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嫡妻要改嫁》 正文 第一章 乱葬岗 夜里的寒气袭来,谢景迟打了个喷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满天星斗尽数落在眼中,让那如墨般的眸子多了星点色彩,谢景迟心中感叹,竟然能看到星星了,最近环境治理的这么好了? 心声尾音还未消散,谢景迟却是瞪大了眼睛,慌忙一个翻身爬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看着荒芜的四周——这是在哪儿?谢景迟下意识地想要掐一掐自己的大腿,却是在碰到身上的衣物的瞬间目瞪口呆。 借着月光大约可以略略看到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单凭摸上去的感觉就知道用料价值不菲,发间的首饰也是不轻,压的谢景迟竟是有些直不起脖子,谢景迟花了些许时间接受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件事,无力地蹲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啊。 谢景迟借着月光望向四周,没有一点儿灯火明灭,显然是身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谢景迟索性坐了下来,揉了揉蹲麻了的脚踝,欲哭无泪,前思后想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里,莫非自己忘了些什么? 苦思无果的谢景迟恨恨地吼了一声“卧槽”,却是被回音吓了一跳,于是再不敢出声。 谢景迟安静地坐在地上胡思乱想,月渐西沉,谢景迟看着远处空中的星星月亮,发愁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衣裳首饰,明显不是自己所处的时代的东西,谢景迟却难以用穿越来说服自己——谁穿越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脑中上演着无数小剧场的谢景迟并没有意识到有人缓缓地向自己靠近,理所应当地被突如其来地拍肩吓了一跳。 “卧槽吓死我了!”谢景迟被吓得跳了起来,看着那个拍自己肩膀的人道:“你不是鬼吧?” 由于是在夜里,对面的人面容不是很清晰,却听得清朗的声音答道:“你相信鬼神之说么?” 谢景迟的回话中带着哭腔:“原本我是相信科学的,可是我今天到这儿来,我就……不过看来你应该不是鬼咯?” 姬无涯沉默一会儿后笑道:“这话应该本——我来问,你一个女子,深夜出现在乱葬岗,我倒觉得你像是鬼了。” “你说谁是鬼啊!”谢景迟下意识地还嘴,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乱葬岗?” “嗯。” 谢景迟猛地扑到了对面那人的身上,颤抖着说:“为什么我在乱葬岗啊!大兄弟帮帮忙,快带我出去,我都要被吓死了!” “你——”姬无涯扶开谢景迟,尴尬地说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你这样扑我怀里,不好吧?” 被推开的谢景迟愣了愣,略显委屈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我害怕啊,这是乱葬岗啊!说起来你大半夜到乱葬岗干什么——你胳膊给我拉一拉,我怕……”谢景迟悄悄地扯了扯对面那人的袖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姬无涯道:“我是路过这里,听到女子的声音,声中带着焦虑,想来是有些麻烦,于是就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没错没错,我有麻烦,我有大麻烦!”谢景迟顺杆子往上爬,直接抱住了姬无涯的胳膊说道,“我——我被人拐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我丢在这里了,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你人好,帮帮我吧。” “姑娘……你这样……”姬无涯显然有些懵了,迟疑了好久才继续说,“你就不怕我也是个人贩子么?” “不可能!”谢景迟坚定道,“你看你身材如此伟岸,声音如此阳光,怎么可能是低劣龌龊的人贩子呢!我相信你是好人,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我……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你,好不好?” “我不缺钱。”姬无涯毫不留情地回说,却也并没有再次将谢景迟推开,“姑娘如何称呼?” 谢景迟一听,有戏啊!于是忙回答说:“谢景迟,你叫我小谢就行。景迟就是,风景的景,迟到的迟。好心人你呢?我该怎么叫你呀?我不介意一直叫你好心人的!” 姬无涯怔了怔回答说:“吴涯,至于怎么称呼,就随谢姑娘了。” “可以可以,那吴大侠,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谢景迟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姬无涯无奈道:“看姑娘有些惧怕,不若待天亮了再走吧?” “那还要……等多久啊?”谢景迟的语速相较之前缓了许多。 姬无涯听了之后也是放下心来,起码这个人这段时间里不会再像刚刚那样激动了。姬无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回答说:“要不了许久,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天就会亮了,到时我带着姑娘到足乐镇中,姑娘便可自行离去了。” “足乐镇?”谢景迟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也没多问,只说,“那这一个时辰我们做什么啊……”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想到还要在乱葬岗里呆这么长时间,谢景迟还是很怵,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姬无涯感觉到谢景迟的动作,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谢景迟的肩膀道:“姑娘莫怕,这一个时辰,姑娘可以稍事休息一下——如果姑娘信得过我的话,可小憩片刻,白天也能有气力行路。” 谢景迟抿着嘴唇,本着反正处境已经很糟糕了总不能更糟糕了的心态,点了点头应道:“那……你胳膊借我当抱枕用用?” “……”姬无涯对于这个请求纠结了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两人就地坐下,谢景迟亦是毫不客气的把姬无涯的胳膊抱在怀里,额头抵在胳膊上准备休息。 姬无涯看着这个坐在自己近旁,抱住自己胳膊不撒手的人,脸上带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谢景迟?乱葬岗?三哥,没想到你竟是连自己的新婚妻子都能下得去手,可惜,今遭人不仅没死,还给我遇上了。 虽然身边有了个大活人,谢景迟却仍然无法安稳入睡,只能将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又紧了紧,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多久天亮啊?” 姬无涯被她这语气逗得笑了一声:“这才刚过去多久,睡不着么?睡不着可以聊聊天。”姬无涯看得出来谢景迟有些问题,虽然今天的婚事自己没有去,可从前也是同谢景迟有过一面之缘,淡淡月光下的这张俏脸,诚然是谢景迟本人无疑,可是那谢景迟作为谢家的嫡女,堪称大家闺秀的模范,而如今这个看来有些活泼得过分的姑娘,姬无涯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大家闺秀联系到一起。 何况,之前谢景迟的那些话,在姬无涯听来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莫非,他这个三嫂,魔症了? 姬无涯的建议对谢景迟来说十分的有诱惑力。 在乱葬岗静静地睡觉等天亮?谢景迟没那么大的胆子好么!但是如果有人聊天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谢景迟并不敢去过分的烦这个自己遇到的唯一的一个人,但现在就不同了,姬无涯自己送上门,还能说她谢景迟烦人么? “可以可以!”谢景迟麻溜地抬起头,“那吴大侠你想聊些什么呢?” 姬无涯道:“谢姑娘是被人拐卖至此?那不知姑娘家在哪里,说不定我还可以送姑娘一遭。” 谢景迟听到,当时就懵了,拐卖是怎么一回事?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想必是之前慌张中胡乱编的一个借口,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说:“我确实是被人拐卖的,但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只记得我叫谢景迟,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呀,我的头好痛,可能是被人丢下车的时候撞到脑袋了,所以失忆了?” 看着突然就捂着脑袋叫疼的谢景迟,姬无涯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却又不便拆穿她,于是顺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带着姑娘走出乱葬岗后,我可以为姑娘指一条路,这里距京城不远,到了城中,姑娘可以去医馆看看郎中——” “别!”谢景迟听得出他话中意思是不想再带自己同行,慌忙出声道,“大侠,你就行行好,带着我好不好?你看我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自己一个人上路,万一又被拐了怎么办?你看我们偶然相识也是缘分,既然是缘分,又怎么能轻易分开呢?所以大侠要去哪儿?不如带着我一起,我很会做饭的!我还能帮你洗衣服,你看你就当随身带了个丫鬟,多方便。” 方才谢景迟的那一番漏洞百出的话让姬无涯起了疑心,疑心她有所图谋,可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姬无涯摸不着头脑了。莫非这谢景迟当真失忆了?如果是失忆了,那么性情大变倒也是有可能的。姬无涯道:“姑娘为何不愿前往京城医治?如果是担心钱财问题,姑娘大可放心的,今日是裕王大婚之日,今后三天,京城内八大巷的巷口都会有裕王府的人派发喜钱,姑娘去领一份便可。” 谢景迟回答说:“怎么可能!你看我穿的戴的,都很值钱的。我是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大侠你又是一个大好人,所以才想跟着大侠你啊。你看你带着我,我也不花你一分钱,还能给你洗衣做饭,多划算!” 默默听了回话的姬无涯有些许惊讶,也未听谢景迟言语中的异样。 今日是裕王姬无渊与谢太傅嫡女谢景迟的大婚之日,皇帝赐婚,贵妃亲临裕王府主婚,满朝文武敬贺,可就是新婚之夜,新娘却是出现在京郊乱葬岗,那模样竟是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性情大变。 姬无涯看着把自己胳膊紧紧抱在怀里的谢景迟,面上的笑容更甚。 三哥,我可真是好奇,你究竟在新婚之夜,对你这美娇娘做了些什么。 我更好奇,等到我拿到安州知府的供词,带着你这疯疯癫癫的王妃到父皇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姬无涯勉强地回答说:“那好吧,我可以带着你走,但是……” “但是?”听到‘但是’,谢景迟的心揪了一下。 “但是,你路上一定要安静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小富婆 姬无涯听着谢景迟喋喋不休没有睡意,三句不离要跟着自己走,无奈间从袖间摸出了“醉梦”的药粉,悄悄的散在谢景迟的面前,稍过片刻,谢景迟便是入睡。 确认谢景迟睡熟了后,姬无涯方才道:“出来吧。” 不消片刻,一抹暗影跪在姬无涯面前,俯首道:“参见王爷,属下查过了,裕王妃并不在王府中。” “那眼前这个呢?”姬无涯笑了笑,指了指趴在自己胳膊上的谢景迟问道。 “这位身上穿的,确实是今日裕王妃成亲的喜服。” 姬无涯仔细看了看谢景迟身上的衣裳:“嗯,这绣样倒确实是皇家的手笔,本王这三哥可真是急躁,将人丢到乱葬岗来,连衣裳都不换一换,也不怕出事。” “这里地儿毕竟偏了些,又常有野兽出没,想来裕王也是没有料到人没有死,还给王爷您救了下来。” 悬月渐渐沉下,姬无涯挥了挥手道:“倒也不是本王救下来的。你退下去吧,如果有发现本王行踪的,杀!” “是!” ··· 天大亮的时候,谢景迟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回忆起昨晚做的梦,不由得笑出声,继而伸了个懒腰,看着天上的朵朵白云,愣住了。 妈的不是做梦? 谢景迟慌忙四下看了看,两三米开外的地方坐着一个人,长发半束,身着一袭深蓝的衣裳。 “吴大侠?”谢景迟试探地问道。 那人身子动了动,然后站了起来,转身向谢景迟看来。 昨夜光线不好,谢景迟只听得那清朗的嗓音,却是未曾细细窥得姬无涯的模样。到了白天,姬无涯转身望来的那一刻的风采,却是让谢景迟微微惊讶了一下,直到姬无涯冲着谢景迟伸出了手,谢景迟方才回过神来,搭着姬无涯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姬无涯的目光落在了谢景迟的脖颈间,五个指印状的淤青已经深得发紫,姬无涯的眸光暗了暗,这才明白自己那三哥新婚之夜对谢景迟做了些什么。 “好重啊。”谢景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发间的簪子一根一根拔了出来,搁在手心里数了数,合计有十二根,金灿灿的,看得谢景迟啧啧称道:“这要是卖了,得值不少钱吧?” 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大红底锻,金丝绣图,银线锁边,除了华丽还是华丽,谢景迟有些疑惑,感觉看起来像是嫁衣的模样,随后一想新娘子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笑盈盈地看着姬无涯道:“这衣裳估计也能卖不少钱,你有多的衣服么?让我换上,然后把这些卖掉,充当我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听了谢景迟的话,姬无涯笑出了声:“有倒是有,只是姑娘穿起来会略显大了些……” 谢景迟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姬无涯,那身量大约有一米八五的样子,谢景迟走近比划了一番,发现自己比姬无涯矮了一个头还多,有些郁闷道:“没事没事,先穿着,等我变卖了家当,再买新衣服穿就行。” ··· 离开乱葬岗的路并不平坦,谢景迟几乎是闭着眼走完的,手紧紧的扯着姬无涯的袖子,假装自己没有踩到那些骸骨。 姬无涯看她的样子,倒也没有把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拉开,只是调侃道:“胆子这么小,昨夜是怎么在里面睡着的?”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谢景迟想想也是有些后怕,“那个,还有多远才能出去呀?” “早就离开乱葬岗了。”姬无涯忍着没有笑出来,“不过我看姑娘执着于盲眼前行,不便多说些什么。” 听了姬无涯的话,谢景迟猛地就睁开了眼睛:“什么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害我担惊受怕那么久。”虽然是有些埋怨,谢景迟倒也不过分在意,只顾着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环翠成荫,幽径小道,出乎谢景迟的意料。 “这是哪儿啊?真是好风景,我其实很烦那些马路水泥地,明明泥土那样的好。”谢景迟感叹道,一呼一吸之间,草木和泥土的芬芳便扑入鼻息之中,这才是原生态啊! 那极尽放松的模样落入姬无涯眼中,倒成了别样的风景,从前他见过谢景迟一次,因是外臣女眷的宴会,他不便过多停留,只略略瞟了几眼,最为引人的便是谢太傅之女谢景迟,且不说万花丛中仍旧出众的容颜,单论那份婉约宁静的气质,便是少有人能比,只可惜拘得太狠,少了一丝灵动。 “这是去往足乐镇的小道,鲜有人至。”姬无涯自动过滤了谢景迟的那些胡言乱语,继续说道,“大户人家的园子大都修得不错,这样一条小路,算不得什么风景。” 谢景迟不置可否道:“曲径通幽处,我们走快点儿,我都要迫不及待的去足乐镇上看看啦!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把家当换成钞票!” 原本为了照顾谢景迟而放缓的脚步,在谢景迟的要求下快了起来,当日头行过天空正中央的时候,二人到了足乐镇前,看着古老的建筑,原本做好心理准备的谢景迟还是忍不住赞叹。 姬无涯进镇中直奔客栈而去,打算在此稍作休整,而谢景迟却是拉着行人问到了当铺所在。谢景迟从当铺出来之后,挺胸昂首地走了几步,看得姬无涯莫名其妙。 “嘿嘿,以后姐养你!”谢景迟拍了拍姬无涯的胸口道,“我现在可是一个小富婆,快抱紧我的大腿,我供你吃喝嫖赌——啊呸,吃喝玩乐。” 说罢,谢景迟拿出一叠银票晃了晃:“没想到那套衣裳那么值钱,比起那些金钗还值钱。” 姬无涯有些嫌弃地看着谢景迟道:“换了银两,就去买件新衣裳吧——颜色尽量素一些,不然你就呆在足乐镇吃喝玩乐吧。” 显摆够了的谢景迟忙说:“好好好,放心,我也不喜欢很艳的衣服,你等我拉个路人问问去哪儿买衣服。” 姬无涯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景迟乐此不疲的跑来跑去,不仅买了新衣裳,还捎带着买了些胭脂水粉,珠钗玉环,只是那新购得的首饰成色落在姬无涯眼里,使得姬无涯又多了一些嫌弃。 那样嫌弃的眼神落在谢景迟的身上,谢景迟也是有所察觉:“大侠啊,你以为我喜欢这些次货么?我们现在不是得省着花吗?没法去专卖店,只能上上淘宝咯。” 姬无涯无奈地笑了笑,照旧将那些胡言乱语过滤了,只是看着谢景迟换了新衣裳出来,伸手帮着她拉了拉那衣领,恰恰遮住脖颈间的青紫指印。谢景迟只当自己衣服没穿好,所以他才出手帮忙整理。换好了衣裳,谢景迟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淘到的东西,对着铜镜试来试去,姬无涯看着镜子前的谢景迟那欢喜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可爱。 “大侠,你要去哪儿啊?我去搞张地图,不然走丢了就不好了。” 姬无涯听得谢景迟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宛东河池郡郡府,安州。” “好嘞,我知道了,等我再去采购一趟!”谢景迟笑着拉开了屋子的大门,一道剑光迎面而来,谢景迟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姬无涯强行拉开,下一刻便听到长剑带风自耳畔呼啸而过。 谢景迟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只在姬无涯的带动下左摇右晃,谢景迟晕眩间感觉肩上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整个人便是跌了出去,撞在梳妆台上。 腰身撞在桌上,谢景迟吃痛地叫了一声,眼前仍是天旋地转,待谢景迟揉着腰站直了身子,屋子中的打斗声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一个站在门口向外看去的姬无涯。 “卧槽啊,刚刚是怎么回事,我都还没看清——”谢景迟疼得皱起了眉头,看着门口的人影,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尤为刺目,谢景迟叫道:“卧槽——!这是怎么了?大侠你你你你受伤了??” 姬无涯蹙眉动了动左手,有血顺着指尖低落在地上,姬无涯板着脸,冷声道:“闭嘴,别吭声。” 谢景迟看着姬无涯的左手,听话地闭上了嘴巴,看着姬无涯关上了房门,又小声问道:“伤口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不,看看郎中,缝两针?” “你去我包袱里,把那个玉色的瓶子拿出来。”姬无涯坐下,单手扯开了被划烂的袖子,谢景迟慌忙去翻包袱,里面除了一套衣裳,还有一堆瓶瓶罐罐,谢景迟颤抖的手指在瓶瓶罐罐中拣来拣去,拿了个疑似玉色的瓶子跑到姬无涯跟前,看着姬无涯手臂上已经暴露在眼前的伤口。 谢景迟惊讶地捂住嘴巴道:“好长啊,这不缝针不行吧?” “说什么废话,瓶子拿来。”姬无涯伸出右手。 谢景迟看了一下道:“你自己上药不太方便吧……我来帮你?” 姬无涯略作犹豫,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谢景迟得到了许可,便是拔出了瓶口的塞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撒上去就行么?” 确认之后动作很小心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姬无涯地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你拿错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同骑 原本小心翼翼给姬无涯上药的谢景迟,一听姬无涯蕴着恼意的声音,一阵心慌,手一抖,那药瓶中的药粉倾洒出来大半,尽数落在姬无涯的胳膊上,那些原本完好的皮肤迅速的泛红。 谢景迟慌忙伸手去拂那些药粉,却被眼疾手快的姬无涯抓住了手腕。 “你手不想要了!”姬无涯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很不好受,“隔着布料先把药粉弄开。” 看着姬无涯泛红的皮肤,谢景迟的手不停地颤抖,从前在小说电视剧里看到各种各样的毒药,如今亲眼看见后被吓得不轻。惊吓归惊吓,谢景迟还是迅速地按照姬无涯所说,将那些药粉拂去,为了去的更彻底,谢景迟轻轻地吹了吹姬无涯的胳膊,将那残留的药粉吹开。 那道长长地伤口不住地渗出血,看得谢景迟头皮发麻,伤口周围原本完好地皮肤也是出现大块大块的红痕,有些许地方更是破了皮,让谢景迟心一揪。 “去把包袱拿过来。”姬无涯的脸上已是没了血色,谢景迟看着他煞白的脸,一刻也不敢停地跑去将包袱拿了来。 姬无涯拿出两个瓶子,交给谢景迟道:“先用红瓶子的,再用玉色瓶子的。” 谢景迟点了点头,接过瓶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小心翼翼地上药,先是将红瓶子里的药粉撒在伤口处,姬无涯的声音再次响起:“泛红的地方也要撒。”谢景迟听话的给他敷好药粉,听到撕裂布料的声音。 那自姬无涯衣裳上撕扯下来的布条落在谢景迟眼前,谢景迟了然的拿着布条准备包扎,摸着那样的料子却有些许犹豫,然后在姬无涯疑惑的目光中从自已的衣袖上咬了条布下来,随后怯怯地说:“用我这个吧……我这个软一点,还透气……” 姬无涯点了点头,谢景迟便开始着手包扎,屋子里又多次响起了裂帛声,在谢景迟撕了半个袖子之后,才将姬无涯的伤口包扎好,末了的地方还打了个蝴蝶结,伤口包扎好了,谢景迟的心理负担便是小了许多,还很有心思的把蝴蝶结扯对称。 “你没事了吧?”谢景迟小心翼翼地问,“我看着感觉好疼啊……” “原本只是一道小伤,让你折腾过后就不一定了。”姬无涯看着谢景迟冷笑了一声。 谢景迟抿起嘴唇委屈地说:“我又不认识什么是玉色,我也不知道你包里还有那样奇怪的药粉……那是什么药啊?差点儿就把皮儿蜇破了。” “蚀骨粉。”姬无涯道,“骨头都能化去的东西,烂点儿皮肉又有何难。” “卧槽,这么变态?”谢景迟目瞪口呆的看着桌子上只剩下小半瓶的药瓶,“你怎么随身携带这么危险的东西!” 姬无涯略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女人,道:“害怕?” 谢景迟的目光在药瓶、伤口和姬无涯的脸上来回切换,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是大侠,刚刚的人是你的仇家,你随身携带这些药粉是以备不时之需。哎呦,原来我是穿到了武侠片儿里啊!” “我没什么仇家,刚刚的人估计是找错人了。”姬无涯淡淡道,“你如果害怕的话——” “不怕!”谢景迟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姬无涯的话,她晓得姬无涯下一句就该说让自己留在这里了,一觉醒来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容易碰到个人一起,谢景迟可不敢放他走了。 还不等姬无涯开口,谢景迟忙道:“你有没有什么活血化瘀的药啊?我刚刚撞到腰了,好疼,感觉肯定青了一大块。” 于是在姬无涯满是疑问的目光中,谢景迟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将后腰撞到的地方露出来对着姬无涯,“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青了,我看不到。” 那一块肌肤暴露在姬无涯的眼前,姬无涯措不及防地,只能将头歪到一边道:“我给你拿面镜子吧……” “你看一眼就行了拿什么镜子啊。”谢景迟撇了撇嘴,“你别怕啊,你给我看看是不是撞青了,我不会哭着缠着让你负责让你娶我的,放心放心。” 无奈之下,姬无涯快速瞥了一眼,道:“确实青了一块,没什么大碍。” 谢景迟叹了口气把衣裳放下来,看着神色不太自然的姬无涯道:“你的伤就这样包一下么?要不要给你抓药?说起来活血化瘀的药水没有么?那我去诊所买点儿,顺便给你也买点儿药?” 姬无涯深呼吸了一下,平静地说道:“你去吧。” “哦。” ··· 谢景迟离开一段时间后,突然一抹暗影翻窗跃入屋中,跪在帘缦旁,开口便是请罪之词:“王爷,属下未能及时护驾,请王爷责罚。” 姬无涯挥了挥手道:“罢了,逃走的人呢?” “属下追了一路,刺客见逃脱不得,便是自尽了。” 姬无涯若有所思的看着搁在一旁的包袱,尽是谢景迟今日购来的东西:“想来是本王那三嫂典当的物什被人识了出来,因而惹了灾祸。过不在你,不过既然来了一次没有成功,想必还会有下一次,叠彩。” “王爷请吩咐。” “将留在王府的重章也调出来,跟着谢景迟。”姬无涯笑了笑,“本王可不想,被人烦了许久,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是!” “这些药,对应解药全都在吧?”姬无涯问道。 叠彩愣了一下,回答说:“是。” “那就好,你下去吧,让重章动作快一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姬无涯又补了一句,“你先去看着谢景迟,等她回到客栈了,再去找重章。” 叠彩回说:“是!属下告退——王爷,您的伤?” “不碍事,去吧。”姬无涯看着翻起的帘缦,叠彩已经跃窗离开。如若先前的刺客的目标是谢景迟,那么必然是裕王府的人马,如果再有来刺杀的人,活口是不能留了。 想到这儿,姬无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个对称的蝴蝶结落在姬无涯眼中,略显滑稽,姬无涯默默的将蝴蝶结压进绷带里。 没过多久,谢景迟拎着药回了客栈,气喘吁吁地坐下,猛饮了两杯水才开口道:“你是不知道,这镇子里的路有多难走,弯弯绕绕,我自己一个人绕来绕去差点儿绕不回来了。药我买好了,这些是外敷的,内服的我已经让店家在煎了——你那些药粉还是不要用了,万一再用错个什么鹤罢,便是扬起鞭子,朝那马身上抽去,谢景迟还未坐稳,那雪白的马儿便是向前跑了起来。谢景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姬无涯的手腕,却仍是受不住马上颠簸,姬无涯听着谢景迟慌乱之音,有些无奈,不得不伸手拦了其腰肢,轻声道:“得罪了。” 腰身被扣,谢景迟的身子稳了许多,却在稍时后感到了姬无涯胸膛的温度,脊背紧紧贴在姬无涯的胸口,谢景迟坐稳了许多,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谢谢啦,原来骑马是这样的感觉啊。” “什么样的感觉?”姬无涯无聊,随口问了句。 谢景迟饶有兴致地说道:“咳咳,虽然一开始坐不稳,但坐稳之后就有很不一样的感受了。你看周围掠去的景色,你听耳边擦过的风声,还有扑鼻而来的自然的气息。原本以为骑马和骑摩托单车是差不多的,现在看真的差好多啊。虽然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可就是喜欢在马背上的那种感觉,感觉整个人,都融进了自然里,像是我自己也变成了一匹马,在林间穿梭。” 说完谢景迟细细的一想,觉得自己文艺了许多,很是满意地回头去看姬无涯,可回头之后才发现,自己看不到姬无涯的脸,眼前的只是姬无涯的脖颈,还有胸膛。 “变成一匹马?”姬无涯轻声笑道,“有意思,原以为你总是胡言乱语,没想到想法也是如此奇特,莫非在你看来,做马比做人好?” “那肯定不是。”谢景迟悻悻地看着前面的路,“只是偶尔会觉得,做一匹自由自在的马,要比整日里被工作捆着的人,好得多。当然,只是偶尔。” “坐稳了,要快点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遇险 两人赶在夜色降临之前赶到了下个镇子,谢景迟在马背上被颠簸得头晕,进了屋子沾了枕头就睡了。姬无涯若有所思的看着倒在床上的谢景迟,最终摇了摇头熄了烛光,自己在一旁美人榻上躺下。 裕王迎娶的是谢太傅之女,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才女,是大家闺秀中的大家闺秀,可这个自己在乱葬岗捡来的女子,性情古怪,活泼得有些过分,没有一丝一毫大家闺秀的影子。若不是经过确认,姬无涯很难将和自己同行的女子与谢景迟联系起来。 只是,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如今这个古怪的姑娘,谢景迟到底是为何引来杀身之祸?更何况,谢景迟的亲哥哥谢攸,还是那孤光公主的驸马,孤光公主与裕王乃一母所出,原以为是亲上加亲的喜事,怎么就害了谢景迟? 姬无涯翻了个身,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不再继续深思下去,无论如何,谢景迟没有死并且落在自己手中,是个天大的良机,自己这三哥势再大,也架不住一个安州知府的供词,和一个活蹦乱跳的谢景迟! 清早,姬无涯听到些许动静,猛地睁开眼起身,却是看见正在穿衣服的谢景迟,一时间有些尴尬。 “起这么早?”姬无涯快速思考过后,如是问道。 谢景迟系好最后一个带子,正听见姬无涯的问话,小声嘟囔了一下后回答说:“嗯,饿了就起来了,去找吃的。” 姬无涯也是理了理身上的衣物,道:“一起吧。” 其实说早也不早,谢景迟估摸着算了一下,现在大概已经是八点了,自己饿醒的时候,姬无涯还在睡觉,着实是吃了一惊,后来想想他骑马带着自己,又有伤,想必是有些劳累的,也就了然了。于是放轻了动作,却没想到还是把他吵醒了。 简单吃过之后,街上已是渐渐吵闹了起来,谢景迟起了玩心,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雀跃道:“今天天气很好的样子,不如去逛街吧?” “逛街?”姬无涯放下筷子,皱了皱眉头道,“我们还要赶路。” “哎呀,不急不急,我就逛一个小时!”说完便是跑上楼拿了银票就冲向了人流,姬无涯看着谢景迟,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回房。 剑光在姬无涯关上门的瞬间陡然出现,映在姬无涯的脸上,姬无涯当即做出反应,抬脚便是将近处的椅子踢了出去,黑衣刺客共是四人,看挥剑的动作皆是好手,又是一道剑光落在姬无涯身侧,姬无涯侧身躲过,翻身到榻边拿到包袱,借躺椅挡了一击,心知眼下自己手无寸铁,无法以一敌四,便是带着包袱推窗翻出,踏着窗外树枝上了房,“不知道,只记得他在姑娘你出门后就回房了,之后就没见过了。” “那好吧……”谢景迟无奈地关上门,随后甩了甩脑袋,心情愉悦地开吃。 夜幕降临,谢景迟看着窗外暗下去的天,以及跃上夜幕的繁星皎月,心情大好。夜风吹进屋子,有些微微寒意,冻的谢景迟不得不关上了窗子,跑到床上去抱了薄被。 烛火飘忽不定,谢景迟盯着飘来晃去的烛光,慢慢有些烦躁,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是准备夜不归宿了么?谢景迟躺倒床上,盯着帷帐,盯久了累了,才慢慢睡了过去,那蜡烛燃至夜半,也是耗尽蜡油灭了。 次日,谢景迟梦中惊醒,慌张地坐起之后,却不记得自己做了怎样的噩梦,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朝那美人榻看了过去,并没有人在。 “所以你到底哪儿去了啊,大侠?”谢景迟哀嚎,自己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又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定位工具、通讯工具,只有那几张银票,其中一张还在昨天被自己换成了化妆品,没有了吴大侠带领,有地图也不知道干什么。 谢景迟揉了揉太阳穴,理智地先去洗漱,然后叫了点儿吃的,把镜子移到了光线好的地方——等人无聊,不如研究化妆。 这一天谢景迟在屋子里度过,涂涂抹抹,洗洗画画,倒也是打发了时间,等到夜晚再度来临的时候,谢景迟突然想到,难道是自己出去逛街时间太长,所以大侠不肯等自己然后先行一步了? 于是第二天,谢景迟先是去客栈马棚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马儿还在那里悠闲的吃草。故而,谢景迟放心地又离开了客栈,准备换条街逛一逛。 就这样满腹疑虑,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之后,谢景迟终于确定,自己被抛弃了,至于原因,可能是自己话确实多了些。谢景迟想明白后,痛心疾首地抱着自己的包袱,下楼退了房,摸出先前买的地图,暗暗道,你以为你把我扔在客栈就能摆脱我吗?我谢景迟可不是一个甘心被抛弃的人!安州是吧,我不追过去找你理论三天三夜我就不叫谢景迟! 备了些许干粮和水后,谢景迟背上包裹,徒步走出了城。 瞧着地图大约估摸了一下,此地距离安州有个千八百里地,谢景迟心里默默算了算,一天走三十里,一个月也就到了,于是很满意的收起地图,先是沿着出城时的那条道走着。沿途风光甚好,幽幽碧树,萋萋芳草,点缀着几点淡黄色的小花,谢景迟走得轻快,一时不觉劳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周围的景致换了一遭,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草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竹林,谢景迟喝了口水,继续前行,左右顾盼,却发现那左侧的竹林杂乱不堪,竹子倒了一片,好奇心驱使着她走进竹林看了看。 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竹子上点缀着暗红的斑点,仔细看去,尚留在土地中的部分,顶端有着齐整地切面,谢景迟吞了口口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这儿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甚至见了血。 竹上的暗红斑点,怕是在这里打斗的人的血迹。 谢景迟抹了抹额角,准备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是在转身之际看到不远处,有着一大块已经干掉的血渍,血滩中间,落着一块佩玉。 那佩玉有几分眼熟,墨绿色的流苏坠在一端,谢景迟走进将佩玉捡了起来,确认这个东西她见过,而她见过的,只能是大侠的。 所以你是又被仇家刺杀了么?谢景迟盯着地上的血滩,心一揪,突然开始忧心,该不会死了吧?不要啊…… 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谢景迟将佩玉收起来,仔细地在地上找寻了一番,不出意料地找到了零星的血斑。谢景迟,想想是谁把你从乱葬岗捡出来的,想想是谁不嫌弃你带你同行的,做人要有感恩的心!谢景迟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一阵深呼吸后,便是弯腰寻着血迹往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山洞 说来那血迹也不甚清晰,谢景迟往往来回找大半天才能找到几点,饶是多番自我催眠,心中还是有些泄气,直到她在林中转悠半天也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回身看去,来路早已不见,周围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竹子,这么大片的竹林,原本是很有意境地存在,结果如今却成了困人的迷宫。 谢景迟转来转去感觉都不像是能离开的路,急躁地踹了身旁竹子一脚,竹叶簌簌落下,落在发间,谢景迟气恼地把落叶择出来,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被困在林子里,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谢景迟絮叨个不停,无非都是些指责姬无涯的话,骂够之后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的腿,拿出了地图,看着地图上的交错道路,谢景迟一阵头疼,大约圈出了自己的方位,决定向前直走。 按地图来看,出城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周围有山,有山的地方肯定有水,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出路。谢景迟感觉自己十分机智,收起地图,然后给自己洗了洗脑,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翠竹分部渐渐稀疏,转而出现的仍旧是谢景迟不知品种的树木,瞧着树木茂盛,谢景迟更是坚信了周围有山水的事情,往前走去。走了约莫五六里地的样子,谢景迟看得出前方尽是上坡路,四周不远处也是渐渐出现了些许陡地,像是上山的样子,于是欢快地跑了两步。 一路前行,谢景迟一直不忘留意着四周,直到发现了掩在乱草中的山洞。 犹豫了片刻,谢景迟还是走了过去,扒开乱草,却不料脚下踩空直接摔了进去,这一摔不要紧,直接摔在了燃尽的火堆灰烬之前,再一抬头,看到了一堆干草上,斜靠着墙、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姬无涯。 谢景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尼玛都能找到? 谢景迟忍着痛拍拍身上的灰,跑到姬无涯跟前,伸手搁在他胸口处感受了一会儿,有心跳,心跳还挺正常,这才放下心仔细看了看昏迷中的姬无涯,嘴唇干裂,面无血色。谢景迟掏出水袋,慢慢的用水润了润他的嘴唇。 姬无涯紧闭的双眼颤了颤,勉力睁开之后,看到了亦惊亦喜的谢景迟的脸。 美。 姬无涯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地这样想,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于是看着谢景迟的目光有些异样。 “你醒了?”谢景迟忙把水袋塞进姬无涯垂在一旁的手中,“喝吧,多喝水总归是好的,不过条件不允许,没有热水。” “咳咳。”姬无涯咳了几声,然后动了动手指,却是没有力气去拿起水袋,谢景迟也是留意到了姬无涯的无力,只好把水袋拿了回来,然后喂给姬无涯喝。姬无涯的眸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入口的清水有些甘甜,缓解了这几日干渴。 “好点儿了么?”谢景迟担忧地问道。 姬无涯张了张口,几经尝试才语出成句,却是嘶哑异常的嗓音:“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询问,谢景迟啰啰嗦嗦地把自己的悲哀经历讲了一遍,又道:“我还以为你悄悄把我扔下来自己跑了,原本打算追到安州去问个究竟,没想到你原来是受伤了回不来……伤的重不重啊?” “还好,养个五六日就差不多了。”姬无涯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受伤,那群狗东西也没讨得什么好处,若不是我左臂有伤,又未带兵刃,哪能这般落魄。” “好好好,我知道你厉害了。”谢景迟看着姬无涯脸上那个难看的笑,伸手去扶了扶他,道,“你还是躺下歇会儿吧,伤口在哪儿?上过药了吗?” 不待姬无涯回答,谢景迟便发现了他衣襟上的断口和血迹,伸手过去,动作轻柔地把衣衫解开,露出伤**错的胸膛,那样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谢景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看着姬无涯。 “刀口都不深,没事的。”姬无涯又是闭上了眼睛,“包袱在我脚边,这次别上错药了,经不起折腾。” 谢景迟的手攥了起来,手心湿漉漉地全是汗,停了片刻,才伸手去把包袱拿了过来,拣出那个玉色的瓶子,看了看那些血迹有些干干的伤口,问道:“伤口不用清洗么?这样不行吧,万一感染了怎么办……而且这药估计是止血药吧,现在血已经不流了,撒这个有用么……” “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的,对处理伤口还挺有见地。”姬无涯闷笑一声,“条件简陋,这药不止能止血的,上药吧。” “你都不知道自己先上药么……我如果没找到这儿你是不是就死在山洞里了啊……”谢景迟眼眶莫名地红了起来,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帕子,用水打湿之后,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周围干掉的血迹擦拭去,忙活了许久,整块帕子上尽是血污,那水袋中的水也是将要用尽。 看着擦得差不多了,谢景迟便仔细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在自己包袱里把那件废了的衣裳拿了出来,用大块的布料去将伤口包起来。 因着姬无涯是躺在地上,谢景迟在包扎的时候,不得不以趴在姬无涯身上的姿势,将布自姬无涯身下绕过,姬无涯的眉头动了动,感受到了那扑在自己肌肤上的呼吸,带了微微的热意,似是春风闯入心扉。 等帮姬无涯包扎完毕,谢景迟已是大汗淋漓:“看不出来你挺沉的啊。” “我有些困……”姬无涯小声说着,话音刚落便是睡了过去,谢景迟愁容满面,看着姬无涯苍白的脸,不晓得他能不能活下去,他身上的那些伤口,看着就很疼,又没有对症的药,自己又不是医生,只能这样简单的帮他包一包,然后在心中向神佛祈祷了。 当姬无涯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感到腿上似有重物,用手支起身子,才看到趴在自己腿上睡着的谢景迟。洞中不太亮堂,姬无涯却觉得自己将谢景迟的睡容看得很清楚,胸膛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胸口包扎的布料末端,打了个结,两边儿的环一样的大小。 想着谢景迟包扎时谨慎地表情,以及最后打结时固执地将两边的环扯得一样大小的模样,姬无涯悄声笑了笑,也不顾腿麻,再次躺下。 重章适时地出现在了山洞里,姬无涯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身影,道:“小声点儿,说吧,本王不想听什么护驾不利请罪的说辞。” “属下……王爷遇险时,裕王妃并未遭遇刺客,属下跟着裕王妃一路到了这里,一路都很安全,所以,属下怀疑……” “怀疑那些刺客是针对本王的。”姬无涯的声音中多了些嘲讽的意味,“本王还以为本王那三哥的消息那般灵通,原是本王高估了。既然是针对本王的,那么,叠彩呢?为何本王遇险,直至今日都未曾见到叠彩的身影。” “叠彩……”重章犹豫了一下说,“属下不知,属下接到命令便是跟着谢姑娘,并未见过叠彩。只是,属下觉得既然先前那刺客已经使过一次调虎离山计,怕这次还是……” “废物,同样的当上了两次。”姬无涯咳了声,“去找点儿吃的和水来。” “王爷,您的伤势……” 姬无涯摆了摆手:“不碍事,这点儿小伤,还不至于将本王的命索了去。” “可伤口如果不——” “说没事就没事,你什么时候那么多话了?”姬无涯瞧着趴在自己腿上睡熟的谢景迟,“去找水和吃的去,你再呆一会儿,她该醒了。” “是!” 话音一落,重章便是没了踪影,姬无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那些个暗卫,竟是还不如这样一个姑娘,如果不是谢景迟找了来,还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被那些个属下发现。姬无涯突然很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如果不是带着谢景迟,安排了人手看着她,自己现下少不得要多吃些苦头。 重章猎了只兔子,又采了鲜果,打了些水,将东西一并交给了姬无涯。瞧着谢景迟还在睡,姬无涯便是让重章把兔子处理了,升起火烤了起来,安排妥当后方才让重章退了去。 谢景迟睡梦中似是闻到香味儿,仔细嗅了嗅,是肉香。 “什么吃的!”谢景迟猛地直起身子,贪婪地将香味儿纳进鼻息之中,而后看着半坐起的姬无涯,很快便将目光移向了火堆。 “有吃的怎么不叫我起来啊!”谢景迟随口道,仔细看了看那串在树枝上的肉块,吞了口口水问道:“熟了吗?” 姬无涯动了动自己的腿,打量着那个目光死死盯在烤肉上的人,觉得很有意思,回答说:“能吃了,吃吧。” 盯着肉的谢景迟得到回答,立马就将肉串拿了开,稍微凉了凉就迫不及待地啃了上去,没有放任何调味品,肉质的鲜嫩最大程度的显露出来,谢景迟十分享受的深吸一口气,吃完一串才想起来问道:“这什么肉啊,好好吃。” “野兔子。” 谢景迟佯作生气地瞪了姬无涯一眼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接着就又拿了一串吃得津津有味。 姬无涯无言,扭过头笑她这幅模样,谢景迟也不只顾着自己,顺手递给了姬无涯一串道:“你受伤了,吃点儿肉补补,吃啥补啥,我看这像是胸脯肉。”说完狡黠一笑。 姬无涯摆了摆手说:“你吃吧,我刚吃了些果子,这会儿不是很想吃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上路 由于姬无涯的伤势,二人不得不在山洞中休养,谢景迟在找到姬无涯的第二天,跑出山洞四处找了好久,找到了一条小溪,原先那件被她撕扯来给姬无涯包扎的衣服算是彻底的报废了,于是所幸将可用的料子全都撕成长条,用作换洗的绷带。 谢景迟带着刚刚换下来的绷带走到河边,用清水将上面的血污清洗掉。 溪水很清,带着透骨的寒凉,想来是山上涌泉的分流,谢景迟带着洗干净的绷带回了山洞,用木棍挑着在火堆旁烘烤。 “我真感觉自己像个丫鬟一样。”谢景迟叹了口气,“给你换药换绷带,还要洗衣服、采果子、打水……” 姬无涯挑了挑眉毛道:“你一开始不是说,给我洗衣做饭,让我带着你的么?现在怎么不愿意了?” 谢景迟的脑袋瞬间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不不不,没有不愿意,我很乐意!大侠你想吃什么呀,我立马给你做!” “得了吧。”姬无涯扯起嘴角,脸色较之前两天好了许多,“你想想这两天你吃的东西都是谁弄的?” 说来,谢景迟倒是有些疑惑,每每自己醒来的时候,就会有准备好的吃食,烤兔子烤鸡腿烤鱼,然后就看见一个跟瘫痪似的姬无涯半躺在一边,邀功般同她说可以吃了。刚睡醒就吃肉,谢景迟觉得这几日自己该是胖了几斤。 毕竟吃人嘴短,况且还是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不辞辛劳的给自己打兔子捕鱼。谢景迟咧嘴笑着说:“大侠你做的啊!大侠好手艺,肉烤的很好吃,我是比不上——不如这样吧,你在这山洞里呆了好几天了,也没有洗澡的地儿,我去弄点儿水你擦擦身子洗洗头发?” 姬无涯刚喝进口的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咳了几声,平息了一下情绪道:“不劳烦你了,再过两天我们应该就能上路了。” “还要两天啊……”谢景迟有些失落。 这都三天了,头发油油的,身上脏脏的,感觉很不好,看着快要烘干的布条,谢景迟突然想起来那条清水小溪,于是开心地把东西塞给了姬无涯,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出了山洞,留下一个一脸茫然的姬无涯。 溪水澄清,携落叶,挟飞花。谢景迟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想着深林远山,应该不会有人在,就放心地解开了腰带,将衣裳一件一件褪了去,只余下中裤和月白肚兜。又将挽起的头发散了开,一步一步走到了小溪中央,寻了块较为平滑的石头坐了上去,撩起水花打湿手臂,一点一点地擦拭清洗着身子。 ··· 姬无涯在山洞里躺得无聊,伸手把包袱勾到了身边,包袱中除了衣裳和药瓶,还带着离京前从刑部誊抄的卷宗,那几页纸刚刚入手,便见重章闪进了山洞中,跪在一旁,姬无涯心中闪过一丝惊慌,问:“怎么了?谢景迟出事了?” 却见重章吞吞吐吐,有些不太自然,犹豫了许多时候才说:“裕王妃她……在沐浴……属下不便再在附近呆着。” 姬无涯拿着纸页的手略微抖了一下,故作平静道:“也是,只是你也不便呆在这里,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撞见你就不好了,出去在洞口寻棵枝儿高的树呆着吧,等她回来了再下来。” “是。” 瞧着重章的身影消失,姬无涯方才笑了出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卷宗细细看过。那安州知府沈秀,当了十年的官,贪了九年,侵占良田数百顷。 沈秀原是科举进士,殿试被皇帝钦点为探花,文才卓然,是外臣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步步走到知府一职,也是政绩昭著,一直以来就是贪了些,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近些年不知为何,愈发猖狂,明目张胆占了数百顷良田,受害百姓也是骨气硬的,直接一卷诉文送到了京城。 旁人不晓得这沈秀近年为何胃口大了起来,姬无涯却是清楚。 皇帝的身体愈发差了,每隔三五日都会因病无法早朝,朱批也大多交予太子代劳,那些个亲王们自然是眼热了起来,同朝臣间的走动自然是多了,走动就需要银两,沈秀贪得那些银两,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大多都是送到了京城王府。 当年沈秀进京赶考,亏了裕王在外游玩,一架马车送他在考场关门之前堪堪赶至,而后殿试,诸位皇子亲王皆是在旁聆听,皇帝朱笔画名的时候,当时尚未封王立府的姬无渊赞了沈秀一句,这才有了沈秀殿试探花之名。 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被有心人翻了出来,私下里谈起来,也就入了姬无涯的耳中。外臣贪污,提审上是有些麻烦,加之河池郡距京路途遥远,所以这案子送到京城后,就被搁置一旁,却被好事者当朝奏给了皇帝,皇帝一时大怒,择人前往安州调查。 原本姬无渊想要应下这差事,没成想因着大婚将近,就由姬无涯接了差。 沈秀那些贪掉却消失的钱财,送入了京城的哪个王府,姬无涯心里约莫有了个谱,趁着裕王大婚,便是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让其他人吃亏,就是自己赚了。 姬无涯看着卷宗最后空缺的供词,拇指摩挲着那薄薄地纸张,若有所思。 谢景迟撩开那些杂乱的野草,踏入山洞时正见姬无涯在看东西,好奇地问了句:“在看什么?” 出神的姬无涯听到谢景迟询问,忙收起了那几页纸,道:“没什么,头发怎么湿了?” “我刚刚去洗澡了啊,这两天我都快被自己脏死了。”谢景迟刚刚把自己洗干净,心情好得不行,披散着的三千青丝仍是带着水汽,谢景迟升起火,凑近了,想快些将头发烘干。于是一边烤火,一边拿着前些日子方才买的檀木梳子在长发上一点一点梳过。 场景如画,惹人瞩目。 “咳——过两天我们离开这边,走小路,可能要绕远一些。”姬无涯随意挑了个话题。 谢景迟漫不经心地应道:“嗯,知道啦,对了——” “嗯?” “你的头发真的好乱啊,真的不考虑洗一洗?”谢景迟看着发间夹着干草的姬无涯,原本是风华艳艳的风流少年郎的模样,这几日的倦态和憔悴将那清俊的模样盖了去,又是多日不修边幅,邋遢了许多,虽然知道不应该以貌取人,但谢景迟确实是稍稍有些……嫌弃的。 姬无涯同天被念了两次,尴尬的以手掩面咳了两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的,你看你伤在胸腹的地方,弯腰也不方便,我帮你啦。”谢景迟略显雀跃,“不过我帮你洗洗头发,你得帮我一个忙。” 姬无涯了然,原以为她是为自己着想,不料是有求于人,遂问道:“什么忙?” “就是……我不会绾头发,刚刚洗头发的时候我把原本的发髻拆开了,之后上路总不能散着头发吧……你们不是总是说披头散发很不礼貌之类的话。”谢景迟玩着手里的梳子,慢慢道出自己的请求,“你能不能帮我绾头发啊?” 洞中片刻人语沉寂,似乎可以听到火焰燃烧的声响。姬无涯在谢景迟请求地目光中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可以帮你。” 临出发之前,谢景迟坐在姬无涯身前,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手中缠着一根干草,问:“说起来,你怎么会给女生绾头发呀?我一开始就问一问,没想到你还真会。” “小时候,母——我在母亲身边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学会的,只是现在没机会了。”姬无涯想到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每每见面,分明是血亲骨肉,却总是透着股疏离。皇家的亲情,脆弱得不堪一提,那女人聪明绝顶,自然不会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比如哄一哄自家的儿子。 谢景迟恍然大悟地模样,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孝顺的儿子!我记得从前学过一句诗,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这样子出来闯江湖,家里人该多担心啊。” “他们不担心。”姬无涯嗤笑一声,“他们只关心,我该娶哪家的小姐,又与哪门哪府来往密切,同哪个兄弟走得近……” “这也是在关心你啊!”谢景迟突然顿了一下,问,“大侠你还没娶妻的吧?” “……”姬无涯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还没。” “那就好,不然我可能就变成你老婆眼里的绿茶婊咯。”谢景迟舒了一口气,“我爸妈也总喜欢唠叨我,说让我谈个男朋友,可我在学校里,虽然颜值有着小小的名气,可是脾气更有名气,所以并没有人追,我又不喜欢追别人,就一直乖乖地当一条单身狗。” 胡言乱语听得姬无涯莫名想笑,看着成型的发髻,姬无涯道:“绾好了。” “好了?”谢景迟伸手摸了摸,“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走了,出发了。”姬无涯拎起包袱,将火堆踩灭,带着谢景迟上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夫妇?! 跋涉几日,谢景迟觉得自己的脚上肯定已经磨出了血泡,方才遇到一个村落。 原先买的地图基本是没用了,在经历了两次刺杀时候,姬无涯果断决定走小路绕去,虽然路上会吃些苦头,沿途也没有什么大城大镇,但终归是更加安全,如若是姬无涯一人倒也不怕些什么,但如今带着一个谢景迟,安全至上,只能绕行。 谢景迟看到远处炊烟升起地时候,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生活在谢景迟看来苦不堪言,于是在看见炊烟的那一瞬间,就用出了浑身力气跑了过去,姬无涯见状只得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跟上前去。 木板拼出的门扉有些简陋,谢景迟伸手敲了敲门,满心期待。 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或者住两天,有热粥喝,有青菜吃,再也不用吃兔子了,这两天吃兔子都要吃得发疯了,可是大侠理直气壮地说兔子又多又容易捉,当然吃兔子比较好。 其实吃兔子也行,什么清炖兔块、辣子兔丁、麻辣兔肉,干锅的、红烧的、五香的、黄焖的,换着花样来,吃一周都不会腻,可是这几天,天天都是烤兔肉,烤到最后,谢景迟一顿饭吃了十个野果子,也没啃一口兔肉。 怀着满满的期待,那扇门终于打开,谢景迟原本酝酿好的情感瞬间流露出来,一脸委屈地看着打开大门的妇人道:“阿姨,我们出门游玩迷路了,好容易才碰到一个村子,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们一下……” 妇人的手中还拿着锅勺,厨房的粥香缓缓地飘了出来,谢景迟抽了下鼻子,听那妇人有些疑惑地回答说:“你们是?” “大娘,我们月前方才成亲,今遭是出门游山玩水,结果和家里人失了联系,迷路至此,还请大娘善心收留一晚,我二人定将奉上谢礼。”姬无涯在一旁神色淡定地扯谎,看得谢景迟目瞪口呆,却在姬无涯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点了点头说:“是啊是啊。” 那妇人这才点了点头,和蔼地冲着二人笑道:“你们小夫妻赶得倒是巧儿,我这边刚煮好饭,走了这么久,饿了吧,快进来吧。” 这户人家有是一对夫妻带着一双儿女,谢景迟看得羡慕,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亲哥哥,可惜我妈没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让我成了一个独生女,小时候在学校让人欺负了,只能自己想法子欺负回去,就没有个护着我的哥哥。” 妇人道:“可怜我这一双儿女,却是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此地距乡镇路途遥远,家中凄苦,没有多余的银钱供我儿读书。” 姬无涯听了谢景迟的话,眉头动了动,那谢攸的模样跃然脑海,可谢景迟如今却说自己是独生女。又听那妇人诉苦之言,说道:“大娘若是信任,待我二人离去后,会有仆从赶至,接了大娘儿女前往私塾入学,以及这些银两,权作我二人的谢礼了。” 说罢自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掂了掂,约摸着有碎银二十余两,递与那妇人。 妇人推辞,谢景迟却是拿过钱袋,直接将钱袋塞入了妇人手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呀,我看这兄妹两个活泼可爱,喜欢得很,这山林之中虽然吃喝不愁,但不上学,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吃山吃水。您心地善良,今天如果没有您的收留,我们两个又要露宿山林,单凭这一点,您的儿女上学的事,我们就要帮上一把。” 话音未落,妇人眼眶中的热泪便是夺眶而出,待谢景迟说完,更是拉着身旁儿女欲要跪下,谢景迟忙上前拦住。 妇人拭去泪水,嗓音微颤:“本是看着二位在此迷途,不忍见你们新婚夫妇露宿山林……没想到竟是帮了我这苦命儿女。” 姬无涯含笑回说:“善行得善果罢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由于两人是扮作夫妇借宿,所以那妇人也就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屋内只有一方炕、一张桌,姬无涯抱了薄被准备打地铺,谢景迟想了想说:“你也来床上睡吧,分开盖被子就行,不然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这不大好吧,若是将来传出去,怕是有损你的名节。”姬无涯愣在原地,对谢景迟的这个建议,显然是感到震惊。 “什么名节?不就是睡在一张床上么,又没干什么。”谢景迟撇了撇嘴,“对了,为啥要装作夫妻啊,不然就没这么多事了。” “借口而已。”姬无涯将被子放在桌上,“如若不是夫妻名义,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这乡野山林里,该让人作何想法,只是让那妇人少些顾虑罢了。况且,这屋子哪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不说是夫妻,你难道要同那妇人和她女儿睡在一起?” 思考过后,谢景迟道:“我觉得……还好吧……” 次日辞别了这户人家,妇人给两人准备了水和吃食,谢景迟这才发现妇人一宿没睡,有些感动的接下了那些吃的,尤其是那绿油油的蒸菜,让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的前路多了一丝光亮——不用只吃兔子了。 姬无涯对谢景迟的欣喜有些不满,在谢景迟再一次感叹青菜的美妙的时候说:“整个大寰能吃到我烤的兔子的人可不多,你不觉荣幸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弃。” “大寰?”谢景迟吞下口中的菜,问道,“现在是……寰朝?” “嗯。怎么?你不会连这些都忘了吧?”姬无涯看向谢景迟的目光多了一些好奇,这些时日,偶尔听她说了不少往事,虽然大都是些难以理解的胡言乱语,但姬无涯明显的可以感觉出来,那些话不是随意编出来的。 自从乱葬岗见谢景迟的第一面开始,姬无涯就一直觉得她有古怪,可经过反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定然就是嫁与裕王的谢太傅嫡女,可她的言行举止,却与她的身份相去甚远,且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现如今,更是表现出了对大寰的质疑,不知今朝是何年月。 原本顺口问了一句,姬无涯的语气却突然严肃了起来,谢景迟有些慌,眨了眨眼道:“嗯……不记得了,大侠你给我讲讲呗?” 姬无涯斜倚着树干坐着,然后又稍微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捡了根枯枝丢进火堆里,思量过后开口道:“当今国号为‘寰’,今年是熹和二十八年。” “那皇帝姓什么?”谢景迟听完有些震惊,历史她也是学过的,可是什么寰朝,听都没听过好么! “国姓为姬。” “姬?”谢景迟忙又问道,“那开国皇帝是谁呀?” 在谢景迟的记忆里,周朝的皇室姓姬,《封神榜》从小不知看了多少遍,姬昌和姬发的名字想忘都忘不掉。 姬无涯再回答时多了一分严肃与郑重:“开国皇帝乃是本元帝姬孚。” 唯一一点熟悉的影子就这样烟消云散,谢景迟一脸茫然地思索了半天,也是没找到关于寰朝和姬孚的记忆,这样陌生的时间,陌生的朝代,谢景迟突然感到一丝凄冷和孤寂,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从乱葬岗醒来那天起,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谢景迟第一次有了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在这里,找不出半点儿让自己熟悉的东西。 “怎么了?”姬无涯看着谢景迟把自己缩成一团,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火烧得很旺,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陌生。” “陌生?”姬无涯看她的模样,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莫名的就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皇带着自己和皇兄们去狩猎,自己被受惊的马儿带到了山林深处,放眼望去只有自己一个人,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 “陌生也没什么关系,总有一天会熟悉的。”姬无涯拿着树枝松了松火堆,火焰蹿了一下,旁边的谢景迟情绪仍是很低落,无奈下姬无涯道:“别难过了,总会想起来的。” “想不起来的……”谢景迟趴在自己膝盖上喃喃自语,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还好运气不算太差被人捡到,然后跟着他在山路间来来回回,去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 对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谢景迟,姬无涯突然有些不大适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没事,这不是有我在么?” 谢景迟这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姬无涯,隔着腾腾火焰,那张脸挂着些担忧的神情,让谢景迟愣了下神,片刻后伸了个懒腰说:“大侠,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赖上你了。” 瞧着仰头打哈欠的谢景迟,姬无涯蓦然生出些许惆怅,不知道,将来领了她去朝堂,绊了裕王之后,她会怎么样呢? 皇家最重颜面,哪怕这事儿让裕王吃了亏,在皇帝心里的形象跌一跌,也不会公然宣扬出来,更何况那谢太傅虽是无甚实权,可在朝中威望颇高,内官外臣皆有出自谢太傅门下的,顾惜着谢太傅的情绪,皇帝也断不会让这事声张开了去,届时谢景迟哪怕受了不少委屈,恐怕也落不到什么补偿。 许就是让裕王领回府好生照看着,再出不得王府。 心下掂量了一会儿,姬无涯又想,若是自己带了她去见了皇帝,损了裕王的同时,想必亦对自已有些折伤。 谢景迟看姬无涯久不回答,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姬无涯思索过后操着淡淡的语调说:“倒不是不能长期收留你。” “只是?”谢景迟抢在前头把那转折的话说了。 姬无涯又调了调坐姿,接道:“只是你再不准嫌弃烤兔子,给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别挑三拣四的。” 谢景迟十分委屈地低下头,“哦”了一声,模样比起先前更委屈了几分。姬无涯对此无话可说,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股烤兔肉的味儿随着手动被带了起来,落入鼻息之间,姬无涯竟也是觉得,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羊羊羊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谢景迟脸上。 眼前一片血红。 感觉脸颊湿漉漉的,黏黏的,还有一个软软的东西,蹭来蹭去。 原本睡得很安稳的谢景迟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团一团脏兮兮的绒毛,吓得谢景迟往一边偏了过去,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一直羊被拴在自已睡觉时倚靠的树上。 羊?! “你很怕羊么?”姬无涯语带笑意,扬了扬眉毛道,“那我把它放了,我们还吃兔子吧。” “不不不!”谢景迟拼命的摆手,“我们今天吃烤羊肉么?这还是只活羊啊!” 姬无涯笑得很神秘:“这不只是只活羊。” 谢景迟表示疑惑,除了活羊它还是什么?可以吃的活羊?可以煮的活羊?可以烤的活羊?可以骑的活羊?——那样岂不是之后就不用自己走路了! 姬无涯走上前,在羊跟前蹲下,摸了摸羊的脑袋道:“是只母羊,有羊奶喝。” 说完,向着谢景迟那方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的看着谢景迟惊讶以及感动的目光,接着听到谢景迟道:“你还会挤羊奶!大侠你好厉害啊!” 语毕,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声羊叫打破了沉寂,姬无涯看了看谢景迟,又看了看这只羊,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听又静了片刻后,谢景迟十分谨慎地说:“大侠你……不会么?” “本——我怎么可能会挤羊奶?”姬无涯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低头看着袖边的花纹,身旁的羊用脑袋抵了抵姬无涯的腿,姬无涯往一旁躲了躲,羊又跟上前来,姬无涯再躲了躲,羊又抬起蹄子跟着走,被谢景迟拦了下来。 谢景迟和羊面对面蹲着,满面愁容:“那怎么办,我也不会……不过这只羊好乖啊,不如我们配合一下,琢磨琢磨怎么挤羊奶?” 姬无涯的眉毛抖了抖,这羊其实是吩咐重章搞来的,原本只是告诉重章,让他去找点儿不同于兔子的食物来,次日清晨,重章和叠彩两个人就抱着一只羊出现在了这里,羊的嘴巴还被堵上了。 听叠彩的言辞,大概是从附近的村落买来的,重章很开心地汇报说再向前走十里地左右,就有人家,到时候王爷可以在那里歇上一歇。姬无涯原本想说既然村落离得那么近,你们还买羊做什么?后来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个人,姬无涯还是没问出口。 蹲在羊面前的谢景迟的目光死盯在羊的肚子上,沉思该如何下手。 “这,我帮你按着羊,你来挤。”姬无涯深思之后回答,“这是只母羊,我不便动手。” 谢景迟白了姬无涯一眼道:“朋友,找个可靠的借口好嘛!你怎么不说前几天还吃过母兔子,你有没有动手啊!” “你有按住羊的力气吗?” “这……”谢景迟一时语滞,无奈回答说,“那好吧。” 二人一起观察了这只羊许久,谢景迟捋起袖子,拿过水袋,坐在了母羊身旁,而后抬起下巴看着姬无涯,冲他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姬无涯颔首回应,伸出自己的双手,按在了母羊的脊背上。 谢景迟将水袋打开,里面已经没有水了,放好位置之后,谢景迟伸手捏了上去。 母羊挪了挪蹄子的位置,倒也没有很大的反应,谢景迟一脸凝重地认真操作,就像从前画工图那样,每一步都很细致,想到画工图,谢景迟的手抖了抖,好像作业还没交?算了,不能多想,认真挤羊奶。 看着原本饱满的地方渐渐憋了下去,而谢景迟还在专注地工作,姬无涯好心地提醒道:“要不要换一个……” 谢景迟的手顿了顿,瞟了姬无涯一眼,然后换了换。 过了些时候,谢景迟看着手里鼓鼓的水袋,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哪怕手上一股子羊膻味,于是十分欢喜地道:“我们怎么把这个煮熟呀?” “这……不能直接喝吗?”姬无涯顿了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谢景迟诧异道,“小羊是可以直接喝的,但是人不行……有很多病菌什么的,喝了会生病,所以大侠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抓了只羊回来么?!” 母羊“咩”了一声,顺势坐了下来休息。谢景迟和姬无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对着一袋子羊奶不知如何是好。野外没有锅,怎么煮羊奶,不煮就喝不了,感觉今天不喝明天就会坏掉,谢景迟忙得满头大汗的成果就要浪费。 姬无涯揉了揉额角道:“那,还是吃羊肉吧。” 小小的难过了一下之后,谢景迟想开了,虽然没有热羊奶喝,但是有烤羊肉吃,不用吃烤兔子了,做人要满足,于是谢景迟同意了,但是补了一句:“你把羊拉远一点去宰。” 对于这个要求,姬无涯求之不得,于是拉着羊走到了一里开外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谢景迟应该也没跟过来,看着姬无涯停下了脚步,叠彩闪出身形,从姬无涯的手中接过母羊,而后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如属下去买些锅碗瓢盆来?” “你当本王是出来踏青的?”姬无涯嘴角有些抽搐,“还有,谁准许你偷听本王说话的?” 叠彩身子一抖,慌忙说:“因着在林中,属下和重章不便离得太远,所以王爷您同裕王妃交谈的内容就……” “罢了罢了,你把这羊处理一下,串好,本王去休息一会儿。” “王爷……”叠彩欲言又止地叫住了姬无涯。 姬无涯回头看了看,问:“有事?” “王爷,属下僭越,但王爷此行原是为了去调查安州知府,拿到安州知府的供词,几番遭刺绕道改行小道也属无奈之举,可是王爷带着裕王妃,这一路不急着赶路,到真的像是在游山玩水踏青一般……”叠彩的脑袋又低了几分,“属下以为,如此下去甚为不妥。今遭绕路,已与朝中失了联系,朝中形势如何尽不知晓,王爷在路上多逗留一刻,局势就有千百种变化的可能啊……” 叠彩的话确实是僭越了,但作为一个侍卫,主子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话说的不合适,叠彩还是说了出来,姬无涯同谢景迟一起,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走了半月有余,照顾着谢景迟的脚程,每日前行甚少。 姬无涯神色黯了下来,顿了许久才说:“本王知道了,你继续吧。” 说罢便到一边休息去了。 说是休息,其实怎么也睡不着,叠彩说的很对,但如若要加快速度,谢景迟的铁定是跟不上的。这些日子,同谢景迟一道,倒是多了不少趣味,虽然时常会听到一些胡言乱语,但确实让自己放松了不少。更何况,还答应过她一直收留她。 去调查安州知府的案子,是为了对付裕王,原本带她同行,也是为了将来对付裕王。自己这个三哥,朝中势力太大,也确有真才实干,母亲是如今主理后宫代掌凤印的贤贵妃,同母所出的姐姐的夫婿更是谢太傅的嫡长子,又聘谢景迟为王妃。 母族权重,亲家位高,自身才华出众又得以施展,父皇多番投以青眼。是个强劲的对手,之前姬无涯同七弟筹谋多时,也未曾找出可以使裕王摔一摔的机会,却不想机会就那样送上门来,且一送送了两个。 姬无涯想了想,自己这夺储的行当,干的确实不够格。 叠彩的到来再次打断了姬无涯的思绪:“王爷,那羊已经处理好了。” “知道了。”姬无涯收回神思,起身拍了拍衣裳,拿了串好的腿和肉串,那边的谢景迟也是等了许久,看到姬无涯的身影时十分得激动。 迎到姬无涯后,谢景迟主动问:“还有吗,我帮你一起拿。” “没了,就这些。” “就这些?”谢景迟看着姬无涯手中的羊肉,又回忆了一下那只羊的母羊,不确定地问道,“你处理完,就只剩这么多了?” “嗯,好肉都在这里了。”姬无涯回答完才感到有些不妥,叠彩处理羊肉时,想必是按照王府的标准来的,哪些地方留哪些地方不留,都有取舍,一般都只留下最为精华的地方,故而一只羊处理完之后,剩下的肉量不足整羊的十分之一,这样的吃法,和走江湖的人比起来,太过浪费…… 果然,谢景迟痛心疾首道:“大侠,你真奢侈。不过也算了,反正放得久也会坏掉……” 于是就这样揭过去了,烤了羊肉,还抹了些重章找来的能调味的草果,一顿羊肉下肚,谢景迟靠着树休息。 姬无涯随口道:“之后我们要加快脚程,近些时日耽搁地太久了。” “你的伤已经好彻底了么?”谢景迟讶然道。 闻言,姬无涯有些奇怪,问道:“怎么?” 谢景迟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回答说:“走得慢不是因为你受伤了么……你说要快点走,不就是伤好了?” 姬无涯一时语塞,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走得慢是为了照顾你,随即道:“总之,之后我们要加快进程了,我有些事情,需要早些到安州处理,去晚了可能会有变数。” 那沈秀如今在府衙大牢里呆着,万一裕王动了灭口的心思,一旦成功,撬动裕王不成,自己倒要吃个闷亏,尽管自己是个不太合格的争储者,但,哪怕是为着母妃七弟以及一干将士,也是要努把力让裕王把这个亏给吃下去。 谢景迟点头应道:“晓得了,最近走了这么多路,原先脚还会肿一下抗议,现在它连肿都不肿了,估计已经心灰意冷,任由我差遣了。”说完扯了扯自己的衣裙,看了看自己的脚。姬无涯也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抛了过去,瞬时又挪了开。 “可能会辛苦些,不过一旦到了河池郡地界,就会好起来的,届时雇辆马车,就不用劳累双脚了。”姬无涯宽慰道。 消食消得差不多了,谢景迟站起身,看着姬无涯盖灭火堆,拿起包袱就朝着前方出发。行了十数里之后,发现了村落,谢景迟欲哭无泪道:“原来昨天多走几步路就有床睡了。” “嗯……今晚睡床也可。” 谢景迟摇了摇头:“算了吧,今天也没走多远,到村子里搞点儿吃的喝的带上,继续走吧。”说完,谢景迟哭丧着脸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心下想着,像我这么善解人意体谅人的好人真的不多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河池边界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姬无涯扶着一瘸一拐的谢景迟道:“先前两次遇刺想必你也还记得,下了这座山就到了河池郡边界,可能会有更多的危险,万事小心。” 谢景迟搭在姬无涯胳膊上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看的出来,他们是在找你麻烦,我应该没事的,反正应该死不了。” 原本是好心提醒,姬无涯却被谢景迟地回答噎住,不知如何续下,心中有些许不悦,手上的力道便卸了几分,果不其然,谢景迟搭在姬无涯胳膊上的手一下子按空,整个人向前栽了去,听着谢景迟慌乱的惊呼声,姬无涯满意地拉了谢景迟一把。 “你故意的!”谢景迟同姬无涯相处了近两个月,愈发的大胆,再无先前的顾忌。 姬无涯脸上登时展开笑容,那一口白牙明晃晃得,晃得谢景迟有些飘飘然,耳朵却清晰地听到姬无涯说:“对,故意的。” 谢景迟气鼓鼓地再度扶好,对着一旁对罪行招认不讳的姬无涯却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昨天跑小溪边去耍,结果一脚踩在青苔上,崴了脚,给姬无涯看了半晌的哭脸不说,今天还,谢景迟有些疑问:“走官道,不担心被发现么?” “没事,到了河池,那些刺客可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姬无涯不以为意道。 谢景迟古怪地看了看姬无涯,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江湖仇杀还分地点?难道你是哪个门派的高层人物,你们的门派总部就设立在河池郡?还是干脆你是个什么武林盟主的儿子,你家就在安州!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能见到真正的大侠了!不过一般小说里,武林盟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传奇话本看多了吧?”姬无涯瞅了瞅谢景迟一会儿三变的表情,笑着回答说,“你也别瞎猜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答应了收留你肯定是会收留你的,也不会害你,放心吧。” 这个答案谢景迟显然是不满意的,但也没有过多执着,跟着姬无涯到了宣城。 据闻,宣城是河池郡第二富的城市,比起先前去过的镇子确实更加繁华,谢景迟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夜幕之下的点点灯光愈发明显。 傍晚的时候,有郎中来过,看过谢景迟崴了的脚,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嘱咐着要休息几日,不可劳累,于是他们赶去安州的行程便是往后挪了挪。 看着贴了膏药的脚,谢景迟仰天长叹一声,从前蹦蹦跳跳崴下脚算什么,没一会儿就不疼了,换了个壳,崴下脚就要休息好几天,这个姑娘活得该是有多娇贵多艰辛啊,叹罢,便是摸出了桌上蓝色包袱里的书。 路上听到姬无涯说的传奇话本,想到自己没法出去闲逛,就央着姬无涯给自己淘来了几本小说看一看,看一眼书名,《长洲三侠》,就从这本开始吧。 谢景迟草草翻着,《长洲三侠》讲得是个很平常的传奇故事,看书名就能猜到,是长洲这个地方,出了三个侠客,三人义结金兰,一起闯荡江湖扶弱济贫,期间三人产生了些误会,然后经过一番努力,解除误会,重归于好。 看着看着,谢景迟在某一页顿住了,这是讲到其中一个叫做何济的大侠,在青楼遇到了旧时的相好,离别时,相好抚琴弹唱了一曲,来送别故人。 ——“济郎将离,且听妾,再唱一曲罢。”说罢,月钗儿以指拨弦,琴音起,那歌声恰如莺啼燕啭,唱得正是那柳郎三变的《雨霖铃》一阕。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凄也切也,听得那何济心尖儿直颤,可前方有人望断长路,只待何济到来,哪怕如今佳人难辞,却也,不得不辞。何济饮罢离别酒,豪气迈出了那漆着脂粉的大门! 谢景迟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那阕《雨霖铃》上,肯定错不了,自己高中时候背的滚瓜烂熟的词,更何况前面还写了“柳郎三变”,那不就是柳永吗?那个一天到晚混在青楼里的书生,倒霉透了,买点儿志怪小说回来看看吧?狐仙花妖俏书生什么的,谢谢你啦。” 还没等姬无涯的答复,谢景迟就一蹦一跳得回房了。关上门后,谢景迟仰头长舒一口气,有些雀跃地蹦回床边,躺下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望向床顶的纱帐和自己的手指,脸上漾着难以抚平的笑容。 本来以为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想到还有些许熟悉的联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历史有些更改,但那些自己从小便很喜欢的历史和文化大多都还在,哪怕亲人暂时不在身边,但总有一天会好的。 谢景迟高举的手掌握了起来,瞬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要好好的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从哪儿先开始呢?谢景迟略作思索,自己还没有画完的作业突然闯入了脑海。 就先研究一下地图好了,那些拥有着浓重的历史痕迹的城市。长安、汴京、余杭、金陵……大约是这些名字吧。谢景迟想着那些城市的名字,想着那些关于这些城市的美好记忆,渐渐地睡着了。 隔壁的姬无涯,翻看着谢景迟留下的那本《长洲三侠》,看来看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谢景迟,突然又古怪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平行世界? 屋子中央的圆桌上摊着一张大大的地图,搞到这样一张地图颇为不易,谢景迟拉着姬无涯说了很多好话,才让他点头给自己搞来了一张。谢景迟端着烛台仔细地看这张地图,那个屹立在东方的公鸡不见了,大寰边界只有几个小国,大寰并着几个小国自成一片大陆,周围全是汪洋大海。 怎么变成澳洲的模样了? 谢景迟摸着自己的下巴,在那些标识着的城市名字上一一找寻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些城市、古都,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有些许印象的名字,但却无法明确的想起那都是哪里。 盯着地图看了一整个上午,谢景迟失落的吹了灯,一瘸一拐地准备去吃午饭。 姬无涯看着坐在对面,咬着筷子出神的谢景迟,不由得发问:“怎么了?没胃口?” 谢景迟闻声回神,伸着筷子去夹菜,夹了半天没夹出来,姬无涯再看,又出神了,于是不得不再次开口到:“豆腐都被你夹碎了。” “啊?”谢景迟低头一看,果然,一盘麻婆豆腐,全成了碎渣渣,而在谢景迟的筷子上沾了许多豆腐末。谢景迟索性放下了筷子,目光落在姬无涯脸上,姬无涯突然有些放松,面带微笑等着谢景迟发问。 “那个,宋朝末年发生了什么事么?” 对于这样的问题,姬无涯倒也不太诧异,昨夜谢景迟敲门问了许多关于历史的问题,今天又缠着自己弄来了一份范围最广的地图,自己窝在房中钻研了一上午,中午吃饭就变成这这副模样,想来也是和那《雨霖铃》脱不了干系。 说起宋朝末年,姬无涯不由得叹了声气,眸中平添一抹哀意,道:“宋朝末年,辽军大肆压境,汉人死伤惨重,至此只是改朝换代的战事,可真正使得宋朝国灭的,是天灾。” 谢景迟惊道:“天灾?” “是天灾,据说那时,苍穹遍降天火,大地震动,短短数月之内,海挪山移,平地之上,亦是面目全非。比起天下苍生的遭遇,宋朝国灭倒是小事了。” 姬无涯的语气中有着些许哀伤,短短数句话,又怎么概括得了当初的惨况。谢景迟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两人静了许久,谢景迟才开口道:“那之后呢?大灾之后,大家肯定振作起来了呀,看看现在的天下,盛世繁华,想必丝毫不逊色于当初的大唐吧?” 姬无涯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他说:“是的,天灾令人心痛,可百姓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确定天灾平息之后,便着手重建家园。那楚朝的开国皇帝张合仲,便是最先带领大家清理废墟、改建城镇的。说来可能是天意吧,宋朝皇室灭于旦夕之间,而国家又需要人来统领,那张合仲顺天意、应民心,未动一兵一卒便是开辟新朝,一生建树便是这全新的天下。” “时势造英雄。战乱时需要的是将才,而在这种天灾面前,需要的是坚强的、理智的人。”谢景迟感慨道,“幸好那些传承多年的文化没有失传。” “嗯,张合仲最开始带领大家清理废墟之时,便是着重的交代,要将那些书册尽可能完好的清理出来。”姬无涯对这位平民皇帝也颇为赞成。 饭菜都是凉透了,谢景迟也没有胃口继续吃,借口脚疼上药便蹦回屋子里去了。 躺在床上,谢景迟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宋朝之后,就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了?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谢景迟才猛地坐起身子,想起了从前乱翻书看到的一个假设。 有人提出过一个假设,平行世界的假设。 说是宇宙中——或者说是宇宙之外的世界,存在着无数个相似的宇宙,宇宙间又有无数相似的世界。这些世界可能有着相同的历史进程,会出现相同的人和事,但会在事件的分岔口走向不同的岔道,引发不同的未来。 难道说,我就是到了这样一个平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宋朝没有被元朝取代,而是在末年战乱时,遭受了一场天灾,行星碰撞造出无数的陨石,引发大陆断裂海水灌入,所以现在的地图才不是原来那样,所以才会出现楚朝、延朝、寰朝这些我所知道的历史中不存在的朝代。 莫非? 谢景迟看了看自己,莫非这个身体,就是在这个世界里的“我”,而这个世界里的“我”,或许到了我原来的世界里去了? 想到这样的假设,谢景迟不由得开心了许多,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的世界里我“我”可能像我一样活蹦乱跳的,这样爸妈也就不会过多的担心了。 谢景迟坐端正,双手合十,絮叨着:“老天爷啊,我想的一定要是正确的啊,不然我会受不了的,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什么事都应该有个合理的解释,请你一定要保佑那个世界里的我也很安全,不过应该很安全,毕竟我是在家里睡觉,结果睁开眼到了这边。老天爷,你可一定要听到我说的话呀!” 念叨完毕,谢景迟做了次深呼吸,然后就听到了敲门声,谢景迟懒得动弹,便说:“进吧,门没锁。” 姬无涯推门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谢景迟道:“上过药好些了吗?” “啊——好多了好多了。”谢景迟:“有有有,客官下楼,到柜台交代一声,就有人给您送。” 谢景迟又问:“那我跟你交代一声不行吗?” 小二顿了顿,方才回答说:“行,行,当然行。姑娘要吃什么?” 谢景迟思考一番,看着身边的小二,眼珠转了几转道:“住这屋的今儿早吃的什么,一会儿就给我送什么,我住这屋隔壁。” “啊?”小二张了张口,面露难色,却只能点头说:“好嘞,客官您稍等。” “我早上什么也没吃。”小二刚刚转身欲走,姬无涯便是出现在前方的楼梯上,谢景迟听到姬无涯所言,又对小二道:“那你别管了,谢谢啦。” 小二躬了躬身,转身就走了,着实是琢磨不透这位姑娘的想法。 姬无涯见人离开,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谢景迟二话不说跟了进去,问:“你起那么早干什么?啊对了,我的脚好了!” “看出来了。”姬无涯颇为遗憾地看了看谢景迟的脚踝,进屋后把手中拎着的纸袋子搁在桌上,还未打开,谢景迟就闻到一股肉包子的香味,馋得眼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纸袋。姬无涯笑着把袋子朝着谢景迟的方向推了推。 谢景迟也不客气,打开纸袋摸出一个包子,顶头的褶子间还泛着些许油光,咬一口下去,肉香在口中漫开。姬无涯看着谢景迟拿着包子坐下吃了起来,方才继续说:“马车准备好了,吃完就出发。” “啊?”谢景迟快速嚼了嚼,把口中的包子吞了下去,“这么突然,我还想在城里逛一逛呢。” “又想逛街?”姬无涯挑了挑眉毛,道,“合该你崴了脚,伤刚好便是不安分。” “嘿嘿嘿……”谢景迟讪讪地笑着。 姬无涯又道:“稍时驾车出城,可让车夫行得慢些,沿途若有什么看上的,及时停车就是了。” 这一番话出,惊得谢景迟瞪大了双眼,这什么意思?开车逛街,看见什么想买就买什么?怎么突然有一种被高富帅包——阿不,和高富帅谈恋爱的感觉? 这种莫名的感觉在谢景迟看到马车的瞬间,烟消云散。 想象中的香车宝马完全没有,客栈门口停着得是一架很朴素的马车,一匹棕色的马拉着,谢景迟有些失落地绕到前面,车夫坐在马车前沿拉着绳。谢景迟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失落感完全没有了,反倒是兴冲冲地对着姬无涯道:“这年头司机都是这么好看的么?” “司机?”姬无涯踩着小板凳上了车,撩开藏青的帘子,对着谢景迟伸出手。 谢景迟搭着姬无涯的手上了车,又重复道:“我是说,车夫也这么俊俏呀。” 拉着绳充当马夫的叠彩的背影明显僵住了,姬无涯随意地瞥了叠彩一眼,而后声色淡淡道:“这位车夫兄,不知作何想?” “姑……姑娘谬赞。”叠彩偷偷抹了一把汗,然后道,“公子、姑娘,请坐稳了,要出发了。” 谢景迟眨了眨眼,莞尔道:“我这个人很实在的,长得俊就是长得俊嘛。” 话音刚落,姬无涯扯着帘子的手便松了开,帘子落下,隔开了车内与车外,一声浅浅地马鸣声过后,马车动了起来,谢景迟及时地抓紧了座椅,左摇右晃了半天才稳下来,很是难受地说道:“我晕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荣王 宣城街上的人惊讶地看着一架马车缓缓驶过,非是马车有多惹眼,而是马车那扇小小的窗子敞开着,马车经过的地方的人们,都可以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窥得一张侧脸,佳人容颜倾国,一如遗世独立的仙姝。 阵阵讶异声传入,姬无涯无奈的看了看坐在窗边的谢景迟,马车确实是有些颠簸,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谢景迟会因为颠簸而难受成这样。看着难受的谢景迟,姬无涯心中有些许内疚。 “那是什么!是传说中的青楼么!”在姬无涯内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谢景迟的询问,语气间隐隐透着些雀跃,姬无涯顺着谢景迟的目光看去,满楼红袖,确实是家青楼,只是谢景迟这个欣喜的模样…… “确实是,怎么?” 谢景迟直起身挪到姬无涯身边,嫣然一笑,道:“我们能不能,进去转一圈?” 姬无涯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问:“你再说一遍?” “进去晃一晃呀……我还没去过青楼呢!”谢景迟略略有些激动,一旁的姬无涯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说:“到了安州,等事情忙完了,我带你去。” “安州?!”谢景迟转了转眸子,拍手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宣城有什么玩的,安州那可是省会——啊不郡府啊,大城市肯定玩得吃得地方更多,青楼的规模肯定也更大,还是大侠你经验丰富!” 姬无涯抬手揉了揉额角,不理会一旁的谢景迟,拉开了帘子对着驾车的叠彩道:“加快速度,争取明天落日之前到达安州。” “是!”叠彩得到命令便是收起了之前懒散的姿态,扯了扯手中缰绳,马鞭抽在马身上,马儿拉着车开始快跑起来。 帘子落下前,叠彩听到谢景迟说:“难道不是吗?大侠不都在青楼有着红颜知己的吗?”叠彩的背再度僵直,风吹面上感觉有些微寒,想来是出了些汗。 姬无涯瞥了谢景迟一眼,继而闭目养神,再不理会。 瞧着闭上眼睛的姬无涯,谢景迟讪讪地闭嘴不再说话,心下仍是偷偷雀跃的描画着青楼的模样,马车颠簸带来的不适此刻早已被抛到烟霄云外,谢景迟趴在窗子上向外看去,宣城的城楼越发的远了,周围满是绿树芳草,马蹄踏起的尘土散在风里,谢景迟打了个哈欠,也是睡了过去。 次日中午,姬无涯和谢景迟在马车内潦草吃过午饭,叠彩道:“距离安州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黄昏之前定能进城。” 姬无涯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向远处望去,点了点头,看着谢景迟也是吃好了,让叠彩将食盒收了起来,继续赶路。谢景迟多瞟了叠彩两眼,叠彩感受到谢景迟打量的目光,不自然的对着谢景迟笑了笑,余光看着姬无涯的脸色。 启程没多久,谢景迟便又睡了过去。 马车的颠簸消失,谢景迟缓缓醒转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问道:“到了么?” 坐在对面的姬无涯皱了皱眉头,眸子转向那面帘子,只听叠彩压抑着的声音说道:“您……出来看一下吧。” 姬无涯伸手撩开帘子,看见安州城楼之下,乌压压一片人,为首的几个,着绯色官服,深浅不一。姬无涯半起身挡着车门,谢景迟向外望去的目光被截断。 叠彩跳下马车,跪在一旁,姬无涯站在车头,抬脚踩着叠彩平放的手臂下了车,向前走了一步后,城楼下那一片乌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接着是震天般地声响,那人群齐齐喊道:“恭迎荣王殿下。” 谢景迟在车内,看着姬无涯出去,偷偷地撩开了帘子,一只眼睛堪堪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正见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动作整齐划一地跪伏在地上,然后便是听到了那一句声势浩大的“恭迎荣王殿下”。 荣王殿下? 荣王殿下! 谢景迟惊地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个人是王爷?自己在乱葬岗碰到了一个王爷?自己和一个王爷同行一个多月?自己央着王爷干这干那? 谢景迟慌忙回想自己这一路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越回想感觉心越凉,凉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一个王爷会被人刺杀,还是两次? 车外的姬无涯,走到人群前十丈左右,原本如冰封般的脸上突然扯出一抹微笑,声音温和,对着前面乌压压地一片人群道:“诸位有心,快请起吧。” 那为首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方才站起身,却仍是弯着腰低头,拱手道:“不知王爷驾临,未曾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那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也是陆陆续续地站起身,各色官府按着次序从前到后站得整整齐齐,文武分列两边,想来是安州城上上下下有品阶的文武官员都在这儿了。姬无涯的伸出手掌,仔细得瞧着自己掌心地纹路,有意无意地道:“往哪儿远迎?你们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来了呢。” 为首的身着深绯色官服的那个“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俯在地上颤巍巍道:“下官……下官……” “得了,起来吧。”姬无涯轻笑一声道,“本王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带本王去落脚的地方吧。站在这儿还怕不够惹眼的。” 说完回头冲着跪在马车旁的叠彩勾了勾手,道:“你也起来,驾车跟在后面吧。” 谢景迟在马车里平定了一下心神,再次偷偷地把帘子撩开一道缝隙,却见马儿突然扬起了前蹄,车身猛地向后退了去,谢景迟原本身子前倾着扒在帘子上向外开,一时没稳住身子,便是直接摔了出去,伴着一声惊呼。 叠彩还未上车,就见谢景迟从马车里摔了出来,忙伸手接住从马车里扑出的人。 谢景迟落在叠彩怀中,双手捂着脸,惊魂未定,稍等一会儿,发现没有痛感才慢慢挪开遮着眼睛的手指,睁开一只眼睛,恰恰看到姬无涯的脸以及关切的目光,而后才发现抱着自己的叠彩。 城外迎接的文武官员间登时多了些许细碎的交流声,谢景迟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先是对着叠彩道了声谢,而后眼神复杂的看着近旁的姬无涯,思考了一下,慢慢地矮下身子,很是严肃地说:“王爷好。” 姬无涯瞧着谢景迟奇怪的行礼方式,轻声笑道:“免了免了,你还是回车上安分呆着吧,可别再摔下来了。” 说罢,转身瞧了那些官员一眼,官员们识相的噤了声,看着谢景迟回到了马车里,才闪开一条道,引着姬无涯进城。 谢景迟坐在靠近帘子的地方,抓着座椅坐稳,小声地问叠彩:“小哥小哥,你知道他是王爷吗?” 叠彩驾着马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姬无涯身后,马车后跟着一众官员,听着谢景迟的疑问,叠彩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纠结许久方才点了点头,压着声音回了句:“知道,属下是荣王爷的近卫。” 谢景迟又问:“那你叫什么?” 叠彩答:“属下叫叠彩。” “那叠彩,我这一路上让你们王爷帮我干了好多活儿,他不会记恨我吧?”谢景迟苦着一张脸问道。 听着这样的询问,叠彩有些哭笑不得,这世上除了皇上,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强迫王爷做他不想做的事,既然王爷肯帮着她做一些事,那就必然不会因此记恨,但叠彩也无法断言,只含糊道:“您不必担心这些。” “这年头王爷很多么,乱葬岗都能砸出个王爷……”谢景迟小声嘀咕了一句,听得叠彩抖了抖,谢景迟嘀咕完又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叠彩向前望了望,道:“属下不知,按理来讲,应是去往驿馆下榻,可这个方向,并不是往官驿的方向,想必是代任的知府有其它的安排。” “其它安排?”谢景迟眼珠一转,又问,“那王爷他来安州是做什么?” “属下……不便回答,您若是想问,不如直接去问王爷。”叠彩心下叫苦,早知这车夫的活儿就该推给重章来。不远处隐在屋顶的重章打了个喷嚏,谨慎地看着下方的街道。 谢景迟继续道:“呃……能问吗?” “大约……可以吧?”叠彩也不确定,有些迟疑。 谢景迟缩了缩说着:“那我还是不问了……” 安静了片刻,叠彩松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姬无涯既不骑马也不驾车,就那样一路缓缓走着,官员们没得令也不敢擅自离去,只能在后面缓缓地跟着,有些上了年纪的,颤巍巍地跟在后面,不停地拿着手绢擦着脑门上的汗,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走得车里的谢景迟从担忧到睡着,姬无涯这才停下脚步,讶异地看着身后的长队,道:“哎呀,本王竟是忘了,你们就先散了吧,有宋知府领着就行了。” 身后那一长串官员慌忙躬身告退,姬无涯面上带着微微笑意,看着身旁的宋知府道:“宋知府,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宋千原只是河池郡长黎县的知县,担任知县一职多年,无功无过,此番沈秀被暂时扣押府衙大牢之内,吏部不知为何就把这个宋千提上来,经了御批,现代任知府一职。 知县一夜变知府,宋千又惊又喜,尤其是听到荣王要亲临安州调查沈秀贪污侵地一案,宋千更是惊吓万分。 如今面对着姬无涯的温和询问,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憨憨笑道:“就到了,就到了……” 姬无涯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迈开步子向前,随意道:“你把本王安排在哪儿住啊。” 宋千抹了抹额头冷汗,跟在身后回答说:“下官……下官已命人将府衙收拾了一番,可供王爷下榻。” “府衙?”姬无涯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宋千也忙停下,姬无涯笑道:“府衙太过肃穆,本王瞧着,你不若将自家府邸收拾个厢房出来,本王住你府上就行。” “下官……寒舍薄陋,恐怕唐突了荣王殿下。”宋千听到姬无涯要住自己家里,腿也是抖了起来,姬无涯也不理会,道:“无碍,有屋檐墙壁遮风避雨即可,本王不挑的。” “是……下官这就吩咐……”宋千慌忙召来随行的捕快令其传信,说了一半,想到马车里的那一位,只得壮了壮胆子问道:“王爷,不知车中那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诉冤 一路上都颇显悠闲的姬无涯,在这个问题上愣住了。自己还带了个谢景迟,这个谢景迟偏偏还在城门口,在安州上上下下全体有品阶的官员面前,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略作思考之后,姬无涯又是面带微笑,温声道:“迟姑娘有恩于本王,不可怠慢。” 得了答复的宋千在心里念叨了半天“不可怠慢”这四个字,左思右想不知到底怎么个不可怠慢法,苦思无果,只得吩咐捕快带话回府,让夫人带着丫鬟把自己闺女住的那间收整出来,一应用品全都置换了新的,又吩咐将主卧也照样收拾了,自己一家搬到客房里住。 话传了过去,宋千心中依然忐忑,原本一个小小的知县,天上突降馅饼提成了个知府,这又立马要接王爷的驾,宋千觉得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比过往四十年都要精彩。 突然改了目的地,反倒路程近了些,宋千引着姬无涯到了自家府邸,对比其它的知府宅邸确实寒酸了许多,姬无涯想着他是刚刚调任过来,还是个代任的知府,也就不奇怪了。 叠彩在马车旁候着,说下榻的地方到了请姑娘下车,等了些许时候没什么动静,前面的姬无涯皱了皱眉头,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了马车,一把拉开了帘子,正瞧见倚在哪里睡着的谢景迟。 时已薄暮,车厢内的光线更是黯淡,谢景迟坐在马车的最里面,头歪着倚在车厢壁上,只有透过帘子的浅薄光影落在谢景迟的脸上,面容朦胧,轮廓模糊,姬无涯静静地看着,缓缓放下了帘子。 姬无涯对着叠彩吩咐道:“在这儿守着,等她醒了再领她进去。” 叠彩听着姬无涯或有意或无意压低的声音,一时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自觉的也是低声回了声是。 宋千愁眉苦脸的看着这辆朴素的马车,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先领着姬无涯入了大堂,丫鬟上茶时忙吩咐人去府外马车旁候着。 姬无涯细细嘬了口茶,搁下茶盏后才开口问道:“你这宅子,瞧着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置办的。” 宋千在堂下躬着身子回说:“回王爷,这宅子是前任知府沈大人的,沈大人一家下狱之后,这宅子空了出来,下官刚至安州,原打算先住在府衙中,那衙门里的张通判道可先在这里住下,下官就搬了来……” “沈秀的房子?”姬无涯不着痕迹的又瞧了瞧大堂的陈设,“倒是个清雅的宅子,沈秀眼光不错。” 宋千笑道:“下官搬进来时亦是如此觉得,故而一应陈设都未做改动。”说罢顿了顿又道:“府衙那边备了晚膳,不知王爷准备几时用膳?” “再去府衙也太过麻烦了。”姬无涯摆了摆手,“就在你府上吃吧——等迟姑娘醒了再用膳吧,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大约过会儿便醒了,你就先吩咐人准备着吧。” 这又是愁煞了宋千,从前一个小小的知县,哪有接驾的经验,原本安排在府衙里,还有其他人帮衬着,如今进了自家府里,但膳食一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遣了管家去门口问了姬无涯带着的唯一的一个侍从——叠彩。 叠彩只凭着印象说了几道菜,忌口大概说了一下,刚说完,马车里就有了动静,叠彩忙又道:“迟姑娘?” 谢景迟睁开眼发了会儿呆,伸了个懒腰,听到声音后拉开了帘子,疑惑看着拱手的叠彩,以及一旁垂着脑袋的一干丫鬟,问:“叫我?” “迟姑娘,王爷已在府中,只等姑娘醒来用膳了,您看?”叠彩的语气中夹带着敬重和严肃,听得周围的小丫鬟不由得把头又往下低了低。 谢景迟这才意识到那一声“迟姑娘”是在叫自己,觉得有几分有趣,于是攒了个笑下了马车,脚刚沾地,那一群小丫鬟又是行礼又是问安,搞得谢景迟有些飘飘然,为首的丫鬟显然有些主见,提着盏六角灯笼,又是对着谢景迟行礼道:“迟姑娘,奴婢碧回,夫人指派了奴婢来伺候姑娘,姑娘随我来。” 碧回的声音脆脆的,听着像是水珠落在空碗中,谢景迟多看了她两眼,发现还是个很是清秀的姑娘,顿时好感倍增,点了点头就跟了上去。 叠彩摸了摸脑袋,跟着府上的小厮把马车拉到了后院去。 进了大门,绕过隔断,再往前便是大堂,谢景迟远远就瞧见了坐在主座上的姬无涯,堂上烛光熠熠,倒是颇有一番与星光遥相呼应之感。谢景迟加快脚步进了大堂,姬无涯看见人到了,便对着一旁的宋千道:“人既来了,便用膳吧。” 碧回收了灯笼,主动的引着人到了偏厅。 一餐罢,碧回又道:“迟姑娘,若无其它事,奴婢带您去卧房,您意下如何?” 人已经开了口,谢景迟看了看刚刚搁下筷子的姬无涯,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宋千,再瞅瞅自己身旁立着的碧回,点了点头道:“那行吧。” 刚站起身,才想起来如今姬无涯不是原先那大侠了,在王爷面前离席时应该怎么说来着?谢景迟杵在那里仔细想了想,结果什么也没想起来,于是尴尬地试探着道:“王爷?我先走了?” “去吧,有事吩咐下人便可,宋知府想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姬无涯犹有兴致地端了盅酒饮下。 不等宋千答复,谢景迟便转身走了,碧回见状也是跟上领路。 “碧回对吧?”谢景迟出了偏厅后,便开始同碧回搭话。 碧回浅浅笑道:“正是,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谢景迟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洗个澡,可是换洗的衣裳都在包袱里,包袱在车上,你知道马车在哪儿吗?”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稍时遣人帮姑娘将包袱取来,沐浴的热水想必已是准备好了,姑娘到了卧房便可沐浴。”碧回带着谢景迟绕过回廊,推开了一扇门,屋中烛火烧得很亮,层层帷帐挂在梁上,隐约可窥见帷幔后的一张绣床。 另一侧搁着个浴桶,有热气徐徐散开,谢景迟伸手探了探,水温恰好。于是谢景迟略为享受的感受了一下人生中第一次被人伺候着洗澡,水中飘着时令花瓣,暗暗的香气扑入鼻息,谢景迟几乎要睡了去。 “姑娘,换洗的衣衫已取了来,您明日想穿哪一件?”碧回很是贴心的将衣裳理了理,然后捧着中衣中裤站在一旁等候谢景迟出浴。 谢景迟想了下道:“那件浅紫色的吧。” 沐了浴,换了衣裳,看着碧回细致地将那件浅紫色的衣裳挂好,谢景迟道:“你也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啦。” 碧回站在那里对着挂着的衣裳,站了半晌,谢景迟疑惑地看着呆立在那里的碧回,刚想出声询问,便见碧回猛然回身跪在了谢景迟脚边。 谢景迟慌忙向一旁挪了挪,显然是有些惊讶,片刻后才伸手去扶,手还未触及碧回的胳膊,就听到碧回带着鼻音的声音:“姑娘,我家大人是冤枉的。” “你家大人?”谢景迟不明所以,却还是先起身去扶了碧回,关怀道,“你先站起来,站起来慢慢说。” 碧回站起身,垂着脑袋,一串眼泪便是滴落在地板上,瞧得谢景迟十分心疼,又是说了句:“你慢慢说,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忙,你说清楚,能帮我肯定帮。” 碧回又是抽泣两声,伸手抹去泪水,强颜欢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奴婢本是沈大人的家奴,沈大人入狱后,府上丫鬟小厮均是未散,都等着沈大人回来。新的知府大人搬了进来,奴婢就伺候着新的知府大人家的小姐。” “沈大人?”谢景迟问道,“你刚刚说你家大人是冤枉的,是指那个沈大人?” 碧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两个月前,沈大人被状告贪污受贿、侵占农田,告到了京城里去,上头下了令,沈大人、沈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都是被抓了起来。而后奴婢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大人来审,前些日子,奴婢方才得知来审沈大人的是当今荣王殿下。” 这一番话入耳,谢景迟算是明白姬无涯来安州是做什么的了,继而又想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那个沈大人是冤枉的?” 话音刚落,碧回的肩又抖了起来,显然是又哭得紧了,不等谢景迟安慰,碧回就慌忙擦了眼泪道:“姑娘您看,这宅子原先就是沈大人的宅子,其中陈设几乎丝毫未变,只有您和荣王殿下今日住的屋子,是特意重新装饰过的。沈大人若真是贪了,宅子何以如此简陋?奴婢虽只是个丫鬟,可奴婢也知道府衙里那个张通判住的房子,都要比沈大人住得好。” 财不外露啊,谢景迟如是想着,却也没说出声,继续听碧回说。 “奴婢伺候沈大人一家八年有余,只见过大人教导公子小姐不可奢靡浪费,没见过大人在什么事上铺张过。”碧回抿了抿嘴唇,“沈夫人念佛茹素多年,穿戴简朴,也未曾铺张,用的首饰常年就那么几样,过年也未换过新的。迟姑娘,您看过这样日子的大人,像是个贪官吗?” 谢景迟沉吟道:“确实不像。” 碧回像是溺水着抓住了浮木一般,忙又说道:“奴婢没有机会在王爷面前为我家大人申冤,因而斗胆来求姑娘,只求姑娘为我家大人说上两句……” “沈大人如果真是清白的,想必王爷也不会错冤好人的。”谢景迟抬头看见碧回那哭红的眼眶,着实有些不忍心,于是宽慰说,“其实我也是路上偶然碰到他的,你看,他能帮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心肠这么好,怎么会冤枉别人呢?所以你尽管放心,你说的那些,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在他跟前说一说,放宽心。” 语毕,碧回又是跪了下来,连着叩头,说着些感谢的话,谢景迟赶紧去把人扶了起来,碧回的额头已是有些发红,谢景迟看着心疼,伸手摸了摸碧回的额头,道:“就是说几句话的事,你不用这样,看看把自己弄得,多疼啊……” 碧回垂下眸子,声音略微低了些:“奴婢不疼……姑娘,您这样漂亮的人,也这样善良,怪道佛家说相由心生……” 谢景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得却是灿烂,道:“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先去休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夜访 “王爷,裕王妃那边……”重章和叠彩二人跪在姬无涯身前,宋千派来的那些小厮丫鬟皆是被屏退了去,重章想着将刚刚听到的交谈禀告给姬无涯,却是被叠彩扯了扯袖子,隐约有“迟姑娘”三个字传入耳中,顿时恍然大悟,重新说道:“王爷,迟姑娘似乎是遇到了些麻烦。”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姬无涯的眼,姬无涯懒得计较,只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麻烦?是不是有什么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多说了些什么话。” 重章点头道:“王爷英明,宋知府指派去伺候迟姑娘的那个丫鬟,原是沈秀府上的家奴,方才伺候迟姑娘沐浴完,突然就对着迟姑娘叫冤……” 姬无涯轻笑一声道:“倒是个聪明的丫鬟,你接着说。” 重章顿了下,接着说:“那个丫鬟哭着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迟姑娘于心不忍,就应了下来,现下正在房中发愁,属下瞧着,那鞋底儿都要被迟姑娘磨掉一层了……” 姬无涯想着谢景迟在房中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也不知她在愁些什么。看着。似是懂了谢景迟的心思一般,姬无涯拿着书册的手冲着一旁指了指,道:“坐下说。” 得了许可,谢景迟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坐好,斟酌了一番后,面色凝重地看着姬无涯道:“王爷,我觉得,近期会有大事发生!” 姬无涯略有兴致地瞧着谢景迟,未执书册的手捡了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眉眼未动,道:“哦?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大事。” “王爷还记得先前遇刺的事吧?”谢景迟褪了鞋子,抬起脚也是盘膝坐在榻上,面对着姬无涯的方向,目光偏了偏,才发现姬无涯手里的是一本棋谱,神思微游片刻,忙又转回正题道:“我觉得,那些人肯定不会放弃!” 姬无涯道:“本王记得,也知道。” 谢景迟顿了顿,继续说:“你看,我们一路上跋山涉水吃了那么多苦头才走到了安州,结果刚到安州城门口,就见那么多人来接你,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的行踪早已暴露!” 姬无涯挑了挑眉毛,抬眼瞧了谢景迟一眼,道:“接着说。” “还能说什么?我们的行踪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如果不依不饶不放弃,还想要刺杀你,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啊!”谢景迟说着说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棋盘上的棋子抖了抖,有几个还错了位。 姬无涯不动声色,伸手将那几颗棋子归了位,谢景迟见姬无涯丝毫不在意,有些着急地问:“你怎么都不着急的啊,想想或许一会儿就会有一个淬毒的暗器飞来,或者你出门的时候,街边突然有一个小贩就拎着刀子砍过来,或者你到哪儿去喝杯茶,喝完就口吐白沫——对了,还有床下梁上,说不好就藏着刺客!” “你这些日子,又看了些什么话本?”姬无涯收起书,好奇地看着正在构思着自己如何遇刺的谢景迟,对她这些想象觉得颇为有趣。 谢景迟忙道:“不是话本小说啊!你想想看,你是王爷,你还有一堆兄弟,你这一堆兄弟里肯定有几个想当皇帝的,然后这几个想当皇帝的就变着花样的想要干掉自己的其它兄弟——” 姬无涯眸光微寒,声色渐冷道:“迟姑娘,话不能乱说。” “啊——”谢景迟也是意识到了这些话似乎不能说,于是换了个方向道,“世上坏人那么多,总有几个想要针对你,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姬无涯这才缓缓笑道:“自然,有叠彩随侍,本王很安心,若是为此事而来,你大可放心,本王既然安安稳稳地到了安州城,自然会安安稳稳地回到京城。” 谢景迟看着毫不紧张的姬无涯,眨了眨眼,无奈道:“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非也,姑娘如此关怀,本王很是感激。”姬无涯不同于谢景迟的愁眉苦脸,笑得十分温和。 一旁的谢景迟又抬头看了看姬无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复而又抬头看了看姬无涯,接着连忙将目光挪开,右手的指头捏了捏左手的手心。姬无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于是出言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那个……”谢景迟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将碧回择出去,不知怎么开口说沈大人冤枉一事,更不知道说完怎么解释自己为何知道姬无涯到安州要做什么么。 想了些许时候,方才壮着胆子,心道怎么着反正死不了,于是就开口说:“王爷你到安州是做什么的呀?” 姬无涯道:“来查前任知府沈秀贪污侵地一案。” 听得答案,谢景迟大喜,随即继续道:“那你查的怎么样了?” “刑部卷宗,人证物证皆有,差得只是张沈秀的供词。”姬无涯聊有兴致地看着表情不停在变的谢景迟。 谢景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人证物证都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同宿 谢景迟肯来走这么一遭,一来是这个王爷的身份和遇刺的事搁在心头太过难受,二来是碧回的话让她有些恻隐之心,多漂亮一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凡那个沈大人平日里稍微凶恶一点,碧回也不会这样大胆的来求情。 虽说谢景迟直肠子惯了,但这些显而易见的人情世故还是看得懂的,所以心里才会稍微有些偏向沈大人是冤枉的。 但是,姬无涯直截了当的表明,人证物证皆在,只差沈大人亲自认罪了,谢景迟不由得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出错了?” 姬无涯颇有兴趣地追问道:“此言何意?” 谢景迟心一横,道:“我听说这房子原本是那个沈大人的。” 姬无涯点头道:“本王知道。” 谢景迟继续说:“你不觉得,对于贪官来说,这个房子太破了么?” 姬无涯将书合上,放到一边,缓声道:“财不外白。” 谢景迟一听,这人怎么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样!然而,谢景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意如何,坚持不懈地说:“有钱人和穷人的吃穿用度肯定是差很多的,再怎么藏,也不会藏得和穷人一样,你看这屋子里,哪有半点值钱的东西。我还听说,沈大人的老婆,一直吃斋念佛,儿子闺女也很简朴……” 棋盘上的棋子被一颗一颗拣了起来,分两色装在木盒里,谢景迟看着也就顺手帮忙拣着。姬无涯道:“你倒是听说了不少东西。” 谢景迟一听不对,只赔着笑不说话,帮着把棋子分开装好后,才听姬无涯又道:“有些事,你不明白,也不要想着去弄明白,心善是好事,好心也常办坏事。” 一句话说完,便是下榻穿好鞋子,将棋盘棋盒收起来,谢景迟对此十分无奈,毕竟这是个王爷,虽然和自己一起吃了那么久的烤兔子,可王爷毕竟是王爷,不会因为多吃了几顿烤兔子就会轻易因为别人的话有什么改变。 谢景迟心下念了句,碧回小姑娘,我已经尽力了。 于是谢景迟也是下了榻,准备离开。 而后突然想到,这个人是王爷,不是一开始自己以为的侠客,那么说好的长期收留呢?谢景迟慌忙转身看着姬无涯道:“王爷!” 姬无涯抬眉瞧了一眼。 谢景迟道:“一开始不知道你是王爷……可能对你有点儿不大尊重……” 姬无涯笑道:“不碍事,本王不会因着这些同你计较。” 谢景迟又道:“那王爷之前说……” 姬无涯颔首道:“本王答应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谢景迟宽心一笑,起码近些日子里,自己不会被丢下,得了答复,谢景迟满意地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姬无涯好奇地看着谢景迟停下的背影,谢景迟转头笑得灿烂,欢欣道:“那你早点睡,我也回去睡啦,晚安!” 谢景迟的手刚搭在门上,又是回头多说了一句:“那个……沈大人的事……希望王爷能费心多查查……” 姬无涯敛了笑意,淡淡地说了句:“本王可以带着你,但希望你,莫管闲事。” 语气略显冷漠,谢景迟心下叹了口气,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要帮一帮,说两句。如今被婉拒,谢景迟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姬无涯也是看出了谢景迟的失落,刚欲出声说些什么,却猛然听到有细碎的声响自屋话,直接拉过薄被,伸手将半起身的谢景迟压了下去,薄被顺势盖在二人身上,这一番动作十分流畅,谢景迟没有任何反应得时间,就已经在床上乖乖地躺平了。 待到谢景迟反应过来的时候,双颊登时滚烫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想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躺在一个被窝里,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也无法泰然自若。 之前虽然两人迫于条件问题,睡过一张床,可是那也是在两个被窝里,那时的姬无涯,在谢景迟心中,还是个人品高尚救人于危难之际的大侠。 倒也不是如今的姬无涯在谢景迟心中的形象有多么的不堪,但只要想起他是王爷,谢景迟难免就会想起后院里一堆互相挖苦讽刺的女人,设绊子的设绊子,药孩子的药孩子,大约是从前小说电视剧看得多了,对王爷的认知有了些许偏差。 黑夜里,绣床上,锦被中,谢景迟直挺挺地躺着,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脑袋里的想法也是转来转去。 姬无涯侧了个身,右手揽过谢景迟,手恰恰落在谢景迟的左手上,握住了谢景迟手里的匕首,唇角带起笑意,低头看着有些慌乱的谢景迟,眼眸却如寒潭般幽冷,开口却牵带起无限的柔情:“阿迟……” 谢景迟听着姬无涯因为刻意压低而微哑的声音绕在耳畔,心跳瞬间加速,谢景迟躺在枕上,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两个字似有这特殊的魔力,让谢景迟原本因紧张而僵直的身子软了几分。 “别怕。”这句是带着笑的。谢景迟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开口是的气息扑在谢景迟的颈窝间,温热濡湿。 谢景迟的神思有些恍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是晕乎乎地,困意来势汹汹,谢景迟的眼眸合上的瞬间,姬无涯抓过匕首,翻身下床,床侧的黑影被姬无涯突如其来的攻势带翻,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未有反应,心口便是被钉上一把匕首。 血花溅开,姬无涯自袖中扯出一条丝帕,擦了擦脸上手上的血迹,随手将帕子丢下,略显闲适地走到外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在榻上坐好。 稍时,重章携叠彩同至,跪伏在姬无涯脚边。 叠彩先是将榻边高烛点亮,而后回身跪好,姬无涯冷着一张脸,开口问道:“解决了?” 重章抱拳回道:“来者八人,斩六人,重伤两人。” 姬无涯冷声道:“重伤的那两个呢?” 叠彩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跑了……但此二人已中‘沥心’之毒,活不久。” “好一个‘来者八人’,自己滚里面去看看躺在那儿的是什么。”姬无涯显然是动了怒,“吃亏上当一次两次尚且情有可原,三次四次,那就是蠢,是废物!” 叠彩低头道:“属下知罪。” 血腥气渐渐散了开来,姬无涯道:“此过先暂且记下,待回到京城再发落。你们二人去把屋里清理了。” 两人领命,一人将尸体带走处理,一人留下清理血迹,姬无涯看了一眼在床上昏睡着的谢景迟,上前把人抱了起来,重章很识眼色地开了门,姬无涯抱着谢景迟跃起,踏过几个屋顶,在谢景迟睡的屋子前落下,将人放在屋内绣床之上。 安置好谢景迟之后,姬无涯才又回到自己屋中,屋内已清理干净,看不出丝毫痕迹,看时辰大约子时已过,姬无涯吩咐重章继续去谢景迟那里守着,并嘱咐其在寅时过后给谢景迟用“醉梦”的解药。 姬无涯眉头深锁,过了些时候,才抬手捏了捏眉心,想刚刚似乎用药用得量大了些,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碧回 谢景迟睁开眼的时候,脑袋里是一团浆糊,盯着不出个地道的学名,于是说:“就我之前那种的,就行。” 些许时候没什么动静,谢景迟疑惑地回头看了看碧回,问:“怎么了?” “怕是,不大衬这支簪子。”碧回迟疑了片刻回答说。 谢景迟倒也无所谓,便说:“那你看这弄吧,随意点就成。” 一瀑青丝就这样在碧回的巧手中绾了起来,点缀着那样一支通透的玉簪,谢景迟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还是女孩儿心灵手巧,这发型确实好看,比先前他给我绾得强多了。” 那个“他”指得是谁,碧回心里晓得,只无言笑了笑,开始施妆匀粉。先前因为在山林间赶路,谢景迟一向都是素面朝天,今日细细化了妆,谢景迟方才再一次感受到了作为女人的美妙。 那些个脂粉匀抹在脸上,整个人的气质都换了一番。 收拾完毕,谢景迟开心地道了声谢,然后开口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碧回将东西收拾好,回答说:“全凭姑娘。” “啊?”谢景迟愣了愣,“我还以为这么大张旗鼓的梳妆打扮,是有什么事情,原来没事啊。” 碧回笑眼弯弯道:“梳妆打扮,于女子来讲,可不就是个故事听一听,解解烦闷。” 谢景迟不是个爱听故事的,但此刻消遣忒少,聊胜于无,于是点了点头,拉着碧回面对面坐,端正坐好了,碧回也捋好了顺序,开口讲了起来。 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小姑娘,幼年家中贫困,于是将最小的闺女卖了换些银钱粮食,这个小姑娘便是沦落到了人贩子手中,人贩子大都不是什么好人,见小姑娘五官很是端正,牙口也是齐整,就寻思着卖到秦楼楚馆中去,人贩子同那青楼的老鸨正商量着价,一个在楼里谈事的贵客偏巧溜达到了后院,撞见了,贵客看一旁的小姑娘可怜,不忍见小姑娘沦落风尘,就出钱把小姑娘买了。 “逛青楼也能逛出一件好事,这个贵客心眼儿倒还不错。”谢景迟评了一句。 碧回见谢景迟确实是认真在听着,语速也放缓了许多。 碧回接着先前的继续说,那贵客买了小姑娘,本想就那样放了让她回去,不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有了主见,说是放了回家还是要再被卖掉,白废了贵客的一片好心,贵客一听觉得也是,稍加思考便是将小姑娘送到了一个大人府上,那个大人对那个贵客有些敬重,小姑娘放到大人府上,倒也是吃穿无忧,大人也将这小姑娘当女儿养着,诗书礼仪一样都没少教,小姑娘渐渐长大了,大人也寻思着给这小姑娘找门亲事,可惜亲事还没来得及谈,那个大人便是去了。 谢景迟抿了抿嘴唇道:“这小姑娘,确实有些可怜,小时候惨了点儿,但遇到了贵人相助,又有人把她抚养长大,教她识字学习,可惜还没嫁个好人家,那个大人就死了,之后如何了?” 碧回低眉道:“这个故事到这儿便是结了。” 顿了片刻,谢景迟才明白,这大概就是碧回自己的故事,那个养她长大的大人就是沈大人,她如今当个丫鬟在这府中,却是免了一顿牢狱之灾,沈大人亲生的儿子闺女,现在都在大牢里陪着沈大人,也难说这是不是沈大人下狱前最后一次关怀这个非亲非故的女儿。 “这样吧。”谢景迟突然开口,“你愿不愿意以后跟我一道走?” 对面的碧回明显是怔住了,还没理解谢景迟的意思。 谢景迟又认真道:“如今你没个伴儿,我也没有,我们两个刚好一道走,沈大人的案子我估计是没有什么回转的可能了,将来少不了要一家被发配边疆,这府上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万一你出了事,不就浪费了沈大人一番苦心。” 或许是提起了沈大人,也或许是因为谢景迟的几句话,碧回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没什么眼泪落出来,只有一张笑脸,而后开口说:“碧回有幸,得遇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计划 午饭吃得相当奢侈,姬无涯和谢景迟坐着,宋千作陪,还有另外一个官员,谢景迟认不出来,姬无涯不大想认识,四个人吃八个菜两个汤。 回到屋子里后,谢景迟在床上一躺,摇了摇头,对着床边儿的碧回道:“这吃得真浪费啊,想想我之前一两个月都吃的什么……唉,不能比啊。” 