若疯癫c鬼哭狼嚎的嘶吼:“不要!岳师兄!不要啊,救救我!等等我!你不能这么绝情,昨天我还是你心爱的小师弟,今天就被你无情抛弃,怎么能始乱终弃嗷!娘啊,救命” 谢小风身后,跟着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洗红蝶,半边天色都阴沉了下来。 这么多,凭你身法再好,也难免会碰到叫人痒不欲生的磷粉 总之,洗红蝶又没有什么杀伤力,心爱的小师弟和痒不欲生之间,谁都知道怎么选。 霍晅跑的最快,一下子就窜到了最前面,另外两个筑基修士无奈加速,很快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夹着她跑。二人法器握在手中,神情戒备。 “左边!” “右边!” 到了一处山坳口,殿后的岳游和霍晅同时开口。几人速度极快,唯恐被洗红蝶追上,这一瞬之间,四个人分成了两队。 霍晅拐进右边,宋嘉玉迟疑了一下,跟着跑了过来。 “你跑这边做什么?快掉头和师兄汇合” 宋嘉玉伸手抓她,小姑娘近在咫尺,却总是被她避开。 宋嘉玉不耐烦了:“你快掉头!要不是岳师兄交代,谁耐烦管你?你听见没有?” 霍晅速度更快:“快走,别回头!” 宋嘉玉下意识的回头瞅了一眼,岳游c林笑二人沉着脸,使出了浑身解数疯跑过来。 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片洗红蝶。比刚才追谢小风的那群大多了! 最大的那只紧紧跟着岳游,离他不过一人之距,岳游发足狂奔才将将维持这点距离。这只蝴蝶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半空中蝶翼展开,七色磷粉荧光闪闪,在熹微月色下,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宋嘉玉吃过磷粉的亏,吓的哇哇乱叫,突然间蹭的一下,速度暴涨,龙卷风一样从霍晅身边冒了过去。几息过后,又蹭的冒回来,将霍晅一把提了上来。 宋嘉玉脚下是一只红色灵兽,小小的一只,刚够宋嘉玉两只脚站在背上。宋嘉玉先是想把霍晅也放上去,后来发觉实在没有立足之地,转而把她举在头顶。 霍晅: 她不要面子的啊? 宋嘉玉手一动,发觉碰到一个软软的地方,脸一红,又换了个姿势,右臂一抻,把霍晅牢牢夹在了腰间。 宋嘉玉问:“师妹,接着怎么办?” 方才他就发觉了,这小师妹修为不高,但神识果真厉害。 被提溜着的霍晅看着越来越近的洗红蝶大军,神识铺遍方圆十丈:“上山崖!” 宋嘉玉吹了个呼哨,火狐窜上山崖,两人一兽挂在横生而出的树枝上,看着下边黑压压的蝴蝶呼啸而过。 霍晅一跃而下,半空中拔出白玉剑。冷芒如电,寒霜不断斩落,驱散了一片由蝶翼笼罩的阴影。霍晅一击得手,不再恋战,伸出手来,宋嘉玉拽下树藤,将她拉了上来。 “幸好我跟着你,不然我就成了诱饵了。”洗红蝶紧追岳游,宋嘉玉把树藤递给她:“师妹,该我了。” 说完,一个猛扑,两个流星锤翻滚着甩进蝴蝶群里,将紧跟在岳游身后的人形大蝶砸了个粉碎。 岳游松了口气,转身祭出法器,是一根青铜棍,看来平平无奇,注入灵气后,棍身火红符文不断流窜,一棍下去,扫尽了一大片。 三人杀了一气,身后密密麻麻的洗红蝶又再次追撵上来,宋嘉玉甩着铁链,将流星锤收回,一边伸出手 然后,眼睁睁看着树藤把岳游给拉了上去。 洗红蝶再次追上来,宋嘉玉叫骂一声,转身就跑:“夏师妹,你拉错人了!” 他踩上火狐,身不由己的被洗红蝶追着跑。林笑跑不动了,扑过来拽着他的裤子,被火狐拖着跑。 宋嘉玉又骂了几声,大爷大娘无一幸免,林笑就是不松手。 霍晅在山上指挥:“左边!” 宋嘉玉向左急转,跑出一段,突然脸色一变,前面山石陡立,是一条死路。“大爷的!” 霍晅扯起藤蔓,地面一层厚厚的绿蔓都被连根拔起,露出深灰色的山土。藤蔓被粗暴的揉成了一个大球。岳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依法炮制,把山坡上的绿衣都给剥了,团成了五个人高的大球。 霍晅念了个神火诀,火势一起,又摇摇头,用化雨术扑灭了。 “师兄,有神火符吗?” 岳游明了她的意图,把神火符贴在大球上,看准时机,一起掀了下去。 宋嘉玉被逼到山崖上,听岳游沉沉一声“上来”。 宋嘉玉恨不得骂娘,他也想上去啊!可现在洗红蝶穷追不舍,又没人引开,他上去,这些破蝴蝶也会追上去,到时候大家都腾不开手,一起被蝴蝶撵着玩啊? 正犹豫,几个巨大的绿球从天滚落,堪堪拦在了洗红蝶和二人中间。绿球一落地,就冒出腾腾火光,宋嘉玉不管不顾,冲上了山崖。 半山崖上,霍晅和岳游老神在在,束手站着,尤其是霍晅,这小姑娘一咧嘴,甜甜一笑。 宋嘉玉:笑你大爷啊! 他心知岳游沉稳,看这情形也不急了,一脚踹开林笑,抱着火狐安抚了几下。再往下一看,山坳里火焰四溅,升起层层黑烟,还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焦糊味。 那几个大火球,把洗红蝶全都给烧着了。 宋嘉玉吐出口气,瘫坐在石头上:“累死我了。” 林笑鄙夷道:“累的明明是小红,你什么时候自己跑了?” 小红就是宋嘉玉抱着的火狐,成年火狐速度堪比闪电,还有各种异能,不亚于金丹修士。但火狐一族并不能驯化,也不能签订灵兽契约。只能从小好好哄着c养着,有了默契,才会乖乖听话。 宋嘉玉这小火狐从小养大,宝贝的很。 他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挂在爷的腿上,你能耐你别靠小红,你自己跑啊!” 说这话时,他突然觉得后面有点凉飕飕的,朝着林笑叫骂一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短裳,裹在了身上。 “岳师兄,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刚才就差一点”林笑摸了摸额头,捋下一大把烧焦的头发。禁制对洗红蝶无用,他为了节省灵气,没有开,被火球燎到了头发。 宋嘉玉也问:“就是,小红都吓到了,你们怎么不在后面再丢一个火球,防止洗红蝶掉头跑了。” 岳游瞥了这二人一眼:“这法子是夏师妹想出来的。” 这眼神,有点鄙夷啊。 霍晅拍了拍手上的灰:“洗红蝶是低等妖物,灵智未开,大部分工蝶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只会盲目的跟着领头的行动。之前宋师兄杀死的那只大蝶,就是领头的。所以,现在追你们的洗红蝶,还是按照之前那只领头蝶留下的讯号。刚才火势那么快,它们也来不及跑了。宋师兄,我还以为你知道。” 宋嘉玉揉了揉火狐脖子上的软毛,嘿嘿笑了。 连一个不常出山门的小姑娘都知道,怪不得岳师兄刚才的眼神那么“关爱智障”。 岳游道:“你们两个,偶尔也用用脑子。” 宋嘉玉和林笑惭愧的低下了头。 稍息片刻,岳游起身道:“我和夏师妹去找找小风。你们小心些,一会先行回山。” 洗红蝶并不危险,宋嘉玉忙着安抚小火狐,林笑灵气用尽,也就不坚持。 二人回到水潭边,岳游道:“师妹,你神识强,林子里就麻烦你了。我往南边查探,随后在这里会合。” 霍晅已放出神识,察觉到林子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黑气,随口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往林中走去。 这股黑气,和当天在罗家村阵法里的邪气,很相似。 难不成,这里也有魔阵? 霍晅小心翼翼进了林子,只觉黑气若有似无,的确是有一股邪气存在,可要细寻又摸不到章法。 霍晅看之不透,深吸口气,预备抽身离去,上报玄心宗。她脚下踩着干枯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接着,就又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阴寒气息。 霍晅一脸苦郁的扶额,又,又,又闯进了别人的禁制! 夏绯女娃娃这无视禁制的体质,也是神奇!偏偏还是能进不能出。 霍晅收敛气息,将护身阵法开了,小心翼翼的循着黑气挪动。进入禁制之后,就能明显看清黑气游走的方向,像是在空中画着什么东西一般,最后都汇聚到了一处。 打斗声传来,炫目的白色灵光和黑气不断碰撞,此消彼长,几个回合之后,黑气明显压制住了白色灵光。 霍晅已经靠近了打斗之处,只见浓郁的黑气裹着一团不明物,对面跪着一个双手染血的紫衣女子,正两只手同时画着血符,最后一笔落成,急急的喊了一声“去”。 血符炸开,将黑气阻拦片刻,秦碧游趁机飞快转身,朝霍晅藏身的方向跑了过来。 霍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春生、化雨和神火 秦碧游身上法宝多,逃命时也顾不得什么,乱无章法一股脑丢了出来。 那团黑雾并不受阻,但明显被激怒了,速度快了许多。秦碧游只觉得这团黑气就快要挂到自己脖颈上了,再也忍不住了,尖叫出声。 “走开!丑东西!” 霍晅扶额,这时候,你管人家丑不丑? 没想到,黑雾竟然怔了一下。随后,黑气猛然暴涨,勃然大怒的朝秦碧游猛扑过来。 被人说丑,它很生气! 黑气蜂拥而上,将秦碧游裹在中间,黑雾中她凄厉惨叫一声。 摔落在地的昭天尺嗡嗡响着,冲进黑雾当中。秦碧游跌跌撞撞的一把抓住,颤动的昭天尺将她手掌割破,一道白光破壁而出。秦碧游不管不顾,使出浑身力气往外跑。还真的被她冲出了这团黑气,然后,被禁制拦住了。 秦碧游吓的花容失色,猛的往上一撞,啪叽被弹到地上,头晕眼花。 黑气突然停住了。黑雾不断收拢,凝聚成一只人大的成年蝴蝶。 隐在暗处的霍晅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黑气舍弃了瘫倒在地的秦碧游,朝她涌了过来。 秦碧游茫茫然坐起,看黑气不再缠着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鬼鬼祟祟的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勾着身子往边上靠,再次被禁制挡住。 秦碧游在怀中摸了一把,掏出一把血红色的碎片,在虚无处挠了一下,空中弥漫出一层淡淡的黑气,整整六层禁制墙壁清晰可见。 黑雾顿了顿,依旧在霍晅身旁转悠。 它在找霍晅的行踪。 这东西是凭什么察觉到她的? 没有用秦碧游怕惊动这古怪的妖物,只好收起碎片,不厌其烦的在身边支起好几重防护阵。 正寻思着如何脱身,就见重林之中,慢慢走出一个淡青色衣裳的少女,背负白玉剑,神色淡淡,镇定自若。 秦碧游杏瞳睁大,轻叫出声:“夏不生!” “夏不生”竟然还轻笑了一声:“我若没猜错,任何禁制对这东西都是无效的。你若无事,不如帮着布一个神火阵。” 黑雾转了转头,不将秦碧游放在眼里,它现在的目标变成了霍晅。 秦碧游恼怒道:“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霍晅身法鬼魅,避开黑雾的侵袭,白玉剑锋芒毕露,冷光不断斩破黑雾,却不能伤到分毫。黑雾被斩开,又很快聚拢,黑雾的中心,正是本体。 白玉剑却不能得进分毫了。 霍晅皱了皱眉:“你不配合我,是想等这东西把我弄死,再下去陪我?谢谢,并不想和你一起死。” 秦碧游涨红了脸,看她闲谈似的,先传音给她:“滚!谁想和你一起死?” 霍晅心知这东西灵智低下,比三岁孩童还不如,还是换了传音:“那还不布阵?以你身处之地为阵眼,方圆丈余,不必太大,我会把这东西引过去” 秦碧游弱弱的打断她:“化雨阵行吗?” 霍晅身形微微一顿,差点被黑气沾到。她淡扫一眼,秦碧游声势全无,心虚道:“神火阵我不会。” 秦碧游转而又恼怒起来:“夏不生你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是水木灵根,我最讨厌的就是火,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晅思索片刻:“那就春生阵。” 秦碧游气道:“你就不能说个我会的?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 “春生阵和化雨c神火一样,是五行阵法中最基础的。”化雨属水,神火属火,春生属木。当真是最简单的,哪怕是炼气修士,都能随手整一个。 霍晅真的真的,几百年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连五行基本阵法都不会的修士。 霍晅剑招不断,只得临时换了剑诀,无奈的问:“秦师妹,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会等死吗?”不等秦碧游回答,霍晅又道: “那你就等着吧!” 秦碧游怔住,随即娇声叫骂:“夏不生,你敢咒我死?我回去告诉姑姥姥,让你把你关进沉水潭里” 霍晅杀气腾腾的砍出一剑,耀目的白光逼使秦碧游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小毛孩子,真是欠收拾。 霍晅一剑斩落,眉心一跳,直觉不好。黑气中伸出两只触角,将白玉剑缠卷起来,黑白映衬,格外鲜明。 秦碧游睁开眼睛,什么都吓忘记了,只觉得霍晅要死了,霍晅死了,她也危矣! “噌”!一声利响,白玉剑被触角生生拧断,折成了数截。 霍晅不知为何,一把不算法器的普通玉剑,竟然生出了一股萦绕在心的可惜之情。 宝剑折断的瞬间,霍晅撤了宝剑,身形急退,随手折下一根荆棘枝。 荆刺没入手心,殷红的血滴顺着树枝流下,霍晅以枝为剑,不再受秦碧游侵扰,继续布阵。 剑断了,荆棘的威力弱了许多,黑气越滚越近,霍晅加快手中的速度,符文在荆棘上不断流动,金光耀眼,与之前布下的阵法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符。 星符中间,火星猛烈的一跳,接着爆发出熊熊烈焰,将毫无防备的黑雾吞了进去。 秦碧游呆愣愣的张嘴:“夏不生,你,你疯了,我从来没见过金光如此纯粹的神火阵。好厉害!呸,厉害个鬼!” 火焰之中发出一声惨叫,还有一股熟悉的焦糊气味。这黑气里面裹着的,果然是洗红蝶。 “夏不生,还不过来扶我!”危险解除,秦碧游收了阵法,又刁蛮起来。 霍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重新凛眉,十余只洗红蝶朝火中涌过去,烧死大半,其中一只被黑气一裹,那团黑雾越变越大,终于脱离了火堆,“站”在一旁,冷冷的望着霍晅。 黑雾在伺机而动。 霍晅突然发觉,她小瞧了这团东西。它有记忆,它在害怕刚才的灼身之痛,在观察她,打量她,它警惕的谋划,想要一击必杀。 秦碧游缩在一旁,双眸中水雾蒙蒙:“怎么又来了!夏不生,你,你说,是不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妖物?它们的目标都是你,你害死我了!我,我要给姑姥姥留下印记,让她知道,是你把我害死的,让她把你挫骨扬灰。” 说着,真拿出玉简留了血印,颤抖着埋进了土里。 霍晅与这团黑雾“对视”。她灵气所剩不多,已经没有力气再布一次剑阵, 秦碧游埋好玉简,擦了擦眼泪,气势汹汹的抓着骨尺冲了过来。 “夏不生,要是天命注定,我们要一起死,也算并肩作战过” 她的唠叨戛然而止,昭天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红光,一道纯粹至极的雷光劈向黑雾。 黑雾惨叫一声,秦碧游发现,霍晅的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黑雾发觉了,它想要的猎物并不好惹,虽然她身上有一股令它心醉的气味。反而是身后这个,更容易得手。黑雾虚晃一圈,在霍晅急退之时,猛然扑向了秦碧游。 霍晅刚要动手,就被一股清净之力压住,不由自主的趴到在地。 红线,无处不在的红线绽放,变成了遮天蔽日的绚丽霞光。 这已经是霍晅第二次看见沈流静的彼岸了。 她连忙切断了自己和昭天尺的联系,原打算“娇弱”的继续趴在地上,可看见红霞越来越炽烈,黑雾中那东西也现出了原型,被挤压的不断惨叫。 她连忙爬起来,伸手拽住了沈流静的衣袖:“师尊,快,搜魂!这东西不对劲。” 沈流静目光垂落,旋即收回,金光攥住了残留的一丝魂魄。 “是魔化的洗红蝶。”沈流静伸出手,从阵眼中取出了一片黑色的晶片。 霍晅皱眉:“又是玄石!” 沈流静搜魂过后,已经得知这只洗红蝶的确开了灵智,却是从凡间的一个小村庄来的。 它被一个凡人孩子养大,还是一只蛹的时候,就被这孩子的父母带回了家。这孩子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每天和一只蛹说话,他期盼它快点出来,变成美丽的蝴蝶。他说,虽然他见过的蛹不多,可是它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蛹。 洗红蝶破茧而出,与凡间的蝴蝶不同,它一出来就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绚丽多彩的蝶翼,流光莹莹的磷粉,虽然碰到这些东西,会奇痒无比,痒的那身体不好的孩子在地上打滚,用头抢地,可他也没把蝴蝶送走。只是后来小心翼翼的不碰这些东西。 他说,他这一辈子,只见过一只这么美的蝴蝶。 残魂的记忆破损,在这里停止,再看不到任何关于这孩子的记忆。 也许是从小有人和它说话,这只最低等的妖物,开启了灵智。 有人把它引进阵法,让它和这魔阵合二为一。诱饵就是,可以让它的“主人”,那个孩子再活过来。 霍晅见那点黑气越来越弱,急了:“快查一下,为什么追我?还有,让它自愿进魔阵的,又是什么人?” 沈流静目光沉沉,不可察觉的望着揪着他衣袖的那只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月下同游 霍晅浑然不觉,看着那点魂气越来越弱,急忙松开手,结了一个摄魂印,将魂气稳住。 衣袖上空空的。沈流静挪开目光,凝神搜魂,片刻后收了金光。 “之前在罗家村,你碰见过玄石。它能感应到玄石残留的气息,让它觉得舒服,故而追着你不放。至于这幕后之人,它也不知道。”沈流静顿了顿,“但看残留的记忆中,那魔修形貌,和之前那鼠须修士见过的魔修,有八成相似。” “能感应到玄石残留的气息?”霍晅心神一凛,可连沈流静都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 到底什么味儿? 她摇摇头:“或许,不是这妖物。而是,玄石之间能相互感应。” 沈流静收了玄石,并不多说。霍晅看他冷面冷心的德行,颇有些牙痒痒,想着总有一日把他这面皮撕下来,掼在地上吧唧一声响。 沈流静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闭了闭眼,总要用尽一切自制力,才能忍住了不和她计较。 最后一丝黑气也散去了。 霍晅蹲在地上,看着残留的一点磷粉,摇着小脑袋深沉道:“原来,脑子也不一定是个好东西。” 它若是不开灵智,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沈流静淡淡道:“它若是不开灵智,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度过短暂一生,就很好吗?” 霍晅抬头看他,眸光忽而眯了眯,转而粲然一笑:“师尊说的是。” 她这一眯眼,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霍晅蹲下身,将白玉剑的碎片收拢起来,眼中的惋惜,情真意切。 