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交响曲》 正文 设定相关(一) 诺迪索普(n一diep): 这是一颗表面70被海水覆盖的星球,仅有的30陆地以岛屿,冰川和小块大陆的形式分散在整个星球,这些陆地上孕育出了统治着这颗蔚蓝星球的4个种族:人类,精灵,矮人,鳞角种。 这四个种族在整个诺迪索普建立了大大小小百余个政权,他们之间相互各有交集,有友善往来的时期,也有兵戈相见的时期。在历史的演变中,整个世界的版图逐渐被分割为了彩色玻璃般的破碎状,一个政权所属的数块领地可能天各一方,由此,海上的交通航路显得由其重要。 航海时代的到来,自然会滋生一些对此图谋不轨的人。为了应对猖獗的海盗,世界各国尤其重视海军和造船业的发展;部分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不喜欢与诸多庞大政权之间的勾心斗角有所牵连,便自成一派,作为海上佣兵,收取佣金来为商船和客船提供护航服务,这些佣兵很受一些没有财力维持一支海军的小国家欢迎。 ———— 人类(huan): 四大种族中人口最多的一族,身高多在15米到18米之间,体重65到100千克不等,男性身高和体重通常都高于女性。人类的寿命很少超过100岁,基本上17岁左右就算是成年,到50岁左右开始衰老。 人类的发色和肤色等遗传因素会因出生地域的不同而不同,拥有非凡的创造力和野心,他们分布在世界各地,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 ———— 精灵(elf): 四大种族中人口最稀少的一族,身高多在13米到17米之间,体重40到70千克不等,身材较人类略微痩矮。精灵十分长寿,通常能够活至200岁以上,约在17岁左右成年,发育至和人类同时期类似的程度,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精灵的衰老过程会十分缓慢,约在170岁左右,一个精灵的青壮年期才会结束,开始进入老年期。 精灵多为白肤金发或银发,拥有标志性的尖耳朵和碧绿色(或淡蓝色)虹膜,在除去矮人之外的种族看来,女性精灵都是惊世骇俗的美女,故女性精灵通常会成为奴隶贩子的首要目标,但精灵的警觉性都很高且身手矫健,一个青年或幼年的女性精灵奴隶在黑市往往都能拍出天价。 精灵通常聚居在靠近溪流的森林或高原地带,也有少数精灵族系会选择寒冷的冰川作为聚居地,他们与大自然保持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故此在精灵中出现施法者的概率远高于其他种族。精灵拥有极强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天生喜爱音乐和艺术,他们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对乐曲或艺术品进行鉴赏。 ———— 矮人(darf): 四大种族中人口第二多的一族,身高多在1到15米之间,体重60到90千克不等,身材矮小而健壮。矮人的寿命并不算特别长,但往往也能活至130岁左右,矮人成年相比人类和精灵较晚,约在30岁左右成年,90岁开始进入老年期。矮人多为棕红色毛发,深色皮肤,深蓝色虹膜,男性会长有在矮人审美看来十分美型的胡子。矮人的社会中男性比例远高于女性,但通常一个矮人家庭会有至少6到12个孩子,故此人丁还算兴旺,大多数男性矮人会选择独自度过一生,而不是寻找另一半,这在矮人社会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他们也很少会和其他种族产生比友情更进一步的关系。 矮人通常聚居在矿产丰富的盆地和风浪较小的海滨,他们天生爱好各种金属和手工艺品,矮人往往会和人类居住在一起,作为优秀的工匠,他们生产的火炮,皮革和各种金属制品,木制品都深受人类喜爱。矮人并不喜欢咸湿的海水,故此很少会有矮人担任渔夫或者水手这种常年在海上混迹的职业,若一名矮人成为了水手,回到家族中会被其他的矮人唾弃说他身上有“被咸水扑灭的火炭酸味”。矮人大多安于现状并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亦如此,故很少有矮人会外出冒险,一个地区的矮人往往都是传承了数百甚至千年的庞大氏族。 ———— 鳞角种(dranie): 曾经,在诺迪索普,存在过一种传奇的生物——龙,他们拥有过人的智慧,呼风唤雨的异能,矫健而美丽的身姿。这种强大的生物,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已经逐渐化作了壁画和石雕中沉眠的传说,而血管中流淌着他们基因的混血后代,却成为了新时代的霸主之一:鳞角种。 鳞角种体型近似人类与精灵,也有着和他们类似的外貌特征,但最大的不同是他们身上显著的龙族特征——或是头顶尖锐的龙角,或是身后修长的龙尾,亦或是背后虎虎生风的龙翼。 远古龙类的基因赋予了鳞角种惊人的力量和敏捷,其中少部分鳞角种甚至能获得祖先们呼风唤雨或口吐烈焰的异能。龙类基因带给他们便利的同时,也将龙类残暴,贪婪的性格铭刻在他们的骨子里,鳞角种的侵略性极强,经常会因为领土或财宝的原因对别国大动干戈,导致常常会有数个人类或精灵政权联合对抗一个鳞角种政权的情况发生。 龙类的基因并没有将他们先祖悠长的寿命遗传给鳞角种,甚至和他们身上另一半的基因结合后产生了短板,鳞角种成年较人类和精灵更早,约在14岁左右,但他们的寿命往往不会超过60岁,在50岁过后,鳞角种会迅速衰老并在10年左右抵达生命的终点。 鳞角种的自尊心和自我意识都很强,大多数鳞角种认为没有龙类血统的其他种族都是下等生物,不屑与他们进行交流,但嗜财如命的天性却使他们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宝不得不这么做,故通常鳞角种都会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 ———— 施法者(agician): 诺迪索普没有广义上的“魔法”,智慧生物能够通过自我锻炼所掌握的超自然力量大多是一些模糊的预测能力之类的。能够与大自然产生共鸣的人能够掌握极其弱小的自然元素操纵能力,而这些能力实际上非常消耗精神力,和消耗体力的机械做功相比效用却十分低下,故此即便是经常出现施法者的精灵,也很少会出现专门去锻炼这些能力的人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设定相关(二) 晶石(ana crystal) 在诺迪索普漫长的历史演变中,随着板块的运动,地形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有的岛屿在地震后随着板块下沉,没入海中,海底的火山则在一次次的喷发中不断堆积喷发物,形成火山岛浮出水面。 在板块之间剧烈碰撞挤压的地带,形成的火山岛多半带着一些来自地底深处的礼物,它们是凝聚了大自然之力的神奇矿石,每一块或有着奇异的特性,或内藏惊人的能量,等待着被发掘。 最早发现这些矿石的是淘金者,他们将这些古怪的发光石头带回港口,高价卖给喜爱矿石的矮人们。 起初,矮人们也不知道这些矿石该用来干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便把它们当做装饰品镶嵌在各种工具上,直到有一天,某个矮人歪打正着无意中触发了矿石内的能量,便开始研究如何利用这些含有能量的矿石造出更加便利的工具。 在第一件晶石工具问世后没过几年,关于这些神奇矿石的效用和使用方法便传遍了整个诺迪索普,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寻找晶石和研究晶石有效利用方法的行列。 最早,晶石应用被寄予期望最高的领域是军事,但到头来除了制造出能够在一定范围内传递声音的通讯装置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飞跃性进展。 由于聚居地较为分散,诺迪索普的居民时常要在海上进行十天半个月的长途航行,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对旅行质量的要求也开始不断提高,这些晶石各不相同的特性催生了种种改善旅行质量的便利工具,例如不用烧油就能照明的光晶灯;只需要隔段时间更换晶石核心便能长期冷藏食物的便携冷柜;有食材和厨具就可以随时随地烹饪的火晶石小灶;能够调节一定范围内空气湿度和温度的霜雪水晶球等。 在众多晶石工具中,被使用最多的要数一种被命名为“海之庇护”的大型船用装置。诺迪索普部分海域的气候十分恶劣,即便诺迪索普有着数千年的航海史,有些险恶的海域依旧无法被彻底征服。 那些海域时常会被风暴掀起数十米高的滔天巨浪,即便解决了能够刮折桅杆的暴风,恐怖的巨浪依旧会把船体撕得粉碎,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晶石工具问世后几十年,“海之庇护”应运而生,这种晶石装置能够释放出一种特殊的能量来保护船体结构不受海水侵蚀和巨浪的破坏。装上“海之庇护”后,即便是在那种凶恶的海域航行,面对以往令人们望而却步的狂风巨浪,船只依旧能够毫发无损。 “海之庇护”的造价十分高昂,通常只有一些大型船只和军舰会配备,发明了这一技术的海耶克集团也由这一契机得以壮大,在数百年的积累中逐渐成为了一个势力范围遍及整个诺迪索普的超级集团。 ———— 海耶克集团(part 1): 海耶克集团创立于灰鹰1198年,刚开始只是一个开发晶石装置的小公司。 在它建立的时候,距离晶石装置开发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各种能被想到的晶石装置都已经被发明出来了,此时诺迪索普的晶石科技到达了一个难以逾越的瓶颈期,眼看久久无法创新,一些晶石科技的巨头公司为了更大化利益,便开始实行技术垄断来打压那些小公司。 而就是在这个环境中创立的一家公司,最终吃掉了当时一手遮天的行业巨头们,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起初,这个小公司的名字是“鹰眼创新公司”(the hak eye n一vati一n pany),他们也是当时被行业巨头们挤压生存空间的受害者之一。那时海耶克的主要营业范围是船上的各种厨房用具和乐器相关的领域,在面临破产的绝境中,这些创业者们决定放手一搏,将海耶克公司最早的作品“海之盾”,也就是“海之庇护”的原型改良后上市。 在这一装置被称为“海之盾”的时期,由于高昂的造价和海耶克当时并不响亮的名号,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但在海耶克即将倒闭的时候,这件发明成为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海之庇护”上市后过了不到三个月,这项技术引起了海德拉帝国的关注。当时的海德拉帝国正处于一场持续了数年的战争中,虽然舰队实力远远高于对手,但无奈敌方有一名能够呼风唤雨操纵天气的大巫师,再加上作为战场的海域是以风暴和巨浪闻名于世的“折桅之海”,海德拉帝国接连受挫,便开始寻求解决这一局面的方法。 此时,“海之庇护”上市了,立刻便获得了海德拉帝国的青睐,在向海耶克公司订购了大批“海之庇护”后,海德拉帝国的舰队轻松将敌方击溃,由此使得发明了“海之庇护”的海耶克公司名声大噪。 (“海耶克集团”词条未完待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序章 “收帆!收帆!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饭桶!”男人豪爽的笑骂声在冬夜的寒风中回荡,擦得锃亮的皮鞋在干净的红木甲板踩踏着,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听到船长的命令,一旁围着木桶赌钱的水手们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纸牌和骰子一丢,几人一组手脚麻利地爬上桅杆旁的缆绳,将船帆收了起来。 见水手们收起了帆,男人走到船尾,满意地扫视了一圈这条富丽堂皇的客船。艉楼的厨房里传来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气;超过200米长的甲板上灯火通明,随船的商贩们已经开始张罗着准备夜市;船艏的舞台旁,著名的精灵乐团“月光”已经着装完毕,随时准备登台演奏。 舞台前的晚宴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乘客,除了随处可见的人类,也有拼酒拼到脸红脖子粗的矮人,神态高傲的鳞角种和气质脱俗的精灵。 这是整个诺迪索普最大的豪华客船之一:“诗乐女神号”,作为一个70面积被海水覆盖的星球,在新年到来之际恰巧在海上航行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对于船长来说,这已经是他在这船上度过的第七个新年了,当然,“诗乐女神号”每年的新年晚会从来都没有令他失望过。 ———— “奥莉薇妮——你在哪里?”母亲焦虑不安的声音穿过喧闹的集市,被精灵少女敏锐的尖耳朵捕捉到。 奥莉薇妮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心想着“我才不要被闷在船舱里”,在密集的人流中灵活地穿梭着,试图逃离母亲的管束。 在四处乱窜了十多分钟后,母亲的声音已经被远远甩在脑后,奥莉薇妮这放慢脚步,开始观察起四周,想发现些新奇的事物。 面前是一个卖木雕的小摊,摆着一些常见动物的小件雕刻,做得和原物不是很像但却因为特殊的雕刻手法显得十分可爱,摊主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人类女性,手中正拿着刻刀和一块木料刻着什么。 奥莉薇妮见她手中木屑翻飞,眨眼间一个人偶的雏形就出来了,不由得看呆了。摊主注意到了怔怔地盯着自己手中人偶看的精灵少女,笑了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她:“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跟父母在一块吗?” “他们不让我出来玩,我就自己溜出来了!闷在船舱里很难受的!”奥莉薇妮仰起头,绿宝石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大声说。 “你一个人到处跑很危险,父母会担心的,赶快回去吧。”摊主友善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我看你做完这个人偶就回去!”少女开始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撒娇。 “好好好,我把这个人偶做完送给你,你就快回去,别让父母担心了。”摊主经不住她这么撒娇,一边笑着说,一边手上开始了雕刻。 在少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摊主手中的人偶雏形迅速长出了五官,头发衣服和手脚等细节部位随着刻刀的雕琢,也变得栩栩如生,待到完成,活生生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奥莉薇妮。 “哇!好厉害!这是照着我刻的吗?”少女两眼亮晶晶的,几乎要冒出星星来。 “是的,别拿掉了,快去找你妈妈吧!”摊主把人偶塞在奥莉薇妮手里,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奥莉薇妮说了声“谢谢!”,就心满意足地捧着人偶走开了。对这个刚到手的新玩具,少女很是喜爱,翻来覆去端详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口袋里。 但这时,奥莉薇妮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迷路了。 “诗乐女神号”宽大的甲板上已经支起了不少木板和帆布搭成的小棚子,忙碌的商贩和沉浸在节日气氛的行人在这些棚子之间的街道上穿行,身高只到他人腰部的精灵少女被淹没在混乱的人潮中。她已经记不起刚才是从哪条巷子过来的了,慌乱中,她试图聆听母亲的呼唤声,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即便是作为拥有超级听力的精灵,她也无法清楚分辨出母亲的声音在哪个方向。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在人群中四下张望时,精灵敏锐的第六感突然响起了警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四面八方直冲她而来的恶意,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如一张无形的蛛网正向孤立无援的少女罩来。 意识到了危险的奥莉薇妮立刻开始逃跑,她奋力挤开拥挤的人堆,拼命想要从那张无形蛛网中逃脱。 背后响起一阵细小而急促的脚步声,这声音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但她不敢回头看,只是加快了脚步。 “奥莉薇妮?你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哦!”终于,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丝希望的曙光,母亲疲惫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了奥莉薇妮耳中,将她脑中的不安和恐惧在瞬间几乎消灭殆尽,她知道,母亲就在这条巷子尽头那个拐角后。 就快了,还有不到两米——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拐角,面前就是母亲熟悉的背影,白色纱裙,淡金色长发,有些急躁却又不失优雅的步伐,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喊出声。 但就在这时——她被背后伸出的一双手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并被粗暴地拖了回去。 刚才心中几乎消失不见的不安和恐惧在一瞬间被无限地放大,并最终演变成了绝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会被带到哪去?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吗?她脑中刹那间浮现出这一连串的问题,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时,手帕上的药物已经生效了,意识开始远去,在沉重的眼皮合上之际,她努力伸出手想抓住母亲逐渐模糊的背影,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困意涌来,她如同一个发条用尽的玩偶般,停止了动作。 ———— “少爷,你还要把自己在房间里关到什么时候?”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敲了敲紧闭的红木门,叹了口气。 “”房门另一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老管家无奈地扶额,转身对两个推着餐车的女仆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走开。待到两个女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尽头,他整了整衣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门锁,走进了房间。 房间虽然不大,但作为一个十多岁男孩的卧室来说还是有些奢侈了。不到20平米的卧室里,除了那张足够躺下四个人的大床,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白玉镶金的台球桌,桌上整齐码放的台球均是用不同颜色的水晶雕琢而成;房间左右的墙壁被巨大的书架遮住,书架上分类摆满了各种书籍,粗略地看一眼会发现记载各种事物的百科全书和记录冒险生活的游记小说占了大多数;在房间最里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张朴素的大理石方桌和两张椅子,桌上放有一个折叠式陶瓷棋盘,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水晶棋子林立,面色消沉的少年正趴在桌边,对着面前的棋局怔怔出神,杂乱的金发在正午的阳光下像是一团枯黄的野草。 “少爷今天是你13岁生日,老爷说让你出去多走走顺便挑一样自己喜欢的礼物”老管家看到少年日渐消瘦的脸庞,心里一阵难过,但还是极力忍住不在小主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只说了后面那半句吧。”少年头也不回,只是挪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左手和右手下棋,口中吐出的冰冷话语如利剑般咄咄逼人,“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母亲死后留给他的一个包袱,如果没有你提醒,他可能连我是哪天出生的都想不起来。” 管家对他的话语只得报以苦笑,他只是一介下仆,即便是对家主有再多不满,也没有资格对之进行评价。 他今年已经快80岁了,对于人类而言算是十分长寿的年龄,近70年的仆从生涯里,从老主人的发家立业,到大小姐的出嫁,再到小少爷的出生,他见证了恩菲尔德家祖孙三代的成长和变迁。如今,老主人和大小姐幼年时孤僻而倔强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了小少爷身上,令他不由得有些自责。 “少爷”老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了。即便是大小姐已经过世,小少爷想怎么成长,以什么样的形式走过他的一生,也不应该在这时候由他这个下人来指手画脚,作为仆人他应当尽到的职责只是在小主人成长途中防止他堕入歧途。 “卢修斯,我们上次去那里,西格尔先生说过,他这几天就要走了吧?”少年又摆弄了一会棋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询问。 管家听到西格尔的名字,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是的,他确实这么说过。” 少爷口中的这个西格尔先生,是港口黑市的一名棋手和情报贩子。可能是受到母亲恩菲尔德家血统的影响,少爷为人处世的观念自幼就与众不同,故此和周围的豪门子弟关系不是很好,这个西格尔,算是少爷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但年轻时跟随老主人在海上亡命奔波练就的直觉,让卢修斯敏锐地感受到那个人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他可以咬定:这个西格尔的真实身份,或者说曾经的身份——他是一个海盗。 以卢修斯对海盗的一贯印象,他自然是不太喜欢少爷和西格尔走得太近,但今天既然是少爷的生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那么,准备一下必须物品,我们就出发吧。”少年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开始将那些价值不菲的棋子一枚枚细心擦拭后放回盒子里。 纳尔逊庄园位于港口城市贝斯瓦尔的郊外,坐马车前往港口大概要3个小时左右,纳尔逊家对少爷的管束并不是很严,只要完成每周定量的学习任务和马术,格斗,射击训练,剩下的时间可以随意分配,只要有管家跟随,就是出远门几天不回家,家主也不会说什么。 ———— 正午的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慢慢炙烤着尚未完全融化的雪块,带着热气的马蹄和车轮在路面上疾驰而过,将冻结的路面踏得泥泞不堪。 港口的钟楼敲响了整点报时的钟声,或许是新年的狂欢刚刚过去,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今天的贝斯瓦尔港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 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奥莉薇妮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扶墙缓步挪到舷窗旁,向外望去。 一辆棕红色的马车从海边收帆停泊的黑色货船旁经过,镶有铁圈的车轮碾在码头松散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封闭式车窗上印着的图案吸引了少女的目光,那是一个由金色船帆和枪炮组成的徽记,下方刻有“neln”字样的通用语。 就在这一刻,神使鬼差般,车窗被推开,少年和少女的目光刹那间撞在了一起。 少年看着精灵少女丝绸般柔顺的金色长发和那对迷人的翠绿色眼睛,心想:她真美,原来神还有这种不那么丑陋险恶的造物。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恍如隔世相逢的故人。 少女看着人类少年憔悴的面容,心想:他真可怜,一定是受了不少煎熬和不公的待遇吧。 马车渐行渐远,奥莉薇妮心头一动,向少年抛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微笑,挥了挥手,默默祝愿他一天能有一个好心情。 或许,这便是一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遥远的海平线上探出头来,将“渡鸦公主号”舰艏破开的浪花染成金黄色。船艏的观景台上,几只停驻在此过夜的海鸥张开双翼,乘着温暖的海风起飞,继续它们尚未结束的归乡旅途。 通往观景台的螺旋木梯上,刚刚守完夜的水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准备换岗后回到船舱里好好睡一觉。 朦胧中,他闻到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花香从身旁飘过,回头望去,身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拎着一个木箱向观景台走去,柔顺的淡金色长发在朝阳的照耀下随着海风微微飘动,脑袋两侧细长的尖耳朵作为某个种族的特征之一尤其瞩目,束在腰间的深蓝色丝带紧贴着衣物,将精灵完美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腰后的大蝴蝶结伴着少女踩踏楼梯的步伐一跳一跳,让水手不由得心头一动,一时盯着她的背影看呆了。 少女像是注意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身来,对水手报以一个微笑,那双瑰丽的绿色瞳孔仿佛带有某种魔力,将他一整夜不休不眠的疲惫和烦躁一瞬间驱散殆尽。 ———— “少爷,马上就能见面了呢”奥莉薇妮靠在观景台的护栏上,目光投向海平线尽头太阳升起的方向。 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左右,“渡鸦公主号”远洋客船就要到达贝斯瓦尔港了,这是她自从五年前恢复自由后第一次返回这里。 那一天,格罗芬纳尔逊在他的成人礼上亲手解开了自己脖子上象征着奴隶身份的铁项圈,并宣布:奥莉薇妮恩菲尔德从此恢复自由身。红心联邦的法律明文规定:只有在年满17岁后,奴隶主才有资格归还奴隶的自由,也许,少爷早在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个冬天,就开始谋划着那一刻了。 在那之后,奥莉薇妮便踏上了寻找故乡的旅途,这五年间,她到过十余个精灵的聚居地,挨家挨户走访,但却一无所获。毕竟,她对于故乡的唯一记忆便只有自己的名字,就连“恩菲尔德”这个姓氏,都是少爷赐予她的。 在探寻无果后,她决定返回自己生活了五年的贝斯瓦尔,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里也算是她的另一个家了。 当然,这不是她唯一的目的——她还要将五年前那天下午没能说出口的话,面对面传达给那个人。 ———— “对不起,小姐,这张租赁许可证已经作废了,您可以支付现金吗?”驿站看板娘在证件上扫了一眼后,面带微笑将奥莉薇妮的租赁许可证退回。 “为什么?这上面分明写着有效日期‘灰鹰1512年~灰鹰1542年’,今年才1517年吧?”奥莉薇妮很是不解,这张纳尔逊家签署的“无限制马匹租赁许可证”她今天还是第一次用,按照少爷当初所说,只要是在纳尔逊家势力范围内的驿站,这张证件都可以免费租赁马匹和马车。 “是这样的,贝斯瓦尔早从1513年起,就不属于纳尔逊家的势力范围了,这点还请您谅解呢。”看板娘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营业笑容,耐心地向她解释。 “什么?不属于纳尔逊家的势力范围,那这里现在归谁管?”奥莉薇妮听得一头雾水,贝斯瓦尔是红心联邦军事和商业的中心,纳尔逊家作为议会中司掌海军的大头,这个城市自然是由他们管理的,当地虽然也住着其他几个大家族,但即便是联合起来势力也不足以撼动纳尔逊家的地位。 “现在的贝斯瓦尔是联邦议会直辖的城市哦,小姐。”看板娘向她展示了自己制服胸口的红心联邦直辖区服务徽章,“那么,如果您不打算租借马匹的话,请为后面排队的人让出空位好吗?” 奥莉薇妮这才注意到,在她身后,排队等待的人已经一直站到了驿站门口的街道上,这才不好意思地付了五枚银币取号,匆匆离开手续办理窗口前去挑选马匹。 ———— 城镇还是那个熟悉的城镇,宽敞的大理石街道上不间断地回荡着马蹄和车轮疾驰而过的声音,街道两侧建筑上的浮雕讲述着纳尔逊家先祖率领红心联邦舰队驰骋公海的光辉历史,唯一的违和之处在于原本道旁高高挂起的纳尔逊家徽旗帜被替换成了各种店铺的广告旗帜。 离开城镇后,奥莉薇妮径直向着纳尔逊庄园所在的方向前进,在不到2小时快马加鞭的赶路后,庄园正门那座高高耸立的钟楼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纳尔逊庄园的样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接近5米高的黑色镂空铁门,围墙上宏伟的海战浮雕,以及如沼泽边的芦苇般从围墙内疯长而出的杂草,这些杂草的茂密程度甚至遮住了奥莉薇妮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庄园正门的那栋宅邸。 “这是什么情况?”奥莉薇妮连忙将马在门口的老树下拴好,走到门前,透过大门镂空的缝隙向内望去。除了通往宅邸的水泥路面,两侧的草坪和装饰用花圃都因为长期无人修剪变得杂草丛生,宅邸周围空无一人,连守门的卫兵都不见踪影,面向大门这一侧的窗户大多布满灰尘,有的甚至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 奥莉薇妮忐忑不安地回到树下,从行李箱中翻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大门的锁,伴随着刺耳的铁齿摩擦声,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阵诡异的寒风在此时划过少女的皮肤,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纳尔逊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少爷现在身在何方?仆人们都去哪里了?她的脑子里被这几个问题充斥,如同一团乱麻。眼前就是大厅的门,奥莉薇妮跌跌撞撞地跑上去想敲门,但就在她碰到门的瞬间,她惊讶地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空旷的大厅里,熟悉的地毯和家具如往常一样整齐摆放,除了水晶吊灯上的蜡烛是熄灭的,且没有仆人在打理外,一切都和她在这里生活时一模一样。 “有人在吗?”她大声呼喊着。 但回应她的只有长长的走廊里传来的回声。 在呆站了一会后,奥莉薇妮还是决定,去一个个房间找找看。纳尔逊宅邸很大,总共有4层,上下加起来大大小小有接近60多个房间,这些房间无一例外都没有上锁,但推开门会发现除了没有人在以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最后,她来到了那个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房间前,熟悉的红木门和灰色羊毛地毯仿佛在对她说:“欢迎回来”。 奥莉薇妮想了想,先敲门确认了一下有没有人。显然,门另一侧没有回应的意思,她扭动门把手,试图开门,但这次却没有之前那么顺利——门上锁了。 突如其来的碰壁激起了她身为精灵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她从来没有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闯入过房间,虽然她知道即便是那么做了也不会被责骂,在这里一起生活了五年,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能对彼此说的秘密。 她满怀期待地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锁,进入房间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她大失所望——依旧没有人在,和其他房间唯一的不同便是原本放在这里的书和家具全部都被搬走了,不仅是少爷的东西,就连专门为她添置的那张床也不见了踪影。 奥莉薇妮站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怔怔出神,偌大的纳尔逊家仿佛是突然间从这里蒸发了一样,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庄园和无处可归的她。 ———— 漫天的云朵在夕阳的渲染下开始泛红,傍晚的最后一波海潮不知疲倦地向着防波堤冲刺,在港口的码头溅起朵朵浪花,贝斯瓦尔的街道上,人流逐渐稀少,港口的商贩们带着一天辛劳后积攒的疲惫,走进开始营业的酒吧。 纳尔逊庄园的后山上,奥莉薇妮躺在苹果树的树荫下,默默欣赏着这百看不厌的落日美景,柔纱般的金发散落在周身,纯白的衣衫和深蓝色丝带将少女身体那令人遐想连篇的美妙曲线勾勒而出。 柔软舒适的草坪,芬芳的花香,清风带着悦耳的鸟鸣从耳边飘过,她将手伸向一旁的竹篮,手指的触感却不是光滑饱满的苹果,不知不觉间,篮里的水果已经被她吃完了。恍然回首,身边却没了可以依偎撒娇的人,少女内心难免泛起一阵失落和惆怅。 曾经,她常和少爷并肩躺在这里,一边嬉笑打闹一边欣赏着贝斯瓦尔的落日,待到夜幕降临,管家卢修斯拎着提灯找来催他们回去吃饭,再手牵着手回到宅邸。 如今,卢修斯早已故去,少爷也不知所踪,贝斯瓦尔的的落日却依旧如此美丽,可能这就是她在精灵聚居地听同族所说的“精灵要学会与大自然为伴,这样就不会因为漫长的寿命被孤独所困扰”吧。 “但是我才19岁啊!”她猛地一下坐起来,气愤地抓起篮子里的苹果核,对着山下一个个狠狠甩了出去。 在发泄一通之后,奥莉薇妮心里好受了不少,毕竟这五年过去,她已经成长了不少,在寻找父母和故乡的旅途中,她曾遇到无数挫折和艰险,但最终都将之克服,并动身前往下一个精灵聚居地。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劳无所获罢了,是时候寻找下一个目的地了。 ———— 她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离开贝斯瓦尔,但在离开前,她还是恋恋不舍地在纳尔逊庄园里逛了一圈,除了早已无人居住的宅邸,后山的跑马场,靶场,以及那座玻璃穹顶下的浪漫温室花园,这些都是承载了她五年回忆的场所。 “接下来就只剩那里了吧”奥莉薇妮看着手中刚从花园里采摘的花束,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自从来到纳尔逊家,就一直不是很喜欢墓园这个地方,在人类社会中,墓地是作为一个人死亡后留存在世的最后象征,以便生前的亲人好友前去祭奠,但精灵社会的传统则认为,死后不当立碑,不当将埋葬死者的位置告知他人,怀念逝者只需心中有意便可。 但卢修斯和少爷的母亲都是人类,她出于尊重,还是决定按人类的传统来祭奠两位逝者。 墓园的白色栅栏门被轻轻推开,鹅卵石小径两侧的花圃如往常一样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纳尔逊家历代家主的墓碑依旧并排列在最上一层,往下一层是家主夫人,再往下是众多的非继承人纳尔逊家族成员或有恩于纳尔逊家的仆从。 奥莉薇妮率先来到了第二层最靠右的位置,碑上的名字是“芬妮恩菲尔德纳尔逊”,她将一束花放在碑前,默默鞠了一躬。 就在这时,她发现,碑前除了她放的那束花外,还放有一本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棕色封皮日记本,封面上的名字是通用语书写的《格罗芬船长的航海日志》。翻开内容,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这是少爷以自己为主角写的航海小说,总共写了五章,却从未出版,奥莉薇妮在少爷教会她识字后,津津有味地将这五章翻来覆去读了近百遍,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能将书的内容背出来。 借着太阳落山的余晖,奥莉薇妮将日记本快速翻阅了一遍,在翻到第五章最后一页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格罗芬船长原本在荒岛因触礁痛失爱船戛然而止的冒险旅途,居然新添了一行字:“失去了他心爱的‘翡翠公主’号,可怜的格罗芬船长只得划着椰树扎成的小木筏,开始了他全新的冒险旅途。” 读到这,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随后她便意识到:自己还在墓地,满怀歉意地对着墓碑说了声“对不起。”,将日记本放回了原处。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少女天真无邪的睡颜上,有些刺眼的光照让她皱起了眉,细长的尖耳朵敏锐地抽动了一下。 奥莉薇妮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边的小圆桌上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抓住了那块怀表,打开一看,时针已经指到了9的位置。 “啊看来是赶不上正午12点的那趟客船了”她打着哈欠挣脱了被窝的怀抱,开始换衣服,随后——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咕咕”声。 “也是呢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基本啥都没吃,得赶紧去城里弄点食物了”奥莉薇妮甩了甩头,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在昨天的调查中,她可以确定,纳尔逊庄园至少已经有四年没有住过人了,但只有两个地方有近期来过人的迹象——温室花园和墓园。不同于其他地方杂草丛生的景象,温室花园和墓园里的植被少说一个月内还有人细心修剪过的。 “少爷你还会回来吗?”奥莉薇妮站在庄园的正门前,望向宅邸四楼的某个窗户,自言自语般小声地对空气发问。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住在这里等几个月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刮过,将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像是在催促着她赶快出发。 她无奈地笑笑,掏出钥匙将大门锁好,跨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往港口疾驰而去。 ———— 暴雨和雷鸣混杂着海浪的咆哮,如魔女的毒药般翻腾着的海面上,两艘鼓满风帆的炮舰正乘着巨浪追逐缠斗,火炮发射时喷吐出的烈火和硝烟像是巨兽狰狞的血盆大口在张合撕咬。 “开炮!开炮!把那条该死的海盗船给我打沉!”泥泞的甲板上,汗流浃背的水兵们抱着炮弹和火药桶来回跑动,身披深蓝色长袍的女军官抽出腰间闪亮的军刀,怒吼着对部下下令,三角帽下被雨水打湿的银灰色卷发在暴风中飘动,遮掩不住那张被怒火充斥的姣好容貌,冰蓝色的瞳孔中仿佛要对着雨幕中那个男人的背影射出毒针来。 一道炫目的闪电划过,照亮了那面可憎的黑色海盗旗——狞笑的狂气骷髅,金银两色交错的双枪。那个男人站在飞扬的旗帜下,飘逸的黑色短发没有因雨水而耸拉下来,而是随着暴风的肆虐显得愈发神采奕奕,肩上的棕灰色船长外套随风飞舞。像是感受到了女军官的视线,他转过头来,湛蓝色的双眼如黑风暴中不散的鬼火般闪烁,带着挑衅的眼神向她回礼。他迎风而立,任由雨水滴落在胸口结实的肌肉上,左手的机械义肢稳稳地握着舵盘,或许,放在平时,任何少女都会为他这副神色和气质而倾倒的吧。 基德布莱克,对于蒂娜安德鲁斯而言,这是一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名字,作为红心联邦的海务大臣兼海军司令,她追捕这名海盗已经有接近两年的时间了。 这个男人与她结仇的原因,要从两年前基德的座船“桃金皇后”号袭击了红心联邦与费斯托王国友好互助协定的签订仪式说起。在那场袭击中,费斯托王国作为代表出席的皇子险些丧命,导致尚未签订的协定被费斯托王国单方面撕毁,蒂娜企图以此协定为契机从费斯托王国订购战舰的计划也宣告破产。 原本,得到费斯托王国赔偿的红心联邦议会决定就此作罢,将追捕基德的任务交给费斯托王国的海军来完成,但在费斯托王国长期沉默,没有派出任何舰船追捕基德后,基德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红心联邦首都的港口,炮击城门,宣称自己是1513年袭击贝斯瓦尔港的罪魁祸首,并承认亲手覆灭了红心联邦司掌海军的纳尔逊家族,这一连串的事件使联邦议会震怒,下令一定要将基德追捕归案。 在前不久,她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能够提前在“桃金皇后”号的航线上进行拦截,但就在她几乎要追上这条船时,海上刮起了风暴,红心联邦海军这条服役已久的“鹰”号根本无力在猛烈的风暴中与整个西珍珠海最快的战舰竞速,如果在这里不将她击沉,下一次机会可能又要等上一年半载。 “船长!马上有一波巨浪要来了,这是我们脱离的最佳时间!”年轻的大副顺着桅杆旁的缆绳跳下,稳稳地落在甲板上,随后飞快地跑到船尾向船长报告,这名17岁少年有着和那副瘦弱身躯完全背道而驰的惊人敏捷和力量,头上两支醒目的弯曲龙角使这一切变得合理了起来——他是体内流淌着远古龙类基因的鳞角种。 “你来替我掌下舵吧,我离开一下。”基德回头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鹰”号,嘴角一咧,脑中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将舵盘交给大副,穿过炮火横飞的甲板走到船头,几名水手正围成一团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一座露天的联装炮塔,搭载了两门长倍径后膛火炮,原本在设计时是作为实验武器安置在此的,由于炮塔下方控制旋转的绞盘转速缓慢且炮身的制退效果较差,实际交战时很少有机会用到。 “卡死的绞盘能动了吗?”基德向水手们询问。 “没有!船长,貌似一时半会还解不开!”一名水手摇了摇头,回答他。 “就这个角度摆着吧,等会会有一瞬间的机会给你们开火,把握好时机,给我打断他们的桅杆,能做到吧?” “以我和老潘萨的炮术,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船长你想干什么?”坐在炮塔上的其中一名炮手挠了挠头,有点不解地问他。 基德没有回答他,只是丢下一句“别失手了。”,就带着一个神秘的微笑离开了。 “船长!还有不到半分钟巨浪就要起来了!”大副见基德回来,立刻大喊着通知他。 “都找个位置抓紧了!准备好,我们要乘着海浪起飞了!”基德站在船尾,洪亮的声音清晰地穿过暴雨,传到“桃金皇后”号上每个人的耳边。 大海在风暴的搅腾下翻腾了好一会,终于酝酿起了第一波巨浪,仿佛是神的一个小玩笑,波浪直接从“桃金皇后”号的船底掀起,顺风而行的帆船直接被海浪顶起了数十米高,而相对慢了一截的“鹰”号由于落后于前者,只能呆呆看着“桃金皇后”号乘浪而起。 “就是现在,右满舵!”基德看了一眼下方的“鹰”,对掌舵的大副下令。 “船长!如果现在向右转,我们会被追上的!”大副被船长莫名其妙的转向指令搞得有些懵,“桃金皇后”的船体质量确实足够结实,这一点作为设计者的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这明明是可以直行顺利甩开敌人逃走的机会,为何要向右转? “雷根!别废话了!船长说让你转就快转!”少女清脆的嗓音从背后的艉楼中传来,带着几分烦躁和不悦。 听到妹妹的声音,雷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按船长说的做,估计就要被一把拽开了,在这种情况下舵盘失控无疑会更加危险,只得苦笑着转动舵盘。 ———— 海浪在暴风的鼓吹下开始爬高,两条船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眼看“桃金皇后”就要再次从自己面前溜走,蒂娜立刻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天鸣响,喝止了擅自收帆准备脱离风暴的水兵:“不准收帆!继续给我追!” “安德鲁斯公爵!‘鹰’的船体已经老化得相当严重了,如果继续涉险追击,这一船水兵的命可能都会葬送在风暴里!”一名在船上服役了快二十年的老兵出列,大声向她抗议。 “你要在这种时候放他们跑吗?‘鹰’的舰艏有四座三管火炮,即便追不上他们,只要进入首尾追逐阵型,我们的火力可以轻松将他们撕成碎片!”蒂娜依旧不死心,坚持着要追上去。 “长官!‘桃金皇后’转向了!”就在蒂娜和老兵争执不休时,桅杆上的水兵突然传来了让她有些不安的讯息。 这种时候转向?他在想什么?带着疑问,蒂娜掏出望远镜望向高处的“桃金皇后”。 暴雨熄灭了“桃金皇后”甲板上的油灯,密集的雨幕中,海盗船在闪电下的剪影像是一头嗅到了猎物的虎鲸般猛地扭过头来,那两门漆黑的长倍径火炮迸发出炽热的火光,如同捕食者的目光,令人为之心悸。 ———— “就是现在!开炮!”基德大吼着向舰首的炮手下令。 长管火炮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直入骨髓的剧烈震动传遍了整条“桃金皇后”,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两枚特制的链弹呼啸着破开雨幕,准确无误地轰击在了“鹰”的主桅上,将之绞成了三段。 ———— 蒂娜心想“糟糕”,连忙下令:“全都从桅杆上下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炽热的链弹如同利齿般咬断了“鹰”的主桅,在这条战舰因伤者的惨叫声和甲板上横飞的木屑陷入混乱时,远处的“桃金皇后”号早已越过那座浪头,从蒂娜的视野中消失了。 “基德布莱克!你给我记着!”咬牙切齿的女军官握紧了手中的镜筒,望向远处的冰蓝色瞳孔里满是愤恨和屈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来势汹汹的浪涛不停冲击着港湾外的防波堤,积雨云开始在贝斯瓦尔上空聚集。海风如一群凶悍的游骑兵,蛮不讲理地闯入城镇肆意劫掠,敲打着街道两侧的窗户,将街上的行人驱赶回室内。 “完了完了!要赶不上了!”奥莉薇妮叼着一片热腾腾的面包在码头上奔跑,左手拎着木箱,右手抓着刚开封不久的面包纸袋和一张船票。 精灵少女毫不注意形象的撒足狂奔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一旁船上的某个水手盯着她腰间飘扬的裙摆,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蠢货!你在看什么?”一卷报纸响亮地抽在了这名水手的脑袋上,船长瞪着牛眼从他身边走过,骂骂咧咧地使唤着船员们,“动作快点!这船上都是宝贵的香料,要是等下被风暴吹跑了,你们这些臭老鼠忙活一辈子都赔不起!” 就在其他船只都忙着收帆下锚,将船体和码头的桩子牢牢绑紧时,一个长度超过200米的庞然大物正拔锚离港,准备出航。 “热情女神”号,这是诺迪索普最大的海上客运,雇佣兵及船舶制造,军工公司:海耶克集团旗下的“女神”级远洋豪华客船之一,她号称在面对高度超过15米的巨浪时,船内的乘客依旧可以安全舒适地享受温泉。这种暴风雨将至的恶劣天气下,除了某些军舰也就只有“女神”级能够毫无顾忌地照常出海,但相应的,“女神”级的票价也是贵得惊人,即便是在“女神”级一号舰“诗乐女神”自下水第一次载客开始已经过了近20年的今天,一张“女神”级的单程客运票依旧价值惊人的200金币——达到了普通远洋客船往返票价的40倍。 “借过一下!”少女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试图追上正在起锚离港的“热情女神”,但这位高傲的女神看起来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甲板上水手们推动绞盘拽起沉重的锚,巨大的船帆张开,在风中迅速鼓起,将风力转化为前进的推力。 眼看“热情女神”就要驶离码头,奥莉薇妮有些急躁地四下扫视着,试图寻找可以借力的东西,就在这时,一艘货船旁的滑轮吊机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是一个老式的单滑轮吊机,用于装卸无法通过人力搬运的大箱货物,结实的木架上挂着一组滑轮以及与之连接的复合缆绳,缆绳的一端吊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看起来少说有一两吨重,缆绳的另一端被绑在码头的柱子上,吊机旁无人看管,看样子是粗心大意的工人忘了提前准备拖车,就将货物挂着离开去租车了。 “嘻嘻”奥莉薇妮确认了没有人看管后,坏笑着一路跑向吊机,将船票和面包袋交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抽出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紧绷的缆绳,随后迅速抬手抓住被斩断的一端,借着货物落下的强大拉伸力直接高高跃起。 货物落地造成的巨大动静使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如炮弹般飞向“热情女神”号的精灵少女,只见她在空中不慌不忙地收剑入鞘,调整着陆姿势,最后轻盈地落在了客船的艉楼上。 “好险好险总算是赶上了”奥莉薇妮甩了甩脑袋,柔顺的金色长发如波浪般抖动,甲板上的船员们显然是被从天而降的少女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被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盯着看,奥莉薇妮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拿出船票晃了晃,“那个我是有船票的” ————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甜品和饮料。”笑容甜美的服务生为奥莉薇妮铺好餐桌布,从餐车上取下两只雕工精美的水晶杯和一根银制茶匙放在桌上,说了一声“请慢用”后就离开了。 船舱的门“哐”的一声关上,奥莉薇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弹到门前,挂上门锁,闪回桌前,这一连串动作,这才闭眼深呼吸一次,缓缓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杯子上。 看着杯中高峰积雪般白净的奶油和那层半遮半掩的淡棕色可可粉薄纱,少女早已心痒难耐,她小心翼翼地托起杯底,用颤抖的手指捏着茶匙舀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冰凉的口感与奶油混合可可的浓香同时冲击着口腔壁和味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让外人看见会忍俊不禁的痴醉表情。 “女神”级昂贵的票价自然是物有所值,除去温泉和各种奢华的娱乐设施,船上由世界一流厨师料理的食物和饮料都是对所有乘客24小时无偿供应的,点餐甚至不需要走出自己的房间,直接通过船舱内配备的传讯石板就可以完成,不出20分钟,就会有服务生将餐品送上门。 船上提供的众多食物中对奥莉薇妮最具吸引力的,莫过于寒冷地区之外十分罕见的冰激凌了。这种神奇的低温甜品在她眼中无异于猫咪眼中的猫薄荷般难以拒绝,在此之前她已经有过好几次咬牙忍着肉疼买下“女神”级昂贵的船票,只为了在旅途中无限续杯把冰激凌吃个痛快。 “可恶——我又一次败给了——”毫无感情波动的棒读从唇边还沾着奶油的少女口中发出,话音尾端拉得老长,但立刻像是磁带被剪断的录音机般突然打住,心中默数停顿了十秒后,奥莉薇妮连珠炮一样熟练地吐出了下一句话:“既然钱都花了,与其这么内疚反思,不如再多点几份吧!” 当然,她是不敢看镜子的,即便是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滑稽。 ———— 幽蓝色的旗帜在暴风中猎猎作响,海面上波涛起伏,漆黑的海盗船如同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巨狼,静静等候着猎物到来。甲板上,淡蓝色的焰火如不散的冤魂在油灯中摇摆不定,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船头站着一个皮肤像僵尸一样干枯惨白的男人,他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大衣,口中叼着未点燃的琥珀烟斗,负手而立,棕黄色的眼睛望向天空,花白的鬓发和胡子在狂风中犹如生铁浇铸的雕塑般巍然不动。 终于,一枚青绿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照亮了桅杆上迎风飘扬的旗帜——幽蓝底色上龟裂的骷髅,以及骨爪中那两盏标志性的淡蓝色提灯。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银制火柴盒,盯着盒盖内侧印着的那行通用语小字看了许久,抽出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斗。 “f一r y dearest jackharrin”,在他眼中,这行娟秀的字迹仿佛是魔鬼借亡妻之手在他灵魂上刻下的烙印,令他心头时时刻刻燃烧着挥之不去的怒火和复仇意志。 他缓缓吐出一团烟雾,从身旁捡起信号枪对空开火,赤红的信号弹尖啸着腾空而起,在桅杆旁炸开,久久不散的红光使海盗旗上渗人的骷髅更添了一分狰狞。 男人闭上眼睛,聆听着海风的呼吸和混杂在其中那众多锚链与船体的摩擦声,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耐心等待了二十年,是时候吹响复仇的号角了。 ———— “船长!有有海盗船!他们直接向我们冲过来了!”一名面色惨白的水手从桅杆上爬下,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跑到船长面前报告。 “海盗船?你是在上面吹着海风睡着了吧!这可是‘女神’级!哪条海盗船看到我们不是离得远远的?”船长怀疑这个可怜的家伙是不是刚从观测篮里掉下来把脑袋摔坏了,虽然“女神”级不是专门用于作战的军舰,但由于有着远超战列舰三四倍的庞大体积,尽管只有一层用于自卫的火炮甲板,却因为200多米长的船体,单侧炮火的强度甚至能让部分军舰望尘莫及,更别提大多数不过是武装货船程度的海盗船了。 “他们有七条战列舰和十多条武装货船!”见船长这般反应,惊魂未定的水手开始大吼大叫,试图让他相信自己的说辞。 船长愣了一下,随后用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水手,从他手中一把抢过望远镜,自己爬上了桅杆顶部的观测篮,打开镜筒望向前方。 在那面臭名昭著的海盗旗清晰地出现在他视野里后,船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认识这面旗帜,也知道它再次飘扬在这片海域上所蕴含的意义。 当他的视线向下移去,落在那艘船舰首标志性的两管长倍径火炮上时,一股晕眩感让他险些站不稳脚,这艘船终于被证实落到那个男人手中了,这是海耶克集团最不希望出现的场景。 “小子们!收帆停船!给我敲响舰钟!”他深吸一口气,下了一道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命令。 ———— 奥莉薇妮侧卧在床上,疲惫地打着哈欠,睡意朦胧的双眼透过舷窗望向风雨飘摇的海面。她有些后悔选了这个房间,本想着靠近舰艉尽量远离喧闹的中段甲板,晚上能睡个好觉,结果却适得其反——这个房间的正上方是酒吧,虽然不会出现港口小酒馆里那种水手吵吵嚷嚷闹了一整晚的情况,但舞池里高跟鞋踩踏地板和服务生端着盘子走来走去的声音依旧能被精灵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她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就在这时,上层甲板的舰钟突然被敲响,洪亮的钟声如鸮鸟不祥的嚎叫传遍了整条船,钟声持续了约两分钟后,船舱里船员和乘客们或惊恐或愤怒乱作一团的各种声音才逐渐将门外的走廊填满。 拜钟声所赐,奥莉薇妮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已经烟消云散,她在一本介绍“女神”级远洋客船的书上了解过,“女神”级都配备有比战列舰更大更响的巨型舰钟,但这不是用于发号施令或集合船员用的,而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提醒船上的每一个乘客——这条船即将沉没,请准备登上小艇弃船逃生。 ———— 淡蓝色的灯火在寒风激荡的夜空中摇摆,那面曾经称霸整个西珍珠海的骷髅旗下,漆黑的战列舰正鼓满风帆,气势汹汹地破浪前进,紧随其后的二十多条战舰甲板上也纷纷燃起标志性的淡蓝色灯火,扬帆启航。 他们是这海上的狼群,是害群之马,枪炮和火药是他们的尖牙利爪,海风和浪涛是他们不屈的灵魂,对黄金和自由的渴望使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世人将他们称作——海盗。 面对海上肆虐的风暴和巨浪,旗舰上响起了海盗们耳熟能详的曲调,仿佛是狼王的对月长嚎,一呼百应,整个舰队在此时都沸腾了起来,甲板上乐手们整齐地奏起乐器,水手们和着狂风中的乐声引吭高歌,如同在宣告——今夜,是属于狼群的狩猎时间。 ———— “船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船长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怒气冲冲的大副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双手用力拍在桌面上。 船长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只是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举起手中细长的香槟杯,透过杯中金黄色的起泡酒望向门外拥挤喧闹的甲板。 “威尔海姆先生,告诉我,你对‘青灯杰克’这名海盗有多少了解?”他放下杯子,从墨水瓶中取出鹅毛笔,开始在信纸上书写。 “青灯杰克,本名杰克哈里森,灰鹰1464年出生于费斯托王国首都,曾是西珍珠海势力最庞大的海盗,拥有由四条战列舰和十二条武装货船组成的劫掠舰队,在1496年被海耶克雇佣军下属的‘蓝宝石舰队’歼灭,其本人亦被俘获,于1497年被移交本国后由费斯托国王下令处死。”大副熟练地背出自己在海军学院时查阅过的资料,“青灯杰克”这种赫赫有名的海盗,他还专门花了不少时间调查。 “处死?不不不那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海耶克名声而捏造的假象罢了。”船长干笑两声,依旧低着头奋笔疾书,“事实是,20年前,在蓝宝石舰队的围剿下,杰克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有两艘战列舰杀出重围,尽管我们全力追击,但只击沉了其中一艘,而杰克本人的座舰却得以逃脱,在那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以‘青灯杰克’的名号出现过。” “但这和你下令敲响舰钟有什么关系?”