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病恹恹》 正文 1.第一章 祎历七年六月初九 自今帝登基以来,有史以来首位封王后获准居住宫中,且一直受毒症折磨的玹亲王——璟玹忽然病发,太医院张院首带领一众医者彻夜不眠地轮番医治。 太后与帝后也守了一夜,早朝暂免了一天,宫中气氛紧张万分。宫中妃嫔以及各大臣纷纷献出精贵的药材,皆想着若献上的药材能够救得这金贵的玹亲王一命,日后家族仕途定然是条康庄大道。 在张院首熟练的针法以及各种珍稀药材的作用下,总算将玹亲王从阎王爷手上抢了回来。太后紧张过后一放松,人便晕了过去;今帝才刚吁了一口气,又等太医给太后检查完毕,得知无恙后,才在内侍总管高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连声说道:“赏。” “陛下,您彻夜未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赏赐一事待明日再处理可好?”高勤小声地劝着。 宏御帝以左手手指揉了揉眉心,颇为疲倦地点了点头:“也好。”随后吩咐张院首:“这里就交给你了,待会儿查看一下哪些药材用上了的,回头列个名单报上来。” “是,陛下赶紧回去歇一下吧,这里交给老臣就是了。”张院首恭敬地行礼。 竖日 早朝如常进行。 宏御帝首先对太医院一众人等作了赏赐,随即询问道:“张院首,名单可列好了?” “回陛下。”张院首上前一步道:“有一道雪莲丸是前些天陈之宏大人献上来的,为老臣的施针争取了不少时间;其余的都是用宫中库存的药材。” 宏御帝眉头微微一皱,高勤立刻靠了过去小声道:“是延华县的县丞。” “好。”宏御帝精壮的大手轻拍扶手,道:“难得他有这份心,宣他进宫来,朕要好好赏赐于他。” 延华县距离京城需十来日。 陈之宏风尘仆仆地赶到,刚好早朝正在进行,宏御帝便将人宣了进殿。 一众官员看着这个七品小官诚惶诚恐地步进,不少人露出了明晃晃的嘲笑之意;亦有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要知道这机会可不是容易得到的,玹亲王中的毒可是世间有名的三大其毒之一,不少人搜刮各种珍稀药材送进宫中,也不见得用得着。眼看这人七品进来,一会儿可能就五品出去了,如此好事,能不嫉妒? “陈卿家,你献药有功,朕心甚悦。”宏御帝看着跪在殿前微微发抖之人,露出了微笑,道:“你可有所求之事?” “回陛下,微臣” “陈大人。”元丞相忽然发声打断了陈之宏的答话,顺了顺下巴的长胡子,说:“要说你献药有功,可这也是为臣该做之事。如今陛下赏识于你,你也万不能心头过高啊。” 宏御帝听罢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可给元丞相投去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赞扬。 “不敢,不敢。”陈之宏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微微抬头给元丞相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在帝听来,元丞相这话是敲打;而在他听来,这话是提醒。刚才他的确想要升官发财了,可就是这句话,让他回想了一下宏御帝的话,便发现了帝刚才的话中并没有应诺一定会以他所求作为赏赐。 陈之宏深呼吸了两下,下定了决心,道:“回陛下,微臣的确有所求,求陛下作主替微臣的嫡子,退婚。” 退婚? 不禁在场的众臣听着愣了一下,就连经历过先太子逼宫事件的宏御帝也微微一怔。 自古以来,只有求下旨赐婚的,就从没有下旨退婚的,这事儿还真是有史以来的首次。 宏御帝沉吟了片刻,道:“常言道,劝合不劝离,陈卿家所求之事本应陈家私下解决,如今求到朕处,还需道个因果。”语毕,给元丞相递了个眼神。 元丞相立刻会意,接话道:“陈大人,退婚之事对女子声誉有损,寻常来说都是两家人好好协商,免得伤了和气。你如今求到宫中来,若无特殊原因,陛下作为仁君,定然不会因为你献药而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要知道陛下若然下旨,那可是全国皆知的。” “臣自是知道的,可那女子那女子她是个精怪呀陛下。”陈之宏忽然嚎啕大哭:“方家不愿退亲,微臣实在是不得法,求陛下作主。” 朝中大臣听得面面相觑。 祁将军征战多年,对鬼神一说毫不畏惧,他上前一步,道:“休得胡言,我朝受上天庇佑,未曾听过有精怪作乱之事。你应知道,若无证据在早朝之上胡言乱语可是要获罪的。” 陈之宏以袖子抹去了眼中泪水,神情颇有惊慌地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我儿亲眼所见,而且在我提出退亲后,我家夫人还遇上了怪事,险些丢了性命,还请陛下明鉴。” “来人,赐座。”宏御帝此时也好奇了起来,说:“陈卿家,你细细说来。” 见退婚有望,陈之宏赶紧以袖子擦干眼泪,赶紧谢恩。他整理了一下官服才坐下说道:“微臣嫡子陈高文与方家嫡女方芷悦结下了婚约,两家人本是常有往来,而两个孩子也逐渐年长,互相爱慕。” 陈之宏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座各位也知道,男子总有血气方刚的时候,犬儿自然也是如此,于是乎半夜三更爬了方姑娘的院墙,想一见芳容。”说到此处,他着急地摆动着双手继续说道:“犬儿自是没越过院墙半分的。” 祁将军急性子地抬手往下压了压,说:“行了行了,知道了,说重点。” “是。”陈之宏道:“那日犬儿趴在院墙之上,却看见了方姑娘出现在后院之中,他惊喜万分,正想唤人之际,却见方姑娘闪身躲进了一列竹树后方。犬儿见状,立刻将梯子移到了竹树后头,却是不见人影。陛下您说,这邪不邪乎?” “这有什么。”祁将军摆手道:“你儿子绕到后头的时间,足够人家姑娘在竹树前后来回走几趟了,哪儿来的邪乎?” “可是当犬子不死心地又绕到前方去时,才看到方姑娘从树后步出。” “那许是人家姑娘寻找什么物件,又绕到后面去了也说不定。”祁将军反驳道。 “我就当是这样。”陈之宏压低了声音,言之凿凿地说道:“可当犬子看到方姑娘步出之时,一阵风吹过,旁边的房顶悬挂的灯笼被吹掉下来。那灯笼许是残旧未换,破裂的竹片在方姑娘的脸上划开了一道血痕。”他站起,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快速地自眼角划到了嘴角,沉声说:“那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殿上忽然响起了几道惊呼声。 一个姑娘家有了这么一道伤,怕这辈子也是毁了。 “可你猜想后来怎么着?”陈之宏神神秘秘地说。 “还能怎么着?人家姑娘脸容毁了,你就说人家是精怪,要退亲,人家不肯,你就求到大殿上来了。”祁将军冷笑地回道。 陈之宏连连摆手,说出让大殿上众人更加惊愕的话来:“那方姑娘抬手一抹,那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听得认真的宏御帝首先发声:“怕是月黑风高,你那儿子看错了吧。” “千真万确啊陛下。”陈之宏跪倒在地上,声音还带着抖颤,道:“那灯笼掉在地上燃了起来,火光之下我儿是看得真切,回来之后更是吓得惊魂不定。” 一下子,大殿上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半响,祁将军才说道:“光你这一面之词作不得实,许是你编出来的也不一定。” “陛下明鉴,微臣就算有天做胆,也不敢欺蒙陛下啊!”陈之宏连磕三个响头,哭喊道:“微臣好歹也是七品官员,他方家只是个商贾之家,若微臣因着别的原因退亲,光是打压他方家商路就足以让其同意退亲,又何须冒着杀头的风险又放弃升官的机会来求皇上?微臣实在是怕那精怪太过厉害,会伤害微臣一家,这才不得已” 此话说来又颇为有理,宏御帝轻拍龙椅的扶手,看向了元丞相。 元丞相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陛下,光凭陈大人之词难以作信,何不传召那方家姑娘进宫辩一辩?想来即便是精怪,在天子脚下,也做不了怪。” “此法甚好。”宏御帝点头:“传朕旨意,召方家姑娘进宫。” 精怪一事实在诡异,下朝之后不少官员立刻就跟家中女眷说了此事。可想而知,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数日,各地便有了多样的版本。 圣旨还没到,谣言就先道了延华县。 方家大宅正堂之中,传来了阵阵哭声。 “好了,别再哭了,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方老太爷怒拍着茶桌吼道。他脸上皱痕颇深,严肃的脸上双目闪着精光,显然是个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挺着圆肚腩的方二郎不满地说道:“爹,你怎么怪上我们了?现在外头都说我们方家是狐妖变的,要吸人精气,商铺的生意全数亏损。这事儿大哥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是啊,爹。”三郎媳妇袁氏软软地靠在自家夫君身上,带着哭音楚楚可怜地说道:“生意倒也罢了,可我们圆圆正是谈亲事的年纪,前阵子来说亲的人家都避而不见了。” “就是啊。”二郎媳妇何氏嚷嚷道:“三郎家就一个闺女儿,可我们家还有两个姑娘呢。可伶见的,就这样被连累了名声。” “说够了没有?”方老太爷扶额道:“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待大郎回来再商讨吗?” 何氏快嘴答道:“还商讨什么?那女子本就来历不明,也许还真是狐狸精迷了大哥也说不定,赶紧将那母女赶出去才是。” “我说了,待大郎回来再” “二少爷,飞鸽传书到了。” 外头一声高呼打断了方老太爷要说的话,紧接着一名男仆急冲冲地闯进了大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在梺城的分号回复,宫里传旨的公公刚好到了咱们的饭馆歇息,约莫两天就会到咱们府上了。” “看,圣旨真来了,咱们方家要倒大霉了。爹,你赶紧做决定吧,不然咱们方家可就没了。”何氏高呼。 “爹” “爹,你快” “够了!”方老太爷猛地一拍茶桌,随后深深一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琴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方芷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琴儿一跺脚,道:“姑娘还笑得出来?现在外头都说夫人是大狐妖,姑娘你是小狐妖,要吸吃人精气的。” “就算我真是狐妖,我干嘛要在夜里拿刀割自己的脸?要割也是割别人的呀。”方芷悦好不容易按下笑意,饮了一口茶水。 “说要练习妖法呢,那伤口用手轻轻一抹,就没有了。”琴儿说着,自个儿也觉得荒谬,喃喃道:“姑娘要是真有妖法就好了,那当初就能治好夫人额上的伤,老爷也不会以此为借口纳妾了。” 见方芷悦面色忽然一敛,琴儿立刻说道:“奴婢该死,提起了让姑娘不高兴的事儿了。” 方芷悦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先出去吧,随便看看书儿在大厅那边打探得怎么样。” “是。”琴儿微微屈膝,退了出去。 待那门板一关上,方芷悦才伸出手,摸了摸右边的脸颊。 伤口一抹就没有了?还真有这么个事儿。 方芷悦缓缓地闭上双目,靠在太师椅上沉思。那日庶妹芸枝前来,屏退了丫鬟,说有件关于她未婚夫婿的事儿要跟她说,要在子时到她后院竹树后相聚。 对于这个芸枝她自然是讨厌的。先不说芸枝生母钟姨娘处处跟母亲作对,芸枝惺惺作态处处逢迎的虚伪嘴脸更让她恶心。可偏偏芸枝提出的事儿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考虑到地点是自家院子的后院,院里都是她的人,她便决定应约去了。 子时一到,方芷悦让书儿在前院候着,自己走到了后院。屋檐上悬挂的灯笼发出的光芒虽然弱,却也能大概照到了路。她警惕地步入竹树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正疑惑之际,耳中忽然听见铃铛的声响,随即感到眼前一黑。 方芷悦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一声糟糕,人便下意识便立刻往后退,却发现身后贴上了硬实的墙壁。 不对!后面怎么可能是墙壁。 方芷悦立刻转过身来站定,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此刻,她只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尽管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深呼吸了两口,在心中默念着冷静的她向前伸出了双手,掌心触及的冰冷硬物告诉她面前真有阻挡之物。 “现在为主人提供灵泉。” 忽如其来的一道童音让方芷悦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脑中还没理解到话语的意思,双手就感到一股冰凉的泉水流淌而过。 她下意识就甩了甩手,与此同时,眼中出现了微弱的光,前院通向后院的路又出现在眼前。 方芷悦感到惊慌不已,不作多想就小跑而去。无力的双腿才走了两步,脚尖似乎踢到什么异物,随即右边脸颊感到一阵刺痛。 她无意识地伸出右手摸了摸面颊,举在眼前一看,本就湿润的手掌中沾满了鲜红的血。 一盏灯笼在脚边燃烧着,方芷悦站在那儿呆呆看着手掌上的鲜红,半响才尖叫出声。 书儿很快就过来了,搀扶着她回到了屋子里 然而即便此时此刻回想,方芷悦也是对自己怎么回到屋中,如何入睡等并没多大的印象,许是当时太过惊慌,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只清楚知道,次日清晨镜子里的自己,脸容一丝伤痕都没有。为此, 为了证实那并非南柯一梦,于是她唤来了书儿,在书儿的口中得知她的确是去了后院,而且满手鲜血的站在那儿。 方芷悦躲在自己院中数日才平复了心境,再次回到后院。因后院自那晚后被她严令禁入,所以灯笼的灰烬还在那儿;她越过灰烬在竹树前后绕了几趟,并无异常事情发生,却在无意之中让她发现了泥土上的几个鞋印。 方家是商贾之家,并无要求家中女子裹脚;而她是天生的小脚,母亲时时以此为傲,于是乎她身边的“琴棋书画”四名丫鬟也是挑选了脚掌比较小巧一些的。 因此,她决定将所有的事情放下不想,先查出这个脚印的主人来。 “姑娘,查到了。” 方芷悦回过神来,睁开双目便见到棋儿站在自己身旁,暗道一声来得正好,连忙问道:“是院里哪个嬷嬷?” “都不是。”棋儿摇了摇头:“奴婢将咱们院中所有嬷嬷所穿的鞋子都比对过了,不是咱们院中的。后来想着事关芸枝姑娘,所以又设法弄了那边院子里的,最后发现芸枝姑娘身边的凌嬷嬷对上了号。” 见方芷悦点头,棋儿眼睛微微发亮,神情自满地继续说道:“奴婢还在排查脚印的时候顺便查看了后院的情况,发现其中一根竹树踩踏的痕迹,于是找我哥哥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形。姑娘你猜后来怎么着?” 方芷悦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问道:“姑娘我着急得很,赶紧说吧。” “检查过竹树的上方的划痕,确定这是一种山里人捕猎的方法。这种方法说起了简单,只要拿一条特制的韧丝,将竹树压弯作为动力,然后绕上一根尖木在高处,最后将韧丝固定在地上的一个点,最后用特制地药水一点点沾到地上的那部分韧丝;当猎物路过时勾到了那沾了药水的韧丝,那么韧丝就会瞬间断掉,韧丝一断,竹树就会挺直,随带将那尖木拉扯过来。不过要将尖木刺下的位置计算好,是要很高的技术的,不是普通的猎者可以做到。所以呀” 棋儿骄傲地一挺胸膛,说:“凭着这个方向,我刚好就查到凌嬷嬷外头的相好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猎者。” “真想不到。”方芷悦说。 “想不到吧。”棋儿嘻嘻笑着:“凌嬷嬷平日是如何自命清高给自己立贞节牌坊的,原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方芷悦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家姑娘我被当做猎物般耍了。” 若然先将竹树后那怪异的事情放到一边,灯笼伤脸事件就再清晰不过了,脸上那痛楚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悸不已。 灵泉。 这个词忽然在方芷悦的脑中冒出。 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信,事实上她脸上的确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莫非那真是灵泉?所以说,竹树后头有道机关,她机缘巧合之际打开了才没被毁容。 不行,这灵泉太重要了,她必须再去竹树那儿寻找一下。 方芷悦才刚站起,琴儿和书儿便回来了。 两人脸色黑沉沉的。书儿首先说话:“姑娘,奴婢在密道里偷听了不少,说是因为外头传言姑娘和夫人是妖怪,所以圣上派人来抓姑娘和夫人了。” 棋儿惊呼一声:“圣上要抓姑娘?是要杀头吗?” “不会的。”方芷悦安抚道:“圣上乃是明君,基本是有谣言传到宫中去,也得先查明,你家姑娘我又不是妖怪,没事儿的。” 书儿又道:“可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现在正怂恿老太爷将夫人和姑娘逐出方家呢。” “我母亲并无犯七出之条,哪是他们想休就休的。”方芷悦将茶盏狠狠地搁在桌面上,道:“我也无犯下大错,要将我这个嫡女从族谱上除名也是不允许的。” 棋儿的心刚定下来,便见琴儿忽然回身将门窗关好,回头压着声音说道:“可奴婢在进府之前曾在外头听过一些闲言闲语,说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外头有了人,先老夫人不许其进门,在府门前闹得厉害。那女子就跪在府门前不肯走,街坊们都等着后面的好戏呢,谁知没过几日,先老夫人就急病去世了。” “那女子”棋儿瞪着大眼睛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 琴儿点了点头。 虽说满府上下都知道现在的老夫人是填房,可这个中因由倒未曾听说。 方芷悦并没像他人一般惊讶,她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这事儿的严重性。 虽说现在的老夫人是她亲祖母,可她上无兄下无弟,母女二人根本不受重视。且不说钟姨娘为父亲生下了芸枝和德才两姐弟,林姨娘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若然祖父想不出理由,急起来也许还真会要了她们母女的性命也说不定。到时宫中的人来到,便说她们母女二人急病去世,那妖怪的谣言便会终止,方家的名声也没有一点儿的危机。 更何况,母亲还没有找到娘家,她们母女二人简直连个后盾都没有,现在就只能祈求父亲能念情义。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纳妾的父亲,会和她们母女讲情义吗? 方芷悦不敢再想下去,她当机立断道:“琴儿,你去母亲那边将此事说一下,棋儿留在此处看着,书儿跟我去一趟后院。” 正准备行动之际,一直在外头守着的画儿却急匆匆地来报:“姑娘,芸枝姑娘又来求见了,这次还带着少爷硬闯,咱们拦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外头已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声音:“悦姐姐,我与才弟来看你了,你身子如何了?” 方芷悦立刻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瞬间意会闪身出屋,仅留书儿在屋内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书儿在方芷悦耳边快速地提醒道:“姑娘可要谨记夫人的叮嘱,万事多忍耐。” 又是忍耐。方芷悦双手紧紧一握拳,默不作声。 “才弟非要来看姐姐,我拉都拉不住呢。”话音刚落,体态丰盈的芸枝牵着年仅五岁的幼弟德才直闯了进屋。随其后跟着的四个嬷嬷以及两名丫鬟进屋后向方芷悦草草行了一礼,便候在了一旁。 芸枝一进门便死死盯着了方芷悦的脸,柔声说道:“姐姐受伤多日不出院门,我与才弟甚是担忧,总得要看到姐姐无恙才能放心。” 方芷悦淡定一笑,道:“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我近日不过是静心练字,不想被打扰罢了。”看了一进屋就到处乱摸的德才,她冷冷地继续说道:“我这里地方狭窄,你们还是外头玩去吧。”方芸枝也就罢了,可这个庶弟是父亲的心头宝,若然在她屋里磕着碰着了,怕是连带母亲也要受罪。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了好几天呢。”芸枝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说道:“外头都说姐姐是狐妖,手一挥就将脸上的伤给治好了,现在圣上都派人来抓姐姐你去砍头呢。” “也不知外头好端端的怎么会说我受伤了。”方芷悦冷冷说道:“若我真是狐妖,你与才弟怎么还会存于世上?” 听了这话,芸枝脸色一沉,给身旁的嬷嬷眨了眨眼。 两名嬷嬷出了房门到外头把风,芸枝也就懒得装友好了,直说道:“可惜啊,快要不存于世上的不是我们姐弟,而是你!” 见方芷悦脸色不对,芸枝更为得意了,娇笑着说道:“把那药膏交出来吧,你死了之后我可以考虑留你母亲一条贱命。” 药膏?方芷悦轻蹙眉头,思索着方芸枝的话,并无答话。 “装傻充愣也是无用的。”方芸枝手指一扫,将桌面上的小茶杯拨落到地上,破碎声响起后,她满意地一笑:“文哥哥可是亲眼看着你受伤的,你就别想瞒了。” 方芷悦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方芸枝。 方芸枝此时更加得意了,她单手叉腰,挺直了丰盈的身躯,道:“当时可真把他给吓坏了,他一脸惊慌地躲在我的怀中,说不要娶一个妖怪的时候,身体一直在发抖呢。我可是废了好些唇舌才安抚好他的。” 一时之间,方芷悦也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自从德才出生,不仅姨娘风光无限,就连这个庶妹也是事事压过自己一头。府中定期购置的布料首饰总是芸枝先挑,父亲每回出外经商回来也总是一大箱子抬进姨娘屋中后次日才让人给母亲和她送来几支平平无奇的珠钗。 这些年来,抢了她这个嫡女应有的待遇也就罢了,如今还得抢她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婿吗? “圣上是明君,岂是你们胡言乱语就会相信的?到时还我清白,文哥哥自然不会再误解。”方芷悦冷硬地说着,自觉一口闷气堵在胸腔。 方芸枝忽然娇笑:“你就死心吧,这大好的机会我岂会给你留后路?陈老爷现在已是坚信不疑,放弃升官的好机会就只求圣上下旨退婚呢,不然你以为圣上为何会知道此事。你若然识相的话就将那药交出来,你死后我最多将你母亲赶出府中,不然的话,哼。” 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心中理了一遍,方芷悦怒极反而平静了下来,反问道:“你要什么药?” “自然是你受伤后涂抹的药。”方芸枝目中闪着贪婪的亮光,说道:“我娘早就从父亲口中得知,家中发家致富全赖夫人记忆中的两组药方;且当年夫人身上带着的药膏均有奇效,即使解不出个中成分,可稀释后依旧能卖个好价钱。” 她再次打量了方芷悦的脸蛋儿一眼,说:“没想到夫人也不太笨,居然也懂得留下一些,可惜,却成了害死你的缘由。赶紧交出来吧,那药膏与你无缘。” “让我考虑考虑。”方芷悦缓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若不是芸枝此时自觉大局已定,将事情说了出来,她还真不知情,这些事情母亲从未说过。 “哈哈,考虑?圣上的人马最迟两日就会抵达,哪还容得你多作考虑。”方芸枝伸手将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用力一扯,颗颗圆润的珠儿掉到地上,四处散落。她扬声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项链,你们还不赶紧帮我把珠子捡回来?” 屋中的几名婆子丫鬟立刻应声,在屋子中到处翻了起来。 “岂有此理。”方芷悦一个弹起,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压坐回凳子上。她回头怒瞪书儿:“放开我。” “请姑娘恕罪。”书儿手劲并无减轻:“姑娘可曾记得上回你打了芸枝姑娘后有什么下场?” “我便是抄佛经抄断手我也得痛打她一顿,放开我。” “可你不知夫人也是几乎抄断了手。” “我”方芷悦一愣,停止了挣扎,微微愣神。 方芸枝毫不掩饰地嘲笑:“你家丫鬟倒是比你好记性,夫人教女无方,自然也是要罚的。” 方芷悦自觉心中胸口闷意加重,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 方芷悦缓缓睁开双眼,抬手一抹,满脸是水。她打了一个突,迅速坐了起来。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山洞之中,洞中无灯而亮;刚才所躺着的位置上方,自岩石缝隙当中缓慢而不间断地滴着水珠,水珠到了地上的岩石瞬间被岩石所吸收,石面毫无湿润之感。 看了那水滴两眼,凭着喉间清甜的感觉,方芷悦当机立断在身上找出了一条丝帕,蹲在那儿待水滴滴到丝帕上。直至丝帕全湿,她才罢手。 回身顺着洞中道路走去,仅拐了一个弯便看到了洞口。 洞外同洞中一样无灯之光,可却比洞中还要光亮,如同清晨一般,既明亮却又不耀眼。展眼看去,四周围绕着石头,石头一块叠一块,高耸如山,高不见顶;此地就像是一座大山的正中央被直直地打下了一个到底的坑。 不远处可见一间小屋,小屋旁是一小口犁好了地的田,田边还有着小流溪;四处可见小花小草翠绿娇嫩。若不是此处鸦雀无声,还真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方芷悦定了定心神,提起裙摆快步而去,在屋门前轻轻敲了敲:“请问有人在吗?” 见无人应答,她再次扬声,并且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吱”的一声,那木门受了力,开了一个小缝。 方芷悦马上退了两步,定定了看了一会儿,见无异样才说道:“小女子方氏,机缘巧合之际来到此地,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语毕,她鼓起勇气,抬脚以脚尖推开了门板。 屋内如同所想般一个人都没有,入眼四面皆是木制书柜且放满了书籍,中央是一套雕花木案桌,上面文房四宝齐全,案桌旁还备有一个小桌子放置了茶具。 显然这屋子是书房。 方芷悦陷入了沉思,此处跟首次的漆黑一片不同,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莫非跟昏倒有关系? “这到底是哪儿?”方芷悦不自觉地喃喃自语。 “此处乃华月幽谷。” 没想到居然会得到回应,方芷悦立刻追问:“你到底是谁?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又该如何出去?” 