沈流静看她这般作派,一时也看不透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心烦意乱,率先便走。出了林子,霍晅却没有跟上来。 霍晅伸出手,想扶秦碧游起身。秦碧游呆呆坐在地上,视若无睹。 霍晅不耐,一只手拎着她衣领,揪起来就往外走。 秦碧游被勒着脖子,不断挣扎:“夏不生,你,你得意什么?你不就是生了个雷灵根,才做了琅华峰主的徒弟,你放我下来!” 霍晅一松手,她就摔在了地上。 “ ” “你真的松手?”秦碧游揉着臀部,大叫起来:“你敢这样对我?夏不生,你别太过分!你是峰主的徒弟也没什么了不起,除非你一辈子不回不落天” 霍晅耐心告罄,揪着衣领把人带了出去。 岳游一脸欣喜的迎上来:“夏师妹,你没事吧?秦师妹怎么也在?” 霍晅“淡淡”道:“她被妖物封在禁制里了,被我救出来了。” 秦碧游瞪大眼,娇声怒斥:“夏不生,你要点脸!谁要你救?呸,你救谁了?” 秦碧游的脾性,岳游略有耳闻,况且沈青晏交代的重要事项里,第一就是不要让她们碰上,因此很是了然。秦碧游刁蛮任性,大约又是“恩将仇报”,于是体贴道: “幸而峰主及时赶到,师妹,你快些回去吧,秦师妹交给我。” 他这了然的眼神,明显偏袒的举动,秦碧游又不傻,气的破口大骂:“夏不生,你,你有本事一辈子不回” 霍晅揉揉耳朵,施施然甩袖而去。 刚一出林子,林笑和宋嘉玉也赶过来了,两人拖着一张简易的藤床,圆圆脸谢小风被绑在上面,偶尔发出一声古怪的呻丨吟,间或有一种奇异的低笑声。 霍晅了然,当时没顾得上谢小风,他必定是沾上了磷粉。现在发作了,这种深入骨髓的痒,连元婴修士都难以抵抗。 宋嘉玉看她盯着藤床,解释道:“他痒起来受不了,怕他伤到自己。” 霍晅点点头。 宋嘉玉又冒出一句:“他被洗红蝶包围了,身上全是磷粉,不得已才想出这法子。这次也是怪了,洗红蝶好像发了狂,一大批一大批的袭击过来,这次沾上的人,比以前多了一半还多。大师兄已经传书,让我们把沾上磷粉的弟子送去扶玑堂。” 霍晅疑惑道:“为何要送去扶玑堂?” 林笑刚要答话,就被宋嘉玉打断了:“扶玑堂里有一位师兄,以前是佛门弟子,经法绝伦其实就是聚在一起,听和尚念经,听说,还是有点清心明性的用处。哎,那不是聊胜于无么?” 霍晅看他说的详细,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宋嘉玉脸色腾的一下红了。 沈流静在水潭边等她,神识扫过,见少女身姿卓雅,与一少年言笑甚欢,不觉吐了一口郁气。 他转身便走了。 霍晅还挺喜欢空镜墟这几个小辈,就连秦家这个小丫头,也是难得的鲜灵活泼,不过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多逗留。 这一路追赶,到琅嬛月环门下,才见到那一抹白影。 沈流静开口便道: “听说,你以剑气,就能破开洗红蝶的巢囊?” 霍晅不假思索,苦大仇深道:“剑刃斩在巢囊上,那种黏糊糊油腻腻的触感,实在是一言难尽。对我来说,砍洗红蝶和吃碧衣果,简直是并排第一的两大磨难!” 沈流静似乎是嗤笑一声,但极淡极轻:“至于吗?” 果然,虽然能忍疼了,可其它方面,都还是娇气。 她本来就是个娇气的人。过了几百年,再有什么出众的身份c尊崇的地位,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娇气,且理直气壮。 霍晅瞪圆了眼睛,严肃正色:“至于!师尊,您入圣已有五十年,金丹以前的事,快好几百年了吧,您是不用去砍杀洗红蝶,说不定都忘了,那种感觉当真恶心!” 沈流静心想,她入圣三十年,又比他早结丹,砍杀洗红蝶不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这样清楚? 霍晅与他并肩而行,沈流静淡淡瞥她一眼,她丝毫不曾察觉,都走到他前面去了。 霍晅随手摘了一支白色的木槿花,月色下比划着玩。 平平常常的白木槿在月色下似乎笼着一层濛光,叫人流连忘返。 别人许不喜欢这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可沈流静只看了一眼,就又别开了眼。 霍晅这时候,有点摸得着这便宜“师尊”的脉门了,十足的闷骚。越是喜欢的,越要假装不在意。 大约他们空镜墟的,都讲究一个克制。 她将花枝凑到沈流静面前,差点戳中他的鼻子:“师尊,你喜欢吗?” 沈流静冷不丁被她得手,不可察觉的后退了半步。 霍晅本来就是诚心捉弄他,自然看出他这瞬间的“惊慌”。看他面无表情的,甚至还有点呆呆的,眼中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 沈流静不语,霍晅将花枝拿回来,绕着手指玩。 “师尊不说话,这是不喜欢?” 沈流静还望着那花枝。 霍晅又道:“您这么看着,还是喜欢?” 沈流静蹙眉,眼神中有些克制不住的恶感。 霍晅看逗的差不多了,“哎”了一声:“师尊,不过是一朵花,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要看它。一朵花罢了,也值得想这么久?” 霍晅手指注入一丝灵气,想将花枝抛在一侧的水汪之中,沈流静却突然伸出手指,将花枝拿走了。 “还是喜欢吧。只不过,不愿意再轻易说出口了。” 也不愿轻易,再明白自己的心。 霍晅才想起灵霄峰的一室红,再看沈流静怅然面容,玉颜在月色下如琢如磨,端的是青莒峰上无尘月。 大概因为月色下看沈琅华,比寻常看着更清净温润了几分,霍晅难得的,真有些同情和怜惜。 哎,好好的人,不过是几百年前一场情伤,到现在连“沾花惹草”都不敢了。 真的是可怜。 大概是霍晅的眼神太诡异,沈流静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霍晅眉目弯起,如新月钩挂檐角:“师尊,您今日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沈流静目光滑过她腰间的储物袋,道:“你之前外出,遇到危险,因此为师在白玉剑上留了一缕神识。那妖物厉害,白玉剑都被绞断了,为师自然得知。” 霍晅不断点头:“幸好,幸好师尊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这次实在危险了。” 驱动昭天尺,那妖物自然伏诛。只不过昭天尺是有主之物,她虽然能用,这种情形下,又要损及神魂。 幸而是沈流静来的及时。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到了十八洞外。沈流静拂袖离去,走了几步,突然顿住。 霍晅低眉顺目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转身,一脸春风化雨的盈盈浅笑。 她的眼神真的亮。连假笑的时候都是。 沈流静看了好几眼,才忍了她这“必有所图”的假笑。她这模样,真是难看。 “何事?” 霍晅道:“弟子恭送师尊回洞府。” 沈流静很是冷淡:“不必。” 霍晅丝毫不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要的要的,师尊今日是为了弟子出关,弟子应当恭送。” 沈流静轻轻的嗤笑一声,不再管她,一路上也不言语,等进了洞府,径直将禁制关上了。 还在酝酿如何开口的霍晅,直接被关在了外面。 霍晅有点不信邪——这女娃娃夏绯分明有古怪,之前能无视那些妖物邪修的禁制,怎么就进不去了? 她猛的一撞,随后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天生一对 沈流静进了洞府,难得没有静心打坐,也是难得的心绪波动,脸色不虞。他站在禁制后,察觉到外面那人又做了件蠢事,神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她到底嫌不嫌丢人?他知道她是谁,不过没有宣之于口,可她自己呢?披了一层壳子,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两个之间,该是不见不休,她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他眼前? 凭什么总是这样胡搅蛮缠? 究竟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霍晅揉着额头蹲在禁制门口,他也没有离去,心里不知什么念头,只是这样站了片刻。 他如今修为高出许多,总算有一点好处,神识铺放而出,连她的叹息声都清晰可闻,如在耳畔。 如在耳畔。 霍晅食指扶额,蹲在地上良久,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之后,她就起身走了。 沈流静心绪一阵翻滚,如地热之水,表面是温吞的,内里早就滚热c沸腾。 她这个人,不知所谓,真能这么轻飘飘的抽身而出,拔腿就走。 无论哪一次,都是一样轻易。 沈流静端坐在石榻上,闭目养神。 今日,又是不宜通玄。 片刻后,禁制外似有波动,沈流静放出神识,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晃晃悠悠的过来。 他猛地站了起来。又觉自己可笑,努力不动声色c且矜持的原样坐了回去。 霍晅左手提溜着一块白玉石,右手倒是端端正正的捧着一本书,上面端方的三个朱砂大字——药师经。 她这一半庄重,一半潦草,歪歪扭扭到了禁制门口,白玉石往地上一搁,衣袍撩开便坐下了,翻开药师经,朗声读了起来。 起初声音清亮,字正腔圆,读的仔细动听。但她本来没什么定性,这又是一件无用之事,声音渐渐小了点,咬字含混了点,坐姿歪扭了点,囫囵乱读。 随后就真的像和尚念经,哄哄鸣鸣,只知道她在读书,可一个字都听不真切。到最后又如苍蝇嗡嗡乱飞,在耳边萦绕不去。 沈流静收回神识,安静坐了会儿,心想,她都懒得读了,人应该早走了,试探着一看,她突然冒出一句,很是清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一名日光遍照。二名月光遍照” 沈流静心头一荡,还未想明白,人已经出了洞府。 他今夜似乎格外躁郁。 沈流静淡淡一瞥,轻声道:“手中拿的是药师经,却读了金刚经。你倒是定心?” 霍晅还坐在石头上,娇小一团。她抬头看他。 沈流静又问:“你不回自己洞府,这又是做什么?” 霍晅站起身,顺手将白玉石塞进了旁边的芭蕉丛里。看她这架势,大概打算下次还要用。 沈流静总是不自觉在揣摩她的意图,一旦揣摩明白,又总觉得脑门抽疼的厉害。 霍晅“安置”好那块宝贝石头,把经书一合,突然定定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玉白脖颈上,越凑越近。 她心想,月下看美人,果然有点味道。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心猿意马的想,这人脖子下面,是不是也一样白而洁净。自然没发觉,有人耳朵尖都沾上了可疑的绯粉。 沈流静简直是恼羞成怒。 若说出去,他只是被人看了几眼,就乱了清心,谁又能信? “做什么?” 霍晅收回目光,道:“师尊,您不痒吗?” 沈流静紧紧蹙眉。 霍晅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指他脖颈,差点碰到:“师尊,这里有磷粉。您真的不痒吗?心口处也有,心里不痒痒吗?” 沈流静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还是想打人。 他是为谁?不过是担心她再强行驱动昭天尺,伤到神魂,又不知为何,全力护了她一下,这才沾上了磷粉。 怎么就被她察觉出来了? 霍晅乖巧而孺慕,声音清灵:“师尊是为了救我,才这般下场,弟子明知师尊受苦,却不能以身替之。偏偏妖蝶磷粉无药可解,弟子不忍心师尊苦苦坚忍,这才去外山,找那位擅长念经的师兄借来经书,给师尊诵读。弟子今日听岳师兄说了,听药师经当真有效。” 磷粉沾身,的确不太好受。可不足以动摇他清心。 反倒是她。莫名殷勤,不明所以。 沈流静决心不与她歪缠,从她手中抽出经书:“行了,你回去吧。” 霍晅恳挚道:“弟子为师尊诵经。” 沈流静道:“不必,你走吧。” 霍晅也不再坚持,又道: “哎,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我去找师兄要经书,师兄十分热忱,又问我是否沾上了磷粉,是否要他代劳。我说并不是我,又担心师尊,拿了经书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仔细一想,青莒峰上,除了我就是师尊,弟子可真是说错话了!就怕这位师兄惯常耍嘴皮子功夫,嘴上不大牢靠啊!” 她脸上笑盈盈的,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沈流静:“要不要弟子连夜去灵霄峰,好好的跟师兄说说,可不能乱说话” 沈流静道:“乱说话又如何?不乱说话又如何?” 霍晅理所应当的答道:“若是乱说话,叫人知道师尊下难得下山一趟,就沾上了连金丹修士都不会沾上的磷粉,这——难免堕了师尊的威名呀!这还是为我,弟子实在过意不去” “你也不必过意不去。就不曾听闻圣人之语?脸皮就是用来丢的,小人物只配出点小丑,大人物才配得上丢大脸。”沈流静讥诮道。 霍晅闻言,很是怔忪了片刻。她心想,怎么这话如此的耳熟,似乎正是她自己说过的。 可这种话不至于外传,她和沈流静素未谋面,也说不着啊。 霍晅摸了摸鼻子,悻悻道:“这位圣人真有意思,可谓通透。师尊看着这般没趣,从哪里认得这么有意思的人?” 霍晅一不留神,吐出心里话,连忙找补:“弟子是说,师尊端方庄肃,您这位挚友洒脱不羁,正好互补,互补。” 沈流静实在不愿和她歪缠,偏偏她又问:“师尊,明日弟子就去和师兄解释,是我沾上了” 沈流静突然捏住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贴在了他胸口处。 隔着衣裳,霍晅发觉他这人冷冰冰的,可体肤温热,肌肤下心脏跳动,掌心如有小鼓,轻轻擂动。他胸膛硬邦邦的,霍晅屈起手指,不露声色的掐了一把。 沈流静冷冷放开她的手,转身回了洞府。 霍晅左手捏着右手,望着指尖微弱可辨的磷粉,强忍着那股奇痒,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晃晃悠悠的回十八洞。 沈流静的神识一直跟着她,半路上紫瑜找来,被她一巴掌按在了额头上。 片刻之后,紫瑜就痒的哭了,泪奔回竹林,抱着竹子哭的肝肠寸断。 她方才说:“沈流静,你大爷的。” 沈流静心说:他大爷在淙元峰,正是玄心宗宗主,你这样本事,你找他去呀。 霍晅痒了一晚上,第二天蓬头垢面的起来,恨不得发誓杀尽天下洗红蝶。 等过会痒的更难受,霍晅的誓言又变成了,以后见到蝴蝶,都一定要绕路而行。 实在惹不起,惹不起。 等沈青晏过来的时候,她趴在白玉塌上,双眼水汪汪的,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沈青晏一看她这幅样子,还以为又受伤了,等明白她是沾上磷粉以后,抱着肚子大笑不止。 “夏师妹,你怎么回事?岳师弟跟我说,你安然无恙啊,什么时候沾上这玩意儿的?” 霍晅能说什么?她想看人家丢脸,反被惹了一身粉? 终日打鹰,还真有被鹰啄眼的时候。 霍晅只能悻悻道:“沈师兄命好,早就结丹了,是没见着这一回,铺天盖地的蝴蝶,最大的那一只比你还高呢” 沈青晏不满的打断她:“师妹,说话就说话,不带揭人短的。” 沈青晏身量偏矮,最烦这个了。 霍晅道:“总之就是沾上了。不过我嫌丢人,强忍着,没让岳师兄看出来。” 沈青晏又笑了一通,霍晅忍无可忍,想把他丢出去时,这小子才终于开口说起正事。 “师妹,你快些把自己弄清爽了。青莒峰上来客人了。” 沈青晏贼兮兮的凑过来:“是你未来的师娘!” “ ” 霍晅默了一默:“始乱终弃那个?” 沈青晏一摆手:“什么呀!我听我师尊的话音,始乱终弃那位,是没什么念想了。师尊的语气,对那女子似有怨怼,我猜,她对琅华峰主根本就没有心。” 不知为何,听说不是那位“原配”,霍晅心里就不大爽快,道:“未婚妻?这样说来,沈流静也不是什么情深意笃之人,如今也有了未婚妻,老记着别人始乱终弃他干什么?” 沈青晏跳起来道:“那女子都对峰主始乱终弃了,她既然不要峰主,难道还要峰主为她守身如玉不成?小师妹,你究竟是谁的徒儿,尽向着外人” 霍晅道:“我谁也不向。我看你家峰主,和他原配,男盗女娼,天生一对!” 沈流静正在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临水照花谢蝉心 霍晅又问:“他那现如今这未婚妻谁呀?” 沈青晏挤眉弄眼:“天意门门主的幼女谢蝉心啊!” 那位临水照花谢蝉心啊 霍晅:“呵呵。” 她脸上的神情,真的是很瞧人家不起啊! 沈青晏无奈道:“你这什么神气?你师尊要娶谁做师娘,你可管不着。快收起来吧。” 霍晅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啊,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啊。” 沈青晏拍桌子道:“我们峰主怎么成癞蛤丨蟆了?” “他是天鹅肉。”霍晅轻飘飘瞥他一眼。谢蝉心和沈流静比起来,沈流静自然顺眼多了。“啧啧,他这看女人的眼光” 沈青晏:“啊?” 霍晅嫌弃道:“也太差了!一个跑了,一个造作呵” 沈青晏可不这么以为:“我倒觉得不错。谢前辈对琅华峰主可谓一往情深。总好过始乱终弃的那位吧?” 霍晅道:“谢蝉心么,呵呵,也就是个女子若不然,比你还不如。你要用谢蝉心去配我师尊,还不如拿你去配呢。孤独终老也比谢蝉心那玩意儿好。” 沈青晏咂舌道:“你怎么说话呢?谢前辈如今已经是思幽境分神修为,可是我等的前辈。” 霍晅道:“我还是坚持原配。” 沈青晏道:“那你别忘了,那原配早就把你师尊始乱终弃了。要不是我师尊,你师尊连丹都结不成。” “可见我师尊当年用情至深。”霍晅啧啧两声,“真纯情。” 沈青晏:“ ” 他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和她说起了琅华峰主的八卦来了。而且总觉得如今和师妹说话,常常无言以对的样子。 偏偏似乎还挺有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你向着原配也没用,这事儿得你师尊自己决定。更何况,总是那女子始乱终弃在先” “这有什么?说不准有什么误会,他缩在空镜墟黯然神伤,没准人家更是肝肠寸断,也误以为是他始乱终弃在先,就等着他去找呢。” 沈流静立在洞府外,额头青筋猛地一跳。 呵,肝肠寸断?他怎么从没瞧出来? 她胡言乱语,沈流静越发听不下去,可却偏偏没有收回神识。 洞府里,沈青晏又问:“这你怎么知道?” 霍晅道:“你没看那凡界话本子上,都是这般套路。越是爱的死去活来c情深意笃,一定要有什么误会,虐恋情深一番,才能修成正果。再者,他如今已经入圣,若是不喜欢,何必还要留着那空空如也的洞府?他若是还喜欢,那就去把人家追回来啊,追不到就抢啊,抢回空镜墟关起来啊!怕什么?哼。” 沈青晏不和她胡搅蛮缠了:“感情之事岂能勉强?再说了,峰主凭什么就得几百年对她念念不忘?峰主如今喜欢的就是谢前辈。” 霍晅摸了摸下巴,总结道:“你家峰主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沈流静遽然转身,甩袖而去。 沈流静到禁制外时,谢蝉心已在月环下等了许久。 “余音道友,久等了。”沈流静淡淡道。 谢蝉心一身月白披风,一圈雪白毛领簇拥着巴掌大的清丽小脸,楚楚动人。