大副很是不解,为什么船长要在这种时候和他聊这个海盗的事迹。 “大约两年半前,海耶克集团在鲨齿岛的造船厂遭到袭击,两条刚刚下水舾装完毕的‘皇后’级战列舰被夺走。”船长继续自顾自地讲着,手上的笔仍然没有停下,“船厂内的工匠声称,夺走两条‘皇后’的是两个团伙,首舰‘桃金皇后’的持有者后被证实为半年后突然名声大噪的基德布莱克,而二号舰‘黑龙皇后’自被夺走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被任何活人目击到过。” “根据工匠们的描述和这两年各方收集的资料,我们猜测,夺走‘黑龙皇后’的人极有可能是杰克哈里森。”说到这,船长终于写完了那封信,他停下手中的笔,等待墨水风干,“任何一条‘皇后’落到普通海盗手中都具有破坏一个海域治安甚至独自抗衡一支中型舰队的能力,如果被杰克哈里森得到了‘黑龙皇后’,以他的能力和对海耶克集团的仇恨,产生的破坏力与影响会动摇海耶克在西珍珠海的利益链。” “刚才,我已经确认了‘黑龙皇后’的桅杆上挂着杰克哈里森的旗帜,不出意外的话,‘热情女神’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就会成为杰克复仇路上的第一个祭品吧。”船长把信折好装入信封,将一勺火漆放在蜡烛上烧热后倒在信封口,取下右手中指的戒指用力在火漆上印下一个徽记。 “船长你不会”大副已经猜到这个倔强的老兵要说什么了。 已经两鬓斑白的船长脸上神采奕奕,依旧挂着过去“蓝宝石”们独有的骄傲,他整了整衣衫,将头顶的三角帽戴正,胸前那枚闪亮的蓝宝石军章如启明星般耀眼,“罗格威尔海姆先生,请代我把这封信和戒指交给贝伦港的莱昂纳多中将,同时请你原话转告他:我是一个不称职的船长,导致这条被寄予了厚望的‘女神’级沉没,但直到她被击沉前的最后一刻,我依旧在作为‘蓝宝石舰队’的一员战斗!” “”大副看着桌上的信封和戒指,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船长曾是“蓝宝石舰队”旗舰上的一名炮手,因为在围剿“青灯杰克”的战斗中开出关键的一炮被海耶克高层授予了英勇勋章,后来蓝宝石舰队覆灭,高层念着他曾经立下的战功,命令他退役并担任海军学院的讲师,就在罗格毕业的那年,海耶克集团又将他任命为新下水的豪华客船“热情女神”号船长,刚刚毕业的罗格十分巧合地被分配到“热情女神”号工作,师生二人共事了三年时间,在这期间船长依然作为罗格的老师在方方面面指导着他,向他传授航海经验。 原本船长已经决定要在这次航行结束后退休,由罗格担任新的船长,眼看老师可以就此安心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却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事故要殉职葬身大海,实在是令罗格难以接受。 “老师我”罗格的话刚到嘴边,就被香槟杯摔在地上的破碎声截断了。 “你是要侮辱我作为一个士兵的尊严吗!”老人怒目圆睁,鼻下的两撮胡子气得一抖一抖,“快滚!要死也给我战死在一艘像样的军舰上,只要我还是船长,我的船上就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年轻人牺牲!” “是!船长!”罗格心中一凛,他十分清楚老人固执的脾气,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便向船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拿起信封和戒指离开了船长室。 ———— 海盗们高亢的歌声正逐渐逼近,仿佛是被鲸鱼血腥味引来的鲨群,迫不及待想要用自己的利齿将“热情女神”撕得粉碎。 淡蓝色的灯火在狂风骤雨中摇摆不定,嗜血的鲨群不一会就将孤立无援的“热情女神”团团围住,暴雨冲刷着她空无一人的甲板,这艘无与伦比的海上巨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灾厄和毁灭。 “全体!炮弹上膛!”随着旗舰射出下令攻击的青色信号弹,所有海盗船上同时响起了同一个命令,震慑人心的劫掠之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火炮装弹声。 “开火!”数秒的沉默后,一条战列舰率先发射了第一枚炮弹,密密麻麻的火炮在风暴中咆哮,炮口的硝烟遮天蔽日,甚至连暴雨和狂风都无法将之立刻吹散。 炮击还在持续,带着巨大动能的炮弹不断轰击着“热情女神”巨大的船体,将她的舷窗和侧板打得千疮百孔,但这点损伤却远不足以将这名海上巨人击溃,“女神”级坚实的结构和船体使她如一尊巨像般屹立不倒。 在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漫天飞舞的木屑中,头发花白的老兵饮尽瓶中的酒,面无惧色地推开大门,拎着那杆陪伴了自己二十余年的火枪,昂首阔步走过暴雨滂沱的甲板,顶着肆虐的风暴登上“女神”级高翘的舰艏。 桅杆上,巨大的海耶克旗帜依旧在风中飘扬,属于“蓝宝石舰队”的光辉岁月却早已过去,如今的他,不过是这风云变幻的大海上一块固执的旧时代残渣。 “但是残渣也应该有残渣的骨气啊”仿佛是自嘲般,老人望着空旷的甲板轻声感叹,酒精已经开始逐渐发挥作用,他必须加快动作了。 ———— “女士们先生们!请不要慌张!‘女神’级配备的逃生船足够将你们送到最近的港口!在那之后,海耶克集团会给出让你们满意的补偿措施!”甲板下的船舱内,几名服务生正在给浑身湿透的乘客分发食物和毛巾。 奥莉薇妮皱起了眉,有些不悦地缩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墙角,她很反感这种拥挤的环境,这会使她想起自己幼时那段不好的记忆。 “女神”级的设计师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逃生问题,故此在中段甲板放置了用于起放小型二桅帆船的吊臂,逃生船也是专门为之设计的,所有“女神”级都配备有15条左右的逃生用小帆船,每条能容纳约100人,船上储存的干粮和淡水足够满员航行三到四天。 “稍微睡一会吧”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折腾,奥莉薇妮已经累到快虚脱了,当下也顾不上环境的简陋,靠在船舱壁上倒头就睡。 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呼啸着破空而来,但这都无法将阻止少女入睡,她打了个哈欠,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 老人站在“热情女神”高耸的舰艏上,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下方如抢食腐肉的狼群般破坏着“热情女神”的海盗舰队,炮击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这艘巨舰依然在风暴中岿然不动,甚至连一丝侧倾的迹象都没有。 这些舰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正值得他注意的是将这些乌合之众聚集起来的那个男人——杰克哈里森。 “黑龙皇后”就在正前方,她已经收帆下锚,静静地观赏着自己的部下将猎物啃食殆尽,完全没有自己出手的意思。 “青灯杰克”醒目的旗帜在闪电刹那间的照亮下显得无比狰狞,看着这面可憎的海盗旗,老人的思绪又回到了20年前的那个下午,那时的他还是一个为了养活自己而努力挣扎的无名小卒,但就是在那场战斗中,他第一次懂得了“荣誉”和“骄傲”的分量。 “让你这么完整地出现在这,实在是有些碍眼啊。”他冷笑一声,稳健地抬起手中的火枪,瞄准,射击。 撞针击发底火,特制的子弹带着绚丽的红色光轨出膛,如一道流星般撕裂雨幕,贯穿了“黑龙皇后”桅杆上那面令人憎恶的旗帜,烈焰迅速将骷髅吞噬,雨水甚至来不及将火扑灭,整面旗帜已经被烧成了随风飘落的灰色余烬。 在这一刻,海盗们的歌声和炮声戛然而止,海面陷入了一片死寂,无数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面旗帜焚毁,显然,这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老人丢下火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拧开盖子一饮而尽,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下方那名同样年迈的海盗船长,“来吧!用你的怒火将这条船焚烧殆尽!杰克哈里森!你的那些虾兵蟹将,可没有击沉这高贵的‘热情女神’的资格!” 仿佛是被老人的行为所激怒,“黑龙皇后”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龙王,如怒火中烧的巨龙张开膜翼般鼓起风帆,开始破浪前进,狂风暴雨中,老人甚至能够清晰听到那象征着黑龙咆哮的锚链拖动声。 “炎弹上膛!”随着船长的一声令下,特制的炮弹被烧得滚烫后填入炮膛中,明亮的火光即便是相隔数百米亦清晰可见。 “开火!”黑龙的暴怒终于在此刻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喷涌而出,40余门火炮将龙王的怒火尽数倾泻而出,漫天飞舞的炽热火球接连不断地轰击在“热情女神”早已千疮百孔的船体上,暴雨亦无法熄灭的龙炎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高贵而美丽的“女神”终究还是在黑龙的烈焰中倒下,200余米长的巨舰开始被无情的海水侵蚀,缓缓下沉。 ———— 基德看着镜筒中的燃烧的“热情女神”逐渐沉入海底,面无表情地收起望远镜,将之交给身边的鳞角种少年,转身离开。 “船长!”大副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基德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副仿佛在说“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雷根,你还记得我当初带你出海时说了什么吗?” “记得”雷根若有所思地回答,“但这样我们这两年多来的努力不是就这么白费了吗?” “大错特错。”基德神秘一笑,摇了摇头,“好戏才刚要开始呢,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嗯。”听基德这么说,雷根放心了不少,也不打算继续追问那件事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西南方向,鼓满风帆,全速前进!” “是!船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号外!号外!‘热情女神’号超巨型客船遇袭沉没!最新的报纸有详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卖报的小童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手上忙着找零收钱,口头也一刻不停地高喊着这一爆炸性的头条。 蒂娜安德鲁斯推开拥挤的人群,抛出一个铜板拿了份报纸,“‘热情女神’沉没,神秘的烧焦残骸?!”字样的巨大标题被印在报纸最醒目的位置,粗略地翻阅过后,她将报纸丢给了副官。 “去第二小队选几个枪法准的人过来,我先去会场调查一下,你到了直接用通讯晶石联络我。”嘱咐了副官几句,她便转身离开,走向远处那片位于城市正中央的森林。 走到一个巷口时,她在一张发黄的旧悬赏令前停下脚步,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没能补上的羊圈,终于酿成大祸了啊,海耶克集团。” 被风雨侵蚀到破烂不堪的纸张上依稀可见“鲨齿岛”,“皇后”,“基德布莱克”等字样,从悬赏令上画像的轮廓可以清楚地认出——这就是那艘在西珍珠海威名赫赫的“桃金皇后”,画像下方的名字和悬赏金额有两个,7800万金币的“桃金皇后”与9000万金币的“黑龙皇后”。 “第二条‘皇后’吗”蒂娜自言自语着,捋了捋卷曲的银发,继续向远处那栋坐落在树林中的高大建筑前进。 ———— 将少女从睡梦中惊醒的,是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充斥耳边的尖叫,以及落水后刺痛皮肤的寒冷触感。 冰冷的海水如同一张满是毒针的毯子,无论奥莉薇妮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 她奋力在水中扑腾着,大声呼喊求救,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一切行动都无济于事,在挣扎了不知多久后,仿佛是毒素开始生效,剧痛慢慢消失,她的半边身子逐渐麻痹,失去知觉,就在意识即将远去的那一刻,她隐约看到,夜幕下燃烧的船只残骸中——那个破浪驶来的巨大影子。 随着某样东西入水的“扑通”声,少女的意志力终于抵抗不住积攒了一整天的疲惫和失温症带来的睡意,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再次醒来时,奥莉薇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右侧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风平浪静的大海,太阳正藏身于洁白的云朵中,几只海鸥从窗边飞过,发出嘹亮的鸣叫声,巨大的船体破开海面,在艉楼后方留下一道宽阔的白色尾迹。 空气中飘散着令人舒适的花香,轻快的钢琴曲调从背后传来,这首曲子是她耳熟能详的《星光与浪涛》,原本是一首讲述一位背井离乡环游世界的船长故事的叙事诗,在它被创作之后的数百年间,众多作曲家为之谱曲,流传,修改,便有了这首传遍整个诺迪索普的《星光与浪涛》。 她还在纳尔逊家时,少爷经常会弹这首曲子,还手把手教过她,在寻找故乡的旅途中,她也曾学过其他的钢琴曲,但唯有这首《星光与浪涛》她百听不厌。 想到这,奥莉薇妮迫不及待想立刻下床看看这个弹琴的人是谁,但身体一动,左手小臂和肩膀传来的剧痛立刻让她不由得惊叫出声,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正打着石膏和夹板,明显是骨折了,而左肩则是被一层绷带和纱布包住,清凉的药剂贴在皮肤上,慢慢化解着伤口的疼痛。 “你还是先躺着比较好,毕竟你昏迷了三天,高烧刚退,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要是出血了我又得重新给你上药包扎。”琴声戛然而止,少女有些烦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确认了刚才弹琴的不是自己日思夜寐的格罗芬少爷,奥莉薇妮潜意识里难免有点小失望,但还是开口向少女道谢:“那个谢谢你救了我,还帮我疗伤。” “不用谢我,是船长下令让我救你的,我是船上的医生,给你疗伤只是顺带。”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走到床边,手上拿着一个剥了皮的橘子,她看上去比奥莉薇妮小个一两岁左右,身材与自己相比不算很出众,肤色白皙,有着一头齐腰的棕灰色长发,瞳孔黑中带点棕红色,头上戴着一顶略大的白边黑色三角帽,从脸上的表情明显能看出她不是很高兴。 “张嘴,快把橘子吃了垫垫底,等下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少女在床上坐下,掰了一瓣橘子送到奥莉薇妮嘴边,很是不耐烦地说。 在喂奥莉薇妮吃完大半个橘子后,见她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少女紧皱的眉头这才略有舒缓,在奥莉薇妮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叫法芙妮娅布莱克,是这船上的医生兼副船长,”少女嚼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你可以直接叫我法芙妮娅或者妮娅。” “顺带一提,”妮娅起身拍拍手,把帽子往下扯了扯,摆出一副吓人的邪恶表情,“欢迎来到这条在西珍珠海臭名昭著的海盗船——‘桃金皇后’号。奥莉薇妮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俘虏了。” 奥莉薇妮听到后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但是,你们并没有用对待俘虏的方式对待我啊。” 这种反应显然是没有达到妮娅的预期效果,她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小声嘀咕着什么,重重地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即便是处于这种虚弱的状态,妮娅的小声嘀咕依旧躲不过精灵敏锐的耳朵,奥莉薇妮嘴角微微上扬,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大海,在被子里安心地蜷起了身体。 妮娅一离开船长室,立刻把那顶别扭的三角帽摘下甩在了一旁的木桶上,露出两支黑曜石般的弯曲龙角。 “全体炮手听令!”她看了一眼风帆,鼻子用力嗅了嗅海风的味道,随后抓起船长室门边挂着的传音晶石喊话,“检查火炮和弹药,做好对岸炮火压制的准备!” ———— “船长为什么一定要我打扮成这样”昏暗的马车车厢内,一名有着棕灰色长发的鳞角种少女正紧张地拉扯着自己的袖子。 “没办法,毕竟请柬上写得是她的名字,现在你就将就一下吧,等东西到手,就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右手捂脸,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这不是什么很好笑的事吧!”少女见他这种表情,有些恼羞成怒。 “不好意思,只是”青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分不清你们俩谁是谁。” 就在少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了。 “哦,看来我们已经到了。”青年整了整领子,戴上一对白色的丝织手套,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随着阳光一同进入车内的还有混杂着大自然芬芳的空气,马车停在了一座笼罩在绿色森林中的巨大建筑门前。碧绿的植物自大门前四根柱子下的花圃向上生长,藤蔓爬满了白色大理石建筑的表面,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植物每一根枝干,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是以音乐厅正门为中心完美左右对称的,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古朴的巨型木匾,上面用刚劲有力的笔法刻着一行古精灵文,也就是这座建筑的名字——“柯士多兰音乐厅”。 马车门外就是径直通向大门的红色长地毯,地毯尽头站着一名负责迎宾的精灵侍女,标兵们肩上扛着礼仪用枪列于两侧,四周随处可见气质不凡的王公贵族,这架漆黑的马车在周围众多金碧辉煌的同类中显得有些寒酸,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少女扶着青年的手走下马车,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上,默默在心中问候了所有看着她的人祖宗十八代一遍后,硬着头皮向音乐厅大门走去。 “两位,请出示你们的请柬。”金发绿眼的精灵侍女抱着一本厚厚的画册,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 青年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两张白色的请柬,展开后递给她确认。 “基德布莱克先生和法芙妮娅布莱克小姐?”侍女在确认了基德的画像和本人一致后,将怀疑的目光在一旁的“法芙妮娅”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她头顶的龙角上。 无论是相貌,身高,还是发色瞳色,都和画像上的完全一样,只是那对隐隐透光的黑紫色龙角——右边那只稍短一点且有着刀剑劈砍般光滑的断口。 侍女向一旁的两名卫兵使了个眼色,后者迅速围上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她的这只角前几年因为遭遇海盗受了伤,后来画像的时候特意嘱咐了画师将断掉的一小段也画上。”基德眼见不妙,立刻向她解释。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侍女神色慌张,连忙向“妮娅”道歉,并示意卫兵放行。 “妮娅”没有说什么,只是耸耸肩,跟上基德走进了大厅。 ———— 蒂娜将喝完的香槟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盘里,开始在会场边上四处走动,装作在寻找舞伴的样子,实际上却别有用心,但那个人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长官,我们的人已经在场外部署好了。”右耳的小型通讯晶石传来副官的声音。 “很好,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在这之前你先找出那个鳞角种并盯牢她,基德说不定就化妆藏在在她身边,等我讯号,在她和基德分开的时候将基德抓住,如果基德试图逃跑,就通知场外的人将他拿下。”她将右手手腕贴近嘴边,通讯的同时看了一眼表。 柯士多兰拍卖会,这是珍珠海域最大的地下拍卖会,由完成了环球航行的海德拉帝国特许私掠船长“征服者”巴索罗缪恩菲尔德举办,每年一度,拍卖物品往往是一些来路不干净但却价值连城的宝物,巴索罗缪会提前三到四个月给参加者派发请柬,而作为压轴戏,每次拍卖会都会放出一件巴索罗缪宝库中的物品,通常都是他在环球航行中得到的宝物。 当然,这拍卖会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加的,这一“资格”最初属于巴索罗缪选中的一批人,他们或是某个国家的王公贵族,或是制霸一方的海盗,也有某些战功显赫的海军世家家主。后来,某些人去世或是在与其他海盗的竞争中战败,这一“资格”就会转到他的爵位继承者或是击败了他的人手中。 蒂娜的请柬原本应属于她未曾谋面的未婚夫格罗芬纳尔逊,两人的家长曾是红心联邦海军的战友,便在两人出生前就定下了婚约,但四年前那场对贝斯瓦尔的袭击中,纳尔逊家族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人都在一夜间失踪,她的未婚夫也不例外。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基德,这次拍卖会将陪同海德拉帝国的某位女伯爵一起出席,蒂娜决定借着自己拥有拍卖会请柬的契机,在这里将他抓捕归案。 “长官,有个人似乎在偷偷跟踪你。”副官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在哪个方向?长什么样?”她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现在自己穿着不便于行动的礼服裙且身上没有武器,一旦在这种场合表现出慌乱,不仅无法反制对方,还可能会使处于暗中的基德产生警觉。 “小心!就在你背后!他现在向你走——”副官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咔”的一声,她知道,另一端的通讯晶石已经被什么人破坏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右耳的晶石被轻轻取下,一条触感坚硬的手臂毫不客气地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 “基德!放开你的手!”老对手的声音她可是相当熟悉了,自然是立刻就认出来了,她刚想挣脱开来,基德的下一句话立刻使她安分了下来。 “嘘——公爵大人,不要做什么惹人注目的动作哦,你的副官和外面那几个小兵的命现在可是抓在我手里呢。”青年在她耳边吐出的每一个词都像是魔鬼得意洋洋的嘲讽,试图瓦解她的意志防线。 “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卑鄙的海盗,我会亲手把你千刀万剐后吊死在荆棘湾的码头上!”蒂娜虽然脸上还带着微笑,一字一句却如毒蛇吐信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万一哪天我落网了,还请公爵大人手下留情”尽管嘴上这么说,基德却没有任何收敛的表现,肆无忌惮地把鼻子凑到蒂娜颈部嗅着她的体香。 “你想让我做什么”蒂娜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你应该不急着走吧?时间充沛,我们可以慢慢聊。”基德放开她,走到她面前,微微欠身,与她四目相对,伸出右手,“还是说,公爵大人不屑和我这卑鄙的海盗跳舞呢?” “别再用这种语气称呼我了。”蒂娜牵着他的手走到大厅中央,开始伴着音乐与这个自己追捕了两年的老对手共舞。 “那我可以直接叫你安德鲁斯小姐吗?”基德的舞技明显要胜她一筹,从来没有用心练习过跳舞的蒂娜要跟上他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和你同行的那个女伯爵呢?我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那个样子的鳞角种。”蒂娜对于自己计划的失败依旧耿耿于怀,不甘心地问。 “她突然有点事情,来不了了,所以今天就麻烦你当我的女伴咯。”基德明显是察觉到了她的舞步有些笨拙,逐渐放慢节奏让她能够跟上。 “哼。”蒂娜整理着思绪,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疏漏了。 “我在港口看到你们那条博物馆了,如果再这么继续折腾她,可能就再过几年就要彻底报废了。”见她不理自己,基德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丢出一句让她气到想锤墙的话。 基德口中的“博物馆”自然是指那条在与“桃金皇后”交锋中大破的“鹰”,“鹰”从下水服役至今已经有接近40年时间了,虽然随着时代的更迭,船上的武器装备也在不断更新换代,可同时期下水的战舰基本都已经退役拆解或者作为博物馆在干船坞内享受后人瞻仰了,只有这条“鹰”仍旧在作为红心联邦的主力舰服役。 其实直到两年半前,“鹰”也曾是那些博物馆舰中的一员,但随着纳尔逊家的覆灭和因资金问题导致的新式战舰研发计划流产,蒂娜作为新上任的海军司令,不得不让“鹰”重新下水服役以补充海军实力的空缺。 “该死!”她想起来了,因为在那场战斗中破损严重,“鹰”不得不每次靠岸停泊都检修一次并补充物资,此时的“鹰”自然也停在柯士多兰的港口进行修理,基德肯定是在港口见到了“鹰”才会提前对此有所警觉并最终反摆了她一道。 “你来参加这次拍卖会,其实也只是为了找我吧?”基德看到她恼怒的样子,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坏笑着,说话故意用了些许暧昧的语气。 “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得像是什么纠缠不清的旧情人一样!”蒂娜瞪了他一眼,差点忍不住要用高跟鞋去踩他的脚。 “算了,不逗你玩了,”虽然很享受蒂娜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基德还是知道分寸的,“作为你又走了一步臭棋的代价,今天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当我的陪衬吧。” “嘁!又是这种惩罚游戏吗?”两人这几年的交锋虽说明面上看起来是输赢各半,但蒂娜却总有种被面前这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中的错觉。每当两人在岸上相遇,自己受制于他时,基德都会提出一些比如让自己陪他去逛赌场,在某间高档餐厅共进晚餐,又或是陪他去看音乐剧等等这类不可理喻的奇葩要求。 “你既然都习惯了,那我就直接说正事吧。”基德借着舞步的切换,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等会拍卖开始,有样东西需要你帮忙抬一下价,我自己不太方便举牌,到时候我给你暗号,由你来替我出价。” “你又抢了哪家运送的货物,拿到这种地方来拍卖?”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那样东西和红心联邦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基德在说这句话时故意把嘴凑到她耳根,轻轻呼气。 “先说好,要是到时候无人竞价,钱由你来出!”面对基德的刻意,蒂娜如往常一样侧过脑袋避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基德熟练地把鼻子贴到她因为侧头而暴露出来的左肩锁骨上,贪婪地吸着蒂娜身上那股独特的芬芳气息。 “流氓。”蒂娜从牙缝里啐出这个已经对着基德骂了无数次的词。 “多谢褒奖。”还是这熟悉的场面,默契的对白。 大厅里回响的舞曲逐渐进入尾声,就在乐声结束的同时,蒂娜算准位置,左脚抬起,对着基德的脚背狠狠踩了下去。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一年一度的柯士多兰拍卖会,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贝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老人走到音乐厅的舞台上,向在场的来宾微微鞠躬问好。 台下早已坐满了来自整个珍珠海域的参加者,老资历的会员纷纷向这名头发苍白的老人点头示意,初次参加的新人却都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这个人是谁啊?你们怎么都认识他?”蒂娜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基德。 “他是巴索罗缪的管家兼柯士多兰拍卖会主持人和唯一指定鉴宝师,拍卖师,但是基本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你第一次来参加自然不认识他。”基德低头看了一眼疼痛还未散去的脚背,苦笑着给她解释。 “咳咳,看来,今年又有不少新面孔,各位可要好好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席位,毕竟这里能见到的东西可不是外面那种遍地都是的青菜萝卜。”贝克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走到拍卖台后,“那么,废话不多说,我们赶紧开始吧。” “第一样东西:乌鸦王国十年前失窃的的十字王冠,经本人鉴定为真品,起拍价:160万金币。”两名精灵侍女从幕后抬着一个盘子走出,盘中放着一顶镶满了各种名贵珠宝的白金王冠。 “我出170万!” “180万!” “我的天,这个东西真的有人想买?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就在场上竞价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蒂娜小声在基德耳边嘀咕,乌鸦王国的强大武力可是整个珍珠海域都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现任的暴君国王统治下,这几年愈发有穷兵黩武的倾向,要是让他们知道王冠落到某个人手中,恐怕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派兵前去诛杀。 “少见多怪,这里卖得基本都是这种脏东西,有人敢卖,自然有不怕死的敢买。”基德摆了摆手,一脸不屑。 刚开始,蒂娜还有点将信将疑,但直到台上接连甩出几个重磅炸弹,甚至有一颗海底人鱼王国女王尚未孵化的卵被以4900万的天价拍出后,她对这一切已经逐渐麻木了。 “咳咳,接下来我们要拍卖的这件商品比较特殊,”贝克重重地敲了几下拍卖槌,示意大家安静,“由于我们无法断定这件商品的真伪,本来决定不予拍卖。” “但是出于这件物品所有者的身份,我们猜测这件物品有可能是真的,还是决定予以拍卖,只是相应的,对于拍下了这件物品的人,本拍卖会不负任何责任。”贝克放下槌子,低头从拍卖台下直接取出一个盒子。 “当然,这件商品的起拍价也相应较低,”老人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起拍价:一个铜板。” 瞬间,台下像是看了什么小丑的滑稽表演一样爆发出哄然大笑,但这笑声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因为贝克接下来的一句话陷入沉默。 “曾经只由海耶克公司制造过两艘的海之女王——皇后级战列舰的完整设计图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这些图纸中不仅有‘皇后’级的舰体详细结构,还包含了所有装载于两条‘皇后’上以及计划装载的武器装备的完整设计图。”似乎是觉得这件商品的描述还不够让人心动,贝克清了清嗓子,又抛出一条极具诱惑力的信息:“其中就有数日前‘黑龙皇后’用于击沉‘热情女神’的特殊炮弹——火龙炎弹。” “但是——”说到这,贝克故意拉长了话音,“这次拍卖会,我们共收到了来自两位卖家手中的两份图纸,这两份图纸各不相同,我们也无法断定哪份是真,哪份是假。” “唯一能够保证的是——这两位卖家都有拿出‘皇后’级图纸的资格,而就像先前所说的一样,对于买下图纸的人,本拍卖会不负任何责任。”老人推了推反光的单片眼镜,脸上的无赖式笑容尽显匪气,“两份图纸会先后分两次拍卖,起拍价都是一个铜板。” “那么,第一份图纸,拍卖开始,祝各位好运!”贝克打了个响指,整个会场的灯突然熄灭,随后,几束白光从舞台上方的聚光灯打下,汇聚在了拍卖台处那盒图纸上。 “5000金币。”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名衣着朴素的大胡子绅士率先举牌。 蒂娜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绅士是西珍珠海一个盛产葡萄酒和优质木材的小国:瑞顿王国的海务大臣,瑞顿王国没有自己的海军,故此海上船只护航任务通常是雇佣佣兵舰团来完成。早在十几年前,红心联邦的海军还是一方霸主时,瑞顿王国曾与红心联邦签有安保协定,瑞顿王国定期向红心联邦进贡葡萄酒和木材,红心联邦的联合舰队负责确保瑞顿王国各地之间航线的安全及对瑞顿王国出口商品的货船进行护航。 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在联邦议会换代后,联合舰队由于议会的压力被迫开始大幅裁军,直到前几年蒂娜接任海务大臣和海军司令的职位时,不得不因此终止了与瑞顿王国的合作关系。 失去了红心联邦庇护的瑞顿王国立刻成了众多海盗和一些其他小国图谋不轨的对象,他们早就眼馋瑞顿王国土地上的资源和随之带来的经济利益,迫不及待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据说,饱受困扰的瑞顿王国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海军,但由于缺乏经验和外界的阻力,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显然,他是想碰碰运气,这份图纸如果不被炒到很高的价格,对于经济条件相对富足的瑞顿王国来说不过是给公主定制了一套新礼服的价格。 “你肯定不会把真图纸拿来卖的吧?”蒂娜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对手脸上一闪而过的某种表情。 “为什么你这么确信那东西就是我的呢?”基德举头望天,吹着口哨。 “别装蒜了,即便这份图纸不是你的,下一份也肯定是你的,而且绝对不可能是真货。”蒂娜已经明白为什么这次他提出的要求是“帮他抬价”了,一旦自己举牌,作为红心联邦海务大臣和海军司令经常登上各大报纸版面的这张面孔,以及被外界误解的自己和基德近两年的种种暧昧事迹,就是对图纸最好的广告。 “所以,你是不愿意帮我咯?”基德摆出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手中玩弄着那颗从她耳中取出的通讯晶石,以人质威胁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基德布莱克!你给我听好了!”蒂娜一咬牙,一把拽住了基德的领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极力压制着怒火在他耳边低吼,“你以前对我个人做出的种种捉弄行为,我认为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是,你现在用我手下的士兵作为要挟,企图让我以国家托付的身份为你的诈骗计划做嫁衣,唯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 出乎意料的,基德居然因为她的这一番话沉默了,湛蓝色的瞳孔中甚至流露出那么一点失落的眼神。 “原来,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在捉弄你吗”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通讯晶石,“把他们放走吧,已经没有扣押人质的必要了。” “你”蒂娜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基德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揪着基德衣领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那么,现在,安德鲁斯小姐,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吧。”基德整整衣领,罕见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你觉得你拿出的条件能够让我动心?”蒂娜对他刚才向通讯晶石另一端下的令还是半信半疑,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和这个人相处,必须时刻都保持警惕,否则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带到圈套里去。 “话先别说这么早。”基德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留意自己这边后,凑到蒂娜耳边小声说:“红心联邦现在正缺一种能够弥补战力且作为武力威慑的主力舰,但是议会拨给你们的资金又远不足以完成研发到生产服役的过程,对吧?” “所以?” “如果你愿意帮我三件事,我就把‘皇后’级的真图纸送给你如何?” 基德提出的这个条件,确实让她动摇了。在四年前失去了纳尔逊家的同时,红心联邦原本依靠纳尔逊家的人脉和声望维持的军工产业链和影响力也随之而去,如果能得到“皇后”的图纸,她预想的海军复兴计划可以少走不少弯路且进度加快十几倍。虽然自己在议会中的地位并不算高,但以海务大臣身份在地下拍卖会竞标这种事,如果她事后详细写一份报告书的话,议会也会允许她先斩后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即便这个条件再诱人,她也不敢轻易答应,因为一旦被议会追查到,以海军司令身份与自己正在追捕的海盗合作可是足以上军事法庭的重罪。 “那你最好快点决定相不相信咯,”基德眉头一挑,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拍卖台,“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份图纸的竞价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继那位大胡子绅士之后,又出现了好几名竞价者,他们要么和那位绅士一样是某个小国的海务重臣,要么是最近刚刚闯出点名气的海上佣兵团团长,也有几个在这大海上混迹已久的著名海盗船长,这份谜一样的图纸居然仅仅因为“皇后级”这个词被抬到了100万金币的价格。 “先说说你的要求吧。”蒂娜努力紧绷着脸说出这句话。 “得了吧,你的演技太差了,”基德被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这次交易你肯定会接下;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对你说谎,也不会对你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基德说的没错,蒂娜安德鲁斯这个人本质上,从骨子里都是一个赌徒,只要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要冒再大的风险,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是唯一击败过基德布莱克的人。 “所以,成交?”青年嘴角一咧,向她伸出手。 “成交。”蒂娜爽快地和他击掌,事已至此,她不打算现在继续问下去了,这三件事之一肯定是抬价,第二件不用想也知道基德又要带她去某个地方“约会”,至于第三件事,她不想去揣测,否则猜错了肯定又会被基德笑话。 “现在这份图纸要我举牌吗?”就在两人达成共识的期间,第一份图纸的价格不知不觉已经翻了一倍。 “先等等,”基德的目光落在第一排的某个人身上,“我的鱼,好像要咬钩了。” 蒂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卷发中年人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玲珑剔透的水晶拍卖牌,牌子上的数字是“2”。 “你这次又想对他做什么?”蒂娜扶额,这个人的长相她可是记忆犹新,自己和基德初次相遇时,基德正把“桃金皇后”的长倍径火炮抵在他头上,试图用烧热的火龙炎弹把这位皇子的脑袋打成一团焦糊的肉泥。 他就是两年前费斯托王国派出和红心联邦签字的第一皇子——迪托尼德尔,在签字仪式前,蒂娜也曾见过他几次,这人给她的印象是那种文质彬彬的乖少爷,对父母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 “在指责我之前,你要先搞清楚一点,”基德警惕地四下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混蛋20年前救了杰克哈里森一命,你苦心经营的红心联邦联合舰队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说的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吧”蒂娜嘴角抽了抽,在与“桃金皇后”交战了几次后,她调查过另一条“皇后”的所有者,诸多证据都指向了20年前在费斯托王国被处死的海盗“青灯杰克”,但即便杰克没有死在20年前的绞刑架上,他也和红心联邦没有什么纠葛,“再说20年前他才15岁,还没有被指定为皇位继承人,哪有能力从牢里救出被海耶克集团下令处死的犯人” “我可没说过他是从牢里救出杰克的,”基德转过头来,白了她一眼,“等你回到贝斯瓦尔,再去翻翻你从那个庄园找到的箱子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从”蒂娜心中一惊,基德这句话让她差点跳起来,她去过纳尔逊庄园并带回那个箱子的事除了自己应该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 就在她即将说出那个词的时候,基德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同时用手指在她掌心写出“换个话题,有人在监听。” ———— 罗格威尔海姆坐在老师的墓碑前,打开了两瓶包装崭新的“青柠”牌朗姆酒,将其中一瓶整瓶倒在了墓碑上,他抓起另一瓶,仰头灌了一口,感受着酒液对口腔壁带来的刺激和那淡淡的香甜气息。 这种酒并不算什么佳酿,世界各地的商店,酒吧里都随处可见,与其他酒相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通常一瓶500毫升装的“青柠”只要3个铜板就能买到,对罗格来说,这酒还有另一个意义——这是老师最喜欢喝的酒。 在他还在海军学院学习时,老师时常给他们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那时的海耶克集团还没有现在这么庞大的势力,蓝宝石舰队的底层士兵也多半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入役的,在每个月将大部分军饷寄回给家里后,留给自己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不到50枚银币,去掉40银币的伙食费,只有10枚银币左右的零花钱。大多数的水兵都会选择在靠岸的时候买两箱“青柠”,轮到自己守夜时,在甲板上和大家一起吹着海风,唱着船歌,喝着廉价的“青柠”,这是那时艰苦的士兵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 直到老师从军中退役,他也经常坐在夜晚的海滩上,取一瓶“青柠”,对着月光独饮,即便是在担任“热情女神”船长的期间,物资配给部的人为船长准备的都是些优质的好酒,他也会在出海前自己买两箱“青柠”,很少喝上面分配给他的那些酒。 罗格经常听老师说,自己已经喝了十几年的廉价酒,早已喝不习惯那些陈年佳酿了,等到他死后,给他扫墓时不要忘了带一瓶“青柠”倒在他的墓碑上。 他看着墓碑上的那行名字,嘴唇动了动,但始终说不出话来,最后,举起酒瓶,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去。 清晨的风从青年的脸庞拂过,吹开他杂乱的刘海,露出那双因充血而通红的眼睛。 ———— “500万金币。”在几个竞价者还在5万10万的向上加价时,第一排的某个人举牌了,原本只到250万的价格瞬间被翻了一倍,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个举着2号牌子的身影——费斯托王国第一皇子,指定王位继承人,迪托尼德尔。 在柯士多兰拍卖会,每个人牌子的号码是根据拍卖会管理层对其在这一年间在世界各地影响力的评价而决定的,往往牌上的数字越小,就代表影响力越大。蒂娜作为红心联邦的海军司令,拿到的牌子号码是“14”,至于基德的牌子,一直被他用一块黑布包着,始终没有展示出来。 只有0到5号的牌子一直是固定的,这六个号码是留给“征服者”巴索罗缪恩菲尔德亲自挑选的“特殊嘉宾”的,这六个人不仅拥有可以提前知道即将拍卖的物品列表等拍卖会的特权,还能无偿从海德拉帝国的情报网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同时,他们的参与权是不可主动转让,无法被夺走的,只有巴索罗缪本人才有权将这六个位置转移给其他人,虽然不能主动转让,但在提前打过招呼后,可以让他人持着自己的牌子代替自己参加拍卖会。 全场一片哗然,这是近三年第一个出现的“水晶牌”,区区一个费斯托王国的皇子,何德何能手握由“征服者”本人授予的水晶拍卖牌?要知道,不要说是皇子,就是费斯托的国王达尼尔四世本人,放到这个拍卖会的成员中,影响力也不过是二线水准。 众人的议论纷纷立刻被台上贝克洪亮的声音打断了:“2号出价500万金币,还有人要加价的吗?” “500万一次!”台下的众人仍在面面相觑,原本这件东西在大部分人看来,只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借着“皇后级”的名号能够炒到250万已经是极限了,但这半路突然杀出的一个2号水晶牌让他们不由得开始重新思考这份图纸的价值。 “500万两次!”贝克举起了拍卖槌,似乎在给台下那些举棋不定的人施压。 “700万。”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最后一排响起,尽管她穿着能够遮盖体型样貌的兜帽黑袍,但袖中露出的白皙皮肤和兜帽两侧明显的凸起还是泄露了她的一些身份信息——她是一名精灵,而那只纤细的手掌中握着的,赫然是另一块水晶牌,牌上的号码是“5”。 基德在看到那个牌子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就连拍卖台上的贝克,也因为这个号码的出现愣住了,随后用一副仿佛在说“你这次又想做什么”的无奈表情看着她。 “她是谁?你的老相好?”蒂娜被这几分钟发生的事弄得有些混乱,没头没脑地对基德甩出了两个问题。 “不用在意,她只是个来捣乱的”基德捂脸,有些哭笑不得,“第一份图纸你可以不用出手了有她在,今天的拍卖会可有得折腾了” 基德不着边际的回答让她一头雾水,但仔细想想,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干脆也不追问了。 显然,这个新入场的第二个“水晶牌”又在拍卖场中引起了阵阵骚动,部分资历十分老的参加者都露出了和基德一样的表情,其他的人还在窃窃私语猜测她是谁,毕竟光是从女性精灵这一特点,很难断言她的身份。 原本志在必得的迪托在这个突然亮出水晶牌的精灵面前慌了手脚,从贝克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她肯定不是自己这种狐假虎威的代替者,而是由巴索罗缪亲选的六个水晶牌之一。 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通讯晶石,和场外的2号牌本人联络,在他概述了情况后,另一头的老人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继续加价,但是记住:不要挑衅她,否则她会让我们今天的计划流产。” “700万一次。”贝克有气无力地叫着价。 “700750万!”在支支吾吾了一会后,后背冒冷汗的迪托咬着牙再次举起了那块水晶牌,但在他畏畏缩缩地报出那个看起来明显有些缩水的数字瞬间,几道怜悯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了他,分别来自基德,几个老资历参加者以及——台上的贝克。 最后一排的黑兜帽下,响起了小恶魔般的笑声。 “1750万!”毫不犹豫地,她直接在这数字前一位加了一画,整个拍卖场瞬间炸开了锅,迪托的脸色在此时变得惨白,后排观望的基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用力鼓着掌。 “皇子殿下,继续加价呀?我知道你会买下这东西的。”精灵——不,应该说半精灵,取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头瀑布般垂下的棕灰色长发和宛若天使的面容,对几乎要瘫倒的迪托歪头一笑,那笑容如同鲜艳绽放的曼陀罗,美丽动人,却又带有致命的剧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1750万?!她是你找来哄抬物价的吧?”蒂娜很难相信,在这种级别的拍卖会,会有人如同儿戏一样随手在一件摆明了就是诈骗的物品上加了1000万金币的价码。 “不,你才是我找来哄抬物价的,”基德还在为那名半精灵女性鼓掌,高兴得像个在沙滩上捡到了金块的穷海盗,“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态,我原本以为她的出现会对我不利,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印象?”蒂娜困惑地看着那个半精灵,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拍卖会里的人她直接认得出来的至少有九成,其他的从外貌特征和行为习惯等细节稍作推理也能猜出来是谁。作为红心联邦这种大国的海军司令,即便着任至今还不到四年,珍珠海域有什么大人物和需要注意的危险悬赏犯她还是很清楚的,但只有这个手持5号水晶牌的半精灵女性,她没有任何印象。 “从血缘关系来讲她算是我的表亲吧。”基德饶有兴趣地看着第一排正慌慌张张和什么人用晶石通话的迪托,随口回答蒂娜,他似乎并不想透露那个半精灵的身份,只是说了些很模糊的信息。 基德布莱克这个人的身份背景一直都是一个谜,关于他最早的情报,只有两年半前的那个夜晚,他突然带着自己麾下的海盗们出现,从海耶克集团的造船厂抢走了“桃金皇后”扬长而去,在那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一点情报和消息,仿佛他就是那天才第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的。蒂娜在经过大量调查后得出的结果是:基德布莱克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伪造的,而他的出生地无疑是红心联邦,除此之外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能够参加柯士多兰拍卖会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1750万出价带来的混乱场面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就结束了,贝克用槌子在拍卖台的侧面敲了敲,清清嗓子,继续进行到一半的竞拍:“5号出价1750万,还有人要加价吗?” 全场的目光在此时都投向了满头冷汗的迪托尼德尔,后者身为一国皇子,显然是没有过被这么多人以这种异样的眼神盯着看的经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那副怒火中烧的表情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就又缩了回去,随后再次举牌:“1900万。” 整个拍卖场出奇的安静,仿佛在那名半精灵女性取下兜帽后,就有一股神秘的气场展开,迫于这无形的压力,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出价,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多看她一眼。 不料,在经过一分多钟的沉默后,她突然大声对贝克嚷嚷:“老头,你还在等什么?” “你不继续出价了吗?”手持拍卖槌的老人一脸无奈,却又不敢对她发火,其他人没所谓,唯独这位千金小姐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这东西摆明了就是个圈套啊,我今天的预算可没有多余的用来买这堆价值连城的废纸。”半精灵咯咯笑着,像个刚刚恶作剧得逞的小女孩,那股女王般的压迫感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贝克叹了口气,重重敲下拍卖槌,宣布这份图纸以1900万金币的价格被迪托购得。 “那么,我们接下来拍卖第二份图纸。”老人向旁边挪了两步,让侍女将装有第一份图纸的盒子搬下去,随后拿出了第二个盒子。 这个盒子与上一个明显有所不同,第一个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木头盒子;第二个则是精美的银制盒子,盒盖边缘甚至镶了一排装饰用的小碎钻,而盒子正面赫然印着一个狞笑的骷髅和金银两色交错的两把手枪——这毫无疑问是基德的标记。 “起拍价依旧是一个铜板,祝各位好运。” 显然,在场的人大多数都认出了那个标记,开始谈论基德的图纸是否可信,甚至有几道隐晦的目光已经从众多在场者中找到了基德本人。 “等下你只需要举一次牌,直接把价格抬到2600万。”感受到这些投向自己的视线,基德笑笑,故意伸手搂住蒂娜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压低声音说,“至于时机,你自己把握,我要离开一会去准备些东西。” 蒂娜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尽力在配合基德演戏,她没有反抗,乖巧地点了点头。 吩咐完这些后,基德又把鼻子凑到她颈部嗅了嗅,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对这种小打小闹的骚扰行为蒂娜早已见怪不怪,无言地对着基德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嗯原来如此,我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了。”在她回过头的瞬间,蓦然发现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孔,这张面孔的主人正坐在基德的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还学着基德的样子用鼻子在她身上到处嗅。 “你们家族都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吗?”蒂娜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半精灵。 “他是什么类型的变态我不太清楚,但是你身上这种特殊的香气确实会让人成瘾”半精灵一边说着,鼻子还在抽动,“你不会介意我取一滴血回去研究一下的吧?” “取血?”她还没反应过来,半精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一根银针,在她肩膀上扎了一下,将针尖的血珠滴入一个小玻璃管保存起来。 “你是有什么毛病?”这个半精灵莫名其妙的行为着实让蒂娜有些恼火。 “呜呜基德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你豆腐你都只是踩他一脚,我只是想要一滴血你就凶我”半精灵被她一骂,开始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虽然知道是装出来的,但这眼泪汪汪的样子就是让人发不起脾气来。 蒂娜不想再和她继续扯皮了,环视一圈,观察着第二份图纸的竞价者们。 率先出价的依旧是第一份图纸那些竞价者,价格迅速被炒到了400万,而在上一份图纸引得两个水晶牌爆出天价后,几个先前对图纸持观望态度的大人物看起来都有些动摇,有几个甚至已经准备举牌了。 拿下了第一份图纸的迪托没有立刻出手,他正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1400万。”洪亮的破锣嗓子在第一排响起,一个蓄着棕红色大胡子的长发矮人举牌,无论是牌上的“8”号数字,还是那顶仿佛在燃烧的红宝石王冠,都彰显了这个矮人不平凡的身份,他拥有整个珍珠海最大的整块领土和70的金属产地,“钢铁皇帝”,“火龙工匠”,“炎之大陆的支配者”等等称号都属于这个传奇的85岁矮人——烈焰与钢铁之国波恩纳德的国王伏尔甘贝奥武夫。 这无疑是目前场上除了两个水晶牌之外出手竞价的最小号码了。 “啧,这死老头”身旁半精灵的小声嘟囔传入蒂娜耳中,她这才发现前者正被伏尔甘身边全副武装的矮人侍卫恶狠狠地盯着,时不时还和这位矮人国王交头接耳。半精灵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悄悄将手中举到一半的牌子塞回了袍子里。 蒂娜看着半精灵那像是被泼了一身冷水的流浪小狗似得表情,哑然失笑,红心联邦和波恩纳德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联邦50的矿物进口都是从波恩纳德而来,故此蒂娜常常要和伏尔甘本人打交道,这位矮人国王并没有大部分领主那种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如果半精灵没有招惹过他,伏尔甘是不会因为刚才那番荒唐的抬价而和她较真的。 “1400万一次!”贝克四下看了看,不少竞拍者正在小声讨论。 波恩纳德是一个由矮人主导还罕见地只拥有一大块陆地领土的国家。众所周知,绝大多数的矮人都不喜欢航海,且波恩纳德的所有物资都可以自给自足,再加上波恩纳德向外出口的货物全是由进口方的运输船上门收取的,他们就没有设立海军,按理来说根本不会需要“皇后”级这种大型作战船只,伏尔甘对这份图纸出价的行为会成为一个让周边国家警觉的信号——波恩纳德可能要组建海军并且向外扩张了。 “1400万两次!”