碧回端了杯热茶,搁在床边的小方几上,好奇地问:“姑娘之前一两个月吃得什么?王爷带着姑娘想必吃了不少稀罕的东西吧?” 谢景迟看着一边的碧回,摆了摆手,趁碧回凑头过来的时候,把碧回也拉到了床上,两人并排躺着,谢景迟道:“什么稀罕东西,除了烤兔子还是烤兔子,偶尔有点儿青菜叶子吃,他还一脸不乐意。” “烤兔子?”碧回躺下后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谢景迟愿意同她亲近,她也愿意同谢景迟亲近,说到底都是小姑娘,凑在一起当对姐妹是再好不过的事。 谢景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半起身向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才又躺下,小声同碧回讲起了自己是如何遇到这个王爷,又是如和同他一起吃了一个多月的烤兔子的,自然那些遇刺的事就被省略了去。 “姑娘这一路来吃了不少苦吧。”碧回听着就觉得苦,沈秀被抓入狱,自己装作丫鬟在这府上伺候宋家小姐想必也没那么苦。一路上翻山越岭,徒步走了那么远,大多时候都是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又是在野外,说不定还有虎狼蛇豹出没…… 两人枕着的枕头动了动,是谢景迟摇了摇头,说着:“刚开始觉得累,后来就还好了,习惯了。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他是王爷,他一开始告诉我他叫吴涯,我以为他是个行走江湖的大侠,你是不知道,我在安州城门前看到那一堆穿得差不多的人齐刷刷跪下来,又喊着‘恭迎荣王殿下’的时候,都快被吓死了。” 轻吟吟的笑声落在谢景迟耳中,接着碧回翻了个身,面对着谢景迟道:“我还听说,姑娘当时从马车里摔了出来,王爷当即就担忧地走上前去查探,生怕姑娘有什么闪失。” 谢景迟略有吃惊道:“他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吧,一般被吓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看看发生了什么。” 碧回掩面笑了笑:“从前姑娘的头发也是王爷绾得吧?” 谢景迟羞愧道:“我不会……又喜欢三天两头洗个头……所以……” 碧回也不多说,只是起身,手指搁在茶杯壁上试了试温,端起来给谢景迟喝,谢景迟跟着坐起身,拿着茶喝了两口,为了挽回点儿颜面道:“只是因为没有扎头发的发圈,有的话我不用别人帮忙的。” 重章躺在屋,沈大人一家,平素里甚是简朴。” 从姬无涯到来开始,一直都淡然自若的沈秀,听到“碧回”二字时,身形陡然一颤,姬无涯温和笑道:“这个叫碧回的丫头,说得可是实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猜度 沈秀的那一丝不自然落在姬无涯眼中,姬无涯面上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去。 略带几分温和的询问却是一把尖刀,悬在沈秀的心口,怎么答都不是,沉默了片刻,沈秀回话说:“王爷手中人证物证齐全,罪臣认罪伏诛。” “皇上最瞧不得忠臣被冤枉。”姬无涯也不慌不忙,“故而本王要细细的查问一番,以免错冤良臣,大人如今也只是被暂时关押在这里,毋须绝望,若是查到大人有冤屈,无罪释放官复原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只定了一个沈秀的罪,显然不是姬无涯想要的,姬无涯想要的,是那些钱财的去向,是沈秀的幕后。 可是沈秀又怎么不明白,当了十年的官,最不缺的就是算计与被算计的经验。 “罪臣想知道,王爷都查到了些什么。”沈秀跪得端正,语气也是异常平稳,先前提起碧回带来的颤抖此刻完全寻不见踪迹。 姬无涯大大方方地说:“该查的都查过了,沈大人耗着不认,倒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沈秀突然笑了起来,俯身扣了个头,说道:“那王爷还来问罪臣作甚。王爷想知道的,王爷自然能查到,但罪臣答不出王爷想要的,在这儿也只是空耗时间罢了。” “你想护着的人,只能护一个,看你怎么选了。”姬无涯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当然了,要本王来选,本王也觉得一个领养的丫头没什么好护着的,可惜这样的丫头还扑到本王脚边哭啼啼地申冤。” 沈秀道:“一个丫鬟,又能知道什么。” 姬无涯点头附和道:“沈大人的品行确实让本王佩服,连一个丫鬟,都费心费力地寻门亲事,绾芸阁的少东家,青年才俊,家底殷实,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是个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 沈秀只说:“任天下怎样的青年才俊,有几个能比得过王爷。” 这一番装傻充愣,听得姬无涯露出一口白牙,接着说道:“我这儿收到了一封联名书,上百位平民百姓托一个老秀才写的,你想不想看一看。” 沈秀沉默不语,姬无涯自袖间抽出了信笺,看了两眼道:“本王是万万没想到,沈大人如此得民心,这些百姓甚至愿意替大人你将那些贪了昧了的钱财还回去。” 牢中又是一阵沉寂,姬无涯起身理了理衣裳,将信笺搁在石床上,指头特意点了点,随口道:“这信搁本王这儿也没什么用,就留给你吧。大人可以仔细考虑考虑,两日后才会升堂审理,大人还有机会。莫要负了这些信任你的百姓,还有那个苦苦为你求情的丫头。” 说完,姬无涯便是离开了牢房,沈秀跪行向前,打开了那封信笺,看着看着,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落下泪来,信纸上晕开了几片水渍,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也晕了开来。 出了牢房,叠彩迎了上来,见姬无涯脸色不是很好,纠结了一番还是开口问:“王爷此番不顺?” 姬无涯道:“早知会是如此,那沈秀倒是个好奴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叠彩提起胆子道:“那王爷是不准备继续问了吗?” 姬无涯冷笑道:“问?问什么?本王倒是小瞧了本王那三哥的魅力,拼着家破人亡也要护着。” 叠彩道:“许是那沈秀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 对此姬无涯没做评论,直接回了宋千府上,一堆等着拜见的官员一应被回绝了去,姬无涯到书房去寻了个清静,坐下拿着本书还没看两页,就见重章跪在案前,神情闪烁,显然是有些什么话想说。 姬无涯将书扔在桌上,道:“有什么话趁早说了。” 重章一看,觉得自家王爷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再想想自己准备汇报的事,似乎会让王爷心情更不好,于是身子抖了抖,回道:“禀王爷,迟姑娘似乎同那个叫碧回的丫鬟关系愈发好了,属下想着,不如王爷开口替迟姑娘将碧回讨来,回京的路上也有人伺候着。” 姬无涯扶着额头,合着眸子说:“你最近是不是特别上心这类事,本王让你跟着谢景迟,不是让你监视她做了些什么,你倒好,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要过来汇报一番,前回猎场让你保护雍王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上心。” 重章把脑袋低到姬无涯睁开眼只能看见后脑勺的程度,而后回道:“属下……” 姬无涯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本王从来不知本王的暗卫,竟然是个喜欢听女子闺房私话的。” 重章脸一红,急忙告退。 门被关上,姬无涯坐在那儿半晌不动,脑子里慢慢过着自己查来的那些事。 上京告状的那几个人,出示的证据太充分了,不像是他们能拿到的,裕王又不傻,不会想着去断了自己的一条财路,沈秀任在安州,太子他们的手再长,也没空往河池郡伸,这进京告状的人,又能是谁安排的呢? 原本姬无涯想不通,直到进了这宅子里,从宋千口中听来那么一句陈设丝毫未动。 但凡有心在贪字上的,也不会将自己搞得这么寒碜,碧回求情的话,重章原封不动的复述过,姬无涯愿意去相信。这样一来,那些搜刮来的钱财,沈秀怕真是十成十的送了出去,半分没落进自己的口袋中。 百姓们的请愿书,絮絮叨叨那么长一段,总结起来无非是沈秀是个好官,然后把政绩林林总总的叙述了一遍,最后那些歪七扭八的签名看得让人动容。 看到请愿书的时候,姬无涯其实内心就有了些判断。 十年前裕王的恩情,沈秀自认为不能不报,故而当裕王有需要的时候,给他当起了摇钱树,一叠叠银票送进王府,姬无涯估摸着沈秀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当他权衡着当年裕王的些许恩情自己报完了的时候,寻几个人把自己举报了,这样一来,自己这几年的行径得了惩戒,也无需在任上继续被牵制。 报了恩,当了好官,最后也得了应有的惩罚。 这件事了,处置的圣旨下来,沈秀求仁得仁。 当年沈秀殿试,姬无涯尚且年幼,不知沈秀的才华到底如何,只是调阅过沈秀历年来的述职报告,兼之这一封请愿书,再看这书房里挂着的些许沈秀的笔墨,姬无涯估摸着探花许是低了些。 裕王开口夸赞一句,皇上钦点了沈秀的探花,可若是裕王不曾夸赞这么一句,说不得沈秀能否取得榜上头名,大约也是因为裕王的那一句话,沈秀才被外放,这么多年了仍只是个知府,若是留在朝中,说不得能不能捞个三品官儿当当。 这些沈秀不会想不明白,但,裕王载他至考场、殿试夸赞在先,有情有恩,沈秀就领了情,承了恩。 按理说,天高皇帝远,沈秀在河池郡当个知府自在逍遥,就算不帮裕王办那些事,裕王断然也不能怎样了他,可惜这样的人,把恩情看得太重。 姬无涯睁开眼看着不远处墙上挂着的画,沈秀的这些行为,若说没有半分动容,那是假的,可任他求仁得仁,就不合这回来的目的了,姬无涯扶着额头,左思右想,却也不知该怎样来解决这个麻烦。 正是愁思之时,突然想起了谢景迟。 自然也是想起了,那个被他用来要挟沈秀的碧回,沈碧回。 姬无涯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叫了叠彩,径直向着谢景迟的卧房走了去,叠彩跟在姬无涯身后,神思又是跑了开来,莫非王爷这是一时不见,就思之如狂?王爷对迟姑娘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么? 穿过一个小花园,应该就到了谢景迟的卧房,姬无涯多瞥了花园里那堆乱石一眼,正巧看到在赏花的一个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和谢景迟差不多大。 那姑娘见了姬无涯便直接迎了上来,矮身行礼道:“臣女宋明漱,见过荣王爷。” 姬无涯停了下来,随口说着:“起来吧,不必多礼。” “臣女斗胆,敢问王爷可是来这小花园赏花的?”宋明漱笑得甜美,脸上两个梨涡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宋明漱伸手隔着帕子捏着花茎,将身旁那朵木槿花向前拉扯了过来,声音软糯道:“这木槿前些日子还只是个花苞,可巧王爷来了,就开了。” 木槿开得正好,花色浓艳,姬无涯看了那花一眼,道:“花识人,本王想,许是这木槿晓得宋小姐今日会来,故而开得这样艳丽。” 叠彩听到这话,不禁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宋明漱,长得清甜可爱,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只是比起迟姑娘,好像差了些,但比起迟姑娘,却是懂礼数多了。 不出所料,宋明漱掩面娇羞一笑,道:“王爷抬举臣女了,臣女听闻王爷此行来安州是有要事,只是不知,王爷会在安州停留多久。” 叠彩想,这大概是在估摸自己有几天的机会了,当王爷的,尤其是像自家王爷这样俊的,到哪儿都会有莺莺燕燕黏着,这宋明漱年纪不大,大概是得了自家爹娘的授意,可不是么,攀上荣王爷的亲事,官职进得少说要比从前快一些。 可这样明显的心思,姬无涯见得多了,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只说:“停个四五日,事情结了便是回京了。” 宋明漱刚还想说些什么,姬无涯就又道:“对了,本王听你父亲提起过,说有个女儿刚过及笄之年,就是你吧?” 宋明漱明媚一笑,点了点头应了声:“正是。” 姬无涯亦是笑了起来,看得宋明漱脸上挂起两团红晕,姬无涯开口道:“随本王来的迟姑娘,同你差不多的年纪,想来她住在这里也是无聊,有时间你带她四处走走,到城里逛一逛,也好解解烦闷。” 站在姬无涯身后的叠彩,明显感觉到了对面宋明漱的表情,在姬无涯说完这句话之后,特别的僵硬。 不等宋明漱回话,姬无涯就转身说道:“本王先去看看迟姑娘,不打扰宋小姐赏花的雅兴了。” 小花园里留下一个愣在原地的宋明漱,宋明漱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这时才开口,安慰着自家快要哭出来的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痛经 说起来近些天的天气有些闷热,谢景迟躺在床上,很快就来了困意,四肢登时乏了。 沉沉睡了不知多久,谢景迟睁开眼,看见林立的高楼大厦,路旁飞驰的汽车,自己常坐的83路公交车载满了客,悠悠地驶向下一站。 谢景迟四下看了看,兴奋地往前跑了去,公交车亮着的灯提醒着下一站就是谢景迟的学校东门。我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么? 连走带跑行了大约十分钟,谢景迟站在学校东大门的门口,抬头便是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谢景迟笑了,一低头,手中是一张纸,桌子上搁着针管笔和各样尺子,是新的作业吧,谢景迟坐下,拿了笔,尺子仔细比划着。 再抬头,迎面走来的是秦羡和刘夕雨,在同一个寝室一起住了两三年的好室友,谢景迟开口道:“哎呦宝贝儿们,你们作业交了吗?我快愁死了。” 刘夕雨笑了笑,看着忙着画图的谢景迟,伸手便是把谢景迟的画抽了出来,点在纸上的针管笔在纸上画了长长的一道,谢景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画,秦羡从刘夕雨手中将画拿了去,两手一分,画变成了两半。 一转眼,飘飘洒洒的纸屑雨在谢景迟头道:“我快不行了,晚饭我想吃黄焖鸡……” 一面嚷嚷着自己快不行了,一面又嚷嚷着点菜,配着谢景迟的面部表情,弄得碧回啼笑皆非,只得先将门关好,层层帘子拉下来,将月事带拿给谢景迟后道:“实在是有点儿急,没找到更好的,姑娘先用着吧。” “这……”谢景迟看着月事带,心情十分复杂,又不好意思让碧回教自己怎样用,只能自己琢磨着用,换的衣裳不是谢景迟先前自己买的,也宽大了些,碧回的身形较谢景迟要更为娇小一些,这衣裳肯定不是碧回的,大概是某位小姐的吧。 特殊情况,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碧回拿了木盆来,将换下的衣裳丢了进去,又把床上的单子褥子一应扯了下来,换了新的,谢景迟就坐在一边趴在桌子上歇着。 屋子里还是闷热,碧回想着谢景迟身子不适,也不敢开窗通风,收拾完,瞧了一眼趴在桌上脸色不太好的谢景迟,碧回只无奈笑了笑,端着一盆子衣裳开门出去。 门刚打开,碧回就见着了姬无涯,行了一礼问了声好便是匆匆离开了,姬无涯瞥了碧回一眼,目光落在碧回怀里的木盆,以及盆里的衣物,还有衣物上的一点血迹。 略微一想便是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姬无涯有些尴尬地扣了扣门扉,想着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就听见里面虚弱的女声传了出来,谢景迟半死不活地说:“进……” 屋子是宋千令人花心思专门装饰过的,一应摆设皆是十分精巧,姬无涯推门进去,先是看了榻上,没有人,再转头看了层层纱帘,犹豫了片刻,便伸手撩开帘子,一层层撩开走了进去,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的谢景迟。 “王爷……”谢景迟抬眼看了一眼姬无涯,而后又是有气无力地趴好,一只手捂了团布在小腹上,形容惨淡。姬无涯在谢景迟对面坐下,道:“不舒服?叫个郎中来看看吧?” “不!”谢景迟猛然地直起身子,反抗之心颇为明显,叫个郎中来看看?开什么玩笑,难道要告诉一个老头说我痛经了,或者跟一个老头说我月经不调你给我调一调?谢景迟坚决反对。 姬无涯着实被突然直起身子的谢景迟惊了一下,觉得很有趣地调侃道:“这,是好了?” 谢景迟立马又颓了,十分虚弱地回答说:“王爷,我感觉我不行了,我快死了,我可能就要死在这儿了,我喜欢吃黄焖鸡,喜欢吃莲菜夹,晚上想必是最后一顿了,我们晚上吃这些好不好啊。” “哈哈。”姬无涯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想吃什么,继续说,待会儿本王让叠彩去跟宋千说一声。” 坐着着实不大舒服,谢景迟看了看对面的姬无涯,招呼都懒得打,弓着身子摸到床上去躺着了,躺好后才说:“我也喜欢吃甜的,多弄点儿点心什么的。” 姬无涯看着她似乎确实十分难受,故而收起调侃地心思,关怀道:“真的不要叫个郎中来看看?给你把把脉,开幅药吃,这样少受点儿罪。” “我不。”谢景迟依旧坚决抵制,“我中午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了么……也没有啊?” 听着谢景迟自言自语,姬无涯也回想了一下,而后道:“中午最后的甜点,那道冰镇山楂红枣糕,大半盘都是你吃了吧?” 谢景迟脸微微红了一下,狡辩道:“我也就吃了小半盘,也没多少啊。哎呦我咋就嘴贱得非要吃那么凉的。” “红枣活血气,糕点还是冰镇过的。”姬无涯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旁的了,看着谢景迟躺在床上的难受样子,沈碧回的事只能再等一等了。 谢景迟难受着嘟囔着,猛然想起了自己想要在安州安家落户的事,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姬无涯来了安州这么忙,正好他今天来了,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说不定姬无涯还会赞助自己买房子的钱,于是谢景迟在床上爬了爬,将脸冲着姬无涯的方向。 “王爷。”谢景迟满脸期待地看着姬无涯道,“我想过了,原先不知道你是王爷,所以想着赖着你,但既然知道了你是王爷,我就不能这么无耻地赖着了,你带着我也不方便,我不如在安州买套房子住下。” 谢景迟说得开心,又往前挪了挪,道:“原先是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但是现在我觉得碧回人挺好的,我们两个姐妹花可以美滋滋地在安州过日子呀。之前我典当衣服首饰的钱还有不少,感觉应该够买套房子住了。” 听着谢景迟的计划,姬无涯的脸色越发的平静,先前的笑意与关怀尽数收了起来,想来之前重章说的开口将碧回讨过来,大约是晓得谢景迟的这个小算盘。姬无涯看着谢景迟像是说完了,方才接了一句:“再说吧。” 谢景迟道:“什么再说吧?” 姬无涯微笑道:“本王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这事还需要他考虑一下?谢景迟懵住了,为啥自己的去留还要他考虑一下?于是谢景迟不得不委婉道:“王爷,我很感谢你这一路来的照顾,我觉得我也不应该继续麻烦你了,毕竟你是王爷,我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你带着我会京城可能有点儿不太好……” 姬无涯手指扣了扣桌面,垂眸道:“你的想法,本王知道了,本王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这是什么意思?谢景迟目瞪口呆,难道说得还不够明显吗? 敲门声打断了谢景迟的思绪,谢景迟下意识道:“进。” 门被推开,来的是碧回。碧回端着汤盅,谢景迟也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碧回对着姬无涯行了一礼,将汤盅搁在桌子上,盛了一碗放在旁边,又上前把谢景迟扶了起来,待谢景迟坐好,碧回刚想去拿汤,却发现姬无涯已经端着汤碗站在了床边。 谢景迟很惊讶,碧回也很惊讶,但还是乖乖地接过汤碗,道了声谢后对着谢景迟说:“喝点儿果粥,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 姬无涯递完汤碗,顺势就在床边坐下了,谢景迟有些拘束,碧回要喂,被谢景迟拦了下来,谢景迟自己拿着碗拿着勺,听姬无涯在一旁说道:“本王瞧碧回伺候你伺候得挺好,回头本王同宋知府说一声,以后碧回就跟着你了。” 碧回到一边跪了跪,道:“谢王爷夸奖。” 谢景迟似被呛到了一般,扭头到一边咳了两声,姬无涯接着说道:“省得你到了京城,身边没个熟悉的人,麻烦。” 这回谢景迟不惊讶了,她呆住了,说好的在安州买个房子过小日子呢?谢景迟看了看站在床边低眉顺眼的碧回,不甘心道:“王爷你不再考虑考虑?” “就这么定了吧。”姬无涯对谢景迟温和一笑,“你好好喝粥,碧回,你跟本王出来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父女相见 不顾谢景迟可怜巴巴的目光,姬无涯前脚起身离开,碧回后脚就跟了上去,一路弯弯绕绕,回到了姬无涯住的屋子。 碧回进屋就跪了下来,姬无涯道:“起来说话吧,本王也没有虐待人的习惯。” 碧回道:“王爷此番召碧回来,定是有事吩咐,碧回不敢起身。” 姬无涯在榻上坐好,叠彩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摆了个小圆凳在碧回身旁,姬无涯道:“坐吧,你跪或不跪,对本王要说的事,没有分毫影响,还是起来坐下吧。” 话已至此,碧回晓得再跪着也只能是惹他不痛快,索性起身坐了下来,垂着脑袋,目光盯着自己的裙摆,双手安分地叠在大腿上放好,坐得端正,姬无涯打量了一番道:“确实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模样。” 对此碧回丝毫不意外,王爷那是什么人,自然能查到自己是沈秀的养女一事。 叠彩将门关好退了出去,姬无涯目光落在碧回身上,语气平缓,道:“你到沈府,有多久了?” 碧回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王爷,八年了。” “八年。”姬无涯想了一下道,“想来你到沈府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也记得事了,没想着回自己亲生父母身边?” “王爷,虎毒不食子,而碧回的父母,却是连牲畜都不如。”碧回声色冷冽,提起生身父母,却是用了这样厌弃的语句,“碧回因有此父母为耻。” 有些事,碧回先前讲故事时并没有告诉谢景迟,非是刻意隐瞒,只是提起来难免要揭开心中旧疤,徒生哀伤。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父母,那都是命。碧回不在乎贫穷或者富贵,如果真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卖掉小女儿,碧回也可以理解。 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那样的过分,四肢健全却不思进取,父亲爱赌,母亲懒惰又抽大烟,旁人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而她家的日子却是越过越差,最后她被卖给人贩子,又被人贩子带到青楼。 有些仇恨,小时候不大明显,长大了却是深深扎根在心里,再也无法抹除,碧回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便是如此。 姬无涯并不在亲生父母的话题上过多讨论,又问起了旁的:“沈秀待你很好?” 碧回的神色柔和了许多,话语间也多了些柔意:“进沈府时,碧回以为自己只是来当丫鬟的,却不料,沈大人待碧回如亲生女儿,诗书礼仪样样都教,吃穿用度也同沈大人的亲生女儿一般。” “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姬无涯淡淡一笑,“你可以去牢里见一见沈秀。” 碧回猛地抬起头,没有心思再顾念礼数,直勾勾地盯住姬无涯的脸,难以置信地问道:“王爷说真的?” 无涯一哂:“本王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沈秀虽是罪臣,但带个人去见一见他,本王还是能做到的。两日后就要升堂审理沈秀一案,本王今日去牢中问过他了,他对自己的罪过供认不讳。看在阿迟的脸面上,本王倒也乐意让你最后去瞧一瞧他。” 碧回惊慌地扑到了姬无涯脚边跪下,扣了几个头道:“沈大人他一定是有苦衷,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日久见人心,碧回在沈府八年了,八年!八年里还不够碧回看清楚沈大人是怎样的人吗?求王爷明察啊!” 姬无涯伸手把碧回扶了起来,嗓音温和:“别这样,你回去坐好,本王同你慢慢说。” 见碧回坐下,姬无涯方才又开口道:“本王也不愿意去冤枉良臣,可沈秀自己认了罪,本王也无能为力。今次你去见了沈秀,带些好吃好喝的,算是尽一份儿女心意吧。本王知道,你同沈秀,一直以父女相称。” 碧回的脸上早已沾满了泪水,红红的眼眶,碧回抬手用袖子把泪水擦了去:“谢王爷恩典。只是……” 姬无涯叹息道:“沈秀早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阿迟也为沈秀求过情,可这又有什么用?罪早晚会认,旁人无能为力,哪怕是本王。” 碧回心里有了主意,开口仍是哭腔,却比先前好了许多,碧回道:“不知王爷何时能安排碧回去见沈大人,碧回这边要好好准备一下,做些他爱吃的菜……” 姬无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下去准备吧,晚些时候本王就遣人带你去。阿迟那边你也不用操心,本王会亲自照看。” 临走前,碧回又磕了个头,随后便是跑到了厨房去,准备着见沈秀时要带的酒菜。叠彩看着碧回擦着眼泪跑了去,掂量着便进了屋子,关好门后跪下行了礼,然后开口道:“王爷确定碧回姑娘有用?” “不确定。”姬无涯道,“有计可施总比无计可施来得好,沈秀连亲生儿女都能带着一起下狱,却独独护着这一个买来的养女,想来感情匪浅,让她去劝一劝哭一哭,说不定沈秀就松了口。” 叠彩犹豫了一下回道:“先前王爷让属下去查碧回姑娘的身世,属下最近有了点儿新的发现。” 姬无涯看向叠彩,道:“你说说看。” 叠彩干笑两声道:“先前迟姑娘同碧回姑娘在院子里聊天,重章听来的,碧回姑娘其实并不是沈大人买回来的,而是一个所谓的‘贵客’买下了碧回姑娘,随后送到沈大人府上的。属下觉得,沈大人如此优待碧回姑娘,说不得同那个‘贵客’有点儿干系。” 姬无涯手指敲了敲身旁的小方几,想了片刻后笑道:“可不是吗,三哥八年前多大来着?十六岁吧,曾经跟着现在的户部尚书李倚鹤到河池郡调查过赋税的事情,本王那时还未开府建牙,仍在尚书房跟着师傅念书,听闻三哥远行历练,别提有多羡慕了。” “这还多亏了迟姑娘,不然八年前的事,怎样也要花不少功夫。”叠彩感叹道,他平素里最烦的就是查这查那的,耗时耗力,有时还容易因为一些人的意外死亡而断了线索。 说起谢景迟,姬无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弯了起来,想要留在安州逍遥自在,且不说旁的,就来安州的一路上,谢景迟说是给自己当丫鬟洗衣做饭,可到最后,却是姬无涯伺候了她一路,能这么轻易地放了她? 更何况,她还是三哥刚过门的妻,名正言顺的裕王妃。 尽管,谢景迟本人可能因为受了刺激忘了这些,可满朝文武不会忘,皇上也不会忘,谢家更不会忘。 “去告诉宋千,晚上的菜加一道黄焖鸡,一道莲菜夹,你也去厨房,指点着这府上的厨子,做些春风面、合籽糕、四蓉酥、牛乳饼,这些甜点的糖搁足了,做合籽糕的干果选料认真点儿,去准备吧。”姬无涯吩咐完,就去屋子里把棋盘端了出来,拿出棋谱来开始摆子。 叠彩有些迟疑道:“王爷,这四样甜点都是宫里的样式,属下估计,这儿的厨子做不好吧。” 姬无涯持着书册道:“所以本王才让你去指点着,有八分像就成了。” 叠彩无奈告退,前去寻宋千的路中偶遇重章,还叹了句:“我快成全能的了,现在连做甜点都要我去。” 重章乐呵呵道:“这样王爷才会越发的重视你呀。” ··· 碧回带着糕点饭菜,跟着姬无涯指派的人到了府衙大牢,畅通无阻地到了沈秀的牢房前,碧回直接就在牢门口跪了下去,旁人都退了开。 “义父!”碧回看着牢里那个坐在干草堆上的身影,开口的声音细细颤着。 牢里的身影猛然抖了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牢门外的碧回,在牢里呆了近两个月,沈秀较之从前苍老了许多,可眉宇间依旧可寻从前的风采。碧回打开了食盒,将饭菜都端了出来,强扯出一抹笑道:“义父快来尝尝,都是你往日里爱吃的。” 沈秀缓缓地挪到牢门口,隔着木栏仔细看着牢外的碧回,瞧了一会儿才道:“瘦了好多啊,都是为父的错,连累了你。” 碧回拿起碗筷,轻轻拉过沈秀的手,将碗筷放在沈秀手中,笑道:“义父说什么呢,没有义父哪有今天的碧回,义父快尝尝吧,再搁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沈秀低头看着手中的碗筷,眉眼舒展开来,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好,好,我来尝尝是不是我这好闺女的手艺,如果不是,肯定就是你这丫头偷懒了,该罚,该罚。” 说罢拿起筷子,夹了块儿鱼肉,鱼刺早就挑了出来,肉很鲜嫩,酱汁入味也足,入口即化。沈秀笑道:“果真是你的手艺,费了不少功夫吧,再尝尝这道野菜烧得如何。” 随即又夹了一筷山野菜,入口细细品着,碧回就在一旁看着,端起酒瓶,倒了杯酒道:“这怎么能没有酒呢,义父你最喜欢的杏子黄,来喝一杯。”说罢将酒杯递了过去,沈秀接过后嘬了一口,乐道:“没错没错,还是这个味儿。” 看着沈秀吃得开心,碧回也不由得舒展开了眉眼,笑得愈发诚心,待沈秀一顿饭吃完,碧回将东西收进食盒里,看着酒足饭饱的沈秀,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声音,沈秀长叹一声道:“下回见,就说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碧回低眉道:“碧回会尽量多来的。” 沈秀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碧回的手道:“你有这个心,为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说,为父也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荣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只是不想来得这样快,快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怎样同你说这事。” 碧回的双手攥了起来,咬着嘴唇,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义父,同碧回讲一讲吧。碧回知道义父不是贪图名利的人。” 沈秀轻松地笑了两声,倒也不避忌了,靠着木栏低声同碧回用仅二人可听见的声音说:“这牢房,是我自个儿想来的。朝廷做的不错,我确实是贪了那些钱,占了那些地,那些人证物证还是我亲自送上去往京城的路的。说来惭愧,沈秀这一辈子,前二十年想考取功名,考了三回,终于是得了个探花。后来沈秀想着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欠了旁人的情,就一定要还,所以啊,在任上的时候,一面想着当一个好官,励精图治,一面又不得不拿着昧良心的钱。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的恩情也该还得差不多了,所以沈秀就应该为了这些年的那些行径进牢里,接受该受的刑罚。” 碧回听着这些平淡的话,心却揪成了一团,开口问道:“义父,您这些年为了河池郡,殚精竭虑,哪怕真的有罪,也当有功过相抵的机会啊!” “功过相抵?不行不行,丫头你不懂。”沈秀摇了摇头,“为父有机会活着,有机会免罪么?有的,我这事儿荣王爷只要得了让他满意的答案,后半生肯定能活得无忧,只是为父不能这样做,这是为父该得的报应,就应该受着。” 碧回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那咏哥儿、倩姐儿他们呢?义母呢?” 沈秀叹了声气道:“咏儿和倩丫头,是为父对不住他们,至于妗娘,我想她会理解我的。” 碧回道:“义父!你不觉得这样,对他们,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 沈秀合上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丫头,你要记住,这事上不可能事事如意,有时候人就是要为了自己的坚持付出些代价。我心意已决,你之后不要再来了,回去吧,往后日子还很长,想必荣王爷也不会为难你,好好活着。” “义父!”碧回带着鼻音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却再也没得回音。等了许久,碧回颓然起身,拎着食盒颓丧地走出了牢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转机 谢景迟在自己屋子里,扒着床上专用小木桌,吃光了一碟子合籽糕。 等到拿起下一块儿牛乳饼的时候,碧回推门进了屋子。谢景迟抬头看了看碧回,神色不大好的样子,于是将手中的牛乳饼递了出去道:“碧回你来尝尝这个,挺好吃的,不过最好吃的合籽糕被我吃光的……等等我让他们再做点儿给你尝尝。” 说完谢景迟有些羞愧,吃得时候太开心,竟然忘记给碧回留一些了。 碧回楞了一下,接过牛乳饼,咬了一小口,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吃,姑娘快吃吧,不用顾及碧回。” “那啥……那个荣王爷他……没为难你吧?”谢景迟将小木桌推到一边,自己端正坐好,看着床边的碧回小心翼翼地问,“我看你出去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叠彩说你会没事的,我都要担心死了。” “姑娘不必担忧,王爷人很好,没有为难碧回,还准许碧回去见了沈大人,因而方才回来得晚了些。”碧回浅浅笑着,眸间哀伤却无法掩饰。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倒不如不见这一次,至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可这一丝希望,如今被沈秀亲手抹灭,自己尚且没有求生求饶之望,别人又能帮得了什么忙?碧回低眉,神思又到了那阴冷的牢房之中。 看着碧回的模样,谢景迟道:“那……沈大人跟你说什么了么?” 说完谢景迟才意识到不对,忙又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问你这些了。对了,王爷说让你跟着去京城,你愿意去吗?虽然之前我和你讲了我们一起,但我原本是想着咱们俩一起在外面买栋房子自在逍遥,可是去京城王府就不一样了,听说那边很危险,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逼你去的。” 听了这话,碧回缓缓坐到了床沿上,伸手给谢景迟掖了掖被子,然后轻声道:“姑娘说什么呢,碧回答应了要同姑娘一道,莫说只是京城王府,哪怕是十八层地狱,碧回也断然不会退缩。” 谢景迟握住碧回的手道:“我在这儿认识的人不多,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我发誓我下回绝对能忍住,好吃的肯定给你留一半!” 碧回蓦然笑出了声,谢景迟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开心了就好,来来来,我们一起睡。”谢景迟拍了拍床板,然后自己往里挪了挪,床不大,但两人身形纤细,哪怕一起平躺下都不显拥挤。碧回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褪了鞋子和外衫后爬到了床上,两人一齐躺下。 ··· 夜色深深,窗外一片静寂,偶有夜风掠过树梢,带着树枝摇晃。 叠彩从院中一颗老树上跃出,直接摔在了房,告了退之后直奔柴房。 姬无涯拿出令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原以为沈秀咬死不松口就无计可施,看来上天还是更眷顾我一点,三哥五哥,这回,可能要多有得罪了。 说来当真多亏了叠彩这次大胆的主动出击,竟是活着将这枚令信带了回来,拿了令信,哪怕沈秀不开口,只消将令信呈上,扯不上裕王,扯上肃王也是一样的效果——甚至比前者更好。 五哥啊五哥,你想要我的命,当弟弟的,又何尝没有盯着你? 过些时候,重章扛着叠彩推开了门,浓重的血气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榻上的姬无涯掩鼻道:“放床上,别再动弹了。” 叠彩勉力睁开眼,声音仿佛一缕青烟,顷刻便能消散,他道:“多谢王爷。” 姬无涯道:“虚礼都免了,去躺着养伤吧,本王的暗卫,本王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重章驾着叠彩走进内间,搁置在床上,这才开始仔细地将叠彩染血的衣裳褪去,又去打了水,将距离伤口两寸外的地方的血污擦去,擦了一半,姬无涯丢来了一套干净的中衣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伤口先别包扎了,还有一个时辰天亮,等天亮了寻了郎中来让郎中仔细处理。” “谢王爷。”重章结果衣裳,扶着叠彩换好,叠彩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大都止住了血,又吃了回春散吊着命,想来近两个时辰是不会有太大的事,随即重章道:“王爷,您先休息吧,这里交给属下便可。” 姬无涯摆了摆手道:“罢了,索性已没了睡意,本王去看会儿书,你们也不要不自在了,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了,为这点儿事不自在,这不是打本王的脸么。” 重章惶恐地想跪下回些什么,却被姬无涯摆摆手制止了。 清晨,一名郎中急匆匆地跑进宋府,碧回原本起床为谢景迟准备晨起地洗漱用具,便见有人拉着郎中直奔向主卧去了。 于是碧回忙叫醒了谢景迟道:“姑娘,王爷好像病了,我看有郎中神色匆匆地被带到王爷那里去了。” 睡得正熟却被叫醒的谢景迟,蕴了些不耐在眉眼间,惺忪地睡眼还未睁开,消化了片刻才理解了碧回说的话的意思,惊地做起身道:“怎么回事?快快快,帮我拿衣服!” 碧回取了衣服,谢景迟迅速穿好衣裳,尚未来得及梳洗,便拉着碧回慌张张地跑向姬无涯的屋子,到了门口,不管不顾直接推开了门急忙问道:“大侠你怎么了?又被——” 话还没说完,谢景迟就见到了坐在正对大门的榻上看书的姬无涯,愣在原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作乐 榻上的姬无涯,安稳地坐着,手执书卷,似是看得专注。谢景迟推开门的一刹那,姬无涯抬头,正撞上神色慌张的谢景迟的目光。 谢景迟愣在原地,空气中仍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香,两者混合着扑入谢景迟的鼻息,碧回矮身施礼,谢景迟舒了一口气,很是自觉地上榻坐好,打量了姬无涯一番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被刺客给怎么样了……” 姬无涯唇角弯了弯,摆手让碧回起了身,仔细瞧着一旁的谢景迟道:“本王没事,只是你这样……是还没梳洗过么?” 眼前没有菱镜,谢景迟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但不会好到哪儿去就对了,头发肯定是乱糟糟的,脸上估计也油油的,想必很是丢人。谢景迟别过脑袋道:“还好还好,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困死我了,大清早的听说你病了,害得我没睡饱就跑来了。” “碧回,你去让她们把洗漱的用具端到这里来。”姬无涯轻声道,“既然起来了,就别睡了,天天窝在屋子里睡觉,人都要憋坏了,收拾一下,本王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谢景迟瞪大了眼睛,碧回低头偷笑两声,便是告退了,谢景迟道:“什么好玩的地方?不会要带我去牢房吧?我不去,听说那里又臭又脏,还会有疯子一直嚷嚷喊冤,我脑子又没病,才不去!” “先前在宣城的时候,你不是想去青楼逛一逛吗?”姬无涯搁下书,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下了榻,走到一旁抓了把梳子。谢景迟的目光一直追着姬无涯,这才发现通往内室的路被一层又一层的帘子遮掩着,内室情形分毫不显。 姬无涯朝谢景迟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谢景迟不明所以,看着姬无涯身边的小圆凳,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坐下后,姬无涯走到了谢景迟的身后,先是解了睡觉时绾得髻,执起梳子为她顺起了头发,三千青丝如瀑垂落,手中玉梳在发间来回。 顺发顺得慢条斯理,谢景迟心里很捉急,觉得姬无涯的动作太慢了,但又舍不得开口催促,不愿损失这样的温柔。 碧回引着一众丫鬟进了房,跪在一旁,小丫鬟们惊诧地看着坐得端正的谢景迟,以及正在细心给谢景迟梳头的姬无涯,和那样轻柔的动作。 “今儿想用什么样的簪子?”姬无涯分开一缕头发,轻轻捻在手中,碧回很识眼色地捧上香膏,姬无涯点了点头,指肚在其上抹过,而后细细地抹在那一缕头发上,在谢景迟的头如此牵情。如此题名,怕是为提醒来客莫要将来后悔才是。” 听着二人的言语,谢景迟又仔细看了看牌匾,看不出个所以然,顿觉自己有些无知,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走吧,进去吧,不要在大门口浪费时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塌糊涂 进了“消凝相萦”,入目是极尽艳丽的色彩,辨了许久方才辨得出哪里是垂幔纱帐,哪里是绫绸彩灯,青楼的主人笑盈盈地迎上,谢景迟讶异地看着那个清丽的女子,和印象中的老鸨形象全然不同。 那清丽的女子开口,声音婉转,恍若莺啼:“诸位想必是来楼内作乐的?可巧了,今日楼中‘荼蘼仙姝’清越姑娘及‘笙馆客’清婉姑娘,都是挂了牌子。” 姬无涯不说话,只看着谢景迟,宋明漱立在一旁,自然也是不出声,全看其余两人的意思,谢景迟清了清嗓,道:“那这两个姑娘都擅长什么呢?” “清越擅歌,清婉擅书。”那女子简略回答,眸光尽数落在谢景迟身上,继而又嫣然一笑,煞是好看。谢景迟又问:“那你叫什么?” “妾身绮玉。”绮玉只说了四个字。 谢景迟好奇道:“你们每个人不都有个号什么的,像刚刚的荼蘼啊什么的,你呢,你有没有?” 绮玉敛眉,秀眼带笑,轻声回答说:“小女羞愧,自拟雅号‘藏玉人’,擅解词,比之‘荼蘼仙姝’和‘笙馆客’,倒是差了些许。” 谢景迟点了点头,看其余两人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再问:“两个人有些少呀,还有别的姑娘吗?” 绮玉招了招手,有个八岁大小的孩童提着花篮走上前,绮玉素手捧起那个不大的花篮,置于谢景迟眼前,而后道:“今日伴客作乐的挂牌姑娘,牌子尽在此处了,诸位是择了合眼缘的,还是由小女一一介绍,而后再作选择?” “我觉得合眼缘的比较好,我就随意挑一挑,挑到的就是有缘分!”谢景迟一拍手,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的好,又看了看姬无涯和宋明漱,发现姬无涯迎着自己的目光后,只含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 倒是绮玉又道:“巧思风雅,诸位便是自行选择吧。” 谢景迟搓了搓手,拣起篮中漆红的牌子,牌上一面写着姑娘们的雅号,一面写着姑娘们的名字,双面都有雕花,做的很是精致,谢景迟左挑右选,而后拿了四个牌子递给绮玉,绮玉含笑向一旁的丫鬟道:“请‘眷叶红姝’冉湘姑娘,‘渡尘客’冉溪姑娘,‘花间居士’微茗姑娘,‘锦绣书者’萱珂姑娘。” 谢景迟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之前你说的两个人也叫上。” 绮玉秀目眄睐,眸光在三人之间来回一番,而后笑盈盈道:“自然,三位楼上‘颂阁’请。” 谢景迟走在前头,跟着绮玉上了楼,姬无涯瞥了宋明漱一眼,亦是跟了上去,宋明漱原本到了这样的地方,就有些许不安,但人已经在楼中,哪有退缩的理儿,故而也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颂阁大约是这消凝相萦最大的屋子了,谢景迟一进门,便嗅到了阵阵寒香,这样重的香气,没有长年累月的熏染是出不来的,入了颂阁,见左右各有两个侧厅,有屏风隔断,屏风之上也是花团锦簇。 大厅之中,也有层层帘缦,将区域虚隔开来,有绣榻、锦案,榻上搁着的是精致糕点,案上堆着文房四宝,一旁还有琴桌小凳。 姬无涯进了阁中,便是随意选了一处坐下,绮玉也不多言,只说酒水马上送来,然后便是转身离开了,谢景迟到绣榻上坐下,冲宋明漱招了招手道:“你也别站着呀,找个地方坐一坐,等着看我点的姑娘们好看不好看!” “有些姿色便已是万幸。”姬无涯笑道,“这样通文墨的姑娘,若是容颜绝色,便不会沦落至此了。” 谢景迟觉得有些扫兴,便不理他,稍时,便有六个姑娘排成队走到了大厅正中央,六个人一排站好,谢景迟欢喜地看了过去,却是有些失落,果然都是些大众脸,没有特别出彩的,看来是被姬无涯说中了。 那六个姑娘从头开始挨个地自我介绍,几人穿着的衣裳颜色尽然不同,谢景迟尽管有些脸盲,可不色盲呀,就靠着衣裳颜色和人名对上了号,然后开心道:“这么说来,清婉姑娘和萱珂姑娘的书法都很好咯?不如你们两个都写一张字,让我看看谁的更好一些。” 清婉半睁不睁的眼睛略微有些动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了与自己隔着两个人的萱珂,暗有不屑之色,行了礼便到一旁请了文房四宝,萱珂看她有所行动,也是不急,就慢慢瞧着。姬无涯不动声色地将这六个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着浅碧轻纱的清越身上。 清越身上有股子难掩的傲气,却又不同于萱珂一般的傲慢,观之如秋菊,姬无涯倒是有些好奇,缘何这样的地方也能养出这样气质的女子。 谢景迟伸着头去看正执笔写字的清婉,下笔从容,有些好奇她写了些什么样的句子。待清婉写罢一张,移开镇纸,便有小丫鬟捧着纸到了谢景迟和姬无涯跟前,宋明漱也好奇地看了看。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清婉款款走来,面着微笑,颇有兴致地轻声哼唱着。 姬无涯平声道:“晏几道的词,词不错,字也不错。” 宋明漱黛眉轻折,谢景迟看她的模样,似是有话想说,便开口问:“明漱你觉得怎么样?” “字好,词也好,只是……”宋明漱看了看清婉,清婉原本因姬无涯的夸赞而扬起的眉梢,却因宋明漱的一个“只是”稍稍压了下去,宋明漱再看姬无涯,见他端起茶盏,面上笑意未减,便继续道:“只是晏几道这曲《清平乐》,多诉相思之意,舒缓中夹带着浓重的情意,可谓娓娓道来,而不失其真意。这字却显得太过浮躁了些。” 谢景迟也看不太懂其中的门道,只觉得宋明漱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但看清婉脸上颜色已几经更转,便打圆场道:“清婉姑娘字写得很好,又通诗书。我们再看看萱珂姑娘的吧。” 萱珂等了多时,得了许便是走向了书案,宣纸铺好,镇纸压上,提笔落字,几笔过后便可见“红笺小字”的字样,宋明漱看了一眼便了然,这是要写《清平乐》的上阕了。 姬无涯聊有兴致地继续打量那些姑娘,冉湘和冉溪二人,与其他人对比一番,显得温婉可人了许多。待萱珂写罢,自己捧着纸张便走了过来,眼角堆得无双笑意,道:“公子可否替妾身看看,妾身的字如何。” 谢景迟眼风悄悄扫过,心叹这个萱珂姑娘好懂,一看就看出来这儿谁最有钱了。姬无涯接过宣纸,大略看了一眼道:“婉约秀丽。”说完便是递给了宋明漱。 宋明漱自姬无涯手中接过,多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谢景迟主动凑了过去,笑嘻嘻道:“明漱又有高见?不过我看这回就没有字与词句不合的问题了吧,两个姑娘写得都很好,都很好,我们还是看看别的姑娘的才艺吧。” 姬无涯轻笑出声道:“阿迟,两位姑娘写了一阕《清平乐》,宋姑娘更是慧眼独具,不如你也写几个字给宋姑娘看看。” “我?!”谢景迟呆住了,眼睛瞄了瞄桌上的毛笔,先不说自己已经多久没摸过笔了,就说这个毛笔……完全不会用啊!谢景迟支支吾吾道:“啊,我看这两个姑娘写得已经很好了,我就不用了吧……” 姬无涯下了榻,走到书案旁,拿起墨块研墨,谢景迟苦楚着一张脸,姬无涯道:“无碍,来吧。” 于是,几道目光落在谢景迟身上,谢景迟不得不走向书案,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拿起毛笔沾了墨水,又看了一眼姬无涯想要求饶,可不料对方视而不见,谢景迟只得硬着头皮落笔。 既然要写,就得写点儿别致的,那个郑燮写的是什么糊涂来着?谢景迟苦苦思考了一番,未得准确答案,便临时自己改造了一番,心中有底,旋即落笔,宋明漱等人看着谢景迟的拿笔姿势颇为好奇,等谢景迟写完,纸上落着四个大字,“一塌糊涂”。 姬无涯看着纸面上落笔不均、有形无神的几个字,不由得笑出声道:“果真‘一塌糊涂’。” 萱珂努力地往岸上看了看,待看清楚之后,嘴角勾了起来,神情愈发倨傲。宋明漱走近,看过后将纸对折了几折,而后道:“迟姑娘的字,是明漱见过的最别具一格的。”说罢便将折过的纸搁在一旁。 笑过后的姬无涯随手指了指,道:“清越姑娘擅歌,不若就唱一曲《清平乐》吧。” 冉湘和冉溪二人此时齐齐矮身道:“就由妾身伴乐吧。” 气呼呼的谢景迟回位子上坐好,剜了姬无涯一眼,宋明漱拍了拍谢景迟的手,好心安慰了两句,心中却是大喜,原来这谢景迟不过空有一副皮囊,连字都不大会写。 冉湘抱琵琶,冉溪弄青筝,曲乐潺潺而出,清越和曲而歌。谢景迟心下烦闷,听这样的曲调愈发不悦,宋明漱在一旁道:“嗓音清冽,却歌得如此婉转,犹如天籁,迟姑娘以为呢?” “什么啊,唱的也就那回事,听起来让人昏昏欲睡,催眠倒是不错。”谢景迟白了正在静心聆听的姬无涯一眼。 姬无涯道:“旁人以嗓来歌,清越姑娘以心来歌。《清平乐》一阕听来悦耳,怕不是清越姑娘最为擅长的,姑娘不若唱一曲拿手的曲子,让我等见识见识。” 清越瞥过姬无涯,转身走到冉湘与冉溪二人身畔,俯身低声交代了两句,另一首曲子倾泻而出,如飞瀑直下,似兵戈相击。一曲铮铮“满江红”,惊得谢景迟猛然一阵心悸,这样激愤的曲子,却自一个女子口中唱出。 令人不禁油然生畏。 “好。”姬无涯在一曲末了鼓了鼓掌,道,“清越姑娘非同凡响。” 微茗原是几人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此时却是突然出声道:“自然非同凡响,刚来两月,便得‘清’字阶,又怎能一般,‘荼蘼仙姝’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自然是要曲惊四座。” “两个月?”姬无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茗姑娘快人快语,我记得微茗姑娘似是丹青妙手,不知可否为宋姑娘描幅丹青?” 微茗看了宋明漱一眼,道:“不可,合屋之中,可得我丹青者,唯公子一人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个愿望 整个屋子瞬间静了下来,谢景迟慢慢地蹭到了姬无涯的身边,扯了扯姬无涯的袖子道:“我觉得很不错啊,让这个姑娘给你画幅画。” 姬无涯笑道:“既是如此,怕今日无此荣幸见微茗姑娘作画了。” 萱珂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真以为自己那三脚猫的画画功夫有多厉害,怕是画出来要沦为笑柄,丢了我‘消凝相萦’的脸!” “那也总比有人临时抱佛脚,听了一言半语,强行献丑得强。”清婉柔软出声,却声声嘲讽,对于萱珂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先前那半阕《清平乐》,虽然谢景迟未曾让宋明漱将评点的话说出,清婉也知晓宋明漱欲要说些什么。 眼看几人怒目相识,谢景迟忙道:“啊算了算了,我们已经见识过五位姑娘的才艺了,不能贪多,就这样吧!” 宋明漱在家中见过姨娘之间的争吵,大抵也是如此,故而顺着谢景迟的话道:“迟姑娘所言极是,这几位姑娘不如先下去歇一歇。” “嗯,都退下吧。”姬无涯摆了摆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清越姑娘留下。” 萱珂瞪了清婉一眼,急急地退了去,清婉施施然一礼,跟了上去,微茗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甘地随着已经走到身旁的冉溪和冉湘一同离开,只有清越一人,立在原地,眉头微蹙,问道:“公子让冉溪和冉湘也退了去,可还是要听曲子么?” “不听曲子。”姬无涯缓声道。 谢景迟眼珠子转了转,抓住宋明漱的手腕,冲姬无涯道:“那我和明漱也先走啦,你和清越姑娘慢慢聊。” “坐下!”姬无涯无奈道,“宋姑娘不若陪阿迟下一下棋。” 谢景迟道:“拒绝!” 宋明漱笑道:“自然可以。” 于是谢景迟被宋明漱拉着到一旁棋桌旁坐好,谢景迟纠结了一番,问:“你会不会五子棋啊?” 宋明漱面露疑色,谢景迟无奈解释了一下五子棋的规则,宋明漱这才笑道:“原来是五子连珠,明漱孩童之时,便会了,既然迟姑娘喜欢,那我们便下几局五子连珠解闷。” 谢景迟有些受挫,伸手拿了枚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央,见两人已经开始,姬无涯方才放心地将清越唤上前来,问道:“清越姑娘,可有话同我说。” 清越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我有什么话要同你说?你把我留下,难道不该是你有话要问我。” 偌大的颂阁,如今只剩下四个人,姬无涯倒也不再隐瞒什么,说道:“沈倩小姐,沈大人一案未结,朝廷的处置也未曾下达,为何沈小姐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如果被沈大人得知,怕是要坐卧难安了。” 清越惊讶地打量着姬无涯,几番揣摩之后,矮身跪下道:“罪臣之女,不知荣王大驾,唐突了王爷,还望王爷莫怪。” 一旁正下五子棋的谢景迟闻声望了过去,心有疑惑,为何清越突然跪了下来,思考间落了一子,而后宋明漱跟了一子,道:“迟姑娘,承让了。” 谢景迟这样平时闲来无事下两把五子棋的人,自然是比不过这些闲来无事就研究棋盘的人,尽管不是围棋之争,也是败得一塌糊涂,谢景迟看着棋盘上连成一线的五颗黑子,暗暗把这个过记在姬无涯身上,道:“再来再来。” 棋桌旁的动静,惹得姬无涯轻笑一声,这才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清越——亦可说是沈倩,识人无数的姬无涯,一眼便瞧得出来,沈倩的举手投足,与先前的碧回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必教习二人礼仪的人是同一人。 一个女儿在府内以丫鬟名义存留,一个女儿在风尘之中卖唱,真不知沈秀是偏心哪一个。亦或者是为子女生计,也无法计较更多,能送走安置一个,便送走安置一个,总比合家入狱,要强得多。 “沈小姐,本王来安州之前,听闻沈大人一家合家入狱,怎的如今漏了一个沈碧回不说,还漏了一个沈倩。”姬无涯语调微扬,“真不知安州衙门,是如何办的事。” 沈倩低了低头,道:“王爷恕罪,只是王爷如此模样来‘消凝相萦’,想必不是来找沈倩兴师问罪的,沈倩心知父亲有罪难恕,不求王爷设法宽恕父亲,只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沈倩和碧回。” 听到碧回的名字,谢景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一心二用的代价是又输了一局。 “碧回很讨阿迟喜欢,本王回京会将她也带上,以后是阿迟身边的贴身侍女,同沈秀再无瓜葛。”姬无涯手掌按在绣榻之上的小方几上,修长的手指轮流敲打着桌面,“至于你,你觉得本王如何处置你比较好?” 沈倩莞尔道:“沈倩不讨迟姑娘喜欢,只求能留在‘消凝相萦’,有一处安身之所便是知足了。” 人各有命,当时沈秀安置两个女儿的时候,未曾偏心,只是碧回命更好些,遇到了谢景迟,也是碧回心系沈秀,打动了谢景迟,才有了如今的好前程。沈倩在消凝相萦,虽说有绮玉照看,却终究逃不过“歌妓”二字,哪怕没有签什么卖身契,却也无法离开这里。 沈倩也不求更多,不同于碧回,她知晓自己的父亲都做了些什么,沈倩早慧,官场上的事也是略通一二,哪怕罪不至死,也必死无疑。这是沈秀自己选择的路,沈倩尊重父亲的选择,也未曾因此有所埋怨。 那一年,沈秀殿试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衣锦还乡,沈氏抱着沈倩站在村口的老树下,远远地望着那条犹如长龙般的队伍,沈秀坐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 那是沈倩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而如今,曾经的荣光不存,她亦是来则安之。 姬无涯道:“比起沈碧回,你倒是更识命些。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恩典,但看你领不领这个情了。” 沈倩道:“想必这个恩典,沈倩无福消受。违背父亲意愿,不若捉了沈倩下狱吧。” 一旁的棋子盒突然落地,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姬无涯看了过去,谢景迟讪讪一笑,挥挥手道:“你们继续继续,我刚刚一不小心把棋盒碰掉了,没打扰到你们谈话吧?” 白子落得遍地都是,有几颗滚到了沈倩身旁,沈倩一时出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捡了一颗,白子落在掌心,谢景迟跑到沈倩身旁,将落地的白子尽数捡了起来,最后看着沈倩的掌心,嫣然笑道:“谢谢清越姑娘啦。” 谢景迟伸手将沈倩掌心的那枚棋子拿走,转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姬无涯好奇地看着谢景迟,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只见谢景迟再次转身,正对着沈倩,扯起嘴角,道:“你帮我捡棋子,我也帮你一个忙吧,就用这个棋子。” 谢景迟的拇指和食指夹着一枚棋子,走到沈倩近旁蹲下,一只手拉过沈倩的手,将棋子仔细地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将她的手合上,认真道:“这个棋子可以在我这里换一个愿望,只要不——嗯不让我做坏事,就随便你提哦。” 听到这样的说辞,姬无涯哑然失笑,这样的偏帮也太过显而易见,难为谢景迟想到如此一个方法。 沈倩看着自己合成拳的右手,又看向了榻上的姬无涯。谢景迟见状有些焦虑,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真是活腻了,怎么就忍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呢,万一他生气连自己一同发落了怎么办。心中忐忑,谢景迟不敢去看榻上的姬无涯。 随后,两三声笑声响起,姬无涯对着沈倩意味深长地说道:“迟姑娘如此好心,你尽管提便是,若是担忧迟姑娘的能力,那你大可放心,她做不到的,本王自然会替她去做。” 谢景迟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敢望向姬无涯,灿烂一笑,道:“谢谢王爷!” 沈倩得了这句话,万分感激地看了看谢景迟,而后对着谢景迟说:“迟姑娘既是如此说了,沈倩不便推辞,那沈倩便用这一枚棋子,换得安度余生,不知可否?” 谢景迟将目光抛向了姬无涯,意思大抵是人家已经开口了你看着办吧。 姬无涯摇了摇头道:“阿迟有时尚且自顾不暇,哪能许旁人一生安稳。” 非是姬无涯言而无信,只是近年来风云变幻,姬无涯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保得了一个远在安州的姑娘,谢景迟更是如此。 沈倩咬了咬唇,也知自己这个要求似乎是过分了,于是便重新道:“那,只求沈秀一案,不会牵连到消凝相萦,亦不会牵连到‘荼蘼仙姝’清越。” “这个简单呀!”谢景迟拍手道,说完又看向了姬无涯,姬无涯犹豫了片刻,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得了准许,谢景迟拍了拍沈倩的肩膀,说:“这个当然是可以的,对了,先前听你们谈话,你认识碧回?你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她的么?我觉得如果让她看到你在这儿,她又该难过得哭了,所以不能带她来见你……” 纱帐轻微摇晃,沈倩略略沉思片刻,而后笑道:“帮我跟她道个歉吧。” “这个简单!”谢景迟也不问为什么,点头应下了。一旁的宋明漱已经将所有的棋子尽数捡了起来,归置在棋盒中,看其余三人似是聊完了,便开了口:“迟姑娘,还下吗?” 谢景迟看了看棋盘,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快速摇了摇头说:“不下了不下了,下了好几盘了,就没赢过。” “阿迟,琴棋书画四艺,棋与书你都是一塌糊涂。”姬无涯调侃道,“莫非阿迟琴艺高超,或者画术精湛?” 谢景迟直起腰身,理直气壮地说道:“弹琴我也不会!但是我会画画!而且画得很好哦!” 此话倒是不假,谢景迟作为一名城建狗,当年在上大学前,专门精修了一下素描,上了大学也没有断了课程,画人像的功夫独步本班无人能敌,只是如今没有铅笔,没有素描纸,所以谢景迟也无法施展,于是说完就后悔了。 “精通画艺?”姬无涯敲了敲桌面,转而看向清越道,“清越姑娘,可否劳烦姑娘将作画所需物件一应准备好,来让阿迟施展施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素描 清越应了声后,便起身去寻,谢景迟忙把人拦住道:“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姬无涯笑得温和,“你可以许清越姑娘一个愿望,为何就不能许本王一个愿望?本王的愿望就是,请迟姑娘为本王描一幅丹青,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景迟苦兮兮地看了看姬无涯,而后无奈道:“那行,画就画,不过我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你们这毛笔我用着不习惯。” 画素描的铅笔,有不同的型号,可以描出不同深浅的颜色,虽然这里没有素描纸,但普通的信笺用纸也可以暂且充当一下,只是铅笔就不好找寻替代品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谢景迟想了又想,来回看着姬无涯和清越,突然间瞄到了清越的眉毛,眉色很淡,纤细且长。谢景迟想起早晨碧回给自己画眉时,用的眉笔的模样,突然间有了主意,抓住清越的手问道:“你的眉笔可不可以拿来给我用一用?” “眉笔?”清越有些疑惑,却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道,“自是可以,姑娘稍候。” 谢景迟又道:“一根可能不太够,清越姑娘带我一起去吧,我还要挑一挑别的,你们的眉笔应该有很多种颜色的吧?” 清越回说:“确实是有许多种类,因材质不同,眉黛亦有多种色彩,每种色彩描出后深浅不一,迟姑娘需要眉黛的话,楼中姑娘用的各不相同,清越可替迟姑娘借来一用。” “真的?那就真是太好了!”谢景迟闻言喜出望外,“我想要黑色的,灰色的,只要黑灰色颜色相差不多,就行,每种都需要。” 清越勾唇一笑,道:“既然如此,不若唤绮玉姐帮一帮。” 两人穿过回廊,绕道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屋子前,清越抬手扣了扣门,片刻后,绮玉打开了门。清越向前向绮玉说明了来意,绮玉目光飘向谢景迟,莞尔笑道:“既是迟姑娘需求,那边随妾身到库房来吧。” “库房?” 绮玉关上门,在前领路道:“楼中姑娘所用,皆是由妾身发放,物品一应存放在库房之中,去库房中取,自然要比去各位姑娘那里去借要快些。” 谢景迟和清越跟着绮玉,一路到了后院,院中植花木,香气馥郁。穿过后院,见一间矮屋,绮玉自腰封中取出钥匙,打开了矮屋的门。 室内黑暗,绮玉点了蜡烛,拉开了遮掩窗子的垂帘,室内亮堂了许多。左右有木质的货架,谢景迟在屋内左看右看,有些盒子用红巾搭着,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隐隐有脂粉的甜腻香气飘出,清越道:“先为迟姑娘取清越所用的眉黛吧。” 绮玉轻笑点头,自右手边的货架上取出一方锦盒,打开后,里面堆了十数支眉笔,谢景迟上前拿出一根,笑道:“不用太多,一根就够了,其它颜色的能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吗?” “自然可以。”绮玉矮身礼了礼,又从不同的地方取出了锦盒,搁置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谢景迟大略一数,竟是有三十余盒。清越、绮玉帮忙将锦盒尽数打开,谢景迟借光看着眉笔的颜色,只是有些深浅不大容易分辨,只将近黑色的一样拿了一支。 绮玉将其余的锦盒收归远处,问道:“还有旁的需求么?” “眉笔太软了……我需要一些比较硬质的笔……”谢景迟对着眉笔有些发愁,这些画线条尚可,可是画阴影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 清越思考了一番,而后试探性地说道:“如果还是要黑色,那不如择了木枝,取烧过之后的炭来用。先前见小孩子在墙上作画,便是用的木炭。” 谢景迟眼前一亮,扑过去抱住了清越,开心道:“啊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你好聪明啊!” “既然如此,妾身这就去伙房,吩咐伙计为迟姑娘准备。”绮玉颔首告退,谢景迟又仔细看了看库房,在绮玉离开前再次开口问道:“那你这里有纸么?” 绮玉转身问:“什么样的纸?” “白的,硬一点厚一点,不要像宣纸那样一划就破就可以。”谢景迟也不要求素描纸了,只要不是那种稍微一划就破,便于多番描画就足够了。 “有是有……只是……”绮玉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地说,“只是那样的纸,是楼内如有姑娘逝世,用以包裹陪葬物品的,怕是有些不吉利。” 这样的说法听得谢景迟背上发寒,然而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啊,就道:“没事,你给我拿一点,就裁剪成……裁剪成这个桌子的一半大小就行。” 绮玉见谢景迟自己不大介意,也就安心的进屋中取出了白纸,搁在桌上,而后笑道:“可巧了,这样的大小,姑娘看是否合适。” 一叠纸搁在桌面上,宽、长各短了桌面些许,比起之前谢景迟说的桌面一半大小还要合适,谢景迟乐得笑了起来,道:“合适,合适。啊对了,我还需要一块木板,表面一定要平整光滑,比这些纸的大小大出一圈。再要两个钉子,一把锤子。” 虽然物品有些奇异,绮玉也不多问,浅笑道:“迟姑娘若没有其它吩咐,便可回阁中等待,稍后,妾身便将姑娘所需的物品尽数呈上。” 清越与谢景迟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清越便带着谢景迟回到了颂阁中。 大约一刻钟后,正在与姬无涯闲聊的谢景迟,余光瞥见绮玉的身影已到门口,于是便速速打住,下榻到了门口,看着绮玉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各自捧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谢景迟转头看了姬无涯道:“你说让我画的,那么呢,在我画的时候,你就坐在那里不准动。” 姬无涯歪头一笑,道:“自然,不知阿迟要本王摆出怎样的姿势呢?” “随便随便。”谢景迟让人把东西运到屋子里,将纸放在木板上放平,然后拿着钉子和锤子,将纸在木板上固定好,其余人好奇地看着谢景迟的动作,宋明漱开口问道:“迟姑娘,不知这样做,有何用意?” 谢景迟冲宋明漱眨了眨眼,道:“你看着就是。” 姬无涯坐在榻上默笑,看着谢景迟欢天喜地地准备着,心中有些期待。先前谢景迟不由分说,直接许了沈倩一个愿望,坏了自己的好事,可自己竟然对她生气不来,也是顺着她的话放过了沈倩。 这样一幅丹青,算是讨来一个报酬。 谢景迟用眉笔一一描在多余的纸上,而后按照颜色深浅排序放在了托盘里,自己搬了张椅子在大厅中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将木板立在腿上,一旁有丫鬟端着托盘跪在一旁,谢景迟准备好之后,对姬无涯说:“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快坐好,我要开始画了。” 屋子里的光又亮了些,宋明漱和清越两人站在谢景迟的身后,准备仔细看看谢景迟这样,不用毛笔,不用墨水,只用眉笔和木炭,如何画出一幅丹青。 谢景迟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自己许久没有摸过画笔,先是仔细回忆了一下人像素描的要点,然后将目光抛向安坐在那里的姬无涯,见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略微出了出神后,便是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拿过眉笔,眉笔很软,下笔在纸上着色也不容易,谢景迟很是细心地一笔一笔地落在纸上,没有铅笔,也没有橡皮,一幅画如果画错一处,就要重头再来,谢景迟当然不愿意多费功夫,一开始便是极为认真。 宋明漱看着画纸上深深浅浅地线条,虽然一开始便知谢景迟要画的画定然非同寻常,单看所用物品就可窥得一二,但真正看到谢景迟落笔时,却是另一种感觉。 这样从未见过的绘画方式,先前觉得她空有一幅皮囊,一无是处,连最简单的五子连珠都是惨败给自己,字写得更是一塌糊涂,原以为她不过是王爷在来的路上遇见的一个村女,可这样的绘画方式,足以显现她的与众不同,应当是受过非是大家闺秀不能受的教育。 至于字写得不好,棋下得烂,不会弹琴,更有可能是因为家境非凡,所以不在意那些,只需要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便可,哪像自己这样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得不全心全意地去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来为将来嫁一个好人家作准备。 宋明漱握紧了拳头,心下有股不平之意。 清越地一声惊呼,将宋明漱地思绪拉了回来,随即目光落在了画纸上。谢景迟已经在纸上勾勒出了姬无涯的大概轮廓,粗略一看惊似是真人一般。 “快画完了吗?”宋明漱不由自主地开口问。 谢景迟撇了撇嘴说:“还早着呢,这才是刚开始。” 说完便继续用心地在纸上描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越站在谢景迟身后,看着画上的人一点一点的变得愈发真实,简直像是另一个姬无涯出现在这里,心中震惊之感愈来愈浓。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谢景迟将一端烧得漆黑的木棍放在托盘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轻快道:“画完啦。” 清越和宋明漱两人死死盯住纸上的画,难以挪开目光。 谢景迟伸手将钉子拔了出来,然后将画纸取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向榻上的姬无涯,姬无涯自谢景迟手中接过画纸,清越和宋明漱的神情全程都落在他的眼中,心中已有些许准备,然而展开画纸的一瞬间,还是呆在原处。 谢景迟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本王,竟似是在照镜一般。”姬无涯低声说着,有些难以置信。 谢景迟坐到榻上,颇为骄傲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工具不全,我能画得比这个还真。可惜咯,你们是准备不出来我要的东西。” 清越这才回了神,赞叹道:“迟姑娘画艺精湛,此幅丹青,栩栩如生,观之竟似又一个荣王殿下。” 姬无涯点了点头,而后道:“没有落款?” “落什么款?”谢景迟呆了呆,而后道,“我没有印章什么的……嗯……等之后有了我给你补一个!” 姬无涯又看了画,想着之后遣人细致裱起来,挂在书房里。谢景迟话音刚落,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下榻急匆匆地跑到书案旁,姬无涯疑惑地看着她左寻右找,最后拿着印泥跑了回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而后拔出了头上的玉簪。 谢景迟将玉簪首端的小狐按在朱砂印泥中,确定染足了颜色之后,又按在了画纸的一角上,一只赤红的雪狐便是出现在雪白的画纸上。 “嘿嘿,这个是不是要比什么印章要好看呀。”谢景迟对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很是满意,只是好不容易绾好的发髻,这下散了一半。 雪狐入目,姬无涯盯着看了许久,方才点头连声叫好。 宋明漱看着谢景迟散乱的发髻轻哼了一声,清越听到后,皱了皱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狐 先前写字唱歌画画,耗费了不少时间,待众人问起时辰,方才发现午时已过大半。姬无涯得了丹青,心情格外的好,便准许在消凝相萦多呆些时候。 绮玉亲自到厨房监督着给颂阁准备午膳,样样都是不同往昔的精致,厨房的吹火小厮抹了一把汗,忿忿的埋怨着怎么今日给一家做饭比往日给整楼的做饭还要累,当即就被绮玉敲了个爆栗。 秦楼楚馆做惯了迎来送往的生意,绮玉这个做老板的,更是眼光毒辣,姬无涯三人刚刚下了马车,绮玉便在楼上看出几人的不寻常,于是匆匆下楼亲自相迎,几步路的功夫便是揣摩出了姬无涯的身份。 当朝的王爷,侍奉起来,可不得比侍奉常人要用心百倍。 餐前温养脾胃的汤点上了四道,桌上四人一人只喝了一碗,这汤便撤了下去,而后是上菜,谢景迟看着排着长队的漂亮女子,各端一个托盘,菜式上了一样又一样,原本谢景迟还有心思数一数到底有多少道菜,数到后来便放弃了,专心地吃着桌上佳肴。 撤了菜之后上得餐后点心,以及漱口的茶。谢景迟吃饱喝足,斜坐在榻上,目光抛向一旁坐得端庄的宋明漱和清越二人,原本她也想端庄一些,可奈何吃得太饱,坐直身子便难受,故而也就厚着脸皮倚着榻坐着。 “这青楼的伙食也太好了吧。”谢景迟仍是在回味着先前吃饭时的情景。 姬无涯喝了杯热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平时可没有这样好的享受,这楼里的老板眼界不差,只是如此铺张,就不怕本王恼了她。” 一旁端坐的清越此时带着笑意回答说:“王爷大可放心,今日合楼之中,只有颂阁一屋的客。” 宋明漱见了谢景迟那不雅的坐姿,自己愈发坐得端正,开口道:“王爷天人之姿,又是天潢贵胄,气度非常人可比,会被识出,是自然的。” 对此,谢景迟却有些脸红,先前自己就没有认出来,可见姬无涯的气场还是不够强,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姬无涯观她有异样,于是开口发问:“阿迟有什么疑惑?大可说出来,看看本王能否解答。” 真话谢景迟自然是不敢说出来了,于是胡扯了一个道:“你怎么识破清越姑娘的真实身份的?” 清越此时也有些好奇,将目光投向了姬无涯的方向,见姬无涯笑得神秘莫测,便更是好奇。姬无涯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清越姑娘气质卓然,非寻常风尘女子所有,再想起之前绮玉特意推举,更重要的是微茗姑娘所言。” “好机智啊……”谢景迟听完之后不由感慨,就这样就能猜出真实身份,也不怕猜错了尴尬吗? 原本宋明漱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恭维的话,却因谢景迟的四字感慨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清越摇了摇头道:“蛛丝马迹,便可推知全局,大抵便是如此了。” “本王也是先前得了些许消息,才敢作此推测。”姬无涯轻描淡写得说了句。 几人又闲聊一番,待谢景迟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姬无涯便带人下了楼。清越犹豫了些许时候,方才急匆匆地跑回自己住的屋子,而后又火急火燎地跑下楼,见马车还未离开,才放松了许多,缓步走到马车前,道有些东西想给谢景迟。 谢景迟一听,拉开垂帘蹦下马车,清越施礼后,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了谢景迟,而后低声道:“些许物什,先前贵人所赠,今遭清越在此楼中,于清越已是无用,便转赠予迟姑娘,如何发落,但看姑娘了。” 木盒虽然看起来并不贵气,但雕花的手艺看着十分老练,隐隐有着古朴之意,谢景迟觉得是个古董,于是推了推说:“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我不能收。” “清越一点心意,迟姑娘收下吧。”清越淡然一笑,“此物在迟姑娘手中,要比在清越手中,有价值得多。” 盛情难却,谢景迟见她都这样说了,于是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了,你放心,你让我带给碧回的话,我回去就告诉她。” 清越莞尔,送谢景迟上了车,这是绮玉才缓缓出现在清越身旁,叹息道:“原本想着你见一见他,说不定会有些许转机,这事还是我考虑的不周了,险些害了你。” “哪里的话。”清越按着绮玉地手,目光真诚,“若无今日一会,说不得我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带着这样一个善心的姑娘,荣王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奸邪之人,就算曾经是,今后也不会是了。比之肆意揽财的裕王,我更愿帮荣王一把。” “不顾父亲所愿了?”绮玉挑了挑眉。 清越摇了摇头说:“非也,父亲所愿,不过报恩,恩情早已报尽,如今又有什么好坚持的?” 绮玉嗔笑,纤指点了点清越的额头道:“也不知先前是谁在坚持。”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回楼中。 ··· 马车颠簸,谢景迟捧着那个小木盒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决定打开,打开之后有些失望,原以为木盒之中是什么贵重的宝物,没想到不过是一个银镯子,镯子上挂着俩铃铛,看直径大小,自己是戴不上了,更像是小孩子戴的东西。 难怪清越说没用了,戴不上了,可不就是没用了。如此一来,谢景迟心中的担子放下了许多,收的这个礼物也不算很贵重,就是比较有纪念意义,但清越自己都不想留着纪念了,我收下还是帮了她一把。 如此想来,谢景迟身心轻松愉悦,下了马车便蹦蹦跳跳地回房去了。 宋明漱仍是跟在姬无涯身旁,姬无涯道:“宋姑娘自行回房吧。” 说完,便是独自一人走回房中,宋明漱咬牙盯着姬无涯的背影,无奈也回了闺房之中。 重章在屋中一直照看叠彩,心里又挂念着出行的姬无涯,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待姬无涯撩开屋内垂帘走进内室,重章才稍微松了口气,屋内很热,一旁有炉子生火煎药,郎中说叠彩伤势很重,第一天需一个时辰服一贴药,重章索性将炉子搬进了屋子。 姬无涯看了看床上眼睛紧闭的叠彩,重章想要行礼却被拦住,就坐在那里汇报说:“已经吃了五贴药了,脉象渐渐稳定,今天过去,往后的日子便不用这样守着,属下就可随侍王爷了。” “今后几日,你继续留在屋里看护着叠彩。”姬无涯于床边坐下,“十二墨雨得到召令,三日之内便能赶赴安州。” “是……”重章讷讷应道。 “对了,你可曾听说过借尸还魂或者是精怪附身的传闻?”姬无涯突然问道。 重章一脸茫然,深思片刻之后,小心翼翼道:“王爷是怀疑迟姑娘?” 姬无涯微笑点头:“本王怀疑真正的谢景迟早就死在新婚当夜,而现在这个,更像是……像是……像是被狐仙附体了一般,只不过这位狐仙道法不精,因而只知晓尸身姓名,而无谢景迟的记忆。” 这样的言论着实惊到了重章,重章忙问:“王爷为何作此猜测?” “本王今日试了试她的文才。”姬无涯想到谢景迟写的那几个字便止不住笑意,“可却发现,原本挥毫惊四座的京城才女,如今写字竟不如垂髫幼童,曾与围棋圣手江不变对弈只输半子的人,如今与一个小小知县之女下最简单的五子连珠都输得惨不忍睹。谢太傅本身是抚琴妙手,谢景迟哪怕不得真传,也应修习一二,而她竟然直言说不会弹琴。盛名满京城的谢家嫡女,唯一欠缺的便是画艺,谢景迟只会画山水,本王见过谢景迟的画作,极为一般。但是,今日本王令其为本王描了一幅丹青。” 重章道:“王爷……您怎能轻易让人为您……” 姬无涯摆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而后取出那幅画,再看来仍是感叹不已:“你看这样的丹青,你可曾见过?仿佛摄了真人魂魄于纸上,如此逼真,天底下谁能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人……又怎会是普通女子?” 重章大胆看了一眼丹青,仿佛真人一般的画搁在眼前,着实将重章吓得不轻:“王爷!这迟姑娘太过妖异,属下以为,为了王爷安全考虑,不如……不如……” “宁杀错勿放过,尽快除去,对么?”姬无涯眸光一黯,重章见姬无涯的模样,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道:“王爷,属下知道王爷同迟姑娘一路同行,有了些许怜惜之意,可什么都比不过王爷您的安全啊!” 姬无涯道:“本王问你,这几个月,她可曾害过本王?本王再问你,先前本王被人刺杀,身负几处刀伤,找到本王并且照料本王五日的是谁?此女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指望你们一个一个来保护本王的安全?本王早死在荒郊野外的山洞里了!” 重章慌忙跪下,姬无涯平声又道:“而且本王不过说一个猜想,你便如此惊惶失措口不择言,本王往日里的教导,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再让本王听见如此不谨慎的言论,就休怪本王无情了。”姬无涯起身,将画搁在桌上,又道,“招人细心装裱起来吧。” 说完便是撩帘离开,不给重章半分说话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银镯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碧回也不在家,点心吃光了。 谢景迟躺在床上闲的发慌,于是又把清越给她的盒子摸了出来,拿出了里面的银镯子,上面凸出的花纹,在写实派的谢景迟看来实在是太过抽象,何况还是件旧物,有些许磨损,不过这样弯弯曲曲长长的东西,不是藤蔓就是龙吧? 送给一个小姑娘雕龙纹的镯子,这个人可能情商不是很高。谢景迟如此腹诽,手指头绕着镯子转了几圈,想着自己要不买一个玉镯子戴一戴,显得端庄。不过自己又不大懂得辨别玉器质地好坏,万一买到假货怎么办。 想着想着,谢景迟又想到自己再过段时间可能就要进王府住着了,于是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禁足,自己会不会被仇家找上门。想到将来在京城可能会过的日子,谢景迟忧心忡忡,长声叹息,食指动得愈发得快。 银镯子套在食指上转圈,也转得愈发的快,终于是在一个瞬间飞了出去,谢景迟一惊,慌忙翻身伸手想要去抓,结果整个人翻下了床,摔在床边。 谢景迟苦着一张脸揉了揉膝盖,站起身却见姬无涯缓缓走来,向自己伸出手,谢景迟气恼自己又出丑了,不肯理他,扶着床便起来了。姬无涯乐道:“在同谁生气?” “我跟自己生气不行吗!”说罢瞥了姬无涯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说完,谢景迟突然想起自己飞出去的镯子,忙往前跑两步,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接着索性蹲了下来,继续搜索地面,还是没找到,谢景迟无奈的往前挪了挪,趴在地上去看柜子、床等家具的下面。 姬无涯看着觉得十分好玩,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谢景迟眼前。 谢景迟拍了拍他的腿,不耐烦道:“让让别挡路!” “是在找这个?”姬无涯俯身,在谢景迟眼前摊开手掌,一个银镯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谢景迟看到,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把桌子夺了过来,然后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问:“捡到我的东西怎么不给我?” “这镯子自己飞到本王的怀中,本王以为是阿迟送本王的礼物。”姬无涯没脸没皮地狡辩,听得谢景迟气地跺脚。 不过好在镯子没丢没坏,虽然和清越不熟,但毕竟是别人送出的心意,弄丢了多不好啊。谢景迟在身上擦了擦镯子,把镯子收进盒子里。 姬无涯上前拦住了她的动作,问:“回来时,清越送你的,便是这个镯子?” “是啊,怎么了?”谢景迟疑惑道。 “拿来让本王看一看。”姬无涯缓声道,“方才只顾着逗你玩,没有看清楚。” 谢景迟撇嘴道:“送我的东西,你看什么看啊。一个银镯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嘴上这么说着,谢景迟还是把镯子掏了出来,递给了他,见他拿过后仔细看了看银镯子上的花纹好奇问道:“这上面的是什么啊,我看不出来,你见多识广的,肯定知道吧?” 姬无涯的目光自银镯上移开,反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 “花枝藤蔓或者龙吧……”谢景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都不是。”姬无涯将银镯子还给了谢景迟,“这是七鳞缠竹蛟,裕王府的纹章,这镯子,想必是本王的三哥送予清越姑娘的,清越姑娘如今又转赠给了你,她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有说些什么么?”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银镯子上那有些模糊的花纹,心想果真是亲兄弟,都已经磨损成这样了,还能认得出来。想着姬无涯的询问,谢景迟仔细回忆了一下清越把东西交到自己手中时说的话,因为事情刚过去没多久,因而记得颇为清楚。 谢景迟道:“她说镯子是贵人送她的,现在送给我,随我怎么发落,还说这个镯子在我手里会更有价值……” 姬无涯弯起嘴角,温声道:“阿迟,你又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谢景迟不明所以:“啊?你是说这个镯子?还是说清越啊?” “两者皆有。”姬无涯回答说,“这镯子你先保管着,之后本王或许会借来一用。” 这下谢景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清越特意将这个镯子给自已,又为什么说在自己手中会更有价值。清越原名沈倩,是前知府沈秀沈大人的女儿,手中有裕王送得银镯子,而且还是个有些年头的旧物。 想必沈秀和裕王相识多年,且关系不浅,谢景迟开口试探地问道:“沈大人的案子……和裕王有关?” “哦?难得聪明一次。”姬无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过本王记得先前本王同你说过,莫管闲事,你算一算,这些日子你管了多少闲事了?” “也没有多少嘛……”谢景迟讪讪笑着,有些虚心地退了退,转身将镯子放进盒子里收好。 姬无涯摇了摇头,问:“过两天便会提审沈秀,你既然猜到了一点,想不想去听一听?” “不想!”谢景迟猛地摇了摇头,这么主动地邀请自己去旁听,肯定没什么好事,再者想必到时碧回肯定会心情不好,无论是带着她去旁听,还是丢她一人在家,终归都不大好,所以自己倒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陪碧回。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碧回一起生活,肯定要对她好一点。 仔细想过之后,谢景迟确定了不去,虽然对于沈秀这个人有些好奇心,对古时的衙门审案也有些好奇,但好奇心哪里比得过日后舒坦过日子来得重要。 得了答案,姬无涯反而宽心了些许,刚刚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她能拒绝是最好不过,于是姬无涯颔首道:“既然不想,那便不去。宋姑娘你也见过了,一同下过棋,想必也算是有些交情。在安州还需呆上五日左右,这些日子你在这儿可能会有些无聊,本王会让宋姑娘带你四处玩一玩,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谢景迟想到先前碧回说的,无奈道:“你是说带我喝茶赏花弹琴下棋吗?那还不如让我呆在屋子里睡觉,你给我几本小说,五天时间噌噌得就过去了。” “弹琴赏花也要懂得其中意趣才可。”姬无涯哑然失笑,“官家小姐虽不如寻常百姓家女儿的消遣多,但也是有不少打发时间的事做。” “你很懂啊,经常和姑娘们一起玩吗?”谢景迟说完就后悔了,有些心虚地四处乱瞟,好在姬无涯懒得于此事上同她计较,只又说:“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本王遣人为你新制了几件衣裳,大约晚些时候便会送到,你挑一件换一换。” 谢景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大合身的衣裳,还因为刚刚趴在地上找镯子沾了不少灰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还有。”姬无涯似是突然想起,“这些日子,本王就和你同住在这里吧。” 片刻前还陷入衣着狼狈的尴尬中的谢景迟,当即叫出声:“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有地方住吗?为什么要住我这儿啊?” “为了本王的安全。”姬无涯微微叹息道,“本王最近愈发不安,总觉得刺客会突然出现,住在自己房中远不如你这里安全。过会儿本王遣几个小厮来,在房中加一方垂帘,里屋外室隔开来,也会吩咐下人不许嚼舌,不会影响你的名节。” 谢景迟艰难出声:“这不是名节的问题……” 姬无涯侧首问道:“那是什么问题?说出来,本王一应解决了。” 沉默了些许时候,谢景迟泄了气,摇了摇头说:“没有问题,你住吧。” 送走了姬无涯,谢景迟颓然地躺在床上,一条腿架在床边,悬空晃呀晃,几个丫鬟来送了衣裳,她没有起身,几个小厮来装帘子,她也没有起身,直到碧回带着笑意进了屋子,谢景迟才稍微动了动。 满腹无奈地向碧回诉了苦,碧回有些讶异,却还是以安抚谢景迟为主。 “对了,沈倩沈姑娘让我同你说一声对不起……”谢景迟絮絮叨叨了许久,才突然想起来这档子事,于是忙同碧回讲了将。 碧回愣在原地,神色登时冷了下来,哼了一声之后才嘀咕道:“谁要她的道歉。” 这是傲娇了,谢景迟心想。而后问:“刚刚几个送衣裳的小丫鬟,几个脑袋凑一块儿嘀嘀咕咕的,我听她们讲你今天一天不是在厨房忙活,就是往衙门跑,肯定累坏了吧,你今天就别管我了,早点去休息。” “姑娘……”碧回低了低头,走向一旁,看着桌上搁着的几件新衣裳,淡淡的熏香渐渐弥散开来,碧回识得,这些衣裳皆是檀香缎所裁,河池郡的檀香缎是皇家指定的贡缎,每年择了质量最优的数匹送往宫中,供公主娘娘们裁衣。 “姑娘挑件衣裳换上吧。”碧回道,“先前给姑娘拿了这些不合身的衣裳暂时穿着,一时也忘了准备新的,还是王爷体贴,这就将衣裳送来了。” 谢景迟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脸颊微红,慢慢蹭到了桌边,眼风一扫,指着水红的那件道:“这个怎么样,就换成这个吧。” 碧回拿出那件水红的衣裳,谢景迟跑前去关上了门,又拉上了新装的垂帘,进了里屋把身上的那件外衣脱下,碧回服侍着她将新衣换好。衣服很合身,谢景迟照了照镜子,心里有股难言的滋味。 当晚用完晚膳,姬无涯自然而然地跟着谢景迟回屋,还将棋盘、书册也搬了来,俨然一幅长住的模样,谢景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拉上帘子,和衣而睡。直到半夜,穿着衣服睡着着实不大舒服,便迷迷糊糊地给脱了。 第二天,碧回带着宋明漱的帖子,浅笑送别了姬无涯,撩开帘子发现谢景迟尚在熟睡,便将请帖放在了床边。 等到谢景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那些伺候洗漱的丫鬟也不见了。谢景迟翻了个身,发了会儿呆,这才打了个哈欠伸了懒腰坐起身,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张请帖。几个清清丽丽的小字列在内页,反应了些许时候才想明白,这是要带自己出去玩了。 于是抖擞了精神,穿上昨天试的那件水红的衣裳,拉开了垂帘才发现,那些等着伺候自己洗漱的小丫鬟原来在外间等着。 有个面生的丫鬟待洗漱完毕,主动迎上前来,说是王爷让来给迟姑娘梳头的,谢景迟点了点头,就在梳妆台前坐好了。 等到收拾完,谢景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感觉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但具体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用完早膳,涂了口脂,谢景迟便由小丫鬟一路引着,往小花园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嘲讽与反嘲讽 从前的沈府,如今的宋府,宅邸虽是不大,可沈秀风雅,宅中辟了多处花园,四季皆可赏。沈秀还未出事的时候,沈府便常常于花间举办诗会茶会,邀请一些爱好风雅的人于院中游玩,因院落窄小,可容纳的人不多,故而沈府的这些请柬,在安州倒是令人颇为心驰。 谢景迟拿了一柄纨扇,是临出发前有人专门送来的,说是王爷送来的,王爷嘱咐说,花园之中有些许蚊虫,纨扇用来驱赶蚊虫正好。扇面上绣着借指国色天香的牡丹,端庄大方。 到了小花园,谢景迟看着几块石头堆得假山,摆得规规矩矩的花,花间的一座凉亭,亭中摆有桌椅,这样的景象让谢景迟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勉强说出来一句:“花挺红,宋姑娘她们呢?” 宋明漱的帖子上写了,邀请了几个城中名门闺秀来赏花打联,谢景迟掂量着时间提前个五分钟左右到了,花园中却是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小丫鬟道:“迟姑娘来得早了,小姐等人还没来呢。” “那好吧,我等着。”谢景迟迈开脚向前走着,小丫鬟就跟在一边。 谢景迟挥着扇子扇开一只小飞虫,在亭中落座,手肘搁在桌子上,手掌托腮,扇着扇子无聊地等人,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谢景迟觉得自己起码已经和这里的虫子搏斗了半个小时了,宋明漱等人才姗姗来迟。 今天的宋明漱妆容明艳了许多,遮住了原先清甜可爱的模样,绛紫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显得有几分成熟。宋明漱身旁还有一些女子,服饰容貌各有千秋,只其中一个,同谢景迟一样,穿了件水红的衣裳。 谢景迟见人到了,喜出望外,起身相迎道:“明漱你可算是到了。” 宋明漱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人,一一介绍道:“长水斋的嫡小姐——赵姑娘,绾芸阁的嫡小姐——万姑娘,张推官的嫡女——张姑娘,李同知的女儿——李姑娘。” 最后那个李同知的女儿,正是穿着水红衣裳,和谢景迟衣裳同色的那个。 谢景迟看着宋明漱这样一个一个简单地介绍过,有些晕乎,但凭借着衣服颜色对人名的方法,也是挨个记了下来,大概看一看,这几人中,那个李姑娘倒是长得最漂亮的,温婉秀气,一双眼睛天生蕴着水汽一般,我见犹怜。 “啊,大家好,我是——”谢景迟刚想进行一下自我介绍,便被宋明漱截断:“这位是迟姑娘,今次随王爷来安州查案的。” 穿粉红色的万姑娘道:“迟姑娘今天戴得这副头面,可是绾芸阁这一季最新的款式,仅此一副,还未送到店中,便被人大价钱截了去,原来是到了迟姑娘这里。” 宋明漱笑道:“可不是么,王爷喜欢迟姑娘,自然是买了最好的送予姑娘。” 谢景迟看她们已经开始聊了起来,刚想插话,就见穿橘色的赵姑娘接了话道:“但凡喜欢的,自然要用心装点一番,直到合了自己的心意才是。瞧迟姑娘涂得口脂的色彩光泽,想来是我长水斋的货,虽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可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想必又是王爷出手为迟姑娘添置的了。” 穿火红的张姑娘又说:“无论怎样的头面口脂,两位姐姐还不是想拿便拿,就算是找工匠专门为两位姐姐打造,不都是小菜一碟,一句话的事。” 所幸穿水红的李姑娘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让谢景迟终于插上一句话:“几位姑娘,进亭子里坐着说吧?” 宋明漱等人面面相觑,只有李姑娘点了点头,先一步进亭子里坐了下来,其余几人这才跟了上来,谢景迟皱了皱眉头,看着这几个精心打扮过的、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好像有点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到宋明漱了,分明昨天还在友好的下着五子棋。 “李姐姐今日的眉描得倒有几分别致,是新近时兴的新样式?”张姑娘坐下后就开始搭话。 李姑娘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倒也不是时兴的新样式,兄长先前到京城求学,那里的小姐常描这样的眉,听说是谢太傅家的千金最先描起的。” 张姑娘当即睁大了眼睛道:“可是那个名满京城的才女?” 赵姑娘秀指一点道:“除了她,还能是谁?不过如今,这谢家千金已是裕王妃了,谢家与裕王府的亲事,可是圣上赐婚、亲上加亲的喜事。” 宋明漱跟着道:“正是,听说这个裕王妃,同江不变江先生对弈,只输了半子呢!” “下围棋吗?怎么还能输半子的?”谢景迟好奇地问了一句,问完之后才感觉这样似乎不太好,显得自己太过白痴,可无奈话已出口。 赵姑娘惊讶道:“莫非迟姑娘不会下棋?” “迟姑娘只是不喜围棋,偏爱五子连珠而已。”宋明漱笑嘻嘻地说着,“昨日同迟姑娘下了几局,侥幸获胜。” 谢景迟看这一桌坐着的这几个姑娘,突然间就相视笑了起来,只有那个李姑娘,柳眉微微一蹙,神色略显不大自然,和那几张明艳的笑脸比起来,倒有种别样的风情。 那赵姑娘笑过之后又说:“不过那裕王妃,最出名的不是棋艺,下棋尚有几分运数在里头,她输江先生半子的那一局,普遍都说是江先生中盘失误,才被她绝地逆转,只是最终也未能取胜。” “裕王妃最出名的是那一手好字吧。”万姑娘的神色带了几分向往之意,“多少青年才俊为求裕王妃一字,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皇上为谢氏和裕王赐婚的圣旨下来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寒了心。” 谢景迟一听,原来是裕王的老婆,听起来像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可惜了,怎么就嫁给了裕王,而且竟然还和自己是同宗,都姓谢,然而都是姓谢,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谢景迟叹了口气。 宋明漱问:“迟姑娘似有所感?” “啊?”谢景迟纳闷地看了看宋明漱,而后道,“没有啊,我就是叹口气。” 张姑娘哼笑一声道:“宋姐姐这还看不出来吗?人家裕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华出众又生得花容月貌,美名远扬,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有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村女,巴巴地腆着一张脸贴着王爷。”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脸色都变了变,赵、宋二人眉梢都带了些喜气,却又要假装拉着她不要她继续说,演技不是很逼真,谢景迟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万姑娘偷偷地瞧了谢景迟一眼,被她的余光逮到了,想来是有些心虚。 至于李姑娘,则是直接开口说话了:“这说的什么话,私下里议论王妃,可是大罪过,被旁人听去告我等一状,如何是好?还请诸位慎言。” 这是在帮着自己说话了,谢景迟感动地看了她一眼,原本看着最不顺眼的一个,没想到竟然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 至于其他的几个人,谢景迟挑了挑眉毛,从前在学校她是怎样的脾气?今天这人都已经指着鼻子骂到脸上来了,放过她们还能叫谢景迟。 “啊,你是说腆着脸贴着王爷的?”谢景迟惊讶地看着张姑娘,“明漱和你关系不差啊,你怎么能这样子指着鼻子骂明漱?今天明漱请你来宋府玩,我还以为来的人都是和明漱玩得好的,没想到还有一个别有用心的!” 张姑娘瞪着谢景迟道:“你乱说什么呢?我怎么骂明漱姐姐了?” “哦,你不是在骂明漱?那你在骂谁?”谢景迟扬起一抹微笑,“悠着点儿说,王爷就在这儿住着呢。” 张姑娘原本想回答,却被谢景迟一句话又噎了回去,咬牙道:“我没在骂谁,我只是说那些……” “你是在地图炮那些缠着王爷想抱大腿嫁入豪门的女的么?”谢景迟灿烂笑着,语速惊人道,“那你可更要当心了,指不定在座的各位就被你误伤了。” “你——!”张姑娘天天养在深闺,教养她的虽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却也被教导过不能疾言疾语,交往过多的女伴也大都受过如此教导,因而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人,一时间被这样的语速砸得有些晕。 谢景迟看见张姑娘似乎是有些迟钝,满意地接着收拾:“对了,张推官,是什么样的官职?” 几个因为谢景迟的一番话还在反应中的人,突然听到她话锋一转,张姑娘脸色瞬间就变了,李姑娘稳稳地回答说:“推官乃府中正七品官职。” “哦~”谢景迟语气一扬,笑眼弯弯地看着张姑娘,语气轻缓,“原来是七品芝麻官,这也能请来知府家里聚会的么?明漱你请人都不看身份的吗?” 宋明漱急急说道:“不是,迟姑娘,她……” “我?她??”谢景迟转而看向宋明漱,“你是想说我都来了她当然也能来么?明漱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应该知道啊,我是王爷带来的,跟着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身份,王府看大门的老大爷应该都有七品的官职吧?我本人虽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但你也不能拿我和看大门的比呀!” 语罢,谢景迟似是气急了一般,拿起纨扇使劲儿扇了扇,眸光一转便又落在了赵姑娘的身上,笑嘻嘻道:“赵姑娘你说说,我刚刚说的有道理吗?” 原本就有些懵的赵姑娘,猛然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手足无措,左看看万姑娘,又看看李姑娘,再看看面前的谢景迟,仔细想一想的话,何止是张推官的官职不入眼,哪怕是如今的代理知府宋大人,原先也只是一个知县,又怎么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所以才会有宋明漱和张姑娘这样的,想要搏王爷青眼,好飞上枝头。今日自己受邀而来,一是因为闲来无事,二是宋明漱刚到安州时,便与城中大户、衙中官家小姐有过沟通,有些才情,挺讨人喜欢,三是想着或许新来的宋大人可能会就此安坐知府一职,搞好关系以后受益颇多,这才接了贴来赴会。 哪想一开始宋明漱先将大家接到了花厅,说是先歇一歇脚,聊聊天,聊着聊着就提起了谢景迟,那日在城门口自马车上摔出的女子,城中大户都有些许耳闻,只是压着不谈,赵、万、李、张四女自然也有所听闻。 当即张姑娘便是表了态,说要打压一下这个狐狸媚子,赵姑娘爱凑热闹,也答应了帮帮腔,万姑娘只说对谢景迟有些好奇,只有李姑娘没有说话,但介于李姑娘是个庶女,其余几个也不大在意她的看法。 如今再看,赵姑娘觉得李姑娘才是对的,就不应该多说话,看着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人,一句一句的话砸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而且她们还忽略了一个重点,这个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她都是有王爷做后台的人啊。 “迟姑娘说的有道理……”赵姑娘想清楚后,明显乖了许多,顺着谢景迟的话回答,一个七品芝麻官,和一个王爷,到底要向着谁,还不明显吗? 谢景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不出来呀,赵姑娘还是很明事理的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痛骂 听了谢景迟和赵姑娘的对话,这显然已经是对赵姑娘的羞辱了,万姑娘把头低了下来,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然后也被羞辱一番。 李姑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得谢景迟有些无奈,看来这个姑娘似乎不是在偏帮自己,只是习惯性的对一些行为感到不适,谢景迟原本还有些好奇结交的打算,如此一看,便放下了这个打算,谁喜欢去找个人在自己身边,盯着自己找错处啊。 收拾了两个小姑娘,是时候该找一找主谋的麻烦了,于是谢景迟又把矛头对准备了宋明漱,觉得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心眼儿挺坏,于是笑得愈发和蔼道:“明漱呀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一说,你想不想听呀?” “不过呢,你不想听也得听着。”谢景迟笑眯眯地说着,手中纨扇不住地摇着,刚被收拾过的两个人对视一番,心有灵犀地一同选择了沉默。 谢景迟直接把脸色一横,恶狠狠地盯着宋明漱,盯得宋明漱背部一凉。 “你好端端地当你的千金小姐,我来安州住着虽然说占了你的屋子,但是那又不是我故意要占的,你自己没本事没地位只能给别人让位置,就安安心心受着,就算不满意也给我吞到肚子里去不满意,这毕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老天爷没让你有个皇帝当爹。 “恪守本分,安分一点的在你的院子里呆着,什么唱唱歌弹弹琴画画花鸟,没事儿绣俩手帕香囊什么的,这多好啊,我以前就想天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你倒好,自己要在王爷吃饭的时候腆着脸贴上来,姑奶奶一副热心肠,给你让座让你坐到王爷身边去,和王爷出去玩还专门带上你,给你个和王爷亲近的机会。 “你倒好了啊,姑奶奶我不会下棋怎么了?不会弹琴怎么了?不会做女工不会赏花吟诗——啊不对,我会背诗。反正就是我就算什么都不会,又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长这么大又没有人教过你不要总是对别人指手画脚,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我国上下五千年这么灿烂的文化,都教不会你什么叫做‘闭嘴’? “我也学过不少知识,看过不少书,在我看过的书里,我觉得最符合你的一句话叫做‘丑人多作怪’,没错呀,你也别瞪我,就是‘丑人多作怪’,知道什么叫做相由心生吗?你长得再好看,也有一幅满是妒意的丑恶嘴脸!还拉帮结伙的过来讽刺我?掂过自己几斤几两吗?知道怎么骂人吗? “我见过的看过的听过的骂人词汇能把你身上写满还不带重样的,如果不是圣人教过我要有素质,你今天根本没有好果子吃!知道我有多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吗?你还不赶紧跪下来谢谢爸爸我不骂之恩啊! “咳,有点儿跑题了,我们来继续谈谈做人的道理,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你想嫁王爷然后一步登天,这是没问题的,很多人都想嫁入豪门衣食无忧的,但是你得讲究方法技巧啊,你嘲讽我,你就能嫁给王爷了吗?不能,我觉得你今天就算在这里指使这位赵姑娘把我一刀捅死了,你也不能。” 赵姑娘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谢景迟挥挥手安抚了一句道:“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别怕。” 宋明漱脸上早已青白交加,攥着帕子的手抖个不停,显然是气急了,但无奈谢景迟语速太快,自己插不上话,谢景迟停下安抚赵姑娘的时候,她才终于逮到这个机会,恨恨地开口说:“迟姑娘好口才,就是不知道王爷见识过没有。” 谢景迟恨铁不成钢道:“小朋友,王爷见识过没有对我有什么影响呢?他会因为我骂了你一顿就把我杀了吗?显然不会,如果会这样你今天就不用来嘲讽我了。既然不会,你说你这个问题还有什么价值吗?” “你就不怕——!”宋明漱盯着谢景迟想要反驳,却又被谢景迟截断了话。 纨扇被丢在了桌子上,谢景迟双臂环于胸前,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宋明漱道:“怕?你觉得姑奶奶会怕什么?姑奶奶我除了死除了疼什么都不怕,你是想说王爷不喜欢我?小妹妹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行吗? “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没有王爷的宠爱你就得跳楼自杀了?哦对,你可能会,但是我不会,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心里假设的这件事情,对我没有任何杀伤力,你不如换一件事情假设假设。 “想不出来了吗?我来跟你讲,你自己在心里觉得王爷喜欢我,觉得我是依靠王爷的宠爱才有今天生活,然后你就在心里断定我是用脸勾引王爷的妖女,然后在对我进行一番痛斥,我这辈子对有一种人是很无奈的,就是你这种人。 “自己下了个结论,没有一点事实依据,然后自娱自乐,在我看来都是脑子有病,没治!屁大点儿个小姑娘,不好好读书上进,一门心思扑在歪门邪道上,还请人来赏花打联,是送个脸过来让我打的吧? “最后,诚恳的建议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到你比我有本事了,再来找我麻烦。”谢景迟语气真挚,一字一咬地说着,“以及,友情提醒,我有王爷当后台。” 亭子里的气氛古怪了起来,谢景迟话说完了许久,但没有任何人接腔,李姑娘的脸愈来愈扭曲,谢景迟不忍心去看她,于是继续目光真诚地盯着坐在那里变脸的宋明漱。 方才那一番话说完,谢景迟觉得有些口干,还招手让亭子外站着的小丫鬟去端杯水来,亭子里的六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各怀心事,宋明漱的那一张帕子攥在手里,都不知被攥出了多少褶皱。 谢景迟聊有兴致地看着宋明漱隐忍,眼中含着水花,亭外小丫鬟端着茶奉上,一人一杯搁在桌上,待小丫鬟们奉完茶退下,宋明漱突然就站起身,端着面前的茶杯,就将茶水泼了出去。 几人的惊呼声响起,谢景迟却先一步地钻到了桌底,水尽数泼了出去,谢景迟这才从桌底出来,看着宋明漱气急败坏的脸,伸手摸了摸自己座位前的那背茶,杯壁尚且有几分烫手,谢景迟的脸阴沉了下来。 这样烫的水,如果迎面泼在脸上,先不提会不会被毁容,就算不毁容,也会很疼,谢景迟活到现在,除了死,最怕的就是疼了,所以从前在学校的时候,虽然时时刻刻都很放肆,但一直都还是比较有分寸的,会令敌方生气,又会让对方狠不下心来雇人行凶,十几年求学生涯倒也算是如鱼得水,从未有过什么磨难。 一想到自己不是见宋明漱突然站起来有所防备,躲得及时,那杯热茶就要泼到自己身上,谢景迟就不是一般地生气:“知道什么叫作死么?” “贱人!口出狂言!”宋明漱也不顾旁的了,开口就骂,可惜没有什么新鲜词汇。 谢景迟冷笑一声道:“口出狂言?我这是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没脑子的东西,我再教你一个词,叫狐假虎威,聪明人知道自己手里有怎样的牌,而你这样的,就只知道疯狗乱咬人。” “今天这个花看来是赏不成了,各位姑娘还请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玩得好的小闺蜜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景迟看了其余四人一眼道,“我从来不在意宋姑娘你想不想勾搭王爷,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行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睚眦必报!” 说完,谢景迟转身就离开了亭子,宋明漱气得将手中的杯子摔向谢景迟的方向,杯子触底而碎,赵姑娘与万姑娘两人相视摇了摇头,道了句告辞,李姑娘也随后就走了。 张姑娘站在宋明漱身边,骂了谢景迟几句,也跟着就离开了。 谢景迟痛骂了宋明漱一顿后,本来已经解了被嘲讽的气,却不料她那样大胆,竟想用热水泼自己,谢景迟越想越生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在火辣辣得疼,忙念叨着这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这才感觉好一些。 虽然骂人的时候,谢景迟搬出了姬无涯这个靠山,但不代表她就真的会去告个状什么的,尽管姬无涯对她已经很好了,看起来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可是在她心里,对此还是有些抵触的。 想起姬无涯,谢景迟又是一声长叹,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个王爷,如果是个侠客,那该多好啊。 挚爱刀剑江湖,厌烦锦绣皇庭,可偏偏,就遇上了。 谢景迟踢开路上的一颗石子,顺着路走着,走着走着,谢景迟抬头就看见一个小门,门虚掩着,周围并没有人。低头思索一番后,谢景迟迈开步子,走向了那扇虚掩着的校门,素手轻轻一拉,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宋府的后门!这会儿也没人在,完全可以溜出去不被看到。怀揣着一颗顽心,先前在小花园争吵的不悦瞬时风流云散,谢景迟回头看了看院中,确定没有人看到后,侧身出门,然后将小门轻轻地带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抓现行 宋府后门外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平日里没有什么人路过,谢景迟出门后左右顾盼,仍是没有发现人,顿时喜出望外,向着一边一路小跑,见了岔路口左拐,跑了十多分钟之后,才见到人烟。 是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踢毽子,谢景迟上前问:“小朋友,可以告诉姐姐,集市怎么走吗?姐姐想去买点儿东西。” 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孩子伸出小手,向前一指,稚嫩的童音听得谢景迟心一颤一颤的:“向前走就行了,我爹爹出门的时候就是往那边走得。” 谢景迟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笑着道了声谢,然后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闹市繁华,谢景迟在街上走来走去,两侧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摊位,首饰字画摆件,这些隔段路程就有不少,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还有一些零嘴,也是摆在街道两旁,如果有人策马而过,必定会扬起尘土染上。 这不,刚想到灰尘,就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谢景迟退到路边,看着一匹马横冲直撞地就过去了,马跑得太快,她还来不及看清楚马上的人的模样,那马已经跑出几步远了,等她想起来要看看是什么人的时候,一人一马早已消失。 街上的人声又杂乱了起来,谢景迟百无聊赖地听着。 “官府有令,集市区严禁跑马,刚刚那个人是皮痒痒了想进牢里坐一坐吗?” “哪儿能啊,你刚刚没瞅见,我可瞅见了,骑马的公子,看模样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你在集市纵马会被抓,人家可不会。” “我听说京里的荣王爷最近来咱这儿了,你说刚刚那会不会是……” “得了吧,别做梦了,王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的自己骑马,网页出行,少说得八抬的轿子抬着,身边跟着数不清的侍卫宫女儿,到哪儿哪儿清场,怎么会给你们瞅见。” “说得像是你见过似的。” “我还真见过!”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互相不管认不认识都聊了起来,谢景迟听着那人吹嘘说王爷的排场如何如何的大,就想到了最初见到姬无涯的时候,他应该是要一个人赶来安州的,后来到了宣城,才有叠彩一起跟着。 说起来有两天没有见过叠彩了,也不知道被派去做什么了,跟着王爷工作,真是危险啊。 谢景迟感叹着,走到了一家酒楼前,看着酒楼上挂着的旗子,谢景迟一时兴起就走了进去,本着人少的地方少惹麻烦的原则,就要了间雅间。 进了雅间之后,谢景迟发现这个酒楼可能是个高档的酒楼,一看装潢就知道吃喝要价肯定不菲,谢景迟想起自己那几张银票,第一回感觉可能有些不够花,于是忐忑地让小二拿菜单来,菜单不拿还好,一看就懵了。 这漆银烫金的菜单,一看就知道很烧钱,谢景迟想起身就走,但还是忍不住翻开来看一看,这儿到底卖些什么有多贵。 打开菜单后,谢景迟不着痕迹地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吃一顿的钱还是有的,于是颇有心情地点了四道菜,又叫了一壶酒,听闻许久却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儿红。 小二转身出了雅间要去报菜,雅间里就只剩下谢景迟一个人,有些无聊的坐在软塌上哼着歌,仔细看着屋子里的装饰,之后实在是无聊得狠,又好奇,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着屋子里的摆件,还有墙上的挂画。 画是山水画,谢景迟不懂得鉴赏这些东西,抬头看了看画上的题字,虽然稍微有些潦草,但是字的好坏她还是看得出的,确实是好字,至于内容…… 谢景迟踮起脚尖辨认了一下,“有长烟长水长山,慰余生余情余世”,配合着画中山水看一看,谢景迟觉得一贯庸俗的自己,竟然也有一点儿超然物外的意思了,整个人被一幅画一句诗带的风雅了起来,于是站在画前点了点头。 这时门敲响了,谢景迟应了声,让人进来,自己回到位置上,小二将菜和酒摆好,说了句慢用就退出去了。 先夹了一筷火腿,垫了垫肚子之后,谢景迟满怀期待地将酒倒入杯中,酒杯里的液体呈褐黄色,看起来像是板蓝根,让人有些嫌弃,搁在嘴边尝了尝,确实有股酒味儿,可是太过寡淡,唱了一口就没了兴趣。 一个人吃饭其实是相当无聊的,但也很安静,让谢景迟有了足够空闲的时间去捋一捋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先是帮碧回说话,又是开口说与碧回同行,想要从姬无涯身边脱身却被拒绝,之后又帮清越说话,再来就是今天宋明漱的事。 想到宋明漱,谢景迟就觉得吃饭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光,于是摇了摇头,把她排除出脑海里。帮碧回是觉得碧回求自己时,那样的真挚和无助,可是那会儿怎么就头脑发热地想要帮清越了?难道自己已经有了和姬无涯作对的嗜好? 应该不会,对于姬无涯,自己还是有点儿害怕的,毕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王爷。 而这个人给自己买了一堆首饰,对自己出奇得好,一般来说,女孩子对自己好,那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情,但是换成男孩子,就有些麻烦了。 谢景迟从来不愿意去无端接受别人的好,如果同为女生,大家相互善待,互相帮忙,一天到晚腻在一起玩玩闹闹,是件很棒的事情,可一旦对象变成了男生,她就有些无奈,如何去回应一个男生的好?谢景迟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总是对男同学敬而远之,有人示好就逃得远远的。 秦羡曾经问过谢景迟,为什么总是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祁子衡,她很是认真地思考后回答说:“我不想欠别人的,祁子衡对我太好了,我如果接受他对我的好而没有任何回应,就感觉像是欠了他什么一样。而且,我总感觉他对我好,是别有用心,我不喜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只此一次,说得秦羡哑口无言,之后再也不提这档子事。 曾经的祁子衡,如今的姬无涯,都让谢景迟有些手足无措,当初她能躲了祁子衡,现在当然也可以躲姬无涯,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躲,姬无涯对自己的那些好,自己竟然能够安安心心地受着。 无端地对我好是别有用心,我讨厌别有用心的人。这是谢景迟曾经的想法,可她面对姬无涯,却生不出讨厌来。 可能是因为长久得相处,两个人算是共患难过,所以才能这样轻易地接受吧。谢景迟如是想,心事一遭一遭地过去,也慢慢地吃饱了,桌上四道菜才下了四分之一。 本着节约的原则,谢景迟准备起身晃一晃,写歇一歇再继续吃。不由自主的就晃到了那副画前,继续去看刚刚忘记看的落款,一方红章落在题词的下放,因为一般印章上刻的字是篆体,谢景迟分辨得很努力,也只能止步于左边的“日”字上,而且再仔细看一看,这个“日”还只是个偏旁。 又看了两分钟,谢景迟有些泄气,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古文化上的无知。 门此时又被敲响,谢景迟应了声,转身去看推门进来的人,先是小二,然后小二点头哈腰地迎着一个人进来了,那张脸十分的熟悉。 谢景迟呆在原地,看着走进屋子很是自然地坐下的姬无涯,又讷讷地看着小二堆了满脸笑意然后离开,第一反应是这小二忒不负责任! “不错,学会逃跑了。”姬无涯坐在榻上,看着谢景迟的目光有些冷意。 谢景迟又惊又疑:“什么逃跑?” “午膳时间,等了你许久没见出现,问了跟着你的丫鬟,这才发现你自己从小花园气冲冲地跑了之后,就不见了。”姬无涯缓声道,“本王还以为你跑了呢,遣人在城里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了。” 谢景迟白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地回答说:“我承认我是偷偷溜出来玩了,但逃跑是什么形容?我又不是犯人,我这只是正常的自由活动。” “小花园的事本王大概了解过,宋明漱怎么发落,你可以考虑一下。至于其它几个,不入流的小官之女、商贾之女,你想惩戒一下亦是不难。”姬无涯悠悠说道,“如果是因为此事而生气出走,气也可以消一消了。” 原本姬无涯中午照旧回府吃饭,等了段时间没见谢景迟出现,以为她是因为月事而身子不爽,结果却听碧回说她不见了,召来今日伺候的小丫鬟一问,没说两句小丫鬟就跪下了,颤颤巍巍地把小花园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谢景迟离开后就再没见过。 然后就动了怒,一群人整个中午都不得安生地去找,直到有人说看到谢景迟进了酒楼。 她的穿着、打扮、容貌,都不俗,因而很容易认出来,只是此番大动干戈地找人,已是将安州官府闹得人仰马翻,酒楼内外已是人心惶惶,可她现在却是站在这里,悠闲自得地看着挂画。 本该燃起的怒火,此刻荡然无存。 谢景迟又想起了宋明漱带人来嘲讽自己的嘴脸,不满道:“现在的小丫头都这么厉害?十五六岁就这个样子埋汰人。不过气归气,我还犯不着因为这点儿事出走啊,你也太看得起她们了吧?我出来就是……就是看后门没关,溜出来玩一会儿……” 这样的回答让姬无涯忍俊不禁,指着她摇了摇头说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又不是不让你出来,你同人说一声,有人跟着不比自己出来方便?” “有人跟着才不方便好么!”谢景迟嫌弃道,“碧回的话还好,让别人跟着,我还不如在屋里躺着,但是我又不想让碧回跟着我出去浪费时间啊……啊对了,你过来看看,这个印章是什么字。” 刚说完碧回,谢景迟便觉得不妥,万一他以后不允许碧回探监了怎么办?于是灵机一动转了话题,姬无涯闻言也起身走到了挂画前,看着那样一副山水画,和画上的题词落款,眉头一蹙,余光捕捉到了一旁的谢景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晚 谢景迟脸上写满了疑惑,眼睛在画与姬无涯两者之间来回扫着,显然是期待后者能给出答案。姬无涯没有发现什么一样,于是回答说:“是一个‘晚’字。” “晚?”谢景迟听了答案有些好奇,“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吗?这么奇怪,落款不落姓名,也不落雅号,只落了一个晚字,是不是专门忽悠人的啊。” 姬无涯多看了这幅山水画一眼,温声道:“整个大寰,用‘晚’字落款的只有一人,便是如今的裕王妃,曾经的谢太傅嫡出幺女,这也算是一个尽人皆知的秘闻吧,谢太傅幺女在母亲肚子里带了足足十一个月方才出生,故而得一乳名,唤作晚娘。太傅千金,未出阁时闺名便不容天下人议论,出阁后便更是不许,所以她的作品署名、落款,一概用一个‘晚’字。”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那方落款,笑着同姬无涯道:“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我妈跟我说,我是过了预产期快一个月才出生,所以我爸给我起名叫‘景迟’说的就是我生得晚。” 话音落,两人不约而同都陷入了沉默,谢景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巧,都姓谢,都是出生得迟了,起名风格还很一致,如果不是因为谢晚娘是姬无涯的嫂子,姬无涯肯定是认识她的,谢景迟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谢晚娘身上了。 姬无涯转身,脸色不大好。他只解释了‘晚’字的由来,没有说的是,谢太傅幺女闺名景迟,取良景姗姗而来迟之意,两个月来,姬无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反复确认了谢景迟的身份,除却她的行为表现,确实是谢太傅千金、裕王妃正身。 只是行为古怪,又画出了那样的丹青,人是真的,也是假的,因而令姬无涯生出狐仙附身之疑。 “这幅画不用多看了,是赝品。”姬无涯第一眼便知是赝品,仿制者高估了谢晚娘画画的水准,题词的笔迹也显得很僵硬,明显是拓写其它作品中的字拼凑而成,这句诗就更引人发笑了,谢晚娘画山水,绝不题词. 错处如此之多的赝品,也就是稍微蒙骗一下那些假风雅真庸俗的人,连个傻秀才都骗不到。 谢景迟听完有些脸红,先前她还颇为陶醉来着。于是又问:“那你见过真品吗?应该见过的吧,她是你——嫂子……吧?” “……”姬无涯脸色不大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是。谢晚娘的画技很一般,堪堪入眼。” 国画的水准如何,明显不是谢景迟一个只会素描的人能分辨的,谢景迟接着问:“那她别的地方肯定很厉害了,我听她们描述,吹得裕王妃都要上天了,我还很惋惜呢,这样一个全能又漂亮的女的,怎么就嫁给了裕王这样一个贪财的人。” “想知道为什么?”姬无涯看着忿忿不平的谢景迟,起了讲一讲往事的兴致。 谢景迟一阵欣喜,道:“想啊!” “这门亲事,认真说来,应当算是谢太傅为女儿求来的。”姬无涯手指扣了扣桌面,发出几点声响,谢景迟快步走到榻边坐下,认真听了起来。 谢晚娘出名在十岁,那年的花朝节,谢氏见女儿独自坐在园中望着高高的围墙,一言不发,便是懂了女儿的心思,带着女儿到京中有名的百花园游玩,正赶上京中贵女们比着插花,谢晚娘就在一旁远远看着。 偏偏有好事的公子哥儿们,谴着小厮去拿了文房四宝,将宣纸换成红笺,嚷嚷着要为插花的姑娘们题诗写词,写完将红笺附在盆栽上,一同比比。 在场的都听了出来,这是要给公子哥儿门一个向相中了的姑娘示好的机会,虽是孟浪了些,可毕竟一年难得有一次,众人也就心知肚明地默许了。公子哥儿们起哄,姑娘们个个都羞红了脸,却是悄悄往那一堆人里瞧。 