一连串问题快速地说出,方芷悦凝神等待着回复。 “光华尽退,心之所想。” “什么意思?”方芷悦问道。 半响,见没有回复的方芷悦又再问了数次,可再也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 光华尽退,光华尽退。心之所想? 方芷悦忽然灵光一动,她闭上双目,心有所念。 “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立刻去禀告夫人。” 方芷悦睁开双目,见到琴儿和棋儿就在眼前,此刻她心中异常兴奋,一把捉着琴儿的手,道:“琴儿,咱们日后再也不用仰人鼻息过日子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四处看了一下,问:“芸枝与德才呢?” “姑娘先喝口水。她们屋里上下都翻遍了,什么也找不到,发了一通脾气就走了。”琴儿边给方芷悦喂着水边回道:“吵闹一番老爷们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只要姑娘不先动手,她也不敢明着动姑娘的。” “哎呀,姑娘怎么握着一条湿透了的丝帕?”琴儿扶着方芷悦躺回去的时候忽然惊呼,抬手便要取走丝帕。 方芷悦这才想起这事儿,立刻抢过琴儿的茶杯,然后将丝帕上的水挤到茶杯里去,慎重地吩咐道:“这杯子里的水放好,我待会儿有用。” 心中虽然很是疑惑,但琴儿并无多问,她点了点头,将茶杯放到不远处的梳妆桌上。 “芷悦,你感觉怎么样了?”方夫人脚步匆匆地从外而入,坐到床边,握住了方芷悦的手。 感受到母亲纤瘦的手微微抖动着,方芷悦紧紧地回握,柔声安抚道:“我无事,母亲请放心。” “都是母亲无用,害你受了如此委屈。”方夫人面色偏黄,很是消瘦,她泪眼盈盈道:“我担忧老太爷会借机下毒手,所以都不敢请郎中,就怕郎中看了后,那药都不知能否得用。” “琴儿都跟你说了?” “都说了。” “既然如此,那母亲也给女儿说说你的事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母亲不愿和你说,只是母亲自个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垂下眼帘,沉吟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脑子里最早的记忆,是在一个山洞里。一觉醒来,我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更别说是怎么去到那个山洞的。” 那山洞很深,方夫人走了半刻才走到了出口。洞外是陡斜的山路,树木杂草凌乱生长,非常难走。一心要走到山下的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走了半天,却依旧看不到路的尽头。 浑浑噩噩之间,一脚就踏进猎者的陷阱里,被一个捕兽夹给夹住了脚。她惨叫了一声,尝试将夹子拆下来,无奈手力不足,夹子反弹更多受一次痛楚。 “那血一直在流,我已几乎绝望了,幸好遇到你父亲。”方夫人说着,将脚抬到桌沿上,边脱下了鞋袜边说道:“他帮我把夹子□□的时候,血已经流得太多了,我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他身上的伤药不够止血,就在我身上找,还真找到了三瓶药,而且对止血还有奇效。” 方夫人将身躯移进了一些,与方芷悦相依在一起。她曲起小腿,轻轻解下布袜,小声说道:“你看,不仅止血快,伤好了后还不留疤。” 方芷悦看着方夫人光滑如丝的脚时,不自觉地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 “你父亲见我无处可去,便收留了我。当时方家只是山野猎户,穷困的很,方老太爷不仅打猎,时而还会采集一些容易辨认的药草到山下的药坊换点小钱。我见那药粉了得,便给出了两瓶,留下了用剩的半瓶。”方夫人把袜子穿戴好,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徐徐说着往事。 当年,方老太爷将那瓶药粉换了十两银回来,修了房子备了粮食,夜里一家人咬着白米饭,高兴得如同过年一般。而用十两白银换来药粉的那名甄郎中在两个月后,已从民间郎中一跃而进正八品御医,并得了不少赏赐。 方老爷在见甄家买地建房成为一村首富之时,方才悟到那瓶药粉的价值。他懊恼不已地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后,带着另一瓶瓶药粉再次出门。两个月后,他带回来两箱黄金,将方家带进了富人之圈。 “他是怎么做到的?纵使那瓶药粉有奇效,也不值两箱黄金这么多。”方芷悦不禁好奇。 方夫人轻拍方芷悦的手,缓缓说道:“他这回将那药粉分了十数份,然后混进买来的金创药中,自己试验了一下;混入的药粉虽少,但依旧使止血速度比原来要快上许多。这回他找准了对象,去寻那些有人在兵营历练受训的贵族,那些贵夫人一看效果如此好,不惜高价买下。” 这分量的方法真不错。方芷悦听罢,不由得看了梳妆桌上那茶杯一眼,心中兴奋雀跃。若这水就是灵泉,那应该比药粉更好用吧? 两箱黄金,足以养活几代人了。 方老太爷将那钱分了五份,自己留了两份,给三兄弟各分了一份,三兄弟拿了钱,就各自买地建房经营发展。可是一家子本都是猎户,打猎在行,经商却入不得门道,本金花光不单止,还负了债。而老太爷本就时常进城,偶尔也会去那花街柳巷一两回,现在有了钱,更是在里头一砸千金,流连忘返;老夫人不甘钱都被外头的女人花光,干脆自己也拼命花,一不小心就沾了赌,被下了套。 家中的钱就这么如同盘中水一般,一去没回。 方夫人音调低了下来,低叹一声:“于是乎,他们就将主意打到我剩余的那半瓶药粉来。” “你父亲自从有了钱,便不多呆在家里,待我也不像从前一般,后来还以钟姨娘入门作为要挟逼我拿出药粉。我已是心如死灰,可偏偏发现自己怀了孩子。”方夫人说着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那药粉我定然是要留给你的,所以谎称家中用度早已用尽,我已将药粉卖掉换钱;可我又不愿钟姨娘入门,只好将当初换洗衣物时发现藏在衣服中的两条药方给了出来。” “那为何钟姨娘还是入了门?”方芷悦问。 “药方一条卖了钱还了急债,另一条与徳心堂定了分红契约,钱虽不多,却也够一家人食嚼用度。可曾肆意挥霍的人又如何愿意平淡度日?他们还是不死心。”方夫人以手指摩擦着额上的伤疤,冷冷道:“钟姨娘来求我让她进门,摔了茶盏要寻死,我当时哪里想得这么多,伸手就去拦她,不料她寻死是假,伤我是真。” “母亲。”方芷悦紧紧抱着方夫人,暗里咬紧了牙。 “我这伤若然用了药,那便证明药粉还在;若不用药,被毁了容颜的我便不能阻拦钟姨娘进门。我当时就想着,谁个进门也无所谓了,若你是个小子,这药粉将来换了钱好成家,若是个姑娘,有了钱再夫家也好立足。不料我处处容忍,最终竟也累及了你,若然你被退了婚,那以后如何是好?”方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圆盒,塞到了方芷悦手中,带着哭音道:“这个你收好,她们今日翻了你这,明日怕是要去我那寻了。” 方芷悦早已被泪水蒙了双眼,她哑着声音说:“母亲,若有机会,你可愿离开这个家?” “傻孩子,母亲连自个儿的身世都弄不清,还能去哪儿?此事若有机会澄清,你嫁去陈家,就别再管这里的事儿。” 母女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方夫人才离去。 母亲一直以来都不曾诉说过委屈,如今倾盆吐出使得方芷悦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心念一动,闭上双目,又进入到华月幽谷之中。 进出几次之后,她取来一只茶盏,再一次尝试进入,发现茶盏真能带进幽谷。心中一喜,进入山洞中滴了满满一茶盏的水回来,唤了棋儿进房。 “你哥哥长年在外狩猎,他可知道梺城到这边的近路?” 棋儿摇了摇头,回答:“我不清楚,得问过哥哥才知道。” 方芷悦掏了一些碎银交到棋儿手上,叮嘱道:“如果有近路,你就让你哥哥去寻圣上的人马,带他们走近路来,没近路也得想办法将人尽快带来。” “啊?这怎么行,那些人是来捉姑娘你的,应该想办法拦着才是。” “不,想办法让他们尽早到达。”方芷悦神情认真:“此事极为重要,你一定要办妥,现在就去。” 棋儿见此,慎重地点头,领命而去。 方芷悦又唤来了书儿,将茶盏和交给她,又打开首饰盒,将里面数量不多的金器都给了她,说:“你人脉多门道多,想办法掩人耳目去城西买一瓶护心油,然后再买一个空瓶子,一半装护心油,一半装这茶盏的水。”想了想,又说道:“再去买一些去疤痕的药膏和小盒子,多买一些。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在梺城城门等我。” 书儿一句不问,点头离去。 最后,方芷悦打开方夫人给的小圆盒,先将里头的药粉分出一些到一个小瓶子里,然后将梳妆桌上那茶杯里的水倒了一点儿进去小圆盒,用手指搅动了一下,药粉和水立刻融作糊状。她盒上小圆盒,回到床上躺下,双目凝视着顶上的罩纱。 明日,她不会再忍耐。 “娘,真的全翻过了,我趁她晕倒之际扑过去把她身上可能藏的地方都找过了。真没有。”方芸枝没好气地说着。 钟姨娘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喃喃道:“莫非当初真卖了?不可能,那贱种这回定是用了那药粉。” “说不定这次那贱种把那药粉用光了。”方芸枝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钟姨娘一听,心想那药粉剩下这么少,用光了还真有可能。她立刻就变了脸色,责怪道:“就叫你早点去找出来,你偏要拖拖拉拉。” “怎么又怪我了?早叫你让我带才弟去你偏不愿意。”方芸枝捶了一下桌面,不满地说:“我平日里争点好物可以对外说是父亲偏宠我多一些,可我一个庶女还能明着闯人家嫡女的院子吗?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你弟还小,不懂事,万一去多了被那贱种带坏了怎么办?” “你就想着才弟,你可有想过我?” “想着你才弟怎么了?他以后可是你的支撑,你看那母女就是没个依靠才落得这样的下场。”钟姨娘嚷嚷道:“你是庶女又怎么样?你吃的穿的哪样比她差了?不就是一个嫡庶之分嘛,等把她们母女赶走,老爷将我抬正,你自然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了。” 方芸枝细细想了下,觉得钟姨娘说得有理,也就静了下来,问:“那现在药找不到,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好不容易才让陈家相信她是妖精,万一她将药带上京,那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别担心,以往有老太爷护着她,可如今不一样了。”钟姨娘透过窗户看向主屋的方向,最近一弯,阴恻恻地说道:“明日我就让老爷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别说是药粉,就连一文钱都带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姑娘,快醒醒,姑娘” “怎么了?”方芷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为了证实那石缝的水是否灵泉,她昨夜鼓起了勇气,在自己小腿上用匕首滑了一小刀,再立刻以水涂抹。看着那小腿上的以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且恢复光滑,让她勤奋了一夜。 为了平复情绪,她在幽谷的书房里面将祎国的律例看了大半,天蒙蒙光了才回来睡了过去,现在只觉得头痛得很。 琴儿着急地一把将人给拉坐了起来,然后快手快脚地替其穿衣,道:“钟姨娘在正院那边闹起来了,说是今早带德才少爷去请安,德才少爷顽皮被夫人打了。” “怎么可能?”方芷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自个儿也加快速度套好衣衫,冷硬地说道:“母亲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打他,怕又是钟姨娘搞的鬼。” “姑娘赶紧过去吧,老爷说要休了夫人呢。”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方芷悦匆匆赶到正院之时,正好看见方家人齐整地坐在大厅之中,那个据说被打的德才不见踪影,而自己的母亲却被两个粗鲁的婆子压跪在地。 “堂堂一府之母,岂容你们如此对待?快放开我母亲。”杨芷悦一撩裙摆迈步而进。 坐在正位上的方老夫人立刻就变了面色,沉声道:“什么一府之母,你眼中可有我这个祖母?身为方家嫡女,规矩比庶女还要不如。” “老夫人息怒,为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坐在一旁的钟夫人立刻上前给老夫人扫背顺气,此举让老夫人甚是烫贴。 方芷悦站到母亲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给祖父祖母c父亲以及各位叔叔婶婶请安。” 未待方老夫人说话,立刻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方家早已分家,现此宅子乃是我家所有,说我母亲为一家之母并无过错。”她回头瞪了两个婆子一眼:“且府中奴仆身契皆在我母亲之手,你们如此以下犯上,到了官府可是要获刑的。” 两个婆子一听顿时慌了神,抬眼看了看众人的同时也撤开了手。 琴儿和画儿趁机挤开两人,将方夫人扶了起来。 此时方芷悦才看到,母亲原本瘦弱的脸上已是红肿一片,心中恨意丛生。 “闭嘴。”方大郎一声怒喝:“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赶紧给我跪下。” “我还真不知方家如此重规矩的。”方芷悦傲立大厅之中,厉眼看着钟姨娘,凉凉道:“当家主母跪在堂前,与婢女一般身份的妾室居然高坐堂中?这规矩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据我所知,此为大不敬,到了官府也是要获刑的。” 钟姨娘脸色一变,可在府中横行多年的她又怎么会示弱?立刻回应道:“我为方家诞下麟儿劳苦功高,凭什么要我跪?去到官府我也一样有理。” “好呀,咱们现在就到官府走一趟。看谁有理?” “你”没想到这贱种居然还懂些律法,钟姨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青楼出身,接触的人多了自然也是懂得些法例的;因方家人本是贫民,一家人学识不多,富贵之后学着人家讲究规矩也学得不齐全,她自然也装傻。但要真去官府,她是不敢的。 方大郎本就有气,见宠妾向自己投来委屈的目光更是心痛得紧,他怒拍桌面,吼道:“咱们方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哪儿来这么多规矩?我是你父亲,我说的就是规矩,你这个贱种立刻给我跪下。” “若然我不跪呢?” “那我不仅休了你娘,还要将你逐出方家。” 方夫人一听,立刻慌了,一下跪了下来,哭着哀求:“不要休我,不要休我。待我女儿出嫁之后别说是休,要杀要剐都可以。” “母亲,你无需这样。” 方芷悦想扶起方夫人,可方夫人却死活不肯起,她哀声道:“不可啊芷悦,若然母亲被休,你的亲事就难了呀。” 三郎媳妇袁氏一听立刻来劲了,嚷嚷道:“就该这样,这母女就是狐精变的,当初刻意勾引大哥你,又以财作利,不然当年那么多钱,为何如此快就全没了?定然是她搞的鬼,赶紧把这母女赶出方家才是正途。” 方三郎立刻附和:“听着还真有理,不然怎么咱们兄弟三人都全部亏空?两箱黄金可不是小钱。” 方二郎夫妇也点头表示同意,钟姨娘趁机多加力度,柔声说:“夫君与两位小叔在老太爷的教育下皆是聪慧之人,看现在经营的商号都是有声有色便知,当年的亏损”她特意不说完整,让众人有所思。 方大郎听罢狐疑地看了方夫人一眼,思考了片刻吐出二字:“有理。” 有理个屁。方芷悦在心中怒骂。张嘴道:“当年是因何缘由得到黄金,又因何缘由没了钱财,你们心知肚明。如今我母亲没犯七出之条,即便打了德才,也是作为主母教导而已,父亲是不能休她的。” 袁氏大叫:“她是个妖,怎么不能休了?” “你说就是了?我说你是恶鬼,也把你给休了吧。”方芷悦反驳。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方老太爷发声,全场安静。 他紧紧盯着方芷悦,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片刻,才说道:“德才乃是我方家唯一的血脉,她作为当家主母却伤了方家的根,我方家容不得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方芷悦大笑出声:“心狠手辣?亏祖父你说得出来。” 然而既然方老太爷都如此说话了,方芷悦也不再奢望能据理力争。她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慢悠悠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我这,用来换我母亲的和离书以及我自立门户的允书。” 众人的眼睛离不开瓷瓶,老太爷清了清嗓子说道:“和离可以,但方家的血脉不能脱离。” “那就是谈不拢了。”方芷悦云淡风轻地一拔瓶盖,作势要将瓶内药粉倒出。 “等等” “等一下” 众人惊呼。方老太爷虽无出声,却已站了起来。 “如何?”方芷悦微笑着问。 方老太爷扬起笑:“莫要着急,此事事关重大,容我考虑一二。”他上前两步,态度和气地说:“这样吧,你们母女先回院里休息,咱们明日再议,可好?” 态度转变得还真快呀。方芷悦冷笑一声,答:“不好。” “芷悦,乖。”方老太爷露出慈爱的面容,眨了眨眼睛,温柔地哄说:“你看着祖父,看着祖父的眼睛。这些年来,祖父一直待你母女不薄对不对?你听祖父说,其实这件事情” “姑娘” 琴儿的惊呼声响起,一直看着方老太爷的方芷悦立刻转过头去,还来不及反应已被几个婆子压倒在地。 方芷悦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把药瓶抢过来。” 危急之中,方芷悦用力将掉在地上的瓷瓶踢了出去,众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 “圣旨到!方家上下接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在棋儿的引领下进入的內侍被面前的一群人在地上你争我夺的样子吓了一跳。同时方家众人也被这一声圣旨吓得一愣。 “民女方芷悦,恳求公公大发慈悲救我母女一命。”现场唯一有心理准备的方芷悦迅速发声。 纵使方家人都说是误会一场,但长年在宫中的永禄公公看见方芷悦被按压在地的情形,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心中对方家人甚是不喜。幸好路上遇到了一名善心的猎户带着抄了近路,不然的话怕是带不了人回去交差了。 圣旨宣读过后,方家人纷纷表示方芷悦母女来路不明,与方家毫无关系。方大郎还直言当初与方夫人燕好次数较少,极度怀疑方芷悦并非他亲生。 永禄公公不禁对方芷悦有了一丝的同情。他不理会方家人,直接问方芷悦:“姑娘何时能动身?” “请公公稍等。”方芷悦回头指着摆放在案桌上的瓷瓶,看向方老太爷道:“换不换?” 本就打算暗地里让她们母女二人急病去世以证方家清白的方老太爷瞄了永禄公公一眼,担心若然方芷悦说出药粉的事情,药粉会让那公公夺走,衡量一下得失后点头答应,让大郎亲书。 永禄公公好奇的取过瓷瓶打开嗅了嗅,尖声问道:“这是何物?” 方老太爷心中一惊,在方芷悦张口前抢了话头:“草民不知为何总觉疲倦无力,此乃郎中给的药粉,用作调理之用,只是药粉贵重,刚才又掉到地上,所以才出现公公所见的。” “疲倦无力?”永禄公公摇了摇瓶身,又往瓶了瞧了几眼,嫌弃地放回桌上。 方芷悦看着方家众人一惊一乍的样子暗自偷笑,待方大郎写好两份书函后便提出启程。 此时在府外早已围了许多路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方家这事儿。 “不用收拾一下行礼吗?”永禄公公问。 此话一出,身后便传来门板紧闭的声音。 “不用了,能带的都带了。”方芷悦微微一笑,给琴儿一个眼色,琴儿立刻上前给永禄公公手里塞了一个钱袋。 永禄公公掂量了一下,再次打量了方芷悦一眼,表情又软了几分,忍不住叹了一声:“即便你是妖,也是个笨妖,哪家不好找,偏找着这户。” 方芷悦无奈一笑,将母亲扶上了马车后,说:“公公请稍等。” 随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方府门前。 “一谢父亲生我之恩。” “二谢方家养我之恩。” “三谢亲人舍我之恩。” 三句谢语,每一句紧跟一个叩首。然后,她站起抬头看着门上那写着方府的牌匾,嫣然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方芷悦早在前一晚便想好了离家之事,所以包袱早就收拾好,马车也备好了。在梺城接回了书儿之后,连同宫中派出的马车,一共两辆;母女二人带着一个嬷嬷c四名丫鬟以及车夫,一行人齐齐整整的在路上有讲有笑。 永禄公公独自一人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头,眯着眼睛细细听着后面若隐若现的声音,不禁对方芷悦又高看了几分。他忽然一摆拂尘,喃喃道:“这丫头,不可小看呐。” 后方马车之内,全然不知被赞誉的方芷悦从书儿手中接过包袱,打开数了数,一共十五个小瓷盒,还有巴掌大的油纸包以及原本给书儿的茶盏。打开油纸包,里头裹着黑糊糊的药膏,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立刻散发了开来。 “这些祛疤膏昂贵得很,所以买得不多。”书儿一边解释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两个雪白的小瓷瓶来:“这东西就更昂贵了,我都不敢放包袱里头,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碎了。” “做得好。”方芷悦拿起瓶子使劲地上下摇晃,然后迅速打开盖子往里瞧,却不见水油分离的情况:“你把那水混进去了?” 书儿肯定地点头:“混了啊,刚好分成两瓶。” 自出方府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方夫人,现在的汪氏此时被那药味儿熏了一下,清醒了不少,柔声道:“芷悦,咱们身上的银钱不多了,别再花费在母亲身上。” “母亲别担心,咱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这些东西我另有用处。”方芷悦笑说:“你呀,就别再拿着那和离书了。” “瞧我,高兴过了头。”汪氏笑着将和离书收好,缓缓道:“咱们圣上是明君,只要这谣言澄清了之后,咱们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母亲把这个收好。”方芷悦将其中一个瓷瓶放到汪氏手中,严肃道:“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当初身上带着的,有字条说是保命的药,所以一直藏好没给方家。” 汪氏虽不知何因,却依旧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来,她处处忍让,也让女儿处处忍让,可结果并不如人意。经过方家这事儿,她真正地感受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而且还比自己有能耐得多,她自然也就放心地去依靠女儿。 马车缓缓行驶,很快就到了晚上。 永禄公公带着众人,经由当地官员安排住进了驿站。 方芷悦以疲惫为由,早早就打发了丫鬟下去休息,自个儿坐在床上将包袱里的瓷盒和药膏都拿了出来。她轻轻掀开布袜,露出了光滑小腿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轻巧的匕首。 这治伤祛疤的药,既要有效,但不能太快,反复试验了许久,废了几乎一半的药膏,总算弄出了比较满意的分量出来。 方芷悦一抹额上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松开了紧咬的牙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分装,最终得了六盒有余。 尽管成品不多,但她已经很满意了,带着甜甜的笑意沾枕即睡。 高耸的城门就在眼前,不知不觉间,便已到达京城。京城的繁华是别处不能比拟的,主仆几人都看花了眼。 “咱家现在就进宫回禀圣上,你们今日就在驿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来接姑娘进宫面圣。” 方芷悦盈盈一福:“这段时日多谢公公照顾,小女子着实感激。”她从怀中取了一盒祛疤膏塞到永禄公公手中,微笑道:“此伤药乃祖上传下的药方调制而成,比上等金创药更为有效,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永禄公公手一缩,小瓷盒便进了袖袋,他笑说:“咱家知道内康堂里治疗水土不服和伤寒的汤药便是出自方家,就连宫中太医也赞不绝口,没想到原来还有伤药了得。” “其实那两道方子皆是我母亲娘家留下之物。”方芷悦眨了眨眼,道:“后宅事多,母亲自然是要留一手的,公公若是用着觉好,待我与母亲安定下来,再给公公送去。” “那咱家就先谢过姑娘了。”永禄公公笑眯了眼,提点道:“姑娘若有闲钱就置套新衣,明日殿前面圣万莫失仪。” 方芷悦谢过,亲自送永禄公公出了驿站门外。待人不见踪影后,她带上了帷帽,领着棋儿在京中大街逛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家富丽堂皇的服饰店。 “姑娘,咱们可没闲钱了,明日还得找落脚处呢。” “我知道了,你跟着便是。” 店内伙计见她们主仆衣衫简陋,但依旧热情上前招呼,并无半分嫌弃之意,让方芷悦很是满意。 “不知掌柜可在?” “这姑娘若有要求不妨一说,小的若能办成定然为姑娘办得妥当。” “只是有一桩生意想与掌柜的谈一谈。” “这”伙计犹豫片刻,便将方芷悦主仆引到内间,奉上茶水后才道:“还请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掌柜过来。” 方芷悦在伙计离开后便对棋儿小声说道:“这店主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棋儿想也不想就回到:“看这店铺门面便知,一般人等哪能在京城建得这般奢华?” 方芷悦微微摇头,缓缓道:“历朝历代中,有财又能谦逊,有权又能有礼,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棋儿听得一头雾水。方芷悦正准备解释,便听见敲门声。 门板一开,方芷悦便是一怔。方家所处的县城不算偏僻,但也不是个富裕的地方,她见过的掌柜多是中年肥胖的居多。一来年纪大的人经验足,二来富态的人寓意旺财;没想到京城里的掌柜会是如此年轻c以及俊秀,这店主是怎么想的? “不知姑娘有何生意要与在下商谈?” 低缓的声音响起,方芷悦见对方已坐在正对面的太师椅上,才惊觉自己刚才看呆了眼。 “姑娘姑娘,这掌柜的实在是太俊朗了。”棋儿颇为兴奋地拉了拉方芷悦的衣袖。 “小姑娘过奖了。”掌柜轻轻笑着。 方芷悦帷帽内的俏脸微红,为自己丫鬟的表现感到丢脸。她轻咳两声,赔礼道:“婢女不懂规矩,让公子见笑了。” “姑娘无需致歉。