她正伸手攀折一支木兰花,忽听人声,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时,颇有些花容失色。半遮半掩的玉臂上,一串赤金色的小铃铛叮铃脆响,白皙与赤金色辉映,越显得这一截儿嫩藕似的玉臂,玲珑剔透,几可把玩。 沈流静离她还有一丈之距,见她“惊吓”至此,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突然想起她说的“造作”二字。 待突然醒悟,自己竟然再次被她影响,眼神便有些冷。 他周身气势突然冷凝,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谢蝉心微微凝神,以往沈流静虽然疏离,但并不冷淡。她缓缓一屈身,柔声道:“琅华前辈,又要有劳您了。” 沈流静收敛心神,温和的笑了笑,自然也说了几句客套话。 他提步在前,谢蝉心落后半步,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臻首微垂,如枝头一朵逆风而开的玉兰花。 她轻声道:“家父不慎中了魔修的招,每月都要取火元石疗伤,这半年来,劳烦前辈了。” 沈流静突然顿足,谢蝉心未曾留意,“不慎”撞到了他背上,轻叫一声,羞赧道: “前辈,我,我不曾留意冒犯您了。” 她声音轻柔,略一紧张,就带着一丝轻微的颤音,如小猫似的,惹人垂怜。 沈流静并不着恼,甚而笑着轻揽了一下她的腰身:“小心。” 谢蝉心抬起头来,眼含惊喜,翦水秋瞳望着他,脉脉生情。 沈流静又问:“余音道友喜欢木兰花?” 谢蝉心有些讶异,羞涩颔首,却见沈流静随手折了一朵白色木槿,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发髻边一点,将这朵花簪在了她耳边。 谢蝉心粉面羞红,只是垂首不语。 沈流静行云流水般做完,突然就后悔了。他敛下眸中暗色,余光却落在一侧的竹林之中。 二人走出极远,竹林里“打坐”的沈青晏就咬牙小声道:“你做什么!都说了不要来,你还拉着我来偷看!我早说过,峰主确实倾慕谢前辈。” 霍晅在他对面坐着,可没有一点规矩模样,掰着竹笋。紫卿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摸了一个大了,他急忙劝道: “这孩子已经有了灵识,您就饶了它吧,别吃它了。” 霍晅就换了一个。 霍晅掰了竹笋,啃了一口,清甜入心,才觉得那股不知从何而生的抑郁消减了些。 她道:“倾慕就倾慕呗!我偷看什么了,不许人在此打坐修行?这紫竹林里灵气充沛,师妹特意带你来这里吸收草木精华,对你多好。” 霍晅吃完竹笋,突然眼珠一转,将沈青晏赶回了灵霄峰。 谢蝉心这个丫头啊,她委实不喜。 霍晅心想,不喜也不算什么,她犯不着坏人姻缘。可是,沈流静真有点可惜了 霍晅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竹竿,思索片刻,面上忽而扬起肆意笑容,守在了火元洞外。 谢天意当年被魔修暗算,中了寒毒,一股寒气随着嵌在灵骨之中,挥之不去。后来求到了剑宗,是孟子靖用了五十年修为,才将这股寒气化去大半。可余下的,就没有法子去除,只能想了个办法,每年用火元石压制。 谢蝉心跟在沈流静身后,进了火元洞,里面热浪滚滚,如置身火炉之中。谢蝉心走了几步,从衣袖里抽出一方丝帕,先自己拭了拭汗珠,随即收回去,又换了一方新的。她咬了咬下唇,对着沈流静那张脸伸出了手 沈流静一侧身,就避开了。 谢蝉心有些窘迫,低头道:“是我唐突了。前辈,这帕子干净的,您用吧。” 沈流静身上根本一点汗珠也没有。莫说沈流静,就是忙里忙外,又给自己擦汗,又要给别人擦汗的谢蝉心,也根本没有汗珠。 沈流静语气平平:“余音道友若是觉得炎热难耐,可用冰心诀抵御。” 谢蝉心闻言,有些讶异与他突然间的“不解风情”,脸上微微泛出红来。 随后二人都没有多话,沈流静取了火元石交给她,一齐出了洞府。 还未出禁制,谢蝉心便留意到,沈流静的目光骤然变冷。 她正狐疑,出了洞府,就见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站在门外,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出来,笑意更盛了几分。 谢蝉心暗暗揣测:莫非,是这低阶少女扰乱了他的清思? 霍晅眉眼弯弯,喊了一声:“师尊,师娘!” 谢蝉心一听,羞红了脸,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绕着手腕上的铃铛。 沈流静眉心一跳,正要纠正她,霍晅就取出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两颗剥了皮的竹笋。 沈流静一时连纠错的话也忘了,只听她声音清脆,一番话说的是通情达理c又急又快:“师尊师娘进了火元洞,这洞里炎热如甑,弟子特意取来紫竹笋,为师尊和师娘消解热毒。” 沈流静已经入圣,自然不必要。谢蝉心却只是分神期,火元洞里的火毒极盛,这时候吃些紫竹笋的确有奇效。 她倒是体贴。可不知道假笑之下,包藏什么祸心。 沈流静望着那竹笋,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咬了一口。 “余音道友,这是小徒,年幼顽劣,但胜在体贴,琅华倒没有想到这些。余音道友,请吧。” 谢蝉心听这筑基小修叫他师尊,又叫自己师娘,本有些欣喜,可见沈流静真的捏起竹笋来吃,心头又有一股莫名的酸意。又想到,这女修日夜住在青莒峰,与沈流静朝夕相对,就连珍稀之物紫竹笋,也能任由她取用待客 正出神间,霍晅把托盘往前送了送,谢蝉心吓的后退半步,一脚踩在石头上,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霍晅“惊慌失措”的上前搀扶:“师娘,您没事吧?快些起来。” 嘴上说着,一只脚不留神又踩到了谢蝉心的裙子。 沈流静看不下去,随手一拂,隔空将谢蝉心扶了起来。 霍晅把竹笋往前一送:“师娘,快吃点笋压压惊!” 沈流静揪着衣领,将人拽了过来,忍怒道:“你回洞中,精心修行,不抄一百遍药师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决心与动摇 沈流静将霍晅撵走,站在洞口顿了片刻,才转过身,平静道:“余音道友,她自幼顽劣,还请看在我的面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谢蝉心只得道:“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 沈流静已收了万千思绪,将紫竹笋交给她:“吃吧。” 紫竹笋对火毒确有奇效,她若此时不吃,错过这良机,回去后,又要花上几日夜,才能将火毒消解。 可是谢蝉心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吃过东西!更别说是在沈流静面前,抱着一个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竹笋,一口一口的啃 谢蝉心光是想想,就下不了口。 她不吃,沈流静是万万揣测不出她的心思,只以为她实在不爱吃竹笋,就不再相劝。 分别在即,沈流静郑重道:“余音道友,请留步。” 谢蝉心倏然一喜,可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又猛地下沉。 果然,沈流静取出星罗万象,双手交还给她:“余音道友,之前琅华并不知此物包含深意。是琅华之误,还请余音道友见谅。” 谢蝉心娇容微白,下意识的推拒:“不,琅华前辈沈流静!我不要!” 她真急了,言语都带上哭音。 星罗万象是天意门的信物,门主谢天意唯有谢蝉心一女,早就立意,要将天意门和星罗万象当做嫁妆。之前,谢蝉心为父求火元石,见到了久不出关的沈流静。惊鸿一瞥,痴心暗许。 她娇羞着脸,将星罗万象双手奉送,又羞涩万分,不好说的太明白。直说什么家父仰慕前辈风采,这星罗万象暂由前辈保管云云。 偏偏沈流静早就想一睹星罗万象之玄妙,误以为谢蝉心为了回报火元石之事,将此物出借,因此大大方方的接了。 隔了许久,一直到前几日,沈留情才听说沈流静收了人家的星罗万象,急的差点吐血。沈流静今日本也要了断这桩乌龙。 沈流静不容她推拒,将星罗万象归还:“余音道友,琅华已有道侣。在这空镜墟中,共建了洞府,交换过命牌,也一同起了血誓封入本命灯,心血相连,不死不休。是琅华误事,余音道友今后但有所请,琅华定不遗余力。” 谢蝉心白了脸,可也知道,沈流静主意已决,且这承诺 她收了眸中水雾,颤声问:“从不曾听闻前辈已有道侣,不知她是何人?似乎也无人见过?” 沈流静淡淡道:“不要紧了。我与她已经分开了。但也无妨,琅华此生,再无其她。” 霍晅趴在白玉塌上,那股透入骨髓的痒又随之而来。 沈青晏见她有气无力,好笑道:“你把我支开,结果自己跑去火元洞外胡闹,这下好,惹恼了峰主了吧?” 霍晅“啧啧”一声:“我不过是好心,拿竹笋给她吃。结果呢,她居然吓的摔了!大师兄,你见过有会被‘吓’得摔倒的分神大修?别说她了,我一个小筑基也不会动不动就‘花容失色’呀!谢蝉心啊真是” 沈青晏有些不信,他原本并不是背后饶舌之人,可低头一看,霍晅额上汗珠细密,连青丝都湿透粘在脸上,心下一软,便顺着她的话,胡言乱语,分她心神。 “那谢前辈为何总被吓到?” 霍晅颇有些一言难尽:“因她走的就是楚楚动人c弱柳扶风的路子,那些个男修也吃她这套。在天意门,关起门来,就封她做第一仙子。”她眯了眯眼,扬起一抹鲜活的c且不怀好意的笑来,“你猜,她为什么看到紫竹笋,这么为难?” 沈青晏思路极正:“紫竹笋虽然并不算少见,但唯有空镜墟和青莒峰上的南风紫竹,已有上千年之久。这两处林中长成的,才能称的上灵品。许是谢前辈认为,此物珍贵,既然借了火元石,不好意思再拿紫竹笋?” 霍晅拍了拍他的肩:“少年人,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我既然问你她的想法,你就要假装自己是她。而不是以你君子之心,去度女子之腹。谢蝉心为难,是因为觉得拿着一个大竹笋,龇牙咧嘴胡啃一气,就跟一条狗啃骨头棒子一样,跟她临花照水柔情婉转的形象,大不相符。” “啊?”沈青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缘由,狐疑道,“至于吗?” 霍晅顺手拿出一根紫竹笋,卡擦卡擦啃了两口。 沈青晏看了几眼,嫌弃的转过脸:“至于!” 一条狗啃骨头棒子她揶揄起自己来,倒是毫不留情。 霍晅又道:“你说,谢天意是怎么想的,他青年丧妻,是怎么把女儿教养成这般性情的?还有那名字,叫什么不好,蝉心?我们修真之人,首要求的便是长生,飞蝉之寿,何其短?” 沈青晏实在答不上话,更不愿意背后编排前辈,便将话题引到灵霄峰那几位师弟身上。 霍晅果然来了兴致:“谢小风有一个弟弟,名叫谢宁,是何来路?” 沈青晏道:“你说阿宁?谢小风虽然是三灵根,但灵骨清正,算是个好苗子,但阿宁是五行杂灵根,灵骨也他灵骨已毁,现在已经不能行走了。” 霍晅没想到他是这样身份,原本想提一提那罗盘,也先压了下来,打算不日去灵霄峰看看。 这个阿宁,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禁制波动,沈流静进来了,沈青晏忙毕恭毕敬的行礼,见他神色不虞,只得惴惴不安的告退。 霍晅恭恭敬敬的一揖,秀发忽而散落,玉冠也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摸摸头发,便很惋惜的去捡玉冠的碎片。 沈流静见不得她这幅假做念旧的神情,有些烦郁:“不过一个玉冠,碎了就碎了,你站好,为师有话要说。” 他神色一冷,不自然便放出些许威压。霍晅以为他是气她捉弄了自己的“小娇妻”,来秋后算账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玉石的碎片上。 沈流静反被她吓了一吓,伸手一拂,将人按到了白玉塌上。 霍晅盘腿坐着,膝盖上已洇出点点红印。 沈流静更觉烦乱。 他当日将她带回来,当真是错。大该什么也不顾忌,直接送回空镜墟去。 可偏偏带回来了,她又不识趣,整日里招猫逗狗,都不知道收敛,也丝毫不心虚。 到现在,无处安放。 沈流静静了静心,道:“你不喜欢余音道友,也不应当捉弄于她。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有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 霍晅不等他开口,早就低下头,乖巧c识趣c知错。随后又委屈巴巴的认错: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是一时糊涂,您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了。” 认错干脆利落,然后知错故犯,死不悔改! 沈流静一见她这模样,郁气丛生,又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可是神色已舒缓了许多。 危机解除,霍晅故态复萌,又接着道:“不过那谢蝉心,的确是配不上师尊!您沉鱼落雁美如花,何必要将就一坨” 沈流静冷冷的盯着她。 霍晅摸了摸鼻子,故技重施,乖巧的垂首。 霍晅自知失言,此时认错,实在适得其反,索性安安静静坐着,眼神安分,神色乖巧。 突然却听沈流静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谁能配我?” 沈流静痴了?怎么这样问她徒儿? 霍晅心想,遑论怎样计较,沈流静如此发问,都极不适当。 她一迟疑,沈流静明明白白又问了,依旧是那一句,清晰,毫不含混。 霍晅心头生怪,口中道:“这就要问师尊自己。情之一事,哪有别人看来配不配?端看自己喜不喜欢。师尊要说相配,您如今已经入圣,也只有圣人能配得上您。若说圣人之中,除非您心慕男子,否则,您就只能找晏极山那位剑尊了。” 五圣之中,唯有霍晅是女子。 霍晅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推了自己一波——看我修为多高! 她本来是心口胡诌,谁料到沈流静听了这话,竟然极其认真的发问:“你的意思,为师和羲渊剑尊相配?” “ ” 她只是打个比方,沈流静是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他莫不是修炼的时候坏了脑子?还是被痒癫疯了? 沈流静定定的看她,她回望过来,眼神清凌凌的,有些微探究和疑惑,还含着一丝戏谑。 沈流静骤然清醒,清清楚楚的对她道: “你对沈青晏说,我留着那洞府,是因为对她还有情。并非如此。我留下洞府,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当年蠢事。根本不是旧情难忘,懂了吗?你要记住,我即便一世孤寂,也绝不可能再对她生情。这一点,你要牢牢记得。” 霍晅默了默,突然道:“师尊,你偷听我和大师兄说话?” 沈流静:“” “我问你,记住了吗?” 他和他原配的恩怨情仇,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霍晅看他几乎隐忍的咬碎银牙,生怕他迁怒自己,连连点头:“记住了。” “若是懂了,就安分些,别带坏了沈青晏。” 霍晅点头,又摇头:“都是大师兄带着我” 沈流静一指定在她眉心,哑声道:“安分一些。你要安分,懂吗?” 霍晅只好郑重点头:“懂,懂。您是我师尊,自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一向恭顺听话。” 霍晅依旧装疯卖傻,沈流静一阵无力。总觉得,他无论下多少决心,都是无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阿宁 霍晅坐在一侧,因为披了一层“乖徒儿”的外壳,并未光明正大的打量沈流静,可余光扫上一眼,也发觉沈流静的眸光实在有些古怪。 他秉性沉肃,几乎是心乱如麻,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时而沉凝如墨,浓稠难化,时而又暗含金戈,似乎随时就要当断则断——旋即又踌躇柔和起来。 真是 呵,男人。 霍晅看沈流静,观之不透。并不像沈流静看她,遑论她有什么古里古怪c不可理喻的念头,都能轻易体察。 故而,霍晅细细品味了一番他眼神的变化,干净利落的总结: 有病! 霍晅品味了一番,又觉得没意思,想起正事,摆出端庄正经来:“师尊,那日洗红蝶被玄石操控,舍了秦碧游不管,单单来攻击我,您说过,是因我之前在山中接触过玄石,缠上了玄石的气息。” 沈流静收回心神,略一颔首。 霍晅继而问:“这玄石究竟留下什么古怪气息,暂时不能详查。但这气息究竟是留在人身上,还是神魂上?” 她这话一出口,明明是件正经要事,不知为何,沈流静抬眸,明锐而凌厉的看她一眼,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直透神魂。 霍晅心头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许是近来沈流静对这小徒儿愈加宽和,她也放松了警惕。 她忙补救的露出一个盈盈笑容,收敛了神光,“天真”发问:“师尊,徒儿是问了什么愚蠢之事吗?都怪徒儿从没见过玄石,也不知晓” 沈流静道:“你以前从未见过玄石?” 霍晅摇摇头:“没有。” 她活了大几百年,都从未见过。这小女娃娃才十几岁,从哪里能见过玄石?霍晅微微蹙眉,惊讶于沈流静的明知故问。 沈流静又看她一眼,与方才不同,这一回看的久了些,有些似笑非笑和难以察觉的温和。 “你真的不知道?” 霍晅道:“师尊,弟子愚钝,正是不知,才向您求教。这气息我等不可明察,也不知到底留在神魂,还是人身上,若是再遇到玄石,弟子也该心中有数,知道提防。”说完,她又自言自语,“应该不会如此倒霉吧?” 若是留在神魂上,也就罢了。她得回真身后,不惧这点邪魔外道。可若是留在这女娃娃身上,倒是再害了夏绯,那就是她的一桩因果了。 沈流静暗暗一忖,将她心里所想揣摩了七七八八,无奈道:“玄石久不现世,之前也未有过作乱。为师也不能细知。你不必担心,不论是何种情形,我总会护着你。” 她怕遭逢因果,可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因果。罢了,他也不必庸人自扰,护着她尽快回归本位就是了。 她安分一些,他也安分一些。 只不过,她当年和他一起得过两块玄石,怎么看她的神色,倒真像第一次见到玄石? 听她的语气,似乎把那几桩事,忘却的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那些过往,只有他独自一人,秋收冬藏。 她早遗忘的一干二净。 沈流静走前,又留下一瓶十灵丹。霍晅赫然发觉,他对自己这小徒儿,是真好,也不再担心没有丹药疗伤,干脆一口气把一瓶都嗑了。翌日一早,神采奕奕的到了灵霄峰。 沈青晏一见到她,就觉得有些脸疼。他向来持正,哪料到被霍晅引着背后说人闲事,还被琅华峰主抓了现行。 他羞窘了一整夜,这股热气刚刚消退,一见到霍晅又腾腾冒了出来。 霍晅皮厚如墙,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个小辈,遂口无遮拦道:“你脸色怎么这样红,精神这样不济?昨晚偷人去了?” 沈青晏:“呸!” 霍晅道:“你这人,有话说话,跟谁学的,流里流气的。前几日你可还是端庄可靠的灵霄峰大师兄!” 跟谁学的?呵呵! 