贝克再次叫价,场上甚至没有人看起来有想出手的意思,蒂娜感觉事态有些棘手了——毕竟,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人想为了一份不知是真是假的图纸和握着大半个珍珠海金属出产地的钢铁皇帝针锋相对。 “1400万三次!”老人手中的拍卖槌已经举起,再过五秒钟它就会敲下,将图纸的价格定在1400万。 “1900万。”终于,迪托率先沉不住气,他抢在蒂娜之前举牌了。 看着那块折射着绚烂虹光的2号水晶牌,蒂娜松了口气,她可不想顶着这张脸在黑市和红心联邦的盟国国王竞价,这样回去无论报告写得多么漂亮,她都免不了吃一波议会的弹劾。 ———— “船长,我想我找到那东西了。”在堆积着各式各样瓶瓶罐罐和金属箱子的仓库中,“少女”如释重负般摘下了那头别扭的假发,对着嵌有通讯晶石的戒指小声说。 “你怎么现在才就位?这和预定的时间晚了接近五分钟。”基德那边传来小块金属嵌合的声音。 “这可不能怪我,路上因为身边没有男伴陪着,我可是被好几个男人搭讪,你可不知道从那种窘境中脱身有多麻烦。”鳞角种“少女”应该说少年,有些烦躁地撕开身上那件长袖礼服裙,把胸部的两块填充物和前者一起揉成一个球丢在脚下,将藏在裙子内的黑色衬衣拉平。 能够完美伪装成法芙妮娅和基德一起进入会场的,也就只有作为妮娅孪生哥哥的雷根了。虽然百般不情愿,雷根还是遵从船长的要求,穿上了妹妹带着一脸嫌弃表情从衣柜里给他挑的这件礼服裙。 “正事要紧,赶快搜。” “让我找找”雷根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和口罩戴上,开始挨个翻看那堆积满了灰尘的杂物,作为鳞角种,他除了继承了龙类先祖的角外,还有些特殊的能力,在黑暗中几乎不受影响的视觉就是其一。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垃圾堆,大部分看起来都破破烂烂,可能丢在路边连乞丐都不愿意去捡;但里面有的东西单论经济价值甚至能够抵过某些商业大国数年的国库税收;有的则是那种被收藏家看到堆在这里积灰会扼腕叹息的宝贵历史文物。 “我的天还没变成化石的红莲飞龙蛋,这玩意少说也有几千岁了。”他随手打开一个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两眼放光。 盒子内部放着一个硬纸壳,上面有两个人头大小的坑,坑里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其中一个是空的,另一个里则放着一枚外表坑坑洼洼的大蛋,漆黑的蛋壳像是火山口刚刚喷出来的熔岩块,暗红色的龟裂状纹路若隐若现,仿佛在呼吸,光是看着就感觉它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从中喷溅出炽热的岩浆。 他和妮娅的龙类祖先都是这种被古书记载为“火山皇帝”的巨型四足飞龙,自然会对这种龙类的蛋有着莫名的亲近感。 “剩下的那枚是假的,真货去年就被买走了。” “喔”雷根失望地摇摇头,把盖子关上,打开了旁边的另一个盒子。 盒盖一被掀开,耀眼的七色虹光瞬间将昏暗的仓库整个填满,雷根吓得赶紧又把盖子盖了回去,只留下一条小缝用于窥探盒子里的物品——那是一颗食指指节大小的水滴状宝石,刚才那种炫目的彩光正是来源于它。 “你刚打开的盒子里是啥?”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感觉之前在哪见过这样的东西?”雷根试着向基德描述了宝石的特征。 “人鱼眼泪的结晶,被太阳直射的时候会吸收阳光,放在暗处时会把储存的阳光放出来,你看到的那块估计是老头子年轻时四处闹腾从哪个几百年的大教堂屋顶上扣下来的纪念品,所以放到现在还有那么充裕的阳光储量。” “我们或许可以把它拿回去当灯用?” “”基德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什么,“算了,这玩意被拿走后那个教堂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然这种宝物老头子是不会放在这积灰的,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挂在自己家里天天向外人炫耀。” 他猜得没错,在这块结晶被巴索罗缪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数万人的面直接取走后,那个偏僻封闭的隐世小国家一直靠这块神奇宝石支撑着的信仰基石,也随着他的离去和“神圣结晶”这一转述了数百年的传说真相大白而轰然倒塌。在巴索罗缪走后不久,那个国家就因为内部矛盾而爆发了叛乱,包庇了教会的皇室被推翻,所有皇族成员反抗的被叛军杀死,而投降的也无一例外被送上了处刑台。 就在巴索罗缪在大洋彼岸的某个酒馆里举着那块结晶,向人讲述他闯入皇宫和教堂,揭发教会和皇室“阴谋”的英勇故事时,那个国家的一位公主正握着他留给她的定情信物,走向绞刑架。 “动作快点,找到我们要的东西之后立刻带着它离开,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这里人多手杂,不安定要素实在是太多了。”基德那边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现在我要返回拍卖场了,你记住一点,千万不要让那东西接触任何一点木制品,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在雷根回答“好”之前,另一侧的通讯已经被掐断了。 ———— “1900万一次!” 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伏尔甘看上去兴致全无,他对这东西出手不过是想玩玩,2000万金币对他来说只是装饰一下花园的钱。可这个举着水晶牌的年轻人看起来对两份图纸都志在必得,他要拿到图纸很简单,但是他不想和站在迪托背后的人纠缠——那个2号水晶牌的真正持有者。 “2100万!”一位新的竞价者出现了,与伏尔甘一样,他也是某个国家的国王。 蒂娜觉得是时候了,她看了看手中的牌子,这个14号牌虽然不是水晶做的,但从手感和光泽来看应该也是用十分昂贵的石材雕琢而成,漆黑的牌面上清晰地映照出那个半精灵的脸,发现她注意到了自己正在看这个牌子,半精灵冲蒂娜友善地笑了笑。 “这东西其实是很普通的抛光大理石哦,里面巧妙地塞了点金属来增加手感罢了。”半精灵仿佛看穿了蒂娜的想法。 “你是谁?为什么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她终于把这个憋了好久的疑问说出口了。 “嗯你的情报网里找不到任何与我相关的信息也正常,毕竟我平时不怎么在珍珠海活动。”半精灵歪着头,她有一双和基德很像的蓝眼睛,不同的是被基德直视你会联想到风平浪静的大海,而她的直视则会使人身处被层层封冻的冰海随时会有什么凶暴的海怪猛地击碎冰面,将人拖入其中! 蒂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下,伸手到腰间去想拔剑,但她抓了个空,这才察觉到刚才的冰海和怪物都只是幻觉。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丽丝斯诺,是个女巫哦。”半精灵向蒂娜伸出了手,她的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他人的内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暴风雨刚刚过去不久,冰冷潮湿的海风吹在皮肤上像是刺骨的利刃,即便是夏天,这里的气温最高也不过是17c上下,衣衫单薄的行人在街道上若无其事地穿行,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诡异的气候。 街道两侧是森严朴实的灰色砖石建筑,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与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的贝斯瓦尔街道相比,这里的景象倒像是某些苦修居士们隐居的小岛。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都很难相信,这里会是整个珍珠海最强大的国家——海德拉帝国的首都,涅索斯城。 漆黑的海盗船堂而皇之地驶入港内,下锚停泊。 “黑龙皇后”的甲板上,叼着琥珀烟斗的老人披上下属递来的蓝色大衣,直接顺着船舷跳上了码头,走向那架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今天,他是来找某个“老朋友”最后见一面的。 ———— 马车在一座阴森的古堡前停下,杰克哈里森走下车,掏出火柴盒点燃了烟斗。 身后的车轮滚动声逐渐远去,老人依旧站在原地,棕黄色的眼睛透过烟雾望向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建筑,院子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大理石外墙上满是漆黑的烧痕,古堡坐落在高耸的悬崖边上,下方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凌厉的海风刮过,吹散了老人口中吐出的烟雾,扬起古堡屋顶上那面暗红色的旗帜,玫瑰,火枪和双手剑的图案在风中摇曳,那行金色的“enfield”花体字在这阴郁的天气依旧如盛夏的阳光般耀眼。 他上次站在这里是30年前,手持长剑和火枪与那个男人对峙,面前的城堡在烈火的炙烤中喷吐出呛鼻的黑烟,狂风呼啸,将那些被烈焰啃食后留下的黑色残渣吹得漫天飞舞,它们像是食腐的鸦群,在半空中盘旋着,尖叫着。 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最自豪的时光。 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他从30年前拉回现在,没有人在动,门却自己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喜欢玩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老人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院子的大门。 ———— 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烧烤架上几块肥嫩的牛肉正往外滋滋冒油,一旁的小桌上摆着一瓶刚开封的廉价“青柠”和两只酒杯,整个房间里飘散着烤肉和酒的香气。 当然,酒香的来源肯定不是这种质量平平的次等酒,而是出自杰克手中那个标签早已磨损到看不清的灰白色水晶瓶,火漆密封的瓶口被粗暴地直接砸碎,瓶中黏稠的酒液在火光的炙烤下显露出蜂蜜般的金黄色。 “见鬼!你怎么忍心把我最后一瓶1430年的‘蜂后之吻’打开!”一闻到这熟悉的香气,还在用夹子拨弄着牛肉的人立马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大喊着向倚在门边的杰克扑去。 “少他妈给老子装穷!二十年前你到费斯托找我,可是毫不客气地把我酒窖里最贵的几瓶酒全都喝了,今天你就打算用这种垃圾玩意来招待我?”杰克冷笑着推开那个像熊一样扑上来的男人,抄起桌上的廉价朗姆酒直接从窗台丢了出去。 “对于一个城堡主人来说,酒窖就是他的宝贝,而对于一个曾经当过海盗的城堡主人来说,酒窖是他的命!你却直接闯入我的酒窖,取走了我最心爱的酒!你这是在杀人越货!”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人类男性扶着门框气急败坏地大叫,他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和仿佛是神亲手雕琢的英俊面貌,留着短短的络腮胡子,单薄的短袖衬衫下露出足以让花季少女尖叫的八块腹肌——如果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的皮肤颜色是那种看不见血色的苍白,像是古墓里的干尸,另一种意义上也足以引起尖叫了。 “哦?这话听着有点道理,是谁说过的?”杰克给两个酒杯里都倒满“蜂后之吻”,拿起自己的那杯开始细细品味。 “我说的。” “那这句话就是在放屁。”杰克冷笑一声,对气呼呼坐回沙发上的男人竖起了中指。 巴索罗缪恩菲尔德,曾经完成了环球航行的男人,被世人称作“征服者”,现在是海德拉帝国的宰相和挂名海军提督,如果杰克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已经74岁了,比自己还要大19岁,但他看起来却和30年前没什么区别,除了肤色白得有些诡异。 “你手下那些巫师又给你灌了什么鬼玩意?二十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老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来之前我还以为我们这次见面会在你的病床前,现在看来你这副模样倒像是我儿子。”杰克把烟斗放在桌上,用铁签挑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斜眼看着这个男人。 “看起来像是刚刚进食完的吸血鬼一样?”巴索罗缪笑笑,对杰克的调侃不以为然。 “早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就一直在靠吸食那些被你迷倒的女人的鲜血来延长自己的寿命,难道不是吗?”杰克把嘴里的牛肉咽下肚,“你的女人一个个都心甘情愿地为你死去,但你只是像机器一样将那些直接或间接造成她们死亡的人全部屠杀殆尽,然后去找下一个女人,在外人看来,你一直是一个背负着凄惨命运行走的冷酷男人。” “所以不要用‘像’这个词来为自己开脱,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巴索罗缪沉默了片刻,看着炉子里的火苗跳动,随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没错,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直都是。” 他的反应令杰克有些意外,换做三十年前,这个男人早就跳起来揪着自己的领子大吼诸如“我是爱着她们的”,“你什么都不懂”之类的话了。 “我挺好奇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杰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那张平静得让他有些不适应的脸,“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人是会成长的,别再拿那些话来挑拨我的情绪了,”巴索罗缪淡淡地说,“有什么事直说吧,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可不会在击沉了海耶克集团的命根子后跑到海德拉来和我叙旧。” “从你嘴里听到‘成长’这种词像是从快饿死的鲨鱼嘴里听到‘仁慈’,”杰克摇摇头,放下杯子,直视着巴索罗缪的眼睛,“那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要求了。” “把你的舰队借给我。” 巴索罗缪皱了下眉,但只持续了一瞬间后又变回了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说得像是在找我借一把枪,一条船似得。” “我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杰克从怀里掏出一只老旧的银怀表,重重地拍在桌上,“当初可是你说的‘今天帮我一次,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带着这怀表来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只要开口我就去做。’,现在我来了,带着这只怀表,你是海军提督,调动一支舰队肯定是能做到的。” 巴索罗缪拿起那只怀表,看着指针滴答转动,无声地笑了,这确实是二十年前他亲手交给杰克的那只表,它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玻璃表盖上甚至没有一丝划痕。 表的原主人是个17岁的女孩,这是巴索罗缪作为父亲送给她的16岁生日礼物,也是她留给父亲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我甚至不知道她被葬在哪里。”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这副表情配合这说话的声音让我有点搞不懂你是想哭还是想笑,”杰克翻了个白眼。 巴索罗缪又一次沉默了,他拿起杯子,小口品尝着杯中那如同液态黄金般的酒,等到一杯喝完,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她吗?” “那个小姑娘,艾琳恩菲尔德?”杰克夹起两块生牛扒放在烤架的铁板上,开始拨弄。 “是的,艾琳,和她母亲的名字一样。”巴索罗缪将视线投向一旁的书架,上面摆放着清一色的老旧童话书,在古堡内粗糙黯淡的装修格调中显得格外刺眼。 “你居然还留着这些鬼东西。”杰克顺着巴索罗缪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些书,表情有些微妙,“它们让你的宝贝小女儿发疯,甚至连给自己女儿起的名字都是‘爱丽丝’,我要是你,肯定把它们都烧了。” “不。”巴索罗缪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这时才显露出一些像是七十多岁老人的神情,“害死艾琳的不是那些童话书,也不是我那些只会给她买童话书的弱智儿子。” 杰克手上还在忙着煎牛扒,默默听着。 “海德拉帝国是个疯子的乐园,我自己,我的儿子们,都是为了驾驭这头巨兽而自愿成为饲料的疯子,这个国家的政府机关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们也变成巨兽口中的粮食,就把她们一个个都送走了。” “可是艾琳,她在海德拉待得太久,已经疯到没有哪国的王子愿意要这个分不清梦幻与现实的傻姑娘了。” “直到那个恶趣味的王八蛋出现,那些鬼把戏和巫术成功让艾琳迷上了他。”说到这,巴索罗缪额上青筋暴起,“他根本不爱艾琳,他只是享受艾琳那种沉浸于幻想中无法脱身的模样——就像观赏琥珀中尚未死去的昆虫痛苦挣扎一样。” “但艾琳的疯病在和他私奔后不久就痊愈了,他也自然而然地抛弃了怀有身孕的艾琳。” 巴索罗缪突然不讲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 “之后呢?” “之后”巴索罗缪欲言又止,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他看起来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一样。 “如果不想说还是别说了。”看他的表情,杰克已经猜到了个大致,他取过两个盘子,将两块熟透的牛扒分别装好,按各自的口味撒上调料,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推向巴索罗缪。 巴索罗缪看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煎牛扒,笑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但你真的老了,”杰克给两个杯子都斟满酒,“曾经令整个珍珠海风云变色的名字还在这城堡顶上飘扬,但你内心的火种已经熄灭了。” “那你呢?”巴索罗缪看着面前这个鬓发花白的老人,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杰克没有回答他,举起了酒杯,“等你老到所有朋友都死光了的时候,会发现,曾经被认为是一生宿敌的人,才是最懂你的知己。” “这话也是我说的。”巴索罗缪也举起了酒杯。 “管他的,就算是放屁也好,我认了。”杰克哈哈大笑,“为了这该死的友谊,干杯!” “为了这该死的友谊,干杯!” 酒杯碰撞,金黄色的酒液撒落火炉,仿佛是被诅咒的金币坠入熔炉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2600万。”蒂娜深呼吸一次,举牌抛出了这个价格,全场哗然。 当然,令他们惊讶的并不是这个价格,而是举牌的人。 在场的买家几乎没有不认识蒂娜安德鲁斯的,有不少还是蒂娜老爹的旧友,她和基德之间的种种绯闻也基本是出自其中某些笔下不积德的报纸编辑,以大众对基德行事方式的认知,理所当然地会认为,这份图纸是那位风流倜傥的海盗船长又一次为了追求高傲冷艳的女提督而送出的一份礼物。 在此之前,基德也做过类似的事。那次他在红心联邦境内劫持了一艘刚刚出厂试飞的史上最大豪华飞空艇,在蒂娜和下属费尽心思将飞艇从基德手中夺回并归还给厂家时,却发现制造工厂的门口已经挤满了各方各路的记者,他们都是来采访这艘巨无霸飞艇的所有者蒂娜安德鲁斯公爵的——原来,在蒂娜前脚出发去追基德的时候,基德的手下后脚就到达了工厂,付清了飞艇4000万金币的高昂价格,并将蒂娜的名字写在了飞艇所有者的注册文件上,还潇洒地留下一句“以此作为蒂娜安德鲁斯小姐21岁生日的礼物——基德布莱克敬上。” 后来这件事被报纸编辑们添油加醋地夸大一通,成了现在四处流传的她和基德一系列恋情绯闻的开端,在被各种狗仔记者跟踪围堵了几个星期后,蒂娜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直接将飞艇捐赠给红心联邦的火山科考队,从首都搬家到了贝斯瓦尔。 “这份图纸是真货?” “我刚才看到基德了,他不久前就坐在那个女人旁边!” “把图纸拍下来!我们不能让它落到红心联邦手里!” 拍卖场因为买家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炸开了锅,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在蒂娜身上,这让她有些烦躁。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中了基德的圈套,刚才基德离开前和自己的那种亲昵行为如果被什么人记录下来了,无疑会加深大众对二人关系的误会。 “噗!”一旁的爱丽丝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蒂娜皱眉,虽然这个半精灵到现在为止都给她一种熊孩子的感觉,但在她自称为“女巫”后,蒂娜就不敢对她掉以轻心了。 诺迪索普能够被称为“巫师”的人都是一些具有天生异能的怪胎,他们着重于开发自身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这是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通常来说,大部分异能能够做到的事,通过机械或者一些神奇的晶石装置也可以轻易实现,研究巫术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蒂娜不这么认为,她年幼时曾亲眼见过一个巫师施法,那个老人只是随口叽里咕噜念了几句咒语,落差近100米的瀑布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中间生生截断,直到巫师走过干涸的河床后,瀑布才恢复正常流动,那次经历让她对巫师这一神秘的群体肃然起敬。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很可爱罢了。”爱丽丝吐舌头,扭过头去,不和她对视。 “哦。”蒂娜耸耸肩,不以为然,尽管“可爱”这个词被用来形容一个马上22岁的成年女性有些怪怪的,但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完成了基德交给自己的任务后,蒂娜就开始构思回去后这次事件的报告书要怎么写了。 “14号这位女士出价2600万,有人要加价的吗?” “2900万!” “3200万!” 不出所料,基德的计划奏效了,“皇后级”的名号在蒂娜举牌之后无疑显得更有诱惑力,报纸上流传的那些东西充其量只是些不着边际的八卦新闻,更多人关注的是如果这份图纸是真的,落到红心联邦手中,将会对珍珠海乃至整个世界的海权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四年前,由于纳尔逊家的覆灭,红心联邦海军逐渐失去了珍珠海的绝对霸主地位,后来蒂娜作为新上任的海军司令,为复兴海军采取的种种行动,整个珍珠海都看在眼里。脱离了红心联邦强大海军的阴影,一些国家刚刚尝到甜头,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再看到那些挂着红心联邦旗帜的舰队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领海航行,于是便屡屡从中作梗。 之前好几次,都因为这些国家的暗中阻挠导致蒂娜的计划破产,这次能借基德之手摆这群混账一道,她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一想到他们之中有人会破费一大笔钱财,但最终真图纸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中,蒂娜还是很开心的。 眼看竞价的人越来越少,成交价也即将敲定在4000万上下时,拍卖场厚实的檀木门被推开了。 “我出7000万。”青年撕开蒙在牌子上的黑布,将牌子高高举起,他的声音不响,但足以让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 基德布莱克,他回来了,右手举着闪耀的“3”号水晶牌,无比嚣张的表情简直是在嘲讽在座那些和空气斗智斗勇的人。 所有人看看基德,又扭头看看台上的贝克,但老人只是做了个手势,表示拍卖继续进行。 顿时,整个拍卖场都安静了。 “卖家不得参与自己出售物品的竞标”,这是柯士多兰拍卖会所有买家都要遵守的铁则,没有人例外,就连水晶牌也一样,除非这份图纸是由另一个有资格在柯士多兰出售物品的人放出的。 “你这是在敲诈!”刚才最后出价的人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基德的鼻子大叫。 蒂娜认识这个男人,他的名字是恩布里欧科尔森,西珍珠海一个国家的海军大将,这个国家很小,领土面积还不到红心联邦的十分之一,但他们的某支秘密部队尤其擅长谍报和暗杀的工作,恩布里欧曾经派人暗杀红心联邦议会的几名议员,均以失败告终,虽然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但这足以让蒂娜记住他。 “科尔森先生,如果你是真心想要这份图纸,开出更高的价格即可。”基德冷笑着,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至于你说我敲诈,我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船长,这种事对我来说可是家常便饭,你想从我手里买走这样东西,自然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恩布里欧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身旁那个蒙面人扯了扯衣服,便气愤地坐回了椅子上。 “3号这位先生出价7000万,还有人要加价吗?”贝克清清嗓子,举起了拍卖槌。 全场鸦雀无声。 “7000万一次!” 依旧没有人竞价。 “7000万两次!” 这份图纸俨然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在众人看来,无论他们出价再高,只要它到不了蒂娜手里,都会被基德自己买回去送给他爱慕的女提督,继续竞价是毫无意义的。 “8000万。”就在拍卖槌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又有人举牌了,这次直接加了1000万的价格。 众人想着是哪个可怜虫上钩了,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海耶克集团悬赏令上桃金皇后号的赏金,有这笔钱不如找门路去海耶克集团试试直接订购一条新的皇后级。 这次竞价的人也举着水晶牌,牌上数字是熟悉的“2”。 迪托尼德尔,他已经以1900万的价格购得了怎么看都像是假货的第一份图纸,与先前爱丽丝出现时的慌张反应不同,对上基德他倒是显得镇定自若。 “这价格还不够让你却步吗?”基德皱眉,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人群中传出了怜悯的笑声。 “一亿。”这次出价的人不是基德,依旧是迪托,他没有回头看基德,坚定地报出了这个价格,不带一丝犹豫。 在所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基德时,他却鼓起了掌,随后在众目睽睽下,大笑着转身离开。 “一亿金币一次。” 基德的笑声还在门外的走廊里回荡,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血腥的竞标已经结束了。 “一亿金币两次。” 蒂娜四下望望,确认了没有人在看着自己后,悄悄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她并不打算买什么东西,基德已经承诺会把图纸给她,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了。 但就在蒂娜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她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是空的,还坐在位置上的爱丽丝正回过头来,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 厚实的木门缓缓合上,蒂娜皱着眉,爱丽丝的那句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海妖眼中容不下两种颜色的帆。”,这是一句珍珠海人尽皆知的谚语,出自一个著名的传说故事。 美丽的精灵公主薇妮娅与勇敢的海妖猎手迪森坠入了爱河。有一天,迪森受雇前去剿灭在一片海域为祸的巨型海妖,薇妮娅很是担心。 这时,薇妮娅那早就看不惯迪森的哥哥埃里克出现了,他假装关心地对妹妹说:“你快乘着那条战无不胜的战舰去支援迪森吧,我会派我们国家最精锐的战士随船保驾护航的。”。 薇妮娅便乘着战舰出发了,精灵的战舰很快,不到几天就追上了迪森,当时,后者正准备毒死靠着礁石熟睡的海妖。但薇妮娅不知道,海妖休眠时眼睛是睁着的,只要有任何过于鲜艳的颜色出现在它视野里,都会将它惊醒。迪森作为老练的海妖猎手,早已换上了不起眼的灰帆,但精灵的战舰上挂得船帆却是十分显眼的红色。 最终,海妖被惊醒,暴怒之下掀起巨涛,吞噬了全副武装的精灵战舰,本可以获救的薇妮娅不慎从迪森的船上跌落,成为了海妖的食物,而迪森则因为没能救下薇妮娅,被埃里克下令处死。 这句谚语常常被海盗们刻在港口某条船停泊的码头边,用于警告局外人不要卷入这条船周身即将爆发的大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阳光拨开厚厚的云层,将四足飞兽金黄的喙壳照得闪闪发亮,它有着猛禽的脑袋和双翼,灰色的羽毛覆盖全身,短小粗壮的四肢却凸显出猫科动物的特征。 狮鹫,这种动物因极快的飞行速度和优秀的耐力,常被驯养来作为交通工具,整个诺迪索普除了早已绝迹的龙类外,只有它们能够胜任长时间的负重跨海飞行。 这种生物的嗉袋很大,内部的腺体能够分泌特殊的防腐剂来保存长途跋涉所需的食物,只要喂饱它,一只成年狮鹫可以不休不眠载着200公斤的重物飞行整整三天三夜。 这只狮鹫背上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颠簸的高速飞行,再加上毒辣的阳光和已经见底的水袋,可怜的小伙子已经快要虚脱了。 狮鹫似乎是察觉到了背上骑手的异样,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在鼓励他再坚持一会。 骑手虚弱地睁开双眼,他们是上午从柯士多兰出发的,现在是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传达某个重要的消息,没有人会在这种要命的天气下骑着狮鹫赶路的。 地平线上已经能依稀看到那座岛的影子了,他最后确认了一下怀里的那封信,只要把这封信交付给那座岛上的军官手里,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龙翼岛,海耶克集团在西珍珠海最大的军事基地——贝伦港就在那里。 ———— “罗格威尔海姆先生?”房门是开着的,来者出于礼貌还是在门板上敲了敲,这个高瘦的年轻人穿着海耶克集团统一的蓝色军服,看肩上的军衔,他的军阶是少尉。 “我就是罗格威尔海姆,有什么事吗?”罗格刚刚睡醒,他已经从连夜奔波的疲惫中恢复过来了,但还有些意识恍惚,他是昨天凌晨到的贝伦港,在将老师的亲笔信交到莱昂纳多中将手中之前,他甚至没有合眼打过盹。 “中将让我传话给你,感谢你将老友的亲笔信带给他,在你被调遣去其他船只前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可以在每晚8点的晚餐时间去餐厅找他,这是军官食堂的入场卡。”说着,少尉递上一张黑色卡片,正面印有威廉莱昂纳多银色的花体签名,“如果对这座基地有什么想了解的事,可以在白天到二楼最西边的办公室来向我咨询。” 罗格点点头,收下那张卡片。 少尉嘱咐完这些就离开了,罗格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慢悠悠走到餐桌旁,切了几块火腿熏肉就着面包吃掉。填饱肚子后,他从携带的旅行箱里取出手枪和剑挂在皮带上,锁好门离开了。 外面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宽阔的牧场上,将草地染成一片金黄,清澈的小溪从脚边流过,几只狮鹫正懒洋洋地用喙壳啄起一团团水花,时不时扇扇宽大的翅膀驱赶身边那些烦人的小猫。 这里是龙翼岛的军用狮鹫牧场,属于驻扎该岛的海耶克军队管辖,用于整备和训练能够迅速向周边岛屿支援的狮鹫骑兵。 罗格并不是第一次来贝伦港,这里的事物他还有些印象。 那是他学生时期的事,有一年放暑假前,老师突然说要去拜访一个老友,想顺便带几个学生去参观一下海耶克集团的军港,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海军应该是什么样的,最后选了七个学生随行,罗格有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事实证明老师没有看走眼,这七个学生在毕业离开学院后都成为了各自部队里的精英,其中几个人进入了海耶克下属的安保舰队——即曾经的“海耶克雇佣军”,迅速在其中脱颖而出成为领导一支小型舰队的校级军官;有的人回到自己的国家为祖国的海军效力,并最终得到元帅的承认晋升为少将;最厉害的要数那个来自红心联邦的贵族大小姐,她如今已经是红心联邦的海军司令兼海务大臣,罗格经常能在各种报纸上读到和她相关的新闻。 与另外六个学生相比,罗格自己就有些不起眼了。他没有进入任何军队,而是被分配到了海耶克集团的客运行业,这与他莽撞的性格有一定关系。 早在学院时,罗格就经常因为带头顶撞教官而被惩罚,毕业时他选择了由学院分配工作,老师在他的毕业评语上写了“性格鲁莽,有时会对自己的想法十分固执,不服从管理,虽然各项成绩都十分优异,但不适合分配至军队。” 在那之后,罗格就被分配到了热情女神号和老师共事。 突然,南方传来的惊天巨响打断了他的回忆,那是两声紧接在一起,如恶龙咆哮般的炮声。 罗格记得这个声音,那天夜里,黑龙皇后发射她那两管骇人的长倍径火炮时,就是这种炮声! 他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炮声会出现在这里,身后因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就将他掀翻在地,炮弹的落点处直接被炸出了两个直径约10米的大坑,草坪起火了,还被拴在木桩旁的狮鹫们开始疯狂挣扎,试图脱离火势蔓延的范围。 罗格奋力从地上爬起,冲向那些看着烈火逼近发出尖叫的狮鹫,拔剑砍断了束缚它们的绳索,他有预感下一轮炮击马上就会打过来,如果不想葬身在那两管恐怖的火炮下,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 贝伦港南部,军舰码头。 “见鬼!你们这群饭桶在干什么!”瞭望塔上值班的少校对着通讯晶石歇斯底里地大吼,“对方只有一条船!一条船就突破了你们负责的岸防炮阵地?!” “那条船是该死的‘桃金皇后’!”岸防炮指挥中心的负责军官声音比他还大,“她的长倍径火炮射程是岸防炮的两倍,远在一公里外就轰掉了我们一大半的碉堡!完好的碉堡里也没有足够的炮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塞进炮膛里射向那条鬼船!” 湾内,挂着黑色海盗旗的战列舰正如一位女皇巡视自己领地般,慢悠悠地沿着岸边驶过,随手对簇拥着自己的子民撒出篮子里的礼物,只不过——这位女皇撒出的不是芬芳的花瓣,而是致命的炮弹。 此时港内的军舰上没有任何人留守,原本应该守在船上的水兵们都因为中将的命令被派去镇子上了,这些无人军舰停在岸边就是不会动的靶子。 耀眼的女皇缓缓从一艘又一艘靠港停泊的军舰旁驶过,伴随着火炮甲板上喷出的火光和硝烟,优雅地用炮弹将她们从各个角度都破坏得千疮百孔,看着她们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烈焰下沉,仿佛是将自己燃烧殆尽后也无法胜过“桃金皇后”那绝世的美貌和气质,最终羞愧地沉入海底。 “狮鹫牧场!赶快派兵来支援港口!”少校挂断岸防炮指挥中心,又接通了狮鹫牧场的值班军官,“我们港内停泊的军舰已经被击沉接近一半了!” “少校,很抱歉,狮鹫牧场刚刚遭到远距离火炮打击,狮鹫和骑手伤亡数量都很不乐观,暂时无法” 值班军官的话还没说完,少校就掐断了连线。 这次,他直接接通了中将的办公室,用尽可能不带情绪的语气传达了港口遇袭的消息。 不料,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莱昂纳多中将的声音,而是一个冷冷的女声。 “少校阁下,不必再做徒劳的抵抗了,请安静欣赏‘桃金皇后’带来的焰火表演。” “你是谁?”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们船长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叫基德布莱克。” “你们有何目的?要怎么样才肯停手?”少校头皮直发麻,从瞭望塔上,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条战舰甲板上的长倍径火炮,炮口正指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来做个交易吧,少校阁下。”妮娅学着船长的口吻说话,倒也有几分神似。 “你也太小看我了。”少校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在海耶克集团的利益面前,我一个人的性命简直一文不值,想靠这种手段胁迫我是没有用的。” “不不不,你会错意了。”少女一口否定了他的想法,“你的性命是你自己的东西,即便现在它捏在我们手里,它也是你的东西,我们不会做这种黑心买卖。” “说下去,我在听。”少校心想这不过是你们这些海盗可笑的诡计,我是不会上钩的,便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思考如何摆脱困境。 “你很想保住港里剩下的这一半军舰吧?”妮娅说话间,桃金皇后已经停止了对港内军舰的狂轰滥炸,“我给你一个救下她们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落日的余晖逐渐从海平线上滑落,桃金皇后的舰艏破开海浪,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驶去。 艉楼最上层的房间里,法芙妮娅正对着桌上杂乱的各种笔记和羊皮卷发呆,甲板上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空气中混杂着烤肉和朗姆酒的香气,水手们正在庆祝这次行动的圆满成功。 一个小时前,桃金皇后号将贝伦港内停泊的海耶克军舰半数击沉后,在闻讯赶回的数千名水兵面前扬长而去,留下三十多具沉入海底的烧焦残骸。 水手们只知道,他们完美执行了船长下达的指令,所以还没等日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庆功宴,作为副船长的妮娅却开始担忧,这一回他们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这次事件无疑会成为几天后珍珠海各大报纸的头版,基德暂时压制海耶克集团在西珍珠海可调动舰队的目的自然是达成了,可这么做无疑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坏的可能是海耶克集团从其他海域调动舰队,专程来剿灭桃金皇后号。 以妮娅对基德的了解,他不惜冒这种风险也要这么做,自然是有更大的图谋。若是平常,妮娅肯定不会多想,但唯独这次,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 夜幕降临,柯士多兰的港口逐渐热闹了起来,太阳一下山,夜市商贩们纷纷拖着载有货物的小车从各种偏僻的小巷子和码头边的货船里走出来,就地摆起了摊。 柯士多兰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领土,它在珍珠海的地图上一直被划分为绝对中立的“白色区域”。数百年来,从没有任何国家或个人企图将它据为己有,理由很简单:这个岛处于整个诺迪索普最强大的国家——海德拉帝国的庇护下。 这里的原住民是一群精灵,与其他聚居地的精灵不同,柯士多兰的精灵并不排外,他们热情好客,总是用音乐和酒宴招待远道而来的航海者,热衷于与外来者交换乐谱和酿酒配方。四百年前,时任海德拉帝国皇帝的艾萨二世来到这里,与当地的精灵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不忍心看到这些善良的精灵在未来的某天受到不怀好意者的欺凌,便派出军队驻守在这里,命令他们保护柯士多兰不受外敌侵扰。 在之后的四百年间,海德拉帝国的每一任皇帝都遵守祖训,保护着柯士多兰的精灵,但又不把这座岛纳入海德拉帝国的版图。 不少濒临破产的商人慕名来到柯士多兰,在这里,他们不用缴纳昂贵的关税,也不会受到海盗的侵扰,可以随意向过往的航海者和驻守的海德拉士兵兜售自己的商品,除了这些商人之外,被吸引来的还有无处可归的落魄淘金者,因各种原因离开了船只的流浪水手,他们都在这片净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金钱,工作,甚至是家庭。不少人摆脱了困境后,便干脆在这里定居,这里成为了他们的第二故乡,久而久之,这些流浪至此的人和精灵们建立起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那些借着这个契机飞黄腾达的人也懂得“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他们知道如果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如今的柯士多兰城根本不会存在,便自愿为这些喜爱美食和音乐的精灵们修建了许多建筑和设施,其中就包括举世闻名的柯士多兰音乐厅和港口的艾萨大道上各种高档餐厅。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商贩为了躲避重税和海盗,来到这座岛兜售自己的商品,柯士多兰的居民也大方地接纳了他们,特意将夜晚的港口和几条街道让出来供他们使用,便有了著名的柯士多兰夜市。 由于没有沉重的关税,柯士多兰夜市上的物价往往都比自己国内的要便宜许多,而且能买到许多国内很罕见的稀奇玩意,每当军舰在此停泊,船上的水兵都会去夜市上采购一番。 蒂娜安德鲁斯也不例外,当然,出身豪门贵族的蒂娜不会为了那一点点差价而去大批购买各种廉价商品,她的目的是一种红心联邦很罕见的食物。 在诺迪索普,奶酪由于原材料容易入手,制作方法简单且便于储藏,几乎是家家必备的食品。而根据原材料和制作方法的不同,不同地区生产的奶酪又有着不同的口味和受众,比如红心联邦的奶酪基本都是由羊乳制成,味道略酸;而瑞顿王国的奶酪会在发酵时加入适量的果汁来调味,成品会散发淡淡的果香;最为特殊的要数海德拉帝国某个地区出产的奶酪,那里的居民擅长养殖海生哺乳动物,曾有人尝试使用一些小型鲸鱼的来制作奶酪,在多番试验后最终得出一种秘密的配方,以这种配方制作的奶酪外皮呈红色,口感干脆香甜,没有酸味,由于成品多为锡纸封装的圆柱形,看起来像是红色的蜡烛,便被称作“红蜡奶酪”。 红心联邦对于进口食品的管制十分严格,出产者必须提供完整详细的制作配方,在审核人员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能进入红心联邦的市场进行销售,红蜡奶酪的生产厂商不肯提供制作配方,自然也无法正常进入红心联邦的食品市场。 安德鲁斯家的人都不喜欢国内销售的各种酸奶酪,故此家中每逢有人出海都要带回大量的红蜡奶酪以补充库存。 蒂娜走到那间熟悉的小店,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这是一个街角不起眼的小店,甚至没有挂招牌,店内的面积不大,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那种堆积了许多破旧杂物的古玩店,各种瓶瓶罐罐和木桶木箱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一起,柜台和那一堆货品中间仅留有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原本就不大的店铺显得愈发拥挤。 虽然看起来很糟糕,但识货的人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会有惊喜的发现,这一堆货品里囊括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种种著名特产。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产自极北冰海的蜂蜜雪鲨罐头,据说这种罐头中采用的寒霜蜂蜜和雪鲨鱼肉都要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环境才能获取,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料理后会发生特殊的反应,雪鲨鱼肉的鲜嫩口感与寒霜蜂蜜的芳香混合在一起,简直是绝配。而寒霜蜂蜜特殊的性质还能使这道菜的储存时间变得十分长久,传说有人打开一罐40年前生产的蜂蜜雪鲨罐头,味道和口感甚至和新做的没有任何区别。 在热带地区,这种罐头的广告写着:“若是在炎热的夏天吃上一口,会让人产生无与伦比的幸福感。”,由于听鹰号上的船员经常提到,蒂娜曾经出于好奇买过一罐尝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罐头倒是实至名归。质量有保障,名声也打出去了,这种罐头的价格自然也不会低,单单一罐的售价甚至达到了30金,这价格足够四个人在一些高档餐厅点上一桌丰盛的菜肴还有剩的了。 除此之外,那些货品中还有仅限海耶克集团内部供应的烟熏火腿;波恩纳德出产的火山烟叶;来自远东精灵古国阿尔普海姆的千年树果酒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稀有特产。 尽管店里看起来乱糟糟的,但显然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被擦得能当镜子照,柜台和那一堆货品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灰尘和蜘蛛网。 “老板在吗?”柜台后没有人,蒂娜便喊了一声。 “在的在的!”里屋传出洪亮的大嗓门,过了一会,只见一个矮胖的小个子男人推开门,从货品和柜台中间的缝隙挤出来,整了整衣领。 男人戴着一顶干净的灰色圆帽,帽檐下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扁塌的短鼻子在那张长有茂密棕红色胡子的大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虽然看起来像是个矮人,但蒂娜知道,他其实是个血统正宗的人类。 “安德鲁斯小姐,今天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啊,要买些什么?”老板搓着手,用热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熟客。 “得了,我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要再用你那可怜的修辞水平来夸我了,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蒂娜皱眉,这家店没什么人气不只是因为店里的物件摆放太乱,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板的嘴,这个心地不坏的胖子总是试图把顾客夸成一朵花,无奈文化水平有限,通常客人听了只会觉得很尴尬。 “和往常一样,四箱红蜡奶酪和两箱龙炎火山出产的烟熏火腿,明天我会派人来取,帮我准备好就行了。”蒂娜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包付清了帐,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老板,这种酒我怎么从没在你这见过?”她指着一瓶放在柜台后的酒,这瓶酒的包装十分夸张,不仅酒瓶是用一整块水晶雕琢而成的,上面还用浮雕刻有两条飞龙盘旋舞蹈的身姿,瓶口的封印明显是纯银打制的,两侧还有一对栩栩如生的膜翼,摆成振翅飞翔的样子,最为瞩目的是瓶中的酒,它呈现一种纯粹的银色,看起来完全不透明,像是流动的水银。 “哼哼,你从不在我这里买酒,肯定不知道我这有什么宝贝,”老板一副无比自豪的表情,“那可是与‘蜂后之吻’齐名的超级朗姆酒‘银白龙息’,放眼整个珍珠海,存货量都不会超过6瓶!” “嗯”蒂娜看着那瓶酒,挠了挠头,她虽然对这类东西没有什么研究,但家中的老爹是个十分喜欢品酒的人,总是在孩子们面前大谈各种名酒佳酿,这“银白龙息”的名字蒂娜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还是有点印象的。 前段时间,蒂娜和老爹因为她和纳尔逊家婚约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那天晚上恰逢家里库存的红蜡奶酪吃完了,她就让佣人去街上买了些当地的奶酪来,但脾气火爆的老爹在尝过一口后直接在饭桌上说出了“这酸得像是羊粪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这种话,气得蒂娜当即起身离席,直到下一次出海前都没有再回过一次家。 现在想想,老人家的固执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自己试图改变他想法的行为无异于和公牛拔河,不如先顺着他的想法应付一下,让老爹度过一个顺心的晚年,况且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现在是否活着还是一个问题,自己没必要为这种破事烦心。 想到这,蒂娜仿佛卸下了背后沉重的担子,被这几天各种事件搅得一团糟的心情也变好了,“这瓶酒我要了,帮我用你这里最好的礼盒装好,明天我会亲自过来取。” ———— 龙翼岛,贝伦港。 威廉莱昂纳多中将正看着桌上那张皱巴巴的信纸愁眉不展,5小时前,他正在镇上召开老友的追悼会,向整个贝伦港80的士兵讲述那位老兵在役时是怎样英勇作战,在各种战役中立下何等了不起的功绩。 就在他的演讲进行到一半时,从港口快马加鞭赶来的传令兵告诉他:“桃金皇后”号正面突破了港外的岸炮防线,闯入港口将无人驻守的军舰击沉了一半并破坏了狮鹫牧场。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他安插在柯士多兰的哨兵队也派人传来消息,基德布莱克在柯士多兰拍卖会上公然出售皇后级战列舰的设计图纸,并将其拍出了一亿金币的天价。 他本应立刻派出狮鹫骑兵队前去将他抓捕归案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桃金皇后却将龙翼岛的狮鹫牧场破坏了,这一切不用想也知道是基德计划好的,但令他不解的是,为何基德会知道贝伦港的士兵会在这个下午被他尽数调走? 难不成就连老友的遇害和罗格威尔海姆将老友的绝笔带给自己,都在他的计划里吗? 威廉叹了口气,整个人摊在靠椅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上面交代这次事件,如今的海耶克集团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汇集了年轻人梦想和豪情壮志的组织了。的上层早已看他不顺眼,一定想极力将过错推到他的头上,不会给他补救的机会,最严重自己可能会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哪一位?”老人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落地钟,时针正慢慢向11点的位置移动,都已经这种时间点了,怎么还有人来打扰他。 “我是今天下午负责在瞭望塔值班的人,格罗芬纳尔逊,就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件我有些东西要向您汇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简易的木桌上,暗红色的小蜥蜴正用两排锋利的牙齿撕咬着盘中的大块生牛肉,细小的火花在它口中若隐若现,靠近了看会发现,牛肉在被它咬入口中时已经在小火的烤制下有了几分熟,它的喷火器官还没有成熟,但已经懂得食用熟食了,这不由得让人对这只小蜥蜴的智慧感到惊讶。 突然,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披着破烂灰色斗篷的鳞角种青年闯入。 他看起来有些瘦弱,皮肤苍白,头顶的龙角呈一种焦炭般的灰黑色,茅草般的黑色长发垂下,暗金色的瞳孔间隐隐透出一股憔悴的神情,最为瞩目的还是背后那对折叠起来依旧显得十分巨大的膜翼,两翼间挂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双手剑,护手上诡异的雕纹和那枚血红色宝石都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刚才还在进食的小蜥蜴猛地对入侵者张开双翼,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浑身的鳞片竖起并浮现出耀眼的熔金色纹路,仿佛一块块随时可能爆炸的火山岩,虽然尚在幼年,毫无疑问,它就是那种被古书称作“火山皇帝”的物种——红莲飞龙。 “我可是警告过你的,不要随便闯入我的房间。”桌旁坐着的爱丽丝甚至没有抬头看这个闯入者一眼,只是摸了摸小龙的脊背来安抚它的情绪。 “就算有过,我也忘了。”青年耸耸肩,完全不以为然,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你知道的,我很健忘,死了太多次总会让人的记忆变得有些缺失。” “所以你半夜跑到我房间来是想干什么?”爱丽丝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只是作为家人关心一下你而已。”说话间,青年打量着桌上这头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小龙,“过几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这话从三百年来阿鲁比昂第一个因为触犯禁忌被开除的学生口中说出来,可真是滑稽。”爱丽丝冷笑着,复杂的目光落在青年背后的双手剑上,“以及,不要把我和你们恩菲尔德家的这群疯子划分为一类人。” “嗯,你是不同的。”青年面无表情,“你一直都那么坚定,从来不会迷失自我,和我不一样,所以我配不上” “闭嘴!”爱丽丝突然大吼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打断了青年尚未说完的话,还在啃着牛肉的小龙被吓了一跳,“如果你要继续说这件事,立刻给我滚出去!” 两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房间里的空气像是一团浑浊的死水。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爱丽丝深呼吸一次,平复了情绪,“我和学院请了假,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就回去。” “是因为老杰克吗?” “我总不能让一群地痞流氓留在他身边给他送终吧?”少女的语气逐渐缓和了下来,望向窗外晴朗的夜空,“他为了自己的执念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依旧不肯放弃,这一次甚至要把自己的性命赌上,至少,在老头子生命的最后时光,我要陪着他。” 青年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龙。 “它的名字,是叫贾巴沃克吗?”青年暗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像是在极力回想着什么。 爱丽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的,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感觉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晚安。”他扭过头去,不让爱丽丝看到自己的表情,随后像是逃跑一样,慌忙关上门离开了。 爱丽丝听着楼道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叹了口气,疲惫地在桌上趴下,看着还在狼吞虎咽的小龙。 “怎么会不熟悉‘贾巴沃克’这个名字,可是你起的啊,我的佐罗。” ———— 蒂娜站在十字路口,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晚上11点了,在她熟悉的贝斯瓦尔,这个时间点街上是看不到人的,但柯士多兰不愧是整个珍珠海闻名的不夜城,此时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商贩们和来往的行人都显得精神百倍。 她现在心情大好,甚至想去酒吧喝一杯,但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去喝酒反而有点扫兴,在外人看来她会像是个被男朋友甩了的失恋女青年在喝闷酒。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身后传来某种熟悉的目光。 蒂娜眉头一皱,警觉地回头望去,果不其然——基德布莱克正站在不远处,此时他已经换回了以往那身装束,身边停着一架黑色马车。 见蒂娜注意到了自己,基德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你在跟踪我?” “这不算跟踪吧?”基德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今天上午我们说好的是‘今天一天你要当我的女伴’,这可还没过12点呢,我只是专程来接你的。” “行行行,我现在心情好,懒得和你计较。”蒂娜对他这种文字游戏早已习以为常,掸了掸大衣上的灰尘,钻进车里,“找个酒吧喝两杯吧,我有事要问你。” “这么不客气吗?”基德有些意外,“之前我这么邀请你,你可是会拔出枪来指着我脑袋的。” “虽然作为海盗和海军对立的身份不会变,你如果不以各种条件要挟我,我们还是能够好好坐下来聊一聊的。” “为什么?你不应该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好回去向议会交差吗?”基德在蒂娜对面坐下,带上了门,马车开动起来。 “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通缉令吧?”