在下姓洪,单名一个珉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洪珉轻抬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身白色素衣虽不耀眼,但一举手一投足优雅无比;不仅毫无商人奸狡之态,反倒更添书生之气。即使隔着帷帽的轻纱,方芷悦依旧感到他那幽深的黑眸仿佛旋涡般诱人深陷。 “姑娘,问你呢。”棋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方芷悦的背。 方芷悦一个惊醒,脸上已是通红一片。刚才还为婢女感到丢脸,现在便是为自己感到丢脸。 洪珉毫不在意地放下茶盏,再次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又有何生意要谈?” 方芷悦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醒醒脑子,才在袖袋中取出两盒膏药,轻声说:“此乃家中祖传药方所制作,对治伤祛疤有奇效,想借洪公子宝地售卖,所得盈利你三我七。” “姑娘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非也,此处正是售卖的好地方。” “哦?”洪珉轻笑:“还望姑娘解释一二。” “自古女子发肤最为娇贵,不少姑娘身上有伤痕却又无法治愈,此时定然会在服饰上多花心思。” 洪珉紧紧盯着那帷帽遮下的脸庞,赞赏道:“姑娘心思细腻,不过药带三分毒” “我这里还有半盒。”方芷悦抢声道:“洪公子可尽管拿去寻郎中查验,另外这两盒也放在此处,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我五日后再来取走属于我的那份即可。” “五五分账。”洪珉干脆地回复。 “成交。但我东西放这儿,需要先支取几两银子作为抵押。” “姑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主仆二人真在回驿站的路上,此时棋儿手中已是拿着一个布包,里头正是方芷悦刚才用洪珉给的十两银买来的衣衫。 方芷悦此时心情轻松:“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 “那我就直说了呀。”棋儿跟紧了一些,小声道:“姑娘被那服饰店的掌柜给迷住了吧?” 方芷悦瞥了棋儿一眼,道:“被迷住的明明是你吧?” “姑娘可别不承认,人家说五五分账你居然答应了。”棋儿嘟着嘴,说:“哪有人像你这样做买卖的?那祛疤膏可是花了咱们不少银钱。” “你何曾见过姑娘我做亏本生意了?”方芷悦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可别忘了,当初在方家,咱们院里的嚼用是谁赚来的。” “是是是,姑娘最厉害了。”棋子发自真心的表扬着,抬手指向前方:“咱们快到了。” “姑娘快点儿。”琴儿在驿站门前便扬着手边喊着:“宫里来了个嬷嬷,正等着姑娘呢。” 嬷嬷?杨芷悦疑惑不解地轻蹙眉头。 一般来说,宫人到了年龄便会放出宫,在宫中年长些的都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宫人之间都得尊称一声姑姑,这都能当嬷嬷的人可不是个小人物,为何会找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今日朝堂之上特别人齐。不仅是初入朝堂的大皇子早早到了,就连平日里想尽千方百计躲避早朝的二皇子也已候在殿上。 元丞相看了一眼被人抬着来上朝的礼部尚书张大人那惨白的脸色,担忧地说道:“张大人,陛下已恩准你在家休养,不必硬撑着过来。” 张大人低咳两声,沙哑地回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我府中的内宅日日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我首次见后宅如此和睦,怎么也得来一趟,回去好跟她们说去。” “下朝后让人给你说一下结果不就得了?” “那可不成。”张大人摆了摆手,说道:“别人总不比自己亲眼所看亲耳所听来得清楚详尽。” 元丞相微微一叹,这方家女如今名声如此之盛,若有什么不好,怕是一生都得毁了。 未待元丞相多想,早朝便开始了。 宏御帝今日神采奕奕,处理起政事来简洁快速。见众大臣再无事情要禀告,他整了整龙袍,兴致勃勃地说:“传陈县丞和方家姑娘上殿。” 陈大人父子走在前头,方芷悦跟在后方。 百官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到方芷悦的身上。只见她一身纯白色的刺绣素绢长裙,长裙袖口上朵朵鲜花栩栩如生,尤其裙摆上那翩翩起舞的大蝴蝶尤其生动,将她清秀红润的小脸衬托得更有生气。 一番见礼后,众人对方芷悦端庄有礼没一丝出错的礼仪默默点头。 见惯了民众惶恐跪拜的样子,对于方芷悦的表现宏御帝更是直接道了一声好,冁然而笑:“没想到方家虽是商贾之家,规矩倒是极好的。” “陛下过誉了。”方芷悦盈盈一福,回道:“此事说来还得感谢陛下。” “哦?”宏御帝眨了眨眼,颇有兴致地问道:“此话怎讲?” “民女进宫前机缘巧合下与一位嬷嬷结下了善缘,那位嬷嬷遵从陛下德善仁心,对民女进行了悉心教导;因此,民女今日才得以不失礼于人前。” 方芷悦言词诚恳,让宏御帝龙心大悦。 一旁的陈大人见状,心中担忧万分,如此下去,万一退不成婚怎么办?他心底一急,居然未待问话就厉声插了嘴:“定然是你这个妖女施展了妖术,迷惑了那位嬷嬷。” 方芷悦注意到宏御帝那皱起的眉头,心中偷笑,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她故作惶恐地跪在殿上,柔声说道:“民女乃天子脚下良民一名,不知为何会被视作妖物,还请陛下明鉴。”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陈大人领着儿子一同跪下,朗声道:“陛下,若不除去这妖精,日后定成祸患啊。” 一个诚恳有礼,一个无礼嚣张,宏御帝心中的秤一下子就有了轻重。对于此事他也的确好奇,细细打量了方芷悦一番,也看不出个所然来,沉吟片刻,问道:“方芷悦,陈大人说你半夜受伤,却已妖力治愈,你有何解释?” 方芷悦正想回答,忽然被殿外一声急传打断:“禀皇上,玹亲王在殿外求见。” 宏御帝一怔,整个人站了起来,急道:“快传。”语毕,见殿门打开,还叮嘱着內侍们小心抬轿。 “叩见恭亲王。” 方芷悦退到一旁,跟着文武百官齐声跪拜。 “璟玹你怎么过来了?”宏御帝担忧地问:“有什么急事让人前来禀报即可,你这身子可劳累不得。” “听闻方家女今日上朝面圣,臣弟好奇,便过来一观。” “胡闹。”宏御帝斥责道:“你这身子怎能乱来?你若想见,朕下朝之后让人带她去你宫里让你见过够便可。现在赶紧回去休息。” “皇兄无需太过担心,臣弟已询问过张院首才过来的,况且张院首也说了,偶尔出来一趟也是有益的。” 宏御帝又劝了几句未果,最后宣来了张院首,又命人安排了座椅茶水后才无奈坐下继续。 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方芷悦忍不住抬眼去瞧了瞧那个坐着轿子进入的玹亲王。心里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让皇上如此上心。 这一眼不看就罢了,一看却惊了心。 这脸容,不正是昨日服饰店里的俊俏掌柜吗?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方芷悦心中砰砰直跳,脑子里浑浊一片。 “方芷悦,抬起头来,继续说。” 宏御帝一声令下,方芷悦愣愣地抬起了头,正好与璟玹四目相对。 即便她告诉自己昨日隔着面纱可能看不清楚,可眼前这举盏轻抿的动作以及那沉稳的声调,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认错了人。 那现在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洪珉,璟玹?石次玉者,玹也;石之美者,珉也。洪与宏,两者同音。天!她是知道了什么?在宫中因毒病重的玹亲王居然是装病的,还在宫外当了个掌柜? 她不自觉地又偷瞄了玹亲王一眼,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心中才定了一些。她不断地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许,他认不出自己来。 “方芷悦,皇上在问你话呢。”太监总管李公公提醒了一句。 糟糕,怎么又看呆了眼?方芷悦微微甩头,转身跪了下来,轻轻一咬唇瓣,缓缓道:“禀陛下,此事缘起陈大人提出退婚一事,民女胆敢请陛下做个见证,民女亦要提出与陈家解除婚约。” 此话不仅在场官员,连宏御帝也是没想到的。 陈大人瞥了方芷悦一眼,心中虽欢喜她肯退婚,可却不悦她的用词,轻视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女儿家岂能作主?” “陛下,民女母亲已与方家大郎和离,并且民女已离了家族自立门户,所以此事民女可以作主。”方芷悦嫣然一笑,问:“莫非陈大人不愿解约?” 陈大人眼睛一瞪,急道:“怎会?我当然要解约。” 两人达成一致,同时看向宏御帝。 宏御帝见状,也不再多话,当场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为你们做个见证。” 李公公听罢立刻上次替两人互换了信物。他小声道:“你们二人也是荣幸了,退个婚约也有陛下见证,还真是前无古人。可是啊,作为女儿家总是吃亏的,日后谈婚论嫁可就难一些了。” 方芷悦不在意地勾了勾嘴唇,收起信物,再一次跪在殿上,微微抬头字字有力地说道:“陛下,民女要状告陈县丞陈大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妖女一事还没解惑,又出了民告官的好戏,众人不禁好奇个中内情。但礼部尚书张大人不依了,他忍着咳嗽等了又等,就为了知道方芷悦是否妖女,可不想知道两家的恩怨纠葛。 他上前一步,咳了两声,道:“方姑娘,你要状告陈大人,可到地方官府伸冤,此时还是先解释清楚妖法一事吧。” “回大人,民女状告一事,正与此事有关。”方芷悦敛起心神,冷冷道:“陈大人之子陈高文与方家庶女早有私情,两人联手毁我容颜不成,于是捏造事实,欺瞒陛下,并且散布谣言毁民女声誉。” “你是怎么知道的?”自进殿后一直惶恐得不敢吭声的陈高文此时不敢置信地看向方芷悦。 陈大人一听此话便知道不好,但他好歹也在官场混了些日子,反应极快地踢了自己儿子一脚,高呼:“陛下,犬儿自那日看见这妖女施展妖法之后便心神恍惚,终日胡言乱语。陛下你看”他举起陈高文的颤抖着的手,说道:“犬儿至今都还没恢复过来。” 陈大人气个半死,他一直坚信方芷悦是妖女,如今才知道被自己儿子给欺骗了。可气归气,现在都这个地步了,无论如何也得将方芷悦定罪才行。 宏御帝轻轻拍了拍扶手,沉声问道:“方芷悦,你可有证据?” “民女有证据。”方芷悦伸手到袖袋里一摸,正要将袖袋中的祛疤膏取出之时,忽然定住了手。 这药膏若然拿出来,玹亲王定然认得,那么她还能有命离开皇宫吗? 不行,不能拿出来。但不拿出来,又如何解释妖法一事?此时此刻,方芷悦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方芷悦停顿的时间,怕方芷悦真拿得出什么证据来的陈大人当即说道:“妖女,可知民告官是要先打三十大板的?” 方芷悦的心本就在纠结,听了此话便想着要不要就此作罢了。反正亲事已退,要不就说当时没有真受伤?可这不就成了欺君了吗? 这当了妖女是个死,不当妖女也是个死。天!她平生可没做什么坏事儿啊,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见方芷悦犹豫,张大人便紧张了,立刻说道:“咳咳,既然如此,那就咳咳咳”赶紧打了那三十大板?正想说这话的张大人看了看方芷悦柔弱的身板,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语咳了过去。 众大臣既想知道妖女一事的真相,却又都说不出打板子一事,一时之间,大殿里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众大臣齐齐看向了宏御帝,宏御帝默了默,颇有为难地看向了元丞相,元丞相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玹亲王。 这一来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道了玹亲王身上。 只见他轻轻地放下了茶盏,嘴角微弯,薄唇轻启:“若她不是平民,那便不用打这三十大板了。” 众人纷纷点头,宏御帝眼前一亮,立刻示意李公公上前。 陈大人见状立刻反驳道:“这妖女一无高功伟业,二无卓越贡献,陛下乃是明君,怎能随意封赏?” 被陈大人这么一抬,宏御帝原本的打算瞬间说不出口。 “本王的王妃,不用高功伟业,更无须有卓越贡献。”轻柔而低沉的声音惊了在场所有人。 方芷悦震惊地回头看向璟玹。他嘴角的一抹笑吓得她冲口而出:“陛下,民女不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此刻在众人心中,方芷悦是否妖女c那三十大板打不打c陈方两家有何恩怨,都不再重要了。 元丞相率先反应过来,惊喜若狂地跪下高呼:“恭喜陛下,恭喜玹亲王,恭喜玹王妃。” 一瞬间,殿上百官齐齐跪下,恭喜之声不断。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要知道,陛下为了玹亲王的亲事可是烦恼了好些日子了,平日里明示暗示了不知多少回,就等着谁家自愿献上闺女;各大臣心中惴惴不安,如临大敌,就怕陛下哪天一个心情不佳就直接给赐婚。 说来也兴幸玹亲王也是个挑剔的人,各家闺女被迫参加宫宴多次,可他始终没选到合意的人。太后与宏御帝纵使着急,却也不愿勉强他,不然的话,怕是早就把人都塞进去了。 这玹亲王虽说地位超然,又深得陛下宠信,可也抵不过他整日卧病在床不知何时咽气啊。一来,玹亲王不理朝中事,这联姻对家族毫无得益;二来,玹亲王不死也病弱,嫁过去就等于守寡;最重要的是,万一嫁了过去有个什么不好,那便成了克夫,而且克死的还是亲王,怕是全家斩首也不为过。即便是品阶低的想搏个衣食无忧也不敢搏呀。 “不,陛下,民女不告了。”方芷悦使劲摇着头。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莫非他已认出了自己,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待她成为玹王妃的那天便是玹王妃的死忌? 方芷悦不告了,陈大人自然高兴了,可众大臣却不乐意了。 礼部尚书张大人家中无子,却有嫡女三名,作为高危的他第一个不依:“不行,君前告状岂能儿戏。” 他倒是个干脆的,一脸苍白地猛咳嗽了几声,直接就躺在大殿之上,高呼道:“那三十大板就让微臣替王妃娘娘受了,绝不能让王妃娘娘受委屈。” 张大人一心只想着自家女儿不用去守寡,但隔壁站着的户部尚书一看,心道这招实在高明。不仅卖了王妃一个人情,更是讨好了玹亲王,再者是解去了陛下之忧。这样一举三得的事怎么能让张大人一个人占了? 于是乎他也有样学样地趴到了地上去:“陛下,张大人身子不好,就要微臣来替吧。” “陛下” “请让微臣” 正二品尚书大人都如此作为了,下面官阶低的哪儿还敢站着?于是乎不过片刻就趴下了一片。 不仅宏御帝看得直皱眉,元丞相更是心中起了怒意,他趴也不是,不趴也不是。只好狠狠地瞪了陈大人一眼,以嘴型斥责道:看你做的好事。 陈大人此时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一个小官,自然是不知道京中大臣们的忧心事,见方芷悦得到这么多人想帮,一下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同样不知如何收场的方芷悦只好表现得感激又感动地说:“民女谢过各位大人相帮,可各位实在不必如此” “是啊,各位大人不必如此。”璟玹打断了方芷悦的话,艰难地在小沐子的搀扶下站起,缓缓道:“还是让本王来替吧。” 这不是要推她上绝路吗?方芷悦回头瞪了璟玹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那深沉如同深渊一般的黑眸,让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以成为猎物一般。 “不不用了。”方芷悦使劲地摇头。 宏御帝一见璟玹站起就着急,他怎么会让自己亲弟挨打?于是乎急道:“璟玹你赶紧坐下,各位卿家也快些起来。”他抬手招来李公公,道:“方家主事者方芷悦,钟灵毓秀c知书识礼,深得朕心,现封为” “皇兄,南桐县山灵水秀,正好合适。” “可那地方贫瘠得很。” “那儿正好,悦儿出身低微,也免得他人异议。” “既然如此,那就封为南桐县主。”宏御帝想了想那偏僻的地儿,又觉不妥,补充道:“朕再赐你一个封号,玄月。” “恭喜玄月县主,贺喜玄月县主。” 被那声悦儿惊了心的方芷悦迷迷糊糊地接过了旨,心里头乱糟糟的。她一个平民,向来只想着赚点小钱安安稳稳过日子,赐封一事是从没想过。本想着这趟进京澄清了谣言,然后凭着那几盒祛疤膏赚上一笔,接着带母亲寻一个落脚点,盘点小生意好好过一生的。 可如今却是全然在计划之外。 “如此一来,这三十大板便不用打了。”宏御帝道:“芷悦,你现在就给朕好好道来。” 祛疤膏不能拿出来,还能怎么道? 她心中惴惴,扫过众人期待的目光,自然也不会漏下那个安然坐着品茶的玹亲王淡淡的笑意。 忽然,她急中生智,面露担忧地向宏御帝说道:“陛下,臣女看玹亲王似乎很累的样子,一直在这边坐着真的不要紧吗?” 宏御帝听罢,担忧的心情再次冒出,让张院首检视一番,又再次劝说。 也不知玹亲王是真累了还是如何,这次居然点头答应。他在小沐子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众人立刻跪拜恭送。 就在方芷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璟玹低沉悦儿的声音响起:“方姑娘蕙质兰心,是个好姑娘。” 张尚书一听便高兴,只要玹亲王有了意中人,那他就不用担忧家里的三个闺女了。他连忙顺着话头说:“对对对,是个好姑娘。王爷好眼光。” 好你个大头鬼。方芷悦狠狠地剥了张尚书一眼,可惜张尚书并无留意到。但不管如何,璟玹的离开着实让她心情轻松不少。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将身上的祛疤膏取了出来,递给李公公:“回禀陛下,此乃家母娘家祖传的治伤祛疤膏,比起上等的金创药更胜一筹。” 在宏御帝查验药膏之时,方芷悦徐徐说道:“陛下,臣女在方家之时,生父宠妾灭妻,我们母女受尽欺凌,三餐不的温饱。”虽然说得比事实夸张,可也差得不远,想起过往母亲所受的苦,她渐渐便泪满眼眶。 “母亲将东西都藏到臣女院子的竹林里,臣女好不容易找到了,出来时却被掉下的灯笼刮到了脸,因为是伤得不深,所以臣女便在房中躲了几天,用着家传的药治愈好了才敢出门。不想才出得了院子,便听见了什么妖怪一事。”方芷悦干脆哭上了:“臣女院中婢女尽职尽责,怎么可能有破损的灯笼悬挂着。于是臣女查探了一番,不料竟然查出了庶妹与未婚夫婿有了私情。他们竟然借我后院相会。” “你胡说。”陈高文见提到了自己,立刻给出了反应。 “我没胡说。”方芷悦回头厉目一瞪:“那日,你见我受伤后立刻去寻她了,还埋头在我她怀中,说要将我们二人都娶进门。” “胡说,你就是胡说。”陈高文嚷嚷道:“我明明说的是我不要娶你这个妖怪为妻哎哟父亲” 陈大人不仅掌刮着儿子,还用脚踢了,他心中虽痛,可却怒骂着:“你这个不肖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够了够了。”宏御帝喝止了两人。 陈大人立刻领着陈高文跪下,哭喊道:“陛下,微臣愚昧,微臣愚昧啊!” 方芷悦冷眼看着这一切,淡淡一笑。自放芸枝说出了他们的私情,她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说法。这是她的未婚夫婿,他们从小就认识,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个性? 他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人也胆小,但是老实善良。一直以来,方芷悦都很期待这个亲事,曾想过二人将来日子要怎么样过才美满。可也许正是他老实善良,所以才会被芸枝那虚伪的面孔给哄骗了吧。 “芷悦,你看着办吧。”一切真相大白,宏御帝看着陈大人老泪纵横的脸已感到厌恶。 方芷悦看着陈高文略圆润的脸上有着惊慌与期待,她忽然展颜一笑,道:“罢了,如今退了亲事,臣女与他陈家已再无瓜葛,前尘往事便就此作罢吧。” 出了宫门已是午时,烈日高空,耀眼非常。 汪氏早早就候着驿站门前,待方芷悦的马车到达,立刻迎了上去。 “芷悦,事情如何了?” “如何?”方芷悦摸了摸手中的雕花木盒,里头正是她县主的印鉴和诰命书。她长长吁了口气,道:“谣言解释清楚了,陛下封了我为玄月县主。” 汪氏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四名婢女也立刻高兴的贺喜。 “真是太好了,封地在那儿?” “南桐县。” “那我们立刻动身过去吧,现在手上的银两应该够路费了。” “不,不能去。”一想到这地方是玹亲王给选的,方芷悦就打了个寒颤。“走,我们现在立刻走。” 棋儿疑惑地问道:“不去封地那我们去哪儿?姑娘,我们身上的银两不多了。” “哪儿都好,先离开京城再说。” 方芷悦不愿再多说,带着众人租了马车便往京城外驶去。窗外风景飞快移动着,棋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了拉方芷悦的衣袖,说:“姑娘,药膏的钱我们还没去取呢。” “不要了。”方芷悦摇了摇头,那银两若然取了,命就没了。 棋儿幽幽一叹:“就说姑娘被那掌柜迷了心,现在连钱都贴上了。” 被棋儿这么一戏谑,方芷悦的脸微微热了起来,她看了看车窗外不远处那高耸的城墙,心中安稳了许多。她瞥了棋儿一眼,假装威胁道:“再敢取笑我,我就将你留在京城。” 转头看到汪氏欲言又止的模样,方芷悦心下一软,道:“待咱们寻了个清幽的地儿落脚,女儿再详细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新封玄月县主的公文自京城发出,各家闺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世家闺秀暗自咬牙,区区一个平民竟然也能得到比她们还高的地位,叫人如何不嫉妒?平民家中碧玉多是羡慕,恨不得下一个能得到封赏的就是自己,县主啊,虽然不是什么高阶的诰命,但起码也是一县之主,日后县里月月有税收,衣食无忧。 有圣上下旨作证,众官为求玹王妃之位有人落座,纷纷追捧。现在祎国上下人人皆知方家嫡女并非精怪,并且知书识礼被封为县主。 方家附近邻居路过其府门前都少不得嘲笑一番。 方家大厅之上,方老太爷正大发雷霆。 “你们当初怎么说的?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了。”方老太爷将桌面拍得砰砰作响:“什么累及方家,什么来路不明?芷悦现在是县主了,若不是你们当初吵着闹着要赶人走,现在咱们方家就光宗耀祖了。” 何氏撇了撇嘴,嘀咕道:“我们说是那个女人来路不明,可没说芷悦,还不是爹你贪图那半瓶药粉才让她自立门户。” “现在是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来了?”方老太爷绷着脸,怒目直视何氏。 何氏泱泱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心中暗骂:你不也是将责任推我们身上了。 见众人不吭声,方老太爷饮了一大口茶,才平息了一些怒意。他沉声道:“大郎,你怎么说也是芷悦的生父,寻着了人劝上几句,把她带回方家。” “现在她已经是县主了,怕是不会回来了吧?”大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回想这大女儿小时候就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像芸枝那般会撒娇讨好自己,所以渐渐地他就不怎么理会这个女儿。如今说是将人领回来,怕是不会那么容易。 方老太爷用力拍了一下大郎的头,说:“就算她不回来你也是她生父,孝敬生父是她应该做的,何况咱们方家养育她多年,难道不该回报吗?” 方大郎摸了摸疼痛处,咧嘴而笑:“有理。” “当然了,我是你爹。”方老太爷清了清嗓子,刚好看到一旁站着的钟姨娘,便问道:“陈家那边怎么说?” 钟姨娘一听便变了脸色,幽幽地说道:“陈家那边不肯认。” “怎能如此?现在外头人人皆知他陈高文与咱们芸枝有了私情,应该赶紧过来提亲才是。” “我找人去暗言了几句,那边却撇得干干净净的。”钟姨娘低声哭了起来:“他陈家好歹也是当官的,要是硬不承认,咱们也奈他不可呀。” “不行,得想个办法。” 方老夫人整整衣衫,悄悄对钟姨娘眨了眨眼,闷声闷气地说:“办法咱们来想,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就让芸枝跟大郎一起去吧,躲一下风头也是好的。” “是啊是啊,芸枝跟芷悦谈得来,跟着去说不定能帮得上忙。”钟姨娘接过话。 老太爷想了想,点头答应。 一顿饭吃得不甚愉快,饭后钟姨娘借机陪老夫人散步消食。 两人走在院中,钟姨娘小声道:“老夫人为何要让芸枝跟去?现在应该是尽快逼陈家提亲才是。” “急什么。”老夫人轻拍她的手,颇有深意地说道:“大郎一个大男人,有些事情不好做。” 钟姨娘一听,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恭维道:“还是老夫人想得透彻。” 方芷悦一心想着,只要不被玹亲王认出,那么自己就安全了。但安全起见,还是走了与封地相反的方向。 不得不说县主的身份对于各地通行非常好用,但是每到一处,当地官员就立刻前来接待,这让方芷悦省下不少费用的同时又有点忧心。毕竟她现在想要隐藏行踪,所以最后决定不再出示身份。 以平民身份同行,就需要缴纳通行费,这让本来就缺银两的几人雪上加霜。盘算了一下,现在离开京城已五六日路程,尽管她想再走远些,可是越往外,恐怕生意就不太好做了。 最终,方芷悦在颛城十里外选了一个小村庄,在村长那买了一块带房子的地儿。房子比起方家自然是小了许多,但围有一个小院,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厨房,空间虽小,但也很好了。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房子实在是破漏。 “母亲,委屈你了。” “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汪氏绕了一圈回来,柔柔地笑着道:“厨房瓦顶的破洞不大,修一下就行;墙上那一点儿裂缝可以不用理会,就是这门窗怎么也得修一修。这两日夜里先轮着守夜,我绣些丝帕到城里卖些银两便请邻居来修一下。” 虽是在一家破屋里,可汪氏却感到很是欢喜。当初在方家住得极好,但每日去老夫人那请安总要被刁难,不是站上一两个时辰伺候老夫人洗漱用膳,就是替老夫人抄上一两个时辰的佛经。 然而这还是次要的,最让她难受的是钟姨娘。 “母亲,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 方芷悦自然知道母亲想到了以往的事情,为了让母亲不多思,想了想,问:“母亲可知道玹亲王的事儿?” “玹亲王?”汪氏的思绪立刻被拉开,笑说:“自然是知道的,整个祎国恐怕就只有你这个钻钱眼里的姑娘不知道了。” “什么呀。”