沈青晏不耐烦的转身,自顾忙自己的,恰好又有弟子来销任务,他亲自过去,收了兽丹兽甲,等忙完一阵,发觉她还没走。 霍晅正抬头看扶玑堂上挂着的赤红色训谕,落款是玄心宗祖师李璇珠。玉石板上并未刻道号,只落了李璇珠三字,旁边并肩一条,落款却是云行春。 她正是在思量,这云行春是何人。能和玄心宗祖师并肩而立之人,她脑子里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恰好沈青晏忙完了,晾了她一阵,心绪也缓和了:“师妹,你今日出来,是有要事?” “昨日跟大师兄提过的。”霍晅浅浅一笑,眉眼略弯,“想去看看岳师兄和谢师兄。” 她昨日重点问了谢宁,沈青晏一猜,她大概是要去看看谢宁。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对谢宁如此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亲自把人带到了岳游的住所。 岳游几人是一起拜到玄心宗,之前便小有修为,因此一齐住在一个小院里,只有靠西的一方种了一排翠竹,其余三面都是房舍,恰好够他们住着。 岳游正在院里练功,察觉是沈青晏过来,不等打招呼,青铜棍虎虎生风的招呼过来。沈青晏晃身避开,从兵器架上抽出长丨枪,和他对上了招。 霍晅不理这两个,自顾自的进了东边的小屋。 廊檐下竹帘垂落,屋内光影昏暗,一个灰衣少年蜷在宽大的轮椅中,昏昏欲睡。 这就是谢家阿宁。 霍晅挡住了昏暗的光,阿宁没有抬头,眼睑先便睁开,暗沉处,少年灰白的脸上,瑶鼻苍白,唇舌苍白,几与面容浑然一色;只有睁开的圆眸中,露出一双异色之瞳。 他的瞳孔,看似与常人无异,但在霍晅眼中,却流转着一层灰色冷光。 霍晅惊鸿一瞥,还未细看,肩膀上就被岳游重重拍了一下。他龇牙咧嘴的,方才因为阿宁分神,被沈青晏给打中了左臂。此时扶玑堂有要事,沈青晏就先走了。 “夏师妹,你是来看望小风的?我带你去看看。” 霍晅摇摇头,跟着他到了院子外边。 “不是,我是特意来看阿宁的。” 岳游转过脸来,神色警觉:“你怎么知道,阿宁住在这里?” 他已有敌意,霍晅满不在意:“几人之中,以你为首,你必定住东院,这是上首。而这些人中,你对阿宁最好,所以阿宁肯定是和你住在一起。” 岳游脸色沉沉,还有些不好看:“阿宁是小风的弟弟,你怎知我对他最好?” 霍晅已见过阿宁,虽然还不确信是否自己要找的人,但也不急在一时了。她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盈盈的,与岳游赔了几个笑脸,转身去看谢小风。 谢小风蓬头垢面,面如土色,被捆在角落里。与那日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娃娃脸,简直判若两人。 宋嘉玉和林笑二人,同样是生无可恋,各捧着一本药师经,你一段我一段的分开读着。一见霍晅过来,都急巴巴的把经书往她手里塞,请她代替自己读上两段。 霍晅脚下飞快,甩开二人就出来了。 岳游神色不善:“这就看过了?” 霍晅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不过一点磷粉,谢师兄也太没定力了。” 她和沈流静也中招了,还不是上蹿下跳的? “磷粉沾身,奇痒连元婴修士都不能相扛。何况谢师弟本就是少年心性,自然难以忍受。” 岳游说完,突听短箫声起,他神色一变,对霍晅道,“你要见阿宁可以,但罗盘之事,暂且不要对外提起。” 霍晅还没应允,箫声又起,催促再三。岳游虽然不满,还是将霍晅带了进去。 阿宁依旧是那个姿势窝在椅子里,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变过。 等岳游进来,才露出点浅薄笑意:“兄长,我有点饿了,想吃点热乎乎的面汤。” 岳游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做饭了。 霍晅看他将岳游支开,心中生疑,几乎可以确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阿宁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格外的陌生。——虽说她眼下是披了个小女娃的壳子,但不限于阿宁。 就像霍晅能看清他双眸异色一样,他也能轻易看透霍晅的灵魂。 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霍晅不露声色,不知他是何用意,原封不动的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宁有些失望:“你不知道吗?”他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许如同稚子的天真,“我看你魂魄虽然受损,但有一点金光缠绕,隐约如一条金色的游蛇。这或许能助你找到族人,查明自己的身世。” 他一口气说完,巴巴的看向霍晅:“你呢?你看我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眼睛看?” 他越是坦白,霍晅越是惊疑,也依样画葫芦的告知他:“我见你双瞳墨黑,有一层淡灰色珠光笼罩。今日之事,不论你的,还是我的,都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我倒不要紧,毕竟是琅华峰主唯一的徒儿,有我师尊护我。反而是你,要加倍小心。” 阿宁见她关切自己,连连点头,又茫然看她:“我一直很小心的。” 小心?小心到随随便便就做出一个那样精细的罗盘?小心到第一次见面,就将底细全盘托出? 霍晅婆婆妈妈c啰啰嗦嗦的,又交代了他许久。 出了院子,霍晅还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唠叨,简直娘们唧唧的。 山道之中,竹浪清缓,款款起伏。山风虽然已经停歇,但竹浪暂未平息。 秦碧游负手而立,寥寥一眼,瞥向霍晅:“来了?恭候多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她来了 竹林中有一块山石,秦碧游就立于山石之上,居高临下,森严目光锁住霍晅。 霍晅微微蹙眉,眯了眯眼,冷冷的直视秦碧游,可却不敢细看她额间,只是尽量冷漠的扫了一眼。 这淡淡一眼,也足够她看清了。额间禅师红文,一滴墨点在红文间来回游走——真是灵犀箓。 这是灵犀箓的外相。可寻常人是看不见的,霍晅怕露出端倪,不敢细看。心中暗暗揣测,夏绯这女娃娃,究竟和秦家有什么关联,让秦芾亲自找来? 秦芾的灵犀箓,乃是法阵与符箓纠合而成。施法者可将自己的神魂以及三成的功力附着在血亲之上,有如亲临。 但施用此法后,须得闭关月余,神魂方能回复霍晅心中猛然一惊,或许,是因为昭天尺? 她猜测的没错。那日虽然只有一招,但昭天尺已经认秦碧游为主,霍晅迫不得已动用昭天尺,秦碧游便有一瞬间与昭天尺失去了感应。 她修为低浅,虽然没有怀疑夏绯也能操控昭天尺,但将此事告知秦芾时,除了提到她是如何如何的机智勇猛c骁勇善战c智勇双全,力敌魔物解救同门夏绯之外,还提到了昭天尺“突生异变,忠心护主” 她不清楚,秦芾却是知道,她所说的昭天尺“自行”激发的红色雷光,才是昭天尺的真正威力——证灵。 证灵需要用魂念启动,秦碧游修为尚低,性情也并不成熟,还不到修习的时候。 而当时在禁制中,剩下的就只有夏绯。 其时情况危急,或许也有可能是秦碧游危机之下,用魂念触发了证灵。但关乎夏绯,就丝毫不能轻忽。 必要时,可诛灭之。 因此秦芾亲自来了。 秦芾见夏绯顿住,离自己尚且有五六丈之远,这才发觉自己失算了。当即跺了跺脚,学着秦碧游的娇蛮模样骂道: “夏不生,我叫你,你没听到吗?你过来!” 夏绯已经知道她就是秦芾了实在被恶心了一下。 霍晅冷淡淡瞥她一眼:“你有何事?” 秦芾再次跺脚:“我叫你过来,你听不到吗?” 霍晅转身:“你若无事,我先走了。” 秦芾:“” “谁说没事?夏不生,你是什么东西,没事的话,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哼,你上次也算机敏,和那魔物缠斗,也不算堕了不落天的赫赫威名。当然了,那魔物最后是被琅华峰主除掉的,可你也还不错。总之,反正喏,这是九灵丹,姑姥姥给我的,你爱要不要!” 这下,轮到霍晅无语了。 这秦芾被困在秋光淡,是有多无聊?竟然把秦碧游的性子摸的这么透!这少女的娇蛮c矜持c嘴硬c傲娇都学了个十成十! 霍晅浑身发毛,学着夏绯面无表情道:“你自己吃吧!” 秦芾圆眸瞪大:“夏不生,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拿药给你,你还不要?” 霍晅诚恳的道:“秦师妹,你留着自己吃吧,不用想着我” “给你你就拿着。”霍晅话没说完,秦芾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恰好霍晅同时说了一句: “我有更好的。” 秦芾脸色黑沉,霍晅一脸亲切笑意,情真意切的添了一句: “我昨夜才吃了一瓶十灵丹。” 十灵丹?一整瓶? 秦芾自己都不敢这么潇洒的嗑! 她平息了一下心境。 再睁眼,周身气势大变,身侧竹枝无风而动。远在数丈之外的霍晅,都感觉到一股草木森然的凉意。 “夏绯,过来。” 她已经显露真身,霍晅就不好再装疯卖傻了,结结巴巴的道: “姑府仙?” 秦芾看向霍晅,淡淡一扫,威势十足:“过来。” 霍晅估量了一下,秦芾虽然只剩下三成功力,但灭杀一个筑基期的小女娃娃,只在瞬息之间。 她只好乖乖上前。 秦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出关”,总算她威名尚在,就该如此,她见愁老祖不在江湖,江湖也仍旧有姑姥姥的传说! 霍晅是想不到她在得意什么的,要是知道,秦芾神魂有异,根本动不到三丈之外,那真是要怄死了。 白白的送羊入虎口。 她二人心思都在转念之间,须臾,各自收回心神,对付彼此。 秦芾本不喜夏绯,但眼下颇多限制,尽量温和言语:“这次你不计前嫌,救了碧游,本座甚是欣慰,自有嘉赏。” 她伸出一只手指,定在霍晅眉间,注入神识,正要检查她魂念是否与昭天尺有所勾连,突然一股极其霸道的煞气直击而来,她不加防备,竟然被击退半步。 霍晅猛然一顿,心叫不好。 这个阿宁!究竟什么时候,给她上了一道护身符! 到底是看她有多顺眼啊! 她本来有信心,绝对可以避开秦芾 秦芾双眸冰冷,看她的眼神,如看死物——她已经动了杀念! 霍晅就地一滚,缩地成寸,往土里一钻,可已经迟了,秦芾的印记已打在了她身上,身后一道红雷紧跟着她,跗骨之蛆一样追来! 红雷精缩,只有小指粗细,比起她那日驱动的红雷,小了不知多少。但霍晅深知秦芾之能,这“小蛇”的威力,足够令她魂飞魄散。她使出浑身解数躲避,可除非去除身上的印记,才能彻底摆脱。 红雷再次追袭而至,不知疲倦,她灵力已然不继,突然见沈青晏破风而至,招出一道青光,挡在了她身后 淙元峰顶,沈流静坐在禁制外,与沈留情对弈。 沈留情随手下了一处,冷不丁道:“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神思不属的?” 霍晅身上,除了阿宁的护身符,还有一道沈流静的。 护身符牵动心绪,但尚未被破,沈流静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不知她又在何处闯祸,根本将昨日答允的“安分”弃如敝屣。 沈留情啰里啰嗦的问:“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宁,还是早许多年前,你和她咳咳,算了,不提她了。你总不会,是老树又开花,枯木又逢春?老伙子看上了谁家的小闺女?”不等沈流静答话,他豪迈大叫一声好:“这才对嘛,你早就该想开了!” 沈流静执一子把玩许久,不可察觉的弯了弯嘴角:“她来了。” 沈留情道:“啊?谁?她?她!” 所以,他这失魂落魄的,根本还是为了同一个人? 沈留情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咔擦脆响:“在哪?大爷我去灭了她!” 沈流静无奈道:“她如今身受重伤,神魂不稳” 沈留情更为兴奋:“果然是好机会!那丫头的剑凶的很,要不是受伤,爷还未必是她的对手” 沈流静忽然起身,风云搅乱棋盘,石洞内奇花异果都被揉乱,良久,才恢复宁静。 禁制内的沈留情看着一室狼藉,忍不住叹气摇头。 那小丫头,本来就是沈流静的劫。他原本以为,沈流静能渡过心魔,超凡入圣,应该早就放下了。 现在看来,除非他死,除非他魂飞魄散,否则,她就一直是他的心魔。 霍晅半身是血,艰难的甩出一把雷光符,和红蛇碰撞一处,炸裂开来。 方才沈青晏赶来,想要以身护她——秦芾在空镜墟杀人,自然不会太高调,那小红蛇又不起眼。他自然以为,仍然是秦碧游在操控昭天尺,也有些托大。 若是沈青晏真被打中,那就是灰飞烟灭。 霍晅也顾不得会被秦芾看穿,左手以血祭出“朝见”,将沈青晏扔到了百丈之外。右手横枝在前,剑光稠密,无有缝隙。 虽然防护的不错,到底这女娃娃修为太低,被红蛇撞上,几乎当场去了半条命。霍晅自来不会坐以待毙,拖着一身的血,将储物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甩了过去。 红蛇没有丝毫动摇,摇摆着小巧可爱的身躯,对准她眉心冲来。忽而更烈c更广的红,将它淹没其中,小红蛇没有发出一丝呻丨吟,就散去了光泽。 又是彼岸。 沈青晏已传信回灵霄峰各管事,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几个管事师兄还在他后面,看他嘴角有血,七嘴八舌的发问: “大师兄,你受伤了?那贼人在哪?” “夏绯师妹呢?大师兄你传信给峰主了吗?” “别问了,先去救人要紧!” 沈青晏推开几人,刚到竹林后面,就见漫天动人心魄的红光,如天地间下了一场清凉的红雪。 沈青晏心头一松,待见到她窝在那人怀中,浑身浴血,又是一紧。 霍晅已彻底昏迷。 沈流静单手环着她,往竹林中行。漫天红雪随着他走动,风雷涌动般向前汇聚,杀机森森。 他行一步,红雪亦行一步,杀气更深一分。 沈青晏已被沈流静布下的禁制保护在外,只能担忧的在外等候。 竹林之中,秦芾同样震惊莫名。 她能驱动昭天尺,也能施展“朝见”,一根破树枝就能施展出那样纯粹的剑意 若说她尚不可置信,可沈流静的杀气,让她信了。 或者,沈流静只是因为自己伤到了她的徒儿? 秦芾神色漠然,理直气壮道:“夏绯虽拜入你门下,但仍然是我不落天的人。我既然是这孩子的姑姥姥,就有训丨诫之责,也免得她将来误入歧途,有损道心” “呵。”沈流静轻笑一声,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双眸温柔神光,只落在怀中小人。 红雪涌动,化作无数片锋利的冰刃向秦芾冲杀而去。秦芾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在沈流静的下一招来临之前,强行挤出魂身,逃回了秋光淡。 沈流静知道了。 他知道了,才有这样的杀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琅华奶妈 霍晅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沉沉的耷着。 殷红作景,无尽竹叶潇潇洒落,穿梭在这一片红之中。 再转过目光,撞入一片白。 她恍惚记起来,窜逃的时候是看见了沈流静 她无力的手收紧,拽着他衣襟。沈流静垂头,将人往胸前靠了靠。 她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动了动。沈流静实难自持,低下头凑近她耳边,灵气蜂拥输入她体内。 他一垂首,霍晅趁乱而上,拼了命把他抱着,两只沾血的手臂黏腻的勒住他脖子。 “还好是真的救命” 沈流静深悔不已,又听她含含混混道:“杀了她要死,要死” 确信真是沈流静来了,霍晅轻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忽而,她松开手,沈流静若有所失,她手中却抓住了一把青碧竹叶,捏在手里,像抓着一把绿色的小匕首。 绿叶被染红,霍晅呢喃出声:“凌云有节,飘摇自持好好的竹林子,叶子全被你弄掉了光秃秃的太难看” 沈流静哭笑不得。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霍晅这回是真昏睡过去了。 霍晅刚醒过来,恨不得立时再疼晕过去。尤其是左手臂,被红雷击中,疼中带痒,又像是有什么尖锐之物,在此处不断的搅动,这种绞痛叫人恨不得自残以解脱。 霍晅倒吸几口冷气,才勉力保持一丝清明。 小童紫瑜看她动了动,惊喜的跳起来:“醒了,你醒啦!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倒霉孩子 霍晅满头大汗,心道:我哪里都不舒服!可实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强忍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叫紫瑜去端水来。 紫瑜这才恍然回神,连忙端来凉水,喂水时又莽莽撞撞,一碗茶倒有半碗洒在了她身上。他手忙脚乱的清理,又碰到了霍晅的手臂 霍晅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真觉得刚才渴死了,更干脆利落些。 紫瑜清理了水迹,见她似乎比方才更虚弱了,急忙的问:“小主人,您可要吃些什么?” 霍晅闭上眼睛,怕他不是要噎死自己。 紫瑜看她可怜巴巴,又不言语,自然想起她喜欢吃紫竹笋,忙跑了出去,拔了两颗大竹笋,剥了竹衣,猛不丁的凑到她嘴边。 霍晅被手臂长c人头大的胖竹笋怼了一脸。 霍晅怒目瞪他,紫瑜浑然不觉,还要扶她起来,竹笋更是“贴心”的恨不得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为自己小命计,想找个借口把他支开,胡乱道:“紫瑜,你去找峰主,就说我要死了。” “呸,小主人怎么能这样咒自己?祸害遗千年,小主人必定长命百岁!” 这话说的霍晅诚恳的看他:“我都奄奄一息了,师尊也不来看我” 声音越来越低,眸中明亮的神光也渐渐黯沉。 紫瑜总算明白了她的暗示,一拍脑门:“我,我这就去找峰主来!” 霍晅想着,沈流静一峰之主,神龙不见,白云无迹,紫瑜未必能找到人,自然不会那么快回来。 总算是能安静片刻。 晕了这么久,肚里空空无食,干扛着疼更叫人煎熬,于是挣扎着去捞地上的竹笋。 竹笋实在离的有些远,霍晅半边身子吊在榻上,伸出手去捞。不留神整个人都滚了下来,这一滚,疼上加疼,索性也不管了,忍着绞痛抱到了竹笋。 霍晅心满意足的啃了一大口,清凉沁人,美滋滋的——随后头上就覆上一片阴影。 她抬头,沈流静正用不知一种什么神色,死死的拧着眉看她。居高临下c盛气凌人之中,似乎还有些无奈? 霍晅瘫在地上,一身汗水,衣裳皱巴巴c长发湿漉漉的,几缕潮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沈流静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叹,伸手拿掉了这几缕头发,愈发现出苍白脸色。 霍晅抱着竹笋,又啃了几口。——沈流静面前,她丢脸都快丢的没脾气了。 沈流静似有千言万语,她只是一口一口啃着竹笋,咔擦咔擦。 才啃了一半,沈流静把竹笋抽走,无奈道:“别吃了。紫竹笋虽是灵品,对你的伤势却无用。” 霍晅空磨了磨牙,垂丧道:“我知道呀,就想吃点什么,不然也无事可做。” 