蒂娜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红心联邦议会议长亲自签署的追捕令拍在桌上,“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议会下达的命令是:必须活捉你,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确实挺奇怪的。”基德拿起那份皮扣封装的文件,扫了一眼,上面除了罗列自己破坏红心联邦与费斯托王国建交仪式,炮击首都城门等罪状外,还有红心联邦议会议长莱斯埃尔伯恩的亲笔签名,以及一行醒目的红字:“只允许活捉。” “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议长的私生子,我不信在你做出那种事之后议会还要求将你活捉而不是就地击毙。”说到这,蒂娜又拿出另一份追捕令,这份同样是由议长亲自签署的,犯人的名字是埃里克琼斯,但与基德那份不同的是,少了那行红字,多了一个“确认击毙”的章,“这是你的模仿犯,同样是炮击夏尔德雷科的城门,他的船使用的是早在数十年前就该退役的老式火炮,对城门造成的伤害还不到你那次的十分之一,议会对我们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你追捕我也有快两年了,就没有调查出些什么来吗?”基德笑笑,将追捕令还给蒂娜。 “你知道以我的能力,查明一个红心联邦出身的海盗底细不是什么难事,唯独你,我得到的信息非常少。”蒂娜毫不顾忌地和基德对视,冰蓝色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冻伤,“你把自己的过去隐藏得很好,甚至连‘基德布莱克’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安德鲁斯小姐,名字乃至于身份,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真假可言,”基德淡淡地说,“过去的名字是已经被丢弃的东西,并不重要,我现在使用的名字是‘基德布莱克’,我的船员们叫我‘布莱克船长’,红心联邦和海耶克集团对我下达的通缉令上也是‘基德布莱克’,这就足够说明它是我的名字了。” “这还真像你这种海盗会说的话。”蒂娜摇摇头,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既然联邦议会给的命令是“活捉”,议会中肯定有人知道基德的原名和出身,而且出于某些原因无法公开,她就算问出了些线索,回去后调查也会受到阻碍。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去做这种没有收益还引火烧身的蠢事。 ———— 马车在一间偏僻的酒吧门前停下,两人下车走进店里,与不起眼的大门和招牌不同,酒吧的空间很大,装修倒也像模像样,吧台后的酒柜摆放着各种常见的酒,有点不一样的是,店里的人少得出奇,而且胸口都佩戴着同样的军徽——那是海德拉帝国驻守军的徽记。 “我知道你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和我谈话,这间酒吧是海德拉驻军专用的,不对外人开放。”基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调酒师,带着蒂娜到二楼坐下。 “你是恩菲尔德家的人?”从上午基德在拍卖会上拿出水晶牌时,蒂娜就感觉基德和这个海德拉帝国的军权世家有什么关系,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基德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你说的没错,我的血管里有一半的血和那群神经病是一样的。”基德挠挠头,很是尴尬。 恩菲尔德家算是近十几年整个珍珠海最有名的家族了,说有名不只是因为它出过多少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人物,也不是因为它作为海德拉帝国数百年来海军强大的基石,而是因为最近十几年来,这个家族出来的人,多半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这个家族的精神病史要从海德拉帝国建国时说起。 恩菲尔德家的祖先罗兰恩菲尔德是海德拉帝国当之无愧的头号开国元勋,开国皇帝艾萨一世问他想要什么作为回报,罗兰想都不想在朝廷上张口就说“我看中你家那把祖传宝剑好久了,你把那把剑送给我吧,这么好的钢我可不能让它白瞎了,总得熔掉锻点别的东西。” 要是换作别的国家,皇帝早就暴怒之下让人把他拖出去斩了,然而海德拉这位开国皇帝的脑子也不怎么正常,居然随口就答应把这传了几百年的宝剑送给他熔了,史学家们至今没有搞懂这位皇帝是怎么想的,但从结果来看,这一事件为海德拉皇室与恩菲尔德家世世代代的友谊奠定了基础,对海德拉帝国来说倒也不算是坏事。 在那之后,恩菲尔德家便一直效忠于海德拉皇室,皇帝与恩菲尔德家家主的关系都十分密切,他们通常是一起长大的挚友,一人负责内政,一人司掌军权。最好的例子便是当代皇帝洛恩三世和现任恩菲尔德家家主“征服者”巴索罗缪了,在洛恩三世还是皇子时,便作为巴索罗缪的副船长和他一起完成了环球航行,待到他继位,巴索罗缪也继承了父亲的海军提督之职,两人合力将海德拉帝国扩张为了今天整个诺迪索普最强大的国家。 到了巴索罗缪子女那一代,可能是恩菲尔德家遗传的某种隐性基因突然变异,他的五个儿子无一例外都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狂躁症,工作狂等倾向,虽然没有影响到海德拉帝国海军的正常运作,却给外界一种“恩菲尔德家的人都是神经病”的印象。 “比起母亲恩菲尔德家的血统,我更讨厌父亲的血统,”谈到父亲,基德皱了皱眉,继续说,“所以不同于其他表兄妹,我更愿意承认自己是恩菲尔德家的人。” “你母亲来自恩菲尔德家?”蒂娜倒吸一口凉气,某个名字瞬间在她脑海中浮现,那是她在一块墓碑上看到的,那个人的出生日期算下来,作为基德的母亲恰到好处,“芬妮恩菲尔德纳尔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你认错人了,”基德摇头,“我母亲不是那位作为家族之间‘友谊’象征嫁到纳尔逊家的尊贵公主,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恰恰遇到了一个错误的男人。” “还是说,你在期待着自己追捕了两年的海盗成为你的未婚夫?”基德突然话锋一转,恰好扎中了蒂娜的心病。 蒂娜脸微微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如果芬妮恩菲尔德是基德的母亲,面前这个人的本名就应该是格罗芬纳尔逊,自己那个被老爹天天惦记着的未婚夫。 酒保将装有两支香槟的冰桶放在桌上,为两人摆好酒杯后便离开了。 “时间还早,先来一局吗?”基德斟好酒后,从桌底抽出一张棋盘,将白方推向蒂娜。 这是一种在诺迪索普已经有数千年历史的博弈游戏,名为“鳞角之争”,游戏原型是巨龙时代一黑一白两条龙王之间的一场旷世大战,棋盘由56个小格子与两个大格子组成,各自代表战场和龙巢,博弈双方使用黑与白两种颜色的棋子,分别象征着黑龙贝希摩斯和白龙利维坦的族裔,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善用自己的棋子和龙巢的孵化能力来进攻,最终吃掉对方的龙王即可获胜。 即便是龙类早已绝迹的今天,这种强大而美丽的生物还继续活在这个世界的文化传承中,“鳞角之争”依旧是全世界最流行的博弈游戏,每个酒吧和餐厅的桌子下都会配有一副磁石棋盘,供客人们娱乐消遣。 蒂娜和基德的棋力都是一流水准,在这两年因为各种原因坐在一起时都会来上几局,毕竟各自身边都找不到什么能和自己过招的人,自然不会放过难得的对手。 “你前面说不太想承认自己是恩菲尔德家的人,可是后来又说比起父亲的血统更愿意承认母亲的血统,”蒂娜走了一步棋,端起酒杯,歪着头观察酒里的气泡上浮,“为什么突然改口了?” “只是相对而言罢了,你知道的,恩菲尔德这个姓氏并不是什么好的标签。”基德苦笑,走了一步,“但是你非要让我从父亲的姓氏和恩菲尔德中间选一个,还是恩菲尔德更能让我接受。” “你这句话让我想起海军学院的某个同期生。”蒂娜喝完杯中的酒,耸耸肩,“想不到你还有在乎他人对你看法的一面。” ———— 法芙妮娅推开船长室的门,房间里没有点灯,奥莉薇妮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月光看书,一旁的小桌上摆着洗好的餐具。 “晚餐可还满意?我可是特意吩咐主厨给你准备了蔬菜沙拉。”妮娅还带着那顶滑稽的三角帽,虽然很不愿意,但船长吩咐过不要在奥莉薇妮面前露出鳞角种的特征,她也只得这么做。 “其实没必要在饮食方面把我代入到精灵这一身份中,”奥莉薇妮合上书,笑了笑,“我是在人类社会生活长大的,没有那么多顾忌。” 众所周知,精灵这个种族以其传承悠久的文化,艺术以及俊美的外貌在整个诺迪索普闻名。然而这些只是其中一面,精灵给外界的负面印象多半来源于他们那些与其他种族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性,比如对于肉食的选择,大多数精灵只吃一般市场上很少见的松鸡肉,而非常见的牛羊鱼肉。 这在一些例如船只和飞空艇的长途载具上是能让厨师很火大的事,受精灵社会本身的封闭性和其严格的阶级制度影响,一些精灵贵族到外界依旧喜欢居高临下地对他人指手画脚,奥莉薇妮自己在各地旅行时,常会见到一些趾高气扬的精灵贵族由于不满统一供应的肉食和厨师吵起来。 “有什么事要找我吗?”奥莉薇妮问,她不清楚这条船正驶向哪里,但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处境,反正孤身一人也没办法就这么离开,不如等那个神秘的船长现身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毕竟是他下令救了自己,好歹要当面向他道个谢。 妮娅默默在奥莉薇妮对面坐下,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上午听你讲了自己的经历,我相信你对这东西不会陌生,”妮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样东西,唯恐它突然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在船长回来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向你问清楚,你可以把这视为我向你索取的疗伤报酬,毕竟我的本职是海盗,做善事不求回报可不符合道上的规矩。” 奥莉薇妮笑笑,点了点头,打开手帕将那样东西对着月光仔细观察,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金属徽章,从手感和色泽来判断,无疑是纯金打制的,徽章侧边印有船锚和铁链的花纹,正中间刻着船帆和交错的枪炮,下方是花体的通用语“neln”。 她认识这块徽章,五年前自己最后一次见它的时候,这块徽章还挂在格罗芬纳尔逊的房间里,但再次回到纳尔逊庄园时,少爷的房间已经被搬空了,这块徽章也不知所踪。 但它能够出现在这里,看来这条船或者妮娅,可能与纳尔逊家的人去楼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知道布兰登纳尔逊是因为什么离开贝斯瓦尔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奥莉薇妮微微皱眉,这个人她相当熟悉,他是格罗芬少爷的父亲,尽管是父子,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不和睦”这么简单的词来形容了,两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和他们同处一个房间甚至会让人想加件棉袄。 奥莉薇妮在纳尔逊家待了五年,看了四年的父子冷战,只有四年并不是因为第五年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而是因为布兰登在第四年离开了贝斯瓦尔,直到格罗芬少爷恢复她的自由身都没有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只是说要带二少爷去他应该去的地方,直到我走的时候都没有寄回过一封信,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奥莉薇妮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她的一贯印象就是一面坚实的墙壁,格罗芬少爷则是一头努力想撞破那面墙的犟牛,到最后她也没看到这头牛把墙撞破的一天,墙只是自己就那么没了。 “二少爷?”妮娅愣了一下,“布兰登除了格罗芬之外还有别的子女吗?” 纳尔逊家也算是珍珠海无人不知的名门望族了,在某些方面,它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和海德拉皇室平起平坐的恩菲尔德家,每一代的家主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命运宠儿。说得夸张一点,下一任家主还在吃奶时,名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珍珠海,与他们相关的资料和档案只要能被收集到,就会在从事情报行业的人口中倒背如流,格罗芬纳尔逊也不例外。 但格罗芬纳尔逊并非布兰登的唯一子嗣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二少爷是布兰登先生的私生子,平时并不和家族一起住在纳尔逊庄园,布兰登先生将他接到贝斯瓦尔后在市区专门给他租了一间房子,只有节日或者有什么场合需要全族到齐时才会到庄园来。”说到这,奥莉薇妮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他和布兰登先生离开贝斯瓦尔后,家族中传言说他是被送去了海耶克集团的海军学院。” ———— “将死。”蒂娜把象征利维坦的“龙王”棋子向左推了一格,将基德的“龙王”彻底困死在了角落中。 “你赢了。”基德两手一摊表示自己认输,随后打开了第二瓶香槟,“和往常一样,我会在不越界的前提下执行你提出的一个要求。” 蒂娜和基德的棋局并不是没有赌注的,他们的筹码是彼此的“一个承诺”,获胜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当然,由于两人身份和立场的原因,这件事的范围是有界限的,比如蒂娜不能要求基德去自首,基德也不能要求蒂娜辞去海军司令的职位。 “你在故意让我?”蒂娜皱眉,这次取胜在她看来有些过于轻松了,基德全程都心不在焉,走棋漏洞百出,完全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水平。 “谁知道呢?”基德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每次你有非赢不可的理由时,不都能把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故意放水是能被察觉出来的。”蒂娜耸耸肩,对此她是无所谓,能多差遣基德一回倒也不是坏事,“要让你干什么事我现在还想不到,这次先记着吧,以后再说。” “如果你不提要求,那就轮到我了。”基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刻有通用语字母“k”的金币拋向她,“今天上午我只让你做了第一件事,还有两件。” “这次又是什么花样?”蒂娜收下作为依据的金币,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这事,她又有点头疼了,继上午离开拍卖会之后她就在想报告书要怎么写才能骗过议会那帮喜欢挑刺的人,但始终编不出合适的理由。 “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嘴上这么说着,基德却是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等你这次回到贝斯瓦尔后,两个月内不要出海,仅此而已。” “你不会在谋划什么和红心联邦有关的事吧?”这事情确实很简单,即使基德不说,蒂娜回到贝斯瓦尔之后再次出海估计也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可脑中突然闪过的某些东西让她警觉了起来,“如果你这两个月内的行动会危害到红心联邦的利益,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放心,除了炮击夏尔德雷科的城门,我还没有在你任内做过什么直接对红心联邦有危害的事情。”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炮击惹火了议会,蒂娜根本没必要亲自出马来追捕这个基本不在自己国家领海活动的海盗,至于他声称自己是1513年袭击贝斯瓦尔的元凶,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口说无凭,虽然疑点重重,但没有任何证据指明那次袭击事件和基德布莱克有关。 “两个月不出海,没问题。”蒂娜点点头,答应了。 ———— 夜晚的海风拂过男人苍白的皮肤,微微扬起那件单薄衬衫的后摆,男人手中端着酒杯,靠在阳台的大理石护栏上,品着红酒聆听下方浪涛拍打礁石的声音,目光投向银色的海平线。 天上没有星星,唯有一轮孤零零的满月在云端时隐时现,微弱的月光下,鼓着黑帆的海盗船逐渐远去,如同一匹年暮的孤狼。 “永别了,老友,为你悲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最后再向你打听一件事吧,”蒂娜看了一眼表,时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自己差不多该回旅馆休息了,“关于今天上午那个持有5号水晶牌的半精灵女巫,爱丽丝斯诺,我对她有点兴趣,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信息吗?” “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听到爱丽丝的名字,基德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那个人平时并不在珍珠海活动,但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珍珠海的她,无疑是自己计划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没什么有用的话,值得一提的就是句莫名其妙的谚语,像是在警告我远离某些东西。” “嗯”基德沉吟片刻,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如释重负般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向你隐瞒的了。” “她的全名是爱丽丝斯诺恩菲尔德,如她自己说的一样,是个女巫。” “但恩菲尔德家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巫师,她的巫师血统并不是来源于恩菲尔德家的母亲,而是父亲——某个神通广大的精灵巫师。关于她的父亲,我掌握的信息很少,知道的只有他曾带着爱丽丝的母亲私奔但最终抛弃了她。” 基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她继承了父亲的巫师天赋,最特别的一种异能是可以读取周身五米内所有大脑的思维和记忆。” “等等?读取思维和记忆?”蒂娜脑子里“嗡”得一声,照基德这么说,上午自己坐在她旁边的时候,脑内的所有信息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你倒是不用担心她窃取你脑中的国家机密据我所知,她要读取他人的记忆必须在对方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基德摆摆手,让她不必紧张,“但是你当时脑子里在想的东西就说不准了。” 蒂娜松了口气,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在母亲去世后,她自己到海德拉帝国找到了祖父巴索罗缪,老头子就给她安排了一所特殊的学院去学习如何运用自己的异能。”基德丢开已经倒空的酒瓶,细细品尝着杯中的酒,“她现在虽然还没有毕业,但老头子已经完全管不住她了,假期她经常会在世界各地匿名接一些和她的异能相关的‘工作’。” “比如获取一个人记忆中的某些信息?”蒂娜眉头一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不会想要雇佣她吧?”基德见她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我先提醒你,她可不是那种拿了钱就会好好办事的佣兵。” “这与你无关。”蒂娜捋了捋垂到耳边的银灰色发卷,戴上帽子,“我有件必须要查的事情,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查清楚,所以,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基德耸耸肩,闭上了嘴,蒂娜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不妥协的事别人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就算用枪指着她的脑门逼迫她,她也会毫不畏惧地夹手夺过枪,一拳打折你的鼻梁。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说完这句话,她便掏出两张钞票压在杯子下,起身离开了。 基德还坐在那,苦笑着摇摇头,慢慢喝完最后一杯香槟,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明亮的满月下,他引以为傲的“桃金皇后”正乘风破浪,向着这座岛驶来。 ——— “纳尔逊少校,先坐坐吧,我先去泡杯茶清醒清醒。”威廉揉揉酸胀的太阳穴,走向放茶叶的柜子。 青年点点头,走到柏木茶几旁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中将的办公室与其用“朴素”形容,不如说是“简陋”,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大,仅仅放了两个柜子,一张办公桌,一副茶几和一张沙发就显得十分拥挤了,重复粉刷过的墙壁上有着十分显眼的裂纹,窗户玻璃碎裂的地方用胶纸简易地修补了一下,除此之外房间给人的第一印象还算整洁,看得出每天都有人细心打扫过。 整个房间唯一比较显眼的东西,是那件挂在办公桌后的白色军礼服,礼服肩上的军衔只是中校,上身挂满了各种走遍整个海耶克军部都难得一见的荣耀勋章,仿佛在讲述着这位老兵年轻时的功绩。 “那么,少校,把你要报告的事说来听听吧。”威廉仰头灌了一口浓茶,让自己猛地清醒过来,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已经让他相当疲惫了,尽管如此,他身为事件的首要责任者,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听完少校的报告。 “在桃金皇后号入侵港内时,我正从港口外的瞭望塔上向港内各部门请求支援,”青年也看得出来他很累了,尽可能简洁地概述当时发生的事情,“就在我试图接通中将阁下办公室的时候,通讯被桃金皇后号上的人用某种方法拦截。” “他们的副船长以放过港内半数军舰的条件开价,要求我向他们提供一名被关押在鲨齿岛监狱的囚犯的相关信息。”说到这,格罗芬停顿了一下,见老威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继续说:“我在衡量了两者的价值后,出于保险起见,擅自决定向他们提供了囚犯名单上的真实信息。” “嗯,很明智的选择,换我来我也会这么做。”威廉点头,他清楚基德布莱克的常用伎俩,比起通常海盗为之十分狂热的财宝,这个怪人更加享受对手被戏耍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在自己手握一条对方知道的信息且对方受制于自己时,基德常常会以某个条件为要挟,向对手询问这条信息,如果对方说假话,他会立刻撕票。 有时,基德也会借此来从敌人口中撬出一些他不知道的情报,但在不知道他是否知晓那条情报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冒险,而是回答真实情报。 基德坐拥这珍珠海上所向披靡的皇后级战列舰,对于劫掠没有护航的小商船这种下三滥行为他根本不屑一顾,向来只找有强力护航的大型武装商船麻烦。 在基德扬名立万的一战中,在被海耶克集团三条战舰包围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在交涉破裂后烧掉了满载黄金的货船,随后趁着海耶克军舰上大乱时击沉了其中一条并重创旗舰后顺利逃脱。 在海耶克军部,那些和基德交手过并败落的指挥官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可威廉从未想过这种事还会发生在自己这即将退休的糟老头子身上,因他这次过失而被击沉的大小军舰有三十余条,已经超过了以往海耶克集团在基德手上损失的军舰数量总和,而基德布莱克本人甚至根本不在场。 “那个副船长问了哪个人的什么信息?”威廉眼角抽了抽,他突然想起来那座监狱里关着某个麻烦人物,如果基德想要放他出来,自己得赶紧派人去通知一下让他们把那个人转移去别的地方了。 “卡斯帕尔冯赫克托,”少校还是说出了那个最让他担心的名字,“他的囚犯编号以及具体的关押位置。” “果然”威廉扶额,叹了口气,他走到办公桌后快速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后交到少校手里,“帮我个忙,你亲自走一趟,把这封信送到鲨齿岛监狱去,直接交给典狱长。” “这是?”格罗芬疑惑地看着火漆上的章,那是威廉莱昂纳多的私章,而非龙翼岛海耶克集团驻军总指挥的公章,“为什么要用私章?” “小子,你是纳尔逊家出身的人,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个‘魔弹射手’如果被放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吧?”威廉没有直接回答少校的问题,丢给他一句话后,走到放酒和茶叶的柜子,从中取出一瓶“青柠”朗姆酒,“当初你父亲麾下的红心联邦联合舰队也和‘蓝宝石’一同参加了那次围剿。” “我和布兰登的关系不是很好,完全没有听他讲过年轻时在海上征战的故事,后来纳尔逊家没了,想听也没机会了。”格罗芬把信封塞进怀里,淡淡地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对自己的父亲直呼其名,像是在讲一个陌生人。 威廉仰头灌了一口酒,带着一种微妙的表情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番,随后哑然失笑,“噢!原来你是芬妮的儿子?难怪会是这种反应。” “你认识我母亲?”格罗芬眉头一挑,蓝色的眼睛里一瞬间透出某种光。 “当然认识,你父母的婚礼我可是受邀出席了的。”老威廉笑着走到办公桌旁,把酒瓶放在桌上,往靠椅里一躺,“只可惜你老爹是个混账,不会珍惜那么好的女孩。” “说得好像你又有多了解她一样。”面对老人的套近乎,格罗芬只是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推门离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老将军看着逐渐关上的门,抓起酒瓶喝了一口,无趣地摇摇头。 “真是不可爱的臭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柯士多兰,艾萨二世大道,凌晨3点半。 夜市的商贩们已经收摊,距离街上的店铺开门营业还有三个小时,这是这条街道一天之中最安静的三个小时,没有叫卖的商贩,也没有往来的行人,整条街道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几只飞蛾正往道路两旁的路灯上不停地扑腾着。 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带着大量马蹄踏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枪声。 十多架马车前后追逐着,从街道转角带着漫天飞舞的烟尘闯入,两百多只马蹄的轰响瞬间将这条街道难得的宁静踏得粉碎。 “妈的!这群王八羔子都不睡觉的吗?现在可是凌晨3点半!”基德破口大骂,将握着枪的机械左手从车窗伸出,看着车厢内的镜子向后开枪还击。 “我觉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惊动海德拉的治安驻军。”雷根拉开一颗手榴弹,用力扔向街道一侧的墙壁,手雷在墙壁上反弹后落在了后方一辆马车的车底,爆炸开来,直接将它炸得侧翻在地。 现在这个麻烦的状况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基德回到海盗团在岛上的临时据点后,就让雷根和随行的水手们收拾行李准备登船离开柯士多兰,但就在他们开始把打包好的行李装车时,一群全副武装的海盗气势汹汹地驾车冲入了他们的据点,开始举枪见人就杀。 由于基德一方在人数上压倒性不利,在进行了近半小时的交火后依旧无法取得优势,基德只得下令放弃据点,让剩余的人员从后门撤退,但那些袭击他们的海盗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一路追着他们从西港口跨越整个柯士多兰跑到了东港口附近。 对方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马车侧壁上印着“青灯杰克”的海盗图标,摆明了就是要来取他基德布莱克的项上首级。 “那天‘黑龙皇后’不是带着那支舰队往东南方向开走了吗?为什么会有顶着杰克名号的海盗出现在这里?”雷根刚把头伸出窗外看了一眼,两颗子弹就呼啸着从他耳边擦过,吓得他赶紧又缩回了车里。 “上午我忘记告诉你了,迪托尼德尔现在在这座岛上,我们放到拍卖会上的两份图纸都被他买走了。”后方传来的枪声突然停下了,基德盯着镜子里的景象看了一会,伸手从座椅下拎出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你知道的,他帮‘青灯’办事,专程来这里只买两份我们放出的图纸,自然是代表了老家伙的想法,我们的目的达成了。” “船长?你在干什么?”雷根看着他拿出那个箱子,满脸疑惑,这里面装的是他上午从柯士多兰音乐厅的仓库里带出来的东西,虽说是一件威力强大的武器,但在陆地上它可是毫无用途的,如果基德是想要用什么东西解决这个麻烦的局面,多丢几颗手榴弹肯定会比它要好用得多。 “雷根,赶快跳车!”没等雷根反应过来,基德已经一脚踹开左侧的车门,拖着他跳出了车厢。 雷根刚一离开车厢,耳膜就被一连串重型枪械的轰响震得剧痛,一瞬间,他回过头去,看见了让他汗毛倒竖的一幕,背后那十多架马车顶上全都架起了重型转轮机枪,对着他们刚刚乘坐的马车——开火了。 体型剽悍的枪手们上身,用粗壮的手臂转动机枪尾部的转柄,这些致命的机械猛兽喷出混合着烈焰和铁屑的吐息,向他们刚刚乘坐的马车扫去,一路上将沿途的砖石打得粉碎,化作腾空而起的烟尘,最终全部轰击在车厢上,把那架经过防弹处理的马车撕咬得如同一个废纸篓里的纸团,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嵌入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铺里。 在两人即将落地被后方疾驰而来烈马撞飞时,刚才那辆马车被轰飞的车门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两人脚下,基德眼疾手快,将机械左手对着前方自己人的马车举起,用右手拇指扣下小臂上的机关,伴随着一团炽热的蒸汽,拖着钢丝线的飞爪从机械手掌中央喷射而出,扣在了马车的车厢上。 “抓稳了!”基德大吼一声,用力将箱子丢到那架马车的车顶上,随后再次扣下机关,钢丝线不再拉长,马车的动力开始拖着基德脚下的车门前进。 转轮机枪在地面上打出的烟尘逐渐散去,紧追在后的“青灯”车队再次显现,转轮机枪枪口的硝烟尚未消散,车上的人已经开始给机枪换装新的弹夹了,以基德和雷根现在这个状况,如果继续让马车拖行,必然会被填装完毕的转轮机枪打成筛子,若是放手,则会丧生于“青灯”车队的马蹄和车轮下。 基德掏出左轮,一枪崩掉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匹马的脑袋,失去一侧动力的马车在巨大的惯性下直接侧翻在地,阻拦了敌方车队的行进路线,无奈柯士多兰的街道为了方便夜市摊贩们摆摊,比其他地区的街道要宽敞不少,后方的马车见到前方翻车,稍稍侧移了一下便绕过了阻碍。 “手榴弹你带了几颗?”基德摇摇头,收起手枪,转而将希望寄托在雷根的手榴弹上。 “原本有8颗,但刚才跳车的时候剩下的全都没带出来。”雷根摊手,惋惜地说。 “那还真是有点麻烦”基德嘴角抽了抽,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能用来解围的东西。 就在这时,通讯晶石传来了车头领队的声音:“船长,前面有个靠海的街道转角,我们必须左转了。” “靠海?”基德伸长脖子向前方望去,如车头领队所说的一样,艾萨二世大道的东侧尽头是靠海的一个向左90°转弯,右方和前方都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排1米高的铁链护栏,“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前进,我来想办法甩掉他们。” “别被甩下去了,雷根!”基德再次将右手拇指扣在机械臂的机关上,在马车转弯的瞬间扣下,放长钢丝,借着惯性继续向前滑行。 与此同时,转轮机枪再次开始咆哮,凶兽的吐息带着滚滚烟尘袭来,眼看就要打在后方的雷根身上,基德再次扣下了机械臂的机关,钢丝瞬间绷紧,马车的拉力生生将两人踩着的车门拽离了机枪的扫射轨道。 “船长”就在基德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时,身后的雷根扯扯他的衣角,用手指向街道中央站着的一个身影。 基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不禁又捏了把汗,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青灯海盗团的可怜人。 刺眼的红光笼罩中,一脸怒容的爱丽丝斯诺恩菲尔德正将指节掰得啪啪作响,她还穿着睡衣,散乱的棕灰色长发如同海妖的触手般在空中扭动,脚下踩着旅馆提供的拖鞋,身旁的地面在一个发出熔岩般赤红色光芒的魔法阵照射下龟裂开来,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太阳一样放出恐怖热量的巨大火球。 一旁的旅馆大门是锁着的,看样子,她是直接轰碎三楼的窗户玻璃跳下来的。 当青灯海盗团的车队出现在那个转角时,爱丽丝的怒吼甚至压过了十多辆马车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你们这群王八蛋海盗!!!!活腻了是吧!!!!” 直径超过15米的巨大火球带着骇人的热量和动能,将整支车队连车带马全部轰飞了出去,火球途经之处,甚至连下方的海水都在一瞬间化作了水蒸气。 ———— 柯士多兰,艾萨二世大道东侧路口,凌晨4点,街道上混杂着机枪的回声,马蹄与车轮声,女巫的怒吼,以及被沸腾海水烫伤的海盗们的哀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珍珠海西北部,鲨齿岛。 从远处望去,这座岛的形状十分奇怪,这也是它得名的原因——整座岛像是被硬生生从中间撕成了两瓣,西侧连接在一起,东侧则是一个巨大的开口,上下两部分相对位置的海岸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从空中看像是鲨鱼张开的嘴,它因此被称作“鲨齿岛”。 历史记载,在龙类尚未绝迹的远古时代,这里是黑龙之王贝希摩斯的领地之一,在他与白龙之王利维坦的那场旷世大战中,这里成为了两头巨龙最终决战的战场。 决战的那一天,两位龙王的咆哮响彻了整个珍珠海,黑龙从云端降下混杂着硫磺和硝烟的炽热火雨,白龙自海底掀起足以令空气冻结的极寒海啸。烈焰与寒冰在这座岛上汇聚,碰撞,强大的元素乱流甚至撕裂了地形,改变了气候和生态。 战争过后,鲨齿岛上受贝希摩斯的影响,河流全部蒸发,植被尽数焚毁,遍地都是隆起的活火山,空气中弥漫着从火山口喷出的各种有毒物质,整座岛成为了寸草不生的焦土;岛屿周边的海域因为利维坦的力量残留,时时刻刻保持着零下0的恐怖低温,海底又沉淀着战时落入海中的大量硫磺,将整片海域变成了没有任何海洋生物能够生存的死海,鲨齿岛及其周边区域一度被认为是连强大的龙类都无法长时间居住的生命禁区。 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一支矮人部族创造了一个令整个诺迪索普为之惊叹的奇迹——他们在龙类舍弃这座岛后登陆,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与恶劣的环境对抗,改造整座岛的地形结构,用了数十代人近千年的时间将这座岛从水深火热的地狱改造成了足以吸引外人来此定居的天堂。 如今,鲨齿岛北岛是珍珠海颇负盛名的旅游景点和蜂蜜产地,整个珍珠海60的蜂蜜供应都来自这座曾经被称作“生命禁区”的岛屿。 如果说,北岛漫山遍野开满野花,蜂蝶飞舞的绮丽风光是一幅精雕细琢的风景油画,南岛便是由炭笔粗犷线条勾勒的抽象素描,火山穹顶中透出炽热的火光,城塞一般高高伫立的晶石工厂,以及那规模庞大到整个珍珠海无人能及的造船厂,这才是鲨齿岛的经济命脉——比起南岛一天的经济产值,北岛一个月旅游业和蜂蜜出口的收入还不及前者的一半。 数千年前,传奇的罗尼尔矮人部族跨越已是一片死海的利维坦海域,登陆毒雾弥漫的鲨齿岛,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些隆起的火山尽数掏空改造,把它们变成了天然的锻造工厂和地热熔炉,并以这些火山作为据点开始一步步复原鲨齿岛的环境,直到他们耗费近千年时间完成这一伟大工程时,南岛的七座火山炉仍有四座在正常工作。 罗尼尔矮人部族的后裔当然没有浪费祖先为他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开始借此发展晶石加工,金属锻造,造船等行业,南岛逐渐成为了整个罗尼尔部族的经济命脉。 鲨齿岛历史悠久的造船厂生产过无数留名世界航海史的传奇舰船,从第一条完成环球航行的单桅帆船“斗牛犬号”;到海德拉帝国海妖舰队第一代旗舰“利维坦号”;再到巴索罗缪恩菲尔德的座舰“灾厄红龙号”;以及当今珍珠海上最著名的海盗船“桃金皇后号”;乃至于四条“女神级”超大型远洋客船中的两姊妹“皎月女神”与“繁星女神”,都是在这里生产的。 近三十年来,鲨齿岛的造船业在全世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知名度,这与海耶克集团的帮助有着很大的关系。 三十年前,“女神级”远洋豪华客船的设计与建造被海耶克高层列入计划中,但放眼整个诺迪索普,有能力制造那种程度超大型船只的造船厂,也只有三处:海耶克本部的暴风船坞,阿尔普海姆的朽木造船厂与鲨齿岛的罗尼尔造船厂。 海耶克高层的计划是第一批同时制造五艘,一号舰“诗乐女神”交由朽木造船厂的精灵们制造,二号舰“皎月女神”与三号舰“繁星女神”交由罗尼尔造船厂的矮人们制造,四号舰“热情女神”与五号舰“战争女神”则由海耶克自家的暴风船坞生产。 可计划终究是计划,最终公众知道建成的只有前四艘,有传言说“战争女神”是因为暴风船坞的能力不足无法与“热情女神”同时交付,便被高层裁去。在裁去“战争女神”的计划后,海耶克集团打算再裁去一条交给罗尼尔造船厂生产的“女神级”时,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鲨齿岛这群矮人不仅同时完工了两条“女神级”,还比预定的交货时间早了整整三个月。这让海耶克集团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两条船的质量,毕竟在最开始估算制造效率时,罗尼尔造船厂是被排在最后的,但他们却是最早交货的,比排在最前还只制造一条的朽木造船厂早了半个月。 毕竟完工时间少的不正常,海耶克集团也不敢就直接让这两条船出航载客,只得先让“诗乐女神”和“热情女神”服役,“皎月女神”和“繁星女神”则进行了长达6个月的反复试验,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正式服役。 这一事件让海耶克集团重视起了这群了不起的矮人工匠,他们主动找到罗尼尔部族的首领,表示愿意派出舰队驻扎在鲨齿岛保护罗尼尔矮人部族的安全,并向他们提供资源运输的护航。罗尼尔的族长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毕竟海耶克集团这种大靠山不是随便就能傍上的,有了海耶克舰队的保护,势单力薄的鲨齿岛再也不用头疼海盗的侵扰,甚至能够省去一大笔雇佣兵护航的钱,况且海耶克公司还不需要什么回报,何乐而不为呢? 在与海耶克集团合作了数年后,鲨齿岛正式加盟海耶克集团,成为了这个超级势力的成员。矮人们将南岛七座火山炉中废弃的三座让给集团使用,被海耶克集团改造后,这三座废炉摇身一变,成为了令人闻之胆寒的鲨齿岛监狱,用于关押海耶克领海内触犯法律的犯人。 说这里令人闻之胆寒,并不是因为里面关着多少穷凶极恶的死囚,而是设计者极其险恶的用心。 鲨齿岛的火山炉都是罗尼尔矮人改造贝希摩斯留下的活火山而成的,这三座炉子废弃的原因并不是火山休眠什么的,而是作为熔炉部分的功能严重损毁,后人无法修复祖先们在幸运眷顾下才造出的部件,只得将之废弃。 这里一年四季依旧保持着活火山内部那种能够渗透皮肤的焦热,而且越往下越靠近地面,温度越高,在这个环境下,有充足水源供应和定时开放霜雪水晶球的囚犯虽然不会热死,但每天大部分时间依旧会体验到身处地狱般的高温炙烤。 最过分的是,鲨齿岛监狱向北的“特等牢房”是有窗户的,囚犯们在忍受高温环境的同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岛天堂般的自然风景和其中嬉笑享受温和气候的旅人,但监狱下方与海岸之间的区域被专门隔离开来,特地还原了当年罗尼尔矮人们初登岛时瘴气弥漫的环境,令想要越狱下山逃往北岛的犯人痛不欲生。 ———— 鲨齿岛三号监狱,第四层,“特等牢房”407号。 身穿囚服的男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手中把玩着一支茶匙,床边的木桌上摆着两个壶和一盒方糖,精致的金边瓷茶杯里,热腾腾的奶茶正冒着热气。 男人有着一头乱糟糟银灰色长发,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已经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正躺在床上,向上望去,牢房天花板正中心嵌着一颗拳头大的透明水晶球,隐约有什么闪光的碎屑在其中浮动。 “赫克托中将,你的监狱生活,看起来还过得挺滋润。”牢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身穿海耶克军队的标准黑色军服,双手背在身后,肩上的少校军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这里的典狱长还算上道,知道该给老子什么样的待遇。”男人懒洋洋地侧过身去,面朝窗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海峡对岸是漫山遍野洒满红色落叶的北岛,油画般梦幻的晚秋风景,“军部又找我干什么?上次把我从这带出去是为了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这次又是什么脏活?” “我们要把你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哦?”男人旋转茶匙的手指突然停下了,嘴角微微上扬,“你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人要来劫狱’了?” “是不是劫狱不知道,但肯定和你有关。”格罗芬纳尔逊淡淡地说,从背后掏出钥匙插进牢房的门里。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在黑暗中画出一个优雅而又致命的弧,插入门里的钥匙被一分为二,前半段完美地嵌在了锁孔中。 “如果……”男人坐起身来,转身面向牢门,一对冰蓝色的瞳孔放出黑夜中兽眼般的幽光,“我说我不想出去呢?” 不知何时,他手中的茶匙不见了,牢门的闭合处却多了一个通红变形的金属圈扣在上面。 “魔弹射手”,卡斯帕尔冯赫克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你有着这种能力,想要出狱,根本不需要什么人专程来救你吧?”格罗芬看着手中被茶匙削断的钥匙,耸了耸肩。 “别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卡斯帕尔面无表情,“没有人是无敌的,但凡谁都有个弱点。” “所以,你是受胁迫才自愿被关在这里的。”少校丢掉断成两截的钥匙,从一旁拉过来一把狱卒打盹用的椅子坐下,“而且胁迫你的人还要求你不能离开这所监狱。” “别想从我口中套出话来,我很清楚你想知道什么。”卡斯帕尔冷笑两声,“你有一张和那个王八蛋一样令人反胃的脸。” “那我接下来会做一件那个王八蛋当年做过的事情,”格罗芬往椅背上一靠,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棕红色的信封,从铁栏杆中间丢向牢里的卡斯帕尔,“这样东西,你很熟悉对吧?” “……”卡斯帕尔接过信封,看了一眼封口处的火漆,瞬间额上青筋暴起,面部表情扭曲得像是要把格罗芬生吞活剥,“杂种!你们纳尔逊家的人只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 “你想继续的话请随意,我可以等你骂完,但我的原则不会变,我会最大限度利用能利用的资源,”格罗芬揉揉肩膀,眯着眼睛观察牢房里男人的反应,“赫克托先生,我想借你的‘魔弹’一用。” 卡斯帕尔沉默了,他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而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抽屉里还放着一叠一模一样的信封,不同的是,它们看起来都有些年头,颜色已经变为了偏黑的咖啡色。 “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你女儿隔了八年之久的来信。” “换做你,你也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下打开的。”卡斯帕尔攥紧拳头,过了好一会才将情绪平复下来,“问吧,我会一一回答你的问题,前提是我知道答案。” “0年前那些破事的来龙去脉我早就查清楚了,没有什么需要问你的,”格罗芬笑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连同一只纯银外壳的打火机丢给牢房内的卡斯帕尔,“先收下吧,当是我们合作成立的一点礼物。” “阿鲁比昂出产的‘梦貘’?你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卡斯帕尔有些诧异,自己抽的这种烟入手途径可不一般,毕竟这世界上知道“阿鲁比昂”这个地方的人就不多,有资格进去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这是你女儿帮我挑的,她说你以前身上带着的烟是这个牌子的。”格罗芬看着一脸狐疑的卡斯帕尔,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对她怎么样,我这次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受了她的委托。” “等等?”卡斯帕尔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以他的理解,面前这个青年应该是和那个名为布兰登的男人一样,以自己亲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好让自己为他卖命的,但格罗芬刚刚说的那几句话里包含了大量与他认知天差地别的信息,“为什么瑟琳娜会和阿鲁比昂有联系?你是纳尔逊家的什么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消息可能不太灵通,这些事要一件件解释清楚挺麻烦的……”格罗芬挠挠头,左手那只崭新的白手套在监狱昏暗脏乱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扎眼。“不如……你先读读她写给你的信?” ————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温暖的海风顺着柔软的草坪从脚边拂过,带起几片棕红的落叶。 一身黑袍的半精灵少女正躺在树荫下,享受着鲨齿岛宜人的秋日风光。 “找到你啦!爱丽丝!”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蹦一跳的欢脱脚步。 爱丽丝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束米黄色的长发从上方垂下,盖在了自己脸上。 “来,张嘴——”长发的主人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要往她嘴里喂。 “别把奶油滴在我袍子上!”爱丽丝敏锐地嗅到了奶油和草莓的味道,夹手夺过对方手中的可丽饼,迅速坐了起来。 人类少女咯咯笑着,在爱丽丝身旁坐下,她看起来和爱丽丝年龄相仿,有着白皙的皮肤,冰蓝色眼睛和一头直到大腿的米黄色长发,与半精灵女巫的保守装束不同,她下身穿着十分惹眼的格子迷你裙和黑色丝袜,上半身则是深蓝色的制式校服,双排扣,烫银边,腰部似乎特意裁过,好把她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部衬托出来,胸口挂着的牌子上刻有她的名字“瑟琳娜赫克托”。 “爱丽丝你也真是的……一年四季都穿着这种又黑又厚的袍子,不嫌闷吗?”米黄色头发的少女打开自己那份可丽饼的保温纸盒,咬了一口,看着爱丽丝的装束皱起了眉头,“我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热。” “我可没有你那种对自己身材强烈的表现欲。”爱丽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倒是,假期可还没结束呢,就这么急着穿上校服了?” “精灵班的优等生自然不会理解我在人类班及格线上挣扎的痛!”瑟琳娜像是中了一箭一样假装痛苦地捂住胸口,“我上学期魔药,炼金,召唤全部挂科,等一会就要返校去准备补考了……” “我当初还想着转去鳞角班的,但跟那群暴脾气实在是合不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爱丽丝自然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吃了一口可丽饼,漫不经心地说。 由于不同种族对魔法的悟性是有很大差距的,阿鲁比昂的魔法学院便将学生以种族和魔法悟性分了快慢班,其中教学速度最快的班大部分学生为鳞角种,其次是精灵,再往下是人类,矮人则是处于这一金字塔底部的地位。但某些特殊个体又会与多数人不一样,比如爱丽丝,最开始她被分到了人类班,但很快就展现出了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的魔法天赋,得以转到更快的班。 “这是炫耀自己超人天赋的时候吗?作为好闺蜜,你不应该问我‘要不要我借你笔记’吗?”瑟琳娜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面向爱丽丝,眨巴着眼睛。 “……”爱丽丝看着瑟琳娜的脸,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脸认真地吐出一句:“你鼻头上有奶油。” 瑟琳娜立刻捂住鼻子,却没有摸到她说的奶油,带着哭腔说:“你好过分!” “好啦好啦,借给你就是了……”爱丽丝笑着拍拍她的头,从包里拿出笔记递给她。 “谢谢!”一接过笔记本,瑟琳娜立刻又喜笑颜开,快速吃完手里的东西后,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准备离开,“那我回学校啦!” “你不去和伯父见一面吗?”爱丽丝愣了一下,明明都已经到鲨齿岛来了,瑟琳娜只要再等几个时,那个人就会把她父亲从监狱里带出来,让父女二人相见。 “不了,我这次没跟他说我要来,也不太方便露面……要见面以后时间多得是呢。”瑟琳娜伸了个懒腰,爱丽丝仰头看着那对有意无意在自己头顶晃动的球状物,眼角跳了跳,忍住了伸手去掂掂重量的冲动。 “哦,对了。”瑟琳娜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我这几天在不少地方都看到了疑似学院‘仲裁者’的人,还跟他们打了照面,回去之后估计会被风纪委员会或者校董会拉去问话吧,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和往常一样就好咯。”爱丽丝耸耸肩,不以为然,“反正你那么说也没有说谎。” “……”瑟琳娜沉默了,她盯着爱丽丝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心翼翼地开口问:“他……真的死了?” “死了。”爱丽丝的回答十分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瑟琳娜识趣地闭上了嘴,再问下去可能就要触发地雷了,自己还是趁早开溜为妙。 ———— 午餐时间刚过不久,港口的酒馆里没什么客人,除了下棋的老人和还没吃完饭的旅客,只有几个醉醺醺的水手在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妓女争吵着什么,柜台后的酒保皱眉看着他们嚷嚷,默默擦拭着桌面。 门被推开,披着灰色斗篷的鳞角种青年走了进来,他背后的双手剑和巨大的黑色膜翼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有这种尺寸翅膀的鳞角种可是十分罕见的,他们有着令其他种族乃至同族羡慕不已的权能——飞行。 “一块新鲜干酪,一份牛扒,再加一瓶橘子汽水。”青年走到柜台前,放下两枚银币,随后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那个妓女还在和醉汉们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皱起眉头望向他们,只有那个鳞角种青年例外,他打了个哈欠,眼睑垂下,像是随时要睡着一样。 突然,一个醉汉开始推搡那名妓女,后者一个趔趄,撞在了青年身上,众醉汉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受欺负的妓女则是连忙向青年道歉,随后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那个推自己的水手。 一股无名的烦躁感从青年心中升起,他抓起桌上那瓶尚未开盖的橘子汽水,大拇指一挑,金属瓶盖便如一颗子弹般激射而出,在一声惨叫中直接削掉了那个推人水手的半边耳朵。 整个酒馆安静得可怕,只有青年吨吨往肚里灌汽水的声音,众人都下意识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生怕自己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众所周知,鳞角种天生力大无穷,大多数还有着火山一样暴躁的脾气,通常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招惹他们。 那些惹事的水手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扶着那个被打掉半边耳朵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馆。 反而是那个受欺负的妓女受宠若惊,她万万没想到青年会出手帮她解决困境,毫不矜持地在青年脸上亲了一口,说了声“谢谢”后离开了。 佐罗差点把嘴里的汽水喷出来,他心想完蛋,事情大条了,立刻感受到一道从酒馆门口传来的冰冷视线。 门被推开,仿佛脸上就写着“我很生气”这几个字的爱丽丝出现了,她快步走到佐罗身边坐下,抓起佐罗还没吃过的干酪狠狠咬了一口后将之丢回盘子里,默不作声地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看。 一个看起来像是旅客的少女目睹了全程,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么,佐罗先生,你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吧……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落脚吃个饭顺手教训一下欺负女人的醉鬼罢了。”佐罗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看起来很是不耐烦。 “你……”爱丽丝警觉地看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以上次见面的印象,佐罗对她的态度不应该是这样,“又死了一次吧。” “我不知道,”鳞角种青年半闭着眼睑,随手将酱汁淋在牛肉上,“只是觉得翻看自己的记忆像是在吃别人嚼过的东西一样,大概就是你说的所谓‘死了一次’吧。” “那你觉得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爱丽丝有些口渴,便抓过那瓶佐罗喝了一半的汽水,毫不顾忌地喝了一口。 “从我的记忆来看,大概是类似恋人的关系吧。”佐罗漠不关心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这个问题我记忆里你问过不下四十次。” “在我记忆里,你是第四十五次回答这个问题的人。”爱丽丝苦笑着,“只是害怕你哪次被重组就把我忘了。” “估计是忘不了的吧,我每次从那种状态苏醒,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名字就是‘爱丽丝’。”佐罗吃了口牛扒,“这身体最初的主人对你有着相当强的执念。” 爱丽丝四下环视了一圈,这家酒馆还是熟悉的环境,老旧但依旧干净整齐的桌椅,普普通通的灰色石砖地面,墙壁上挂着记载罗尼尔矮人部族传说的油画,这个酒馆不算什么高档餐厅,只是那种港口随处可见的便宜酒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家的煎牛扒做得很好吃。 “你为什么会到鲨齿岛来?”爱丽丝突然想起一件事,瑟琳娜临走前说的关于学院派来的“仲裁者”,如果说佐罗最近一次的死亡和他们有关,可能那群人还在附近,如果他们回去报告自己和佐罗见面,自己有可能会被勒令退学。 “肚子饿,就近找了一家记忆里常去的酒馆吃饭。”佐罗简短地回答了爱丽丝的问题,大口吃着刚端上来的火腿面包。 “……”爱丽丝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佐罗,这个酒馆对两人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但在佐罗现在的记忆里,它只是“常去吃饭的地方”,她不太确定佐罗对自己的记忆有多少缺损,也不敢向他确认,她害怕佐罗哪天醒来就突然把自己忘了。 酒馆里安静得出奇,爱丽丝这才注意到下棋的人和其他吃饭的游客早已离开,店里只剩下她和佐罗以及柜台后昏昏欲睡的酒保。 刺眼的阳光从磨砂窗户的裂隙中渗入,空气中沉淀着炭火和海盐的气味,墙壁上的挂钟正慢慢走向下午点,指针发出的细滴答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让人不由得感到烦躁。 佐罗吃完桌上最后的食物,用纸巾抹了抹嘴,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钟,说:“学院的‘仲裁者’快来了,你还要待在这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丽丝心中一惊,连忙将兜帽戴起来。 “这次他们派来的人……和我有点渊源,所以我能感觉到。”佐罗拍了拍背上的双手剑,露出了宛如猛兽嗅到猎物的表情,“不想被看到的话就赶紧走,你还有事要做的吧?” 爱丽丝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她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 ———— 奥莉薇妮站在船长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船尾在海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白色尾迹,这条珍珠海上最快的战舰正在全速航行赶往某个地方。 她走到通往甲板的门旁,扭了一下门把手,不出所料,门是锁死的。 精灵少女摇摇头,走到书桌前从行李箱中取出日记本,拿起插在桌上墨水瓶里的鹅毛笔,开始写日记。 ……………… 灰鹰1517年10月17日晴 距离“热情女神”号失事已经过了一周,我还在救起我的海盗船“桃金皇后号”上,副船长妮娅姐的医术十分高超,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但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妮娅姐说船长不允许我离开船长室,所以门一直是锁着的。不过这里的生活设备很齐全,并没有什么不便,一日三餐由她或者一名女仆带给我,每天的菜式都与前一天不同,营养也很均衡,比我预期的要好不少,尤其重要的是比之前坐过的“麻雀级”客船要好得多,那里的菜我这辈子都不想吃第二次了。 前几天听说布莱克船长已经回来了,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见他向他道谢,问过妮娅姐后她告诉我船长一般不在船长室住,而是在艉楼第二层的房间里休息。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但妮娅姐和来送餐的女仆对我都很好,应该不会有危险。 布莱克船长的藏书很丰富,各种方面的都有,这几天读了一本关于远东精灵古国阿尔普海姆的书,暂时就把阿尔普海姆定为下一个目的地好了。 ……………… 写到这里,奥莉薇妮放下笔,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便携晶石钟,指针正指向下午点半,今天又过去了一大半,当初少爷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想到这,少女的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 “奥莉薇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现在在哪里?”金发少年盘腿坐在柔软的草坪上,望着海平线上逐渐落下的夕阳。 “家人?少爷不就是我的家人吗?”14岁的奥莉薇妮从身后扑在少年的肩膀上撒娇。 “不是说我啦,是你真正的家人,生你的父母,可能还有兄弟姐妹,那些血管里和你流着一样血的精灵,你就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们吗?”格罗芬笑了,伸手揉了揉精灵少女的脑袋。 “有想过啦,但是我被拐走的时候才只有9岁,连父母的脸我都记不太清楚。”奥莉薇妮皱起了眉头,“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干脆就不去想了。” “人类的寿命长度和你们比起来实在是太短了,我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你终究是要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去的。”格罗芬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惆怅,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满17岁的孩子。 “但是我可以陪少爷走完一辈子啊。”奥莉薇妮略微思考后,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格罗芬一愣,随后哈哈一笑,说:“你现在说这话可太早了,再过个五年,你如果还这么想的话,我就娶你为妻。” “诶?”奥莉薇妮脸一红,她没有挑明自己的意图,少爷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可少爷不是和安德鲁斯家的大姐有婚约吗?” “那也只是上一辈的口头约定,我可没有义务去遵守,”格罗芬翻了个白眼,“另一边那位大姐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为了推迟婚约的执行,她已经报名去海耶克的海军学院进修了。” “那五年后,我就是少爷的新娘了!”精灵少女眼睛一亮,立刻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不,在这之前,你应该去完成一个目标。”格罗芬笑笑,“以及,去寻找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答案。” “为了少爷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奥莉薇妮兴奋地在少年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这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格罗芬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去找到你的出生地和亲生父母。” “……”奥莉薇妮沉默了一会,她咬咬嘴唇,声问:“少爷……你是想赶我走吗?” “不是的,你误解了……”格罗芬有些哭笑不得,“我哪句话提了要赶你走了?” 奥莉薇妮紧张地看着格罗芬,等他给出进一步的解释。 “你这五年都没有离开过贝斯瓦尔,我希望你在四处旅行寻找自己故乡的同时,去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格罗芬的目光逐渐从远方的海平线上移回了身边的少女身上,“但找不到也无所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你以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一个问题。” “在你看来,我们面对这个世界应有的生存方式是怎么样的?” 14岁的奥莉薇妮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问题之前少爷看着日落发呆的时候也突然问过她,那时她的回答是“只要让少爷开心,我就很满足了。”,但当时得到这个答案的格罗芬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等我找到答案,就能回到少爷身边了吗?”奥莉薇妮有些沮丧,她并不是很想离开贝斯瓦尔。 “当然,只要到了再见面的时候你不恨我,”格罗芬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脖子,铁项圈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褪去,那曾经是奥莉薇妮被强制套上的作为“奴隶”的象征,“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那么,一言为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是少爷的新娘了!”奥莉薇妮眨眨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再次强调了自己的主权。 ———— 百般无聊的奥莉薇妮趴在桌上,看着放在旅行箱里的那把剑,瓷白色的剑鞘和握柄上用靛蓝色绘制着藤蔓和玫瑰的图案,护手内部刻着一行通用语字“livi&grfi”,这是她临走时少爷送给她的礼物,原本有一对,另一把奥莉薇妮要求格罗芬自己拿着,用人类的话来说,这是“定情信物”,她把这把剑保护得很好,每天都要拿出来擦拭一次,但从来没有想过用它战斗,生怕会对它造成一星半点的损伤。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不由得有了些困意,将桌面收拾好后,奥莉薇妮打了个哈欠,扑进了柔软的床铺,在意识即将沉入梦乡之时,她仿佛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鲨齿岛南岛,海耶克集团直属管辖区,火山监狱三号。 三座被改造为监狱的废弃火山炉中,最大的要数靠北的三号,这座火山是整个鲨齿岛南岛七座火山里最高的一座,从几十公里外就能清晰地看到山顶常年不化的积雪。 被罗尼尔矮人改造成火山炉的火山仍旧是活火山,但因为内部的改造装置,并不会喷发,被建造在寒冷山顶的堡垒便被海耶克集团用作低温储存的仓库和鲨齿岛的警戒瞭望塔。 与风光秀丽的北岛不同,遍地都是火山和工厂的南岛并没有那么多能称得上“舒适”的住所,驻扎在此的海耶克军队由于没有获批时不得登上北岛,多数时候也和监狱里的犯人是差不多的感受。 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在三号火山的山顶堡垒设立一个基地,士兵们分两批每月轮换接管山顶基地的瞭望任务和地面基地的巡逻任务,这样可以轮流到山顶避暑,不至于一年四季都忍受南岛炎热的气候。 典狱长走到落地窗前,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边品尝一边欣赏着海平线上逐渐下沉的落日,厚实的玻璃壁外,空中飘着细的雪花,室内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橘黄色的阳光穿过风雪和云层的阻碍将整个房间填满。 一杯冰威士忌,柔软舒适的羊皮沙发,百看不厌的夕阳美景,这是肖恩康斯坦丁被放逐至此后为数不多的消遣娱乐之一。虽然他的军衔已经从0年前的上校,升到了如今的中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高层对他的明升暗降,在这鲨齿岛上,作为中将的他充其量只是担任“典狱长”这一虚职,岛上驻守的军队均不由他管辖,而是根据总部直接传达的指令行动,紧急情况下负责调度的也只是驻防军中军职最高的一名少校。 尤其是近几年,他愈发感觉,自己是看守着监狱里犯人的狱卒,而岛上的海耶克驻军则是看守自己的狱卒。 桌上的灰色晶石突然开始断断续续地闪光,肖恩抓起晶石,接通了另一头。 “这里是肖恩康斯坦丁,请讲。” “典狱长,格罗芬纳尔逊少校求见,他说有贝伦港威廉莱昂纳多中将的私人信件要亲自交给你。” “纳尔逊?”肖恩听到这个姓氏先是愣了一下,他可不记得那个家族有人在贝伦港任职,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是老威廉的私人信件,可能只是让人顺路捎过来的,“直接带他到山顶堡垒来吧,我在堡垒三层的军官休息室等他。” ———— 早在数千年前,罗尼尔矮人开拓鲨齿岛的时代,这个神秘的矮人氏族就已经掌握了许多令当今世代的工匠们叹为观止的晶石技术,其中不乏至今仍然没有人能将之再现的“奇迹”,有一样“奇迹”就存在于鲨齿岛的七座火山炉中。 火山炉本身是一个多层结构的巨大工厂,如果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的挖空山体中实现成品和原料的快速运输,光靠人力和型运输载具是不可能的。为此,罗尼尔矮人们开发了一种反重力晶石装置,这是一条呈螺旋形在山体中盘旋而上的轨道,其中有四个能够承载十吨重量的平台通过多种晶石的组合驱动可以在轨道中自由移动,这种技术在当代工匠眼中实在是过于复杂,以至于罗尼尔矮人的后裔都无法将之完美还原。 三座火山炉废弃并被海耶克集团改造成监狱后,火山中的货梯也进行了相应的修改,用途由原本的货物输送变为了在各阶层之间快速移动,即使是最高的三号火山,乘坐悬浮梯从山脚的入口到山顶的堡垒也仅需三十分钟就能到达。 格罗芬跟着带路的士兵踏上了被誉为“奇迹”的“罗尼尔滑轨”,这是一个面积大约三十平米的平台,表面由一整块的大理石瓷砖覆盖,外围有一层像是磨砂玻璃的罩子将整个空间与外界隔离开来,形成了一个密闭的房间,穹顶的水晶吊灯发出温和的橘黄色光芒将房间点亮,房间一侧摆有几套桌椅和一个吧台,调酒师正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 “少校阁下,要喝些什么吗?这里的酒水对海耶克军官是免费的。”带路的矮人士兵到房间右侧的一块石板上操作了一下,等到平台开始移动后,他又回到格罗芬旁边,指了指吧台。 “你们这里真的是监狱吗……里面为什么会出现酒吧这种东西?”格罗芬扶额,在这个所谓“监狱”里看到的情景实在是让他有些错乱。 他早就对鲨齿岛火山监狱的凶名有所耳闻,本以为这里的狱卒和驻军都会是那种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设备和环境也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残破景象。 然而,一路上看到的东西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里的狱卒和驻军基本都是圆滚滚的矮人胖子,别说凶神恶煞了,给他带路的这个胖子矮人倒像是从哪个漫画里走出来的三头身吉祥物,留着骚包的卷毛,胡子和头发还特地抹了油,一路上不停地吃着曲奇饼跟格罗芬讲鲨齿岛的各种特产和旅游名胜,与其说他是士兵,不如说他更适合去北岛当个导游,那些来度假的老太太老头子肯定会对这个能说会道的胖子喜爱有加,毫不吝啬地给他塞费。 至于设备和环境,他算是知道每年海耶克集团拨给这个监狱的大笔款项都用在什么地方了,除了牢房区,整个火山监狱内部都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地上铺着瓷砖,墙壁被粉刷过后贴上了统一制式的海蓝色墙纸,原本应该挂在墙壁两侧的油灯也换成了天花板上清一色的晶石灯,有些走道里还摆着花瓶,油画之类的装饰品,甚至在楼层之间移动的平台上,还开有这种酒吧。 “你说这里吗?当初火山监狱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康斯坦丁中将说乘坐悬浮平台从山下到山顶的半个时什么都不能做实在是太蠢了,就允许北岛的几家酒吧在这里开设分店,每天给每个人限量供应酒水和零食。”胖子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表情像是在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万一有犯人试图从这里越狱呢?你们就没有什么预防措施?” “这个不必担心,我们给调酒师都配了枪支!一旦有逃犯试图搭乘悬浮平台逃往山下,他会毫不留情地将越狱者击毙!”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向调酒师挥了挥手,随后,同样圆滚滚胖溜溜的调酒师从吧台下取出一把老旧的步枪对着这边晃了晃,比了个“k”的手势,但在格罗芬看来,他倒像是在举着一瓶上好的红酒兴高采烈地向客人推销…… ———— 悬浮平台在轨道上稳稳地停下,舱门打开,身着海耶克军官服的卡斯帕尔冯赫克托从中走出,身后跟着的是刚刚乘上另一个平台前往山顶的格罗芬纳尔逊,不同的是,这个“格罗芬”的手上戴着一对崭新的白色手套,躺在靠椅上的警卫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对这第二个“格罗芬”产生任何反应,只是眯着眼睛,目送两人从大门离开。 “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生意的事了吧?”随手将马车车厢的门关上,卡斯帕尔毫不客气地往沙发里一靠,从一旁的冰柜里取出一瓶啤酒,直接打开仰头灌了一口。 这是一架巨大的长途旅行用四驱马车,通常在诸如波恩纳德这种大块陆地上比较常见,由于内部的生活设施十分齐全,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储备,便可以供四到五人与马匹进行持续约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像是这样一架配有冰柜,晶石灶等晶石装置的马车,通常市面售价都在90万到10万金币不等。 鲨齿岛也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岛屿,但南北岛的面积加起来也就一百万平方公里左右,不到波恩纳德的八分之一,而占了大半部分面积的南岛又是没有什么观赏价值的工业区,再加上水路交通十分发达,为了观光旅游在鲨齿岛购买一架这种马车实在是有些奢侈。 “这倒不能算是生意,我只是受了瑟琳娜的委托,把她消息不灵通的老爹从监狱里接出来罢了,”基德摘下手套和假发,脱掉海耶克的军服,走到衣架旁,披上了那件棕灰色的船长外套,“为此,我要求你帮我做件事作为回报不过分吧?” 卡斯帕尔瞄了一眼基德的机械义肢,淡淡地说:“先说好,我只是个变魔术的,别对我有太高的期望。” “少开玩笑了,你的‘魔弹’只是变魔术?”基德笑笑,也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被你杀死的通缉犯,赏金累计约有七亿金币,这死亡魔术的出场费可太昂贵了,那些海盗船长甚至得用自己脑袋的赏金来付门票钱。” “随你怎么想,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卡斯帕尔嘴角一咧,不再多解释,一口将瓶中剩余的酒全部灌下肚。 “我不会让你白干活,相应的报酬金我还是会支付的。”基德拉开一旁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叠文件丢在卡斯帕尔面前,“这是阿鲁比昂北部一个庄园的地契,以及一份没有任何污点的空白身份证明,只要你愿意,可以填上任何你想填的名字,之后,它们就属于你了。” 和地契以及身份证明一起被扔过来的,还有一支钢笔,卡斯帕尔仔细将地契和身份证明上每一行字都认真读过一遍后,开始看着所有者一栏的空白怔怔出神,突然,他又问基德:“那座庄园的房子是怎么样的?” “坐落在河边,三层的洋楼,不久前刚刚装修过,青色瓦顶,白色的墙壁,正门进去是宽敞的客厅,靠西的位置有一个冬天很暖和的火炉,三楼有一个露天的平台,夏天的夜晚能够清楚地看到星星……”基德微笑着,如数家珍般向卡斯帕尔一一讲述。 “够了……”卡斯帕尔打断了基德的话,长叹一口气,打开了笔盖,“你赢了,纳尔逊先生,我的魔弹供你驱使。” “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勇气拒绝这个条件了。” 凉爽的秋风从敞开的车窗吹入房间里,将基德的外套后摆吹得猎猎作响,男人手中的笔动得很慢很慢,像是那支钢笔有千斤重,承载着几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纳尔逊少校,这里就是军官休息室了,典狱长就在里面等你,我先回去了。”胖胖的矮人士兵打着寒颤,指了指身后那扇巨大的红木门,随后便跑着离开了。 这座堡垒可以说是整个鲨齿岛海拔位置最高的建筑了,但建设时似乎并没有考虑内部的保暖设计,即便是堡垒内部的走道,依旧有冰寒刺骨的冷空气流动,沿途遇到的好几个士兵都穿着厚厚的御寒套装。 少校敲了敲门,房间内传出男人洪亮的声音:“请进。” 格罗芬推开门走入其中,刚才在走道中那深入骨髓的刺冻,瞬间便被屋内的暖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这个“军官休息室”目测面积有八0平米上下,宽敞到足以容纳一个0人规模的舞会,地面的每一寸都铺着干净柔软的黄色羊毛地毯,墙壁上贴有暗褐色的墙纸,大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海战油画,油画下方是陈列着各种船模和老式枪支刀剑的展示柜。 大门朝向的一侧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厚重的落地玻璃壁,从堡垒所在的高度向下望去,能够清晰地看到鲨齿岛港口进出的全部船只。 房间西北角的壁炉旁,一个看上去50出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摇曳的焰火透过酒杯和冰块映入男人淡蓝色的瞳孔中,在那双眼睛映射而出的火光中,仿佛深藏着尚未被时光流逝所磨灭的某种野心。 男人灰白的头发随意披散着,修着整洁的胡子,那张年轻时让无数女性为之倾倒的英俊面孔看上去依旧不减当年,宽松的灰色睡袍下依稀可见那身壮实肌肉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海龙,随时都会撕破平静的海面腾空而起。 “你是……格罗芬纳尔逊少校?”康斯坦丁中将抬头看到少校的脸后,露出了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 “我们之前见过吗?”这次轮到格罗芬吃惊了,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海耶克的战斗英雄有过谋面,但肖恩康斯坦丁那吃惊的表情却像是在说“怎么是你”。 “不,忘了这件事吧,肯定是我老眼昏花了。”肖恩的眼角微微抽动,连忙摆摆手,“先坐下喝两杯如何?我想向你确认一些和贝伦港有关的事情。” 格罗芬略加思索,大致猜到肖恩将自己错认为谁了。 既然肖恩是0年前“狼群剿灭战”的战斗英雄,在贝伦港时老威廉说过布兰登纳尔逊也参加了那一役,那这两人认识也不是不可能。 “酒就算了,我工作时向来是滴酒不沾的。”格罗芬在沙发上坐下,制止了要往另一个酒杯里倒酒的肖恩。 “还真有你们家的作风……”肖恩嘟囔着,给自己的杯里添满了酒,“无论什么场合都这么严肃……” “这倒不是因为家族传统什么的,”格罗芬认真地说,“我的所属的部队是负责维持海耶克领海秩序的绿宝石舰队,部队有明确规定在工作时不允许喝酒,还请见谅。” “哦……”肖恩耸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老威廉健康状况如何?是不是还天天像个傻子一样抱着廉价的朗姆酒对瓶吹?” “莱昂纳多中将的身体状况我不是很清楚,至于酗酒行为……以我观察到的……还是有的。”格罗芬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贝伦港时的临时上司,如实汇报了情况。 “嗯……”肖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问:“老家伙这么匆匆忙忙让你带信给我,是贝伦港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四天前,贝伦港在没有防卫的情况下被海盗船‘桃金皇后’号袭击,港内军舰损失惨重。”格罗芬递出老威廉的亲笔信,说:“具体的事项在这封信里应该都有写。” 肖恩接过信,并没有立刻拆开,他将信压在酒杯下,往沙发上一靠,又问:“你作为绿宝石舰队的特派专员,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莱昂纳多中将有一定责任,肯定会受到相应的处罚吧。”说到这,格罗芬稍微停顿了一下,“我认为珍珠海区域的‘狼害’已经达到了不得不重视的级别,返回本部之后我会向艾梅拉达大将反馈,申请对‘狼群’执行剿灭作战。” “狼群剿灭吗……”肖恩的目光透过玻璃壁,投向海平线上方正在逐渐下落的太阳,“这次你们要面对的狼……可不止一群啊。” ———— “奥莉薇妮姐?我进来咯?”船长室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法芙妮娅的声音,刚才还躺在床上打滚的奥莉薇妮立刻跳了起来。 “尽管精灵社会是没有姓氏这一说法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以‘恩菲尔德’这个少爷赐予的姓氏来叫我呢……”奥莉薇妮撇撇嘴,声嘀咕着把憋了一星期的不满说了出来。 对精灵这个种族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虽然精灵的社会对于家族的血统传承看得十分重,但他们却没有“姓氏”这一概念,所以其他人称呼精灵族也直接使用他们的名字了。至于奥莉薇妮,她原本也是没有姓氏的,“恩菲尔德”这个姓氏是当初格罗芬纳尔逊买下作为奴隶的她后赐予她的。 “那种事已经无所谓啦,你现在可以下船了,我会带你到城镇上去,之后想去哪就是你的自由了。”妮娅倚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船长嘱咐过,到鲨齿岛的时候就放你下船。” “诶?!”奥莉薇妮很是意外,这一周她都不被允许走出这个房间,中途这条船也靠岸过一次,但很快又拔锚了,为什么这次停泊就突然说要放自己离开? “怎么?你难道不想走了?想留在船上打杂我也不会拦你的。” “不是的……”奥莉薇妮赶忙跑到桌前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只是……我还没有当面向布莱克船长道谢过,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种事记在心里就好啦,以后多半不会再见面了,你的感谢我会代你传达给船长的。” 奥莉薇妮点点头,跟在妮娅身后走出了船长室。 桃金皇后号停泊的港口是一个十分隐蔽的专用港口,岸边只有这一条船停泊,港口与陆地相接的地方都被几座荒芜的山围住,如果不特意翻过那些山,是不可能发现这座港口的存在的。 正值落日时分,偌大的甲板上只有零星几个水手在对船体进行整备和清洁,两人的经过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认真干着手上的工作。 天上黑压压的云层翻滚着,逐渐向鲨齿岛上空卷来,妮娅用力嗅了嗅空气,催促着奥莉薇妮走快点。 “那个……”奥莉薇妮看着妮娅头上那顶滑稽的三角帽,鼓起勇气问:“妮娅姐你是……鳞角种吗?” 妮娅沉默了一会,扯下那顶帽子,露出两只黑曜石般的龙角,“你早就发现了?” “也就是最近几天才发现的……之前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戴着这顶帽子。”奥莉薇妮讪讪地说,“我并不像别的精灵那样讨厌鳞角种,你这么隐藏反而让我有点害怕……” “不……你别误会了,”妮娅烦躁地将那顶帽子撕成两半丢开,“我也不想戴这鬼玩意,只是船长嘱咐让我不要在你面前露出鳞角种特征。” 在精灵族的文化传承中,龙类是他们自古以来的宿敌和仇人,而在龙族绝迹数千年后的今天,这种仇恨和敌对心理的目标便被转向继承了龙类血统的鳞角种。 虽说继承了龙类强大的基因和力量,但与之相应的代价则是鳞角种的寿命十分短,通常只有四十到五十年,这让能活到两百年以上的精灵对他们与其说是仇恨和敌对,不如说是蔑视。 “对不起……”奥莉薇妮连忙向她道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算了吧,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妮娅打了个哈欠,指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镇,“前面就是鲨齿岛著名的罗尼尔镇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都不关我事,我要先回船上睡一觉了。” “再见,法芙妮娅姐,谢谢你们这一周的关照。”奥莉薇妮鞠了一躬向她道谢,随后朝罗尼尔镇走去。 ———— 罗尼尔镇,开拓者之街。 这个城镇是罗尼尔矮人在开拓时代从南岛踏足北岛最早建立的一座城镇,便被以氏族的名字命名。由于距离港口较远,各种旅游景点和港口城市的往返也无需经过这里,这座城镇在北岛向外开放后也没有什么游客驻足,只有少数对罗尼尔矮人开拓史有兴趣的人会专程在此留宿。 基德双手插在兜里,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卡斯帕尔的任务已经清楚地传达给他,这时他多半已经坐在某艘客船上出发了吧,布局已经接近完成,现在要做的只是在“第三位玩家”入席前不和杰克哈里森正面交锋。 鲨齿岛无疑是最好的藏身地,这里有一半属于海耶克的势力范围,南岛的港口有大量军舰驻守,即便是“青灯杰克”的舰队也不敢随意靠近。 太阳已经有一大半落到海平线以下了,山坡上的磨坊风车“吱呀吱呀”地转着,迎面吹来凉爽的秋风,一旁的酒馆里开始传出吟游诗人动人的歌声和鲁特琴的音调。 金发白裙的精灵从街道的转角出现,与哼着调的基德错身而过。 他没有回头,只是哼着调继续向前走去。 她停下了脚步,两只纤细的长耳朵抽动了一下。 酒馆里,那个诗人唱的是《星光与浪涛》,故事正讲到船长与他心爱的姑娘告别,姑娘求船长带上她一起出海,她愿意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等我找到答案,就能回到少爷身边了吗?” “当然,只要到了再见面的时候你不恨我,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那么,一言为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是少爷的新娘了!” 奥莉薇妮猛地转身追去,但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刚才那个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人的身影。 她不会听错,那是少爷的声音,五年来每时每刻都在她心中回响,如同精神支柱一样的声音。 一道闪电划过,紧随着雷鸣降下的还有积蓄已久的瓢泼大雨,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手中的木箱滑落地面,瓷白色剑鞘的细剑从中滚出,雨水滴落在“livi&grfi”的刻字上,宛若晶莹剔透的泪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什么都看不清,一切都被笼罩在刺眼的白光中,刺耳的尖叫声和各种带着肮脏词汇的咒骂声,淫笑声充斥耳边。 “我出四十万!” “四十五万!” 潮湿冰冷的空气侵蚀着少女单薄衣衫下的肌肤,她想要伸手捂住耳朵以逃避那些污秽不堪的声音,然而,手腕上沉重的镣铐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已经快五天没吃东西了,根本无力将带着铁质镣铐的手举起。 “一百二十万。”老人沙哑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如火如荼的竞价和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在沉寂了片刻后,刚才那些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次的议论目标不再指向她,这让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得以稍稍松了口气。 “哪来的败家公子哥?在这个还没发育的精灵娘们身上花这么高的价格?”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全被搅没了!” “多半是下面那玩意不好使,想找个容易驯服的吧?” 整个拍卖场因为这句话哄笑起来,各种中伤和侮辱的话语夹杂其中,矛头统统指向了那个出价一百二十万的“公子哥”。 精灵少女努力竖起耳朵,寻找着刚刚那个出价的老人声音。 “少爷……这样真的好吗?您随意涉足这种危险的地方,还做出这么引人注目的行为……”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拍卖场并不大,精灵敏锐的听觉依旧能够准确地将之捕捉。 “布兰登亲口说了吧?今天我可以任选一样东西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被老人称为“少爷”的少年满不在乎地说,“所以我今天就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他也得给我收拾干净。” “少爷……”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喂!拍卖师!”少年大声喊着,努力压过周遭那些人的声音,“这早就超过时间了吧?怎么还不落槌?” “对……对不起……那么,这位少爷以一百二十万金币的价格拍下这名精灵奴隶,请去后台办理正式的转让手续……” 拍卖槌重重落下,少女的疲惫和精神压力也在此时达到了临界点,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 马车的颠簸逐渐将她从混沌中摇醒,少女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全身包裹在一条温暖干净的毛毯中,被两只瘦弱的胳膊紧紧抱着,像是在保护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手脚上的镣铐都消失了,但脖子上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个十分宽松的铁项圈,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憔悴面孔,他有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 “你醒了啊!”少年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那张刚才还无比憔悴的脸瞬间有了些许生气,“再坚持一会,到了庄园我就让佣人们给你拿食物来!” “少……爷……”奥莉薇妮张张嘴,努力想要发出这个通用语单词的声音,但没能说出来,一瞬间,天旋地转,一切都消失了,马车,温暖的毛毯,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仿佛那些都是一触即破的泡沫幻影。 “少爷——!”奥莉薇妮哭喊着向前扑去,却扑了个空,她醒了,身边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不过是一个梦。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空间并不算大,朴素的木板地面和墙壁,右侧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着许多老旧的书籍,触手可及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冰柜,通过透明的玻璃挡板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各种酒和杯子,自己正坐在房间中央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换上了旅行箱里的一件宽松睡衣。 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自左侧传来,奥莉薇妮转过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左手边架子上的黑色船长外套,随后,目光转向落地窗外的阳台,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身着单薄衬衫的青年正坐在靠椅上,慢慢品尝杯中的酒,欣赏着夜晚的雨景。 在看到青年侧脸的瞬间,奥莉薇妮的心猛地一跳。 虽然发色变了,面貌比起五年前也稍有变化,但错不了,那就是少爷,十年前将自己从黑市拍卖会上救下的那个少年——格罗芬纳尔逊。 似乎是察觉到了屋内的动静,青年放下酒杯,推开落地窗走进房间,在床左边的桌台上按了一下,淡淡的橘黄色灯光从一旁的晶石台灯中散发而出,将整个房间照亮。 “少爷!”奥莉薇妮欣喜若狂,想要立刻跳起来扑到他身上撒娇,然而,四肢的无力感和大脑的晕眩却将她固定在原地。 “被子盖好,你还在发烧。”基德将她按回床上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发烧……?”奥莉薇妮努力回想着睡前发生的事,但越是回想,头就越晕。 “你冒着暴雨在罗尼尔镇的街头跑了半个时,最后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就晕倒了。” 她想起来了,没错的话,她是在罗尼尔镇的街头听到了少爷的声音,但回头却没有看见少爷的身影,然后就疯了一样到处找。 “少爷你是故意的吧!”奥莉薇妮缩在被窝里,气鼓鼓地瞪着坐在床边的青年。 “你指什么?”青年目光游离,不敢和她对视。 “别装傻了!那时候你分明看到我了,却故意装作没看见一样走开了!”说到这,奥莉薇妮差点又要从被窝里跳出来。 “……”基德沉默了,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而且,说好了在贝斯瓦尔等我回来,我回到纳尔逊庄园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你甚至连一封信都没给我留!”奥莉薇妮说着说着,话音逐渐变成了委屈的哭腔,“少爷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青年低下了头,“我没能守约……” “你……!”看到他这么老实地低头认错,奥莉薇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对话进行下去了,之前在贝斯瓦尔的时候,两人也有过因为某些事情争吵,但通常都是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谁也不让谁,冷战几天之后再度和好的,格罗芬这么单方面向她道歉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两人都沉默着,等待对方先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抱抱我。”奥莉薇妮从被窝里伸出双手,咬着下嘴唇望向青年,“抱抱我,我就原谅你了。” 看着那双瑰丽的翠绿色眼睛仿佛有魔力一样闪着光,青年心头一动,伸手将奥莉薇妮抱起,对着她紧闭的嘴唇吻了上去。 “我可没说让你吻我……”精灵少女的脸变得通红,把脸埋在青年肩上声嘀咕。 “要再来一次吗?” “不要!”奥莉薇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细长的耳朵在青年脖子上蹭来蹭去。 “逗你玩的而已。”基德笑笑,抱紧了久别重逢的恋人。 “等等……”奥莉薇妮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连忙抓住他的左手,“少爷你的左手……” “这五年……发生了不少事……”基德看着自己的机械义肢,平静地说,“我输了一场赌博,地位,财产,甚至自己的名字都被我作为筹码压上了赌桌,这只左手相比那场赌博,只是不值一提的一次失误罢了。” “但在我心中,少爷还是少爷,”奥莉薇妮看着基德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无论你输掉了什么东西,我的心始终是少爷的。” “那是当然的了,你不是要陪我走完一辈子的吗?” “等我烧退了,你要把左手的事好好讲给我听。” “嗯。” “还有纳尔逊庄园的事也是。” “嗯。” “还有刚才我说的那句‘不要’是谎话。” ———— “大姐,欢迎回来。”两名女仆站在敞开的铁闸门前,向迎面走来的蒂娜行礼,身后的院子里耸立着高大的安德鲁斯公馆,棕灰色的墙壁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战浮雕。 “艾米,克丽丝,我说了多少次了……”蒂娜右手扶额,无奈地说,“我已经继承爵位了,现在你们应该叫我‘家主’,明白吗?” “那个……”名为艾米的女仆四下观望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才走到蒂娜身边,悄悄在她耳畔说:“大姐……老爷的病又发作了,说什么‘在他死之前,要看到丫头嫁进纳尔逊家。’,还不允许我们叫您家主……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安德鲁斯家就是他做主,丫头算个屁的家主。’,我们劝他吃药他还说自己没病……。” “哎……”蒂娜叹了口气,把左手提着的礼盒交到艾米手中,走向公馆的大门,“你代我把这东西送到老爹手上,我要先回房间睡一觉,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了……” 蒂娜快步走上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甩掉三角帽和防风大衣,扑进柔软的床铺里,将脑袋埋在枕头下,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这辈子会有这种二货老爹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罗格威尔海姆先生,根据你自己的意愿和海耶克安保舰队对你考核的结果,我现在任命你为贝伦港第三舰队所属中尉。”老威廉在新签发的士官证上盖了一个章,递给桌前站着的青年。 罗格接过士官证,向老将军敬礼,随后离开了办公室,看着手中崭新的军服和士官证,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是个孤儿,自幼在玫瑰海一座岛上的孤儿院长大,有机会进入海耶克海军学院纯粹是运气好,一位他幼时在海边救起的水手发财之后回到那个岛找到罗格,以报恩的名义支持着他读完了学费不菲的海耶克海军学院。 在海军学院时,罗格的各科成绩都是在那一级学生中屈指可数的——仅次于那个从未让出过学年第一宝座的蒂娜安德鲁斯,毕业时他却没能被分配到海耶克安保舰队,这让所有人包括罗格自己都很惊讶,老师在毕业宴上对大家解释说“罗格不适合当兵,我也不放心把他送到别的部门去,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好了。”,大家也不再多问,嘱咐罗格照顾好年事已高的老师,便各奔东西了。 罗格本人对此也没有什么想法,对他而言,能在“热情女神”上当大副已经很满意了,他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脾气性格,如果被分配到军队估计不到一个月就会因为顶撞长官被开除了。 但一周前的那个夜晚,一切都变了。 0年前狼群的亡魂乘着风暴归来复仇,狼王的利齿毫不留情地咬断了“热情女神”的咽喉,原本即将退休安享晚年的恩师也因此殒命。 与以往的莽撞,暴躁不同,罗格心中的怒火和斗志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点燃,他要成为那个“青灯狼群”的掘墓人,亲手将那些亡魂按回地狱里去。 不远处的船坞中,一条刚刚舾装完毕的三桅战列舰正缓缓驶出,她有着标志性的六层艉楼和前段甲板上的两管长倍径火炮,船体白金两色的涂装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金属般的质感,仿佛一位高洁的女骑士,身着华丽的白铠。 舰艉的铭牌上,用通用语刻着她的名字——“鸢尾皇后”。 ———— 寒风肆虐的大海上,两条巨大的战列舰侧舷相接,刀剑相交的金属声和接连不断的枪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海水里漂浮着焦黑的尸体和船只的残骸。 “狗杂种!你们是活腻了吗?这可是‘青灯狼王’的下属船只!”遍体鳞伤的男人背靠在桅杆上,手中残破的剑和早已打空的左轮手枪指向逐步逼近的一行人。 甲板上从头到尾躺倒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棕黄色的木板被猩红的鲜血渗透,像是什么原始食人部落的血腥作画,显得尤其可怖。 衣着整齐的一行人慢悠悠地跨过脚下的尸体,向甲板另一头走去,为首的青年身披棕红色大衣,手中把玩着一柄精致的银色匕首,他有一头整洁的银灰色短发,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暗红色的瞳孔时时刻刻向外放出狂野血性的目光。 “喂喂喂……”青年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群被自己人包围的海盗们,“拜托你弄清楚情况好吧……是你们先在我们的领海里擅自打劫商船,动了我们的利益,我们才对你们动手的啊。” 银发青年打了个响指,甲板上的部下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枪,指向狼狈不堪缩在桅杆下的二十多人。 “珍珠海原本就是我们‘青灯狼群’的领海!你们这些不知道哪里跑出来自称‘狼群’的毛头子,擅自将珍珠海的航道据为己有,等到‘狼王’开始清扫,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在那位大人的舰队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男人的两腿已经开始不住颤抖,但嘴上依旧不肯示弱。 “这种话……也就是你嘴上说说罢了……”青年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甩手将匕首投出,锐利的银光干净利落地贯穿了男人的舌头,从后颈刺出,钉在了桅杆上。 男人仍未彻底死去,他惊恐地看着青年,从喉中发出破碎的尖叫,但没能叫几声便被青年手中的左轮枪抵在眉心,扣下了扳机。 “慢着!我们投降!别杀我们!”其余的海盗见到船长被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都是背后一凉,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 “哦?”青年掏出手帕拭去大衣袖口溅上的血滴,走到一旁的木箱上坐下,冷冷地看着这些求饶的家伙,舔了舔嘴唇,说:“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投降的海盗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不过是为了钱财和“青灯杰克”的名号被招募的喽啰,只知道听船长的指示干事就有钱拿,还有喝不完的朗姆酒。 以往的交战对手借着这条战列舰“灰色安妮”凶猛的火力和优越的航速,都是没有怎么纠缠就轻松取胜了,更别说那些几乎没有武装的商船。但这次遇到的对手和之前的海盗,国海军,雇佣兵之类的完全无法类比,他们有着更强的火力,更准的炮手,更高的航速,以及接舷战时对方精良的装备,战斗时展现出的剑术,枪法,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可偏偏对方的船上挂着海盗旗,船员也没有穿着某国海军的制服,以他们简单的脑回路和贫乏的知识,根本无法推测对方是什么人,听刚才的对话,船长似乎知道他们的来历,但现在船长已经死了,青年这一问着实让他们不知所措。 “算了算了。和你们玩实在是没意思……”青年见甚至没有人敢于开口问自己的名字,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响指。 整齐的一排枪响,中弹的海盗们甚至没有机会叫出声,就已经被嵌入脑中的子弹夺去了思考能力。 “那么各位!我们该回去了!”青年站起来,将手举过头顶拍了拍,高声对甲板上的部下们发令,“离开前记得留下点火种,炸药什么的,以防甲板上躺的尸体里有人活过来。”。 “了解!”部下们的回答也如刚才的枪声般整齐划一,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 烈火从下层的火炮甲板开始向上蔓延,逐渐爬满了“灰色安妮”的舰体,粗壮的主桅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折断后向右倒下,整条船的重心也慢慢向右侧倾斜,最终侧翻,缓缓沉入海中。 诺迪索普北半球的秋季往往持续时间都不到一个半月,由夏季到冬季的转化过程来得十分突然,在秋季进行长途航行的船只都会备好入冬需要的食材,衣物等必需品。 罗密欧罗伯茨透过船长室的窗子看着远处的“灰色安妮”号逐渐下沉,缩在沙发里打着哈欠,思考晚餐的火锅该吃些什么,一旁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山一样的文件夹。 甲板上传来狮鹫振翅的声音,罗密欧猛地从沙发里弹起来,冲向背后紧闭的舱门。 “我的宝贝朱丽叶——!你回来了——!”皮靴的声音在门外停下了,门把转动,罗密欧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想要将那温香软玉揽入怀中。 然而,门打开后被他抱在怀里的并不是自己预想的美女副官,而是被丢过来的硬封皮文件夹。 “这是上次那家博物馆就上个月‘冰川之星’被盗的事件发出的最新委托,请过目。”身穿黑色海耶克军服的女性精灵靠在门框上,束成单马尾的金色长发从右肩垂下,紧贴在她丰满的胸部上,她双手环抱,淡绿色的眼睛正用冷冷的目光刺向一旁露出痴汉表情的银发青年,“以及,大将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真是的……明明都已经订婚了,你对我还是这种冷淡态度,我的心都要碎了……”罗密欧沮丧地垂下脑袋,抱紧了怀里那个还残留着一点体温的文件夹,用鼻子努力嗅着封皮上尚未散去的体香。 “可以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变态行径吗?罗伯兹先生。”朱丽叶的声音提高了三度,皮靴烦躁地在地板上摩擦,忍耐着对面前长官飞起一脚的冲动。 “反正他们又不在意这些……”罗密欧耸了耸肩,甲板上的船员肯定是听得到两人的对话的,但没有一个人望向这边或者说是有要看过来的迹象。 “还请阁下不要把他人对你的容忍当做理所当然。” “呜姆,今天是我最喜欢的款制服上衣配短裙黑丝吗……”罗密欧自动无视了未婚妻的上一句话,贼兮兮的目光在女精灵裹在黑色丝袜下的丰腴大腿上游走。 “……”朱丽叶咬咬牙,反手关上了门,上前一步揪住未婚夫的领子将他拉近到自己面前,在后者一脸期待的表情中,在他唇上浅浅一吻,“下不为例。” “把详细情况和我说一下吧。”罗密欧满足地笑笑,将文件夹塞回她手中,随后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办公桌后的靠椅。 …… “所以,这个盗走‘冰川之星’的家伙,在行窃前还给馆方发了一封预告信?”罗密欧把下巴压在未婚妻的肩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文件夹里那封用娟秀字迹书写的通用语卡片信,随手推了办公桌一下,让靠椅旋转了起来。 “是的,她自称为‘怪盗蒂塔妮娅’,据我收集的资料,她第一次作案是三年前在玫瑰海北部的蕊之岛,窃取了当地一个富豪家中私藏的赃物项链与价值40万金币的银行支票。”坐在他大腿上的朱丽叶在地板上踩了一下,停住了旋转的靠椅,“在那之后她会间隔几个月对新的目标下手,无一例外的是,她都会在行窃前向被盗方发出预告信,告知她下手的时间,随后在守备森严的警卫面前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法盗走她的目标。” “有意思,不过有些不对劲。”罗密欧点点头,若有所思。 “有什么问题吗?” “‘怪盗蒂塔妮娅’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不过不是这几年内,而是更早。”青年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本旧书,开始翻找,不一会,他就在某一页停下,指向其中一行字,“找到了——灰鹰110年,自称‘怪盗蒂塔妮娅’的女性精灵盗贼,发出预告信后闯入海德拉帝国皇宫,盗走了一枚吸收过一百五十年阳光的人鱼泪石,之后海德拉帝国追寻无果,那块泪石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是什么书?字都是手写的,书页下面的标签怎么还记载着价目……?”朱丽叶瞥了一眼那本旧书,立刻起了疑心,她的家族在海耶克高层占有重要的一席之位,家族图书馆里有记载了海耶克集团内部资料的各种书籍,但她从没找到过类似这本书的东西。 “这是个类似账本的东西,和罗伯兹家的生意有些关系。”罗密欧粗略地说明了一下,“那些从黑市上买来的玩意,能查到来历的都会被记载在这种‘账本’上,我时候经常把这玩意当成故事书来看,所以对这个‘怪盗蒂塔妮娅’的名字有点印象。” “哦。”朱丽叶点头,不再多问,她知道所谓“罗伯兹家的生意”指的是什么,自己出身的家族“艾梅拉达”统帅着负责维持海耶克领海秩序的绿宝石舰队,而未来的婆家罗伯兹家族所统帅的红宝石舰队,则是负责掠夺,武力交涉,黑市交易的私掠船“影子舰队”,与罗伯兹家的生意相关,这账本记载的物品多半是一些从非法途径入手的赃物。 “灰鹰110年,和现在足足隔了07年,这个‘怪盗蒂塔妮娅’还在行动,即便是精灵也不一定有那么长寿,现在的这个‘蒂塔妮娅’多半是换了个人。”不知为何,朱丽叶在未婚夫的声音里听出了那么一丝“庆幸”的感觉。 “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朱丽叶警觉地看了一眼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夹,那是她三周前离开时整理的,罗密欧在没有她催促的情况下,是根本不会去动这些要审核后盖章签字的文件的。 此时那些文件还是三周前那个码放顺序,但桌上的印泥和罗伯兹家的公章却被挪动过位置,这说明罗密欧在这三周内用过罗伯兹家的公章,而且很有可能是用在那个账本上。 “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问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反正是买来送给你的。”罗密欧打了个哈欠,再次拉开刚刚取出账本的那个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盒子,塞到朱丽叶手中,“打开看看吧,喜欢就留下,不想要就拿去还给那个博物馆。” “你从‘蒂塔妮娅’手里买了这枚戒指?”朱丽叶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就是那个博物馆失窃的“冰川之星”,一枚嵌有拇指指节大冰蓝色宝石的戒指。 “我又不知道她是‘怪盗蒂塔妮娅’……那个少女只是说紧急需要点路费去贝斯瓦尔,就把这枚戒指贱卖了。” “贱卖?” “两万金币。” “他们愿意付50万作为找回戒指的报酬,还回去吧。”朱丽叶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冰冷的海风在“红玉堡垒”号的甲板上肆虐,朱丽叶再次确认了航向无误后,将舵盘固定好,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呼出一口白气。她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表,凌晨三点二十分,距离预定的交接时间还有一个多时,太阳还没升上来,这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间段,空中飘着细的雪花,甲板和船舷上已经爬了一层薄薄的霜。 朱丽叶走到船尾的晶石灯旁,打着冷颤用袖子捂住耳朵,想要稍微暖和一下,她并不属于那种不畏寒冷的雪原精灵,森林精灵的聚居地多半在热带和温带,这种天气对于森林精灵敏感而脆弱的耳朵而言是十分要命的,不仅听力会大受影响,还有可能会因为耳朵上密集的神经受到过度刺激而昏厥。 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船上的晶石灯为了避免火灾的可能性,采用了蓝色的冷光晶石,靠近之后并没有感觉暖和一点。 就在这时,一张还带着余温的毛毯裹在了她身上,紧接着,给她裹上毛毯的人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的脑袋埋在厚实的大衣里。 “大将,你不多休息一会吗?等下很可能有一场恶战要你指挥。”朱丽叶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以刚睡醒的状态直接去打仗,还不如早点起来吹吹冷风清醒一下。”罗密欧打了个哈欠,用睡得像鸡窝一样的脑袋往她身上蹭了蹭,“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别用‘大将’这种死板的称呼吗?” “哼哼~”朱丽叶讪讪一笑,默默帮他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真是一点都不坦率……”罗密欧在精灵细长的耳朵上轻轻弹了一下,看着未婚妻有些愠怒的表情,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你这次回去,那些老不死的又指手画脚让你做了些啥?”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朱丽叶听到这个问题,脸一红,捂着耳朵用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说,“长老们已经承认我们的关系了,但由于我是嫁给人类,所以按照惯例我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怎么有种我做了错事的感觉……” “知道的话就好好负起责任来。”朱丽叶把头埋进大衣里,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罗伯兹太太了,朱丽叶罗伯兹姐。” “朱丽叶罗伯兹……听起来怪怪的……”朱丽叶声嘀咕着,抱紧了罗密欧的脖子,传统的精灵是没有姓氏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女性和外族结婚后使用的夫姓。 “喂喂喂,当初是谁说的‘你愿意在我名字后面加上你的姓氏吗?’,我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请忘掉那句话。” “那天要是我没把你灌醉,你这别扭的受气包,估计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呜……”朱丽叶无法反驳,罗密欧说的是事实。 她是家中的次女,长姐自幼便是那种光芒四射的焦点人物,各个方面都比她要优秀,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去和姐姐竞争,只是默默扮演着“未来家长的妹妹”这一陪衬角色,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什么想法都憋在心里的内向性格。 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父亲突然宣布,要把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雪原精灵少爷,当时的朱丽叶第一次对父亲的命令产生了“抗拒”的想法,她在姐姐的帮助下离家出走,从家族所在的翡翠城一路跑到了珍珠海东北部的一个镇上,在那里,她遇见了同样为了逃避政治婚姻翘家的罗密欧。 两人一见如故,结伴旅行了约有一年后,朱丽叶才在一次醉酒时向罗密欧吐露了真情,在那之后又过了四年,两人携手渡过了重重困难并得到了彼此家长的认可,终于在三个月前正式订婚。 海浪拍打着“红玉堡垒”的侧舷,将那层薄薄的冰霜击碎后尽数吞噬,提醒掌舵的人风向和洋流发生了变化。 朱丽叶的耳朵在体温回暖后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受过特殊训练的听觉在恢复的瞬间就捕捉到了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声音,绝非船只这种木制品,而是某种动物油脂,音源不止一个,多而密集,少说数十,多则百余个。 她曾经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是在某个蛮荒不化的孤岛上,一支原始的野蛮食人族部落俘获了一条失事的客船后,举行了一场血腥,恐怖的祭祀仪式,他们将所有乘客杀害,刺穿在矛头上,往尸体上倒满易燃的油脂后点燃,狂笑着看着尸体燃烧,在火堆旁起舞。 那副地狱般的景象此刻从朱丽叶脑海深处浮现,令她回想起了那个在恐惧和几近疯狂的状态下度过的夜晚。 “大将,请立刻敲响舰钟叫醒所有人!”她从罗密欧的怀抱里挣脱,迅速拔出腰带上的左轮枪,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用朱丽叶解释什么,罗密欧已经发现了异常——明明天还没亮,舰艏指向的东方却有清晰可见的光源,只是,那光源放出的光,呈现出不详的淡蓝色。 