方芷悦靠到汪氏怀里,不依地撒着娇。 “是母亲的错。” “好了好了,母亲你赶紧给我说说这玹亲王吧。” 汪氏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来。 要说这玹亲王也是祎国首屈一指的名人了,那名气比今上还要大上两分。据说当今太后当年还是贤妃的时候,在生下二皇子后快二十年了才诞下了四皇子璟玹。皇帝老来得子,欢喜得很,立刻就将贤妃封为皇贵妃。 皇贵妃有着得力的二皇子,如今还有了深得皇帝喜爱的四皇子,在宫中一时风头无两,连当时的皇后也要避个三分。 随着璟玹日渐成长,皇帝连开蒙一事都亲自替其选名师,平日里在御书房批改奏章也将璟玹抱在怀中,此举着实让皇后心惊不已。尤其是璟玹六岁后开始读书起,不时就有被先生赞赏的事儿传出,皇后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一场逼宫的计划就此展开,为了这一步,皇后整整准备了七年的时间。 那年秋高气爽,皇帝却被太子带领的叛军围困在猎场之中。然而皇后没想到的是,她准备了七年,皇贵妃也同样准备了七年,就等着她走这一步棋。 箭雨之下,到处血红一片。太子眼见皇帝与皇贵妃都已中箭受伤,御林军也逐渐抵挡不住,他的军队步步紧逼,眼看着皇位很快就手到拿来。然而心中雀跃不过片刻,四周突然响起了战鼓之声。 称病不参与秋猎的二皇子在这危急之时宛如天神一般领着大军前来救驾,剩下的御林军见状瞬间士气大振顽强抵抗,混乱之中就连太子所带领的叛军居然也出现了倒戈相向。 太子看着二皇子那得意的脸孔瞬间明白了一切,自己安排的队伍当中,居然有半数都是二皇子的人。 此时此刻,他知道大势已去,只是心中难免不甘。就在众人认为他身中几箭快要被压制安下了心,将注意力放在皇帝的伤时,他奋力斩杀了几个冲上前来的士兵,举起右手,向着背对自己走向皇帝的二皇子扣下了机关。 袖箭飞射而出,紧接着皇贵妃一声惊呼,众人只见刚满十三岁的四皇子扑到了二皇子后背,以身体替其当了那一箭。 箭虽小,却沾着剧毒,随行的太医当机立断割开伤口放血,又有皇贵妃随身带着了解毒丹,才将其性命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秋猎结束,太子被关进天牢,皇后被废并赐死,皇帝因伤将朝中事暂时交由二皇子处理。皇贵妃仅中了一箭,伤在手臂上,很快就痊愈了;皇帝也是中了一箭,伤在腹部休养了一段时日,箭伤虽好了但整个人却是瘦了两圈。 一切恢复平静,只是皇帝每日探望缠绵病榻的四皇子总是叹气不断,不久之后,皇帝也病了,据太医所说是心病所致。 后来先帝驾崩,传位于二皇子,并且下了一道遗旨封了璟玹为玹亲王,赐下了南边的封地,而且圣旨上还清楚地写了只要其不叛变,可不听帝令。 “可是呀,玹亲王中了奇毒,需以顶级药材养着身子;又偶有毒发,凶险非常。所以今上便决定,特许玹亲王为史上第一位新帝登基后依旧还能居住宫中的亲王。”汪氏说着说着,也不由得一声低叹:“可惜了,如此天人之姿,若是” 汪氏止住了话没说下去,那后面的话儿是不能说的。 可惜个屁,不是健健康康的当掌柜吗?方芷悦咬了咬牙,想起那药膏她就心痛。见母亲心情已经转好,也就不愿再提他的事儿了。 棋儿精灵,趁着空档到村子里头走了一转,还借来了几只杯子。琴儿煮了一大锅水,给众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将茶杯注满,道:“没有茶叶,夫人和姑娘将就一下吧。” “不碍事。”方芷悦看着那几只有着缺口的杯子,摸了摸耳珠,细细地思索着。 当初做好的疗伤祛疤膏一共六盒半。一盒给了永禄公公,两盒半给了那个可恶的玹亲王,面圣前来教导她礼仪的嬷嬷也送了一盒,还有一盒为澄清给了宏御帝。 这祛疤膏怕是不能再拿出来卖了,身上大概还剩下几吊钱,置些物件儿怕就一干二净了,必须想一些成本低,又容易售卖的东西才行。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问:“棋儿你哥哥呢?” “他呀,到后面那座山去了。”棋儿嘻嘻笑着:“他一个大男人怎好跟我们住一屋,所以就到山上看能不能寻个山洞之类的落脚处。白天就到山上休息,晚上在屋子附近给我们守夜。” “辛苦他了。”方芷悦点了点头,道:“待会儿见到他,让他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他说。” “是。”棋儿眼睛闪亮,骄傲地说:“待会儿可能会带山货下来呢,我哥可是打猎的好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房子简单收拾完毕,方芷悦让大家休息,自己硬拉着不听劝汪氏放下手中的女红,回房里头睡个午觉。 此趟离家本就只带了几件衣物,床铺被褥等都没有,幸好现在是夏天,也不用担心。母女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汪氏便沉沉睡去。 方芷悦放松心情,闭上双目心有所想,很快就进入华月幽谷。 此时的幽谷和当初的没什么大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她在灵泉滴下的地方安置了一个鼎作为储存之用,并且,书房里头的书已读了一小部分。 这书房给了方芷悦很大的惊喜。本来只想着再里头找一些关于幽谷或灵泉的信息,不料里面的书籍可谓是各式各样,包罗万有,上至兵法c律例c礼仪,下至游记c烹饪c种植等,让她沉迷不已。 还记得前一晚翻到了一本记载做酱料的书籍,于是乎现在便来再翻阅一下。 祛疤膏是不能卖了,现在只剩下几吊钱,考虑到成本问题,这酱料就是现下成本最低又容易出售的东西。 由于材料问题,方芷悦在阅读完整本书籍后便决定了要做肉酱。仔细看清楚了制作方法,她取了一茶杯灵泉,便出了幽谷。 “书儿,你拿着这些钱,去买点酒曲和味料回来。” 书儿刚出了门,棋儿便来报她哥哥虎子回来了,还打了一头山猪。 这下连肉都不用买了,方芷悦心中喜悦,将留来买肉的钱给了棋儿,让她到附近邻居处买个酱缸回来。 “让虎子进来回话吧。” “姑娘,哥哥说他不便进来,他就在门外候着,劳烦你到院子一趟了。” 这虎子在方家时是个车夫,因着是棋儿的哥哥,所以方芷悦对其也比较信任,很多时候要将一些绣好的丝帕枕巾等换钱,也是让虎子去的。 毕竟外男不得进内院,所以也就此次离家时,方芷悦才见到了虎子的模样。他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健的小伙子,脸有点儿圆,模样并不起眼,笑起来憨憨的。 方家自发家后就一直说要讲规矩讲礼数,但如今在她看来,这一个小小的车夫比方家兄弟还要懂礼数。 方芷悦坐在大门前的木凳子上,看着挠着头的虎子,道:“可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寻着了。”虎子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脚尖。 方芷悦又问:“在那儿?” “山上。” “山上有野兽,不太安全吧?” “安全的。” “真是辛苦你了,跟着我出了方家,连个能睡好觉的地方都没有。” “不辛苦。” 方芷悦默了默,忍不住噗呲一笑,道:“你妹妹话多得很,你到是多说几字也艰辛。” 虎子依旧是没有抬头,摸了摸自个儿的头发,呵呵笑着,片刻才道:“那丫头给姑娘添麻烦了。” “你是个好哥哥。”方芷悦欣慰,正了正脸色,道:“因着现下就你一个男子,所以体力活也只好让你一个人担了,我需要在院中挖一个坑。” “行,很快就挖好。” 书中记载,要做好肉酱,一般来说要七天的时间,开封后酱香浓厚;还有一种只需一晚,次日可取用,但味道稍逊。 由于银两都用完了,无法再等七天,所以方芷悦选了后者。 虎子打回来的山猪虽然是幼猪,但个头也不算小,起码有好几十斤肉。琴儿善厨,手起刀落便将山猪切割完毕。 夏天不适合做腊肉,房子里头也没有地窖,所以方芷悦让琴儿留了家中食用和做肉酱的分量后,其余都切割开来,让棋儿给村里每家每户都送上一份,当作见面礼。 颛城附近的乡村不算偏僻,这里的村民遇着丰收年,一个月也是能吃上两三顿肉。但丰收年不是常有,所以农家人一般都待年节时才会买点肉。如今收到了野猪肉,家家户户都高兴万分,加上棋儿口齿伶俐,原本对这新来户的猜忌和偏见都立刻消失不见。 一切准备就绪,方芷悦指挥琴儿和画儿将肉剁碎,然后放了酒曲和盐巴进去搅拌均匀;同时让书儿在院中那个大坑里头烧起了柴火。 在拌肉的时候,方芷悦提出要尝试,支开了琴儿后偷偷将杯中灵泉倒了进去。她胡乱拌了十来下,再让琴儿回来接手,拌好后放进酱缸用泥封好。 坑里的火烧得正旺,一股热气冒着。待烧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浇上水,然后将稻草铺八分满,稻草中间留一个空,将酱缸放进去。 小心翼翼放好酱缸后,再在上面填满土。 “去借些干牛粪回来,放在这上面烧,今晚不要让那火灭掉了。”方芷悦擦了擦额上的汗,心中满怀期待。 琴儿点上了火堆,拍了拍手上灰尘,满意地说道:“这个法子闷出来的酱可香了,奴婢记得小时候奴婢的祖母也做过,但是太久远了都忘记步骤了,现在一做起来奴婢又想起了。没想到姑娘也知道这种做酱的方法,奴婢以为是我家乡特有的呢。” “这”方芷悦微微一怔,一下子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唯有推搪道:“我也不知是哪儿听说过,只是打算试试看而已。” “许是你小时候听我说过吧。”汪氏慈笑着说道:“你小时候什么都好奇,吃到什么东西都要问是怎么做出来的。” 小时候是否听过真记不清了,方芷悦笑呵呵地顺势回道:“怪不得我记着了,原来是吃过好吃的酱。”她暗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母亲来这么一句,不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原来姑娘小时候这般贪吃。” “好呀你,敢打趣我。” 次日清早,众人围成了一圈,当酱缸被抬出,封盖被打开之时,一股香气立刻弥漫了开来。浓郁肉香伴着微微的咸香的气味,众人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肚子立刻咕噜噜地做出回应。 “好香呀。”琴儿立刻勺了一小碗出来,用木筷沾上一点儿,分别递到方芷悦和汪氏的面前。 汪氏尝了一下,连连点头。 方芷悦将木筷含在舌间,细细品味着。能做出这浓郁的肉香,应该是灵泉的功劳,她满意地一笑:“你们也试试吧。” 棋儿早就等着这话了,接过木筷便挑了一筷子放嘴里。她惊呼道:“肉碎绵绵的,味道很好呢,比咱们再京城的驿站里尝过的还要好吃。” “既然如此,那立刻启程到颛城的市集售卖吧。”方芷悦心情也带着一点儿兴奋。说起来,以往都是让虎子出去做买卖,自己亲自售卖还是第一次。 “汪大娘,可以启程了吗?” 外头想起了敲门声。这时棋儿立刻邀功道:“昨日听说隔壁家王大叔今日要去颛城采买聘礼,他答应载咱们一程呢。” 门一打开,一个约莫六七岁小男孩便往院里摔,明显是刚才一直趴在门板上的。 琴儿一把接着那孩子,却被沾了一手的口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大牛调皮得很。”王大娘圆滚滚的身子挤了进来,一把捉住大牛便抽了两下屁股:“你这臭小子赶紧给我出来。” 许是王大娘那两下没什么力度,大牛不哭不闹的,一双手巴着门板不愿走,大眼直直的瞅着酱缸,口水又再次蔓延开来。 王大娘见状难为情地笑了笑,道:“昨个儿你们送了肉来,我们不舍得吃就转卖出去了,这孩子闹了一晚,刚才在门外闻到肉香,所以”她硬掰开大牛的手,板着脸说道:“再顽皮我打死你。” 方芷悦见此心有感触,想起从前,她也是捧着一碗青菜汤,眼巴巴地瞅着一道道好菜往钟姨娘院里送。大牛此时仿佛就是当年的自己一般。 她盛了一碗满满的肉酱,蹲在大牛的面前:“看着别人又好吃的,自己却没有,心里很难受对不对?” 大牛不停地点头,眼珠子一直紧盯着那碗肉酱。 “呐,这个给你。”方芷悦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道:“你要好好记着现在这个心情,日后定要努力出人头地,知道吗?” “知道。”大牛用力地点头,清脆的童音响起:“谢谢姐姐。” “哎哟,这真是”昨日才收了一份肉,今日又得了一碗肉酱,王大娘搓了搓手,不知如何表示感谢才好。他们家可是大过年的也只是买几两肉包饺子,平日里可舍不得吃。 王大娘千谢万谢,看方芷悦家中全是女子,立刻就唤了王大叔过来帮忙抬酱缸。转头见大牛已经舔了半碗肉酱,顿时心痛得不行,一把抢过碗,骂道:“别吃了,也给弟妹留点儿。” 汪氏细细叮嘱了一番,方芷悦便带着棋儿和书儿上了牛车,与王大娘说道:“不知大娘大概打算何时归?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回程也想搭这牛车,车费你看多少合适?” “不用车费,你们打算何时归我们去接便是,不用车费。” “这怎么行?你还是给个价儿吧。” 王大娘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不能要你的钱。姑娘你日后若有需要,随时喊我们帮忙就是了。” “那这样吧,等下我给你盛一罐肉酱就当是车费了,你可得收了,不然下回可不坐你车了。”不等王大娘回答,方芷悦接着说道:“对了,大娘,你也知道我们刚落的户,不知这边的市集买卖可有什么讲究?” 牛车速度不快,这一路上听着王大娘说了集市买卖规矩,还有不少村里村外的事儿,不知不觉,便到了颛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颛城的集市已是热闹非凡,沿路吆喝声不断。与王大叔两口子约好相聚时间后,方芷悦三人来到了集监舍,缴纳了十文钱的租金后领到了一个号牌。 按照那人所说,只要有号牌,集市里头的位置都是任意挑选的。但是方芷悦来得晚了些,大道两旁早已被占满,只剩下后方的位置。 “姑娘,后头的位置可不好,有钱人家的厨娘一般都是在大道上走一趟就算了,反正又不用省银两;到后头去的都是些穷人家,咱们这肉酱可能卖不出去呢。”琴儿有些泄气,刚开始的兴致全没了。 “租金都给了,先试试吧。”方芷悦目光在四周扫了几个来回,伸出食指指向了一家卖面条的摊档:“就那家面档旁边吧。” 既然决定了地点,一行人便开始了摆卖。隔壁面档的大娘是个瓜子脸的高挑大娘,见她们过去便是一脸的警惕,直至知道是卖酱料的,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时至午时,晴空朗朗。 面档早已是人满为患,二文钱一碗面,即使已无坐席,但胜在便宜又饱肚,就是蹲着吃也有人买。反观方芷悦的肉酱档,此时是连首单也还没卖出。 酱是香,也引得了周围人移不开目光,可那是吃面人望梅止渴的举止。 琴儿和书儿吆喝得嗓子都哑了,瞧了一眼还满满的一缸酱,又不死心地继续喊,却依然没有成效。 “我说大娘,你怎么把桌椅都移到咱们这边来了。” 面档那边人满为患,面档大娘偷偷把桌椅移过一点又一点。刚开始也觉得无所谓,但现在都占用了方芷悦档位的一半位置了。天气闷热,再加上生意没做成,就连平日好说话的琴儿都来了脾气。 “哟,占一点儿地怎么了?你们又没生意。我警告你们,可别碰我的东西,要是有什么损坏,我可饶不了你们。”大娘抬了抬下巴,继续忙下面条,毫不理会琴儿的怒视。 三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做买卖的生手。她在这颛城摆档多年,泼辣劲儿可是出了名的,在这儿生意做久了的人也知道,她女婿可是这里的知事,堂堂九品官老爷。她就是欺负了别人,别人也不敢吭声。 “你”琴儿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书儿扫了扫琴儿的背,劝道:“别气了,咱们再喊喊吧。” “不用喊了。” 听到方芷悦的制止,琴儿低下了头,声音有点儿抖颤:“奴婢没用,若是姑娘带来的是棋儿,如今就不用受这样的气了。”棋儿善语,不像她,白白让姑娘受了气,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不碍事。”方芷悦摸了摸耳珠,细细地思索着。 肉酱摆这儿会卖不出去她们早已知道,不过也就试试而已,原本想着在面档旁边也许会有些生意,可是事与愿违。 继续在这边也是浪费时间。 她眨了眨眼,问:“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只剩下二十文了。” “去买多一个勺子和两个瓷罐来。” 琴儿犹豫地问道:“这还买吗?” “去吧,听姑娘的准没错。”书儿轻轻一推琴儿。 琴儿抬眼看了方芷悦坚决的模样,只好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瓷罐和勺子买回来了。方芷悦将两个瓷罐盛满肉酱,然后交给两人,细细叮嘱着:“你们拿着着瓷罐,分两头走,见着酒楼饭馆就给里头的掌柜送上一碗,并且告知咱们这里的位置。” “送?”琴儿不确定地问道。买完了瓷罐,现在身上就只剩下两文钱了。 “对。”方芷悦点头。 书儿对着不远处的府衙指了指,示意方芷悦有事儿就去官府,然后抱上瓷罐,二话不说便拉着琴儿离去。 半个时辰过去,琴儿和书儿也都回来了。三人饿的不行,用剩下的两文钱买了两个大馒头,掰开沾酱吃。 肉酱口齿留香,让白馒头变得美味非常。 两人跑了老远的路早已累得不行,如今吃完一顿,觉得精力充沛。 琴儿动了动手脚,道:“这馒头不错,吃完了身体都得劲儿了。” “是我们的肉酱不错。”书儿纠正道。 方芷悦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对灵泉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 “你们这酱闻着倒是挺好的,不过看来味道一般呐。” 午时已过,面档大娘此时也得了空,她边收拾着碗筷,边瞅着那酱缸,语气尖酸地说道:“这样的酱,送人都不要呢,大娘我做好心,十文钱都给收了吧。” “谢谢大娘的好意,这酱我等下还得卖高价的。”方芷悦神情淡定,并不生怒。 “呸,什么玩意儿,还卖高价呢?”大娘下巴一抬,将碗一搁,道:“我肯出十文钱收你这半缸酱也是看你们几个可伶。” 见三人无动于衷,大娘又看了一眼酱缸,忍不住又说:“唉,我当做好事儿了,十五文,把酱缸搬过来吧。” 方芷悦依旧不语。 面档大娘不乐意了,气势冲冲地走到方芷悦面前,将十五文往桌上一放,伸手就去抱酱缸,嘴上还嚷嚷道:“得了,不用你们搬了,我自个儿来。” 三人连忙拦阻,琴儿将大娘轻轻一推,板着脸道:“都说不卖你了,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好呀,你敢推我?” 面档大娘自个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忽然就哭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打人呐,没王法啦。” “喂,你怎么能这样?”琴儿气得直跺脚,皱着眉道:“你是自个儿坐地上的,可不是我推你的。” 很快,一小队官兵便小跑了过来。 带头的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大娘,两人小声地说着话。随后那头领走了过来,一把大刀移到身前,厉声道:“滋事者不得在此经商,立刻离开。” 琴儿看着官兵头高壮的身躯抖了抖,鼓起勇气迈了一步指着大娘道:“官爷,滋事的可不是我们,是她。” “是吗?”头领单手叉腰,转头扫了附近摆档的人一眼,高声问道:“你们说,滋事的是谁?” 附近档主纷纷低下头,默不吭声。 头领不满意地大喝一声:“回答我,是谁?” 众人身子不约而同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纷纷指向了方芷悦三人。 琴儿憋屈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辨是非?” 那些档主听罢,有人微微叹气,有人投来无奈的眼神,就是没人说话。 方芷悦自然知道是什么回事,她不想招惹麻烦,便吩咐书儿和琴儿在酱缸上架起担挑,准备离去。现在酱缸只剩半缸酱,三人合力还是抬得起的。 “哎,这酱留下。”头领一手按在酱缸上,一手取过桌上的十五文钱放进口袋,威胁道:“都卖给人的东西怎么能拿走?” 见对方得寸进尺,方芷悦也忍不下了,厉声道:“我不曾同意售卖,为何不能拿走?” “真是不识时务。”头领偏头以下巴指了一下面档大娘,道:“那可是我们知事的岳母,识趣的就赶紧拿了钱走人,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如何?” “嘿,你这姑娘家好生大胆。”头领托了一下腰间的大刀,凶神恶煞地说道:“那可是官家女眷,却被你们推倒在地,那是对知事的一种侮辱,侮辱朝廷命官就得打上三十大板。” 与此同时,后退跟着的七八过官兵立刻围了上来,齐齐拔刀指向方芷悦三人。 方芷悦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诰命书,举在头上,高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姑娘乃圣上亲封玄月县主,尔等竟敢无礼?” 书儿紧接着一声厉喝:“傻愣着干什么,见到县主还不跪下?既然是给朝廷当差,即便不识字也认得出圣上御印吧?” 头领将那大红色的印看得清楚,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叩叩见县主。” 只要领得朝廷差事者,首要之事便是识得陛下印鉴和各种身份命书。颛城常有达官贵人逗留,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大人物在集市摆档。 “唉,本县主忽然觉得心很慌,头也有点儿痛。”方芷悦揉了揉额。 “定然是被惊吓着了。”书儿立刻将人扶着,呵斥道:“你们这些混账,竟敢抢强县主之物,还持刀威胁县主,这以下犯上之罪够你们受的了。” “小的无知。”头领一听就慌了,他左右开弓,自刮巴掌:“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周围围着的士兵见头领都如此,纷纷弃刀跪下磕头。 民众见状,也紧跟着下跪。方才指出方芷悦是滋事者的档主,纷纷求饶,哀求道:“县主饶命,刚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头领一听立刻顺着话道:“县主,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大娘”他回头一指,却发现大娘早已不见踪影,心中暗骂一句,道:“小的乃颛城知府府兵,实在不敢得罪知事大人,所以才才求县主饶命。” 方芷悦没理会那头领,只是柔柔地对书儿说:“我累了,想回去。” 书儿点头,用力踢了头领一脚:“赶紧找辆马车来,待县主休息好了再来惩罚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马车得找辆好点儿的,等下颠簸着了县主,罪加一等。” “是是是。小的立刻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这已经这附近最好的马车了。”头领点头哈腰,恭敬得很,还命人将酱缸抬上了车。 书儿把方芷悦扶了上车厢后,回身走向头领,清了清嗓子,道:“态度还不可以,回头姑娘我替你在县主面前美言几句吧。” 头领是在底层混上来的人,如今能担当守卫市集这油水足的差事,说到察言观色可是一等好手。他仅是听到这话儿便立刻条件反射地掏出一个钱袋往书儿的手里塞。 “感谢姑娘,姑娘不但人美,心肠更是好。”头领咧嘴笑着:“小的对圣上,对县主都是忠心不二的,还请姑娘” “行了,行了。我提醒你一句,县主是微服办事,你想办法封锁消息,办得好的话,大事成了县主定然不会亏待你;但要是县主身份透了出去而坏了大事的话,哼哼。”书儿反手将钱袋放进袖袋,见头领拍胸口答应后才摆了摆手,自个儿钻进了马车之中。 她将钱袋取出递到方芷悦面前,微笑道:“姑娘,这是那头领孝敬你的。” 方芷悦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下书儿,赞赏道:“四婢之中你是最少话的一个,今个儿倒是让我意外。” “是呢,平日里见你总是不吭声,没想到一说起来头头是道,那气势”琴儿轻轻拍了拍胸口:“把我都给震住了。” 书儿垂目,乖巧地跪在方芷悦身旁,柔声道:“姑娘来此处之时便没用县主的身份,所以奴婢猜想姑娘不愿表露,也就一直没有发声。可后来姑娘现出了身份,奴婢身为县主的贴身侍婢,自然不该软弱。” “很好。”方芷悦莞尔一笑。 从小到大,钟姨娘给她的都是不好的,吃食不好,衣饰不好,态度也不好。唯独这四婢都是个好的。 想当初家中挑选婢女,钟姨娘给芸枝选的皆是相貌平平,但带给她们挑选的却是一个个貌美如花,看着娇弱的。 她当然知道钟姨娘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着貌美之人心头高,日子长了有异心罢了。一来可以盖过她这个主子的姿色,二来心头高的伺候不周,三来若是勾引了府中人,还得给她这个主子蒙羞。 母亲无奈之下给她选了四个脚板儿最小的,说脚小好福气,旺主。想不到此举倒让她得了四个得力的。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村里头。 琴儿手舞足蹈地给众人说了当时的情形。棋儿和画儿听了前部分忿忿不平,听到后部分连声叫好。 而汪氏默默听完后,长长一叹,轻轻摸着方芷悦的头,道:“我儿受苦了。” 不知为何,方芷悦的心忽然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她窝在汪氏的怀中,咀泣着说:“母亲,我高估了自己。” 她在方家,处处受限,又要处处忍耐,心中委屈已是累积不少。当发现自己拥有灵泉之际,她便想着离开方家自立门户,从此靠着灵泉发家致富,再无需看人脸色。 但事实上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处处受阻总不得顺意。 “傻孩子。”汪氏轻轻拍着方芷悦的背,安抚道:“你虽不是大家闺秀,可也少有出门,这外头的艰辛你又岂会得知?纵然我朝对女子并无过多的限制,可身为女子还是有许多无奈之举。若是此地再偏远一些,我定然不会让你出去做买卖的;你虽是县主,可身边连个卫兵都没有,要是遇着个心黑胆大的,你们三个弱女子,怕是连性命都要丢了。” 方芷悦现在想想不禁有些后怕,幸好颛城是个大地方,而她又及时亮出了身份,不然后果堪忧。 “好了,经一事者长一智。”汪氏替方芷悦抹了眼泪,柔声道:“也是我多年来对你性子多有压制,才使得你有些急功近利。” 方芷悦心情平复了许多,此时听见书儿若有感慨地说道:“这世道,钱再多也不比权势来得有用。你们看那玹亲王,走路都得让人扶着,可谁敢对他不敬?” 方芷悦眼皮直跳,可不是吗?她不过是误打误撞知道点事情,便要逃命至此。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此事,她掏出钱袋数了数,里头竟也有三十多两银。心念一动,便叫棋儿带上去找村长,让人来将房子修一修,好让虎子能住到院中来。 棋儿刚出门,便遇着了回来的王大叔夫妇。 “咱们去找姑娘时旁人说已经回了,刚好遇着盛意楼的掌柜说找姑娘有急事,便带着人过来了。” 盛意楼的掌柜那圆滚的身材和王大婶有得比,他身穿墨绿色的锦衣,笑意盈盈地在门外求见:“在下姓高,乃是盛意楼掌柜,今日得试姑娘送来的肉酱,感觉口味还算可口,因此想来购买一些。” 棋儿进屋禀报,见方芷悦没有作声,仅举起了两根手指。她立刻领悟,回身给那掌柜说:“高掌柜光临本应请进屋中商谈,但奈何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还请见谅。但这酱料买卖之事主子已交待过,一缸二十两银,不二价。