不然实在疼的厉害。 她未说出口,沈流静心如明镜。她不肯喊疼,却不曾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连眉毛拧起的形状都是同一个字——“疼”。 竹笋被拿走,霍晅趴在地上,顺服又安静。内里却桀骜的连喊疼都不肯。 沈流静并拢两指,定在她眉心,一股清凉气息涌入灵台之中,在霍晅回神之前,就被她的伤魂自主而贪婪的吸收了。 这魂魄伤了好几日,一旦得了这股纯粹的清净之力,更是不愿意松口,几乎跟着他的灵气冲出体外。 霍晅茫了一下,忙往后一退。沈流静也撤回了手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霍晅昏昏然,尚未完全清醒,看他目光似有深意。再要细究,他已经敛了眉目,再看不清那呼之欲出的神光。 沈流静走后,霍晅才发觉,除了清净之力,沈流静竟还给了他这小徒儿十年修为。 难怪他走的时候,脸色那样难看。 霍晅幡然大悟,怪不得他总叫“夏绯”要安分点,原来沈流静这厮冷心冷面的,竟然是个“奶妈”型的师傅! 徒儿伤了,灵药灵果洞府万事俱备的供养着,现在还亲自上手渡了修为。 霍晅从前在晏极,就很看不惯孟子靖,带的两个徒儿,恨不得一把屎一把尿的从小奶大。大徒儿第一次出外游历,他还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足足跟了半年,才回山。 小徒儿闭十年死关结丹,他也在洞府外坐了十年,什么时候该吃丹药,什么时候怎样聚灵。就这样,怀着一颗无微不至的“慈母心肠”,把两个徒儿拉扯大了。他还时不时的要下山,偷偷瞅瞅,他们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不长眼的欺负他们。每每回来,长吁短叹,热泪盈眶。 霍晅对孟子靖讥嘲不已,孟子靖也是冷嘲热讽,常常笑话她的三个亲传,就像晏极山上散养的鸡。 霍晅不服,她名声在外,她的徒儿谁敢招惹? 又兼之孟子靖这话太不尊重她这个师姐,遂把人揍了一顿。 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孟子靖这样的奇葩,还有如沈流静这般——简单粗暴,直接上手渡修为的。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心想还是该安分点,这修为沈流静虽是渡给她徒儿的,却被她收用了。别到时候,真的惹了麻烦债在身上。 随后,霍晅就收了杂念,静心打坐。沈流静走前,在洞府外又设了一个引灵阵,大量灵气涌入,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朦胧的淡金色光晕,随着气流运转,光晕逐渐隐没入她体内。 霍晅心中大喜,但毕竟还是伤体,不能超之过急,索性闭目养神,迷迷糊糊的就睡了一个黑甜好觉。 沈流静却坐在灵霄峰的洞府里。 黑暗中坐着,偏偏目力太好,将夜明珠都蒙尘,也能清楚的看见这一室红。 他又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 于是,大半夜的,霍晅硬生生被酒气给熏醒了。 一醒过来,那股绞痛十分清晰。霍晅脑门抽疼,蹙眉望着把她吵醒的人。可睁眼见着的,却是沈流静如琢如磨的玉容,酒意沾湿的前襟,那往日墨星般的双眸里还有些幽静的悒郁。 她心头一动,突然冒出一个词来——秀色可餐。 她先是嗔怒,随后露出笑意。沈流静反而面容不善,只以为她是因为那十年修为,抑或是为了得到更多,才这样跟他“虚与委蛇”。 沈流静隐忍含怒:“我说过,你要安分一点。” 霍晅避开酒气:“师尊,是我被人打了你徒弟好好的,被人杀上门来伤了,你叫我怎么安分?我倒是安安分分的在山里呢,谁叫她替别人管教弟子了?你究竟是不是我师尊?总是一点也不知道向着我!” 她越说越气,刷的撸开袖子:“都烤糊了!师尊再来晚片刻,徒儿就熟了!” 沈流静训斥一句:“胡言乱语。” 霍晅把黑糊糊c血淋淋的手臂凑到他眼前:“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沈流静眸光一暗,突然拉过她手臂,一使劲就捏在她伤处,疼的霍晅猛地抓住了旁边的白玉石桌。 顽石一角被径直捏成了粉末,从她指间簌簌滑落,坠在沈流静的衣摆上。 他怎么能不心疼?伤不在她真身,可这疼是要她受的。 他不想见她,却更不想见她受苦。 沈流静一指她眉心,霍晅顿觉浑浑噩噩,意识似乎清醒,又似乎游离在宇宙之外。可又丝毫没有危险,周身暖融融的,像是一尾小鱼徜徉在湖水之中。 她窝在他臂弯里,沈流静一低头,下巴就触到她眉心,极轻极轻的碰了碰。随后二人眉心相对,一团有鸡子那么大的金色光团,从他身上渡到了她体内。 他给了她百年修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传统 沈流静垂落的目光格外温柔。 细看之下,还有些暗藏的隐忍。 霍晅心想:他隐忍什么?徒弟太不听话了,直接教训就是了,能动手揍一顿,就不要废话。有什么可隐忍的? 他可别是在忍着,想把她逐出师门? 霍晅眼神太过炙热,沈流静略一分神,一缕灵气扫过伤口。霍晅疼的浑身一哆嗦,抬眼瞪向沈流静,黑亮的眼珠幽光迸发。 只是一瞬,霍晅便低下头去,敛没了眼中神光,娇气c可怜兮兮的道:“师尊,疼!” 沈流静知道她疼,她本来就最怕疼。可她这次喊疼,并不是出自真心,只是情势之下,虚伪之言。她假惺惺的说疼,沈流静心口有密密麻麻的针扎。 霍晅娇滴滴的喊了声疼,几乎把自己给恶心透了,正盘算着如何多要些好处,余光一扫,惊觉沈流静眼中竟有些浓厚的心疼。 这一瞬间,霍晅心里就涌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翌日清晨,沈青晏刚到扶玑堂,就见霍晅坐在廊栏上,眯着眼睛望着大门上的铜锁。 沈青晏容颜憔悴,脸色比她这个伤员还要难看。见她过来,便想起那日她浑身是血,被琅华峰主护在怀里。 峰主大怒,山上竹林也毁了,光秃秃的,没一点往日“修长玉立”的形象。 “你的伤,好了?” 霍晅这伤,好的太快。她一想起沈流静那百年修为,就觉得牙疼,不想提这个了。 沈青晏又道:“峰主这次可是大怒。秦碧游醒来后,也被看押起来了。” 霍晅随口道:“是啊,那好好的竹林子,都不能看了。” 来的时候,她经过竹林,一地仓促的落叶,足下铺了厚厚一层。一根根光溜溜的竿儿呆里呆气的站着。 她这话接的,沈青晏不知说什么才好。 霍晅又问:“师兄,你从前在淙元峰上,可知道师尊为何会收我为徒?” 沈流静虽然已至入圣,到现在却连一个挂名弟子都没有。不像霍晅,除了那散养的三个亲传,挂名弟子也有一些,有些合了眼缘,有些能交得起“束脩”——孟子靖谈好了价,带来给她匆匆看一眼,走个过场,她再随便赐个一两件护身法宝,以后出外行走,就算是她羲渊剑尊的挂名弟子了。 因为她只有那三个亲传,兼之比她这个师尊还要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她羲渊剑尊的挂名,也是很值钱的。 沈流静这几百年,一个徒弟都没收。 他突然收了夏绯这个入门弟子,按说应该在修真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许是因为沈流静实在低调,竟然一点消息也未曾透露出去。 沈青晏一脸的兴味,将方才心中那点酸涩都抛诸脑后:“我还以为,你总不会好奇这个呢。当初我接你去灵霄峰的时候,你连一句都没问过,似乎收你为徒的不是琅华峰主,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霍晅道:“呸,路边的阿猫阿狗配做我师尊吗?” 沈青晏画了个符印,拿下铜锁,将扶玑堂的大门打开,道:“琅华峰主本来也没想过要收徒。是我师尊从今年新收的弟子中挑了三个资质出众的,硬要琅华峰主来看一眼,让他收一个做徒儿。” 霍晅目露疑惑:沈留情干什么要硬塞个徒儿给他?打发时间么? 沈青晏看她这神情,自然误会了:“你是不是在想,你不在那三个人中,为何琅华峰主最后却挑中了你?” 沈青晏接着道:“据说,琅华峰主在云头上,远远的看了你一眼,就直接回了青莒峰。自然也就没有去看那三个孩子。我师尊气的冒火,琅华峰主轻飘飘的一句,说看上了你。” 霍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沈流静昨夜那眼神,的确看的人心里发毛。 还有这云头上,远远的一眼这不正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霍晅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道: “我总算知道了,他确然是不再心慕他那始乱终弃的原配了。你家峰主,真的移情别恋了。” 她这句话突如神来,沈青晏摸不着门道:“啊?那峰主心仪之人,是谁?” 霍晅摸了摸这张小娃娃的嫩脸,连连摇头:这么小,下得去口,禽兽啊禽兽。 霍晅进了扶玑堂,目光一直落在李璇珠那副字上,骤然发觉,这字迹与石不转那三个字,十分神似。 “青莒峰外,石不转那三个字,也是祖师题的吗?” 沈青晏点点头。 “正是。” 霍晅随口一问:“石不转下面那三个字,是什么?” 她尚且看不透那禁制,沈青晏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霍晅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打算沈青晏能答出来。没想到沈青晏立刻就答了出来。 “自然是情不移。” “石不转,情不移?”霍晅皱了皱眉,很有些不高兴。“你能看见?” 沈青晏一摆手:“这怎么可能?祖师留下的禁制,我师尊都看不透呢!听闻,与修为高低无关,只有特定的有缘人能看的清楚。但这石碑,实在赫赫有名。是以,我们空镜墟的弟子,知道的也不少。师妹你专心修行,不知道也正常。” 霍晅心道:她在晏极山也没听说过。但大约是因为她极其讨厌空镜墟的缘故,故而也刻意不去理会。除了知道沈流静修为总是压着她一头,其他的任何空镜墟的事,她连听都懒得听一听。 连她羲渊剑尊都不知道,算什么有名? 霍晅道:“赫赫有名?这石头看了,能坚定道心?” 沈青晏:“不能。” “能增加修为?” “也不能。” “能明心静性?” 沈青晏冷下脸:“夏师妹,你到底要不要听?” 霍晅看这孩子有点躁了,敷衍的认错:“要的要的,师兄请讲。” 这位题字与李璇珠并肩,连霍晅都没有听过名号的云行春,是李璇珠的首徒——与爱人。 霍晅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赫赫有名”,又是个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并且大多是悲剧结尾。 难怪赫赫有名。这不奇怪,凄美的情丨事总是流传的广些。 修真者也是人。能打动人的,从来都是七情六欲。即便是奉强为尊的修真界。 沈青晏说完这句就顿住了。其实他也知之不祥,最后只好干巴巴的说了句,祖师与其弟子日久生情,后来云行春身死,祖师殉情了。 他讲的枯燥,霍晅听的将就,心中暗想:看上谁就收来做徒弟,慢慢养大了再和人家好,这一套,是你们家的传统啊!传统啊! 所以说,山中无一事,全靠剑尊脑补。 霍晅去看了阿宁,被岳游拒之门外。宋嘉玉偷偷摸摸的告诉她,前几日她来过之后,阿宁就突然病倒了,面如白纸,气若游丝。 阿宁在她身上下的护身符被红雷霸道击碎,他是被秦芾的灵力所伤。 霍晅将岳游叫出来,他黑着脸,就差揪着衣领兴师问罪了。宋嘉玉那三个赔笑守在一旁,就提防着他。 霍晅自然也不和小娃娃计较,给了他一颗吃剩的十灵丹,让他给阿宁服下。 霍晅心中生出那念头之后,再细细品味了一番沈流静对这小徒儿的态度,两大箩筐的金骨牙,一瓶一瓶的十灵丹养着,更别说那洞府里能滋养神魂的白玉石榻,都越发佐证。 再想想沈流静这个人,倒是不坏,虽然他那百年修为是给了他又当徒儿又当童养媳的小徒弟,可好处归她了。 而且,他长的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先是遇人不淑,被人抛弃,就一直陷入情伤五百多年。现在难得动心,对方却还是个筑基期的小娃娃。 沈流静这棵老树要真正开花,至少要将这孩子养到分神不可。 她当年两百余岁分神,已经是千年难遇。 沈流静还要养上至少两百年啧啧所以说,他在云头时,偏偏就看了这小娃娃一眼。 也是活该。 沈流静带着夜露进来时,霍晅眼中还有未曾收回的同情。 沈流静垂下目光,径直拉过她的手腕,略一探脉便知,她身体的伤已经全都好了。 想来,她魂体应该也养好了。 沈流静刚要收回手指,霍晅手腕一动,不经意的握住了他的手。 沈流静心头一震,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她。霍晅的眼睛像是天边弯弯的月牙。 “何事?” 霍晅心道:看看这人,心爱的小徒弟主动拉他的手,他心里都乐开花了吧,还装什么面无表情? 她也是看在那百年修为的份上,才让他高兴一回。 “无事。弟子听说,师尊和余音前辈退婚了?” 沈流静皱了皱眉,不想和她说这个,可口中却不由自主且诚实的解释: “为师与她并无婚约。但这件事的确是为师错办了,已将信物归还给余音道友。” 霍晅越发笑意盈盈:“原来如此。” 霍晅十分真挚的拉着他白嫩小手,触手冰凉,像是一枚可供赏玩的极品玉骨。她顺便摸了两下,揩了一把油:“师尊,虽说婚事不成,但您别丧气。终究能得偿所愿,情生并蒂。“ “得偿所愿,情生并蒂?“ 沈流静又露出那副愁肠百结c复杂至极又暗藏温柔的神情。 和昨夜,他舍却百年修为时一模一样。 霍晅一见他如此,又觉得浑身发毛,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流窜至心头。 这八个字被他含在唇齿之间,裂玉碎冰溅落在她耳边。她披着女娃娃的壳,心想他心悦于她,就想撩他一把,顺便调戏,反叫他言语间弥漫而出的梵香扰的心头一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魂归 沈流静声如冷冰,眼神苍凉。 看来当年真是被伤的狠了可见,遇人不淑这回事,不管男人女人,凡人修士,小修大能,谁碰到了都是五劳七伤。 霍晅心里唏嘘,又觉得,沈流静真是生的好,峨眉微蹙,惹人垂怜。 霍晅手按在不安分的胸口处,干巴巴笑了两声:“师尊也不必如此。即便真不能,还有徒儿孝顺您,承欢膝下呢。总不会叫您孤独终老。” 这小徒弟就算不喜欢你,不也还是你徒弟么?日夜相对,朝夕共处,也该满意了。 承欢膝下——承欢—— 她一串话说的又急又快,明显不走心。偏偏沈流静心念杂乱,硬生生听出别的意思。 他一动念,眼神便有些露骨。霍晅是何许人,虽说未曾经过情丨事,可也不是个傻子,他这神情还能看不出来,脱口而出: “你这是”欲念啊! 竟然对自己不到十六岁的小徒弟动了欲念,禽兽! 霍晅在想什么,沈流静大概能猜到。 他转过脸,神色淡淡的自若。并不以被人发现了“龌蹉念头”为耻,总之,十分的宁和平淡。 霍晅顿的久了点,想起今日白天听说的,李璇珠的典故,声音微微颤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问:“养个徒弟做道侣,是你咱们玄心宗的传统吗?” 沈流静又不愿意搭理她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人脑子里,就从来没装过正事。 沈流静抽身要走,霍晅身法轻盈,欺身上来,只见一双星眸凑到面前,几乎就在眼皮底下。 她笑盈盈问:“师尊,您去何处?” 她两只手指自然勾着他衣袖一角,怕他突然瞬移跑了。 沈流静立时后退半步,目光从满天星子里挪开,却又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这两根手指甜蜜蜜的揪着他衣袖,搅得人无可适从,他身形僵硬住了,耳尖也红了。 啧啧,果真纯情的要命!难为他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心越骚动,他越冷淡,目光越发逡巡,却不知道自己这模样,羞涩可人,越发叫人想狠狠欺负一把。 霍晅心里暗笑,不露声色的踮起脚尖,挨的他更近了些:“师尊,您去何处?” 沈流静涩声道:“为师去藏书阁找几本书。” 他语声如冷玉坠地,似乎和寻常没什么不同。细听之下,才有些沉涩。 霍晅道:“弟子也想去看看。” 沈流静立时就想,怪不得她今日如此乖觉,许是又想从藏书阁里找什么东西?可她靠的实在太近,沈流静几乎是心乱如麻,还未理清什么,就已经带着她进了藏书阁。 青莒峰上的藏书阁,是沈流静的私藏。沈流静想翻查古籍,又疑心她“别有图谋”,进去之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刻意不再管她。 霍晅却是觉得,自己就要走了,以后这壳子就还给那女娃娃了。沈流静虽然喜欢这女娃娃,却不知道这女娃娃喜不喜欢他。等她一走,这女娃娃就立时变脸,那沈流静也太可怜了些。 因此想着,走之前给他点甜头,叫这“乖巧的小徒儿”多陪陪他。 而沈流静能带她进藏书阁,自然也是愿意她时刻相随的。 谁知道,沈流静进来以后,当真目不斜视,专注的查阅古籍。 霍晅有些蠢蠢欲动,直想把他这张冷脸撕在地上,摔的吧唧一声响。 沈流静正站在书架前,就见她突然蹭了过来,越靠越近。他眉头微皱,霍晅几乎要钻进他怀里去。 沈流静正要避开,就见她眨眨眼睛,眼底有些不可察觉的戏谑,温软的手指恰好从他耳边擦过,然后就顿住不动了。 沈流静站着不动,将书合上,声音微冷:“做什么?” 霍晅手指在书架上来来去去,自然言道:“弟子想找一本剑诀” 说话间,突然抬头,就撞进了他眼中。 沈流静僵硬站着,紧紧靠着书架,唇微抿,眼中竟有些惶然之色。 霍晅微愣,突然就歇了逗弄他的心思,索然无味。随手抽了一本书,退到一边,又笑盈盈的回头:“弟子拿书。” 霍晅翻开书,才发觉竟然是一本禁制入门,更觉无趣。眼睛落在书上,神识却四面八方的徘徊,想换一本有趣些的。 这一扫,就见九重大书架旁,另外列着一个白玉石的小几柜,上面有一个青玉大肚瓶,里面插着几支竹叶。 霍晅眼尖,见大肚瓶下面压着一抹金色,鬼使神差的抽出来一看,顿时 她久违的有些心虚。 这金帖正是沈流静当日上山求剑,霍晅特意发来,称赞他天仙儿般的容貌,还叫他拿舞姿当束脩的那封。 竟然还留着! 霍晅揣摩了一下他的用意,大概是——当日之辱,铭记于心,来日必加倍奉还? 想想身上那百年修为 霍晅有些窘迫,默默的把金帖给戳回了花瓶底下。 霍晅见了金帖,反省自己当年的小人行径,有些待不住了,随意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十八洞。 入夜,月色熹微,夜风潺潺缓缓,一点金色从少女眉心逸出。金光一旦出了洞府,便收敛了熠熠金华,与月色融为一体。 这点金色正是霍晅的魂光,行色匆匆,只是路过南风竹林时,突然顿了顿。 疏月不明不朗,伊人不眠不语。 沈流静白衣显眼,挺拔身姿陷在林中,比竹君子还要清雅。只是一竿紫竹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容貌。 霍晅魂光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青莒峰,最后融入空镜墟的护山大阵之中,离了玄心宗。 霍晅谨慎,又多行了数百里,才以魂光凭空画符,召唤真身。 等候的时候,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沈流静既已变心,不再眷念年少时的道侣,又为何趁夜色在林中神伤? 霍晅呸了一口,也许他就喜欢半夜出来偷竹笋吃呢,她哪只眼睛看见,他是在伤心? 