红笺、狼毫、方砚、浓墨与长桌一并被搬了来,谢晚娘不大会插花,一听这厢是写字赠人,便也起了玩心,想要参与进去,那些公子哥儿们都忙着打量插花的姑娘,给了她一个机会,这边走到了长桌旁,拿了一张红笺用镇纸压好,执笔舔墨,稍作思考便是下了笔。 等前面的公子哥儿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已经写好了,有脾气不好地骂骂咧咧地说她添乱,有温文尔雅的便是拿起了那张红笺,谢晚娘想要拿回来,可碍着自己个子低了太多,只能伸了伸手后作罢。 “薰宝鸭,烧银烛。歌窈窕,倾醽醁。愿年年常恁,颜红鬓绿。” 那纸红笺上写得便是这一句,不是什么出名的词,可表意却是十分地直白,而这样的句子,让一个总角孩童写出来,却显得有些滑稽。 只是那样端方有神的字,却让那些公子哥儿们失了声,如若不是小姑娘尚且年幼,气力不足,这样的字说是出自名家之手,也不会有人生疑。 最先拿起那张红笺的公子哥儿是首先反应过来的,当即和善地问那个小姑娘的家世名字。饶是谢晚娘从小受诗书礼仪教导,却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女童,听着这样温和地声音,便是回答了,说是晚娘。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晚娘是谁,只当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姑娘跑出来玩,也有兴致地让她多写几句看看,更有些公子哥儿,觉着自己字不入眼,就作了诗句,让她代抄一遍。那厢插花的姑娘也是好奇,看着由她誊抄的诗句,亦是看得出是一笔好字。 直到谢氏发觉女儿不见了,寻了过来,那些有些身份家世的公子姑娘,这才明白,原来这是谢太傅家的幺女。 十岁就有这样的才华,再年长些许,又是怎样的惊艳? 那年花朝节不闻插花的优胜者是谁,只知谢家出了个才女,年纪小小便写得一手好字,名唤作晚娘。当日见过晚娘的公子哥儿,也不乏年龄相当的,竟是开始琢磨着待她适龄待嫁,可去谢府试着提亲。 旁人不知的是,那日皇三子姬无渊——便是日后的裕王——也在,正巧就是那个询问晚娘家世名字的,谁知这一问,便问到了人心里去。 谢晚娘十四岁的时候,同棋坛圣手江不变对弈,江不变让先,最终谢晚娘只输半子。 让先、输半子,搁在别人身上或许要遭到些嘲笑,可对手是江不变就另当别论了,何况谢晚娘还只是豆蔻少女。当时观棋者并不多,可出于礼数,谢晚娘还是蒙面出场,只是那样的眉眼落在众人眼中,少不得要传出貌美如花的言论。 也的确,谢晚娘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也愈发地知书达礼。 今年元宵的时候,皇宫设宴,邀请了京中三品大员及之上官员的家眷赴宴,谢晚娘自是不例外,姬无涯便是在元宵宴上才见到这个声名远扬的才女,只是见到端坐在哪里的谢晚娘,毫无少女的灵动,便失了兴致。 听闻之后,裕王也被母妃拉着在屏后看了看宴会中的女眷,裕王年长姬无涯三余岁,可至今仍未娶妻,想来贤贵妃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挑一挑,哪怕不合礼数,可这后宫毕竟由贤贵妃当家,自然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许是谢晚娘恰巧瞧见了姬无渊,也许是谢晚娘一直将那年花朝的那个公子记在心上,元宵宴后,不多时,谢太傅便寻着个机会跪在皇上面前给自家幺女请婚。皇帝自然知道谢太傅老来得女,有多么的看重这个闺女。 只因谢家次子谢攸已被召为驸马,尚得正是与裕王同母所出的孤光公主,皇帝心知谢太傅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能让他冒着风险要将女儿嫁给裕王的,只能是因为这个小女儿自己的意愿。 于是皇帝只让谢太傅回去再想想,没有一口应下,隔了些日子,谢太傅对着皇帝摇了摇头说,微臣已经仔细想过了,虽然近些年来,提亲者众,尽是庸庸世人,唯有裕王,可得青眼。 这样一说,皇帝便懂了,谢太傅疼惜幺女,幺女又执意非裕王不嫁,若是不许了这门亲事,怕是要寒了老臣的心。年轻人的儿女情长,总惹人怜,且谢晚娘才名在外,又曾得宸妃以娴静雅致、端庄大方夸赞,裕王妃这个位子,她也担得起。 于是皇帝便许了谢太傅,隔日就下了赐婚的圣旨,京城上下顿时哗然,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者有,叹才女惜嫁帝王家的也有,一时之间,这门亲事成了京城及周遭城市议论的焦点,直到谢晚娘出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谢太傅家抬入了裕王府。 之后的事姬无涯便不甚知晓了,谢晚娘出嫁那一日,正是他趁夜出城的时候。 谢景迟问:“一百二十八抬?有多少?” 姬无涯对她关注的点有些无奈,但也耐心地回答说:“六十四抬为一幅嫁妆,一百二十八抬是为两幅,更多的还是取好事成双之意。京城大户人家嫁女,大都是陪两幅嫁妆。只是谢太傅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哪怕有后妃、亲眷为其添妆,可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也大都是些古籍画卷之类的文物,类似珠宝玉器这些,想是不多。” “什么啊!古籍值钱多了!”谢景迟嗤道,“珠宝有价有市,可古书却是有价无市啊!” 姬无涯懒得在此事上同她辩论,便到:“故事也听完了,饭菜也冷了,该回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是谁 “我还不想回。”谢景迟偷偷瞄了姬无涯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在府中太无聊,而且这会儿回去,估计宋明漱就要哭得可怜兮兮得,然后过来跟自己道歉。但是她嘲讽都嘲讽过了,茶也泼了,茶杯也砸了,这会儿道歉有什么用?谢景迟并不想原谅她,一个小姑娘就存着这么坏的心眼儿,真是可怕。 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谢景迟又道:“我在外面开间房住吧,反正也快离开了。” “你是不想看见宋明漱?”姬无涯当即就明白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你也别为难她了,我今天把她痛骂了一顿。”说到这儿谢景迟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但是怎么说那也是她家,我总不能让你把她赶走吧?那我不也是恶人了,我就在外面住吧。等你事情忙完了,回京的时候接上我就行。” 姬无涯抿唇静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一会儿我送你去客栈。” 谢景迟没想到他能这么利索地答应,喜出望外,又道:“这段时间就还让碧回呆在府里吧,她每天做饭给沈大人吃,在府里比较方便。” “你一个人?”姬无涯犹豫了片刻道,“再寻个丫鬟吧,你一个人不大方便。” 一个人才最方便好么!谢景迟在心中呐喊,但仔细一想,估计也没有反驳的可能,便说:“可以,你随便指派个人来吧,这几天你就专心忙你的事,银镯子在我枕头边的盒子里,你想用了就拿去,我呢,就随便在安州城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等到时间了你把我接上就可以了,这个安排是不是很完美?” 姬无涯笑着看她,道:“你是觉得在宋府太拘束了,想要自己在外边玩吧?说来这宋明漱,是不是还算帮了你一把?” “也没有啦。”谢景迟笑得灿烂,心中却是万分感谢宋明漱。 两个人从雅间走出来时,房间外的官兵早已尽数退了去,只是楼中的客人全数消失,让谢景迟心虚地瞄了瞄走在前方的姬无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悄悄溜出来一会儿,就惹得姬无涯这样大动干戈地找人。 酒楼外听着一辆马车,车上的花纹看起来和之前银镯子上雕得一样,谢景迟略加思考,想这应该是荣王府的纹章,看来每个王府都有不同的代表花纹。谢景迟又仔细看了看帘子上的花纹,认真的把花纹记了下来。 姬无涯看着她,进车后道:“帘上绣得是凌云衔梅蛟,是荣王府的纹章,印上这样纹章的,代表着是荣王府所有。” “我知道!”谢景迟因猜对了自喜道,“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了,不过这些纹章的模样都差不多啊,我刚有想仔细记一记,但我怕记混了……” “那你记得云和梅便可。”姬无涯笑望着她,对她想要记住凌云衔梅蛟的图案而感到高兴,各个王府的纹章主体都为蛟,对她来说,记不清楚是正常的,想到这儿,姬无涯自袖间摸出一枚令信。 令信呈菱形,正反两面都刻着令字,简单易认,侧边则雕着凌云衔梅蛟的图案,姬无涯将令信递了出去道:“这个你拿着,侧边刻着得便是凌云衔梅蛟,这枚令信亦可差遣荣王府的任何人马。” 谢景迟接过令信,这样的大小却有些重量,看起来是足金打造的,应该挺值钱的。再看侧边雕着的图案,虽然很细小,可每个细节都很清晰,打造时肯定花了一番功夫。谢景迟乖乖地把令信收在怀里,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乱用给你添麻烦的。” 其实原本她是想拒绝的,但真金白银握在手里,谢景迟不忍心退还回去,何况如果将来真的住在王府里,有这样一个令信在手上,怎么说也要方便很多吧。 姬无涯见她利索地手下,倒觉得有些惊讶,微微一笑道:“你又能给我添什么麻烦。” 语气太过宠溺,姬无涯自己都是一惊,万幸谢景迟此时不知想什么出了神,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在意一个女人。 可能是世人常说的日久生情,从相遇到结伴前行,这两个月两人一直单独相处,一开始还能把她当作裕王妃看待,可日子越久,他越发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前行的人,并不是那个盛名传天下的裕王妃,只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荣王至今未婚,连妾侍都未曾纳过一人,兄弟之间取笑,说荣王爷眼界高,京城贵女一个都瞧不上。可他自己知道,那些贵女千金,自己很是瞧得上,只是瞧得上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 譬如谢晚娘,姬无涯敬她之才,悦其之貌,可若是问喜欢不喜欢,答案肯定是不喜欢的。宸妃曾经旁敲侧击问过他,想要个什么样的王妃,他只说随缘。 宸妃提过的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都很好,容貌才气样样都好,个个知书达礼,自小就受了良好的教育,娶进门万不会出现后宅鸡犬不宁的事。 可那样的姑娘,哪有眼前这个活泼灵动,同样都是怯于自己王爷的身份,可眼前这个却是怯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安州最好的客栈和那家酒楼相隔不远,没多久便是到了。 谢景迟跟着姬无涯上了楼,传说中的天字一号房,进屋看了一圈,表示各项都很满意之后,姬无涯才道:“那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留下一个小厮,有事便遣他来寻我便是。待挑好了丫鬟,我会让她们带着你的行里过来。” “好的好的。”谢景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送姬无涯离开,关上了门。 瞬间自由起来的生活,让谢景迟喜出望外,满心满意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玩,一个转身却是被一个人影吓到。 “卧槽……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谢景迟退了一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个人。 深蓝色的衣衫,高冠博带,看起来贵气逼人,手中一柄折扇,在手中开开合合,扇面似乎还是描金的,再看那模样,谢景迟盯着那人的脸看,隐约觉得这个人的相貌有几分熟悉,似乎长得和姬无涯有些相像。 难道是另外的王爷? 谢景迟心有疑虑,对面的人不疾不徐地坐下道:“迟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是途经安州,听闻荣王殿下为寻一名女子大动干戈,有些好奇,故而前来查看一番。” 嗓音温和,确实不像是个恶人,谢景迟略微放松了一下道:“我不在意你是谁,你想看你也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吧?不然一会儿等他回来了,看见你在,你就走不掉了。” 这样打扮的人,身份肯定不会低了去,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武功也不会低。谢景迟很发愁,自己还是没有过多考虑,就决定了出来住,这不,姬无涯人刚走,麻烦就已经找上了门。 “不急。”那人摇了摇折扇,笑容和煦,嗓音温柔,“荣王殿下一时片刻不会回来,在下到此,也并无为难姑娘之意,只是想知道,姑娘是谁。” 谢景迟背对着房门,望向坐在桌旁,还有闲情逸致倒了杯水的人,脑袋中迅速转过各种可能性,分析着对面的人可能是什么成分,最后得出结论,对方应该不是姬无涯的敌对势力,不然的话,直接把自己逮走不就好了。 微微宽心之后,谢景迟方才回答说:“我就是我咯,他半路上捡到我的,没什么身份,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也没什么特长,我回答完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那人抿唇一笑,笑声悦耳:“迟姑娘真会说笑,姑娘天人之姿,气质非凡,又如何能是半路捡回的?姑娘若是觉得在下不可信,在下不问了便是,只是在下要给姑娘提一个醒,荣王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荣王妃,也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当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谢景迟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我没想当什么荣王妃,我只是暂时跟着他,等到我混熟一点儿了,能自力更生了,我就会走的,你放心啦,你们王妃那么重要的位置,我可没本事没兴趣去坐。” 说完,谢景迟还悄悄看了那人一眼,温文尔雅,和润如玉,还和姬无涯的面容有几分相像,但是这个样子来和自己说话,应该不是王爷之类的……难道是他的表兄弟? 过来警告自己,这种桥段情节,让谢景迟的脸上不禁带出些笑意,之后马上就发觉了不对,又正了正色,听对面那人又说:“姑娘如是说,倒让在下有几分惊讶,不知姑娘可否听说过谢太傅的千金,谢晚娘。” “听说过,怎么了?这个人不是裕王妃吗?”谢景迟有些郁闷,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自己提一提谢晚娘,她文才出众,容貌无双,出身又好,又嫁给了王爷,但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人笑道:“看来先前姑娘已是遇到过一些麻烦,那在下便不多言了。姑娘若是不曾想过同荣王殿下在一起,那便是最好的,如果当真喜欢荣王殿下,也请不要成为荣王殿下的绊脚石。” 绊脚石一词,惊得谢景迟后背一凉,先前刺客的事,她晓得是有人针对姬无涯,但眼前这人却说,自己这样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会成为他的绊脚石,那岂不是说,姬无涯有夺储之心? 那今天这个人……谢景迟又问:“你说的我记住了,那么,你是谁?” “姑娘何必执着于在下的身份?”那人喝了口水,想必是凉白开喝得不习惯,眉头略微一折,转瞬便是舒展开,又是带着些许笑意,搁下了杯子。 谢景迟轻哼了一声,挑眉看着对方说:“看上你了,想知道你是谁,不行吗?” “姑娘莫开玩笑了。”那人显然被谢景迟的话惊道,不过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有荣王殿下在侧,姑娘还能瞧得上旁人?” “怎么不能?万一我就是比较喜欢你这样的呢?”谢景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哦~我想起来了,今天那个在集市里纵马的人就是你吧,胆敢在闹市纵马,不怕被官府抓,公子的身份想必也不低呢,不知给公子做妾,可还有那么高的要求?” 话音刚落,身后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吓得谢景迟忙躲到一旁,只听一道清冷地声音,带着无双寒意和隐隐怒气道:“没想到,阿迟还有给人做妾的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谈话 安心坐在那里的人,这下也是慌了神,忙冲着来势汹汹的姬无涯行礼道:“参见荣王殿下。” 姬无涯冷笑道:“表哥什么时候到安州的,怎么也不通知本王一声,好让本王迎接一番,再好好给表哥安排个住处,寻几个人好好伺候着。” “殿下折煞卑职了。” 谢景迟一听,自己猜的没差,这两个人果真是表兄弟,也难怪这人要来警告自己什么的。谢景迟看着姬无涯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忙也是行了礼道:“王爷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怎的,本王来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姬无涯瞥了谢景迟一眼,显然是给她那句玩笑话气到了,只是谢景迟十分委屈,自己只是开个玩笑,看能不能坑得对方招架不住,然后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屋子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谢景迟瞄了一眼一旁弓着身子不敢说话的人,乐呵呵笑道:“你说什么呢,我这就是跟他开一个玩笑,就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 姬无涯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而后指着那抹深蓝色的身影,冷声道:“想知道他是谁?” “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好奇。”谢景迟艰难出声,其实她很好奇啊,不好奇就不会开那个样子的玩笑了,但是姬无涯冷冰冰地声音,让她不得不按捺住心中无比地好奇,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句。 “本王的表哥,名为昭越,字珲釉,是本王母妃的外甥,如今在朝中领了个闲职。”姬无涯缓声解释道。 谢景迟大概有了了解,便不多言,见姬无涯又对着昭越道:“怎么你不在朝中,来安州作甚?莫不是母妃要你来监视本王?” “卑职不敢。”昭越抱拳道,“卑职只是请了些假日,四处游玩,今日路过安州,听闻荣王殿下在寻找一名姑娘,有些好奇……就来见一见迟姑娘,并无恶意。” “到了安州,不先来见本王,倒是急着见一个女子。”姬无涯轻声笑道,“表哥这样的举动,倒是让本王有些好奇了。” 昭越立时半跪下,低头道:“卑职有罪,请王爷发落。” “发落倒不必了。”姬无涯瞧了谢景迟一眼,继续说,“只是本王不希望母妃因为一些人而过度操劳,母妃在后宫之中,本就因贤贵妃而多有不悦,如果因为旁的人旁的事,再添忧虑,本王这个当儿子的,就显得有些不孝了。” 谢景迟正迎上姬无涯的目光,默默地低下了头,心中不禁有些埋怨,不知为何偏偏遇上一个王爷,麻烦真多,今天有一个昭越,看样子以后还会有一个妃子,跟在他身边恐怕就少不了麻烦。 不如找个时间带着碧回悄悄溜走?不妥,他是王爷,找个人还不容易。谢景迟不禁有些发愁,来了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还遇到一个自带吸引麻烦属性的万磁王,真是令人心烦。 昭越犹豫了片刻,拱手道:“卑职明白,只是即便卑职不说,也会有其他人多嘴,殿下今日这样的阵仗,怕是要惊动不少人。” “母妃那边,本王相信表哥有能力帮本王掩过去,至于其他人,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本事来寻本王的不痛快。”姬无涯自如地扣了扣桌子。 谢景迟听得半糊涂不糊涂的,大约能够猜到一些事情,一旁的昭越倒显得不大淡然,有些惊喜地问道:“看来殿下此行收获颇丰,卑职先在此预祝殿下了。” “预祝就免了吧。”姬无涯扫了昭越一眼,声色冷冽,“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表哥可休怪本王无情了。” 昭越抬头看了眼姬无涯,目光又瞟向谢景迟,顿了片刻后方才郑重回答说:“卑职明白了。卑职知道殿下明白何轻何重,近日皇上又配了新药,听太医所言,能否熬过中秋尚未可知,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屡监国代批之责,还望王爷早日还京。” 谢景迟一听,吞了口口水,皇帝快要死了?还有太子在前头挡着,这还玩毛线啊?等老皇帝死的时候下旨皇位不传太子传亲王,还是逼宫夺位?前者的可能性有没有,她不知道,但后者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啊,万一失败…… 后果不堪设想,谢景迟有苦难言,只能狠狠剜了昭越一眼,恨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这样一来,自己连跑都不能跑了,知道了这样的事,还想逃跑?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昭越心中自然也有所打算,目前看来,姬无涯颇为看重这个迟姑娘,自己自然是不能动其分毫,今日不过来多说了两句,便惹得他这样大的怒火,来日万不能有其它动作了。只是自己不能怎样,不代表姬无涯不会怎样。 将筹划之事,旁敲侧击地在这个女人面前提一提,无论她听懂于否,终归是在姬无涯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来日若是厌烦了她,无需旁人提醒,姬无涯自己也会动手,除去这个或许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的女人。 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狠毒。 “阿迟,你先出去,让店家泡壶好茶送来。”姬无涯眼眸眯起,目光落在了昭越身上。 谢景迟愣了一下,而后欣喜道:“我这就去,想喝什么?龙井铁观音,毛尖碧螺春?” 姬无涯回说:“你看你喜欢什么,随意泡吧。” 谢景迟得了令,喜滋滋地推门出去,关上门后背对房门长舒了一口气,琢磨着多泡一会儿茶,晚点儿再回去,兴冲冲地就跑去柜台找人了。 见门已合上,谢景迟的脚步声也越行越远,姬无涯这才慢悠悠地说:“表哥还有什么旁的消息,说吧,本王前些日子在山林之中,消息闭塞,近些时日得到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不甚完整,表哥来的正是时候。” 昭越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心下一沉,此时听姬无涯的发问,只能仔细捋了捋脉络,开始向他汇报:“殿下离京十日时,皇上突然于朝堂上发病,此后便是停了早朝,朝中一应事务,皆交予太子处理,只是裕王一伙对此有些不满,暗中多有手脚。无奈之下,太子重新启用南宫阙,亦是重用谢云,有这两位老臣在侧相帮,竟也是暂时稳住了朝局。” “南宫阙作为帝师,孙女又是当今太子妃,为太子出谋划策倒是好说,可谢云是裕王的岳丈,怎会与裕王为难?”姬无涯心中大约有了答案,但昭越手中肯定有更详尽的事实,于是出声询问。 昭越回答说:“裕王同谢太傅千金的婚事,原本就操办得很急,当时大家都有所疑虑,正月里下的赐婚圣旨,婚期竟然定在四月份,谢府似乎很急着将女儿送出去,甚至有人还曾出言揣测,说会不会是谢家千金同裕王有些什么,因而如今急着完婚,为的是皇室与谢家的体面。” “这个猜测,当时本王也有听闻。”姬无涯点了点头,其实昭越的话,已经委婉了许多,当时京中有的那些风言风语,说的是谢晚娘与裕王,或许是奉子成婚,于是才操之过急的办了婚事,只是看现在谢景迟的暮烟,这个谣传想必真的只是谣传。 昭越继续回答说:“卑职对此也有些许疑问,因这两家的婚事,实在不像是谢云这样一个稳重的人会应允的事,但无奈谢家口风过紧,查不出什么,直到裕王妃依俗回门的那一天,说巧不巧地出了一个意外。” 原本姬无涯就很好奇,裕王是如何瞒过裕王妃身死的事实,且不说旁的,就是三日后回门,便不好欺瞒,听昭越所言,果不其然地,裕王动了什么手脚。 “裕王当日陪同裕王妃回门,马车刚行到东大街,便有几名刺客出现,砍杀了数名裕王府的侍卫,裕王出手才解决了那几个刺客,但拉车的马受了惊,拖着载着裕王妃的马车四处冲撞,裕王连忙追赶上去,虽然最终将裕王妃完好地救了出来,可人到底是受了惊,便是直接打道回府了。”昭越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姬无涯道,“随后查出,那几个刺客是兵部侍郎家养的奴才,皇上因此大怒,这才于朝堂之上怒火攻心而发病。” 姬无涯神色黯了许多,细细一想,又问道:“也就是说,自裕王妃过门之后,谢家人就再没见到过她?” “见是见过的。”昭越对姬无涯不关心兵部侍郎,倒是转而关心裕王妃有些疑惑,但还是好好地回答,“因为受惊的事,裕王妃回了王府,这回门自然就只由旁人代替,将回门礼奉上,之后没多久,谢府便是派了人去询问裕王妃的状况,带了些许药材,嘱咐裕王妃安心养病,不要因为没有回门的事而心生自责。” 姬无涯心中了然,便回头去问刺客的事:“兵部侍郎许大人,之后是如何说的?” “许大人并不承认人是自己派出去的,但刺客身上确实有许大人的手信,加之皇上因此事而发了病,所以太子便是从重处置了许大人,革了官职不说,合家发配到边疆,家中奴仆,女者充为军妓,男者则是打发给各府,做些最低贱的活儿……” 姬无涯拳头紧紧攥起,这样显而易见地栽赃,可惜牵扯到惊了龙体,便再不容辩驳,只是发配边疆,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来日还有机会将人给救回来。 昭越见姬无涯不说话,就继续说道:“再说回谢家的事,原本谢家与裕王一脉的姻亲关系,实在稳固得很,兼之裕王妃本就是谢太傅最为喜爱的幺女,怎么说也应当爱屋及乌,偏袒裕王一些,可谢太傅却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一边。” “这是老臣风骨,不会因外物所移,忠于皇家,忠于帝王。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谢太傅忠于太子,也是常理。只是一点都不偏袒裕王,着实让本王有些不解,难道谢太傅就不在意自己女儿在王府好过于否?” 昭越道:“殿下问到点子上了,卑职最近打探来的消息,听说裕王妃和娘家闹翻了,谢太傅已直白的告诉这个女儿,说以后生死祸福,各不相干。” 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一个父亲,对最喜爱的小女儿,说出这样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十二墨雨 一阵沉默,昭越揣摩着姬无涯的心思,一边却又想起了谢景迟。 “殿下,卑职说句不当讲的话……”昭越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得了姬无涯的许可后继续说,“卑职方才看迟姑娘,眉眼与裕王妃依稀有些相似,只不过,卑职只在裕王妃同江不变对弈之时见过,因而不能确认。卑职是想说,殿下当初若是在元宵宴上相中了谢家千金,为何不让宸妃娘娘开口……” 昭越如此一提,倒是给姬无涯提了个醒,谢景迟的面容,见过的人不多,但见过她的人,大都是朝中权贵,如果有人来探,发觉的谢景迟的存在,只需描一幅丹青带回去,自己的那些对头们都是识得的。 姬无涯摇了摇头道:“本王倒是不觉得长得相像,不过本王倒是不知,表哥只见了谢晚娘一次,便是印象如此之深,早知如此,本王便替表哥求一求母妃,表哥同谢晚娘,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昭越一时哑然,只能干笑两声道:“殿下说笑了,卑职只是略作猜想……” “不说这些了,还有旁的事么?” 昭越点了点头道:“兵部撤了许大人的职,调了文灏来补缺,文灏这个人,殿下你是知道的,先前跟着庆王殿下做事的,在边地历练了几年,今遭回京,刚巧就赶上了许大人出事,裕王那边推的顶缺的人都扑了个空,被他捡了个便宜。” “文丞相的儿子,本王有些印象,是个猛将,二嫂的嫡亲弟弟,看来太子有想要拉拢二哥的打算啊。”旁人不知道,姬无涯却是清楚得很,庆王很宠老婆,连带着对王妃的嫡亲弟弟也是十分的照顾,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说诸位皇子之中,最为正派的是谁,姬无涯也不得不回答说是庆王,不站队,不结党,一腔热血,平生所愿便是戍守边疆,令大寰得以海晏河清。 庆王与姬无涯两人,都算是半个军人,皇子之中为数不多的武官,皇上不大相信外臣,不愿兵权外流,所以让自己的儿子去军中任职,庆王花了七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校尉,一步一步凭借自己的本事,到如今的副将,军中仅仅低了镇国大将军一级。 虽说同为武官,可姬无涯从未真正的到过边疆军队中去,说起来倒是始终不如自己这个二哥,放着京中好端端的亲王不当,偏要跑去边疆吃苦,对于这个二哥,姬无涯心服口服。 如今虽说虎符在镇国大将军手中,可难保将来不会交给庆王,太子如此笼络,看来对裕王不可谓不忌惮。 “只是文丞相近来……对裕王的示好倒是不怎么抗拒。” 姬无涯颔首:“比起太子,裕王的本钱确实多了许多,文丞相如此动作,倒也可以理解。” 昭越说:“殿下比之,不遑多让。” “还有旁的吗?”姬无涯继续问,“本王两个月不闻京中事,可不应当只有这些。” 昭越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有些价值的,就这些了,裕王那一支除了偶尔给太子造些麻烦外,动作少了许多,许是殿下您尚未回京,故而裕王不知您能拿到什么样的证据,所以缩了缩手脚。” “肃王呢?” “肃王……一直宣病在家,府中消息难以打探。”昭越似是突然想起来了一般,忙补充道,“只是卑职曾听雍王殿下说,肃王在暗地里派出了不少人,被雍王殿下截到过一些,至于没截下来的……不知殿下?” 姬无涯猛地拍桌而起道:“这还是七弟截下来了一部分,如果给他将所有人都派了出来,怕是本王这条命就要葬送在来安州的路上了!” 昭越一听便知事情不对,他们在京中,曾一度与姬无涯失去了联系,姬无涯抵达安州没几日,消息应当刚刚送至京中,恢复正常联络也是在这一两日间的事,自己也是因与其断了联络太久,近日方才到河池郡。 想过京里那几位不对付的,会在路上给姬无涯设绊子,所以特意择了裕王大婚那一夜离开,没想到还是给他们发现了。 昭越的头低了低道:“殿下回京之后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直接动裕王不大方便,哪怕谢太傅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婿,太子也要顾及裕王的这层身份,肃王不是喜欢派人出来找本王的不痛快么,本王这回,也拿他开刀。”姬无涯声色愈发冷淡,听得昭越心头一颤。 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姬无涯示意昭越站起来,片刻之后,房门被叩响,谢景迟地声音传来:“茶泡好了,我可以进吗?” “进来吧。”姬无涯回说。 谢景迟这才用一只手轻轻推开房门,另一只手端着托盘,盘中搁着白釉的茶壶和配套的杯子,昭越及时上前接住了托盘,替她将东西搁在桌子上。 屋内的气氛似乎好了许多,谢景迟想大概他们正事也谈得差不多了,自己泡这一壶茶已经拖延了很久,拖到不能再拖才上楼来,如果还没讲完,就只能欲哭无泪了。所幸屋内情形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谢景迟欢欢喜喜地倒了三杯茶,主动地给姬无涯递了去。 这回泡的茶,听老板说是叫靛云茶,谢景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茶,但鉴于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研究,也就不过多的追问,安安生生地泡了茶,连水都是重新烧过的。 无涯细细品了品,脸上是舒缓地笑容,道:“河池特产的靛云茶,表哥也来尝一尝。” 谢景迟对此心服口服,随便尝一尝就知道是什么茶,随便看一看就知道画是真品还是赝品……可能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吧,但,这个人专攻的科目也太多了吧,由此可见互联网和应试教育给大家带来了丰富的信息和公平的未来以外,还扼杀了人们更多的可能性啊! 看看这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诗词歌赋张口就来,金玉名画一眼能辨,还能品茶煮酒陶冶情操。再看看自己,到了这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素描,其余的,真心一塌糊涂,谢景迟想到这里,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 “阿迟,靛云茶较为娇嫩,你用沸水冲茶,未能将其香味百分百冲出,下一次可讲沸水晾至八分烫,再来冲泡。”姬无涯搁下茶盏,如是评价。 谢景迟一听,更加惭愧,原来连用什么水泡的都能喝出来,真变态。 “嗯,知道了。”谢景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昭越也是细细将茶一品,却只笑了笑,说了句好茶,便再未说其它。 姬无涯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却说了句:“进来吧。”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木门,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进入屋子后便是跪了下来,姬无涯不疾不徐地指着谢景迟道:“此后几日,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主子!”来的两人将身子转向谢景迟的方向,头重重一低,齐声喊道。 听声音虽然可以听出是女孩子,但谢景迟看向跪着的二人,却怎么也无法将她们和女子划等号。一旁的姬无涯见谢景迟愣在原地,不得不补充道:“先前说要给你在寻个丫鬟,丫鬟没寻到,正好赶上他们来了,就指派两人给你。” 谢景迟讷讷地点了点头:“哦……” 其中一人直起身子,头仍是低着,抱拳自我介绍道:“属下折檀。” 另一人动作与前一人如出一辙,道:“属下折绡。” “听凭主子吩咐。” 看着这样的两个人,谢景迟有些不知所措,而立在姬无涯身后的昭越却是大惊失色,姬无涯手中除了叠彩重章两名近卫身手不凡之外,还有另外训练的十二墨雨,轻易不会调动,今日折檀与折绡二人,出现在这里,其余十人想必也已抵达安州。 十二墨雨,非到关键时刻不许调动,这是姬无涯下得命令,难道肃王派来的人,已经逼迫得他不得不连十二墨雨也调来? 思及此处,昭越才猛然发现,往日姬无涯身旁,同榻形影不离的叠彩已是没了踪影,连带着之后调出王府的重章也是不在,叠彩重章的身手自己曾经领教过,如果他们二人不在此处是因受伤或者身亡,那么姬无涯如今的处境,险之又险! 谢景迟不知其中要害,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说:“你们两个也起来吧,我也不是什么主子……就是之后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们了。” 两人得令起身,谢景迟这才看清楚两个女孩子的脸,一个清秀,一个平实,倒也容易辨认,两人皆是身着黑色衣衫,打扮不像是寻常的丫鬟,不过再一想两人先前答话的语气,那样气力,也确实不是寻常丫鬟能有的。 可能,这就是姬无涯派给自己的保镖吧。 可能,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武艺超群的侠女吧。 谢景迟如是想着,姬无涯已经起身,微微一笑道:“你的行李,之后会有人送来,既然已经将你安置妥当,本王便不多留了。” 说罢带着昭越离开了客栈,昭越跟在姬无涯身后,一路到了一条小巷,巷中有户人家,姬无涯推门而入,院中的人不出昭越所料,正是十二墨雨的其余十人。 十人齐齐跪下行礼,姬无涯道:“叠彩如今重伤,重章在一旁照料,你们十人,今后两人为一班,隐在暗处跟着便可,至于怎样轮换你们自行安排,待本王离开安州之时,你们换了寻常的小厮丫鬟服饰,跟着本王的车架离开。” 昭越讶然道:“如此招摇?” “要的就是招摇。”姬无涯冷笑道,“本王原想着,轻装简行到安州,要方便许多,现在想想,倒不如大张旗鼓地走在路上,料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来挑事。” 昭越看着院中十人,他们都是自小训练出的暗卫,经历了严苛的选拔,除了训练之外,享受着和姬无涯同样的待遇,直到三年前才大致成型,姬无涯看过之后,给了“十二墨雨”的名号。 十二墨雨结成的那一夜,那场暴雨,昭越此生都难忘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清理 谢景迟送走了姬无涯和昭越,转身看着屋内的两个女孩子。 看起来十**岁的样子,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再配合着身上的黑色衣衫,以及利落扎起的长发,谢景迟郁闷地想着这两个人是不是刚参加完葬礼。 “你们会笑吗?”谢景迟忍不住问。 折檀和折绡对视一眼,有些不解,但还是由一人回答说:“回主子,会。” 谢景迟看着那对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放弃了挣扎,上前打开窗,一阵大风吹入屋中,吹得她的头发纷纷扬扬,顿时凌乱了。 看着窗外的天,极目可见的地方,天空灰蒙蒙一片,大有向这边蔓延的趋势。要下雨了,谢景迟站在窗边感受着扑面的风,夹杂着一股沉闷地热气,谢景迟这才想起问了一句:“今天是几月几号啊?” “回主子,今日是陆月二十八。” 六月二十八,应该是阴历吧。谢景迟回想了一下,自己来的那天,阴历是什么日子倒是记不得了,只记得快到端午了,微博上的甜咸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倒是有些奇怪了,这边的天气一直如此清凉,不像是在夏天。 谢景迟正默默思考着,一声闷雷突然在天际炸开,惊得她退了两步,屋外狂风大作,窗子猛烈地摇晃起来,折檀利索地上前关好了窗子,折绡也是扶住了谢景迟,生怕她因这一时的风而倒下。 “谢谢……只是我……没那么娇弱的……”谢景迟尴尬地看着扶着自己的折绡,有些无奈。 折绡道:“主子当心些,风雨将至,今日主子便在房中歇息吧。” 折檀站在一旁颔首道:“主子若有什么需要,尽可提了,属下定会尽心办好。” 对着两个面瘫冰山御姐,谢景迟干笑两声道:“找两本小说看看?” “是!”折檀点头应声,话音刚落,便是雷厉风行地出了门,留下目瞪口呆的谢景迟,和继续面无表情立在一旁的折绡。 犹豫了些时候,谢景迟还是没和折绡搭话,自顾自地走到床边,然后躺下,想念起了碧回。窗纸上可见几道闪光,闪光过后是雷声,夹杂着狂风呼啸,谢景迟心里有些慌慌的,没有因由,只觉得风雨将至,心很慌。 ··· 中午时晴朗的天如今遍布乌云,阴恻恻的冷风在街道上穿梭,狂风卷地而起,树枝乱颤,飘落片片绿叶,被风撕裂在空中,散落到不知名的小巷。 小巷中仅有一户人家,那扇紧闭许久的木门,突然于狂风中打开,十道墨色的身影相继而出,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尽数跪在门口道:“殿下。” 姬无涯自院中走出,原本跟在身侧的昭越已不见了踪影。 “三个字,杀无赦。”姬无涯冷冷出声。 十道墨影齐齐颔首应声:“是!” 姬无涯的目光自十人身上扫过,点了点头道:“去吧。”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朝着不同的方向跃去,很快便消失在满是阴霾的天际。姬无涯站在巷中,伸出手,一道细细的雨丝落下,落在他的掌心,片刻后,细细的雨丝渐渐变成锐利的刀锋,划过皮肤会带来阵阵刺痛。 最终这些刀锋般的雨,尽数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是蓄起一个个小水坑。 城西。 安州城有一个贫民聚集地,在这里住着的都是些穷人,温饱尚不能保证,大部分人挤在破庙茅房里,靠着残垣断壁和破茅草屋道:“十二墨雨已经抵达,刚刚折锦来了一趟,肃王在安州的人马想来已经全部被清理了。” 因为伤势过重需要好生将养着,叠彩整日都处于昏睡状态,重章的话说完,叠彩的睫毛却是突然颤了颤,不知是因为折锦,还是因为最后一句。重章看在眼里,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先前总是不放心,如今总算是有些反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赢一半 在谢景迟对着两座冰山两天之后,碧回再次出现了。 清晨的光还没有遍洒开来,碧回便已到达了客栈,谢景迟的卧房门口坐着抱剑而眠的折檀,碧回前脚刚到了三楼,折檀便睁开了双眼,剑已出鞘半寸。 “你是谁?”折檀冷冷地开口,站起身盯着怔在原处的碧回。 “碧回……是迟姑娘的侍女。”碧回的声音带着轻轻地颤音,显然是被折檀吓着了。不过好在折檀虽然不知碧回的容貌,但知晓碧回这个人,打量了两眼后就将剑收了回去,侧身让了位置。 碧回的喉咙动了动,这才慢慢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看了折檀一眼后忙进屋去了,折檀在她进去之后,就伸手将门关上了。 屋内的光线很暗,碧回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取了点儿亮光后,找到了烛台,将蜡烛点上,搁在厅中的桌子上。桌上有几本书散乱的搁着,大略一看,都是时下卖得比较火的话本子,碧回伸手将这些书整理好。 撩开内室和外厅间的垂帘,谢景迟的衣裳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架子上,碧回无奈上前一件一件地整理挂好,转身发现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米分也随意摆着,珠钗玉环也都凌乱得搁置在盒中,碧回又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轻手轻脚地整理好。 看着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碧回又回到外厅,将脸盆和手巾带上,熄了蜡烛,拉开房门后,看到门外的折檀,心还是猛地跳了跳,犹是有些害怕,只低头带上门,带着洗漱工具准备下楼打水。 折檀突然叫住了碧回,道:“早饭折绡已经去准备了,主子昨夜睡得早,今日可能会醒得早一些。” 碧回愣了片刻,旋即笑着对折檀道了谢,心中的害怕散了几分。虽然看起来凶了些,但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碧回如是想。 卯时刚过,谢景迟就醒了,在床上翻了两下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然后将床帘拉开,感觉屋子里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具体是哪儿不一样?暂时看不出来。穿上鞋子下床走了两步。 碧回在外厅听到了动静,端着洗漱用品便进了内室,谢景迟见到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高兴地快蹦了起来,碧回先是让她洗漱好,又取了衣裳帮她穿好,等到开始梳妆时,谢景迟才得空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那边的事快结了,我不便再去了,就来伺候姑娘了。”碧回带着清浅笑意,手中的檀木梳在谢景迟的发间来回。 事快结了,谢景迟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今日要审理沈秀的案子了,审完之后就会再次收押,然后姬无涯就要离开安州回京了,碧回自然也要跟着谢景迟一起去往京城,更多的要收拾行礼吗,不方便再去牢里探视了。 想起沈秀的案子,谢景迟大概心中有些猜测,沈秀和裕王勾结,贪污受贿侵占良田,得来的钱财大部分都交给裕王表忠心了,最后沈秀会被怎么判刑,谢景迟不太懂这时的刑法,所以也不知道,也就不多说些什么。 梳妆完毕,折绡也将早餐搁在了外厅的桌上。 “折檀我跟你说,昨晚我做梦,梦到自己已经把你交给我的剑法学会了。”谢景迟兴冲冲地对着刚刚进门的折檀说道,“可惜是做梦……睁开眼我人都傻了。” 折檀弓身道:“主子再多练练,想必很快就能学会的。” 这话只是句客套话,折绡却也是附和道:“主子的骨头还没完全长定,现在学武虽是略迟了些,但也不算很晚。剑术学起来不难,主子只求自保而不求专精,只要坚持每日练两三个时辰,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谢景迟苦着一张脸,一个月,每天五六个小时,昨天就挥了一个小时的剑,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胳膊有些酸酸的,难以想象,如果一天挥五六个小时,自己的胳膊是不是很快就要废掉了。 碧回有些惊讶道:“姑娘这几日在学武吗?” “是啊,无聊嘛,我看折檀剑耍得那么好,就想学一学。”谢景迟回答说。 折檀颔首道:“主子过奖了。” 碧回羡慕地望着谢景迟,又看了看折绡和折檀两人,道:“两位姐姐是习武出身?” 折檀拱手道:“荣王麾下,十二墨雨,折檀。” 折绡同样说:“荣王麾下,十二墨雨,折绡。” 对于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开始同步,谢景迟这两天已经习以为常,并自觉得给碧回当起了翻译道:“折绡和折檀两个人,都是王爷的护卫队的一员,前两天你忙,王爷就把她们俩借给我,说是怕我自己一个人不方便。” 碧回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两位身上的墨色衣衫,突然想起昨天听到的传言,说前日暴雨,城内多处发生了命案,死了好些人,都是被武林高手所杀,据说杀人者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穿黑衣。 “过两日就要回京了,姑娘可有什么要准备的,这两日尽快办了,省得出发时慌张。”碧回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谢景迟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把衣裳什么的带好就行——啊对了,不如让宋大人府上的厨子再做些糕点,我们路上吃,就之前的合籽糕、牛乳饼这些,挺好吃的。” 折绡垂首道:“主子想吃这些,吩咐一声便是。” 折檀解释道:“折绡的厨艺很好,这些糕点也是她做惯了的样式。” 听二人所言,谢景迟大喜,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和姬无涯商量一下,直接把折绡让给自己。 上午,谢景迟强迫折檀、折绡二人换了件颜色明快的衣裳,将兵刃搁在屋中,四个人手牵手出去逛街,午时寻了处吃了点儿东西,下午便听碧回的建议,到安州城中一处湖中划船,六月底的日子,湖中的莲蓬也熟了,几人划船进到藕花深处,摘了不少莲蓬。 谢景迟在船上剥莲子,但动作显然不如其余三人快。 小船荡悠悠在莲花丛中,却不料卡在花丛中,动弹不得了。谢景迟吃了一肚子莲子,想着可以上岸了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尽是荷叶荷花,小船一动不动。 折檀道:“主子莫怕,属下去寻人来。” 说完,足尖点着荷叶荷花借力,几个翻身,便消失在远方,谢景迟坐在船头,扯了朵米分嫩嫩的莲花,略有兴趣地簪在折绡发间,折绡整个人一愣,而后讷讷道:“谢主子。” 折檀寻来人的时候,天边已染了绛色,湖上一艘画舫游船上,放下了两叶小舟,谢景迟站在船头遥遥望去,其中一艘上站着的好像是姬无涯,那抹黛蓝色的身影点了点船头,踏着几朵冒头的莲花,跃到了谢景迟这边的船上。 谢景迟一看,还真是他。 “你还真是一天不惹事就发慌。”姬无涯无奈地看着被卡在藕花深处求救的谢景迟,“若是没有折檀,你是不是要呆在这里过夜?” 谢景迟尴尬的笑笑道:“请你吃莲子吃不吃,我们剥了好多呢!” “……”姬无涯不语,伸手拉过谢景迟的胳膊,将人横抱了起来,谢景迟惊叫,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你你你,做什么?” “这船卡在此处无法挪动,本王不带你出去,谁带你出去?”说完姬无涯对着跪在一旁的折绡和碧回道,“花不错。本王带着阿迟先走,你先同碧回在此处等着吧,临泛、临玖两人在另一叶小舟上,一会儿便至。” 说罢,便是抱着谢景迟踏叶跃到来时的小舟上,谢景迟临走时不忘交代一句:“把莲子和莲蓬都带上啊!” 两人站在小舟上,船夫操着船桨缓缓行向那艘画舫。谢景迟刚刚感受了一下人肉版云霄飞车,此刻脸上两团绯红,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上了画舫也未平静下来。 舫中立着宋千、昭越等人,看样子像是摆了宴席,谢景迟问:“事情办好了吗?这是要在船上开庆功宴?” 姬无涯笑道:“赢了一半。” 说话间,碧回也被人带了回来,与折绡二人抱了一堆的莲蓬,又用帕子将那些剥好的莲子包着,折檀过来接了莲蓬,让碧回闲出了手。 谢景迟疑惑道:“怎么算是赢了一半?” “还是多亏了你。”姬无涯微微一笑,带着人走进了内舱,舱内设了宴席,姬无涯上座,一旁给谢景迟也留了位置,待两人坐好后,昭越、宋千各坐在左右首位,后边是安州的两个其它官员,除开碧回在谢景迟一旁立着,折绡和折檀都退了出去。 宋千道:“下官恭喜王爷此行圆满。” 姬无涯颔首道:“宋大人功不可没。” 昭越斯文一笑道:“此案能如此快速审结,还是靠王爷明察秋毫。” 服饰一致的侍女上了菜,端了酒,谢景迟看着中间的空地,猜着一会儿还有歌舞。果不其然,奉酒上菜的侍女刚刚退了出去,便有人抱着琵琶抬着古筝进来了,坐定之后,谢景迟看来者两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应该是消凝相萦的冉湘和冉溪。 谢景迟对着碧回招了招手,碧回附耳过来,谢景迟悄声道:“你一定要记住,一会儿看到谁都不要惊讶。” 既然冉湘和冉溪会来表演节目,说不准清越也会来,如果碧回见到清越……谢景迟不敢确定台下的人是否认识沈倩,但他们肯定知道碧回是原来沈家的人,如果碧回反应过度,说不准要引起怀疑。 碧回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后,看着中间正弹着琵琶的姑娘,突然想起前几天谢景迟随着姬无涯去了趟青楼,那日回来,她莫名地告诉自己,沈倩对自己说一句对不起。当时有些疑惑,今日一看…… 碧回神色黯了黯,想是在青楼见到的沈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启程 最终,沈倩没有出现。 谢景迟揪着得一颗心在宴会结束之后才妥妥放下,但转头看向碧回时,才发现碧回似是有些失落。沈倩与碧回两个人,谢景迟约莫着往日少不了有些争吵,如今家不复家,两人在沈秀的安排下逃过牢狱之灾,可也再难相见。 沈倩为什么对碧回道歉,谢景迟不明白,但是谢景迟明白,碧回对于见到沈倩是既期待又害怕的,就像自己往常在寝室,和室友大吵一场之后,两人互相别扭着不肯低头,但如果现在问谢景迟最想念的是谁,除了父母亲人,就是那一群室友了。 回忆开始就收不住,谢景迟低头,有些难过。正感伤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盘子,盘中搁在几块儿合籽糕,谢景迟伸手拿了一块儿,咬下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姬无涯递来的。 “有心事?”姬无涯坐在一旁关怀道。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嗯……有点儿……” “同我讲一讲?”姬无涯带了温柔的笑意,清朗的声音也蕴了一丝温和。 “想家……”谢景迟咬着嘴唇,神情亦是莫名的忧伤,是真的想家了。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吧,原本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就有些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可今日看到碧回的模样,方才又想起自己的那个小秘密。 姬无涯神色陡然一转,问:“你知道你家是哪里的么?” 谢景迟没有发现姬无涯的转变,摇了摇头道:“知道,但回不去。” “为什么回不去?” 谢景迟委屈道:“我知道我从哪儿来的,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我记得所有认识的人的名字,也记得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可是我刚刚仔细回想的时候,却有好多人,都想不起来长相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姬无涯也没能理解,但宽心了一些,想来她并不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但转念再一想,对于躯壳是真、灵魂是假的猜测,又信了几分。 “总会有办法的。”姬无涯笑道,“走吧,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拉着一旁碧回的手,她的手凉凉的,谢景迟不禁将手紧了紧,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暖她的手。 碧回方才从伤神中抽身而出,感受着谢景迟柔若无骨的手的温度,展了笑颜。 次日,折绡问了谢景迟,路上想吃怎样的点心,谢景迟说了几样,折绡便退下去了,碧回将谢景迟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米分再次清点了一下,留出第二天要用的,旁的都收在行礼中装好。 行礼收拾得快,到了下午的时候,便无事可做了。谢景迟打量了一下碧回的穿着打扮,带上银票和人,逛街去了。 晚些时候回到客栈时,拎了一堆东西,大多是给碧回新添置的衣裳。按照谢景迟的话来说,我们两个小姐妹,有福同享嘛,虽然王爷买的衣服我买不起,但我能给你买别的呀。于是扫荡了一条街,在庆云坊按照碧回的喜好,买了几件水色衣裳,碧回毕竟是作为一名官家小姐长大的,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气质整个就不同了。 两人走在一处,确实像是两个大户人间的女儿,惹了不少目光。 晚上,谢景迟拉着碧回躺在一处,同床而睡,睡前道:“之前我忘记跟你说了……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的丫鬟什么的,我是把你当姐妹来看的,虽然这话说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太靠谱,毕竟我的衣食起居都是由你照顾的,但我真的没有把你当丫鬟……真的只是我不太会那些……没人帮忙不行……” 碧回躺在谢景迟身旁,莞尔道:“姑娘怎么对我的,我还能看不出来么?只是我在人前,若是没有姑娘贴身丫鬟的名义,该如何自处?姑娘这些话不必说,碧回也是懂的。” 谢景迟抱住碧回道:“那就好!” 次日,折檀寅时末便来敲了门,屋里躺着的两个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碧回前去开了门,折檀道:“属下传王爷的话,今日辰时启程,请姑娘快些准备吧。” 这才清醒过来,慌里慌张地梳洗打扮,大包小包的行李有四五包。 辰时,姬无涯准时派了人到客栈,将谢景迟和碧回接下楼。 这回的马车不像在宣城时那样的寒碜了,马车四角翻起,挂着流苏,织锦垂帘,锦缎上的花样还是凌云衔梅蛟,上了车,车内更别有一番乾坤,俨然一间小卧室,马车两侧车壁上还悬着灯盏。 车内没有用香,折檀换了丫鬟的装束,在谢景迟上车后道:“迟姑娘爱用何种香?” 谢景迟看着有几分乖巧意味的折檀,大吃一惊,而后回答说:“不用了……对了,折绡呢?” “折绡在宋府,待两路人马汇合,便会前来伺候姑娘。”折檀又说,“今晨折绡已将糕点全部备好,稍时便会送来。” 贪吃心思被折檀一眼看穿,谢景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回说:“那就没别的事了,出发吧。” 片刻后,车队缓缓启动,不久后和姬无涯的队伍汇合到了一起,谢景迟原以为这辆马车如此豪华,应该是和姬无涯一起坐了,但万万没想到,先前姬无涯的朴素,让她低估了一个王爷该有的派头。 谢景迟撩开帘子一看,前方还有一架马车,豪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这辆,谢景迟讪讪地把头收了回去,碧回自一侧小窗大概看了看,前后随行的人看起来有二三十个,跟在这辆车旁的侍者女婢,看起来总觉得不普通。 十二墨雨,大概是这个名字,碧回将小窗的帘子放下,心中有了猜测。 行路的速度不紧不慢,走得又是平稳的官道,谢景迟晕车的不适感也没了踪影,不禁感叹不管什么车,还是坐好车不晕,坐车久了乏闷,又能将座位拉开,放下收在:“王爷这是在保护姑娘呢。” 谢景迟把枕头塞给碧回,说:“睡吧。” 第二天一早,车队便向着京城出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裕王 八名侍者,四名丫鬟,跟在姬无涯的车架外,身后又有四名侍者,两名丫鬟跟在谢景迟乘坐的马车旁,后面又跟了几人,车队浩浩荡荡的抵达了城门口。 谢景迟坐在车里,心里有些紧张。 姬无涯端坐在马车中,重章在前驾车,忽然一声嘶鸣,重章拉住缰绳,停住了马车,车内的姬无涯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起身上前撩开了车帘。 有人驻马车前,拦住了车队的去路,马上的人看见姬无涯撩开帘子,方才扬声道:“早就听闻六弟今日回京,正好就赶上了。” 马上的人笑得肆意张扬,谢景迟在后面的马车里也听到了动静,碍于姬无涯告诉过她不能露脸,只能蹲在车门旁竖耳听着,碧回也被叫道门旁,一起听。 “劳烦三哥四哥来接。”姬无涯撩着帘子,看着前方马上的裕王和晋王,“往日总见五哥同三哥一起,怎么今日没来?” 裕王拉了拉缰绳,笑道:“怎么,本王和四弟来迎接,六弟还嫌不够么?” “哪儿敢!”姬无涯摆手道,“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怎么今日三哥得闲?三哥可是忙人,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竟是不在府中陪着三嫂,这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裕王笑了两声,身下马儿踢了踢蹄子,回答说:“六弟安心,王妃不会吃六弟的醋的。” 晋王也在一旁笑道:“六弟这般会为女眷考虑,想来将来的弟妹会很幸福,只是不知哪家小姐有这样的福气了。” “四哥取笑了。”姬无涯道,“不知两位兄长可还有旁的事?” “六弟这是急着赶人了。”晋王道。 裕王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姬无涯道:“怪本王,这可不是挡了六弟的路,六弟还急着回宫复命吧,四弟咱俩让一让,让六弟的车队先走。” “哎呦,这可不急,本王怎么看后面还有一辆车呢。”晋王的目光落在谢景迟的马车上,“六弟这是带了什么人回京?” 裕王在一旁道:“数你眼尖,这还问什么?待会儿等六弟回宫复命回来,去王府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姬无涯拱手道:“不多说了,劳烦两位兄长让一让吧?” 话音落下,裕王和晋王两人笑骂着将路让了开,姬无涯放下帘子,重章驾着马车前行。谢景迟和碧回也慌忙回去坐好,省得再从马车上摔出去,刚刚三人的交谈,没有什么遮掩,说的话谢景迟大约都能听到。 于是有些好奇,就偷偷撩开了窗边的帘子,透过小小的缝隙望了出去。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缰绳被牵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中,马上的人穿着紫棠色的衣裳,艳艳光华,独敛其身。谢景迟盯着那人的脸,墨点星眸,宛若深潭。方巾束发,迎风而起。嘴角带着张扬的笑意,谢景迟毫不犹豫地就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裕王。 先前那样放肆张扬的声音,谢景迟印象深刻,对上这样一张脸,很是相称。 原来裕王这么帅的么?? 车很快就驶了过去,碧回好奇道:“姑娘看到什么了?” 谢景迟老实回答说:“裕王啊,长得太好看了。” 碧回点头道:“确实是有传言说,裕王承了贤贵妃的美貌,生得面容俊秀,与裕王妃当真是一对璧人。” 然而谢景迟还在一边回忆刚刚见到的那张脸,不禁又感叹了一句:“真的好帅啊……” 碧回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冒出一句话的谢景迟,随后明白了过来,笑道:“荣王殿下也不差,怎就不见姑娘如此痴醉。” “荣王?额……一开始觉得长得还算不错,看多了就习惯了。” 马车一路无阻,慢悠悠地到了王府门口,姬无涯下了马车,看着立在门口迎接的管家,颔首道:“李管家,本王离京的时日里,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这一路劳累,王爷快进屋歇一歇吧。”李管家行完礼,虽然对另一辆马车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姬无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谢景迟马车旁的折檀,折檀当即会意,拿了脚踏,搁在车旁。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恭敬地说道:“迟姑娘,王府到了,请下车。” 谢景迟听到折檀的话,有些激动地看了一眼碧回,拉开帘子便探出了身子,看见王府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呆住了,怎么这么多人?谢景迟强忍住惊讶,踩着脚踏下了车,姬无涯道:“李管家,带迟姑娘入府吧,安排个合适的院子,掉些机灵的丫鬟伺候着。” 谢景迟立在原处不知所措,碧回已跟在了她身后,看着王府的大门,微微有些紧张。 李管家点头应下了,姬无涯又走到谢景迟身边,道:“本王先回宫复命,你先进府里,熟悉一下环境吧。” “哦……”谢景迟讷讷地应声。 姬无涯又同李管家交代了两句,便是有另一辆马车来将人接上走了,李管家在前领着,谢景迟拉着碧回在后面跟着,悄悄地左看看右看看,秀木奇花,红墙绿瓦,处处透着清雅古朴之意。 毕竟是王府,一路走去,不少人对着前面的李管家问好,亏得谢景迟先前配着姬无涯跋山涉水一个多月,走得这几步路倒也没觉得什么,就是苦了碧回。 终于,穿过一条长廊之后,到了一处院落,月门之上书着“青莲居”。 李管家道:“迟姑娘,此处可还满意?” 谢景迟心中腹诽,根本看不到里面都有什么啊,但本着寄人篱下不多生事的原则,谢景迟点了点头。 李管家又道:“迟姑娘可在院中稍作休息,我去安排人替姑娘收拾院落屋子。” 说完便是作了个揖,然后离开了。谢景迟和碧回面面相觑,两个人还是乖乖地穿过月门,走进院子里,院落不小,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躺着几朵睡莲,谢景迟就拉着碧回的手,在池塘旁的石凳上坐下。 “碧回,你知不知道一些规矩什么的?”谢景迟担忧道,“我刚刚看那个李管家,感觉很不妙,万一我在这儿犯了什么规矩……” 碧回安慰道:“姑娘放心,你是荣王殿下请回来的客人,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谢景迟又说:“还有还有,我听说还有刁奴什么的……” 碧回拍了拍谢景迟的手,柔声道:“姑娘安心,有碧回在,哪里来的刁奴能靠近姑娘?再者,你可是王爷的贵客。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大致看了看,这青莲居在府中的位置想必不差,离主院不会远,李管家眼色不差,肯定知道该给姑娘什么样的院子,什么样的丫鬟。” 池塘里突然有了动静,谢景迟一看,睡莲下还有几尾锦鲤,跑过去蹲在池塘边,对着那几条锦鲤嘟囔道:“锦鲤啊锦鲤,转发锦鲤求好运,可一定要安安稳稳的,最好能保佑我回家去……” 碧回在一旁,忍着笑容,把谢景迟拉了起来坐好:“旁人有心愿都是求神拜佛,姑娘怎的去求这几条鲤鱼。” 微博里天天转锦鲤,虽然没什么用,但就是安心些,但谢景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于是只能说:“看到什么求什么,我现在心很慌,不行我又想起来裕王了,长得太好看了……” 对于谢景迟思维的跳跃,碧回这一路上显然是习惯了,于是说:“方才听荣王殿下和裕王的对话,裕王之后似是会来,到时姑娘躲起来仔细瞧一瞧也可。” “偷窥啊?”谢景迟摇了摇头,万一被逮了就不妙了,“我现在想想,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总不能一天一天的将就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碧回显然也是没有想法,犹豫了一会儿,两人安静了片刻,李管家那边已经迅速地带着人来了,几个模样不错的丫鬟来行了礼,就到屋中收拾去了,只有两个在谢景迟身旁立着,李管家说:“这二人是府里的一等大丫鬟,名唤司青、司蓝,以后便由她们两个在青莲居。府中虽是闲散人员不少,但一时之间可抽调的一等丫鬟只有她们二人,之后我会再为迟姑娘寻两名一等丫鬟补上。” 谢景迟摆了摆手道:“够了够了,不用麻烦你了。” 李管家弓身道:“那我先退下了,就让司青和司蓝陪着迟姑娘四下熟悉一番,府中还有其它事要我去办。” “那你去吧,谢谢了。”谢景迟道了声谢,目送着李管家走出月门离开了青莲居,转而看向司青和司蓝。 司青道:“收拾屋子尚需些时间,迟姑娘要四处走一走吗?” 司蓝笑着上前行了一礼,对着司青嗔怪道:“这还用多问,迟姑娘在此想必十分乏闷,不如就由奴婢带着姑娘去后花园逛一逛。”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也行。” 司蓝又道:“先前李管家交代了,说王爷让姑娘熟悉一下府中环境事物,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姬无涯似乎是这么说过,于是谢景迟点头应了应,碧回眉头微蹙,拉了拉谢景迟的袖子,谢景迟疑惑转头,看碧回脸色似乎不大好,还没出生,那边司蓝便说:“啊呀,这位姐姐的脸色不大好,想来是旅途劳顿,不如让司青带这位姐姐去歇一歇?” 碧回回答说:“不用,我没事。” 谢景迟拉着碧回的手关怀道:“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吧,不要勉强撑着,不然小病变大病就不好了。” 司青附和说:“迟姑娘此言有理,这位姐姐随我来吧。”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拉着碧回往屋子里走,碧回无奈,又不好直接将心中疑惑说出声,毕竟自己只是一些猜测,万一猜错了因此得罪了这两人,之后遭罪的是谢景迟,于是只得跟着司青走了。 见两人离开,司蓝矮了矮身道:“迟姑娘且随奴婢来吧。” 言罢便前行引路了,谢景迟随后跟上,绕过几个长廊和院落,谢景迟已是记不住来时的路,好在前面有个司蓝带路,不然铁定是要迷路的。 王府的后花园占地不小,还专门辟了一处人工湖,谢景迟见到那一片荷塘,塘中还种着荷花,不由想起了先前和碧回折檀她们一起游湖,结果船卡在藕花深处的事,笑道:“这湖里有没有莲蓬啊,这个时节的莲蓬可好吃了。” 司蓝转眸看了看那片不大的荷塘,笑道:“有荷花,自然有莲蓬,迟姑娘不如过去看一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落水昏迷 拿着莲蓬剥莲子吃,确实是很有趣的事,既打发了时间,又饱了口福,于是谢景迟移步走到了荷塘边,荷塘里水不是很深,水很清澈,可以看到水底的模样,同样的有几条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 谢景迟走到荷塘边不远处,距离水岸接近一米的距离,便再不往前走了。 这里前几天应该是下过雨,水岸湿滑,再往前走,一个不慎便可能落水,谢景迟会游泳,但掉水里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安全起见,就在安全位置向荷塘里看着。 荷塘里开着几朵艳丽的荷花,荷花下是大片大片的荷叶,叶子间簇拥着几个莲蓬,谢景迟开心道:“果然有,有没有办法把莲蓬摘下来?” 说话间谢景迟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司蓝,司蓝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今日擅摘莲蓬的小厮不在府中,待明日再摘了送到青莲居,姑娘看可好?” “嗯,也行。”谢景迟看了看荷塘中莲蓬的距离,确实需要专业人士来,于是转身准备离开,到别处去看一看。 司蓝突然道:“呀,姑娘发间这根碧玉簪子……” 谢景迟看着讲话吞吞吐吐的司蓝,问:“怎么了?” 司蓝咬牙道:“这簪子看起来怕是有些不妥,不过也许是奴婢看错了,如果可以,姑娘不如将簪子取下来,让奴婢仔细瞧一瞧?” “有问题?”谢景迟随手把簪子拔了下来,递给了司蓝,正是雕了雪狐的那一支。司蓝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仔细地翻来覆去地看,在王府当差,好东西见得多了,司蓝自然能分辨出这样的一根簪子,用料上乘、雕工精湛,怕是价值不菲。 而谢景迟衣着打扮虽是不俗,但是被姬无涯这样带回府中的女子,断然不会是什么大家闺秀,这样的簪子想来便是姬无涯送的。 司蓝心下有了考量,双手捧着簪子,长舒了一口气道:“奴婢虚惊一场,簪子还给姑娘。” 谢景迟莫名其妙,刚准备伸手去接,司蓝却是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不走不打紧,一走就走出了事,地上湿滑,司蓝一个脚滑,人没站稳,谢景迟忙扶了她一把,好在人没摔倒,就是谢景迟听到“噗通”一声,这边司蓝站稳后也是蹲跪下。 “谢姑娘,只是……那簪子……”司蓝委屈道,“簪子似是掉荷塘中去了……” 谢景迟当然知道掉荷塘里去了,她都听到声音了好么!谢景迟无奈走近到岸边看了看,荷塘的水虽是十分清澈,可还是寻不到簪子的踪迹,谢景迟叹了口气,只能作罢,刚欲转身走回去,却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 整个人直接扑进了水里,落水的一瞬间,谢景迟喝了一大口水,之后猛然反应过来,心中把司蓝骂了千百遍,而后扑腾着手脚,把自己浮了起来,好在自己是会游泳的。 谢景迟刚想到岸边站起来,突然感觉头有些晕,两眼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司蓝想着教训谢景迟一番,给她一个下马威,见她扑腾了几下之后,便大声叫道:“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刚叫两声,却发现水里的人没了动静,惊慌了起来,这才大声得开始呼救。 有个人影猛然扑进了水里,朝谢景迟游了过去,抓到人后把人捞在怀里,游向了岸边,司蓝忙递出手想帮一把,那个人影却闪过了司蓝的手,从一侧上了岸。 司蓝一看上岸的人影,立马跪了下来:“给雍王殿下请安,谢雍王殿下出手搭救……” “本王也不多说什么了,去让李管家请个大夫来,然后你自己去请罪吧。”雍王懒得看司蓝一眼,只看着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谢景迟,一眼就认出了如今昏迷的人的身份,却按住心中的疑惑,扶起谢景迟,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将喝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只是人还在昏迷中,雍王无奈,只能将人抱了起来,司蓝还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地求饶,雍王瞥了一眼道:“还不快滚去找大夫?” 司蓝自然是知道这位雍王的脾气的,颤巍巍地擦着眼泪便跑着去找李管家。 雍王抱着谢景迟,两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地,应该去换一换衣裳,雍王不知谢景迟在哪里住,只能抱着人往主院姬无涯的屋子里去了。 一路上惹了不少丫鬟小厮的目光,到了主院,有丫鬟迎了上来,雍王道:“你们主子还没回来,本王借他卧室一用。” 丫鬟面面相觑,看着雍王怀里的姑娘,颇为为难道:“雍王殿下,这……” “放心,六哥想要怪罪的话,本王一应担下,你们去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去找两件干净衣裳,本王这浑身上下湿透了,难受。”雍王抱着人直接就进了主卧,把人放在榻上,看了一眼,伸手有探了探脉搏,脉息平稳,应该没事。 丫鬟很快寻了一套男装来,道:“奴婢伺候雍王殿下更衣。” 雍王抓过衣裳道:“不用,本王自己去偏阁换了就成,你们伺候着给她换套衣裳,别没给水淹出事儿,倒因为穿着湿衣裳染了风寒。”说完便拿着衣裳到一旁的小间里去把衣裳换了。 主院里的丫鬟这才晓得,想来雍王和这位姑娘是落水了,两个丫鬟伸手去将谢景迟身上的湿衣脱了下来,那边去青莲居取衣裳的丫鬟很快便回来了,碧回也一道跟着来了,见谢景迟昏迷不醒,扑到身边急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替谢景迟脱了外衣的丫鬟道:“想是落水了,快将干净的中衣给我,我给姑娘换上,湿衣穿久了,可该着凉了。” 碧回拿着中衣道:“不劳烦这位姐姐了,交给我吧。” 说完便是上前,先是将谢景迟身上的湿衣脱了下来,而后拿着毛巾将人身上擦了擦,把干净的衣裳穿上,穿好之后,碧回皱眉道:“躺在榻上可不行,几位姐姐能不能帮把手,我们抬着姑娘,挪到床上去?” 那几个丫鬟犹豫了一下,这里是姬无涯的卧室,床自然是姬无涯的床,如今私自将人放在床上,如果将来怪罪下来可怎么办?碧回见她们几个人不说话,于是道:“你们别怕,荣王殿下待姑娘好着呢,不会因为你们私自决定让姑娘躺了王爷的床就责罚你们的。” 碧回说完,又接了一句道:“反而,如果姑娘有什么闪失……” 那几个丫鬟也是伺候了姬无涯许久的,对姬无涯也很了解,自然知道能让姬无涯带回府的姑娘不多,且李管家那边又将人安置在青莲居,这几个大丫鬟不是司蓝那样的能比的,当即就果断的动手,帮着碧回把人放到了床上,拉过被子将人盖好。 碧回又将谢景迟的头发散了开,拿着新的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也擦了擦。 那边雍王也是换好了衣裳,回到了主卧中,榻上已经收拾干净,雍王坐在榻上,唤了个丫鬟道:“你去,找李管家,让他寻个大夫过来给人看看。”丫鬟得了令便跑了出去,雍王好奇地将目光转向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 元宵宴时,他也配着姬无涯去悄悄看过那些女眷,谢景迟的脸他是认得的,裕王大婚那日,他也是在的。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就是裕王两个多月前风光迎娶的谢太傅幺女、谢家千金谢景迟。 可是人现在在荣王府,还被一个小丫鬟给推到荷塘里去了,这是实在是不能不说奇怪。他近日来,就是听闻姬无涯回京时的车队有两架马车,他也很好奇另一架车里是谁,于是就先跑来看一看,他和姬无涯的关系素来很好,因而姬无涯即使不在府上,他也是来去自如。 恰巧,姬无涯直接回宫复命去了,又恰巧,谢景迟被丫鬟推入水中正好被雍王撞见。 雍王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在裕王大婚之后,自己似乎确实是再也没有见过谢景迟,先前这样的事并不惹人在意,只是现在有另一个谢景迟躺在荣王府的时候,就相当令人介意了,毕竟裕王妃,连回门礼都没有走完。 雍王大概猜想了一番,心里有了个谱,便不再说话,有丫鬟奉了姜茶上来,说是让他吃碗姜茶驱驱寒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李管家才匆匆地带着个郎中到了这儿。李管家先是带人行了礼,雍王摆手道:“免了免了,先去看看人怎么样吧。” 郎中已经上了年纪,这样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李管家只能吩咐丫鬟去拿水来。碧回见有郎中,忙过来拉着老郎中到了床边,纱帐已经放了下来,只露出一只手出来,老郎中被拉到床边坐下。 碧回道:“大夫快给姑娘瞧一瞧。” 老郎中顺了顺气,伸出手,将指头按在谢景迟的手腕上,探了半晌脉搏道:“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可能是有些受惊,老夫开些安神定心的药,煎几服吃下便无事了。” 碧回长舒了一口气,又问:“可为何姑娘昏迷不醒?” “大约是因为落水,气息不顺,所以一时无法醒转,但脉象显示,这位姑娘的身体没有大碍,无需担忧。”老郎中慢悠悠地说着,谢景迟的脉象实在是太健康了,完全没有能挑剔的地方,但不开药这些人肯定是不放心的,于是老郎中就开了些常规的安神定心的药。 雍王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李管家,问:“对了,那个丫鬟呢?” “司蓝……已经畏罪自尽了。”李管家缓缓回道。 雍王点了点头,不多说什么,那边老郎中开好药方,要拿给他看,他挥了挥手让李管家接下来,让人赶紧去煎了药。 李管家拿了药方问:“那王爷您?” 雍王道:“本王你就不用管了,这荣王府,本王比自家府邸还熟悉,本王就在这儿等六哥回来,你去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昏迷不醒 姬无涯入宫后得知,皇上身体不适不能接见,供词便呈在御书房,托御书房的程公公转达了自己的问候,说明日再来看望父皇。 说完便是离宫回府了,皇帝病重,在身旁侍候的,应当是贤贵妃,贸贸然前去自然不妥。 一路回府,李管家见姬无涯这么早便回来了,忙道:“王爷,雍王殿下来了,在您的院子里等着呢,有一段时间了。” “嗯,知道了。”姬无涯点了点头,雍王跑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管家又道:“还有迟姑娘……也在您的院中。” “怎么安排到本王院子里住了?偌大个王府还收拾不出来一个院落?”姬无涯有些好奇,李管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自然不可能将人如此安排,许是雍王见到了人,闹得什么鬼主意。 李管家回说:“是……王爷您离府后,迟姑娘在后花园不慎落水,刚巧雍王在附近,及时将人救了上来,就带到主院去了。” “人没事吧?”姬无涯皱起眉头,刚离开一个多时辰,人就跑水里去了,后花园的荷塘?也是,荷塘中今日荷花许是开了,莲蓬也没少结,估计是想要摘莲蓬,却不小心落水里去了。 “寻了大夫看过了,说是无碍,只是……”李管家犹豫了一下回答说,“只是人至今昏迷,现在在您的卧房中躺着,不知何时才会醒转。”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主院,姬无涯点了点头,走进主院,丫鬟小厮行礼,还没进到厅中,雍王便是跑了出来,拳头直接冲着姬无涯招呼过去,姬无涯无奈,只得陪他过了几招,待差不多的时候,两人同时收手。 雍王拍了拍姬无涯的肩膀道:“嘿嘿,六哥可退步了不少。” “哪像你,整日打打闹闹没个消停,可不是愈发退步。”姬无涯抬脚向厅中走去,雍王跟上,李管家笑笑便退开吩咐人去伺候着。 到了内厅落座,雍王便开口道:“六哥,你带回来的那个,是咱们三嫂不是?” 如此直白的询问,也只有和自己关系很近的雍王才问得出,丫鬟将新的茶盏摆上桌,姬无涯挥了挥手,让人全都退了下去,门带好后才回答说:“瞒不过你,确实是谢景迟,我离京那晚,在乱葬岗遇见的。” “乱葬岗?!”雍王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啧啧,这样好的媳妇儿,三哥都不稀罕?” 姬无涯笑了笑:“我也很讶异啊,所以这不给帮忙捡回来了。” “六哥可真是交好运,这样的好事都给你遇到了。”雍王面露喜色,“啊对了,沈秀那个案子,怎么说?” 姬无涯不语,面着微笑,雍王着急道:“六哥你别卖关子,怎么样?咬出来谁了?” “咬出来两个!”姬无涯嗤笑道,“只是连拔连个有点儿冒险,所以我就捡了个轻的,把沈秀的供词和肃王府的令信一并呈上去了。沈秀原本是咬死不认自己替人办事的,谁料最终改了主意,只说得了京里头主子的命令,却是不肯说是哪位主子。” 雍王顿了顿,一巴掌拍在桌上道:“可恶,肃王派出去的人我原以为已经拦下来了,没想到还是伸到安州去了,六哥你还好吧?又没有伤到?他以为他称病闭门不出,我就不知道他手下的那点儿小动作了?” 桌子抖了抖,桌上的茶盏也是抖了抖,洒出来些许茶水,姬无涯缓声道:“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你再看近日可有肃王府的人马归京?” 姬无涯那边调动十二墨雨的事,雍王是知道的,这样一问,雍王点了点头道:“清理干净了就好,这下五哥可该肉疼好一阵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想想,沈秀的案子无论是父皇还是太子去看,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正在交谈时,李管家却是敲了敲门,姬无涯准了人进来,李管家先是行礼,而后道:“王爷,迟姑娘那边的状况,似乎不大好。” 雍王挑了挑眉毛,对于这个称呼有些戏谑,姬无涯问:“怎么回事?刚不是说没有大碍?” “同迟姑娘一道来的丫鬟,说是迟姑娘开始发热了。” 姬无涯道:“请大夫来,再看看。” 李管家弓身道:“先前请的大夫一直都在,却……束手无策。” 雍王在一旁煽点道:“六哥去看看呗,我也想再看看。” 对于自家七弟的这点儿小心思,姬无涯了然于心,无非是见自己领了个姑娘回来,想要调侃一二,可不顾躺那儿的其实是名正言顺的裕王妃,是两人的三嫂。姬无涯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往卧房去,雍王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 谢景迟躺在床上,脸色很正常,气息匀实,坐在床边把脉的郎中倒是满头大汗,气息不稳。碧回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刚刚她给谢景迟喂药,发现喂不下去,还洒了许多,她刚拿起毛巾把药擦去,手贴在谢景迟的脸上,就感到了灼人的烫意。 这样烫的体温,怎么可能没事,于是又把郎中抓了来。 郎中颤巍巍地收回手道:“老夫医术不精……这位姑娘的脉象看来,着实是没有大碍。” 碧回急声道:“怎么可能没事,姑娘的身子这样烫,怎么会没事!” 姬无涯走进卧房,看碧回正揪着老郎中质问,出声道:“碧回,你先别急。” 碧回见姬无涯回来,连忙施礼道:“王爷,这个郎中一直咬定姑娘没事,可我摸着姑娘的身子十分的烫,断然不是寻常的发热,姑娘刚刚落了水,这会儿身上这么烫,又一直昏迷不醒,他却一直说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碧回的声音十分着急,姬无涯听着也有些奇怪,这老郎中他认得,是京城里有些名头的大夫,也来王府出过几次诊,一般来说不会断错症,更不会在王府撒这样显而易见的慌,而碧回这样着急,说的也不会是假话。 姬无涯走到窗前,老郎中和碧回都退了开,谢景迟安安稳稳地躺在帐中,姬无涯先是伸手搭了脉,脉息平稳,没有异样,而后又轻轻将帐子撩开,伸手去探了探谢景迟的额头,烫人地温度让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雍王跟在一边问:“六哥,怎么样?他们俩谁在说假话?我替你修理他们。” 老郎中和碧回互相看了一眼,碧回瞪了瞪老郎中,老郎中抹了一把汗。 姬无涯摇头道:“都没撒谎,确实是脉息平稳,身体发烫。” 雍王惊讶道:“还有这等奇事,让我来探一探!”说完就要上前,却被姬无涯拦了下来,只能讪讪地站在一边,冲着姬无涯挑了挑眉。 姬无涯不理会他,转身问老郎中:“开了什么药?” 老郎中老实回答说:“回王爷,开得是些安神定心的药。” 碧回一边道:“王爷,药煎好了,但是喂不下去……” 雍王一拍手道:“这还不简单,让六哥——” 雍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姬无涯截断了道:“对症方才能下药,如今不明症状,那些药也先不要喝了,去冰库取冰,先略微给她降降温——这就让碧回来吧,李管家——” 李管家弓身道:“老奴在,王爷请吩咐。” “去请柳太医。”姬无涯吩咐完,雍王上前拦了拦道:“六哥,柳太医是太医院院首,要这样大动干戈?” “寻常的病,林老一般不会束手无策,林老束手无策的病,只能请柳太医了。”姬无涯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老郎中,继续道,“七弟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李管家去你府上的。” 雍王看了一眼床榻,隔着帐子能隐隐约约看到谢景迟的身形,她落水时间也不长,又被自己及时救了上来,按理说怎么也不会出大事,可现在要去请柳太医出手,这就完全不一样的,柳太医来了,看过病之后,宫里头肯定要问。 那么姬无涯从安州回来带了一个姑娘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何况带回来的这个,还是谢景迟,风光大嫁的裕王妃。如果在不合适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么吃亏的就只能是姬无涯,倒不如任由她这样下去,病好了是命大,病死了,大不了少一个筹码。 于是雍王开口道:“六哥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病,但万一只是一时的昏睡,说不定过一晚就好了,不如就先用冰块消热,等一晚,如果还没有退热苏醒,再请柳太医也不迟。” 此话一出,碧回登时就跪了下来道:“王爷,病不可误啊!如果今晚一夜过去,姑娘还是这个样子,这样烫,人都要烧坏了啊!求王爷快些把柳太医请来给姑娘看一看,迟一时一刻,对病情都是延误……” 说着便哭了起来,雍王恼道:“现在表忠心不嫌晚?那她被人诳到后花园荷塘边,被人推到水里时,你在哪儿,小小一个丫鬟,也如此大胆了?” “被人推到水里的?”姬无涯目光转向雍王。 李管家适时道:“犯事的丫鬟已经处置了。只是,柳太医,请还是不请?” 雍王摆手道:“六哥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姬无涯转眸看了看床上的身影,碧回还在一边低声抽泣,姬无涯点了点头道:“去请。” 碧回大喜,忙磕了几个头,姬无涯让人起来,道:“人是本王带回来的,也是在本王府上出了事,请个太医给她看一看,本王还是不会如此吝啬的。” 李管家得了准信儿,便告退了,出了院就寻了小厮,封了信和礼盒,让他快点儿跑去柳太医府上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母子交谈 柳太医刚刚脱下衣裳准备午睡,就被告知荣王府来了人。 于是不得不急匆匆换上便衣,看了信笺,又急匆匆地跟着人去了荣王府,荣王府中没有妻妾,如此正式地传信请自己去,想必是刚回京的荣王爷出了事,柳太医这样一想,分毫不敢怠慢地加快了速度。 到了荣王府,一群人簇拥着迎着柳太医进了府,一路行到主院。 荣王府的主院,柳太医来过,于是更加笃信了是荣王爷出了事,不待旁人催就快步走了进去,只差跑起来了,可刚一到卧室,就见姬无涯好端端地坐在正榻上,屋子里有股子寒气,令一身汗地柳太医猛不丁打了个哆嗦。 “下官参见荣王殿下。”柳太医先是行了礼。 姬无涯下榻将人扶了起来道:“柳院首多礼了,这时请你来,着实是有人病情略微棘手,希望没有打扰到柳院首。” 柳太医挥手道:“说得哪里话,病人在哪儿?快些领下官去看吧,病情可是丝毫耽搁不得。” 姬无涯点了点头,领着人到了内室,内室的温度又低了些,柳太医一看一旁摆着的冰块,胡子抖了抖,仿佛感到了无比的寒意。一个小丫鬟正紧张地拿着布包在床上的人额头手心来回冰着降温。 见有人进来,碧回将帐子放了下来,退到了一边,柳太医得了许,上前在床边的座位坐好,伸手先去探了探脉息。 碧回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正在把脉的老者,手中的冰块使得自己的双手冰凉,却也顾不得许多,姬无涯也站在一旁看着柳太医的身影,过了些许时候,柳太医收回手问道:“下官见这屋中有冰,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身体发热,只能先用冰块稍微降降温。”碧回在一旁回答说。 柳太医抚了抚胡须,神情不定,最后摇了摇头道:“这样的症状,下官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但凡生病,皆会在脉息之上有所显示,而今脉息平稳,与常人无异,这位姑娘定然不是生了什么病。” 碧回急道:“可为何姑娘会体热不退?” “这……下官不得而知,只是有些症状,可能不是生病引起。”柳太医斟酌了一下道。 姬无涯当即明了:“柳院首的意思是……中毒?” 柳太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有可能,只是引起人体高热不退的药,下官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不知这位姑娘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碧回回忆了一番道:“姑娘今日去了后花园,在荷塘落了水,救回来后,便是昏迷不醒,过了些许时候就开始发热了……” 姬无涯颔首道:“中间还发生过旁的事么?” “姑娘被救回来时我不在近旁,是这里的一位姐姐去青莲居取干净衣物时,我才跟了过来,之后为姑娘换了干净的衣裳,换衣裳时还是正常的,那之后也没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突然间就开始发热了。”碧回一点一点地说了自己所知道的,将雍王隐了去。 姬无涯又问了几个当值的丫鬟,碧回说的没有什么差错,又补充了些碧回来之前的事,柳太医一一听完,仍是摇头道:“下官无能。” 姬无涯道:“柳院首快别如此,这样的症状确实蹊跷,多谢院首今日来一遭了。” 柳太医起身长揖道:“王爷言重了,这位姑娘的症状,下官束手无策,且容下官回去再翻一翻医书,如有发现,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王爷。” “劳烦院首了。”姬无涯颔首道,“李管家,送柳院首回府吧。” 碧回看柳太医离开了,满腹委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拿着手中重新拿了块布,包了几个冰块进去,一点一点地给谢景迟消热。姬无涯上前去探了探谢景迟的脖颈,仍是烫手的温度,颈部的脉搏也是十分平稳。 姬无涯抬手揉了揉额角,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样的毒,才能让人出现这样的症状。 这时又有丫鬟奉上了锦盒道:“雍王殿下遣人送来的,说是冰心雨露丸,不知道有没有效用,只是送来让王爷斟酌着要不要用。” 姬无涯打开锦盒,盒中搁着一个药瓶,冰心雨露丸是清心火,去燥热的,如今虽然谢景迟全身发烫,却也不是心急上火所致,不过这也倒像是雍王的作风,反正都是热,能退热的药送来就是,用不用自然有别人把关。 一声叹息自姬无涯喉中漫出,药瓶被搁在一边。 当晚,姬无涯宿在外厅的榻上,碧回在内室照顾了谢景迟一夜。 第二日,碧回猛然睁开眼睛,忙伸手去探谢景迟的体温,仍旧是高热。姬无涯早早便醒了,见谢景迟仍是没有醒转的迹象,柳太医那边也没有消息,有些着急,偏偏此时,宫里来了人,带来了许多宫里赏赐的珍贵药草,又说宸妃娘娘召见。 姬无涯心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收整一番便是跟着来人往宫中去了。 宸妃是姬无涯的生母,如今居住在关雎宫中,姬无涯由宫人引着,进入关雎宫大殿,宸妃已在殿中端坐好,见人来了,带了微微笑意道:“涯儿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儿臣给母妃请安。”姬无涯走近跪下,宸妃摆了摆手让人起来,宫人奉了茶后,宸妃方才起身道:“这儿大了些,两人坐着隔得太远了,随本宫去偏殿吧。” 姬无涯起身颔首,跟在宸妃的身后一路到了偏殿,偏殿有一圆桌,宸妃先落了座,而后让姬无涯在身旁坐下,桌上搁着几样点心瓜果,宸妃道:“可用过早膳了?” “儿臣用过了。” 宸妃点了点头,抬手动了动指头,偏殿里的宫人大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宸妃自个儿的陪嫁丫鬟在旁侍候,见人已退了干净,宸妃方才开口道:“听闻昨儿个荣王府去请了柳太医,可是府上什么人有了难缠的病状?” “回母妃的话,确实有人患病,并无大碍,母妃无需挂心。” 宸妃眼风自姬无涯脸上扫过,见他神情没有异样,轻笑出声道:“瞒着旁人也就罢了,连母妃也要瞒着?是哪家的姑娘,家底儿干净就纳进府中吧,你那后院里也没个人,本宫心里总是不安。” 姬无涯道:“此事儿臣自有分寸,让母妃多忧了,是儿臣的罪过。” “瞧你,还是不想娶,早先本宫让你看看谢太傅的千金,你看过后说不肯,结果给裕王抢了个先,再看看这京中,还有哪家姑娘能同谢晚娘比的?”宸妃说起这事便有些不悦,谢太傅家的千金,模样家世才华样样出挑,多少人都盯着这门亲,结果皇上一道圣旨,就归了裕王,让宸妃只能哑口。 姬无涯回说:“母妃说的是。” 一句话让宸妃无话可说,只能白了姬无涯一眼,又重新开始唠叨着说:“你也别想着躲,这事能躲多久?你今年也是二十有一了,不只我这边想你快些娶妻,你父皇那边,也总是提起,眼下看着你父皇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成年的皇子里就数你,府中一个可心的人都没有,可不让人挂心?” “七弟府上倒是纳了侧妃,却整日地同儿臣抱怨。”姬无涯忙拉出雍王来挡枪。 “回回同你提娶亲的事,你都要推三阻四,拉雍王出来说道,也不嫌俗套。”宸妃伸手点了点姬无涯的脑袋,“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得先成家,整日孤零零一个人,本宫不放心,你父皇也不放心。” 说完,宸妃颇有深意地看了姬无涯一眼,姬无涯颔首道:“母妃说的是,母妃只管先挑着,回头儿臣再看,如何?” “当真?”宸妃莞尔道,“别等本宫挑好了,你一个都瞧不上。” “母妃的眼光,儿臣放心。”姬无涯回答。 宸妃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你府上那个,你自己掂量着,别闹出什么事来。你的几个兄弟也都盯着你呢,也不当心这点儿,那么声张的带着人回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母妃误会了。”姬无涯微微一笑道,“儿臣回来时是两架马车,可后头那一架,载得是儿臣的贴身侍卫叠彩,他在安州时,为了保护儿臣受了重伤,一时还没痊愈,所以儿臣就用马车将人拉回来了。” 得了这样的答案,宸妃的脸色舒缓了些,又道:“在安州遇到了麻烦?” “一点儿小事,已经解决了。”姬无涯说得风轻云淡,宸妃也知道断然不会那样简单,却也不再过问,人安全地回来了便好。 母子间又聊了些别的,临走时,宸妃又嘱咐道:“什么样的人,该怎样安置,你心里有数,本宫就不多说了,去看看你父皇吧。” “父皇在养心殿?”姬无涯问道。 宸妃摇了摇头,笑道:“有人不辞辛劳,将皇上接去明乐宫了。” 明乐宫是贤贵妃的住所,近年来,皇帝不再选新人入宫,倒是对那些尚未登基时就入府的旧爱重拾了兴趣,一时间贤贵妃荣宠无双,惹人侧目,宸妃这边虽是不曾冷落,但也比不上贤贵妃就是了。 如今皇上在明乐宫中,姬无涯却是犹豫了,今日他着实是不想同贤贵妃周旋。 宸妃看出了姬无涯的犹豫,便道:“放心去吧,贤贵妃还不敢拦着你不让你见。” 姬无涯道:“那儿臣去了。” 一路走到明乐宫,没多少阻拦,便是见到了皇上,两鬓苍苍的一个老人,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姬无涯没留多久便是离开了,临走时,贤贵妃出来送,娇声道:“听闻荣王府请了柳太医,本宫担心了好一阵,今日见你无恙,便放心了。” “劳娘娘担忧了。”姬无涯揖道,“府中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便是离宫,直接回到荣王府中,谢景迟还是昏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真相 谢景迟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虚无。 这是哪儿? 谢景迟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被司蓝推了一把,掉水里了,自己手脚并用开始游泳的时候,头有些晕,然后呢?谢景迟睁眼看了看周围,自己是在做梦么? 刚刚有些意识,谢景迟便四下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另一个,和自己状态相同的人,更令她惊讶的是,那个人的长相衣着,和从前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穿越之前的自己。 对方显然要更加淡定一些,立刻就是站起了身子,然后朝自己走来,并且伸出了手,拉了自己一把。谢景迟还在思考着这到底是不是梦的时候,对方开口道:“你是不是谢景迟?” 谢景迟茫然地点了点头,对方若有所思,然后道:“我也叫谢景迟——”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说:“也叫谢晚娘。” “谢晚娘?!”谢景迟登时懵了,“你是裕王妃?” 谢晚娘苦笑道:“可以这么说。这样吧,简单一点说,我现在在你的世界,用你的身份活着,看你的模样,应该和我相同,在我的世界里,用我的身份活着。” 谢景迟目瞪口呆,脑袋迅速运转了一番,消化了一下,她这样子说,不就意味着,先前自己平行世界的猜想是真的?而她不就是和自己换了身份的人?那也就是说……其实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谢晚娘,裕王妃…… 那为什么姬无涯没有认出自己? “你在王府……还好么?”谢晚娘开口问道。 谢景迟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在王府,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乱葬岗,还遇到了荣王。” “荣王?”谢晚娘登时脸色一变,“那你现在?” “我现在在荣王府,因为掉水里了,昏迷了,醒来之后自己就在这里了。”谢景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看了一眼谢晚娘,又问:“你认识荣王吗?或者你见过他吗……” “我见过他,他也见过我。”谢晚娘盯着谢景迟,语气很严肃道,“你这样问,就说明荣王假装不认识你,而你又没有发觉。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提醒你一句,现在那边政局凌乱,几位亲王蠢蠢欲动,荣王收留你,大概是为了对付裕王时多一张牌。” 谢景迟的心颤了颤,其实她刚刚也在思考这些,可是谢晚娘在她想明白之前先说了出来,让她有些难受,谢晚娘看着谢景迟的脸,苦笑道:“我知道这些说出来可能很不入耳,但是你要明白你的处境,对不起……让你陷入这种处境的是我。”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人都到京城了。”谢景迟叹了口气,问,“不说这个了,你那边怎么样?有露馅儿么?对了!我来这儿之前还有个作业没交,你帮我写了吗?” 几个问题砸出来,谢晚娘略微愣了愣,而后有些尴尬地说:“第一回接触现代的东西……所以这学期的考试……全都挂了。不过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下学期就不会了,我也有很认真地在学习现代的事物。至于露馅儿没有……到你的世界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父母我不是本人这件事了。” 谢景迟跺了跺脚道:“你怎么这样啊!这样我爸妈该多担心啊。” “如实说出来才好,说完之后他们冷静了一晚,反而帮着我去接触学习现代事物。”谢晚娘冷声道,“但是这招在你身上不适用。” 谢景迟欲哭无泪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嫁什么裕王,把自己小命嫁没了,还害的我来趟浑水。” 谢晚娘抿了抿嘴唇,又道了声歉:“抱歉,我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 “那这样,你既然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你回去后再告诉他们,我在这边过得很滋润,让他们不要担心。”谢景迟无奈,只能如此交代。 谢晚娘点头应下了,而后道:“你知不知道祁子衡?” “他又缠你了?”谢景迟有些惊讶。 谢晚娘道:“确实很缠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在那边出了车祸,昏过去前,我看见他从那辆车上下来,应该是他撞的。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说起祁子衡,谢景迟就是一阵无力,这个人很缠人,百般殷勤示好,自己好不容易躲了他一阵,他才消停了下来,于是谢景迟大概说了一下祁子衡这个人,谢晚娘听完,脸色变了几遭,看得谢景迟发笑。 “我都已经跟你讲了祁子衡的事,作为交换,你给我讲讲你和裕王是怎么一回事呗。”谢景迟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情况,也渐渐地接受了现实,于是开始问一些有利于自己生存的问题。 谢晚娘这个当事人讲起来,要比姬无涯这个道听途说的人讲起来细致地多。 说起来,姬无涯猜的不差,谢晚娘早在那年的花朝节,便已芳心暗许。那年那个柔声闻询的少年,在女孩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从小字写得就好,得益于有一个当太傅的父亲,十岁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书念得不错,字写的好的小姑娘,但也仅限于比同龄人强一些,还远远没到盛名传天下的水准。但裕王那时的一句夸奖,让她有了这个心思。 更加专注与琴棋书画的修习,除了画画上没什么天赋,其它的几样,学得都不错,谢太傅很欣慰自己的女儿如此上进,更加喜欢。在她十四岁那年,和江不变对弈,也是谢太傅促成的,结局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她却在偷偷地看着台下,又没有熟悉的身影。 结果是没有。 但在今年年初的元宵宴上,她又看到了心仪的人。 她也晓得在这样全是女眷的宴席上,看到裕王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贤贵妃替儿子挑王妃,让儿子来瞧上一眼。谢晚娘自觉长得不差,又有才名在外,想着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当晚回府,就去找了母亲。 母亲当时便婉言回绝了这样的想法,但她不依不饶,之后又去找了父亲。 谢太傅最喜欢这个小女儿,努力上进,课业又好,又懂事,谢晚娘闹到谢太傅跟前时,谢太傅冷着一张脸说了,嫁谁都不可能嫁裕王。谢晚娘了!” “知道了,你自己一切小心。”谢晚娘交代完,两人便都昏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时间眨眼便逝,姬无涯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谢景迟,眼中添了一抹担忧。 已经是第三天了,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姬无涯有些焦急,抬手揉了揉眉头,却听那边通传说,裕王来了。 姬无涯理了理衣裳,便往正厅去了。裕王人已在正厅立着,对着正厅的一扇屏风,像是在打量其上的图卷题字,姬无涯扬声笑道:“我还以为三哥一早就要过来,没想到等到今日才来。” “怎么,嫌我这当哥哥来的晚了怠慢了吗?”裕王也是笑着打趣,转身就近便坐下了。 姬无涯也是随意坐下,回答说:“怎么敢,反倒是我怕怠慢了三哥,这不,今儿三哥来,我这完全没有准备,还让三哥自个儿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实在是罪过。” 裕王伸出一只手,摇了摇食指道:“哪有这回事,我也是刚到。前两天听说荣王府去把柳太医请来了,怎么回事?是六弟得了什么病?要紧不?哎呀——看我这问的什么问题,六弟现在可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坐着。” 这样直接切入正题,让姬无涯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表露,只回答说:“劳三哥关心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前两天说要来你府上看看你带回来的人——”裕王戏谑道,“今儿可该领出来给我瞧瞧了吧。” 姬无涯叹道:“唉,三哥瞧你说的,当日在城门口,我不便把话讲清楚,我那贴身的侍卫——叠彩——你是知道的,到安州不安分,把自个儿给弄成个重伤,养了几日也没养好,这不只能用马车拉回来了。” 裕王嘴角一扬,挑了挑眉毛道:“原来是这样,害我空期待一场。既是如此,我也敢大胆地给六弟介绍个好姑娘?” “别,我是什么人三哥你还不清出吗?”姬无涯挥了挥手,面带愁色道,“前两日进宫去给母妃请安,母妃还说这档子事,可把我愁的。想想老七,整日整日地抱怨,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三哥那样好运,能娶个那样好的妻子。” 裕王端了一旁的茶水,笑意愈发深:“这点儿上我可是一点儿都不谦虚,父皇疼爱,许了个这样好的妻子给我。”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嫂子呢。”姬无涯亦是笑着,“改明儿我到裕王府去拜会拜会,三哥可别藏起来不给我看呀。” “别说你,父皇来,我都要藏起来——”裕王白了姬无涯一眼,而后又说,“同你开个玩笑,我大婚那日你没来,我这当哥哥的喜酒你都没喝,改日来我府中,给你补个双倍的,就怕你到时候出不了裕王府的大门。” 姬无涯笑道:“出还是能出的,就算是躺着,也能出得去。” “裕王府中还能少你一间房歇一歇?”裕王手指点了点姬无涯,“说来,我大婚那日你不在,是启程往安州去了吧,沈秀的案子如何,原本该是我去的,可大婚在即,不好走开,就麻烦了你走一遭了。” 提到沈秀的事,这才算正式开始了。姬无涯端起一旁的茶盏,温度刚刚好,尝了一口道:“今日泡的竟然是靛云茶,我现在到安州的时候,喝的也是这个。说来安州那边倒是个好地方,可惜摊上这样一个知府。” 裕王颔首道:“吏部那边已经商议好新的知府人选,希望会是个好官。” 姬无涯同样点了点头,搁下茶盏,缓声道:“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同三哥讲。” “但说无妨,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姬无涯面露难色,而后开口道:“沈秀的供词我已经拿到,据他所供,他贪污侵地,是受京中的贵人指使……在沈府,找到了五哥府上的令信。” 此话一出,厅中静了许久,裕王抬眼看了看安坐在对面的姬无涯,温声道:“五弟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指使沈秀的,应当另有其人吧。” “沈秀确实没有指明幕后的人是谁,可肃王府的令信,我不会认错。”姬无涯摇了摇头道,“供词和令信,我都已经呈上去了,父皇或者太子如何决断,我都无法干涉,我只能将我查到的,原原本本地呈上。” 裕王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抓紧,稍时,松了手,发出一声叹息道:“我会去好好问问五弟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姬无涯道:“我是相信五哥的,但令信一事,我不明所以,还请三哥问个清楚。听说五哥病了,这几日一直有事脱不开身,还没来得及去五哥府上探望,三哥去的时候,还请帮我问候一声,不然回头五哥可要怪罪我了。” 裕王刚想接话,却见有个丫鬟风风火火地跑来,兴奋地开口道:“王爷!迟姑娘醒了!” 丫鬟跪在姬无涯的脚边,姬无涯脸色一变,目光扫过裕王,淡然开口道:“醒了便醒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也不怕惊了裕王,问你的醉。” “不碍事。”裕王微笑着摆了摆手,“迟姑娘?六弟打不打算同我这个当哥哥的讲讲,迟姑娘是谁?” 姬无涯盼着终于把谢景迟盼醒了,这些日子里,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姬无涯确实是很焦虑的,他怕谢景迟就这样醒不过来了,他怕谢景迟可能因此断送了性命,他怕再也听不到谢景迟同他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如今听到谢景迟醒来的消息,姬无涯没有料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起身冲到她身边去,可转瞬间他便回过神来,面前坐着的是裕王,最不能见到谢景迟的人。 收敛了心事,姬无涯轻笑开口:“也没什么,李管家亲戚家的姑娘,我看李管家劳苦,准他带来府上小住,听说昨晚受了风寒,关怀了几句,也没料到这丫头这么大的反应,冲撞了三哥你,还不快跪下给裕王赔罪。” 裕王心有好奇,却知今日姬无涯定是不会让自己见到那个迟姑娘,于是也不多做纠缠,起身道:“既然六弟府中有事,我就不多留了,原本还想同六弟喝两杯,看来现在是没机会了,不过也行,等下回吧。” 姬无涯朗声笑言:“下回,我带着好酒到三哥府上赔罪,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裕王点了点头,嘴角一扬,道,“届时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姬无涯抬手,礼让一番,送走了裕王,看着人走远了,方才冷声对着那丫鬟道,“自己掌嘴。” 小丫鬟委屈地跪下掌嘴,姬无涯转身向着主院去了。 ··· 当眩晕地感觉消失,谢景迟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朦朦胧胧地纱帐。脑门上冰凉冰凉的,当即她就打了个哆嗦。 “姑娘?”正在给谢景迟冰敷的碧回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试探着出声。 谢景迟伸了伸手,回答说:“我在,我睡了多久?” “三日了……”碧回颤抖着将布包挪开,红肿着的眼睛盯着谢景迟的脸看,“三天了,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可把我吓坏了,还有王爷,整日整日地担心,饭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谢景迟手肘撑着床起身,往外看了看,已经有小丫鬟跑了出去,想来是去通知姬无涯了,旁的丫鬟也都欣喜地叫出了声,碧回上前扶着谢景迟,让她倚着床栏坐起来,几日没吃东西的谢景迟,此时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姑娘想吃什么?”碧回没忍住笑着问道。 听到肚子的声响,谢景迟觉得有些丢人,脸颊一红,小声道:“想喝粥,要甜的。” 碧回忙唤了立在一旁的丫鬟,吩咐了下去。 “碧回,这几天辛苦你了……你看你的眼都肿成这个样子了。”谢景迟第一眼就看到了碧回肿着的眼睛,眼中全是红血丝,显然是熬夜熬得狠了,再一想自己都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那这三天碧回得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啊。 碧回摇头说:“没事,只要姑娘醒了便好。只是姑娘为何会落水?我听救姑娘的雍王殿下说,是司蓝推你下水的?” 谢景迟没好气道:“是她。当时她把我簪子弄掉了,我就多看了一眼,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不是她也想不到别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总遇见些这样的人。” 说完谢景迟拉着碧回的手笑道:“还好有你,让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 谢景迟说完叹了口气,昏迷时见到谢晚娘的事,她一点儿都没有忘,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再醒来感觉有些奇怪。自己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谢太傅的幺女,裕王妃。而在乱葬岗捡到自己的荣王,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闭口不提…… 想到这件事,谢景迟就有些心烦,被人骗这种事是很难受的。 何况姬无涯骗她,还是想要利用她,利用她去对付她名义上的老公。 碧回拍了拍谢景迟地手,舒心笑道:“不止有我,还有王爷啊,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姑娘一开始昏迷,常给王府看病的老郎中看不出姑娘有什么病,于是王爷就不顾雍王的阻拦,请了太医院的院首柳太医来给姑娘看病,虽然柳太医也没能瞧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王爷待姑娘的心,在碧回来看,是十分真的。” “我在他府里出了事,还是他府上的丫鬟推了我,他找大夫给我看病是应该的。”谢景迟恶狠狠道。心里明白,姬无涯这样急着救自己,不过是怕自己死了,他少了一张对付裕王的底牌而已。 原以为将这件事说出来,谢景迟会稍稍有些感动,可这样的话让碧回一愣,这样的语气,显然是生气了,于是碧回问:“姑娘心情不好?” “碧回我跟你说,你不要在说这个荣王是什么好人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景迟咬字很重,完全不像是几日没有吃饭的人。 说完这句话,碧回脸色一变,还没出声,就听到门口传来的清朗的声音。 “本王不是什么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质问 姬无涯的话中带了一丝笑意,只当谢景迟是在生气落水一事。 碧回见姬无涯来了,便自觉地让开站到一旁,姬无涯便要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谢景迟却是一手把圆凳拉了开,不想让他在床边坐下,没好气地说:“这是碧回坐的。” 这样的情形着实将碧回吓着了,姬无涯眯起眸子看着坐在床上的谢景迟,也没有因此动怒,只伸手扯了下床单,自然而然地在床边坐下了。谢景迟翻了个白眼,往里挪了挪,姬无涯伸手抓了谢景迟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脉息比昏睡时还弱些,想必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姬无涯缓声说着,“碧回,你去厨房看着,给阿迟弄点儿吃的。” 其实给谢景迟做东西吃的令早就传下去了,碧回当即便是明了,看了谢景迟一眼就退下了,房里的其他丫鬟也识眼色的一同退了出去,如今房中只剩下谢景迟和姬无涯二人,谢景迟厌嫌道:“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该是本王来问。”姬无涯平淡地说道。 谢景迟哼了一声,整个人又往里挪了挪,姬无涯去仍是抓着她的手腕,扬了扬眉道:“讨厌本王?府中丫鬟无状,推你落水,你想迁怒本王,本王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闹脾气闹两天就成了,之后还是要好好的,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许久屋中都没有其它的声响,谢景迟在床角绷着一张脸生闷气,想扯回自己的手,手腕却被姬无涯紧紧扣着,挣不开。 姬无涯盯着她瞧了许久,叹息一声道:“阿迟,别闹了,我知道你委屈。” 谢景迟斜眼看他,冷哼一声,一开口便忍不住眼泪了,泪水伴着喑哑的声音落了下来,她说:“你知道我委屈?你知道个屁,你根本不知道我来这儿有多害怕,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还是我瞎了眼看错人,你滚!” 带着鼻音且喑哑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姬无涯蹙了蹙眉头,谢景迟这番话说得有些过了,虽然自己常常纵着她,不行礼、说话没大没小,这些也就算了,可今日却是实打实地骂到脸上来了。 言语间也是莫名其妙,一觉醒来态度大变,应当不是只是被推落水这么简单,姬无涯开口问:“谁同你说了些什么吗?不用理会那些,你安安生生地呆在王府里,也是王府里的一个主子,锦衣玉食,下人如果嚼舌根,处置一顿或者打杀了都可。” 谢景迟抬手,一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抹去,盯着姬无涯道:“如果不是下人欺负我了,你还管不管?” 不是下人嚼舌根,这两日来,她见过的人也只有雍王,莫非七弟同她说了些什么?姬无涯心里有一丝疑惑,旋即便是打消了这个年头,当时雍王来府中时,她已经落水昏迷了,将人带出荷塘,更是昏迷不醒好几日,雍王并没有机会同她说些什么。 姬无涯回答说:“那你说说,谁欺负你了?” 谢景迟心一横,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此话一出,姬无涯抓着谢景迟手腕的手微微一颤,眉眼微垂,似是淡然道:“本王自然知道你是谢景迟。” “哼,你当然知道!”谢景迟猛地挣开姬无涯的手,指着他责问道,“你不光知道我是谢景迟,你还知道我就是几个月前嫁给裕王的谢晚娘!谢太傅的嫡出幺女!名满天下的裕王妃!” 句句咬字很重,浑然不像是一个几日没吃东西的人能做到的,姬无涯一字一句地听完,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只手搁在床沿,手指轻轻扣着木质的床沿,发出略微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似是扣着人的心跳。 谢景迟说完之后,颇为忐忑地看着姬无涯的模样,自己一时气急,便把真话说了出声,说完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一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你是本王在乱葬岗捡回来的,去安州途中救过本王的命,因而本王才带你回了京城,安置在王府,本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姬无涯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对着谢景迟地眸子缓声陈述着。 姬无涯俯身过去,伸手替谢景迟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温柔出声道:“乖乖呆在荣王府,本王不会亏待你,方才你说的话,本王只当没听到,好吗?” 语气出奇的温柔,谢景迟抿了抿嘴唇,把头扭到一边,又抹了一把泪道:“我当初就说留在安州,我带着碧回,我们俩买栋房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你偏偏要带我来京城,你还不告诉我真相,让我怎么办?” “本王方才说了,你说的话,本王只当没听到,今日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吧。”姬无涯坐在床边,温声道。 谢景迟觉得,憋着难受,索性便直接开口问:“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欺负我失忆了什么都不晓得。” 姬无涯默声不作答,谢景迟当他是默认了。 谢景迟又说:“你带我回来是想做什么?拿我要挟裕王?想让我去帮你捅出裕王在新婚之夜掐死妻子的事?想让我当你绊倒裕王的一枚棋子?” 一丝寒光自姬无涯的眸中闪过,但他仍是默不作声。 见状,谢景迟冷笑道:“被我说中了,所以不回答是不是?我原本还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样的好,原来是别有用心,我就知道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你想利用我,大可不必这样虚情假意的对我好,我受不起!” 听完这些,姬无涯了然,谢景迟这是恢复了记忆,以她的聪慧,能猜出这些也不过分,只是原以为她是借尸还魂,没料到却原来还是本人,当真是失忆才导致如此?姬无涯细细琢磨着,那厢谢景迟又继续开始质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什么时候放我走?什么时候开始实行你那些肮脏龌龊的计划?”谢景迟从来都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人,难听的话她倒是随口就来。 姬无涯眉尾一抖,伸出手,手指竖在谢景迟的嘴唇前,示意她噤声。 一阵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之后是碧回的声音:“饭菜已经备好。” “进来吧。”姬无涯的目光转向门口,碧回带着几个丫鬟推门进来,端着甜粥和几碟小菜,都是谢景迟比较喜欢吃,而又不大辛辣油腻的。 姬无涯对着一群丫鬟说:“将榻上的小方几拿来。” 碧回将粥放在桌上,转身去去了小方几,姬无涯接过后将小方几放在床上,让丫鬟把小菜全都摆了上去,碧回端着碗甜粥,立在一旁,姬无涯伸出手,碧回犹豫了片刻便递了过去。 一切摆置妥当,姬无涯道:“都下去吧。” 看着小丫鬟们排队退了出去,饭菜的香味儿已经窜进谢景迟的鼻子,饿了两三天了,她着实有些受不了,但刚刚才对着姬无涯说了那么多难听话,质问了半天,这会儿自己的粥在他手中,谢景迟无奈,只能拿起筷子去夹菜。 姬无涯端着碗,拿着瓷勺,拦住了谢景迟的动作,道:“先喝点儿粥,温温肠胃。” 说完便是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粥,粥是山药南瓜小米粥,橙黄的色泽,谢景迟一看就很有食欲,只是姬无涯抬手将勺子递到谢景迟嘴边的时候,她却张不开口。 这是几个意思?喂饭? 谢景迟绷着一张脸,伸手道:“我自己来。” 姬无涯不为所动,那勺粥还在谢景迟嘴边不远的地方,姬无涯开口道:“吃吧,别想太多,你几日没吃东西了,如果吃得太猛了,怕是要伤到,本王不放心交给你自己来。” 这话是觉得自己拿着粥就会狼吞虎咽?谢景迟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说完便张口喝了那一勺粥,唇齿间尽是山药和南瓜的清甜,粥熬得很细致,南瓜尽数化在粥里了,山药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入口即化。 不得不说,王府做饭的手艺,看看一碗粥就知道了。待谢景迟咽下,姬无涯才不疾不徐地将第二勺送上。喝了几口之后,姬无涯将勺子搁在碗中,伸手夹了一筷青菜,亦是照样喂了过去。 这一顿饭,谢景迟吃得慢条斯理,差不多八分饱的时候说:“我吃好了。” 姬无涯这才将碗放下,唤了人进来,将粥和菜撤下去,上了盏茶。 撤了小方几,喝过茶后,丫鬟们依旧退了出去,歇了片刻后,姬无涯又开口说道:“看你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话如果已经说完了,就休息吧,休养休养,休养得差不多了,就让李管家和碧回带你到处转转,散散心。” 谢景迟问:“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放心让我随意行动?你就不怕我给裕王通风报信?” 姬无涯轻笑到:“你知道得不少,可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说完便是站起身,替谢景迟拉扯了一下被子,掖了掖被角道:“好端端地呆在王府里,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信本王,好么?” 这样温柔的语气,让谢景迟想起来在安州的时候,有一回他给自己绾发,动作也是如同今日掖被角一样轻柔,谢景迟有些想笑,自己已经被骗过一次,如何能信他?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扭过脸去,只给他一个侧脸。 姬无涯一步一步往外走去,谢景迟犹豫了片刻道:“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让我有点儿心理准备。” 那抹身影在房门口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谢景迟,心中一声轻叹,还是走了回去,走到窗前,轻轻将谢景迟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脊背道:“我没有想做什么,你乖一些,不要再逼我了好么?” 谢景迟的脑袋贴在姬无涯的胸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走到我心里 这是什么意思? 谢景迟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处,姬无涯的胸膛很结实,贴的久了,还能感到一丝温热,是他胸口的温度。谢景迟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话都说不出。 姬无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道:“阿迟,你知道你昏迷的这三天,我有多煎熬吗?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怕你会死在这里,怕再也听不到你讲话,看不到你笑起来的样子。阿迟,你醒了,我很高兴。” 谢景迟略微消化了一下这些话,难道他这是在表白?谢景迟动了动,姬无涯却箍紧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继续开口道:“阿迟,我不否认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是想要利用你,想要带你到父皇面前,指出裕王的嚣张。可是阿迟,从京城到安州,那么远的距离,你已经走到我的心里去了。” 屋子里燃的香不知是什么品种,谢景迟神思游离了片刻,想想自己也不懂香,肯定分辨不出,姬无涯刚刚说的是什么?谢景迟有些飘飘然,也分辨不出。 “所以,阿迟,你就乖乖地呆在府里,还是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阿迟,什么谢千金,裕王妃,同你完全没有干系,好么?”姬无涯说完闭上了眼睛,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谢景迟的头发。 良久,谢景迟终于从熏香的迷潭中走了出来,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的问题。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好,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之前的祁子衡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姬无涯也是这个样子,无论是为了利用自己而对自己好,还是喜欢自己而对自己好。 都是别有用心。 谢景迟一把将姬无涯推开,用尽了浑身力气将自己从他的怀中挣出,盯着姬无涯的脸庞,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你不想利用我,那麻烦你赶紧把我送走,如果你还是想利用我,麻烦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宛若一柄锋利的刀,扎在姬无涯的心口。得知她昏迷不醒而束手无策是,也是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想起了昭越先前说的话,如果自己能够一开始,就求母妃,求父皇赐婚,如今会不会就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处境。 谢景迟瞥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人一眼,又道:“希望你能认清楚现实,我是你的嫂子,是你哥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名正言顺!” 