沉重的撞槌在机械装置的驱动下敲打着舰钟,刚才还处于沉睡中的“红玉堡垒”逐渐苏醒,火炮甲板的灯一层层亮起,着装完毕的船员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时刻准备着战斗。 舵盘旁的通讯晶石开始闪光,罗密欧立刻将之抓起,“请说。” “大将,我们来晚了。”晶石中传来朱丽叶的声音,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被握在她手中的晶石似乎产生了细的龟裂,“预定将货物交付给我们的‘风雪麋鹿’号,已经遇袭了。” “有目击到落水者吗?” “……”朱丽叶没有回应他。 罗密欧也没有继续询问,他默默将晶石放了回去,将目光投向右前方。 那条双桅货船就在那个方向,船体完好无损,浑身散发出诡异的淡蓝色光芒——那光的来源不是船上的灯,亦不是燃烧的船体,而是那不足四十平米的甲板上,密密麻麻被长枪串起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全身上下都覆盖着明晃晃的蓝色火焰,他们的表情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皮肤在火焰的灼烧下萎缩,剥落,露出令人作呕的大片脂肪和焦黑的肌肉,那些火苗像是嗜虐的恶魔,慢慢啃食着死者的尸体,享受地把血肉一层层剥下,剔出深处埋藏的白骨,将之烤成令人毛骨悚然的脏黄色。 带着火苗的油脂滴落到血迹早已干涸的甲板上,很快就熄灭了,它们仿佛对尸体以外的事物完全提不起兴趣,就连那些死人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这大概也是“风雪麋鹿”号一直没有起火的原因。 “食人血肉的‘鬼火’……”即便是三天两头和死人打交道的罗密欧,看到这幅场景也难免有些头皮发麻,“风雪麋鹿”号上的船员,毫无疑问是在还活着时,被“鬼火”缠身活活烧死的。 这里是珍珠海的东南部,处于海德拉帝国的领海边缘,通常是没有海盗敢在这里杀人越货的,但唯独那个男人除外。 杰克哈里森在全盛时期,曾和举世闻名的“征服者”巴索罗缪恩菲尔德有过一战,他的旗舰单枪匹马突破了涅索斯城沿海的防御,闯入恩菲尔德家的庄园,将数百年历史的古堡付之一炬,也就是那一战,让“青灯杰克”的名字响彻了珍珠海。 在那之后的十年间,杰克成为了珍珠海的“狼王”,他统帅着整个珍珠海的海盗,四处劫掠,烧杀抢夺,最终到了海耶克集团和那时的红心联邦也不能坐视不理的地步,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舰队去围剿杰克和“狼群”,虽然将“狼群”消灭了大半,但却未能除掉杰克哈里森本人。 而现在,他回来了,带着满腔怒火和疯狂的执念。 “大将,‘风雪麋鹿’号的伤亡情况调查完毕。”朱丽叶回到罗密欧身边,向他敬了个礼。 “船上……还有幸存者吗?”罗密欧瞥了一眼朱丽叶的左手,不出意料,那块通讯晶石已经被捏碎成了三块。 “据记载‘风雪麋鹿’号乘员总共五十八人,无战斗人员,无女性和儿童,全部都是海耶克集团运输部门的正式雇员,据刚才登船调查的结果,甲板上的尸体有四十七具,船舱内死者有九人,其中两人下落不明,幸存者……”说到这,朱丽叶顿了一下,“零人。” “……”罗密欧狠狠在下嘴唇上咬了一下,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珍珠海的海域十分宽阔,岛屿分布较为松散,各国城市之间的商船来往频繁,再加上允许海盗船停泊的港口相较其他海域更多,自古以来便为海盗们所热爱。 但在各国海军的重压之下,海盗们的生存空间逐渐被压缩,为了生存下去,他们聚集起来,组成了“狼群”来对抗各国海军的围剿,其中最强大,最具有领导力的海盗船长则被选为“狼王”,狼王有权力召集所有归属于狼群的海盗为生存而战,狼群也会为每一个加入狼群的海盗团提供庇护。 自从第一届狼群组建时开始,珍珠海的每一届狼群便立有着一条铁则——“劫掠没有武装的船只时,不得以任何手段伤害没有主动反抗的船员。”,这条规则最初是为了保护那些弱,没有能力抢夺有反击手段的商船的海盗们,不至于引来某些国家海军的围剿,使狼群在没有必要的战斗中消耗战力。但后来,知道这条规则的中型商船在被狼群所属的海盗打劫时,为了保命也不会反抗,久而久之,知道这条规则的人越来越多,它逐渐成为了狼群与商船之间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杰克哈里森是上一任狼群的领袖,这条规则毫无疑问他是知道的,但他却杀害了那条货船上所有的船员,那个人已经失去了作为狼王的气度和应有的理智。 然而,比起“风雪麋鹿”号的伤亡,更严重的事情是杰克哈里森劫走了“那批货物”。 太阳已经从海平线上露出了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拂过青年面色阴沉的脸,殷红的鲜血从他嘴唇的伤口流下,顺着下巴滴落在覆盖着一层薄霜的甲板上。 “立刻派出狮鹫骑手,前往翡翠城!”罗密欧拿起通讯晶石,接通了二层甲板的狮鹫棚,“通知绿宝石舰队的大将艾梅拉达,杰克哈里森得到了‘龙骨’!我要征用她旗下的‘鸢尾皇后’!” “大将,我们现在是要去贝伦港吗?”朱丽叶掏出手帕,为罗密欧拭去下巴上尚未干涸的血。 “不。”罗密欧摇摇头,将目光转向西北方,“去鲨齿岛,我要和新的‘狼王’见一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珍珠海东部,费斯托王国首都,紫杉城。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座满目疮痍的岛屿城市会被以“紫杉”这种植物命名了,比起它自己原本的名字,更为世人熟知的,是“魔雾群岛”这个出自百余年前某位旅行家笔记中的名字。 费斯托王国,这个群岛国家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三个纪元以前的太古时代,那时的诺迪索普,天空中飞舞着怪力乱神的巨龙和古代鳞角种,神话与历史仍是密不可分的一体,纯粹由人类单一种族组成的费斯托王国,早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存在于珍珠海上了。 但令人不解的是,在整个珍珠海的历史上,这个传承数千年的古国只留下过不起眼的寥寥数笔,除了神话时代某些已经不可考据的传说之外,这个国家极少出现足以将名字载入史册的大人物,无论是航海家,艺术家,还是臭名昭著的海盗。 直到三十年前,那个成为了新任“狼王”的男人将他的旗帜在珍珠海上空高高扬起时,这个闭关锁国数千年的纯人类国家被海耶克集团的战舰用火枪和铁炮轰开了国门,费斯托王国的名字第一次在灰鹰纪元传遍了整个珍珠海——作为诞生了狼王杰克哈里森的故乡。 鬓发花白的老人负手站在老旧的绞刑台前,深邃的棕黄色眼睛望着那条满是污秽的绞绳,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太阳正从东方的海平线上逐渐升起,四周的雾气却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反而愈发浓郁。 老人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肺部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他失去意识。 “驱散。”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带着下达命令的语气——但目标不是他,而是周围那些恼人的白雾,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老人周身的白色雾气便被一道透明的球形屏障隔离开来,屏障内只留下了过滤后的干净空气,杰克的咳嗽逐渐舒缓下来,但还是扶着台架不住地喘气。 “老头子!你是不打算活到明年春天了吗?明知道自己肺不好,还又是抽烟,又是挑这种鬼天气在外面乱逛!”一身黑袍的爱丽丝从浓雾中现身,摘下兜帽对着杰克一通训斥,冰蓝色的眼睛在雾气笼罩中仿佛闪着光。 “臭丫头片子还学会教训老子了……咳咳!”杰克干笑着咳出一口血痰,“老子我今年才五十五,离死还远着呢!” “你再乱说一句话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你船上的烟叶全烧了!”爱丽丝满脸怒容,气鼓鼓地瞪着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病历和药方拍在杰克身上,“我可是听你的医生说了,如果你再不注意按时吃药,这个新年你就要躺在棺材里过了!” 早在十年前她刚认识杰克时,他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即便如此,这十年间老头子还是抽烟喝酒两不误,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了。 “有闲时间跑来这种鬼地方担心我的身体,不如早点回学校去。”老杰克接过那一叠纸,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揉成一团随手丢开,“我身体状况如何我自己最清楚,用不着那些饭桶医生指手画脚。”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纠结那些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找个气候舒适的岛住下养养病,安心度过晚年不好吗?”爱丽丝两手叉腰,拦在了想要离开的杰克面前,单刀直入挑明了自己的来意,“你如果一意孤行,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死路一条。”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靠在台架上,望着爱丽丝的棕黄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温柔眼神,此时的杰克哈里森不是这珍珠海上残暴喋血的狼王,而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爱丽丝啊,我从来没有给你们讲过我年轻时的故事吧?” “没有,那时每次佐罗缠着要你讲狼群和海耶克的故事,你都会以各种借口推脱。”爱丽丝回想了一瞬间,点点头,“因为这事他还和你吵过一架。” “那时他想听的是那种‘正义的狼群击败邪恶势力海耶克的爪牙’的英雄故事,”杰克长叹一口气,“但我们并不是他所憧憬的那种英雄,我也没有那种故事可以讲给他听。” “在那个珍珠海由红心联邦和海耶克掌控的时代,愿意成为海盗的都是一些向往着自由,却又在‘秩序’的压迫下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所谓的狼群,也不过是由这些可怜人聚集起来反抗压迫,拼死抵抗的组织。” “因贸易战产生的重税破产的商人,战争中趁乱出逃的奴隶,被上司作为弃子丢下并推卸责任给他的士兵,黑心工厂里为了讨回工钱杀了雇主的童工……”杰克如数家珍般将那些故人的出身一一道来,湿润的眼睛将目光投向港口那艘被雾气环绕的黑色战舰,“我从他们那里第一次明白了‘家人’这个词的意义,第一次收获了名为‘爱情’的甘露。” “当时的我十分自负,觉得自己能够带领他们闯出一片天来。” 一阵风吹过,刑台上高挂的绞绳随着风微微飘动。 “但我们越是抗争,就越发感觉到自己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有多么无力……” “几乎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离我们而去,最后的结果就如你们看到的。”杰克猛地咳嗽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痰,“我是最后的幸存者,唯一留下来的那个懦夫。” “但这都已经是0年前的事了,他们已经不再通缉你了,你明明可以一直隐姓埋名,过着正常的生活直到老死。”虽然知道老头子那牛一样的倔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爱丽丝还是不死心想要再劝一劝他。 “可我是个海盗啊。”老人挺直了腰板,失去了血色的脸在此时却显得神采奕奕,“从我离开紫杉城的那个下午开始,就注定了我到死都是个海盗,这一辈子只懂得靠掠夺和杀人生存。” “我很感谢上天能让我有幸和你们两个家伙相遇,”他温柔地拍拍爱丽丝的脑袋,“但是呢,在和你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年里,我也想明白了,杰克哈里森这个人比较固执,有些东西,就是死我也不能让步,这是我的底线。” 爱丽丝叹了口气,细长的精灵耳沮丧地耸拉下来,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得到了答复后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她的精灵生父是个渣滓,在爱丽丝母亲怀有身孕时抛弃了她,母亲去世后,年仅十岁的爱丽丝不得不在危机四伏的大海上四处流浪,风餐露宿。直到她与杰克和佐罗相遇,杰克将他们两个视为自己的子女抚养长大,供他们上学,并帮他们找到了外祖父巴索罗缪。 现在,这个顽固的老头就要像飞蛾扑火一样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而她作为女儿甚至没有回报过老杰克哪怕一点点恩情,这让爱丽丝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爹……”爱丽丝咬咬牙,抬起头来,“让我最后……助你一臂之力吧。” ———— 灰鹰1475年,紫杉城。 正午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行人如同没有意识的丧尸般蹒跚前进,巷子旁淤积的污水中倒映出他们枯槁的面容和被棕黄色雾气所遮蔽的天空。 “给我滚出去!你这瘟老鼠!” 突然,一家面包店的门被猛地推开,随着店主响彻整条街的咒骂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粗暴地一脚踹出了店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摔进了巷口的那滩污水中。 “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出现在我的店里!”熊一样高大的中年男人威胁性地挥了挥手中的鸡毛掸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少年颤抖着从污水中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望着紧闭的店门,随后在路人冷漠的视线中,将紧握的右拳抱在胸前,踉踉跄跄地逃进了巷子深处。 在放足狂奔了几分钟后,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巷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便靠着长满青苔的砖墙席地坐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巷子尽头的天空中,林立着无数喷吐出棕黄色浓烟的巨大烟囱,它们在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上空张牙舞爪,甚至连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那梦魇般的黄色雾气。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少年捂住耳朵,试图将这些它们隔离在外,但这时,饿了快三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饥饿和疲倦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他甚至在恍惚间闻到了近在咫尺的面包香气。 少年自嘲般笑笑,大概自己是快要死了,临死前最后的幻想居然只是想吃到一口面包吗?还真是窝囊的一生啊。 “醒醒!”就在他即将昏过去的时候,少女清脆的嗓音将他唤醒。 少年虚弱地睁开双眼,慢慢抬起头来,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双崭新的棕红色皮靴,踏在与之完全不相衬的肮脏路面上,目光逐渐上移,他看清了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漂亮的红色长发,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眼睛是湖水一样清澈的蓝色,头戴一顶插有鸟羽的黑色帽子,身穿暗红色的骑手装和白色长裤,腰带上挂着剑和手枪。 少女的手中正拿着一个新鲜的面包递到少年面前,友善地看着他。 “你很饿了吧?这个给你。” 少年迟疑了片刻,还是用左手接下了那个面包,同时,将颤抖的右拳伸向她,努力张开因为用力过度而抽搐的手指,露出了他一直藏在手心里的宝贝——那是一枚脏兮兮的铜币。 少女哑然失笑,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无奈地取走了他手中的铜币。 在看着少女将铜币收进口袋里后,少年这才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个面包。 “谢谢你。”少年扶着墙站起来,要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女鞠躬。 “这个面包是你从我手里买的哦,不用谢我。”少女扶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向自己低头。 “但那家店的老板是不会把面包卖给我这种人的。”少年看一眼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棕黄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愤不平的情绪。 “嗯……如果你非要谢我的话……”少女捋着火红色的长发,上下打量了少年一圈,眼珠一转,“要不要来我的船上当水手?” 少年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企图。 “当然,不会白让你干活的,我会付给你工钱,提供给你食物。”少女见他不回答,有些忐忑不安,又补了一句。 “你愿意雇佣我?”听到“工钱”和“食物”这两个词,少年的眼睛一亮。 “嗯。”见到他这种反应,少女心想“成了”,心中一阵窃喜。 “杰克,”少年顿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名字,杰克哈里森。” “那么,杰克哈里森先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船上的第一个水手了。”少女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我是海盗船‘蛇发女妖’号的船长,也是未来会成为珍珠海第一位女性‘狼王’的人——安妮德雷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电弧和雷光在黑压压的云层间闪烁,沉闷的雷鸣声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中被撕得粉碎,翻腾的黑色海面扬起数十米高的巨浪,如同一面刻着扭曲浮雕的墙壁。 突然,这面墙壁被一道暗紫色的光从正中央生生撕开,破出一个巨大的裂口。 电弧缭绕的紫光中,两个影子正在高速飞行中缠斗着,他们头顶生有锐利的焦黑色龙角,背后宽大的黑色膜翼强劲有力地拍打着海浪,臂皮肤上爬满红黑两色的鳞片,锋利的骨刺破体而出,已经不能被称为“手”的尖爪中握有散发出不祥黑雾的巨剑,身后巨蟒般的尾巴每一次甩动都将那些子弹一样袭来的雨滴抽成一团迸散的水雾。 他们的面貌和体型与人类,精灵几乎无异,却又生有龙类的鳞角等特征,这个种族的寿命十分短暂,但类人的姿态下潜藏着巨龙先祖们强大力量的一部分,以及骨髓深处那狂暴的破坏冲动。 早在冷兵器与魔法盛行的远古时代,他们就作为仅凭肉身与龙类战斗的屠龙英雄,四方游历的冒险者,活跃于各种史书和神话中了。而当今这个时代,天空中早已没有夭矫飞舞的巨龙,发达的晶石科技逐渐将笼罩在神秘面纱后的魔法和地牢从世人面前驱逐殆尽,作为旧时代最后遗产的他们,俨然成为了绝对的力量象征。 世间这么称呼他们——鳞角种。 两把沉重的巨剑在他们的全力挥动下一瞬间以超音速相交了五次,剑刃碰撞所迸发出的气浪将以两人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的一切全部吹飞,形成了一个球形的真空区域,就连汹涌的海浪和风暴也无法将之撼动丝毫。 在有翼鳞角种的战斗中,飞行技术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点,占据高处的一方可以获得地心引力的加持,无论是从爆发力还是持久战来讲都更具有优势,佐罗加大了剑刃上的力度,他对飞行的掌握毫无疑问更加熟练,借着高度的优势,可以轻松将对方压制。 握着剑柄的龙爪上青筋暴起,佐罗猛地转动了剑柄末端的机簧,巨剑护手上那块血红色的宝石亮起,像是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睛,火焰般的红色能量从中涌出,将缭绕在巨剑周身的黑色雾气尽数驱散,转瞬间爬满了整把剑乃至佐罗的全身上下,漆黑的剑刃开始颤动,不断发出仿佛巨兽咆哮的声音。 与佐罗战斗的鳞角种见状脸色一变,用力扇动翅膀想要脱离缠斗,然而,刚刚因为剑刃相交被吹飞的空气尚未再次将这一片空间填满,他背后那两片宽大的膜翼在此时并不能起到飞行的作用。 佐罗的表情在暴涨的红光中显得尤其狰狞,暗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暴戾和怒火,在无法呼吸的真空环境中,他却从口中吐出了一团焦黑的浓烟,活生生就是一条盛怒中的火龙。 “化为焦炭吧!下贱的仿制品!”在这无法传声的真空,那个声音却清晰地刻入了他脑中,仿佛是荒废已久的神殿中,沉寂万年的古钟再次被敲响,那摄人心魂的回响带着某种威压,唤醒了深藏在鳞角种血脉中的恐惧。 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耀眼而又致命的红色流星,长长的光轨犹如一把巨剑斩击后留下的裂痕,将这片天空一分为二。 与佐罗交战的鳞角种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剑举起,试图挡住佐罗的斩击,但他手中那把和佐罗手中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在此时竟然开始逐渐炭化,龟裂,从中间自动断成了两截,佐罗的斩击离他还有约十米的距离,剑却已经断开,这一现象已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佐罗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已经化为黑红色的剑刃越过断剑的间隙,毫无阻碍地切开了目标的胸腔,将那颗强劲的鳞角种心脏连同胸腔内的肋骨,脊椎一同烧毁,斩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瞬间就被高温蒸发成了蒸汽,升腾而起后遇到冰冷的空气,又化为猩红色的雨滴撒下,与被斩作两段的尸体一同坠入大海,被无情的漩涡吞噬,彻底消失。 完成了这一击的佐罗还悬浮在空中,他身上那些暴起的鳞片和化为异形的肢体已经恢复了原状,手中握着那把黑红色的巨剑,在完成刚刚那一记飞行斩击时,他背后的膜翼甚至没有扇动过一次,与其说是他挥动这把剑斩杀了敌人,不如说是这把剑的“意志”驱使着他斩杀了敌人。 巨剑护手上的红宝石逐渐黯淡,笼罩在佐罗全身的红光也逐渐散去,他像是一个提线断掉的木偶,慢慢闭上无神的双眼,径直坠入了海中。 ———— 灰鹰1507年1月7日,贝斯瓦尔,纳尔逊庄园。 壁炉里的柴火正旺盛地燃烧着,偶尔发出细的“噼啪”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庄园外延绵不断的树林,光秃秃的树梢上挂着沉甸甸的积雪,几只毛茸茸的松鼠正在树杈间追逐嬉戏。 壁炉前铺着宽大的褐红色地毯,精灵少女穿着不合身的笨重女仆裙跪坐在地毯上,玩着几块老旧的木制拼图。 一楼的宴会厅里传来悠扬的舞曲和宾客们推杯换盏,亲切交谈的声音,奥莉薇妮细长的耳朵微微抽动,想要听得更详细一些。 但房子墙壁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来得要好,再加上刚满十岁的奥莉薇妮听力还没有达到成年精灵的水平,只能勉强听清几个通用语词汇,诸如“家族”,“继承人”,“奴隶”,“精灵”之类的。 她来到纳尔逊庄园已经有一周时间了——作为一名奴隶,格罗芬纳尔逊的所有物品。 回想起这一个月自己的种种遭遇,奥莉薇妮仍是心有余悸,先是在新年夜里被人口贩子绑架,随后便被作为商品转卖到黑市,在那环境恶劣的货船仓底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饥肠辘辘地颠簸了不知多久,来到这座名为贝斯瓦尔的港口城市,最终被那个名为格罗芬纳尔逊的少年买下。或许是她那乐观开朗的天性受到了神明的恩宠,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在途中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来到这里后,虽说一日三餐都有保障,不至于饿肚子了,可这里的氛围却让她十分不舒服。 庄园里的佣人们在面对她时,都像是在躲着什么瘟疫的病原体一样敬而远之;庄园的主人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却能让她感受到对方明确的不悦;而将自己买来的主人,那个眼神冷冰冰的少年,甚至没有和自己达成过一次完整的对话。 由于过于年幼,做不了什么工作,管家就把奥莉薇妮安排在格罗芬身边,让她照顾格罗芬的起居和饮食,说是这么说,但笨手笨脚的奥莉薇妮连这些也做不好,实际上还是格罗芬自己动手在做,她平时做得最多的不过是在主人看书或者一个人下棋时往他杯里添点茶——就连茶也是格罗芬自己泡的。 今天,庄园里正为庆祝主人的十三岁生日而大摆宴席,从楼下停放的那些马车来看,请来的宾客都是相当有身份的名流贵族,但作为宴会主角的格罗芬在房间里吃过早饭后就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还特地嘱咐奥莉薇妮不准跟过来,以至于中途有好几个女仆急急忙忙地跑来找他都无功而返。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奥莉薇妮慌忙将地上的那些木制拼图藏进口袋里,这是她除了那个木雕人偶之外仅剩的玩具,在货船仓底时一个红胡子的矮人奴隶送给她的,她不敢让别人看到,生怕这最后两件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被夺走。 “少爷,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让奥莉薇妮稍稍安心的声音,是那个和善的老管家,主人叫他卢修斯,他是奥莉薇妮来到这里后为数不多关心过她的人。 “主人他说要出去走走,现在还没回来。”奥莉薇妮跑着上前打开了门,不合身的女仆裙在这时显得十分碍事,虽然女仆长已经尽可能给她选了最号的,甚至还拜托缝纫房的婆婆裁短过,但这身衣服对她来说依旧太大了。 卢修斯往房间里四下张望了一圈,见确实没有格罗芬的身影后,叹了口气,把一个野餐篮递给奥莉薇妮。 “这是……?” “你带着这些去墓园,少爷现在估计在墓园第二层最右侧的那个墓碑前,”不知是不是错觉,奥莉薇妮似乎看到卢修斯苍老的眼角有一点湿润,“看着他吃完午饭,如果一点都不肯吃或者吃了一点就说吃饱了,你就说‘如果你不好好吃饭,夫人看到你消瘦的样子也会伤心的。’。” “嗯,我明白了……”奥莉薇妮不敢多问,接过沉甸甸的野餐篮离开了。 ———— 贝斯瓦尔的冬天持续时间相当长,从十月底的第一场降雪算起,到冰雪彻底消融,树木长出新叶,大概要五个月的时间。 一月新年刚过这段时间积雪会稍微融化一点,不久后随着第二波冷空气的侵袭,贝斯瓦尔又会迎来新一轮的降雪,这段时间可谓是贝斯瓦尔一整年气温最低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待在暖和的室内,就连城里的部分商贩在这时也不会开门营业。 寂静的墓园中,消瘦的少年盘腿坐在一块被打理得一尘不染的墓碑前,手中抱着一本纸张发黄的旧书,墓碑下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康乃馨,墓碑上的名字是“芬妮恩菲尔德纳尔逊”。 四周别的墓碑上还积着厚厚的一层雪,用来除雪的扫帚和抹布被随意地丢在其中一块碑上,给人一种刻意而为的感觉。 “母亲,一周没来看过你了呢。”少年轻声喃昵着,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的纯真眼神,只有独自一人在这里时,他才会卸下那张冷冰冰的面具,变回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生日那天,我在港口遇见了一个精灵女孩,”墓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少年的声音在慢慢对母亲的墓碑倾诉着,“漂亮的金色长发,绿宝石般的眼睛,细长的耳朵,皮肤如白玉一样光洁,和书中写得一模一样。” “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这一种族,真的很不可思议呢……”少年摩挲着那本旧书的封皮,沉默了一会后再次开口:“你知道吗?她……对我笑了哦……” “不是庄园里那些佣人虚伪奉承的笑容,也不像戏剧里那些演员的表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是在对我说:‘请打起精神来,这世上还有着很多美好的东西。’一样。” “所以……”十三岁的少年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在请求母亲的原谅,“我让卢修斯把她作为我的生日礼物买了下来。” “你曾经对我说过,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可以以任何方式剥夺他人的自由……”格罗芬回忆着母亲生前留下的话语,“但是……我不想让她落到那些人手里……” “至少……让她待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她,直到她有能力自己返回故乡为止。”少年握着拳,声在母亲墓前立下了誓言。 墓园再次回归寂静,一只松鼠从围墙上窜过,叼走一枚落在那里的松果,连带着推下了两团零碎的雪块,迅速消失在了围墙另一侧。 鹅卵石径上传来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格罗芬警觉地转过头去,那种纯真的眼神转瞬间就从他眼中消失了,他再次戴上了那张冷冰冰的假面,像是一头遇到危险的豪猪努力竖起身上的倒刺。 “主人……管家先生让我给您送午餐过来了……”鬓发有些散乱的奥莉薇妮提着那个明显对她来说太重了的野餐篮走到格罗芬面前,怯生生地说。 “先坐下来吧。”格罗芬从她手中接过篮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三明治,熏肉,一块面包,少许奶酪和两副餐具,以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尽管茶壶有特地封口,但还是稍微洒出来了一些,趁着奥莉薇妮的视线没有看过来,格罗芬面无表情地拿起餐巾,迅速将洒出来的奶茶拭去。 奥莉薇妮心翼翼地将餐具和食物摆好,开始用笨拙的手法切着熏肉和面包,但还没切完第一份,格罗芬就从她手中抢过了刀,将一块三明治塞到她手中。 “对不起……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少女低着头声说,不敢看他的脸。 “每次吃饭你都要说一遍这句话,不累吗?”格罗芬叹了口气。 “对不起……”奥莉薇妮的声音更了。 “……”格罗芬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了,每次他想和奥莉薇妮聊些什么,最后都会演变成这样,看来,这个女孩是真的很害怕自己。 “算了,我不怪你……赶快吃吧……”说着,少年将切好的面包片和熏肉放在少女的盘子里,无可奈何地“原谅”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灰鹰1507年月5日,贝斯瓦尔。 在经过一月短暂的化雪期后,第二波冷空气终于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暴雪将整座城市在一夜间染成了银白色,太阳刚刚升起,但微弱的阳光尚无法穿过空中飘飞的鹅毛大雪将街道照亮,这座城市像是个缩在被窝里赖床的孩子。 郊外,纳尔逊庄园。 庄园门前的车轮轨迹和马蹄印早已被这场大雪抹平,厚厚的积雪甚至将庄园的大门埋没了一半,从远处望去,覆满积雪的纳尔逊宅邸在黑暗中仿佛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静静守望着山下沉睡的城市。 四层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抖掉了遮挡在外的积雪后迅速关上,随后房间内亮起了淡淡的橘黄色灯光。 少年看着仍然挡在落地窗下半部分的积雪,摇摇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台灯。 桌上放着一本读了一半的书和一个棕色封皮的日记本,格罗芬拿起笔,打开日记本准备续写自己的说。 书桌旁的木床上,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的奥莉薇妮正在熟睡,似乎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灯光的侵扰,她细长的耳朵微微抽动,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格罗芬看着她脸上愈发明显的黑眼圈,把笔插回了墨水瓶里,走到她床边坐下,默默观察着少女的睡颜。 他买下这个精灵女孩已经有半个月了,两人的交流仍然仅限于格罗芬吩咐什么,她照做,或者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向格罗芬道歉。 这个女孩一直都处于一种惶恐不安的状态,对周边的一切都没有安全感,可能她已经在潜意识中,把自己和那些绑架她,在拍卖会上对她污言秽语的家伙归类为了同一种人。她在害怕着自己,甚至到了每天晚上都不敢睡着的程度,有好几次半夜起来喝水,格罗芬都知道装睡的女孩正在躲被窝里瑟瑟发抖,直到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才会昏昏睡去。 他让奥莉薇妮住在自己的房间,本意并非是想对她做些什么,而是担心让她和其他佣人一起住,别的女仆会因为自己的原因排挤甚至加害于她。 就如同他讨厌这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家族一样,纳尔逊家族也对格罗芬纳尔逊这个自己未来的继承人表达着自己的憎恶,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身上另一半血统所属的那个姓氏——恩菲尔德。 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一事实是在母亲的葬礼上,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所谓“亲人”与家中的佣人们,他们言谈举止的一丝一毫,都透露出对自己和母亲的鄙夷和厌恶。那一天下着暴雨,闪电和雷鸣在贝斯瓦尔上空盘旋,咆哮,仿佛连天上的神明都在对那个年仅十岁的少年恶语相向。 “他身上流着那个家族的血。” “恶魔的后裔。” “肮脏乱伦的疯子血统。” 这些言语如一支支带毒的利箭刺穿了少年幼的心灵,他站在老管家撑起的伞下,用充血红肿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殷红的鲜血从少年颤抖的双拳间渗出,染红了扭曲变形的手指甲,滴落在泥泞的土地和母亲冷冰冰的棺材上。 就在这时,手臂上传来的触感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他转过头去,才发现奥莉薇妮已经醒来了,正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用一种惊恐无比的眼神看着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刚刚回想起母亲那场糟糕的葬礼,格罗芬的心情不是很好,奥莉薇妮这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表情实在是令他有些烦躁,秉着想要欺负她一下的心态,格罗芬伸手掀开被子,在奥莉薇妮发白的脸上胡乱揉捏了一通,看着她害怕但又不敢反抗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却感觉十分痛快。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秒,看到女孩眼角滚落的泪珠,他后悔了。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到自己这样,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吧。想到这,格罗芬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给奥莉薇妮盖好被子,起身关掉台灯,拿起那本读了一半的书走到火炉边的靠椅上坐下,借着炉火的光阅读。 ———— “少爷,快醒醒。” 朦胧中,格罗芬感觉有什么人在摇晃自己,他甩甩脑袋,睁开眼睛,看到了老管家那张熟悉的脸。 “卢修斯……有什么事吗?”少年扶着椅背站起来,迷茫地问,放在他大腿上的书滑落到地上,一枚灰色的鹰羽书签从书页中无声地飘出。 “少爷,你不会忘记了吧?”老管家弯腰捡起书放在茶几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色的卡片递到格罗芬面前,“今天你不是要去取衣服吗?” “衣服?什么衣服?”格罗芬睡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顺手接过了那张卡片。 “上个月在桑尼夫人店里订制的冬装啊,少爷你不是说要我今天来提醒你去取吗?”卢修斯给格罗芬整了整乱糟糟的衣领,倒了杯茶带给他。 “现在几点了?”格罗芬喝了口茶让脑袋稍稍清醒一下,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下午1点半,少爷。”卢修斯掏出怀表打开给他看,表盖下的金属指针正准确无误地指向对应的刻度。 格罗芬点点头,放下茶杯就要往门口走去,但这时,卢修斯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少爷。”老管家的语调加重了几分。 “我现在不饿,放开我。”他不耐烦地拨开卢修斯的手。 “你昨天晚餐没吃,今天早餐时间你也没有去餐厅,请不要虐待自己的身体。”卢修斯上前两步,挡在试图离开的格罗芬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默默走到已经摆好的午餐的桌前坐下,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说不想吃,卢修斯就要搬出已经过世的母亲来对他说教了。 看到格罗芬入席,早已在桌边等候多时的奥莉薇妮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有些黯淡的绿色眼睛里依旧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 格罗芬的眼角抽了抽,犹豫着要不要安抚她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视而不见,用叉子卷起炒面往嘴里胡乱塞着。 “那么,少爷,马车已经帮您备好,我还有老爷交代的任务要去一趟夏尔德雷科,就先走了。”卢修斯看着格罗芬吃完半碟炒面,紧绷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又折返回来,在奥莉薇妮耳边声嘱咐了些什么,这才安心离去。 格罗芬快速吃完剩下的半碟炒面,看了一眼右手边放零食的碗,里面装着用各种动物形状模具烤出来的饼干,表面撒着盐和砂糖,他耸耸肩,将它推到奥莉薇妮面前,收拾好两人的餐具放到门口的餐车上。 “主……不对……那个……少爷,这是?”奥莉薇妮刚把那个词说出一半,看到格罗芬微微皱起的眉头,立刻又吞回去改口,前几天格罗芬要求不准再用“主人”称呼他后,奥莉薇妮就改用和卢修斯一样的“少爷”来叫他了,虽说如此,但经常在一觉醒来之后,“主人”这个称呼还是会脱口而出。 “我吃饱了,饼干给你。”格罗芬走到洗漱台前,开始对着镜子漱口。 镜面上倒映出女孩瀑布一样垂下的淡金色长发,虽然因为疏于打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但在阳光的衬托下,女孩那略显瘦弱的背影依旧如巧匠精心雕琢的人偶般,美得令人心碎。 奥莉薇妮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格罗芬的大脑像是自动将其屏蔽掉了一样,并没有去理解那句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着了魔一样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女孩的背影。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情在格罗芬心中化开,他第一次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意识”,这个名为奥莉薇妮的精灵女孩,是他的所有物,这一念头像是一颗魔花的种子,在他心头落下的瞬间就开始发芽扎根,疯狂生长。 ———— “奥莉薇妮,去那个凳子上坐好。”格罗芬指了指房间角落里一个有些老旧的无靠木凳。 凳子放在房间右侧的书架和墙壁的夹角之间,一旁还有被一块旧绸布盖着的什么东西,布上落满灰尘,但却一直没有人去清理,看起来与房间里别的东西显得格格不入。 “是。”奥莉薇妮赶紧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把杯子放回架子上,照着格罗芬的指示做了,她不知道格罗芬想干什么,但一想到等一会格罗芬就要出门,自己又可以在房间里一个人随便玩,心里的不安便被的雀跃所取代了。 身后传来书桌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少年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合上抽屉,走到奥莉薇妮身后,掀开了盖在那样东西上的绸布——那是一个白色的石制梳妆台,桌角,镜框上都刻有蔷薇花藤状的雕纹,镜框正下方的雕纹中,清晰地印着一行通用语字母,虽然奥莉薇妮看不懂,但能够大致猜到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许久未感受梳齿从发丝间滑过的感觉,让奥莉薇妮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格罗芬刚才翻找的东西,是一把梳子,现在他正在给自己梳头。 “那个……少爷,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奥莉薇妮很是紧张,她从镜子里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格罗芬肯定是嫌她的形象太过邋遢才会这么做的。 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自从新年那天夜里被奴隶贩子抓走以来,她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梳子这种东西,更别提梳头了,在到了纳尔逊家后,也没有人给过她梳子,她只能在洗完澡后用手指稍微把头发捋一下。 “让我来吧。”格罗芬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继续打理着奥莉薇妮的头发,他的手法相当熟练,像是每天都要完成一次的功课一样,打结分叉的部分在那把骨梳的滑动下慢慢被捋顺,拉直。 全部梳理完后,格罗芬放下梳子,盯着镜子里的奥莉薇妮看了一会,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那个铁项圈上。 在红心联邦,这是作为奴隶的身份象征,有这个东西在,无论奴隶试图从哪个港口逃离这个国家,只要被发现脖子上有铁项圈且没有奴隶主在周围,巡警便会迅速赶到并将其逮捕。 这个国家所谓的奴隶,多半都是一些犯下重罪后被剥夺了人身自由,或是因为破产导致债务无法还清的人,他们都有记录在案的罪行,红心联邦的议会并没有把他们关进监狱里养着,而是出台了相关的法律,将他们身为平民的身份和权益剥夺,变成与物品同等的奴隶。 这样杀鸡儆猴的处理方法虽然对于犯罪的威慑力简单明了,但也催生了与之对等的阴暗面——黑市奴隶交易。 红心联邦大部分的人口都由人类组成,又是一个奴隶合法化的国家,这让不少外地的人口贩子看到了可乘之机,他们将诱拐来的精灵,矮人,鳞角种奴隶载到各个港口的黑市,通过一些不法手段,给这些奴隶套上捏造的罪名,使他们在红心联邦成为合法的奴隶,然后再将他们高价卖出。 其中,矮人具有优秀的耐力和体力,往往会成为一些黑心工厂或是矿场里劳作致死的苦力工人;鳞角种则是被一些对已经灭绝的龙类十分狂热的人作为收藏品或是实验品买下,通常下场都不会比矮人要好;而最凄惨的莫过于精灵了,以人类的眼光来衡量,无论男女,精灵这一种族都有着惊世骇俗的美貌,落入这些奴隶贩子手中,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多半是成为某些禽兽的泄欲工具或是某个贵族身边的赏玩物。 但奥莉薇妮是相对幸运的,买下她的这个男孩只比她大三岁,迄今为止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非礼之事,每天只是待在房间里,板着一张脸默默看书,写写画画,或是独自一人左手和右手下棋。 奥莉薇妮只需要在一旁时不时往杯子里添点茶,或者笨手笨脚地切几个水果给他吃,每天的一日三餐她都和格罗芬吃一样的食物,有时卢修斯还会偷偷塞给她一些饼干,糖果之类的零食,尽管与精灵的饮食习惯和风格上有些差异,但她也差不多适应了。 虽然是奴隶,奥莉薇妮在这里的待遇也并不差,要说有什么不满的,大概就是没有了一起嬉笑打闹的弟弟妹妹们,整天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看书写字,生活实在是有些枯燥。 可奥莉薇妮还是感到很不安。 她对这个名为格罗芬纳尔逊的少年一无所知,看起来他也只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普通十三岁男孩,但精灵敏锐的第六感却偶尔会向她发出警报。这个与自己同处一室的少年身上缠绕着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感情,那是一种无处宣泄的暴戾,愤怒,仿佛随时都会从他身上满溢而出,每到晚上熄灯之后,那种黑色的凶暴气场像是占据了整个房间一样,在空气中啸叫,肆虐,令奥莉薇妮不寒而栗。 今天凌晨,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奥莉薇妮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发现格罗芬正坐在自己身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时而沮丧,时而愤怒,而在某一个瞬间,他身上的凶暴气场突然暴涨,狰狞的表情像是一匹走投无路的孤狼,露出獠牙和利爪,在和什么东西厮杀。 她很是害怕,那是格罗芬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种表情,就在她吓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格罗芬注意到她醒了,那种压抑到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气场在转眼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不再是一匹凶暴的孤狼,又变回了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十三岁少年。 此时,少年正站在她身后,身上散发出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温和气息,嘴角微微扬起,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此时并没有平时那种憔悴,低落的感情,望向镜中女孩倒影的是一种无比温柔,纯真的眼神。 “少爷……”奥莉薇妮咬咬嘴唇,紧张地扯了扯衣角,声说,“谢谢……” 只是一瞬间,那种孩子般的眼神就消失了,少年甩了甩头,如梦初醒般低头看着这个精灵女孩,随后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像是一只被雨水淋了一头的猫,湿漉漉地缩在屋檐下。 奥莉薇妮见过一次这种表情,那是在港口的码头上,那架马车飞驰而过,少年拉下车窗,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命运安排的邂逅。 一时间,女孩心中突然涌起某种莫名的冲动,她猛地站起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少年瘦弱的肩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母亲,为什么人们会组成‘群体’呢?”九岁的男孩坐在地上,从书中抬起头来望向梳妆台前正在梳头的母亲。 女人停下了手中的梳子,转过头来。她大概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和男孩一样,有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麦般的金黄色头发,脸庞看起来很是消瘦,显出一种血色不足的苍白,但这些依旧无法冲淡她眉宇间那份如钻石般闪耀的自信和傲气。 “格罗芬,你知道狼这种动物吗?”母亲放下梳子,走到男孩身边坐下,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嗯。”格罗芬点点头,他很喜欢看书,狼这种以群体狩猎而闻名的肉食动物,他在很多书上都见过相关的描述。 “相较于其他肉食动物,狼没有老虎那样强健有力的体格,也没有豹子那样惊人的爆发力和速度,更没有狮鹫那样得天独厚的双翼。”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里,给母亲消瘦的脸庞添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悄然将那份苍白的颜色掩盖了下去。 “每到冬天,气温急剧下降,食物会变得尤其稀缺,狩猎的成功率关系到能否活下去,一旦失手或者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被其他猛兽抢夺,追赶猎物所耗费的体力便全部白费了。” “狼为了存活下去,便和同类聚集起来,组成狼群共同狩猎,一起分享得到的猎物,相互抱团取暖,以此来度过残酷的寒冬。” “我们人类,乃至于其他的类人种族,也是这样的哦,”说到这,母亲和男孩碰了碰额头,“大家都不是生来就完美无缺的,总会遇到自己无法独自面对的事件,所以才会聚集起来,产生‘群体’,共同克服困难。” “但是……”格罗芬鼻子一酸,低下了头,漂亮的蓝色眼睛被失落和悲伤填满,“为什么我找不到属于我的‘群体’呢?” “家里佣人的孩子们老是躲着我,城里那些孩子也不和我一起玩,就连父亲都不喜欢我……”九岁的男孩揉了揉眼角,忍着没有哭出来。 “傻孩子……”母亲将格罗芬揽入怀中,把他护在自己的臂弯下,如同母鸟在用翅膀为巢中的雏鸟遮风挡雨,“那是因为你的‘群体’不在这里啊……” “总有一天,你也一定会遇到能够理解你的朋友,找到属于你的那个‘狼群’。”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努力去克服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困难,即便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也一定要坚强地向前走,我的狼崽。” ———— 格罗芬花了足足十秒钟的时间,才确认了“奥莉薇妮主动抱住了自己”这一已经发生的事实,就在他被刚刚的幻觉勾起那天和母亲对话的回忆时,这个精灵女孩一反平时那种惶恐不安的状态,像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独,伤心的情绪,想要安慰他一样抱了上来。 “你在做什么?”格罗芬没有做出什么情绪化的反应,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啊……那个……那个……”奥莉薇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不应该由奴隶身份做出的事情,立刻放开他,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身前胡乱挥舞着,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我……我只是……感受到……少爷你的……一些想法……身体不由自主地就……” 解释到后来,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最后已经变得有气无力,只是低下头,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格罗芬看着女孩那张沮丧的脸和耸拉着的长耳朵,脑中突然闪过几段文字——那是一本关于精灵这一种族的科普书籍,其中提到过,精灵对周身的事物十分敏感,通过视觉,嗅觉和听觉得到的信息,某些精灵能够感受到他人内心的情绪乃至于确切的想法。 这个女孩说不定就是如书中说的那样,理解了他刚才“想要再被什么人拥抱一次”的那个想法,才会做出那种举动。 “你……一直都看得到吗?”突然,格罗芬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奥莉薇妮没有说话,迟疑片刻后,似乎是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格罗芬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一直以来惧怕的是什么,她并不是将自己与诱拐她的奴隶贩子视为同一类人了,而是在害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无处宣泄的愤怒感情,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竖起的“豪猪刺”在无意间伤害到了这个敏感的精灵女孩。 “对不起。”这次的道歉不再是出自女孩口中,而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格罗芬将女孩紧紧抱住,像是溺水者在即将淹死之际抱住了一根漂浮的圆木,即便是手臂被切断,也不会放松一丝一毫。 “少爷……”奥莉薇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只是觉得被他抱得有点难受,稍稍挣扎了一下,但男孩瘦弱的胳膊却意外的十分有力,根本挣脱不开。 尝试无果后,她也只得作罢,任由他抱着自己。在这一刻,她能清晰地听到,男孩内心那层要塞般的冰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 被大雪染成银白色的林间道上,健壮的灰色马匹不紧不慢地跑着,拉动身后的黑色马车平稳地前进,马蹄和车轮碾在路面刚刚结实的雪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傍晚的阳光从还带着积雪的枝杈间穿过,顺着侧面敞开的车窗照入车厢内,洒在精灵女孩丝绸般的淡金色长发上。 格罗芬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熟睡的女孩,轻轻放下手中读到一半的说,心翼翼地向她随着呼吸起伏微微晃动的耳朵伸出了手。 他一直很想知道精灵那造型奇特的耳朵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对于只能通过书籍来了解这个世界的格罗芬来说,一切平时见不到的东西都充满了新鲜感。 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精灵女孩,正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格罗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说之前只要他开口要求,让奥莉薇妮把耳朵凑过来让他摸一下,她大概也不敢拒绝,但那样无疑会加深她对自己的恐惧,这是他不希望发生的。 手指上传来精灵皮肤独有的光滑触感,轻轻捏一下,不出所料,皮肤下有一块软骨支撑着这种细长的形状。 熟睡中的女孩像是察觉到了耳朵被人捏在手里,缩了缩脑袋试图挣脱,格罗芬心虚地放开手指,再次端详起了女孩的睡颜。 自从将她买来后,格罗芬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观察这个名为奥莉薇妮的精灵女孩。 窗外枝杈间漏出的橘黄色光斑从她光滑白净的皮肤和那头柔顺的金发上流过,大腿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体温,和她的鼻息透过衣物带来的酥痒感,奥莉薇妮睡得很平稳,不再像之前那样眉头紧锁,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恍惚间,傍晚的阳光将他的思绪拉回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 “母亲……你要……离开我了吗……”十岁的男孩跪在床前,泪水不断从那双悲伤的蓝色眼睛中涌出。 “格罗芬……对不起……”母亲虚弱地从被窝里伸出手,试图为儿子拭去脸上的泪水,但她的眼睛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颤抖的手掌抓了个空。 男孩抓过母亲的手,将脑袋贴上去,像是在告诉母亲“我还在这里。” “真的很对不起……”母亲用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红肿的眼窝早已流不出眼泪,那头漂亮的金发此时如同谷仓里失去水份的枯黄茅草般无力地耸拉着。 “母亲……我不要孤身一人……”男孩大哭着,将母亲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想从死神手中将母亲留住,“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亲眼看着我长大成人,在港口目送我的船扬帆,离开贝斯瓦尔的!” “妈妈也很想看着你长大……出海……去探寻你所憧憬的大海和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母亲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的脑袋,“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所以……能用心记住我接下来的话吗?” 格罗芬咬着牙点了点头,在这个十岁少年眼中,母亲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是绝对正确的,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会照做不误。 “你是个心地很温柔的孩子,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总是觉得自己无法和他人交流,交不到朋友……” “但这只是暂时的……在这贝斯瓦尔之外,还有着缤纷多彩的世界在等着你去探索,去发现……” “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肯定有着能够理解你想法的知己在等着你……” “妈妈相信,志同道合,能够互相理解的人是会吸引彼此的……所以,总有一天,你也会和命中注定的人相遇……” “到那时……务必要想起现在我对你说的话……” “只等着对方来感受,理解你的想法,是无法交到朋友的,所谓的友情,爱情,都是要双方付出同等的心意和努力,才能够创造出的宝贵结晶。” ———— “母亲,我想起来了呢……”1岁的少年将目光投向窗外正在渐渐下沉的夕阳,喃喃自语着。 枕在他大腿上熟睡的精灵女孩突然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细长的耳朵猛地抽动了一下,随后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宝石般的翠绿色眸子与少年四目相对,一时间,格罗芬不由得呆住了,这双眼睛仿佛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深深吸引着他,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少爷……那……那个……早上好……”奥莉薇妮手忙脚乱地扶着座椅爬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地说着胡话。 “现在已经下午6点了哦。”格罗芬笑了笑,把手指扎进她的发从中轻轻捋了捋。 “呜……”奥莉薇妮紧张地扯着衣角,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格罗芬,他看上去很开心,奥莉薇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正散发出与帮自己梳头那时同样的温和气息。 也许,是自己那个出自本能的拥抱,误打误撞地解开了少年的心结,他开始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对待自己——比起奴隶或者下仆,更像是……同起同坐的朋友。 在格罗芬说要带她一起去城里时,奥莉薇妮在马车上壮着胆子提出了想要睡一会的要求,毕竟,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原本就是计划等格罗芬出门后自己偷偷去床上睡一会的。 令她最意想不到的是,格罗芬不仅答应了,还主动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 没了那种凶暴气场的侵扰,疲倦交加的奥莉薇妮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她一个月多来睡得最沉的一次,甚至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在那个梦里,她变成了成年的模样,住在一座浮在云端之上的城市里,身边围绕着熟悉的弟弟妹妹们。 “少爷……”奥莉薇妮放开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角,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露出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的笑容,“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灰鹰1511年,4月10日,贝斯瓦尔,纳尔逊庄园。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雨,雨珠无声地落在勉强被淡绿色铺满的草地上,几只刚刚换掉御冬毛皮的松鼠聚在树下,小口啜着水洼里的雨水。 细小的雨点吸附在被雾气覆盖的玻璃窗上,汇聚成一颗颗大水珠后流下,房间里的景象在水珠滑过的痕迹中变得逐渐清晰。 房间里没有开灯,在阴沉的雨天显得十分昏暗,少年坐在床边,望向窗外怔怔出神,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子像晒干的烟叶一样卷曲着,胸前的扣子也扣得歪七扭八,一旁的靠椅上挂着一件深蓝色的羊毛外套。 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奥莉薇妮提着宽大的裙摆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随后立刻将门关上,挂上了锁。 “少爷,你今天为什么又翘掉了艾菲先生的课?”她走到格罗芬面前,双手环抱在胸前。 “我身体不太舒服,就在房间里多休息了一会。”格罗芬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眼角轻微地抽了抽。 “少爷,你在说谎。”奥莉薇妮上前一步,声音提高了几度,手指不停地拨弄着袖子。 “……”格罗芬避开她的目光,把手指扎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挠了挠,以沉默来应对她的逼问。 他已经和奥莉薇妮一起生活了四年,很清楚精灵的第六感有多敏锐,自己的谎话毫不意外地败露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几分钟后,奥莉薇妮努力紧绷着的严肃表情终于垮塌了,她长叹了口气,整个人像个被扎破的气球一样蔫了下来。 “果然……我还是不适合扮演这种角色呢……” 两星期前,八2岁的卢修斯在修剪花圃时中风发作,没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就离开了人世。由于现任家主布兰登外出,庄园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卢修斯一人管理,在他去世后,整个纳尔逊庄园陷入了混乱。 格罗芬作为家族指定的下一任继承人,本应接下管理庄园这一职责,但因为未满1八岁,没有达到红心联邦法律规定的爵位和家族财产继承年龄,即使是布兰登在庄园里,也不能直接将庄园的所有权转让给他,那些世世代代在庄园里工作的佣人们就“应该由谁来临时管理庄园”这一问题起了争执。 争执最终以格罗芬的让步画下了句号,在布兰登回来或者格罗芬成年前,管理庄园的任务交到了卢修斯在世时的副管家兼女仆长,阿丽莎太太的手中。 卢修斯是格罗芬的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仆人,最早是格罗芬的外公,那个赫赫有名的“征服者”巴索罗缪恩菲尔德船上的航海士,退休后自愿留在恩菲尔德家当仆人,继续照顾作为自己远房侄女的大小姐芬妮恩菲尔德。 直到大小姐出嫁,他也跟着到了纳尔逊家,家主布兰登赏识卢修斯的能力,便让他担任庄园的管家。 他总是能把一切事物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对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即便卢修斯不是庄园里的佣人家族出身,依旧赢得了所有佣人的一致尊敬。 为卢修斯举行葬礼的那天,整个庄园的人无一缺席。 卢修斯一生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面对母亲去世后处处受到排挤的格罗芬,这个来自母亲家族的外仆同时扮演起了慈母和严父的角色,为小主人的健康成长呕心沥血。 毫不夸张地说,在格罗芬心中,卢修斯的地位比起布兰登这个真正的父亲要高上不少。 可能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但仍然对格罗芬放不下心。自从奥莉薇妮来到纳尔逊庄园开始,卢修斯就经常嘱咐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少爷”之类的话。 作为能够感知他人感情和想法的精灵,奥莉薇妮自然明白,卢修斯是想要在自己去世后,由她成为第二个“卢修斯”。 卢修斯去世后,格罗芬便一直处于一种情绪低落的状态,无论是父亲给他请的家庭教师来上课,还是每个月的马术,剑术,射击训练,他统统会以各种理由翘掉。 谨记着卢修斯教诲的奥莉薇妮试图扮演那个严厉的老管家时,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鞭策”格罗芬,她从没有过对什么人厉声呵斥或者板着一副严肃的表情,更何况是一直把她当做亲人对待的少爷。 奥莉薇妮走到格罗芬身旁,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梳子快速把格罗芬乱糟糟的头发打理了一遍,默默将他的衣领和胸前的扣子整理好,拿起靠椅上挂着的外套给格罗芬披上,随后又走到茶几边,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她来到纳尔逊庄园已经有四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笨手笨脚的十岁小女孩,那时卢修斯安排给她的任务“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现在她已经能够做得十分出色了。 格罗芬的目光望着雾雨蒙蒙的窗外,仿佛在注视着不远处的某样东西。 “少爷,要出去走走吗?”奥莉薇妮在格罗芬身边坐下,乖巧地倚在他肩上。 “哎……”格罗芬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苦笑着说:“今天就算了吧。” “少爷,我能听到的哦。”奥莉薇妮顺势扑到他身上,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的真实想法。” “我也知道你能读懂我心里在想什么。”格罗芬打了个哈欠,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但今天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出门。” “某些原因?”就在这时,奥莉薇妮心中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精灵的第六感并不能够准确地读出对方心里实时的想法,用人类的思考方式来解释的话,他们的第六感是以敏锐的视,听,嗅,触这四种感官获得目标的各种信息,之后在脑中无意识地进行分析,“推算”出目标的心情和大致想法,能够读取到的最详细的想法也只是对方是否在说谎,或者单纯地想要做某件事,得到某样能够看见的东西,再复杂一点的想法诸如“去某个地方寻找多年前遗失的某样东西”,精灵的第六感就无能为力了。 格罗芬没有回答她,低头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后,他突然抬起头,伸手将奥莉薇妮抱到自己大腿上,轻轻在她耳根处吹了口气。 “少……少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间吧……”奥莉薇妮被他突如其来的挑逗行为吓得浑身一颤,手忙脚乱地挣扎着。 一同生活了这么久,对于情愫初开的两人而言,各种亲昵举动早已如家常便饭一样了,可无论如何,他们都自觉地保有一个不会跨越的界限。虽然从红心联邦的法律上来讲,格罗芬对奥莉薇妮做什么事都是合理的,但一直都对她保持着相当的尊重,从来不强迫她做任何事。 “你进来的时候不是把门锁上了吗?事到临头还在害羞什么?”格罗芬捏着奥莉薇妮从根部红到尖端的耳朵,愉快地观察着她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 “那个……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那样想……少爷你不要冲动……”奥莉薇妮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见到格罗芬还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连忙用手捂住了脸,有气无力地解释着。 她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笨拙地模仿卢修斯那副严肃的表情和语调,没想到会被少爷误解成这种意思。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呢——”少年继续玩弄着精灵少女敏感的长耳朵,将下巴压在她的肩上,故意将鼻息从她锁骨上吹过。 奥莉薇妮感到被捏住的左耳上传来一阵奇妙的酥麻感,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那声杀伤力十足的呻吟就已经如同一阵电流一样钻入了格罗芬耳中。 少年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少女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涌动。 “少爷……等……”奥莉薇妮迅速察觉到了格罗芬的变化,心里“咯噔”一声,刚想和他分开,两只手的手腕就被格罗芬扣住,随后被翻身按倒在了床上,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一个紧接而来的吻生生截断。 格罗芬并没有接吻的经验,只是凭着本能和冲动强硬地在向奥莉薇妮索取,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感受,直到自己满足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少女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散乱的淡金色长发缠绕着细长的精灵耳,唇角藕断丝连般挂着淫靡的银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从那双水灵灵的翠绿色眼睛中涌出。 “少爷……这样很难受的……”奥莉薇妮泣不成声,被格罗芬扣住的手腕还在用力挣扎,试图摆脱他的控制。她曾经幻想过自己和格罗芬的初吻会是怎么样的,但事情的发展却和她预想的场景有些不同,无论是这个时机,还是格罗芬粗暴的吻技。 格罗芬拨开挡在奥莉薇妮胸前的头发,正准备解开她的衣服时,狂热的视线突然停在了一样物品上,随后几乎是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是奥莉薇妮脖子上的铁项圈,象征着红心联邦法律背后的黑暗,禁锢着这个少女的人身自由并将她变成自己“所有物”的不公平律条。 平时,这个项圈都被奥莉薇妮的长发所遮挡,如果不是从正下方向上看或者拨开她的头发,并不容易注意到。 从冲动中清醒过来的格罗芬连忙放开奥莉薇妮,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格罗芬低下头,诚恳地向她道歉,虽说以往因为一些小事吵架时,两人会两不相让,但这件事毫无疑问是他的错,只能由他来道歉。 “少爷,你太过分了!”精灵少女啜泣着,扑到他身上,将脸埋在他肩上大哭。 “是我不好……对不起……”明明自己是弄哭她,让她受到惊吓的人,但这个少女的哭诉对象却也只能是自己,一想到这里,少年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尽可能温柔地抱住哭泣的少女,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窗外,庄园门前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银灰色的马车正缓缓驶来,马车背后印着由一把军刀和舵轮组成的金色徽记,下方的通用语文字是“anres”。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银灰色的马车在纳尔逊宅邸的大门前缓缓停下,16岁的蒂娜安德鲁斯拉下车窗,将目光投向屋檐下方。 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口前来迎接的人只有一个,看起来只有14岁左右,有着辨识度极高的淡金色头发和两支长耳朵,一身女仆装束,手中拿有一把棕红色的雨伞。 “精灵吗……”蒂娜轻轻咬着下唇,她一直没有与自己的未婚夫见过面,可格罗芬从黑市上买了一个精灵奴隶的事早就被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她耳中,虽然在红心联邦的贵族阶层,这种事情并不算什么丑闻,但蒂娜从个人的角度来说,难免会感到不舒服。 车门打开,棕灰色的皮靴踏在地上,披着深蓝色风衣的少女轻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将银灰色的卷发向后捋了捋,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奥莉薇妮赶紧撑开伞迎了上来。 “格罗芬呢?未婚妻专程上门来拜访,他甚至不肯出来见我一面?”蒂娜有些恼火,她上次来纳尔逊庄园是七年前,那次纳尔逊家族的人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本以为这次来,自己对这个家族的看法能有些改观,但事实证明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错,傲慢和自大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劣根性,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嫁到这里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那个……少爷现在正在发烧,卧病在床,无法出来迎接,还请谅解……”精灵少女目光游离,不敢和她对视,用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解释着。 蒂娜眉头微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从车上取下装有行李的皮箱递给奥莉薇妮。 “贝斯瓦尔的港口暂时处于军事封锁状态,船只无法正常出航,接下来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天,麻烦帮我安排一个房间。” “好的,我先带您去会客厅,请在那稍等一会,我去和管家说一声。”奥莉薇妮接过蒂娜的行李箱,等她走到屋檐下后,立刻收起伞,抢在蒂娜伸手推门之前为她打开了虚掩着的门。 “你直接去找管家吧,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找伯父,晚一会直接把钥匙交给我就好了。”蒂娜挥挥手,进了大厅后径直向着记忆中布兰登书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个……请等一下!”奥莉薇妮连忙叫住了她,“布兰登先生现在不在贝斯瓦尔,如果有事务要商谈,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找阿丽莎夫人。” “阿丽莎夫人是谁?”蒂娜回过头来,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抛出了疑问,她印象里纳尔逊庄园的管家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卢修斯。 “两周前卢修斯先生病逝了,阿丽莎夫人是现在纳尔逊庄园的代理管家。”说到这,奥莉薇妮的耳朵稍稍耸拉了下来。 蒂娜突然想起来这个阿丽莎夫人是谁了,七年前她来纳尔逊庄园参加伯母的葬礼时,给她安排住宿和饮食的那个瘦高个女仆,貌似就是奥莉薇妮说的阿丽莎夫人。 纳尔逊庄园的佣人阶层是由好几个世代在此工作的家族组成的,每个家族都有各自负责的事项,其中,阿丽莎家族主营的事项是后厨和佣人们的衣物缝纫。 事情发展的方向比蒂娜想象的要更糟糕,布兰登不在,卢修斯也不在,如今纳尔逊庄园管事的人是一个只负责后勤的女仆长。 也就是说,纳尔逊家族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使用军队或者在红心联邦议会的发言权。 父亲特地让她从夏尔德雷科搭乘军舰进入被封锁的贝斯瓦尔,就是想要借用纳尔逊家的力量来打破安德鲁斯家如今面临的困境,但现在看来,自己这次完全是白跑一趟。 “那就算了,还是先带我去会客厅吧。”蒂娜耸耸肩,对此毫不在意,老爹的计划能否成功她并不关心,反正自己只负责帮他跑腿,不用和未来的老丈人见面,她反倒松了口气。 ———— 一小时前,格罗芬的房间。 “少爷……你的未婚妻……?”奥莉薇妮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裙角,一副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刚刚哭过的眼眶又开始微微发红。 “是的,大概再过一会,她就要到了吧,说不定还会在庄园里住上几天。”格罗芬向后仰倒,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靠背里,一脸的无奈,“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想和她见面。” “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订婚的地步了……”天真的奥莉薇妮并不知道“政治婚姻”这种在贵族阶层司空见惯的东西,她对于爱情和婚姻的理解,来源于格罗芬的书架上那些冒险小说中描写的,男女主人公长年累月一同出生入死,最终共结连理的这种美好故事。 “实际上,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桩婚事是布兰登在我还没记事就给我定下的,”一提到父亲的名字,格罗芬的厌恶之情立刻溢于言表,“但直到10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卢修斯才告诉我,我在夏尔德雷科的安德鲁斯家,有一个比我小半岁的未婚妻。” 奥莉薇妮没有插话,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老实说,出于对这桩婚事的抵触,我潜意识里一直很反感那位安德鲁斯家的大小姐,”格罗芬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嘲般笑了笑,“但换位思考一下,说不定对方也和我是同样的想法,再加上七年前她来参加我母亲的葬礼时,由于我的原因,据说闹了些很不愉快的事,她对我的印象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去。” 两人独处时,他时常会给奥莉薇妮讲一些纳尔逊家族内部的事情,多数时候都是在发泄怨气或者吐苦水。奥莉薇妮是个很好的听众,她从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在默默听完格罗芬的发泄后,总是会扑到他身上,用耳朵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 “少爷,我可以问一个冒犯的问题吗……”这次,奥莉薇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她挪到格罗芬身旁,慢慢把剥好的橘子掰开喂到他嘴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你平时可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格罗芬没有精灵那种可以感知他人内心的第六感,但奥莉薇妮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情绪都会立刻显现在表情上,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那个……就是……”少女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思考着该怎么开口。 “那种行为……一般只有恋人之间才会做吧……”奥莉薇妮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小声嘀咕着,“刚才我们也做了……虽然是少爷你硬来的……” 格罗芬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果然奥莉薇妮还是对自己强吻她的事情耿耿在怀。 “但是少爷你又和那位大小姐有婚约,所以……”说到这,奥莉薇妮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说完了,“少爷和我……这种关系算是恋人吗?” 少年看着少女清澈的绿色眸子,早已想好的那个答案在此时却说不出口。 七年前,从母亲去世那时起,他就在试图用各种方式来反抗这个家族的一切,当初不顾卢修斯的反对进入黑市拍卖会将奥莉薇妮买来,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他对家族的叛逆心理,那时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很感激这个露出微笑让他心头一暖的女孩,想要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 长大后,少年逐渐明白了“责任”一词的意义和重量,他开始正视这个养育了自己的家族,认真思考自己和奥莉薇妮的未来。尽管他心中的那个位置早已被这个陪伴了自己四年的精灵女孩所占据,但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他有义务完成和安德鲁斯家的联姻来加固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对奥莉薇妮撒谎,也没有勇气说出残酷的现实,只好保持着沉默。 奥莉薇妮看着少年苦恼的样子,结合第六感得到的信息,隐约也猜到了些什么。她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像往常一样扑到格罗芬身上,轻轻用耳朵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真是惭愧……这种事居然还要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安慰……”格罗芬干笑两声,抱紧了这个黏人的女孩,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呼吸,心跳和肌肤的触感。 “明明少爷你就很喜欢这样……之前甚至会故意装作不开心的样子,好让我扑到你怀里安慰你……”奥莉薇妮不满地撅起嘴,瞪了他一眼,“而且我现在已经比把我买来那时的少爷还要大了,你还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被少女一语道破,格罗芬也不辩解,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在她耳边说:“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少爷你想让我代替你去迎接你的未婚妻对吧。”奥莉薇妮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一脸不高兴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格罗芬无奈地举起双手,心想着精灵的第六感还真是可怕。 “要我去当然可以……”奥莉薇妮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大腿上,像是宣示主权一样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流动着某种格罗芬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神色,“但是这次是有条件的。” “奥莉薇妮小姐……?”格罗芬被她的气场压倒,下意识用上了敬语。 “吻我。”少女舔了舔嘴角,那种危险的眼神像是一匹母狼在捍卫自己的猎物。 “你这是……在吃醋吗?”格罗芬看着这个仿佛脸上就写着“嫉妒”二字的女孩,心中稍稍有些罪恶感。 “不行吗?”奥莉薇妮把脸又贴近了一点,翠绿色的眼睛中燃烧着细小的火苗。 “无论家族给我安排的未婚妻是怎么样的,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无可取代的啊,小傻瓜……”少年紧紧抱住故作坚强的少女,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 “既然是这样,这次就温柔点啊,笨蛋少爷……”奥莉薇妮歪头一笑,满心欢喜地闭上了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朝阳缓缓从海平线的尽头升起,清晨的阳光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港口,自海港后方那面巨大的白色墙壁脚下缓缓向上移动,数百米高的人造奇迹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它的真容,紧密嵌合的白色石砖上,早已褪色的浮雕向人们讲述着太古时代英雄屠龙的神话传说。 红心联邦,首都,夏尔德雷科,东侧城门——“奇迹之壁”。 数千年前,这个名为诺迪索普的世界的主宰,还是那些背生双翼,遍体鳞甲,能够呼风唤雨的巨龙。那时,这个国家的名字还是“红心神圣联合王国”,一个由弱小人类和矮人组成的岛屿小国,这座名为夏尔德雷科的岛屿是他们唯一的领土。 为了抵御龙类和各种海妖巨兽的侵袭,这个三面环山的岛国花费百余年的时间,在东侧筑起了一面高400米,宽100米,从北至南共十公里长的城墙,并在墙顶和周围的山上建造了十三座能够发射特制屠龙弩箭的巨型弩炮。 时至今日,龙类早已从这世上绝迹,当初那个弱小的“红心神圣联合王国”也成为了整个珍珠海叱咤风云的强国“红心联邦”,那些用于猎龙的巨大石制弩炮早已废弃,爬满青苔,这面城墙经历了数千年后却依旧屹立不倒,像是一位顽固的老骑士,身披早已褪色的白铠,守护着身后那座城市中一代又一代的子民。 银发的少女坐在高耸的城墙边上,望向金黄的海平线,如冰面般清澈透亮的眼睛中倒映出新生的朝阳,微风从少女耳边拂过,吹动那件长风衣深灰色的领子。 停泊在港内的军舰从这个高度望去,只有甲虫大小,城墙边缘没有任何护栏之类防止坠落的装置,一旦失足坠落,大概死相会相当惨烈,但少女却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自然地像是坐在自家的阳台上一样。 “彼特拉克先生,阿鲁比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少女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将风衣的领子扯了扯。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一身暗红色袍子的老人盘腿坐在她身旁,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肩膀一直垂到胸口,淡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我还记得,那里和夏尔德雷科一样,有这样一个观赏日出的绝佳位置。” “在我还没被流放时,经常和哥哥一起,趁着天还没亮时爬上那座高塔,坐在塔顶,喝着廉价的葡萄酒,看着太阳升起。”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以你如今的能力,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拒绝你进入阿鲁比昂了吧?” “大小姐啊……巫师的世界有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老人长叹一声,用手杖在身旁杵了杵,“我和哥哥触犯了禁忌,所以要承担后果,这是我们应得的下场,还请你不要同情我们。” “你和外祖父总是说着这种难懂的话,我一追问和魔法相关的事情,你们又全都闭口不提了。”蒂娜甩甩脑袋,一脸的不悦。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老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们两个老头子都答应了你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你引入巫师的世界……” “她和老爹不过是酒友的关系!把我生下来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十多年都没有回来见过我一面!凭什么管那么多!”一提到母亲,蒂娜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冰蓝色的瞳孔中凶光毕露,像是在说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比起把我当做亲生骨肉对待的特蕾莎,那个人有什么资格被称作我的母亲!” “好好好,不提她,是我多嘴了。”老人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拉,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城墙上掉下去。 蒂娜的生母,多萝西彼特拉克,如果要形容的话,是一个行事相当荒唐的人。 作为哥哥亡妻留下的独生女,兄弟二人一直把她当公主一样捧着惯着,自己所掌握的魔法知识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在她成年时倒也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巫师。 可令兄弟二人意想不到的是,多萝西在1八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就留下一张字条,与两人不告而别,独自外出旅行去了。 直到三年后,多萝西才从遥远的夏尔德雷科给他们寄来第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就是她怀孕了,需要爸爸和叔叔去帮她照顾小孩。 收到信的两人即刻动身赶往夏尔德雷科,在两周用尽各种手段的赶路后,他和哥哥到达了相隔万里的夏尔德雷科,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多萝西却已经抱着一个健康的女婴,笑嘻嘻地要两人为孩子命名。 这时距离多萝西信中说的大致日期还不到四个月,多萝西从怀孕到临盆的时间明显不太对劲。在两人的再三逼问下,多萝西和孩子的父亲这才老实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原来,多萝西与这个孩子的父亲,爱德华安德鲁斯,并不是恋人关系,只是平时一起喝酒打牌的酒友,但在一次醉酒后,两人在头脑发热的状态下上了床,不料一炮中奖。 多萝西在发现自己怀孕后的第一反应是去安德鲁斯家,要爱德华和自己一起去把腹中的胎儿打掉,以让她早日恢复自由继续旅行。 但爱德华的父母却不同意,利用安德鲁斯家的权力,禁止医院给多萝西做流产,坚持要让多萝西将孩子生下来,并保证不会要求她嫁给爱德华,孩子会由安德鲁斯家全权抚养。 从没受过这等委屈的多萝西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疯狂行径——她运用自己的魔法知识,调配了一剂能够促使腹中胎儿快速成长的魔药,将只有三个月的胎儿在一周内生了下来。 兄弟二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传授给了多萝西魔法知识,却没有将巫师的行为准则教给她,她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巫师社会所能容忍的底线,如果让阿鲁比昂的那群人知道,多萝西无疑会成为“仲裁者”的猎杀目标。两人只得给她补上了一堂巫师道德底线的课后,在夏尔德雷科定居,以外祖父和家庭教师的身份保护着这个孩子的同时,防止事情的真相被其他巫师知道。 可能在多萝西看来,蒂娜安德鲁斯的诞生仅仅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意外,在离开夏尔德雷科的16年间,她甚至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女儿,仅仅是每逢蒂娜生日时寄一封信过来,表示自己还记得这个孩子。 但蒂娜却始终对多萝西抱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从她开始记事时起,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多萝西的来信,有时还会带上一些小礼物,这让她对这个神秘的母亲充满了好奇,直到她7岁那年,爱德华迎娶了特蕾莎康斯坦丁,并对蒂娜说明了她的身世,年幼懵懂的蒂娜当时还不太能理解爱德华所说的事情,只是知道自己会多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母亲,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爱德华和妻子结婚生育后,依旧和爱其他孩子一样爱着这个因意外诞生的长女,特蕾莎亦将蒂娜和自己的子女一视同仁,弟弟妹妹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大姐,一家人相处得倒也相当融洽。 每年生日,蒂娜也照常会收到多萝西的信件和礼物,但在她逐渐长大,能够理解当初爱德华说的“意外”是什么之后,多萝西的来信在她眼中开始慢慢变成一种不负责任的象征,使她心中对这个生母积累的不满越来越多。 而使之最终演变成怨恨的导火索是她15岁生日收到的那封信,那天晚上,安德鲁斯家正准备为蒂娜举办生日派对时,邮差将多萝西的信和包裹送到了,蒂娜在拆开信读完后,就黑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大哭了一场,直到第二天下午在特蕾莎的苦劝之下才肯出来。 蒂娜向来都把多萝西的信件藏在一个上锁的保险柜里,钥匙只有她自己有,所以除了她和多萝西本人外,谁都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只是在那之后,蒂娜就再也没有拆过任何一封多萝西寄来的信,收到后直接锁入保险柜里,但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多萝西,无论什么场合,她都会立刻大发雷霆。 一老一少静静地并排而坐,感受着海风从皮肤和发丝间流过,太阳已经脱离海平线,上升到了足以将阳光照到城墙后方的高度,被照亮的街道上依旧行人稀少,这座繁华的城市如同一位贪睡的公主,缩在老骑士的身后,蒙着被子不肯起床。 “彼特拉克先生,你和外祖父已经要离开这里了吗?”少女看了一眼老人身边的行李箱,声音里带着些许惆怅和不舍。 “我们在这里待了16年,你已经快要成年了,不再需要我们的保护,我们也是时候回归巫师应有的生活方式了。”老人看着已经成长得亭亭玉立的蒂娜,欣慰地笑了,“不必挂念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你作为安德鲁斯家的家主继承人,被寄予了诸多厚望,将来可是很辛苦的哦。” “我作为家主的任期也就那几年罢了……”蒂娜两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等到二弟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家主的位置自然是要交到他手里,而那时,我会成为那个格罗芬纳尔逊的妻子嫁到贝斯瓦尔去。” “大小姐的未婚夫,是‘英雄’布兰登纳尔逊的儿子吧?”老人在袍子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一只烟斗,点燃后抽了一口,吐出一团淡青色的烟雾。 即便他是个对此类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巫师,在红心联邦首都住了16年,多多少少也对那个男人的名字和事迹有所耳闻。 “是的是的……老爹的战友,结义兄弟……大——英——雄——布兰登!”蒂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刻意拉长了话音,“老爹每次提到我和那位少爷的婚约,都要跟我吹他的老战友布兰登有多厉害多厉害,搞得好像我要嫁的人不是格罗芬,而是他的父亲一样!” “他也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为你挑选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家族吧?” “我当然明白他的想法……”少女翻了个白眼,老爹是什么样的人她当然知道,在还没有和特蕾莎结婚时,他每天恨不得24小时都把自己带在身边,生怕宝贝女儿出了半点意外,“只是觉得他对我保护过度反而有些烦人……” 老人尴尬地笑笑,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哥哥,那时多萝西似乎也对他们说过类似的话。 城墙脚下的街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城市正中央的大钟楼响起了早上七点的报时钟声,沉重的钟摆一次又一次地和大钟碰撞,如同巨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在整座城市中回响。 老人默默将烟斗中的烟叶抽完,收进了袍子里,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雄伟的城市,拎起脚边的行李箱,用手杖在地上杵了杵。 “那么,老头子我就此告辞,大小姐,我们有缘再见吧。”散发着白光的魔法阵在手杖的敲打下悄然从老人脚边显现,身披暗红长袍的巫师开始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般,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淡化到消失,只余下那朗爽的大笑声在少女耳边挥之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少爷,我给你送晚餐来了。”奥莉薇妮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端起餐车上的餐盘走进了房间。 房间的窗帘紧闭,只有格罗芬床边的一盏台灯亮着,少年正半躺在床上,借着淡淡的灯光看书。 奥莉薇妮将餐盘在桌上放下,走到床边,用手背在格罗芬额头上贴了贴。 “少爷你吃过药了吗?”她的目光从台灯下的药盒上扫过,里面装的退烧药确实是少了两颗,但为了确认这一点,她还是要测一下,之前就发生过格罗芬为了假装自己吃过药,故意把药丸拿出来丢进火炉里这种事。 “这次我真的吃了,”格罗芬苦笑着,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距离我上次生病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孩了……能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催着我吃药了吗?” “不体弱多病了,但少爷前几天的行为还是和小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奥莉薇妮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走到桌前将餐具摆好。 “为了把装病弄假成真,在雨天不打伞,穿着薄衬衫,去后山钓了一下午的鱼,少爷你是白痴吗?” 格罗芬尴尬地挠挠头,不敢接话,在他冷静下来之后,连自己都觉得那种行为幼稚得有些可笑。 窗外还下着小雨,雨点落在窗帘后的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情舒畅的滴答声,精灵少女站在餐桌旁,低头把玩着袖口的扣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只有一份?你不吃吗?”格罗芬入席后才发现,桌上只有一副给他的餐具,一旁的奥莉薇妮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 “我已经和安德鲁斯小姐一起吃过了,少爷你不用管我啦……”奥莉薇妮揭开餐盘盖,催促着他赶快吃。 “看样子你和她相处得还挺好?都能一起吃饭了。”格罗芬将酱汁淋在牛扒上,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是她要求的,一开始我说要陪少爷吃晚餐,但是安德鲁斯小姐说‘既然你的所有者是格罗芬,那婚后你就是我和他的夫妻共有财产,你没有权力拒绝未来女主人的要求。’,我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奥莉薇妮捧起茶杯,看着杯中自己沮丧表情的倒影,“我实在是不擅长应付像她那样强势的人……” 蒂娜安德鲁斯在三天前到达纳尔逊庄园后,就“临时征用”了奥莉薇妮作为她住在纳尔逊家期间的女仆,恰好那时格罗芬偷偷溜去后山钓鱼了,因为找不到格罗芬,情急之下又编不出借口推脱,奥莉薇妮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如果实在觉得她很苛刻,你就去跟阿丽莎夫人说一声,让她找个别的女仆和你换一下吧。”格罗芬有些担心,就红心联邦的情况而言,作为“物品”被买卖的奥莉薇妮是不受大部分法律保护的,如果那位大小姐真的有意加害她,是可以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的。 “没有到那种程度……”奥莉薇妮摇摇头,慢吞吞地说:“安德鲁斯小姐可能只是第一次见到精灵,有些好奇罢了……在我看来,她和少爷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似呢……” “是吗……?”格罗芬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眼角微微抽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精灵少女的耳朵,“你不会也让她摸了……吧?” “我不是指那个方面啦……”奥莉薇妮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警惕着他突然伸手过来摸,“她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是在自言自语说着些难懂的话……我刚刚来纳尔逊庄园那时的少爷,不也经常坐在窗边看着棋盘上的贝希摩斯和利维坦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哦……”听她提起往事,格罗芬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想把这一话题继续下去的意图。 两人都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墙壁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屋外的雨声夹杂着些许凉意从微微飘动的窗帘间渗入房间里,少女不由得在握着茶杯的手上加大了几分力度。 “少爷,你真的不打算去见她吗?”犹豫了许久,她最后还是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你想让我去见她吗?”格罗芬放下刀叉,走向洗漱台,反问她。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吧……”奥莉薇妮低着头收拾餐具,声音越来越小,“安德鲁斯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就算这次你不去见她,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那是以后的事了。”少年伸了个懒腰,看上去还是对此漠不关心。 奥莉薇妮不知道这时以自己的立场该怎么劝说他,她喜欢格罗芬,也希望未来成为他妻子的人是自己,以她的角度来看,蒂娜是一个自己无法击败的“情敌”,但相处的这几天她却完全对这位“情敌”讨厌不起来,而且直觉告诉她,如果蒂娜和格罗芬能坐在一块好好聊聊,两人一定能相处的很愉快。 格罗芬从小就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庄园里佣人阶层的孩子多少会因为父母的影响,对这个带有一半恩菲尔德家血统的少爷敬而远之,纳尔逊庄园离城镇又远,格罗芬自己也不愿意和城里那些贵族富商家的纨绔子弟有过多的牵扯。 受到儿时被各种人排挤的经历所影响,性格孤僻的少年对任何同龄人都是一种抗拒的态度,将他人拒之门外,愿意敞开心扉坦诚相待的,只有四年来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奥莉薇妮,即便是对待自己远道而来的未婚妻,他也是以一种“自己能不扯上关系就尽量让他人代劳”的态度来逃避与她见面。 “少爷……能和我聊一会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奥莉薇妮在少年身旁坐下,轻轻把额头贴在他肩上,话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格罗芬心领神会,伸手将女孩抱到大腿上,拨开淡金色的长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你还记得四年前,我们从城里回来那天晚上的事吗?”奥莉薇妮也不挣扎,顺从地靠在少年身上,任由他摆布。 “记得啊,”格罗芬嗅着女孩发丛中淡淡的花香味,这几天积累的烦躁情绪仿佛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那天我们回来之后,半夜你说睡不着,我就读了本童话故事给你听,听完之后你突然就哭了起来,抓住我不让我走,你也不肯睡觉,只是让我陪着你,我只好继续找故事书给你读,一直熬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你困到睁不开眼了才睡着。” “那少爷你还记得你当时读的第一个故事是什么吗?”奥莉薇妮抱住他的脖子,一脸认真的表情。 “是关于一个落魄公主的故事吧,她受到不公的对待,被迫住在又脏又乱的马厩里,但又向往着每晚宫廷里的舞会,一个路过的女巫就给了她一种神奇的魔法,当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时,那个穿着破烂衣服住在马厩里的可怜丫头就会摇身一变,化作身着礼服裙和水晶鞋的美丽公主,被一架漂亮的白色马车载着送到舞会上,”格罗芬笑笑,这是他给奥莉薇妮讲的第一个故事,也是母亲给他讲的次数最多的一个,他自然是烂熟于心了,“可是一旦凌晨4点的钟声响起,魔法就会解除,礼服裙,水晶鞋,以及那架漂亮的白色马车都会消失,她会再次变回那个住在马厩里的脏丫头。” “那时听你讲完这个故事,我开始害怕那天白天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女巫的魔法,等我一觉醒来,魔法就会解除,一切都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少女把脑袋贴在少年胸口,感受着从耳朵上传来的体温和少年的心跳,“所以我不敢睡着,心想即便那些是魔法产生的幻象,我也要尽可能把它留久一点……”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件事,”少年心中一阵触动,他不擅长去揣测他人的想法,从没想过那天奥莉薇妮哭泣的原因是那个故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奥莉薇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圈有点泛红,“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最开始那一个月,少爷你一直都是用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待我,但就在那天,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帮我梳头,带我去城里买衣服,晚上还给我读故事听……” “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样?”格罗芬用手指在她柔顺的长发中滑动,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那是作为奴隶身份象征的项圈。 奥莉薇妮突然不说话了,咬着嘴唇,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有话就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少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了房间门是关着的之后,凑到格罗芬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安德鲁斯小姐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你和安德鲁斯小姐就要结婚了,我很伤心,就躲在厨房里一个人偷偷哭,不知道过了多久,少爷你找到了我……说了些……很伤人的话……”说到这,她有些支支吾吾的,犹豫着不想继续说了。 “我在你心目中原来是那种人吗……”格罗芬又气又觉得好笑,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个梦里我说了些啥?讲给我听听。” “呜……”奥莉薇妮开始后悔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低着头不敢看格罗芬的脸,她的身份——至少在客观的角度看来,只是个奴隶,这些话是不应该对主人说出来抱怨的。 “你就这么在意这东西吗?”格罗芬摸摸她的头,在她唇上一触即离地亲了亲,“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答应过你的吧?等我成年仪式那天,可以执行法律程序了,就会归还你的人身自由,在那之后你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去哪。” “那我可以还留在少爷身边,继续当少爷的……女仆吗?”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女仆”这个词。 “只要你想,可以用‘恋人’这个词哦。” “少爷……安德鲁斯小姐现在就在庄园里……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如果这是到天亮就会消失的魔法,那至少在天亮之前,就让她沉溺在这美好的幻象中吧,少女心中这么想着,紧紧抱住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恋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灰鹰1514年,珍珠海东南,“狼岛”。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未被标注的无名小岛,但在珍珠海有几年航海经验的人,多少都听说过和这个岛相关的传闻——它是珍珠海第一任狼王的出生地和殒命处,也是之后珍珠海每一代狼群的大本营和集会处。 那个名为盖德里克基德的男人,曾拥有整个珍珠海40的财富和诺迪索普最强大的舰队之一,在那个海耶克集团尚未诞生的时代,他的狼群在全盛时期是整个诺迪索普唯一能与海德拉帝国抗衡的超级势力。 在这位狼王年暮之时,他卸下了狼群的领袖一职,带着数额庞大的财富和自己忠心耿耿的船员们,如同人间蒸发般从这广阔的大海上消失了。 据说,盖德里克隐退后,回到了自己那早已被毁灭的故乡,也就是现在被人们以“狼岛”代称的无名小岛,以自己庞大的财力修建了一座城市,并建立了一个隐秘的基金会用于接济那些走投无路的航海者。 在商船和军舰的水手们口中,隐秘地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如果某一天因为某些原因你无法再在这海上航行,也找不到安身之处,悄悄混上一条隶属于狼群的海盗船,在他们到达“狼岛”停泊时下船,在那座岛上,你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得到救济,找到工作,生活下去,或者正式成为狼群的一员,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你的过往。 这一传说在上一任狼王杰克哈里森称霸珍珠海时尤其盛行。 那个时代,无数人被狼群与海耶克的纷争牵连,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中一部分人不甘就此结束自己的一生,试图加入这两方,但加入海耶克旗下的门槛相当之高,大多数人便对此望而却步,选择了成为狼群的一员,这使狼群越是掠夺,愈发壮大,到了海耶克也不得不与第三方势力联手与之对抗的程度。 这一事件成为了红心联邦与海耶克蓝宝石舰队围剿狼群的导火索之一,最终事件以狼群覆灭,“狼王杰克”被海耶克集团押送至费斯托王国“公开处刑”画上了句号,“狼岛”的传说也在海耶克“否认这个岛存在”的舆论压制下逐渐被埋没,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好奇心极强的冒险家会追寻着过去狼群留下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这个神秘的岛屿。 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四周那些风格独特的建筑。 明明是在陆地上,这些建筑上却挂满了各种在船上才能见到的奇怪部件,从屋顶毫无作用的桅杆,风帆,观测篮,再到作为装饰的舵轮,船头雕等等,就连脚下的石质路面也用蓝色的油漆粉刷了一遍,使这些路边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在大海上航行的一艘艘帆船。 “想不到,这个地方还真的存在啊。” “我早就说过的吧?我会找到这里的,毕竟我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 两人都穿着白底红边的风衣,腰间挂着剑和手枪,男性是银发红瞳的人类,长着一张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成熟的脸,身材并不是特别魁梧,可对于他的身高而言也算是比较壮实的;女性则是金发绿眼的精灵,虽然因为苗条的身材看起来甚至比身边的男友要稍高一点,但那张对周遭环境满是好奇的脸上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孩子气。 这对情侣并排走在街上,显得尤其瞩目,引来不少人回头观望,两人无视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顾自地聊着天。 “我有点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可以啊,但是先说好,不准喝酒。” “为什么!我已经半年多没有沾酒了,这次就让我喝一杯嘛!” “一口都不行,你的酒品已经差到让我害怕了。” “那你也不准喝!” “不喝就不喝,省得你又要闹。”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走向十字路的转角,就在他们刚经过的那条路上,一个裹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正站在一个酒吧的屋檐下,默默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处。 “精灵吗……”青年惆怅地叹了口气,用右手摸了摸左臂下半空荡荡的袖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如果她已经与家人团聚,就再好不过了……” ———— “回去之后这几天不要过度劳累,我开的药记得每天早晚各服一剂,养个一周左右病就好了。”身披白大褂的男人将药丸分装在几个纸袋里递给桌旁的病人,笑了笑,他有一双很小确炯炯有神的眼睛,配上塌鼻梁下那油亮的大胡子,笑起来不知为何会让人感到很安心。 “奥尔森先生……我的诊费可以过几天再给你吗?现在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病人迟疑着不敢拿药,紧张地看着医生。 男人把药包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次就不用给了,你刚来这里不久,先站稳脚吧,别把身体累坏了,等你以后有能力想报答我了,请我喝杯酒就好。” 病人这才收下药包,对他连声道谢,随后满怀感激地离开了。 看着诊所的门慢慢关上,医生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你给他开的那些……不是药,只是一些营养品吧?”身后的书桌旁,传来少女略带疑惑的声音,“他根本没有病,只是操劳过度加上营养不良,只需要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和饮食就没事了。” “你很聪明,医术方面可以说是个天才,”医生转过身,对坐在桌边玩魔方的少女笑了笑,“但是呢,作为医者,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心’啊。” “哦……”鳞角种少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魔方。 诊所的门再次被推开,门口走进来一名裹在黑色大衣下的独臂青年。 “齐格弗里德奥尔森先生在吗?”青年看上去很虚弱,已经站不稳脚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但还是礼貌地在门上敲了敲。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医生听到“齐格弗里德”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但还是快步走上前,搀扶着他到会诊桌旁坐下。 “能帮我取出右肩的子弹吗?”青年解开右肩的衣服,露出被黑紫色淤血浸透的纱布,从那外行简易的包扎中,透出令人感到背后一阵恶寒的刺鼻气味,多年的从医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某种劣质的毒弹,一般只有某些自作聪明的海盗会通过将子弹放入毒中浸泡的方式制作,但往往在子弹使用时,弹头会贯体而过或是毒素早已挥发大半,很少会对中弹者造成什么额外的损伤。 医生招了招手,示意书桌旁的少女过来帮忙,少女立刻放下手中的魔方,戴上消过毒的手套和剪刀,麻利地剪开了纱布。 “你的伤很严重,而且随时可能会因为弹头残留的毒性进一步恶化,我建议立刻动手术。”在查看过伤口后,齐格弗里德戴上口罩,挥手示意少女去准备手术用具,自己则扶起青年走向手术台。 “那就麻烦你了,医生。”青年在手术台上强打着精神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眼睛。 “妮娅,给我手术刀和镊子,准备注射麻醉剂。”医生伸出手,等着少女将手术用具交到自己手中。 “先生,我认为没有必要使用麻醉剂了……”法芙妮娅将刀和镊子递给他,看了躺在手术台上的青年一眼,放下了注射器,“他已经失去意识了,而且现在不清楚弹头上淬的是什么毒素,如果和麻醉剂发生了反应,可能会出现很糟糕的情况。” 听完妮娅的建议,齐格弗里德只犹豫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托盘和酒精纱布,少女心领神会,将之拿起开始协助他进行手术。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齐格弗里德每取出一枚弹头,妮娅就会立刻用托盘将之接过,随后用酒精纱布拭去伤口处的淤血,四枚弹头全部被取出后,少女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从一旁拿起湿毛巾为医生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妮娅,以你如今的医术和知识,作为医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就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齐格弗里德收拾着手术用具,突然对身旁的少女抛出了这个问题。 “想过是想过,但是……”妮娅下意识摸了摸头顶那对如晶石般反光的黑色龙角,语气有些失落,“作为一个鳞角种,即使告诉别人我是一名医生,他们也不会愿意让我治病的吧……” 话题一转到这里,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一样,两人都不说话了,洗手池里稀稀落落的水声在诊所并不宽敞的空间中回响着,男人一直面带微笑的脸上此时悄然被一层阴霾笼罩。 鳞角种,作为如今支配诺迪索普的四大种族之一,其他种族提起他们时,都会将他们与“力量”和“破坏”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 从龙类先祖那继承来的除了令其他种族望尘莫及的强健肉体外,还有潜藏在他们基因里的破坏冲动,在鳞角种被激怒时,这种破坏冲动会像是爆发的活火山一样被释放出来,盲目地将周边的一切毁坏殆尽。 若要正常地与其他种族一同生活相处,必须学会抑制这种本性,但那少说也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鳞角种的寿命并不长,通常能活到40岁以后的已经算是十分长寿了,故此大多数鳞角种都不会为了融入异族的社会而违抗自己的本性。 这使得其他种族在面对鳞角种时,都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那些脱离自己族群试图融入异族社会的鳞角种也因此遭到了误解和排斥,他们仿佛注定和医生,教师等职业无缘,往往都会与孤独相伴一生。 “奥尔森先生。”沉默了不知多久后,少女突然开口,她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让你帮我把龙角切除……我是不是就可以伪装成普通的人类了……?” 齐格弗里德没有接过妮娅的话,默默将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极其吓人的眼神瞪着她。 在诺迪索普,龙骨被认为是世上最坚固的物质,几乎没有能够不借助龙类的力量对龙类骨骼造成损伤的方法,而龙类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血液和角,两者相辅相成,缺少任何一种都可能会打破龙类体内力量的平衡,使他们的精神失控暴走或是失去某些重要的能力。 鳞角种虽然在身体的坚韧程度和力量上都与龙类祖先们无法匹敌,但角和血对于体内力量的平衡是和龙类大庭相径的,切除龙角,对于鳞角种而言无异于自杀。 “对不起……我出去冷静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法芙妮娅连忙向医生道歉,收拾好手术用具后,像是逃跑一样,推开诊所的门一步不停地跑了出去。 “哎……”齐格弗里德长叹一声,靠在墙壁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一旁的手术台上,青年平稳的呼吸声突然出现了一丝细小的变化,这并没有逃过医生敏锐的听觉,他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偷听别人谈话很有意思吗?小子。” “我不是那种喜欢当面戳少女心头伤疤的人,这种事还是让她觉得没让外人听到比较好吧?”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齐格弗里德’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刚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年轻人,记忆里却找不出任何和这个人的长相,装束相关的信息。 齐格弗里德奥尔森,那个“英雄”的名字早在17年前就已被他弃用,现在他的名字是赫瑞德玛奥尔森。 “如果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在手术的时候完全可以杀了我,但你却没有那么做。”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扭头看了一眼托盘里那几颗从自己体内取出的淬毒弹头。 “我是一个医生,不会对向我求助的患者见死不救。”医生平静地说,“即便你曾经对我开枪,刚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你,这是我的原则。” “那我也应该遵循自己的原则,还你救我一命的恩情。”青年笑了笑,但那笑容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奥尔森先生,请尽快逃走吧,这个岛和这座城市,就要毁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光滑的石片带着劲风钻入平静的湖面,在水中弹跳着溅起十多串水花后,终于力竭,开始缓缓下沉。 岸边是两名相貌相仿的少年少女,少年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拿着铅笔在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旁的少女一脸烦躁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捡起一块石头朝湖面掷去。 两人都有着棕灰色的头发和暗红色的眼睛,头顶两支锐利的黑色龙角,少年穿着淡蓝色的薄衬衫和黑色长裤,少女身披一件量身定制的白大褂,外套下是浅灰色的无领短袖和黑色的紧身短裤。 “雷根,假如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你想成为什么人呢?”法芙妮娅在湖边蹲下,仰面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我的话……大概是设计师或者画家吧。”雷根停下笔,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她,稍稍停顿之后,他又说:“但是要离开这里,多半也是以海盗的身份离开的。” 能够到达“狼岛”的船只基本都是海盗船,岛上也没有飞空艇停泊场,想要离开这座岛,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只能搭乘在此停泊的海盗船。 “……”少女咬咬嘴唇,沉默了,她和雷根不一样,并不能很好抑制鳞角种愤怒时的破坏冲动,这在航海时是大忌,稍有不慎可能会使整条船的人都葬身鱼腹,故此几乎没有海盗会允许这样的鳞角种登上他们的船。 “你想离开这里了吗?”少年将笔记本翻过一页,又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们鳞角种的寿命不长,在生命走到尽头前想尽可能多看看这个世界,不算是过分的奢求吧?”妮娅低头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清澈的湖水中倒映出她心事重重的表情。 龙类悠长的寿命并没有遗传给他们的鳞角种后代,也许是因为强大的龙之力过度压榨了鳞角种的身体机能和生命力,即便是与人类对比,鳞角种的寿命也是相当短暂的。 理论上,他们能活到60岁甚至70岁,但由于鳞角种的天性和各种外界因素的影响,能够活到40岁后的鳞角种都是十分罕见的。 或许是天生就预见到自己短暂的寿命,鳞角种身体和心理的成熟都较早,兄妹二人今年14岁,若在鳞角种社会,他们已经算成年了,而相对的,他们剩余的寿命也不过0年左右。 “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雷根又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会,突然开口问妮娅。 听到他提起这件事,妮娅先是愣愣地回想了一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那种荒唐的事,不可能再去做第二次了。”她抚摸着头顶的龙角,有些消沉地说。 “机会,马上就要降临了。”雷根放下笔,将视线投向北方,嘴角微微上扬,用妮娅听不见的声音说。 淡黄色的画纸上,铅笔粗糙的线条勾绘出一艘战舰迎着风暴航行的背影,舰艉铭牌上的名字是——“桃金皇后”。 ———— 傍晚的天空积满了火红的云彩,在那漫天红霞中,夕阳正慢慢向着海平线下沉。 洁白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青年站在旅店的阳台上,双手撑着栏杆,温和的海风拂过,微微扬起他银灰色的刘海,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被暴露出来,仿佛一只正在等待猎物的猛兽。 阳台的木门被推开,早已换上了白色睡袍的朱丽叶端着两杯饮料走出来,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她刚刚洗过澡,湿润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沐浴露的香气,用来系头发的深蓝色丝带被她随意打了个结绑在左肩上。 罗密欧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饮料闻了闻,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酒吧?” “这是果汁!”朱丽叶一字一顿地说。 罗密欧放下杯子,凑近了观察她的脸和耳朵。 “这是果汁!”朱丽叶再次强调,连忙把自己那杯喝了一半下肚。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吧……”罗密欧哭笑不得,把自己那杯也推到她面前,“喝完晚上不准再出去了。” “我都洗完澡了,不会出去的,你陪我喝一杯会怎么样嘛!”朱丽叶瞪了他一眼,把杯子又推回给他,羊脂般白净的脸颊已经开始有些泛红了。 罗密欧无奈地摇摇头,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稍微抿了一口。 “趁着你脑子还清醒,我先把收集到的情报说了。” “第一,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狼岛’,狼群的根据地,每一任狼王‘受封’的地方,也是初代狼王盖德里克基德的埋骨地。” “第二,杰克哈里森重新出山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已经在17年前被海耶克集团处刑了。” “第三,”说到这,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又打开门看了一眼客房里,确认了没有第三双耳朵在听后,凑到朱丽叶耳边声说:“安妮德雷克临死前,在监狱中生下了一个孩子。” “等等?”朱丽叶一听到这件事,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岛上收集到这种情报?” 安妮德雷克,这个名字通常都会和杰克哈里森一同被提到,她是杰克的妻子,那一届狼群的二把手,睥睨整个珍珠海的海盗女王,两人在那个时代被称作“青灯狼王”和“火发狼后”。 在海耶克与红心联邦围剿狼群的最后一战中,安妮的座舰“叛逆蔷薇”与杰克的座舰“苍蓝狼魂”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为了让狼王同时也是自己的爱人能逃出生天,“叛逆蔷薇”号毅然调转方向,冲入敌阵,疯狂地击沉了四艘战舰后,被高出她数十倍的火力从四面八方撕成了碎片,安妮本人亦被海耶克集团俘获。 海耶克集团内部留下的资料表明,由于安妮特殊的身份,集团没有将她公开处刑,而是秘密处死后告知公众,她病死于监狱中。 “17年前的真相,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罗密欧看着杯中不断泛起的气泡,端到嘴边喝了一口,“这座岛上,只是恰好藏着一块关键的拼图。” “你听说过齐格弗里德奥尔森这个名字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朱丽叶趴在桌上,放下空空的酒杯,意犹未尽地嚼着冰块,“0年前在波恩纳德杀死那头红莲飞龙的人……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那头龙的龙骨现在还被存放在鲨齿岛南岛的山顶堡垒里。”罗密欧点头,他和朱丽叶出身的家族都是在海耶克高层占据一席之地的大家族,管理着海耶克军队中的“红宝石”和“绿宝石”两大舰队,家中的长辈时常会给后辈们讲一些自己年轻时航海的见闻。 0年前,波恩纳德突然出现的红莲飞龙,几乎将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城市付之一炬,从那头龙愤怒的龙息下拯救了城市的英雄名为——齐格弗里德奥尔森。 事后,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和狂热的龙类研究者大量涌入,波恩纳德,海德拉帝国与海耶克集团三方联合封锁了这一消息,龙的尸体也被三方瓜分,最贵重的龙角被波恩纳德皇室取走,海德拉帝国取得了龙腹中的两枚卵和龙的鳞甲和皮革,而余下加工困难的大量龙骨则被海耶克集团运走。 “这个人和你刚才提到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朱丽叶疑惑地问。 “齐格弗里德奥尔森,现在就在这座岛上,”罗密欧看着海平线上只剩一个亮点的太阳,喝干了杯中的酒,“他曾是杰克哈里森船上的船医,也是最后为安妮接生的人,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知道那个孩子下落的人,如果我们能尽快找到当年那个孩子,说不定能阻止杰克把珍珠海再次变成17年前那个地狱一样的战场。” 朱丽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脸颊上显出淡淡的红晕,上眼皮像是已经快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夕阳的余晖洒在柔软湿润的金发上,发林间的水珠仿佛落日下的沙滩一样点点闪光。 突然,她轻轻握住罗密欧的左手,梦呓般声问:“你害怕吗?” “你指哪一次?”罗密欧笑笑,欣赏着朱丽叶醉眼惺忪,愈发惹人怜爱的样子,“是我们从000米高空的飞空艇上跳下来那次?还是雷电交加的夜晚我们被迫从瀑布上顺流而下的那次?” “是这次啦……”朱丽叶细长的耳朵微微抬高,但仅仅直起了一瞬间就再度瘫软下来,无力地耸拉在手臂上。 罗密欧起身,伸手将她横抱起来,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缓步走向屋内。 不知是否听到了罗密欧的回答,朱丽叶把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合上眼皮,安然进入了梦乡。 ———— 微弱的月光自朦胧的云层中钻出来,照亮了空荡荡的港口,整个港内只有一艘战舰孤独地停泊在仅属于她的那个码头边,如同一位孤高的帝王,在王座上睥睨着自己阔别许久的领土。 夜晚的海风很冷,将桅杆上那面幽蓝色的海盗旗吹得猎猎作响,骷髅头那空洞的眼窝里,仿佛燃烧着青蓝色的焰火,显得愈发狰狞。 时隔1八年,男人再次踏上了这座岛的土地,彼时的他还怀有庞大的野心和作为狼王的高傲,狂妄地试图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世界。 而如今,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早已死去,留下的唯有一头年暮的孤狼,心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潜伏在暗中等待机会到来的那一刻,用他尚未脱落的爪牙撕碎敌人的咽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橘黄色的灯光下,摆放着一张已经被磨到纹路模糊的木制牌桌,六个人围坐在桌旁,面前堆放着筹码和纸牌,身后站了一圈围观的人。 “皇家同花顺!”独眼的男人激动地将自己那五张纸牌全部翻过来拍在桌上,随后大笑着伸手将一桌的筹码全部揽到自己面前,“老板!给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一杯你这里自酿的麦芽酒!我请客!” 看着用喝彩和咒骂声填满整个酒吧的水手们,叼着白玉烟斗的老板笑着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子,对酒保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给众人斟酒。 就在酒吧里的水手们还在吵吵嚷嚷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整个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兴致被打断的众人用醉醺醺的视线投向大门处开枪的人,有的人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身披深蓝色大衣的男人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门前,略显枯黄的手中握着一支老旧的银灰色左轮,枪口指向上方,喷吐出一缕淡淡的硝烟。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棕黄色的眼睛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扫过,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一背后一阵恶寒,那目光仿佛是一头高傲的狼王在驱逐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可以就此结束你们的聚会吗?这家店已经打烊了。”他吹去枪口的硝烟,用沙哑但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清的声音说。 “老头子,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刚刚赢了皇家同花顺的独眼男人似乎是有些喝高了,抓着酒杯摇摇晃晃走出人群,红着脖子对老人大声嚷嚷。 就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杰克开了第二枪,精准地击碎了他手中的酒杯。 “子们,我不会再警告你们第二次了。”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老人干瘦的眼窝里射出的目光似乎稍稍有了些变化,他拨弄了一下手枪的转轮,打掉的两颗子弹在一眨眼的间隙就完成了再填装,“我身上的剩下的子弹只够分你们每人一颗了。” 杰克轻蔑的态度显然是激怒了在场的大部分人,他们起身摩拳擦掌,正准备拔枪时,吧台后的老板突然大吼一声:“全都给我住手!” 众人纷纷望向老板,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对谁都乐呵呵的和蔼老人,此时脸上却是一副无比严肃的表情,在场的人不敢发出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默默等着他发话。 他吐出一口烟雾,将烟斗在吧台上磕了磕,平静地说:“各位,今天晚上我们提前打烊了,麻烦换个地方喝酒吧,最后这杯就算在我账上,当做给各位的赔礼了。” 酒吧里的水手们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地收起了枪,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大家都知道老板过去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这个连他都要忌惮三分的陌生老人,看来真的不是他们这种杂鱼能够惹得起的。 杰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心爱的左轮枪,心翼翼地将之收入腰间的枪套中,如一尊雕像一样立在大门正中央,等着酒吧里的人从自己身边挤出去,旁若无人般从大衣里掏出那只琥珀烟斗叼上,取出银色的火柴盒将之点燃。 待到酒吧里的人都散尽,只剩下这两个叼着烟斗的老人后,杰克才走到吧台前坐下,老板开始亲自为他调酒,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抽着烟。 过了一会,老板将一杯鲜艳的红色鸡尾酒推到他面前,随后掐灭了两人的烟斗。 “先说好,老爹,我现在身上可没带钱。”杰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感受着阔别十七年的辛辣味道从喉间流过。 “臭子,你年轻时在我这喝了那么多年免费的酒,现在头发胡子都和我差不多白了,口袋里连个铜板都掏不出来?”老板扶额,苦笑着摇摇头。 “你当年可是说过的,只要我当上了狼王,你这里的酒水就对我免费,我可还没忘记呢。”杰克看着杯中那仿佛火焰般的鸡尾酒,哼了一声。 “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对他们来说,只是故事里的传说罢了。”老板看了一眼吧台玻璃下那两张发黄的旧通缉令,一男一女的画像依旧清晰可见,只是下方名字和赏金部分早已被撕掉。 “杰克哈里森确实是死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浑浑噩噩活了17年,”杰克笑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只是个被亡魂缠上的糟老头子。” “还要点别的吗?”老板打开身后一个上锁的酒柜,用下巴指了指里面那些任何一瓶市场上都难得一见的“幻之酒”。 “蜂后之吻吧。”杰克粗略地扫了一眼,立刻就相中了最上层那瓶金黄色的朗姆酒。 “臭子,这么多年过去,人越长越瘦,挑酒的眼光倒是高了。”老板笑骂着取出那瓶名贵的朗姆酒皇帝,打开封口给自己和杰克倒满了两杯,蜂蜜般黏稠的酒液散发出几乎肉眼可见的浓郁芳香。 “老爹,能和我说说,当年强尼是怎么死的吗?”杰克的手指从那两张通缉令上轻轻滑过,棕黄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船长是个英雄。”老板喝了一口酒,微笑着说,“至少,对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而言。” “那时候的我们,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被尼伯龙根黄金的光芒蒙蔽了双眼,船长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还保持着理智的。” “他在海耶克的人到达之前,将那个装满邪恶黄金的该死洞窟连同自己一起炸进了海沟里,让剩余的所有人得以逃脱。” “等到我们从那黄金的魔力中清醒过来时,才意识到,是我们害死了他。” 杰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品着杯中的酒。 “老爹啊,如果我现在才去找海耶克集团复仇,死后去到那边的世界,他们还会承认我吗?” 老板将喝干的酒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放,用袖子抹去胡子上金黄色的酒沫,冷哼一声。 “你的狼群已经死了,放下过去的担子,给自己找个轻松点的死法不好吗?” “我试过去隐姓埋名过所谓‘正常人’的生活,但那终究不是我要的东西。”杰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十七年,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那三天噩梦一样的情景,我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战死在那片大海上。” “狼群的信条是‘群聚而生’,不是‘同生共死’,以前,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是。”老板再次将酒杯斟满,伸手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你已经不再是狼王了,别再为难自己了。” “我从来都不是狼王,”杰克仰头喝干了最后一杯酒,扶着吧台慢慢站起来,拖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向酒吧外走去,“她才是。” 老板捋了捋胡子,看着逐渐和自己记忆里重叠的那个消瘦背影,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 阴暗的船舱中,某个破旧的大木桶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内部撑破它,它摇晃着,最终失去了平衡向一侧倒下。 “你的尾巴!硌着我了!疼!”黑暗中,少女拍打着桶壁,压低了声音。 “我们为什么非要两人躲在这条破海盗船上的一个桶里?”鳞角种少年伸手把自己的尾巴拨开,声抱怨着。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狼岛’。” “不,我问的不是为什么要上这条船,是为什么我们要躲在同一个桶里!” “……”爱丽丝沉默了一会后,一脚踹开了桶盖,从里面钻出,“你一说我确实感觉这么做挺蠢的。” “这条船应该已经靠岸有段时间了,我们早该出来的……”佐罗打着哈欠,张开翅膀用力扇动了几下,将储物仓满地的灰尘吹得到处乱飞,“希望我们这个假期不会像上次一样白费功夫吧……” “你不想跟我一起,大可以回海德拉去和那帮疯子待在一块,好好‘享受’你的假期!”爱丽丝瞪了他一眼,拍掉袍子上的灰。 “饶了我吧……比起回海德拉,我宁愿留在阿鲁比昂泡图书馆……”佐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抱着肩膀打了个冷颤。 “废话少说,我们该上岸了。”爱丽丝走到储物仓门前,从袍子里掏出开锁工具摆弄了一会,熟练地撬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 “哦,你居然还会撬锁……”佐罗诧异地看了一眼爱丽丝手里那件精巧的工具,“我从没见你用过这玩意,一直以为这只是支形状比较奇怪的钢笔。” “从母亲去世到被杰克收养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和一伙盗贼混在一起。”爱丽丝白了他一眼,将工具收了起来,“因为我是个孩,可以钻进很多大人进不去的狭窄地方,他们就教会了我撬锁。” “那这还算是挺……”佐罗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一会,想不到该用什么形容词,最终吐出了一句“有趣的经历……” “消停一下吧,王子大人,要挖苦穷人家的姑娘,能等我们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吗?” “其实……按照家族谱系来讲……你的母亲是海德拉帝国的公主,那你也算是个公主。”佐罗跟在爱丽丝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或者说,你的精灵父亲,也有可能是哪个国家的王子之类的……” 走在前面的爱丽丝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揪住佐罗的衣领,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词句:“你,再提一次那个渣滓,我就扯下你的翅膀把你丢进火山口里。” “对不起……”佐罗举起双手,很是尴尬,他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却无意中触到了爱丽丝的雷区。 爱丽丝和佐罗对视了几秒后,叹了口气,为他整理好衣领,“算了,不和你生气,你是真的不会聊天……换作别人,可能早就不理你了。” “之前母亲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佐罗挠了挠头,“但是第二天她就被潜入王宫里的刺客杀害了……” “……” 爱丽丝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后,她深吸一口气,一记直拳狠狠打在了佐罗的腹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漆黑,纯净,形状弯曲,光滑的表面隐约有某种奇异的纹路在表面若隐若现,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奇异的黑色玻璃艺术品,在灯光下映射出淡淡的光泽。 “可以不要再盯着我的角看了吗?你不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吗?”法芙妮娅把玩着手里的魔方,头也不抬地说。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观察真正的鳞角种,有些好奇。”坐在桌对面的青年笑笑,从少女的角上移开了视线,“再加上……它们的质地看起来和砍断我左手的那把剑有点像……很漂亮,也很锋利,轻松斩断了我那把玫瑰精钢打制的剑……” “哦。”妮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手把魔方丢开,瞥了一眼青年软软垂下的左手袖子,“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这么不欢迎我?”青年挠挠头,“我也没有做什么让你特别反感的事吧?” “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奥尔森先生就从下午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吗?这位一身黑的……无名氏先生。”妮娅走到冰柜前,从中取出一个玻璃瓶,用镊子夹着其中的红色晶块丢进嘴里咀嚼,冷冷地看着他。 “我只是被他的一个老朋友委托带话给他,现在他大概在和那个老朋友见面吧。”青年盯着那个瓶子里的晶块看了一会后,湛蓝色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了,那种橙色的晶状物被称作“龙炎结晶”,是一种火山地区很常见的混合矿物,主要成分是硫磺和各种易燃矿物,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是剧毒,但对于黑龙族系的鳞角种,吃下去并不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他们的消化系统会将龙炎结晶转化为燃料储存在肺部的喷火器官——也就是俗称的“火炎袋”中,从而激活和开发喷火能力。 “那个……这位姐,应该怎么称呼你?” “法芙妮娅,叫我妮娅就好。”鳞角种少女将嚼碎的晶块咽下去,回到桌边坐下,继续摆弄那个魔方。 “和你一样,我也没有姓氏,”说到这,她顿了顿,“但至少,我没把名字也丢了。” “哇,这话可有点伤人……”虽然嘴上这么说,青年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在乎。 “那边那个是我的孪生哥哥,雷根。”她指向另一个书桌前拿着尺子和铅笔画图的少年,后者闻言,回过头来友好地向青年招了招手。 “噢,看起来你们兄妹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青年往椅背上一靠,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家的兄弟姐妹关系就比较……” “复杂……”停顿了一会后,他说出了这个词,“十几年来,我都坚信自己是那个混账老爹的第一个子女,家族指定的继承人,而那个和自己长着一张脸的弟弟是老爹和外面哪个女人乱搞出来的私生子……”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姐姐突然带着她的亲卫队闯入我家的庄园,宣称她才是家族合法的继承人,我和那个‘私生子’弟弟其实是一母所生,然后在决斗中斩断了我的左手。” “然后你就被她剥夺姓名,变成了无名氏?”妮娅又取出一块龙炎结晶丢进嘴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们这些贵族阶层的人还真是事多。” “不不不……”青年皱着眉,摇了摇头,“之后我又和弟弟吵了一架,他还想去挑战我们那个冷血的姐姐,但我想摆脱这些狗屎家族纷争,就把自己作为家族长子的姓名和身份都让给他了。” “所以他成功了吗?”妮娅嚼着晶块,饶有兴趣地问。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青年耸耸肩,“我现在是个没有姓名没有牵挂的自由人,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你就找到了传说中的‘狼岛’,想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一旁的雷根停下笔,在妹妹身旁坐下,加入了这场对话。 “我要纠正你两点,”青年翘着腿,对雷根竖起两根手指,“首先,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那个老头子让我找的地方是传说中盖德里克基德的故乡‘狼岛’;其次,我并不需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开始什么新的生活,旧的姓名和身份我给了别人,现在的我就是我,如果需要名字我甚至可以现场想一个。” “比如……”他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眼珠突然一转,“基德布莱克。” “你只是单纯把初代狼王的姓氏和刚才我说的‘一身黑的无名氏’拼接在了一起而已吧……”妮娅听到这,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忍不住松懈下来,微微一笑。 “我现在已经不是无名氏了,”基德冲兄妹二人挤了挤眉毛,“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基德。” “你认真的?” “我暂时想不出别的了,这个就先用着吧。”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至少,在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必担心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会提着她那把该死的黑剑出现在我床头,因为我的姓氏试图砍掉我的另一只手或者脑袋。” “现在我要做的只是给自己找一只好用的义手,之后买几桶上好的酒回到自己的船上喝个烂醉,扬帆开往下一个地方。” 听到这,妮娅和雷根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你刚才说,你有一艘船对吧?”妮娅咬咬嘴唇,试探性地问。 “嗯,一艘单桅帆船,虽然不算特别大,还是够载四五个人的。”基德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袖子,“但是作为一个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开起来有点费力。” “看看这个吧。”雷根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推到基德面前,“我擅长设计并制作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具,武器之类的……” “哦?”基德好奇地拉开了盒盖,一只闪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机械义手静静地躺在里面,肉眼可见的部分精细地还原了人手的结构和运作原理,其中还整合了几件实用的工具,例如飞爪,钢丝锯,撬锁工具等。 “通过熔入传感晶石实现了神经连接驱动,除了没有触觉之外和正常的手没什么区别,主要材料是银龙的龙鳞金属,和正常人手臂差不多重,韧性很好,坚固程度也说得过去。”雷根向他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作品,“但是你姐姐那把黑剑,如果真和你所说的一样轻松斩断了玫瑰精钢,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用制作方法已经失传的贝希摩斯钢锻造的……” “除了龙骨和几种同等级的珍贵合金……几乎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东西……” “这样已经足够了。”基德满意地点点头,“所以你们想要我的船?” “不,带我们离开这座岛,去到一个有客船来往的港口就可以了。”妮娅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成交吗?” “成交。”基德爽快地点头,“我的船停在北边码头的最西侧,会在后天凌晨点起锚离开。” ———— 暗红色的砖石路上,一架马车疾驰而过,道路两侧的商店招牌和挂灯在风中摇摆着,吊着它们的铁链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众人纷纷望向那个策马狂奔的身影,马车侧壁上绘制的手术刀标记和驾车者随风飘动的白大褂尤其醒目,这座岛上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赫瑞德玛奥尔森,港口那个拯救了无数人生命的善良医生。 他无需大声呼喊,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这个时间段急忙赶路的原因,纷纷自觉让出了道。 “他这是要去哪?”不远处的钟楼顶上,披着黑色斗篷的朱丽叶一脸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听说过‘狼之圆桌’吗?”罗密欧为她戴上斗篷的兜帽,以遮住精灵那头格外显眼的金发。 “听起来像是狼群中议会一样的组织。”朱丽叶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准确来说他们不属于狼群,但是每一任被推选出来的狼王都要走走形式去接受他们的‘任命’,”罗密欧拍拍她的脑袋,将早已备好的保温杯递到她手中,“从第二代开始,每一代狼群散伙后都有些人会选择回到狼岛,留在盖德里克基德修建的那座议事厅里,负责管理狼岛,为新任的狼群和狼王‘加冕’,提供一些建议之类的,之后的每一届亦是如此,他们称自己为‘狼之圆桌’。” “我怎么感觉他们只是一群想对年青一代指手画脚的糟老头子……”朱丽叶大口喝着咖啡,在口中扩散开来的苦味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实际上就是……”罗密欧两手一摊,笑了笑,“除了那个所谓的传统加冕仪式,历代每一任狼王到死都不会再踏进那座议事厅,狼群在狼岛靠岸之后往往只在港口活动。” “那他去找那些老头子干什么?”朱丽叶将杯子还给他,指了指下方策马狂奔的齐格弗里德,“他又不是狼王,完全没必要去听那群老东西瞎扯胡掰。” “这个嘛……据我所知的是,到了上上代狼群,事情有了些变化。” “变化?” “那一任的狼王强尼蒂奇带着狼群找到了一个埋藏着无数黄金的古代遗迹,其中的金子据说多到他们几辈子都花不完,”说到这,罗密欧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向空中抛去。 在金币落回他手中之前,朱丽叶在半途将之截下,同时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故事我也听过,不如让我来讲完?” 罗密欧微笑着耸耸肩,双手抱在胸前。 “那个遗迹被强力的古代魔法和机关保护着,没有钥匙根本无法进入。” “虽然强尼找到了钥匙,使狼群得到了遗迹中的黄金从而变得富有,但在屡次从遗迹中运走大量黄金之后,他发现了那些遗迹中的黄金也被施加了魔法,使用它们的人心智会受到影响,变得更加贪婪,嫉妒,好斗。” “其中一个人受黄金魔力的影响太深,以至于他贪婪到想要谋害狼群的所有人以独占遗迹的黄金,于是他将狼群在那个遗迹聚会的情报出卖给了海耶克,试图趁海耶克与狼战的时候从强尼身边盗走钥匙并溜走。” “但在海耶克的舰队到达之前,狼群已经因为黄金的魔力开始相互厮杀,唯一明白事情真相的强尼在劝阻无果后,独自一人进入遗迹并启动了其中一个机关,将自己和整座岛都沉入了海沟里,海耶克的舰队到达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狼群四散而逃,遗迹和黄金都消失了。” “如果你要说现在的狼之圆桌掌握着那个满是黄金的遗迹,所以他们有资格对狼群指手画脚,那就是鬼扯。”朱丽叶将金币拍在罗密欧手中,一脸不屑地说。 “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罗密欧看着她这副较真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我父亲,那时候前去追捕狼群的海耶克舰队就是他率领的。”朱丽叶双手叉腰,看起来自信满满。 “那我再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罗密欧扶额,“假如你是狼之圆桌的一员,想要让新的狼群对你言听计从,你会告诉他们当初事情的真相吗?” “这……”朱丽叶突然愣住了,但片刻后她又摇摇头,说:“成为了狼之圆桌的人只是那一任狼群的少数人,大部分人在遇到新狼群成员的时候还是会说出真相的吧?” “那么,朱丽叶姐,我现在告诉你,我知道这个遗迹下沉只是因为那个机关造成的现象,而且还拥有那个遗迹的钥匙以及破除那些黄金上魔法的方法,你希望我怎么做?”罗密欧笑笑,伸手将朱丽叶揽进怀中,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真……真的?”朱丽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真的。”罗密欧和她碰了碰额头,暗红色的眼睛深情地和她对视。 “那……我们可以带着够花一辈子的黄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家族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生活……再也不回来……”朱丽叶的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是还没有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 过了好一会,她才抱住罗密欧的脖子,轻轻踮起脚尖,慢慢靠近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我真的……不敢相信……”深吻结束后,她伏在罗密欧肩上,喃呢着,“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嗯,看来现在你理解了。”罗密欧点点头,轻轻在她耳边吹着气。 “理解什么?”朱丽叶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理解上一代狼群为什么愿意相信那个遗迹依旧存在啊。” “你!你这……”朱丽叶这才恍然大悟,气急败坏地在罗密欧身上乱锤。 罗密欧坏笑着,顺手将她按在墙壁上,用一个吻堵住了朱丽叶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银灰色的巨狼雕像伫立在院子正中央,仰面朝天,对月长嚎,绿宝石雕琢的狼眼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夜晚的寒风从它身边拂过,钢铁铸成的鬃毛仿佛在随风飘动。 雕像脚下的花圃中,那狼鬃般的银灰色枝叶间,绽放着鲜艳如火的红玫瑰。 暗红色砖石铺就的径在巨狼面前分叉,顺着花圃两侧绕了一圈后再次合流,径直通往后方那座古老的议事厅。 数百年的风吹雨打使它光滑的白色墙壁逐渐发黄,门前的大理石柱子上长满了爬山虎,窗子彩色玻璃上的绘画已经剥落得几乎看不清了,主楼那铺满了红瓦的的八边形穹顶也有些褪色,唯有紧闭的大门上那个独眼狼头浮雕,一如数百年前它还在旗帜上飘扬时一样威风凛凛。 “狼血玫瑰……我以为这种花已经在珍珠海绝迹了……”朱丽叶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来,看着巨狼雕像脚下那些盛开的玫瑰花,紧张地搓了搓手,“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开了花的……”罗密欧诧异地瞥了一眼那个面积目测有0平米的花圃,不由得为之咂舌。 狼血玫瑰,这种有着银灰色枝叶的奇特玫瑰花,以极难栽培和“永不凋谢”闻名于世。它的开花周期极长,栽培条件也十分苛刻,但它的花朵一旦绽放,数十甚至百余年都不会凋谢,且生命力会变得极其顽强,即便被摘下,只要定期给予一点点水和养分,它就会如同在土壤中时一样经久不衰。 “怎么样?你现在还想回去睡觉吗?”罗密欧笑着用手肘捅捅身旁的女孩。 “不……我现在更想摘了花再回去睡觉……”朱丽叶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说,“我还是没搞懂为什么我们非要跟着齐格弗里德潜入这里不可……” “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玩咯。”罗密欧牵起她的手,无奈地摇摇头,“在家里人把我抓回去之前,我们只能跟着这条希望渺茫的线索,试图找到阻止杰克的方法。” “我们也可以不管杰克哈里森,继续周游世界的……”朱丽叶低着头,声说,“那样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们……” “这个话题我们之前谈过的吧?” 朱丽叶极不情愿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鬼头们,卿卿我我的情话说完了吗?” 毫无征兆地,身后传来一个年长女性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回头的瞬间却发现身后没有人,随后,两人的喉头被两记力道精确的手刀同时击中,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失去了意识。 ———— 屋檐下的滴水兽上,一身夜行黑衣的精灵少女靠着墙壁坐下,她伸了个懒腰,紧身衣下包裹着的魔鬼身材在淡淡的月光下被勾勒出一条条妖娆的曲线,显得愈发诱人。 她摘下布满暗紫纹路的蝴蝶假面,甩了甩脑袋,随手解开后脑勺淡金色的长马尾,任由其在夜晚的寒风中狂舞。 “啪!”左侧的阳台上突然响起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还在闭着眼睛享受晚风的少女猛地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十岁上下的金发男孩正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一柄玩具木剑掉落在他脚边。 “嘘——!”少女急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男孩不要出声,伸手从腰包里夹出一枚金币,在上面亲了一下后丢在惊呆了的男孩脚边,对他抛了个媚眼。 男孩弯腰捡起金币,再次抬头时却发现少女已经如烟尘般消失在了晚风中,唯有金币的吻痕上还透过指尖传来残留的些许温度。 ———— “老师,我回来咯——”暗红色瓦顶下的活板打开,少女纵身跃入活板下那仅能堪堪容纳一人的狭通道,熟练地从通道中滑下,如一只猫般轻盈地落地。 狭的阁楼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并没有放多少东西,使不大的空间显得不那么拥挤。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仅摆放着两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处于昏迷中的一男一女并排靠在墙壁上,手脚都被麻绳捆住。 一旁的桌边,满头银丝的精灵女性正端着一杯红茶口品尝,不同于女性精灵给人那种青春永驻的一贯印象,她的相貌看起来是人类女性五六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虽然没有皱纹,但皮肤已经开始泛黄,逐渐失去光泽。 “这两个人是谁?”奥莉薇妮走到朱丽叶面前,好奇地掀开她的兜帽,“这意思是我要有师弟和师妹了吗?” “我可不会收这种潜入到敌人大本营里了还在调情的笨蛋情侣当徒弟。”年老的怪盗干笑两声,放下了茶杯,“他们可能会妨碍到我们的计划,只能先请他们在这待上一会了。” “这样啊……”奥莉薇妮扫兴地耸了耸肩,走到桌前,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倒在桌上,“今晚的收获,这座岛上没多少那种富到流油的大户,这些是我撬了三条街的保险柜才找到的。” “你有被人发现吗?”蒂塔妮娅拿起一条珍珠项链,凑到眼前观察了一会后,随手将之丢在桌上。 “没有。”奥莉薇妮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就是我在滴水兽上吹风的时候被一个男孩看到了,我给了他一枚金币让他闭嘴。” 老怪盗浑浊的蓝眼睛凝视着她,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 “怎么了?”奥莉薇妮被她看得头皮有些发麻,端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过来,让我看看你这身衣服。” 话音还没落,蒂塔妮娅的手已经闪电般扣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才发育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开始穿这种露骨的鬼玩意,想展现自己的身材了?”蒂塔妮娅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顺手取下她挂在后腰的蝴蝶假面,嗤笑一声,“这花里胡哨的面具是干什么用的?你是要去参加什么假面舞会吗?” “你给我那身衣服会在一些地方被勾住,妨碍行动,我自己找人做了一身新的……”奥莉薇妮一脸不悦地嘟囔着,从她手中夺回了自己的面具,“原来的那个眼罩太难看了,这个是我自己设计的……” “就只是这样?”蒂塔妮娅被她气乐了,继续用那种锐利的眼神和她对视。 “还……还能是怎么样?”奥莉薇妮明显是心虚了,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她的眼睛。 “得了吧,我活了两百多年了,年轻时玩过的那些花样可能你现在想都不敢想,你那点心思还想瞒住我?”蒂塔妮娅古怪一笑,把少女按在椅子上坐下。 “想象一下,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书桌前的格罗芬纳尔逊放下钢笔,走到窗前赏了一会月,转身准备上床睡觉。” “这时,漂亮的女贼穿着这身性感妖娆的紧身衣,偷偷打开他身后的窗子翻进房间里,轻轻走到他背后蒙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声说:‘少爷,想我了吗?’,偷走她日思夜寐的少爷的心,然后……” “停停停!”没等她说完,面红耳赤的奥莉薇妮赶紧大声抢断了她的话,“好啦好啦!我承认自己做这套衣服是有那方面的想法行了吧!”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在别人看来,反而是那个能让你这么魂牵梦萦的少爷会令人心生嫉妒吧?”老怪盗靠在椅背上,口品着杯中的茶。 “你说是吧?鬼。”突然,她目光一斜,转向一旁正在偷偷摸摸试图挣脱束缚的罗密欧,“不用白费力气了,你们两个身上的东西我都帮你们收着呢,这些绳子你没刀子是挣脱不开的。” “您的徒弟确实很漂亮,但是很抱歉,我已经对这位朱丽叶姐许下了今生只爱她一人的誓言了。”动作被发现,罗密欧倒也不慌张,抬起头来,爽朗一笑。 “哼……誓言,少跟我来这套,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用这种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蒂塔妮娅不屑地摆摆手,斜眼打量着他,“红眼,银发,你是罗伯兹家的人吧?跑到狼岛来,还偷偷溜进狼之圆桌的议事厅大院,是想让海盗们把你和你的女朋友绑了去找你父亲换赎金吗?” “你知道他醒了还毫不顾忌地说了那些话?”奥莉薇妮这才发现罗密欧早已醒来,瞪大了眼睛望向一脸平静的老怪盗,潮红刚刚退去的脸上又是一阵火烧。 “人家对你又不感兴趣……被听到了又不会少块肉……”蒂塔妮娅无趣地放下茶杯,一脚踹在沉默的罗密欧身上,“鬼,没听到我的问题吗?我可不想再问第二遍!” 罗密欧耸耸肩,别过头去,依旧一言不发。 “嚯?”蒂塔妮娅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股蠢劲倒也和罗伯兹家的人一模一样……” “你的长辈没有教过你,在这种情况下对敌人隐藏身份最好的方法不是沉默,而是装傻吗?” “听起来,你和他们很熟?”罗密欧皱着眉头,反问她。 “算是吧……我年轻时睡过你的高祖父或者是某个高叔祖,”风韵犹存的精灵怪盗嘿嘿一笑,“那时他才十六岁,我想品尝一下处男的味道,就帮他童贞毕业了。不过现在,他应该已经烂在棺材里或者变成骨灰被撒进海里了。” “噢,那应该就是我高祖父没错了,”罗密欧略加思索后,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他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了,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成功气得八7岁的高祖母离家出走了三个月。” “鬼头,说这种败坏家风的话来讨好我,不怕他的鬼魂来找你算账吗?”蒂塔妮娅咯咯笑着,显然是被他这番话逗乐了,“他死的时候你父亲都还没出生吧?” “这件事可是从曾祖父口中一路传下来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直到三年前的家族大会上,祖父还在拿这件事训斥我的一个叔叔。”罗密欧尴尬地咧了咧嘴,“幸会,蒂塔妮娅女士。” “真不敢相信你还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奥莉薇妮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老精灵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这种痴情的丫头自然无法理解我年轻那时的想法和乐趣,”蒂塔妮娅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得意地笑笑,“这就是为什么你即使继承我的衣钵和名号,也注定只能是个飞檐走壁的贼,因为你只能偷走有实体的东西。” “而我年轻时,是个名扬天下的大盗,除了那些可以用工具和各种手段盗取的宝物,我还能偷走男人的心。” “那我还是当一辈子的飞贼吧……”奥莉薇妮被她这通话辩得毫无还手之力,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缩在椅子上声嘀咕着。 蒂塔妮娅放下茶杯,起身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随后,她走到罗密欧面前,再次换回了严肃的表情。 “子,和我聊聊你们当时口中那个‘杰克’吧?我已经七十多年没来珍珠海了,这个足以让罗伯兹家的继承人,冒着喂狼的风险也要阻止的海盗鬼,究竟是何方神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