可那孤然自立的身影,又叫她一个过路的魂魄,都徒生伤怀。 沈流静今夜心乱,又是不宜通玄。 自这人冒冒失失的跟他回山,短短几日,似乎很久未能静下心来。 耳边还有她盈盈的笑语,根本毫不为难的就能叫出一声一声的“师尊”。只要她想,时而娇嗔,时而甜腻,可没有一句真心的。 即便不是真心,也足够他心思沉浮。 于是,在竹林里回味心上人“投怀送抱”的沈流静,丝毫都没有察觉,有一点善于隐匿的金色魂光从他身边飘过去了。 翌日一早,沈流静踌躇片刻,仍旧进了十八洞。 夏绯盘膝坐在白玉塌上,还有些恍惚。 她追杀作乱人间的织梦鼬,虽然成功击杀,却叫织梦鼬给迷进了梦中,几乎生了心魔。后来,她误入山中,受了重伤,再后来 再后来就坐在一只白色大鸟上,被师尊带回了宗门? 这隐约的一点记忆,是霍晅特意给她留下的。夏绯自然稀里糊涂的,正惶惑间,赫然见了一角白衣。 夏绯急忙跪下:“弟子夏绯,见过师尊。” 只一眼,沈流静就知道,她早走了。 沈流静遽然转身,拂袖离去。 刚回到洞府,便压不住喉间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沈流静掉头就走,夏绯虽然不明所以,但很快压下心头的惶惑,专心修炼起来,周身经脉都贪婪的吸收着青莒峰上浓郁而纯粹的灵气。 ——不对,经脉似乎拓宽了许多,就连她的修为都有所精进。受伤前不过是筑基初期,这次醒来,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夏绯压下疑虑,不以为意,仍旧潜心修行。到了夜间,一名紫衣小童轻扣禁制,手中托盘上,还放着一枚灵气充裕的紫竹笋。 “夏师姐,小童受峰主清净之力点化,是这山中紫竹所成。峰主遣我前来,为师姐带路,另换一处洞府。” 夏绯之前虽被沈流静收为亲传,却一直不曾见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再兼之今日师尊转身就走,多半是极其不喜她。青莒峰灵气精纯,虽然可惜,但也不必强求。 夏绯淡淡道:“也好。我伤已大好,就不叨扰师尊了。还请尊使替我多谢师尊疗伤之恩。” 紫瑜将紫竹笋递给她,自己在前面带路,却带到了数十丈之外的第十七洞。 夏绯突然就不懂了,这位师尊究竟是何用意? 既不是要撵她下山,何必又要换一个差不多的洞府? 紫瑜将储物袋交到她手中,笑道:“夏师姐,这是你之前灵霄峰住所的东西,师尊暂时保管,现交还于你。” 夏绯道了声谢,见这里面连她母亲留下的断木梳都在,便猜到,必定是灵霄峰大师兄沈青晏所为。 她暗暗记下,压下层出不穷的疑惑,连洞府都来不及细看,便再次入定,潜心修行起来。 这样的灵脉所在之地,只要运转功法,充足的灵气就像河水一样涌过来,将她包围其中。这样事倍功半的修炼所在,她以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怎敢空耗光阴? 凡间一处破败酒寮,霍晅两只手掐着一整只蹄髈,正啃的津津有味。酒寮里人不多,但凡进来,都要侧目一观,看她吃的好,不由自主的就叫老板也上一只。 毫无例外,酒寮老板无奈的道:“今日没了,都叫这位姑娘吃完了,对不住嘞。” 霍晅正啃着,小手指微微一动,一点金光缠在上面,像一条细小的蛇,翘起小脑袋,指了一个方向。 霍晅嘀咕了一声“扫兴”,随手搁下一锭银子,操起剩下的半根蹄髈,出了酒寮。 虽是酒香肉美,清理门户,也要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三千咫那个放猪的 夜色沉如浓墨,没有一点光亮。 这墨色诡异,即便是目力不凡的修士,也看不清半步之外的东西。秦紫凌抓紧身边人的衣袖,声音微颤: “宋师姐,这个小鬼这么厉害,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有点怕,师姐,你快发回音符,让姑姥姥来救我们” 宋鉴予眉头微皱,心中不喜加重,甚至有些厌烦。内宗弟子果真娇惯,都陷进五行困阵半个多时辰了,和这魔修交手了好几遭了,竟然还以为是师门任务里的小鬼作祟? 宋鉴予声音放柔,拍了拍她拽着自己衣裳的手,安抚道:“师妹别怕。这不是小鬼,是五行困阵” 秦紫凌惊呼一声:“这小鬼还会用人修的术法?” 宋鉴予忍了几忍:“不是。这就是个修士布的阵法。” “那,那个小鬼呢?师门任务不是叫我们来除掉这害人的小鬼?”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惦记那小鬼! 宋鉴予尽量维持平和语气,道:“小鬼早就被这修士杀了” 秦紫凌一喜,不等她说完,就喊了起来:“那一定是弄错了!道友,我们是不落天内宗弟子,不是邪祟。既是同道,你快打开阵法,放我们出去吧!” 宋鉴予脸色一变,拉着她急忙后退,手中打出两张中品神火符,和突然涌出的无数冰刃撞在一处,冰碎火灭,随即又归于黑暗。 冰刃虽然被挡住了,可二人都觉浑身一冷。秦紫凌更是微微颤抖:“我,我明白了,那个小鬼是被他当成诱饵,把我们引进来。他,他是个邪修!” 宋鉴予心想,总算还不算太笨:“从我们陷入阵法,回音符就传不出去了。师妹,你是内宗弟子,又深得老祖欢心,老祖可有赐下什么护身法宝?” 她虽然这么问,可心中却想,见愁老祖一向偏疼这些姓秦的,只要和秦氏沾亲带故,就没有空手的。 果然,秦紫凌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青色宝珠,二人周身十余丈都被点亮,庭院中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这宝珠周身华彩璀然,必然是件法宝。 宋鉴予见她拿着宝珠,仍然往她身后躲闪,忍住心头的嫉妒,问道:“师妹既然有老祖所赐法宝防身,为何方才不拿出来?” 秦紫凌小脸微红:“我,我怕黑,突然打雷,又起风,还有火,我就忘了。” 她仍然很怕,但因着法宝是老祖所赐,心头也安定了些。以口诀祭出宝珠后,便根据五行困阵的方位辨认阵眼。口诀越来越快,朝着阵眼飞去,一道青光划破黑幕,阵法大破,天也骤然明亮起来。 天际豁然开朗。她二人被困在阵中半个多时辰,此刻,却还不到黄昏。 秦紫凌心头一松,刚喜滋滋的叫了声“师姐”,就脸色大变,召来宝珠,回护二人。 一股强盛的高阶威压突然而至,宋鉴予一心都在这法宝上,来不及开防护阵,在这股山压之力下,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秦紫凌顾不得自己,勉强开启防护阵,用宝珠护住宋鉴予。 宝珠可攻可守,支撑出一个小型结界,宋鉴予缩在其中,顿觉浑身一轻。而这宝珠近在眼前,只要抹上自己的血液,就能重新认主 这邪修已经金丹期,秦紫凌和自己都只是筑基初期,若是力敌,没有半点胜算。而青合宝珠也只能带一人逃命 黑衣邪修眉目清秀,眼睛猩红妖异,又带艳色:“本座见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本想给你们留点好,悄无声息的困死在这阵中,再将这点微薄修为贡献给本座偏要闹成这样子。” 秦紫凌动弹不得,见她要抽走自己的修为修炼邪术,忍住害怕,破口大骂:“你这邪修,用人命练功,不得好死!我们都是不落天内宗弟子,你敢动我们,姑姥姥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叫你魂消身死!” 黑衣邪修收了浅笑,在左手心画出一条血线,走近秦紫凌:“那就怪不得我了。小姑娘这样嘴硬,会死的很难看的。” 血线像活了一样,扭动着靠近秦紫凌面容,欲往她眼睛里钻。 秦紫凌瞪大了眼睛,想要后退躲避,可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初出山门的小姑娘吓的神魂俱裂,突然面前晃晃悠悠落下半截柳枝,恰好打在“红线”之上。 红线猛地缩了回去。 柳枝落地生根,长成一棵绿茵茵的垂柳,像一把绿色大伞,将二人包在其中。 黑衣邪修脸色苍白,因术法反噬吐出一大口血。他捂着手后退几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霸道而又熟悉的威压,剑意中的毁灭之力,还有柳枝上的再生之气 他亲眼见到她尸身坠入地心熔炉,又是力竭之时,应该是尸骨无存,魂消魄散。可这世上除了她,又绝没有哪位圣人,能同时拥有这样矛盾的双重力量。 就是她回来了。 宋暗风心计深沉,瞬息之间换了怅然之色,往四周看了几眼,突然欣喜若狂道: “师尊,是不是您?是您来了吗?弟子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的,弟子被奸人控制,身不由己,竟然,竟然做出弟子只恨不能舍却此身,和那魔人同归于尽!若真是您来了,求您现身,让弟子看上一眼,弟子死了,也能安心。弟子犯下大错,只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正痛哭流涕,言辞悲切,恨不得将一颗真心都掏出来时,突然一道剑意横拍过来,他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剑意浑厚,收尾时一扫,又把他脑袋摁进了泥沙里。 昨夜下过大雨,泥土还很湿润。 “有什么肺腑之言,跪下说罢!” 小雨丝又下了起来,秦紫凌只见一位紫衣姑娘,气势逼人,不可直视。她一手撑着凡间最常见的油纸伞,另一手拿着一根骨头棒子? 刚才那磅礴无比,精纯无比,一下就将金丹后期拍在泥土里的剑意,是这骨头棒子发出来的? 初出茅庐的少女,觉得自己恐怕有点瞎。 宋暗风也要瞎了,他被摁在泥水里,那剑意还来回滚动了一下,恶意碾了碾。 他七窍之中,都是污浊的泥水。那股极寒剑意在四肢百骸c五脏六腑之中流窜,无处不在,四处作乱,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霍晅好像忘了他一样,任由他趴在地上,反而笑眯眯的收了柳枝,放在了秦紫凌手中。 秦紫凌双眸亮晶晶的望着她,既是感激,又是崇拜:“晚辈不落天秦紫凌,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号?” 宋鉴予脸色薄红,凑上前来恭敬道:“还请前辈赐告。” 霍晅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前辈不敢当,我是晏极山宋暗风。” 秦紫凌不曾听过这名字,反倒是宋鉴予欣喜不已:“原来您是晏极山剑尊座下得见前辈,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霍晅扯了扯嘴唇,见她肩上沾上了一点黑气,伸出手指随意拂去,温和可亲道:“既已脱险,你二人便快回山吧。这柳枝可护佑三日,回宗后,可要勤加修行。” 二女再三拜谢,赶回不落天。 “总算走了。”霍晅呢喃一声,伸手一拂,把半边泥人拔了出来。 宋暗风蜷在地上,往日的潇洒俊逸,全交付给一地泥水。 他低着头,喃喃道:“师尊,弟子能再见到您,真是欢喜坏了。可您为何说自己是弟子呢?弟子是个男子,怎能让人误会?” 霍晅淡淡一瞥,眼中似有冷嘲笑意:“你就要是个死人了,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 宋暗风心中暗恨,口中却苦涩道:“是弟子修为不精,被魔修夺去身体,害了师尊” 霍晅看他演上瘾了,不耐打断:“这种话,你跪着说,为师也不信。何必呢?” 宋暗风收了眼中泪花,再抬起头,已经是血红一片:“师尊可知道,外人说起弟子来,都叫弟子什么?三千咫那个放猪的!” 霍晅愣了愣,头微微一偏:“谁这么叫了?方才我用了你的名号,我看那两个女娃娃,喜欢的紧,就差以身相许了。” “那是两个筑基小修!”宋暗风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师尊可知同辈金丹之中,又是怎么说我的?” 霍晅揣摩了一下,试探着道:“猪倌?” 宋暗风怒喷一口鲜血:“是放猪的!” 什么猪倌!他现在是和她说,他为何背叛?她为什么老是找不到重点? “师尊收我作挂名弟子,甚至还带我回三千咫。这是无上殊荣,弟子也心怀感激,可师尊却让我去看管猪群” 霍晅听的没多大意思了。 何况,她几时叫他去放猪?她虽然爱吃猪肉,也特意养了一些猪来吃,可那些猪都是山中散养着,打了印记,等长大了,找回来吃就好了。 她一个入圣大佬,养猪需要猪倌吗? 霍晅道:“玄心,你说你是放猪的。为师觉得,我才是猪倌。这五十年,我那么多好东西,就光养了你这么一头人心不足c忘恩负义的黑心猪。这么一说,还挺肉痛。” 她啧啧两声,宋暗风又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哎,你都要做魔修了,怎么还这么经不起激呢?年轻人,脸皮要厚啊。” 霍晅慢悠悠c温吞吞的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定魂入骨 宋暗风吐出嘴里的泥沙,刚要抬头,就被剑气从脸上猛刮过去。这种屈辱和羞愤,好像一夜之间被九十几个乞丐从脸上噼里啪啦的打了几千个耳光。 霍晅言语浅淡:“玄心,就算是放猪的,那也是三千咫本尊座下第一养猪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c求着爬着要替本尊养猪么?” 宋暗风:“那他们怎么不来?” 霍晅理所应当的道:“本尊看上了你啊,自然没有他们的分。莫说本尊从未让你去放猪,就算是放猪,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 这近五十年来,宋暗风住在晏极灵气最充裕之地,遑论法宝灵器c天材地宝,能用的,都给他用了。 他却只记得,他为她放过猪。 霍晅又问:“我自认,待你没出什么岔子,你为何非要投了魔修?” 宋暗风低低笑道:“师尊既然口口声声说,看重我,对我好,那为何迟迟不肯收我做亲传?” 霍晅目露为难:“你一入我门下,我就说了,可引荐你拜孟子靖为师。我可不收你做亲传。你是雷灵根。” 宋暗风愤恨的抬起头,眼角溢出血泪,鼻子上挂着一个血色泡泡,因他动作太快,也突然爆了。 “这算什么理由!” 变异雷灵根,若是其他宗门,只有抢着收徒的!哪怕她说因为他笨,他也信了。可她的理由是,因为他是雷灵根。 他这样的天赋之资,反倒成了缺陷? 霍晅疑惑道:“怎么不算?” 她就是讨厌雷灵根,尤其空镜墟姓沈的那一窝。怎么能往自己家里再收一个?她有病啊? 宋暗风还要强词分辨,就被一股威压再次拍在了地上。 “你不必说。本尊明白。”霍晅眯了眯眼,唇角淡淡一点笑意。“是本尊给你的太多了。可你还要更多,本尊没有给,你又不敢来要,就起了不平之心,继而弑师。” 她声音轻柔,宋暗风却深知,她已经起了杀心。那杀意缓缓弥漫而出,不带任何情绪,如她剑意,纯粹c坚定。 求生要紧,他忙叩首顿地:“弟子十恶不赦,但与您师徒缘分,已有四纪之年,却从未见过那把剑,也从不曾一睹师尊持剑的风华。今日死有余辜,但求,能死在师尊剑下。” 他说的剑,是历代剑尊所持的晏极至尊之剑,三千霜华。 霍晅微微摇头,随口回绝:“太麻烦了,不想出剑。” 宋暗风瞳孔一缩,已压抑不住心中愤恨:“这五十年师徒之分,在师尊眼中,算什么?连根吃剩的骨头都不如吗?” 霍晅再次摇头:“既然要死,为师一根小手指头就足够把你碾死了,这不是还用了骨头棒子么?你就知足吧,为师够给你面子了。” 宋暗风还要再问,突而眼前一道金芒,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金光都要耀眼,都要夺目。等他顿悟这便是自己的金丹时,神魂已然消散,只留下这百年修为禁锢在金色水珠之中。 心计沉厚,诡念多出,到头来,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已经再无去路。 霍晅微叹口气,金丹在手心浮动。想自己嗑了,可又是自己养大的,有点下不去嘴。 这可不像她三千咫里养的猪,灵智未开,养的白白胖胖就好下饭了。 这还是她第一个亲手养大的徒弟呢。 幸好是挂名的!要是被孟子靖知道,她今次栽了这么大跟头,是在徒弟手里,简直要把半边山头笑塌。 冷风细雨拂面,霍晅呆立片刻,稍作收拾,将宋暗风来过的痕迹,逐一抹除。 四野无人,霍晅也不必隐匿行迹,化作一道流光,不到半个时辰,便落在一处荒凉山头上。 半边山坡上,一寸来高的木墩子整整齐齐的站着。树木倒了一地。 霍晅摇摇头:彼岸虽然好看,可用完以后,就丑了!那竹林子光秃秃的,还算好的,这半边山上的树都被砍了。倘若他敢上她的三千咫来这么一下,她必定是要揪着沈流静种上十年八年的树再走。 霍晅未多停留,找到那颗开了灵识的榕树。小树童之前吃了她的亏,见她周身清气缭绕,一看就是个人修,吓的瑟瑟发抖,不等霍晅开口,就叫嚷起来: “我很穷,没有灵气,不借!什么都不借!” 霍晅无奈一笑,一指定在树干上,再生之力将树灵团团包裹起来。 一股暖意袭来,将小树童紧紧包裹;好似春雷惊蛰,让它快活的舒展开枝桠,伸了个懒腰,枝节都勤勉的发出了咔咔声它忍不住又伸了个懒腰,欢悦的直哼哼。 霍晅收回手指,仍然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灵光环绕树身。大树不断伸展着,树身粗了,枝桠浓密,树冠招展间,凉风习习,泛出青绿色的柔光。 树冠沙沙,小树童惊喜不已:“我,我又长大了!” 霍晅嘴角微翘:“只是长大了?” 树冠下,冒出一团莹莹绿光,青翠喜人。正是由再生之力催生的灵元。 他苦修几百年才开了灵智,今日一朝点化,就生了灵元。 绿团子绕着霍晅转了好几圈,欣喜的恨不能上蹿下跳,突然又缩回了树干中:“你,你,我,我没什么好东西,你到底干嘛来了?” 这小家伙,还挺谨慎。 霍晅故作蛮横道:“我要干什么,你又拦得住?” 说完,手掌贴在树身,将封印破除,引出一团微弱的魂光。 她轻而易举的侵入,小树童原本躲进“领域”深处,见她要取这魂魄,不顾一切窜了出来,以微薄之力,试图和霍晅抗衡:“你,你放手!这只是个人类残魂,不好吃,也没什么灵气你,你要吃就吃我吧!” 霍晅哭笑不得,温声安抚:“我不是说过,请你看好这孩子的魂魄,我拿借你的灵气来赎回?” 小树童一愣,霍晅已取回了魂魄,施展春生诀,将魂魄滋养起来。 小树童这才信了,呆愣的问:“是你?可你怎么变了样子?而且,你借我的灵气,也没有这么多。你还的太多了!” 它可是一棵正经树,从不爱占人便宜的。 霍晅道:“那再送我一根树枝吧。” 树枝沙沙作响,片刻后递下来一根灵气充足的元枝。 霍晅在大树周围布了一个聚灵阵,笑眯眯的摸着树身:“专心修行,可别太抠门了。” 小树童害羞的缩了进去,等她走远,又悄悄爬上树冠,枝叶沙沙,与她作别。 手心魂光明灭不定,还是太虚弱了。霍晅寻了个五行适宜之地,布好养魂阵,取出金丹,指尖一掐,金珠乍裂,浓郁的灵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魂魄之上。 魂魄不知如何是好,闪耀的更加剧烈,霍晅口中念念有词,引导他吸收灵气。 魂魄只是闪躲,试了数次之后,终于成功吸收了一缕灵气。魂魄顿时明亮了许多。 他尝到甜头,不用霍晅再费尽,就自动吸收起来。魂魄逐渐凝实,到最后吞不下了。 阵法中央,现出少年玉果的虚影,茫然的站着。可他天生对霍晅就有亲近之意,飘到她身边一丈之处,安安静静的不再动了。 霍晅将榕树元枝取出,收敛金丹剩下的灵气,用以铸剑。 一日一夜后,霍晅收了阵法,借着稀薄夜色下山。 山脚下,罗婆婆坐在门口柳树下,摸黑纳着鞋底,身旁一只野鸡懒洋洋单脚站着,等罗娘出来,跳着飞回了鸡圈。 玉果手里拿着两颗果子,憨憨笑着,叫了一声:“娘亲。” 罗娘一顿,转头时已是眼泪哗然。 玉果将果子放在门口的石头上,跪下就磕了三个响头:“娘,儿子被仙人选中,要去山里修行,特来跟娘亲辞别。” 