气急了的时候拣最伤人的话说,这恰恰好是谢景迟的一个习惯,如今说完尚觉不满,继续补充说:“就算他在新婚之夜就把我掐死了丢到乱葬岗里,也比你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强!” 姬无涯立在远处,深深地看着谢景迟,静默无言。他想着这样的话他怎么不懂呢,他之前无数次提醒过自己,这个人是谢景迟,是裕王妃,是自己的亲嫂子。可还是无可奈何,许是因为他真正遇到她的地方在乱葬岗,在京外,在一个他们都没有自己身份的地方。 情根已种,默默地发了芽。 任谁,都无法阻止。 长久的静谧过后,姬无涯伸手拉了拉被子,刚刚自己拥抱谢景迟的时候把被子又弄乱了,拉扯完之后,姬无涯轻声道:“原来把心里话说出来是这样的感觉,时间不早了,你昏迷三天受苦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谢景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回他离开的时候,似乎走得快了些,步履匆匆,像是在逃离些什么。 碧回回到了屋子,看着正在发呆出神的谢景迟,忍不住笑了笑道:“姑娘在想什么?这样的出神,莫不是在望着王爷离开的背影,无法自拔?” 原本这样打趣的话,谢景迟都是会再笑着反击的,可今次却不大一样,谢景迟看了碧回一眼,默默地躺下,令碧回有些讶异。谢景迟躺下看着床:“除了这事,还有……沈秀的案子结了,太子没有明面上的处置肃王殿下,只是以肃王生病多时为由,令其在家修养,还停了肃王殿下在朝的一切职务,交由……交由荣王接手处理。另,荣王办案有功,赏了不少东西。” “太子处理的?”裕王眸子微微一转,“难怪本王不知道这事,结个案子都要避着本王来,看来太子对本王忌惮颇深啊。除了那些职务,还赏了荣王些什么?金银珠宝?商户农田?还是房子?” 侍女的头又低了几分,道:“据说太子和谢太傅商议,要将京城守军交予荣王。” 瓷杯相撞的声音,侍女不用抬头,就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是火了。裕王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向二哥示好也就罢了,这边还想拉一个荣王,太子的胃口这么大,就不怕被撑死吗?我倒要看看,等荣王接手了京城守军,他这个太子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稳。” 侍女低声回道:“谢太傅他……” “那个老顽固,又生了什么事端?”裕王提起这个岳丈,心中就有些许不悦。 “谢太傅不大赞成此事,因而才压了下来,暂时没有正式下旨。” 听到之后,裕王顿了顿,笑道:“亲王掌兵权、欺储君的事,前朝见得多了,这个老顽固还是精明。还有旁的事么?” “就这些了。”侍女回答。 裕王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让心佛尽快过来,还有——让管家备一份厚礼,本王要去荣王府上登门道贺。” 人退了下去,裕王颇有兴致地将茶盏的盖子归置好,起身回到书案旁,将方才写过的那张纸扯开,团成一团丢到一边,又拿起笔,用镇纸又压了一张宣纸在桌案上。毛笔掠过砚台,吸足了墨水,挥笔落下几个字,端正的宋体字。 “佛有千面,千面一心。” 裕王将笔丢在一旁,对几日后去荣王府的情景有几分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动心 休养了两三天,谢景迟终于忍不住了,头发油油的,身上黏黏的,再不去洗澡她就要疯掉了,这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谢景迟叫来了碧回,道自己要去洗澡,碧回去问了当值的丫鬟,主院中有专门的浴室。 “哎呀去洗澡,就不要穿那么多层了。”谢景迟看碧回将衣物带了过来,摇了摇头,自己住校的时候,去洗澡一般就能多简单就穿得多简单,蹬上拖鞋就往澡堂去。 她今儿刚起床,脸没洗牙没刷,刚好去洗个澡一切解决,很完美。 而且她在这儿休养,姬无涯这几日也没有出现在主院,听说是随便寻了个院落先将就着了,这让谢景迟感觉自己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不过很快那一丝丝的内疚就烟消云散了,姬无涯想要利用自己,自己不过是占了他住的地方而已,不过分。 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于是赶走了院中的下人,只留了几个丫鬟,谢景迟穿着睡衣就跟着碧回往浴室去了。 推开浴室的门,有一道屏风隔断,谢景迟绕过屏风,又见一道帘子遮着左侧的空间,拉开帘子方才看到一个小型的泳池,大概是浴池。谢景迟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样的浴池不大干净,就问:“就这样吗?” 院内的丫鬟似是懂得谢景迟心中所想一般,回答说:“迟姑娘请放心,浴池之中,每日都有人定时清扫,方才姑娘说了要沐浴,就已经吩咐了人再次打扫。姑娘可上前试一试水温,姑娘头回来,奴婢们不清楚姑娘的喜好,就按照王爷的偏好调了温度。” 说完矮了矮身,到一旁拿了一个小水瓢,舀了一瓢水,递到了谢景迟跟前,谢景迟伸手探了探水温,刚刚好,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碧回得了许,就要伸手去帮她脱衣服。 谢景迟躲了躲道:“洗澡要脱光的啊,我害羞,让我自己来……”说完走到浴池边,看台下几个丫鬟都是低着头,碧回也是转过了身,这才将中衣的带子解开,脱了衣裳跳下水中,温热的水将人包裹其中。 下水之后,丫鬟们才捧着洗澡用具上前,谢景迟在池中坐下,看着一堆丫鬟往水池之中抛撒花瓣,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花啊?” 一个丫鬟回答说:“牡丹。” 谢景迟感叹道:“这待遇……” 碧回拿了毛巾来,替谢景迟擦身子,谢景迟盯着碧回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啊?” 碧回脸一红,道:“不用了,我来帮姑娘洗就好。” 看着碧回飞红的脸,谢景迟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害羞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说的话。有丫鬟过来,一点一点地将谢景迟的头发打湿,抹了些东西,谢景迟想应该是古代的洗发露。 头发来回洗了几遭,洗完后碧回拿过一个小瓶子,倒了些液体在手上,而后认真细致地涂抹在谢景迟的发间,涂抹之后还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包裹住,谢景迟感觉这应该是护发素,原来古人也是很注重保养头发的啊。 先前在安州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步骤,看来王府还是比较讲究的。 洗了些许时候,浴室中弥漫着浓浓的水蒸气,谢景迟浸在温热的水中,渐渐有些飘飘然,因为在坐着,还没什么异样,只觉得浑身乏力,丫鬟们又在水池里添了些花露,谢景迟看着走来走去的侍女,突然觉得有些晕晕的。 头有些晕,眼前的景象愈发黯淡,谢景迟抓着碧回的手道:“快去给我拿点儿吃的,我头好晕……” 谢景迟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就直接来洗澡了,这会儿头晕的反应,不出所料应该是低血糖……谢景迟扒着浴池的边缘,让自己不至于滑下去,心里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听到谢景迟说自己头晕,碧回慌忙问:“姑娘怎么了?” 一干丫鬟也都慌了起来,如果人晕倒在浴池里,之后王爷少不得又要怪罪,忙跪在一边询问状况,谢景迟晕晕乎乎地,两眼发黑,眼前全是小星星,有些喘不上气,心里不由得骂了句,不仅低血糖,还他妈缺氧? “快去拿吃的!要甜的,越甜越好!”谢景迟几乎是拼了全力来说清楚这几句话,两个小丫鬟已经跑了出去,一个飞快地往厨房去跑,一个跑向隔壁的院子,姬无涯如今正是在那个院子里住着。 隔壁的院落明显要比厨房近一些,小丫鬟跪在书房门口高声道:“王爷!迟姑娘出事了!” 姬无涯离开书房,皱眉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迟姑娘她,她去浴池沐浴,可是好像体力不支,要昏倒在浴池里了。”小丫鬟迅速地说明了情况,“姑娘吩咐我们找一些甜的东西,已经有人去了。” 姬无涯当即就翻身跃上墙头,走捷径到了主院的浴室,刚到浴室门口,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毕竟谢景迟是来沐浴的,人在浴池里,应该是没穿衣服的……自己如果就这么进去…… 犹豫之际,突然听到碧回高声惊道:“姑娘——” 这下再不容他犹豫了,姬无涯当即扯下自己的腰带,缚眼推门而入,直接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一堆丫鬟惊讶的行礼声响起,姬无涯道:“人呢?” 碧回趴在浴池边,两手托着谢景迟的腋下,才没让人滑进浴池里,这厢见到姬无涯进来,原本觉得有些不妥,但看姬无涯遮着眼睛,也不多说些什么,忙高声回道:“王爷,在这儿,姑娘靠在水池旁,我一人托不住了,还请王爷帮忙!” 姬无涯已经摸到了浴池边,蹲下后扶着浴池的边沿跳入水中,循声走了过去,有丫鬟在一旁伸手引导,令姬无涯托住了谢景迟的上身,碧回得了闲,跑到一旁拿过宽大的浴巾,待姬无涯将人抱出水后给包裹住谢景迟的身子。 谢景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姬无涯的侧脸,还有眼睛上的布条,她想,他这是眼睛受伤了吗? 然后就没了知觉。 碧回大胆上前帮姬无涯去了遮眼的腰带,姬无涯冲着碧回点了点头道:“把吃食拿到卧房,最好煮些糖水来。” 丫鬟们一听,赶紧就忙活了起来,姬无涯抱着人往卧室去了。 等谢景迟再睁开眼的时候,姬无涯已经没了踪迹,屋内的桌子上摆满了甜点,各式各样,碧回见人醒了,忙端了一碟合籽糕上前,问:“姑娘感觉好点儿了吗?先吃块儿点心垫垫吧。” 谢景迟满脸苦楚,伸手捡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后才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吃饭就去洗澡了,我还以为要死在澡堂里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想想就觉得无比的丢人——”说完又咬了一口,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一块儿点心。 碧回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幸灾乐祸道:“这回可吃了个大亏,如果不是王爷及时赶到,碧回可托不住姑娘那么久,到时就得好几个丫鬟一起把姑娘抬出来,哎呀那个场面,想想就觉得好害羞。” 碧回说着,谢景迟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吞了口糕点后摇了摇头,把那些场景挥出脑海。照碧回这样子说,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看到的人,确实是姬无涯咯?那么他的眼睛…… 谢景迟问:“他受伤了吗?” 这句话问得碧回有些莫名:“姑娘怎么这样问?” “我看他的眼睛……好像绑着绷带的样子……不是受伤了吗?”谢景迟有些疑惑。 说完,碧回突然掩面笑道:“原来姑娘那会儿还没有昏过去?亲眼见到王爷救你了啊。王爷没有受伤,绑着眼睛,只是觉得姑娘一丝不挂……如果就那样进去,白白地将姑娘全身上下看了个干净,姑娘的清白可不就——” 也就是现在得知谢景迟身体无恙,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吃饭就沐浴,所以体力不支,方才会晕眩昏倒,现在人已经安然苏醒,碧回也有了心思同她打趣调侃。 谢景迟却是因这一句陷入了沉思。 姬无涯人在哪里,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姬无涯是不在这个院子里的,王府的院落都不小,姬无涯赶来的时候,自己尚且还有些许意识,然后他带着自己离开浴池。 赶来的速度,应当是很快的,而且……还蒙上了自己的双眼,细心地照顾到了她的名声问题。虽然当时在浴池的都是王府的丫鬟,可他如果就那样冲了进去,王府的丫鬟不知道又该如何作想了,将来的妾侍姨娘? 可他偏偏顾及到了,那么短的时间,还考虑的那么周道。 谢景迟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地咀嚼吃下。 那日姬无涯清朗而平淡的声音,再次在她的心中回响,从乱葬岗到安州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也都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她突然想起来那一晚自己去找姬无涯说情,姬无涯在她耳边说:“阿迟,别怕。”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这一段。 如果要问谢景迟,这一路上姬无涯待她如何,毫无疑问的要回答说,很好。哪怕是别有用心,也待她好到了极致,甚至可能在他办案时添了乱,任性地帮了清越一把,他都没有恼怒。 谢景迟坐在床上,蜷起双腿,双手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一旁的碧回问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碧回原本想笑一笑,像以往一般同她打趣,可看了她的模样,还是正了正神色,郑重地说道:“姑娘,从在安州的时候开始,碧回便看得出,王爷是很在意姑娘的,可是姑娘一直不让碧回这样说,自己似乎也没放在心上。姑娘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王府哪有那么容易能进的?” 有些事,旁观者清。碧回到一边拿了把梳子,坐在床边给谢景迟梳头,继续说着:“碧回虽然是偏地儿来的,但也知道,如今的朝局瞬息万变,皇子王爷们,一点儿差错都不容犯,可王爷冒着被人发现抓把柄的风险,也要带姑娘回府,这不是一句给姑娘寻个院落住下这样轻描淡写的吩咐能盖过的。” “前几日,姑娘落水昏迷,郎中束手无策,王爷不顾雍王殿下的阻拦,请来柳太医为姑娘诊断,结果第二日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宸妃娘娘赐药,顺便召王爷入宫觐见。宸妃娘娘是王爷的生母,如果不是关紧事,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让王爷入宫?” 谢景迟听着碧回一点一点的说,才发现自己不在意的那些细节,原来有这么大的影响。 碧回继续道:“姑娘昏迷三日,碧回在一旁照料姑娘不假,可王爷这三日也未曾真的放下心来,每日都会来问询姑娘的情况,亲自给姑娘把脉,王府的珍贵药材,只怕都搬进了主院的偏阁给姑娘煎药了。” 谢景迟抿了抿嘴唇道:“碧回,那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想利用我呢……” “姑娘,碧回不敢说这些,但碧回知道,王爷看姑娘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什么样的眼神呢,谢景迟想不起来,只记在自己今日昏厥之前,看到的被布条遮掩住的双眼。 莫名的,谢景迟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快了一些,又想起了姬无涯表明心意的那些话。脸颊飞上了微微的酡色,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你骗我 谢景迟不得不承认,自己稍稍的有些动心了。 但是,谢景迟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下,如果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动,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那谢景迟就不是谢景迟了。 于是这一天晚上,谢景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餐桌上,往常几日她都是躲在自己屋子里吃,一开始是由于生病了,图方便,就把饭菜带到了屋子里,也有不想见姬无涯的原因在里头。今天谢景迟出现的时候,布菜的丫鬟显然有些惊讶。 姬无涯本人要淡定得多,吩咐人多准备一套餐具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静静地吃着饭,终于,谢景迟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道:“上回是我说话太过分了……谢谢你不计前嫌的还救了我。” 原本面无表情的姬无涯,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温声回答说:“不碍事。” 饶是如此,这顿饭吃得还是比较尴尬,不过让谢景迟庆幸的是,自己确实不是很排斥姬无涯,面对面吃饭都没怎么样,反而……好像自己还偷偷地瞄了他好几眼,也不知道又没有被发现。 看过无数恋情的谢景迟,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己好像真的是动心了,不知道是因为姬无涯这个人,还是因为碧回说的那些姬无涯的好。 谢景迟躺到床上,饶是碧回劝她起来晃一晃消消食,免得夜里积食了不舒服,她也不乐意起来,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想一想,捋一捋这短短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 姬无涯办沈秀一案有功,升职和赏赐的圣旨下来后的第二天,裕王便登门了。 一架马车自远方缓缓驶来,周围跟着些侍卫和下人,马车的帘子上和翻起的四角,都有着七鳞缠竹蛟的纹样,见者回避。待马车行驶到荣王府的门口,马车旁的小厮拿出一张拜帖,递给了荣王府的门卫。 姬无涯方才看过一些文书,便收到了这一张拜帖,得知人已在门口等着了,姬无涯这才收了帖子,吩咐下人准备茶点,将花厅收拾一下,然后派人先去请裕王,自己这边理了理衣服,随后也往门口去了。 裕王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一旁的小厮却仍撩着帘子,站在马车旁的裕王面着微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从马车中探了出来,轻缓地落在裕王的手中,裕王轻轻一握,车厢内的人这才慢吞吞地探出身子。 一袭宫锦裁剪的衣裳,一双金丝绣鞋,出来的人身形婀娜,却是带着一了些什么,那小丫鬟连忙去向姬无涯请示了一番,姬无涯听那小丫鬟说,“谢景迟”略感不适,想要如厕。姬无涯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头,让小丫鬟带她去。 裕王道:“王妃小心些。” 那人莞尔福身道:“王爷尽管同荣王聊吧,不用在意贫妾。” 说完便是带上斗笠跟着小丫鬟出去了。花厅近处有一处茅房,小丫鬟带着她到了茅房附近,刚想同她说已经到了地方,却不料她走到了自己跟前,出手便是将人打昏了。“谢景迟”接着这个小丫鬟,将人带入一旁闲置的屋子里,将小丫鬟的衣裳脱了下来自己换上。 换好了衣裳和发髻,她伸手在脸颊侧一抹,自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然后将面具揣进怀里,将自己原本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尽数包了起来,轻门熟路地往王府主院落去了。 院门有人把手,她翻越上房顶,直接跑到了卧房附近,见院落中没有人在,就轻巧地落在地上,将衣物首饰拿了出来,敲了敲房门,静候在门口,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打开了房门。 来开门的是碧回,碧回看着眼前的人,感觉面容有些陌生,问:“你是谁?来这儿有什么事么?” 她开口道:“奴婢心佛,王爷吩咐奴婢将这套衣裳和首饰拿来,给姑娘换上,说是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碧回有些疑惑地看着心佛,却不知哪里不对,闪身让人进屋,心佛带着衣物首饰行礼道:“姑娘,王爷吩咐,请姑娘换上衣裳,由奴婢为姑娘梳妆。” 谢景迟在房中,正拿着一杆笔学写毛笔字,见人来了,疑惑道:“怎么突然让换衣服,还要梳妆打扮?他有没有说有什么事?” 碧回在一旁道:“说是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谢景迟还是不明所以,却还是道,“碧回你把衣服拿来吧,我先把衣服换了。” 心佛乖巧地将衣服奉上,碧回接过衣服,将垂帘拉上,很快谢景迟便换好了衣裳出来,衣服很合身,谢景迟也没多想,就坐在了梳妆镜前。心佛满意地看着谢景迟穿好衣服,带着首饰到了谢景迟身旁。 先是把她原本的发髻散了开,而后仔细地重新绾过,一套首饰戴好,又仔细地修整了一下妆容,谢景迟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往常姬无涯给他用的衣服首饰都是很名贵的,可今日这一套,同往日的风格很不相同。 以往的衣服,虽然是贵了点儿,但却是低调的奢华。今日这套,贵气逼人,浑身上下就写着一个字,钱。应该是见很重要的人吧,谢景迟心想,不然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打扮,会是谁呢? 心佛见谢景迟已经梳妆完毕,便矮身道:“姑娘,可以走了,王爷在花厅等着姑娘呢。” 谢景迟点了点头,领着碧回便出了院子,心佛跟在谢景迟身后,突然拉住了碧回道:“这位姐姐,王爷吩咐,只需姑娘一人去便可,这位姐姐便留在卧房中便可……希望姐姐不要让心佛难办……” 如果是见很重要的人,确实有可能不允许其他人在场,今天还专门派遣了人来给自己梳妆,不让碧回过去,到也在情理之中,谢景迟拍了拍碧回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等我回来,你先帮我把我之前写的字给烧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么丑的字。” 碧回掩面笑道:“知道了。” 见碧回转身离开,心佛这才跟在谢景迟的身旁出了院子,院门口守着的人,见是谢景迟带着丫鬟,以为是谢景迟带着碧回要出去散步,纷纷行了礼,目送着二人离开了。心佛带着谢景迟一路到了花厅,道:“姑娘自个儿进去吧,王爷不许奴婢进去的。” 谢景迟颔首,抬脚走入了花厅,先是见到了在一旁坐着的姬无涯,紧接着便看到了坐在姬无涯对面的裕王! 裕王在这里?要见的重要的人是裕王?! 姬无涯抬头正巧看见谢景迟回来了,对着正说些什么的裕王道:“三哥,三嫂回来了。” 裕王挑了挑眉毛,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转头望向谢景迟,谢景迟方才画的柳眉倒竖起来,蕴着怒火地冲着姬无涯道:“姬无涯,你骗我!” 谢景迟怒气冲冲地看着淡然地坐在那里的姬无涯,心中被怒火充斥着,原本自己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原本以为他说让自己乖乖地呆在荣王府中是真的,原本以为他真的是喜欢自己在意自己,才会对自己那样的好。 可谢景迟在看到恬然同裕王交谈的模样,还有那一句带着笑意的“三嫂”,却是猛地给了对姬无涯有些心动的她一巴掌,到头来,他原来真的只是想要利用自己,什么喜欢不喜欢,什么走到他的心里去了,这些话,全都是骗人的。 果然,一个人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第三次,谢景迟咬紧了牙,恶狠狠地盯着姬无涯,如果眼神能杀人,谢景迟觉得自己已然将姬无涯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原本悠然自得地同裕王聊天的姬无涯,此时惊讶地看着花厅门口的谢景迟,所有地动作都不得不停下,而一旁的裕王却是疑惑地开口:“晚娘,怎么了?六弟是怎么招惹到你了么?怎么这么大的火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打道回府 花厅里的气氛此时格外的沉重,姬无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没多久的功夫,为什么谢景迟就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容置喙的是,这肯定是裕王的阴谋,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一开始的“谢景迟”又哪里去了?姬无涯飞快地思考着,随即,姬无涯很快明白了过来,深深地看了谢景迟一眼后,转而对着裕王道:“佛有千面,千面一心。心佛娘子,果真名不虚传。” 裕王含笑道:“心佛娘子的名头,我也是听说过,不知六弟为何提起?” 谢景迟见两人突然说起了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却没有心思去分析,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姬无涯身边站定,指着姬无涯问:“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的裕王伸手拉过谢景迟的皓腕,趁人不备将她拉到身旁,微微一笑,附到其耳边说道:“晚娘,莫要同六弟置气。” 裕王张口吐出的气息绕在谢景迟的耳畔,湿热的感觉令谢景迟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裕王将人拉入自己怀中,轻声道:“本王相信,六弟不是有意招惹到你的,定是哪些不开眼的下人惹到了你,是么?” 姬无涯盯着裕王和谢景迟的身形,看着裕王将谢景迟拉入怀中却无可奈何,谢景迟原本的怒意因为裕王这一番动作,稍稍退了几分,忽然之间,谢景迟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些站不稳,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裕王当即将人扶好,对姬无涯道:“今日不知怎的,晚娘竟是如此不知礼数,冲撞了六弟,我在这儿先替晚娘赔个不是——晚娘方才说身子不适,原本是来同六弟道喜的,再来讨杯酒喝蹭顿饭吃,不过现下看了,可能又要改日了。” 姬无涯站起身,垂在身侧地手紧紧地攥着,谢景迟的头靠在裕王的肩上,双眸紧闭,姬无涯可以断定,肯定是刚刚那一瞬,裕王对她用了药。 今日裕王光明正大的带着裕王妃拜访荣王府,先前裕王妃也曾当着屋内众人面摘下斗笠,如今裕王要离开,姬无涯不能拦他们,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完全没有料想到,裕王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谢景迟在荣王府上的。 “那就恕六弟不愿送了。”姬无涯镇定地抬手,看着裕王扶着谢景迟往外走去,待人影消失在视野外,姬无涯一手抓起茶盏摔在了地上,一种丫鬟慌忙跪在地上,听着他厉声说道:“把重章给我叫来。” 不多时,重章慌忙赶到了花厅,跪在厅中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给本王查,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要查,把裕王的眼线给本王揪出来!”姬无涯声色俱厉,着实让重章大为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此时显然不是能详细询问的时候,于是忙应了声,转身通知李管家,将荣王府的大门紧紧闭上,开始对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逐个盘查。 ··· 谢景迟在昏昏沉沉中,嗅到一股呛鼻的气息,神思立刻清明了起来。 裕王将手中的的小药瓶丢到一边,自己随意地倚着马车坐好,上挑的凤眼玩味地打量着扶着额头、刚刚清醒过来的谢景迟。 “醒了?醒了就说说吧,怎么回事。”声色张扬,比之城门口时,多了一丝慵懒的意味,听来很是撩人,谢景迟稍微反应了一下,想要躲一躲,却无处可躲,只能将目光转向别处,一声不吭。 裕王探身上前,伸手捏住谢景迟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扳正,面对着自己。 谢景迟直面着裕王,第一反应仍然是好看,有一种迫人的美感,却不娘气,谢景迟眨了眨眼,皱眉道:“疼啊……你轻点儿……” 裕王下手的时候没有轻重,谢景迟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忍不出吃痛叫出了声,裕王聊有兴致的又加重了一分力道,说:“你还怕疼吗?本王怎么觉得,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都敢跑到荣王那里去,想着算计本王了?” “啊呀!”谢景迟忍不住又嚎了一声,“你松开,我们好好说!” 说完上手抓住了裕王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扯开,挣扯了一番之后,裕王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松开了手,仔细地看着谢景迟道:“有意思,说吧,同本王讲一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勾搭上荣王的。” 谢景迟委屈地揉了揉下巴,痛感消了一些后才说:“天公垂怜,方才侥幸存活。”谢景迟翻眼瞥向裕王,在脑中搜刮了半天才搜刮出来这样一句话,显得不那么的现代化。 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带上了裕王府的马车,姬无涯也没有给自己一个交代,谢景迟觉得现在自己的心里很乱,一方面恼怒着姬无涯的利用和欺骗,一方面又担忧着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裕王杀过“自己”一次,难保不会杀自己第二次…… 怎么样能保证自己不死活下来呢? 谢景迟陷入了深思,结果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欲哭无泪。 裕王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放心,既然你能从本王手中活下来一次,本王就不会动你第二次,你就安安稳稳的当你的裕王妃。” 安安稳稳的当裕王妃是什么意思,是指可以混吃混喝混日子么?谢景迟突然眼睛一亮,自己已经托谢晚娘去找回来的办法,在她找到之前,自己肯定是要在这里呆着了,与其呆在荣王府,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骗。 想起姬无涯,她就头疼,自己还是太蠢,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那也就是说……你不会为难我咯?”谢景迟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裕王唇角一勾,张扬的嗓音突然柔和了一些:“本王为什么要为难你呢,只要你同本王说一说,荣王是如何谋划着陷害本王的,你就还是尊贵的裕王妃,本王自然也会好好对你。但是——” 谢景迟的心揪了一下。 “但是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与荣王纠缠不清,想要给本王造些麻烦,就不要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裕王说罢,目光落在谢景迟脸上,瞧着她神情的变换。 谢景迟咬唇点了点头道:“好,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你保我平安度日,我告诉你我知道的。” 裕王是什么样的人,谢景迟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会到这个世界来,就是因为裕王在新婚之夜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妻子,那样狠辣的一个人,谢景迟毫不怀疑自己也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上,届时是就此死去,还是再次到另一个世界,谁都说不好,稳妥起见,还是好好活命比较好。 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生存的问题,跟着姬无涯吃吃喝喝一天一天的过日子,结果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虎口,这一回,她不能再继续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想的混日子了,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既然姬无涯对自己不仁,自己又何必帮他藏着那些龌蹉的计划! “说吧,到王府还有段距离。”裕王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后,随意地说着。 谢景迟道:“姬无涯在安州,告诉我说他赢了一半,说的是沈秀的案子,但我也不太懂是怎么一回事,唯一知道的,是他拿到了一个银镯子,镯子上雕着的是七鳞缠竹蛟,看起来大有用处的样子。” “银镯子?”裕王听完细细思索了一下,笑道,“想是本王从前赠予沈倩的那一只,还有旁的吗?” “我从乱葬岗醒来之后,有段时间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没有戳穿,并没有告诉我我的身份,直到我自己想了起来。”谢景迟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自己知道的不多,能讲的好像也不多…… 裕王问道:“你是在哪儿遇到他的?” 谢景迟老实回答说:“乱葬岗……就是……那天晚上,应该没过多久我就醒了,恰好就遇到了路过的姬无涯。” “那也就是说,这一路上,你都跟在他身边的?”裕王挑了挑眉毛,显然没想到谢景迟竟然苏醒的那么快,看来自己那一晚下手还是轻了些。 谢景迟点头,猛然又想起遇刺的事,忙说:“路上遇到过两回刺杀,后来我们转道走得山路,饶了一圈,等到了宣城后,才雇了马车往安州去的,但是到安州的时候,似乎他们都知道了那天我们会到,官员们都在那里等着。” “这本王知道,人是本王通知的,你们出现在宣城的第一时间,本王就知道了。”裕王含笑说,“那么到了安州城之后呢?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有两个,一个叫折绡,一个叫折檀,说是什么十二什么来着的人。”谢景迟心想,这不能怪自己出卖了折绡和折檀,自己这是为了保住小命啊。 裕王的脸色变了变,问:“十二墨雨?” “好像是……” “怪不得五弟的人马全都折在了安州,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原来把十二墨雨也调去了。”裕王念头一转,问,“这两个人的脸,还记得吗?” 谢景迟一听,迅速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说记得,那他定然是要让自己画下来的,可自己又只会画素描,一拿毛笔就要露馅,于是说:“记得是记得……但记不太清楚……见到的人太多了,她们两个也没什么特点。” “这个简单,你告诉本王,荣王回京随行的人马中,有没有她们两个?” 谢景迟点了点头:“有……” 声音很低,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儿太多了,裕王知道了,会不会针对她们,甚至有可能会要了她们的命?谢景迟怯怯地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裕王伸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含笑道:“杀人偿命,他们折了五弟的人马,本王也要折了他的双手才对。” “别……”谢景迟慌忙开口,却又因为裕王抛来的眼神瞬间颓了下去,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又哪能去为别人谋福,但如果折檀和折绡两人出了事……大部分还是因为自己,是自己害了她们。 折檀虽然冷了点儿,但自己让她教自己剑术的时候,她还是很一丝不苟地教了,折绡还给自己做了很多点心,都是两个好妹子,而且应该是一到安州就跟着自己的,哪有时间去对什么五弟的人马下手。 马车停了下来,裕王起身拉开帘子,道:“到了,下车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裕王府 整齐的脚步声在车外响起,谢景迟还听到了一些杂声,不知道是什么。裕王抓着谢景迟的手腕,贴耳笑道:“走吧,本王的王妃。” 说罢便拉着人下了车,马车旁立着一群下人,谢景迟看得有些眼晕,默默无声地跟在裕王身后,偶尔偷偷地瞄两眼周围。同样是王府,裕王府与荣王府的格局差不多,但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荣王府像一只优雅睡卧地雪狐,那么裕王府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处处透着股张扬的气息,张扬而不庸俗。 没走多久,谢景迟被拉到一处院落前,裕王停下时她正在走神,一下子便撞到了人身上去,扭到了手腕,有些微痛感传开,谢景迟低头一看,果然手腕已经泛红。这幅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柔弱着呢。 裕王聊有兴致地打量着谢景迟,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开口说道:“这是王府的主院,进去瞧瞧,除了本王的书房和卧房,其他的屋子挑一间住下吧。总归是本王的嫡妻,这点儿待遇还是要有的。” 谢景迟得空收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吃痛的手腕,点了点头就进了院子,想着挑一间离他的卧房远一些的屋子,按照荣王府的格局,谢景迟大概确定了裕王的卧房是哪一间,然后往里走去,绕了几个弯,才选了间不大不小的屋子。 屋子除了离主卧远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倒是每日打开房门,都可看见一方水池,一股清新之意便扑面而来。 谢景迟挑选屋子的时候,裕王也是跟在身后,见她选了这间,走到她身边,拉着人上前推开了房门,内里陈设精巧,没有什么蛛网浮灰,应该是常有人打扫。 “选得不错,本王于书房处理公文,你也方便过去伺候。”裕王眼中含着戏谑瞧向了谢景迟。谢景迟选这间的意图,逃不过他的眼,无非是想离主卧远一些。 可是很不巧,这间屋子的隔壁,就是书房,而这间屋子,是往日供看书到深夜的裕王歇息用的。 谢景迟心里叫苦,小声说了句:“能重新选不能……” 裕王像是没听见一般道:“那就这样吧,离苒,你去带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把王妃的衣物首饰都拿来归置好,从今儿起,王妃就住这儿了。” 这样一来,谢景迟放弃了申诉,只能听话的任由裕王安排,她并不想惹怒了裕王,以致小命不保。裕王在一旁又道:“如此一来,若是本王忙得晚了,还能就近在王妃这里歇息,本王倒是未曾发现,王妃如此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个鬼,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想不起来我最好,谢景迟只能如此腹诽。 不多时,门外跑来两个丫鬟,先是给裕王行了礼,而后就扑倒在谢景迟的脚边,吓得她退了两步,裕王在一旁道:“先前王妃身子有恙,不便多人在侧,如今既然好了,这俩陪嫁丫鬟,也是该回来伺候主子了。” 如此一说,谢景迟便明白了,这两个丫鬟就是谢晚娘向自己提过的韫玉和怀珠,打小儿跟在谢晚娘身边的丫鬟,最容易看出来谢景迟是假货的两个人。 谢景迟更加发愁,这还不如不让这两个人来呢。 “娘娘,奴婢来得晚了,娘娘有恙在身,奴婢却不能在侧伺候,今日见娘娘气色尚佳,真是太高兴了。”一个丫鬟伸手抹了眼泪,破涕为笑,笑得有些……难以描述。 谢景迟猜测,这个应该是怀珠,韫玉和怀珠是比较容易区分的,怀珠为人实诚,韫玉心眼儿很多,谢晚娘曾嘱咐着说,怀珠可信十分,韫玉止可信七分。 如今脚边这个丫鬟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实在的怀珠,眼泪一把,哭的很真诚,谢景迟弯腰去扶,另一个丫鬟也是用袖子稍稍擦了擦眼角,看来也哭了,擦完才说:“见不到娘娘的日子,韫玉度日如年,只求苍天快些让娘娘好过来,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娘娘的病可算是好了。” 谢景迟心里有些安慰,自己猜的没错,于是把两人都扶了起来,道:“过往的都不要再提了,你们在我身边就好。” 裕王显然是没有兴趣看主仆重聚的画面,转身离了去,怀珠这才慌忙拉着谢景迟左看右看,紧张道:“娘娘,奴婢每日想去见娘娘一面都见不到,还总听到些传闻,尤其是风翠院的那个,仗着王爷喜欢,总说娘娘不讨王爷喜欢,合该一病不起,省得惹人厌烦。” 韫玉忙捂了怀珠的嘴,仔细往外看了看才小声道:“就数你话多,这样的话也敢在娘娘面前说,如果被王爷听到了怎么办?” 谢景迟好奇道:“风翠院的那个,是谁?” 怀珠惊讶地看着谢景迟道:“娘娘不曾见过吗?” 刚过门就被掐死了,哪里能见过王府里的谁。谢景迟老实的摇了摇头,扯了个谎说:“抱病在床,未曾见过旁人,也未曾听闻些什么。” 怀珠气得跺了跺脚道:“这和软禁您有什么区别,不过还好,这都过去了。娘娘怎么搬这里来住了?先前他们来叫奴婢,说让来服侍娘娘,可去了新房那边才发现被锁了,后来才有人带着奴婢到这儿来了。” 语气中尽是对裕王府的不满,谢景迟听得明明白白,一旁的韫玉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怀珠埋怨了几句后才说:“风翠院住着的是个侍妾,叫晏词欢的,娘娘您嫁来之前就在的。” 原来是个小妾,谢景迟这才反应过来,像姬无涯那样一个不娶的才是不正常的,正常的王爷,哪家没有几个侧妃小妾的,谢景迟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窝在屋子里,安安生生过日子,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毕竟自己又不需要和小妾们争宠——躲还来不及呢! “不用管她了。”谢景迟拉着人到一边坐下,“你们在王府这两个多月,过得可还好?” 韫玉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怀珠直白地出声道:“娘娘放心,虽然奴婢不是裕王府的人,但好歹也是您的陪嫁丫鬟,他们并没有亏待奴婢们。” 于是谢景迟按照谢晚娘教的那样,拉着怀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叹了一声,开口道:“是我太过任性,一定要你二人陪嫁,不过你二人大可放心,在将来若是寻到合适的人家,我会让你们体体面面地出嫁。” 当即怀珠就跪了下来,眼含泪花地盯着谢景迟道:“娘娘,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怀珠要跟娘娘一辈子。” 韫玉没有说话,只在一旁点头附和,谢景迟又道:“好好好,不说这些了,这都两个多月没见过了,让我看一看,你们都瘦了不少,随后我让他们做些好吃地送来,可得好好地养养你们两个,不然连研墨的力气都该没有了。” 说完,谢景迟嫣然一笑,韫玉应声笑道:“研墨的力气没有了,还有摆棋的力气啊。” 只是怀珠明显如同谢晚娘所说,不能分辨打趣的话,忙道:“娘娘放心,奴婢研墨还是和往常一样,保管娘娘用得称心!” 怀珠的话刚说完,谢景迟的韫玉两人都笑了起来,怀珠这才明白了过来,脸上泛起一抹红云,嗔怒地看了韫玉一眼,别过头去。 笑着笑着,谢景迟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算不错,每天讲讲段子打打趣,也能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要担心裕王会不会突然想要自己的命之外,明显要轻松的多。 比起在荣王府,要轻松的多。 想起姬无涯,谢景迟的眸光黯了黯,被他骗了几回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只是碧回还在荣王府,也不知道姬无涯会不会对她怎么样,早知道一开始被抓到裕王府的时候,就带着碧回一起回来了。 这样的话,她和碧回、怀珠、韫玉,四个人还能打麻将消磨时间,现在三个人,只能斗地主了。 “韫玉,你去找些薄木片过来。”谢景迟把脑袋中的那些忧思挥了去,决定做点儿事来打发时间。 韫玉疑惑地问:“薄木片?要多少?娘娘要薄木片做什么?” 谢景迟用手比划了一下扑克牌的大小,而后说:“就这么大的,要五十四块,越薄越好,一定要打磨平整的,你去找他们要,交代清楚,让他们尽快做好送来。” 虽然仍是不大明白,但韫玉还是应声出去了,谢景迟又对怀珠道:“怀珠,你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吩咐完毕,谢景迟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怎么教人斗地主,构思了一会儿后,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古代是找不到硬卡纸的,上回画素描用的纸已经是他们所能弄出来的质量最好的了,但还是透光,所以做扑克牌时,谢景迟不得不选择用木片,虽然用起来麻烦些,但不会透光到一眼能看出来对方手里拿的什么牌的程度。 韫玉和怀珠很快便回来了,笔墨纸砚在案上搁好,谢景迟拿起笔,眼珠一转,手腕抖了抖,笔就落在了宣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迹。 怀珠急忙道:“娘娘,怎么了?” 谢景迟皱眉道:“我的手腕使不上力气,想必是病得太久没有摸过笔的缘故……闲躺三个月,也不知还会不会写字了。” 韫玉上前将笔提起来,搁到一边,换了张宣纸后,自己拿起了笔道:“娘娘想写什么,奴婢替娘娘先记着。” 如此一来,写字太丑而暴露身份的担忧就暂时没有了,谢景迟道:“你看着我的手如何画,你便如何写。” 说完,谢景迟手指在桌岸上写着扑克牌上的一到十三,以及大小王,韫玉办事很牢靠,在纸上写出来的阿拉伯数字有模有样,英文字母也挺像那么一回事,谢景迟满意地看着纸上写着的字道:“这个是我在梦中学会的。” 怀珠惊讶道:“梦中?” “是的。”谢景迟故弄玄虚地说着,“仙人托梦与我,说要和我下一局棋,这样的下棋方法便是仙人教给我的,梦里输给了仙人,仙人说过段日子再入我梦中,同我一较高下,我想着这些日子不如你们两个陪我练习练习。” 韫玉和怀珠相视一眼,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谢景迟感叹古人真是好忽悠,但闲得时候能斗地主,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往常她在宿舍闲得无聊的时候,都会叫着室友一起斗地主,有时还悄悄的打麻将,虽然曾经被宿管阿姨逮到过。 裕王那边已经收到了谢景迟找薄木板的要求,十分的好奇,便让下人尽力按照要求去准备。 有了主子的许可,下人办起事来尤为用心,于是很快,谢景迟就收到了超薄木片,一共六十片,大小一模一样,谢景迟指挥着韫玉和怀珠在木片上标记好数字,多余的木片被收在柜子里备用。 看着一副木质扑克,谢景迟欣慰地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给两人讲起了规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纵容 韫玉和怀珠二人,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但本身就是很聪明的姑娘,谢景迟带着她们打了两局之后,两人飞速上手,三个人拉了床被子铺在地上,在被子上搁了方小案,坐在地上打起了扑克。 斗地主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痴迷的东西,谢景迟开心地看着韫玉和怀珠两人投入了进去,并且拿出了自己的首饰,作为本钱。韫玉和怀珠两人,也是掏出自己的月钱。 可悲的是,谢景迟在面对韫玉和怀珠两人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为现代人的谢景迟,输得一塌糊涂。 在玩了几个小时的斗地主之后,谢景迟的首饰输光了,不得不停手。 韫玉道:“娘娘……这是您的首饰……” 怀珠也将自己身前的那一堆首饰推了出去,道:“娘娘,这……” 谢景迟顿觉颜面尽失,猛地摇了摇头说:“输给你们了就是输给你们了,这都归你们了,我要也没什么用,反正也不怎么出门。” 于是韫玉和怀珠二人,忐忑地将首饰捧回自己的房中,也不敢动用。 用晚膳的时候,裕王吩咐人把谢景迟带到了膳厅,谢景迟前脚进门,后脚裕王就站在了她的身旁,含笑打量着谢景迟道:“母妃新赏了些许头面下来,你看看有哪些喜欢的,知会管家一句,从库房拿走用吧。” 谢景迟怯怯地看着裕王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妃不争气,将家底儿输了个干净,本王总不能坐视不理吧。”裕王挑眉说完这句话,谢景迟登时红了脸,急匆匆地就跑到桌子边坐下,再不多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是难熬,然而让谢景迟更难熬的是,以后还要像这样吃无数次,裕王不是姬无涯,不会纵着自己在屋子里开小灶…… 第二天,谢景迟又想了新的花样,把扑克牌收进柜子里,准备封印了这个让自己难堪的玩意儿。 韫玉再次给谢景迟代笔,画了个手动榨果汁的机器,谢景迟看完很满意,交给怀珠,让她跑去找人按图示做出来,下人报到裕王那里去,裕王再次准了,隔日机器便做了出来。 谢景迟寻了几个鲜果,放进榨汁机里,摇着侧边的摇臂,一杯真果粒的果汁慢慢成型,看着杯中的果汁,谢景迟犹觉不过瘾,就让韫玉去找人取些冰块,指挥着下人把冰块捣碎了,将果汁浇了上去。 三人一人一杯冰镇果汁,喝完之后,谢景迟的牙痛了起来。 于是不得不消停会儿躺床上,幸运的避免了在膳厅和裕王同进午膳,只是肚子饿的咕噜噜作响,却不得不因为牙疼而放弃了吃东西。 玩了两三天,激起了玩心,等牙疼消了之后,谢景迟又折腾着让人搞了个鸳鸯锅,将厨子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寻思着做火锅吃,厨子大惊,古董羹做过,但是这样的锅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当厨子使用过一次后,厚着脸皮向谢景迟讨要,谢景迟考虑着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厨子比较重要,所以就把锅赏他了。 谢景迟到裕王府五六天的时间,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不觉得她闹腾。 然而,谢景迟没有这份自觉,仍认为自己活得战战兢兢。 ··· 书房中的烛光闪了闪,裕王放下手中的折子,这是昨天截下来的,说得还是肃王的事。裕王提笔将折子中的人名一个一个圈了起来,然后将折子丢到了一边。 不远处的屋子里偶尔有些欢呼声传出,裕王在书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门被扣响,裕王斜了一眼,出声道:“进来吧。” 来人是个女子,容颜如花,身形婀娜,提着个食盒,粗略地行了个礼后就拎着食盒上前,将食盒中的汤盅端了出来,盛了一碗汤,娇声道:“王爷,妾身为王爷炖了养神汤,王爷看书辛苦,喝些解解乏吧。” 见到晏词欢,裕王的眉眼难得温和了一些,接过汤碗,慢悠悠地喝着。 又是一阵欢笑声。 “王爷……您不是说那谢景迟已经——可为何她又回来了。”晏词欢言语间有些不满,“她这几日,在王府里,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裕王放低了语调道:“这事亦是在本王意料之外,本王不得不将人接回来。” “王爷,您当初说的,您很讨厌她,怎么如今如此纵容她。”晏词欢委屈道。 裕王放下汤碗,晏词欢忙递上了手帕,裕王擦了擦嘴角,随意地回答说:“她是王妃,本王纵容王妃一些,也是应该的。” 晏词欢的脸色变了变,咬了咬下唇,开口带了些哭腔道:“妾身懂了,只因为她是王妃,而妾身只是王爷的侍妾……” 裕王扬眉瞥了晏词欢一眼道:“你如果真的懂了,就不会来问本王这些话。本王将你纳进门,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看来是本王想错了。词欢,不如本王同你交个底儿,你能先于谢景迟进门,只是本王想让她不痛快,你能活到现在,只是本王爱惜你的才华——本王从前的侍妾们是如何的下场,你可曾听闻过?” 这样一番话,吓得晏词欢当即跪了下来,道:“王爷放心,妾身懂了,妾身再不会做像今日的事了。” “懂事就好,汤不错,给王妃也送些去。”裕王微微一笑,上挑的凤眼中蕴着危险的光芒,晏词欢颤巍巍地将汤盅盖好,提着食盒告退。 裕王又道:“停下,先把这个放汤里。” 晏词欢接过一个瓶子,有些不解,看了裕王的神色后,心中有些喜悦,于是将汤盅打开,当着裕王的面把瓶子里的药米分倒了进去,收拾好后再次告退。 ··· 谢景迟在屋子里,讲段子讲得累了,准备喝口水歇一歇,就听到有人敲门。 怀珠上前打开了门,见一个穿着雍容的女子,皱着眉头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娘娘并没有请你来吧?” “谁阿?”谢景迟探头来看,听着怀珠的语气,和人的模样,大约猜到了,这应该就是那个侍妾,谢景迟不想同她有什么过多交流,于是道:“有什么事?” 晏词欢连续遭到两个人的冷眼,心有不悦,却强忍着不表露出来,将手中食盒递给怀珠道:“这是妾身为王爷炖的养神汤,王爷用过之后说很好,让妾身送一些给王妃用。” 谢景迟嫌弃地看着食盒,以她看过那么多的宫斗电视剧的经验来看,汤肯定是有问题的,人也是有问题的,但既然都说了是王爷让送来的,谢景迟只好说:“那好吧,刚好我也有点儿饿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韫玉跟在谢景迟身旁,适时说了句:“娘娘您劳累了一下午了,该歇一歇了。” 主仆二人的话串联起来,有着明显的逐客之意,晏词欢也不傻,当即便是行礼告退了。怀珠提着食盒问:“娘娘,要喝吗?”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丢了丢了,谁知道她有没有在里面动手脚。” 怀珠很听话的将食盒放到了一边,虽然要丢了,但肯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丢出去,谢景迟带人回到内室,打了个哈欠道:“韫玉你刚刚说的那么一句,真让我有点儿瞌睡了,我先补个午觉,让我睡到自然醒,有什么事都不要叫我——除非生死攸关。” 说完谢景迟将鞋子一蹬,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韫玉把帘子放下,拉着怀珠将外厅收拾了一下后,两人闲在一旁,韫玉掂量着小声道:“怀珠,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她大病一场后,人变了很多。” “是啊,我也觉得。”怀珠点了点头,望着内室道,“娘娘她自从病好了后,整个人比以前活泼了许多,更爱笑了,活得很轻松……如果不是因为大病折磨人,我倒是希望娘娘多病几次,这样娘娘的生活会更开心的。” 韫玉深深地看了怀珠一眼,笑了笑,却是换了个话题道:“娘娘最喜欢的那副棋你还记得在哪儿收着吗?” “黑白冷暖棋么?当时是收在嫁妆里了,应该是同字画搁在一起的。”怀珠仔细想了一下,当时收整嫁妆的时候,她只负责将东西整理出来,装箱则是旁人做的,所以她也不太能肯定。 “娘娘许久没有下棋了。”韫玉怅然道,“不如我们把黑白冷暖棋找出来,娘娘见到后,肯定会很开心,我听闻王爷的棋艺也是很好,娘娘同王爷下棋,两人的感情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看这几日,王爷都没有来过。” 怀珠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近几日裕王就没有出现在这间屋子里过。无论当初谢太傅如何反对这门婚事,可王爷是娘娘一心想要嫁的人,如果能让王爷和娘娘的感情愈来愈好,娘娘的心情肯定也会好。 于是怀珠点了点头,韫玉望着怀珠轻轻笑了起来道:“娘娘现下在睡觉,身边不能没人守着,你先去找一找,如果半个时辰后没找到,就回来,换我去找。” “好。”怀珠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 门关上后,韫玉盯着门看了段时间,确定人走远了后,到门边去打开了食盒,将汤盅端了出来,寻了个空碗,将汤倒出来了一部分,然后将汤盅和食盒归置成原样,将盛着些汤的空碗藏到了柜子下。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怀珠抱着棋盘和两个棋盒走进屋子。 韫玉悄声道:“还是你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 怀珠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和字画在一起收着的,我翻到了娘娘喜欢的那副前朝的,赶明儿可以拿去挂在书房里,这样娘娘如果去书房找王爷,看到画,心情也会很好,说不定两人还可以聊一聊山水画。” “可千万别。”韫玉忙说,“娘娘不擅长画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的聊了起来,万一娘娘一时兴起画了一张,岂不是要在王爷面前出糗了。” 话音刚落,屋里睡着的谢景迟翻了个身,韫玉和怀珠都噤了声,怀珠轻手轻脚地将棋盘搁在榻上摆好,两人相视一笑,乖乖地回床边候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灌药 雍王照旧直闯入了荣王府,不递拜帖,不等通传,却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主院。 司蔻见雍王走来的身影,在眼眶中蕴了泪珠,小步跑上前去,跪在雍王脚边道:“雍王殿下,您可算来了,求您快劝劝王爷吧,这几日王爷总在自己的卧房中不出来,送进去的饭菜也很少动,还让奴婢们送了许多酒进去……” 说着说着,泪珠子便跌了出来,雍王一听,快步上前去推房门,可无奈房门闭锁,雍王不消多想,抬脚便是猛踹在门上,一脚踹开了房门。 顿时,一股浓郁地酒气扑面而来,雍王皱眉挥手驱了驱酒气,看了身旁的司蔻一眼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本王进去瞧瞧。” 说完便是进了屋子,空酒坛子到处都是,雍王转过外厅,没见姬无涯的人影,便伸手扯了帘子往内室走去。 雕花黄梨木床边,坐着一个颓丧的人,不用想便知是谁。 姬无涯瘫坐在床下脚踏上,人趴在床沿,脚边是倾倒的酒坛,还有些许酒液洒在地上。雍王走到姬无涯的身边,蹲下,将人扶正,使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 “六哥,你醒醒。”雍王晃了晃姬无涯的肩。 姬无涯没有彻底地昏睡,感到了动静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颓然一笑道:“七弟啊,你怎么来了。” 话说的含含糊糊,雍王竖着耳朵,分辨了许久才听明白他说的什么,而后没好气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醉死在这里了。” “七弟,我千算万算……”姬无涯伸手搭在床上,手掌贴合着被褥,一寸一寸地抚过,说话的声音中尽是悲戚:“没有料到,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当初我就该答应让她留在安州的,可我却不想她离开我身边,我强行把人带到了京城,却又没能力保护她……” 雍王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后道:“六哥,多大点儿事,你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女人,就一蹶不振!” “三哥来带走她的时候,她以为是我把她卖给了三哥,她又以为我在利用她。”姬无涯自顾自地说道,“你没看到,她指着我说我骗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杀了我一样。可我却无能为力,无法告诉她这是三哥的诡计,无法阻拦三哥把她带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哥搂着她,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这样一番话说的凄惨,雍王无奈,只能将人架起来,姬无涯就那样搭在雍王身上,继续说着:“我让重章将三哥的眼线揪出来,我把自己关在她待过的地方,可这又有什么用,她还是走了,在我眼前,被带走了……” 雍王将人扔在榻上,把地上的空酒坛子踢开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让她淹死在荷塘里,省得你在这伤春悲秋没个正经,六哥,从前我就说你应该娶个媳妇儿,现在倒好,随便来个人,就让你如此神魂颠倒,如果先前有点儿经验,还会是这样吗?” “荷塘?”姬无涯反应了一下,“当时是谁把她推下去的,她为什么会在荷塘边?” 雍王撇了撇嘴道:“你府里的丫鬟下得手,我当时离得远,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见姬无涯起身有了动作,雍王忙拦住道:“——你可别想着跳水里捞东西啊,我给你找,我给你找还不行吗?” 说完,雍王便到门口,寻着司蔻道:“找几个人,到后花园的荷塘里去找找,看看之前那个姑娘是不是有东西掉落在里头了。” 吩咐完,雍王又回了屋子,姬无涯已是俯在案上,大约是睡着了。 雍王看着他眼底的无情,面上的胡茬,也不知他把自己关在这里醉生梦死多久了,只是……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才放下心合眼睡觉吧。 “谢景迟……”雍王低声念了句,想到那个女人的样子,眸中闪了寒光。 ··· 胡闹了几天后,谢景迟渐渐消停下来了,最大的原因是韫玉和怀珠捧来了黑白冷暖棋,这让连五子棋的水平都堪忧的谢景迟,直接假装病倒了。 躺在床上吃吃喝喝,除了看着怀珠担忧地眼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之外,其他一切都好,悠闲自得。 然而在快到晚上的时候,突然有了些变数,裕王领着人来了。 刚吃完一碟甜点的谢景迟,正在喝茶缓冲,就听到韫玉地声音:“给王爷请安。” 刚喝了一口茶的谢景迟,被惊得差点把茶喷出来,忙将茶递给怀珠,自己拉了拉被子,瞬间有了几分虚弱的样子,裕王领着人走进屋子,直接撵开了怀珠,自己坐在床边,关怀地看着谢景迟道:“晚娘,是哪里不舒服?” 谢景迟柔弱地眨了眨眼,轻声道:“有些心悸,没什么力气……” 多的就再说不出了,谢景迟觉得自己对病痛的了解太少了,连装病都不知道该怎么装。裕王伸手抓了谢景迟的手腕,略微探了一下脉息,神色一转,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谢景迟,而后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名叫离苒的丫鬟端着个碗走来了,谢景迟看着那个瓷碗,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裕王接过瓷碗,谢景迟这才看到碗里的东西,是黧黑的药汤…… 谢景迟问:“这是什么药?” “对王妃的病情很有用的药。”离苒矮身笑了笑,笑容甜美,可在谢景迟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危险。裕王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连带着韫玉和怀珠,也被离苒半强迫地拉出了屋子。 听着门被带上的声音,谢景迟紧张地抓住了被褥,问:“能不能……不喝啊?” 裕王眉毛一挑,将药碗递到了谢景迟眼前,扬声道:“本王让晏氏送来的汤,王妃可没有乖乖地喝了,今儿本王亲自送来的药,不容王妃拒绝。” 谢景迟突然想起来,晏词欢送汤来时,说的是王爷让送来的,自己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让怀珠拿去倒掉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裕王让送的,而且还真的添了佐料…… 看着端着药碗的裕王,谢景迟往床里侧挪了挪,摇了摇头说:“你用不着这样……我肯定会听你话的,你别让我喝这个好么……” “听话就喝下去,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裕王又把碗往前递了递,语气略显强硬,不容拒绝,谢景迟伸出的手有些抖,看着药汤,又看了看裕王的脸,最终还是把手缩了回去,用力地摇了摇头。 裕王道:“既然如此,莫怪本王了。” 说完,谢景迟有些惊慌地往里躲了躲,却被裕王一把抓住,一只手扼住她的脖颈,把她的头抬了起来,又用手指捏住她的两颊,谢景迟挣扎了一番,还是被迫张开了口,裕王含笑将药碗端到谢景迟的嘴边。 谢景迟盯着药碗,伸手去抓裕王的手腕,可却挣不动他的手。裕王将药碗往前一倾,一股苦涩之意在谢景迟的口腔中漫开,药汤被灌入了口腔,有一部分还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药汤冲入口腔的感觉着实不大好,谢景迟被迫咽了几口,等一碗汤全都灌进了谢景迟的嘴里,裕王才松开手,谢景迟忙扒着床沿附身咳了两下,吐出了少许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药汤,可大部分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裕王看着谢景迟微红的眼角,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仔细地将她嘴边的药汁擦拭干净道:“乖乖地自己喝,不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谢景迟又咳了几下,眼中蓄了眼泪,抓住裕王的手腕问:“喝这个会死人么……” “本王一开始就说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谢景迟又问:“那会疼么……” 裕王笑道:“不会,本王怎么舍得看你疼呢?你可是本王的王妃呀。” 谢景迟闻言苦笑,你都杀过我一回了,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既然不会死人也不会疼,那就也还好。谢景迟心中自我安慰了一番,裕王见人已经安静了下来,笑道:“这样就对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对了,马上就要中秋了,宫里中秋会摆家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让人给你裁一些,入宫赴宴就不要穿你从家里带来的了。” “中秋家宴?”谢景迟还没从被灌药的失落中走出,又得知这样一个消息,家宴的意思岂不是所有的王爷皇子公主王妃驸马都会去,连皇帝和后宫嫔妃也会在,可自己什么都不会,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裕王点了点头道:“不可不去。” 谢景迟叫苦,本来想问能不能不去,这样一来肯定是不行了,现在离中秋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如恶补一下好了。 裕王伸手给谢景迟拉了拉被子道:“你想多病几日呢,也可以,但是中秋之前一定要好起来,啊对了,中秋前两日是六弟的生辰,既然六弟于你有恩,你不如想一想做点儿什么,到时送到六弟府上,表一表心意。” 原本谢景迟是不知道他六弟是谁的,但一听,就明白了,他在说姬无涯。 中秋前两天是姬无涯的生日,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吗?谢景迟心里有些抵触,她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儿,姬无涯骗过她,还把她送到了裕王府这样的龙潭虎穴之中,原本这几日谢景迟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这些事。 可是她做不到,被骗了,被出卖了,这是事实,只要她还在裕王府,她就无法逃避这样的事实。让她原谅姬无涯,不可能。 但既然裕王如此要求,她又不能不做,小命在人手中捏着。 谢景迟点了点头回答说:“我知道了……” “好好准备,给六弟一个惊喜。”裕王揉了揉谢景迟的脑袋,说完便是转身离去了。 裕王走后,韫玉和怀珠才被放了进来,怀珠忐忑地看着谢景迟道:“娘娘,怎么样?王爷同娘娘说了些什么?” 韫玉拍了拍怀珠道:“别多话,王爷同娘娘谈话,岂是我们能多问的?” 谢景迟有气无力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喂我喝了点儿药,跟我说中秋宫里摆家宴,让我新裁几套衣裳,应该是要正式一点的,这个你们两个琢磨着帮我办了吧。” 韫玉颔首应下了,怀珠在一旁道:“这是娘娘过门后第一回参加皇家的家宴呢,可得好好打扮一番,啊对了,奴婢听闻家宴的时候,宫里的娘娘们也在,有一回可是刁难了晋王爷的侧妃一番……听说她直接在宴会上哭出来了呢……” 怀珠说完,谢景迟一颗心又揪了起来,韫玉拉了拉怀珠的衣角,对着谢景迟道:“娘娘不必担心,家宴上可能会有些问题,但大都是诗书礼仪之类的,以娘娘本事,她们还难不倒您呢。” 谢景迟觉得世界黑了,这对谢晚娘来说是不难,对她来说,简直难如登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生辰贺礼 令谢景迟庆幸的是,裕王没有坑她,那碗药她喝下去好一阵子,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但是很快的,谢景迟陷入另一个困境,生辰贺礼该怎么办? 买个花瓶之类的送一送?当谢景迟带着从自己屋子里精心挑选出的一个大花瓶到裕王面前时,裕王道:“这不是前两年父皇赏下来的么,你拿它过来做什么?觉得摆你屋子里不合适?喜欢什么样的,说一声,让离苒给你换个新的。” 然后谢景迟就不得不顺着裕王的话,扯了个谎,最后留下花瓶,自己灰溜溜地回到屋子里去了。 谢景迟趴在怀珠腿上,享受着韫玉给自己捶腿,然后问:“到底要什么样的贺礼啊。” 怀珠疑惑道:“贺礼?娘娘是要送谁?” 谢景迟翻了个身说:“裕王说,下个月就是姬无涯的生辰了,让我帮忙准备一份生辰贺礼,要给他六弟一个惊喜。” 饶是谢景迟反应慢一些,这两天也该想明白了,裕王偏偏让她来准备,虽然合情合理,但明显的有些别样的心思。他是想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投诚了么?还是说想警告一下姬无涯什么事? 分明是血亲兄弟,偏偏要互相算计。 谢景迟觉得很是心烦,怀珠轻轻摇着扇子,想了一下道:“既然是送给荣王的贺礼,娘娘只需考虑着,送给弟弟的,既要体面,又不能太过贵重,还要让人看上去觉得是花了心思的,娘娘不如在嫁妆里挑一件?” “怕是不妥。”韫玉手下的动作慢了一些,轻声分析道,“娘娘的嫁妆怎能随意赠给一个男子?哪怕是王爷的亲弟弟,也有些不妥。娘娘,王爷当时是怎么交代的?” 谢景迟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就是说让我好好准备,给六弟一个惊喜。” 韫玉细细思量片刻之后,笑着说:“娘娘在家的时候,常说长嫂如母,因而对孤光公主礼敬有加,每逢孤光公主的生辰,都会亲手为公主下一碗长寿面送了去。如今既然要给荣王准备生辰贺礼,不如也下碗长寿面,或者做些其他的,给荣王送了去,既显得十足的心意,又不花什么功夫。” 怀珠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附和道:“韫玉说的对啊,娘娘和洗手下厨,做完汤粥之类的送去,表示娘娘作为嫂子对弟弟的关怀便可,只是那长寿面还是不要再做了,不然给孤光公主知道,少不得又是一番争辩了。” 这些事,谢晚娘有认真的交代过。大哥谢攸,娶了裕王的亲生姐姐孤光公主,自己便年年给这位长嫂做一碗长寿面,希望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让孤光公主和大哥的感情能够稍微的和缓一些。 谢攸和孤光公主的感情,一直不大好。 谢景迟想了想,亲手做一顿饭,确实要比她想破脑袋准备贺礼简单的多,于是谢景迟点了点头说:“你们说的不错,那就做顿饭吧。” 然而其实做饭也是一件极其讲究的事情,不过所幸怀珠常常有什么话就直说,谢景迟也少了烦忧,听着怀珠絮絮叨叨,心中便有了谱。 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算来算去,谢景迟灵机一动,想着做个蛋糕好了。 但是正经的蛋糕,她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一碗鸡蛋糕,做法十分简单,鸡蛋打散,兑水,然后上锅蒸…… 简单到谢景迟不愿意让怀珠和韫玉现场观摩做饭的经过,最终成品看起来太过粗糙,于是谢景迟不得不请府中的厨子来指点一下,怎么样让成品看着精细一点。 这又找到了事情做,终于不用再闲着。 跟着厨子练了两天,终于做出一小盅像样的鸡蛋羹。 韫玉端着成品放到了谢景迟的桌案上,谢景迟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看着精致可爱的一盅鸡蛋羹,几乎喜极而泣。怀珠道:“娘娘心灵手巧,这样的吃食,自然是难不倒娘娘的,等到荣王生辰的时候,娘娘做上一盅,交于王爷,让王爷谴人送去,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谢景迟颔首道:“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 韫玉回答说:“当然不会,娘娘亲自下厨做的羹汤,可是比什么古玩字画贵重多了,所谓礼轻情意重,奴婢想,荣王殿下应当能感受到娘娘作为嫂嫂的一片心意的。” 听到“嫂嫂”二字,谢景迟不禁抖了抖,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觉得有些尴尬。 ··· 裕王府的书房里新添了一幅画作,一幅山水画卷,画上未曾题字,倒是有不少文人的落款,辗转数载,今日落在裕王手中,便颇有兴致的挂了起来。 晏词欢在侧,陪同着裕王一起看着这样一幅山水画,虽是有些乏闷无趣,但有裕王在侧,晏词欢倒也乐得同赏。 裕王笑道:“词欢,依你看,画上缺的题字,该题什么样的字好?” 书房一般是不许旁人擅入的,上次晏词欢前来送汤,便惹得裕王不悦,今日因为晏词欢擅解诗词,因而裕王叫上了她一同来看,晏词欢看着画上山水,略作思量,择了一首中规中矩的。 “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晏词欢笑吟吟地念了一首,裕王听完颔首道:“虽是好诗,却与画上不大相符,这样吧,你去将王妃请来,本王听闻王妃山水画作一绝,诗词歌赋尽通,由她来题上一题罢。” 晏词欢心中虽是不快,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书房,往谢景迟的住处去了。 怀珠打开门见晏词欢站在门口,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晏词欢盈盈一笑道:“王爷请王妃书房一叙。” 谢景迟原本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老老实实地看着书,听到晏词欢这样一说,心中叫苦,却又不敢不去,只能匆匆起身,略略理了理衣裳,走到门口见了盛装浓抹的晏词欢,笑道:“劳烦你来一趟了。” 随后带着韫玉和怀珠往书房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谢景迟先见一抹玄色身影负手而立,谢景迟道:“王爷叫我什么事?” 裕王转身,看到谢景迟站在门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看看,这幅山水画怎么样?” 鉴定国画?谢景迟心叫不好,自己在这方面宛如一个白痴,怎么敢在这种从小受着精英教育的人面前开口,想来想去,谢景迟慢腾腾地挪到了欲望身边,抬头看着一幅挂画,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看到无数个红戳戳在上面,她记得高中的时候,上课时老师曾经说过,一般名画流传时,到谁手中,谁就喜欢在上面盖一个章,告诉大家自己拥有过。 这上面这么多的红戳,看来是个很古老的名画了。 谢景迟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画是好画,情景缥缈,意境虚幻,令人望而生畏。” 说完之后,谢景迟内心腹诽着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裕王却在一边点了点头说:“确实,看这层叠的山峦,笔法超脱,用留白来画山烟的技巧也是高超,目所及处,皆是虚虚幻幻不知真假,宛若阆苑仙境,令人望而生畏。” 谢景迟听完心中窃喜,没想到胡扯还能扯到点子上,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笑了笑。 接着裕王又道:“素闻王妃喜画山水,今有一幅传世名画在眼前,只是颇为遗憾的是画上没有题词,不知王妃可有什么想法。” 题词?谢景迟愣了一下,这个不容易糊弄啊!踌躇之际,谢景迟忽而想起先前姬无涯所说,谢晚娘画山水从来不题词,于是谢景迟故作镇定道:“王爷难道不知,我画山水,从不题词的么。” 裕王怔了片刻,笑道:“本王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只是从来不知,王妃为何不在画上题词?要知道,王妃的书法,可是名扬天下,若能添一笔字在画上,怕是要引得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拜求了。” 谢晚娘从来没有告诉谢景迟,自己为什么不在画上题词。 实在是因为要交代的事情太多,所以她只交代了一些远近亲缘关系,和亲戚们的一些喜好,以及自己的一些习惯,至于画画为什么不题字这一点,谢晚娘显然认为不重要,也就没有告诉谢景迟。 可如今,这一点十分重要,谢景迟急忙想着为什么不在山水画上题词呢?想了一会儿之后,谢景迟把心一横道:“画中有诗,何须再多题词,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这样的答案,裕王显然十分满意,笑道:“王妃见解果然独到,只是本王好奇,王妃在这幅画中,看到了怎样的诗句?” 谢景迟在心中把裕王骂了千万遍,而后开始绞尽脑汁地搜刮句子,可自己记得的山水诗太少,谢景迟此时才明白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猛然间,谢景迟开口道:“有长烟长水长山,慰余生余情余世。” 裕王听完,转身走到书桌旁,提起笔,在纸上一挥而就,一笔草书,酣畅淋漓。 谢景迟长舒了一口气,脑袋里突然想起之前在安州的情形,没想到那样一幅赝品画作,竟然在今日救了自己一把,可如果那时,姬无涯就告诉自己,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会有如今的情境了。 裕王写完之后,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对着谢景迟道:“听闻王妃最近在准备给六弟的生辰贺礼,准备的如何了?” 谢景迟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差不多了,等到他生日那天,我做好,你给他送过去就行了……” 裕王的目光自宣纸上移开,慢慢地飘向谢景迟,笑道:“王妃有心了,想必六弟会非常喜欢,王妃亲手做的饭菜。” 说完,裕王将笔丢到一边,走上前去,牵住谢景迟的手,谢景迟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裕王轻浅一笑,抓着谢景迟的手腕,手指搭在谢景迟的脉搏上,探了一会儿,满意地笑了笑说:“王妃回去好好歇息吧,现在离中秋家宴时日不多了,王妃首次参与,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谢景迟得了这句话,急急忙忙地便告退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中毒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谢景迟每每想到临近的那个中秋家宴,便觉得十分难熬,自己不仅什么都不会,文才方面的问题,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哪些皇家礼仪,自己一点都不会。 于是谢景迟只能再次去打怀珠的主意,拉着怀珠地手道:“怀珠,中秋家宴越发的近了,可我这心中有些慌乱,不知为何。” 怀珠笑道:“娘娘第一次参加皇室的家宴,有些紧张是难免的。” 谢景迟顺着又说:“我只怕到时宴会上出了什么差错,万一惹到了皇上和贵妃娘娘……怀珠,你快去寻个教习嬷嬷来,那些礼仪我要再学一遍,以防到时有什么差错。” 怀珠见谢景迟已经慌乱成了这样,很是心疼,于是忙去找了管家,说明了来意,当天下午,管家便带着一个嬷嬷来了。 管家道:“娘娘,这是赵嬷嬷。” 赵嬷嬷欠身行了礼道:“娘娘,老奴原就是贵妃娘娘派来的,说是在娘娘过门之后教习娘娘宫中礼仪的,只是先前娘娘患病,这事儿便缓了下来,之后娘娘病愈,王爷也未曾提过此事,至今娘娘既然提了出来,老奴自当尽心尽力,好生教导。” 谢景迟听着她一板一眼的说完,点了点头,拿起架势道:“那就有劳嬷嬷了。管家,这些日子,便将赵嬷嬷留在这里吧,把隔壁的小屋收拾出来,让赵嬷嬷住着,我也好随时向嬷嬷请教。” 管家躬身应了,应完话后便出去了。 韫玉看着赵嬷嬷道:“赵嬷嬷,今日您便先歇一歇,明日再来吧。” 赵嬷嬷当即道:“老奴今日已经来了,王妃娘娘不如从今日便开始学习吧。” 怀珠看了看谢景迟,谢景迟想了想,左右也是没有事做,便点头答应了:“既然赵嬷嬷如此积极,我也不能显得懒惰了,便从今日开始吧,嬷嬷要从什么开始教起?” 赵嬷嬷站直了身子道:“入宫赴宴,最重要的事行礼,见什么身份的人,行什么身份的礼,娘娘便从行礼开始吧。” 谢景迟又问:“这宫中,除了皇上和母妃之外,旁人如何分辨身份?” 此话一出,赵嬷嬷先是惊讶地看着谢景迟,而后还是一丝不苟地回答说:“不同位份的后妃,有着不同颜色的宫装,中秋家宴,虽是名为家宴,可这位份品阶是万不可乱了的,娘娘若是认不得人,便认衣裳吧。” 谢景迟颔首道:“这样最好了,我在认人方面有些吃力,举个不大妥当的例子,赵嬷嬷今日来了,若是明日再见到嬷嬷,许是我就认不出来了。” 赵嬷嬷回道:“娘娘说笑了。那老奴便先为娘娘讲一讲宫中后妃的位份品阶及相应的宫装吧。” 这样一讲,就讲到了傍晚。谢景迟听得头疼,却不得不记下来,不然有可能就认错人,得罪了什么人,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可能就小命不保。 裕王见谢景迟这些天来,潜心地去学习宫中礼仪,很是满意,愈发地期待中秋家宴那天的到来。 而在中秋家宴之前,先到的事姬无涯的生辰。当天一早,怀珠就把谢景迟叫醒,谢景迟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姬无涯的生辰,自己该去厨房准备生辰贺礼了,昨晚特别交代了怀珠,今天要早些叫醒自己的。 谢景迟起身梳洗完毕,带着怀珠和韫玉便到厨房去了。 厨子刚刚开始准备早膳,还没有做好,就见谢景迟来了,主厨忙跪下行礼:“娘娘,娘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谢景迟微微一笑,回答说:“今日是荣王生辰,王爷交代我要为荣王准备一份贺礼,这不,我来为荣王做一道点心,趁早送了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他吃早饭。” 厨子忙让开了位置,问道:“娘娘需要什么样的材料尽管吩咐,小的会给娘娘准备好。” 裕王府的厨房不小,一排有很多个灶台,谢景迟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然后对着其他人道:“你们接着准备早餐吧,我自己来就行——不对,找个人帮忙烧一下火。” 当即便有一个小厮到跟前来,将炉灶打开,填了柴火,用干草引燃。 谢景迟拿过两个鸡蛋打在碗中,用筷子熟练地打散,看着碗中的鸡蛋的量,又兑了些水进去,怀珠已经捧着冰糖到跟前,谢景迟捡了一块,丢进碗里,有用筷子搅了搅。 韫玉拿来一个精致的小汤盅,谢景迟将鸡蛋倒入汤盅里,七分满后停手,锅中的水已经开始冒热气了,谢景迟找了一个小厮,拿来了蒸笼,盖在锅上,然后将汤盅放在笼屉里,盖好盖子,静等着清蒸鸡蛋糕出炉。 这个点心着实是太过简单,谢景迟有些不大好意思在厨房里带着,在蔬果篮子里捡了根黄瓜拿着就出去了,怀珠把黄瓜清洗了一番,谢景迟坐在厨房门口,拿着一根黄瓜啃了起来。 厨子来问道:“娘娘,早膳已经备好,请问……” 谢景迟道:“该送到哪儿还送到哪儿,我等点心好了,再稍微装饰一下,就也去吃饭,你们帮我跟王爷说一声,说给我留点儿饭,我一会儿就去。” 丫鬟们来取了早膳,一排米分嫩嫩的丫鬟捧着早餐便去膳厅了。 等了一会儿,谢景迟估摸着鸡蛋糕应该已经熟了,就让人把汤盅取了出来,谢景迟拿着一块布,隔着布掀开了汤盅的盖子,明黄色的鸡蛋糕,看起来很不错,谢景迟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表面算是平整,就安心的让怀珠拿来了蜂蜜。 谢景迟拿着小瓷勺,沾了沾蜂蜜,在鸡蛋糕的表面画了个简单的图案,然后就把汤盅的盖子盖好。 韫玉把汤盅放在食盒里,谢景迟满意地带着人往膳厅去了。 谢景迟到膳厅的时候,裕王也刚才动筷,见谢景迟带着人来了,放下筷子,笑着看向谢景迟道:“听闻王妃一大清早的就起来给六弟准备生辰贺礼了?” 谢景迟从韫玉那里拿过食盒,盯着裕王道:“就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找人送过去吧。” 裕王满意地让人将食盒提开,吩咐人快些送到荣王府去。 那人拿过食盒就离开了膳厅,刚出膳厅,那人便闪到了一边,自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打开食盒后,将药米分洒在了汤盅里。 随后迅速地往荣王府去了。 荣王府的门卫一听是裕王府送来的贺礼,连忙请了人到偏殿,那人道:“我家王爷说了,要亲手交到荣王的手中,且有话令小的转述。” 荣王府的下人一听,便去请了姬无涯,姬无涯到了偏殿,那人将食盒递到姬无涯的眼前道:“王爷有话要小的转述给荣王爷。” 姬无涯令人接过食盒,而后道:“讲。” 那人低头缓缓地出声道:“王爷说,这是王妃亲自为荣王爷准备的生辰贺礼,并不值什么钱,但是却是王妃一大清早起来亲手做的,为了荣王爷用早膳时能吃到。希望荣王爷能明白王妃的心意。” 姬无涯听到“王妃”二字,眉目间有些动容,待他说完后,挥手道:“赏。” 说完便让人提着食盒,往膳厅去了。 雍王昨日便到了荣王府,今天一早起来,要和姬无涯一起用膳,听到裕王府来了人,姬无涯就先丢下荣王去了趟偏殿,雍王看姬无涯回来时还带着个食盒,问:“怎么,三哥送了什么来?” 姬无涯勉强笑了笑道:“她亲手做的吃食。” “三哥还会做饭了?”雍王有些惊讶地起身,上前接过那个食盒,“让我来瞧瞧三哥做的是什么。” 姬无涯伸手拦住了雍王的动作,自己提过食盒,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汤盅端了出来。 汤盅有着上好的釉色,做工十分精致,壁上温温的,从裕王府一路赶来,肯定是不复刚出锅时的炽热。 姬无涯打开汤盅的盖子,就看到了明黄的鸡蛋糕,还有上面用蜂蜜画着的简单的图案。 雍王道:“这么简单?” 姬无涯笑了笑说:“内里自有乾坤,你仔细闻一闻。” 雍王听了之后,用手掌略微地扇了些气息到自己鼻下,仔细分辨了片刻,神色突变,咬牙道:“他竟然下了毒!” “‘沥心’的毒,我这里有解药。”姬无涯神情有些复杂,看着这样一盅鸡蛋糕,最后还是坐下,拿起了瓷勺,瓷勺还未触到鸡蛋糕,便被雍王拦了下来。 “沥心的毒,哪怕有解药,也要受不少的罪,既然已经知道他下了毒,你为何还要吃?过两日便是中秋家宴了,你难道想病怏怏的过去?本来父皇身子不好就已经有些心烦,再看到你病怏怏的,哪里会开心。”雍王有些不解地问。 那个瓷勺,最终还是落在了汤盅里,姬无涯舀了一勺鸡蛋糕,不顾雍王的阻拦,还是送到了口中,火候把握的很好,入口即化,还有丝丝甜意,姬无涯嘴角带起一抹笑意,道:“她亲手做的,我怎能不吃。” 说完,便又舀了一勺。 这次雍王才彻底明白,那个她,指的不是裕王,而是谢景迟。 情至深处,大抵便是如此了。 雍王握拳道:“真是有够卑鄙的!他是算准了你肯定要吃,还给你下这样的毒。” “炖的很嫩,虽然简单,但也是花了功夫的,她一大早起来做的,我怎么能辜负了这份心意。”姬无涯细细品着,沥心的毒发要在一个时辰之后,姬无涯有足够的时间去品尝这道简单的点心。 雍王在一旁看着,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看着姬无涯吃完了一盅鸡蛋糕,看着他吃下那些剧毒的毒药。 “解药在哪儿,我去给你拿!” 姬无涯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在从偏殿到膳厅的路上,便已经服过解药了。” 雍王坐在姬无涯身边,抓了他的手腕,细细地把了把脉,叹道:“沥心的毒发是在一个时辰之后,而沥心的解药要等三个时辰才能生效,你又何苦受这两个时辰的罪。罢了,这件事我也知道我劝不了你,就这样吧。” 姬无涯笑道:“让你担心了。” “只是,两日后的中秋家宴……”雍王担忧地望着姬无涯,沥心的毒虽然能解,但中毒后的半个月内,哪怕有解药,整个人也会变得虚浮无力,姬无涯此时中了毒,中秋家宴当日,肯定是无法恢复如初的。 姬无涯拍了拍雍王的肩道:“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么。” 雍王看着姬无涯起身离开,轻轻叹了一声,嘟囔道:“原先是知道的,但自从你从安州回来……便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初次入宫 两日后,中元节。 这天谢景迟被折腾得起了个大早,六七层的衣裳,一层一层地把谢景迟裹在里面,却也不觉笨重,谢景迟摸着这触手生温的料子,感叹价值不菲,忽而就想起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身上穿的那件嫁衣。 也是这样名贵的料子,也是这样精湛的绣花,可惜最终却是穿在一个死人身上,被丢在乱葬岗。 韫玉择了几支奢华却不惹眼的簪子,怀珠捧来一盒绢花,离苒难得的到自家王妃身边,拿着个图册,上面是近十年来公主、后妃们在中秋家宴上绾得发髻类型。 “我——啊不,本妃是要在这里面挑出来一个绾么?”谢景迟翻看着图册,心道这些公主后妃的长相,好像差了点,不过也难怪,中国画就这点不好,一定要追求什么神韵,求神似而不求形似,于是画像里的人,都和真人差距甚远。 离苒点头道:“今日赴宴的公主、后妃们,定是要绾一些与这些不同的发髻,为了和她们避开,王妃绾这图册中出现过的,最好是近五年出现过的,这样不易与公主、娘娘撞了发髻。” 原来不仅不能撞衫,不能撞首饰,连发髻都不能撞。谢景迟看着最近几年的图册,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简单,不很累赘的发髻,怀珠看过之后笑道:“娘娘好眼光,这样的发髻,定是要衬得娘娘光艳照人了。” 韫玉也拿过图册看了一眼,又从首饰盒中择了几根钗,和手中的几根,一起摆在桌上,任谢景迟挑选,怀珠已在身后为谢景迟梳发,谢景迟垂眼看着桌上一排的簪子,金钗银钗都太亮了些,点翠的有些花哨,镶珠的可能还会反光,于是谢景迟一如往常,挑了根碧玉簪子。 “娘娘还是,谢景迟身后跟了八个丫鬟,这让她一时觉得,自己也是很有排场的。 到了前厅见到裕王,裕王道:“只带着韫玉和怀珠就行了,今日是家宴,没有太多拘束,随意一些便可。” 谢景迟晓得,这肯定是排场话,如果真的由着她随意来,那还学那么久的礼仪作甚?想到先前学礼仪的时候,谢景迟就觉得苦不堪言,一天,重复着一个行礼的动作,约么着做了有八百遍,结果在那个嬷嬷眼里还是不合格。 惨痛的回忆,谢景迟不愿意想起,便顺着裕王的话问道:“那今晚几时可以回来?” 裕王转身,伸手替谢景迟整了整其实并不乱的衣裳,嘴角眉梢齐齐扬起,带着笑意地声音在谢景迟耳边响起:“那要看,戏到什么时候收场了。” 说完,便是转身向门口走去,谢景迟有些茫然,却还是紧跟其后,韫玉和怀珠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七鳞缠竹蛟的纹样出现在谢景迟的眼前,裕王府的马车四角都挂着灯笼,灯笼上绘着七鳞缠竹蛟的花纹,下人搬了脚踏过来,裕王先一步上了马车,随后伸手将谢景迟也拉上马车,两人坐进车里,车内玄机颇多,但谢景迟十分紧张,没有兴趣去摸索。 “今儿应当不是你第一回进宫了,怎么还如此紧张?”裕王戏谑道,“莫非是觉得要见到你大哥了,所以正在想着怎么告状?” 谢景迟忙摇头说:“不不不,我只是怕在宴席上,万一答不出来问题怎么办,我听说上回是谁来着,都被逼哭了。” 裕王伸手拍了拍谢景迟抓着衣角的手,缓声道:“名动天下的才女,怎么会有答不上来的问题,再说了,你若真的答不出,还有本王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谢景迟并不指望裕王能帮自己什么,依旧十分紧张,一直到入了皇宫,下了车,谢景迟突然视死如归一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谢景迟觉得,再怎么样,也死不了吧?死不了,还怕什么! 裕王对她的转变颇为好奇,但也不多问,就带着她先往明乐宫去了。 中秋家宴的流程,谢景迟烂熟于心。到了皇宫之中,应该先去给皇后请安,但现在后宫无后,便应当去给贤贵妃请安,然后是去给宸妃请安,这两位如今是东西十二宫的掌门人,一个掌东六宫,一个掌西六宫,不是皇后,胜似皇后,但是贤贵妃的品阶比宸妃高了一阶,所以应该先去看贤贵妃。 看过这两位之后,就可以去给王爷的母妃请安了,但是由于裕王的母妃就是贤贵妃,所以这一步骤可以暂且省略。接着,就可以去见皇帝了,但是,又是由于皇帝目前待在贤贵妃明乐宫中,这一步骤又可以省了。 谢景迟听到的时候,觉得真是幸福,这就省了两个步骤了。 但是现在却觉得,十分的煎熬,因为先入宫的时候,是请安,请安之后,王爷们一般没有地方去,就会带着女眷先到还未开府建牙时在宫中的住所,待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谢景迟将见到各个王爷,以及王爷们的老婆或者小老婆。 谢景迟跟着裕王,省了两个步骤,大概省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要在王爷们的老婆们和小老婆们中间,多呆一个时辰。 换言之,就是和其他王妃们促膝长谈的时间多了一个时辰。 谢景迟和她们,原本就不知道聊什么,凭空又多了一个时辰,更不知道聊什么了。于是谢景迟试探地问道:“可以去别的地方么?” 明乐宫近在眼前,裕王道:“什么去别的地方?” 谢景迟说:“就是给宸妃请安之后,能不能不要去你小时候的住处……” 裕王止住脚步,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我不想和那些王妃们聊天……”谢景迟垂下脑袋小声道。 裕王笑了笑说:“本王还以为你不想见六弟,成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从关雎宫出来,就到明乐宫待着吧,本来中秋家宴之时,就特别赏了恩宠,中午的时候,各皇子王爷可在母妃宫中用膳。” 那岂不是,要对着贤贵妃和皇帝? 这样一来,谢景迟更愿意面对王妃们了,谢景迟刚想开口,裕王便又道:“就这么定了,本王也不想那么早的见到那些弟弟们。” 于是此事敲定,二人踏入明乐宫,宫中的姑姑笑着引着裕王和谢景迟到了内殿。殿中榻上坐着一个保养得十分好的夫人,谢景迟当即就分辨出,这人就是裕王的亲生母亲,贤贵妃。 谢景迟看着裕王行过了礼,自己也是见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贤贵妃的声音有些细,谢景迟听到贤贵妃轻飘飘地说:“起来吧,过来让本宫瞧瞧,你过门许久,只在大婚那日见过你一次,还未曾看到模样,原本你过门之后第二天是要入宫请安的,渊儿说你身体有恙,便一直未来,如今身子可好了?” 谢景迟踏着细碎的步子上前,仍是低着头,轻声回说:“已经好了,谢母妃关心。” 贤贵妃伸出手,护甲的尖端挑着谢景迟的下巴道:“头抬起来让本宫仔细瞧瞧,从前只是听闻谢家千金才貌双全,还未如此近的看过,说来本宫这个母妃当得可是不够格。” 金质的护驾尖端抵在下巴上,谢景迟只觉得自己如果不抬头,这玩意儿就要把自己的下巴上划出个口子来,于是不得不慢慢抬起头,裕王在一旁道:“晚娘她新婚当晚饮了合卺酒后,便是突发病症,儿臣和晚娘都未曾料到,晚娘的身子架不住合卺酒所用的酒的酒性,自那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兼之回门那日又受了惊吓,因而一直未曾给母妃请安,还请母妃见谅。” 贤贵妃的目光落在谢景迟脸上,一侧嘴角扬起,虚笑两声道:“模样确实不差,倒也配得上本宫的渊儿,只是大病了一场,如今可圆房了?” 如此直白的发问,谢景迟的脸上染了层红晕,裕王却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晚娘的病一个月前便好了,儿臣还带她出去走了走,去了趟荣王府。” 言下之意,可能是想让贤贵妃觉得,裕王和谢景迟一个月前就睡过了。果然贤贵妃就这样想了,跟着便道:“阮嫔如今都已经抱上了外孙,本宫也是盼着能有那么一天。” 谢景迟的脸更红了,心里想着如果贤贵妃知道自己和她儿子还没睡过该怎么想?不对,如果裕王听了贤贵妃的话,回去就…… 谢景迟的心不禁抖了抖,我可还是个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女啊! 裕王在一旁应道:“此事要看天意了,现下儿臣要带着晚娘去给宸妃请安了,之后会再折回明乐宫,待那时再与母妃详谈。” 贤贵妃颔首道:“去吧,宸妃当初可是也想要这么一个儿媳,不知道如今看见你会作何想,若不是本宫要在这儿等着人来请安,本宫倒真想去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脸色。” 谢景迟心中了然,贤贵妃看来和宸妃十分的不对付。 裕王道:“那儿臣先行告退。” 谢景迟跟着见礼道:“儿臣告退。” 说完退出明乐宫后,谢景迟才反应过来,宸妃想要这么一个儿媳?意思是宸妃想让自己嫁给她儿子吗?谢景迟刚想问一问裕王,宸妃的儿子是谁,就见裕王已经和另一人搭上了话,就先把问问题的是搁在一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雍王的怒火 和裕王搭上话的男子,个子略矮他一些,谢景迟听到那个男子叫了声三哥,想必也是哪个王爷,谢景迟觉得自己还是少和这些王爷牵扯得好,于是就自觉地退到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 过了些时候,谢景迟发现那边有了动静,于是急忙站好,用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微笑迎上裕王,裕王指着身边的人道:“这是七弟,想必你也认识,七弟说有事想向你请教,我这个当三个的不好拒绝,你意下如何?” 谢景迟愣了愣,裕王的七弟已经揖道:“三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裕王带着微微的笑意,谢景迟欲言又止地看着裕王,想看看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最后谢景迟放弃了,察言观色这种事太难了。 于是谢景迟点了点头说:“好吧。” 那厢裕王也颔首道:“本王就把王妃借给七弟片刻,晚娘,去吧。” 说完,裕王便是抬脚往一侧的亭中走去,七弟看裕王已经坐下了,便侧身礼让道:“三嫂,这边请吧。” 其实也没有走两步路,就是换了个矮树前站着,不过站在这里,向亭子那边望去,谢景迟发现自己的视线刚好被一棵树挡着,看不到裕王在何处。 “有什么事?”谢景迟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七弟的封号是什么。之前为了记这些王爷们的封号,谢景迟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最终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把所有封号串了起来,“庆裕晋肃荣雍”的记着,谢景迟在心中一算,七弟,应当就是雍王了。 雍王嘴角一勾,冷哼了一声道:“不知三嫂可还记得,荣王府的荷花塘?” 原本有些烦躁的谢景迟,此刻登时愣住了,原本心烦意乱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心中也只剩下了一个问题,并且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知道?” 雍王冷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如果知道是如今这种情况,当时就该让你淹死在荷花塘里,一了百了!” 当时自己跌入荷花塘后,本来是可以浮起来的,但是由于突然的昏厥,所以溺水了,之后被人救起,昏迷了好几日才醒来,莫非当时就是雍王救了自己,谢景迟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当时是你救了我?” “看来三嫂还没忘了自己曾经呆在荣王府的事。”雍王仍旧是冷笑,“如果三嫂懂得什么叫感恩,就希望三嫂能和六哥讲清楚,不要再与六哥纠缠。” 谢景迟蹙眉道:“谁和他纠缠了?” 雍王攥起拳头咬牙道:“前两日若不是你送来了一盅点心,下了毒,这些日子六哥也万不会如此难熬。六哥救了你,将你带回王府,冒着极大的风险为你请来柳太医,你倒好,说走就走也就罢了,竟还送回一道带毒的点心!” “我没有!”谢景迟反驳道,“那点心是裕王让我——” 话还未说完,谢景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完点心后,交给了裕王。送生辰贺礼的事,也是裕王强逼她准备的,难道说裕王借此机会下了毒? 心中疑惑颇多,谢景迟却不敢胡乱揣测,只能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反正我没有下毒,我也没有纠缠他。” 清风吹过,周围的树晃了晃,枝叶乱颤,谢景迟突然觉得脸上一凉,风停下后,凉意方才褪去,难道自己已经出汗了么? 雍王嗤笑道:“你是要告诉我,毒是三哥下的?人是三哥纠缠的?谢景迟,如果没有你,三哥纵然如何筹谋,在这京城也伤不到六哥半分,但是只要你还在,六哥就有可能会因为你而被算计。” 因为自己被算计,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自己只是听话想要保命而已,如今却将这些全都赖在自己身上,谢景迟有些委屈,开口反问道:“凭什么怪我?这是我的错么?我做点心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有人下毒,我也不知道你们连毒都不验就敢吃别人送的东西,我好心好意准备了一份生辰贺礼,怕做的不好裕王怪罪,怕做的太好裕王怪罪,如今还要因为送了东西被你怪罪,被你六哥怪罪?” “你以为六哥是为什么才会吃了带毒的点心?”雍王怒火被谢景迟的反问逼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翻开,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看不出、六哥看不出那点心有毒?如果不是因为来人说那是你亲手做的,六哥又怎会一点儿都不剩的吃干净?你可知道,沥心毒,哪怕吃了解药,也会在半个月内虚浮无力,今日就是中秋家宴,而六哥却要强忍着不适出席,你委屈,六哥就不委屈了么!” 谢景迟手腕被抓得吃痛,挣了两下挣不开,盯着雍王也是厉声道:“有毒还要吃那是他自己蠢,自己傻逼,关我什么事?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为他负责吗?他明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遭受了什么,还是要把我带回京城,把我推到龙潭虎穴中去,他考虑过我的感受了么?他想过这样我会是什么下场么?你们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不讲理,分明是想要利用我,现在却说得冠冕堂皇,救了我?如果没有利益驱使,他会救我?” “你——!”雍王没想到谢景迟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刚想反驳,握着谢景迟手腕的手指却是偶然搭在了她的脉搏上,雍王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谢景迟,手指又仔细地探了探,谢景迟感到雍王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轻了些,趁机把手抽了回来。 雍王却是突然笑了起来道:“很好,这样最好,麻烦你,好好地当你的裕王妃,之后再不要与六哥有什么瓜葛!” 谢景迟揉着手腕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与他有瓜葛?他隐瞒我的身份在先,带我回荣王府其次,之后又转手把我推到裕王府,丝毫不顾及我会不会死在那里,骗了我两次,害了我一次,这样的人,我躲都来不及,还与他有瓜葛?可笑至极!” “六哥当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雍王上下打量了谢景迟几眼道,“名动天下的才貌双全的谢家千金,也不过如此!” 说完,雍王便甩袖转身,往亭子的方向去了,谢景迟狠狠地朝他的背影剜了两眼,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暗骂了雍王几声,回想起刚刚很不愉快的谈话,原本今天入宫心情就不是很好的谢景迟,心情更加不好了。 中毒……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谢景迟想着想着出了神,没有意识到裕王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裕王看着正在发呆的谢景迟,扬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有声音突然自耳畔响起,谢景迟吓了一跳,看着裕王,讷讷地道:“没……没什么。” “七弟已经走了,他方才应该是从关雎宫出来的,我们也快一些吧,到的太晚了就不太好了。”裕王笑着看了谢景迟两眼,目光落在谢景迟的手腕上,笑意愈深,待谢景迟应了声,裕王转身向前走去。 关雎宫的宫门敞开着,谢景迟到的时候,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刚刚离开,衣着华贵,身旁又没有跟着王爷,想必是位公主。 入了关雎宫,见到宸妃时,谢景迟略微地有些惊讶,宸妃的面貌她看着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宸妃和姬无涯有几分相像。 先前贤贵妃说,宸妃希望自己成为她的儿媳,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谢晚娘的强硬,可能自己现在应该是荣王妃? 这样一想,谢景迟不由自主地有些感叹。 宸妃笑得温和,与贤贵妃不大相同,贤贵妃贵气逼人,看着谢景迟时的态度有几分傲慢,此刻宸妃周身气度亦是富贵,看向谢景迟时,却是以长辈和善的目光。宸妃招了招手道:“孩子,过来,坐我身边来。” 谢景迟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裕王一眼,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便是上前把手搭在宸妃伸出的手上,宸妃的手像是少女一般的柔嫩,谢景迟握着宸妃的手,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 宸妃笑着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说:“这孩子,本宫头一回见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只可惜,命里没有那层缘分。” 谢景迟一听就明白了,那层缘分指的是什么,这话说的谢景迟不知道该如何接,裕王那边却说:“宸娘娘哪里的话,我这边说句逾距的话,您是皇家的媳妇儿,晚娘也是皇家的媳妇儿,这便是缘分了。” 谢景迟不禁感叹道,还是人家会说话,自己也不能露怯了,顺着话便说:“王爷说的正是,臣妾与宸娘娘,同为皇家媳妇,这就是缘分,若是没有缘分,那成得了一家人。” 宸妃笑道:“说的是了,倒是本宫没有想到这一层了。从前我就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就数你最为拔尖儿,如今瞧着,这小一辈儿里,你也是出挑的那个。” 谢景迟低眉道:“娘娘过誉了。” 裕王在一旁道:“宸娘娘喜欢晚娘,是晚娘的福分,平日里宸娘娘若是无事,自可唤晚娘到关雎宫来,与娘娘谈心。” 谢景迟大吃一惊,却不敢说什么,宸妃倒是笑着说道:“这样一来,贤姐姐怕是要吃醋了,她的儿媳,本宫天天叫了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谢景迟低着头,抬眼往裕王那边看,可惜眼睛都快翻了上去,也看不到裕王的脸色,谢景迟斟酌着说道:“娘娘是长辈,长辈关怀小辈,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宸妃一听,便更高兴了,又拉着谢景迟聊了许久,直到有人通传说晋王携侧妃来了,这才放开谢景迟的手,裕王适时地道:“临近午膳时间,我这边带着晚娘要到明乐宫去了。” “去吧,本宫倒是想留晚娘在这儿吃顿午饭,可按规矩你们确是要在明乐宫用膳的,本宫便不留了。”宸妃又是笑着望了望谢景迟道,“快些去吧,莫让贤姐姐等急了。” 裕王带着谢景迟和宸妃见了礼,便告退了,走时遇到晋王和他的侧妃,自然免不了寒暄两句,谢景迟只按规矩同晋王见了礼数,又受了晋王侧妃的礼,就待在一边一声不吭。寒暄过后,裕王便带着谢景迟往明乐宫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中秋家宴(一) 看着裕王带着谢景迟走远了,宸妃才板着一张脸说道:“出来吧。” 宸妃身后立了一扇檀木屏风,镂空雕花,姬无涯便从那扇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拱手向宸妃行了一礼:“多谢母妃。”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满朝遍野的权贵大臣家中,难道就寻不出个相似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竟让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宸妃有些气恼,先前下人通传的时候,姬无涯正在聆听宸妃的训斥,听到裕王带着裕王妃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躲到了屏风之后。 今日雍王是陪同姬无涯一起来的,给贤贵妃和宸妃请过安后,在宸妃殿中,不顾姬无涯的阻拦,将谢景迟的事说了出来,宸妃当即就变了脸色,在雍王告退之后,训了姬无涯许久。 姬无涯苦笑道:“儿臣原先也是如此觉得,可相处得久了,就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宸妃叹了一声,话语间带了些许惆怅:“早先本宫同你说,让你去瞧瞧那谢家的姑娘,可你就是相不中。如今可好?依本宫来看,你们就是没有那个缘分,现在她是你的三嫂,你就把心思给本宫收起来吧。” 话刚说完,晋王便是来了,母子两人也不便再说些什么,这一页便先掀了过去。 姬无涯同晋王礼了礼,没说几句,宸妃笑着望向晋王的侧妃文木菡,追忆起了上一次中秋家宴,宸妃对着面前的文木菡道:“本宫记得,头一回见你的时候,还是上一次的中秋家宴,那时你比现在要拘谨一些,庄嫔是个爱理论的,那时逼你逼得紧了些。” 文木菡自然是忘不了上一回的中秋家宴,庄嫔仗着自己的位分比晋王的母亲高一些,又看自己只是个侧妃,百般刁难,让自己在家宴之上丢尽了脸面。文木菡欠身道:“承蒙宸娘娘还记得,嫔妾惶恐。” 宸妃招了招手,对着一旁的宫人道:“去把本宫给文侧妃准备的礼物拿来。” 文木菡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看晋王,晋王略微颔首,而后道:“宸娘娘抬爱了。” 宫人取来了个三寸见方的锦盒,交给了宸妃,宸妃接过锦盒后打开,里面是个镯子,水头很好的翡翠玉镯,宸妃笑道:“你过来,本宫给你戴上。” 文木菡犹疑了片刻,还是莲步轻挪,走到了宸妃的身边。宸妃拉过文木菡的手,将镯子取出后给文木菡套了上去,仔细看了看后笑道:“你肤白,戴上好看,本宫果然没送错。” 文木菡行了谢礼,一旁晋王也是跟着谢过宸妃,宸妃摆了摆手道:“不过是给小辈个见面礼,用不着这样,咱们呀,都是一家人。行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们了,你母亲也该等急了。” 晋王带着文木菡告退之后,宸妃才对着一旁的姬无涯道:“方才那个镯子,本宫原本是打算送给裕王妃的,如今倒是便宜了晋王的侧妃。” 说罢,宸妃转眸看向了一侧的姬无涯,却是大惊失色,慌忙道:“快,扶着荣王殿下到内殿休息!” 姬无涯的脸色很差,唇色苍白,站在一旁摇摇欲坠。宸妃这才想起来,姬无涯中了沥心毒,这些日子血虚气浮,刚刚又是站了那么久,谢景迟来了一趟又扰得他心神不宁,如今可不是像这样虚弱。 宫人们慌慌张张地搀扶着姬无涯进了内殿,宸妃吩咐让小厨房去库房取一株老山参来,煎了之后给姬无涯服下。 ··· 折回了明乐宫中,谢景迟忧心不知如何应对贤贵妃,所幸因为皇上如今在明乐宫中,贤贵妃要在旁伺候,午膳便不曾陪着裕王一起了,这倒是让谢景迟省心不少,吃饭时食欲大增,用过午膳之后还要了一碟合籽糕来吃。 裕王拣了一块合籽糕,打量了两眼道:“本王自小就不太喜欢吃干果,这道点心倒是没有怎么吃过,裕王府也未曾做过,不过看来这样宫里的点心颇合你的胃口,待之后回府了,吩咐厨子们学着做吧。” 谢景迟捏着糕点的手抖了一下,渣子落在了裙上,怀珠忙去把渣子用帕子拂去,笑道:“宫中的糕点样式确实繁多,奴婢原先还想学一学,做给娘娘吃,可惜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裕王的目光落在谢景迟的脸上,笑意愈深道:“这个简单,晚上开宴之后,也不怎么需要你们在侧,你想学的话,留在明乐宫中,让宫中小厨房的厨子教教你就行了。” 怀珠惊喜了一番,而后看向谢景迟,道:“娘娘……” 谢景迟点头道:“我……本妃不介意,既然王爷都已经开口了,那你就留下吧,等晚上准备离开的时候,本妃让韫玉来叫上你。” 怀珠欣喜地行了礼,谢景迟却是有些忧愁,这合籽糕,是姬无涯叫人做给自己吃的,像裕王那样聪明的人,肯定也猜到了。手中的糕点只剩下了一小口,谢景迟看着糕点之中嵌着的果仁,将最后一小口塞入嘴里,咽下后就再不去看那碟合籽糕了。 能看不能吃,真是有些难过。 裕王对此倒是不大在意,只是想着晚宴的时候,再见到姬无涯的时候,应该如何去好好地唱上一出戏给他看呢。 睡着后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谢景迟不过是在榻上略微合了合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快要临近傍晚了,所幸没有误了去往永寿宫的时辰,谢景迟翻身起来,下榻穿好鞋子,轻轻地四下探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人,便安心了一些。 但显然是不能再睡了,也没个娱乐打发时间,谢景迟便到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上面的字大多都是生僻字,谢景迟当即明了,这是本佛经,于是无奈地将书又放了回去,自己只好坐在榻上胡思乱想。 所幸韫玉很快便是来了,带着些胭脂水米分,上前给谢景迟补了补妆道:“娘娘,王爷已经先往永寿宫去了,说是等娘娘醒了,再由奴婢带着娘娘去往永寿宫。” 谢景迟惊道:“我们这是……要迟到了么?” “倒也不算,贤贵妃和皇上如今还在明乐宫中,娘娘虽然到的会晚一些,但只要在贤贵妃和皇上之前到达永寿宫便可。”韫玉仔细看了谢景迟的妆容,嘴角带起满意地笑,搀扶着谢景迟下了榻。 谢景迟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快点过去吧,你认识路么?” “这……奴婢也是第一次入宫……”韫玉面露难色,又道,“只是娘娘放心,咱们先出了明乐宫,往东走,路上遇到了宫人在问一问便好。” 两个不认识路的人聚在一起,想要准确的到达目的地,也只能这样了。谢景迟和韫玉一起,出了明乐宫的大门,转身向东行去,走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有什么人影,看着天边的红色愈染愈浓,谢景迟焦急地跺了跺脚道:“不是说宫里人很多的么,怎么这会儿需要的时候,一个都看不到!” 韫玉也是有些着急,她只知道永寿宫在明乐宫的东侧,却不知具体在哪里,她们这一路走来,却未曾见到一个人影。 谢景迟走到一边,靠着宫墙歇了歇道:“都走了这么远了,我看再走就要出宫去了。” 韫玉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人影,谢景迟扶着宫墙,突然向上看了看,发现院墙好像不是特别的高。 “韫玉,你来帮我一把。”谢景迟有了些许主意,所谓登高望远,如果能爬到院墙上去,站在院墙上看一看到底哪里的人多一点,往人多的地方去,肯定是没错的。 韫玉上前问道:“娘娘是有什么想法么?” 谢景迟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指了指院墙道:“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爬上去看一看哪儿有人。” 韫玉顺着谢景迟的手指看了上去,院墙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谢景迟想要爬上去,肯定要费一番工夫,而且还有可能伤到哪里,韫玉道:“娘娘,还是算了吧,我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见到人了。” “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一会儿你就在这儿蹲一下,我踩着你往上蹦一下,扒到院墙上,然后你在下面推一推我,我能爬上去的。”谢景迟跃跃欲试,自己上回爬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是小的时候,没少跟着自己的几个表哥长蹿下跳。 但是韫玉还是不放心,犹疑不决,谢景迟又道:“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这样一来,韫玉只能向前,在院墙边,听着谢景迟的指挥蹲了下来,谢景迟安抚道:“你忍一忍,我可能有点儿沉,我就从那边跑过来,踩着你的背,往上一跳,就能摸到院墙了。” 说完,谢景迟往后退开几步,蓄力之后跑了过去,一下子踩在韫玉肩上,往上一跳,韫玉猝不及防,被重重踩了一脚,摔到了一旁,抬头一看,谢景迟双手扒着院墙顶上的琉璃瓦,整个人挂在那里,谢景迟吃力地说道:“快,来帮我一把。” 韫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抱住谢景迟的双腿,谢景迟道:“你别这样,你往上推一推。” 韫玉听话地抱着谢景迟地腿往上推,谢景迟挣扎了两下,手指有些麻木,感觉快要撑不住了,慌忙又道:“你快抱紧了,我撑不住了……” 就在要摔下来的时候,远处一抹人影迅速地飞跃而来,韫玉地肩膀还很吃痛,使不上太多力气,谢景迟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指关节有些疼痛,那抹人影及时地赶在谢景迟松手前,上前接住了谢景迟。 摔下来的谢景迟,直接摔在了一个人的怀中,谢景迟没有触地的感觉,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姬无涯的脸。 而自己,正在姬无涯的怀中。 姬无涯将谢景迟放了下来道:“怎么跑这里来了,还爬墙,就不怕摔了么?”说完之后看向了韫玉,厉声道:“你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谢景迟往后退了两步,看到救下自己的是姬无涯时,心情有些复杂,原本满满的是感激,是觉得有些丢人,是庆幸自己没有摔在地上,可在看到姬无涯的一瞬间,心中五味陈杂,该怨恨,该愤怒,该是该如何? “我自己要上去的,不关韫玉地事。”谢景迟上前把韫玉也扶了起来,“而且我的人,荣王殿下还没有那个立场去训斥吧。” 谢景迟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姬无涯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苦笑一声道:“三嫂说的是。” “奴婢给荣王爷请安。”韫玉忙补了个礼,而后问道,“荣王爷可否告知奴婢永寿宫该如何走?奴婢和娘娘初次来到皇宫,不大识得路,也见不到人问上一问,看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只怕要迟到了……” 姬无涯轻笑道:“原是迷路了,正巧本王也要去永寿宫赴宴,三嫂可随本王同行。按照惯例,将于酉时三刻开宴,现在时间不多了,若是去的晚了,父皇怕是要怪罪了。” 韫玉见谢景迟没有应答,便自作主张地应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娘娘,这下可好了,有荣王爷领路,想必是能赶得及在开宴前到了。” 虽然谢景迟如今不大想和姬无涯说话,但还是及时到永寿宫赴宴比较重要,谢景迟也不得不道:“那就麻烦荣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中秋家宴(二) 有着姬无涯在前面领路,谢景迟在后面跟着,韫玉的发髻有些散乱,路上得了许,边走边理着发髻,将身上的衣裳拍打干净。 谢景迟看着前方姬无涯的背影,神思有些恍惚,直到听到些许人声,才清醒了过来,永寿宫已经到了,宫人们行了礼,谢景迟跟着姬无涯踏进永寿宫的大门,永寿宫中已经有了不少人在。 放眼望去,各个盛装华服的人们,依次落座在殿中,谢景迟望了望,没有找到裕王的身影。姬无涯看着谢景迟在寻找些什么,便道:“三哥的位置在右侧第二张桌子,现在应该是在后院,去找他,还是落座,你自己决定。” 说完之后,姬无涯冲着谢景迟微微一笑,转身便向后院走去。 酉时三刻开宴,只是此时皇上还未抵达,其余人难免要聚在一起聊聊天,殿中坐着些女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得开心,而那些王爷皇子们,皆是到了后院去,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可能还想比比武艺之类的吧。 谢景迟想了想,还是决定到自己该坐的位置坐好,不太想去后院,和姬无涯以及裕王纠缠。 韫玉道:“娘娘,孤光公主在那边坐着,您要不要去问候一下?” 孤光公主是谢景迟的大嫂,而谢景迟又是孤光公主的弟妹,按理来说,如今谢景迟确实是要去见上一见,问候一声,可谢景迟莫名地有些不在状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大适合去攀话。 于是只能道:“算了吧,我这会儿有点儿不舒服,还是到位子上坐着,休息一下。” 韫玉搀扶着谢景迟到了位子上坐下,谢景迟却是没有发现,自她到永寿宫的那一刻起,就又无数双眼睛盯在了她的身上,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是和姬无涯一同来的。 谢景迟虽然只在元宵宴上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次,可有心的人自然记了下来,更何况她是当今的裕王妃,而裕王,又是最为得宠的贤贵妃的儿子。 睡了一下午,谢景迟此刻毫无困意,又无事可做,只能问韫玉道:“在场的这些人,你都认识么?我认不太全。” 韫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而后说道:“娘娘,您不认得的人,奴婢又哪里认得……” 谢景迟叹了口气,只能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些水果出神。没过多久,便有一群人从后院回来了,自然是那一众王爷皇子们,裕王身着一袭紫棠色的衣衫,向谢景迟缓缓走去,谢景迟下意识地站起身,行了个礼道:“王爷。” “怎么不去和她们说说话,我看你坐这儿挺无聊的。”裕王撩起衣摆后盘膝坐下,谢景迟也跟着在一旁坐好,听了裕王的问话之后,向四周看了看道:“这些人……我都不怎么认识。” 迟来的王爷们陆陆续续地落了座,他们先前接到消息,说皇上已经在路上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在后院的一些切磋,回到殿中,等着迎接皇上,如今人已大多都安坐好了,皇上还没有到,裕王听到谢景迟的话,便说:“也对,出阁之前的女子,大都在家中,这些人你见不到。” 谢景迟无奈,就算自己出阁之前见过,如今也不可能认出来,裕王笑了笑又说:“父皇如今还没到,我来给你说一说吧,你可仔细听一听,别一会儿认错了人,丢了脸面。” 谢景迟慌忙点头,仔细地听着裕王的介绍。左侧首席坐着的是太子,身旁的是太子妃南宫颂,谢景迟看了过去,太子脸上已经蓄了些许胡子,想来年纪也不小了,是个中年男子,而南宫颂倒是看起来很年轻的模样,保养的应该很好。 右侧首席的是庆王,身旁坐着的是庆王妃文秋兰。庆王此人,谢景迟之前听碧回提起过,是个军王,有战功在身,由于中间隔了两个人,谢景迟看得不大真切,而庆王妃就在裕王的右手边,谢景迟悄悄看了看,只觉得庆王妃很是貌美,倒也配得上庆王这样的才俊。 而在谢景迟左手边的,就是晋王和晋王侧妃文木菡,先前在关雎宫见过一次,难为谢景迟还对他们二人有些印象,裕王补充着说了句,其实原本这样的场合,文木菡是没有资格来的,只是看在文木菡和文秋兰是姐妹,同为丞相文宗闲的女儿,且晋王没有嫡妻,所以她才能坐在宴上。 按着这个规律,谢景迟大概明白了后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了。虽然一排只有四张桌子,但谢景迟往后看了一眼,看了看姬无涯和雍王的位置,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安排的座位了。 左侧次席坐着的便是孤光公主了,谢景迟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嫂很是好奇,多看了几眼,觉得她确实和裕王长得有几分相似,也是个大美人,谢景迟看过去的时候,孤光公主恰好也看了过来,谢景迟笑着点头示意了一番,孤光公主却是有些冷漠,让谢景迟有些无奈。 之后的是一些其余的公主们,还有就是些位分不高的后妃。 屋子里林林总总也坐了三四十人,只是谢景迟却是没有见到自己传闻中的大哥谢攸,便开口问了问:“怎么不见我大哥?” 裕王挑了挑眉毛,斜眼看了谢景迟道:“这样的场合,一般是不许驸马出席的,驸马们在偏殿另设有宴席,你不晓得么?” “额……我忘了。”谢景迟忙解释道,“有些思念亲人,忘了这些了。” 裕王笑道:“那你可要好好想一想,接着需要你谨慎注意的地方还有许多,你可莫要给我丢人了。” 谢景迟讪讪地点了点头,对着韫玉招了招手,韫玉弯腰,谢景迟附到她耳边道:“刚刚裕王说的,你都记住了么?我记不太清,一会儿有需要了,你提醒我一下。” 韫玉忙跟着点了点头,裕王自然是听到了这些,却是不予理会。 皇上的车架终于姗姗来迟,殿内众人起身迎接,谢景迟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气色要比之前在明乐宫见到时,好上许多,甚至可以用红光满面来形容,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得他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皇上笑着让大家平身落座,等大家都坐好了,皇上才慢悠悠地说道:“每年中元节的时候,都是要聚上一聚,今儿就是个家宴,大家不要拘束,开宴吧。” 一声令下之后,太监宫女们捧着酒菜上桌,谢景迟看着眼前这一个小方桌上摆着的菜肴,觉得这盘子袖珍得可爱,不禁笑了笑。 上完酒菜之后,又上了甜点,将整张桌子摆满了,谢景迟看大家都还没有开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在等皇帝动筷。 皇上又道:“都别拘着了,开始吧。”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下边的人才纷纷拿起筷子,也动了菜,谢景迟先是夹了一块肉片,仔细尝了尝味道,觉得很不错,可惜盘子太小,里面的肉片数量屈指可数。 稍微吃了一会儿之后,便是上了歌舞,歌声催眠,舞姿也是催眠,谢景迟看不大下去这些宫廷舞,只能拿着银签子插了块苹果吃下。 等到歌舞退下,贤贵妃那有些尖细地嗓音响起:“每年中元节的时候,总是能见到些新面孔,去年是晋王新娶了侧妃,今年老三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皇上,您的儿媳,想必您还没仔细瞧过吧?” 