如高掌柜觉得合适,可立刻下订,我们保证只供一家。” “这”高掌柜扫了院子两眼,笑了笑,道:“味道再好也只是酱料而已,二十两银也太高了,十两如何?” “今儿个也不仅送了掌柜一家,其他酒楼也送去了,若掌柜的觉得价钱不合适便请回吧。”棋儿口中虽在赶人,可也行了一个大礼。 “唉,那真是可惜了。”高掌柜地摇了摇头。这肉酱家家能制,虽味道出彩,可他盛意楼本就菜品优良,换个酱料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可有可无。 “是呢,高掌柜的盛意楼可是颛城最大的酒楼,我们定然是想要跟高掌柜合作的。可是我们也只是个卖酱的,懂的不多,哪家能给到这价钱就卖哪家。”棋儿眉目带笑,下个诱饵,道:“这次虽与您谈不成生意,我也替我主子跟您交个好,待主子的新酱研制出来后定然送上一小碗给您品尝品尝。” 新酱?这下高掌柜不淡定了。盛意楼是菜色多样化打响的名堂,若然这肉酱卖给了别家,打击倒也不大,可若然有了新酱,这说法就不一样了。 然而商人本性,到底也是想要压一压价,于是他道:“这样吧,十二两,若你家主子有意,便来盛意楼,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缓缓地抬步,本以为棋儿见他走人便要留,不想偏头一瞅,却瞅着了棋儿早已步进屋中。见了快要合上的门板,他心知这价格是没得谈了,心中一急连忙喊道:“姑娘稍等稍等。” 最终,高掌柜买走了余下的半缸肉酱,还签订了文书。以一缸二十两的价钱订了三缸肉酱,七天后交货,且方芷悦不得将酱料再售卖他人。 生意谈成,早上的不如意事一扫而空。 方芷悦数着桌上的银两,嘴角含笑。她轻轻瞥了棋儿一眼,道:“你怎知你家主子我还会做别的酱?待会儿做不出来,我看你怎么跟高掌柜交代。” “哎呀,姑娘。若不这么说这生意能谈成吗?”棋儿眨了眨眼,道“我也直说你研制出来了就送他而已,可没说你何时研制出来呀。再说了,姑娘绝顶聪明,定然是会研制出的。” “就数你最滑头。” 方芷悦嘴上责备着,可心中却是对棋儿有着赞赏的。 如今本钱已有,下一步便是发展。 她看着破旧的房屋,双目炯炯有神,吩咐道:“赶紧去买酱缸还有猪肉,房子也得尽快修补好。” 四婢女领命,各自分工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颛城知府 一名妇人正冲冲赶到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守门的士兵道:“快,让你们何知事出来。” 守门士兵认得来着,疑惑道:“程大娘今儿个不用在集市里摆面档吗,怎么过来了?” “哎呀,出大事儿了。”程大娘用力一推那士兵,急道:“快把我女婿叫出来。” 士兵连忙答应,转身进内,不一会儿跟着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出来。 何知事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本就略沉的肤色此时更为深沉。他一步出便没好气地说:“又有何事?” “怎么?老娘是你岳母,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程大娘立刻就嚷嚷。 何知事一甩衣袖,道:“有事快说,本官可不得空。” “你这是什么态度?”程大娘双手叉腰,呸了一声,说:“你贪了” 程大娘话没说完就被何知事一手捂住了嘴。 “你到底想怎么样?”何知事将人拉到了一边,眉头紧皱,面上已明显有着怒意。 程大娘用力挣扎开来,也不敢太过拿乔,张嘴道:“县主来颛城了。” “来了便来了,路过这颛城的达官贵人还少吗?”何知事嫌弃地把手在官服上擦了擦,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一顿,双目瞪得圆滚:“你惹事儿惹到县主头上去了?” “是她惹的我。哎,我可不管,现在郑队长已经栽她手里了,你要是不帮我把这事情摆平,我就把你的事儿说出去。” 郑队长?若事情牵涉到了府兵,那知府大人定然饶不过他。想了想,何知事唤来了门卫,让人去寻郑队长道隔壁的茶楼寻他。 很快,郑队长便到了茶楼的包间处。 “说吧,县主那事儿是怎么回事?” “县县主?”郑队长抖了抖唇,道:“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你当时还给那人跪下了呢。”程大娘指着郑队长质问:“我当时还看见你自刮巴掌的。” 郑队长嘴巴张了张,在心中又骂了程大娘几句。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到底要怎么说,才不暴露县主的身份又能将这事儿圆过去,若是他说实话,那升官发财之事可就无望了。但当时可不仅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府兵在,想要蒙混也是蒙混不过去的。 就在何知事面露不耐之时,郑队长磕头道:“大人,那事儿是这样的。大娘她她” “得了得了,往下说。”何知事摆了摆手。 “那女子当时为了脱身,谎称自己是县主,我当时吓得慌了就跪地求饶了,回来想了想,那命书上没有印鉴。” “混账,你没看清楚吗?” 郑队长又磕了个头,苦着脸说:“小的见识短,当时又吓慌了神,所以所以” “不是县主?我呸,小娃娃,敢哄骗老娘我。” 何知事又问:“那些人现在在何处?” “这个属下不知” “嗯,知道了,下去吧。” 郑队长一走,程大娘便发飙了:“她奶奶的,老娘也敢骗,我也觉得奇怪了,堂堂县主怎么可能摆档卖肉酱,原来是个冒充的。” “好了,既然不是真的县主,那就是没事儿了,你赶紧回去吧。” 何知事站起欲走,却被程大娘伸手拦着了,她板着脸说道:“你得帮我出气。” “没空。” “那人的酱可香了,我跟客满来的掌柜很熟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要是帮我出气,我抢到之后分你一半怎么样?” 何知事冷笑一声,甩开了程大娘的手。 “你不帮我我就将你事儿说给知府听。” “你” 何知事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咬着牙道:“若不是为了颜儿,我定然不会帮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懂了吗?再有下次,就算你向知府大人举报,我也不会再帮你。” 竖日一早,村里头得空的男子都来修房了。为了避嫌,汪氏和方芷悦等人搬到了王大叔家中暂住。 王大叔夫妇一共两子两女,长子名为大山,二女小婉,三子大牛,还有最小的宁静嗷嗷待哺。 屋子并不算大,仅三个房间。大山和大牛去跟王大叔挤柴房,王大娘便跟小婉一并睡,硬是挤出了两个空房子出来给方芷悦,其中一间还是布置好给大山作新房用的。 方芷悦本不想如此,但抵不过王大娘的苦苦哀求,所以才推了村长的邀请。 大山快要娶媳妇了,是邻村一个名叫卢娇娇女孩儿。据说那姑娘长得圆润,看着就好生养,所以即便对方要的礼金高,王大娘就是省吃省用也要挤出银钱来迎娶。 眼见着小婉和大牛都瘦得不成样子,方芷悦让琴儿买了白面回来,在王大娘家中蒸起了馒头。 婉儿十岁了,乖巧得很,一边手脚利落地帮着做,一边咽着口水。琴儿看着也心生不忍,在第一锅蒸出来后,用木筷夹了一个,递给婉儿,道:“来尝尝味儿,这可是做厨子的福利。” 婉儿红了脸蛋,死命地摇着头,手下揉面的劲儿更大了些。她小声地回道:“不不用了,我们煮了地瓜粥,待会儿就能吃。” 琴儿好说歹说她也不拿,无奈也就作罢。 待馒头做好,琴儿禀报的时候顺道也说了这个事儿,方芷悦心念一动,取了六个大馒头便去寻王大娘。 刚好王大娘一家在柴房中用膳,大牛一见方芷悦手中的馒头立刻就留下了口水。 “大娘,这馒头是多出来的,咱们吃不完,丢了也可惜。”方芷悦一脸无奈地说道。 “不能丢。”王大娘一下子弹站起来。“这我们” “那就谢过姑娘了。” 温润的声音响起,方芷悦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男子。他相貌平平,一身布服却平整如新。 只见他略施一礼,伸手将馒头结果,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一同用膳?” “不了,我还有事儿。” 出了柴房,方芷悦不感好奇,这村中农家,居然会有懂礼之人。她小声问琴儿:“刚才接过馒头的人是谁呢?” “哦,姑娘说大山大哥呀。” “王大娘的长子?” “对呀,大山大哥可厉害了,会写字儿呢。” 这还真是少有,方芷悦摸了摸耳珠,眉头轻蹙。读书写字可是一笔大费用,普通农家怎么可能支付得起? 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村里头一般让邻居帮建房都是不用给工钱的,就包三餐,一般也就吃些地瓜粥或者栗米粥。这明码实价给银钱做工的,都是不包吃的,所以来修屋的人都带了干粮,此时正在地上围着歇息用膳。 众人一见两篮子的白馒头放在地上,一个个都看得愣了眼。 “我们家做了馒头给各位大哥做午饭,可要多吃一些,不够我们再做,还有冬瓜汤,消暑解渴。” “这”年纪最长的王满,村里人都喊一声七叔。他眼瞧着众人眼中满满的期待,耳根通红,腼腆地说道:“咱们都拿了工钱了,这馒头咱们不能吃。” 众人瞬间感动失望,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发声反驳。 方芷悦微微一叹:“七叔,我也不瞒你说,我们母女二人是分户出来的,无依无靠,所幸还是有些手艺能够糊口。” 她的一声哀叹,紧紧揪着了众人的心。 微服吹过她的发丝,那垂下的眼帘隐隐闪着泪光。方芷悦柔柔说道:“其实这馒头做来也是有私心的,就希望各位叔伯兄弟往后能多关照一些。各位若是不愿,小女子自然不会勉强。” 一下子众人紧揪着的心瞬间点燃。村里多数都是野丫头,扯着嗓子骂人的见得多了,这柔柔弱弱的姑娘众人在城中见着也是不敢抬头看的。 “没有不愿。” “小姑娘,我就在后头那儿住,你家中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 “对对对,我就在那边住,有事儿也可以找我。” “我我力气大,搬搬抬抬的找我就对了。” 七叔有点手足无措地,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道:“放心,你们家现在是我们村的,我们肯定会顾着。” 方芷悦心里感动。在方家,父亲和叔伯都是粗人,可是他们从不会如此,他们只会想着自己如何得利,哪会去想帮助别人? “不过是咱们女子多有不便,若有大事儿,各位叔伯兄弟帮忙说个话便好。要说平日里的帮忙,还是婶子们来的好。”方芷悦盈盈一福:“感谢各位了。” 七叔老道一些,立刻意会到了,忙说:“自然是的,那个你七婶平日在家闲着,你有事儿尽管去喊她帮忙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房子维修不妨碍做酱,现在夏日阳光正烈,方芷悦这回打算将肉酱用平常的方法去做。 三缸肉酱要用到的肉可不少,索性就在附近的人家买了一头猪。这剁肉需要人手,也出了工钱请了闲着的婶子。 因着有工钱,又包白馒头,村里头的人都抢着来做,最后让琴儿挑选了五个利落的帮忙。农家人忠厚,做事更加卖力,预算要五天才修好的房子,现在看着再过一两天就能完成。 方芷悦心知酱料的味道全赖灵泉,所以她照旧偷偷的在剁好的肉里偷偷倒进少量的灵泉。当三个酱缸封好之后,便放在院子外面,等晒上个七天,酱也就做好了。 趁着空档,方芷悦在王家大院的屋檐下纳凉。 琴儿扇出的风温温热热的,她靠在门板上,百无聊赖。想着想着,眼睛一闭便到了华月幽谷。 幽谷之中没有太阳,空气中透着丝丝清凉,让人身心舒畅。 方芷悦不愿出去了,走进书房当中,取了书安坐下来静静看着。反正若然外面有情况,她在这边也会感觉得到。 酱料的成本低,她打算做多两样新酱出来,但这酱料毕竟赚不了大钱。她摸了摸当初放在身上一直带着的药油,想着还是得做药才行,祎国药材稀少,医者特别受尊重,只有将灵泉放在药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利润。 罢了,还远着呢,还是先想想酱料。 方芷悦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忽然听到了微小的声音。她微微一怔,放下书本,提起裙摆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这幽谷她已经走过不下百次,怎么会突然有声音? 她静下心来,细细的听着。 那声音时有时无,隐隐约约,听不出来是什么。无奈之下,她只好慢慢地地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找着找着,居然还让她给找到了。 此刻她就站在灵泉的洞口前,细细地听着,里头竟然传出了哭声。 不会吧? 方芷悦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但灵泉在里头,她终究是要进去的,此时若不探查清楚,下次来时即便没了声音,她心中也终究不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屏住呼吸,垫着脚尖,弓起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地步进。 视线过去,在那盛满灵泉的大缸旁边,居然有个小孩抱着双腿,埋头哭着。 方芷悦的心砰砰直响,跳得飞快,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此时该前进还是后退。 这孩子,莫非是一开始她接触到灵泉的时候说话的那个孩子? 而那孩子仿佛感受到了视线,忽然抬头。眼泪汪汪的大眼带着惊慌,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是谁?” 这时方芷悦才注意到,那孩子面黄肌瘦,身上穿着的衣服比王大娘家中的大牛还要破烂。虽然大牛的衣服满是补丁,但这孩子的衣服直接是破洞的。 “你你到底是谁?这是哪儿?”孩子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这下方芷悦的心安定了下来,这孩子怎么看都对她做不成威胁。她轻声问道:“你又是谁,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孩子眨眨眼睛,沙哑着说:“我叫莫生,我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的,能让我过去你身边吗?”方芷悦试探地问道。 孩子定定地看了方芷悦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待走得近了,方芷悦才看到,这孩子身上满是伤痕,新的旧的交叉相叠,触目惊心。 “天,你怎么伤成这样?”方芷悦不忍地轻轻触摸孩子的手。 “我娘打的。” “太过分了,你娘怎能如此,你几岁了?” 孩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清楚自己年龄还是不想说。 方芷悦柔声问:“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娘打我,好痛好痛。”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然后然后我张开眼就在这里了。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芷悦语塞,这个问题她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以外的人,而且她比这孩子更加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显然在这孩子口中,她是无法得到什么信息的了,如今首要的事情还是得替他疗伤才行。 灵泉确实是疗伤圣品,但她不敢多用,因为当初妖怪的传言,她深受其害,若然这孩子身上的伤都消失不见,回去之后怕是无法解释。 她只将一些较深的伤口抹上少许,又喂他喝了两口。 孩子很快就回复了精神。那双如柴条边瘦弱的双手轻轻拉着方芷悦的衣袖,眼中满满是感激。 正想详聊之际,方芷悦心头一动,感受到了外头的呼唤,看着莫生这样子,她实在不能放心。 “莫生,姐姐教你回去和来这里的方法,你跟着我学,晚上再来此处可好?” 莫生点头,方芷悦便将方法教出。但是莫生试了几次还是不成。 方芷悦心中不断感受到了外头的情况,无奈之下牵起莫生的手,道:“你在这儿慢慢练习,姐姐晚点再来看你。” 摸了摸莫生的头,心念一动,她张开双眼之际,正是棋儿放大的脸。 “哎哟,姑娘你吓死我了。”棋儿往后一缩,轻轻拍着胸口。 “我才是要被你吓死呢。”方芷悦稳下心神,问:“有什么事儿?” “姑娘,赶紧起来吧,要用晚膳了;为了等你,大山哥都在外头站了一天了。” “他等我做什么?”方芷悦疑惑道:“说起来,这个人很是奇怪呢。” 棋儿似笑非笑地答道:“等姑娘你睡醒啊。请姑娘转头看看,你就睡在柴房门前,大山哥都进不了房呢,还说人家奇怪。” “” 不就是门板的位置刚好凹进去,正好躲了阳光嘛。 每顿饭都说做多了馒头,王大娘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两家人住在一起早晚碰着面,慢慢也就不那么拘谨,干脆也就一起吃饭,也省去了分开煮食的麻烦。 因为知道王大娘定然是不舍得买好菜的,方芷悦也不想委屈自己和母亲,便跟王大娘约定好,菜由她们家买,王大娘家负责煮。如此好事,王大娘自然是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农家孩子早熟,婉儿掌厨一点都不生疏,做出的饭菜吃着新鲜可口。 用膳期间,方芷悦看着王大山,越看越觉奇怪。这人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就连用膳时也是斯文淡定,与王家其他人等截然相反,在这个家中明显的格格不入。 按不住心中的好奇,方芷悦假装不经意地说道:“下年便是三年一度的乡闱,现在各地的考生定然都是紧张万分。” “哎,说到这个就来气。”王大娘将白馒头往碗中一放,大掌直落在桌面上,道:“那卢家明明答应了婚事,可现在又说我家大山不能参加科举,硬是将礼金提了两倍。” “既然如此,那婚事便作罢吧。”王大山轻描淡写一句,毫不在意。 “那可不行,我走遍附近十来条村,就他家女儿模样最好。”王大娘拍拍大山肩膀,说:“儿子你放心,娘怎么也会把那钱筹出来。” “无妨的,别家也行。” “不行,娘定要给你娶个美媳妇。” 王大山微微摇头,不再答话,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 方芷悦趁机问道:“为何大山哥不能参加科举?” 王大娘立刻就回答:“他呀,是我家那口子上山打猎时在上山遇到的,带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沾满了血呢。” “是啊,应该是在山上滑下来了,头都撞破了。”平日里少言的王大叔用衣袖擦了擦嘴,粗着声音道:“幸好他昏迷之前就自己上了药。” “但是他醒来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我们就收留了他。”王大娘接过话来:“不过这户籍只能登记是寄养的孩儿,而这寄养的孩儿因为生父母不详,连童试都不能参加。” 怪不得。方芷悦的疑惑解开,顿时心安了不少。因有着玹亲王掌柜身份的事件,她遇着身份有疑的人不禁会不安,生怕不知何时又遇见了某大人的“另一面”了。 “唉,这真是可惜了。”汪氏给大山碗中夹去了一片肉,柔声道:“我看你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将来日子长着呢。” 王大娘听了也一同唉声叹气的。大山识字,能替别人写些信件给家里赚钱,她一直觉得捡了这个儿子是赚大了,从没想过要帮其寻找生父母。可如今知道他因此不能参加科举,又觉得愧疚。 方芷悦看了看自己母亲,又转头去看了看王大山,脑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思绪。她的娘亲,也是在山中被寻着,而且也是失去了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房子已经修建好,破洞裂缝已不复见。方芷悦给了村长银两在院子旁多划了一小块地儿,建了一间小屋给虎子居住,好让他能看守院子之余不用再往山上奔走。 一家人搬回了自己的屋子中,此刻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安定下来。 虎子从山上带了好些山楂果回来,众人尝着酸酸甜甜甚是喜欢。方芷悦干脆就采了山楂回来做酱,试验了一坛,发现味道很是可口。 “这山楂酱我也曾做过。”汪氏笑着尝了一口,忽然眼前一亮赞不绝口,她慈笑着抚摸方芷悦的脸,很是欣慰地说:“我的闺女儿长大了,母亲很高兴。” 见母亲盈盈的目光,方芷悦好笑道:“母亲何以如此感慨?” “因为惊喜。”汪氏将方芷悦抱在怀中,声音有点儿沙哑:“苍天还是有眼的,它没有带走我所有的希望。” 感受到脖子上滴落的泪水,方芷悦觉得母亲这哭泣来得莫名其妙,她轻拍汪氏的背安抚道:“母亲有什么愿望,不妨说与女儿一听。” 汪氏自知失态,她收起眼泪,柔柔说道:“母亲只愿你能好好活着。”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方芷悦失笑,转念一想,莫非母亲还担忧钟姨娘的加害? 她轻声道:“我们已经和方家再无瓜葛了,母亲不要再回想那些不好的事儿。” “好好好,母亲不想了。”汪氏再次紧抱着方芷悦,目光停留桌上在那碗山楂酱上。 高掌柜前派人前来取货之时,方芷悦附送了一小坛山楂酱。几日之后,高掌柜亲自带着自家厨子和着银两来了一趟,除了要订山楂酱外,还拿出了一袋番椒。 厨子满脸愁容地说道:“这番椒是咱们东家从海上商队那以高价买来的。你别看它小小的个头,那味儿可是辛辣灼口;我曾用来做过菜,味儿吃着辣口,但回头你还想再尝上一回。 他摸了摸圆滚的肚子,又道:“但是用得少,味儿不突出,浪费了这么名贵的食材;用得多了,很多人也吃不来这口味儿。我曾用它跟姑娘的肉酱一同煮过,味道倒还可以,但总觉欠缺。还请姑娘出手琢磨琢磨。” “请姑娘务必要着手研制这番椒酱,若研制出好酱来,在下必定重酬。”高掌柜笑容可恭地说着。 盛意楼用了一开始买回去的半缸肉酱做了酱包售卖,购买的人络绎不绝,出高价抢购的都有。 颛城多有达官贵人路经,很快就将名声传到了京城去了,连京城的人也派人来预定购买,现在酱包的盈利比饭菜还要高。东家趁着这势头开了多家分店,并且购入了番椒,打算一举提升盛意楼的名声。 这番椒的菜式一推出,不少人都到店里头尝鲜,可惜受众不多。这食材昂贵得很,又入了这么一大批,若是放坏了可就完了。当收到方芷悦的山楂酱时,他立刻就想到了要将这番椒做成酱料,若然酱料研制成功,那么盛意楼必定能稳坐颛城第一楼的位置。 光是想想到时领头功的他会有多少分红,他就笑得合不上嘴。 方芷悦玉指取起一只通红的番椒,放在嘴上轻轻咬下那尾部尖儿。刚咀嚼两下,唇与舌已感到呛辣的味道,她立刻取过丝帕吐出,紧了眉头。 说好了着手研制却不保证一定成功。送走高掌柜后,方芷悦便到幽谷翻了那边的酱料书,但里头并无记载,于是乎唤来了琴儿研究起这番椒来,甚至晚饭也用各种材料混合煮了好几样。最终想到厨子说与肉酱的结合,再加上琴儿的试验下,定了一个新的酱方子。 将外头买来的豆酱放入番椒,再放进剁碎的蒜头和猪肉一同熬煮。肉味儿吸收了番椒的辣味,又带着蒜的香味,让人唇齿留香。 “这番椒太呛了,少放一点儿。”方芷悦又尝了一点,道:“下回高掌柜的人来,可别说已经做好了酱。” “为什么?”琴儿不解地问道:“我们这番椒酱不卖给高掌柜吗?” “卖,但不是现在。”方芷悦揉了揉站酸了的腰,缓缓道:“我们时间拖久一些,证明这酱料研制得艰难,到时便可以多卖些银两。” 琴儿一听,立刻满脸崇拜:“姑娘果然是做生意的料子。” 夜静如水,淡淡的月色洒在方芷悦白皙的面容之上,仿佛给她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黄色胭脂。 忙碌了一天的她趴在窗台上凝视着漫天星空。 这些天她多次在幽谷里寻找,可也再没看到那孩子的踪影,仿佛那孩子从没出现过一般。母亲与王大山的事情时间对应不上,地点也对应不上,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些什么蹊跷,却又无法得到答案。 两个都是失去记忆的人,即便问,也问不出个所然来。 她长叹一声,习惯性地摸了下耳珠,将所有事情再脑中细细过了一遍,依旧想不出个所然来。 正待回床休息之际,忽然听到外头重重的敲门声。 “琴儿。” 方芷悦刚唤一声,琴儿便进了房间,将门关好。瞧了一眼已经熟睡的汪氏,她小声道:“虎子哥去开门了。” 静夜之中声音格外的清晰,来者说是盛意楼的人。 “高掌柜怎么这个时候派人来买酱料?”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的虎子竭嘶底里地大喊:“快走。”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本已睡着的汪氏此时也醒了过来。 随后外头一声尖叫,也不知是谁的声音。 窗户开向后院的方向,无法看到前院的情况,方芷悦想将相对的房门打开,却被汪氏紧紧抱在怀中。 会是强盗吗? 刀剑碰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透过门缝,她只见到不断闪过的火光。 “夫人快走,书儿和大山在前头拖着。” 方芷悦回过头去,刚好见到棋儿利落地从窗户中爬了进来,手中还持着一把细剑。 还没反应得过来的方芷悦手中被汪氏塞了一块巴掌大的铜牌,铜牌还带着余温。她定神一看,一个笔锋有力的华字雕刻其上。 “拿着这个去寻玹亲王。谨记,万事低调莫出头,母亲只愿你能好好活着。” 汪氏语毕,将方芷悦往棋儿那边用力推去,随后将愣在一旁发着抖的琴儿也推了过去:“照顾好姑娘。” “母亲。”方芷悦搞不清现在的状况,眼见汪氏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反手关门,她下意识就要追过去。 腰间却在此时被猛力一提,上身朝着窗外倾,窗户本就建得低矮,她一下子就摔了出去,跌得头晕眼花。 月色之下,刀光剑影。一个又一个黑衣人步步紧迫。 棋儿带着两人,尽管一手软剑舞得出色却仍是吃力,不一会儿便已受了伤,但她仿佛毫无知觉一般,奋力挡敌。 三人退到到角落处,方芷悦才发现自家后院角落之中竟然有个破洞。惊讶还没过,就被棋儿粗鲁地塞出洞外。 连番的逃命奔跑,此刻坐在山洞中的方芷悦疲倦不堪。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棋儿,心中千万个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用拇指轻轻扫着铜牌的表面,内心百感交集。 很明显,大山和和棋儿等人早就认识。不,应该说他们几人与母亲早就认识。 回想那时会选这颛城落脚,也是源起当时尽显疲态的母亲,会选了这个村子,也是参考了母亲的意见。 所以就连后院墙角的破洞,也是母亲安排好的吗? 那些黑衣人到底为何要杀她们,母亲又为何要让她去寻玹亲王?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 方芷悦轻轻抬眼看向正简单包扎伤口的棋儿,沉声道:“你不回去救我母亲吗?” “奴婢的任务是保护好姑娘,夫人那边有书儿和大山在。”棋儿音调虽沉稳,但紧皱的眉头以及屡屡凝望外头的目光却透露出她的不安。包扎好伤口,她一言不发地又忙着摆弄手中的丝线。 “棋儿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琴儿双手抱着腿,声音抖颤得很,脸上泪痕未干。 “奴婢是华家人。”