罗娘别开脸,不闻一点哭声,但眼泪一直不停。 玉果静静站着,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罗娘深吸口气:“你走前用柳枝插了篱笆,到如今已经发芽出绿了。既然你有好前程,就要诚心,总是打鱼晒网,那就是枉费了仙人的好意!”她一指门口人身粗的大树,“等柳枝长到这么粗,你再回来吧!” 玉果再次跪倒,给罗娘磕头,又给罗婆婆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霍晅召回玉果,月色下行走片刻,道:“玉果,你魂魄受损,非要养上一段时日,方能往生。” 玉果微露迟疑之色。 霍晅见他如此,越发温声和气:“你魂魄被魔气腐蚀,又是凡人魂魄,要想完全养好,只能在灵气之中日夜滋养。若是现在就去投胎,来世多是体弱多病c痴傻憨愚。” 玉果抿了抿唇:“我那天救的那位仙子呢?” 霍晅告知她已经回了自己宗门,玉果这才微微一笑:“那就好。多谢仙师为我保全魂魄,都听仙师安排。” 霍晅掐了个诀,将魂魄打入骨头之中。骨头尾端,立时便多了一道符文,首尾相接,受灵气滋养,不断旋转。 霍晅了结了此间因果,正要回山,突然心头微凛,瞬息间就回到了诛杀宋暗风的凡间小镇。 桃树下,冒出阵阵诡异的黑烟,四周围着五六个惊慌失措的凡间男子,有胆大的提着水桶过来,胆子小的抱头尖叫,口中直念菩萨救命。 霍晅施了个定神诀,将几人甩到一边,用柳枝护住。 宋暗风死后,霍晅随意捏了个后土诀,将他尸身埋在了桃树下。 现在,这块地冒烟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睚眦必报 极焰似能灼情,烈火将欲焚心。 此间,四处都是火红。 秦芾一身轻纱,前襟虚虚掩着,秀发搂在左侧,青丝从白腻脖颈处蜿蜒垂落。她歪歪斜斜的横卧美人榻上,手持一把天青烟雨轻罗小扇——使劲使劲,使出老劲儿拼命的呼扇着。 一把仙气飘飘的宝器,硬生生被扇的像一只扑棱甩翅膀的疯癫蛾子。 这红彤彤c金澄澄所在,便是秦芾“退隐而居”的秋光淡。 她一身修为,运转体内灵气消解暑热。手中的扇子乃是极寒之地天生天养的冰髓制成,一扇就能化炎为冰——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仍然是热!热的她恨不得现在就破了誓言,杀出秋光淡,将霍晅狠狠的踩在脚底,再狂笑三声,问问她,到底咱两谁老大! 她现在杀出去,该用什么法宝呢?她修为更精进了,当然要用更漂亮的法器才配的上她。 唔,炼心伞就不错,才配得上她的美貌与仙姿。 霍晅一定会用剑 想到那把剑,刚坐直身子的秦芾,又怂怂的躺回了美人榻上。 片刻,秦芾轻声发问,声线缠绵c慵懒:“小十九回来了?怎的听说,碰见了晏极山的人?” 莫均游在殿外应声,将秦紫凌c宋鉴予二人遇险c获救之事一五一十回禀。 秦芾罗扇稍停,又发狂一样甩起来:“真被羲渊的弟子救了?那人说了什么不成?” 莫均游顿了顿,很快作答:“并没有什么。只是,小十九很喜欢这位玄心道友,回来后逢人就说,她是如何如何貌美,气势非凡,等等。” “貌美?”秦芾桃花眼一敛,唇角一翘,方才还烦躁不耐的脸上,现出一点珍珠梨涡,又娇又媚。“宋暗风是个女人?呵,叫她们两过来,我瞧瞧。” 二人很快到了,秦紫凌率先跳上蜉蝣台,转身将魂不守舍的宋鉴予拉了上来。 蜉蝣台停下后,二人眼前都是一片金澄火红。虽然蜉蝣台上凉意缭绕,感觉不到传说中的极热,但光看这红红火火的颜色,就从内心深处迸出一个字——热! 宋鉴予是第一次上蜉蝣台,虽然脸色苍白,可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 秦芾慢悠悠开口:“那宋暗风长的什么模样?如何的气势非凡?嗯?” 宋鉴予额头冒汗,结结巴巴的道:“回秉老祖,并,并不如何,衣着随意,行为动作也是粗俗不堪” 秦紫凌摇摇头:“姑姥姥,十九倒是觉得,她真是好看。” 秦芾额头爆出井字,已经大约猜到,这个“不修边幅c行为粗野”的女修是哪个了,手中的扇子也扇的更猛烈些。 “小十九,你来说说,到底什么模样。” 秦紫凌道:“穿着紫色布裙,头发挽起,垂落几缕,只戴了一根木钗,就是有点儿像筷子。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哦,还有一根骨头棒子。” 秦芾龇牙:“骨头棒子?是猪骨头吗?” 秦紫凌不明白老祖为何问起这个,但那的确是一根猪骨头。 秦芾冷笑一声,还真的是她!真是出息了,冒用自己徒儿的名号 她突然恍悟,眉心使劲拧起,厉喝一声:“出去!”同时衣袖一拂,将蜉蝣台扫荡出去。 但已经迟了。 蜉蝣台上,一股凌厉冷寒的剑意伴随剑鸣之声,冲涌而出! 剑意纯粹,极快,极凶,刹那间将秦芾穿了个透。 见血即收。 秋光淡里,刹那平静,方才磅礴无比的剑意丝毫不留,仿佛从不存在。只有秦芾倒在榻上,左手按在鲜血淋漓的右手臂上。 血,很久才勉强止住。可那股侵入体内的森寒剑意,还需时日才能彻底化除。 秦芾换了衣裳,单独把宋鉴予召了进来。 宋鉴予浑身发抖,扑通跪下,牙齿撞击声清晰可闻。 秦芾微微皱眉,仍然温和道:“起” 宋鉴予大叫起来:“老祖,弟子什么也不知道!那人自称是晏极山剑尊座下,也不曾看她信物,说不准和那魔修本就是一伙的弟子,弟子绝不敢与外人勾结,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对了,她拍了弟子肩膀一下,许,许是那个时候,动了手脚!老祖明鉴啊!” 秦芾嘴角微抽,坚持说完了那半句话:“来回话。” 秦芾瞥了这少女一眼,问道:“你与小十九同遭险境,你可曾起了歹心?” 宋鉴予猛地摇头:“老祖明鉴,弟子绝对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秦芾微露冷笑,“你大概不知道,此人睚眦必报,又深知我看重血亲,若是要恶心我,便应当将这道剑意,放在我秦家的小十九身上。现在,她却把这道剑意,放在了你身上。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做了什么,叫她更看不顺眼了。” “说!”一声轻喝,问心阵起。 宋鉴予脚下腾起的紫色符文,如可怕的枷锁,叫她不住颤抖起来。 “说吧,强敌当前,你是如何做的,小十九又是如何做的?” 问心阵下,如有虚言,九雷轰顶。 宋鉴予不敢说谎,只得认了,她的确生了夺宝自己逃命的心思。而秦紫凌却不顾自身安危,一直护着她。 秦芾微微叹息:“我等修道,本就是一念之间。她来的凑巧,本座问你,若是她不来,你已然做下此事,该当如何?” 宋鉴予如闻雷霆:该当如何?她若间接害死秦紫凌,从此后就是不落天万里追杀,永无宁日。 秦芾吩咐一声,莫均游即刻收回了宋鉴予的外宗弟子令牌,将人连夜送回了宋家。 伤口疼痛难忍,剑意在体内穿行,秦芾顾不得热气灼人,定心打坐,两个时辰后,方才勉强压制住剑意。 即便是压制住了,仍然觉得它时刻蠢蠢欲动。 秦芾苦笑一声:霍晅这死鸭子,果真睚眦必报,更胜从前。 霍晅双手握“棍”,猛地扫荡出去,将“宋暗风”的头打偏,脖颈发出嘎嘎一声。一团黑气被砸了出去,滚在地上,倏忽之间,又窜回他体内。 宋暗风浑身黑气,从地下爬出来后,就不屈不挠的攻击霍晅。霍晅手中骨头棒舞的虎虎生风,砸断了他四肢手脚。 宋暗风再次冲过来,霍晅终于找到了“窍”,骨棒定住他心口一点,逼出一块黑色晶片。 玄石被起出,宋暗风趴在地上,不动了。尸身随风化成了森森白骨。 又是玄石。 霍晅皱了皱眉,将玄石接在手中,上面还勾着宋暗风的一小缕残魂。 怪不得还能“诈尸作乱”。 霍晅心道,本是师徒之分,她原本还想留给他些许尊严,可惜 霍晅毫不犹豫的施展了搜魂。残魂陷在阵符之中,渐渐化成了一道凉风。 宋暗风的记忆里,他一直对霍晅孺慕有加,直到被人在体内种下了一枚玄石。他开始做梦,梦里种种都是另一个怨忿满怀的他。 梦里的宋暗风眼中,整个晏极都没有一个好人。霍晅对他细致入微,全是施舍,无聊之极时,养个徒儿当宠物,消遣时光。 山主孟子靖对他关爱有加,只是看在剑尊的面子上,看他像个小宠物似的,能逗剑尊一笑。 其他的师兄弟,表面笑盈盈,内里其实都在等着看,他几时被剑尊厌弃,额,还有,剑尊几时换宠物。 霍晅看的一脸懵。 这脑洞突破天际的宠物言论。给宋暗风造梦的大佬,叫人铁服! 怪不得她未曾发觉,宋暗风何时与魔修接触,原来,是通过造梦。 不过这玄石上,还有一点残留的意念。 造梦,便要留下自己的意念,意念足够强大,才能在梦中影响梦的主人,否则,只会被梦主人在梦中反杀。 霍晅掐了一道寻机诀,玄石上溢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黑丝,当即循迹追去。 半空中,忽见两道眼熟的遁光迎面而来,双方极快的擦肩而过。 云端上匆匆找来的孟子靖:“师姐” 霍晅:“还活着!” 那白光已经远在天边,只剩下一点稀薄的尾巴了。 被无视的戚青寒: “师尊是不是没看见我?” 孟子靖急忙转身,安抚道:“一定是,一定是。必定是有大事忙碌,你看她,忙得都顾不上吃肉了,只能抱着根骨头聊表安慰。” 戚青寒自顾问:“还是看见了,没认出我来?” 孟子靖大惊:“这怎么可能?你是她亲传弟子,身上有她的一点意念,怎会认不出来?” 戚青寒面无表情道:“上次碧沉从海外回山,学了流碧丹染之法,画了我的画像拿给她看,她没认出来。” 这个渣师! 孟子靖面上和蔼可亲的抚慰,心里恨恨骂道:渣中之渣! 霍晅落在小山头,在一处水纹影壁处,将预备逃窜的魔修逮了个正着。 那魔修一见是个女修,修为不高,但衣着邋遢(?),浑身不见什么值钱的法器(骨头棒子),当即冷笑一声: “小娃娃,真是来得巧,本座刚好饿了。” 霍晅松了口气:“我也觉得真是巧,半道上我饿了,幸好忍住了没去吃东西” 魔修慢吞吞的解下黑衣斗篷,猛地朝霍晅一扔,随后拔腿就跑。 斗篷抛过来,化成一团黑雾,将霍晅缠住。霍晅意外不已,三分懊恼: 是了,这魔修擅长造梦,正是魔门赫赫有名的右护法鹿藏蕉。此人造梦一流,工于心战,但生来胆小,能阴谋诡计,就不会和人正面打斗。哪怕是个无名小修,他也绝不和人动手。 这不,他功法里练的最好的,就是黄粱一枕和桃之夭夭。 霍晅岂能让他逃了,追出半个山头,忽见沈流静目露哀愁,从云头缓缓落下。 这人一袭白衣,从云端而下,浮云坠世一般。 霍晅望着他白玉般的脖颈,咽了咽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拼师 沈流静落下云头,清冷目光隐含幽怨,声音泠雅悦耳,如珠玉相击:“原来在此。你要我带你回山,说为我消愁解闷,怎么又跑出来?” 霍晅看他如此哀愁,心里惊了一惊,不知沈流静是几时认出她来了,也不知如何答话。 沈流静摇头,目光极重,语声极轻:“你又知不知道,我所有愁烦,都是因你而起。自然也只有你,能解我心中哀愁。” 霍晅大惊失色。一脸见鬼的表情,死死瞪着沈流静。 她瞠目而视,沈流静似是轻叹口气,收敛了些许意味不明c言之不尽的神光,带着安抚似的淡笑: “你这又是作什么?值得这样惊讶?你既然不愿意面对我,我总是不愿意让你为难的。” 说完,带着些许眷念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霍晅见他古里古怪的,拔脚追了上去。 霍晅速度不慢,可却没能追上沈流静,只在河边见着一少年。少年见她过来,冷淡而温静的转身看她。 这孩子筑基修为,气势沉寂,眉眼有些眼熟。 霍晅微微颔首,他又转过头去,专注的看着山石对面。 一群少年少女簇拥而至,中间一粉衣少女,如众星捧月,神采飞扬。她旁边的一个黄衫男子挤开众人,与她并肩而行,殷勤的和她说话。 男子妙语连珠,惹的身旁人群时而发笑。粉衣少女挑了挑眉,微微侧头听着,目光却浅游慢移,常见的敷衍;偶尔唇角一翘,露出衿贵且凉淡的笑意,得意非凡。 身侧少年轻声问:“看见中间那个姑娘了吗?” 霍晅眯了眯眼:“看见了,小姑娘挺得意。看着,挺欠教训啊。”话音刚落,少女手臂轻抬,露出了手腕上的青色龙环。 霍晅默了,摸了摸自己手腕。 她手腕上也有一只青色小龙,首尾相吞,小龙栩栩如生,却未曾点睛。 除了青龙无珠,还有头上那迎风招展的粉色璎珞,身上一簇一簇盛放桃花似的粉色裙裳 霍晅: 她小时候,好像真有一段时间,品味是这样的娇气c柔嫩。 霍晅望着那一抹鲜嫩的粉,眼睛痛,心也痛。 这欠教训的骄矜少女,总不会是她小时候吧? 原来她小时候,除了品味有恙,脾气也似乎不怎么好? 身旁的少年人唇角翘起,定定的看着粉衣少女,心满意足的道:“那就是我喜欢的人。” 他上前几步,拦在众人面前,见礼过后,自报姓名:“在下沈流静。” 围观的大霍晅; 小,小时候的沈流静! 少女霍晅挑眉一笑,语气真诚,眼神仍旧敷衍,只是不熟的人从看不出丝毫端倪:“静水流深沈道友,好名字呀!” 诸人都附和起来:“是好,好名字,霍道友说的极是。” 小霍晅调笑似的轻哼一声:“好名字是他的,你们夸他去。我可要先走了。” 说完,轻灵转身,随手折下一支半开桃花,玩转着走了。 余下诸人都围住沈流静问其门派c师承,沈流静并不言语,冷脸的“无可奉告”。后来,径直甩下众人,先往山林中去。 刚走出不远,就见小霍晅立在山石一角,只露出半个发髻和一串柔软的粉色璎珞。 察觉人来,她猛然回头,转脸的一瞬间,面上阴冷杀意,轻而易举的转变成轻盈可爱的一抹甜笑。 她表情并未暴露什么端倪,少年沈流静反而蹙眉,刚要上前,霍晅开口了。 “你站住!” 少年沈流静眉心拧的更紧,无声的疑惑。 小霍晅信口胡诌:“我裙子湿了,正在换呢,你要敢过来,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就得娶我。” 小沈顿住脚步:“怎么湿了?” 小霍晅眼珠一转,不怀好意的一笑:“你说呢?荒郊野外,既没有下雨,我又没有入水,你猜猜,我是怎么光把衣裙打湿的?哎,此处也没有茅房,我刚要完事,突然见到一只浑身彩毛的虫子,被吓的一跳,这不就坏事了嘛。” 小沈起初仍然警惕的观察着她,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耳尖先红了一片。随后紧紧抿住唇,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坚定的朝霍晅走过来。 “哎,你你这个孩子,生的白净好看,脸皮可真厚,色中饿鬼c不要脸” 小沈充耳不闻,坚定的走过去,径直望向石头后面。 忽然,身上撞过来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他伸手一接,抱了个满怀,再一看,原来是刚才跟在霍晅身边献殷勤的黄衣男修。 他眉心一点红印,生机断绝,已经死透了。 惊鸿掠影,匆匆一瞥,他已经看清楚,方才在石头后面,霍晅手腕上,那古怪的青色镯子化身青蛇,将男修紧紧缠住,尾巴正戳在他眉心之上。 也许他方才被霍晅胡言乱语缠住的时候,这男修还是活的! 但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死了。 小沈眼中冷光乍露,祭出法器,原本分散的人群也聚拢过来,纷纷相询。 霍晅轻哼一声,丝毫不将杀气腾腾的沈流静放在眼中,一指地上的尸首:“没什么大事。他想杀我,被我杀了。” 周围人群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有眼无珠,死有余辜。” “正是,正是。我等一同历练,被困在少渊山中,理当同心协力,怎可起如此歹心?” 只有小沈冷冷道:“死无对证。” 他这话一出口,霍晅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微妙,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孩子。 她问:“你师傅,是谁呀?” 这时候的小沈,年纪还小,听她没头没尾的一问,先是疑惑,然后就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他总觉得,按照对方那信口胡言的秉性,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霍晅下巴微抬,骄横且无礼的道:“你说死无对证,言下之意,指我说谎?要不要让你师傅去问问我师尊,我会不会说谎?还是要让我师尊去问问你师傅,是不是他也觉得,我师尊不会教徒?” 霍晅小时候行走江湖,出去先报师尊的名号。当年筑基游历,人家都是师傅,一水儿的金丹真人。只有她师尊已经是老祖c晏极山主c问心令令主。 霍晅最爱耍威风,但凡有了摩擦,什么也不管,先比划比划,背后站着的是师尊,还是师傅。 不等沈流静回话,已经有人道:“自然不会。沈道友不知道,霍道友乃是蘅仙老祖座下高徒,品性最是端正。断然不会说谎。这黄衣修士是后来的,修为最高,已经筑基后期。霍道友才不过筑基初期,若不是他起了歹心,霍道友为何要冒险动手?” 这位说完,还唏嘘一声:“幸亏霍道友有法器护身,不然可就麻烦了。也幸亏他不开眼,先找上了霍道友,若是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言两语,已经把死人定罪。 小霍晅手中捏着黄衣修士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只拳头那么大的避水珠,有恃无恐的把玩。 小沈死死的瞪着她片刻,最终收了法器。 霍晅冷眼旁观,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当年少渊山游历,虽然不曾遇见过小流静,可的确有这么一桩事。她当时不便多做解释,简单粗暴用“师尊”的名头压了下来。 如今这么瞧着,这小姑娘横着走路的样子,可真叫人恨不得打断她的螃蟹腿啊。 她能平安长大,真是得亏她有一位护短的老祖师尊。 师尊后来确实放不下她,强行压制修为数十年,到后来度雷劫时,都比旁人凶险万分。 霍晅收回意识,晃晃悠悠的跟着这群孩子,看他们折腾着找出路。走了大半个时辰,似乎累了,随手扶在了一块山石上。 ——随后,青龙镯一声龙吟,猛然活了过来,杀气腾腾。石头惊呼一声,逃到半空,但已经失却先机,被青龙缠了个严严实实,崩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块石头,正是鹿藏蕉的意念。霍晅乃是梦境之主,在梦中发现了他,将其灭杀,真身也即刻陨灭。 霍晅斩杀鹿藏蕉,大获全胜,可从梦里出来,抹了抹额头的些许囧汗,她表情实在称不上“胜利”,反而有些落荒。 见鬼了,她是有多色令智昏,在幻境里,竟然迫切的想着,沈流静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不忘不渝? 还有那么小的小沈,那白净面容c微微圆睁的眼睛,还,还挺惹人。 至于长大后么,呵,善变心,姓沈,又是雷灵根,除了长的好,简直一无是处了。 唔,还有修为不错。 霍晅鬼使神差的想起,她糊弄沈流静的时候,对他说,若是要论匹配,圣人之中,只有她羲渊剑尊配得上琅华峰主。——反过来,好像一样一样? 霍晅有点儿飘,想着自己回山之后,诸事尘埃落定,再派人去空镜墟求亲。这也算璧合珠联c天生一对,到时候生了崽儿,到底是继承空镜墟,还是接任晏极山呢? 霍晅飘的有点远,眸光落到骨头棒子上,冷不丁想起袖囊里的折枝木剑。这木剑她是预备送与夏绯,了却借用肉身的因果。 她一想起夏绯,磨了磨牙,也不飘了,循着残留的意念,很快找到了鹿藏蕉的尸身。 鹿藏蕉魂魄已灭,看来是早有防备,霍晅拘了半天,都没能勾到他的一丝残魂,自然也无法搜魂。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要这么断了? 忽然之间,霍晅眸光一顿,指尖凝结出一道诡异的圆弧金光,按在鹿藏蕉胸口处。 