皇帝颔首道:“那也是你的儿媳,先前他们来请安的时候,朕正在休息,未曾仔细看一看老三家的媳妇儿,如今既然爱妃提起来了,也确实应该仔细瞧一瞧。” 贤贵妃娇笑道:“若是看着好了,可是要赏的。” 皇帝笑了两声,手指向着贤贵妃点了点道:“就知道你突然提起,是有想法,想让朕赏你的亲儿媳妇,直说便是。” 谢景迟在位子上一听,不由得抖了抖,裕王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让谢景迟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而那边贤贵妃又接了话道:“有功才能有赏,如果臣妾真的就红口白牙给臣妾的儿媳讨了赏,可是该有人要说闲话了。” 殿中人的目光大都跑向了谢景迟那边,看得谢景迟如坐针毡,只听皇帝道:“老三家的媳妇儿,出来给朕瞧瞧,朕当初可是听人把你夸得只应天上有一般,如今你母妃开口要讨个赏赐给你,你看如何呀?” 裕王低声道:“去桌子前跪着。” 谢景迟得了提示,忙起身走到殿中,在自己这方桌子之前跪下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看了看,满意地对着贤贵妃道:“瞧瞧,确实是好模样好相貌,也不枉旁人那样费力的夸上一夸。来,给朕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赏赐?朕记得,你过门后第二天应当是该入宫请安的,可是老三说你生了病,朕就许你在家养着,先免了这些礼数,自然也就未曾给你见面礼,今日一并算在赏赐里头给你了。” “谢父皇。”谢景迟先是低头谢恩,而后想了想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如今儿臣又没有什么功劳,怎能平白的贪求父皇赏赐。” 贤贵妃显然是对谢景迟的反应很是满意,笑道:“瞧,臣妾怎么说的?皇上可有什么名目,给臣妾这儿媳一个赏赐?” 一直寡言的宸妃此时却是堆了笑意开口说着:“想要个赏赐还不容易,臣妾听闻裕王妃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有才名远扬,今日不如让她展示一番,若当真是名不虚传,自然是可赏的。” 皇上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那依你所见,让她做些什么比较好呢?” 这话是在问宸妃,宸妃顿了顿,笑道:“臣妾不大了解裕王妃都擅长些什么,贤姐姐可有什么想法?” 贤贵妃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个当婆婆的,不大称职,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儿媳擅长些什么,皇上,依臣妾看,不如让她自己选一样自己擅长的,施展给大家瞧一瞧,也算是宴上一乐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中秋家宴(三) 谢景迟在台下蹲跪得脚都麻了,可台上的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谢景迟不禁苦着一张脸,不过由于是低着头,也不怕台上的人瞧见,可近在咫尺的裕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饶有兴致地打量半天。 台上坐着的三个人,终于讨论出了个结果,皇帝道:“爱妃说的有理。老三家的,你说说看,想施展些什么?是想写字作画,还是弹琴唱曲儿?朕听说过你的棋艺很好,只是这殿上倒是没有时间看一看下棋了。” 谢景迟舒了一口气,却又揪起一颗心,琴棋书画自己是样样都不行,只会个素描,又得描个半晌,估计也没有那个时间,虽然说了是让自己选,可能选的只有弹弹琴写写字,或者再跳个舞唱个歌,可惜自己只学过两节芭蕾,皮毛都没摸到,至于唱歌……从前去ktv聚会的时候,自己都是负责吃喝睡觉的。 只是皇帝都已经开了口,自己到底怎么拒绝呢? 皇上那边见谢景迟久久不作回答,便又问道:“老三家的,想好了吗?” 谢景迟不得不开口说:“儿臣……儿臣……儿臣觉得,既是家宴,就要家中人共同作乐,怎能只有儿臣一人呢。所以儿臣想,让……让夫君陪着儿臣一同完成展示。” 话越说到后面,谢景迟的声音愈发的小,但那一声“夫君”,皇上却是听得真切,当即就大笑了两声道:“瞧这小两口,也罢,既然你如此说了,那老三,你就陪着你的王妃,一同来施展一段。” 旁人或许是没有瞧见,但裕王却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谢景迟在说“夫君”那两个字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咬着牙在说了出来,裕王看到后,心中觉得有些不悦,但却并未发作,皇上开口之后,裕王也是起身,在谢景迟身边跪下,道:“儿臣领命。” 姬无涯在后一排坐着,看着谢景迟和裕王两人并肩跪在殿中,先前谢景迟的那一句“夫君”他也是听到了的,雍王离姬无涯离得近,伸手按着姬无涯攥在一旁的手,低声道:“你可莫要动气了,宸娘娘拿着一株老山参吊着你的精神气儿,你才能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的坐在这里,如果情绪再有波动,倒在这里,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中秋家宴本是喜事,自己若是病倒了,皇上难免要觉得晦气,皇上原本就抱病在身,若是染了晦气,更不知道要如何了,肯定是要怪罪下来的,如今肃王的禁足还未解,难说姬无涯若是在宴上倒下,会不会也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这样的轻重,姬无涯还是晓得的,于是低声回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皇上又是开口问道:“老三家的,如今老三也是答应了同你一起,你可讲一讲你要做些什么了么?” 谢景迟灵机一动道:“儿臣书画水准浅陋,不堪入圣眼,不如由夫君代为作画,儿臣看着夫君的画,读出夫君画中诗来,如何?” 皇上仔细的想了想,贤贵妃也是略作思考,随即展颜笑道:“这倒是有趣,不如看看他们夫妻二人的默契如何,看一看,她是否真的能读出那画中诗来。” 皇上点了点头,对此也颇为好奇,开口道:“来人,上笔墨纸砚来。” 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张书案进了殿中,另有人呈上文房四宝,谢景迟和裕王两人纷纷起身,裕王在书案前站好,略显温柔地看了谢景迟一眼道:“帮我研墨。” 谢景迟点了点头,拿起墨锭,在砚台之中磨了起来,得亏她平时有闲来无事看一看怀珠韫玉她们是怎么磨墨的,不然现在动起手来,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景迟小心地磨着墨,见裕王已经提笔开始作画。 殿中的人都是好奇地看了过来,且有些小声的议论,谢景迟想要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无奈声音太小,又太过杂乱,分辨不大清楚。 裕王提笔,先是在纸上点了一点,然后又拿起另一支笔蘸水,将墨点晕开。 之后在纸上勾出了几个树干,又有房屋流水,最后在角落里画了个纤弱的人影,拉着一匹马,马尾向一侧扬起,那些树干也是往同一侧偏去。 作画过程一气呵成,饶是谢景迟不大懂得国画的鉴赏,也觉得这幅画画得很是精妙,很有意境,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初中时候学过的诗词,裕王搁下笔,在画纸上吹了吹,立刻又宫人上前,将画拿了起来,拿着画的两边,先是给皇上、贤贵妃和宸妃看过之后,又给在坐的各位看了看。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老三的作画水平见长啊,这画从着墨,到构图,还有那些留白,都是恰到好处,你这媳妇儿也是知道你哪里优秀,专门挑了你擅长的来,爱妃看着觉得如何?” 贤贵妃谦虚地说了句:“不过是即兴之作,皇上过誉了。” 宸妃却是笑道:“贤姐姐过谦了,裕王这幅画,我瞧着,可是不比那些传世名画差到哪里去了,即兴尚能有此佳作,可见裕王之才。” 此时倒是有人坐不住了,孤光公主首先站了起来,行了礼笑道:“贤娘娘和宸娘娘再推让下去,可都要把儿臣急坏了,儿臣觉着裕王的画画得确实不错,但也没有那么神,只是不知道,儿臣的弟妹,能否给这画上添了题词,让这画再涨些身价。” 皇上看了看孤光公主道:“你倒是个心直口快的,让你这一说,贤贵妃和宸妃两人说的倒是都不对了,只有你对?” 孤光公主也是看得出皇上并没有生气,矮了矮身道:“儿臣这不是急着看弟妹一展才华的么。” 上座的三人相视,皆是大笑了起来,太子妃也是起身礼了礼,附和道:“儿臣也是好奇,素闻谢家娘子才情无双,今日可有机会能大开眼界了。” 皇帝笑道:“既然是这样,老三家的,这么多人等着呢,可有句子了?” 谢景迟盯着画看了看,犹疑了片刻之后,还是缓缓地开口道:“枯藤老树昏鸦——” 皇帝点头道:“确实都有了。” 谢景迟踱了两步道:“小桥流水人家——” 贤贵妃又看了看那幅画,颔首道:“确实是这样的景致。” 谢景迟来回踱着步子,一次性地念完了后面的句子:“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念完之后,谢景迟又是行礼跪下道:“本是家宴欢娱,儿臣却作出这样的诗句,望父皇恕罪。” 皇帝在上抚了抚胡须,又念了念刚刚谢景迟吟过的句子:“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断肠人在天涯……” 孤光公主身侧的同安公主听完嗤笑道:“原以为是怎样的好句子,原来将看到的,尽数说一遍,就是好句子了,同安不敢说别的,这样的句子,同安一日里也能说出不少来呢,谢家妹妹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皇帝看了同安公主一眼,摇了摇头,指着同安公主道:“你小时就是不爱上学,这些兄弟姊妹中,功课最差的哪怕不是你,你也强不了多少,如今还要多说几句话,丢人现眼。” 太子起身揖道:“不知父皇对三弟妹这首诗词,有何见解?” 同安公主那边的脸色变了变,皇帝却是不予理会,看向了太子道:“你既起身了,想必便是有所看法,不如说出来听听吧。” 太子又是一礼,走到殿中央,指着画道:“方才三弟妹的诗句中,前三句尤为精妙,十八个字,就将一副画卷完完整整地描绘了出来,且多一字嫌多,少一字又嫌不足,合上画卷,单看这十八个字,便有一幅图卷跃然眼前了,可谓是诗中有画。” 皇帝脸上带了笑意,挥了挥手道:“你继续说。” 太子得了皇帝首肯,便继续说道:“原本画中图景,只需前十八字便可尽数道清,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画有了,情却缺缺。后句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便是弥补了这些不足,一袭愁思,跃然纸上,令人油然悲怆。” 谢景迟听到太子的话,不禁感叹,果然是精英教育教出的人才,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一篇没有见过的诗词的诗词赏析,如果去做高考语文卷子,说不定能拿个高分。 只是这首好是好,但太过悲凉了,尽是些愁思,都说春愁秋思,可谢景迟看来,这首词又愁又思,发愁的是自己,之前想都没想,觉得这首很适合那样的一幅画,说完前两句,谢景迟就惊觉不妥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背完。 如今,又被直白的说出来,一袭愁思跃然纸上,谢景迟不禁担忧了起来。 裕王却是颇为赞赏地看着跪在前方的谢景迟,待太子话音落下,裕王上前亦是跪下道:“父皇恕罪,父皇下旨令儿臣作画,儿臣未曾多想,只是想起了之前去放榜时,看到的一个场景,这个场景令儿臣印象深刻,今日就稍加修饰画了出来,未曾顾及到今日中元节家宴,本是喜事,这画,却是悲了些……” 谢景迟忙跟着说了句:“若是父皇不喜,儿臣再作一首便是……” 皇帝笑着道:“朕怎会因此而怪罪你们呢?画是好画作,词也是好词,太子解得亦是不差,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老三家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得如此好词,才情出众,确实该赏。” 宸妃却是道:“皇上,赏赐先不及,不如先让她将诗句题在画上,完成了画作。” 谢景迟闻言大惊,自己的毛笔字偷偷练了好久,但写出来还是像狗刨的一样,一塌糊涂,现在宸妃让自己把诗词题在画上,这众目睽睽的,真要写出来,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正在谢景迟纠结之时,另一道声音响起,谢景迟听得出,是姬无涯。 “儿臣听闻谢家千金作画从不题词,今日倒是好奇,不知三嫂可否讲一讲个中缘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中秋家宴(四) 循声望去,果然是姬无涯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谢景迟看他出声底气十足,仍是以前那样的清朗音色,站立也是如松挺拔,丝毫寻不见雍王所言的,中毒后哪怕解了毒也要半个月虚浮无力的情况。 想到此处,谢景迟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恼怒,感觉自己又被骗了一次。 想想也是,之前他还有力气接着从墙上摔下来的自己,哪里像是中毒的模样?不知觉的,谢景迟盯着姬无涯出了一阵子神,上座的皇帝也是好奇道:“朕也是不太常关注你们这些小一辈的事,怎的还有如此传言?” 一语惊醒了神游天外的谢景迟,一旁的裕王却已含笑道:“父皇操劳国事,对这些不大了解也是常理,晚娘作画不多,也确有作画不题词的习惯。” 右侧首席的庆王此时也是略有好奇道:“这个传言,我也曾听说过,三弟妹今日在此,既然六弟已经开口问询,也不知三弟妹可否愿意告知详情?” 同安公主在一旁刚想开口,却被孤光公主拉扯住,小声同她道:“你还嫌刚刚不够丢人的么?”说罢,又是笑了笑,扬声道:“之前我也对此颇为好奇,问过驸马此事,驸马虽然告诉了我,但今日还是想听弟妹亲口说上一说。” 原本谢景迟已经准备好开口了,就像之前搪塞应付裕王那样,胡扯一顿,可孤光公主这一句话却让她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谢晚娘啊谢晚娘,你当初怎么就不把这个讲清楚呢?你不跟我讲清楚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跟你大哥讲清楚啊。 真是坑妹。 十三公主此时也是好奇,直接站了起来道:“父皇,儿臣这里收了一幅三嫂嫂的山水画,上面确实没有题词,落款也只有一个‘晚’字,还是儿臣拉着脸从大姐夫那里讨来的,儿臣也很好奇,为什么三嫂嫂不肯在画上题词呢?”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抛了过来,谢景迟跪在殿前急得快要发汗,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想着拼了,管她原来不题词是为什么呢,先胡诌一下搪塞过去,毕竟现在全天下就这么一个谢景迟,谢景迟自然有谢景迟的理由。 无论谢攸和孤光公主讲的是什么,反正谢景迟才是对的。 于是谢景迟勉强笑了一笑,道:“若是好画,画中自有文章,又何须题词,画蛇添足。若非好画,则又何必题词?” 殿中众人沉沉思量片刻,多数都是颔首赞叹,率先发话的姬无涯更是开口道:“三嫂之言,受教了。” 贤贵妃笑道:“皇上觉得如何?” 宸妃在一侧颔首道:“臣妾听罢觉得十分有理,不知皇上觉得怎样?” 皇上亦是满意地带着微笑,颔首道:“不料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见解,朕的这些儿女,倒是都不如你了。” 孤光公主附和道:“父皇说的是,弟妹这样的见解,儿臣自愧不如,只是不知如今三弟这画,弟妹的词是题还是不题呢?” 未曾发过声的晋王此时却是站了起来,笑着说:“题,当然应该题了,三哥和三嫂,珠联璧合,如今作画赋词,理应归于一处。只是,当弟弟的却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在画成之后,将这画赠予我呢?” 皇上听完晋王的画朗声笑了起来,指着晋王道:“你啊你,就你赶了个先,旁人都还未开口,你倒是先开口讨画。老三呐,既然你四弟已经开口了,就将词题上,赶紧塞给他让他回去坐着,别在在此处现眼了。” 晋王咧嘴笑了,孤光公主跟着说道:“前儿还从我那儿讹走一本驸马手录的棋谱,今儿又要讨三弟的画,明儿想必就要跑老六家里将老六那张珍藏的弓龙舌给要走了。”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谢景迟在前听着这一家人打趣,心生感慨,想着自己从前在各位姐姐家中敲诈化妆品的光景。 皇帝一看谢景迟还在前跪着,又道:“好了好了,不说老四的事儿了,老三家的这还跪着呢,快起来吧,今儿是家宴,莫要动不动就行这样大的礼,咱们呐,今儿就是一家人,和寻常老百姓一样。” 谢景迟起身谢了恩,然而跪的久了脚麻,起身时又有些头晕,身子晃了一下,裕王见状上前扶了扶,皇上看到之后,感慨道:“看你们夫妻的感情如此的好,朕倒是想起了先皇和太后。” 贤贵妃在一边温声道:“先皇和太后伉俪情深,确实令人羡慕。” 谢景迟往上座看了一眼,感觉皇上好像有些惆怅的样子,随后皇帝又说:“不说这些了,老三家的,朕知道你作画不题词,只是如今老四开口讨了这样一幅画,你就委屈一下,在画上题了词,赠给他让他抱回家乐去。” 绕了一大圈,难道还是要拿笔写么…… 一抹愁色泛起,谢景迟很是发愁,他们如果看到自己拿狗刨一般的毛笔字,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按照欺君给定了罪,拖出去砍了? “三嫂既然有此习惯,不如题字一事,由我代劳吧。”姬无涯暗暗挣开雍王的手,离开了坐席,站在殿中,在裕王身旁站定,笑着向晋王道:“不知若是我的字,四哥可介意?” 晋王没有料到姬无涯此时会出来这样说,但晋王原本也不是为了为难谢景迟,只是单纯的想要讨来这幅画,便道:“若是三哥三嫂都不介意,我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姬无涯这才看向皇帝,礼道:“父皇,三嫂有这样一个规矩,不能因为我们是皇家就让三嫂破了这样一个规矩,儿臣方才听三嫂所言,颇为受教,如今亦是想代三嫂题词,不知可否?” 皇帝想了一下,笑道:“这个你问你三哥,你们小辈怎么来,朕无所谓,只要你三哥不介意。” 姬无涯转而面向了裕王,裕王已转身到了书案旁,拿起毛笔递给了姬无涯,眉梢一扬道:“六弟如此为晚娘考虑,我又怎能介意呢。” 谢景迟站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看着姬无涯斯文一笑,接过毛笔,宫人已将画再次铺在桌案之上,用镇纸压好,姬无涯执笔舔墨,温柔地看向谢景迟道:“还请三嫂近旁指导一番,若是写错了字,就贻笑大方了。” 这一看,看得谢景迟心跳漏了一拍般,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站在一侧,轻声开口道:“枯藤老树昏鸦……” 姬无涯跟着在画上落字,铁画银钩般的行书落在纸上,力道似是要破纸一般,那字上也是带了些凄清落寞之意,裕王站在一侧看着,姬无涯附身题字,谢景迟在旁吟词,两人看来却是般配。 裕王心头漫过一丝不悦,却还是带着笑意看着姬无涯题完词,姬无涯搁笔一旁,对着谢景迟道:“可有错处?” 谢景迟看着题词,摇了摇头,自己其实只是在一边把词又念了一遍,并没有说字是哪些字,可他却是一字不差的写了出来,还写得这样的好。看着姬无涯的字,谢景迟想起来自己从前写过一次,却被姬无涯评价说“一塌糊涂”。 一个想法跃上谢景迟的心头,难道他是知道自己写字太丑,所以特意出来解围的么? 很快谢景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裕王在一旁道:“好字,六弟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将人风骨啊。” 宫人上前将画举了起来,先是呈给皇帝看了,皇帝满意道:“拿去给老四看看,看他急得,恨不得跳到朕面前来抢了。” 晋王原本只是探头看去,皇帝这样一说,他倒是大胆地走上前,从宫人手中接过,而后道:“三哥,父皇将画许给我了,你可不许赖账,今儿我就直接收走了,在坐的各位谁想看,来我府上看就是了。” 说完之后,大大方方地把画卷了起来,而后回到位子上交给了身后的小厮。 庆王道:“好端端一个亲王,今儿竟像是个土匪一般。” 晋王回说:“我若不当土匪,肯定还有其他的土匪,可不巧,我要抢先一步了。” 皇帝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兄弟斗嘴,满意道:“今儿也见了老三家的,也看过画,听了词,还听了一番独到的见解,这赏赐,也该给老三家的了。” 太子此时开口笑道:“不知父皇想给三弟妹一个怎样的赏赐?” “朕刚刚想起,太后曾经留下来一副文房四宝,在库房里收着,如今留着也是落灰,不如赏给老三家的,也算是般配。”皇帝微微颔首,向着一旁招了招手,吩咐去取过来,而后对着谢景迟道,“老三家的,那套文房四宝中,宣纸是太后亲手制成的,每一张上,皆有先皇亲自刊上的小章,你可要谨慎着用。” 裕王闻言,嘴角弯起,带着谢景迟上前跪拜谢恩,谢景迟只觉得有先皇的盖章,难道这这纸每次用都会变成圣旨么? 太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了裕王道:“三弟妹好才华,定是配得上这样的赏赐。” 宸妃收了方才惊讶的神色,亦是附和道:“当真是羡慕贤姐姐,有这样一个好儿媳。” 贤贵妃笑得十分开心,道:“臣妾记着荣王府中还没个人吧?宸妹妹想必也是盼着有个儿媳,添个儿孙。皇上,方才虽是裕王作画,裕王妃赋词,可也是荣王在画上题词,若是要赏,应该一并赏了,臣妾这厢给荣王也求个赏赐可好?” 皇上拍了拍贤贵妃搭在自己腕上的素手,笑道:“都好,都好,今儿开心,该赏的一个都不少。” 随后皇上转而看向宸妃道:“给老六的赏赐,就不问他自己了,你这个当母妃的,想朕赏他些什么?” 姬无涯在殿中,听到贤贵妃的话,心中暗叹不妙,瞥了一旁的裕王一眼,发现裕王此时正含笑看着自己,便是向前一步道:“父皇,儿臣只是代为题词,何有功劳可言?自是不敢贪求赏赐。” 皇帝啧声道:“你这孩子,今儿只是图个开心,你就不要拒绝了。宸妃,可想好了?” 宸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一边的谢景迟,这才温和地将目光转了回来道:“臣妾瞧着这小两口俩确实眼红,也请皇上给荣王也指一门亲事可好?” 姬无涯的神色当即变了,刚想开口阻拦,却听到皇帝说:“他也确实不小了,后院也是该有个人主事,宸妃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臣妾今儿也是看着裕王和裕王妃两人,才想起这事,还未曾仔细瞧过如今京中适婚的小姐都有哪些。”宸妃嫣然一笑道,“不若皇上帮忙瞧一瞧?” 谢景迟站在裕王身边,低头看着脚尖,宸妃开口说给荣王指婚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空落落的,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那种感觉起来的时候,谢景迟觉得不妙,逼迫自己又想起姬无涯骗自己的事。 可是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不由得染了郁色在脸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中秋家宴(五) 殿内瞬时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沉吟中的皇上,各怀心事,皇帝思考了一下之后,看着宸妃商量道:“瞧着谢家的公子小姐都是这样出挑,如今谢太傅可还有未出阁的闺女?” 谢景迟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姐妹身上,这一点谢景迟倒是可以回答一下,家中关系是谢晚娘之前最着重讲的一部分,听过之后谢景迟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谢太傅如此宠着这个幺女。 因为谢太傅就这么一个嫡出的闺女。 宸妃此时果然对着皇帝回答说:“底下不就站着一个谢家小姐,皇上何不问一问?” 谢景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皇帝笑了笑道:“也是,老三家的,你可有什么未出阁的姐妹?” 殿里众人的目光这又转向了谢景迟,谢景迟抿了抿嘴唇,行礼回答说:“回父皇,谢家嫡出的姑娘仅儿臣一个,若说那些庶出的姑娘,倒是怕配不上荣王这样的身份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也是,若是要赐婚,定然是嫡妻了,庶出的姑娘还是差了些。” 太子妃南宫颂此时站了起来道:“父皇,若是想要嫡出的姑娘……儿臣的妹妹,还尚未指配人家呢,也不知荣王能否瞧得上。” 姬无涯上前跪道:“父皇,儿臣目前不想娶妻。” 皇帝脸色一变,冷声道:“如今你也二十多了,莫说嫡妻了,连个侧妃侍妾都不曾纳过,这还哪里有个亲王的样子?朕许了你早早的开府建牙,是看重你的能力,并不是说就任你自在逍遥,连个妻妾都不娶了。” 姬无涯垂首道:“儿臣也有抱负,想要同二哥一般建功立业,如今功未建,业未立,只是个在朝中挂个闲职的闲散王爷,又如何有心思娶妻纳妾。” 谢景迟听罢才晓得,原来姬无涯的府中,竟是没有一房妻妾,后院空空,难怪敢就那样明目张胆的把自己带回府中去。他说他有抱负,是怎样的抱负?莫非是想等到登基称帝了,再娶皇后么? 裕王在一侧笑道:“六弟有抱负,自然是好事,但俗话说的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如今六弟家未成,父皇又如何放心你同二哥一般,往那边疆吃苦呢?” 庆王此时也是附和道:“六弟有如此想法是好事,但是当初,我也是娶秋兰在先的。”说完,庆王含笑看了看文秋兰,文秋兰亦是微笑着同庆王对视。 姬无涯回道:“只是父皇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是么?不如等父皇与母妃商议一番,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是退了一步了。谢景迟抿着嘴唇,想到姬无涯穿上喜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去踢轿门,接新娘下轿,抱着新娘过火盆,行大礼,拜天地,入洞房,可姬无涯掀开盖头时,盖头下的人是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皇帝道:“你说的也是,颂儿啊,你那嫡亲的妹妹,有空领入宫来,给宸妃见一见。” 南宫颂矮身应下,宸妃也道:“先前只说谢家的姑娘出挑,这南宫家的和文家的姑娘却也都不差呢,臣妾可要先同皇上说好了,臣妾瞧中了哪个儿媳,皇上可都要应下,许给荣王做嫡妻。” 皇帝笑道:“自然自然。” 谢景迟听他们一言一语地就这样定下,有些心烦意乱出了神,裕王将谢景迟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十分不快。他不是谢景迟,他看得懂人的神情都表示着什么。 如今皇上和宸妃在商量给姬无涯娶妻的事,谢景迟的表情,却说着她不愿意。 虽然一早就知道谢景迟和姬无涯间有些什么,可如今她就在殿中,摆出这样的表情,裕王不屑地笑了笑。 姬无涯谢了谢后,皇帝看着殿中站着的几个,笑道:“都回去坐着吧。” 裕王带着谢景迟行过礼后,拦过谢景迟的肩,扶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归座了。姬无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雍王没好气道:“让你不要出去,你偏要出去,如今要给你赐婚了,满意了吗?不过这样也好,娶个老婆,省得再惦记着咱们那三嫂。” 姬无涯淡然地瞥了雍王一眼道:“就你话多。她……我见过她写过一回字,比之嫁人之前差了太多,简直是一塌糊涂,也不知如今她记忆恢复之后,字迹有没有恢复如前,若是没有,我不出去帮一帮她,还有谁会去帮她。” 雍王嗤道:“人家两夫妻,珠联璧合,你不去,三哥就不会帮她了吗?偏要你去多这么一回事。先前宸娘娘怎么同你说的?” “仅此一回了。”姬无涯苦笑道,“大嫂不都已经想要她的嫡亲妹妹嫁给我了么。” “不过南宫家的那个姑娘,我瞧过一回,长得不赖,南宫然教出来的闺女,肯定也不会差,宸娘娘看过后肯定十分满意,你就安心娶了吧。”雍王笑道,“一看还是你和三哥有福气,一个可能要娶帝师的孙女,一个娶了谢太傅的闺女,像我们这样的,就没这样的福气咯。” 姬无涯拿了杯酒敬了敬雍王道:“你喜欢的话,我跟母妃说一说,你娶了就是。” 雍王回敬道:“那我可不敢跟六哥抢人。” 姬无涯喝完之后搁下杯子,身后隐在阴影中的侍女这才上前来,将酒壶拿起,斟满后才又放下,那样清丽的面孔,赫然就是先前随谢景迟一同到京城的碧回。 姬无涯拉住碧回的手腕,低声问道:“你当真想要去?” 碧回略微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定地神色,小声回答道:“姑娘曾经帮了碧回的大忙,又给了碧回新生,对碧回那样的好,如今碧回知道姑娘在哪里,自然是要去的。何况……何况碧回如今知道裕王便是当年救了碧回的贵人,当然也想要去报一报当年的恩情。” 姬无涯叹道:“待宴会结束,我带你去见她,只是……她如今已想起了一切,身边有着自小就跟在一旁的丫鬟,只怕你去了裕王府,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碧回轻轻摇了摇头道:“碧回不怕。” 说完,碧回便回身重新立在姬无涯身后的阴影中。 姬无涯转眸看向了斜前方的裕王和谢景迟两人,裕王的左手轻轻搭在谢景迟的腰间,谢景迟转头望着裕王的侧脸。却是如同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姬无涯拿起酒壶,直接对着酒壶饮起酒来。 又是一曲歌舞到来,裕王附到谢景迟耳边悄悄耳语道:“一会儿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谢景迟有些疑惑地望向裕王,小声问道:“刚刚不是已经表现过一回了吗?还有什么事?你说清楚一点,我怕……” “别怕,是件好事,十分简单。”裕王唇角勾起,眼中带着深深地笑意,搭在谢景迟腰侧的手微微用了用力,谢景迟吃痛,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裕王忙扶着谢景迟,眼中满是担忧,惊慌地问道:“晚娘?你怎么了?” 因为刚刚腰被狠狠了掐了一把,谢景迟的脸上还带着痛苦的神色,裕王这一句,惊到了殿中的人,歌舞瞬间停了下来,邻桌的庆王率先问道:“老三,弟妹怎么了?” 文秋兰道:“弟妹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裕王晓得谢景迟怕疼,因而故意的掐了她一把,效果果然出奇地好,有人发问,有人疑惑地抛来目光,先前谢景迟早已成为全场的焦点,如今似是出了什么情况,所有的人都很是好奇。 裕王扶着谢景迟向皇帝道:“父皇,晚娘方才吃了些果品后,就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腹痛难忍,儿臣请传太医。” 贤贵妃忙道:“皇上,快传太医,臣妾瞧着这孩子的脸色确实很差,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皇帝点了点头,一旁立侍的宫人慌忙跑了出去,尚康公主怯怯地开口道:“快带着弟妹到殿内去休息一下吧。” 得了皇帝的首肯之后,裕王也不顾周围这么多人,直接将谢景迟横抱了起来,在宫人的引领下,往殿内卧室去了。永寿宫平时是没有人在住的,只有举行宴会时,才会有人到这边,宫中有几间屋子,如今因为家宴也收拾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是用来让那些喝多了无法回府的王爷驸马住的,如今正好用来让谢景迟休息。 谢景迟被抱起后,正好越过裕王的肩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姬无涯,姬无涯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正好接在一处,本是不懂察言观色的谢景迟,却是真切地从姬无涯眼中读出了担忧之情。 见已出了永寿宫正殿,谢景迟小声问道:“你想干什么啊?” 裕王道:“没事,你只需要假装自己很难受就够了,我带你去休息。” 裕王抱得很稳,谢景迟一路也没有感到什么颠簸,就被放在了床上,太医也慌慌张张地赶到了,裕王道:“麻烦柳太医帮忙看一看,王妃这是怎么了。” 柳太医行了个礼,将药箱放在一旁,裕王把帘子放了下来,柳太医隔着帕子把了把脉,原本凝重的神色,却是逐渐的舒缓开来,渐渐地喜笑颜开,过了片刻后站起身对着裕王拱手道:“恭喜裕王,恭喜王妃,王妃这是喜脉啊!” 皇上遣来的宫人,听到柳太医的话,也是跪了下来,带着屋内所有伺候的宫人一起道:“恭喜裕王,恭喜裕王妃。” 裕王忙是走到床边坐下,拉着谢景迟的手,带着些惊喜道:“晚娘,你听到了么?我们有孩子了!” 谢景迟此刻在床上躺着,却是一脸懵逼,难以置信。 有孩子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到这个世界有四个月了,可没有和谁睡过,怎么就怀孕了?如果说是谢晚娘留下的孩子,那就更不应该了,四个多月,怎么也该大肚子了吧?可自己现在这平坦的肚子,哪里像是有四个月身孕的? 谢景迟不敢相信,于是忐忑地出声问道:“太医,你没有诊错吧?” 裕王笑道:“瞧你,太医,再同王妃说一说,王妃还不敢相信呢。” 柳太医和蔼地笑了笑,对着谢景迟鞠躬道:“恭喜王妃,是喜脉,老臣不会诊错的,王妃如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一个多月的身孕?谢景迟看向了坐在床边拉着自己手的裕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身孕 对于裕王,谢景迟一直都是很害怕的,但这个人最让自己欣慰地一点就是,自己到裕王府那么久,他都没有说强行召自己去侍寝,一个多月,一次都没有。 谢景迟完全可以肯定,别说睡在一处了,如果不是有事,裕王连看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裕王也肯定是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没有做过什么。现在太医说自己有了身孕,裕王的反应看起来高兴地就像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 一定是有阴谋。谢景迟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别人轻而易举就能骗到的人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太医会诊出喜脉?就在谢景迟还在考虑的时候,那名皇帝遣来的宫人已经对着裕王礼道:“王爷,奴才这就向皇上和贵妃娘娘报喜去了。” 裕王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 谢景迟一惊,忙要阻拦,那宫人却是飞一般地跑了出去,裕王也对着一旁的柳太医道:“方才太过高兴,竟是忘了问一问,先前王妃感觉身体不适,可是有什么病状?” “这倒是无碍,王妃有身孕在身,许是在宴中吃了些生冷的东西,这才使得有腹痛之感,偶尔一次,不会对胎儿产生什么影响,只是今后可要万分注意了,老臣列些温润的药膳,今后可给王妃服用。”柳太医说完就去打开了医药箱子,拿出纸笔写了起来,边写边道,“如今王妃的身孕只有一个多月,正是危险的时候,不能轻易用药。” 裕王笑道:“那就麻烦太医了。” 柳太医摇了摇头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喜事,更是老臣的分内之事,怎样都不麻烦。” 说完后,一张单子也列好了,都是些滋养温润的膳食,谢景迟一肚子疑问却无法开口,柳太医已经背起了药箱,准备去同皇帝复命了,裕王送走了太医,也将室内的宫人都屏退了,屋子里只剩下谢景迟和裕王两人。 先前还是惊喜万分的裕王,此时却是换了个神色,谢景迟看着裕王冷漠的目光,觉得有些不太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还没……” “还没圆房,怎就有了身孕?”裕王回到床边坐下,玩味地看向谢景迟道,“这就要问一问你了,你同六弟一起待了那么久,谁知道都做了些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你肚子里留个种让我难堪呢。” 谢景迟忙说:“我没……” “没什么?”裕王笑了起来,“你呢,现在就安安稳稳地养着,高兴一点,本王就不同你计较这些,不然的话……本王可不知道本王生气了,会做些什么。” 谢景迟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想起之前裕王灌了自己一碗药汤,喝完之后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是那个东西导致的?于是谢景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是……那碗药?” “是什么无所谓,孩子是谁的,有没有,也无所谓。”裕王笑着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背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整个皇室都知道裕王妃怀了身孕,现在永寿宫正殿,想必正是一片喜气,父皇要给你的赏赐,会多更多。” “可如果没有孩子,这不就是欺君之罪么!”谢景迟惊讶地看着裕王道,“那可是死罪!过了几个月,我肚子大不起来,不就完了?” 裕王道:“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了,本王自会安排妥当。” 这也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谢景迟的喜脉,就是裕王灌的那碗药搞得鬼,谢景迟有些郁闷,想到裕王所说的,整个皇室都知道了,那岂不是……姬无涯也知道了? ··· 皇帝遣来随裕王一同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永寿宫正殿,带着满脸的喜色,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贤贵妃见人回来了,忙问道:“怎么样了?裕王妃可有大碍?” 整个殿中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听一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人平了平气息,高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裕王妃,是喜脉!是喜脉!裕王妃有喜了!”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贤贵妃伸手掩着嘴巴,惊讶地看向那名宫人道:“你确认你没有听错,真的是喜脉么?” 宫人欣喜地回答说:“千真万确!贵妃娘娘尽可放心,是柳太医来切的脉,断然不会出错的。” 皇帝大声笑了出来道:“喜事啊,喜事啊!来人呐,看赏。” 宫人忙叩首谢恩,殿下的人再三确定之后,也是齐齐向贤贵妃贺了喜,太子笑道:“儿臣这可该是琢磨着怎么向三弟道喜了。” 庆王道:“大哥说得是啊,我这边也开始想着这事了,咱家上回的喜事,还是三弟娶亲,如今三弟府上又是一件喜事,真是令人艳羡。” 文秋兰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好听,你在想着?最后还不都是让我来琢磨着费心思,哪回你能让我松散一些,不管这些事呢。” 晋王笑道:“二嫂,这是二哥信任你,看重你,才会事事让你定夺呢。三嫂刚刚才在殿上风光了一回,如今又诊出有了身孕,今儿个的风头,倒全是让三嫂抢去了,我可不管别的,等三哥回来了,可是要讹他一顿,让他放放血。” 同安公主瞥了晋王一眼道:“这宴会方才进行了一半,四弟讨酒喝的时间还长着呢。” 十三公主笑道:“同安姐姐说的对呀,宴会才进了一半,一会儿诸位哥哥们可要好好灌三哥的酒,让他今儿个醉得回不了王府!然后呀,明天去向三嫂嫂赔礼道歉,负荆请罪,到时候我们就只在一旁笑话三哥哥。” 尚康公主无奈地看了一眼十三公主道:“阿懮就不怕你三哥怪罪你出了这样的主意?” 晋王扬声道:“怪罪什么,十三妹说的对,就得灌得三哥醉得走不出永寿宫的大门!” 贤贵妃看着这些小辈们一言一语,出声道:“你们就寻思着怎么捉弄兄弟了,今儿才诊出他嫡妻有喜了,正是高兴的时候,自然是要喝些酒开心开心,只是你们可不要过分了,不然晚娘那孩子,沉着身子,谁照顾呢?” 南宫颂笑着说:“贤娘娘这是心疼儿媳了,贤娘娘也是怀过孩子的,自然知道怀孩子时的不容易,你们就快别折腾裕王了,折腾他,不就等于折腾三弟妹了。” 文秋兰附和道:“是啊,怀孩子的时候最是不容易了,我今日瞧着三弟妹总是魂不守舍,还以为有什么心事,原来是怀了孩子,怀孩子的人呐,最容易倦怠了,只是他们先前许是不大在意,到今儿个才知道。瞧瞧这桌上,又是冷酒,又是凉菜冷果,弟妹方才定是吃了这些,才会身体不适。” 皇帝看着小辈们交谈,心中喜悦,原不想打断,听了文秋兰这样一说,才开口道:“来人,快些把裕王桌上的酒菜都换一换,换些滋补温润,适合如今的裕王妃吃的的。” 一群人聊得欢喜,姬无涯却是在位子上坐着,出了神。 先前裕王抱着谢景迟离开的时候,他很想跟着上前,第一时间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是身份不允许他这样做,只能等着传信的宫人回来,宫人跑进来的时候,他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全神贯注生怕听错了什么。 可是入耳的是她有孕的消息。 本该是喜事,他却是无比的失落,裕王从自己府上带走她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本就是福气,有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本就是自己不该对谢景迟生了情意,如今她有喜,自己应当为她开心。 然而却怎样也开心不起来。殿中的兄弟姐妹,或真心,或假意,都在为裕王妃有喜的事开心着,只有自己一人,独自饮下了苦涩的酒。 雍王却是早就知道一般,没有什么动作,先前他在道中遇到谢景迟,和她争执的时候,便是探出了她的脉象,确实是喜脉,无论是谁来诊,都一样。 这在雍王看来,确实是好事,意味着姬无涯再也不会去因为她而如何难过了。自从姬无涯从安州回来,就变得大不一样,而这转变的源头,就是谢景迟。 等到姬无涯彻底断了念想,放下了谢景迟这个人,娶了妻子,一切就还会如同往常一般。 碧回先是惊讶,而后有些开心地低语道:“真的么……这真是太好了……姑娘有喜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姬无涯听到后苦笑着说:“女孩好一点,最好像她的母亲。” 雍王转头看了过去道:“六哥,你也听到了,三嫂有喜了。” 姬无涯道:“听到了。” 柳太医带着医药箱子,步履轻浮地走到了殿中,在殿前跪下向皇帝道:“禀皇上,老臣已为裕王妃诊过脉,裕王妃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腹痛是因吃了些许凉性的食物引起的,目前已无大碍,老臣列了些温润滋养胎儿的膳食,已经交给了裕王。裕王妃的脉象很稳,只要日常小心着些,定会无事的。” 皇帝听了柳太医的回报之后,笑着颔首道:“做的好啊,看赏。” 柳太医叩首道:“谢皇上。” 贤贵妃笑着说:“既然无碍了,那就让人去把裕王和裕王妃请回来吧,这宴席还未结束,他们提早退场总是不太好的。” 皇帝垂询道:“柳太医,裕王妃可还能来赴宴?” 柳太医斟酌了一下道:“可以,只是要注意饮食,生冷酒品是万不可再用了。”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裕王和裕王妃请回来吧,也让大家沾沾喜气。” 宫人得了令,往后殿卧室去了,柳太医领了赏赐也退了开,却不敢离去,只在永寿宫一处偏殿待着,以防再有什么突发情况。 见柳太医离开,姬无涯起身道:“父皇,儿臣方才为三哥高兴,多饮了两杯,现下有些头晕,想出去走一走,散散酒气,再回来赴宴。” 雍王和宸妃顿时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皇帝道:“既是如此,你便去吧,早些回来,莫要耽误了。” 姬无涯行礼告退,带着碧回出了永寿宫正殿,问了宫人之后,直接去寻柳太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是男是女 姬无涯离开了宴席,向着宫人所指的宫殿方向去了,柳太医如今在永寿宫的偏殿之中,姬无涯也是明白这样关紧的时候,柳太医这样稳重的老臣,是不会离开的。 碧回跟在姬无涯身后,问道:“王爷,如今我们是要去寻柳太医么?” 姬无涯颔首道:“先前柳太医向皇上回报的时候,怕是不尽详细,想要知道更多一些的,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问。本王知道你担心她的身体,带你去问一问。” 走廊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红灯笼,姬无涯向远处看了看,夜幕之上挂着几颗零丁的星星,月光柔和的在大地之上铺了一层,刚刚是歌舞宴席,一会儿吃过之后,就会转到御花园中,共同赏月对词作乐,现在还能离开片刻,等到转去了御花园,就不大方便了。 碧回迈着细碎的步子跟上,笑道:“多谢王爷了。只是……柳太医想必是认识奴婢的,奴婢就这样跟着过去询问姑娘的情况,真的好么?” 先前谢景迟落水昏迷的时候,也是请了柳太医前来诊治的,谢景迟的病有些奇怪,柳太医肯定印象很傻。如今除了碧回、姬无涯、雍王和宸妃外,很少有其他人知道谢景迟的身份、知道谢景迟曾经在荣王府待了些时日。 原本谢景迟被带走的时候,姬无涯沉浸在悲伤之中,谢景迟走之前的目光和言辞,确实狠狠的伤了他的心,而他又没有辩白的机会,之后雍王的到来,把他从深渊之中拉了出来,这时他才想起,青莲居还住着一个碧回。 自那以后,碧回便成了姬无涯的随侍婢女,说是婢女,可荣王府的人都晓得,这个碧回姑娘,除了偶尔跟着姬无涯出门时会做一些事,其余时间都是闲散着,很少有忙碌的时候。 姬无涯回答说:“不碍事,你是荣王府的人,随我左右前去打探,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如今也是我的三嫂,我去打听一下,借送贺礼之名,也并无大碍。” 两人缓缓地在长廊上走过,走到一处偏殿,偏殿的宫人行了礼,坐在殿中休息的柳太医见姬无涯到来,也是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盏,起身行礼道:“老臣见过荣王殿下。” 姬无涯摆了摆手,在柳太医身旁的位置坐下,碧回站在姬无涯的身后,姬无涯道:“免礼,柳太医快请坐,本王只是方才稍微喝得多了些,出来散散酒气,等着一会儿的赏月宴呢。就顺道来看一看柳太医,想要问一问柳太医,裕王妃的情况如何。” 柳太医有些纳闷地望着姬无涯,而后道:“王爷想知道裕王妃哪方面的情况?” 姬无涯摆了摆手道:“柳太医别多想了,本王只是想着,裕王妃如今有喜了,本这个当弟弟的,自然是要送上一份贺礼的,只是柳太医你也晓得,本王至今未娶,自然也是不知道女人怀孕了,该用什么样的东西。所以只好来请教一下柳太医,什么样的东西是用得上的,不会无意间伤了裕王妃身子的。” 柳太医的神色舒展了开来,笑道:“王爷有心了,怀孕的女人,确实有许多东西都碰不得,只怕会动了胎气,如果王爷想要送些礼物,像是给小孩子用的长命锁之类的,就很合适,还有些玉石的物件,也都不错,若是不想送这些饰品,老臣回头可以列上一些有助于养胎的药材,送到荣王爷府上,王爷可看着送一些,都可。” 姬无涯听完颔首道:“那就麻烦柳太医了,长命锁、玉镯之类的东西,想必裕王府上不会缺了,送些药材倒是好,他们那边用量大,指不定哪样就缺了,本王正巧能补个缺送上。” 宫人上了茶,碧回趁着姬无涯端起茶盏的时候,浅笑着开口道:“柳太医德高望重,奴婢倒是有些好奇,太医可能诊断得出,裕王妃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几个月大了?” 柳太医笑着看了看碧回,觉得有些眼熟,姬无涯道:“就你问题多。” 碧回嗔道:“王爷也知道,奴婢可会做那些小衣裳了,如果知道裕王妃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奴婢也能做两件小衣裳,王爷就和药材一起送过去,就说呀,是王爷亲手缝制的,想必裕王爷和裕王妃,更是开心了。” 柳太医听到碧回的打趣,也是笑了出来,姬无涯无奈摇了摇头道:“本王这个丫鬟,愈发的大胆了,连本王都敢打趣了。” “想是王爷善待下人,所以这小丫鬟才这样的活泼。”柳太医笑得直颤,而后道,“裕王妃的身孕,老臣把脉来看,应当是有一个半月了,具体的日子,老臣就没那个本事诊出来了。至于男女,如今腹中胎儿尚未成型,故而断不出,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再把脉,就有些许迹象可以看出了。” 碧回对着柳太医行了行礼道:“多谢柳太医了。” “对了。”柳太医看着碧回,突然想起了为何看着这个丫头眼熟,先前荣王府有个姑娘,落水之后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但是脉象却是十分的平稳,那时那个姑娘床侧有个十分着急难过的丫鬟,好像就是眼前这个,柳太医开口问道:“先前王爷请老臣去看的那个病人,听王爷府上下人说已经大好了,不知患得是何种病?” 姬无涯叹了一声道:“不知,只知道人的病是好了,也不知今后会不会再犯,后来碧回去了庙中问询了大师,大师说是那姑娘福薄,无法消受王府的气运,因而才会生出那样的怪病,所以本王只能将人送回家中了。” 柳太医点了点头道:“那样的病情,却是很是奇怪,若真是因为大师所说,王爷倒是救了人一命了。” “快别提了,本就是本王听管家说起了这个远房亲戚,让管家把人接了来,平白让她受了回罪。”姬无涯苦笑着摇了摇头,碧回在一旁安慰道:“王爷也是顾念着管家在王府做事多年,听管家提起这位姑娘身世可怜,才想着帮她一帮的。” 柳太医听着碧回和姬无涯的言语,大概有些猜测,那姑娘想必是太过可怜,姬无涯听管家提起之后,想要帮她日子好过一些,哪怕是纳入府中为妾,也比在乡下吃苦好得多,只可惜,是个命中福薄的,受不起这样的福分。 又谈了几句之后,姬无涯详细问了问谢景迟如今的身体状况,以便确定送贺礼的日子和上门拜访的日子,聊了一些旁的,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到歌舞宴席结束了,就离开回到永寿宫正殿去了。 碧回脸上漾着笑容道:“奴婢一直担心姑娘过得不好,如今听柳太医一说,也算是安心了。” 姬无涯道:“身体确实还好,也令人放心许多。” 说完便是抬脚回到了正殿之中,恰巧撞上了返回殿中的裕王和谢景迟,皇帝笑道:“可真是巧了,这下子人就齐了,都会座吧,宴席还是要继续的。” 三人谢了恩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谢景迟不免看了姬无涯一眼,看不出他的表情表达着什么,收回目光时,却是看到了跟着姬无涯的碧回,谢景迟看着碧回,有些惊喜,碧回和谢景迟的目光相接在一处,也是莞尔笑了笑,而后张口无声地说道:“姑娘小心些。” 谢景迟没有读太懂,只是回了个笑容,就被裕王硬生生地扯正了身子,裕王低声道:“小心着点儿,可别让别人瞧见你和六弟眉目传情的模样,本王还没那个兴趣戴个绿帽子。” 谢景迟委屈道:“我不是……我只是在看他身边的侍女,是我……”说到一半的时候,谢景迟住了口,如果让裕王知道了碧回的身份,碧回会不会有危险? 裕王追问道:“是谁?” 谢景迟闭嘴不答,看着眼前换过的酒菜糕点,拿了一块牛乳饼吃了起来,裕王又问:“你觉得你闭口不谈,就行了么?” 谢景迟笑了笑,看向裕王道:“我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你仔细着点,可别让我动了胎气,不然你的父皇会怎么样骂你,我可不敢保证。” 看着身边的人从原本的有些胆怯,瞬间变成了这样一副无赖的模样,裕王突然间噤了声,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谢景迟笑得开心,吃得开心,裕王却是扬起了唇角,搂过谢景迟的腰身,拿了一块牛乳饼递到了谢景迟的嘴边,笑着说道:“对啊,父皇喜欢看我们恩爱的样子,我们就应该恩爱一些,这样父皇才会开心。” 什么叫自讨苦吃?谢景迟总算是体会到了,自己刚刚就不应该耍那个小聪明,现在可好,被裕王这样搂着,也无法动弹,谢景迟只好张口吃下那一块牛乳饼,吃得有些急了,被饼屑呛了呛,轻轻地咳了两声,裕王又端了杯温水喂她。谢景迟嘬了两口水,顺了顺气。 “你快松开吧……我有点儿难受。”谢景迟苦着一张脸看着裕王,裕王向她耳边凑了凑,低声道:“这就难受了,以后本王搂你的次数多着呢,你可要好好习惯一下。” 原本桀骜张扬的声音,顺便变成了诱人的低音,还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谢景迟不觉有些脸红,低了低头,脖颈的肌肤还能感受到裕王的呼吸,谢景迟低声道:“你快起来,大庭广众的,你就不害臊么?” 裕王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在谢景迟面前的碟中,道:“有什么害臊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和本王二人是夫妻,且你刚刚才被诊出,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待你好一些,亲密一些,自然是正常的。更何况,殿中可是有不少人怀着别样的心思,你以为六弟送你到永寿宫的事,本王不知道?还是你以为,别人看到六弟送你过来,又见他替你解围,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裕王连着抛出几个问题,砸的谢景迟有些晕眩,姬无涯送自己到这里来的时候,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如今被裕王提起,谢景迟不禁觉得有些水深火热之感。 不知道这些人爱不爱八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八卦被八卦 歌舞宴席一点一点的消磨了过去,很快就到了赏月的最佳时间,皇帝发了话,一众人便是欢声笑语地往后花园挪了去,裕王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一般,搀扶着谢景迟,跟在人群之后走着。 谢景迟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没事儿,你别扶着了……” 裕王并没有撤开手,弯唇笑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小心为上。” 永寿宫不远处便是御花园,两侧挂着高高的灯笼,照亮了青石小路,谢景迟一步一步的踩在平滑的石板上,嗅到了隐隐花香,不是桂花的气味,桂花的香味太过特殊,很容易分辨,谢景迟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菊花。 香中含苦,也只有菊花了。 烛火摇曳下的御花园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谢景迟看着园中盛绽的花朵,突然诗兴大发,念了两句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御花园中有一处水榭,今日刚好收拾了出来,在水榭中的露天台子上摆了宴席,每张长桌上都摆着些盘子,盘中叠放着月饼,谢景迟有些好奇自己那一桌上是什么口味的,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其实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 裕王道:“那一处是金盏菊,五柳先生东篱采菊的时候,这边还没有这个品种的菊花。” 谢景迟嘴角的微笑一滞,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什么人啊这是,不就随口念两句诗,附庸一下风雅,怎么还带这种考究的? 很快所有人都安稳地落了座,皇帝举杯道:“今晚月色很好,朕甚愉悦,还是那句话,今晚是家宴,大家无需拘束,尽可开怀——只是老三家的注意一些,你有孕在身,可莫要饮酒了。” 谢景迟含笑起身,礼道:“谢父皇关心。” 大家齐齐举杯,饮过之后,便是各说各话,各玩各的,晋王凑了过来,拉着裕王道:“三哥,你这动作挺快的啊,这才多久,可就有孩子了?我这岂不是,很快就要当叔叔了?” 裕王勾唇扬眉,瞥了一眼晋王身边的文木菡,笑道:“你若是少出去拈花惹草一些,想必也早就有喜了,只是心疼我这弟妹,自从嫁给了你,多灾多难的,想必也没有享到多少的福。”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虽是打趣的语气,可难免戳中了文木菡的痛处。谢景迟在裕王身边坐着,听得清清楚楚,文木菡距离这桌也不远,想必也能听到一些。谢景迟向文木菡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垂首细细品着手中的茶,像是在想事情一般。 谢景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却还是对着晋王和裕王道:“你们兄弟两个也没差到哪里去,只不过裕王或许是不去花街柳巷的,但到底去不去,我也不知道。就是,跟着你们的女人,可没有一个是好过的。” 说完谢景迟白了惊得张开口的晋王一眼,起身坐到了晋王的那一桌,在文木菡身旁坐下,裕王带着浅浅地笑意道:“四弟,来我旁边坐着吧,你三嫂可能是有点儿不开心了。” 晋王有些心虚道:“这……三哥,怎么回事?” 裕王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可能,有些人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 谢景迟坐在文木菡旁边,文木菡浅笑行礼,她是侧妃,而谢景迟是嫡妻,按理来说确实应该行这样的礼,谢景迟也不做作的直接受了一礼,笑着想要搭话,于是道:“你这个镯子挺好看的,买着挺贵的吧?在哪儿买的?” 文木菡略微一怔,而后微笑着说:“这镯子是宸妃娘娘赏赐的。” 这样一来,谢景迟不知道该怎么聊了,女孩子凑在一起聊聊首饰聊聊化妆品聊聊八卦,很快时间就过去了,现在首饰一路是走不通了,化妆品……谢景迟拉了拉文木菡的手,仔细瞧了瞧文木菡的妆,赞叹道:“你这个米分很服帖呀,哪家铺子的?我感觉我用的米分特别容易掉妆,很是郁闷。” 文木菡这才抬眼在谢景迟的脸上扫了扫,而后道:“想必王妃自早上起来入宫请安之后,就再未补过妆了,嫔妾则是在晚宴之前,又重新画了一遍的,因而现在看起来如此服帖,王妃下一次也可在宴会开始之前,寻个机会补一补,自然就不会显得花妆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景迟恍然大悟,难怪在场那么多女的,只有自己的妆面看起来有些潦草,其他人都是崭新崭新的。谢景迟想起自己睡了一下午,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难怪韫玉也没说给自己补补妆什么的。 “懂了懂了。”谢景迟感激地看着文木菡,这样一来,收拾和化妆品都不能聊了,那就……聊一聊八卦?谢景迟犹豫了一下,而后问道:“我听闻庆王是很多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是否真有此事?我先前不怎么出来走动,多以对于这些知之甚少。” 文木菡听到庆王二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了,谢景迟看她愣了愣,以为她在思考,也就不打扰,仔细地看了看文木菡,文木菡是那种很乖巧的长相,虽然不大出挑,但看过之后很是舒心。 随即,文木菡面带谨慎地说:“王妃为何要问嫔妾这个?” 谢景迟想说,我就是想和你八卦一下凑凑近乎,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我方才瞧见庆王和庆王妃聊天,突然想起来了这些传言。” 文木菡换了个神情,低头抿唇笑道:“说来庆王爷还是嫔妾的姐夫,姐夫他未成亲之前,确实是京中名媛贵女趋之若鹜的夫君人选,直到和姐姐定了亲事,还有不少人不死心。只不过如今,那样的人少了许多,现下京中最受欢迎的,应当是荣王爷了。” 谢景迟有些吃惊道:“荣王?” 文木菡含笑给谢景迟倒了杯清水,笑眼弯弯,颔首道:“确实是荣王爷了,嫔妾说些不敬的话,若说如今已经开府建牙的王爷们,长得最俊当属裕王,最有男子气概的当属庆王,最善与人调笑逗人开心的当属雍王,而最为温润如玉、容貌气概又不输裕王庆王的,就是荣王爷了。” 说完,文木菡轻浅笑了两声,眸光向姬无涯所在的方位转了转,而后又继续说道:“更何况,荣王爷至今未娶,府上甚至连妾室都未曾纳过一房,可不是让那些怀着异样心思的少女们,侧目连连了。” 他竟然这么优秀,这么抢手么。 谢景迟不由得跟着文木菡的目光看了过去,姬无涯此时正在同雍王碰杯,碧回就在他的身边立着,谢景迟看着姬无涯的侧脸,有些发呆,第一回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俊美,之后看得多了,便也不觉得怎样了,如今乍然再看,似乎确实令人惊艳。 无论是宸妃还是贤贵妃,两人都不复年轻韶华,却仍可见绝代风华,裕王和荣王二人,遗传了母亲的容貌,生得俊美倒也正常。 “王妃?”文木菡看着谢景迟的目光流连在姬无涯那侧,这才会心的笑了开,又道,“王妃在看些什么?” 谢景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先前父皇还说要给荣王指亲赐婚,也不知哪家小姐能得偿所愿,嫁入荣王府呢。” 文木菡伸手理了理头发,盈盈一笑道:“这嫔妾便是不知了。” 谢景迟耸了耸肩道:“反正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裕王在同晋王闲聊之时,自然也看到了文木菡和谢景迟的一言一行,眸光一转落在晋王的身上,轻声道:“你这个侧妃,倒是巧言令色。” 晋王听得出裕王言语间的不悦,也是看向了文木菡和谢景迟二人,开口道:“这个侧妃,最让我省心的一点就是,从来不会过问我的事,也算是个有眼色的,看在是文家的闺女、她姐姐又是咱们二嫂的份上,我才领着她到处走一走。” 裕王笑道:“有些时候,这些重要的场合,上不得台面的人,还是不能强行上台面,不然可能是要惹事的。” 晋王颔首道:“三哥说的是。” 文木菡尚且不知裕王和晋王说了些什么,伸手拉了拉谢景迟的手,语间欢快道:“先前见荣王携王妃而来,嫔妾还以为是荣王什么时候娶了侧妃,嫔妾不晓得的,直感叹一对佳偶天成。而后才晓得姐姐竟原来是裕王妃,更是声名远扬的谢家千金,这样一看,裕王爷和裕王妃,更是天作之合呢。” 琴音缓缓响起,谢景迟向琴师的方向瞧了一眼,而后才对着文木菡客套了一句,说道:“你和晋王也很登对呀。” 文木菡的笑容凝滞在脸上,谢景迟接着说道:“不过你可快别说我和裕王天作之合了这种话,我感觉我可配不上那样的人。”说完,谢景迟撇了撇嘴,向裕王那样心口不一,笑里藏刀的人,自己可不想跟他天作之合。 “王妃又说笑了,王妃和裕王,那可是圣旨赐婚,自然是天作之合了。”文木菡很快又笑容如初,看了眼裕王,瞧他似乎正在和晋王谈些什么,便又继续放心大胆地说,“王妃你可能不知道,嫔妾过门之后,可是没少听说王妃的事,听闻当初宸妃也很中意您,想要招为儿媳,可惜被贤贵妃截了去。” 谢景迟舒了口气,无奈道:“其实我不想嫁人,嫁人是件很麻烦的事,如果我现在还是单身,独自一人,那该有多好啊。” 文木菡摇了摇头说:“女儿家,虽然王妃才华出众不输男子,但还是应当有个依靠的。” 谢景迟叹道:“可我就算是不嫁人,我也不愁吃喝啊。” 一旁席位上的晋王脸色有些难看,裕王还是噙着淡淡地笑意,甚至饶有兴致地添了杯水酒饮下,晋王尴尬地开口道:“三哥先前说的十分在理,有些不会说话的,上不得台面的人,还是应该待在家里,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裕王颔首笑道:“四弟知道了就好,我也并非是在怪罪四弟,只是,看来二嫂没有怎么好好的教过自己的庶妹,哪些人,是不能耍些小心眼儿的。” 说完,裕王举杯对着邻席笑道:“二哥,二嫂,我这边敬你们一杯。” 庆王和庆王妃齐齐看了过来,皆是笑着端起了杯子,三人一齐饮尽了杯中酒,庆王道:“还不快好好照顾着三弟妹,如今她可该是裕王府的宝贝了。” 文秋兰笑着说道:“可不是,原本还想着中秋家宴过后,寻个时间给弟妹下帖子请来喝喝茶聊聊天,如今看来,三弟可断不会放人了。” 裕王对着他们笑了笑,起身边向另一侧走了去,谢景迟正向文木菡埋怨结婚的缺点,裕王正巧走了过来,在谢景迟身旁坐下,笑道:“怎么了?本王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么?怎么还在同本王置气?” 晋王也一同走了过来,四人围在一张桌旁,文木菡慌忙行了礼,笑道:“裕王这可说笑了,王妃也只是在同嫔妾发发牢骚,有了身子的人,有些闲气也是常事。” 晋王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懂得不少,说的像是你怀过孩子一样。” 谢景迟瞥了裕王一眼,挪了挪位置,原本还是侧对着裕王的身子,现下彻底背对着他了,可这样一来,谢景迟的目光恰好就正对着姬无涯,无奈之下,谢景迟躲了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开口说道:“我可不敢跟你生气,只是在和她聊天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亭中再遇 看着谢景迟留给自己的背影,裕王心中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之意,反而有些想要发笑,遂是对着谢景迟道:“回席了,已经闲聊了许久,琴音已经起了,一会儿该赋诗对词了,想必你是所有人刁难的对象。” 听到这句话,谢景迟慌忙转身看着裕王道:“我能出去散散步么?刚刚吃得有点儿多。” “哦?想要散步?”裕王当即便是明白了,她是想躲开之后的赋诗对词,先前的歌舞宴上,她被抓着要表演一番,得了皇帝的赞赏,现下赏月宴,按照惯例,一曲琴音起,一曲琴音终了后,就是要开始赋诗填词了。 原意是考一考诸位亲王皇子公主的才学,渐渐的却被一些人用来刁难那些平日里关系不好的对象,虽然谢景迟并没有做些什么去招惹那些人,可她出尽了风头,就是那些人眼中的罪过,裕王虽是不大在意这些,只是看着谢景迟乞求的目光,不由得心软了一些。 谢景迟点点头说:“我在这里好闷啊,这里不是御花园么,只在水榭里好无聊,我就出去闲逛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裕王伸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难得地温和一笑道:“那你去吧,同父皇母妃交代一声,早些回来。今日御花园四处都有宫人当值,若是找不到路了,随便拉一个人问问就好。” 谢景迟快速地点了点头,而后拉着韫玉地手站起身,向皇帝和贤贵妃所在的方向走去,且注意着避开了大家的目光,跪在皇帝的桌前道:“父皇,儿臣想要离席片刻,四处走一走,方才在永寿宫的宴席上……夫君太过怜爱,导致儿臣吃得有些多了,如今胃部发胀,想着去散散步消消食。” 皇帝犹豫了一下,这首曲子快要弹完了,接下来的节目,谢景迟理应是主角,若是她离开了,怕是要黯淡许多。 贤贵妃心疼儿媳,更是心疼自己那未出世的孙子,便道:“那你去吧,需要找个人陪着你么?”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母妃费心了,儿臣有韫玉陪着,就在四周走一走,不会有事的。” 皇帝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谢景迟谢了恩之后便是告退了,快步走出了水榭,随便寻了个方向便走了过去,韫玉担忧道:“娘娘莫不是积食了吧?” “哎呀,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不想在那儿待着了。”谢景迟脚步轻快,看了看四周,亮着几点灯光,灯光下的景色昏黄一片,颇有一番韵味,谢景迟寻了处亭子,走进去坐下歇了歇脚。 韫玉无奈道:“娘娘没事便好。” 谢景迟回应说:“能有什么事儿,我们就在这儿坐着歇一歇,等到差不多那边儿的什么赋诗填词的环节结束了,再说回去,不然我可是有得忙了。” 韫玉笑了笑,看着谢景迟道:“原来娘娘是出来躲清闲的。” 谢景迟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可不想应付那些人。” 夜晚的凉风吹了吹,谢景迟在宴会上原本有些发闷,如今坐在亭子里,吹着凉风,颇觉清爽,一时间竟又是有些困了,刚刚打了个哈欠,便见远处有人影缓缓走在,谢景迟拉了拉韫玉地手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影?” 韫玉被吓了一跳,而后壮着胆子看了过去,犹豫道:“确实有,那好像是……好像是荣王殿下。” “荣王?!”谢景迟一惊,“我看得模糊,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韫玉迟疑着说:“先前多亏荣王殿下搭救,奴婢就多瞧了两眼,荣王的身形和穿的衣裳颜色样式,奴婢都记了下来,应当是荣王没错。” 那抹人影很快的就接近了凉亭,走在灯下的时候,谢景迟仔细看了看,好像确实是姬无涯,先前虽然姬无涯领着自己到了永寿宫,可两人也没有怎么说话,如今在凉亭之中,也无旁人,谢景迟突然很想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裕王府,推到火坑里去。 无论又怎样的猜测,可她就是想要听姬无涯亲口告诉自己。 谢景迟看着姬无涯快到了,便对着韫玉说道:“韫玉,我有点儿渴,你去拎壶茶过来,我就在亭子里等着你。” 韫玉看了看谢景迟,又往荣王走来的方向看了看,矮身行了礼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 随即韫玉便从另一边的小路离开了,亭中只剩下谢景迟一个人,谢景迟站起身,望着正缓缓走来的姬无涯,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境,看着走入亭中的姬无涯,缓声道:“你来做什么?” 姬无涯立在台阶之上,距离谢景迟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两步,姬无涯想说自己是看到她离席,以为身体有恙,所以想来看一看有没有事。最后只能笑了笑说:“出来散散心,那边人太多了些,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呆,静一静。” “那好巧,我也是。”谢景迟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无奈之下,只好泄气一般地在亭中坐下,又小声道:“你也坐吧,站着挺累的。” 姬无涯万万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谢景迟还愿意邀他同桌而坐,便也不拘泥什么,走过去在谢景迟对面坐下,谢景迟道:“没有茶点,不过我也不是地主,没必要招待你一下,就歇歇脚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回宴席上,宴席上什么都有。” 姬无涯颔首道:“是了。” 随后,亭子里的两人陷入了沉默,夜风吹了几轮之后,谢景迟张了张口,又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姬无涯心中一叹,讷然开口。 中元节的月如玉盘一般,谢景迟越过姬无涯的身影向外看去,远处的花叶都是染了一层月光,花叶在夜风中细微地抖动着,谢景迟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姬无涯的脸上,而后悠悠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回裕王府?” 还是在说过那样的话之后,谢景迟的神色有些黯然。 “我没有想过把你送回去。”姬无涯抿了抿嘴唇,认真地看向谢景迟,缓缓开口回答说,“你可能不清楚,裕王府中养着的幕僚,其中有一位名为心佛娘子,此人擅长易容,且能将易容对象学得惟妙惟肖,那日裕王带着心佛易容出的你而来,之后借故离席,你一直在主院,我没有想到那日你会突然出现在花厅,还是以那样的模样出现,我以为那还是心佛,却没有料到原来是你……” 谢景迟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无涯,许久后才艰难开口道:“心佛,不是你派来的,说……说是要见什么重要的客人,让我换身衣裳,庄重一点的过去,还不许我带碧回一起。” 姬无涯哑然苦笑道:“你身份特殊,我又怎会让你去见什么人,那日的情景碧回已经同我说过了,着实是我疏忽了。” 原本已经想好怎样去指责姬无涯的台词,谢景迟现在却是一句也说不出,自己耿耿于怀那么久,可事实却是这样的简单明了,谢景迟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想到自己把姬无涯的各种消息一个不落的讲给裕王听,那时自己也是气恼姬无涯的算计。 可如今,那些算计,从来都不是姬无涯在算计。 谢景迟坐在那里,如坐针毡,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无涯,不知该作何言语。 姬无涯摇首笑了笑,而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什,用锦帕包裹住的。姬无涯将东西放在桌上,轻轻地推给了谢景迟,而后浅声道:“你落下的东西,应该还给你的,留在我这里……就有些不应该了。” 谢景迟动作僵硬地打开锦帕,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落下了些什么,等到锦帕中的东西展露出来,谢景迟才恍然想起,那日司蓝诓骗自己,将一根碧玉簪落入水中,自己在水畔看了两眼,没有发现玉簪的踪影,却是被推入水中。 也是那之后,才在梦中与谢晚娘相见,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谢景迟拿起玉簪,一端的雪狐栩栩如生,谢景迟笑道:“我还以为丢了,原来你给找回来了。” 姬无涯颔首道:“嗯,簪子是找回来了。” 可是人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谢景迟抬手将簪子插入发髻之中,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姬无涯,她原本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姬无涯动了心,只因为她以为曾经被他算计。可如今真相浮出水面,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谢景迟是圣旨赐婚的裕王妃,姬无涯是皇上的第六个儿子,封荣亲王。 如果姬无涯只是随便一个江湖侠客,谢景迟此刻就会抱着他的大腿说,让他带自己逃离裕王府,天高海阔,任尔逍遥。 可是姬无涯是一个王爷,一个王爷不能就那样消失在皇室的视野之中。更何况,谢景迟自觉自己还没有那样大的魅力,那样大的本事,让姬无涯放下一切和自己在一起。 明面上,他们是叔嫂的关系。 虽然谢景迟不是真正的谢景迟,谢景迟也不是真正的裕王妃,可所有人都看得到,裕王身边坐着的是谁,包括姬无涯,也看得到。 “你……”谢景迟开了口,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只能生生的咽回去。难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只能是一个裕王妃,而那段才刚刚埋在心里的感情,还未破土就要夭折了么。谢景迟苦着脸看向姬无涯。 姬无涯迎着谢景迟的目光,伸出手,搭在谢景迟搁在桌上的手腕上。谢景迟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想要收一收手,姬无涯却已经带着有些惨淡地笑意开口道:“虽然是柳太医把的脉,我也去他那里问过,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仍是要自已探一探才罢休……可事实就在那里,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姬无涯舒了一口气,笑道:“恭喜三嫂了。” 谢景迟盯着姬无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告诉他那碗药的事,自己是想要解释清楚的,可是解释清楚之后呢,难道要扑过去抱着他说,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谢景迟没有这样直接表白的勇气,更何况,自己之后还是要回裕王府,如果被裕王发现了,谁知道又要遭什么样的罪。 姬无涯站起身,走到亭边向外看了看,而后道:“如今赋诗填词这一环节,想必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离席太久不大好,你早些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将计就计 孤月高悬,百花俱眠。 谢景迟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有些太过凄寒,任谁看了都会难过,可他们却要在这样的夜里办什么宴会,一群心口不一的人,假意欢笑。本就是那样虚假的情意,在这样的夜晚中,看起来更加易碎。 “嗯,我等韫玉回来了,就回去。”谢景迟垂首看着桌面,桌子是大理石的桌子,上面有着一些天然而成的纹路,谢景迟顺着那些纹路看着,也算是找点儿事做,让自己不那么的拘束。 姬无涯开口又说:“你放心,之前的事我不会提的,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你曾在荣王府待过。” 谢景迟鬼使神差般地开口说:“可我知道啊,我知道的……” 姬无涯转身看着谢景迟道:“别担心,你就假装不知道就好了。除了一些必要的宴会,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除了类似于中秋家宴的宴席,他们确实没有再多的名目可以见面,谢景迟低下头,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划过,一阵清苦的香气扑入鼻息,谢景迟心道,又起风了。亭中沉默良久,谢景迟低眉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姬无涯自然是明白她指的是哪些,只是如今看来,都是些轻狂之言,未曾审清形式,只自顾叹道:“我该知道的,你是那样的喜欢他,为了嫁给他甚至不惜和家中决裂,如今在他身边,又怎能不爱他。先前那些话是我僭越了,你只当未曾听过便是。” 回到了他的身边,在将来要为他生儿育女。从京郊乱葬岗到河池郡安州城,再从安州城到荣王府,这几个月的回忆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各居其位,再无瓜葛。姬无涯微笑着转身,看着坐在桌旁抬着脸看向自己的谢景迟,又说:“若是你还担心些什么,之后我尽量避开你的所在就是。” 谢景迟木讷地微微摇了摇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似是有些委屈地望着姬无涯,开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这是在耍我的么?” 姬无涯愣在原处,看着有些嗔怒的谢景迟,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景迟走向姬无涯,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怎么了?现在听说你爹要给你选个老婆,就高兴的想要把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忘掉吗?我跟你说,我很瞧不起你们这种人的,一开始想追不敢追,表白都磨磨唧唧的,表完白发现没有回应就迅速地另觅新欢了,几个意思啊?” 谢景迟在姬无涯身前站定,抬起头,盯着姬无涯说道:“我就问你,如果我现在说答应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带着我走掉,江湖之大,四海为家,不管什么皇家帝王?” 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一声又一声的击掌声有节律地响起,谢景迟猛然回头,却不知裕王何时已经站在了亭中,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裕王带着笑意道:“原是华庭夜会,我倒是扰了二位的雅兴。” 谢景迟心里一慌,姬无涯也是面着笑意,当即回答说:“三哥好功夫,到这里我竟是未曾发现。游园之时发现三嫂独自在亭中闲思,便来先聊两句,三哥可莫要误会了。” 裕王走近拉扯了两下谢景迟,将人拉到身边,与姬无涯四目相对,薄唇勾起,开合间带着细微的怒意。“现下也无旁人,自然不用说些虚假言辞,本王只想问问本王的六弟,本王从你府上带回王妃一个多月,她却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是怎么一回事。” 姬无涯心中惊了片刻,目光略微扫了扫谢景迟,谢景迟此刻正挣扯着裕王的束缚。 先前听到谢景迟有孕时,姬无涯心中有些煎熬,油锅热了又凉,凉了又热,自己的一颗心就放在那上面,反复地被煎烤。可如今裕王的话,却让心底吹来一股凉风。 自己对谢景迟,向来以礼待之,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她沐浴时体力不支,自己还是蒙眼将人带出浴室。可听裕王话中之意,是想将谢景迟有喜一事推到自己身上。 能让他有此行为,认定谢景迟腹中孩子是自己的,也就意味着从谢景迟回到裕王府之后,裕王并没有碰过她,那么有孕一事必定是假的,才会让裕王如此信誓旦旦的前来指责,既然如此…… 姬无涯将眉头蹙起,迟迟地开口道:“既然如此,三哥不如直白地讲一讲,要我做些什么,才能保她无忧。” 既然裕王想要迫使谢景迟假孕,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那不如将计就计,还能保得谢景迟之后安稳。姬无涯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谢景迟一眼,谢景迟立在原处,亦是盯着姬无涯,两人目光相接,谢景迟不知刚刚那几句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大致有所推测。 难道裕王想把这个假孩子,安给姬无涯?自己给自己戴一不是呢。如今朝内,皇子之中为武官者,只有你和二哥两人,二哥在军中领副将衔,仅次于镇国大将军林煜。六弟虽然不比二哥光鲜,但也前途无可限量,若六弟肯于本王联手,想必大寰将更加的繁荣昌盛。” 庆王不结党、不站队,只为护守大寰,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换句话来说,若是皇上一日不废太子重立储君,那么庆王就一日是太子的拥簇。 皇家军权不可能尽数交给外臣,大多还是要由皇姓王爷来分担,太子有庆王在身后,自然不慌不忙,姬无涯自己将来也会有军权在握,自然也是不愁,而这却是裕王最为苦恼的地方,兵部他始终无法培养起可靠的亲信,最大的原因就是有姬无涯横在里面。 之前想方设法除了一个兵部侍郎,可是却让文灏捡了个便宜,着实让裕王气得不轻。 姬无涯又看了一眼裕王身旁的谢景迟,刚要开口作答,却听谢景迟道:“你怎么不找庆王?庆王不是很厉害么?你找他有什么用?” 裕王的目光瞬时斜了过去,轻声笑道:“这话可不像是谢家千金能说得出口的。” 谢景迟转身瞪着裕王道:“这又是你能说得出口的么?当着我的面,拿我威胁别人?” “威胁?”裕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笑道,“这不是威胁,这是交易,威胁是他不得不听本王的,而交易是,他可以选择不听本王的。” 裕王转而看向了姬无涯,笑着问:“六弟大可以选择如往昔一般,也可以选择答应和本王合作,全看六弟自己的意思,就看这样一个女人,够不够分量了。” 姬无涯颔首道:“三哥说的没错,我也有意为大寰昌盛添砖添瓦,能与三哥携手合作,实在是求之不得。” 谢景迟抿唇,想要将怀孕的真相说给姬无涯听,可又始终开不了口,终究自己还是一个怕死的人,偶尔和裕王闹闹脾气可能还没什么,但如果一旦闹得大了,可能就……谢景迟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不想生孩子……” “先前你不是还同文木菡抱怨说,不想成亲么?”裕王笑着应道,“可如今不还是成亲了,有些时候就不是你想不想的了。” 其实裕王心里是有些许疑惑的,他之所以在新婚之夜动手杀谢景迟,就是不满她以自家威望硬求得皇上赐婚,使得裕王不得不接旨成亲,他平生最恨别人要挟,又因自己的亲姐姐与谢攸关系不大友好,故而心生杀念,在新婚之夜就动了手。 按理来讲,谢景迟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已有多年,嫁给自己,也是谢景迟自己的意思,今日听到她不想成亲的言论,着实有些吃惊,难道说她嫁人,还有什么旁的隐情?这让裕王不由得多了一丝戒备。 照谢景迟自己的坦白,她是在乱葬岗被姬无涯救下,一路跟着到了安州,又跟着姬无涯回了荣王府,最后又被设计接回了裕王府,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够她与姬无涯朝夕相处互生情愫,也足够姬无涯与她共同商议,设计自己。 那些所谓的仰慕之情,裕王多是不屑一顾的,谢景迟见裕王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情幻想,不足以让谢景迟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不会对朝夕相处的姬无涯动心。 单看姬无涯为了她,不惜去请柳太医入府诊断,便知她在姬无涯心中地位如何。 而且虽然旁人看不大出,但裕王却是眼尖,姬无涯气息的虚浮,绝不是一株老山参就能完全吊住的,说明谢景迟做的那盅点心,姬无涯肯定是吃了的。 谢景迟冷笑道:“你说的对,我是不能决定什么改变什么,但你也不可能。” 姬无涯眉眼略带愁色,开口道:“我们已经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不然该让父皇担心了。” 裕王颔首道:“方才本王也是同父皇母妃说了,是来寻晚娘回宴,如今大家都在等着,可不要迟了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宸妃的命运 谢景迟抿了抿嘴唇,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她一直都不喜欢别人话里有话,察言观色对她而言比登天还难,分析那些话外之意让她脑壳很痛。但是今天,她突然想要去将那些谈话往深处想一想。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在较量些什么。 看着他们似乎要回去了,谢景迟便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一下韫玉,让她去拿茶点了。” 裕王目光一斜,向姬无涯看了一眼,而后道:“那本王在你离开水榭的那个入口处等你,说是来寻你的,怎好一个人回去,可要让人笑话本王了。” 说完,只又深深看了一眼谢景迟,便转身离开了,谢景迟见裕王已经离开了有一段距离,忙转身对一旁的姬无涯道:“你刚刚什么意思啊?是想说为了我不得不和他合作吗?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为了我’好么?” 姬无涯拉住谢景迟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紧紧地搂住道:“你不用想太多,只需要每天好好的养好身子,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就好了,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谢景迟猛然撞入姬无涯怀中,脸骤然烧红了起来,想到自己之前疑似表白的那些质问,有些慌张,却又心安理得地趴在姬无涯怀里说:“被人看到了不好……” 姬无涯轻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往这边来的,你倒是挑了个好地方,平素这里的人便是不多,又是中秋家宴这种需要用人的时候,这里安排的人手便是更少了。阿迟,我记得刚刚你问了我一个问题,被他打断了,我还没有回答,你再问一次。” “什么问题?”谢景迟红着脸,梗着脖子假装失忆道,“我不记得了,我有问过什么吗?刚刚说话太多我记不清楚了。”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突然像是个顽劣孩童。”姬无涯无奈道。 谢景迟哼了一声,抓着姬无涯的衣服,开口说道:“怎么?讨厌我?” 说完之后,谢景迟才惊觉,自己的表现竟像是自己谈恋爱的室友对男朋友说话一样,脸愈发红了,这剧情好像不太对,自己明明还没有点头说同意和他在一起,怎么就直接跨过这一步骤谈恋爱了…… “不讨厌,我不喜欢大家闺秀,我喜欢你。”姬无涯轻轻笑着,语气却突然郑重了起来,“我没有办法放下一切带你走,带起去吃苦,但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名正言顺的、接受全天下祝福的荣王的嫡妻。” 谢景迟愣了愣,然后说:“这有可能么……我要先和你哥离婚然后再跟你结婚么……这个影响会不会不太好啊……” 姬无涯缓声道:“会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对了,我一直想问……”谢景迟点了点头后突然开口道,“太子很不中用么?怎么裕王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谢景迟想起有段时间常看的清宫剧,太子无能,才会让亲王有机可乘,最经典的就是清朝的那些数字军团了,如今裕王想要夺位,姬无涯好像也想,其他王爷可能也想,这么乱的情况,太子应该就是一个草包了。 可今天她在宴上看见过太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无能的样子。 还是说,人不可貌相? “太子……”姬无涯松开了怀抱,犹豫了一下叹道,“太子并非无能,相反,太子自监国以来,在丞相和太傅的辅佐之下,朝中上下势力平衡得恰到好处,国事处理没有丝毫延误,稍有偏颇的地方也有老臣辅以纠正,近几个月来,大寰国事未曾耽搁,全部仰仗太子了。” 谢景迟疑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还要……” “还要夺嫡争储是么?”姬无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说,“太子是皇后所出,如今皇后已逝,将来父皇驾崩之后,太后之位必然空悬,如今宫中贤贵妃得势,若想在父皇死前求个恩典是再简单不过的,可我的母妃就不一样了。” 谢景迟惊道:“难道后妃还要陪葬?” “今日中秋家宴,你可曾见过先皇遗妃?”姬无涯苦笑道,“大寰自开国以来,后宫之中就有这么不成文的规矩。除太后外,所有遗妃全部迁入皇陵守陵,终生不得再见外人。但其实……那些迁入皇陵的后妃,都是给先皇殉葬了。” 这样的隐情让谢景迟大为震惊,急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个样子?这样一来……不是让后宫争斗加剧,皇子王爷之间的战火也会更浓,完全没有好处啊。” 姬无涯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手指在那根雪狐玉簪旁顿了顿,笑道:“你那么聪明,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谢景迟无奈道:“我不聪明,我笨,你直接告诉我吧……” 姬无涯叹了一声道:“其实原因与前朝有关。” “你是说……因为前朝遗妃弄权作乱,亲王掌兵权造反,最终致使延朝国灭,大寰取而代之的事么?”谢景迟闲得时候没少看话本,讲大寰开朝皇帝本元帝姬孚的传记本子也有看过,虽然夹杂了不少恩恩爱爱的言情,但也好歹讲了讲前朝是怎么灭国的。 延朝最后一个皇帝,很蠢,把兵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还养着弟弟的亲娘,将其尊为太后,结果这个太后只喜欢自己的亲儿子,就连同自己的亲儿子一起,里应外合,乱了延朝本来就很乱的朝纲,民怨骤起,姬孚就顺势揭竿而起了。 姬无涯颔首道:“正是如此,本元帝便在死前,交代继任者,除其亲生母亲之外,将后妃尽数迁入皇陵,秘密处死。代代皇帝临死前都会如此叮嘱储君,前几代时此事还遮掩的很好,后来有位亲王为见母亲,闯皇陵,可见到的只是空荡荡的行宫,所有后妃不知所踪,大家这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那如果你没有成为皇帝,宸妃娘娘就会……”谢景迟想了想殉葬的场面,随后不寒而栗,又问,“那还有别的法子么?” 姬无涯静了片刻,回答说:“有,但不会是给我母妃的恩典。曾有特例,皇帝在垂危之际,将最为宠爱的后妃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三个月之后,皇帝驾崩,那位后妃却早已不知所踪,没了荣华富贵,却能得个寿终正寝,不必在皇陵陪葬。” 谢景迟道:“为什么不会是宸妃娘娘的恩典?” “因为……我是半个军王。”姬无涯摇了摇头说,“年幼之时,我曾为讨母亲欢心,学了绾发,与母亲绾发,可母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我亲近太多。全然不似一对母子,只因那时我便有志,成为将军保家卫国。母亲是个聪明的人,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知道我的志向之后,更为清楚自己无法躲逃,除非我成为储君,登基为皇。所以她宁可忍痛切断母子情深,也要看着我欢喜地顺从意愿成为一名军人,入职兵部。也是任职诏书下来的那一天起,我才晓得,母亲未来的命运,就在我的手中,且因我,而只有一条生路可走。” 谢景迟心中了然,姬无涯是军王,将来会有兵权在手,为绝后患,他的母亲在皇帝驾崩之后必须死,没有第二条路,除非他才是继任的皇帝。 宸妃一开始就知道,姬无涯成为军王之后,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可也没有干预儿子的选择,甚至为了让儿子将来的路走得更加义无反顾,在他年幼正需母爱之时,疏远了他,让他对自己的母亲,没有那么浓的依赖。 这样或许在姬无涯知道真相之后,不会因为她的死,而移本心。 只是宸妃未曾想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可以疏远的,因而若干年后,姬无涯选择了一条绝路。 “我……”谢景迟看着姬无涯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同情,她原本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当一个闲散王爷自在逍遥多好啊,可如今得知内情,又如何能说得出口,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将他的母亲推到地狱中去。 虽然曾和室友开玩笑说,找男朋友最好找父母双亡的,不会产生婆媳纠纷,不用受公婆的气,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让姬无涯面对老婆和妈只能要一个要哪个的问题。 谢景迟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只能往前走去,主动给了姬无涯一个拥抱,然后轻声说:“那你因为我,去和裕王合作,不会害到你的母亲么?” 姬无涯合上眼睛,微笑着说:“你放心,实在不行,我努力一点,拿到军功,拿到兵权,用这些,去换你在我身边,去换我母亲一条活路,到时我们一家三口,江湖自在逍遥,如何?” 谢景迟紧了紧手臂,笑道:“好啊。” 韫玉在暗处藏了藏,等了许久,原本看裕王离开了,可谢景迟却竟然和荣王抱在了一起,好不容易分开了,才没说两句,两人又抱在一起了,把韫玉吓得不轻,躲在远处不敢出来。远远看着,两人总算是再度分开了,韫玉这才拎着茶壶向亭中走去。 韫玉没有习过武,自然逃不过姬无涯的察觉,姬无涯又退开两步,笑道:“碧回与我同来了,你可瞧见了?” 谢景迟看他后退,有些疑惑,听到问题时点了点头说:“看到了,我还挺想她的……” 姬无涯道:“她想与你一起回裕王府,寻个机会让她跟你回去吧。” “别……裕王府……”谢景迟下意识的想拒绝,人在裕王府中,生死全在裕王一念之间,而裕王是个能在新婚之夜掐死自己老婆的人,害死一两个碧回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姬无涯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她去了也不会有事——既然三嫂相中了我那随侍的婢女,我又岂能吝啬,自然可以赠与三嫂。” 谢景迟听姬无涯的话锋一转,再往外看去,韫玉已经走到台阶下了,谢景迟便向姬无涯道:“既然如此,多谢荣王割爱了。韫玉,快来谢谢荣王,他可是又送了你一个好姐妹。” 韫玉神色如常地向姬无涯施了一礼道:“可是今日随荣王前来的那位姐姐,韫玉与那位姐姐一见如故,方才拿茶点的时候,还见过她一回,奴婢与她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来的迟了。” “原来已经见过了,那就好。”谢景迟开心地拉着韫玉地手笑了笑,将韫玉手中的茶点接过搁到了桌上,而后道,“出来了也挺久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可别让其他人等得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带走碧回 姬无涯在前走着,将人带回了水榭旁,裕王果真是在入口处等着,谢景迟有些心虚,看了姬无涯一眼之后,走到了裕王身边,裕王深深地望了姬无涯一眼,便领着人进了水榭,姬无涯绕了绕,从另一个入口回去了。 水榭之中,琴曲轻歌皆是缓慢,听来十分舒心。 裕王带着谢景迟和皇帝见礼,告一句回来了,贤贵妃看着谢景迟的目光和先前请安时十分不同,想必是听说谢景迟有孕,这才欢喜了起来。先前谢景迟过门之后,一直称病在家,显然是给这个婆婆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但是对此,谢景迟有苦难言,分明是你儿子把人掐死丢到乱葬岗,现在还要埋怨被害的人。不过如今谢景迟被诊断出有孕在身,贤贵妃自然欢喜,对待谢景迟的态度,也是有了大的转变。 贤贵妃笑道:“回来了,可感觉好些了?” 谢景迟乖乖地回答说:“出去散了散心,好多了,多谢母妃关心。” 裕王拱手说道:“儿臣便先带晚娘回座了。” 皇帝笑着看着两人,颇为满意地颔首道:“瞧瞧,这是心疼媳妇儿了,好了好了,回去吧,若是站的久了累着了,怕你又要怪罪朕了。” 裕王忙回说:“儿臣不敢,儿臣告退。” 说完带着行完礼的谢景迟回到了座位上,文秋兰看了一眼,和谢景迟的目光接在一处,随即点头示意一番,又转而和庆王低语了。谢景迟回到座位上,下意识地往姬无涯地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人还没有回来,而目光回收之时,发现身旁的坐席上,只剩下晋王一人。 谢景迟坐好后问道:“晋王妃呢?也出去散心了吗?” 晋王闻言轻笑一声,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三嫂可是说笑了,贱内不过是个侧妃,称其为王妃真是高看了些。她身体不适,与父皇告了病,先行回府了,承蒙三嫂挂念了。” 裕王对着晋王道:“身体不适?快些叫大夫看一看吧,指不定也能断出个喜脉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晋王摇头道:“三哥也是说笑,我哪儿有三哥那样的福气。” 谢景迟颇为担忧地说:“宴席上人多,有些气闷胸闷是正常的,还是说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我走的时候看她还是好端端地,怎么这就病了……啊对了,还有,也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又喝了酒,我记得什么东西吃过之后是不能喝酒的来着——” “晚娘,文侧妃的事,四弟自有打算,你就不要多操心了。”裕王按了按谢景迟的手,笑得神秘莫测,谢景迟下意识地收了收,低头哦了一声之后,便不多问了。 裕王瞥了谢景迟一眼,又冲晋王点头示意了一番,这才专心地看向宴席中央的空地上,摆了几张长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 有些事,裕王清楚,晋王清楚,而谢景迟一无所知。比如文木菡和庆王的事,原先庆王与文秋兰完婚,婚后生活十分甜蜜,庆王也十分的宠爱自己这个妻子,于是文秋兰就将家中的庶妹接到府中小住,这个庶妹就是文木菡。 文木菡虽然是庶女,但一直是养在嫡妻门下,与文秋兰也算颇为熟识,文秋兰年长文木菡几岁,对这个庶妹颇为照顾,感情也不差。文秋兰是出了名的温和贤惠,文木菡对文秋兰,也是少了庶女对嫡女的敬怕,反而偶尔会对着文秋兰撒撒娇。 文木菡一到庆王府上,便住了主院之外最好的院子,丫鬟奴仆数量也按着嫡出小姐的规制配的,文秋兰经常带着文木菡在府内游玩,用膳之时,也是同桌吃饭。 但文秋兰没有想到的是,文木菡竟是偷偷恋上了自己的姐夫,文木菡在庆王府住了三个月,三个月内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只是回到家中,隐隐向家中透露,想要嫁入庆王府的意思,明面上说是想要陪着姐姐,其实恋慕之心昭昭。 但文夫人毕竟是文秋兰的亲生母亲,而文木菡只是一个养在身边的庶女,怎会容忍文木菡去在文秋兰和庆王的生活之间横插一脚,便想着法子把人嫁到晋王府去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有人能隐隐猜得到。谢景迟先前找文木菡八卦,文木菡以为谢景迟有意羞辱于她,便转而又说了她与姬无涯,却被裕王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自己这个侧妃,就不怎么令自己满意,晋王索性让她回去了。 很快文秋兰走到了宴席中央,拿笔开始答卷,谢景迟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边,只想着今后该如何计划。 宴席之上,倒也没人难为她,只当宴席结束的时候,说是要一人在卷上留下一笔,以作封藏。谢景迟跟在裕王身后,看着卷上写得一些诗词,有些尴尬,这个时候不动笔好像就说不过去了。 但是她的字,真的很丑啊。 谢景迟道:“你帮我顺便写了吧。” 裕王刚刚落笔,谢景迟便强装镇定地开口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就写这一句。” 说完之后,谢景迟冲着裕王笑了一笑,便往水榭外走去。裕王瞥了她一眼,却还是在自己的落笔之后,加了一句,随即跟上。 水榭之外,碧回已经等候多时,谢景迟跑到碧回身边,拉着碧回的手说:“好久没有见过你了,怎么样,想我没有?你真的要跟我回裕王府么?” 碧回先是行了一个礼,而后笑着回答说:“姑娘走了之后,一直都很想念,若是那天我跟着姑娘一起出去就好了……不过还好,我现在也可以到姑娘身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姑娘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谢家千金。” 谢景迟道:“现在不方便多说,你跟我一起走。” 碧回乖巧地站到了谢景迟的身边,等裕王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碧回,皱眉没有多说话,在前面领着人,上了回府的马车,谢景迟小心翼翼地对裕王说道:“这个是碧回……我在安州的时候认识的,帮了我很多……所以想把她带到身边。” 裕王玩味地看着谢景迟道:“你是觉得,本王对你太过宽容了么?私自去见六弟,还把六弟府上的人往家带,让你好好的当你的裕王妃,你就真的这样自觉了?”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道:“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行吧,人来了就来了,只要……”裕王笑了笑,转了话锋道,“回去后好好歇着吧。” 马车一路回了裕王府,谢景迟带着韫玉和碧回走回房中,这才突然想起:“韫玉,怀珠呢?怀珠怎么不见了?” 谢景迟回到屋子里,才想起来,好像自从自己在明乐宫中睡醒,急匆匆和韫玉赶着去永寿宫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怀珠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人莫非是失踪了? “娘娘一直没有提起,奴婢还以为怀珠是被遣去做什么事了,娘娘在睡下之后,奴婢就没见过怀珠……这,要不要禀告王爷?”韫玉也有些慌,其实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怀珠一直没有出现,只当是王爷或者是谢景迟派她办差,可今遭谢景迟突然提起,显然不是去办差了。 谢景迟猛然起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碧回急忙跟上,韫玉阻拦不及,只能也跟了上去。韫玉的意思是等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说一下,如今谢景迟却直接跑了出去,万一王爷已经歇下了,这样打扰岂不是大罪过。 夜色深深,谢景迟在回廊上匆匆跑过,很快就寻到了主卧,黑灯瞎火的,谢景迟上前拍了拍门,才发现门是落锁的,谢景迟有些惊讶,身后韫玉和碧回也跟了上来,韫玉喘着气道:“娘娘,你跑错地方了……” 谢景迟疑惑道:“这里不就是主卧么?” 韫玉顺了顺气道:“这里是主卧不假,可王爷不在主卧住呀。许是娘娘忘了,自娘娘突发恶疾之后,这间婚房便被封了起来,如今王爷在东院住着,娘娘跟我来。” 说完之后,韫玉抹了抹额上的汗,向东行去,碧回扶了扶谢景迟,心中有所疑惑却也不开口,谢景迟跟上韫玉地脚步,又绕了好久,才走到裕王住的地方。 还未到院中,便见当值的奴才,奴才们还没来得及行礼,谢景迟便急匆匆地跑了进去,怀珠失踪这样的事,不敢耽搁,何况刚刚自己已经跑错屋子,现在屋子就在眼前,谢景迟也顾不得那些虚礼,直接跑进灯火通明的院子,亮着灯说明人还没睡,谢景迟站在门口拍了拍门,发现门没落锁,一推就开,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气息不匀地说着:“王爷,怀珠不见了——” 边说边是四下看着去找裕王的所在,却是瞧见晏词欢衣不蔽体的在隔断屏风旁,而裕王此刻正悠悠地披上外衣,目光落在谢景迟身上,谢景迟慌忙捂上眼睛,一众丫鬟奴仆纷纷涌上跪下,颤着说:“王爷,王妃娘娘她跑得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 裕王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人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碧回和韫玉还在谢景迟身边低着头,裕王挑了挑眉毛道:“继续说吧,大晚上的不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谢景迟捂着眼睛,有些心虚地说:“怀珠不见了,我想你快帮忙找一找……” 裕王对着一边的晏词欢道:“你先去床上待着。” 而后缓缓走向谢景迟,缓声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这样的事也值得这样晚的跑过来,没点儿样子。” 韫玉开口回答说:“自午膳过后,娘娘到偏殿小憩,奴婢出去了一趟,回来便不见怀珠的踪影,一开始奴婢以为是娘娘或者王爷遣她去做什么事了,今日回来方才发现,原来是失踪了……” 裕王眉头蹙了起来,怀珠是谢景迟的贴身侍女,却是在皇宫之中失踪了,也是谢景迟粗心大意,没有一开始就发现,不然说不得要在宫里闹起来……也不知是谁,竟是这样算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怀珠失踪 谢景迟着急地望着裕王,心中没个谱。 一边埋怨着自己怎么一开始就不注意一点,丢了一个人都没发现,又担心着怀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又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怀珠,还是说怀珠只是单纯的迷路了?谢景迟很希望怀珠只是单纯地迷路了,可是她没办法这样乐观。 裕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本王会处理的。” 谢景迟上前抓住裕王的手道:“你可一定要快一点……一定要怀珠平平安安的回来啊……不然我要自责死了。” 裕王低头看了看谢景迟的手,弯唇笑了笑,回答说:“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回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 碧回适时地上前,搀着谢景迟,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先回吧。”说完,一只手还悄悄地拉扯了一下谢景迟的衣服,谢景迟楞了一下,出于对碧回的信任,便是点了点头,看着裕王道:“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又看了看室内的隔断,隔断之后便是床了……晏词欢还在那儿躺着,于是谢景迟又补了一句说:“别……太操劳。”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裕王略感有趣地打量了打量谢景迟的背影,转身往另一边走去,晏词欢早已穿上了些衣裳,在屏风后躲着,看裕王转到了另一边,顾不得其他的跑了出来,望着裕王,有些不甘地喊道:“王爷……” “你先睡吧,本王要处理些事。”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那侧的里间去了,进了里间,关上房门之后,裕王走到书架边,轻轻转动了一下书架上摆着的笔架,床里的墙登时向内打开,裕王上床走近密室。 裕王拿出火折子,拎起一旁的灯盏,点亮之后,转了转内侧墙上的壁灯,门当即合上,裕王向身后看了一眼,确定门已关好之后,向内走去。 ··· 谢景迟带着碧回一路缓行,回到了屋中之后,谢景迟把门关上,将那些历守的丫鬟撵了出去,而后拉着碧回的手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还是有什么办法么?” 韫玉到一旁给谢景迟倒了杯水,捧到谢景迟眼前道:“娘娘刚刚疾行,喝点儿水吧。” 碧回也点了点头说:“姑娘先喝口水,等我慢慢给你说。” 韫玉对于碧回的称呼很是不满,却也只是斜眼看了看,谢景迟接过水后饮下,碧回道:“找寻怀珠,请托裕王,只能是明日才可开始找人,如今深夜,又怎么可能兴师动众的去宫中搜查。” “宫中?怀珠是被宫中的嫔妃捉去了么……”谢景迟看碧回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不禁有些狐疑地问道。 碧回道:“我不晓得是不是宫中的嫔妃捉了去……”碧回说完犹豫地看了看一旁的韫玉,谢景迟顺着碧回的目光看了看,韫玉行礼道:“奴婢是娘娘的陪嫁丫鬟,碧回姐姐有话尽可直说,奴婢只当没有听到。” 谢景迟这才反应过来碧回的意思,忙点了点头说:“尽管说吧。” 得了这样一颗定心丸之后,碧回才理了理思路,讲道:“姑娘你想,捉去怀珠——你的陪嫁丫鬟——肯定是不怀好意的,那么你想想,会对付你,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有哪些?肯定不会是裕王,因为人就是自家府上的,没这个必要。也不会是晋王和肃王,这两人和裕王一向要好,更何况肃王如今被禁足当中,显然是没有那么长的手伸到宫里去。” 碧回说了之后,又看了韫玉一眼,继续说:“也不会是荣王殿下,那么余下的有可能会办这件事的宫外人,就是庆王和雍王。庆王不会去理这样的事,而雍王……姑娘,你应该明白一件事,雍王对你一直不大有好感。” 这样一说,谢景迟也是回想起了,雍王先前在宫中和自己相遇的时候,还对着自己发了一通的火,谢景迟面露疑色:“可你不是说,在宫中么。” 碧回点了点头说:“雍王和你是有些不对付,不喜欢你也是事实,但是就算是雍王所为,也会有一点——他绝对不会放到荣王殿下轻易能发现的地方,也就是说,就算是雍王抓了人,他也不会带出宫,更有可能的是在宫中的某个地方。” 谢景迟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而后又问:“那还有什么人有嫌疑?” “我只觉得人是在宫里,却是猜不出是谁。”碧回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不妨自己想一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若是今日参与中秋家宴的人抓了怀珠,必定会在家宴之上有所表露,姑娘想一想,可有什么人,有什么异常么?今日我虽在殿中,却是不大清楚诸位王爷皇子公主后妃平时的为人,无法辨别……” 韫玉此时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孤光公主她……今日似乎格外的不同一些。” 韫玉的话,让谢景迟好好回想了一下,当时谢晚娘在说家里关系的时候,应该是说过孤光公主这个人的,谢景迟当时还仔细地留意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也有颇多的感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裕王姬无渊最为亲近的人,除了他的爹娘——也就是皇帝和贤贵妃——之外,就是孤光公主姬兮忆了。 孤光公主是裕王的亲姐姐,只比裕王大了两岁,两人有段时间是一同养在贤贵妃身边的,关系很是亲近,孤光公主对这个弟弟也很是照顾,裕王对这个姐姐更是敬爱有加,所以谢晚娘对孤光公主也颇为殷勤。 谢晚娘的大哥谢攸和孤光公主成亲的时候,谢晚娘只有五岁,换句话来说,谢攸和孤光公主已经做了十多年夫妻了,但是这十多年里,起码有十年是不和睦的,两个人的感情生活,十分的不睦,按照谢晚娘讲的程度,谢景迟猜着,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原因,可能早就离婚了。 也就是说,孤光公主对谢攸的感情肯定是不怎么好的,连带着对谢晚娘也不是很好,哪怕谢晚娘在每年孤光公主生辰的时候亲手给她做些饭菜吃一吃,孤光公主对谢晚娘也没有太多好脸色。 谢晚娘最为感叹的一点是,自己和裕王的大婚,孤光公主作为同母的亲姐姐,送来的贺礼却是显得异常寒碜,甚至不如不送。 这样一回想,谢景迟突然发觉,今天在宴席上,虽然孤光公主没有怎么捧抬自己,但也难得的算是给了自己好脸色了,没有挑刺,这算不算是不正常? 谢景迟开口道:“确实,今天的大嫂,出奇地和善……韫玉若是不说,我还没有发现……” “孤光公主?”碧回听了之后,垂首皱眉微微思索了一下,而后道,“姑娘,如果王爷同我说过的关于大婚的事是真的,那么孤光公主可能也是有一些参与在里面的,就算没有参与,也起码是一部分原因。” 韫玉听得云里雾里,但仍是没有插话,谢景迟却是主动道:“这样吧,韫玉,我也不瞒你了,我们话说的直白一点,我消失的三个月,不是因为生了病,而是根本没有在裕王府上。” 韫玉惊讶地抬头看了谢景迟一眼,谢景迟颇为严肃地说:“大婚当晚,我本在等着裕王前来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但是没想到,等来了裕王,同时也等来了一次九死一生。我被裕王当场掐的休克陷入假死状态,被抛尸城郊乱葬岗。” 这番话抛了出来后,韫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谢景迟,又艰难地将目光转向了碧回,却听谢景迟继续道:“但是当夜我便是清醒了过来,遇到了当晚离京的荣王,荣王带我一同去了安州,我在安州遇到了碧回,随后又跟着荣王回了京城,之后才被裕王接回裕王府,也就是你和怀珠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天。” “娘……娘……”韫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别的。 谢景迟看着韫玉,而后说:“可能一时间你无法接受这件事,但你知道了这个,我们才能继续说下去。裕王对我动了杀心,原因是什么?” 碧回抿了抿唇,而后回答说:“原因有三,其一,孤光公主和谢攸的感情不睦,作为孤光公主的亲生弟弟,裕王对这个姐姐一向敬爱有加,自然对谢攸、对谢家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其二,裕王如此狂妄桀骜的人,想来最恨旁人威胁,而偏偏姑娘是求了谢太傅,求了皇上,才有的赐婚圣旨,这在裕王看来,便是胁迫。其三,皇上赐婚前没多久,裕王刚刚新纳了一房妾室,正是宠幸不断的时候,这时若是这个妾室在裕王枕边吹一吹风,自然很容易就激出裕王的怒气,裕王也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或许在他看来,杀不杀没什么两样,所以就动手了。” 谢景迟听完之后,叹了一声,韫玉难以相信地吞了吞口水,刚退了一步便是接受不了瘫坐在了地上,谢景迟弯腰去扶了扶韫玉,温声道:“还好啦,我现在还活着,也能好端端地站在你眼前,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对谢晚娘的亲友来说,真是莫大的幸运,本该死在新婚之夜的谢晚娘,却是得了缕新的魂魄,得以重生人世间。 可对谢景迟来说,就凄惨了一些。 “娘娘……我们……我……”韫玉语无伦次,刚说了几句,就捧起了脸,哭了起来,谢景迟安慰道:“这不是没事么,别哭了,我们还要说怀珠的事呢。” “娘娘——不对,小姐。”韫玉用手背将泪水抹去,而后目光坚定地望着谢景迟道,“小姐,先前奴婢不知您的日子竟是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如今知道了,之后更是会护小姐周全。小姐……先前晏氏送来的那碗汤还记得么?” 谢景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韫玉道:“您刚返回裕王府的那段时间,晏氏说是奉王爷的命令送来的,小姐当时便让怀珠扔了,奴婢留了个心眼儿,留了一些,寻了个空闲拿去给外面的郎中大夫验了一验,最终只有一位最为德高望重的,探出了有什么药。说汤中加的药,可给人以喜脉的假象,但只能维持四个月,四个月后,喜脉的脉象会自然消失。当时奴婢以为,晏氏是用这样的药来加害小姐,害得小姐假孕,便对晏氏多多设防,只是如今再一想……” 谢景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说:“我现在,就是假孕啊……我根本就没怀孩子,柳太医、雍王、荣王,诊过之后,都说是喜脉,看来那日裕王强行让我喝的,就是这种药了……” 韫玉心疼地望着谢景迟,继续说道:“那位大夫说,四个月后,脉象消失,但服用此药的人,必定会感受到如同分娩一般地疼痛,伴随着流血症状,会让人以为是小产滑胎……” 谢景迟盯着韫玉问:“分娩一般的疼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折檀出马 虽然知道这样会让谢景迟总是耿耿于怀,但韫玉还是不得不点头说:“那位大夫是这样说的……先前奴婢以为小姐没有喝那样的药,也就没有和小姐提,但是如今……奴婢认为小姐还是应该知道的。” 碧回安抚道:“姑娘放心,是药都会有解药,待之后通知荣王殿下,他定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谢景迟苦着一张脸,想想自己从前听说过的,分娩的痛苦,和生孩子时候的疼比起来,小脚趾踢到门框简直是不值一提,可谢景迟又十分的怕疼,不禁愁容满面。 “小姐,王爷他们是习武之人,或许会点穴?届时点了昏睡的穴道,可能就感受不到疼痛了……”韫玉也是试探地安抚了一下谢景迟,但谢景迟仍是愁容不改,其实点穴的事,也只是她想一想,更大的可能还是谢景迟被痛醒。 一味的这样难过肯定是不行的,碧回忙说:“对了,怀珠的事。” 谢景迟也是乍然从悲戚中清醒过来,顾不得想自己的事了,连忙就问:“刚刚说了,孤光公主的反应不大正常,有没有可能是孤光公主把人抓走了?” 碧回点了点头说:“很有可能,按照裕王的性格,可能会因为孤光公主和谢攸关系不好而加害于你,孤光公主则更可能如此了,纵使不是害你姓名,也有可能会让你当众出个丑之类的。” 韫玉带入思考了一下,颔了颔首,揣测道:“依小姐的性格,若是当即便是发现怀珠不见了,定然会慌张的寻找,或许会致使在宴会中失礼也说不准。总之无论如何,也会惹得皇上或者贵妃不悦,对您自然会有所苛责。” 谢景迟着急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又跺了跺脚,紧张地问:“那怎么办啊,让裕王去把人要回来?虽然告诉了裕王,让他帮忙,但如果他一看是他姐搞的鬼,瞬间和他姐站一边儿不帮我们了怎么办?” 裕王为了姐姐,甚至能杀了新婚妻子泄愤,更别提一个陪嫁丫鬟了。 看着谢景迟如此焦急,碧回微微叹了一声,而后缓缓地向窗边走去,碧回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子,探出窗子看了看四周,确定应该没有人在后,自怀中掏出了一截十分短的棍子,谢景迟好奇地看着,韫玉同样十分不解。 碧回将棍子递到了嘴边,用力吹了几下,谢景迟却是什么都没听到,满是疑惑地看着碧回,碧回将棍子收回怀中,微笑道:“这是训犬的短笛,吹出的声音人是听不到的,先前我说要来寻找姑娘的时候,荣王给我的。说是会有人在附近守着,若是有事,吹一吹这个笛子,人守着的狗听到后会跳起来,作出相应的动作,不同于寻常时候,这样守在附近的人就知道府中出了事,过些时候便会潜进来。” 谢景迟恍然大悟,看着碧回不禁感叹道:“真是方便啊,就是不知道来的会是谁。” 碧回卖了个关子道:“姑娘等见到人,便知道了。” 越是这样说,谢景迟越是好奇,韫玉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小姐……是喜欢荣王爷么?” 这样直白的问题,谢景迟不由得红了红脸,有些不太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反正自己之前连裕王新婚之夜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如今讲讲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就开口说:“其实吧……也不是,就是俩人呆一起呆的久了……” 碧回轻声笑了笑说:“日久生情对不对?先前在安州的时候,包括后来在荣王府的时候,我就同姑娘说,荣王殿下对姑娘那样的好,怎会没有感情呢?只是竟是不知姑娘是这样的身份,如今倒好了,一切说了明白,以后的事也好办多了。” 韫玉先前看到谢景迟和姬无涯两人在亭中的举动,就猜测两人或许有什么秘密,又得知裕王对谢景迟的种种行径,所以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饶是心中有所准备,得到答案时,还是有些惊讶的。 于是开口说道:“以后的事是……?” 谢景迟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姬无涯说他会娶我,说什么让我成为名正言顺的、接受天下人祝福的荣王妃……” 韫玉惊讶地看着谢景迟,其实她刚刚也闪过那么一瞬的想法,自家小姐转恋荣王爷,而裕王对小姐又是那样的不好,可小姐毕竟是裕王妃,怎样也不能和荣王幸福地走到一起,可如今听到谢景迟说出姬无涯的承诺,不知为何,韫玉竟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她是谢景迟的陪嫁丫鬟,自然是以谢景迟的安危喜乐放在第一位,谢景迟原本喜欢裕王,不惜与家中决裂也要嫁给裕王,所以她们哪怕对着家中其他丫鬟的白眼,也选择作为陪嫁丫鬟到了裕王府。 新婚之夜,裕王谎称谢景迟大病,她和怀珠两人苦苦求了裕王许久,只求能在床前侍奉,却终未果。 如今,得知了谢景迟新婚之夜的遭遇,得知了谢景迟的感情转变,她当然也是恨透了裕王,恨不得裕王早日暴毙,好放得谢景迟安稳生活。她当然也因此对荣王有些青眼,对谢景迟这样好,使得谢景迟日久生情的人,她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也是乐于见到。 更何况,荣王许诺说,会让谢景迟成为名正言顺地荣王妃,正大光明的娶谢景迟过门,而不是说仅仅是和谢景迟两人心意相通,再不顾其他,不顾礼节。 韫玉满心欢喜地看着谢景迟,抓着谢景迟的手道:“小姐,如果小姐能脱离裕王府,能有一个新的、幸福地、自己满意的生活,奴婢将尽奴婢最大的努力帮助小姐。” 谢景迟拍了拍韫玉抓住自己的手,笑道:“你不觉得我奇怪就很好了,明明是裕王的妻子,却一点儿做妻子的自觉都没有,但是我实在是无法把自己当成裕王的妻子来看,因为我——我对裕王的印象就只剩下了乱葬岗,一片漆黑下的乱葬岗,而姬无涯就是那个把我从漆黑的乱葬岗中拯救出来的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我来说,前世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这一世的,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姬无涯,先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的时候,我会恼他怨他,但现在我知道了,也明白了,就想和他在一起,其实结婚什么的我还没有想法……但是目前来说,我是不反对的……” 碧回在一旁听着,有些感慨,想着自己或许是最早见证这两个人感情的那个人了,不由得开口道:“姑娘可知道,如今王爷的书房中,还挂着姑娘当日为王爷描的丹青,我曾见过几次,那样的丹青,看来竟像是真人一般,第一回的时候,我险些以为是王爷在那里站着……” 韫玉不由得笑出声道:“见了喜欢的人果真是不一样,我家小姐,最不擅长的就是描丹青了,连最为拿手的山水画,都画得不是很好,仅仅是一般而已,如今给荣王爷描的丹青,却是那样的好,可真是称奇了。” 谢景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吗……” 一抹人影突然自打开的窗子翻入,跪在谢景迟身前,俯首道:“属下折檀,问迟姑娘安。” 谢景迟被吓得退了几步,听到人说话,才亦惊亦喜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先前刚被裕王带离荣王府的时候,因为对姬无涯的怨恨和想要活命,谢景迟几乎是出卖了所有人,其中包括着折檀,因而有时担忧着,折檀他们会不会出事。 现在折檀好端端地在自己眼前,谢景迟不禁开心地问道:“折檀,你最近还好么?” 折檀楞了一下,垂首回答说:“承蒙姑娘关心,折檀一切都好。先前看到阿青有些动静,所以前来裕王府查看一番,不知迟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谢景迟疑惑道:“阿青?” 碧回道:“就是那条驯养的小狗。” 韫玉立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身着黑衣的折檀,折檀的面色很冷,韫玉被吓到是很正常的事。而谢景迟早已习惯了折檀这样的脸色,不以为然,反而开心地说道:“你来就太好了,我的陪嫁丫鬟被人捉走了,我们猜是孤光公主搞得鬼,你能不能帮忙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属下领命。”折檀颔首拱手,谢景迟笑道:“她叫怀珠,找到了就快些把她救出来,一定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折檀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姑娘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说完,折檀行了个礼,谢景迟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了不少,对折檀道:“今日怀珠穿得是水绿的衣裳,她脸有点儿圆,长得也挺秀丽的,如果见到了她不放心,你就说是我让你来的——对了,带着这个去。” 谢景迟从头上拔下一朵簪花,这还是早晨的时候,怀珠亲手簪上去的,给她看的话她肯定能认得,折檀听了谢景迟的描述,接过簪花之后,礼了一礼之后,便是又从窗子翻了出去,韫玉舒了一口气,谢景迟转头看了看韫玉,随后笑道:“吓到你了?” 韫玉怯怯地点了点头,碧回在一旁偷偷笑了笑,谢景迟道:“她人很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见孤光公主 折檀确实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谢景迟同她相处了近一个月,得出了这个结论。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但很会体贴人,对谢景迟也颇为关心照顾,虽然可能不如折绡会做点心那么好,不过对于谢景迟来说,却已经足以去收买她了。 