棋儿看了方芷悦一眼,说道:“夫人也是。” “母亲不是姓汪?” “夫人自称汪氏,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勿要忘记华家枉死之人。” 说到此处,方芷悦脑海中豁然开朗,她肯定地说:“所以母亲并没失去记忆。那么,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黑衣人又为何而来?或者说,母亲到底要做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让棋儿微微一怔,她回看方芷悦的目光中带着赞赏,答:“夫人她” 忽然,她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静静地观察着洞口细线微细的跳动。 “他们上山来了。”她说。 见识过棋儿拔剑杀人毫不留情的模样,如今方芷悦见其摆弄些小机关自然也不会惊讶。她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地放慢,生怕一不经意便发出声响。 棋儿观察片刻,压着声音对琴儿说道:“我去引开她们,姑娘就交给你了。若我天亮仍未归,你带着姑娘上京寻玹亲王。” 未待琴儿应答,棋儿一个闪身便出了山洞。 眼中带着惊慌,张了张嘴巴的琴儿,无声地喊了一声姑娘。 方芷悦微微一叹,摇头。 无可否认,现在这个情况,棋儿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那些黑衣人寻到此处,棋儿带着她们两个不会武的人,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是死路一条。而能引敌成功生还几率更大的,三人之中,也只有棋儿一个。 玹亲王,那个装病的王爷,到底与华家,与母亲,有什么关系? 她靠在洞壁之上,再次抚摸那面铜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天已大亮,棋儿未归。 尽管不想去相信,但依然是事实。 两人身上衣衫早在逃跑之中磨破弄脏,头发凌乱如同疯子。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狼狈地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每走几步总要四处张望,就怕敌人还没走光。 方芷悦约莫估算了一下,指了个方向,说:“我们回村里看看。” 昨夜声响必然惊动附近邻居,村民们肯定知道,即使怕事不敢出门,今日早上定然也会出来观看一二。她昨夜没有回去,是怕成了母亲的负累,如今怎么也得回去探知状况,好歹也要知道生死。 越靠近村子,她的脚步就越慢,心跳越是快速。 琴儿谨记着棋儿要她照顾好方芷悦的嘱托,一直强打着精神注意四周,此时离村子渐近,立刻就注意到了状况。她拉住方芷悦说道:“姑娘,好多官兵。” “昨夜打斗如此厉害,有官兵查看来也是正常。” “不是呢,真的好多。” 方芷悦靠近一些,远远看去,还真看到村子外围有不少官兵,似乎将村子都封锁起来了。 “咱们绕开去,到附近的村子先探一下。” 两人在邻村的位置下了山,寻了一户农家,敲响了门。 半响,门开了一个小缝,一名妇人在内问道:“谁?” “婶子你好,咱们在山上摘野果失足摔着了,能不能借你家里梳洗一下?”方芷悦取下蔷薇陶瓷耳环递在门缝前,柔声道:“身上已无值钱之物,这耳环还能卖几个钱,还望能换两套干净的衣服。” 见那对耳环精致,婶子心里头痒痒的,又看两个都是小姑娘便放下了防备之心,她打开门道:“哎哟,可伶见的,怎么摔成这个样子了,快进来吧。” 两人换过了衣衫,梳洗了一番,连连感谢。 见婶子已带上了耳环,方芷悦嘴甜地说道:“婶子带着这耳环真好看,像个小姑娘一般娇俏呢。” “哪能啊,都一把年纪了。”婶子嘴上谦虚,双眼却笑眯了。她心情颇好,便提点两句:“你们两个姑娘家没事儿可别往山上走,现在可不太平。” “怎么会呢,我们也是附近村子的,这里可是太平得很呢。”方芷悦一脸的不相信。 婶子招了招手:“有土匪呢,昨夜里到抢了王家村,还把整村的人都杀光了。要不是看你们都是姑娘家,我铁定不然你们进门。” 方芷悦听罢只觉脑中一片晕眩,在琴儿的搀扶下定了定神,喃喃道:“不会的。” 以为小姑娘吓着了,婶子也没在意,她缩起了肩膀,说:“不骗你,知府大人将村子都封起来了,尸首都放村口里让亲戚领走呢。隔壁大娘的女儿就是嫁去王家村的,我今早还陪她过去认尸来着。” 方芷悦心里头咯噔一声,拔腿就跑。 那些黑衣人简直丧心病狂,一整村的人命啊。想着那些帮她修房的叔伯,那些帮忙的热心婶子大娘,因为她们家的到来,一夜之间,全都命送黄泉。 也不知道母亲是否也在其中。 琴儿见方芷悦二话不说就走人,忙给婶子解释说有亲人在王家村,一番道谢后才追了上去。 熟悉的地儿陌生的情景。 村口的地上,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此刻就那样冷冰冰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姑娘,我都看过了,没有夫人她们。”琴儿小声地说道。 没有是个好消息,可方芷悦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轻易脚步,站在大牛身前,两行清泪自目中流了下来。喃喃说道:“大牛还这么小,他们怎能下得了手?” 琴儿受到方芷悦的情绪影响,也小声地哭着,说:“方才那边的官兵大哥说,要是这两日无人认领,就要将他们移到乱葬岗了。” 不能这样。他们已是因她们的到来而死,绝不能让他们这般草草下葬。 方芷悦擦了泪水,拉着琴儿走了一趟药房,将身上剩下的祛疤药换了银两,回来全数交给负责看守的官兵帮忙寻人安葬。 看守的小伙被排挤出来对着一堆尸体本就很不乐意,如今既然得了赚头又能早些离去,自然是喜上眉梢。他立刻就跑了一趟,很快就寻了人来,将所有死者分别装入薄棺,移到山上安葬。 方芷悦看着一副副棺木安葬好,逐个叩拜上了香,才离去。 两人身无分文,要往京城去也得先又路费。方芷悦摸着耳珠,细细打算,最后决定先去盛意楼寻高掌柜。番椒酱的方子,将本来的豆酱和蒜蓉猪肉混煮改成肉酱和豆酱蒜蓉混煮,份量让琴儿再调配一下,卖给高掌柜所得的银两绝对够上京了。 没钱请车,只好徒步到颛城,到达之后两人已是疲不堪言。 高掌柜听说了王家村的事儿,见方芷悦人没事高兴万分,热情招待了一番。得知她要去京城后,还立刻修书一封,并且给了京城新开的店址。 “那边的陈掌柜是我亲弟,我已在信中命他替你们寻住处和安排好酱料订购的事儿,有什么事情尽管找他便是。”他想了想,又道:“路途遥远,你们两个女子多有不便,我这边刚好有两个伙计明日要调去京城,就让他们护送你们一路吧。” 两个女子上路的确不太安全,方芷悦索性就承了高掌柜的好意,说:“如此便谢过高掌柜了。” “客气,客气。”高掌柜笑说:“在下还望姑娘能与盛意楼长久合作呢。” 高掌柜事儿多,不便作陪,谈好事情便忙去了。盛意楼前往京城的马车要次日出发,琴儿掂量了一下钱袋,见方芷悦低落得很,劝道:“姑娘,我们先去客栈订个房间,再买点衣饰吧,京城不比这边随意,好歹也要买个帷帽的。” 尽管心情欠佳,但方芷悦还是点了点头,出了盛意楼。 “哟,真是让我好找呢,没想到你这个骗子居然会在这儿。” 这声音听着有点儿熟悉,方芷悦微微偏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名大娘带着七八个身壮力健的赤膊汉子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她下意识就往后退进盛意楼避免冲撞。 谁知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那大娘伸手一指:“给我抓住她。” 琴儿一见情况不对,立刻挡到方芷悦身前,此时她认出人来,偏头道:“姑娘,是那日集市的面档大娘。” “不错呀,还认得老娘。”程大娘笑了,说:“欺负老娘不识字就冒认县主吓唬老娘?简直找死。” 她对那些已迈步上前抓人的汉子说道:“把人给我抓回去,要让她知道得罪老娘是什么下场。” “简直目无法纪。”方芷悦取出诰命书高高举起:“此乃圣上御印亲封,你们谁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若然伤了我,你们都要以命相抵。” 那些汉子一下子都吓得顿了脚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程大娘。 还想骗老娘?程大娘几步上前,隔开了琴儿阻拦的手一把抢过诰命书,“啪”的一声扔到地上。想着上回被这东西吓破了胆她就怒火中烧,使劲在上头踩了几脚,说:“这是假的,不要怕,给我抓了。” 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敢踩踏御赐之物,那些汉子自然不疑有他,立刻快速上前将方芷悦两人压下就要强行带走。 幸好注意到情况的高掌柜带了伙计上前拦下,他嘴上带着笑意,说:“程大娘,这可是我们盛意楼的合作人,到底什么事儿让你如此上火?” 程大娘冷哼一声:“高掌柜,不关你事的事情你就莫要理会,可别忘记我女婿是谁,莫非你要跟官府作对?” “知事何大人我当然知道。”高掌柜好言相向:“但我盛意楼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程大娘如此在我店里抓人,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这程大娘可说是颛城里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她横行霸道,爱占便宜,每次作恶被贷进知府,几个时辰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民众深知何知事包庇,但又无可奈何,唯有躲避。 若放在他人,高掌柜自然是不管不顾的,可这对象是方芷悦就不一样了,她这可是盛意楼壮大的重要任务,岂能让程大娘伤了?无论如何,他也得管上一管。 程大娘也并非无脑之人,自然也知道这盛意楼了不得。她眼珠子一转,笑得诡异:“那成,就给你个面子。老娘不在你店里抓人,但出了这个店,高掌柜可别又再多话了。” 她让那些汉子撤了手回来,一群人就站在盛意楼门口一旁等着,那架势大有方芷悦踏出半步就抓人的模样。 方芷悦冷眼瞧着地上满布脚印的诰命书,说:“高掌柜,麻烦你请知府大人来一趟。” “知府大人出远门了,现在事儿暂由何知事处理。”高掌柜看了看程大娘,侧头小声道:“姑娘就先留在楼里,晚上以凳子拼成床,躲上几天再想想法子吧,不然后续也是个麻烦,知府大人是何知事的恩师呢。” 他虽没明说,可也暗示了现在颛城里是何知事说了算。即便知府大人回来了,可有着师徒关系,对何知事也不会重罚,而表面罚过后,何知事想必会暗地里找她麻烦。 在方家,有钟姨娘和芸枝这两个装模作样的人在,方芷悦什么明话暗话没听过?她自然是听懂了高掌柜话语中的意思。 此刻她懊恼万分,自己还真是涉世未深。此处不是京城,她在京中又没有相识的达官贵人可以联系,光凭一个县主身份在外头,遇着了此等枉顾法纪之人可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即便日后事情传开,她身份得以证实,哪怕是恶人得到惩戒那又如何?她都已经死了,这些人就算被砍头也换不回她的性命。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隐藏身份来到此处,起码人人皆知她是县主,这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现在要找个比知府官阶高又跟知府没关系的人谈何容易? 方芷悦看着四周或坐或站的围观者,心中凉了半截,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公子,请小心脚下。” 一旁忽然响起说话声,方芷悦转头看向在她身旁自楼中迈出的两人。 离她最近的那人一身墨蓝色暗花锦衣翩翩,身姿英挺不凡,俊朗的面容能使各家千金为之心动。 尽管只是擦身而过,可这面容方芷悦已深印脑海,岂能错认?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爷,还请为臣女主持公道。”方芷悦想也不想,本能地伸手去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王爷一词撞入耳中,璟玹微微一怔,眸色渐暗。 他一拂衣袖,厌恶地甩了几下,转过头。眼前的女子虽粗布麻衣,但白皙娇嫩的肌肤却散发着光华,清秀的五官更添亮丽,尤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布着喜悦。 印象中,并不曾见过此人。 “姑娘认错人了。”璟玹面色平静地转身继续前行。 方芷悦怎会放他离去?她一个倾身想扯他的衣袖,却被他身边的随从甩手格了回来,不由得心急道:“玹亲王殿下,臣女乃玄月县主,还望王爷帮忙一二。” 县主? 璟玹眉头轻蹙,一步不停。 “咦?玄月县主我记得。”石竹轻声说道,抬眼看了眼璟玹,小声道:“就是爷你说要娶作王妃的那个人。” “闭嘴,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璟玹沉了脸色,加快脚步。 方芷悦想要追去,刚迈出两步,程大娘立刻就有了动作。 她退回原位,跺了跺脚,抽出怀中的铜牌,对准璟玹用力扔去,心急如焚地大喊:“华家。” 尽管怒他不管不顾,可母亲叮嘱的事情她必须完成。 一声闷吭紧接着“哐当”一声,方芷悦也没料到自己会扔得这般精准。 璟玹右手捂着后脑勺,怒目回视。 “天呐!”石竹差点尖叫出声,他抖着唇道:“爷,你流血了。” 弯身捡起铜牌,璟玹言语含糊,似是咬牙切齿:“将人带走。” 语毕,转身前去上了马车。 不知石竹与程大娘说了什么,程大娘竟带着人仓惶离去。 琴儿上前捡回诰命书,想要拍干净却被方芷悦制止。 此时石竹已买来了马车,方芷悦领着琴儿上了马车,想着刚才的事儿。 本来一心离去的玹亲王竟然因为一句华家而停下了脚步,那是否能说明他知道华家的事儿?母亲现在不知所踪,若然能从玹亲王处得知华家之事,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寻找母亲的线索。 想着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在石竹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四合院。 刚进门,便看到好些人忙碌奔走。 石竹本就心焦,无暇顾及方芷悦和琴儿,上前拉住一婢女,问:“王爷如何了?” “王爷毒发了,夏太医正照看着。” “该死。”石竹回头责怪地看了方芷悦一眼,转身小跑而去。 方芷悦一愣,也跟了上去。 一进房内便见一旁圆桌之上,几人正手忙脚乱地敲着冰块,敲下一小盘便往床上倒。床下的地面上已漫了一大滩融水。 刚才还朗朗步行的璟玹,此刻正双目通红,躺在雕花大木床之上不断挣扎翻滚,三名医者几乎压制不住。 “啊~!” 沙哑又痛苦的喊声直击方芷悦的心田。她愣愣地站着,喃喃道:“他不是装病的吗?” “你倒是说得轻松,王爷受烈焰之毒的困扰,每日如同靠坐火炉边上,酷热难耐;毒发之时更是如同掉进烈火之中一般,灼痛无比。”石竹不满地回答。 “那他刚才” “因有着张院首多年来的调理压制,王爷才得以每月有几日不受毒性困扰。都怪你,若不是你让王爷受伤,他就不会病发。张院首若然赶不及过来,我就杀了你给王爷陪葬。”石竹大骂。他年纪尚轻,不懂控制情绪,骂着骂着便哭了起来。 琴儿见主子被骂,忍不住出声:“若不是你家主子不愿帮忙,我家姑娘也不会如此作为。再说了,既然这么凶险,为何还要离京?” “你还有理了?”石竹擦了擦眼泪,走到一旁帮忙敲冰,他咬牙道:“我家王爷出远门自然是有重要事儿的。” 原来,璟玹此趟来颛城就为了那酱肉包的配方。 御膳房为了能让他多吃两口饭菜,每日变换着花样,多年以来,御厨早已江郎才尽。盛意楼的分店在京城开了之后,那酱肉包人人赞誉,于是便有人购进宫中让他尝个鲜。 这酱肉包看着平平无奇,却是每吃进一口,就如同一道清凉进入腹中,减缓了体内的热度。 璟玹又惊又喜,将肉包交给张院首检查,无奈张院首肉包吃了不少,但没寻出特殊之处。但他坚信其中必然有克制烈焰之毒的东西,趁着这几日毒性被压制,掩人耳目出了宫。 他终日深居宫中,即便三品以上大臣也只是偶尔能见他一面,本想着离了京城便无人认出,不料却遇见什么玄月县主? 毒性压制一事连太后与今上都不知,为瞒着此时,离宫时还没带暗卫出宫,他怎么可能会在此时承认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 方芷悦听到酱肉包的事儿,已是有些意动,回想起当初在幽谷中给那孩子喂了灵泉后,那孩子便恢复了精神。她琢磨了一下,趁旁人不在意,取过茶杯,寻了个角落躲避,自幽谷中取了一杯灵泉。 就在众人都在忙碌之际,她急步上前,扶起那肤色通红的俊脸,就着薄唇将灵泉喂了进去。 “你给王爷喂进什” 石竹话没说完,璟玹突然双目圆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沾了方芷悦一身。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的呀。”方芷悦手足无措地看着明显比刚才更痛苦的他,一脸茫然。 “糟了。” 夏太医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踢飞到墙上,昏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一同压制的两人均被打飞。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瞬间到了面前的拳头,方芷悦反射性地闭上双目,脑中一片空白。 “嗯” 低沉沙哑的□□声在耳边响起。方芷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但没被打飞,还被他抱在怀中,那双有力的双臂,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石竹和几个敲冰块的人看到如此情景,惊讶的停下了手,目瞪口呆。四周安静得针掉下也能听得见声音。 他埋头在她颈窝之中,呼吸已平稳了下来,沉重的气息轻轻扫着她的肌肤,微微发痒。 从没与男子如此亲近过的方芷悦,脸蛋儿一下子变得火热。她双手抵他胸前想要挣开,无奈才刚一动,便被他更拥紧了些。 “喂,你们不要干看着,赶紧拉开他呀。”方芷悦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哦!”琴儿早在夏太医倒下之时便慌了神,此时愣愣地走上前去拉璟玹的手。才刚碰上,便被一掌打飞。幸好石竹早有准备,在后面给琴儿当了个肉盾,两人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但人还是清醒的。 方芷悦转不了身,不知身后情况,只能着急地问道:“琴儿,伤着了吗?” “还还好。” “那就好。”方芷悦松了口气,道:“那个谁?你快来拉开你家主子呀。” “别吵。” 耳边再次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方芷悦只觉一阵晕眩,原本跪坐在床边的她已是直躺在床上。在他双手双脚的钳制下,她埋头在他胸膛前,动弹不得。 “那个谁?快想想办法。”因着在他怀中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状似哭音。 “姑娘,奴才名唤石竹。那个那个”石竹以衣袖擦去唇边的血迹,有气无力地说:“还请姑娘就那样待着吧。” 什么? 方芷悦欲哭无泪。 这算哪门子的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18章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方芷悦脑袋中不断地思考,如何才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逃脱。 忽地听见石竹唤了一句“快来人。” 毫无办法的她此时听着脚步声隐隐有些期盼,心想莫非打算以多制胜? “快将夏太医等人抬出去医治。”石竹说道:“回头再来扶我们出去。” “那我家姑娘怎么办?”琴儿问。 “对啊,我怎么办啊!” 听见方芷悦突然尖叫,琴儿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方芷悦一动不敢动。 刚才还在她背上的大手在她说话之际从背上一路游移到她浑圆的屁股上面,还轻轻拍打了一下,似乎是在惩戒她的吵闹。这事儿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个该死的混蛋王爷,他的手现在还搁在她屁股之上。 “你放心,我家王爷会负责的。”石竹拉过一脸茫然的琴儿说道:“这可是你家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去你的福分,本姑娘才不稀罕呀!” 可恶,那只大手居然捏了她一下。 “安静。”他嘀咕了一句,下巴磨蹭了一下方芷悦的头顶。 呜怎么办? 京城距离颛城,常速马车须四日有余。 张院首将近八十高龄,被麻绳捆绑在骑者背后,一路颠簸。每过一驿站,便倒下一匹良驹,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终于在子时到达。 张院首一头乱发,被两人半搀半抬地进了屋中,抬眼便见两人相拥而眠的景象。他仅仅愣了一下,便伸出抖颤的手压上璟玹的脉门。 片刻,他长吁了一口气,道了一声无事后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张院首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许久,屁股和大腿都脱了皮,虽已上了药,但却依旧火辣辣的痛。连路奔波,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此时见着替自己把脉的爱徒,满意地说道:“能把王爷的毒压制住,证明你的针法已到了境界,老夫深感欣慰啊。” 夏太医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说:“徒儿无用,非但没能压制住毒性,还因不察使得王爷破功。” “啊?”张院首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王爷自小得高人指导练武,也幸得这内力聚在体内压制着毒素才使他有机会医治。一旦王爷破功,内力散发,毒性便会毫无阻拦地蔓延全身,七孔出血而亡。他不敢想象当时的凶险,急问:“可老夫昨夜诊断,他脉象平和,想必爱徒已寻得压制之法?” 看着张院首满怀期待的目光,夏太医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期期艾艾地答:“徒儿不知徒儿当时昏过去了。” “那王爷的毒性是怎么得到压制的?” “徒儿不知。” “快,扶我起来。”张院首挣扎着起身。 夏太医赶紧将人压回床上去,安抚道:“师傅先好好休息,王爷还没起床,待王爷起了,再问也不迟。” 清晨。 璟玹满足地伸展双臂,舒展了肩颈的肌肉。不知多久没睡得如此沉稳舒服了。 手刚落下,忽然碰触到了柔软的物体,他视线过去,瞬间愣住。 她微微卷缩的身体犹如一只小猫般乖巧,散落在床上的秀发乌黑亮泽,仿佛正诱人伸手去感受那柔顺滑溜的手感。 待他反应过来时,大手已未经思索地细细感受过了发丝滑过掌心的触感。 他猛地缩回手,眸色一暗:“石竹。” 石竹守在门外,听见里头声喊声便带人端了热水进去,替璟玹更衣洗漱。 “谁给你的胆子安放女子上本王的床?”璟玹脸色深沉。 顿觉冤枉的石竹小声回道:“给天做胆奴才也不敢呀,是王爷你硬抱着县主不放的。” “胡说八道。”璟玹嘴上如是说。 脑中寻找昨夜的记忆,他只记得意识模糊之际抱着了一块冰凉的大冰块,丝丝凉意缓缓地减低了身上的火灼之感。 莫非 他转头再次看向熟睡的方芷悦,皱起了眉。 “真的。奴才不敢说假话。”石竹给璟玹腰间挂上了配饰,抬目迎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睛,道:“除了被王爷你抱着的县主,所有靠近的人都受伤了。” 璟玹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再回应。 这是想起来了?石竹瞄了璟玹一眼,想起昨日对方芷悦的态度,心中内疚,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县主好歹也是圣上亲封,是有品阶的,王爷可千万别委屈了人家。” “本王若是委屈了又怎样?” “不怎样。不过就是药老若然知道华家的家主会被王爷这般欺负,怕是会后悔当日所做的事儿吧。” 璟玹瞥了石竹一眼,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本王早就杀了你。” 他当然知道石竹说的是什么。当年猎场一事,即便有解毒丹压制,可烈焰之毒霸道无比,仅仅是压制住三日便再次毒发。 危急关头,幸得药老冒着杀生之祸现身,将自身功力传给了他以及教他用功力压制之法。皇家的薄情不仅用在爱情和亲情上,就连恩情也逃不过。 药老救了他之后,立刻就被抓去午门斩首。 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在內侍的搀扶下到了那斩台之处,见药老跪在那儿,仰着头颅仰望天空,一脸无惧。 作为皇子,他即便得圣宠,却改变不了父皇的心意;除了为药老备上饭菜和酒水,再多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感谢药老救命之恩。”他说。 药老轻轻一笑,道:“无需道谢,救死扶伤乃医者该做之事。” 看着那双明亮的目光,璟玹心中肃然起敬。 “药老可有遗愿?若然我能做得,定必竭尽所能。”作为天之骄子,向来自称本殿的他,首次用上我字。 药老沉吟片刻,说:“我华某得天独厚,一心钻研医术造福人群,无奈树大招风,技高招妒,如今家破人亡,族人凋零。” 他长长一叹,压着声音道:“若他日遇我族余孤,还望令其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药老放心,若我他日遇见,必尽全力相互。” 往事想起,历历在目。 璟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脚步一抬,出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方芷悦一个睁眼,醒坐了起来,只见帐纱微透,琴儿的身影就在外头,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姑娘怎么睡得额头都是汗呢。” 琴儿递来的丝帕冰冰凉凉的,人顿时清醒不少。她轻轻回道:“我做了个梦,被一条大蛇紧紧缠着,动弹不得。” “那可是好兆头,说明姑娘姻缘到了。”都说梦见了蛇就是红鸾星动,蛇越大那真命天子的地位就越强势,蛇越多那追求者就越多。琴儿笑意盈盈地解释着。 方芷悦下了床,三名侍女在琴儿的指挥下上前替她更衣,看着琴儿这侍女之首的模样,以及那三名未曾见过的面孔,她才猛然想起一切。 “什么姻缘,简直就是胡说。”她梦见大蛇缠绕就是那个混蛋玹亲王害的。什么红鸾星动,在她看来就是灾星降临。 “姑娘可莫要不信,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儿,想来玹亲王便是那条大蛇,将来跟姑娘缠缠绵绵c相亲相爱。” “你都成玹亲王的婢女了?”什么缠缠绵绵,想想她都觉恶心。 方芷悦音调轻柔,但琴儿听出了其中的锐利。立刻回答:“当然不是,奴婢只有姑娘一位主子。” 方芷悦瞟了另外三个婢女一眼,不说话。 琴儿有点慌,继续说道:“不过是王爷怕奴婢一个人照顾不周,所以才派了人手过来。