时间越久,她神色越发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暗算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金色圆印一半陷入鹿藏蕉胸口,半截留在外面,不断旋转。 霍晅神色凝重,指尖金印停顿了一下,又流泻出更为繁复的金色浮印。这一次,极为顺利的得手了。 她从鹿藏蕉心口处,拔萝卜似的拽出了一串八颗玄石,像一根两文钱的糖葫芦。 这东西几百年不见现世,现在压根不值钱,走哪都能摸着一颗玄石出来。这回一冒,就冒出了一根“糖葫芦”。 玄石被起出,黑气缭绕,化之不尽。 霍晅磨了磨牙,望着金印尾端缀着的一串“糖葫芦”,有些不敢伸手去拿。 黑气抖动了一下,往金印上缠绕弥漫,霍晅眉目一厉,惫懒眸光下暗藏的一抹冷厉迸发而出。 这冷厉一出,黑气像被烫到了爪子的猫,猛地缩了回去。 袖囊中原本属于宋暗风的那枚玄石,则像是一枚泡在黑气中的裂枣,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一有契机,蠢蠢欲动。喧嚣的勾搭着外面的“糖葫芦”,想要冲破枷锁,闯荡出来。 霍晅拿拖家带口的一大串没法子,袖囊里这个还敢作乱,她好不耐烦,任由玄石冲了出来,伸出手掌狠狠一拍,把它扇进了石头里。 玄石嗡嗡颤动,被她释放而出的剑意纵横缠住,如困网之鱼。毁灭之力将它周身的黑气化去,迫不得已乖乖的安静下来。 霍晅眯了眯眼,看它不再横了,便收进袖囊,再想法子对付这一串儿。 眼看那一个被镇压,这一串似乎兔死狐悲,挣扎起来,可被金印勾住,根本脱身不得。霍晅用金印将这一串玄石封在了骨头上,再以剑意消磨戾性。玉果的魂魄已经陷入沉睡,一旦哪一枚有异动,反而能以魂光示警,也算相安无事。 玄石被金印和剑意双重压制,黑气缠绕在骨头棒子上,此起彼伏的涌动,倒把这一根平平凡凡的猪骨头染的像是什么不世出的魔修法宝。 霍晅嗤笑一声,剑意缠绵如丝缕,不介意慢慢儿跟这些小东西耗着。这会儿,又收到孟子靖的传书,商谈开剑冢之事。 霍晅只是拆了个传音鹤,小东西就不识时务的在她眼皮底下作乱,黑气爆发。霍晅真被激怒了,剑意凝结成阵,黑气顿时就被其根斩断,再也腾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这时,一道灰白光芒透过被斩断的黑气,骤然冲进了她眉心之中。 霍晅原打算回晏极,被古怪的灰白光芒暗算得手后,毫无预兆的从云端掉落下来。 这几日,空镜墟无雨。 沈流静却一直能听到雨声。 山洞外,雨帘倾泄,溅落人间时,便带起一股雨水混合着泥土,以及草木青气的特殊气息。 他和所有人一样,被困在了少渊山中。这场雨突兀又诡异,一直下了三日三夜,还没有停息之意。众人难免惶惶,即便面上不显,眼神也是游移不定,茫然难安。 年少的霍晅一身粉衣,坐在一个笨重的桃木墩子上,安安静静的在山洞最外面守着。双手托腮,好像凡间一个对雨饮愁的小闺女。 沈流静强迫自己停下了这场雨。她既归去无情,多思无益。 面上逸出一丝冷笑,他又有几个百年修为,让她这样白白哄骗? 总之,从此后,她再有何事,也再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沈流静去淙元峰看了一回沈留情。 沈留情虽然闭关,但这关卡不算要紧,神识一扫,差点没背过气去,半晌凉凉的开口:“哟,那祸水走了?” 沈流静微微皱眉,不喜。 沈留情继续刻薄他:“连你那百年修为都骗到手了,她不走干什么啊?等着大爷我出来请客吃饭啊!” 沈流静转身就走了。 沈留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持续的训斥他,恨不得把人骂醒:“你说说你,你留不住她的心,占点便宜也行啊!白白的让人骗财骗色你放心,等大爷我出关了,就去向孟子靖要个说法!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是要分还是要散,划个道道出来,光跑什么?” 沈流静早没影了,沈留情无奈的嘀咕:“我这个大爷当的,真是窝囊!” 沈流静在藏书阁枯坐了片刻,无意扫到那封金帖,他沉着脸挪开目光。片刻,又落到了金帖上,等不知是第十八还是十九次落到上面时,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打开了金帖。 金帖上写的什么,他早就倒背如流,连她戏谑而调笑的语气都能想见。沈流静越看越气,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这金帖。 正欲送回去,突然发觉贴封有异。 沈流静脸色很不好看,手指往金封下面一拨,便觉四周灵气微微一动,脑中像突然多了一滴清水。 这“水滴”里,是剑宗的无极剑诀,连最后一招,霍晅自创的碧空尽,都在其中。 这金帖他看过许多次,金封背面,绝对没有封存剑意。这是霍晅那日留下的。 这是要拿无极剑诀,了断他的百年修为? 他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腥甜,又极快的压了下去。 沈留情常说,他要再如何如何,他就是条狗。沈流静今日突然懂了这句话。 他再管她的丁点闲事,他就是条狗! 从藏书阁出来,月华溶溶。他心境大不一样,愁云惨雾尽皆散去,看月色也明亮了许多。 紫瑜在竹林里坐着,夏绯正在一旁练剑,紫瑜虽然入门晚,但见识非夏绯可比。时而在一旁轻声指点,见师尊过来,二人急急忙忙过来见礼。 夏绯眉目低垂,神色坚定,那日醒来短暂的迷茫之后,便专心修行,连紫瑜也勤奋了许多。 沈流静赞许颔首,发觉这徒儿很是省心,见她手腕微红,是练剑过度所致。 她手上是紫瑜用紫竹削成的一把竹剑。 沈流静问:“你很喜剑法?” 夏绯略一迟疑,最终实话实说:“弟子确实喜欢。因为,羲渊剑尊能逼使她避守秋光淡,不得随意而出。” 沈流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秦芾。 沈流静微微拧眉,又再次打量了这年幼的小徒儿几眼,并没有多说。回洞府后,专程让紫瑜给她送去一把栖桐剑。 沈流静问起夏绯,紫瑜道:“勤练刻苦,心志坚毅,弟子也受益匪浅。” 沈流静道:“她既入我门下,便是我的弟子,将来不论凡事,都有我c有玄心宗做主。” 紫瑜微微一凛:“是,弟子必定转告师姐。” 说完,见沈流静眉心很是突兀的拧了拧。紫瑜急忙告退。 紫瑜出去后,沈流静压住颤动的命牌,若无其事的翻看之前未曾读完的古籍。 读不到一页,他又看见了落在石桌上的储物袋。 这储物袋里,全是她之前留下的。 沈流静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扰人,打算收起来,没想捏在手里又抖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半边卧榻。 碎成一片一片的白玉剑,摔坏的玉冠,一件脏污的长袍(沈流静的),还有一些——金骨牙的果核? 沈流静眉心一跳,都想象不出,这么个人,会像个捡破烂的一样,恋恋不舍的把这些东西全收起来。 偏偏,对他从没有半点眷念。 琅华峰主借着明暗不定的月色,灰溜溜的出了空镜墟。 沈流静循着感应到了小山上,四下无人,只有一股残留的奇异香气在风中发酵,又凝合成另外一种香气。 只是一股残留的气,却让沈流静都感应到危机藏伏。 他心神微微一凛,越发高悬不下。往山下一扫,草木摧折,形成一条明显的压痕,尖石上还勾着些紫色布绢。 这痕迹,像是有个人狼狈的从山上滚了下去。 山脚下是一处泥潭,泥潭已经恢复平静。但四周山石上,都是溅起的泥块,旁边还有一个泥形人影,接着是莽莽撞撞的脚印。然后,又是一个稀里糊涂的泥形人影。 沈流静的心绪十分微妙。 这人从云头坠落,一路狼狈的滚下来,掉进了泥潭。在泥潭里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糊得一身都是淤泥后,终于爬出了泥潭,走了几步,又摔了一跤 一路落花流水,狼狈不堪都不足以概括这段旅途。 沈流静眉毛皱的死紧,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到底是怎样落到这步田地的。 神识铺遍小山,搜寻许久,没有找到人。豁然间,山雾顿开,月华像从空中漏开的一个口子一样,流进山坳之中。 月光汇聚成一条银色的“丝帛”,落进了洞中。山坳中有什么东西,在贪得无厌的吸收月华。 沈流静也感应到了,山坳中有一股鲜活的灵气,这是天材地宝将要成熟。 刚进山坳,沈流静就看见一条四足蛟四脚朝天,平摊在石头上,已经死了。他神识一扫,发觉这条四足蛟,浑身的骨头,一节一节的碎掉,好像被什么暴力法器捶打所致。 沈流静不敢逗留,加快速度寻找,途经一处岔口时,他又闻到那股奇异的香气。 他心中自有轻重缓急,没去追踪这股异香。穿过四足蛟挖出的迷宫,在一处水潭边,看见了她。 她蹲在石头上,专注的凝望着沐浴月华的一株不起眼的米色小花。突然抬起头,直直的撞进了沈流静眼中。 自别后,沈流静第一次真真正正又见到了她。 看见沈流静,她指尖微动,警惕的摩挲着腰间的骨头棒子。 沈流静也总算知道,那头四足蛟是被什么“法器”捶的浑身粉碎性骨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沈草率 霍晅脸色异常苍白,神采敛没,连吐息都乱了,浑身带着一股灰败之气。 她身上的紫色衣裙破碎了大半,此刻歪歪斜斜的盘坐在石头上,月色下露出莹白一截脚踝,似乎都能透出光晕来,濛光如萤。 果然又伤了。 沈流静心头微疼,转开目光,往她面前走了几步。 此处异香彷徨,危机四伏。无论她多疏冷,他既来,理当尽心护她。 霍晅抓着骨头,看沈流静离蛟鸿草更近了,眼神越发警惕,可神色却丝毫不显,除却有些令人意外的空茫。 她看沈流静,似乎看一个全然陌生之人。 沈流静心中嗤笑,不知她又出什么新花招,面容沉冷的护在一侧,并不理会她。 左右,这次,他绝不会与她有任何牵扯,也再不会带她去空镜墟。等她脱离险境,各自归去,天各一方,徐徐忘之。 何况,剑尊乃天道重器,她若有事,正宗任何弟子都当以身护之。 沈流静神色越发冷肃,忽然见她微微蹙眉,小声叫道:“阿宁?” 她一出声,弥漫而至的异香倏然散尽,一去无踪迹。 沈流静心中一凛,温润眉峰都染上寒戾之色。 谁是阿宁?她声音极软,还有些不可辨识的示弱,可见此人当是旧识,且极其亲近。难道是被信赖之人暗算? 沈流静心潮翻涌,却只在一瞬之间;同时,他收拢神识,带上了三分难抑的杀意,搜寻此人踪迹,连草皮罅隙都没放过。 早在之前他就察觉到这股异香,当时急着找人,没有与此人对上,却暗中以神识网罗方圆之地。这时,确认霍晅无恙,才收了网。 异香退去,此人竟然无迹可寻。 沈流静越发凛然,依他和霍晅的修为,绝不应当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底下,不露丝毫端倪。 正细细盘算,神识扫到霍晅站了起来,他并没有理会,可下一瞬,后脑勺骤然一痛,竟然被她用骨头棒子狠狠的凿了一下。 琅华峰主彻底的茫然了片刻。 他足足有十几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 空白过后,是突然炸开的沸腾与喧嚣。 什么意思?肉骨头打狗? 是懒得再假装冷漠,实在不想见到他? 直接上手敲打,或者说——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总之,就是不高兴见他。 沈峰主思量难解,脸色更沉冷。霍晅见自己一下没把人敲晕,看这人的脸色反而更凶了。她连忙踩着水花踢踢踏踏的回到了石头上,将身子一侧,挡住了灵草。 沈流静以往总能轻而易举的猜出,她究竟想些什么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胡言乱语。这一回,当真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这动作姿势,倒是明显的护食。 可这蛟鸿草 霍晅抱着自己的大骨头,守在灵草旁。猛一抬头,看见沈流静凝神的模样,她微微一愣,十分惊艳,随后明亮空茫的眼中,显露出一丝委屈? 沈流静虽然匪夷所思,可总算确信了,这丫头的确是在护食。 大约是伤的狠了,连蛟鸿草都当成了好东西。 沈流静原本不信,心中寻摸着,她又在耍什么花样。可一见她这样委屈的眼神,立刻将所有复杂和理智的思量都抛诸脑后,心软成了一滩水,轻声和气的道: “我不吃这个,你放心。” 霍晅依旧警惕c委屈的望着他。 片刻,她脸上露出一个光华顿生的笑涡:“不知道友从何处来?方才在山外,可曾见到什么古怪动静?” 她说这话时,手指点在骨头上,不见一点光华,可沈流静感应到风声,四周的灵气都随着她手指的变化而变动。 她在暗暗布阵。 沈流静狠狠拧眉,不知真假。 可她受伤是真,或许是不信他,他却再也不能让她动用灵力,加重伤势,雪上加霜。 沈流静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已经脱口而出:“我若打这珠蛟鸿草的主意,就叫我心魔永生,身殒道消。” 沈流静语声迟缓而沉凝,霍晅听在耳中,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微微的松了口气,手中的符文也悄无声息的散了。 她娇气气c软绵绵又恭敬的奉承道:“道友真是个性情中人,其实不过一株野草,哪儿值当发下心魔誓呢?道友既然不稀罕,我自然信了。” 语气诚挚,冠冕堂皇。 呵,琅华峰主也想再发个血誓,他有生之年从没有发过这样草率的心魔誓! 二人对峙的功夫,蛟鸿草吸收了月华,已经成熟。米粒小花凋零,又极快的长成了一串青嫩的果子,最后长成红色,自然从枝头脱落。此时,母株也随即枯萎。 整个花落c结果的过程,不到半柱香。 霍晅兴致勃勃的等着,等蛟鸿草成熟,迫不及待的放进了嘴里。 沈流静确信,她真的被人打傻了。 霍晅以前说过,这蛟鸿草,她死了也不吃。 因为——非常的苦!除了苦,这看着像红珍珠一样鲜妍的蛟鸿果,吃起来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霍晅小脸都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的咽了一颗,苦大仇深的瞪着手上剩下的,最后咬咬牙,一口气全塞进嘴里吞了。 她苦的额头都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浑身一哆嗦,委屈巴巴的发出小奶猫儿一样的呜呜声,最后看向他,控诉道: “怪不得你不吃,这么苦!给狗吃狗都不会吃这种东西怎么配叫天材地宝?” 沈流静默然,慢慢道:“我看道友方才吃的,酣畅淋漓。” 霍晅摇摇晃晃的起身,突然一下跌进了水里。水中阵符腾起,将整个洞窟都覆盖住,而沈流静足下符文闪烁。 霍晅早就力竭,恨恨的道:“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沈流静看她还要奋力还击,生怕她因伤重而神志不清,真跟自己挣个鱼死网破。他深深的c重重的叹了一大口气,心魔誓张口就来: “你别怕,我若有害你之心,只叫我心魔难消,身死道消,生时永受七苦,死后永堕地狱。手给我。” 霍晅眉心一道灰白光芒时隐时现,听到这恶毒的心魔誓,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流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搁在怀中,顾不得其它,一手抄在她后脑勺上,二人眉心相抵,便入她识海之中。 甫一进入,沈流静便是一凛,这般景象,只有一个乱字。 四处见不到魂光。深蓝天幕豁了一个口子,黑雾从缺口涌入,地面乌烟瘴气,浓黑雾气罩住了一切,灰蒙蒙看不真切。也不知她元婴正在何处。 沈流静正欲往深处寻觅,突然一道煞气十足的灰白光线追逐着一团碧绿光团过来。他一惊,刚要动手,碧绿光团就自行散去,逃逸往识海深处。 灰白煞气十分得意,咬住身边的一团绿火,刚要将其吞噬,突然从更深处冲出一条金色小龙,与小白虫嘶哑在一起。 金光乍现,无数金色符文组成了一个杀阵,不遗余力的灭杀闯入“领地”的入侵者。沈流静遽然退离,吐出一口鲜血。 霍晅眉心现出一点金芒,取代了方才的灰白光点,旋即隐没。脸上灰败之色也褪了许多,但神色依旧苍白无比。 她像只困倦的小猫,用衣袖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沈流静看她的眼睛,空净而不含一点杂质。 他没有半点喜悦,更加的忧心忡忡——看霍晅的样子,比刚才更傻了。 果然,霍晅皱眉,嘀咕了一声“好湿”,伸手就要脱衣裳。 沈流静眉心一跳,急忙按住她的手,霍晅眉眼一厉,“啪”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沈流静还真被她给打中了。 沈流静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心魔誓,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 好在,傻子霍晅总算还记得心魔誓的效用,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沈流静已经知道,她今日为何古怪,这时又为何“犯傻”。 那带着煞气的小白虫,冲入她识海之中,将她神魂全都打散了。沈流静找来时,她识海中早乱成了一团,神魂躲避小白虫的追杀,还要分出一点来对付外界的危机四伏。 她那时所作所为,只凭一点魂光支配,与本能差不多。这个由一点魂光支配的人,是“霍晅”,也不全是“霍晅”。 幸而她不知修的什么功法,衍生出一条“金龙”,将神魂自行保护起来。 但小白虫作乱,搅乱识海,不会顾忌什么。“金印小龙”要诛杀小白虫,却还要以保护神魂为主。现在,霍晅的神魂大部分潜进识海深处,只有一点微弱的魂光留在外面。 这一点魂光的作用下,她现如今和岁的孩童,也差不离。 沈流静慢慢推测,仍然有一个环节不得其解,先行搁下。 也幸而她修的功法特殊,若是寻常人被这样浓烈的煞气侵入,神魂立时就会被侵蚀消散了。 她受了苦,吃了疼,沈流静自然事事都依从她,忙取出一颗金骨牙的嫩灵枝给她。 傻霍晅高冷的瞪着他,不接。 沈流静叹气,轻声安抚她:“这是金骨牙母树上的嫩灵枝,百年才会生出一支嫩芽。吃了对你好,还是甜的。” 傻霍晅继续瞪他。 沈琅华轻车熟路:“这灵枝若是不甜,不好吃,就让我心魔生,神魂消。” 霍晅吃完了嫩灵枝,舔了舔嘴唇,像崇敬衣食父母一样,尊敬而孺慕的看向沈流静。 沈流静又拿了一个灵果,霍晅乖乖吃了,再次巴巴的看他。 沈流静见她总算安分下来,一次给了三个,让她吃一会,神识追踪出去,再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那异香的主人“阿宁”,已经消失的彻底,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霍晅吃完了灵果,笑涡隐现,现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容。 沈流静唇角微微上扬,又急忙压了下来。 霍晅看他一笑,如昙花一现,惊鸿一瞥。她呆了一呆,突然慢慢凑近,伸出一根手指头,从他嘴角抹下一点血迹。 她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打量那滴血迹,眼神越来越古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