韫玉听了谢景迟的话,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道:“先前奴婢没有见过这样冷着一张脸的人,确实有些害怕,不过既然是荣王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的,奴婢自然不会害怕和心存芥蒂,小姐,既然已经交代出去了,小姐先睡吧。” 碧回在一旁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韫玉说的对啊,姑娘早些休息吧,再等等天都要亮了,怎么说也不能大白天的睡一整天,日夜颠倒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姑娘先睡吧,明日我晚些叫你起来。” 谢景迟心中装着些心事,难以入眠,自然是选择摇了摇头拒绝道:“我睡不着,怀珠没有平安回来,我心里着急,又怎么能睡得着?不如就坐着等等消息吧……或者你们困了的话,就先去睡,我也上床上等着,说不定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说完谢景迟还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碧回转头看了看韫玉,韫玉也是看了看碧回,两人互相无奈地笑了笑,碧回说:“姑娘,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呢,这样吧,你上床休息,不睡也可以,我和韫玉就在屋子里守着,怎么样?” 两个人守着自己睡不着,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谢景迟想了想这个场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因为自己住的只是个小卧室,所以床宽大概是一米二的样子,和学校宿舍的床差不多大小,不能睡下三个人,于是谢景迟在床上看了看,叹了口气,转头时目光却落在那床被子上,虽然床小,但是被子不小啊! 于是谢景迟在碧回和韫玉的目光中,拎着裙子小跑到了床边,抱起床上的被子,对着那两人道:“你们过来过来,帮我个忙!” 两人疑惑地走上前,碧回要去接被子,谢景迟开口说道:“你帮我抓着那两个角,我们把被子平铺在地上,两个被子拼在一起,我们打地铺,一起躺下,聊聊天什么的,总比干瞪眼,只顾着慌神要好得多。” 谢景迟说完,将被子递到了碧回手中,韫玉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接过谢景迟手中的被子,然后和碧回两人忙活了起来。韫玉轻声道:“小姐真的是变了好多,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想必是荣王殿下的功劳,从前奴婢不相信一个人有改变另一个人的能力,如今亲眼所见总算是信了。” “变了很多么?”谢景迟心一惊,虽然知道自己扮演谢晚娘扮演的不太走心,可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自己不是本人吧? 韫玉点头说道:“是啊,小姐比起出阁前,变了太多了,从前小姐虽然盛名传天下,有惊世之才,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人也太过安静呆板,只有在向老爷求嫁给裕王的那一次,小姐是那样的决绝果断,可其他时候都是不温不火的,虽是倾城佳人,却总感觉少了一些灵动。但是自从小姐再次回来,小姐就变了很多,话多了起来,人也灵动活泼了很多,如果不是小姐这张脸,奴婢已经对着对了那么多年,几乎就要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了。原本奴婢以为是因为裕王和大病初愈,所以小姐才会这般,如今看来,应当是因为荣王殿下,和荣王殿下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让小姐有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谢景迟很尴尬地听完,觉得这是对自己演技的批判和否认,但是没有办法,自己一小就不是那种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呢。只能这个样子了,还好脸没有变化,就算别人起疑,也肯定查不出什么。 韫玉和碧回两人已经将被褥铺好,还铺了两层,谢景迟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四床被子,感叹道:“被子可真多啊。” 韫玉又从柜子当中抱出了两床,笑道:“小姐说笑呢,当时陪嫁时的被褥,就不止这些呢,虽然铺了两层,可奴婢摸着,却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小姐睡得惯么?” 谢景迟直接坐在被褥上,手拍了拍,笑道:“可以了,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初我——我和姬无涯我们两个,在往安州去的路上,餐风露宿,条件比这刻苦多了,我都能睡得着,现在想想,没被山中的狼虫虎豹吃了可真是万幸了,由此可见,我命不该绝." 碧回拿了枕头在被褥上放好,谢景迟扯了扯衣裳的带子,韫玉和碧回两人忙走上前,伺候着谢景迟脱去外衣,韫玉又帮着谢景迟将头饰卸下,发髻散开,又去打了水给谢景迟卸妆洗漱,忙完之后,谢景迟躺在地上,拍了拍身旁的位子道:“你们两个也来睡吧,我们躺成一排,聊聊天也是好的。” 碧回早在安州的时候就和谢景迟同榻而眠过,自然也是不多拘束,韫玉却是犹豫了许久,谢景迟只能又说道:“来吧,没事的,不然你就当是我下命令的好么?” 韫玉这才点了点头,和碧回一起去洗漱过后,在谢景迟身边躺下,韫玉笑道:“方才听到小姐说和荣王殿下一起到安州时候的事,奴婢从未听小姐提起过,可否讲一讲?” 谢景迟犹豫了一下,回忆起那个时候,谢景迟满脑子都是烤兔子,于是不得不吐槽道:“你知道吗,我们这一路上,我都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只烤兔子,姬无涯除了烤兔子,完全不会做别的,好不容易搞到一只母羊,挤了羊奶想要喝一喝,却发现,并没有办法煮了羊奶,又不能直接喝生的,只能倒掉,我们也没有办法保存羊肉,所以一只羊就吃了很少一部分,其他的全都丢掉了,十分浪费,然后又吃起了烤兔子。” 碧回忍不住轻笑出声,将目光转向了谢景迟道:“姑娘还记着那些烤兔子呢,想来也是印象深刻,也难为姑娘一连吃了那么久。” 韫玉也是笑了起来,接着说:“小姐在府中的时候,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定然是会印象深刻。只是劳烦荣王殿下亲自烤兔子,想来荣王殿下那时便已将小姐放在心上了。” 谢景迟有些害羞,不禁说道:“哎呀不要说这个了,不如唱唱歌听一听吧?韫玉你来你来。” 碧回也跟着起哄道:“韫玉的嗓音很好听,唱歌想必也很好听。” 韫玉推脱了两句,最后没办法了,只能开口唱了几句,歌词缱绻,曲调缠绵,十分的婉转悠长,让谢景迟不由得生了困意,碧回看得出她有些困了,便示意韫玉不要停继续唱,韫玉很快便是明白了,继续唱着,谢景迟便是伴着歌声入睡了。 两人见谢景迟似乎已经是睡了,却也不敢动弹,便也就如此躺着,没多久也是睡着了。 次日一早,裕王带人来敲了敲门,惊醒了碧回和韫玉,两人慌忙起身,敲门声却是越来越急,韫玉先是潦草地穿上衣裳去开了门,裕王在门外站着,看韫玉的模样,皱了皱眉道:“还在睡?” 说完之后,不等回答,便是抬脚走到屋中去了,韫玉没敢拦,裕王进屋向里一看,地上铺着几床被子,碧回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正搀扶着坐在地上的被褥上的谢景迟,而谢景迟的衣裳,却还没穿好,碧回行礼道:“见过王爷。” 裕王玩味地看着谢景迟,厉声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睡地上?可是知道王妃怀了身孕,竟敢让王妃睡在地上?” 韫玉登时跪在了地上,碧回也是跪了下去,神情却有些恍惚,当年她被爹娘卖给牙婆,牙婆又将她卖入青楼,因为她遇到了一个贵人,所以才免遭青楼的那些人的羞辱,而这个贵人的脸,碧回终生都不会忘记,如今一见裕王,便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人便是自己的贵人啊。 谢景迟还有些懵,有点儿起床气,看着裕王道:“吵什么吵,大清早的不让人睡个好觉。” 裕王挑了挑眉道:“本王看你昨夜深夜也要闯到本王的寝室,要让本王去给你找人,所以一有消息便来了,怎么,你这个样子,是不想知道怀珠的下落了?” 谢景迟说完之后其实就清醒了不少,有些心惊胆战地看向裕王,听到他这样子说,便是慌忙爬了起来,看着裕王道:“你找到怀珠了?” 裕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而后说:“算是吧,你先起来,仔细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公主府,见一见二姐,也见一见你大哥,想必你也许久没有见过你大哥了。” 谢景迟当时就愣住了,看着裕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去公主府?难道是——” 裕王转身道:“不要多想,穿衣洗漱吧。你们两个也起来吧,随后再说怎么罚你们。” 说完之后,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谢景迟吞了口口水,这是要见谢晚娘的亲大哥了……怎么办……怎么才能糊弄过去?还有,还要见孤光公主……这也太折磨人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谢攸和姬无涯 虽然谢景迟很想拒绝裕王,不愿意去见孤光公主和谢攸,但是无奈怀珠可能是被孤光公主掳走了,所以谢景迟不得不屈服妥协,一起跟着去了孤光公主的府上, 公主府和王爷府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公主府更为的精致秀美一些,谢景迟跟在裕王的身后,身边跟着碧回和韫玉,谢景迟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着,以至于过一段时间就要小跑一段,才能追上裕王的脚步,裕王仍是匀速地前行,几人就这样被公主府上的下人引着到了正厅。 孤光功主似乎是很明白自己亲弟弟的步速,在裕王带着谢景迟到达正厅的时候,孤光公主也刚刚好出现在正厅里,两人十分默契同步地出现,让谢景迟感慨了两句后,在裕王身后向孤光公主见了礼。 “怀孕了还总是到处跑,弟妹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阿渊你也真是的,明知弟妹怀了身孕,昨日才刚刚经了中秋家宴,今日就又一早带着人往我这儿来,真是不会心疼人呐。”孤光公主坐定,而后摆了摆手,侍女上了茶,谢景迟在裕王旁边坐下,刚端了茶喝了一口就差点被呛到。 裕王回答说:“晚娘说久不曾上门拜见,失了礼数,因而今日我便带着她来了,如果打扰到了阿姊,还望阿姊莫要怪罪了。” 孤光公主笑着摇了摇头道:“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还需要讲究这些礼数?” 听完,谢景迟不禁在心中腹诽了两句,说是不需要讲究礼数,如果真的失礼了,还不知道你要怎么难为人呢!从前听谢晚娘说的,孤光公主真不是一个贤惠的人,也怪不得谢攸不喜欢她,两人夫妻关系不睦那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大人却还是一副仇家的模样。 如果不是孤光公主为人刻薄,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谢景迟也并不是在为谢攸开脱,谢晚娘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方面不是在为自己的哥哥开脱的时候,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谢景迟一招不慎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说得相当明白,而谢景迟也有自己的判断,孤光公主如果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又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妹、还是自己的小姑子。 裕王道:“亲近是亲近,但是礼数还是要讲的,这是对姐姐的尊敬,自然不可少。” 谢景迟适时的跟了一句道:“王爷说的是,这些并不是虚礼,而是实打实地对姐姐——或者嫂嫂的敬爱之意,自然是一点也不能省的,先前抱病在家,一直未曾到府上请安,今日既然得了空闲,自然是要来请安请罪,希望姐姐能宽恕晚娘先前的不是。” 这样一句场面话,还是临来的路上,谢景迟偷偷摸摸地找着碧回学来的,为的就是说得让孤光公主开心一点,也不会怎么去为难怀珠了。 孤光公主听罢掩面轻笑,摆了摆手道:“哎呀,哪里有什么请罪的,你身体不适,我也理解,好好的地养身子才对,怎么能到处乱跑,你今儿来我也是不大乐意的,万一累着了怎么办,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裕王含笑看向了谢景迟,谢景迟笑道:“一个多月而已,多走一走,对孩子也有好处,不妨事,若是走这两步路就会累着,腹中胎儿将来又怎么能有个健康的身体?” 孤光公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虽然你年纪小了一些,我倒是没想到你对此还颇有见解。” 裕王笑道:“她呀,可是没少拉着太医们问这些,毕竟是第一胎,自然是要小心为上。” 谢景迟微微低了低头,看起来像是有些害羞的模样,谢景迟却只是低头腹诽一下,裕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不小,碧回端着茶盏,捧到了谢景迟的面前,附身低声道:“问问驸马的事。” 这也是谢景迟交代的,因为她确实不太懂得察言观色和人际交往间的寒暄应对,所以需要碧回时时提醒着,谢景迟恍然大悟,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搁在一旁,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不见大哥?现下应当已经下朝了吧?” 谢攸因为是驸马,所以只在朝中领了一个闲职,每日上上朝就差不多完事了,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整日闲在家中,很是无聊,所以只能写写画画,倒也有了不小的斩获,谢攸自号青园居者,青园居者的字画棋谱,在坊间的售价颇高,甚至有些千金难求。 只是谢攸也并指望这样赚钱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爱好。 孤光公主的手指按在扶手上,画了几个圈后,才笑着回答说:“你大哥还没回来呢,也不知是和谁吃茶喝酒去了,不过中午的时候应该会回来,你们今日也不要走了,等到中午的时候用个午膳,晚娘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驸马了吧?”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是有许久未曾见过大哥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认得出了。” 裕王咂声道:“瞧瞧这话说的,还以为我有多拘着你呢,若是早些时候你没有生病,自然不会这么久都未曾见过姐夫了,想来都是那杯合卺酒的错。” 谢景迟默默腹诽道,当然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杀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说不定我现在还好好的当我的建筑狗,每天画画图打打游戏和室友聊聊化妆品,现在却不得不假装自己是裕王妃,还是一个才貌双全名冠天下的裕王妃,真是难啊。 孤光公主轻叹了一句:“哎,谁会知道会这个样子,若是知道,哪怕不喝那合卺酒,也断然不会让你去受那样的罪的。” 谢景迟道:“姐姐的心意,晚娘也是感受到了,只是谁也说不准这世事无常,一杯酒可能会让我抱病三个月,又或许什么时候,误食了什么东西之后,就直接魂归西天了” 孤光公主忙说:“呸呸呸,这都说些什么胡话呢?乖乖的,好好地,我还等着抱外甥呢。” 碧回不着痕迹地,父皇是不会这样做的,只是若是贤贵妃相中了,就说不准了。” 谢景迟笑道:“荣王送的?不曾想荣王竟会送给大哥这样的礼物,也不知大哥能不能拉开这张弓呢。” 孤光公主颔首道:“确实是要看贤贵妃的意思了——六弟送人礼物,常常就是些兵器什么的,他是武人出身,虽然文采也不差,之前见父皇考他们学问的时候,学问做的也不差,不过他可能还是更喜欢舞刀弄枪一些,送人礼物也是这样,让人无奈,却也不得不收下。” 谢景迟点了点头,撩了撩耳发,抚了抚发髻间的那根碧玉雪狐簪子,想着以姬无涯那样的武人出身,还懂得送姑娘这样的礼物,真是不容易啊啊。谢景迟笑了笑,回说:“大哥呢?大哥收到礼物时是什么反应?” 孤光公主略微回忆了一下,道:“他呀,他拿到弓,想要拉一拉,结果发现拉不动,就只能放在厅里做个摆设了,闲来无事就拿起来擦一擦,看起来还是挺喜欢的。世妙也总是抱着这张弓玩耍虽然他也是拉不动,只能勉强的抱起来,还是要抱着玩。” 世妙——应当就是谢世妙了,是谢攸的大儿子,也是谢攸和孤光公主两人唯一的孩子,算是谢景迟的侄子,谢景迟有些惊讶道:“说来真是的,竟是忘了给世妙准备一份礼物,晚娘也是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不晓得他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姑姑呢。” 孤光公主对着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道:“去看看公子在做些什么,今日的课学得如何了,学好了就带来见一见他姑姑,说是小姑姑来看他了。” 说完之后,孤光公主又转而面向谢景迟道:“世妙像他父亲,喜文好武,却是没有学武的资质,只能读读书,捧着书卷念一念,字倒是写得有几分像你,这倒是令我和驸马很是惊讶。” “像我?”谢景迟有些惊讶,“这倒是奇了,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我这手腕一直都使不太上力气,字也很久没有写过了,哪怕是写,也不一定能写成什么鬼样子了。” 碧回在后面,神色变了变,自己听说谢景迟的字写得一塌糊涂,可是那个名冠天下的裕王妃的字迹,却是在十岁的时候就惊到了许多人。如今写得一塌糊涂,怎么说也不应该,只是碧回晓得,谢景迟身上有许多怪异的地方,已经可以让她见怪不怪了。 孤光公主狐疑地望着谢景迟,而后平淡地说道:“那看来还是多亏了六弟了,昨夜中秋家宴,若不是六弟帮忙,或许要难为到你了。” 谢景迟忙摇了摇头说:“也不是……还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兄妹相见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事实是,如果没有姬无涯的帮忙,谢景迟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那儿了,这样一想,谢景迟越发的觉得十分感动,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许微笑,正好落在裕王的眼里,在裕王看来十分的扎眼。于是便听得裕王说:“先前你怎么不说起这些事,若是早说,便也不用如此惊险了。” 谢景迟十分的汗颜,觉得这事怎么敢跟你说啊,但嘴巴上还是说:“本来没觉得会如何,没想到要当众题词之类的,因为先前没说,在殿上也不敢这样托辞,不过还好,最终也是解决了,之后再有此类的事,我会提前和王爷讲的。” 孤光公主颔首笑道:“如此便好了,今日父皇看起来也挺开心的,说赏你的文房四宝可收到了?” 提起这事,谢景迟就更加觉得尴尬了,皇上赏赐的文房四宝,说什么先太后亲手制成的宣纸,先皇还在上面盖了小章,让谢景迟胆战心惊不敢收,昨天走的时候原本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这回事了,但让谢景迟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裕王刚刚把她叫起来,说要到公主府去,她连忙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的时候,圣旨来了,先是小小的封了一下谢景迟诰命,又赏了昨日说的文房四宝,还兼带着有些上好的料子,以及边陲地区上贡来的一些稀罕东西,满满三大箱,看得谢景迟心慌得不行,接完旨后,还是碧回机灵地塞了些银钱给传旨的公公。 接旨接得十分不熟练,惹来了裕王的一道狐疑地目光。 “收到了,样样都是好东西,只可惜那宣纸有些特殊,无法赠人,其他的倒是可以挑一些好的,送给姐姐一些,尤其是那些东珠,十分的匀称,很难寻到这样品相一致的,届时可做成个串子,送给姐姐。”这些送东西的话,也是碧回给编好了,谢景迟大概的记一记,而后自己加工一下就脱口而出了。 不过这样的客套话显然让孤光公主十分的开心,谢景迟看着孤光公主笑起来的模样,煞是好看,断然不像是之前谢晚娘描述中的那个刻薄的人,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孤光公主摇了摇手说:“这些东西我也不缺,父皇赏给你的,你自然是要好好收着的。对了,昨日去见母妃,母妃可是有送什么东西给你么?” 听到这话,谢景迟楞了一下,目光转了转,在裕王身上掠过,又斜斜地想要去看碧回,结果发现自己看不好,只好自己思考起来了,自己昨天去参加中秋家宴,再次回府的时候,好像就只多了根碧玉簪子,还是姬无涯给她的,贤贵妃显然是没有送她东西的,但是好像这样不太对? 不然为什么孤光公主要专门问一问? 谢景迟想来想去,觉得有些头大,只能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昨日去往明乐宫,午间时谢了母妃赐饭。” 言下之意便是,贤贵妃什么都没有送,孤光公主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若有所思地说道:“许是昨日太过劳累,母妃忘了这件事也说不准。” 裕王笑道:“原本在晚娘过门后的第二天,便是要带着她入宫请安的,母妃也该是在那时给儿媳妇见面礼,如今已经过去许久了,母妃自然是记得不清楚了,这原本就是我和晚娘失礼了,见面礼这档子事,回头我去向母妃提一提便是,晚娘你也不必介怀。” 谢景迟这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新媳妇过门都应该有见面礼的,昨天算是谢景迟第一次给贤贵妃请安,按理来说,贤贵妃应该给谢景迟一份见面礼,这份见面礼的大小可能也有所暗示,只是贤贵妃彻底没给,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孤光公主也是想听一听,贤贵妃给了谢景迟怎样的见面礼,以此来衡量一下贤贵妃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儿媳妇的,如今什么都没给,在得知谢景迟有了身孕之后,对谢景迟的印象明显又有了变化,孤光公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笑道:“这事我也会跟母妃提上一提,如今晚娘怀了孩子,想必这见面礼倒是要备上两份了。” 谢景迟有些尴尬,只能笑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说完,便有下人匆匆跑来,跪在殿前,对着几人依次行过礼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公主,驸马回来了,和荣王殿下一起。” 孤光公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我这可一点儿都没猜错,果然是同六弟一起了,最近几个月也不知怎的了,驸马像事发现了一个新的知己一般,和六弟时常往来,今儿便又带人回来了。” 这便是谢景迟不大知道的事了,之前听说谢攸和姬无涯关系好,谢景迟还以为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却没想到只是近几个月突然好上了,谢景迟不由的开始想,难道姬无涯是为了自己,所以才和谢攸搞好关系的么?这样一想,谢景迟又笑了笑,孤光公主见了便道:“你大哥马上就要到了,许久不见,可想好说什么了?” 谢景迟忙回答说:“晚娘只顾着开心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让姐姐见笑了。” 裕王在一侧,言语间难得的有几分温柔地说道:“近乡情更怯,便是如此了,你们二人兄妹情深,想必无论你见他时如何,只要人好好地在他眼前,便是最好的话语了。” 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十分感人,听得谢景迟也跟着点了点头,那边谢攸已经带着姬无涯到了正殿,斯文笑着,在谢景迟不远处站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嫁出去的妹妹,果然和在待字闺中时的模样不大一样了,我眼里的那个幺妹,还是半大点儿的孩子,拿着根笔,趴在那里写啊写的。” 不知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因为谢景迟的泪点太低,谢攸这样一说,听得谢景迟鼻头一酸,分明是亲生兄妹,却要因为这样那样的繁文缛节,而不能时常见面聊天,本该保护幺妹的大哥,却因为不得已娶了一个公主,无法护在幺妹的身侧,而幺妹却因为一朝识人不慎,和大哥天人永别。 谢景迟红着眼睛,看着谢攸,谢攸的眉眼和谢景迟十分地相似,俨然一个男版的谢景迟,谢景迟那双红着的眼睛盯在谢攸身上,流露出的感情没有半分掺假,谢景迟开口带了些许鼻音,说道:“哥……好久不见……” “是许久未曾见过了,你成婚的那日,你搭着盖头,我也看不到你变成新娘子时是什么模样。”谢攸说着说着,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只觉空洞了许多,想来是回忆起了往事。 裕王站起了身,对着谢攸互相行礼,裕王道:“姐夫,我这个弟弟的错,先前晚娘得了病,你想来看一看她,只是太医吩咐了不能见旁人,怕会有传染,因而将姐夫拦下,如今晚娘已经大好,一个好端端的人站在姐夫面前,还请姐夫莫要怪罪我了。” 谢攸回了神,看向裕王的目光冷了不少,姬无涯此时也是在正厅之中站定,目光越过谢景迟落在了孤光公主的身上,先是给公主见了礼,又和裕王互相问了声好,便听谢攸说道:“人如今虽然大好了,但毕竟曾经因你而大病一场,不过我也不会因此事怪罪裕王。” 谢景迟看着谢攸,那种从心底升出的亲切感,让谢景迟揉了揉眼睛之后,有些撒娇一般地说道:“哥,那么久没见过了,就不要说这些了,不如说一说旁的。” 孤光公主掩面笑了笑,调侃道:“瞧你们两个,唱得这是哪出啊?” 谢景迟红着脸,谢攸转向孤光公主的方向,点头示意了一下,动作神情之中都透着一股疏离之感,谢景迟晓得,那不该是看向自己的妻子时的目光,反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谢景迟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谢攸和孤光公主的感情,确实不是很好。 谢攸道:“许久没有见过晚娘了,一时失态,公主还莫要见怪呀。” 裕王笑道:“姐姐如何会同姐夫见怪?” 姬无涯站在一旁,谢景迟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发现姬无涯并不看着自己,有些失落,碧回拉了拉韫玉的袖子,附在韫玉耳边说了两句,韫玉便转向前扶着了走向谢攸的谢景迟,笑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许久未曾见过大少爷有些激动,只是这步子还是要稳稳地走,可莫要动了胎气。” 谢攸连忙上前几步,关怀地望着谢景迟,虚扶了一下,笑着道:“你瞧瞧你,有了身孕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动了胎气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哪怕担得起这个责任,可损伤的是你和你腹中的胎儿,哪怕处罚了谁,也无法弥补那些已有的损伤啊。” 这样一席话,又让谢景迟的鼻子酸了起来,原本已经克制好的情绪,再次地翻滚搅动起来,谢景迟的眼泪一时没有抑制住,直接漫上眼眶,开口道:“哥……真的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晚娘好想你。” 在现代的时候,谢景迟一直都想拥有一个哥哥,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哥哥来为自己出气逗自己开心,如今总算拥有了一个哥哥,虽然不是真正的兄妹,更像是从谢晚娘那里偷来的,但即使如此,谢景迟也是心满意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承认 或许是因为谢晚娘从前并没有说话这样直白的话,谢攸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扬起了欣慰的笑容,以为嫁人之后的谢景迟,性子有了些许转变,这样的转变显然是谢攸乐于见到的,于是谢攸朝着裕王看了看,问道:“裕王爷,可否借你嫡妻借一步说话?” 裕王含笑望着谢景迟,眼神颇具深意,而后道:“我自然是没有意见,你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我自然不能当一个恶人拦着你们,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裕王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孤光公主,孤光公主颔首道:“那你们就去花厅聊一聊吧,正巧我和三弟六弟一起聊些事情。” 谢景迟看着两边的人,不大清楚为什么谢攸要找她单独谈,但是在谢晚娘的描述中,谢攸斯文和善,对这个幺妹格外的好,当初谢晚娘执意要嫁裕王的时候,谢攸曾好言相劝,阻拦了一番,最终拗不过谢晚娘的执着,也转而劝了劝谢太傅,好好地送谢晚娘上了轿。 当初谢晚娘对谢景迟将这些的时候,那些黯然神伤,谢景迟全都看在眼里,最后谢晚娘还同谢景迟交代过,说是如果有机会见到家人,一定要想办法稍微弥补一些裂痕,虽然这些事对于谢景迟来说,太过困难,但谢晚娘还是开了口,谢景迟不知该如何拒绝一个已经离开自己家人的人,转而想了想自己,就像是漂泊异乡,甚至终生无法回去,自然也是想那些自己认得的人,都记得自己的好,忘记自己的不好。 谢景迟点头应下了这些,但却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她在这里,算是孤苦无依,虽然之后认识了姬无涯,认识了碧回,又韫玉和怀珠在身边,似乎已经是一个小圈子了,但是这幅躯壳和谢攸的血脉相连,是斩不断的。 谢攸看向了谢景迟,柔声道:“我们去花厅聊一聊吧,许久没有见过了,有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讲一讲,我替你骂一骂他。”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可谢景迟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裕王,随后目光又瞟向了姬无涯,却只敢悄悄看一眼,慌忙就收了回来,点了点头小声说:“我没有受什么委屈,只是有点儿想家。” 谢攸侧了侧身,让谢景迟先行,自己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花厅走去,谢攸走在谢景迟地身旁,笑着说:“先前就没见你这样的,嫁人了倒是知道想家想亲人了,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委屈过得不是很好吧?” 谢景迟看着周围没有什么人,就低头小声说:“没什么……” “有话大可以直说。”谢攸带着谢景迟转身进了花厅,谢景迟抬头看到花厅悬着一副匾额,上面写着的是梨荷桂梅,分别映着四个季节的时令花,谢景迟嗅了嗅,确实有一股淡淡地桂花香味,桂花的香味原本是很浓郁的,只是不知他们如何处理的,能变得如此淡雅。 谢景迟跟着进了花厅,坐下之后,谢攸吩咐道:“泡一壶茉莉花,快些。” 侍女得了令退下,其他人也是被遣开站到了很远的地方,谢景迟和谢攸隔案而坐,谢攸道:“虽说许久不见,可也不过几个月而已,莫要告诉我说你的口味也换了?”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茉莉花茶,只是现在在想,有一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你。” 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这件事,谢景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直藏在心里,可是总是没有人能够倾吐,让她感觉十分的憋闷,如今谢攸和谢晚娘是血脉至亲,又听谢晚娘讲过,谢攸是个很和善的人,这让谢景迟开始思考,要不要讲给谢攸听一听,说不定谢攸也可以帮一帮自己。 谢攸微笑道:“你是我的亲生妹妹,同父同母的血脉至亲,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讲的?” 这样柔和的声音,让谢景迟原本有些犹豫的心,偏移了一些,又抬头看着谢攸,出声问道:“什么都可以么?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太惊讶……好不好……” “阿迟,连哥哥都信不过了么?”谢攸和善地望着谢景迟,抬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 谢景迟觉得自己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要倾斜了,倾倒向告诉谢攸真相那一边去。 谢景迟有些犹疑地开口:“这件事真的很不可思议,但是……但是是真的,我如果讲了,你可能会不太相信……” “先说说看吧。”谢攸看侍女将茶捧了上来,茶水放下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人先退了开,很快花厅之中只剩下了谢景迟和谢攸两人。 空荡荡的花厅里飘着些许桂花香味,谢景迟有些犹豫,最后看着谢攸的表情之后,小声开口说道:“如果我说,谢晚娘已经死了……你会不会惊讶?” 谢攸伸手去端茶盏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谢景迟,扬声道:“来人。” 谢景迟听他叫人,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随后有侍女小跑进来,谢攸道:“去端一碗清水。” 清水,谢景迟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谢攸这是要滴血验亲了,虽然滴血验亲并不准确,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应该是足够了,两人相顾无言,侍女很快就将清水端了上来,而后退下。谢攸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血在碗中,什么话也没有说。 谢景迟没有那个本事,能一下子咬破手指,只好拔出根簪子,用力地在手指上划了个伤口,随后挤了挤,挤了一滴血在碗中,碗中的血渐渐融在一起,谢攸笑道:“阿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是真的,谢晚娘……已经死了,就在她和裕王成亲的当晚,而我,不是谢晚娘,我是另一个世界的谢景迟,我原本在家中好好地睡觉,可是一觉醒来发现原本应该是天花板的地方,变成了星空,原本应该是柔软的床的地方,变成了潮湿的土地,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但是这是真的,我不敢告诉别人……”谢景迟有些委屈地对谢攸道,“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才会让一个人在新婚之夜死去,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讲,但是今天……今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说完之后,谢景迟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谢攸,谢攸盯着谢景迟,盯了许久,不知道该怎样去想这件事,便问:“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很好奇你是怎样以阿迟的身份活了这么久而不被发现的?”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原本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我溺水了,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在梦中见到了真正的谢晚娘,她告诉我说她到了我的世界,成为了我,还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梦醒之后,她的话我还记得十分清楚,那些她觉得有用的信息,她全都告诉我了……但是我不不会画国画,不会写书法,不会下棋,不会弹古琴……” 谢攸缓声道:“阿迟,这会不会只是你做的一个梦,一如庄周梦蝶,那些你以为是自己真实存在的世界,其实只是你的梦,而你就是真正的谢景迟,只是自己忘记了。” “不会的。”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我醒来的时候,脖子上那么重的淤青,肯定活不了的——” “淤青?”谢攸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转冷,谢景迟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不是,就是……” 谢攸盯着谢景迟问道:“裕王在新婚之夜做了什么?” 谢景迟被谢攸盯得有些发毛,将那个装着清水的碗向谢攸推了推,开口道:“你看,我的身体,还是谢晚娘没错,你看我的脸,看我的身形,包括血脉,都一丝一毫没有差别,可是我的内里灵魂,却是另外一个人……” 谢攸却仍旧问道:“姬无渊对阿迟做了什么?为什么阿迟会在婚后大病两三个月,还不许人探视?” 谢景迟有些心虚,回答说:“因为……因为……如果我说了这些,你不要激动,不要冲动,好不好?” “你说吧。”谢攸看着谢景迟,目光中多了一些怜惜。谢景迟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新婚当晚,裕王连盖头都没有掀开,就掐死了谢晚娘……随后抛尸乱葬岗,等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在乱葬岗中。” 谢景迟听到有些细微的声响,应该是瓷器磕碰的声音,谢景迟看着谢攸的手搁在案上,攥着拳头,有些发抖,想必是用力过度。 “然后呢?你是怎么回到裕王府的?听说你还有了身孕?”谢攸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狐疑地看向了谢景迟。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道:“身孕的事,如今我不能讲,只是回到裕王府……是多亏了姬无涯。” 谢攸有些讶异地看着谢景迟,问道:“荣王殿下?” 谢景迟应声说:“是他,因为我从乱葬岗醒过来,就见到了他……是他带着我到安州去,后来又到了荣王府,之后才被裕王设计,我被带回了裕王府……” “偷鸡不成蚀把米?”谢攸瞬间便是明白了姬无涯救下谢景迟的用意,当即对姬无涯有些反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说服 看着谢攸的眉头微微皱起,谢景迟有些明白了谢攸在想些什么,只是谢景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和姬无涯的事情,也不知道要不要和谢攸和盘托出。 谢攸轻轻叹了一声,看着谢景迟缓缓开口道:“阿迟,庄周梦蝶的事情你我都是十分熟知,你说这些事的前提是,我们已经验过亲了,我十分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很有可能你只是因为新婚之夜受了打击,所以神思有些混乱,只是你已经说了你是被害,而后又被荣王所救,如果后面没有这样一段,我可能就只是当你神思恍惚了。” 说了这些之后,谢攸又用指甲轻轻地瞧了瞧清水碗,碗中的水呈现着淡淡的红色,谢攸又继续说道:“身份的事可能是你神思恍惚,后面被荣王所救也可能是受了打击一场大梦,但是裕王把你从荣王府带出来的事情,我是有所耳闻的,并非是假,阿迟,你能跟我讲一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谢景迟的目光随着谢攸转来转去,之后盯着谢攸的眼睛,下定了决心,诚恳地说道:“我相信你,我也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因为我真的见过谢晚娘,她从小就在你身边长大,肯定很了解你,我的身体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是我们刚刚才验过的,所以我可以说这些事,也希望你听完之后能帮我一些忙。” 谢攸点了点头道:“你是我的亲妹妹,只要不是有悖道德的事,我都可以帮你。” 谢景迟顿了顿,而后开口先说道:“我的身孕是假的,我和裕王没有圆过房。” 说完之后,谢景迟停了一下,看了看谢攸的反应,谢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问道:“姬无渊给你下了药?你和姬无涯什么关系?” 谢景迟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他……先前也同你讲过,在姬无涯从京城到安州,再从安州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而裕王也知道这件事,又是他把我从荣王府接了出来,所以……我觉得他让我假孕,可能是想要以此来威胁姬无涯,而他也确实这样子做了。” “把你身孕的事栽赃给姬无涯,用你和你肚子里那个不存在的孩子,要挟姬无涯?”谢攸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姬无涯如今自成一党,有雍王在侧,将来在兵部任满,会调离京城几年,再回来的时候手中肯定会有兵权,权大权小都是兵,庆王是姬无渊无法拉动的人,那么他只能打主意在姬无涯身上,如今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他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那么……你和姬无涯你们两个?” 谢景迟脸红了一下,而后回答说:“我们两个……虽然在一起很久,但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不过我确实对他……他也对我……” “那么,姬无涯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谢攸有些玩味地看着谢景迟,看得谢景迟低下了头。 谢景迟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一下而后说:“他也肯定知道我没有怀孕呀,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姑且先认了,这样我在裕王身边可能也安全一点……只是我也不太懂他之后的打算是什么……” 谢攸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前些时候姬无涯确实莫名的开始向我示好,我寻思着自己这样一个只能领闲职的驸马,也没有拉拢的必要,况且我又娶了姬兮忆,我的妹妹又嫁给了姬无渊,更不可能和他站在一边,所以就只把他当个朋友,也确实聊得很投机,如今看来,怕是这人看上了我的妹妹,所以来向我示好了。” 谢景迟的脸又红了,而后说:“可能吧……” 谢攸笑了笑,而后又说:“你知道后妃当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是皇后,或者后妃的儿子没有当上皇帝,是必死无疑的。” 这件事姬无涯在先前和谢景迟讲过,她自然是明白的,于是点了点头,谢攸又道:“你既然知道这些,想必姬无涯也同你讲过不少东西了,那么你觉得姬无涯会甘心追随姬无渊么?肯定是不会的,女人和母亲,他定然是更偏向母亲一些,你尚且有条活路,而宸妃,如果姬无涯不是皇帝,必死无疑,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谢景迟点了点头,有些伤感地应道:“这个我清楚。” 谢攸叹了口气,对着谢景迟道:“他和你讲这些,或许是因为真的喜欢你,也或许心中已经打算将计就计,明面上救下你,实则另有打算,弃你于不顾,毕竟你没有怀他的孩子,他是知道的,哪怕你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是一个王爷,有多少孩子不能有?即使如此,你也要选择相信姬无涯,选择他么?” 这样的情况,谢景迟确实没有想过,如今谢攸说了出来,谢景迟突然有些慌神,他对姬无涯的相信,确实是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的,也有可能因为喜欢而判断错误,现在谢攸作为一个局外人,指出了这一点,让谢景迟的心有些动摇,如果当真是如谢攸所说,那么姬无涯或许真的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 这个可能性,让谢景迟的脸色差了些许,谢景迟看着谢攸,开口道:“你继续说……” “其实我只是想说,不要因为一些感情,就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你要为自己考虑,明白么?你活在世上,是为了自己而活,你已经选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你再错第二次了……”谢攸伸手拉住了谢景迟,感受着谢景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轻声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那么,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不会对你动手,裕王暂时也不会,但是不代表你就是绝对的安全——你的陪嫁丫鬟,怀珠,是不是已经不见了?” 谢景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谢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攸道:“今天陪着你来的只有韫玉,我便猜到是出了事,这才想和你单独谈一谈,人肯定是不在公主府的,裕王带你来有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家宴当天我们驸马是另有席次的,出了什么样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是人现在应该是在宫中,现在正厅里,姬无涯、姬无渊、姬兮忆三个人,或许已经出了结果,也或许只是随便地聊一聊,客套几句,很多事都很不确定。”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我昨晚告诉姬无渊,怀珠丢了,之后又告诉了姬无涯派来的护卫,他们可能都在找怀珠,今天姬无涯和你一起回了公主府,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我猜……会不会是姬无渊查到了些什么,姬无涯也知道了些什么,所以他们有相同的举动……” “如果是姬兮忆抓的人,那么怀珠可能……”谢攸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声,“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会难过,但是,如果真的是姬兮忆搞得鬼,以她的性子,人在宫中是不假,但可能已经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这样的话,让谢景迟有些难以置信,谢攸和姬兮忆是夫妻,他却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姬兮忆会杀人,谢景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些,但是直觉告诉她,谢攸不会骗自己,谢景迟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那……那如果……如果不是孤光公主,怀珠她……” “阿迟,今天姬无涯为什么会跟我回来,你自己已经猜到了……”谢攸叹了叹,“原本我只想将这事搪塞过去,但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好瞒你什么,姬无渊和姬无涯同时出现在公主府,两人都知道你的陪嫁丫鬟失踪的事,这样的事不会是巧合的。”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或许只是……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姬无涯知道今天我和姬无渊来了,所以为了见我就……” 谢攸站起身,将座位上的谢景迟拉入自己的怀中,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道:“今天姬无涯一下朝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说是要约我去下棋,到棋社之中下了几局之后,便说随我一道回来了。阿迟,你现在不要想怀珠的事,你要先想想你自己,如何让自己平安。” 谢景迟趴在谢攸怀中,尽量的不去想怀珠死了的事情,便说:“我……我怎么让自己平安?” 谢攸尽量的把语气放轻松了一些,问道:“你对储君的事情,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太子十分贤明,又是皇后所出,无论立长立贤,太子都是首选,所以我觉得……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理所应当。可是这样一来,宸妃娘娘就……”谢景迟想到了当晚姬无涯的神色,她喜欢姬无涯,爱屋及乌,自然也是偏向宸妃,所以她很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攸笑道:“你说的对,你的想法也很对,我们就支持太子,你可以劝姬无涯也站太子队,姬无涯如果喜欢你,跟你一起支持太子,太子将来登基,姬无涯放手军权,用军权换宸妃一条命,姬无渊不会有好下场,那么你自然也可以在恩典之下逃脱,和姬无涯在一起。” “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是偷偷地……”谢景迟觉得,谢攸的话的意思是,自己收姬无渊牵连假死,太子登基在姬无涯的求情之下放自己一马,然后自己就可以和姬无涯在一起了,但是,谢景迟不愿意这样,谢景迟抬头盯着谢攸道:“可是,姬无涯说过,会光明正大的娶我过门,让我成为名正言顺地,荣王的嫡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回顾往事 这句话说完之后,谢景迟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谢攸的脸上,不想放过谢攸的任何一个表情,尽管谢景迟不太擅长察言观色,可她想要知道谢攸对此的看法,想知道谢攸到底是更向着这个验过亲的妹妹,还是对她只是普通的客套。 谢攸果然犹豫了一下,本应和谢景迟对视的目光,变得虚无了起来,显然是有些出神,谢景迟伸手轻轻推了推谢攸的腰,轻声开口问道:“哥,我现在叫你一声哥,因为你是谢晚娘的哥哥,我用谢晚娘的身份活着。而我也确实想要有一个哥哥,你在谢晚娘的描述中,和我自己的观察中,你就是我想要的哥哥。” 谢景迟话音落下之后,谢攸回了神,看着谢景迟,叹了口气道:“阿迟,你还不明白么?你就是我的妹妹,是滴血验过亲的亲妹妹,我不会把你归于其他人来差别对待,谢景迟和谢晚娘对我来说,是同一个人,我的幺妹,迟迟才出生,因而得名景迟,乳名晚娘,没有谢景迟和谢晚娘一分,懂吗?” “那你为什么……”谢景迟神色有些黯然,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那样说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当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是可以和姬无涯在一起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谢景迟不是那种可以默默爱着的人,就像她会觉得有人对她别有用心就疏远一样,她会在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极力靠近,也想要让很多人知道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所以当姬无涯许诺说,会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荣王的嫡妻的时候,她是十分开心的。 如今,谢攸却又说了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有些心里难过,觉得谢攸可能是已经在心里不把自己当作亲妹妹来看了。 谢攸又抬起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柔声说道:“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阿迟,你知道么,我一开始就担心,你像当初为了和姬无渊在一起和家中决裂时一样,为了和姬无涯在一起,甚至不顾惜自己的名分,你是我的亲妹妹啊,我怎么舍得让你没名没分的跟着一个人,我还要亲自送你上花轿,亲自看你和他拜堂成亲,看你幸福美满的。” 谢景迟听着谢攸温柔的声音,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莫名其妙的,刚刚还在质疑谢攸,如今却因为他这样一段话,瞬间就打消了质疑,谢景迟想,或许是这具身体在作祟,也或许真的是自己希望有一个一直在回护自己的亲人。 谢景迟紧紧地搂住了谢攸,而后说道:“哥,你是我的亲哥哥,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先前姬无渊的事我们搁下不说,我喜欢姬无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从前我不知道自己那样在意他,还去怨恨他猜疑他,可如今我们已经坦诚相见,互相表明心意,他也给了我我想要的许诺,在我还没有开口的时候。” “我刚从乱葬岗醒来的时候,最为慌乱无助的时候,是他拉我出了深渊,虽然那时他可能不怀好心,可两三个月的朝夕相对,他对我如何,我自己能感受的到,周围的人也能感受的到。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或许将来会有更改,但如今只有这样一个想法,坚定不移。” “我不知道你从前有怎样的想法,你娶得是姬无渊的姐姐,我也知道你们夫妻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我知道你当年在京内,也有多家豪门前来提亲,想将家中千金嫁给你,可是你却被一道圣旨,逼得不得不娶了孤光公主。”谢景迟揉了揉眼睛,抹去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当年的情况,说是猜测贤贵妃相中了谢家,而我又太过年幼,所以就将待嫁的女儿硬塞给了谢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关系一直都不好,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和人置气的人。” 后面那些话,是谢晚娘说得,如今由谢景迟转述了出来,谢攸听过之后,有些感叹道:“当年的事,有多久没听人提起过了我也忘记了。你可知尚康公主?” 谢景迟有些疑惑,而后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印象。” 谢攸自嘲地笑了笑说:“尚康公主是当年养在皇后身边的庶公主,和太子也算是关系近了一些,太子对这位妹妹也不厌烦,可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因为皇后很喜欢尚康,尚康人有些胆小,也很安静,所以一直都很讨皇后欢心,皇后曾经也和母亲暗示过,能不能将尚康嫁给我为妻。” 这样的事,谢景迟自然不知道的,听到的时候大吃一惊,问道:“你和尚康公主?那孤光公主是截胡了么?” “也不算是吧,当时只是提了提,母亲也和我略微讲了讲,只是还未等我和尚康的亲事谈成,就出了一个意外,或者说是一件人祸。”谢攸扶着谢景迟让她坐好,自己在花厅之中来回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犹豫那些话到底要不要说。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谢景迟一直看着谢攸的身影没有开口,最后,谢攸还是说:“陈年旧事,虽然不提也罢,只是既然你问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吧。” 当年尚康公主和谢攸的亲事,极为隐秘,除了皇后、尚康公主、谢夫人和谢攸三人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人知道,一来皇后是怕如果谈不成了,对尚康公主的名声有所影响,二来是,盯上谢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皇后不想拿到明面上来谈,她不想谢家觉得她只是把尚康公主拿出来,当做和谢家结亲的工具,因为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养在身边的女儿。 皇后只生下了太子一个,随后再无所出,尚康公主的母亲和皇后的关系不坏,她在生产尚康公主的时候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皇后便将这个女儿养在身边,从小享受的是皇后嫡女的待遇,却只是一个庶女的身份,也没有办法扶正。 因为只是庶女,所以皇后不确定谢攸会娶这样一个庶出的公主,因为以谢攸的自身条件和谢家的情况,谢攸完全可以娶一个更优秀的妻子,也可以避免站队的情况。 皇后的态度,让谢攸感受到了真诚,是一个母亲想要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好归宿的真诚,所以谢攸有些松动了,觉得娶这样一个公主也好,于是就随着母亲入宫,当时皇后是假借太子招谢攸问询将人叫到宫中的,谢夫人到了皇后宫中,谢攸去了太子宫中,可问题就出在谢攸离开皇后宫中的路上。 有一个小太监突然冲了出来,说是那边有人落水了,正在找人去救,谢攸没有进过皇宫,不知道宫中究竟是怎样的布局,听说有人落水,便急匆匆跟了上去,没有发现前面领路的人伸手想要阻拦,谢攸跟着那个小太监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觉事情不对,可是已经晚了。 谢攸停下脚步转身的瞬间,便昏了过去。 当他再醒来时,在一处池塘边,浑身湿透,像是刚刚从水里出来的模样,身旁躺着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宫装女子,看衣裳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谢攸当时便是了然,自己这是被设计了。 很快他便听到有人叫喊,说公主得救了,又有一群人涌上来向谢攸道谢,又是问询谢攸身份的,也有人当即就点出道,这便是京内盛名的谢家公子。 很快,有人带着那个宫装女子走了,拥着谢攸到了明乐宫中,宫装女子被送往后殿,太医也是匆匆赶来,谢攸这便明了,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子,向来就是孤光公主,贤贵妃的亲生女儿。 谢攸见了贤贵妃,行了礼,贤贵妃先是看座,而后才说道:“谢家公子如今在朝中任何职位?” 谢攸规规矩矩地回答说:“未曾入职,家父有言,不许草民出仕,也不许从商务农,因而一直赋闲在家,现下每日只在家中舞文弄墨,与朋友谈天说地。” 贤贵妃开口道:“本宫很是感激,你救了本宫的女儿,只是虽然你救了本宫的女儿,可也让本宫十分的为难,你们两人从水中出来的模样,你也晓得是怎样的,本宫的女儿清清白白,如今……如今,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是情非得已,但也不可不计,本宫想知道,如今你房中可有妻妾?” 谢攸心下叹了一句,也明白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索性便实话实说道:“未曾有妻妾。” 贤贵妃自然早就知道这样的情况,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本宫会向皇上请旨,给你和孤光赐婚,但今日的事,还请谢公子不要说了出去,污了本宫女儿的清白。” 便是这样,谢攸不得不娶孤光公主为妻,之后心中也颇有怨怼,谢攸思考了一下,又说道:“其实,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后,我收到了一封尚康公主的信,信里说她仰慕我许久,只是命中无缘吧,便就此别过,贤贵妃也已向皇上提议,将尚康公主一同嫁了出去,说是虽然尚康公主是养在皇后身边的,但她亲生母亲的位分毕竟太低,因而如果想要风光大嫁,不如和孤光公主同一天出嫁,两人排场相同,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那一天,我娶,她嫁,可我娶得不是她,她嫁的也不是我。”谢攸无奈的叹息道,“天意如此,人祸也如此,可能当真我们之间无缘吧。” 谢景迟听了这样一段故事,有些心疼这两人,开口道:“既然如此,哥哥和我一同,站队太子,我们让太子顺利登基,如何?” “这不是先前就说好的么?”谢攸脸上带着凄凉的笑意,想必是想起往事,触发了心中的感伤。 谢景迟点了点头道:“先前不确定,如今只是再向你确定一下,你和孤光公主十余年的婚姻,尚且未能弥合旧时裂痕,何必要在这样虚与委蛇下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冲动 细微的叹息声在花厅中缓缓漾开,谢攸的目光在厅中四处乱撞,最后还是落在谢景迟的脸上,而后凄然开口道:“成婚之前,我对于这个未来的妻子,其实并无嫌恶,只是十余载夫妻,足够让我看清她的为人。原本我无意于朝政有所牵扯,只是她们姐弟,一个设计于我,一个又加害于你,我们兄妹二人无端被这对姐弟算计,自然容不得他们继续作恶,阿迟,你在裕王府中,可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谢景迟知道谢攸是个颇为温吞的人,想必当初被贤贵妃算计,也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反而可能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拜了堂,成了亲。 可惜等待他的不是如花美眷的小家碧玉,而是一个心肠歹毒的蛇蝎妇人。 谢景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我会尽力自保的,如今他还需要我,用我来要挟姬无涯,我肯定不会有事。” 谢攸笑了笑,颔首道:“那就好,我们在这边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也不知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说了些什么。” 谢景迟跟着点了点头,谢攸看谢景迟已经应下,便是起身,将清水碗中的水尽数泼在地上,连同两杯茉莉花茶也被泼在了地上,谢攸道:“我在朝中领得原本就是闲职,只领俸禄不干事,这也是所有驸马的待遇,所以在朝中,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下了朝,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差人来讲就是。” 谢攸说完之后,便敛袖向外走去,谢景迟莲步跟上,看着谢攸袖袍摆动,有些出神,淡淡的昙花香气缭绕在谢景迟的鼻尖,谢景迟这才发现,谢攸的袖袍上绣着的是昙花,不知为何,谢景迟心中觉得有些悲意,缓缓垂下了头。 穿过几个长廊,谢攸带着谢景迟回到了正厅,厅中三人正开心地笑着,孤光公主见人回来了,笑道:“驸马和弟妹都回来了,果真是兄妹情深,这一叙旧,可是叙了不少时候。” 裕王扬眉望向谢景迟,谢景迟眉宇间的忧愁之色还未尽数收去,裕王开口道:“兄妹之间说些悄悄话,自然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 姬无涯看出谢景迟的脸色不大好,也不知谢攸和她讲了些什么,可谢攸神色如常,让姬无涯无法判断,只听谢攸道:“我这个妹妹,听我讲起当年世妙出生的事了,自己也是怕得不行,这不,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是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吓她的,这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别因情绪波动动了胎气才是……” 谢景迟努着嘴看着谢攸,顺着谢攸的话说道:“本来我就是首次怀了身孕,你还这样吓我,我都不想要认你这个哥哥了。” 谢攸忙摆了摆手道:“可别这样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 姬无涯跟着也笑了两声,开口说道:“你们亲兄妹,他们亲姐弟,这让我一个关系远一点的人站在这里,可真是有些尴尬了,先前你们兄妹二人出去讲悄悄话,我们在这儿也是聊到了三嫂的身孕,二姐还在向三哥讲,到时该如何如何呢。” “这还用说吗?”谢景迟白了姬无涯一眼,“他可是要好好地伺候着我,不然他就别想要这个儿子或者闺女了。” 谢景迟假孕一事,除了韫玉、碧回、谢攸、姬无涯、裕王和谢景迟六人,再无人知晓,如今自然是要好好地演一演戏,所幸谢景迟如今演技有所进步,孤光公主在一侧道:“说得可不是么,虽然这是我亲弟弟,但是弟妹怀了孩子,在我这儿可是要比弟弟的地位高一些的,老三听到没有?可得把媳妇儿伺候好了。” 裕王无奈地摇首,似是投降一般地说道:“自然自然,这是自然。” 谢景迟听过之后,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讲一讲,我的陪嫁丫鬟——怀珠——哪里去了?” 原本欢声笑语的气氛,此时瞬间凝住了一般,姬无涯脸上仍是挂着笑意,可目光却是森然地瞟了瞟孤光公主,裕王含笑望向了谢景迟,谢攸在一侧入座,皱眉望着谢景迟问道:“怀珠失踪了?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姬无涯接着开口问道:“三嫂的陪嫁丫鬟失踪了?可是昨夜中秋家宴,一直在三嫂身侧的那位?” 孤光公主带着笑意开口道:“左右一个丫鬟,如今暂且不提,我们一家人这样亲近,如今也快要用膳了,不如先去膳厅再谈。” “那不是普通的一个丫鬟,是晚娘的陪嫁丫鬟。”谢景迟死死盯住孤光公主,“昨夜晚娘发现怀珠失踪,便是匆匆禀告给了王爷,今日王爷带着晚娘到了公主府,晚娘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公主带走了怀珠?” 如此直白的质问,让孤光公主的神色陡然一变,厉声开口道:“弟妹,本宫念你过门不久,先前又是大病初愈,这会儿不懂礼数,便是原谅你。只是你这样对本宫说话,可知道本宫是你的大嫂不说,也是你的姐姐!” “晚娘一直对公主敬爱有加,始终以为长嫂如母,每每大嫂生辰,便亲自下厨为大嫂做了吃食送上,以表晚娘的一片心意。”谢景迟先是回忆了一下谢晚娘的描述,而后又继续说道,“可是这位长嫂,并没有将自己放在一个长嫂的位置上。晚娘对公主的多番刁难,并不会记恨在心里,因为晚娘敬您,可是,如今怀珠失踪,晚娘实话实说,晚娘以为是公主带走了怀珠,请公主给个准话,是或不是,也让晚娘心中有个数。那是晚娘的陪嫁丫鬟,昨日下午在明乐宫中失踪,不会是夫君所为,更不会是母妃所为,那么能够自由出入明乐宫的人,除了公主,还有谁?” 孤光公主当即拍了拍桌子,震得茶盏作响,姬无涯先是道:“昨日下午便是失踪了?” 裕王伸手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背,轻声道:“晚娘,你昨夜告诉本王,让本王为你找寻怀珠,本王应下了,如今人还没有下落,今日带你来公主府,只是因为自你过门之后一直未曾前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并非是因为查到怀珠是被姐姐带走的。” 谢景迟盯着裕王道:“你是王爷,她是你的姐姐,而怀珠只是一个在你们眼中命如草芥的丫鬟,你自然是要回护你的姐姐,你现在说不是她做的,那你告诉我,还有谁能在明乐宫中带走了人,还悄无声息?” 姬无涯缓声道:“二姐没必要和一个丫鬟过不去的,三嫂想必是人丢了很着急,因而说话冲了些,三哥好好劝一劝,也请二姐不要太过怪罪。” 孤光公主冷笑道:“一个小小的丫鬟,本宫何必费那样的功夫把人捉起来?本宫可不愿如此跌自己的身份,本宫顾念弟妹怀有身孕,今日冲撞便不予计较,只是这样的话,本宫再也不想听到。” 谢攸轻轻叹道:“阿迟,你是不是太过疑神疑鬼了?我知道怀珠是从小陪在你身边的,她失踪了,你肯定很心急,只是我在公主府住着,若是公主绑了什么人回来,我又如何能不知道呢?” 几人一言一语,都是在回护孤光公主的模样,让谢景迟意识到自己先前冲动地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妥,便是不情不愿地起身,向着孤光公主礼道:“是晚娘错了,晚娘心急找人,错怪到嫂嫂头上,还请嫂嫂息怒,晚娘在这儿向嫂嫂赔罪了。” 这话一出,厅中的气氛才有些缓和,裕王道:“姐姐,是我没有同晚娘讲明白,才会出了这样的误会,我在这儿也向姐姐陪个不是,况且既然晚娘已经认错了,姐姐就请消消气吧。” 姬无涯也是说道:“二姐就莫要生气了,毕竟是自小跟在三嫂身边的丫鬟,丢了会这样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攸起身上前扶起了谢景迟道:“我知道你心急,只是不要因为这样的事动了胎气,你是怀有身孕的人,怎能这样一直站着?快回去坐着吧,公主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孤光公主冷着一张脸道:“你大哥都如此说了,我若是怪罪于你,显得我是怎样小气了。这事儿就这样吧,就此揭过吧。” 说完之后,孤光公主起身拂袖转身离开,谢攸无言看着谢景迟,裕王自谢景迟身旁路过,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道:“有时候不要自作聪明,可能怀珠就会被你这样几句话害死了也说不准。”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裕王跟着孤光公主离开的背影,想要伸手拉住他多问两句,可是人走得太快,姬无涯也走到了谢景迟身旁,看了谢攸一眼,谢攸对着姬无涯点了点头道:“你那边有什么线索么?” 只此一句话,姬无涯便是了然,方才谢景迟和谢攸出去的那段时间,谢景迟估计已经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姬无涯苦笑道:“查到了,所以今天才跟着你回府,只是不是什么好消息,阿迟,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提了,就只当怀珠已经回乡了吧。” 说得如此清楚明了,让谢景迟立在原处僵住,看着姬无涯,半晌说不出话来,谢攸道:“走吧,用膳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坏消息 怀珠跟在谢景迟的身边并不久,只是那副憨憨可爱的模样,谢景迟也挺喜欢的,平时一起玩耍嬉戏打牌娱乐,都很合得来,又是谢景迟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常常陪伴在身边,意义非凡。 虽然中秋家宴过后,谢景迟和碧回再度重逢,但这并不代表怀珠在谢景迟心中就可以被替代了,碧回和韫玉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谢景迟,谢景迟看着姬无涯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不对?” 声音中细微的颤抖落在姬无涯的耳中,姬无涯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再睁眼时,望着谢景迟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姬无涯觉得自己就这样告诉她实情,太过残忍,可是若是不让她知道,她总那样挂在心上,也不大好。 姬无涯缓缓地开口说:“你说的对,我们没见到尸首之前,就没有坏消息。”说完还扬起一抹笑容,谢攸拍了拍姬无涯的肩,对着碧回和韫玉道:“韫玉,扶着小姐去膳厅吧。” 韫玉行了礼,扶着谢景迟的手臂,谢景迟刚准备往里走,就见有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有些面熟,那侍卫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谢景迟抓住,疾声问道:“我认得你,你是裕王府的人,你快说出了什么事?!” 谢攸忙拦着谢景迟道:“阿迟,你别激动。” “王……王妃,属下给王妃请安,给荣王爷请安,给驸马爷请安。”侍卫颤颤巍巍地跪下,显然没有想到如今正厅之中只有这三个主子,而裕王已经先走一步了。 谢景迟还没开口,姬无涯便先一步开口道:“起来吧,你家王爷去膳厅了,我们也正巧要去,跟着吧。” 谢攸斯文一笑,对着姬无涯礼让一番,两人便往膳厅去了,韫玉和碧回扶着谢景迟往前走,谢景迟回头看了看那个侍卫,侍卫已经站起身,垂着脑袋跟在后面,谢景迟这才一步一步慢慢地跟了上去。 去往膳厅的路上,谢攸和姬无涯两人有说有笑,全然不像是有心事的模样,只有谢景迟一直在回想着刚刚,姬无涯说的,关于怀珠的坏消息。 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谢景迟如何能不知道,以姬无涯的能力,去查一个人的下落,查到的结果几乎不会出错,刚刚那个匆匆而来的侍卫,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呢?是不是和怀珠有关的? 思绪纷乱的谢景迟跟着走进了膳厅,而裕王和孤光公主两人,都已经就坐,碧回带着谢景迟到她应坐的位子旁边,谢景迟对着裕王和孤光公主微微行礼之后,便是落座,那名侍卫也是慌忙上前行了礼。 “属下给公主请安,给王爷请安。” 裕王瞥了跪在一侧地侍卫一眼,平声问道:“什么事儿,让你汲汲皇皇地就跑来了。” 侍卫抬了下头,瞬间便又低了下去,颤着声音道:“王爷恕罪,属下这边收到了消息,便赶着给王爷送来了,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裕王理了理袖子,轻声道:“什么消息,说吧,这儿也没外人。” 侍卫抬起头,目光向着谢景迟瞟了瞟,姬无涯扫见他这幅模样,心叫不好,可那侍卫已经吞吞吐吐地开口说着:“是……是怀珠……宫里传来消息说……说……说打水时,捞上来了怀珠的尸首……已经泡胀了,是看着身上穿的衣裳,才有人认了出来……” 谢景迟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盯着孤光公主,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往后退了两下,撞翻了椅子,上前拉扯住侍卫的衣服,颤着问道:“你再说一遍,说的什么?” 侍卫惊慌地看向裕王,看着裕王点了点头,才又吞了口口水道:“在宫中发现了怀珠的尸体。” 谢景迟摇摇晃晃地站着,突然感觉有些晕眩,裕王当即站了起来,扶住谢景迟道:“晚娘,小心些,你是有身孕的人,万不可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怀珠……死了……”谢景迟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双手捧面哭了起来。只是因为她睡了一觉,睡得久了,慌着去往永寿宫,没有发现怀珠失踪的事,如果她不是因为躲闲去睡觉,怀珠就不会失踪,如果不是因为她睡了那么久,说不定她一早就发现怀珠走失了的事。 韫玉在一边也听得清清楚楚,当即也是踉跄两步,瘫坐在了地上,碧回忙上前扶了扶韫玉,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快起来,姑娘需要咱们。” 谢攸的神情定格,连看都不看孤光公主一眼,便起身从另一边绕过,站到谢景迟身边,顿了顿才开口说:“别太伤心,现下斯人已逝,我知道她从小陪在你身边,你们感情甚好,如今还是先去宫中,让人把尸首带回来,厚葬了吧。” “为什么啊!”谢景迟哭得稀里哗啦,说话支吾不清,裕王扶着谢景迟的肩,听着谢景迟又说:“为什么要杀了她?如果是对我有意见,想把我怎么样,就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杀了怀珠?怀珠有什么错啊!为什么人可以这样丧心病狂,无缘无故的就杀了一个小姑娘?” 裕王低声道:“节哀吧,别动气。” 谢攸叹道:“阿迟,不要想太多了,先让怀珠入土为安吧。” 韫玉也是被碧回扶着站起身,强行忍住了眼泪,上前扶着谢景迟,轻声道:“娘娘,您还怀有身孕,不宜情绪波动,怀珠今日这样的结局,是她命不好,待她入土为安之后,韫玉会到佛祖面前,为怀珠求个好来生的。” 碧回也是劝慰道:“娘娘,您这样哭着,耽搁的是怀珠,想必怀珠在天之灵,也不愿娘娘如此伤心难过。” 谢景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瞥了一眼安坐原位的孤光公主,刚想开口,却听姬无涯说道:“三嫂此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三嫂有孕在身,着实不宜为了一个丫鬟动了胎气,虽然怀珠是三嫂的陪嫁丫鬟,只是三嫂还请多多保重自身,碧回说的很对,若是三嫂为了怀珠伤了自己的身体,怀珠在天之灵,怕是也无法安息,如今怀珠许是一张草席蔽体,三哥还是尽早派遣人去把怀珠带回来,安葬了才对。” 谢攸点了点头道:“荣王说的正是,阿迟,想必你今日也没有心思再吃这个饭了,便早些回去吧,回去休息一下,莫要太过伤心了。” 孤光公主端了盏茶刚刚饮过,将茶水放下后,轻声说道:“弟妹这下可该知道,人不是本宫拐走的了吧?驸马说的是,现在弟妹死了一个陪嫁丫头,按照弟妹的性子,想必也是吃不下这顿饭了,阿渊,把人带走吧,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本宫看弟妹也没这个心情将礼数尽了。” 裕王含笑对着孤光公主道:“多谢姐姐体谅,我这就带着晚娘回去了。” 谢景迟的手腕被裕王狠狠捏了两下,只能闭嘴跟着裕王走了,韫玉和碧回在后面跟着,谢攸也是追上前送人出门,姬无涯对着孤光公主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希望二姐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坏了心情。” 孤光公主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真是煞风景,不过一个贱命的丫头。” 姬无涯笑了两下,跟着也出去了,谢攸将人送上马车,谢景迟撩开帘子看着谢攸,严肃且认真地小声问道:“是不是她。” 谢攸摇了摇头说:“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人已经死了,就算查了出来,又能如何?” 谢景迟抬头盯着公主府的牌子,冷笑道:“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如果是她,我就让这公主府变成公主坟!” 谢攸拍了拍谢景迟道:“还是那句话,一个丫鬟,不要因为她,而乱了阵脚,生出什么事端来,你好好保重,得空我去看你。” 此时姬无涯也是跟着到了门口,看了看谢景迟,苦笑着说:“这件事,你也不要太自责,他们有心动手,你是防不住的,不是你的错。好好整理整理心情,也不要想着报仇,如今你没有办法为怀珠做些什么,只能诵经念佛,盼她来世投个好人家了。” 有风吹过,谢景迟脸上的泪渍已经吹干了,谢攸和姬无涯并排站着,裕王已经在马车中坐好,谢景迟看了两眼姬无涯,什么也没有说,就把帘子放下了,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碧回跟在马车边,看了看姬无涯,在经过时停下脚步,说道:“王爷,姑娘很在意怀珠,您这样说,虽然是为了姑娘好,也是实话,但难免会惹得姑娘连着生起您的气来。” 话音刚落,碧回便是快步跟上了马车,谢攸在姬无涯身边无奈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和我攀起了关系,原来是瞧中了我的妹妹。” 姬无涯仍是苦笑:“谁知道会有这样一段缘分,想来她也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当初如果我不把她带回府就好了,安置在别院里,藏得好好的,谁都不晓得。” “虽然现在这样可能会多了不少麻烦,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谢攸揽着姬无涯道,“起码让我知道,裕王是什么样的人,让我知道,我的妹妹,该有一个怎样的归宿,我可是听她说了,你发誓会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荣王嫡妻,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地震? 姬无涯摇首笑道:“大哥,阿迟在前面站着,怎么也轮不到你第一个吧?” 两人相视一笑,谢攸叹道:“姬兮忆这次,着实是太过分了,也不知道阿迟会不会为此冲动的做什么不甚妥当的事。” “有裕王拦着,况且她就算想如何,也没有那个本事啊。”姬无涯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道,“也万幸她没有这个能力,最多嘴巴上凶一凶,也闹不出什么事端来,我才能放心地让她待在裕王府。” 谢攸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放心,他们这对姐弟,心肠太过狠毒,连刚过门的妻子都能狠心地在新婚之夜下杀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姬无涯拍了拍谢攸,沉声道:“放心吧,在他成事之前,他是不会对阿迟动手的。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了,谢兄保重,今日回府后,孤光公主怕是不会对谢兄有什么好脸色了。” “早就习惯了。”谢攸耸了耸肩,和姬无涯道了别,转身便回了府中。姬无涯到一侧站着,荣王府的马车缓缓地驶来,小厮将脚踏放下,姬无涯抬起脚,刚踏上脚踏,便感觉到一阵晃动,姬无涯扶了扶额头,有些头晕,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皱了皱眉。 拉着马车的马匹却是反应十分剧烈,嘶鸣之下扬起了前提,车夫慌忙拉住缰绳,试图让马匹镇静下来,姬无涯冷脸看着车夫,厉声道:“这样的马也敢用来给本王拉车?” 车夫忙送了缰绳,跌跌撞撞地爬下马车跪在姬无涯脚边,颤颤巍巍地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这马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受惊了……” “受惊了?”姬无涯沉思片刻望着已经被侍卫拉住制伏的马,突然道,“或许……是有地动发生。叠彩!” 一旁制伏马匹的侍卫中闪出一抹身影,正是叠彩,叠彩跪在姬无涯脚边道:“王爷请吩咐。” 姬无涯对着叠彩道:“近期让他们留意着四处可有加急的信函——重章!” 重章亦是闪到姬无涯身前跪下,俯首道:“王爷请吩咐。” “跟着本王到工部走一趟。”姬无涯吩咐完,也不顾马车和其他人,翻身跃上房完便转身离开了,谢景迟看着裕王说走就走,又看了看身旁的侍卫,拉着碧回问道:“你确定是地震么?” 碧回犹豫了片刻说道:“刚刚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但既然韫玉也有感觉到,应当是不差了,现在王爷已经赶往工部,工部内设有地动仪,去过一趟便知到底是不是了。” 谢景迟也是经历过地震的人,刚刚轻微的震动,应该不是当地发生了地震,而是远处发生了地震,传到这边也有震感,动物比人类更灵敏一下,所以刚刚马匹才会受惊乱动。如果真的是地震……谢景迟转头看了看街道两侧的房子,这样的建筑,在地震中,又如何能够存留下来? 原本正因怀珠的死而心中五味陈杂的谢景迟,此刻却是突然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地震过后的那些惨状,突然之间就全部浮现到眼前。 “娘娘,我们先回去吧,大街上,不宜逗留过久。”韫玉轻声道。 谢景迟点了点头,车夫也是牵着新的马匹来了,收整过后,谢景迟带着碧回和韫玉上了马车,心事重重地回府去了。 回程途中,谢景迟方才了解到,裕王是任职工部的,虽然是个王爷,在工部也没什么具体的职位,但到底说也是他应当做的,所以如果确定了是某处发生了地动,裕王估计是要被派去赈灾,应当也会协助当地官员,来商讨重建的事宜。 韫玉低声道:“奴婢从前听老人讲过,几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很大的地动,当时连片的城市村子都被大地吞了进去,方圆百里之内,几乎没有活下来的人。” 碧回拉了拉韫玉的袖子,柔声对谢景迟说道:“姑娘,奴婢想着,因为裕王是工部的人,也是王爷皇子之中唯一一个任职工部的,所以届时前往赈灾,裕王是必定会去的,这也是个招揽民心的好机会,裕王离开的这段时间,姑娘或许可以回到娘家去住——想必裕王也不会反对。” “碧回说的对,小姐,裕王如果离开,虽说王府是您做主,但难免晏氏不会寻衅挑事,回到娘家去,是最为稳妥的,可以养胎为由,想必也不会有人反对。”韫玉跟着点了点头,谢景迟在裕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如果有机会回到娘家,是再好不过的了。 谢景迟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我……我想跟着去受灾的地方看一看……” 如果真的是地震,导致大面积的建筑坍塌,需要灾后重建的话,谢景迟第一回觉得自己有点儿用了,从前自己见到各处受灾,只能微博转个蜡烛,毫无用武之地,自己大学专业是城建,虽然学艺不大精湛,但是学得东西想必要比古代的思想先进一些,能帮到一些是一些。 韫玉惊讶地看着谢景迟道:“小姐?” 碧回看着谢景迟的表情,便是有些明白了谢景迟的想法,劝说道:“姑娘好心,碧回明白,但是地动不是一次两次的,按照书上所记载的,每次有大动之后,都会有无数次的小动,一段时间内,发生地动的地方都是十分的危险,姑娘有救济他人之心,可也要顾念自己呀。”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我真的很想去做些什么,我肯定是要去的,也不会有事,你们若是害怕,就留在京城,回到谢府去,等我回来就行。” 韫玉和碧回两人面面相觑,碧回又道:“姑娘,哪怕我们二人不劝你,裕王也断然不会带你一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太子来访 谢景迟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且不说裕王会不会带自己去的问题,如果自己真的跟着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灾区又是十分危险,说不准真的就出了什么事。 可如果留在京城,自己应付着那样一群人,想必是应付不来的,万一又出了像怀珠那样的事。谢景迟想到怀珠,神色不由一暗,她的陪嫁丫鬟尚且不能幸免,惨遭加害,自己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哪一天就是自己了。 下了马车,谢景迟抬头看了看裕王府那几个字,心中有些哀伤,今天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怀着慢慢的期待,希望裕王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希望能够找到怀珠的下落,可是今天再回来的时候,却是揣着对怀珠的歉意与愧疚,毋庸置疑的,怀珠是因自己而死。 碧回拉着谢景迟的手,扶着谢景迟走入王府,两边行礼的下人,谢景迟一一看过,才觉得这些面孔是那样的陌生。 “姑娘,你今天跟着裕王去了公主府,想必一会儿那晏氏就该来了,提防着点儿。”碧回凑到谢景迟耳边小声提醒着。 韫玉看着谢景迟和碧回的亲近,觉得有些不大好受,却也没说什么,只在后边紧紧跟着。果然,还没走到主院,晏词欢便带着人款款走了过来,撞见谢景迟时,还佯作惊讶地说道:“呀,王妃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说,和王爷去了公主府吗” 谢景迟心中有些烦闷,便也没有好脸色地看着晏词欢道:“我之前有说过你见我可以不行礼吗” 韫玉当即补了一句说:“娘娘,奴婢记着,娘娘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晏氏见了娘娘不行礼,可当真是目中无人了。” 晏词欢的脸当即青白交加,补了个礼数后说道:“妾身只是太过惊讶,疏忽了,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疏忽了疏忽一次就能疏忽第二次,为了让你长点儿记性,你不如去那边跪一跪。”谢景迟冷笑一声,她还记着之前韫玉说的,晏词欢给自己送了下了药的汤的事,自然不会对晏词欢有多么的宽容。 晏词欢不得不跪下道:“王妃恕罪,妾身下次不会如此了。” 谢景迟瞥了一眼晏词欢,对着韫玉说道:“找个人看着她跪,跪不够一个时辰不让起来,反正现在天也凉快,不怕中暑。”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就带着碧回进了院子里,韫玉冷眼看向晏词欢道:“一个妾室,也敢在娘娘面前蹬鼻子上脸了跪着吧,若是被发现有一点儿偷懒,惹得娘娘不开心了,你就等着被发落吧。” 晏词欢咬牙到一边跪下,心中恨意难平,不停地默声咒骂谢景迟。 谢景迟回到自己的屋子中,坐下后捧着脸,仰头倚着榻半躺着,碧回在一边倒了茶,轻声说道:“姑娘想要发落晏氏,方法多得是,用不着为了一个小妾动气。若是在想地动的事,姑娘当真想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谢景迟捂着脸,闷声说道:“一开始我是冲动着想去,可这会儿仔细想想,我确实也有点儿害怕,但又真的想去,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碧回,你跟我说一说,我该怎么办还有,怀珠死了,我要怎样做” 碧回将冷水放在桌上,蹲跪道榻边,耐心细致地将谢景迟的鞋子脱掉,一点一点地给谢景迟按起了脚底,按了几下之后,才开口说道:“姑娘,如果真的不知道去或者不去,不如问一问荣王的意思。” “他……肯定就不让我去了吧去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本来就不太容易见一面,像今天这样的,连话都不能好好说……”谢景迟把手挪开,碧回按得她特别舒服,让她也放松了不少。 碧回轻声笑了笑说:“就知道姑娘会有这样的顾虑,先前我已经打听过了,荣王爷是在兵部任职的,朝廷前往赈灾,不仅是要将赈灾的钱粮运过去,定是要派遣部分军队前往,届时派兵部官员前往是理所应当的。” 谢景迟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抗震救灾的时候,都是兵哥哥们奔走在最前线救人,现在的交通水平,不说及时赶到救人了,后续的维稳和废墟清扫工作,也应该需要不少人手,军队肯定是要派去的。 “既然这样子说——”谢景迟刚想回话,抬眼便见韫玉匆匆跑了回来,忙问,“怎么了这么急,快喝口水歇一歇。” 韫玉气喘吁吁地接过谢景迟递的水,喝了几口之后,稳了稳气息说:“太子,太子殿下来了,刚刚还在门口,这会儿估计已经快到前厅了,奴婢急着跑回来通知娘娘,娘娘快些到前厅去迎一迎吧,已经失了礼数了,万不可再让太子久等了。” 谢景迟听到之后急忙跳了下来,蹬上鞋子就往外跑,韫玉和碧回慌忙跟着跑了出去,谢景迟只恨自己腿短跑不快,这会儿裕王不在家,万一一会儿再背个怠慢太子的罪名,谢景迟觉得自己就算是被认为怀孕了,也得受点儿罪。 紧赶慢赶,谢景迟竟然是在太子到达正厅之前赶到了正厅,看着只有洒扫丫鬟在的正厅,谢景迟扶着膝盖猛喘着气,碧回和韫玉在后面跟上,也是匀了匀气息,韫玉上前帮谢景迟理了理衣裳发髻,刚收拾好,便见总管引着太子入了正厅。 谢景迟上前两步,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抬了抬手道:“弟妹有孕在身,就免了吧,起来坐。” 谢景迟缓缓起身,闪开过道,看着太子到上座坐下之后,自己才在一边坐下,轻声问道:“方才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太子搓了搓手,看着丫鬟上了茶,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说:“本来是来找三弟的,却不想人不在家中。” “王爷去往工部了,说是刚刚似乎又地动,可能是去查看地动仪的状况了。”谢景迟缓缓说着,尽量显得端庄一些。 太子点了点头说:“三弟猜的不错,确实是有地动发生,是西南方向上的,应当是宛南地区,可能是辽西、清河、北阳等郡发生地动,具体要看之后递来的折子了。” 谢景迟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太子来找王爷是为了” “为了赈灾一事啊。”太子叹了叹,“远地的折子递来要好一段时间,但是朝廷这边应当迅速的备好赈灾的钱粮,一旦得知何处发生灾祸,就要迅速赶往。工部那边见地动仪有了状况便是上了折子,本宫接到折子就先来三弟这里了,可惜恰恰是错过了。” 谢景迟有些紧张地问道:“殿下是想派王爷去赈灾的吗” 太子点了点头说:“刚一出事,本宫这边首先便是想到了三弟,受灾城镇日后重建一事是要交与工部的,三弟任职工部,先去往受灾地区查看,带着一干工部官员前往,也比较方便日后行事。况且三弟的能力,本宫是信得过的。有皇族血脉前去,也能震一震那些想要从赈灾钱粮中动手脚的贪官污吏。” 碧回抿了抿嘴唇,当即便是明白了,太子这样的作为,虽说是委以重任,却也同时的将裕王支开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受灾城镇考察及日后重建一事,必定会让裕王耽搁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在这段时间里,皇帝驾崩,裕王远在朝外,如何能作出反应。 谢景迟却是想不到这些,只说:“殿下说的是,殿下看重王爷,王爷同样也是心系百姓,一出事便往工部查看去了,想必过些时候就会回来了。” 太子又是一声叹息道:“原本弟妹有孕在身,是不该让三弟往外跑那么远的,只是这事本宫想了想,只有三弟最合适。” 谢景迟笑了笑说:“这个殿下不必担心,嫔妾不会就此事阻拦,若是当真定下了由王爷前往,嫔妾愿与王爷一同前去。” 太子有些讶异地看着谢景迟,而后缓声问道:“弟妹愿意一起前去” 碧回当即心叫不妙,若是谢景迟一同前往,太子怕是要让裕王在外的时间更久了,裕王没有理由回京。如果裕王回来知道是谢景迟如此提议,怕是谢景迟免不得要被裕王…… 碧回咬牙开口道:“娘娘,您有孕在身,不宜奔波劳碌啊……” 太子正了正身,看了一眼碧回,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 碧回心中一叹,韫玉也是跟着叹了叹,太子笑道:“弟妹有孕在身,如何能奔波劳碌若是路途上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谢景迟虽然还在去与不去中摇摆不定,但此时却是想到姬无涯或许也会一同前去,就坚定了许多,对着太子说道:“一点点路程而已,不妨事,嫔妾前段日子大病初愈,好不容易能在王爷身边陪伴,此去赈灾又不知要去多久,嫔妾……嫔妾不愿与王爷分离,还望殿下成全。” 谢景迟心中想着姬无涯,说话时带着满满情意,太子听完之后也有些动容,哪怕是揣了些心思,此时也觉得自己是在成人之美,便笑道:“弟妹既然如此想,随后本宫同三弟商议一下,只是三弟或许不舍得让弟妹舟车劳顿。” 碧回看了看谢景迟的背影,心中已是在盘算等裕王回来时如何为她开脱,听了太子的话,不禁有些想骂太子,随后一想,可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没关系的,这些事我们两个人自己聊一聊就行。”谢景迟弯唇笑了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一同前去赈灾,于是又问道,“殿下心中安排,只有王爷一人吗” “目前只有三弟。”太子顿了顿说,“其他人选要等之后具体赈灾事宜出来之后,再作安排,莫非弟妹有什么想法”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我是有些想法,不过不是人员安排上的。我是想,如今西南方向发生地动,在京城尚有感受,想必当地受灾不轻,哪怕如今折子还未递上来,也应当先下令给那个方向上的官员们,动用官兵,协助救援,能救出来多少人是多少人,如果等到折子来了,当地的百姓可能就……” “弟妹善心如此,本宫心生敬佩,先前着急,忙着想先安排赈灾的事,倒是忘了这些,幸得有弟妹提醒。”太子对着随从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两句,而后又抬起头道,“弟妹可还有别的想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商谈 得了些许肯定之后,谢景迟也大胆了起来,略作思考便是开口说道:“还有难民的事,逢此大灾,定会有侥幸存活的百姓,北上寻求庇护之所。然而一路北上所经城镇的官府,想必不会乐于见到难民扰乱治安,但难民又不能不安置,不如让附近受灾不重的城镇,拿出些帐篷来,搭在城外空地之上,以供难民暂时居住,且定期开仓放粮,提供最简单的一日三餐,由官兵发放,想必也能减少不少因分食不均而产生的动乱。” 太子点了点头,颔首说道:“如此确实是个好办法,每次天灾,最让人头痛的便是难民安置,如果用军中扎营所用的帐篷,暂时供难民居住,确实能免不少麻烦。” 谢景迟带起一抹微笑,而后说道:“还有疫病的预防,大型的天灾,肯定死伤惨重,尸体腐烂定然会滋生疫病,如果不及早预防,可能会产生第二轮的灾祸。” 太子拍了拍手道:“弟妹说得甚是,工部上报地动发生消息之后,本宫已经敕令太医院着手拟配预防疫病的药方,届时由赈灾人员带着粮草药草一同前往,投掷在常用的饮水井之中,确保多数百姓能免于疫病困扰。” 闻言,谢景迟也是点了点头,现在似乎是没有消毒水之类的东西,从前看抗震救灾的新闻,那些医务人员在现场喷洒的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不过有防疫的药草的话,应该问题也不大。 毕竟谢景迟也只是听说过、看过新闻,能知道的地震之后的救援也就只有这些了,便是乖乖地对太子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余安排还是要看殿下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尽早安排下去,赈灾队伍早一些出发,灾区百姓便是多一些希望。” 管家此时缓缓地走到厅中,施礼说道:“禀太子殿下,裕王爷已赶回府中,只是一路风尘仆仆,怕唐突了殿下,现下先去换件衣裳,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谢景迟心中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等裕王来了会是什么情况,谢景迟看着管家,直到碧回悄悄戳了戳谢景迟的后背,谢景迟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想必王爷是听闻殿下往裕王府来了,就慌忙回来了。” “辛苦三弟如此奔波了,早知如此,本宫在工部等着不就是了。”太子轻笑了几声,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谢景迟看着上座坐着的这个中年男人,想着自己好像已经决定站队太子了,看他刚刚得知了消息,就急匆匆的安排赈灾事宜来看,好像确实像是个贤良的储君。 碧回欠身退了退,道:“娘娘,茶已经有些凉了,奴婢再去沏一壶茶。” 谢景迟不知碧回用意如何,却是出于对碧回的信任,便点头准了,碧回含笑退出正厅,看着周围没有太子的人,便匆匆忙忙地往主院跑去,按照昨夜的一点印象,找到了裕王的卧房,碧回在裕王卧房门口跪下道:“奴婢求见王爷。” 不多时,卧房的门被打开,离苒上前道:“王爷准了,进去吧。” 闻言,碧回抬头笑着谢了谢离苒,便往卧房里去了。走进卧房,碧回先是将房门关好,而后跪下礼道:“奴婢碧回,见过王爷。” 裕王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说吧,有什么事儿,这会儿你不该陪着王妃在正厅招待太子才对么,怎么往我这儿跑。” 碧回从容地回答说:“姑娘是让奴婢来给王爷传个话,太子今日前来,为的是来日赈灾一事,似乎已经敲定主意让王爷前去,姑娘不知该如何回说,便是先口头替王爷应下了,并说若是确定了让王爷去,姑娘会与王爷同行。” 裕王对碧回对谢景迟的称呼有些介意,却也懒得明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之后,绕过屏风走向卧室的厅中,看着跪在地上面朝屏风的碧回,抬了抬手说:“先起来吧。” 碧回看着裕王从屏风后出来,可见一抹绛紫色的衣角,碧回登时有些恍然,当年他三言两语救下自己的时候,穿得也是这样一件绛紫色的衣裳,碧回恍惚片刻,突然听到裕王的话,忙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看着裕王走到榻边坐下,而后才说:“姑娘不知这样做对不对,听说王爷回来了在换衣服,便先让奴婢来同王爷交个底。” “本王知道太子来的用意。”裕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地说道,“只是本王没有料到,本王的王妃如此热心肠,就直接帮本王应下了这份差事。” 碧回抿了抿唇,缓声开口说道:“姑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先应下,不过也说不愿与王爷分离,愿与王爷一同前往。只是姑娘如今怀有身孕,想必贤贵妃娘娘和皇上是不会准许姑娘前往受灾地区的,而且,也不会同意王爷此时远离京城的。” 裕王挑了挑眉毛,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碧回,笑道:“你倒是有些聪明,现下太子想必在正厅也等急了,本王也换好衣裳了,该去见见太子了。” 碧回欠身道:“姑娘喝不惯龙井,奴婢去为姑娘沏一壶茉莉花茶,恭送王爷。” 裕王看着碧回笑了笑,抬脚往正厅去了,碧回看着裕王离开,才又匆匆往茶室赶去,半分不敢耽搁,随意提了一壶茶便又跑向了正厅,快要赶到的时候,才放慢了脚步,匀了匀气息,缓缓地走入正厅。 刚刚进入正厅,便听得太子说道:“三弟,你意下如何” 碧回心想这应当是说过赈灾的事了,便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水,为厅中的人或添或换了茶,谢景迟看了一眼碧回,小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裕王都回来了。” 碧回笑道:“看着炉上的水已经滚了两三次了,觉得不新鲜,便又重新烧了一壶。” 裕王斜了一眼碧回,有些深意地笑了笑,对着上座的太子拱手道:“太子皇兄,得知西南地区地动一事,我也是十分的心急,不知当地的情况如何,若是能前往赈灾,实地勘察,自然是件好事,也乐意为之,只是晚娘的情况太子皇兄也是知道的,我……实在是无法安心脱身远离京城呐。” 太子听到后,先是看了看谢景迟,而后笑着说道:“三弟和弟妹伉俪情深,令人感叹,我也知道弟妹有孕在身不宜远行,三弟也是不宜离开弟妹身边太久,只是朝中能力卓著,让多数人信服的人,非是三弟莫属啊。” 谢景迟刚想开口,却被碧回戳了戳后背,谢景迟感觉碧回在自己背上写了个字,依稀是个“不”字,谢景迟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那边裕王已经开始回话了。 裕王含笑回答说:“太子体恤百姓的心,我是明白的,现下受灾祸影响的黎明百姓,哪个不是我姬氏的子民只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晚娘大病三个月之久,方才痊愈,如今我们夫妻二人,安稳日子刚刚才过一个多月,且又查出晚娘怀有身孕,我又如何能离晚娘远去晚娘的身子不宜远行,若是我应下这差事,势必是要带着晚娘一同前去的,可……我又怎么忍心她怀着身子还要遭这样的罪” “三弟的私心,我也理解。”太子叹了叹,“这样吧,我回去再看一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三弟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同我讲上一讲。” 说完,太子扶着桌子起身,又说道:“现下应当是用膳的时候了吧你们吃过了吗” 谢景迟摇了摇头,裕王原本想说些什么,见谢景迟已经坦诚地摇了摇头,强忍着心中的无奈,只得笑了笑说:“原本是去二姐府上,想要蹭顿饭,结果饭没蹭着,先去工部跑了一趟,回来就只顾和太子皇兄说正事了,不知太子皇兄吃过没有” “和你一样,也还没吃呢,走吧,不如往京中揽月楼去一趟,我请你喝酒。”太子站起了身,谢景迟和裕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裕王看了看谢景迟道:“晚娘有身孕,不宜饮酒,我若是喝了,身上也难免带了酒气……” 太子摇了摇手说:“得得得,我知道了,如今呐,媳妇儿最大,不喝酒了不喝酒了,就吃顿饭,我请。揽月楼的菜也许久没有吃过了,咱们去喝喝茶,走吧——弟妹也一起吧,说起来中秋家宴时,也没和弟妹说上话,先前一直都是听说,现在可算也能和弟妹吃上一顿饭,说出去也是和谢家千金吃过饭的了,说出去也是风雅风雅。” 谢景迟笑了笑说:“殿下太过抬举了。” 裕王也是附和着说道:“这样说来,我这厢有幸娶得晚娘为妻,岂不是风雅中的风雅了。” 说完,裕王和太子相视一笑,谢景迟无奈也跟着笑了两下,韫玉上前扶住谢景迟,笑着说道:“我家小姐才名远扬,王爷也是才俊,自然是天作之合,奴婢瞧着也为王爷娘娘高兴。” 太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韫玉,笑着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多说了,往揽月楼走着吧三弟府上可有普通的轿子马车” 裕王会心一笑,颔首道:“自然是有,太子皇兄这边请。” 话音落下,管家便是在前带路,太子在后跟着,裕王和谢景迟跟在裕王之后,碧回拉着韫玉一齐跟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但说无妨 揽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不少达官贵人喜欢来这里喝酒聚餐,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偶尔也会前来,至于宫外的王爷们,更是常客,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雅间可用。 太子和裕王带着谢景迟,一行到了揽月楼,午膳时间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了,只是揽月楼从不打烊,只要身份够高,给得钱够多,随时都能奉上合人心意的饭菜。太子和裕王两人,饶是便装前来,也是被揽月楼的伙计一眼瞧出了身份。 太子,伙计是不大认得的,但是裕王,那些个伙计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看差了,刚想引着裕王等人往雅间里去,却是有人先一步上前,对着太子裕王拱手道:“我家爷有请二位,思管弦一叙。” 谢景迟看到来人,当即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来人正是姬无涯的贴身侍卫重章,虽然许久未见,但谢景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太子含笑道:“既然有人相请,也不便推辞,带路吧。” 重章得了令,便侧身相请,裕王瞥了重章一眼,笑道:“刚刚才与你家主子别过,没成想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重章只呵呵笑了两声,未曾应答,太子自然是晓得今日姬无涯随着谢攸回了公主府的事情,两人见过自然不足为奇。 思管弦是揽月楼最大的一间雅间,换言之也是最贵的一间,内里奢华虽不比皇宫王府,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谢景迟跟着一行人上了三楼,这才发现原来揽月楼三楼,一整层楼都是雅间思管弦的地方。 登上三楼之后,楼梯口所在的地方,是三楼的正中央,四面空间由小小的隔断分隔开来,共是分为十二个区域,谢景迟往那些区域一一看了过去,每个区域中,都奉着一件乐器,看摆放的方式,应当是价值不菲,有些乐器谢景迟并不能认出种类,想了想之后,决定不在这方面上开口。 韫玉在谢景迟身后却是微微感叹了一句,说道:“想当初,娘娘还未出阁的时候,曾与大公子一起来到揽月楼中,也是在这间雅间里,娘娘用这十二种乐器,交替演奏了一首曲子,连精通乐理的薛辞公子都赞不绝口呢。” 此话一出,当即令谢景迟倍感尴尬,现在的她,别说用十二种乐器交替演奏了,连乐器的名字她都说不全,韫玉不知道自己内里魂魄已换,说出这样让自己尴尬的话来,倒也不是她的错,只是,谢景迟苦笑着对韫玉说道:“时光飞逝,从前的那些事,早已记忆模糊,若不是你提来,怕是我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碧回看出谢景迟的为难,也是知道谢景迟与传闻中的谢晚娘可能有些不同,因而开口打了个圆场说道:“这样的事,想来对于娘娘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因而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薛辞公子,奴婢一直都有耳闻,只可惜未曾有缘得见。” “碧回若是喜欢仰慕薛辞公子——”韫玉掩面轻声笑了笑后说,“便求一求娘娘啊,娘娘一封信函送去,薛辞公子必定应约来见。” 裕王此时却是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薛辞有所耳闻,竟是不知晚娘与他还有如此交情,不如改日本王做东,邀来府上一叙,共聆薛辞公子天外之响。” 碧回上前假装扶了扶谢景迟,却是悄悄地戳了戳谢景迟的腰,谢景迟晓得每当碧回这样提醒自己的时候,都是要小心应对的时刻,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是裕王吃醋了不应该啊,那是怎么一回事……谢景迟百思不得其解,就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向着一旁的箜篌走去。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谢景迟走到箜篌前,伸手摸了摸琴弦,特意念了两句诗,太子在一旁看着笑道:“弟妹这是想弹一曲助兴” 姬无涯打帘而出,一柄玉骨折扇撩起垂帘,带着轻轻的笑声,望着太子说道:“见过太子皇兄,想来太子皇兄还未用过午膳,我这厢做东,请二位兄长吃顿午饭,二位兄长可愿赏脸” 太子转身看向了姬无涯,微笑着说:“六弟有心,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拂了六弟的兴致,只是不知道今日这顿饭,可有什么讲究” “不过是兄弟几个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讲究的。”姬无涯对着重章招了招手,重章上前垂首倾听,姬无涯轻声道:“让他们备菜吧。” 重章得令便先行离开了,另外有人接了重章的位子,在一旁候着,谢景迟也认不出来这些是谁,她认得的只有叠彩、重章、折檀、折绡几人 裕王上前行了两步,笑着说道:“得,先前还在为太子皇兄想着,让谁去赈灾比较合适,这转眼,就有了合适人选了。我看呐,六弟就很合适。” 姬无涯有些讶异地问道:“赈灾可是哪里有什么异常” 太子低声叹道:“工部上报,据地动仪显示,西南方向上发生地动,预估是宛南地区,辽西、清河、北阳等郡受灾,具体情况还要等随后当地官府的急报送至京城,才能判断。只是既然已经知道有地动发生,还是要早作打算,原想着三弟最为合适,只是三弟妹的情况,六弟也清楚,又如何能让他远离京城呢。” 谢景迟很想开口说我们一起去啊,但是被碧回拉扯了两下,只能闭嘴不说话。 姬无涯侧了侧身,递出折扇,将帘子撩起,而后笑道:“先去内室吧,进里面坐下谈,这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定下的。” 说完之后,姬无涯率先走入了内室,一旁的侍从撩着帘子,等着太子和裕王等人进去。太子看了看裕王,而后笑着抬脚走了进去,谢景迟跟在后面就走了进去,裕王方才揣着笑意走进内室,几人自觉地落座之后,姬无涯开口道:“前往受灾地区赈灾的钦差候选,可有拟定的名单” 太子愣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说:“事出突然,当时便是想到了三弟,没有考虑太多就直接找上门去了,而后想想,却是不妥,这不带着三弟来,想着请他吃顿饭,为我的冲动赔个不是。” 裕王忙摆了摆手说:“不敢不敢,只是心有余,却无法付诸实践。” 谢景迟扬眉说道:“刚刚说让荣王爷去赈灾,是作何考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大明白,是因为荣王无妻小在京么” 裕王听过之后,转而看向谢景迟,意义不明地深深笑着,随后又说道:“方才看到六弟,就觉得六弟应当是不二人选了。发生地动,受灾地区的群众定是受惊不小,又兼之天灾来临,温饱成忧,当地百姓难免徒生祸乱。本想着六弟任职兵部,若以赈灾钦差之职去往受灾地区,届时调用当地官兵,镇压祸乱,也更为熟练一些。” 太子颔首道:“调兵遣将,镇压灾祸,确实是六弟所长,不过作如此考量的话,庆王或许也很合适。” “二哥文韬武略,又有什么不能胜任”裕王笑着说道。 谢景迟又问:“庆王家中亦有妻小,听闻刚从边地回来不久,近期不宜再劳累庆王远离京城了吧,若是让庆王前去,难免嫂子要不开心了。” 姬无涯将折扇搁置在一旁,接过侍从奉上的碗筷,碗是白玉碗,筷是碧玉筷,看来极其富贵,却不显奢靡,谢景迟不晓得姬无涯今天为什么这样摆谱,想着他的行为必定有他的道理,也就咽下了自己的疑问,只是在碗筷之上多看了两眼。 “三哥所言,确有道理。”姬无涯颔首道,“只是母妃先前说要为我择妻,我若离了京城,这事怕是又要推上一两年了,就怕母妃和父皇怪罪下来,我又没有好脸色能看了。” 姬无涯此言也是在提醒裕王,谢景迟有孕在京,更为关心得是他姬无涯,而非你姬无渊,裕王自然明白,在谢景迟说出妻小的话的时候,裕王便是明白了,只是赈灾钦差一职,自己无法担当,却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担当,谢景迟在自己手中,姬无涯自然是一个可靠的人,可正是因为先前威胁他的话,现在反而成了他不去的借口。 太子顿了顿说:“这事……我倒是可以替六弟说说话。” 姬无涯扬了扬眉,道:“其实我心中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裕王神色一暗,太子笑道:“但说无妨。” 姬无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谢景迟,而后说道:“地动之后的城镇重建,向来是最为麻烦的事,按照记载,工部总是因为这些事而伤脑筋许久,今次若是有工部的人随行,赈灾之余,调阅县志山水志等资料,实地考究,也为将来重新建设铺一条路,按理来说户部也应当派遣人员随行。这样吧,我与三哥同行,若是放心不下三嫂,便带着一同前去,我们先行一步赶去赈灾,三嫂可与一些户部、工部官员一同在后缓行,如何” 太子心中大喜,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因为姬无涯一向不与自己站队,将来又或许能拿到兵权在手,一直是太子的心头患,而如今姬无涯与裕王一同离京的行为,明显是在示好,太子自然喜悦。 谢景迟笑道:“这样甚好,我也想去往灾区看一看,希望能帮到点儿什么……先前因为王爷……也是自己看了些许建筑相关的图志,说不定能帮上些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敲定钦差 韫玉听完,掩面笑了笑,附声说道:“奴婢还以为娘娘为何总是看书还不让奴婢晓得看得什么,原来是在看这些,娘娘就算不藏着,奴婢也不敢笑话娘娘呀。” 碧回看了看谢景迟,回忆起在安州的时候,那时谢景迟看得都是些侠客传、志怪传说,这样一类的话本子,倒也不藏着,因着书就是碧回给找回来的,姬无涯也帮忙带过一些,每天都靠着这些话本打发时间。 为裕王看那些图志,想来也是成亲之前的事了,经了那样一场生死,如今的谢景迟,是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裕王这么上心的。 谢景迟心中腹诽,想着我看三俗小说怎么能被你发现,嘴上却是说着:“只是……只是想帮一些忙而已。” 这样的话,是真是假,随后验一验学识便知,裕王不怀疑谢景迟这话的真假,却是有些动容,他从前,只知道谢景迟心悦自己,求着谢太傅求着皇上,靠着一份赐婚圣旨嫁入了王府,却是从未想过,这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喜欢他。 他敢动手在新婚之夜杀人,除了一惯的放肆之外,还是掐准了谢景迟已与谢家决裂,往后来往甚少,自然不会被人察觉。那时只觉这个女人太过任性,娶回家中,想必也不是什么贤良的妻子。 如今想想,谢景迟为了他,与家中决裂,又何尝不是揣着满满的情意来的?今日又听得这样的话,谢景迟一个女子,才情满怀,整日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定然不会令人生疑,可若是莫名的又会一些建筑规划之类的东西,不禁要教人想,这是为何了。 谢景迟亲口所言,虽然话语平淡,却是如同一片羽毛,落在裕王心头,泛起一片涟漪,裕王顿了顿才说:“晚娘用心了,先前我倒是不知道这些……” 太子颔首道:“弟妹这番心意,倒是让我有些羡慕三弟了。” “照我说来,这建筑图志,看来甚是乏味,也难为三嫂能看得下去了。”谢景迟这样一番话,除了让裕王心中有些感叹之外,说姬无涯心中没有醋意,是不可能的,只是想着裕王和谢景迟之间的隔阂,想要重修旧好,怕是万不可能,才令姬无涯舒心一些。 碧回笑着插了句话说道:“为了心上人,莫说是乏味的书籍了,就是再险恶的地方,也去得。要碧回来看,娘娘愿意舍身去往灾区涉险,还不是因为心尖儿上的人在那里,因为王爷去了,所以娘娘自然也要跟着去。” 碧回的话说得巧,裕王、姬无涯两人都听得明白,这话在二人听来,就是因为姬无涯要去,所以谢景迟也要跟着去,因此裕王不得不去。姬无涯听完心情果然大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对着太子说道:“三嫂都已经发了话,想必三哥也不忍拒绝了吧。” 裕王神情一滞,深深地望着谢景迟,开口问道:“当真要去?” “嗯!”谢景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虽然不通医术,却也有悬壶济世之心,我觉得我能帮到那些受灾的百姓,所以我愿意随王爷前往。” 裕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后扬起唇角笑了笑,突然拉起了谢景迟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声色温柔地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和王妃,便一同前往,出发前,我会去皇寺为王妃求一张护身符,但求此行无险。” 说完,又是抬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神情带着些许宠溺,谢景迟有些尴尬,当着太子的面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便是稍微转了转身,看向太子,语气十分真挚的说道:“不知殿下愿不愿意,给我和王爷一个机会?母妃和父皇那里……” “原本我就觉得,这个差事,三弟最为合适,只是未曾考虑到弟妹的情况。如今既然三弟和弟妹都已做出了决定,我这边自然是要成人之美,回宫之后,自然会禀告父皇,也会劝说贤贵妃娘娘。”太子含笑说道,“另,今日既然敲定由三弟为钦差,随后选择随行人员时,希望三弟多多前来商讨,而六弟,可愿为副使一同前往?” 姬无涯颔首道:“自然不容推脱。” 说完,太子满意地拍了拍手,有随侍上前,太子低声吩咐了两句,而后对着姬无涯说道:“弟妹有孕,不宜饮酒,三弟也无法饮酒,以免带了酒气,如此说来今日桌上就你我二人可举杯共饮了,我吩咐人去取了寄存在这里的沁雪酒,今日的酒水,我包了。” 裕王摇首叹道:“都说沁雪一壶,千金难求,我算是没这个口福了。” 姬无涯笑着说道:“今日三哥的份儿,就由我代劳了。” 谢景迟也想尝一尝,传说中的好酒是什么味道,但是仔细想了想,酒应该都是一个味儿,也就没那么好奇了,碧回在一旁为谢景迟添了茶,门口的垂帘被侍女轻轻卷起,一排侍者捧着菜鱼贯而来。 谢景迟看着哪些被罩子罩住的菜,原本已经饿得忘记了的胃,现在突然又发出了哀嚎,谢景迟盯着哪些罩子,想着下面都是怎样的菜式,等太子点了头之后,那些侍者才将菜依次放在桌上,放好之后,齐齐打开了罩子。 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谢景迟心中感叹,闻着味儿都要垂涎三尺,只是谢景迟看着太子一直不拿筷子,心中把太子骂了千万遭,又听太子说:“这道芙蓉荔枝,算是揽月楼的招牌菜了,不过现下这个时节的荔枝,想来是冰库里存着的,也不大新鲜。” 姬无涯笑着说道:“太子皇兄不常出宫,想是不知道,这道芙蓉荔枝早已换了做法,看着是荔枝,其实已经换了原料。” 裕王也是说道:“第一回尝的时候,还没尝出来有什么区别,也是将厨子叫来问过才知道,他们在荔枝刚下来的时候,就将荔枝的汁液挤出,封存在冰窖之中,而后用时令果肉去味,代替荔枝下锅,最后浇上荔枝汁,菜品之中自带一股荔枝清香。” 谢景迟想了想,然后问道:“那别的果肉,也没有荔枝的口感吧?口感不一样,怎么会吃不出来?” 姬无涯笑着回答说:“这就是厨子不肯说的地方了,你可以尝一尝,看看口感如何。” 谢景迟瞟了一眼还不肯动筷子的太子,无奈地回答说:“我许久没有吃过荔枝了,也不太记得荔枝吃起来是什么口感,只是桂圆吃得多一些,桂圆和荔枝,果肉也比较相像。” “还是有差别的。”太子终于拿起了筷子,对着众人说道,“桂圆和荔枝,差别还是不小的,弟妹既然许久未曾吃过了,不如尝一尝芙蓉荔枝,三弟六弟的话,可算是不小的赞赏了,我也来尝一尝,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说完,太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谢景迟这才拿起筷子,带起一阵香味,谢景迟来不及思考,先是夹了一筷芙蓉荔枝,尝了尝,酸酸甜甜,也算可口,果肉很有嚼劲,也挺不错,再多的就说不出来了,好吃确实很好吃,就是是一道甜菜,而谢景迟现在很想吃辣的。 谢景迟看着远处有一盘,红彤彤的全是辣椒,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可是桌子有点儿大,菜有点儿远,谢景迟心中估摸了一下,够不到,又不能站起来去夹菜,很是心急,却也只能看着那道菜。 碧回看了看谢景迟的模样,低头问道:“不如让奴婢来为娘娘布菜吧?” 韫玉却已经十分贴心地拿来了新的碗碟筷子,笑道:“碧回姐姐也辛苦许久了,娘娘的口味我最清楚,就由我来为娘娘布菜吧。” 说完,碧回已经拿着碟子和筷子,走到了对面,眼看着筷子已经要伸进那道让谢景迟垂涎已久的菜中去了,却越过了那道菜,夹了另一道,看起来没什么油水,谢景迟没什么食欲的那道菜。 谢景迟有些失落地看着韫玉回来,不得已吃下了那些,不过所幸,味道还算不错。姬无涯看着谢景迟的表情变换,手指点了点那道辣菜,说道:“这是清河夕阳,味道偏辣一些,不过我听闻孕中女子都喜酸喜辣,三嫂要不要尝一尝?” 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裕王已经拿起筷子给谢景迟夹了菜,听着姬无涯说完,裕王方才开口道:“六弟有心,晚娘快尝一尝吧。” 谢景迟看着自己眼前碟子里,裕王给自己夹得菜,看上去就很好吃,只是又抬眼看了看姬无涯的表情,犹豫了半天,觉得这么多人看着,还是不能不吃的,自己又很想吃,于是还是动了筷子。 菜中清香与辣味完美融合,谢景迟吃得开心,笑眯眯地看着姬无涯,而后韫玉又道:“娘娘怀了身子,口味变了,奴婢竟是没有察觉……” 谢景迟吃得兴起,摆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可别自责,口味这种东西,变一变很正常的。” 姬无涯看着裕王又给谢景迟夹了一些偏辣的菜色,谢景迟来者不拒一应吃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心中却是有些不悦,碧回看着姬无涯似乎隐隐蕴了怒气,忙走到裕王身边说道:“王爷您也吃一些,娘娘这里,有奴婢帮忙布菜,就不劳烦王爷了。” 太子刚刚剥了一只虾,笑着说:“他想布菜,你就别拦着,新婚燕尔,宠宠老婆是应该的,六弟你说是不是?将来等你娶了媳妇,可向着三弟学着点儿。” 姬无涯搁下筷子拱手笑道:“太子皇兄的教导,我记下了。” 裕王扬了扬眉,语调悠长地说道:“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小姐,能有这个福分嫁给六弟了。” 谢景迟吃得缓了些,顿了顿,努着嘴,脸色也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开口,想着他肯定是要娶我的,继续吃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本王改主意了 太子的话很多,谢景迟听着听着就烦了尤其是太子还总是提起什么荣王娶妻的事情,还提了提自己老婆的妹妹,他这是什么意思,谢景迟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于是,谢景迟吃饱喝足之后,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了看碧回,碧回了然的看了看谢景迟,颇为紧张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韫玉很是紧张地跟着问道:“娘娘怎么了?” 谢景迟继续恹恹欲睡地小声回答说:“也不知是怎么了,有些困倦,想是吃饱喝足了,就想要睡一会儿吧,真是的,这样下去,我可该要长胖了?” 韫玉舒了一口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忙说:“有了身子的人,确实要比常人格外嗜睡一些,想来娘娘也是因为身子沉了,所以吃过饭后,才有些困顿,一会子回府里,娘娘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那边太子和姬无涯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姬无涯晓得实情,便更为紧张一些,在想她是不是染了风寒,所以体力不支。太子开口问道:“弟妹这是不舒服吗?” “承蒙殿下关心,只是有些乏力,想来睡一觉便是无碍了。”谢景迟努力地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而后又说,“让殿下和荣王见笑了。” 裕王担忧地看向谢景迟,出声关怀道:“真的没有事么?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看?” 谢景迟摇了摇头,心道我就是装一装,不想就在这儿了而已,嘴上却是说:“不必了,只是神思困顿,不碍事,莫要扰了诸位的兴致才是。” 裕王听完,含笑望向了姬无涯和太子,而后拱手问道:“晚娘身子不适,我这边想带晚娘先行回去,如何?” 太子笑着摆了摆手说:“知道你心疼媳妇儿。只是今儿做东的是六弟,你且问问六弟愿不愿意,你我都是客,我可不敢擅作主张。” 姬无涯却是深深地看了裕王一晚,语调略略压低了一些,而后开口说道:“这里伺候的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不如就挑些得力的,护送三嫂回去吧。