奴婢想着不用白不用,所以” “罢了,赶紧更衣,我要去寻玹亲王问个清楚。”方芷悦不愿再纠结在这些小事上,现在最重要的是华家的事情,她要知道关于这个华家的一切,然后寻找母亲的下落。 琴儿见方芷悦紧蹙的眉头,以为方芷悦还想着昨夜的事儿,不由得劝说道:“姑娘无需太过担心,我已跟石竹打听过了,他说王爷定然不会委屈姑娘的。” “我没担心。”方芷悦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入他的门。” “那怎么可以?” 这话儿听得琴儿大惊,姑娘被外男抱了一夜,名节已毁,日后婚嫁可是遭人弃的。她赶紧劝说:“姑娘以往在方家,方家乃是商贾,能入得了官家便已是高嫁,如今姑娘自立门户,家中没个支撑,能谈上富户就很错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姑娘可千万不要错过。” “你可别忘了,本姑娘还是个县主,即便我不嫁人,封地的税收还够我富足一生。” “奴婢胆敢提一句,姑娘那封地可是个贫瘠之地,富足一生怕是不能了。” 方芷悦微微一怔,道:“你今儿个怎么这般多话?” “奴婢不敢。” 方芷悦整了整衣衫,问了玹亲王所在之处便步出房门。 她当然知道琴儿说的是事实,但她在要求自立门户之时已打算终身不嫁。琴儿自幼受苦,长大后家中为养幼弟将其卖出,自然是觉得嫁入富户是天大的福气,嫁入王府更加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她不一样,她有灵泉,可以发家致富,所以她并不担心,然而这事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待石竹通报后,方芷悦步入房间。见璟玹和张院首正在谈话,她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虽然心急想要知道华家事,但礼数她还是知晓的,此时可不是她能说话的时候。 张院首看了一眼来人,眼睛立刻扬起了笑意,说:“难得啊,王爷居然开窍了。” “闭上你的嘴。”璟玹重重放下茶盏,问:“酱肉包的配方本王去问过了,所用的面粉也买了回来;但肉酱是盛意楼在外订购的,掌柜的不愿透露订购之处,过两日本王会知会此地知府查问。”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小缸酱料道:“酱也买回来了,若能在这酱中找到压制毒性之物自然是最好,毕竟强要配方一事也影响我朝名声。” 本一直打量着方芷悦的张院首此刻目光被那酱缸给吸引住了,他眼神闪亮地向夏太医招手。待夏太医将酱缸放到床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用手抠了酱就放到口中。 片刻后,他满足地赞叹:“好酱。” “别光顾着吃。”璟玹手握拳头捶在身旁的圆茶桌上。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圆桌无丝毫破损,却矮上了一寸,那四只桌脚硬生生地陷入了地面之上。 方芷悦从小便听说练武之人力大无穷,一拳可打死一头牛,可这般将地面也打穿的还真是首次见识。她看得一愣一愣的,久久不能回神。 张院首似是早已见惯,他手下不停地挖着酱,毫不在意地说道:“老臣自然是要尝着酱,才能知道里头用了什么药材呀。”他边嚼着口中的肉碎,边说道:“这酱也是了得,不知是放了什么药材,老臣吃着觉得身体的疲倦竟也散了不少。” “你吃了这么多,还尝不出来吗?”璟玹脸色未变,拳下的圆桌又下陷一寸余。 “这个嘛”张院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吩咐夏太医道:“让人拿这酱做些包子c饺子c酱菜什么的,我再尝尝看,也许能尝出各种不同来。” 方芷悦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弯。 里头放了灵泉呢,虽不知为何对玹亲王的毒去除不了还加重,但增强体力去除疲倦可是试验过的。即便换了其他吃法,也不可能尝得出来的。 “过两日跟本王回宫,本王会向皇兄禀报纳你为侍妾,到时你就在本王京中的府邸里头好好待着。” 侍妾? 方芷悦眨了眨眼睛,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听明白那个侍妾是指的自己。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臣女无德无能,恕不能领命。” “怎么,莫非你想要本王正妃之位?”璟玹目中带着冷意,薄唇轻启:“还是说你与那些世家千金一般,怕一进门就守寡?” “臣女” “你怕也无用,本王即便纳了你,也不会碰你分毫,你若能安分待在府邸之中,本王可保你衣食无忧一声,若不安分,哼。” 听着这样的话语,以及他那冰冷的目光,方芷悦心中的傲气瞬间被激发。她稍一抬头,目光清亮,道:“王爷多想了,臣女对王爷正妃之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不愿入王爷府邸之中,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臣女。” 璟玹紧紧盯着方芷悦那灵动的大眼,仿佛要从里头看出什么,他嘴角微勾:“但愿真是如此。” “臣女可对天发誓。”方芷悦说:“臣女只求了解华家之事,待臣女了解后便立刻告辞,还望王爷告知。” 璟玹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一直缠绕着方芷悦。 张院首一听华家二字,便沉声插话道:“小姑娘,这华家二字可莫要再提起,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方芷悦心中咯噔一声,接话道:“还望告知原因。” “你家长辈难道没告诉你,药王华家意图谋反,大逆不道,先帝下旨灭其九族,祎国往后不得有华姓,国民不得再提及华家。” “臣女与母亲失散,家中长辈乃是山野之人,少有了解外界情况,还望张院首详细说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华家控制各种药方,却不愿交出,有失医者之徳,敛尽财富,组建士兵,大有反叛朝廷之意。”张院首忽然微顿,眼神一闪,问:“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了解华家之事” 既然华家已被灭族,她又怎么能承认自己跟华家有关系?脑中快速转动着想要寻找借口圆过去,不料借口没想到,璟玹就先帮她给答了。 “她是华家下任家主。”他说。 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她是余孽吗?还家主? 方芷悦圆眼瞪向他,说:“我不是。” “什么不是?”璟玹取出铜牌手中晃了晃,语调轻快地说道:“这便是历代华家家主的令牌,可别跟我说不是从你手中丢出的。” 原来这家伙还记恨着被扔中脑袋的那事儿,所以现在是要报复她吗?那还真是糟糕了,现在说是她在捡到的,怕是无人会信吧? 就在方芷悦心中气愤,惊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院首看见那令牌,身子一抖,忽然挣扎着下床,不顾身上的伤,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上天有眼,可总算让老奴找到您了。” 方芷悦的心中千回百转,愣在原地。 只听见璟玹低沉一笑,语气中带着轻佻:“很害怕?你那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尽管不知张院首与华家是何种关系,但看来是友非敌,而玹亲王是一早便知,刚才那般只为吓她而已。 听着这自满的语气,方芷悦稳住心神,嫣然一笑,道:“臣女有什么好怕的,王爷一直在说着的这酱料便是出自臣女之手,想必臣女想死也不太容易是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眼看着璟玹那一抹笑就僵在嘴边,方芷悦心中一阵快意流淌而过。 吓唬我?哼,本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璟玹板起了脸,但心中跃起了一丝期待,他眸色幽暗,冷语道:“此事重要得很,若你敢糊弄本王,即便是华家令牌也保你不住。” “是不是糊弄待臣女做出酱来一试便知。”方芷悦毫不客气地在璟玹对面寻了个圆凳坐下,微微一笑:“还请王爷让人去准备材料,快则一日,晚则两日,必定成酱。” 经过刚才一惊一乍的心情,现在的她情绪很是平稳。 华家被株九族,但母亲却有着华家家主的令牌,所以母亲定然与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也许母亲就是华家人,或流落在外,或逃过一劫。 她刚才听着灭族一事心中惊慌,也就忘记了这令牌是母亲给她的,也是母亲让她寻玹亲王的。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儿去送死? 所以说,不论是张院首的表现还是令牌的事儿,她这性命是不会因华家一事而丢。 但靠着别人怜悯保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将生死之权握在手中,即便他人想杀,也杀不得。 “来人。”璟玹立刻命人取来文房四宝,让方芷悦将材料写下以便购买。他慢悠悠地说:“若然你做不出来当如何?” “若臣女做得出来又如何?”方芷悦颇为意得地回看他。 张院首的情绪此时已平复了下来,在夏太医的帮助下躺回屏风后的床上,腿上的伤因刚才的动作已渗出了血水。 他一边痛呼着一边问道:“姑娘这令牌是如何得到的?” 这张院首还真是个简单的人,激动过后才想起要辩证她的身份。 看了一眼夏太医从药箱里取出的药粉,从怀中取出止血膏放在桌上,道:“我此处有盒止血膏,应比你那药粉来得有效,待你上药后再聊不迟。” 这止血膏是她闲时调配的,自黑衣人出现后,她就备上了许些,大部分放在幽谷里,身上带着几盒,以防万一。 夏太医看了那平凡的盒子一眼,嗤笑出声:“姑娘的好意心领了,本官师父乃是太医院院首,用的药粉可是祎国最好的伤药。” “不得无礼,将那药膏拿过来给我上药。” “师傅” “快去给姑娘赔罪,顺便拿药膏。” 夏太医泱泱走了过来,取过桌面上的药膏,敷衍地说道:“本官说话比较直,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无妨。”方芷悦将法师绕到耳后,缓缓道:“本县主宽宏大量,不会计较的。” “县主?”夏太医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玹亲王。 见玹亲王淡淡点头,他腿脚一软就跪了下来。 哎哟,妈呀! 夏太医恭敬地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玄月县主原谅则个。” 在祎国,这县主属皇亲,位次四妃。 这玄月县主封地贫瘠,也无掌权家族支撑,但有了这诰命,即便是权臣在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更何况他这样的小官? 不谈品阶,玄月县主这玄月二字,众人周知这是圣上有意为之。 他斜眼瞅了一下玹亲王,想了想,磕下了三个响头。 方芷悦连忙躲过,她可不过就是想在言语中不弱于人,可不曾想受如此大礼。她虚扶一下,道:“不过是小事,夏太医莫要在意,还请替张院首上药为先。” 不一会儿,张院首大喜出来,道:“县主的药果然非同凡响,与当初给圣上的那盒效果一样,刚涂上便止了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方芷悦转头看见璟玹那黑沉沉的脸色,心中一沉。 糟了。 没想到自己一个飘飘然,就忘记当初的事儿了。 夏太医不知情况,在那儿兴奋地说道:“当然王爷你和师傅走后,县主献上了一盒祖传药膏,经我等查证,止血生肌之功效卓越。陛下还立刻将那药献给了太后,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 “原来还有这等事儿,本王竟然不知。”璟玹嘴上扬着笑,语调平平。 那日不过是想要看看何人会被称作妖。 到了殿中,见不过是个容颜稍好的女子,便以没了原来的兴致。就因着她眼中隐隐的傲气,他想着礼部张尚书每每见着他就哀求一番,生怕他会真看中其家中女儿,这才顺道抬一抬她的身价免得张尚书再来烦扰。 回去之后受毒性困扰,他又开始陷入煎熬当中,也无心知晓外头之事。 原来竟是同一人。 方芷悦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冲口而出,问:“当时也是碰巧得知,可不能怪臣女。” 当初自个儿以为撞见了他装病之事,如今又撞见第二次,也知道个中原因,反正都是知道了,一次还是两次也就都无所谓了,吧? 她悄悄抬眼看过去,只见他目光深邃,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理亏的她微微低头,嘟了嘟嘴。 “这是怎么了?”夏太医问了一句,可等了片刻也不见二人作答,他左看看右看看,眼中只瞧见男的紧紧盯着女的看,女的微微低头一脸娇羞? 哎哟,他还是到屏风后头看看师傅吧。 张院首刚换了身衣服,无视夏太医猛眨着的眼睛,一把将其推开,对那药膏滔滔不绝地赞叹着走了出来。 “这药膏,比药老当年的秘方还要好。”他拿着药膏细细嗅着。 “药老是谁?” 张院首看了方芷悦一眼,目光怪异:“姑娘还没回答我,你这令牌是怎么得来的?” 方芷悦也不打算瞒,说:“是母亲所给。”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道:“华家出事之时,你这丫头大概还没出生吧” 华家,当年祎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华家之主华仲轩,医术乃全国之首,就连当初的太医院几乎过半都是他的学徒,医者纷纷敬称一声药老。先帝多次招揽,也被其以喜爱游历为由婉拒。 因着他医术高明,识得多种药草,因此华家也越发壮大,华家医馆几乎开遍各地,要说当时的华家富可敌国也并不过分。 但是华家的名声并非因富裕而盛,而是因为华家对贫民分文不取得来的好名声,加上先帝开拓疆土,华家无偿提供大量的伤药,使得战事胜利的机会多加了几分,就连邻国也深知华家大名。 古语有云: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不知消息从何而起,在发觉之时,几乎全国上下都知晓一事:药老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箱医书,里头记载各种药材的图样以及制作方法,连同药理也有清晰讲述。因此并非药老本身医术高明,而是借助外物。 华家人当然出面澄清此事并非事实,可禁不住有心人的贪婪。华家医馆以及华府开始每日都有宵小光顾,即便报了官也无补于事,就连官府也旁敲侧击那些医书的所在。 最后给予华家致命一击的便是先帝。 先帝下令让华家交出医书,华家人声声冤枉;然而帝王之心岂会因三言两语能说服?于是一道圣旨下来,华家被抄,族人纷纷被斩首。 一个个头颅接连落下,午门之地,遍地鲜红。 一直居于深山中钻研药物的药老,下山之时得知九族已被株,一口鲜血直喷而出。陪伴一旁的采药侍从将其带回深山,苦苦相劝才稳住了他。 那个采药侍从便是如今的张院首。 “根本就没什么医书,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了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奴便下山进宫当了太医。”张院首想起往事,眼中闪着泪花。 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也是上天早有安排,华家家大业大,嫡系庶系争抢不断,嫡系之中有一位华远抵受不住,自请离族归隐深山,没想到却成了华家仅存的血脉。药老仙去后,我曾去寻华远,但他家中已遭到洗劫,一家人不知生死。” “前些日子,我与母亲也遭到一群黑衣人的刺杀,如今母亲生死未卜不知所踪。”方芷悦说。 “那就是了。先帝已驾崩,黑衣人不会是先帝的人,这股势力应该就是当初传出谣言之人。”张院首痛心地捶着胸,道:“老奴无用,至今还没查出幕后黑手。” “这不能怪你。”方芷悦拉下张院首的手。 眼中的老者此时泣不成声,连带着她也红了眼眶。 到底是何人如此狠毒的心,直到今时今日也依旧对华家穷追不舍? 想来早已备了懂武的人在身边的母亲也知道这势力的一些情况才对,但愿母亲能够躲过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保你性命无忧。” 突然起来的声音让方芷悦微微一怔。她看向那自信满满的目光,一甩头,道:“王爷还等着臣女的肉酱,当然要保住臣女性命了。” 璟玹听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定是毒性快要发作了,一定是。不然刚才怎么会脑袋不清醒说出那样的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材料很快就备齐,但由于只是要证实自己是那肉酱的制作人,所以方芷悦只取用了一个男子巴掌般高的瓷罐作为器皿。 在众人围观之下,她剁好了肉后将肉放进瓷盘之中,洒了些盐,然后借口要等味料吸收,坐到一旁歇息。 在歇息的过程中,她回了幽谷,用灵泉将手沾湿,然后归位后将酒曲和备好的半杯酒倒进去,双手开始搅拌碎肉。 这分量的碎肉,仅是手中沾上的灵泉便已足够。 搅拌过后入了罐,一切就按照之前挖坑埋酱的方法一步一步进行着。 待制作结束,方芷悦洗净双手,对众人说道:“完成了,就这样等到明日,记得这火不要灭。” “石竹,找几个人来把这里看守起来。” “是。” 怕我做手脚吗?太迟了。 方芷悦眨了眨灵动的大眼,不理会他注视的目光,离开了院子。 华家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可这其中并没有关于母亲的线索。棋儿的生死,母亲的生死,会逃去哪儿,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方芷悦坐在窗边,抬头凝望星空,孤单无助之感袭上心头,身边的所有人仿佛都便得很陌生。 黑衣人既然找上了母亲,想必不久之后也会找上她吧?而她身边又没有懂武之人,到时该如何是好? “姑娘,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歇息吧。”琴儿劝道:“要是觉得热的话奴婢去王爷那求些冰块来。” 求。 方芷悦听着这词微微一怔。 是啊,自己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即便做出的酱对王爷有用,掌握了自己的生死大权又如何?还不是跟在方家一样吗? “琴儿,我们去封地吧。” “啊?”琴儿不解地说:“姑娘得跟王爷回京城吧,毕竟你们都那样了。” “什么这样那样的。”方芷悦俏脸泛红,想起那晚被他抱在怀里,不禁有些恼怒。 “是,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现在还是先回房睡觉吧。”琴儿摇了摇头,将人扶了进房。 姑娘真是的,那可是王爷,还是太后和皇上都处处想让的玹亲王。这难得的机会姑娘怎么就不好好把握着呢? 竖日。 方芷悦去到后院之中,发现一共有三个火堆。 “你回去后,我命人按照你的方法多做了两罐。”璟玹自后方而来,他面色有点苍白,再配上一身的白衣还真显得病弱之感。 “这般楚楚可怜地看着本王也无用,只要你做不出那酱来,本王定饶不了你。”他嗓音低沉幽转,透着冷意。 “谁可怜了?”她答。 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又移不开目光了,白让他讽刺一番。方芷悦咬唇转头,命人将酱罐挖了出来 。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院首手持木勺急脚步进院中,眼中只有桌子上的三个坛子。 酱罐打开,肉香扑鼻,除了璟玹和方芷悦,其余人等纷纷围了上去。 张院首试了一罐,皱眉摇头,又试一罐,还是摇头,最后一罐,他眉开眼笑地说道:“就是这个味儿。” 语毕,从怀中取出了两个白馒头,道:“老夫将早膳都拿过来了。” 石竹在一旁偷笑道:“院首大人只需说一声,奴才自会替大人在此处备好早膳。” 张院首只管埋头吃,不应声。 璟玹见张院首捧着酱缸吃得滋味,皱起了眉。 石竹意会,立刻递来的小碗,道:“刚才奴才先勺起了的,没人碰过。” 璟玹这才松了眉,将三罐酱尝了一遍,不解地看着方芷悦,问:“为何味道会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她有秘方呢。 方芷悦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说道:“臣女不知,臣女可是当着众人面做的。” 璟玹又尝了几口,即使不论味道,那冰凉透心的感觉做不得假,其余两罐就没这个感觉。 这是为什么呢? 他目光紧紧缠着方芷悦,片刻,迈步而去。 “哎,王爷你怎么”方芷悦一声惊呼,小手在璟玹的大手中挣扎不开。他的手指在她柔嫩的手心中滑过,一股怪异的感觉从掌心直冲脑海,惹得她身体微微颤抖。 “放开我。”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下,方芷悦脸上开始发烫。 石竹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拉过张院首,伸出抖颤的手指指着两人,说:“看到没有?王爷竟然捉着女子的手。” 张院首咬着馒头瞧了一眼随即一怔,但很快恢复过来,说:“大惊小怪,上回不是都抱着了吗,这回牵个手算什么?” “这倒也是。”石竹想了想,惊喜道:“莫非,王爷不怕县主的触碰,若真是如此,那么王爷不就无需孤单终老了?” 自璟玹中毒之后,身体受烈焰之毒的影响,若肌肤触碰到他人,就如同火灼般疼痛。因此,身边替他更衣的侍从不论春夏秋冬都会带着手套才会触碰他。 也就是太医们救治时没有带手套碰触,一来不便把脉捻针,二来毒发之时本就受着灼烧之苦,再多一点也就那样了。 玹亲王不能触碰别人肌肤,那可就代表着不能开枝散叶。这事儿事关重大,所以还一直瞒着太后和圣上,外人只以为玹亲王爱洁,并不知内里情况。 众大臣深怕自家闺女嫁过去便克死最受宠的亲王被株连九族,纷纷躲避不及,谁不知玹亲王因着毒性困扰对众女子也是避如蛇蝎。 肌肤之亲?那不是如同人形般大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吗,这是有多痛? “这个嘛”张院首沉吟片刻,眼前一亮,呵呵笑道:“这千里姻缘一线牵,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旁人的目光丝毫没有影响到璟玹,他反复抚摸那白嫩的手,那柔滑细腻的触感还带着一丝冰凉,让他忍不住将手贴在自己脸上。 两人站得极近,他的鼻息在手腕上流淌而过,痒痒的。方芷悦抽不出手,只好抬头狠狠瞪他,却见俊朗的他忽然展颜一笑,目光灼灼。 低缓悦儿的声音带着愉悦:“好凉。” “姑娘,你还在生气吗?” “难道你觉得我不该生气?”方芷悦再次推开桌上的碗筷。 “应该,应该。”琴儿笑着说道:“王爷也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就那般紧紧捉着姑娘的手不放,也不知道姑娘家会害羞。”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故意曲解我说的话。”方芷悦脸上又一次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什么意思都好,姑娘你就是生气也不该饿着自己啊,多划不来对不对?”琴儿又将碗筷推到方芷悦面前,指了指圆桌上摆放着的八菜一汤,道:“都是姑娘喜欢的菜式,姑娘不吃可就浪费了。” 说得也对。 方芷悦咬了咬唇,这才接过碗筷开始进食,不知是否饿着了,这饭菜觉得特别味美。 “姑娘可要多吃一些,这可是王爷走前特意吩咐要在田里新鲜摘来的,也算是给姑娘赔罪吧。”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 方芷悦筷子没停,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仿佛把他当作口中菜,要狠狠咬烂来泄恨。 璟玹在早上就已经动身回京了。一来有人送来急报,说边境战事紧张;二来是出来多日,恐防宫中有变。 离开前还特地吩咐,让她稍后进京。 她原本打算着跟他定下契约,每月运送肉酱给他,然后回去封地好好安顿下来,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你必须进京。”他说。 “臣女已经答应每月运送肉酱,就无需进京了。” 璟玹眉毛一挑,淡淡道:“本王可帮你寻找母亲,相信比你一个女子在外盲目寻找要快得多。” 这个条件相当吸引,但想起他当初说要她好好呆在他府邸之中,她便立刻回绝道:“不必,臣女自有打算。” “是吗?”璟玹瞥了她一眼,说:“快到中秋御宴了,玄月县主必定会在邀请名单之上,你不想来也得来。” 方芷悦想了想,摇头道:“臣女一个无权无势的县主,应不会在名单之中。”中秋月圆之夜可是团圆之时,乃是举国上下人人重视的节日。作为平民的她也知道,这中秋御宴乃是朝中重臣和宫中得宠妃嫔才得以参加的。 璟玹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说:“中秋之夜月圆时,本王意属的王妃,岂能不来与本王团圆?” 这明晃晃的要挟此刻还影在方芷悦的脑中,她手中筷子一顿,忍不住嚷嚷出声:“可恶可恶可恶。” “姑娘怎么吃着吃着又想起王爷了?”琴儿在旁笑问。 “谁想他了?你开口王爷闭口王爷,我看你已经变节成他的人了吧?” 琴儿立刻回到:“奴婢不敢,但奴婢着实高兴。许是夫人一直逼姑娘隐忍的关系,姑娘一直以来都沉稳的,也就遇着了王爷后才露出了真性情,像现在这般大叫大喊的,以往可不曾见过。” “闭嘴。”方芷悦瞪了琴儿一眼。 遇着这混蛋就没好事儿出现过,什么真性情,她都快要疯掉了。 “那奴婢先去收拾了。”琴儿行了一礼退出去,关门之时冒出一句:“姑娘现在让人闭嘴的语气也像极了王爷。” “”真是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京城,繁花似锦。 方芷悦不肯入住玹亲王的府邸,在其府邸不远处选了一间大宅院。 奴仆护院请个齐全,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她当然不会心痛。 新居落户,璟玹便大张旗鼓地送来贺礼。 这一举动立刻就惹来宫中注意,圣上以及太后也不落于人后,后宫娘娘自然也跟追其步,一下子,前院便放满了一箱又一箱的赏赐。 如此阵仗,京中大臣不敢大意,纷纷带上名贵礼品造访贺喜。这位县主可是玹亲王有意之人,可万不能得罪;不仅如此,还得在其面前好好赞扬一下玹亲王,免得人家姑娘变卦不愿嫁。 一连七天,每日忙碌接待让方芷悦累不堪言,也让她对京中大臣富商都认识了一遍。 “幸得邵嬷嬷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指导,不然我都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当初也有赖你的教导,我才得以在殿前不失礼。”方芷悦盈盈一福,诚心道谢。 邵嬷嬷赶紧将人扶住,道:“玄月县主无需如此,要说感谢的人也应该是老奴才是。” 两年前,顺妃在宫中遇祝融之害,被灼伤了面容,因此不能伺君。她作为顺妃身边的嬷嬷,眼瞧着主子厌世之心却无能为力。 顺妃无儿无女,所幸有凌大将军这个娘家撑腰,宫中奴仆也不敢太过轻视。但不得圣心终究是日子不好过。 