三哥的心思六弟明白,只是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刚巧一起去往吏部,把赈灾的人员定一定,这些事还是尽早解决了的为好,三哥以为呢?” “是啊,要以百姓为重。”谢景迟也是点了点头,看着裕王,苦口婆心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困了,带着人先回去就好了,你却不同,你是本次赈灾的钦差,当然是要尽早的解决赈灾相关事宜,如何能因为我一个人耽搁了。” 裕王对此只是笑了笑道:“六弟所言,我也明白,晚娘能如此识大体,我也甚是欣慰。当然也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我先送晚娘回府,接着便折往吏部,并不会耽搁到正事,太子皇兄和六弟尽管放心,我现在就先带晚娘回去了,提前离席,倒是有些对不住六弟了,之后还是揽月楼,我再请六弟一回,以作赔罪。” 太子扬声笑了笑说:“如此一来,我可是要再跟着蹭一顿饭了。” 姬无涯瞥了一眼裕王,而后看向谢景迟,拱手道:“方才所言,不过为了受灾地区的黎民百姓,没有顾及到三嫂,还望三嫂莫要怪罪了。” 谢景迟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你也是想要快些完成工作,不耽误赈灾的事,我怎么会怪罪呢?荣王心系百姓,令我叹服。” 碧回在一旁扶着谢景迟起身,笑道:“百姓之幸,上有贤君,后有太子贤德,诸位王爷也是心怀天下,当真是万民之福啊!” 裕王跟着起身,同姬无涯和太子拱手道:“失陪了。” 姬无涯和太子回了回礼,看着裕王带着谢景迟先行离开了,太子拿起筷子,颇为悠然地问道:“六弟缘何要与三弟一同前往赈灾?” “多走一个王爷,想必太子皇兄也是多一份安心不是?”姬无涯随手换了一双木质的筷子,尝了尝那道清河夕阳,而后赞到,“辣味很足,却没有辣椒的清气,也不觉呛嗓,清香亦是十足,当真是道好菜。” 太子倒了杯酒,对姬无涯直白的回答并无过多的介意,反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二弟去往边关多年,如今已在军中升为副帅,六弟以为如何?从前总听六弟,想要像二弟那样镇守河山,护得大寰海晏河清,今朝若是有这个机会,六弟可愿一试?” 姬无涯手中的动作停了停,而后笑道:“太子皇兄放心吗?” “六弟今日之举,自然令我十分放心。”太子看了看那道清河夕阳,笑了笑说,“谢家千金谢晚娘之名,确盛传天下,不少才子文士心驰神往,只是天底下幸运的人只有三弟一个,可自古以来,江山美人,只能得一个。” 姬无涯颔首道:“这个道理,想来三哥也是明白,得娶谢家千金已是幸事,做人万不能贪心呐。” 太子轻声笑了笑:“六弟是明白人,不知六弟可有中意的美人?” 姬无涯顿了顿,随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有。只是可惜,如今美人不在身旁,若是太子皇兄愿为六弟做个见证,让我得拥佳人在怀,愿听太子皇兄差遣。” “哦?怪道说六弟不肯垂爱于我那妹子,原来是心有所属?不知哪家姑娘,可得荣王垂青呢?”太子有些好奇可看了看姬无涯,有侍从上前来,将桌上的菜换了换,又是一桌热腾腾的好菜,太子却是没有心思去尝。 姬无涯脸上带了笑意,却是摇了摇头说:“如今可不能告诉太子皇兄,不过太子皇兄领监国之责,将来六弟定是要上书求一求太子皇兄的旨意的。” 若不是先前姬无涯说过,想要拥佳人在怀,太子毫不怀疑姬无涯这是想等到新皇登基之后,为他的母妃求一个恩典。太子自然清楚,等到皇帝驾崩之后,那些后宫遗妃们的下场如何,姬无涯用站队,换自己母亲一个平安,这也可以理解。 可听他所言,或许是有那样一个姑娘,需要圣旨,才能嫁入荣王府,才能和姬无涯在一起,到底是什么身份的女子,需要如此?难道是相邻小国的公主?或者是圣旨钦封的郡主县主之类的身份? “成人之美,我自然是乐意为之。”太子心中思考者,却也没有忘记适时回话。 姬无涯拱手道:“那我就先行谢过太子皇兄了。” 太子笑道:“不必,继续吃吧,我看这道菜不错。” 、、、 韫玉和碧回站在两边,搀扶着谢景迟往前走,谢景迟看着裕王的背影,等到两人都上了马车之后,才开口说道:“哎呀你不用真的送我回来的,你快去忙你的吧,你看这回赈灾,多好的机会啊,干的好了,百姓都记得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得民心者得天下,你那么多的才华,只有皇帝大臣知道是不行的,还要百姓知道你,拥戴你?” “晚娘所说,甚为有理。”裕王含笑望着谢景迟,扬眉道,“本王先前忽略了晚娘,竟是不知,晚娘对建筑规划,也有所研究。” 谢景迟噎了噎,打哈哈道:“也就是随便看一看啦,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和姬无涯什么,你不觉得你今天有点儿过分了吗?偶尔演一演夫妻感情好,我可以勉强配合一下,但是!要有限度的好吗?” 裕王看着喋喋不休的谢景迟,她确实如同传闻所言,明艳动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且有才情在胸,也是裕王亲眼见识过的,从前只知道是个大家闺秀,却不想原来大家闺秀也会为了那样虚无缥缈的爱情,而不顾一切。 一如从前为了嫁给自己,她决绝的与家中决裂,现在因为爱上了姬无涯,所以愿意委曲求全,只为最后可以和他双宿双栖。 想到姬无涯,裕王便觉心中有些不悦,不是因为他今日极力促成自己的钦差身份,而是因为谢景迟爱上了姬无涯。裕王察觉到自己心中变化,不觉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仍是在说着话的谢景迟,脑海中突然浮出一句话说,这是我接了圣旨、三书六聘、拜过天地的妻子。 她谢景迟,是裕王名正言顺的嫡妻。 谢景迟继续说着:“所以,你认认真真的去赈灾,我也会尽力帮忙,但是希望在这途中你不要再这样过分的虚情假意了好么?” 谢景迟说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裕王,她说的话虽然很合理,但难免会惹到阴晴不定的裕王,所以她有些担忧。 裕王听了谢景迟的话,却是深深一笑,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景迟,开口的语调一如谢景迟初次到达京城,在城门口第一次见到他时,所听到的那样。 “不好,因为,本王改主意了。” 谢景迟有些愣住了,看着裕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改主意了?你改什么主意了?你不想当皇上了?那正好啊,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还是说你改主意了,不会拿着我要挟姬无涯了,从良了么?那更好啊,人都是要改邪归正才算是个好人,我看好你!” 裕王含笑望着谢景迟,扬了扬眉,倚着车壁,双手环于胸前,笑意深深,缓声开口说道:“本王是说,本王改主意了,不需要他姬无涯的帮忙了,不然本王还要赔上一个夫人,你说对不对啊,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安分点 这样的话,对谢景迟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谢景迟眼珠子转了又转,试图消化理解一下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因为刚刚的话惹他生气了,所以想收拾自己一下?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了,于是谢景迟不得不苦着一张脸,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嗯?”裕王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景迟,刚刚还理直气壮地在说让自己不要再和她演那些虚情假意,还振振有词地说着去往受灾地区赈灾是件好事,裕王从来都不相信,有谢景迟那样才华的女子,会看不清其中利弊。 谢景迟听着裕王的气音,心更虚了,眉头紧锁不敢抬头,低声说着:“我刚刚不应该说话那么……那么……那么不讲理?我应该再委婉一点,再客气一点,再用商量的语气一点……我们以后不要再演戏了好不好?” 裕王看着谢景迟,觉得有些好玩,挑了挑眉毛说道:“刚刚的话你是没听清么,不好,因为本王改主意了,本王觉得,比起姬无涯,还是本王的嫡妻,更重要一些。” 马车停了下来,谢景迟目瞪口呆地看着裕王,裕王撩开帘子对着外面吩咐道:“把帘子挂起来。” 随侍颔首应答,而后将织锦的帘子缓缓卷起,用绸带束起,挂在马车上沿的金质挂钩上,紫金的流苏垂了下来。谢景迟转脸看着扑面而来的阳光,十分诧异,不知道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谢景迟惊讶的片刻间,裕王起身,附到谢景迟的身边,轻声道:“听闻晚娘神思倦怠,困顿乏力,本王这个当丈夫的,自然不能再让晚娘如此劳累了。” 说完,裕王不由分说地便将谢景迟抱了起来,谢景迟惊叫了一声,裕王已经横抱着她下了马车,碧回在车外本就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把帘子卷起来,结果转眼一看,裕王已经抱着谢景迟下了车。 谢景迟在裕王的怀中,十分尴尬地迎上了碧回的目光,进了王府之后不得不开口说道:“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还挺沉的,可别累到你了,你说对不对?” “晚娘,本王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裕王看着怀中说话战战兢兢的谢景迟,话语间的张扬毫不掩藏,“本王从前觉着你既然已经转恋他人,不如就顺水推舟,权当做个人情。可今日,本王却觉得,晚娘痴心,本王若是负了,岂不是要叫天下人耻笑?” 裕王的步子不紧不徐,其余的随侍都在欲望身后两步外跟着,谢景迟不敢乱动,害怕裕王一个不高兴直接把自己扔了下来。 碧回跟在裕王身后,一步一步,走得虽是十分有条理,心中却是大乱,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裕王竟是抱着谢景迟入内,裕王府周围有着姬无涯设的眼前,眼前的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入姬无涯耳中。 韫玉也是晓得谢景迟和裕王之间的仇怨的,甚至早已想清楚,自家的小姐虽然明面上是裕王妃,但将来终究是要嫁入荣王府的,可今日这样一遭,却是怎么一回事? 谢景迟心如擂鼓,有一个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跳入了谢景迟的脑海之中,难道是裕王看上自己了?谢景迟忙将这个念头挥去,先前谢晚娘的才学痴情,尚且没能让她动心,自己那样的厌烦他害怕他,想要躲着他,还能让他喜欢上自己不成? 或者说,裕王只是单纯的对自己太过偏向姬无涯感到不满意?毕竟明面上来说,自己还是裕王妃。 于是,谢景迟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知道现在在外人看来,我是裕王妃,也知道皇帝和贤贵妃都像看着我们俩什么举案齐眉恩恩爱爱,我也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陪你演一演,我觉得我这两天,演技有飞一般的提升,应该能很大程度的满足你的要求,哄骗到皇帝和贤贵妃的。如果你是对于我和姬无涯走得近表示不满……其实我们也就昨晚见了一次,今天见了一次,还是偶遇……这两天事情多,所以见得多,之后肯定就见得少了,我知道我要当一个外人看来很合格的裕王妃,我也尽力了,你看我今天都没怎么和他说话的……” 裕王带着谢景迟已经走了不小的一段距离,不远处的一张石桌旁,晏词欢正十分虚弱地跪在地上,身后跪着她的贴身丫鬟,谢景迟还没看到晏词欢,就感受到裕王停下了脚步,开口问道:“跪在这儿干什么?” 谢景迟有些疑惑,“嗯?”了一声之后,抬头发现裕王没有在看自己,顺着裕王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才发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也发白的晏词欢,谢景迟当即惊呆了,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罚着晏词欢跪下,归多久来着?跪多久现在也到时间了吧? 这样一想,谢景迟心中的愧疚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这摆明了是晏词欢想要诬陷栽赃自己!心中有了谱之后,谢景迟刚想开口先声夺人,晏词欢身后的丫鬟已经哭哭啼啼地开口了:“王爷,先前……先前主子因为慌张,在王妃面前略微失了些礼数,娘娘便罚主子跪在这里,主子已经跪了许久了,再这样下去,主子的身子定然吃不消的……王爷,王妃娘娘,娘娘开开恩吧……” 那小丫鬟拼命地磕头,谢景迟甚至能听到响声,不一会儿那丫鬟的额头就红了一片,谢景迟想说你想起来就起来呗我又没让你跪这么久,裕王却是勾起了唇角,目光转向了谢景迟,谢景迟有些察觉,转眸看了一眼,当即心虚地缩了起来。 裕王扬声道:“冲撞了王妃,让你跪个一时片刻,也要叫身体虚弱?这样虚弱,如何伺候本王的?跪着吧,太阳不落山就别起来。小惩大诫,以后你就给本王安分点。” 这样的回答,谢景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晏词欢,晏词欢当即有些发懵,先是不说今天裕王怀抱着谢景迟回府,就连刚刚的那些话,都是摆明了偏宠着谢景迟,晏词欢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裕王已经抱着人向前走去了。 谢景迟支吾了两声,开口道:“我……我也就是心情不好,你不用这样罚她……” “冲撞了本王的爱妻,如何能不罚?”裕王这话说得十分随意,张口就来,没有一点扭捏。 可是在谢景迟听来,就是十分的尴尬了,这是不是已经算是,直白的在说感情问题了?谢景迟有些懵,昨天晚上的时候,不是还在说姬无涯帮他夺得皇位,自己就可以跟姬无涯走了么? 这才一天时间,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这怎么就变卦了?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道:“你放我下来。” 裕王动了动手,却是抱得更稳了一些,而后开口道:“本王武艺虽不及自小在军中的六弟,可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抱你走这样一段路,还不会让本王累到。” 谢景迟又挣了两下,坚定地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我一点儿都不累,我就是不想和你们在那里吃饭,不想听太子有事儿没事儿就要提一提给姬无涯娶妻的事。” “本王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是本王的嫡妻,不要总想着别的男人,更何况是本王的兄弟。”裕王的语气沉了下去,带着谢景迟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屋中,“本王方才从词欢说得那些,同样适用于你,你最好也安分一点,不要惹本王生气。” 谢景迟蹬了两下腿之后,发现是真的挣不开,想摔都摔不下去,裕王这样突然就变了主意,变脸比翻书还快,让谢景迟有些气闷,看着裕王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杀过我一次的,你想让我承认我是你的嫡妻?门儿都没有!” “不需要你的承认,你是我接了圣旨、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天下人都知道。”裕王一脚把房门踢了开,抱着谢景迟进了屋子,入了内室,其他人没有得许,只能在门口守着,碧回忧心忡忡地看着裕王抱着谢景迟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景迟道:“知道什么叫言必信么!你昨天才答应了我们,今天就改变了主意,哪有这样的?” “本王连新婚妻子尚且能扼死在洞房之中,何况改个主意。”裕王嗤笑一声,将人丢在了床上,理了理袖子,抬眼看了看谢景迟,低声笑道:“让你的丫鬟进来伺候你沐浴更衣。” 谢景迟摔得有些疼,忍着疼痛爬起来,站在裕王面前,也没有先前那样的胆怯,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讲,你如果敢过分一点,我就直接跑皇帝面前要求离婚!你别以为你能对我怎么样,折檀他们都在,我就不信你还能再杀我一回!你可别忘了,现在外人都以为我已经怀孕了!” “所以呢?你想以此来反要挟我么?”裕王看着眼前跳脚的谢景迟,笑着说道,“药是本王下的,本王自然也能解,不过本王突然想着,将假的,变成真的,你说等你将来生了孩子,姬无涯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谢景迟吞了口口水,完全没想到裕王竟然会这样说,谢景迟抓了抓衣角,手心里汗涔涔地,往后退了两步就撞到了床沿,谢景迟看着裕王,咬牙开口道:“我今天确实不该说那么多……我错了,你别这样……求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送怀珠 “本王待会儿要去吏部一趟,待晚会儿回来,再继续与晚娘秉烛夜话,共叙夫妻情深。”最后几个字,裕王的咬音很重,话至末尾语调又轻轻扬起,不等谢景迟反应,裕王便是转身到了门口,对着随侍的碧回和韫玉说道:“好好伺候你们的主子,以后你们的主子就搬到这里来住,方便本王亲自照料。” 说完,留下一脸错愕的几人,挥挥袖子便向门外走去了。碧回和韫玉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余人不敢擅自进屋,碧回抿了抿嘴唇,带着韫玉跑进了屋子里,不见谢景迟的踪影。 碧回叫了一声“姑娘”,发现没有人应答,便又急匆匆地跑到了屏风后面,谢景迟正靠着床沿瘫坐在脚踏上,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脸色不是很好,神情之中带了急色,碧回看着人似乎还安然无事,便是舒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 韫玉跑到谢景迟身边跪下,扶着谢景迟,慌张地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地上湿气重,您快起来吧,不要吓奴婢啊。” 碧回也是上前,在另一边搀扶着谢景迟,平声开口说道:“姑娘,先起来,地上阴寒,对身子不好,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想说的,站起来坐在床上或者榻上说都可以,可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谢景迟回了神,左看看碧回,右看看韫玉,苦楚着一张脸,搭着两人,借力站了起来,扶着床栏,趴在一边的立柜一角上,十分为难地开口说着:“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裕王出了什么毛病,突然就改主意了?” “改什么主意了?”碧回拉着谢景迟往厅里的榻上挪去,韫玉站起身后,一路小跑,跑去把屋子的门给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谢景迟、碧回、韫玉三人。韫玉将榻上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倒了杯水,碧回已经带着谢景迟到了榻边。 谢景迟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的太直白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可是要怎么委婉地说?谢景迟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他说……他说什么我是他的嫡妻,要将怀孕的事从假的变成真的……我的天呐,他是在吓我,还是在开玩笑啊?” 虽然谢景迟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的,但碧回和韫玉听得却是明白,当即吓得脸色一变,尤其是碧回,她是知道姬无涯和谢景迟两人之间的那些感情的,也是知道姬无涯对谢景迟的用情如何。 她一开始只是知道,姬无涯对谢景迟十分的好,也只知道,姬无涯看着谢景迟的神情十分的不一般。可是在谢景迟说,自己只是姬无涯从路上捡回来的,在碧回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又得知姬无涯要带着谢景迟回京,以碧回的眼光来看,姬无涯为谢景迟冒了大风险,且是极大的风险。 又有之后谢景迟落水,姬无涯那样的关心在意,甚至请了宫中太医来诊治。 这样的付出,已经足够让碧回认清,谢景迟在姬无涯心中的地位。可饶是如此,那天在谢景迟被裕王用计接走之后,姬无涯的表现,也着实让碧回大吃一惊。 碧回听说过借酒消愁,可却不知道一个集万千荣华于一身的王爷,在面对心爱之人离去的时候,也只能借酒消愁,若是没有雍王及时前来制止,碧回不晓得姬无涯会喝到什么时候。 之后姬无涯虽然清醒了过来,却也总是对着书房里,谢景迟为他描的一幅丹青出神,手中常常拿着一根碧玉簪子,碧回认得出,那是在安州的时候,姬无涯买来送给谢景迟的一堆首饰中,谢景迟最喜欢的一根,也正是因为这根簪子,才会使得谢景迟落水,才会引得裕王生疑,才会让谢景迟被裕王用计接走。 哪怕这样的一根簪子上,承载着一些不大好的回想,可姬无涯对它,却是视若连城珍宝。 碧回惊住的间隙,韫玉迟疑着开口问道:“是裕王……裕王想要一个孩子,来增加自己夺嫡的筹码么?可是府中也不止小姐一位,外边还跪着一个晏氏呢,想要孩子,让她生一个,养在小姐身边,就说是小姐的亲生孩子,不就行了?” “怕是不是这么简单。”碧回苦笑着看向谢景迟,也不只是调侃还是无奈地说道,“姑娘,莫不是裕王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喜欢上姑娘了?碧回是相信姑娘有这样的能力,毕竟当初荣王殿下,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对姑娘情根深种的……” 谢景迟叹了口气说:“我的魅力就这么大么?虽然我很开心,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开心是裕王喜欢我啊,搞什么啊,那么变态的一个人……” 韫玉担忧地问道:“可若是如同小姐所说……那刚刚,裕王走时说,让小姐搬到这里来住,方便他亲自照看,岂不是……” 谢景迟一听,更加绝望了:“这都什么事啊!先前要杀我的是他,要用我当筹码换得姬无涯帮助的是他,现在让我给他生孩子的还是他,我才十六岁!十六岁的未成年少女啊,初吻都还在,说什么生孩子啊!” 这些带着怨念的话落在碧回和韫玉耳中,听得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却只能好声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什么路?躺平任人宰割么……我又打不过他,逃跑也没地方去,如果他真的发起疯来,我有什么办法……”谢景迟想想就觉得发愁,自己现在用的这幅身体,才十六岁,还是中学生的年纪,现在突然威胁她,要她生孩子?这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大学生,谢景迟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初吻都守卫了二十多年,更别提一些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现在想起裕王那张脸,虽然俊美到了一定境界,可是谢景迟还是忍不住头疼,头疼着头疼着,就有些想念姬无涯了,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想当初在荣王府的时候,自己那回在浴室里快要晕倒,姬无涯还是遮着眼睛进来救得自己。 这样的正人君子,真是少见。 碧回思考了良久,最后一拍手,笑道:“有了,姑娘若是不想睡在裕王枕边,让裕王枕边有旁人不就可以了?” 谢景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问道:“你的意思是?” “昨夜我看晏氏不是伺候着裕王的么?想来她也是十分乐意,不如黄昏时分,用晚膳的时候,在裕王的饭菜里下些药物,待药效快要发作的时候,将他和晏氏推到一处去,姑娘只管回自己的房中睡自己的就是。”碧回小声地说着,说着说着脸颊红了起来。 谢景迟听着觉得有些害羞,却还是有些坏坏地笑着说:“这样不太好吧……” 韫玉已经整个人都羞红了,脸红到了耳后去,小声开口问道:“这样行得通么?万一被裕王发现了怎么办?还有……总不能天天都这样吧?” 碧回叹了口气,说道:“总要先把今天过去了……” 话音刚落,门扉就被叩响,管家有些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怀珠姑娘的遗体已经到了后门,王爷先前吩咐说由娘娘处置,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怀珠”两个字,把谢景迟和韫玉从当前的纠结中拉了出来,怀珠昨日惨死,今日在井中被发现,听着谢攸所言,谢景迟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孤光公主派人动的手。而裕王却没有丝毫的阻拦。 先前裕王那些强硬的话,其实谢景迟并不是特别反感,甚至还因为他的一点点转变,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喜欢,而对这个人有所好奇,想要了解一下。可是一旦提起怀珠,谢景迟对裕王的那一丁点儿的好奇与好感,便是尽数消失了。 莫说现在谢景迟心中有一个姬无涯,就算没有这样一个人,就算在这个世界里,谢景迟就只认识裕王一个人,就算谢景迟的身份是裕王的嫡妻,可如今两人中间,却是横了一条人命,这便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只要谢景迟还记得,就无法和裕王,和孤光公主,友好相处。 谢景迟的神情登时肃然了起来,站起身,展开双臂,让碧回和韫玉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而后又觉得如今穿的这件颜色有些花哨,便是向韫玉说道:“找一件素一点的衣服换上,我们去送送怀珠。” 韫玉红着眼睛矮身应下,出门后对着管家说道:“娘娘要更衣,你们且先等一等吧。” 碧回也是跟上前来,对着管家说:“怀珠的遗体一直停在后门也不合适,找一处偏一点儿的院落,停放在那边,简单地设个灵堂吧,怀珠姐姐侍奉了娘娘十多年,如今无辜枉死,也该让她好好上路。” 管家犹豫地说道:“这,为一个丫头设灵堂,怕是不大合适。” “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谢景迟见碧回说话不管用,便是亲自走了出来厉声说道,“王爷不在府中,我便是府中唯一的主子,我说让设一个灵堂,你就照办,牌位蜡烛纸钱全都尽快备好,也不让你难做,停灵一天,后天下葬,去找一块儿好一点儿的墓地,怀珠死得冤枉,我这个当主子的,不能为她报仇,也只能让她的身后事办的稍微好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吻 停灵的事,因为谢景迟第一回这么强硬,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说话究竟管不管用,只能全程跟着管家。谢景迟换了一套素衣,站在裕王府的一处偏院里。 院子里有个小池塘,池塘里落了许多叶子,池塘边有一棵树,谢景迟看不出树是什么品种的,院里一看便是十分荒凉,看起来没有人常常打扫,怀珠的灵柩停在这里,因为死状太过凄惨,所以早早的就封了棺。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灵堂,该有的却还是都有的,管家办事的效率也让谢景迟刮目相看。谢景迟只在灵前上了三柱香,心里默道:怀珠,我没有能力给你报仇,但我不会让害了你的人好过,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原本谢景迟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可自己这样一次偶然的灵魂交换,被带来了这个时空,却让谢景迟对灵魂一事深信不疑,或许怀珠现在正在某个地方,享用着香火蜡烛,而后转身离开,去过自己的下一个人生。如果可以选择,谢景迟希望怀珠能离朝廷皇家远一些,越远越好。 谢景迟离开灵堂,站在池边树下,起了阵阵凉风,吹起一地落叶。谢景迟突然觉得,那些什么伤春悲秋的诗词,也并非是矫揉造作,如今看着这样凄凉的场景,想到怀珠已经死去,谢景迟油然感到一股悲意,心里堵堵的。 越看眼前的场景,谢景迟越发觉得难受,慢慢地在原地蹲了下来,而后靠着树坐下,管家在一旁迟疑了片刻,才上前鞠躬问道:“王妃,灵堂的事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因为怀珠只是一个一等丫鬟,所以没有安排守灵和哭灵,一些丧事也是就简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谢景迟长长的呼吸了一下,而后勉强带了个微笑,开口说道:“麻烦你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能有这样我已经满足了,毕竟在你们看来,怀珠只是一个丫鬟。如果是我死了,丧事的规模想必会很大吧?” “王妃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管家的头一直低着,脸藏在了阴影当中,谢景迟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就算看清了,也读不出他的意思吧。 “行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忙你的吧,这件事你办的已经很好了,如果王爷回来要怪罪,我替你扛着,不会让你背锅的。”谢景迟摆了摆手,把头埋在了膝间,管家看了看情况,晓得不该多问,便行了个礼告退了。 院子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谢景迟听到风声,听到风掠过池水的声音,听到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脚步沉且缓,谢景迟心中有口闷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别来烦我。” “好不容易寻个机会,来和你单独说说话。”暖若春风的话语在谢景迟耳畔响起,莫名其妙的,谢景迟听到姬无涯的声音后,本来的伤感,瞬间转化成了泪水,积攒在眼眶里,谢景迟抬头,姬无涯正蹲在自己面前,谢景迟顾不得许多,直接扑了上去,想要抱住对面的心上人。 姬无涯没有料到谢景迟竟然就这样的扑了上来,一开始没有稳住晃了两下,所幸他武功很好下盘够稳,还是抱住了突如其来扑上来的谢景迟。 谢景迟在姬无涯的怀中,眼泪直接落了下来,谢景迟开口染了哭腔,很是伤心地问道:“人命就真的那么不值钱么?先是谢晚娘,现在又是怀珠,会不会有下一个了?他们为什么能那么轻松地去当一个刽子手?去践踏别人的性命?” “阿迟……”姬无涯换了个姿势,把人紧紧地搂在怀中,谢景迟带着鼻音的疑问,听得姬无涯十分心疼,他本以为,谢景迟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从小应当是见惯了后院后院纷争,她又是谢太傅的女儿,理所应当的知道,这些朝中的皇家的世家贵族的人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只是一时兴起,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他们怎么会在意这些随时都能再买来的丫鬟的性命? 谢景迟哭着继续说道:“我真的好害怕,我在这里认识的人那么少,他们还要杀掉我认识的人,我好怕一阵子后,我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怕我没有那么坚强,我会活不下去。无涯,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带着碧回,带着韫玉,我们一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等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毫无遮掩的哭声让姬无涯有些心碎,伸手抚摸着谢景迟的后背,姬无涯把语调放的很低,在谢景迟耳边道:“怀珠的死,我难逃罪责,但是你放心,之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也会让姬无渊和姬兮忆为他们的很辣付出代价。阿迟,再忍一忍好么?如果我现在带你走了,我的母妃会受到牵连,我们也会被通缉而无法清净度日,姬无渊和姬兮忆也会继续嚣张猖狂。” 谢景迟抓紧了姬无涯的衣服,使劲儿摇了摇头说:“我忍不了了,你知道今天裕王对我说什么么?他说——” 那些话刚想脱口而出,谢景迟却是硬生生停了下来,这样的话说了会怎么样?姬无涯会不会误会些什么?会不会从此之后就对自己抱有疑虑…… “他说什么?”姬无涯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有一丝担忧,今日促成他为赈灾钦差一事,确实有些冒进了,可如果不在那会儿谈妥,让太子把人选定下来,裕王会很快就找到另外的人选,到时想要支开他,就难了。 难道因为这一刻的冒进,他会去为难谢景迟么?裕王虽然会拿谢景迟当筹码,但也应当不会是那种找女人撒气的人。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你听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姬无涯原本担忧的心,登时落了下来,有些哑然地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怎么说是他的事,与你何干?” “他说他改主意了……”谢景迟小声地说,“他要……要我怀孕的事从假的变成真的……我感觉他可能是喜欢上我了……” 谢景迟明显感觉到姬无涯搂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心里咯噔了一下,抱着姬无涯忙说:“我不到十八岁是不会和人……的!碧回帮我想了个办法,应该能行……” 姬无涯听到后,原本的怒意登时烟消云散了,反而是觉得谢景迟越发可爱,听到后来,姬无涯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谢景迟有些害羞,就趴在姬无涯的耳朵边快速地说了一遍,姬无涯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姬无渊也是习武之人,莫说寻常的药对他或许不起作用,就是下了绝佳的药,也瞒不过他,下过药的茶水饭菜,终归是会有些异样,像他那样谨慎的人,不会察觉不到的。不过也亏得碧回想的出来这样的法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谢景迟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姬无涯,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现在一会儿不见你,就会很想你,你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带我离开么。” 姬无涯揉了揉谢景迟的头发,微笑着说:“阿迟,我也是片刻不见到你,就万分想念,只是如今确实没有办法带你离开。再忍忍,我会时常过来看你的。” 谢景迟这才意识到,两人现在是在裕王府,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抱在一处……谢景迟有些紧张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就这样真的好么?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姬无渊现在被困在吏部脱不了身,院子里的人都被下了**,睡过去了,碧回在院子门口守着,折檀和折绡在暗处守着,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们可以好好的说说话。”姬无涯有些无奈,明明一个才情万丈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怎么现在却是呆楞呆楞的,不过倒也十分可爱,比起那些什么事都十分清楚,看起来异常精明的人,要惹人喜欢的多。 谢景迟这才有些放心,老老实实地趴回姬无涯的怀中,轻声道:“对不起,当初如果不是我不相信你,就不会这样麻烦了。” 姬无涯摸着谢景迟的脑袋说道:“不怨你,是我自己的错,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在想着,借你的大难不死,来刁难姬无渊,但是我却是没有料到,这一路上的相处,让我越来越放不下你。后来回到王府,也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落水,才会被姬无渊发觉。” 谢景迟努嘴埋怨道:“那就不是我的错,都是你的错,你害我现在被困在这里,你要怎么补偿我?” 姬无涯对谢景迟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到,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谢景迟抬头盯着姬无涯不依不饶地说道:“怎么了,快说,怎么补偿我?” 落叶萧萧,凉水瑟瑟,晚风戚戚,可在姬无涯眼中,这一切瞬间柔和了许多,好景需要佳人衬,谢景迟嗔怪的模样困在姬无涯眼中,分外可爱。 于是,在谢景迟的好奇中,姬无涯缓缓地凑上前去,双唇覆上了谢景迟的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交代 没有想象中的令人窒息,也没有电视剧中拍的那样纠结缠绵,却别有一番滋味。 谢景迟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无涯,他的眉眼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清晰,姬无涯的眉毛长得有些秀气,眉尾扬起,几乎斜飞入鬓。谢景迟盯着姬无涯的眼睛看,是令人艳羡的大外双,谢景迟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因为双眼皮不太明显,而辛辛苦苦贴双眼皮贴的日子,如果是姬无涯,就不需要了吧。 她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就看到了姬无涯眼眸中的自己,双眼含水,脸颊飞红。姬无涯的眼睛突然弯了弯,谢景迟意识到他在笑,脸颊愈发地红了。 姬无涯扶着谢景迟的肩膀,两人缓缓地分开,谢景迟羞得抬头捂住了脸,姬无涯无奈之下,不得不伸手将谢景迟的指头一根一根地从眼前拨开,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喜欢么?” “哪有人这样子问的啊!”谢景迟觉得姬无涯肯定是存心调戏自己,竟然直白地这样子问,要她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啊! 姬无涯的唇角扬了起来,又是低声在谢景迟耳边说道:“看来阿迟还没有分辨出喜欢还是不喜欢,那就再试一试?” 说完,便是搂住了谢景迟的腰,另一只手扶着谢景迟的后脑,两个人愈发地接近,谢景迟的睫毛颤了颤,看着越来越近的姬无涯,没有想着躲开,反而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再一次的亲吻。 姬无涯自然是欢喜谢景迟这样的反应,女孩子,只有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才会摆出这样的神态,娇羞可爱,姬无涯再一次吻上了谢景迟,浅浅一吻,却是比上一次更加的缠绵。 斜风细细,带起谢景迟的发梢,青丝在空中缠绵交错舞动,待到风过,才缓缓落下。 姬无涯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在谢景迟耳边轻轻地问道:“怎么样,这次呢?” 谢景迟的脸早就烧红得不像样了,忙点了点头,快速地说了句:“喜欢……” “嗯?喜欢什么?”姬无涯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去捋顺谢景迟的头发,动作轻柔,含着无限深情,一如在安州的时候,清晨起来,谢景迟苦恼着不会绾发,姬无涯便拿着梳子,一点一点地梳着她的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或许在那时开始,姬无涯就有了想和她白发齐眉、儿孙满地的念头。 谢景迟缩在姬无涯怀中,想着反正亲都亲过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脖子一梗、牙一咬,开口说道:“我喜欢你啊,喜欢你送我漂亮的首饰,喜欢你给我梳头给我绾头发,喜欢你抱着我,喜欢你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喜欢。” 谢景迟说话的时候,心跳快了许多,话音微微颤抖着,却是极为认真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姬无涯听着听着,环着谢景迟的手臂又紧了一些,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阿迟,我爱你,等我娶你。”姬无涯低头亲吻了谢景迟的额头,所有的感情尽数融在着短短的九个字中。 “可……”谢景迟当即便从甜蜜中清醒了过来,有些伤感地说,“可裕王那边怎么办……我怎么应付啊。” 姬无涯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谢景迟的鼻尖,开口说道:“你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但是这件事不能你去办,你要让碧回去做。把晏氏绑到主卧,不要被人发现,我会让折檀她们帮你,然后在姬无渊回主卧的时候,让碧回给他端茶,茶里下药,药性要足够强——让折檀给你吧——以他的性子,必定生疑。” 谢景迟愁眉苦脸地问:“那他不喝怎么办?” “这就要看碧回的了。”姬无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要让姬无渊知道你在房中,知道这茶是碧回端给他的,让碧回给他一种假象,以为是我让碧回这样子做的。” 谢景迟有些不明所以,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二字,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姬无涯叹了一声道:“你这样,姬无渊保准算计你的时候,一算计一个准。” “解释一下嘛……”谢景迟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些的概念十分模糊,根本不晓得做这些事做那些事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争取以后不会被耍的团团转,这些事,可能还是要向碧回学习。 看着远处的落日,姬无涯不得不一点一点解释道:“姬无渊肯定是会发现,你们在茶中下了药的,以他的本事,瞧出来你们下的什么药,一点儿都不难,所以我们要让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一直以来,张扬放肆惯了,旁人看来是有些不羁不拘,可其实他比谁都谨慎。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定然会再三思考,更何况这是碧回端给他的茶。” “有什么不一样么?” 姬无涯点了点谢景迟的额头,继续解释说:“碧回虽然是你的贴身丫鬟,可毕竟是从我这里过来的,只来了一两天,且这一两天姬无渊想必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她一番,所以他本身,就对碧回持有一定的怀疑。” 谢景迟恍然大悟,笑道:“他可能以为,碧回是你的人,所以对碧回更为戒备,有可能碧回做什么事,就是听了你的指使!” “正是。”姬无涯微微一笑,手指仍是在顺着谢景迟的头发,“碧回端给姬无渊一盏茶,无非是三种情况,你让她端的,她自己要端的,我让她端的。因为他是能看出茶中下得是什么药,自然首先就讲你排除在外,只考虑后两种情况。” 谢景迟点了点头,姬无渊不知道,碧回和自己情同姐妹,肯定会想着碧回有可能擅自行事,自然会去想如果是碧回擅自下药,是怎样一回事,如果是姬无涯指使她下药,又是为了什么。 姬无涯看谢景迟已经明白,便继续讲:“如果是碧回自己擅自做主,作为你的丫鬟,自然是为你考虑,也有可能是为我考虑,端给姬无渊下了媚药的茶水,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是让他情难自已,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是只是促成你们二人圆房?” “这怎么知道,二选一?”谢景迟越发觉得这些人真是从小生活的水深火热,这样的问题怎么猜好像都有道理,怎么能知道啊。 姬无涯回答说:“不用猜到底怎样真怎样假,因为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是我指使碧回下药,而你在卧房之中,你会怎样猜测?” 谢景迟试图将自己摘出来,然后换位思考一下,思考了有一段时间,姬无涯却也不急,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模样,怡然自得。 “是不是……会猜想,你并没有很在意我,让他吃了药之后,在失控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什么事来?从而让你受益?”谢景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看到姬无涯点头的时候,不禁欢喜地笑了起来。 姬无涯说:“如果他觉得是我指使碧回下药,定然会想到你怀孕一事。如果我下了药,他喝了下去,对你做了些什么,那么便会导致你小产,未足三月的胎儿本就胎气不稳,如果这个时候经历房事,十有八九是要落胎的。但你身孕一事,是他下药致使的,碧回就在你身边,如果你们二人圆房,你却毫发无损,我自然就会知道你假孕一事,对他来说,自然是得不偿失。更何况,我今天促使他成为赈灾钦差,本就有些与他作对的意思在,如果假孕一事再败露,那么我们二人,就是彻彻底底地站在对立面上,这肯定不是他在这时想要看到的结果。” 谢景迟听着又是小产又是落胎,又是圆房又是房事,这样直白的话让谢景迟有些晕晕乎乎地,反应不大过来,待姬无涯解释完毕,谢景迟粗略地回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羞于启齿,只能应付着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那你说,这碗药,他会不会喝?”姬无涯看着谢景迟问道。 谢景迟思索了一下,试着回答说:“不会……吧?” “其实喝不喝,都无所谓。”姬无涯笑着说道,“他如果喝了,不过是让你和碧回麻烦一些,把他和那晏词欢推到一处而已。如果不喝,他也就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寻你的麻烦,起码在你三个月身孕之前,是不会的。” 想到有喝的可能性,谢景迟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道:“可就算我们让他喝了药,逃过了今晚,第二天,第三天,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这该怎么办?” “你放心,他不会喝的。”姬无涯狡黠地笑了笑。 这时,谢景迟才突然明白,姬无涯这么麻烦的分析了半天,肯定不会是毫无用处,但是他还那样子说,不过是想看自己的囧状,谢景迟生气地将头扭开,气呼呼地说道:“你再这样逗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姬无涯无奈投向,远方地落日已经不见了踪影,天际染上了浓墨重彩,背后的天幕已爬上一丝丝的酱色。姬无涯看着天色,叹息一声道:“那些人差不多也该醒了,姬无渊晚上定然会回来,我该走了……”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不舍地说道:“你下回早点儿来……” “嗯。”姬无涯扶着谢景迟站了起来,谢景迟一时脚麻,一个没站稳,又是落在了姬无涯的怀中,姬无涯抱着怀中的人,纵然是有千万分的不舍,却也不得不扶着谢景迟的肩头,让她站好,而后说道:“快去找碧回吧,你只需要告诉她,晚上下药,让姬无渊以为是我指使的,就可以,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该怎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下药 谢景迟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如果也像碧回一样聪明,就好了。” “你和她不一样,她如果不懂这些,或许早就夭折了,而你不同,你的才情应当是在其他的地方,不该浪费在这些见不得人的算计上。”姬无涯帮谢景迟理了理额发,看着谢景迟发间那根碧玉雪狐簪,嘴角扬了起来。 谢景迟抬头看着姬无涯道:“可我……可我其实除了画一画人像,其他什么都不会……” 姬无涯伸手扶了扶那根簪子,低声道:“可在我眼里,你的才华,没有人能够比肩。不多说了,我该走了,再晚一些,可能就要被发现了,一会儿折檀便会过来,你们留心一下,裕王府中的眼线也不少,今日有这样的空闲,还是多亏了怀珠……” 提起怀珠,谢景迟又难过了起来,想着自己刚刚还在伤感,却因姬无涯的到来,而将怀珠的死抛诸脑后,便觉得有些对不起怀珠。 “她都死了,还能帮我一次。”谢景迟有些感叹,“你走吧,别被发现了。” 姬无涯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谢景迟,暮光早已远去,在暗淡的光线下,谢景迟的身影显得那样浓重,姬无涯踏着树枝,飞跃离开了这处院落,不敢回头去看,只怕再看一眼,就会不想离去。 很快折檀就出现在了院落中,碧回后脚也匆匆跑到了谢景迟身边道:“姑娘,那边传来信儿说,裕王今晚回来的会晚一些。” “多晚都等着。”谢景迟接过折檀拿来的药,递给碧回,低声吩咐道,“姬无涯说,让我和你交代一句,晚上下药,让裕王以为是他指使你做的。” 果真如同姬无涯所说,碧回一听便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折檀在一边拱手道:“主子,王爷交代,让属下去将晏词欢掳来,只是晏词欢……” 谢景迟转身看向折檀,疑惑道:“晏词欢怎么了?” “她……不见了。”折檀有些迟疑,却还是继续说道,“今日裕王带着主子回府,责罚晏词欢在太阳落山之前不得离开,要长跪在原处,可属下与王爷交谈过后,再去查看晏词欢的情况,便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谢景迟抬头看了看头完,折檀便是先离开了,韫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裕王,裕王回来了,马上就要到院子里了,他,他……他知道您为怀珠设灵堂的事,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小姐可要留心一些!” 谢景迟扶着韫玉听他把话说完,有些慌张地看着碧回,问道:“这咋整,什么都还没准备,他这可跑过来了……” “天色已晚,院中风凉,晚娘怎还在这里,莫不是追思你那丫鬟追思过了头?” 碧回还没回话,谢景迟就听到了裕王的声音,将韫玉拉到身后,谢景迟抬头看了一下院门处,裕王已经踩着灯光走了过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影子越来越近,最终落在了谢景迟的脸上,裕王站在谢景迟身前,背着光。 谢景迟的右脚往后挪了半步,脑海中拼命地在寻找着说辞,最后慢慢地开口说道:“我……我只是……一时间不太想动,就在这个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去膳厅吧,也该开饭了。” 裕王嗤笑道:“挂着白灯笼,又是白绸素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府中死了什么人,若是让别人知道,本王的王妃在府中为一个死了的丫头设灵堂,可是要笑掉大牙了——王妃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谢景迟抿着嘴唇不说话,静了一会儿之后,裕王才又说道:“也罢,摆了就摆了,本王总也不能叫人给砸了,显得本王有多不近人情似的。走吧,用膳去了。” 说完之后,裕王转身向外走去,多看了一旁的碧回两眼。谢景迟慢慢地跟在后面,走了挺长一段距离,才走到了膳厅。膳厅之中点了不少的灯,管家侯在一旁,裕王看着管家吩咐了一句:“之后给她配道:“奴婢原是家中贫困,母亲多病,父亲好赌,所以被父母卖给牙婆换了钱,牙婆又将奴婢卖到了青楼当中,所幸当日遇到了贵人,救奴婢出了青楼,另寻他处安置了奴婢……之后,就到了荣王府为婢。” 话音落下,碧回抬眼想要看一看裕王的神情,却是只能看到他的衣袍,裕王点了点头,说:“嗯,是个苦命的丫头。” “奴婢十分感激当年救下奴婢的贵人,可惜奴婢……无法报答他的恩情。”碧回低声说着,突然就觉得自己无法将那杯混了药的茶端给裕王,裕王是那个救自己出火海的人,可如今自己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发作 裕王扬了扬眉道:“既然是贵人,想来也不图你的报答,如今既然跟了晚娘,便好生伺候着,今日听韫玉所言,你对晚娘倒是颇为了解,韫玉都是不能及的。” 此言一出,碧回的头又低了低,碧回仔细想了一下,裕王这样说,可能是以为自己口中的贵人与谢景迟有关,不过这样想倒也不差,毕竟如今谢景迟还是名义上的裕王妃。碧回微微一笑回说:“奴婢承蒙娘娘看得起,自然竭尽全力报答娘娘。韫玉姊姊常年陪在娘娘身边,对娘娘当然是更为了解一些,奴婢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裕王摇了摇手,手指又搭在了小案上,偏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碧回,门外已经有了一些动静,下人们纷纷行礼,低声在问安,不用多说便知是谢景迟沐浴回来了。 谢景迟进了门,正看到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碧回,心里立刻慌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计划败露,下药的事情被发现了,于是只能对着裕王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碧回做错了什么你要罚她跪着?” 看到谢景迟竟是真的乖乖到了这里,裕王越发的觉得眼前的人有趣,便是从榻上站起,缓步走向了谢景迟,在谢景迟面前站定,盯着谢景迟的脸看了一会儿,看得谢景迟有些发抖,不由自主地去躲避裕王的目光。 裕王抬起了手,手指修长白皙,如玉一般,很快这手指便是贴在了谢景迟的脸颊上,谢景迟的脸颊登时便是烧红了,因而觉得裕王的手指出奇的凉。 “本王怎就不知,你指责人起来,竟是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趣。”裕王勾起唇角笑了笑,拇指指肚抹了抹谢景迟的唇角,谢景迟慌忙退了两步,裕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颇为赞赏地说道:“桃花的清芬,今儿选得香颇合本王的胃口,只是不大合今夜——” 语罢,裕王深深地笑了笑,谢景迟转过身,侧脸对着裕王,正脸看向碧回说道:“碧回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碧回却没有急着起来,反而先是看了看裕王的意思,裕王对着碧回抬了抬手指,这时,碧回才是慢慢地起身,上前扶住了谢景迟,冲着谢景迟身后的韫玉使了个眼色,韫玉看到后,便也上前在另一边扶住了谢景迟。 两人在两边扶着谢景迟,矮身对着裕王说道:“王爷,奴婢先扶娘娘入室更衣了。” 裕王摆了摆手,三人便是绕过屏风到了里头,碧回附在韫玉耳边说道:“我那边茶已经泡好了,你在这边服侍娘娘,我去把茶端给裕王,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慌张,我自会见机行事,照顾好姑娘。” 说完之后,又是附到了谢景迟耳边,轻声说道:“姑娘,我去了,以防万一,姑娘的衣裳一定要穿好,万一有什么异常,我会发出讯号,姑娘就和碧回一起翻窗逃出。” 说来也巧,为了室内通风,裕王的这间卧室,在柜边开了扇窗子,此时正好可用来逃跑。谢景迟拉住碧回的手腕,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吧?就算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可你毕竟是他心中那个,替姬无涯办事的人,他会不会拿你出气啊?” “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碧回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背,低声安慰道。 接着,碧回便是转身离开,韫玉扶着谢景迟,紧张地向外看着,可无奈有屏风阻拦,什么都看不清楚,谢景迟抓着韫玉的手,自己的手有些抖动,韫玉不得不两只手一起握住谢景迟的手,用掌心的温度,来支持着谢景迟,让她不要太过担忧。 碧回绕过屏风到了正厅,裕王已经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翻看着,碧回停了下脚,顿了片刻又继续前行,从另一边的桌子上端起那壶染青茶,一步一步地向裕王走去,出于对姬无涯的信任,碧回的步子出奇地稳,迎上裕王抛来的目光时,也没有太多的慌张,直到走到了裕王的面前,将茶水放在了榻上小案之上。 裕王将书从自己眼前移开,看向了正在斟茶的碧回,碧回不紧不徐地轻声说道:“先前为娘娘准备安排好沐浴事宜之后,还有些空闲时间,便去煮了一壶茶,王爷既是在看书,自然缺不了茶水,奴婢为王爷斟茶。” 壶中的茶水缓缓注入了茶杯之中,澄碧的茶汤上,浮着几片残叶,打转两圈便是缓缓沉底,碧回端起茶杯,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裕王看着碧回将茶杯奉到自己面前,便将书册丢到了一边,伸手接过了那杯茶,拿在手里,指肚感知到了杯身上的温度,而后将茶杯搁在鼻下,令茶香飘入鼻息之间。碧回站在一旁,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随后又松了开,神情异常地放松。 那些茶香飘入了裕王的鼻间,自小与琴棋书画诗酒茶打交道的裕王,自然是一下便是分辨出了茶叶的品种,勾起唇微微一笑,看着立在一旁的碧回,缓声开口说道:“染青,因茶叶呈浅黄色,其上落有大小不一的青色斑点而得名,叶嫩时便可采摘,青色大小随时日增长而增多,所以辨别染青茶的好坏,最容易的办法,就是看叶子本身的颜色。” 碧回莞尔一笑,回说:“奴婢受教。” 裕王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继续说道:“只是生茶易辨,但经炒制过的熟茶,就不是那么容易分辨了,炒过之后,颜色生变,想要分辨染青茶的好坏,便是要换一个法子。” “奴婢觉着,以王爷的本事,自然是看一眼便知。”碧回浅笑两声,如是说道。 裕王却是看着手中的茶杯,笑道:“此言差矣,本王并不喜欢染青茶,自然研究也不大多,不过一些比较广为人知的东西,本王还是知晓一些的。比如,‘春缠羞’这种药,寻常时候,并没有多大作用,一旦与染青的叶子共同落在水中,便会化成烈性的媚药,饶是那些武功修为卓著的人,也无法抵御。不过这药效,还是要看染青茶本身的好坏,越好的茶,催楚的药性便是越强。” 碧回的头略微低了低,却没有吱声,裕王捏着杯子,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待在一旁纹丝不动的碧回,附身上前,在其耳边低语道:“所以,分辨已经炒制过的染青茶的好坏的法子,最为简单的,就是将‘春缠羞’融于其中——你猜,本王府上收着的染青茶,是好?是坏?” 碧回退了一步,躬身礼道:“王府之中收着的茶,自然是上好的茶,奴婢不同分辨茶叶的好坏,却是知道王府中不会留着残次的东西。” 裕王的目光从碧回身上收回,看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快速地思考了一番,随后带着一贯地笑意,对着碧回说道:“难为你有心沏茶了,只是本王有些倦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是该休息了。” “奴婢替王爷将书收起来吧。”碧回上前一步,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裕王没有喝,说明姬无涯的猜测不差,碧回刚要上前去将茶水和书册一同收起来,便见裕王手中拿着杯子迟迟不肯放下,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裕王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意愈发地深了,目光瞟了碧回一眼之后,在碧回的余光之中,将手中的杯子缓缓地挪向了自己的嘴边,杯沿触碰到了嘴唇后,裕王微微合起眼睛,将杯中的茶缓缓饮尽。 碧回心道不好,想要退开,却被裕王抓住了手腕,拉扯在身边,裕王的呼吸扑在碧回的脖颈间,低声耳语道:“你以为姬无涯这样,本王便会退缩,他姬无涯也太小看本王了,本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怕他姬无涯反戈,怎么,以为一杯‘春缠羞’便能让本王知难而退,真是痴心妄想,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他姬无涯打的什么主意。” 碧回的心快速地跳了跳,微微地颤抖着,却听裕王已经继续说道:“既然姬无涯有心促成本王和晚娘,本王自然要感念他的好意,自然也不会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说完,裕王便是将碧回推到了一遍,站起身来向室内走去,碧回慌忙上前拉住了裕王的衣袖,情急之下抬脚踢向了榻上小案,茶杯茶壶登时摔落在地上,破碎开来,茶水溅了一地,瓷器破碎的声响在夜间尤为地惹人注意。 很快就有跑到了门边,焦急地问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裕王皱眉将碧回甩开,碧回哪里比得上裕王这样从小习武的人,一下便被摔到了一边,纤腰撞在榻上,碧回吃痛地叫了一声。 屏风后也有着不小的动静,裕王看了一眼屏风,冷声开口道:“没事,都给本王滚开。” 碧回看着裕王说完之后,抬手扶了扶额头,心叫不好,应当是药效发作了,便什么也不顾,飞速往内间跑去,裕王因药效发作,有些晕晕乎乎地站在原处,也是顾不得阻拦碧回,只能稳了稳心神,向里间走去。 碧回冲进了内间,韫玉正抱着谢景迟,阻止着谢景迟往外冲查看情况,谢景迟看到碧回跑了进来,悬起的心才算放下,紧接着,碧回便是拉着谢景迟的手腕跑到了窗边,一把将窗子推开说道:“姑娘,快跑。” “怎么了?”谢景迟扶着窗棂紧张地看着碧回,脑中一片空白。 那边韫玉已经慌忙地行动了起来,推着谢景迟让她向外翻去,谢景迟扒着窗沿,也是往外翻去,可是一回头就看见裕王已经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碧回急道:“快出去,我拦着他!” 话音刚落,碧回已经是跑到了裕王身前,低头抱着裕王的腰,拼劲全力拦着裕王不让他前进,碧回心知自己拦不了多久,便是焦急地说道:“韫玉快带着姑娘走啊,你也快走!” “那你怎么办?”韫玉扶着谢景迟翻到了窗外,自己在窗边忧心地看着拦着裕王的碧回,裕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另一只手已经掐在了碧回的脖子上,碧回道:“我没事,你快走,带着姑娘跑出去,吹这个!” 碧回慌忙地在袖中掏出那一根短笛,扔出了窗子,韫玉咬牙也是翻出了窗子,谢景迟在窗外看着碧回道:“你把他推开,推开呀!” 韫玉俯身捡起了短笛之后,拉着谢景迟的手,快速地合上了窗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往哪儿跑 窗子合上的一瞬间,碧回才松了一口气,裕王掐着碧回脖颈的手滚烫无比,碧回泄了气后,再无力气挣脱,便是被裕王如同丢玩偶一般地丢在了一旁。 裕王的气息愈发地不稳,看着摔在一边的碧回,笑道:“怎么,他姬无涯不是想让本王喝了下了药的茶水?怎么本王喝了之后,你却如此慌张?莫不是下药只是表面文章,为的是让本王放过谢景迟?” 碧回方才撞到了腰,这下又撞到了肩膀,两处都在作痛,疼得她锁起眉头,说不出话来,裕王上前拎着碧回的衣领,仔细地瞧了瞧碧回的脸:“这下可如何是好,你放跑了谢景迟,本王可该找谁来解除药力呢?” 说完之后,不等碧回说些什么,便是直接将碧回的衣裳扯开,一室春光乍泄,碧回缩了缩,却是躲闪不过,被裕王欺身而上。 碧回想着,这是我命中的贵人,我身陷青楼之时,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沈府,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没有他,我遇不到义父,遇不到迟姑娘,没有他,我就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这辈子再无其他可能。 泪水自碧回的眼中滑落,没入鬓角。 她一直都是喜欢裕王的,哪怕裕王手段狠辣,哪怕裕王对谢景迟那样狠绝,可是年幼时被他救起的场景,碧回永远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从前的感恩,历经时间的敲打,渐渐地变成相思沉淀在心底。他再不好,也是碧回深深喜欢无法忘却的那个人。 长风拂过树林,飞鸟安栖高枝,明月藏在云后,而有人,在屋内低低喘息。 ··· 韫玉拉着谢景迟跑出了一段距离,在一个不知名的院落中停下,两人躲在墙角处,韫玉颤抖着双手拿出那根短笛,搁在嘴边用力地吹起。没有声音,但谢景迟和韫玉都知道,再过不久,折檀或者折绡就会赶来。 谢景迟站在墙角,思绪很乱,拉着韫玉的手,有些慌张地问:“碧回怎么办?裕王是不是喝了药?那碧回在那里不是很危险吗?我们跑出来了,碧回怎么办?” “小姐……你别紧张,碧回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韫玉有些心虚,说话磕磕绊绊的,又说,“我们在这儿等等,等折檀来了,就安全了,不用担心的,碧回她肯定有办法脱身的,对,肯定有办法的。” 最后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韫玉握住谢景迟的手,尽力地想要去安抚住她,可自己的心里,这样的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碧回只是一个姑娘,哪有办法在独自面对裕王的时候,还可以安然脱身,更何况……更何况裕王还……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谢景迟踱了两步,实在是无法安心待在这里。 韫玉扯着谢景迟的手腕,不肯松手放她离开,嗓音颤着说道:“小姐,你别回去,我们在这儿等折檀过来,再说别的好不好?下药的事情败露,裕王没有像荣王预料的那样转身离开,反而喝了药,还想……还想……你如果这个时候回去涉险,让奴婢如何是好?小姐,我们等折檀,折檀很快就会过来了,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说着说着,韫玉的眼中含了些泪水,顷刻间就要夺眶而出,谢景迟回头看着韫玉,同样是泪眼汪汪,谢景迟几乎是哭着说道:“怎么办啊!碧回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像怀珠那样,我一转身就不见了,会不会像怀珠一样无声无息的就没了……她对我那么好,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教给我,我跟她说了要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现在我把她丢在那里不管了,如果她出事了我怎么办……我就不应该把她带回来,就只因为我喜欢姬无涯,就只因为我不安心当一个裕王妃,害了怀珠,害了碧回,我不知道还要再害多少人,韫玉,我求求你,我们一起去找碧回好不好,我好怕好怕,好怕她就这样不见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最后的几句话,说的时候,谢景迟已经是泣不成声,说完直接蹲在了地上,晚风很凉,吹得人瑟瑟发抖,谢景迟蹲在原地抱头大声哭了起来,韫玉上前抱住谢景迟,强忍着眼泪,不让眼泪落出来,故作坚强地安慰谢景迟道:“小姐放心,碧回不会死的,一会儿等折檀来了我,我们就拜托她去救碧回,肯定不会出事的,碧回那么聪明,怎么会和怀珠一样呢?怀珠那么笨,那么傻,被人拐了都不知道。可碧回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出来,奴婢可羡慕她了,她看一眼就知道小姐想要什么,三言两语就明白别人的意思,如果奴婢也能和碧回姐姐一样,小姐就不用那样子担惊受怕了……” 谢景迟抬手抱住了韫玉,哭着说:“我不要你们多聪明多厉害多会察言观色,我只想你们一直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真的不想一个人了,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只有你们在身边,如果你们都离开了,我会……我会活不下去的……” “小姐说什么胡话!”韫玉听着谢景迟的话,大惊失色,忙道,“小姐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呢?大不了奴婢就跑去求求老爷,求求夫人,求求大公子,让小姐和裕王和离,我们还回到谢府去,老爷夫人那么疼小姐,肯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什么老爷,什么夫人,本该是谢景迟血浓于水的亲人的人,说来却是这样的陌生,还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碧回对谢景迟来说重要。 在谢景迟最初到这里的几个月里,有姬无涯的一路陪伴,也有碧回的一路照料,是碧回第一个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谢景迟多想现在两个人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一起聊天,然后一起困了,一起睡着。 可是现在,她逃跑了,碧回却要代她受过,都是她的错,可后果却是要由碧回来承担,为什么可以这样不公平,为什么她就可以这样逃脱该有的惩罚? “主子!” 韫玉听到这一声,心中大喜过望,慌忙对着谢景迟说道:“小姐!折檀来了,折檀来了,我们安全了!” 谢景迟抬起头,看见跪在一旁的折檀,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跪趴在折檀的眼前,语无伦次地说道:“碧回,快救她,快去救碧回,碧回出事了,我求你快点去救救碧回好不好,我不想碧回出事,折檀你快去好不好。” 折檀垂首,声音沉稳地问道:“主子有吩咐,属下定当遵从,只是碧回姑娘出了什么事?还请主子讲清楚一些。” 韫玉上前拉住谢景迟,想要扶她起来,可是韫玉毕竟只是一个姑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谢景迟现在的情绪太过激动,说话都说不大清楚,韫玉只好跪在谢景迟身边,扶着她说:“小姐你先起来,不要慌,我来讲。折檀姐姐,今晚我们本来是按照计划,煮了茶下了药给裕王,可裕王并不是像荣王预计的那样,裕王喝了茶,便往内室走,碧回拦住了裕王,拼命给我们争取了时间,让我们从窗子翻了出来,可是她自己……没有跑出来……” 折檀有些惊讶地看着韫玉,可她的脸并不像是在撒谎。在折檀心里,姬无涯说的话不会有错,所以今天找不到晏词欢,折檀才会说不碍事,因为她相信,裕王一定会顺着姬无涯料想的那样,放下茶盏就转身离开,不会碰谢景迟一根手指头,可是现在听韫玉所言,事情完全不是这样,这让折檀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景迟抓住折檀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害了碧回,你快去救救她,我不想她像怀珠一样,就那样不见了……” “是!”折檀领了命,又对着韫玉说道:“你扶主子起来,再次吹一吹短笛,稍在此处等候片刻,折绡也会赶来,我先去救碧回姑娘。” 谢景迟拼命地点了点头,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抓着韫玉说:“快吹快吹。折檀你快去,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快去救碧回,我们在这儿等折绡!” 韫玉拿出短笛,又长长地吹了一番,折檀看她吹完,才飞跃向裕王的卧室去,谢景迟看着折檀离开,悬着的一颗心仍是揪着,不得到碧回安然无恙的消息,就无法安心。 折檀赶到卧室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了动静,折檀悄悄地戳破了窗纸,探看进去,屋内似乎没有人在,折檀有些生疑,可是谢景迟和韫玉的模样不像是在骗人,折檀细细思考了一番,才惊觉事情不对。 “吱呀”一声,窗子被推开,折檀转身欲逃,却发现两边的路口都站着手执长枪的府兵,折檀一抬头,屋顶上都是些弓兵,拉满了弓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窗子彻底地被推开,身上披了件斗篷的裕王站在床边,神色如常,窗前小路的灯盏尽数被点亮,折檀的容颜便是彻彻底底地落在裕王的眼中,折檀退了一步,身后执着长枪的府兵便将长枪向前送了送,房顶那些拉着弓弦的士兵,也将准头移了移,始终锁在折檀身上。 裕王拍了拍手,笑道:“卿本佳人,那忽作贼?十二墨雨的大名,本王如雷贯耳许久,今日如愿得见,你猜,你还能往哪儿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逃离 折檀转身面向裕王,看周围的阵仗,心知想要逃脱必定是要花费一番力气,可如今看来,自己与其折腾出些动静,让裕王有理由发作,倒不如束手就擒,通知折绡带着谢景迟快些逃。很快做出了决定后,折檀迅速地将手扶在腰间,扯出了腰间的信号弹。 裕王见状,连忙翻身想要上前阻拦,折檀却是快速地扯了信号弹的引子,高高举起,一簇烟火飞腾入天,炸开火红色的花。 裕王上前扼住了折檀的脖颈,冷笑道:“你以为你放出了信号,藏在裕王府周围的那些人,就能跑的了了吗?” 折檀抬起手,袖中短箭对准了裕王的喉咙,只要扣动机关,就能在眨眼间取了裕王的性命。可裕王并不是毫无功夫任人宰割的人,转瞬间就是反手扣住折檀的手腕,与折檀动起手来,两人站在原处,仅靠双手争斗,折檀不敢动身,周围有数十羽箭对准了自己的方向,只听裕王一声令下。 裕王挡了折檀的手,又反手制住,趁着折檀格挡空隙,一掌击在折檀胸口,折檀被一掌震开,却也是得了空,奋力扣动了袖箭的机关,短箭自袖间飞出,快速地飞向裕王的方向,裕王一个侧身,短箭堪堪擦过裕王转身带起的发梢,自大开的窗户飞入屋内。 随即是一声惨叫,折檀躺在地上,听着这一声惨叫,心中有些惊慌,刚刚那一声,听来有几分耳熟,很像是碧回的声音。 看着有些惶恐的折檀,裕王轻笑出声:“倒是难为了碧回了,刚承了宠的身子,现在还要代本王接下你这一箭,你说,本王该怎么赏赐她才好呢?” 折檀咬牙翻了身,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裕王来不及阻拦,便见那些羽箭楔在折檀周围,一些穿过折檀的身体,更有直接命中心脏的。转眼之间,折檀便是了无生机,裕王气急甩袖道:“本王可曾下令让你们放箭了?都是废物!好不容易引来了个十二墨雨,好端端的活口,现在成了死人!” “王爷息怒!属下是怕她反扑伤到王爷啊!”所有兵将齐齐地跪下,领头的颤颤巍巍地抱拳解释。折檀的尸首躺在原处,身下渗出大片大片的血迹,裕王看着跪了一片的府兵,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屋内细碎的叫痛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裕王拂袖转身,低声道:“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把尸体处理一下——等一下,把心佛娘子叫来,好好的看看这个人的脸,之后本王有大用!” 说完之后,留下一抹冷笑,便是稳步离开了。 ··· 谢景迟抱着韫玉站在墙角瑟瑟发抖,隔一会儿就要问一句:“会没事的吧?” 韫玉颤着声音安抚着谢景迟,直到折绡迅速赶来,跪在谢景迟身前垂首道:“主子!属下来了,不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折檀去救碧回了,我们,我们现在这儿等等。”谢景迟上前将折绡扶了起来,折绡心有疑虑,却不表露,颔首应了下来。三人刚刚站好,便听得一声烟花起,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那边炸开一朵红色的烟火。 谢景迟看着闪耀的红光,想起了从前元宵节的时候,市里都会放烟花的,很好看也很壮观,只是这些年来,空气污染越来越严重,就很少再见放烟花了。 折绡却是骇然失色,慌忙再度跪下,疾声道:“主子!快随属下一同离开!这红色的信号非到紧急时刻不可用,如今折檀放出,想必是有万分紧急的事!属下带主子离开!” 谢景迟扶着墙,低头看着折绡,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折檀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 “主子有所不知,十二墨雨每人身携三枚特制烟花,放出后呈红、黄、绿三种颜色,绿色烟花是召集同伴赶来救援,黄色烟花是报平安,而红色……红色是危险,让周围同伴迅速撤离。主子,十二墨雨结成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放红色烟花,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谢景迟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会不会是拿错了?放错了?” “不会的,主子,快走吧,属下觉得,应当是折檀去救碧回姑娘途中,遇到了裕王的人马,被围堵脱逃无望,因而发出红色信号,让属下带着主子离开。”折绡的头又低了低,“主子,还请莫要犹豫了!快走吧!” 谢景迟扶着额头,想着碧回已经身陷险境,现在折檀又……因为她一个人,今天已经有两个人遭了难,看折绡的模样,自己不走是决不罢休的。自己能怎么办?留下,对裕王说都是我的错,放过折檀和碧回吧? 可裕王是什么样的人,从怀珠的事和斩马一事,就可以看得出来,绝不是谢景迟求个饶,就会放过折檀和碧回的,何况折檀还是十二墨雨的一员,饶是谢景迟不大机灵,也是明白在裕王心中,十二墨雨是心头大患,定是想除之而后快。 为了护住自己,先是碧回生死不知,而后折檀又身陷囹圄,不得不放出红色烟花信号,让折绡带着自己离开,如果自己强行留在这里,岂不是让碧回和折檀的涉险白费?想明白之后,谢景迟抬手抹去了眼泪,把折绡扶了起来,坚决地说道:“我们走,你能带着我和韫玉一起逃吗?” 折绡搭着谢景迟的手,站起身后看了看谢景迟和韫玉的身形,点头应道:“主子和韫玉姑娘身形消瘦,属下可以带起,麻烦主子趴到属下背上吧。” 谢景迟听着折绡的话,看折绡已经屈腿弯腰,便是上前趴在了折绡身上,折绡转首对着韫玉说道:“一会儿你抱紧我的胳膊,我带着你们一起飞出去。” “不行!”韫玉退了一步,对着折绡和谢景迟说道,“小姐,饶是身形瘦削,却也会给折绡增加负重,速度上肯定是要慢下许多的。奴婢先在这里藏着,让折绡带您逃出去之后,再回来接我一趟便是。这些时间,想必裕王也不会找过来,且只有奴婢一个人的话,奴婢也可以先藏起来,等到折绡来了再出来就是。”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不行,慢一点就慢一点!我如果再把你丢下,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哪怕可能会半途被抓,我们也要一起走。” 韫玉当即跪在地上道:“小姐,您不要再倔强了,如果一起被抓,您无所谓,奴婢也无所谓,可难道折绡也无所谓吗?小姐忍心看着再将折绡牵连进来么?” 一阵疾风卷过,折绡在风中隐隐约约嗅到了血腥的气息,忙是对着谢景迟又道:“韫玉姑娘说的对,如今首要任务,是将主子安全的送出去,让韫玉姑娘自己先藏一藏,属下快一些将主子送出去,而后折回来接韫玉姑娘就是,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让韫玉姑娘出事的。” 谢景迟从折绡背上下来,推了折绡一把,有些无助地说道:“你们之前也告诉我碧回会没事,折檀也说会把碧回带回来,可是呢?碧回和折檀都没回来,我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韫玉,一个折绡吗?” “小姐!”韫玉着急地喊了一声,“折绡,快把小姐带走,不要管她愿不愿意了!” 折绡当即也是作出反应,还不等谢景迟反应过来,作出回答,就抬手将谢景迟打晕了过去,抱着谢景迟,低声道:“主子,得罪了。韫玉姑娘,你先躲一躲,等我把主子送到安全地方,就回来接你。” 韫玉点了点头,看着折绡抱着人跃上房顶后,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想着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左右,先是碧回出了事生死未卜,又是折檀遇险,现在折绡总算是将谢景迟带走了,希望这一路上不会遇到裕王的人,能够安然逃脱吧。 韫玉瘫了片刻之后,扶着墙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细碎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韫玉斜靠在墙上,腿脚已无气力,远方有点闪光,晃得韫玉睁不开眼,那点闪光越来越近,韫玉遮了遮眼睛,想要挡住那些晃眼的光。 接着,有一个身影渐渐走近,挡住了那点闪光,光在那人身后,将那人的影子投到韫玉的身前,韫玉抬了抬头,看见高悬的月,笑了一下,这才矮身行礼道:“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在院中散步么。” 裕王的唇角微微扬起,就着月光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才缓缓走向韫玉,将手拍在韫玉的肩上,感受到了韫玉的颤抖,若不是她紧靠着墙壁,或许已经跌到在地了。裕王轻轻地动了动搭在韫玉肩上的手,低声在韫玉耳边说道:“想见你那好姐妹怀珠么?” 韫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额上脊背都是沁出汗来,大颗大颗的汗珠浸湿了韫玉的衣裳,额间的汗水也是自脸侧划过,韫玉艰难地回头,先是看到了裕王飘起的头发,而后是一只耳朵,接着是裕王的侧脸,以及微微扬起的唇角,韫玉像是见了鬼一般,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心中只求折绡千万不要回来,周围已经围满了府兵,还有搭在弦上的羽箭瞄准着这边。韫玉吞了口口水,问道:“想……会如何?不想……又会如何?” 裕王低声笑了出来,松开手向前走了两步,而后抬手击掌三次,又一抹身影自暗处走出,韫玉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住那抹本该香消玉殒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藏身皇宫 折绡抱着谢景迟飞跃离开裕王府,一路无人阻拦,折绡觉得有些怪异,却未做过多思考,只知当务之急是将谢景迟送到安全的地方。此处距离荣王府,尽快也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抵达,便无法及时回去接韫玉了。可裕王府周围,着实太过危险。 折绡踌躇之际,却见有人自暗影处缓步走出,折绡警惕起来,后退两步,待看清月下人的身形,慌忙跪下道:“属下给王爷请安!” “免了,你抱着阿迟也不方便,这些虚礼就不要在意了。”姬无涯抬了抬手,示意折绡起身,自己上前从折绡手中接过了谢景迟,锁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折绡再度跪下,抱拳垂首道:“请王爷责罚,是属下打晕了主子。事态紧急,主子不肯走,属下无奈之下只好将人打晕带出。王爷,如今主子的贴身丫鬟——韫玉——还在等着属下回去搭救。” 姬无涯看着怀中昏迷着的谢景迟,轻叹一声道:“不用去了,现在去也已经晚了,跟本王去宫中别院,那里比较安全,折檀放出的信号本王也看见了,准备着找人不准就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抛诸脑后了。本王会让折锦和你一起伺候着,先前是本王考虑不周,以为有个碧回在边上帮着就足够了,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到底还是本王算错了裕王。” 折绡低头道:“事出突然,谁也没有预想到,怎会是王爷的错。” “罢了,本王走了,记得本王所交代的——”姬无涯转身欲要离开,却又折回面向折绡道,“折檀多半已经不在了,若是再有‘折檀’出现,知道该怎么做么?宁杀错,亦不要放过,心佛娘子不为本王所用,终究是心腹大患,若有机会铲除,定是莫要叫她逃了。” 宁杀错,勿放过。折绡明白,这是说在姬无涯心里,折檀已经死了,哪怕没有死,也要因为可能是心佛娘子假扮,而死在自己人手中。左右都是活不了,折绡倒是希望折檀已经死在裕王手中,若是将来再见,伤于自己人之手,该是多么让人痛心。 “属下明白。”折檀低头,掩住了晦暗的神色,待姬无涯缓步离开之后,刚欲抱着谢景迟越过西墙进入宫中,却听得人语。 “他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折檀回来了,不管真假,都要杀了她?”谢景迟的声音微微抖着,听来令人心疼。 折绡这才发现谢景迟睁开了眼睛,看样子还听到了方才的谈话,只是不知听到了多少,折绡小心翼翼地蹲下,将谢景迟放下,谢景迟扶着折绡的肩,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眼睛望向姬无涯离开的方向,眉宇间是难掩的悲伤。 折绡轻声道:“主子,现在不好说话,我们先到宫中,安顿下来了,再说旁的。” “去宫中?这是哪儿?”谢景迟四下看了看,向东看去,才看到一堵高墙。 这样的疑问,也让折绡大致明白了谢景迟应当刚醒没多久,那些欺瞒她人没事的话,她都没有听到,这才安心地回答说:“这里是皇宫的西墙,从这里进去,有一处废弃的院落,与明乐宫后院只有一墙之隔,王爷吩咐说让属下带着主子到那边小住几日,好躲开裕王的追寻。” 谢景迟眉头蹙起,又问:“那韫玉呢?你有没有回去找韫玉?” 折绡轻声笑了笑,而后柔声对谢景迟解释说:“韫玉已经救回来了,属下去救韫玉姑娘的时候,还好裕王的人马还没有找过来,或许是你们跑到的地方太偏了,也或许裕王就没有花心思在找,总之韫玉姑娘除了在裕王府多呆了一些时候,旁的什么事都没有,主子不用担心。只是为了主子的安全着想,王爷把韫玉姑娘安排到了别处,这些日子就由属下和折锦来伺候主子。对了,主子还没见过折锦吧?” 许是听到了韫玉无碍的消息,谢景迟的眉眼舒展了许多,那些哀愁之色也淡了不少,听折绡说了一通,心情也放松了一些,便道:“没有见过,也是你们十二墨雨的人吗?想必也很厉害的。” 见谢景迟接了话题,折绡便是不露声色的将气氛转了转,有些轻快地说道:“折锦平素里,是个很容易害羞的姑娘,长得也很好看。主子可能不太清楚,叠彩还很喜欢折锦呢。虽然他不说,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可惜折锦总也不理睬他。” 说起这些欢快的事的时候,谢景迟总算是笑了一声,看着折绡问道:“那叠彩怎么办?有认真去追吗?折锦是不喜欢叠彩吗?” “折锦呐——”折绡笑了笑说,“折锦不知道叠彩喜欢自己呀,属下方才说了,折锦很容易害羞,所以就不常和人说话,对谁都只是三言两语,所以对叠彩也是一副不理睬的模样,旁人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对叠彩来说,可就是很难熬咯。” “倒也是,别人把折绡当朋友,也会习惯她的少言寡语,可是叠彩把她当成心上人,哪有比心上人不搭理自己还难受的。”谢景迟低眉轻轻笑了笑。 折绡上前扶着谢景迟的手臂说道:“折锦的事先不急,属下先带主子进宫里去吧,现在是后半夜了,等到黎明的时候,守卫就会多起来,再想进宫就没那么轻易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折绡这才揽住谢景迟的要,交代了一声之后,便是蹬地而起,带着谢景迟越过了高墙,又踏过几处房顶,落在了姬无涯所交代的院落里。 院中积了不少的灰尘,不像有人常来的样子,折绡皱着眉头上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屋子的门,推门进去之后,才发现屋中十分的整洁,早已收拾好了,想必是姬无涯早有打算,所以备下了这处院子。 谢景迟走进屋子,道:“好暗,能点灯么?” “主子不急,先用这颗珠子取光吧。”折绡自腰间的香囊中取出一个蜡丸,将蜡丸破开,才发现里面封了一枚夜明珠,谢景迟拿过夜明珠,微微的荧光驱散了屋中的黑暗,折绡上前扶着谢景迟走到了床边,拉着谢景迟坐下。 谢景迟坐在床上,又是自嘲般地笑了笑:“床铺收拾的很舒服,想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所以早就备下了这样一间屋子,让我躲藏起来吧。只是他怎么就会算不到晏词欢会失踪,怎么就算不到裕王会喝下那碗茶。” “主子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折绡想了个法子,用床头的纱裹住夜明珠,悬在床头,微弱的光让屋子里不至于太暗,谢景迟看着那颗夜明珠,低声道:“如果我没有来,直接死在乱葬岗,就好了……” 折绡惊道:“主子莫要作这样的想法,主子和王爷遇见,是天命使然,是缘分。天赐的缘分,怎能躲得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趁夜安排 夜明珠的光晕在谢景迟的眼中,越来越大,谢景迟盯着那片光,叹了声气,解了自己腰间的系带,看着折绡说道:“帮我脱衣服吧,咱们今晚一块儿睡好不好?我害怕……就一起躺着就好,不要让我自己一个人。” 谢景迟的语气十分的诚恳,那样乞求的眼神,让折绡看了不忍拒绝。可折绡心知这样是有所僭越,不合礼数,且今夜只有自己一人在她身边,按理来讲是不能睡的,要确保谢景迟的安全,等到折锦来了,才能稍微的休息一下。 但谢景迟的模样,又让折绡于心不忍,便是扶着谢景迟,帮她宽衣解带,随后将衣服收在一旁的桌子上,这才犹豫地开口说道:“主子这样说,属下不能违抗,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属下是不能脱衣睡觉的,衣料粗糙,蹭到了主子就不好了。” 谢景迟摇了摇头,在床的内侧躺好,折绡上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谢景迟道:“没关系的,我们盖两床被子就好了。” 折绡又是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在床的外沿,溜边躺下。感受到身边的床铺凹陷了下去一些,谢景迟将手从被窝里挪了出来,拉着折绡的手,折绡先是惊了一下,很快便是平息下来,轻轻地握住谢景迟的手,安慰道:“主子别怕,属下会一直待在主子身边,等天亮了,就会有人送食材来,到时主子想吃什么,和属下说一声,属下给主子做。” “真的吗?我知道你做东西很好吃,先前还——还和折檀说想吃你做的东西。”谢景迟的语调突然低了许多,提起折檀便是有些感伤,随即很快地又弯唇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我们明天吃些辣的,水煮鱼,毛血旺,或者直接吃火锅也行,我还想吃些点心,如果有果汁就更好了,没有果汁的话,就弄些酒来,我们喝点儿小酒。” “水煮鱼属下大概是会做的,只是毛血旺……是什么?还有火锅?”折绡有些奇怪,谢景迟说的这些菜名,自己都像是没听过一样,还有果汁又是什么? 谢景迟轻笑两声,解释说:“毛血旺呢,就是用毛肚、豆芽、鸭血还有些其它的辅料做的,具体做法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可以给你讲讲它是什么样子的。火锅呢,就是你们说的古董羹?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那属下明白了,等到天亮了,属下就给主子准备,保管让主子一醒来就能吃到想吃的。只是清早起来不宜辛辣油腻,早上就喝点儿粥吃些糕点,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吃水煮鱼、毛血旺、古董羹,如何?”折绡轻轻地捏了捏谢景迟的手心,谢景迟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随后谢景迟又是低声说道:“韫玉会没事的,折檀也会没事的,碧回也一定会没事的。先前是我太消极了,是我的错,之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的呆在这里,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等折锦来,等姬无涯把事情解决了,等赈灾的队伍出发,希望姬无涯能准许我跟在赈灾队伍里,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去帮灾区的人们的,不是说我有多慈悲,只是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帮到别人的时候,如果袖手旁观,我会很过意不去。” “其实我在这里一直都很害怕,一开始姬无涯救了我,我说我赖上他了,让他一直带着我,我们一起走什么的。后来他带我到了安州,我才知道他是王爷——对了,我们明天能不能烤兔子呢?我很久没吃过烤兔子了,和姬无涯在去安州的路上,我们几乎天天都在吃烤兔子,吃得都腻了。”谢景迟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还有碧回,是我在安州认识的,她过来说是伺候我的,可是突然就跪下,说沈大人是冤枉的,让我帮忙伸冤。我晓得她是在利用我,可是我不忍心拒绝她啊,她长得很好看,哭起来很让人心疼,而且以我自己的判断来看,沈秀确实很像是冤枉的,所以我就去和姬无涯讲了讲。” “之后我又在青楼里见到了沈秀的女儿,很端庄的一个女子,虽然长得很一般,但看起来就是让人很舒服的那种,我知道碧回肯定会想帮她,所以就自己自作主张的帮了她一个小忙,那时姬无涯没有阻拦我,也没有埋怨我,我原以为是他本就没有太多刁难的意思,后来才知道,他只是那时就开始纵容我了。”谢景迟翻了个身,看着折绡,折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体绷直,神经也是紧绷着,谢景迟知道她这是职业病,也没有办法开口让她放松一点,便只好继续絮叨了起来。 “其实我从前有想过,要和碧回一起,在安州或者附近的地方,买处房产,我们两个一起过生活。我一直一直都不喜欢皇家的生活,从前我想跟着姬无涯,是因为以为他是一个江湖侠客,想和他一起闯荡江湖,后来知道他是王爷,就不想了,只想越早逃开越好。那个时候,想自己逃开,现在,想他带我一起逃,我们不要再在皇宫里消磨时光尔虞我诈,一起去浪荡江湖多好啊。可是自从知道了,如果姬无涯跑掉,一旦皇上驾崩,宸妃娘娘就要殉葬,我就不敢提这样的事了,他喜欢我,可宸妃是他的母亲,我又怎么能要求他为了我,不顾母亲的死活呢?” 谢景迟将另一只手也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抓着折绡的手指,继续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将来的事会怎样,但我真的很想,很想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的,不要因为我而遇险。我认识的人不多,如果你们都走了,我就变成了一个人,自己一个人,我真的很怕自己一个人。从前的时候,虽然我总是嘻嘻哈哈有时候还喜欢宅在宿舍里不出门,但我知道她们肯定会回来,我周围有那么多的人,虽然我们可能不是很熟悉,但我不觉得孤单,可是在这里,我真的好孤单……” 折绡听着谢景迟的话,越听越觉得奇怪,什么宿舍,什么自己一个人,不过虽然有些疑惑,折绡还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去打断谢景迟的话。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谢景迟抓着折绡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可能会一直喝水,可能会躲起来,每个人的习惯都有所不同,可能谢景迟在害怕的时候,就会找身旁的人倾诉,去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情,去讲很多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样就会逐渐的放松下来。 虽然像是在胡言乱语,总是要比憋在心里强的。 ··· 姬无涯离开了树林之后,自袖间掏出了一根短哨,吹响之后,却像是一种动物的叫声,姬无涯跃到一旁静候了些许时候,叠彩和重章率先赶到,跪下问了好之后,两人便立侍在一旁,又是片刻后,几道身影陆续赶至。 “属下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 陆陆续续又来了十人,皆是身着墨衣,隐于黑暗之中。裕王转身面向这十人,缓缓开口说道:“先前折檀放出了红色信号,按照十二墨雨的规矩,此人已经从十二墨雨之中除名,日后再见,便是仇敌,当杀之。” 那十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却是齐齐开口说道:“是!” “折锦。”裕王对着最右侧的女子说道,“如今折绡带着谢景迟在宫中别院安栖,随后你也前往宫中别院,与折绡一同保护谢景迟。” 折锦拱手应声:“是!属下领命!” “临翰、临泛,你们二人接了之前折檀和折绡在裕王府周围的岗哨,留意着裕王府的动向,裕王府中的线人也会与你们联系,确保知晓裕王的每时每刻的行程!”姬无涯说起裕王时,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有两人出列,拱手颔首应答:“是,属下领命!” “临羽,临瑟,临栖,临佑,你们四人,守在皇宫四门,哪怕是一只鸽子,都要把毛扒光了,确认没有消息传入宫中。”姬无涯自袖间摸出四枚令玉,交到四人手中,皇宫四门周围都有姬无涯安插的眼线,而这令玉,便是互相确认身份所用。 右侧第二的女子听到这一轮吩咐之后,嗔道:“王爷,怎么没有我的任务呢?” “你不急。”姬无涯的唇抿成一线,两端微微翘起,而后转头向远处望了望,见一人扭着身段款款而来。 月色朦胧,姬无涯轻声道:“折璎,你跟着柳娘,到十丈软红去,近些时候,裕王会去,希望那时,你能出色的,将人引到你的裙下。” 临翰突然开口笑道:“听闻裕王有洁癖,从来只玩未破身的清倌人,折璎你行吗?” 折璎嗤道:“闭上你的嘴。” 柳娘走到了姬无涯面前,矮身福礼道:“老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三更半夜的,唤老身前来所为何事?” 姬无涯扬了扬下巴,正是朝着折璎的方向,而后浅笑道:“不知这位,可入得了柳娘的眼?” “呦,这位姑娘——”柳娘上前,手搭到了折璎的肩上,伸手掐了掐折璎的肩,折璎有些不悦,可姬无涯就在眼前,她无法发作,只能任由柳娘在自己的身上捏来捏去,最后柳娘满意地笑道,“还是个处子,容貌又是上佳,这样的气质,跟我十丈软红是再相称不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妾 碧回肩上的箭伤还总是作痛,可裕王有令,她不敢违抗。 说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数,谢景迟和碧回两人刚到荣王府没多久,谢景迟就被裕王设计接走,只留下碧回一人在荣王府中。等到碧回又回到谢景迟身边了,这才两天,谢景迟又不得不逃走,又是只留下碧回一个人在裕王府,说来着实是有些可笑。 而在那一晚过后,裕王直接传了令,将碧回纳成妾室,容不得拒绝。 今日刚刚用过午膳,换了伤药之后,就有人抬着代步的轿子,到了碧回的门前。碧回被提成侍妾,身边也有了几个丫鬟,其中有一个叫采青的,有些木讷,话很少,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给碧回换药。 采青将水盆端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对着碧回低声说道:“主子,王爷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主子快些收拾好上轿吧。” 收拾?碧回苦笑了一声,自己有什么可收拾的,左不过是把催促说得好听一些。碧回起身出了门,上了轿子。 轿子垫着又是扯到了碧回的箭伤,碧回皱了皱眉,不知道裕王这是要带自己到哪里去。 两个轿夫扛着轿子,采青在一边儿跟着,碧回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暗暗记着自己走过的路。最后进了主院,碧回心想,莫不是自己多虑了,裕王只是带自己到书房问问话? 带着这样的疑虑,碧回又是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路,发觉这并不是往书房去的路。先前谢景迟住的屋子,是在书房隔壁,而现在这条路,显然不是往那边走得。碧回继续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中秋家宴那晚,谢景迟从自己的屋子中跑出,按着自己的印象跑到了主院的主卧房,结果是一间落锁的屋子,当时说的是因为谢景迟新婚大病,所以以不吉利为由把那间屋子封了起来。 而现在,很快就要到主院的主卧房了,碧回十分笃定,她不会记错的。 果不其然,等到轿子到了主卧房前,碧回看到门前立着一抹人影,碧回自然不会认不出那个认识谁。裕王一袭紫衣,立在主卧门前,而主卧房的门环之上,挂着一把铜锁。 轿子落地,碧回在采青的搀扶下,走到了裕王身后,屈膝蹲跪在地上,低头行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传唤所为何事?” “先前本王就觉得你聪明,果然本王没有看错。”裕王转身,带着张扬的笑意,在碧回身前蹲下,伸手抬起了碧回的下巴,扬声道,“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一说,借你之口,转述给本王的六弟和本王的王妃听。” 碧回的目光并没有直落在裕王的脸上,转而看向了别的地方,轻声回道:“妾身身处裕王府,又如何能见到荣王爷。” “你自己明白该怎么说。”裕王站起身,伸手捞了碧回一把,抓着人的手腕走上前去,站在落锁的房门前,裕王拍了拍手,离苒便是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来,碧回用余光瞧了瞧,木托盘中是一个钥匙,想来就是眼前房门的钥匙了。 离苒得了裕王的眼神示意,将钥匙捧到了碧回面前,碧回看了一眼,了然于心,伸手拿过钥匙,还未等裕王发话,就上前去打开了房门,铜锁被打开,碧回将铜锁和钥匙取下,放回了托盘里,而后伸手轻轻一推,推开了房门。 尘封数月的房间陡然被打开,一股尘土气味登时扑鼻而来,碧回被突如其来的灰尘呛了一下,咳了两声,裕王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心点儿,这里面,可是死过人的——阿不,没有死人,只是差一点儿死了。本王相信,以你和王妃的关系,王妃不会没有和你说过这些。” 碧回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又是一个丫鬟,端着烛台上前,将烛台递给了碧回,碧回接过烛台,看了看裕王,裕王扬了扬下巴,示意让碧回进去,碧回只好端着烛台走进屋子里。其实每一个院落里的主卧房,采光都是最好的,尤其是主院落,更是不可能在大中午的阴暗冷冽。只是主卧被密封着,窗子都被木板封死,只有从门口散入的光,让屋子显得亮堂一些,再往里,就有些黑了。 烛光微微地摇曳着,碧回上前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地灰尘,桌上的酒菜,酒杯在地上摔碎了一直,酒壶在桌子上倒着,酒早已蒸发殆尽。盘中的菜早已发霉,有些还生出了蛆虫,刚刚吃过饭的碧回有些反胃,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桌子上的布料皱褶着,碧回略微一想,便是大概明白,当时谢景迟应该是坐在桌边,等着喝合卺酒,就被裕王掐着脖子带到了一边,在这过程中撞翻了酒壶和酒杯。 裕王跟在碧回的身后,缓缓地走到一边,留下了几个脚印。 而后再碧回的目光中,裕王蹲下身子,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待裕王转身,碧回看得清楚,那是一块盖头。 “其实当晚,本王并没有掀开她的盖头。”裕王将那个红盖头拿在手里,“大概是让人把她丢出去时,一不小心带掉的吧。不过也刚好,本王正发愁呢。” 碧回轻声笑道:“王爷也会发愁?” “自然是发愁。”裕王又是向别处看了看,屋子尽头的喜床,还铺着红色的床单,被子用的是正红色的贡缎做被里,碧回的眼力不错,还看得出被面上绣着合欢鸳鸯,很吉利的兆头,只是可惜,没有派上用场。 裕王掂了掂手中的盖头,笑着说:“本王发愁,如何再给本王的王妃掀一回盖头。希望六弟可以明白,王妃生是本王的王妃,死了,也要和本王合葬在同一陵寝之中,皇家没有和离再嫁一说,就算本王应允,父皇也不会应允,谢太傅也不会应允。从大婚那日起,她谢景迟就注定是我裕王府的人,再怎么也逃不开,懂了吗?” 碧回颔首轻声回答说:“妾身不懂这些,只晓得王爷说的便是对的。” “哈哈哈哈,有意思。”裕王抓着盖头转身,准备离开,而后又转头对着碧回说道,“本王今日带你来,让你打开这间屋子,是告诉你,这个王妃,本王是留定了。本王能将她带回来一次,就能带回来第二次,下一次她回到裕王府的时候,本王会和她,在婚房中,行当日未行完之礼。” 说罢,裕王抬脚向外走去,碧回跪下行礼道:“王爷的意思是,王爷已经对王妃动了心么。妾身不会说话,只能想到这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恭送王爷。” 裕王在门口顿了顿,随后拿着盖头头也不回的走开了。离苒跟在裕王身后,裕王吩咐道:“找人把这间屋子的封全都拆了,清扫一下,布置成婚房的样子——本王大婚之日是什么样,就还要什么样——布置完之后,每日找人打扫,若是让本王发现打扫的不干净,你们就一齐以死谢罪吧。” 离苒领了命,忙到管事房那里,查了府中丫鬟们的排班,找了些人,又带着府上的工匠,到主卧房去忙活了。 ··· 揽月楼,思管弦。 薛辞刚刚拨动七弦瑶琴,姬无涯便已到场,世人皆知薛辞的脾气,不会容忍有人打断自己的演奏,故而姬无涯只在一旁坐下听着,未曾出声。 待一曲终了,姬无涯方才击掌称赞道:“如雨落幽涧,清冽非凡。薛辞公子操琴,果真非比寻常。” “荣王殿下谬赞。”薛辞言语谦逊,脸上却是骄傲的神情。普天之下,若说音律,怕是无人可出薛辞左右,他这样骄傲,也是理所应当。 姬无涯起身上前,在薛辞身边站定,薛辞也是站起身来,拱手礼道:“先前醉心音律,故而忘了与王爷施礼,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自然不会。”姬无涯扶着薛辞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笑道,“薛辞公子,里面请吧,本王已吩咐人备好了酒菜,只待与薛辞公子共饮呢。” 薛辞跟着姬无涯向里走去,打帘时,却是站定疑道:“裕王妃今日约在下前来,想必裕王殿下亦会同来,只是不知,可还有旁的人?” 姬无涯笑了笑,掀开了帘子,屋中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薛辞与姬无涯两人走入屋内后,周围连随侍的人都没有。薛辞有些疑惑,姬无涯先是让他坐好,而后自己才在一旁坐下,缓声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本王借了谢景迟的名义,邀约薛辞公子前来,唐突公子,还请公子莫要心生怨怼。” “裕王妃没来?”薛辞的神色陡然一变,姬无涯自然是看得明白,薛辞得知谢景迟没来的消息,遗憾与失落写在了脸上,心中更是笃定,暂时不可让他知晓自己和谢景迟的关系。 姬无涯颔首道:“本王欲要约公子一会,只是——只是世人都晓得,薛辞公子秉性怪异,若想约来薛辞公子,怕只有借了她的光,才能得薛辞公子赏光。本王在这儿自罚三杯,向薛辞公子致歉。” 说完之后,姬无涯自己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后饮下,接着又连饮两杯,三杯下肚,薛辞的脸色哪怕不是很好,却也无法说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求救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姬无涯和薛辞两人,姬无涯喝了自罚的三杯酒后,起身上前给薛辞倒酒,薛辞忙站起身来,推辞道:“王爷这样,可是折煞在下了。” “本王这杯,敬薛辞公子。”姬无涯举起手中酒杯,向前敬了敬,而后饮下,又将被子斟满,酒壶搁在了桌上,双手一手一杯酒,将左手那一杯递到了薛辞面前,饶是薛辞骄傲自矜,也不敢推却,只得接过酒杯,两人碰杯之后饮下。 薛辞什么都还没吃,就先饮下一杯,嗓口腹中皆是火烧一般,姬无涯没有过多客套,便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其实今日约薛辞公子前来,是有些许事情请托——当然,也并非是本王的事,本王也是欠了人一个人情,如今要还债了。” “不知殿下,欠的何人人情?”薛辞也是个有些许脾气的人,若是要因为一些党政之时,求薛辞的帮助,薛辞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大概是对薛辞最准确的写照了。 姬无涯放下酒杯,伸手拿了木筷,夹了一块酥肉,搁在了薛辞身前的碟子中,而后再讲筷子放在了一遍,弯唇轻声道:“谢景迟。” 薛辞的神情变了变,又是问道:“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据在下所知,裕王妃与荣王殿下,并没有过多交集,荣王殿下又是何时欠下了裕王妃的人情,裕王妃又是为何有事能求到荣王殿下。” 姬无涯含着笑看着眼前的薛辞,拍了拍薛辞的肩膀,轻声道:“先坐吧,本王一会儿慢慢的告诉你,事情的始末。” 说完之后,姬无涯转身到一旁坐下,薛辞见姬无涯坐下之后,才在自己的位子上缓缓坐下,拿过酒杯自斟自饮一杯之后,望着姬无涯,准备听他要如何说这些。 姬无涯拿起眼前的玉箸,夹了一筷青菜,填入口中细细品尝,咽下之后,方才看向薛辞缓声说道:“这是在她出阁之前的事了。那时本王还未得许开府建牙,还是在宫里住着,很难才能有个机会出宫一趟,本王还是少年的时候,性子不如现在沉稳,顽劣了许多,所以也会做出偷偷溜出宫的事情。” 这段话姬无涯说得很自然,说完看了薛辞一眼,才开始继续讲这个他随意编纂的故事。在谢景迟未出阁前,他和谢景迟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元宵宴会的一面之缘,哪有什么人情相欠的事情,但是想要说动薛辞,这却是不可缺的。 在姬无涯的描述中,那年的初春,姬无涯十五岁大小,玩心正重,拖带着宫中的宫人,一起混在了出宫的队伍中,溜出了皇宫,等到走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姬无涯才推着那个宫人,将套着的外套一起脱了下来,融入街上人群之中。 难得出一次宫,姬无涯自然是四处探看,这边摊位上看一看字画,评断两句,那边的摊位上又瞧一瞧玉器首饰,抛以不屑的眼神。 最吸引姬无涯的,是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那个孩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蹲着,面前摊着一块洗的快要发白的褐色布块,布块上搁着一些小玩意儿,什么草编的蚂蚱蝴蝶蜻蜓,木头雕的小鸟,更为让姬无涯惊讶的,是一个会自己跑的马车,就在那个孩子的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会儿之后停下,那个孩子就会把马车拿起来,在手里鼓捣一番,放在地下,就又继续转了起来。 这样的小玩意儿,姬无涯是没有见过的,便是好奇地在一边看了又看,看了好一阵子,那个孩子抬起头,姬无涯这才看到那个孩子的脸脏脏的,脸颊都要凹进去了,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姬无涯指着马车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个小孩子握了握拳,有些犹豫地开口说:“三十文钱……” 姬无涯有些惊讶,做的这样精巧的玩意儿,竟然才三十文钱,要知道他平时随意打赏下人的钱,都要比这个多得多。 可那个孩子看着姬无涯不说话,以为姬无涯是嫌贵了,便又怯怯地开口说:“如果……如果觉得贵的话……二十五文钱也可以……”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生意了,这样草编木头雕的玩意儿,在寻常孩子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想要,一般家里人也都能很随意地做出来,只有这辆小马车,不太容易做出来。 姬无涯出手一向大方惯了,又怎么会因为这几文钱而计较,就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块银子来,伸手到那个孩子面前,说道:“给你,我要了。” 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大一块银子,忙摇了摇手说:“不……我找不开的……” 姬无涯将银子丢在了那块褐色方布上,将马车拿了起来,开开心心地看着手里的小马车,很是随意地开口说道:“哎呀,这个没关系,我也不缺这些,你就都拿着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薛辞听到现在,皱了皱眉,这个故事讲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贪玩皇子溜出宫玩耍的寻常故事,也不知和谢景迟又有什么干系,但也不好发问,便是继续静静听着。 姬无涯又继续说了下去,他拿走了那个小马车,转身离去,刚走了没几步,才发现跟着自己一起出宫的那个宫人不见了,转身四处看了看,却是刚好看到几个一身横肉,眉目凶狠的大汉,围上了那个小孩子。 “小子,你这破玩意儿能值这么多银子?” 姬无涯远远地听到了这样的话,恶霸欺负良民的事他也有所听闻,当即便是大怒,他在宫中偏爱习武,又立志像二哥那样镇守边关,守护大寰海晏河清,自然是见不得这些恶霸在天子脚下欺压平民百姓,拿着手中的小马车便是冲了上去,拉着其中一个恶霸的衣角,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竟敢欺负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几个壮汉皆是回头,一旁的人们都向一边躲了躲,整条街都静了下来,那人甩了甩手,将姬无涯推到一边,佞笑道:“哎呦,是个小少爷,这钱,是你给他的吧?” “王法?哥儿几个在这条街上横行数十载,从来没人敢管,哥儿几个就是这条街的王法!” “这个小少爷,你不如告诉哥哥我,你是哪家的少爷,我好给你家里送个信儿,让他们来接你啊!” 周围的人瞬间都是变了脸色,皆是叹息的摇了摇头。 姬无涯哪有被人这样凶过,宫里传道受业的师傅,也不敢这样对他,母妃虽然有些冷淡,但也从来不会对他恶语相向,自小被宠出来的皇子,如何能忍得了被人这样对待,便是将脸一横,冷哼道:“你们几个恶霸,待官府来了人,将你们下到牢中,看你们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人大笑了几声道:“官府?这儿有官府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又一人附和道:“是啊,谁知道这位小少爷说什么梦话呢。” 姬无涯被这几人的语气气得不行,当即挥拳而上,一拳震退了其中一人,那几人一看似乎不大对,姬无涯的武功力气似乎不低,便是转身将姬无涯围了起来。论武功水准,除了庆王之外,姬无涯是所有皇子王爷中最高的,和眼前的一群人中任何一个单打独斗都不是问题,可眼前足有四人,饶是姬无涯自信,也要斟酌一番。 更可气的是,周围围观群众甚多,却无一人出手相助,可见人情寡淡。 就在姬无涯准备搏一搏,一打四的时候,却有一个温顺柔和的声音响起,语调平静,声色柔美,便是谢景迟了。谢景迟撩开轿帘,下轿上前,个头不高,脸盘稚嫩,步子却是十分地稳,走到几人身旁开口说着:“京城府尹衙门距此不过三个街口,我的人已经前去请府尹刘大人前来,相信半刻钟不到便会赶来,几位还是认为这里没有官府吗?” “哎呦,这位小姑娘,这么大点儿年纪就敢管闲事了?” 谢景迟站在原处,没有丝毫惧色,抬头看着眼前的几个身形壮硕的恶霸,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当朝谢太傅嫡出幺女,谢晚娘。” 姬无涯当然是听说过谢晚娘的名字,那几个壮汉听了谢景迟自报家门,不惧反笑,将姬无涯丢到一边,上前想要将谢景迟拐走,谢景迟的随从们当即围了上来,护住了谢景迟。僵持一番后,官兵比想象中的来的快的多,那几个壮汉当即便是落网了。 看一切处理完毕,谢景迟才转身挪了挪脚步,姬无涯抬手唤住了谢景迟,略感尴尬地说道:“那什么,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叫姬无涯,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的话,你爹也会知道,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找我,我会帮你。” 说完这些,姬无涯就转身跑开了,自己一人跑回了宫中,所幸没有人发觉他偷偷跑出去的事情。 薛辞听完笑道:“原来裕王妃十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 姬无涯弯唇一笑,很是满意地看着薛辞,而后说道:“这个人情,本王一直记在心上,本以为既然她已嫁入裕王府,应当是用不到本王这个人情了,谁料前些日子,她的侍女带着她的印鉴来找本王,说是想问问本王,当年那个人情还作数不作数。要知道,私人印鉴,本王自然不容怠慢,当即就是问了怎么一回事。” 薛辞有些紧张地看着姬无涯,追问道:“什么样的事?” “求救!”姬无涯佯作犹豫片刻,最终吐出了这两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吃醋了 听到姬无涯说出的那两个字,薛辞嚯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手忽地支在桌上,桌子上搁着的碗碟都抖了一下,发出点点清脆的响声。薛辞盯着姬无涯问道:“求救?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向你求救?” 姬无涯抬起手,手指向前,对着薛辞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饶是薛辞强行镇定了下来,却也无法真的就冷静,仍是盯着姬无涯,等着他的答案,缓缓地坐下。薛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攥紧了拳头。 谢景迟嫁入裕王府的事,他是在她大婚前三天才知道的。薛辞心中一直知道谢景迟心中记挂着一个人,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所以才会想要离开京城去四处走走转转,不拘在京城这方圆百里之地。可是他总是走不开太久,只怕若是谢景迟有事寻自己寻不到了。上次他回到京城,听到了谢景迟嫁人的消息,这一次,他应谢景迟之邀到了揽月楼,却不料见到的是荣王姬无涯,听到的是谢景迟“求救”的消息。 姬无涯敛眉低了眼眸,轻声叹了叹说:“这件事的详情,本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至关紧要的,是不能让本王那三哥知道,不然她也不会专门来找本王求救了。” “和裕王有关?”薛辞眉头紧紧蹙起,谢景迟向姬无涯求救的事本就有些蹊跷,莫说家中还有一个裕王,就算不想裕王操心,也还有娘家,谢太傅在朝为官数十载,想要帮助自己的女儿,还是很简单的。除非——是皇家出手干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是求姬无涯帮忙,皇家的事,由皇家的人出手,更为合适一些。聪慧如谢景迟,定然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找到最合适的人,用最合适的方法,一如她弹奏时,揽月楼思管弦摆了十二件乐器,她用十二件乐器去弹奏了最合适的段落,也正是那一曲,让薛辞的目光再也无法从谢景迟身上移开。 那一声叹息落下,姬无涯才又开口说道:“事情始末,本王无法一一探查清楚,但有些关紧的地方,倒是知晓一二,那传话的小丫鬟也是大概的说了说,今日既然是找薛辞公子帮忙的,本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辞颔首,认真地说道:“王爷但讲无妨,薛辞愿效犬马之劳。” “谢景迟嫁入裕王府,是圣旨赐婚,而这道圣旨是谢太傅求来的,众所周知,谢太傅的长子谢攸,是孤光公主招的驸马,而孤光公主,是裕王的亲生姐姐,因而想要这道圣旨,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谢景迟自此和谢家决裂。”姬无涯低声说道,“这是皇家一些人心照不宣的事,而这,也是谢景迟遇险的一个诱因。” 薛辞不是蠢笨的人,知道是圣旨赐婚时,便是有些惊讶,今日方才知道原来是谢景迟用与家中决裂,才换来了这一桩婚姻。 “谢景迟嫁入裕王府后,大病了一场,甚至连回门都没有回,这事,也是京中的人都知道的,回门那日,裕王府的马车遇刺,裕王妃受惊,自那之后再无音讯。”姬无涯一点一点地陈述着,“在裕王府往来的御医很多,也有不少江湖郎中,那些时日进进出出的,也颇为壮观,足可见裕王为了做这场戏,下足了功夫。” 薛辞当即就反应了过来,疑惑地开口道:“做戏?” “是,做戏。”姬无涯的唇角勾了起来,“这些只不过是裕王为了不让外人见到谢景迟而做的一场戏罢了,刺客、大病、来来往往的大夫,都只是为了不让谢景迟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本王也是听了那带着印鉴来的侍女说过之后,方才知晓的。” “裕王又为何要这样做?”薛辞十分的不解,讲容貌,谢景迟容颜不说天下第一绝世无双,但也是冠盖京华;论才华,谢家晚娘自小才名远扬,十二种乐器演奏出一首曲子的技艺,非常人能比,更何况与国中围棋圣手对弈只输半子呢;说家世,谢太傅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清廉贤德之名朝野尽知,在朝中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满朝遍野又有谁不卖谢太傅三分薄面? 问至此处,姬无涯也是面露疑色,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其实起初本王也有些不解,谢家晚娘的名号,引得多少青年才俊追逐,本以为谢景迟和裕王的婚事,是天作之合,两人也是一对璧人一样的存在,任谁能娶到谢景迟这样的妻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这个福分,怕是不是裕王想要的。” 薛辞的脸色时阴时晴,变得很快,曾经他也是动过这样的念头,想要娶谢景迟为妻,只是后来退却了,可如今听到姬无涯说,裕王竟然还不想要这个福分,难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姬无涯继续道:“裕王的性子,张扬放肆惯了,生来就不喜欢谁拘束着自己,不喜欢有谁威胁了自己,而那一道圣旨,谢景迟和家中的决裂,恰恰触到了裕王的雷区。这也是最初裕王不满谢景迟的原因。随后,更为关键的事情来了,但凡大门大户,后院之中都不可能只有一房嫡妻,三妻四妾尤为正常,只是裕王这房小妾,却是非同一般。” “莫不是裕王妃也沦于俗套,和那些小妾争风吃醋了?”薛辞不太希望事情是这样的,在他心中,谢景迟并不是这样肤浅的女人。 姬无涯忙摇了摇手,低声说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想必薛辞公子也是对谢景迟有几分了解,她不是那种会争风吃醋的人,她那样清高的性子,又如何容忍自己放下身段和一个不入流的小妾比高低呢?不过也正是她那清高的性子,才惹到了祸水上身。先说裕王的那个小妾,是一早就纳入府中的,名叫晏词欢,也是个颇有几分才气的女子,也能填填词作作诗,讨得裕王欢心,但是这人却不是什么安分的角色,是个小妾,却总想些有的没的,妄想取谢景迟而代之。” “后院争斗想必你也有几分听闻。”姬无涯顿了顿说,“晏词欢精于此道,而对自小受着谢太傅亲自教导的谢景迟来说,显然就不知所措了。晏词欢在裕王跟前儿,没少煽风点火,可谢景迟却总觉得清者自清,懒得去解释什么,一来二去,坏话说的多了,解释又是一个字都没有,裕王原本就对谢景迟有些不满,这样一来就尤为不满了,所幸将人挪到了一处偏院里,和冷宫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薛辞面露难色,看着姬无涯说道:“可……若是这后宅是非,薛辞虽有心相帮,却也是有心无力啊。” 姬无涯摇了摇头,示意薛辞继续听着,薛辞便是噤了声,仔细地听姬无涯说。 姬无涯道:“搬到偏院去住只是开始,谢景迟虽然搬到了偏院,与裕王也只是剩下了一日一请安的情分,晏词欢却仍觉得不满。毕竟谢景迟那个嫡妻的名头还在,只是晏词欢不晓得的是,圣旨赐婚的裕王妃,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废了的?由此也足以见得晏词欢小门小户出身的鼠目寸光。” “晏词欢那日设计去了偏院,说是要给谢景迟请安,且带了一盅汤水,说是自己亲手炖的,领了王爷的命,来给王妃也尝一尝。”姬无涯说到此处,又是一声叹息道,“便又是她那清高的性子,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错处,便是当着那晏词欢的面,喝了一碗汤,也就是那一碗汤,酿出了大祸。” 薛辞谨慎开口道:“那晏氏下了毒?” “若是寻常毒药,倒也好说,偏偏这药,并非是寻常毒药。”姬无涯有些悲意,看着薛辞缓缓开口说,“一个多月后,正是中秋家宴,按理说谢景迟作为皇家新妇自然是焦点所在,也是理所应当的,中秋家宴那碗,父皇给她出了个不算难的题,以她的才学,自然也是可以轻松应对了,对了——那日谢景迟在殿上所赋新词,晚些时候本王誊写一份送于薛辞公子——再说回来中秋家宴的事,原本应当就这样过去了,谢景迟也领了赏,只是在席间,她突觉身体不适,传召了太医过后,才发觉是有了身孕。” 薛辞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旋即强颜欢笑道:“这应当是好事才对。” “若是真的身孕,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呢?”姬无涯面色冷了下来。 薛辞惊讶道:“假的?” “正是,谢景迟亲口所言,这身孕不可能是真的。”姬无涯一字一句地说道,“自谢景迟搬到偏院,到中秋家宴之时,已有两个半月,这两个半月,谢景迟说她和裕王不过是每日请安的情分,未曾圆房,而诊出的喜脉,却是一个多月的喜脉。” 薛辞当即反应了过来,联想到先前晏词欢的那碗汤,便道:“莫不是下了药?” “谢景迟在得知自己有身孕时,便是想清楚了这些,就是晏词欢送去的那碗汤,汤中下了令人假孕的药。”姬无涯叹道,“先前晏词欢的那些诋毁煽风点火,都无关痛痒,可身孕一事,却是让整个皇家的人都知道了,本王当日也是在场,父皇和贤贵妃也是相当的开心,可一旦到了日子,发觉身孕是假的,那边是欺君之罪,因而,她思来想去,只好找本王来帮她这个忙了。” 话音刚落,薛辞便是问道:“那王爷可有办法?” “有。”姬无涯看着薛辞,缓缓说道,“便是要请托薛辞公子的事了,本王晓得,公子和丹毒手裴玉有几分交情。” “王爷是想让在下,去求解药?”薛辞了然一笑,说道,“以王爷的身份,让裴玉拿出一颗解药,想必不是什么难事,谢景迟既然找了王爷帮忙,自然也是相信王爷的本事,王爷又为何找上了在下?” 