永禄公公与邵嬷嬷乃是同乡,那日给了她一盒祛疤膏,她想着凌将军广寻良医也无法,也就与顺妃商量着尝试一番,当然用上便觉疤痕颜色褪了一点儿。她向永禄公公了解了来处,便出宫教导方芷悦礼仪规矩,以示感谢。 如今顺妃容颜恢复如初,重得圣宠,她心中对方芷悦也带着感激。 “顺妃娘娘一听见姑娘新居入伙,想着定然有很多事儿需要帮助,便让奴婢过来瞧瞧。”邵嬷嬷笑着说道:“县主那药真是神奇,若然还有多的献入宫中,定然能获得不少赏赐。” 方芷悦听懂了邵嬷嬷的试探,轻叹:“我也是这般希望,可惜祖上留下的也就那么点儿东西,最后一盒为澄清谣言以交于圣上。” 邵嬷嬷呵呵一笑,道:“如今也不错,县主身份尊贵,也便足够了。老奴宫中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嬷嬷慢走。”方芷悦点头,吩咐道:“琴儿,你送邵嬷嬷出去。” “姑娘,奴婢伺候你回房歇一会儿吧。”如棋给方芷悦添了热茶,眼睛灵动地眨着。 方芷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选婢女之时,多选些相貌平平看着做事伶俐的人,这如棋当日被牙婆子带来之时,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可见是个性格活泼的,又听她说家中亲人都在灾祸中离世,想着她这般无依无靠却能坚持开朗实属难得,便留下了。 “这些天奴婢听了好多事儿呢,姑娘想不想听一听?”如棋笑说。 方芷悦点头,如棋便开始讲述着这些天在来访客人的仆人里头打听到的事儿。谁家宠妾灭妻,谁家正室厉害,谁家定了姻亲等等。 两人自大厅步出,穿过错落有致的庭院,缓缓地走着。忽然,方芷悦脚步一顿,问:“你刚才说谁家要搬到京城来?” “陈家呀,延华县的陈大人家。”如棋眨眼,道:“他家嫡子陈高文与工部尚书任大人的千金上月成了婚,现在任大人提拔了陈大人在工部担任员外郎一职,所以这两天陈家便会举家迁往京城中来。” “为何会是任大人的千金?”方芷悦自言自语道。 听到陈家的事儿,方芷悦心中并没多大的波澜,她只是好奇,为何陈高文娶的不会是芸枝。她已离开了方家,芸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就是为着官位嘛,不然谁会愿意?” “什么意思?” “咦,姑娘不知道?”如棋轻轻拉过方芷悦,在其耳边小声说道:“那任夫人怀孕时期错服了药物,任姑娘生下来便皮肤黝黑,长大之后也越发丑陋。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娶;门户低的若家中嫡子科举有望也不会考虑,科举无望的任姑娘又看不上;选个平民百姓当女婿任大人又丢不起这个面子。刚好有个陈家送上门,那陈高文又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任大人立刻就答应了,才准备了十多天就完了婚。” “那陈高文之前并无正妻?” “没有。”如棋肯定地说道:“所以外头都说着陈大人是目光短浅。科举快要进行了,只要等上一等,若然陈高文考取到功名,定然能攀得更好的人家。” 方芷悦轻轻嗯了一声。许是方芸枝的事儿有了变故,不过也与她无关了,方家之事,她不愿再理会。 一番拜访后,总算回复了安静的日子。 方芷悦闲来无事便在后院中划出了一块地儿作为做酱之用。一来是要履行与盛意楼的契约,二来也可做作送礼之用。 市集之上开始有桃子出售,方芷悦凭着山楂酱的经验,购入了一批桃子做桃子酱。 桃子酱味道香甜可口,配上柔软的面糕里头便成了一道新的甜点。 “姑娘,玹亲王又让人送了礼物过来,这回是上等的布料呢。”琴儿笑着说道:“快要换季节了,姑娘刚好能用来裁新衣。” “怎么又送礼来了?”方芷悦正指挥着人将大酱缸里头的酱料分装到小酱罐中。 这批小酱罐可是特别订制的,罐上雕着清雅的兰花,精巧细致,是方芷悦准备售卖之用的。另一旁的方桌上摆放着三个雕龙刻凤的瓷罐,华丽非凡,是准备送到宫里头的。她得亲自监督好这里的事情,万不能有半点疏忽。 琴儿上前接过如棋手上的扇,边替方芷悦扇风便回答:“可不是吗?这三天两头就送来一份,可见王爷对姑娘是真的有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方芷悦取过一旁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小口,道:“谁知道他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姑娘可别总想着不好的事儿。”琴儿劝道:“就如同邵嬷嬷说的那般,也就因着王爷此举,姑娘你在京城之中才没有收到他人轻视,就连奴婢等人在外头办事也走路生风呢。” 回想起前两天在外头走动时的便利,方芷悦不禁承认琴儿说得有理。 那日听闻京城的初心楼有一道菜式闻名全国,便想着去尝一尝。刚去到就发现酒楼座无虚席,正想回去之际,掌柜的匆匆上前来将她迎上了二楼。待喝饱吃足出来,才看到户部尚书的轿子,便上前打了声招呼,这才知道原来户部尚书一家早已在此候位多时。她自然也不会蠢得说自个儿不用等位,便说友人早便在此候到了位置才让人前去通知她云云。 随后在京城商铺里闲逛,掌柜的端茶递水,热情周到,让一同在店中的别家千金看着好生羡慕,纷纷投去嫉妒的目光。 初次来京时担惊受怕,匆匆离去,如今没有这估计,她在京中之中玩得不亦乐乎,这里逛逛那里吃吃,一直到天色已黑才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就在此时,负责京中治安的京卫府统领吕将军亲自带了一小队卫兵前来,说要护送她回到府中。 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县主,何德何能有着待遇?自然是好言婉拒。 可那吕将军年纪轻轻,却是个倔强的脾气,他只道了一句职责所在便不在说话。反正方芷悦不走,他也不走,方芷悦去哪儿,他就领着小队跟到哪儿。 无奈之下,方芷悦也只会由着他护送自己回府。 “这三罐送到宫中,分别给太后c圣上c还有皇后。另外这些兰花罐子给各宫娘娘还有位大人送去,可别忘了还有吕将军府上也送去一罐。”方芷悦顿了顿,道:“随意找个普通的罐子入上一罐给玹亲王。” 琴儿嘿嘿一笑:“姑娘对王爷可真是用心,就是所用的罐子也别树一格,可见王爷在姑娘心中是特别的。” “你就爱曲解我的意思。”方芷悦轻斥道:“看来是皮痒了。” “姑娘饶过奴婢吧,奴婢也不过是诚实过了头。” “好呀你。” 两人相互闹笑着,仿佛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姑娘,府门处有人求见,说是姑娘的父亲。” 正在打闹的二人一愣。 琴儿说道:“可是方家的人来了?” “不见。”方芷悦面色一沉。 当初说好了从此各不相干,现在来寻是个什么理儿?想必是她来了京城之后的事传了开去,现在想来讨要好处吧。还好意思说是她的父亲,这些年来他又可曾有过父亲该有的模样? 不一会儿,门房又来禀报,说门外闹起来了。 林叔苦着脸说道:“外头那个姑娘和婆子哭闹得厉害,说姑娘当了县主就不认祖宗,又毁了她的亲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了?” “还说姑娘心肠恶毒,不孝父母,欺凌庶妹”林叔哆嗦地说着:“外头好些人在围观,奴才也不敢强硬赶人。” “好一个心肠恶毒c不孝父母c欺凌庶妹。”方芷悦一撩裙摆直站而起:“方芸枝,我倒要看看这话儿说的是你还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 二十三 章 方芷悦令人将门打开,见方大郎站在门外,锦衣华丽,一副大老爷的模样;方芸枝也是装扮得靓丽华贵,那头上的金饰繁多,阳光之下闪闪生辉。 四周围着不少人,都是普通的衣着。如棋在她耳边小声说:“奴婢看着好几个都眼熟,前些日子跟着那些贵夫人来贺喜过。” 方芷悦扫了一眼,见好几个人的目光闪躲,心中了然。她以平民之身得了县主之位本就惹人嫉妒,因由玹亲王压着这些人不敢嚣张,如今她门前闹笑话,立刻就派人过来看好戏了。待会儿万一处理得不好,她的名声恐怕得臭了整个京城。 方大郎一见方芷悦开了门,抬脚便要进入,同时指着一旁的门卫对方芷悦说道:“这个狗奴才,我都说了是你父亲,他还敢拦我在门前,你要好好教训他下。” 他走到门槛出正要迈过,方芷悦立刻朝林叔使了一个眼色。 林叔家中贫困,早年不仅在码头做过搬工,又当过酒楼掌柜,最会看人眼色。他一个招手,自己就挺身上去挡着,早就候在一旁的护院也有序地跟上。 六人一同拦下了方大郎。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方大郎看着眼前比他高壮的大汉,面露不悦。 “这可是玄月县主府,我家主人并无相邀,你这般直闯,意欲何为?”林大叔郎声问道。 方大郎伸出手指在林大叔鼻子前指了指,粗声道:“我可是你家主人的亲生父亲。”他仰头对内喝道:“芷悦,你给我滚出来。” 林叔偏过头去看向方芷悦。 只见她淡淡一笑:“本县主已被方家族谱中除了名,如今自立门户。” 所以说,她跟方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叔立刻了解了话中意思,他冷哼一声,颇有气势地说道:“当年把我家主子在族谱中除名,不管不顾,如今见人日子好过了便想来讨好处?天底下哪儿这么便宜的事情。再说了,现在我们主子可是圣上亲封的玄月县主,你开口就让我们县主滚,那可是对我们县主不敬,对陛下不敬。县主念你有生育之恩,也就不予你计较,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们做奴才的看不过,要替主子抱不平了。” 林叔的一番话说得顺溜,方大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听到什么县主什么圣上。他粗人一个,以往在家中对方芷悦就呼喝惯了,那里管得这么多,撸起袖子就要开骂。 “父亲。” 方芸枝上前将人拉着,打住了方大郎未说出口的话。她以丝帕轻轻遮唇边,微微低着头,旁人看来便是哭泣的模样。只听见她柔弱的声音响起:“芷悦姐姐,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可不关父亲的事,还请你莫要将气撒在父亲身上。” 又开始装模作样了?方芷悦即便被护院挡了视线看不着人,也猜到了芸枝此时的作态。 “当年我病重,所以父亲才会多照看我一些。”方芸枝跪了下来,声声哀求:“还望姐姐莫要责怪父亲。” 这下围观的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这两个女儿,一个将父亲挡在门前,一个跪在地上为父亲请罪,任谁看了都都只觉跪在地上之人孝心可嘉,让人怜惜。 “这个玄月县主真是不孝啊。” “就是,当姐姐的不照顾病重的妹妹也就算了,居然还因此记恨父亲。” “怕是玹亲王不知她这面目吧,这样善妒的女子谁敢娶?” “这当妹妹的可懂事多了。” “是啊” 一句又一句的一轮传入方芷悦耳中,她眼眶不争气的微微湿润。 “姑娘你好歹上去装一装,会哭闹的孩子才有糖吃。”棋儿在旁小声说道。 方芷悦冷冷一笑,这理儿她当然知道,她还感受透彻。 从前,任凭姨娘和庶妹怎么编排她,她也不争不辩。 为什么?因为她吵过c闹过c争辩过,也哭过。 许是她性子本就刚烈,即便是哭,也不及别人哭得那般楚楚可怜,所以她即便哭了,也被认为是在胡搅蛮缠。 芸枝哭了,父亲会柔声哄着,她哭了,父亲会叫她别吵。 后来,她懂得了,有些人的心是偏的,偏了的心是怎么样也拉不回来。既然如此,她何必去强求? 母亲对她好,她就乖乖听母亲的话,好好孝敬母亲;至于那个对她不好的人,抱歉,她不会在乎。 “姑娘,你怎么不辩上两句?”琴儿也有些着急。那芸枝姑娘以往在方家一哭上,自家姑娘准没好果子吃。 “本县主不屑去装,也不屑去辩。”方芷悦厉声说道:“来人,把门关上。” “姑娘一开始那架势,我以为你会上去骂上一骂的。”琴儿说道。她给斜躺在贵妃椅上的方芷悦扇着风的同时吩咐人在旁边的方桌上放上清茶和甜点。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一看着那两人,我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方芷悦答。 她抬头看着屋上的瓦片,一片一片数着,好让心情得以平复下来。 “对了,我记得方家与族人都不亲,我们离开方家时要去族中祠堂取族谱除名,那些族中的长老叔伯姗姗来迟还甩脸色。” “据说是向来都不亲近。”琴儿点头,说:“族老曾来求老太爷捐钱族里重建祠堂,被老太爷拒绝了;之后方家开了药行,族老又来为其他族人某个差事,又被老太爷拒绝了;最近一次是两年前连下好好几天雨,族老来借银两接济,还是被老太爷拒绝了。换作是奴婢,遭到这般对待,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之前的事儿方芷悦不知,但两年前的事情还是记得的。 方氏一族原本人数就不多,也就二三十户人左右,世世代代都是猎户。 那段时间龙王大怒,日日雨落不停。雨水太多导致山泥湿滑,莫说猎人上山危险,就连猎物也不会轻易出洞。无法打猎也就断了生计,方氏一族也就他们这一家靠着母亲的药粉何药方发了家,其余都是贫户,会来借钱并不出奇。 “我记得那时候来借钱的那个族叔与老太爷吵了起来。”方芷悦轻轻摸着耳珠,回忆着说道:“当时我被老夫人禁足在院中抄佛经,无心理会这事儿,你可曾记得当时是吵什么来着?” 琴儿微侧着头想了许久,才说道:“具体奴婢也不记得太清楚,依稀就是那族叔责怪老太爷不帮扶族里也就罢了,还态度嚣张之类的;然后老太爷认为族里也不曾帮过他云云。” 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忆,忽然啊了一声道:“奴婢记得了。” 作为猎户起家的家族,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由族长带领族人进行围猎。此举技能使族人更加团结,又能分享打猎技巧,更能捕猎一些单独无法狩猎的大型的猎物。 其族长多是有能者居之,上一代族长年纪大了,体力不足,便会主持一场狩猎竞技比赛,选出下任族长。 方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是个打猎好手,自然也是对族长之位颇有期待。刚好上一代族长看着年纪也差不多了,他是每日坚持锻炼,就为竞技之日一展所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作为一个猎户,基本都是看天吃饭的,运气好的时候打到狐狸之类的能剥皮买个好价,运气不好时两手空空回来,因此作为猎户,少人富起来的人。 某日村里人说,有人在三里外的清溪山见着了银狐。这银狐稀有少见,比普通狐狸还要聪明一些,难以捕捉,但那一身银白色的毛皮在外头可谓是价格高昂。方老太爷当时一听到就心动了,收拾了简单的行礼就出发去清溪山。 在青溪山寻了十多日,野鸡倒是收获不少,但狐狸却不曾见过。算了下手上的猎物,减去了路费也能赚两吊钱,方老太爷便放弃回村。 回到村里后却得知族长已经换了人,原来在他外出之时,原族长在山上摔了一跤,终身只能瘸脚行走,于是立刻举办了新任族长的竞技比赛。 他怒气冲冲地寻了原族长,要去重新比赛,但原族长却不愿麻烦,方老太爷气得当场就把人给打了一顿。回家之后,他越想越觉得银狐是新族长故意传出引他外出的,因此也就记恨上了新族长。 自此之后,每回新族长带领群猎,他就缩在最后晃几下,然后也分上一份收获。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多上几次其他人就有意见了,在新族长几次劝说未果,干脆之后群猎也不叫上他。 方老太爷又跟新族长动了手,那新族长也不是个吃素的,两人打了一场,竟让向来自满的方老太爷吃了亏,于是乎方老太爷一家也就跟族人正式没了联系。 方芷悦听后冷冷地嘲讽道:“老太爷就这样的个性,好处只能是他自己占着,旁人可不能得,否则就是抢了他的似的。” “是呢,听说后来那个族长去了趟清溪山,把那银狐猎到了,老太爷更恨了。”琴儿说。 方芷悦细想了一下,道:“我们现在出了族谱,分了门户,可我还是方家的族人,你带些银两去寻族长,看能不能让我以独立的门户回归族里。” “姑娘现在是县主,若要回族里的话族长肯定答应,只是日后族人怕是会请求不少。”琴儿有些担心,毕竟方氏一族贫困,将来恐怕常来求助。 方芷悦微微一笑,说:“钱不是问题,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但我有要求,我与方老太爷一家不要有任何瓜葛。” 在京城这些天,她学会了不少,也知道了不少,其中一样,便是势。 因着玹亲王的势,所以京中大臣富商都来与她道喜。 但玹亲王毕竟与她无亲无故,所以即使是世家里头的妾,跟她说起话来时也是微抬着头的。因为别人即使是妾,也有夫家的支持,有娘家的支持。这表示她即便是个县主,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县主。 所以,她需要族人,若然家族壮大起来,就会成为她的助力。 当这股助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想必那些黑衣人也不再敢明目张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方芸枝看着那紧闭的门板,愣了一下。 在来此处之前,她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话语来应对方芷悦有可能会说出的反驳,想不到那个以往任她欺负唯唯诺诺的人竟然敢直接将她关于门外,那她肚子里头各种苦情话本要怎么办? 原本想着,方芷悦要是骂她胡说八道,那她就使劲儿哭,这样她就算不用辩也赢了。如果围观者有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就更好,她说不定还能顺便靠上一户好人家。 只是现在,方芷悦一声不吭关上了门,她悄悄扫了围观的人一眼,也没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心里虽然知道都是大门大户家里的奴仆,可都是定不了主意的人,她自然是不能上去求助。 思来想去,也唯有孝字能揪着说。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大声了,对着门板哭喊道:“芷悦姐姐,就算你恨我也好,还请让父亲进门去吧,他可是你亲生父亲,你不能这样不孝啊。” 语毕,她使劲掐了大腿一下,转过头,对着围观的人跪了下来,恳求道:“还请各位街坊邻里切莫把这里看到的事儿说出去,我姐姐现在是县主,她不孝的事情可不能让他人知晓,不然可是会毁了她的名声的。” 方大郎是个直性子的人,见芸枝哭得这般凄惨,心中就更加讨厌方芷悦;又见芸枝替方芷悦名声着想下跪求人,他心中更是疼惜。 “我的好女儿快起来。”方大郎拉起方芸枝,道:“那个不孝女自个儿飞黄腾达就不管家人死活,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父亲,你莫要生气,姐姐不过是嫉妒你疼爱我多一些。” “哼” 两父女一唱一和,围观者听了个清晰,纷纷指责方芷悦的不是。 有几个干脆喊了起来:“县主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也太过分了。” “是啊,太不孝了。” 声音一道接一道,惹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只是不管外头怎么吵闹,方府的门依旧紧闭。 “哎呀,这玄月县主门外怎么围着这么多人?”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民众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名身穿梅红色绣锦花图案纱裙的女子携着一名婢女走了过来,她一上前来便将方芸枝扶起,道:“这位妹妹这是怎么了?哭得好生凄凉。” 方芸枝羡慕地看着那套华丽的纱裙,吸了吸鼻子,答:“不知这位漂亮的姑娘是哪家千金?民女乃是玄月县主的妹妹,今日跟随父亲来寻姐姐,不料却被姐姐拒在门外。” 被赞漂亮,任谁都会高兴。那姑娘夸张地惊呼了一声,道:“这玄月县主怎么能将亲父与亲妹都关在门外?这真是太过分了。本姑娘乃是吏部左侍郎尚大人之女,与丽霞郡主乃是手帕交,你尽管将玄月县主的事儿说出来,本姑娘与郡主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真是来得巧,来得妙。方芸枝早准备好的话本儿真愁没得发挥,这下就送来了机会。丽霞郡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不知,但一听便知道是厉害的。于是立刻声泪俱下,声声道来。 先说方芷悦早就嫌弃陈家官小势微,趁着被误认是妖怪得以面见圣上,污蔑她与其未婚夫婿有私情,籍此退了婚事;又说封了县主有财有势,不认家人,不顺长辈;再说与父亲为了这事儿千里迢迢去了其封地讨个说法却寻不着人,听说其来了京城又赶了过来,不想却被拒在门前。 “这一路奔波,我们父女二人盘缠早已用尽,没想到姐姐连家门也不让进。”方芸枝看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说:“民女也不求别的,只求姐姐还民女一个清白,不然民女往后的日子可怎生是好?” “真是太过分了。”尚姑娘媚眼一眨,气愤道:“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女,不配为人姐。”不配为县主,这话儿她在心中补上一句。 她招了招手,示意身旁的婢女将马车唤来,道:“你莫要哭了,先来我家中好好歇歇,明日我带着你去寻丽霞郡主,让丽霞郡主给你主持公道。” 方芸枝自然乐意,她又是感恩道谢,又是赞美尚姑娘人美心善,哄得尚姑娘笑语连连。 早上这一出,很快就在各家各户中传了开去,玄月县主有失孝道之事街知巷闻。 平民被封县主本就不少人眼红,一时之间前朝后宫都在议论纷纷。 宏御帝很是困扰,他当初封方芷悦县主,是想着亲弟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姑娘,那就抬一下她的身份,日后即便赐婚两人也好匹配,没想到却闹出了这样的事儿。 “高勤,你说,朕这是罚还是不罚?”宏御帝靠在椅背上,看向身边的太监总管。 高勤知道宏御帝是顾忌玹亲王的想法。 玹亲王自身中奇毒后,对外头的事儿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唯独这位玄月县主得他关注。光凭着这点他就得替县主说上几句好话。高勤当即道:“这家务事儿向来牵扯甚多,而且这事情外头说了这么多,虽说玄月县主没有辩解,可也没有承认啊。陛下也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对不对?” 见宏御帝眉头松开,高勤接着道:“谁个家中姐妹没些矛盾的,总不能事事都寻陛下吧?” 宏御帝心中豁然开朗,他挑着眉虚指了高勤一下,道:“不错,看事情比以往通透了。” 这罚嘛,亲弟会不高兴。不罚嘛,会让人说他偏私。如今高勤简单的一句话,本是朝堂中事就成了家务小事,这样一来,就无需烦恼了,女儿家吵吵闹闹怎么能往朝堂中论断了? “都是跟着陛下多了,多少也学到了一丁点。”高勤赶紧接话道:“奴才记得长公主前段日子不是说未曾见过玄月县主的模样,颇为好奇。” 这话儿立刻提醒了宏御帝,他一拍案桌,道:“对,皇姐是这样说过。高勤,你亲自走一趟,给皇姐送去刚刚鲁孛国进宫的甜瓜。” 除了宏御帝顾忌璟玹的心思,这宫里头也有不少人揣摩其意。各宫今日派来问候实质打探的人一个紧接着一个。 永福身为玹亲王近身內侍之一,向来以好脾气著称的他此刻也隐隐想发火。好不容易打发了一个送礼来的小公公后,他下令紧闭宫门,非要事不得干扰。 他回到四处摆放着大冰块的房间里头,恭敬地说道:“都是宫中娘娘派来打探王爷想法的人,奴才都打发走了。” “那丫头也挺倔的。”璟玹道。 永福想了又想,确认自家主子口中的丫头是方芷悦无疑,才说道:“玄月县主也是个可伶人,母亲不知所踪,父亲和庶妹又来找麻烦,偏生还遇着丽霞郡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璟玹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表示,永福也不知其心中所想,只好换了个话题,道:“王爷可以进食点甜汤?” “不用。”璟玹恹恹地躺卧在长椅上,只觉得即便抬手,也会出一身汗。 “那奴才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王爷若有事儿唤一声便好,奴才就候在门外。”永福行了礼便慢慢退出去,这房间里每隔几步就放置了一块大冰块,接近秋天天气已开始慢慢转凉,在里头多待几刻他都觉得有点儿发抖。 边走着边摩擦着手臂取暖,忽然听见璟玹唤了一声,他立刻转身回去,问:“王爷有何吩咐?” 璟玹面无表情地看着永福的一双手。 永福身材属于偏瘦的类型,手掌也并不大,作为王爷近身內侍,粗重的功夫无需他来做,加上平日也注重保养,因此一双手看上去也算得上白嫩。 “伸出你的手来,把手套脱了。”璟玹淡淡地说道。 永福不明所以,听命的伸出双手,脱去手套,手心向上举在胸前。 “走近一些。” “是。” 璟玹握住永福的手,手中立刻就有了灼痛感,他强忍着不适按压了几下,永福的手也算得上柔软细嫩,可是接触越久,灼痛感便越发厉害。 果然只有那丫头的手才有冰凉的感觉。 他目光幽暗,沉默不语。 永福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此刻他的手正在王爷的手中,他是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 他可是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的人,自然知道王爷从不会主动触碰别人,也不让别人肌肤相近。可如今如今 天啊,谁来告诉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看着王爷盯着自己那双手的目光,永福简直想要捉狂了。 莫非王爷看上自己的手了? 刚想到这里,掌心便传来被揉捏的感觉。 永福只觉屁股一紧,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惊慌,猛地将手缩了回来,跪在地上,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不知永福心中所想的璟玹,此刻也没了研究的心思,他摆了摆手,轻轻合上双眼。 永福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响头便踉跄地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景玄宫的宫门,他停下来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太危险了。 他脚步不停地跑去了内务府,冲到徐安公公的面前,急道:“徐安,咱家要请病假,你赶紧安排个人替我。” 徐安见永福满头大汗,关心地问道:“永福公公这是怎么得了什么病,可寻医童看过了?” “咱家的屁股,不,咱家的手,不”永福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舌头,他痛得咧了嘴,喝道:“你别管那么多了,总知就是病了,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徐安公公点头如捣蒜。 待永福公公走后,徐安打开记录册,不加思索便下笔:病假,景玄宫永福,手与屁股受创,需静养数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