姬无涯被薛辞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纳闷,很快便是明白了过来,他这是,吃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易容 其实薛辞对谢景迟的一些倾慕之情,并没有过多的去隐藏,也或许是文人清骨,未曾想到这样有所不妥,那些感情姬无涯看在眼里,自是了然。 “若是在寻常时期,本王去找丹毒手讨一枚解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前些日子的地动,经上报之后,震惊朝野,明日本王便会跟随赈灾队伍离京,前往灾区赈灾,丹毒手行踪不定,想要找他必定是要花费一些时间,而本王却是没有时间去找他了。”姬无涯缓声说道,“此去赈灾,少则三月,多则一载,而谢景迟中毒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此种毒药,中毒四个月后便会发作,想要再毒发之前拿到解药,就只能请托薛辞公子了。” 两日前,来自灾区的加急信函送抵京城,之前所猜测的不差,宛南辽西郡发生地动,整个郡府遭灾严重,相邻的清河郡、北阳郡也受到了牵连。收到信函的瞬间,太子便是作出了安排,由裕王姬无渊担任钦差一职,带领赈灾队伍前往,而姬无涯,一如先前商讨的,担任副使,随队前往。 先行队伍为姬无渊和姬无涯二人带领的钦差团,共计二十五人,分属六部,其中一大部分来自工部,先行去对当地受损情况进行初步概括。随行这是朝廷拨出的赈灾银两和粮草帐篷等,与先行队伍只隔半日车程,再后则是工部、户部、兵部的一些官吏,负责受灾之后的重建规划统计之类。 而明日一清早,便是先行队伍出发的时间,明日中午,则是赈灾粮饷出发。 薛辞不知宛南地动一事,听姬无涯提起,问道:“地动?是哪里发生了地动?情况如何?” “宛南地区,最严重的要属辽西郡了,现在上报的消息不大详尽,具体情况要先行队伍到了才能知道。”姬无涯回答说。 薛辞扼腕叹道:“怎么会这样。裴玉前些时候到辽西眀菖谷去了,他说要去等着那里的晚明菖开花,采到刚刚绽开的明菖花入药,怎么这时就地动了——” “什么?!”姬无涯当即神色一变,裕王给谢景迟下的药,普天之下可以解的人屈指可数,而丹毒手裴玉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也算是最容易寻找的一个人了,其余的,不是隐匿山林,就是杳无音信多年,甚至不知是否还在人世间,因而裴玉是最好的选择,且薛辞和裴玉有着不浅的交情,由薛辞出面,想要请动裴玉解毒,要容易的多,可谁能料到,裴玉刚巧就在这个时候去了辽西郡眀菖谷。 “十日前,在下收到裴玉的来信,说是要去眀菖谷一趟。我与裴玉一向有约,本该在中秋之夜于翠分斋一叙,可他却说五年一期的晚明菖快要开了,他正炼着的新药,就差这么一味药了,且必须是刚开花一炷香内摘下的明菖花方才有效,所以他要失约前往眀菖谷一趟,守着花开了摘花入药。”薛辞神色慌张道,“我也没有去过眀菖谷,不知地动发生时,他若在谷中,会是何种情况。” 姬无涯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撩开门帘之后,立马有人迎了上来,正是随侍的叠彩与重章二人,姬无涯低声向二人吩咐道:“派人迅速前往辽西,无论如何,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眀菖谷,看看谷中情况如何,而后传信给本王。” “是!”叠彩领了命,而后道,“王爷明日便要出发,传信只得查看之人于途中截下王爷,可一行之中,还有旁人,这该如何?” 姬无涯缓声道:“无碍,直接来本王的车驾找到本王便可,钦差团的队伍走哪条路,拿分地图标清楚了,一定要尽快得到消息,通知本王!” 叠彩拱手低头应了声,立刻便是离开了,重章在一旁疑惑道:“王爷怎么突然要问眀菖谷的事了?” “地动时,裴玉或许在眀菖谷中。”姬无涯说完之后,留下一脸错愕的重章,转身回到座位上,桌旁的薛辞有些不安地看着姬无涯,等着姬无涯的回话。 姬无涯含着微微笑意,看着薛辞道:“薛辞公子暂且不必担心,山谷之中,虽是较为险恶,但以裴玉公子的本事,地动时定能瞬时反应过来,迅速做出最为安全的判断。现今距离地动发生的日子,也没有多少时间,那边又因地动,道路损毁,不便送信出来,所以可能收不到裴玉公子的信函,这也是常理。” 这是最为难受的可能就是薛辞了,一边是中毒等药的心上人,一边是生死不明的挚友,且只有挚友活着,才能救下心上人,薛辞自然是无比的忐忑,又如何能不担心呢。姬无涯的后半段话,薛辞几乎都没有听进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姬无涯看着薛辞眼神空泛,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将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薛辞听到那几声闷响,才回过神来,随口胡诌了一句话回说:“多谢王爷……” 姬无涯自然不会同他计较这些,只继续认真地与他探讨着说道:“不知薛辞公子可愿随本王一同前往辽西?” “和你一起?”薛辞楞了一下,看着姬无涯,不明所以。 姬无涯点了点头,肯定地说着:“本王明日会启程前往宛南辽西郡赈灾,行路也颇快,薛辞公子想必也是挂心朋友,不如随本王一道去往辽西,亲自去看一看情况,这是其一。其二,如果裴玉公子安然无恙,薛辞公子若随本王一起,也好将裴玉公子请来,地动过后,灾民众多,饶是带了御医前往,也有可能会有一些突发的疫情,届时需要药中好手帮一把,或许又要求到裴玉公子那里了,若是同路而行,也少一些麻烦。” 薛辞自然听得明白,姬无涯的意思,无非是用薛辞来绑住裴玉,让裴玉跟在姬无涯身边当个苦力,帮着配配药看看病之类的,更重要的还是,裴玉跟着姬无涯,姬无涯才能更好的确定,裴玉给谢景迟配出药来。 见薛辞沉默了下来,姬无涯也并不催他,裴玉人在辽西郡的事,却是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完全打乱了姬无涯的计划,原本他打算将讨药的事交给薛辞来做,自己带着谢景迟赶往辽西郡,除了赈灾之外,也可确保谢景迟本人的安全,并且谢景迟也多次提过,她想要去灾区看一看,她也想去帮一帮忙,并且十分笃定的说自己在城市重建规划方面,绝对能帮上忙,她不想在自己能帮忙的时候,什么都不做。 在谢景迟十分强烈的要求下,姬无涯还是无奈的妥协了,答应了带她一起去,只是要她要在折绡、折锦的手下修改容貌,而后扮作姬无涯的贴身侍女一起前往,说起贴身侍女的时候,谢景迟还脸红了一番,想到她那时的神情,姬无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薛辞思考了些许时候,开口回答说道:“既然王爷愿意带薛辞同行,薛辞自然十分感激,只是不知明日何时出发?若要远行,还是要准备一些东西。” “明日寅时,到荣王府,本王带你一同前往。”姬无涯温声说道。 薛辞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些许时候,便是打道回府了。 ··· 谢景迟再次走入荣王府,顿时觉得像是过了很多年很多年一样,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谢景迟,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在王府里蹭吃蹭喝感觉也挺不错的。 可自从她被推入荷花池后,便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谢景迟觉得比自己在学校时两年发生的都多,让她快要窒息,那些事一桩接一桩地扑来,让她没有办法逃躲。 走入荣王府的主院落,谢景迟还记得自己在这里鸠占鹊巢了有一段时间,司蔻还记得谢景迟的模样,见到谢景迟到了院中,默默地领着人进了屋子,折锦带着些许盒子也一同到了屋中,对谢景迟说道:“主子,明日便是要出发了,所以今日带主子回府,对主子的脸部做少许修改,短期内应当不会被看出来。” 谢景迟看着折锦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盒子,有些好奇地看着哪些盒子里装的东西,按照折锦先前的说法,她需要做一个可恢复的整容手术,但是又不用开刀,也不知道古人的智慧,究竟是如何办到可恢复整容的。 有个盒中有些肉色的东西,和谢景迟的肤色很像,谢景迟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这是芷胶,涂在脸上,可以帮助粘合。”折锦含笑指着另一个盒中的物件道,“这是皮脂,贴在脸上,用来修改脸部纹理和凹凸。” 谢景迟道:“是要直接贴在脸上?那岂不是要天天重新贴?如果时间久不摘下来的话不会烂脸么?” 折锦柔声安慰道:“主子莫要担心,不会的,这些材料都是十分透气的,不会造成脸部的溃烂,若是有这样的副作用,属下哪里敢拿来给主子用。主子喜欢什么样的脸,是要普通一点的,还是怎样的?” “要御姐一点的!”谢景迟一直很喜欢御姐,可惜无奈自己虽然长得好看,却是个有些清纯的脸,甚至有些时候,在某些妆容下,还会显得有些学生气,用室友的话来说,没有成熟女人的韵味。谢景迟对御姐心驰神往了许久了,只可惜就算用了正红色的口红,她也御姐不起来。 折锦有些疑惑地问道:“御姐?” “嗯……就是……成熟一点?有韵味一点?一看就是二十多岁的那种?啊对了!就孤光公主的气质那种,就很合适!”谢景迟突然想到了一个例子,忙举例说明了一下。 折锦笑了笑说:“属下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取卿相思司之 第二天一清早,谢景迟肿着两只眼睛,睡意朦胧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折锦手法娴熟地更改着谢景迟的面部轮廓,对五官也进行了细微的调整,等谢景迟终于回过神来,不再打瞌睡的时候,折锦已经做好了一切,谢景迟盯着铜镜中的那张脸,如果不是昨天看过一次,今天她都要认不出这是自己了。 易容完毕,折锦又拿了一些药膏出来,给谢景迟看着挨个涂抹在脸上动过手脚的地方,哪里涂什么,涂多少,都一点一点的讲了清楚,谢景迟一开始还能记住,后来就有些懵了,姬无涯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折锦,不用跟她讲了,本王记下了。” 折锦听到后,顿了顿后施礼笑着应道:“属下明白。”随后收起了药膏统一放在一个锦盒当中,搁在了姬无涯的行李中。 谢景迟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早就起来的啊,几点出发要起这么早的?” “我让薛辞寅时到王府里,在他来之前,你要收拾好。”姬无涯挥手示意折锦退开,自己上前拿起了梳子,一点一点地给谢景迟梳着头发,“能给你配出解药的人在辽西眀菖谷,目前生死未卜,但是以裴玉的本事,地动时想要保住性命还是不难的,所以我让薛辞随我一同前往辽西郡,届时也好牵绊住裴玉。” 姬无涯梳头的动作很轻柔,谢景迟十分享受,突然好奇地问道:“那薛辞和裴玉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薛辞在,裴玉就会过来?” “薛辞救过裴玉的命。”姬无涯言简意赅地说道,说完之后又想了一下,还是又解释了一番,“裴玉被江湖人成为丹毒手,是因其制丹炼毒的本事,江湖中无人能出其左右,但是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裴玉惯于用人试毒,四年前,裴玉炼出一种名叫‘天水丹’的毒药,想找人试一试毒性,正巧薛辞那日撞上了,就被裴玉捉了去。薛辞也是聪明的人,当即就认出了裴玉的身份,也料想到了裴玉要对自己做些什么,随即就趁着裴玉不留神,将药换了,使得裴玉自己服了‘天水丹’,而薛辞却是毫发无损,只是吃了颗糖丸而已。” 谢景迟疑道:“可裴玉不是很厉害的制毒高手么?像你还有姬无渊,你们都可以分辨出自己的食物之中有没有被下毒,裴玉就辨不出么?” 姬无涯搁下梳子,拿了桌上的发簪和缎带,将手中分出的一缕青丝绕上发簪,用缎带固定,听了谢景迟的发问,便是回答说:“这味毒药之所以叫‘天水丹’,正是因为其如同天降之水一般,无色无味,裴玉分辨不出,也恰恰好证明了,他炼出的这味毒药很成功。裴玉服下‘天水丹’后,方才发现事情不对,可是‘天水丹’刚刚炼制好不久,裴玉还没有想过研制解药的事,偏偏这药按照裴玉的估计,应当是剧毒无比,裴玉只觉自己快要死在自己手中,看着眼前的薛辞,也是有些心软了起来,便要放他离开。” “没有解药,那薛辞怎么救他的?难道薛辞的医术很高明?可他不是精通音律的吗?”谢景迟一连串抛出了许多个问题,姬无涯又取了一根缎带,在一边系好之后,端看着谢景迟的发髻,素净清雅,和那有几分妖娆的脸虽是不大相称,可却衬得谢景迟的脸尤为出众。 姬无涯向着折锦招手道:“脸上的胶和药膏都已经晾干了,给她上妆吧。” 折锦得了令,上前拿过胭脂水米分,一点一点地给谢景迟施米分匀妆,姬无涯则站在一边,一条一条地回答谢景迟的问题:“薛辞的医术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懂歧黄之术,他的天分,全在音律上,那双手也自诩为弹奏天籁之音的手,并不屑于触碰黧黑的药水。若说为什么他能救下裴玉,倒不得不说是裴玉命大了。那毒药虽是剧毒无比,但药性发作却是十分缓慢,意在一点一点地将人折磨致死,裴玉承受着自己制出的毒药带来的痛苦的同时,又很高兴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的毒药,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为了毒药能够流传下去,裴玉忍痛将配方与炼制方法写了出来,交到了薛辞的手中。” “眉型收敛一些,莫太张扬。”姬无涯看着折锦给谢景迟描眉的手法,略略指点了一句,便又继续说道,“薛辞原本就有些愧疚,虽然裴玉拉着他试毒,可他却也将裴玉弄成了这样,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但薛辞想到要看着裴玉去死,就有些于心不忍。拿过配方之后就问了裴玉,有没有解药可以给他用。裴玉对薛辞这样以德报怨的行经倒是有些惊讶,可疼痛难忍的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想解药的事。” 谢景迟觉得薛辞这可真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难道他就没想过,如果不是他自己聪明,将药换给了裴玉,现在受着折磨并且没有解药只能等死的人,就是他自己了,这样一想,裴玉这么的罪大恶极,薛辞宛若一朵小白花地想去救他,简直言情小说男女主角的套路了。 姬无涯不知道谢景迟在想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继续解释道:“虽然没有裴玉,薛辞也没有放弃,既然手中拿到了毒药的配方,就能通过翻看医术找到相应的解药。天水丹的毒性彻底发作致人丧命的时间是三天,但那个时候裴玉和薛辞都不晓得究竟多久才会死人,薛辞只能从速,翻了不少的医术,找到和配方中药草属性相克的药,不知道试了多少回,才终于将裴玉救了下来。” “怎么……试的?”谢景迟无法想象一个完全不懂医术的人,是怎么解掉江湖中最厉害的制毒人制出的毒药的,姬无涯说试了很多回,那他究竟是怎么试的? “虽然天水丹的药性是缓慢发作,意在折磨人致死,但是量足够大的话,是可以瞬间致死的。”姬无涯先是说了这个前提,而后又道,“薛辞按照配方配出了很多天水丹,随后分开许多份,分好后捉了不少小动物,将自己的解药和天水丹混在一起,喂给那些动物吃,有的当场毙命,有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死掉,一个时辰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只活物,薛辞便是将那一只活物吃得药,另配了一份给裴玉吃下。” “果然是聪明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我服了。”谢景迟惊叹着说。 折锦放下胭脂之后,起身退到一边说道:“主子,王爷,画好了。” 姬无涯上前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谢景迟,谢景迟也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姬无涯,脸颊一红就低下了头说:“画得很好看,就是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姬无涯代为回答说:“折锦还有别的任务,去辽西,我只带上你,以及重章和叠彩。”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应该叫什么才对?既然假扮你的贴身丫鬟,应该有个合适的化名,对了荣王府的丫鬟是怎么起名的来着?” “司思,你觉得如何?”姬无涯柔声说道,“取卿相思司之,莫敢忘。” 即便谢景迟是个不通古文的小孩子,也该懂姬无涯的意思了,相思莫忘这样明显的含义,还用得着过多的解释么?谢景迟当即回答说:“很好很好,就叫司思了!司思,司思,我得多念两回,省得记错了。” 姬无涯看着谢景迟不停地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颇为宠溺地捏了捏谢景迟的脸颊,笑着说道:“好了,站起来跟我一起往正门去吧,快到寅时了,薛辞也该到了,我们就在王府门口等着薛辞,薛辞一到便出发。” 谢景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站在姬无涯的身侧,回想了一下折锦司蔻她们是如何行礼的,有模有样的也学着做了,还念念有词道:“司思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姬无涯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谢景迟离开了主卧,一路往王府正门走去,管家和叠彩、重章早就在一旁等候,见姬无涯已经到了,便是打开了王府大门,门刚一来开,就见门口灯光下立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便是薛辞了。 薛辞听到大门启开的声音,转身向里看去,见姬无涯身后只跟了一个丫鬟,便多看了一眼,觉得这丫鬟的身形有些眼熟,也未曾多想,便行礼道:“薛辞见过王爷。” 谢景迟站在姬无涯身后,有些跃跃欲试地行了一礼道:“见过薛辞公子。” 叠彩和重章两人从门后走出,见谢景迟如此模样,不禁有些想笑,却也强忍着笑意,跟在了姬无涯的身后,姬无涯上前道:“薛辞公子不必多礼,是本王疏忽,让薛辞公子久候了。” 薛辞的目光从谢景迟身上收回,微微一笑道:“王爷哪里话,在下也是方才赶到不久,王爷这是准备要出发了吗?” 姬无涯走出王府大门,站在王府门口,一辆马车很快便是到了台阶下停好,姬无涯颔首道:“寅时已到,我们该去皇宫东午门了,赈灾的钦团应在寅时三刻于皇宫东午门出发。我们要稍微快一些了。” 薛辞没有异议,跟着姬无涯上了马车,谢景迟看着他们上了车,想着莫非自己要步行着走那么远吗?刚这样想着,便听到姬无涯道:“司思,你也上来,我们行路要尽快。” 听到这句话,谢景迟难掩心中雀跃之情,只好低着头,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只在最边缘的地方坐下,好在薛辞听到姬无涯叫谢景迟“司思”之后,就再不去关注谢景迟了,只跟姬无涯偶尔谈上两句,谢景迟坐在车上打着瞌睡,马车很快就到了东午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出发 原本是西南方向上发生了地动,从西侧出发肯定是要快一些的,但由于钦天监的人为赈灾队伍卜卦观星之后,测出于东午门出发方才是大吉之举,因而不得不早起一些,绕个远路,谢景迟听到重章这样解释的时候,气儿不打一处来,准备等到了东午门好好看看钦天监的老头子们都长什么样。 可是等谢景迟下了车,却发现东午门只站着三十余人,全都是青年、少年,最多是中年人,没有见到什么老头子。 见姬无涯下了车,便有人向前行礼,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谢景迟看到西方有架马车飞驰而来,在荣王府的马车旁停下,只是车身比荣王府的马车靠前一些。人们看着马车上的纹样,又纷纷转向那边行了礼。 太子也是从皇宫之中现身,道:“诸位爱卿已经到齐,原本应当设宴送行,只是灾区情况紧急,容不得这些礼数了,今本宫以薄酒一杯,敬各位。” 一旁有着宫人捧着酒上前,在场群臣接过酒盏,站在原处举起酒盏,望着前方的太子。 裕王打头,站在一旁拱手笑道:“太子皇兄哪里话,如今天灾降临,百姓受苦,朝中皆是食俸禄者,为百姓解忧,当是义不容辞。遭灾的皆是我姬家的子民,救百姓于水火,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虽说天下是姬氏的天下,可这子民,却应当是皇帝的子民才是,就算是太子,如今也万万不敢说出什么自己的子民这种话来,可裕王偏就这样说了。在场的群臣之中,不乏有裕王一派的党羽在,听了裕王的话,只觉果真是有帝王的心怀在。可旁人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支持太子的一些臣子,只觉裕王这话太过越矩,顿时皆是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 姬无涯在一旁听了,接过话说:“三哥作为赈灾钦差,如此心系受灾百姓,当真是百姓之福。” 有了姬无涯的话在前头,太子的脸色也好转了一些,当即顺着姬无涯的话说道:“六弟说的可不是的么,本宫也是如此想法,三弟是本宫心中钦差的最佳人选,而三弟也未曾辜负本宫所望,只盼此去一路顺利,也望受灾百姓早日脱离苦海,本宫先饮为敬!” 话音落下后,太子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列下群臣见状,皆是等着裕王和姬无涯的动作,裕王扬眉道:“太子皇兄哪里话,本分而已。” 说完之后,裕王也是举杯欲饮,姬无涯和裕王同时举起了杯子,身后群臣也是忙举了起来,看裕王和姬无涯饮下之后,方才也将一杯酒下肚。 太子满意地颔首高声说道:“本宫有监国之责,今日不能远送,望此行一路顺利,望百姓免于苦难,望大寰海晏河清!” 姬无涯先是拱手敬天,而后高声重复道:“望百姓免于苦难,望大寰海晏河清!” 诸多臣子也是如同姬无涯一般,拱手敬天,齐声重复着:“望百姓免于苦难,望大寰海晏河清!” 裕王转头深深地望了姬无涯一眼,随后举起右手,气势十足,张扬放肆地说道:“出发!” 太子看着赈灾队伍浩浩荡荡地向西午门行去,对着身边的亲信道:“你看荣王这是什么意思,先是极力促成裕王担任钦差一事,又是自请离京,今日还如此帮着本宫说话,莫不是真的在同本宫示好。可若是本宫记得不差,他自己身边,还围着不少支持他的人,宸妃和昭氏一族,可是眼巴巴的等着自家这个皇子登基呢。” 那亲信眼珠子一转,躬身笑道:“太子身为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又有贤德之名,贤德之行,荣王怕是觉得自己争不过,所以干脆向太子您示好,估计往后还要有求于殿下。” 太子轻声笑了笑,看着越来越远的赈灾队伍,轻声问道:“那你说,本宫届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亲信的腰弯得更低了一些,平声回道:“全看殿下的了。” 太子转身向宫中走去,先前揽月楼一叙,其实两人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今日虽然姬无涯帮着自己压了压裕王的气焰,可这毕竟是大事,又如何能这样轻易的相信,因而才有了先前的发问。 那亲信却是不知先前揽月楼中,太子与姬无涯的谈话内容,只是尽着不出错的原则说了几句,毕竟太子储君的位置如今十分稳固,监国一职也是拿在手中,若是皇帝此刻便驾崩,那么登基的必定就是太子了,思及此处,那亲信却是想着,也不知皇帝还有多少日子能活。旋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将那些念头挥了出去,安心地跟在太子身后,却不由觉得身前那抹身影威严了许多。 、、、 裕王与姬无涯并驾齐驱,其余官员皆是上了马车,跟在裕王和姬无涯的马后,谢景迟的待遇更好一些,只和重章两人一起坐在一辆车中,由叠彩驾车。其实仔细一看,这个队伍里,只有谢景迟一个女的,其余官员虽然也带着随从,可都是男子,只有姬无涯一人带了个丫鬟,难免引人多想。 谢景迟也是有些忐忑地问重章道:“重章啊,你说王爷他带了我这么一个丫鬟,还是坐车的,其他人会不会觉得不太好呀?” 重章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但又如何能对谢景迟说这些,便是找了个说辞回复道:“这一去甚远,时日也久,带个贴身的丫鬟更合适一些,毕竟照料起居还是女子更为细心一些——如果姑娘觉得别人会说闲话,不如姑娘在野外扎帐休息时,做些吃的,给各位大人都送一些,感受到了女子照料的好处,他们只会感叹王爷的先见之明就不会有其它的闲话了。”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谢景迟还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苦恼地开口说道:“可是我不会做饭啊……” 谢景迟如果会做饭,还能是爸妈口中好吃懒做的谢景迟吗?重章听后,忙开口道:“姑娘哪里话,哪怕姑娘会做,也不能让姑娘动手的,若是叫王爷知道了,非扒了属下的皮不可。姑娘莫要担心这些,届时姑娘只用假装一下,属下和叠彩会做好了糕点小菜,姑娘只需要挑几个帐子送去,其余的交给我们便是。” 得了这样的答案,谢景迟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大半,随即又是苦恼道:“裕王怎么办……我会不会被他认出来?认出来了怎么办?” 重章又是安慰道:“姑娘放心,一路都有王爷和属下在,不会让姑娘出事的。” 虽然有了重章的保证,可谢景迟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索性在怀中揣了一面小镜子,闲来无事就看一看自己的脸,一来熟悉一下自己现在的长相,而来要确保自己的易容万无一失,否则万一哪里贴的不牢固了翘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车队很快到了一处驿站,一行人休息了片刻,谢景迟很是殷勤地去烧水泡茶,而后跑来跑去地给大家端茶倒水,姬无涯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又担心她会不会烫到,自己将她以贴身丫鬟的名义带了出来,她倒是适应角色适应的快,真的将自己当丫鬟了。 那些官员们喝着谢景迟斟的茶,喝得战战兢兢,早知道姬无涯是当朝的亲王,身边的贴身丫鬟,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他们这些官职不高的,见了她们还要礼让三分,如今却是喝着她斟的茶。 不过再一想,若不是有姬无涯交代,她应该也不会如此,众人这样一想,心里也是好受了一些,喝着驿站的粗茶也觉得甘甜了许多。 夜里,谢景迟到了姬无涯的屋子中,问道:“我住哪儿啊?” 姬无涯带着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在谢景迟的眼中,指了指地面,谢景迟又问:“下面?下面还有我的屋子吗?” “你住这儿。”姬无涯见她似乎是在不懂装懂,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贴身丫鬟,是要同住的,照料我的起居是你的任务,若是住的远了,怎么照料?” 姬无涯将“照料”二字咬得极重,引得谢景迟不由得浮想联翩,很快就涨红了脸,嗔骂道:“你怎么这么……这么……这么无耻啊!” 姬无涯无辜地问道:“阿迟你想哪里去了,我——宽衣吧。” 原本有些无辜的语调瞬间恢复如常,谢景迟愣了片刻,心知应该是有人来了,于是也稳了稳心神,上前去解姬无涯的腰绳,可她动作却是极其的慢,弯起的手指指关节部分总是顶到姬无涯的腰上,谢景迟低头和那个有些复杂的绳结斗智斗勇,可姬无涯这边就有些难受了,无奈下只好又平声开口道:“好了,你也去睡吧,今日赶了一天路,明日也要早起,莫要拖了后腿——若不是母妃一定要本王带个丫鬟过来——算了,你下去吧。” 谢景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犹犹豫豫地回了句:“是。”而后就向外间走去,刚走妹几步,屋子里的灯便被熄了,谢景迟惊了一下,停在原地不动,随即耳边响起了姬无涯的柔声细雨:“好了,人已经走了,你到里面睡床,我在外面守着。” 也不知是什么人夜访,但谢景迟觉得只可能是裕王的人了,可自己睡床,不就是让姬无涯睡沙发睡地板之类的,谢景迟现在可是心疼着姬无涯的,于是便开口道:“不用了……你睡床吧。” “只有一张床——” 谢景迟索性闭了眼道:“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要人 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此话一出,谢景迟当即便是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掌心全是自己烧红了的脸的温度。谢景迟也是不知怎的,自己竟然能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对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不是很看中姑娘的名节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姬无涯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呢? 另一边的姬无涯却是在愣了片刻后,脸上带出了不浅的笑意,明知此刻谢景迟已经是在难为情了,却还偏偏要调侃两句说:“哦?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是什么时候?我竟是记不大清了,我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可是有对阿迟做过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若是不看姬无涯的脸色,任谁都会认为是真心实意带着歉疚的发问,可谢景迟两指一分,当即就从指缝里看到了姬无涯深深的笑容,立刻就是挪开手,手指指着姬无涯嗔怒着说:“你——!哼,不记得了更好,省的你还记得,说出去败坏我的名声,到时候就要嫁不出去了。” “阿迟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姬无涯心知谢景迟不过与自己开个玩笑,却也是当着谢景迟是真的生气了来哄。 谢景迟下巴一抬,颇有几分傲娇地说道:“谁要你负责了?到时候我就随便找个寺庙出家当尼姑算了!” 姬无涯一听,心中的念头微微一转,此刻倒是突然由此想到了个法子,心下喜悦,三两步上前将谢景迟拥入怀中,十分笃定地对谢景迟说道:“阿迟,我会正大光明的娶你进门,一定会。” 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落在谢景迟耳中,听得她心里暖暖的,想着原来这就是谈恋爱了吗?以前没谈过恋爱总嫌那些情侣腻腻歪歪秀恩爱很烦,现下轮到自己了,谢景迟也只想一直一直和姬无涯呆在一起,毕竟自己和他也是日久生情,当然要朝朝暮暮的在一起了? “这话你说过的,我相信你,你其实可以不必强调的。”谢景迟将脑袋抵在姬无涯的胸口,稍作停顿之后又是幸福得意地笑着说,“不过我喜欢听,你多说几次我听着也开心。嗯……这回我和你一起,把其他人抛开来看,像不像是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安州的路上。” 姬无涯当然不会忘记,上天赐给他一个活泼灵动的谢景迟,也就是在去往安州的那一路上,他对谢景迟动了心。 “想吃烤兔子吗?”姬无涯低头问道。 谢景迟眼睛一睁,想了想,自己确实是从到了安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烤兔子了,放出厌烦嫌弃的烤兔子,如今想想却是有几分想念那个味道。谢景迟舔了舔嘴唇有些期待地说道:“有点儿想吃……但是人有点儿多,可以吗?” 关于吃食这一点,姬无涯从折檀、折绡、折锦、碧回她们的汇报中听来,谢景迟喜好甜辣食物,尤其喜欢酸辣的,还曾让后厨折腾着做什么酸辣米分,说来也是姬无涯的一点遗憾,谢景迟爱吃贪吃,有好吃的便是十分容易满足,可这却让姬无涯少了点儿施展的余地,专门向雍王讨教的一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法子也是派不太上用场了。 仔细想一想,谢景迟当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平常时候,把她丢在一边,她也不闹腾只管玩自己的,雍王一直以来最为苦难的就是自家后院里的女人太缠人,可谢景迟似乎就不大缠他。她也是足够的坚强了,如果不是遇到大事,决计不会做出些令人苦恼的事,她在裕王府一个多月,也从有人打探到她做了太过出格的事而被裕王如何如何的消息。也没有听说过她的难过,倒是听闻她把日子过得不错。 把自己的难过都装在心里,不到无法忍受的气候绝对不表露出来,而前段日子她却总是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终究是自己太过大意了,那些自己看起来不算什么的事,在她心中却是占了那样大的分量。 姬无涯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温声道:“放心,肯定能让你这个小馋猫吃到。” 谢景迟笑得开心的同时,却是忽然想起刚刚那一阵子的不对劲,便问:“刚刚是什么人?来监视还是来偷窥?哦对了,应该是偷窥,不然我们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就是来探看情况的,除了裕王也没旁人了,不碍事。”姬无涯自然不把裕王的那些手下放在心上,那人在二十丈之外时,姬无涯便是发觉了他的存在,这样水准的探子,还不够格让姬无涯重视起来。 况且,他敢带着谢景迟一同去往辽西,便是不怕途中被裕王看出谢景迟的身份,易容也不过是为了骗一骗旁人的眼睛,让自己少些麻烦罢了。 “真是恶心。”谢景迟皱了皱眉头,最初的时候,谢景迟还能稍微的顾念一下裕王的长相,对他的厌恶之情倒也没有那么深,可是时日久了,就越来越讨厌了,果然人单靠一张脸是没用的,长得再好看,人品差也是没人会喜欢的。 姬无涯安抚道:“不要多想,早点睡吧。” 原本谢景迟还想着和姬无涯多说说话,可是被裕王坏了心情,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就点了点头,宽衣爬上床睡觉去了,姬无涯看着谢景迟不设防地躺下,心中虽是喜悦,却也有些不大自在,其实姬无涯说的是实话,他还真不是柳下惠,原先只是顾及谢景迟身为自己的三嫂,又是不知谢景迟的心意,只把自己的感情当做见不得光的龌龊想法。 可后来,知道裕王只当是谢景迟死了,而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想着不如把人留在自己身边,谁都不让知道不让晓得,就那样把人圈在身边一辈子。 但这样终究是自私了,且运气太差,竟是被裕王钻了空子,而谢景迟也是什么都想了起来。不过还好,自己的一番心意想必也是被上天感知,让他有机会同谢景迟解释一番,甚至得到了不敢妄想的回应。 看着躺在窗里侧的谢景迟,姬无涯心中轻叹,而后俯身亲吻了谢景迟地额头,柔声道:“你先睡,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不用等我。重章叠彩会在外面守着,有事叫他们。” 谢景迟红着脸点了点头,姬无涯这才转身离开。 当晚姬无涯一夜未归,谢景迟却是睡得安稳。第二天一早,谢景迟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躺在床上愣了会儿神后才慢悠悠地起来。洗漱过后却是不知该怎么办了,自己来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绾发,看着梳子,谢景迟不由得叹了声气,抬眼却又看到姬无涯笑着立在自己身后,含笑拿起了梳子。 一早启程,一连三日没有驿站可以歇脚,可谢景迟却开心得不得了——姬无涯给她烤了两只兔子。 可第四天的时候,裕王却是动了怒,直接打杀了一个下人,谢景迟不知原因,姬无涯也不肯提,谢景迟只得吊着一颗心好奇着。 当晚,一路上很少和姬无涯说话的裕王,却是缓缓走向了这边,谢景迟想着找个借口躲一躲,却被姬无涯拉着手腕,看着姬无涯含笑的面孔,谢景迟安心了不少,也就壮着胆子继续留了下来。 谁知裕王的第一句话竟是:“六弟,我瞧你这选丫鬟的眼光倒是不差,先前一个碧回,我就很是喜欢,如今带在身边儿的这个——碧回与你同是荣王府的人,想必和你也有些相熟吧?” 后半句是对着谢景迟说的,谢景迟不知所以,但听到碧回的名字,一颗心立马就提了起来,看着裕王点了点头回答说:“是……确有几分相熟。” 裕王撩起袍子,在原地坐了下去,对着姬无涯笑道:“六弟不如割爱将她送与我吧,我瞧着碧回自提了妾侍之后有些寂寞,不如找个身份对等且相熟的人陪她。” 姬无涯莞尔道:“三嫂讨走了一个碧回,三哥又想来要走司思,这我又如何能答应呢?” 谢景迟那边却是心情有些复杂,得知了碧回的消息固然是好的,可她被提成妾侍,岂不是说那天……这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错了,谢景迟想着有几分懊恼,脸色自然也就差了些。 “又如何不能答应?”裕王挑眉看着姬无涯,余光却是瞟到了谢景迟,笑嘻嘻地望着姬无涯,颇有几分要耍无赖的架势。 姬无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和煦的笑:“司思是和其他丫鬟不一样的,且三哥一向喜爱处子,怎会想着来讨我的贴身丫鬟?” 这话说的有些不大委婉含蓄,表露的意思明明白白,左右都是丫鬟,能有什么不一样?想来也是个养在身边的暖床丫头,可裕王哪怕听出了这层意思,却也是半分都不相信。姬无涯身边的管事丫鬟,从来只有一个叫司蔻的,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司思? 一向稳重的姬无涯,又为何会带个女子上路前往灾区赈灾? 答案昭然若揭,只能是因为,司思就是谢景迟。司思——这样一个缠绵的名字,想让人不在意都难。 “哦?是吗?”裕王挑了挑眉道,“不过我如今但是不大在意这些了,六弟只管让我带人走,明儿一早就还回来。” 有些达官贵族,家业大一些的,家中人口甚多,习惯性地给自家的儿子孙子养个丫头,年岁大一点了就直接收到房里,反正是些低贱的丫头,也不值得说些什么,就有些没脸没皮的,直接将自己的丫鬟和兄弟的换一换,尝个新鲜的,也不想着是不是乱规矩。 但皇家,确实决计不会教出这样不知理法的儿孙的。 裕王的话,作践了谢景迟,却也是给姬无涯送了个错处拿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比试 “三哥不顾及礼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当弟弟的,却是做不出这样混帐的事来。”姬无涯抬眼盯着裕王,笑意深深,“三哥以为如何呢?今儿我若是放了人跟三哥走了,明儿怕是三嫂知道了,一状告到贤娘娘那里去,就不知是我的错处,还是三哥的错处了。” 风灯在帐篷的一角晃了晃,灯影在地上摇曳,那些黑影张牙舞爪的,像是在打斗着的妖魔鬼怪。谢景迟站在姬无涯的身后低着头,想着姬无涯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告状吗?不过那是裕王的亲娘,怎么会因为这些责罚他呢? 出乎谢景迟意料的是,裕王扶着膝盖直接站起了身,看了姬无涯一眼之后,盯着谢景迟缓缓说道:“晚娘自是不大在意这些的。只是因着现下有了身孕,所以脾气差了些,本王也是可以理解,只是闹脾气耍性子只可一时,若是时日久了,任谁也是无法容忍了。对了,晚娘近日身子不适,本王为她配了些药,就是缺一味药引,六弟那里想来有这味药引子,还请六弟为你三嫂想一想,将药引借与本王,本王自是可用六弟想要的物件来换。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值夜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六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再往下的路可是不大好走,女流之辈是应万分小心了。” 说罢,裕王转身便是离开了。谢景迟盯着裕王潇洒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着刚刚的话,纳闷地问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早些睡吧,夜里有我守着。”姬无涯温柔地望着谢景迟,随后起身扶着她进了帐篷,风灯依旧是亮着,在风中摇晃,让落在地上的影子狰狞了许多。 姬无涯坐在帐子里,看着合眸浅睡的谢景迟,也是想起了方才裕王的那些话。无非是说已经认出了谢景迟的身份——若是没有认出,他也不会来要人了——可是,后面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谢景迟身子如何,自己清楚,裕王也清楚,怀有身孕的事,不过是裕王下了毒——想到这儿,姬无涯便是明白了,服药后四个月,会有类似小产的情况发生,且比起小产要痛苦百倍,那样的痛楚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姬无涯也不愿意让她去承受这样的痛苦,才会想到裴玉,找到裴玉来求取解药。 可如今裴玉生死未卜,裕王却说自己手中有解药,需要一味药引。 姬无涯如今只是在兵部随意领了个从三品的官职,手中并无兵权虎符之类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如今的情形非同一般,皇上随时都有可能驾崩,太子监国,更不会将兵权外放一丝一毫,从自己身上讨不到的东西,莫非…… 谢景迟睡得不是很安稳,翻了个身,姬无涯看了过去,大概是懂了裕王的意思。 若是想要避免两个月后的灾祸,就要让谢景迟回到裕王身边。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裕王却是开始超出姬无涯意料的在意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姬无涯的缘故,也或许仅仅是因为谢景迟本人,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不好的兆头。 要尽快解决了这些事。 次日寅时,天色仍是漆黑,队伍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将帐篷收了起来安置好,姬无涯看着谢景迟仍是在睡,本想将她抱起来搁到马车上,让她继续休息,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贴身丫鬟太好了,确实会有些不大好的言论。 因而这事便是交给叠彩了,叠彩小心翼翼地抱着谢景迟,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生怕颠到了她,把人弄醒了。最后安置在了马车上后,见人仍睡着,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裕王与姬无涯仍是并驾齐驱,裕王扯了扯缰绳,扬眉笑道:“不知六弟考虑地如何了?可愿帮你三嫂一把?” 姬无涯含笑回答说:“如今我这儿并没有什么想要的,等有了什么想要三哥帮忙的,再与三哥交换也不迟。” “你可想好了,若是过了期限,这些可就都不作数了。”裕王转眸看着一旁的姬无涯,言语间颇有一些威胁的意思。 姬无涯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队伍,又向远处看了看,开口道:“三哥,前面就快到辽西地界了,这些时日来,我们赶着往辽西去,如今已是近在咫尺了。听闻前面的路不大好走,但是凡事总是要有些坎坷不是?你我二人许久没有赛过马了,不如今日比一比,看看谁先到辽西郡边界,如何?” 裕王笑意加深,扬起唇角冷笑道:“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你的骑射成绩便是最好的,哪怕你比我们小了些岁数,我们都是不及你,只是——如今这样的路段,和平地跑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就接了你的约,但是凡事比试总是要有些彩头的不是?” 远处已经拂晓,有些亮光渐渐的在周围散开,姬无涯眸中凝了冰霜,脸上染着微笑,开口出声平稳道:“京郊有处别院,院中养了三百守卫,只听令牌号令,若我输了,令牌便是三哥的了。” 裕王一直知道姬无涯暗中养了不少死士,十二墨雨则是其中最为出彩的十二人,那京郊别院中的三百守卫,想必就是素王查来查去都查不到的那些人。三百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三百精英却是足够将京城闹上一闹了。 “我这儿没有三百人,却是有三个可以交给六弟的大活人。至于是什么人,想必六弟也是清楚,这样的彩头如何?”裕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停下了马。 那三人,定就是折檀、碧回和韫玉了。 折檀在姬无涯的名单中早已划去,只是碧回和韫玉,却是谢景迟一直挂念的,姬无涯当即便是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说道:“便就如此吧。” 裕王回头对着身后的人道:“本王与荣王先行一步,你们在后面莫要懈怠,速速往辽西行进,若是迟了,严惩不贷!” “是!” 姬无涯拉紧了缰绳,蓄势待发,裕王也同样如此,等那齐齐地一声“是”字落下,两人当即策马远去,犹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谢景迟在马车中,却是被那一声吓醒了,从马车座椅上摔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向前爬去,拉开帘子对着正驾车的叠彩问道:“出什么事了?” 叠彩看着跪在车里,扒着马车门框和帘子探出头的谢景迟,着实一惊,垂首道:“王爷和裕王先行架马离开了,令我等不得延误,速速向辽西郡行进。” 谢景迟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猛然反应了过来,惊讶道:“姬无涯先走了?!” 叠彩点头回答说:“是,王爷已经先行一步了。” 谢景迟当即抱住脑袋悲叹道:“那怎么办!每天怎么上药都是他记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抹啊!” 叠彩原本被谢景迟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叹吓到,以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却不曾想原来是上药的事,叠彩便是宽慰道:“主子放心,这些属下也会,等一会儿重章过来了,让他给主子讲着这些,主子只管听着他讲的上药就是。” 易容的事倒是不用担心了,谢景迟又是愁眉苦脸地说道:“那之后一路上,岂不是只有我了。” 这事就是叠彩无法安慰的了,他是没那个胆子对着谢景迟说还有我,若是之后被姬无涯知道了,少说也要挨点儿罚。 这厢谢景迟缩头回到马车里自说自话苦恼去了,那边裕王和姬无涯跑马却是卯足了劲,因为离地动中心越来越近,附近有不少根扎的不稳的树木倒在地上,有些更是挡住了路,姬无涯拉起缰绳,夹着马肚子让马一跃而起,跨过前方横在路上的树干,裕王紧跟其后也是越过,姬无涯扭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压低了上身,又抽了马身一鞭。 转过一个弯,前面有不少的落石堵住了去路,姬无涯当机立断,令马儿踩着落石普通攀爬山路一般爬了上去,到达道:“刚刚那处悬崖,车队可是不大好过,男子也就罢了,女子如何爬的过去。” “劳三哥操心了,我那两个侍卫,却也不是领了俸禄不干事的。”姬无涯轻笑着说道。 从先前那些路况看来,辽西那边怕是受灾不轻,远比上报的严重。只是不知当地官府的救援做的如何,现下已是深秋,寒冬将至,无家可归的百姓们该如何安置是个大问题。 每逢天灾,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如今又是要添上不计其数的冻死的百姓吗? 姬无涯思绪飘开的一段时间,裕王已是将他甩在身后,姬无涯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便是追赶了上去。 裕王策马前行,自然也不是心无旁骛的,却是在想着那三百守卫的事,如何让那些人废掉,现下成了裕王心中的第一要务。哪怕赢了姬无涯,拿到了令牌,这人,他也是不会用的。不是自己**出来的人手,用着如何能安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些人再也不能为人所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胜负 前方有条山脉横在路口,原本是有条小路绕山而行,却由于地动的缘故,山道:“若是这样赢了,就太过无趣了,所以只好在这儿等你一会儿,省的一会儿在辽西郡边界了,等了许久也见不到你的人。” 裕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很快就又漾起一脸笑意说道:“六弟如此大言不惭,是觉得我一定会输咯?” “不然呢?”姬无涯歪了歪头,笑的十分阳光,看着裕王有些阴翳的脸色,心中畅快了许多。 而裕王却是话锋一转,扬声笑了两句,看着天边绛色,悠悠然说道:“看来六弟可当真不把那三条命当回事啊,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赌了这一把,若是输了,那三百守卫可就没了。” “我既然接下了这场比试,就料定了自己不会输。”姬无涯随声应道,而后拉着缰绳信步前行了几下,最后收住脚步笑道,“三哥,走吧,还有不到三十里的路,就看谁先到了。辽西边界,你若先到,那三百守卫,就是你的了。” 裕王驾马前行了几步,和姬无涯在一条线上停好,笑道:“那三百守卫,在这场比试开始之前,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多说无益,开始吧!”姬无涯说完之后,猛地拉住缰绳,身旁的裕王却已经扬长而去,姬无涯看着前面狂奔的骏马,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随后才是驾着马,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那马狂奔了一天,早已力竭,又翻过了泥沙滩,定是支撑不了太久,所以方才姬无涯才会停下脚步,让马到一旁的林中进食。而裕王那边,却是实打实的累了一整天的马,再一鞭策蓄力向前,跑不出太远就会力竭猝死。 姬无涯策马前行,跑出数里之后,便是见到了裕王的背影,那马的行速愈发缓慢,而裕王自然不会任由马匹放慢速度,挥鞭策马,势要榨干那马的最后一分力气。 其实马匹的精力问题,裕王断然不会注意不到,本来过了那个泥沙地之后,或许裕王便会放慢速度休缓片刻,然而姬无涯适时出现激了他一把。裕王本就是一个张扬放肆的人,如何甘心落于人后? 姬无涯倒是也感激那个突然出现的泥沙地,其实姬无涯心中有更好的过路方法,只是那样的方法显然无法在欲望心中激出情绪,故而他才选用了那样搏命的方法。其实所谓的三百守卫,不过是姬无涯杜撰出来的,姬无涯手中真正听他一人调遣的,只有十二墨雨。 也就是这十二个人,给了外人一种假象,以为姬无涯手中或许握有一些人数不少的军队,故而姬无涯信口说出京郊三百守卫时,裕王才会相信他所言。 姬无涯就那样跟在裕王的马后,不近不远地跟着,还有十余里地就要到达辽西郡边界的时候,裕王的马突然前膝一弯,向前栽倒过去,整匹马在地上前翻一圈,裕王已经拍马起身,落在地上时,正见那马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了一番之后,气绝身亡。 姬无涯悠悠然地在那匹马身旁站好,看着裕王负手立在死马身旁,施施然笑道:“三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当真是畜生,死不足惜。”裕王冷哼一声,看着坐在马上的姬无涯道,“不必再比了,你赢了,如今我这马不争气,死在了路上,也是比不出这个结果了。” 姬无涯眼眸微合,原来在自己算计着裕王的马什么时候会死的时候,裕王也是在逼着这马早些是死掉,死去的马,才能让欲望输的有脸面。裕王本就不将那三条人命当回事,或许还是正借着这个机会将人送回来。 “三哥哪里话,这畜生死在道中,自然是无法分出胜负了。”姬无涯笑了笑,向着裕王伸出手道,“再有不远就要到了,这畜生死了,总不能让三哥徒步前往,三哥上马吧,我来载三哥一程。” 裕王顿了片刻,手搭上了姬无涯的手,借力上了马。那马当即原地踏了几步,姬无涯笑道:“看来这匹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且慢些前行吧。” 裕王颔首道:“如今天色已晚,前路不明,慢些走也好。” 天光已大暗,地动过后的地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姬无涯和裕王都不知道,也是不敢随意猜测,只好放慢了速度。前行了没多远,姬无涯和裕王同时发现了前方的一处亮光,依稀有烟气缭绕。 “是灾民?”裕王当即反应了过来,扬声笑了笑说,“说来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躲灾的难民身影,我还以为在地动中都死绝了,没想到原来是在城外空地上待着,倒也是给附近的城镇省了不少麻烦。” 姬无涯目光向外一瞥,拉扯着缰绳缓缓前行,缓声说道:“地动一出,想必死伤惨重,那些没有能够逃到外郡避灾的人们,应该大多是老弱病残之类,妇孺也是不少,可能还有些从地动中死里逃生的人。” “上前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裕王眉梢一扬,伸手扯过缰绳,轻轻一拉,马儿便是向前走去,姬无涯挪了挪手,夹了夹马肚子,向前行去。 很快马便是带着姬无涯和裕王两人到了那处亮光处,姬无涯下马便是看到了缩成一团抱在一起的一群人,想必是被驾马而来的两人吓到了,姬无涯上前走了两步,在火堆旁边蹲下,看着眼前瑟瑟发抖衣衫褴褛的灾民,柔声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那些人抱成一团,身子的颤抖幅度肉眼可见,天灾在前,也不乏有些土匪强盗会发难民财,因而姬无涯又添了一句道:“别担心,我不是土匪强盗,我——我身旁的这位,是朝廷此次派来的赈灾钦差大臣,我们二人比赈灾队伍先行一步,是来看一看情况。” 裕王向前走了一步,探身看着那些人们,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讲,随后赈灾队伍便到,带着粮草帐篷,届时你们就不用再窝在这破被单搭出的棚子里了。” 终于有一个较为大胆的少年从那一团人里站了出来,有些颤巍巍地说道:“大人!我们……我们是牧县的人,地动的时候因为在田里干活,所以才逃过一劫,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一行人死了一大半,还请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盗贼匪 尽管那少年说得凄凉,可在姬无涯心中却未曾掀起多大的波澜,这样的情况本就在意料之中。但饶是如此,姬无涯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悲悯之色,低声叹道:“可惜我二人到此并未携带干粮,只有这样一匹马,若是不觉马肉干硬,可宰了吃掉。” 在姬无涯和裕王到达这里的时候,就有些壮年的男子缩在人群之中,盯着那匹骏马蠢蠢欲动。如今当真由姬无涯将杀马的话说出口后,他们却是拘谨了起来,半晌没有人动弹,皆是在面面相觑,不知作何想法。 裕王眉梢飞起,亦是说道:“本王也是一日未曾进食了,这马就先拿来充当果腹之物吧。你们可带的有刀具之类物件,只管杀马去吧。” 两人皆是开了口,终是有人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吧,我带了把小匕首,虽然杀起来慢了点,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听到只是一把小匕首,姬无涯眉头一蹙,犹豫地出声道:“此马非同一般的坐骑,乃是草原烈马驯服,骨子里还带着野性,若是不能一击毙命,这马反抗起来,或许会伤到人命。如今此处多为妇孺老病,如何能应对发狂的烈马?” 裕王闻言嗤笑一声道:“六弟,不过一匹马而已,若是连一匹马都应付不了,你有如何应对将来的风风雨雨。” 说罢,裕王抬脚上前,倏地展开手掌,迅捷如闪电一般地飞击而出,在众人还在反应错愕之时,掌心带风,正中烈马的头颅,烈马登时应声倒地,再一看地上的烈马,头颅炸裂,**和着血水四散流出,场面颇为残忍,惊到了因好奇而探望过去的幼童。 当即便有几名孩童放声嚎啕大哭,裕王斜眼瞥了过去,那些孩童的母亲慌忙将孩子搂在怀中,更有甚者为防孩童哭声惹怒裕王,索性捂住了孩子的嘴巴。 姬无涯看着倒地的马,对先前那名带着匕首的男子说道:“你去把马处理一下吧。” 这样一掌击毙烈马的事,对姬无涯来说自然也不难,只是后果已经可以看到,确实吓到了在场的许多孩子,许多大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在场的都是老弱妇孺,本就经历了地动的折磨,又是一路的颠沛流离,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同路人命丧途中客死异乡,内心本就是脆弱至极,这样血腥的场面,这些人又如何能受得了? 裕王行事未曾顾及到这些人的心情,着实是不太利于之后赈灾时的行动。 若是提前在这些群众心中留下一个暴戾的形象,之后再想挽回就很难了。可裕王并不在意这些,从来都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所以有此行为也是正常,可是,难免误了大局。 姬无涯上前在一个正被母亲捂住嘴巴的孩童面前蹲下,微微笑了笑,冲着那名母亲颔首示意,母亲犹豫了片刻将手挪了开,孩童突然被从禁锢之中解放出来,当即大哭了两声,姬无涯蹲在他的面前,却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那个小孩子看了看面前的姬无涯,突然就止住了哭声,脏兮兮的脸上有两道异常明显的泪痕。 那两道泪痕在脸上有些滑稽,小孩子抬起手,用破旧的袖子擦了擦不受控制流出的鼻涕。姬无涯自怀中摸出一方锦帕,细致地给那个孩子擦了擦脸,孩子的母亲看着姬无涯的动作忙说:“贵人使不得,这——” 姬无涯笑着看了看那名妇女,轻声道:“不碍事,小孩子哭一哭,哄一哄就好了。这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吧?哭吧,我们已经来了,之后赈灾的队伍,帮你们重建家园的人,还有供给你们使用的帐篷被褥布匹粮草,现下已是深秋,但相信我,这个冬天不会难过的。” 许是因为姬无涯的音调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因为那些言辞触到了这些难民心底深处的柔软,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奔波疲劳了太久,此时想卸下心中的重担…… 总之,在姬无涯说完这些之后,那些难民纷纷缓和了脸色,脸上悲戚愁苦之色减少了许多,更多的人将紧锁的眉头舒缓了开。 那个小孩子又是抽泣了两声,怯怯地伸手抓住了姬无涯的手腕。裕王在一旁看着姬无涯的作态,心中嗤笑一番,便是转头去看那名男子破开马匹的肚子,取出了腹中内脏。血迹粘在那人身上,并无狰狞之感,反倒惹人心疼。 姬无涯握住那名孩童小小的手掌,用帕子一点一点地擦拭孩子的手心,低声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哥哥,那边那个叔叔那么厉害,你肯定也很厉害吧。”一双红肿着的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姬无涯的脸。 姬无涯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和那边那个人是兄弟,你叫我哥哥,也要叫他哥哥的呀。其实呢,一个人厉不厉害,不是看他有没有力气,而是看他够不够坚强,我觉得你就很坚强,将来也会更坚强,你说对不对?” 孩童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边却有人忍不住叹气说道:“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在我们赶到这里的途中,他的姐姐被山贼抢了去,只怕已经……唉!”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多了几声叹息,姬无涯的目光在周围扫过,发觉周围的人都是扭过去了脸,有几个可以看到脸色的,皆是满脸愁苦之色,想必是想起了不太好的往事。山贼自古就有,莫非地动也未能使其匿迹安分一些吗? “怎么一回事?”姬无涯这下去问了那名孩童的母亲。 母亲红着一双眼,看起来是憋了许久的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又是顿了一会儿,那名妇女才缓缓开口说道:“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些能够找到的干粮,一路上向东去想要往京城那边走,我们人越聚越多,还救下了一些被压在废墟里的人。只是却没有想到,这样壮大了东去的队伍,却是招来了灾祸。万万没有想到,那些盗匪山贼,竟然没有因为地动而收敛一些,反而趁此机会,大发难民之财,烧杀抢掠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的队伍之中,有太多的小孩和女人,还有不少受了伤的人,根本无法抵抗手中拿着兵器的山贼,钱粮被洗劫一空,我的女儿……还有哪些女子,大多都被掳走了……试图反抗的一些人,都是惨死在那些人的手中。” 说完之后,又是悲叹之声,此起彼伏。 姬无涯眉头一蹙,剑眉竖起,怒声道:“竟然如此嚣张,当地的官府可有作为?” “官府?官府哪里来的作为。”许是因为姬无涯先前的温和,这些人仿佛是忘记了姬无涯是朝廷派来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姬无涯的态度赢得了这些人的信任,故而有话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官府的官兵,自地动之后,就再没见过!平时收受赋税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如今需要的时候,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唉,快别提了,若是有官兵帮忙,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人惨死在废墟之下,前些日子我看着那个被压在沉木下的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那样的模样,长大后定是人中龙凤,可惜了,却是要夭亡在废墟之中,无人收敛。” “其实话也不能如此说,受灾的又不只是我们,官府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我们……或许他们想着,我们这些贱命不值钱,哪有救的必要。” “可怜我的儿啊,秋试刚刚考过,没等放榜就先日以继夜的赶回家中,只为我这个老婆子的一口汤药。此时我宁可他不孝一些,留在京城之中等候放榜,也不会惨死在自家屋檐之下。我这个老婆子活着有什么用,我的儿啊,确实要拼命把我给推出了家门,我的儿啊……” 那些按捺了许久的情绪一经点燃,便迅速蔓延开来。 姬无涯缓缓地站起身,周围尽是悲叹埋怨之声,裕王不屑地瞥了一眼,督促着那名处理马尸的男子动作快一些,心中嗤道,妇人之仁。 “诸位。”姬无涯站在远处,放大了些音量,瞬间就将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那群人又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姬无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姬无涯叹息一声方才开口:“诸位所言,我已尽数知晓。此番地动乃是天灾,天灾之下不分万物贵贱,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因而官府无为亦是情有可原,却是无法容忍。待我等抵达辽西郡府,定当斥责官吏,尽快将救援赈灾工作安排下去。” 说完这些,姬无涯看了裕王一眼,裕王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便微微一笑开口说着:“而盗贼匪祸一是,我在此向各位许诺,那些被掳走的女子,生者定当尽数解救出来,遇难者也将会妥善安葬,墓地所在也会告知家属。天灾已至,悲叹无用,还望诸位振作起来,今后的日子定然会好过起来的。” “你是赈灾的钦差,我们信你,可是如今只有你们两个人……”一名男子高声开口道,“你们两个人,又能有何作为?” 裕王此时转过身,看向了那名男子,操着惯有的强调笑着说道:“哦?你是怀疑本王的本事?” “你……你是王爷?”一名扎着方巾的书生当即听出了裕王口中“本王”二字,惊讶地看着裕王。 姬无涯颔首道:“这位是当朝裕亲王,亦是此次赈灾的钦差大臣。” 那名书生当即跪下道:“小生参见裕亲王殿下。” 其余人听到王爷一说,也慌忙跪了下来,先前那名孩童拉了拉姬无涯的衣角,抬头望着姬无涯道:“那大哥哥你呢?” “我?”姬无涯蹲下身子,将锦帕塞到了那名幼童手中,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是他的弟弟,虚封荣亲王之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狐假虎威 赈灾车队在傍晚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地方。 姬无涯和裕王两人扬鞭策马,潇洒绝尘而去,却是给留下的队伍一个很大的难题,究竟由谁来做主?如果谢景迟没有隐藏身份的话,以谢景迟裕王妃的身份,想要在队伍之中发号施令还是轻而易举的,可如今她只是一个贴身丫鬟,显然说不上什么话。 这一群人中,有裕王的近侍,听重章说,是叫黎枫和黎桐的,算官衔也有个四品,只是他们的官职大小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像他们这样的身份,更多的是体面。 谢景迟悄悄地留意了黎枫和黎桐两人,面貌颇为普通,不大容易记住。等到随后谢景迟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想要回想一下那两个人的长相的时候,却发觉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细细想过原因之后,谢景迟突觉浑身一颤,有些寒意自背后袭来。 从前看话本小说,听说过有一类人,有特殊的法子,让见过自己的人记不住自己的相貌。而一般这样的人,从事的工作都是见不得人的。谢景迟一开始不大明白为什么一个侍卫,也要这个样子,随后却是恍然大悟,裕王想要的是皇位,身边的人自然会为他在暗中从事一些勾当。 重章和叠彩两个人的身份,与黎枫和黎桐差不了太多,因而无论是谁出来担上指挥的职责,似乎都不大能服众。一开始只是赶路的时候,这个问题倒也不多明显,可一旦遇到需要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谢景迟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沉下,可队伍还是在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没有人叫停,最后无奈之下,不得不让重章驾着马车,加快了速度,最后在车队首端停下,截住了队伍。 一盏风灯被点亮,谢景迟提着风灯站在车辕之上,看着渐渐停下的队伍,有些疑惑地声音四处响起,谢景迟无奈之下,压着被晚风吹起的头发,对着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各个官员说道:“各位大人,如今天色已晚,此处地势平坦,背有树林,就扎营来说很是适合,不如就在此处停下,过了今晚,明日再晨起继续赶路吧?” 那些官员都是面面相觑,黎枫冷着一张脸开口道:“你是何人?在此处发号施令,若是将来耽误了抵达辽西郡的时间,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叠彩当即带着些痞气地回答说:“你又是什么人,连荣王爷的贴身侍女都是不认得了?在我们王府,司思可算是半个主子的,王爷不在,她的话就等同于王爷的话,她的吩咐,就等同于王爷的吩咐,你说她能不能在这里说上两句,能不能担得起责任?” 黎桐冷笑一声道:“这可不是你们荣王府,没个规矩,连个丫鬟都能当主子了?说出去可当真是笑话,此处可还有着不少大人在,岂容一个女子在此叫嚣。” 话说得虽是难听,但谢景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只是若是当真没有个人站出来说上两句,终归是不大利于队伍行路的,故而谢景迟将风灯向前举了举,下意识的想要看一看那两人的面孔,并是同时说道:“我确实是没有那个身份指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行夜路不仅会让人异常疲倦,也会有不小的危险。前些日子方才发生过地动,道路塌陷断裂是很正常的事情,今日一路行来已是可以大略看出前方道路的凶险,执意赶路的话,怕是会有不小的损失,我们应当以人身安全为首位考虑不是吗?再则,若是有哪位大人,此时愿意出来接管局面,为大家指一条明路,不说旁的,荣王府上上下下都会记得大人今日之举。临危而知人,一众赈灾官员无人领头的时候,正是需要能够领导众人的人,不是吗?” 那些在车中安坐的官员,此时都是沉默不语,若是此时应了谢景迟的话,或许是会有了荣王的看重,可同时也可能得罪了裕王。先行的钦差团中,一多半都是亲近裕王的人,此时让他们站出来迎合谢景迟的话,似乎是不大可能。 “司思——姑娘?是不是?”有一个颇为秀气的声音响起,谢景迟循声望去,月色照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身上的官服颜色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高官,说话间还有一些迟疑和畏缩,想必平时也是个听人差使惯了的小官。 谢景虽然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正是,敢问这位大人是?” 那名男子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在下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在工部虞衡清吏司当差,复姓上官,单名笙,表字清阕。司思姑娘先前所言,此处可作扎营之地,有些不大妥当。” “原来是上官大人,大人有话便请直说吧。”谢景迟不晓得员外郎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什么是虞衡清吏司,但是既然是在工部工作的,也算是自己半个同行没错了。原本以为是出来主持大局的,没想到是出来讨论学术的,不过这也无奈,既然人家已经开口了,就得让人家说下去。 上官笙整了整衣冠后,方才字正腔圆地说道:“此处诚然地势平坦,且有树林相依,但周围树林,树木多是高大细长,扎根颇浅,若是此时附近再有地动发生,树林树木难免倾倒之灾,我等若在树下林间,自然也是躲闪不急,十分危险。依在下所见,应当远离树林,向南侧低矮丛地中扎营。” 谢景迟闻言向一旁看去,那些树木果真是又细又高,谢景迟脸上微微一红,她确实对植物品种这些不大熟悉,不同学校的城乡规划专业是有不同的倾向的,有些学校确实偏重风景园林之类的规划,对植物品种了解颇深,而她却不是如此,自然也不大熟识。 “上官大人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谢景迟还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的,“便是按照上官大人所说,在南侧扎营,诸位可有异议?” “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也敢妄加评断。”一个中年男子捋着胡须,声音带着些许不屑。谢景迟是荣王府的人,且有重章先前的“半个主子”之言,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多说些什么,而上官笙就不一样了,虽是同僚,官职却低,随意说话又如何能够服众? 谢景迟皱了皱眉道:“这位大人有何高见但讲无妨,才能不分官职高低,食高官俸禄却尸位素餐的大有人在,有才能的人想要施展,却被无故打压的话,我是看不大过去的,也不知荣王殿下是否也是一样了。” 在这里呆了几个月,谢景迟越发觉得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感觉十分的好,比如现在,借着姬无涯的名头,谢景迟还能毫无畏色的和一个看起来官职很高的人斗嘴。 原本谢景迟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人,来到这边由于察言观色本事太差,又和什么人都不熟悉,所以收敛了许多,如今又是借着姬无涯的势,完全不用搭理什么察言观色,一并全都拿话堵了就是,这些人官职再高,也高不过皇帝的亲儿子。 “哼,黄毛丫头一个,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了?”那人冷笑一声,又是说道,“继续赶路。” 上官笙此时开口说道:“刘大人,下官以为,司思姑娘所言甚是,白日行路所见,确是可以说明之后的路途多坎坷,且天色晦暗,若是有些难以分辨的裂隙横于路中,我们这样贸然前行,岂不是置众人安危于不顾?” 叠彩当即开口说道:“侍郎大人,您是在场官职最高的,也是声望最重的一个,您说的话,我们理应听从,但是您的判断,确实不妥。且司思并非什么黄毛牙套,侍郎大人如此出言侮辱,可是看不上我们荣王府了?” 重章跟着附和道:“我可是记得刚刚叠彩已经说过了,我们王爷不在的时候,司思说得话就是我们王爷说得话,可现在刘侍郎似乎很是不把司思放在眼里,莫非刘侍郎当真不把荣王府、不把荣王爷放在眼里?” 黎枫听着这些人一言一语说着,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开口,先前叠彩、如今重章,已经将话说死了,不敬司思便是不敬荣王,而刘侍郎却是追随着裕王的人,任由荣王的人如此出言侮辱他,也不大合适。 就在黎枫迟疑之时,黎桐却是率先开口说道:“刘大人所言也并无差错,如今灾区情况不明,晚去一日,便要多一些人遇难,确是应当抓紧时间赶路。” 黎桐说罢之后,黎枫也是跟着说道:“裕王殿下和荣王爷如今已经前去,临行之前亦是让我等从速,不可为了一些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就畏畏缩缩而置灾区百姓于不顾,置王爷之言于不顾。” 重章道:“此处距离辽西郡不出一日路程,明日一早出发,下午便可抵达,与其夜间行路提心吊胆,不如明日路上快一些来的妥当。” 谢景迟心跳略略加速,将眉毛一竖,盯着刘侍郎便是喝道:“刘大人诚然是朝廷命官,小女子不过一名侍女,自然无法与刘大人比肩,只是刘大人这样草率做出决定,可曾想过或许赈灾队伍会因此折于你手?刘大人敢担这个责任吗?有些时候就是要做出一些取舍,或许我们晚到片刻,会牺牲一些人的性命,但如果我们尽数折损于途中,那么赈灾的工作由谁来做?灾区的重建由谁来做?这些刘大人可曾想过?刘大人觉得应当谨遵裕王之命,那么刘大人便自行前去吧!小女子在此祈盼刘大人能够安全顺利地抵达辽西,不负裕王所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做主 刘侍郎的脸色登时变了,黎桐和黎枫两人也是将目光抛了过去,其他的一些官员也是盯着谢景迟,对这个完之后,谢景迟慌忙转过身,对着叠彩和重章眨了眨眼,而后板着一张脸冷声说道:“叠彩,重章,给刘侍郎让路,莫要拦了刘侍郎的去路才是!” 黎桐当即截了谢景迟的话道:“司思姑娘做起主来倒是轻车熟路,对着朝廷命官发号施令也能如此熟练,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也不知荣王爷是否知道司思姑娘如此有主见,如此的巾帼不让须眉。” “不知裕王可知道自己的手下这样的没有主见!”谢景迟反唇相讥,说完还笑了笑,转身拉开垂帘走入马车车厢之中,放下帘子与外面隔绝。 进入车内,谢景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车内,心想着这样狐假虎威的事情还是少做一些的好,免得之后被抓着小辫子告状,自己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反正姬无涯肯定是能救下自己的,但是如果是找到了姬无涯的麻烦,自己却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想到这里,谢景迟却是突然有些后悔了,万一真的因为今天的事给姬无涯招惹了一些麻烦,就不妙了。不过谢景迟又想了一下,如果会有问题的话,重章和叠彩应该不会那样子帮腔,反而阻拦自己才对。这样子一想,谢景迟有放宽了心。 外面却是气氛十分的凝重,叠彩将马车驾着到了路边,刘侍郎坐在自己的车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说些什么,可是谢景迟已经转身进了车里,有重章和叠彩守着,而黎桐和黎枫两人是裕王的手下,虽然自己和裕王是一派,但这两人却不是自己能差使得动的。 重章看着刘侍郎不动弹,忙又煽风点火般地笑道:“刘大人,怎么不走啊?是我们兄弟俩给您让的路不够宽吗?叠彩,再往旁边挪一挪,刘大人马车太宽,这么窄的路他过不去。” 叠彩同样是笑着说:“知道了。”而后当真是把马车往一边赶了赶,谢景迟则是在车窗边偷偷看着,等着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不确定刘侍郎是不是真的会走,也没想人如果不走该怎么办。 谢景迟纠结着看着外面不大亮堂的情况,刘侍郎冷着脸看了重章和叠彩两个人。而黎桐因为被谢景迟一句话噎住,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黎枫道:“你们两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莫不是说荣王府还有你们这两个主子不成?” “各位……各位大人……各位同僚……”上官笙从马车上下来,上前走了几步,站在众人中央,叠彩重章还不曾回答,就听到了上官笙开口,便先将目光抛了过去。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上官笙心中其实没有什么底,却还是开口道:“在下所见,先前已经讲得清楚了。在场的各位同僚想必也清楚,此时在此扎营,明日天亮之后赶路是最好的选择,司思姑娘有见解,为诸位着想,这并无错处。刘大人为百姓挂心,更是无错。只是司思姑娘有句话说得很对,我等保全性命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要为了将来能够拯救更多的百姓,所以刘大人还请三思,诸位同僚大可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侍郎听到上官笙的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却仍旧十分的不悦。谢景迟多看了上官笙几眼,觉得这个人挺不错的,虽然官位低了点,但起码敢说话,而且也能说到点子上,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过理论知识学的不差,就不知道实际操作如何了,如果实际操作也很厉害的话,升迁肯定很快。 “上官大人说得倒是面面俱到。”刘侍郎仍是嘴硬,不只是因为对谢景迟着实不满,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开口说道:“只是就算我等要放缓行程,也应当有人前去知会裕王爷和荣王爷一声,既然司思姑娘自认能在此处做主,本官也不作反驳,就当了那个为大家通传的人,告辞!” 说完之后,不等其他人答话,便是让自家的车夫驾车离去。 黎桐看了黎枫一眼后,转身追了上去,黎枫道:“刘大人舍身前行,我等敬佩不已。” 叠彩嗤笑一声道:“是是是,敬佩不已。好了,在场的诸位大人,可有要随刘大人同去的,我等不作阻拦,若要留下,还请诸位快些准备休息吧,明日天一亮便要启程。在未和裕王与荣王殿下会和前,由司思姑娘主事,诸位大人可有异议?若是有,大可在此提出,毕竟接下来的路不好走,需要有人随时作出决策,以求行路的效率。” 上官笙看着刘侍郎就那样子扬长而去,本就有些错愕,此时又听叠彩说着这样的话,才恍然间意识到,刚刚那些言语上的交锋,原来还是牵扯到了党派相争。虽然只是件小小的决策,可是那位司思姑娘,代表的何尝不是荣王的脸面,而刘侍郎,怕是和裕王要更加亲近了。 本是跟在车队之后的薛辞,此时却也是从马车上下来,缓声开口道:“在下不懂官场事宜,也不知地动会有何影响,只知司思姑娘所言颇为诚恳,虽然言辞尖利了一些,却也是些不争的事实,在下人微言轻,只是觉得诸位大人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认真想一想司思姑娘的话。” 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很快就有了一些细微的窃窃私语声。随后,有人开口说道:“司思姑娘既然是代表着荣王殿下站在这里,而裕王殿下未曾留下些话,自然……自然是听从司思姑娘的安排了。” 谢景迟在马车里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窃喜,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又是有人附和道:“李兄说的是啊,如今裕王殿下和荣王殿下都不在,裕王殿下未曾撇下话来安排之后的事宜,既然荣王殿下有言,见司思姑娘如见荣王本人,我等自然听从司思姑娘的安排?” “听从司思姑娘安排。” 附和声此起彼伏,叠彩满意地看着现下的情况,重章则是对着马车中说道:“司思姑娘,请吩咐吧。” 谢景迟深呼吸了一口,撩开车帘子,探出头来笑道:“多谢诸位大人抬举,现下天色已然不早了,诸位大人不如收拾一下赶快歇息吧,明日一早天亮了就启程,毕竟我们不能让刘侍郎一个人在哪儿替我们受过不是?” 薛辞看了看谢景迟,恍然间觉得,这样一个如刀般锋利的女子,缘何只是一个贴身丫鬟?若是生为男子,想必也定能有一番建树。可惜却是女儿身。薛辞摇了摇头,转身走回马车中,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上官笙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在谢景迟的马车边站好,拱手施礼道:“司思姑娘,不知在下可否问姑娘几个问题?” 谢景迟歪了歪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上官笙,上官笙是典型的书生样貌,身形瘦削,谢景迟只觉得他看起来太过柔弱,自己都是要比他强健一些。打量了片刻之后,谢景迟发现上官笙脸上的表情不太对,这才忙说:“你问吧。” “在下原本在想,荣王殿下为何要带一个女子前往灾区,其余同僚都以为是因为女子照料人更为细致一些,但以在下看来,荣王殿下显然不是贪图享受的人,所以姑娘能跟随荣王殿下同来,必定是由一些本事的。”上官笙有些自豪地笑了笑,“今日听了姑娘的话,便觉得在下先前所想并无差错。不知姑娘念得是何书?” 谢景迟对上官笙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正在自我夸奖,怎么话锋一转突然变成问读什么书了?谢景迟就算想说也没法说啊,难道要告诉他,学的什么城乡规划法环境规划学土地资源管理之类的书?显然不可能,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懂。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相关著作,又是叫什么来着? 谢景迟根本不可能想得出来,毕竟她连看都没有看过。 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说:“随意翻看了一些,也没有记着是什么名字,上官大人为何有此疑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赶路 上官笙愣了一下,而后有些腼腆地说道:“在下……在下只是随意问一问。不知道司思姑娘对这方面的书籍可有兴趣?在下此行带了几本,也有些许和建设房屋相关的书籍,司思姑娘若是感兴趣,在下可拿来给姑娘看上一看。” 谢景迟懵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上官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会撩妹强行撩妹的直男?过来说是问几个问题,其实是来搭讪的? 若是搁在原来的世界里,谢景迟并不会如此觉得,她一贯的除了相貌全是中庸,且性格也不大讨喜,追的人并不多。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见的人看的书越多,谢景迟越发觉得自己栽这个世界,就是标准的女神配置,想不自信都难。 “那有劳上官大人借小女子两本建设房屋相关的可好?”思绪跑远了许久,谢景迟猛地把神游的心抓了回来,想着自己还是要学习一下这里的建筑学,然后才能结合实际自由发挥。毕竟各个时代城市建设的理念都不大相同,最为明显的差异就是皇权和信仰地位高低时,城市的内部结构会有很大的不同。 上官笙蓦然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个阳光的大男孩,谢景迟眉梢一扬,上官笙这样的表情,让谢景迟愈发地笃定,他是在撩自己。 “司思姑娘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拿。”上官笙略显开心地说着,说完之后还不忘拱手行了个礼,就拎着衣角慌慌张张向着自己的马车旁走去了。 重章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脸说着:“我的主子呦……这个人是不是对您有什么想法啊?您可得悠着一点儿,现在王爷不在,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他对您有所企图,王爷是不会对您怎么样,可是对属下,对上官大人来说,可就不好说了……” 谢景迟挥了挥手说:“放心吧,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诚然如谢景迟所想,上官笙只是将书送了过来之后,便再没说其他的走了。叠彩看着上官笙离去的背影,脸上多了一丝考究的神色,似乎有什么心事在胸,愣了些时候之后,才转而将马从马车上卸下,拉着到一边去喂草了。 那两本书拿到手后,谢景迟借着灯光草草地翻了两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原先觉得上课无聊,现在摸到和以前课堂上相关的东西,竟是有一股亲切感。自己在这边的世界太久了,现在仔细想一想原来的世界,竟是开始渐渐的模糊了,而这两本书,却是让那些逐渐模糊了的记忆又再次清晰了起来。 谢景迟看书很快,两本书大致浏览一遍,也只花了一个半时辰,再看天色,已是月行中天,就熄了灯在马车里和衣而睡了。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叠彩便是扣了扣马车车厢,谢景迟悠悠醒来,迷糊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该出发了。经过昨夜的一番话,谢景迟在赈灾车队里说话显然管用了许多,说出发,也没有什么人拖沓,效率十分高地上路了。 一路上果然有着不少因地震而产生的裂隙,车队行得小心翼翼,却也没有耽误行路的进程。谢景迟坐在马车里颠簸着,有些感叹科技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在现代的时候,赈灾工作为什么进程快?飞机火车的速度,那哪里是马车能比的,何况坐起来还是十分舒适。 行路途中,因着赶车的人要聚精会神地赶路,谢景迟自己在车中无聊,又将那些书册拿出来慢慢地翻看起来,中午的时候,车队在一边休息了半个时辰,其间上官笙又是来了一次,看着谢景迟正在看书,便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重章还特意提醒了谢景迟一句,遭了谢景迟一个白眼后,只得暗暗去找叠彩说话。 倒是薛辞前来,让谢景迟始料未及。薛辞拿着一个陶埙,吹着一个晦涩地曲子,听来一阵凄凉之感油然而生,谢景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便是见到了薛辞。 “打扰到姑娘看书了吗?“薛辞吹完之后,有些歉意地望着谢景迟。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是有点儿,你吹得太凄惨了,听着听着,满脑子都是地动过后的场景,如果不是怀着一颗想要救济百姓的心,对将来的事怀有美好的憧憬,想必此刻已然是潸然泪下了吧。“ 薛辞凄然一笑,看得谢景迟心里生出一些同情来。只听薛辞低声道:“天灾躲无可躲,非人力所能抗衡,固然悲戚,却是命数使然,无可更改。只是想到有些许人祸,令人心生胆寒,越思越悲,故而才会有这样的埙声。我有一个朋友,地动之时人在辽西郡,此时生死未卜。而另一个朋友,正等着这位朋友的救治。若是他死了,她也活不久,想来当真是令人悲叹了。” 姬无涯寻找薛辞是为了找裴玉的事,谢景迟是知道的,看来薛辞口中的朋友,一个是裴玉,还又一个就是自己了。不过为什么会活不了?谢景迟有些惊讶地看着薛辞,无论是韫玉还是谢景迟,说起自己所中之毒,都言四月之后会有小产症状,伴随着剧痛,但是却没有说过会闹出人命啊! “你那位等待救治的朋友,所患何病?”谢景迟忍不住开口问道。 薛辞迟疑了片刻,一抹苦笑泛起,继而开口回答说:“我还以……罢了,说一说也无妨。我的那个朋友,中了一种奇毒,名唤四月春。姑娘若是有过耳闻,应当知道这种药的功效是何。” 谢景迟点了点头说:“中毒者会有怀胎的假象,但是四个月后,会有小产症状,并且伴有剧痛。” “是这样没错。”薛辞的神色愈发地苦楚,“可是那样的剧痛,又岂是一名女子能够忍受的。若是不能提前解毒,后果不堪设想,而天地下能解此毒,又可寻踪迹的,唯有丹毒手裴玉一人,可是裴玉如今,却在辽西明菖谷中,生死未卜。” 四个月后会有剧痛的事,谢景迟是知道的,但是却是无法想象有多痛。如果说是像生孩子一样痛——可她也没生过孩子,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地区想象。而她其实是很怕疼的一个人,如薛辞所言,一个女孩子怎么忍得了剧痛呢。 “希望裴玉公子能够安然无恙。”谢景迟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毕竟只有裴玉能解自己中得奇毒,若是裴玉在地震时不幸身亡,自己也要跟着遭殃。想到这里,谢景迟不得不再次问候了一下裕王的家人,随后又意识到,姬无涯和他是一家的,忙又说了句先前说的那些都不算。 薛辞摇了摇头,颇为伤感地说道:“听天由命吧。” 说完之后就转身回去了,留下一个独自悲伤郁闷的谢景迟。 休息过后,车队再次出发,行进了一个时辰之后,突然被拦住了去路。叠彩回头向着马车里说道:“前面的路……有些难走。” 谢景迟撩开帘子探出头,边说着:“路难走也是路,慢慢走不就行——”看到前面的路时,谢景迟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截断在嘴边。前面那哪里是路,分明是一片沼泽地,看样子应该是地震之后,山体滑坡发生了泥石流,又有山泉灌入,直接变成了一片类似于沼泽的地方。虽然这里肯定是没有沼泽那样让人无法穿越,却也十分的不好走。 “拆几个马车,将木板铺在上面,然后速速驾车通过,实在过不去的,就抛下车步行。”谢景迟当即反应了过来,对着重章和叠彩吩咐道。 重章顿了顿,而后问道:“可若是步行,怕是脚程要慢上不少。” “总比过不去强。”谢景迟下了马车,上前仔细看了看,泥石流覆盖的地方并不算广,拆一辆马车就足够了,随后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索性又对重章说道,“把我坐的这辆车拆了吧,动作快一点,不要耽误时间。” 叠彩皱了皱眉说道:“拆了这辆?那您……” “不然呢,拆别人的还要交涉,浪费时间,直接拆吧,我去看看和薛辞挤一挤,毕竟他也是姬无涯带来的人,应该也不会不拒绝。” 说完之后,便是朝着后方薛辞的马车走了去,重章只得听令去拆了马车,迅速地铺在泥石流的表面。为了以防万一,谢景迟看木板已经铺好,就对着众人说道:“这样的法子,我也只是听说过,不晓得实际操作起来,木板能不能支起马车和马的重量,如今我的车已经拆了,现在还需要一辆车,来试一试走在木板上会不会沉下去,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上官笙当即便是说道:“用我的吧。” 重章看了上官笙一眼,谢景迟点了点头道:“上官大人为大家做出的牺牲,我会记着的。让重章架着马车去试一试吧。” 薛辞接着说道:“上官大人不如也来我的车上吧。” 原本谢景迟就是这样想的,本还在想着如何去和薛辞商量,如今薛辞自己说了出来,倒是让谢景迟省了一些麻烦。谢景迟感激地看了看薛辞,那边上官笙自然是十分同意的。让车夫将马车交给了重章后,自己带着东西到了薛辞的马车前。 谢景迟看着重章架着马车轻松驶过,这才放心地对着其他人说道:“车上不要坐人,让车夫把车架过去,我们步行过去,这样比较保险。” 其余人也是迟疑片刻之后,纷纷下了马车。待所有马车都过了去后,谢景迟带头上了木板,木板浮在泥面上,多了一个人踩着,顿时下陷了一些,谢景迟站在木板上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形之后,才缓缓往前走去。其余人看着谢景迟已经上了木板,也都纷纷排好队往上走着。看着已是要到岸边,谢景迟舒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有人凄厉地叫出了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汇合 那一声惊叫实在是太过凄厉,听得谢景迟心头一惊,转身看了过去,却并非有人落入泥潭之中。 第四块木板上的人纷纷向两边散开,似乎是对木板周围的泥潭有着深深的恐惧,谢景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从那边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难道是一些山中野兽被泥石流冲落,在泥流中昏迷,刚巧在这时醒了过来? 想想也不大可能啊,这样的泥潭,像是沼泽一般,进去的人哪还有活着的。骚动越来越大,最初发出惊呼的人瘫坐在一边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薛辞率先开口说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小心过了这里就是。” 谢景迟不明所以,扬声问道:“薛辞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动弹了?” 上官笙抬手抹了一把汗,随后又是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接着才回头看向谢景迟,代替薛辞回答说:“有人在下面看到了刘侍郎的马车车帘,再仔细一看,整个车身应该都沉了下去,只是不知……刘侍郎是否还活着。”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位置,哪怕人从马车里跑了出来,也逃不出去。刘侍郎多半已经死在这里了,谢景迟怔在原处,万万没有想到刘侍郎竟然真的在途中丧命。虽然行夜路是他的选择,可也是有谢景迟的逼迫在其中。这算不算是,自己间接地害了一条人命? 似乎是明白谢景迟心中所想一般,重章迅速地上前,在谢景迟身后停下,低声说道:“主子不必自责,刘侍郎有今日的下场,不过是自作自受。他并不是什么好官,如今能死在路上,也是少了将来被弹劾后的凄惨下场。现在当务之急,是速速到旻州城与王爷汇合。” “可……他再怎么十恶不赦,也不该死在这里的,他的错应该由法律来制裁……”谢景迟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失落地说道,“我是不是真的会给人带来厄运?因为我,怀珠死了,碧回受了伤,折檀生死未卜。如今又是因为我的咄咄相逼,害得刘侍郎客死异乡,我真的……真的……” 重章看着谢景迟的背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回头看了叠彩一眼,叠彩却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那边薛辞已经通过了木板铺就的道路,站在谢景迟的身前,轻声开口说道:“司思姑娘可是在为柳侍郎的事情自责?” “不是我……他就不会死的……”谢景迟把手挪开,看着薛辞。 薛辞却是摇头笑了笑说:“如果不是司思姑娘,我们都得死。而刘侍郎自己鲁莽行事,不听姑娘劝阻,因而丧命于此,又如何能怪得到姑娘头上?” 谢景迟猛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能拦下他的,可我偏偏那样子激怒他,让他不得不在那么黑的情况下离开。如果我强行地让他留下,他就不会死了……” “司思姑娘善心,在下敬佩不已。”薛辞先是恭维了一句,而后才继续说,“只是希望姑娘能够明白一点,自己的性命,自己要负起责任来,别人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你。救了是好心,不救却也没有错出。何况姑娘已经尽力,只是他自己不识好歹,因朝中党派之争,而作践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值得姑娘为他自责的呢?”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狠,这样狠心的话从薛辞的口中说出,谢景迟怎么都不太能相信。薛辞的样貌是标准的君子相貌,温润如玉,当世应无双。也应当善心在怀,悲悯众人。可是刚刚那一席话,丝毫不见谢景迟所想的善心,反而听来有些过于冷血了。 但是仔细想一想,他说得何尝没有道理? 自己都不为自己的性命负责的人,又有什么脸面去指责别人不向自己施以援手? 重章在一旁附和说道:“薛辞公子所言甚为有理,如今队中人心慌乱,姑娘还需振作起来,发号施令,带着众人一同前往旻洲,好继续展开赈灾工作。王爷在那边想必也是等了许久了,辽西的百姓们也是翘首以盼许久了。” 谢景迟反复想着薛辞和重章的话,最后抿了抿嘴唇,向前走了一步,扬声说道:“大家切莫惊慌,先速速到岸边来,以免木板承受不住而下沉。刘侍郎的事,等到了旻洲与荣王爷和裕王爷汇合之后,再作商讨。现下当务之急,是速速赶往旻洲。我们距离辽西郡边界已经不远了,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 还站在木板上的人们陆陆续续都跑了下来,谢景迟不得不又开口道:“大家走慢一些,不要跑不要挤,万一掉下去就得不偿失了。慢一点,都能过的。” 谢景迟说着说着,突然有了一种幼儿园老师维持秩序的感觉,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下来,谢景迟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下来的人是上官笙,谢景迟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落到了最后,但最后一个人都没有少,让谢景迟安心了不少。随后登上马车,众人启程。 没过多久,便是路过了那匹累死的烈马。谢景迟听到重章汇报这些的时候,心中一惊,问道:“是谁的马?” “是裕王的。”重章认得姬无涯的马,姬无涯的马头道:“最为辛苦的当是司思姑娘了。” “司思?”姬无涯将目光落在谢景迟的身上。 谢景迟躲了躲,而后开口说道:“我没什么辛苦的……还办错了一件事。刘侍郎到这里来了吗?” 姬无涯不解地摇了摇头,谢景迟看到之后,才又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来了脾气,说了些狠话,就不会逼得他夜路出走,也就不会害得他客死道中了。虽然薛辞和重章都说这些不怪我……但我总觉得这条人命是栽在我手上的……” “先别说这些了。”姬无涯柔声说道,“大家先进府中吧,房间不多,大家可能要挤一挤,有些屋子也塌了。院中有些难民,还请诸位大人留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他们刚刚失了家园,有些人还失去了家人。” 谢景迟点了点头,其余人也是应下,陆陆续续进了府中。谢景迟走到姬无涯身边,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姬无涯抬手揉了揉谢景迟的头发,没有说一句话,谢景迟却是觉得心安了许多。而这一幕,恰恰就落在了上官笙的眼中,上官笙神情转瞬便是变得无比落寞,谢景迟没有注意到,却被姬无涯看在了眼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夜间急诊 到了院中,谢景迟才发觉,姬无涯说的收留了一些难民,是真的收留了不少人,难怪会说会有些吵。 院子里搭了个临时的棚子,棚子下面来来往往着衣衫褴褛的难民。谢景迟忍不住驻足在棚子前,看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十分的瘦弱,他的母亲抱着他摇啊摇,他却瞪着一双凹下去的眼睛,盯着棚子的道:“可以把被褥派给他们,但是那些孩子,还是留在外面吧。收进屋一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想要进屋,虽然如今他们看起来似是十分和善,可一旦有了矛盾,就不好说了。做好自己该做的,怜悯之心可以有,但要适可而止。我知道你现在不大好受,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完之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背,踌躇了片刻之后,还是离开向屋中走去。 谢景迟咬了咬嘴唇,仔细想了想姬无涯的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还是不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条件下睡着。但她又没把握能够镇压住暴动起来的难民,于是只好作罢。到后院马车上将被褥拿下,一床一床地抱了过去。随后重章和叠彩也是带着被褥到了难民所在的棚子里。 孟婆婆接过被褥,眼中有泪光闪闪,抽了抽鼻子后,将被褥优先给了孩子和老人,那些青壮年男子却也没有一人有所异议。谢景迟看着他们,忍不住又说道:“夜里风凉,小孩子要多注意一些。若是有什么病状了,不要在意,尽管来找我,我可以带着孩子去找懂歧黄之术的人看一看。” 那名抱着孩子的女子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贵人叮嘱,妾身会注意的。” 看着那些被褥分发下去之后,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厚实被褥盖,谢景迟却也无可奈何。孟婆婆等人竭力劝说着谢景迟早些回去休息,谢景迟回屋子的路上,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又是想起了那些在棚子里的难民。 当天晚上,谢景迟就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梦到那些孩子在风雨中嚎啕大哭,一个个烧红了身子的孩子,伸着手冲着谢景迟乱挥,谢景迟想要走近去抱一抱他们,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那是从心底产生的恐惧感,谢景迟看着那些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要帮助他们,却无能为力。 那些孩子越来越远,可哭声却越来越近,那些哭声绕在谢景迟的耳边,听起来无比悲戚。 谢景迟沉浸在悲伤之中,却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肿着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的孩子,眼睛挂在脸上,大得十分不协调,他突然就张开了嘴巴,大哭起来。谢景迟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 望着床顶的帐子,梦中的那些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谢景迟心一揪一揪地,突然间却是听到悲戚地哭声,以及急切的敲门声。屋外沙拉拉地响着,似乎是下了雨。 谢景迟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转过来,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叫门,还是个女子。几乎是在同时,谢景迟反应了过来,能让一个人这样急切地来敲自己的门,肯定是孩子生病了。谢景迟忙掀开被子,只穿着中衣,顾不得披上外套就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是谢景迟一开始见到的那对母子。女人的头发和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将孩子护在怀中。孩子露在外面的小脸,脸色苍白,嘴唇发青,看起来状况十分的糟糕。 女人看到了谢景迟,当即就跪倒在冷冰冰地地上,触地有声,哭着说道:“贵人,快救救我的孩子吧!不久前他就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抽着抽着,就没了动静,脸色越来越差,身子也烫了起来,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样的病。贵人,我们没有人懂医术,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只能来打扰贵人了。” 谢景迟一听,果然是孩子出了问题,自己之前说的那一番话竟然说中了。谢景迟也来不及惊讶,忙说:“你跟我来!” 说完之后,就领着那个女子,急匆匆地往姬无涯的卧房跑去。秋日夜间本就寒凉,今遭更是下起了雨,寒气湿气更加重了。谢景迟跑着,雨打在身上,却也不觉得冷,到了姬无涯的门前,猛地推了推门,发现门推不开便是用力地敲门。很快姬无涯就打开了房门,看着门口站着的只穿着几乎已经湿透了的中衣的谢景迟,又看到了谢景迟身后的女子,登时便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姬无涯二话不说,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谢景迟披上,而后柔声道:“无论是什么事,都先进去再说,外面寒气重,别着凉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走进屋子,女子却是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姬无涯又说:“不必拘谨,先进来吧,孩子的病关紧。此时我不是什么王爷,只是一个能救你孩子的郎中。” 那女子急忙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数,在姬无涯闪开身子后走入屋中。门被关上,屋子里摇曳的烛光也是渐渐稳定了下来,柔和的光照着姬无涯的脸,在谢景迟的心中犹如救世主一般。谢景迟拉着姬无涯的手慌慌忙忙地说:“这个孩子浑身抽搐,抽搐过后就没了动静,然后身子发烫,脸色煞白嘴唇乌青,你快给他看看!” 姬无涯低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你先进屋把湿了的衣服换一换,别也染了风寒。” 谢景迟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个孩子,犹犹豫豫地往屋里去了。屋子里有姬无涯的衣裳,如今只能先换着穿上。姬无涯上前,对着那女子说道:“把孩子给我吧,你也去换件衣服,省的染上病,过了病气给孩子就不好了。” 那女子迟疑了片刻后,把孩子交到了姬无涯的手中,紧接着便是跪了下来道:“王爷,此番大恩大德,妾身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姬无涯弯腰虚扶了一下,而后说道:“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快去换衣裳吧,孩子也不能就这样等着。” 说完之后,那女子抹了抹眼泪就往屋里去了。姬无涯抱着孩子坐在塌上,先是翻看了看孩子的眼皮,又摸了摸额头,紧接着将手指搭在孩子细小的手腕上,仔细地把着脉。过了一会儿,姬无涯扬起嘴角,把孩子放在塌上,拉过塌上的皮草给他盖上。 很快谢景迟穿着姬无涯的衣服走了出来,那名女子也是战战兢兢地穿了件姬无涯的衣裳,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放在塌上,有些紧张的问:“王爷,我的孩子,得了什么病?” “不碍事,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近些日子吃喝都不足,今日又受了凉,所以才会如此。赈灾队伍中带的有牛乳饼,兑水给他吃一些,我这里还带了些寻常的药丸,服用过后,再仔细着吃食,就会慢慢好起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听说了孩子无恙,谢景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可一旁的女人还是愁眉苦脸,蹑手蹑脚地上前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脸颊,原本应该肉嘟嘟的脸,此时却是凹陷进去的。 姬无涯看懂了她的担忧,尽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姬无涯也明白。这样地动着的时候,有东西吃就已经实属不易,更遑论想要吃得好一些?姬无涯轻声开口说道:“若是放心的下,这孩子近些时日就放我身边吧。” 寻常难民自然吃喝都要艰苦许多,姬无涯作为前来赈灾的王爷,所用吃食要比常人好上许多。且姬无涯是这里唯一能为这个孩子看病的人了,太医的队伍和赈灾粮饷物品一起押后,裕王倒也是有医术傍身的人,可是却不是会出手救一个孩子的人。这孩子的病,放在京城,根本不算什么,可放在如今的辽西,却是比那些不治之症还要折磨人。 姬无涯随身带着的药丸,确实有一些可以给这个孩子用的,但用量却是讲究,交给这个女人,怕也是会坏了事。 那女人听了姬无涯的话,激动地又要下跪,却被谢景迟拦了下来。谢景迟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腕,笑着说道:“别急着谢他,这只是我们应该做的,孩子没事时最好的,跟在他的旁边,吃喝穿戴也不愁,会很快好起来的。就是有一点,他一个大男人,可能也不太会带孩子,就要麻烦你教一教他了,可别把孩子磕了碰了。” “贵人说笑了,妾身劳烦王爷已经是极大的逾越之举,又怎敢对王爷指手画脚?”那个女人后退一步之后,还是跪了下去,对着姬无涯低头说道,“王爷深夜施以援手,妾身感激不尽。妾身严氏,今生今世唯有做牛做马,才能报王爷今日救妾身孩儿之大恩!” 姬无涯抬了抬手说:“本王受了你这一礼,便算是你还了这份恩情。本王的府中不缺下人,可小孩子却需要一个能够全心全意照顾他的母亲。你先起来吧,若是觉得这样不够,便好好教导这个孩子,将来若成我大寰的栋梁之才,也算是倍数偿还了今日本王救他的恩情。” 严氏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谢景迟在一旁看着,再一次感觉自己的一片心意没有交付错人。他参与夺嫡,本以为他是个贪恋权势的人,可是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若不是寰朝这样变态的没有人性的规矩,或许他只是一个追求自己梦想的少年,向往着一片沙场,为祖国奋勇杀敌。可他的孝心却容不得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他只能选择让他母亲可以活下来的方式。 想到这儿,谢景迟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姬无涯那么快就明白了自己今夜赶来的意图。看到这样全心全意呵护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想必也是勾起了姬无涯的一些心事。他幼年时,因为母亲不愿让他陷入夺嫡纷争,故意与他疏远,那样的童年,缺失了母爱的童年,想必是很难熬的吧。 今日幸亏有了姬无涯在这里,能够对这个孩子施以援手,才不会看大又一条生命的逝去。 严氏垂首说道:“王爷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妾身谨遵王爷的教诲,定当好好抚育云儿,长大之后投入王爷麾下,追随王爷报效大寰。云儿这条命是王爷救回来的,若是他不成器,便是糟蹋了王爷今日的救治,倒不如一死百了。” 谢景迟忙说:“大姐,你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梦想都是要当官呀。如果云儿长大了想从商,想从文,还请一定要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今日王爷救了他,并不是想要他以命相报,仅仅是想要救下他,看他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何况从商推动经济发展,从文推动人文发展,都是有利于大寰的将来繁荣,又为何要拘泥于做官来报效呢?” 这样一番话说完,姬无涯转眼看了看谢景迟,眼底含着深深的笑意,异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谢景迟说得也不全是,他救下这个孩子,只是因为谢景迟想要他救下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他可以做到并且没有什么损失。至于这个孩子将来如何,是否会是自己的助力帮手,他并不在意。 几个亲王相争数载,姬无涯身后也是有着不少人才,又怎么会缺了这样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救人并不图什么,只图谢景迟一个心安。晚上谢景迟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说到了刘侍郎,姬无涯便是感觉有些不对,后来招来重章问过之后,大概也是明白了情况。谢景迟想必是把这一条人命记在了她自己的头上,觉得人是她害死的,一如当时怀珠的死,她没有做错什么,可悲剧却依然是要发生。 严氏听了谢景迟的话,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都说士农工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是谢景迟却完完全全推翻了这一说法,甚至对从商一事颇为推崇的样子。严氏不太明白谢景迟的意思,迟疑了片刻,却又听到姬无涯开口:“司思说得极是,一切随缘便好。这孩子长大了,你也不需要一直告诉他说,他的命是谁救的之类,让他随着自己的性子长大吧。” 谢景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严氏犹豫了片刻,也是点头应下。 屋外的风更紧了一些,雨却是小了点,谢景迟听着窗外的雨声,担忧地问道:“也不知那些在院中住着的人们怎么样了?” “司思姑娘大可放心,那棚子虽说十分简陋,可是遮雨还是不成问题的。又有司思姑娘送来的被褥,今夜虽然凉了许多,可大多数人还是能安然无恙的。”严氏低声说着,她一开始也是在那棚下住着,如果不是孩子突然生了病状,也不会着急地跑去敲谢景迟的门。 谢景迟听了之后,却仍是不大安心,又问:“那位——孟婆婆……能受得了这样的风雨夜晚吗。” 姬无涯站在一边,看了看窗子,嘴角一扬,柔声对着谢景迟说道:“既然这样担心,不如把人都接到屋子里来吧。把被褥铺在地上,应当能住下不少人。有屋子遮风挡雨,会好上很多。” 严氏听到这话,大为吃惊地看着姬无涯,谢景迟则是欢喜地望向他,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姬无涯点了点头,当即回到屋中拿出了一把雨伞,向着谢景迟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人们接进来。” 严氏忙上前低头说道:“王爷有心,这样的事还是让妾身去吧。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仔细寒气侵了身。” 说完之后,严氏伸手拿过了伞,不等姬无涯应答便是上前打开了门,迅速地撑伞闯入风雨之中,门被带上之后,谢景迟担忧地看着门道:“她这样会不会也病了,刚刚淋了雨,才换了衣裳,又要这样在风雨里走来走去。” 谢景迟这样说着,却被姬无涯一把拉入怀中,紧紧地锁在两臂之间。谢景迟有些茫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在转瞬之后,轻轻地抱住了姬无涯,低声道:“怎么了?” 姬无涯轻声叹了叹,而后说道:“阿迟,我想你。” “才几天没见呀……”谢景迟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姬无涯又是说道:“阿迟,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无论是刘侍郎的事,还是孩子的事,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你和刘侍郎的争吵,如果不是借了我的名号,或是有上官笙出来,很有可能你就会折在裕王留下的人手里。重章和叠彩两个人,又如何能护你周全。是我不该意气用事,将你留下,和姬无渊去搞什么比试。为你提心吊胆是我活该,可是我却不想你经历这样的危险。还有刚刚,夜里风雨,寒气那样的重,现在有没有药可以吃,你若是得了风寒,又该让我如何是好。” 一字一句落在谢景迟的耳中,那样温柔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在指责,让谢景迟听过之后,心中有着小小的愧疚之情,自己好像确实是有点不顾后果的任意妄为了,完全没有想过姬无涯会担心之类的。 谢景迟只得乖乖地承认错误,小声地说:“你放心,之后肯定不会了,以后我会好好想过之后再行动的,不会让你这样提心吊胆了。” “嗯。”姬无涯笑着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明日赈灾粮饷物资就会到达辽西边界,届时姬无渊会去接一接,我会留在这里,清点一下这里还留下的官兵数量,到时会去四处看一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当时你给太子的建议很好,可惜太子将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地方的官员官兵却没有去实施,所以辽西还是死伤惨重。我知道这样的事你听了之后或许会很难受,但我不想要瞒你这些。” 谢景迟地心揪了一下,果然没有专业的救灾团队,在天灾面前,人命就是这样的脆弱不堪。 姬无涯又道:“但是你放心,那些活下来的人,我会保证,让他们能够继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那些趁着天灾雪上加霜的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你不用特意讲这些的……我相信你会为了灾民做很多,我很庆幸,我喜欢上了一个这样优秀的人。”谢景迟说着说着,脸颊红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张凌 “其实我也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再次错过你。”姬无涯低声道,“其实从前我有许许多多的机会,能够去娶你过门,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所幸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了。” 谢景迟心道,你如果一开始就娶了谢景迟,那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所以缘分这种东西,真是玄之又玄,说不定姬无涯先前无数次的与谢晚娘错过,就是为了今后的与谢景迟相遇。 想到这里,谢景迟突然有些感激裕王的所作所为,若是没有他,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和姬无涯也并不能相见。这样的想法闪过的瞬间,谢景迟突然觉得,自己难道是不想回去了吗。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竟是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从前不屑于那些情侣之间的腻腻歪歪,为何情人之间会因别离而相思成疾,也莫名于那些恩恩爱爱如何能够让人忘却生死。其实感情当真可以如此驱使人,只是从前的她,没有体会过,所以不明白,所以不理解而已。 那些话本中的私奔与殉情,从前觉得是那样的无稽可笑,而今想来却又是那样的令人敬畏。谢景迟闭上眼睛,问了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找到了回去的办法,到底是留下还是回去?若是一开始的时候,答案毋庸置疑是回去。可现在呢?那个世界里,有更加优秀的谢晚娘替自己孝顺父母,和自己的闺蜜室友相处,甚至她还能帮自己拿到更好地成绩,有比自己在时更加光亮的未来。 这样的女儿,父母一定会更加喜欢。 浅思过后,谢景迟默默地下了决心,自己要留下来,哪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有一个姬无涯,自己就要留下来。 像是在宽慰姬无涯一般,谢景迟轻声开口道:“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再也不错过。” 姬无涯的下巴抵在谢景迟的头顶,用轻浅的一声鼻音作为回应。 很快屋外有了一些动静,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地靠近,姬无涯这才松开了手臂,对着谢景迟说道:“你带着这个孩子到屋子里的床上睡,现在就过去吧,那些灾民马上就到了。” 说完,姬无涯自袖间摸出一个玉色的和一个红色的瓶子,而后笑着对谢景迟说道:“玉色的一会儿就给他喂了,一丸药化在半碗水中。红色的瓶子里是药米分,将药米分和水搅成药膏,敷在他的额头上。这一次,分得清什么是玉色了吗?” 谢景迟接过药瓶之后,听到姬无涯的最后一句话,脸一红,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姬无涯受了伤,自己帮忙上药,结果上错药的事。谢景迟努嘴反驳道:“就两个瓶子,颜色还差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再认错!” “那就好。”姬无涯挑了挑眉毛,到榻上将小孩子抱了起来,谢景迟在一边看着,不禁嫌弃地说道:“哪有你这样子抱孩子的,一看就没照顾过孩子。” 姬无涯无奈地将小孩子递给谢景迟,看着谢景迟姿势熟练地抱起小孩子,姬无涯笑着揶揄道:“我尚未娶妻,哪里来的孩子,还是要等阿迟过了门,再来培养培养我带孩子的能力。阿迟抱孩子抱得这样熟练,一看就会是一个好母亲。” 谢景迟抱起孩子,瞪了姬无涯一眼,就跑内屋里去了。 很快,严氏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王爷,人都到了。” “进来吧。”姬无涯拿着银签子挑了挑烛火,门被推开,一股寒气瞬间窜入屋中,吹得烛火摇了摇,几乎要熄灭掉。姬无涯拿了个灯罩将烛火罩起来,而后看向了门外。门外站着那些灾民,在门槛外规规矩矩地站着,几个人撑着帐篷遮雨,最中间的人们抱着棉被。 姬无涯柔声对着那些人说道:“都进来吧,快些进来把门关上,还能多休息一段时间。近些时日,你们就一齐住在这里吧。” 孟婆婆咳了两声后,率先跪下磕了个头,后面的人也是齐齐跪下。孟婆婆开口说道:“王爷先是解救我等于流离之中,又在此雨夜将自己的卧房敞开让我等居住,如此大恩大德,我等不胜感激涕零。” “不胜感激涕零。” 姬无涯抬了抬手说:“别跪了,进来早些休息吧,你们仔细一些,看着怎样安排比较合适,地方不小,足够睡下这么多人了。严氏,云儿我已经让司思抱入屋中,喂了药在屋里歇下了,你可不用担忧。” 吩咐完之后,姬无涯便是转身向内屋走去了。那些灾民也是互相看了看后,忙碌了起来,在地上铺着褥子,大家并排躺着休息,风雨被阻隔在门窗之外,那些十分疲惫的人们,有了如此安逸的场所歇息之后,瞬间便感到那些困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不多时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内室的床上,谢景迟躺在云儿左侧,姬无涯躺在云儿右侧,两人合眸休息,谢景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姬无涯却是一直警惕着,未曾入睡。 第二天天一亮,姬无涯便是起身,先抱着云儿将药喂了,而后把谢景迟叫了起来。 没过多久,重章便是拿着谢景迟的包袱敲响了姬无涯的房门,那些在屋中住着的人纷纷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姬无涯缓缓走到厅内,笑道:“不必慌张,是我的侍卫,送了点儿东西过来,你们继续休息吧。” 说完打开了门,接过包袱,重章看着屋中的人,张了张口没说话,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孟婆婆一早就醒了,坐在一边想着心事,看到姬无涯接过的包袱,而后起身福了福行礼说道:“王爷,这可是司思姑娘的衣物?” “嗯。”姬无涯瞟了一眼,随声应道。 孟婆婆笑了笑说:“既是司思姑娘的,可能放心交给老身?由老身来帮司思姑娘更衣打理吧。也算是老婆子我,能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如此也好。”姬无涯颔首,将包袱递给了孟婆婆,孟婆婆拿过包袱之后,行了礼便向内屋去了。这里的灾民也是都起了身,收拾着地上铺的铺盖,姬无涯也没有拦他们,到榻上坐下。有几个精壮一些的男子,其中一个就是当日处理马尸的,几人在一处商议了一番之后,齐齐走到了姬无涯面前。 姬无涯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人都是在姬无涯脚边跪下,先前处理马尸的少年率先开口道:“王爷,草民名叫张凌,年十七岁。” “草民刘鹤,年二十三岁。” “草民刘林峰,年二十一岁。” “草民何向冉,年十八岁。” “草民李坤,年二十五岁。” 看着跪在脚边的五个人一一做了自我介绍,姬无涯大概有些估摸,他们是想做些什么,但还是开口问道:“你们找本王有何事?” 叫李坤的那个,显然是五个人一开始商讨过后决定的领导人,拱了拱手便是慢条斯理地开始说道:“先前王爷将我们安排在这里,让我们不用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我们也很是感激。但我们这么大一群人,总不能一直都是闲在此处,只等着朝廷救灾的粮饷度日。我们五人是这一群人中,最为结实的了,希望能够出一份力,看能不能帮到王爷什么忙,聊表感恩之意。” 其余几人在李坤说完之后,都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姬无涯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都停留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们可会武艺?” 五人听过之后,刘鹤先是开口道:“草民练过几年拳脚功夫,只是作强身健体之用……” “草民也练过,只是平时,连乡里恶霸都打不过。”张凌有些尴尬地开口,其余几人也大概是相同的情况。练武术以强身健体,遇到少量盗匪可以自保防身,但是再多了就不行了。 这样的情况,姬无涯也是大致清楚,问一问也不过是多了个底。听他们说完之后,姬无涯笑道:“既然如此,等会儿你们五人随本王一起,到府衙那边去,本王今日会将还留在此处的官兵聚集起来,想必官兵也是死伤不在少数,人手定是不够。你们五人若是愿意,本王可将你们五人也编入队中。” “草民愿意!” 姬无涯点了点头,又是说道:“现下确实是缺人的关头,你们肯自发的出来,本王很是欣慰。” “王爷哪里话,辽西是我们的故乡,我们自然愿意为辽西出一份力。更何况王爷有恩于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知恩图报。” 姬无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五人起身,随后说道:“这些时候可能会有些劳累,现在后厨应该已经做了早饭,你们五人不如先去,就找到本王的侍卫——刚刚送包袱的那个——带着你们去后厨,把饭菜端来吧,这里有不少老人孩子,现在有了条件,就不要再饿着了。” 五人皆是激动地点了点头,起身要走时,姬无涯又开口说道:“张凌,你留下。” 张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姬无涯,李坤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余四人皆是向其投去鼓励的目光,随后才离开,张凌留在远处看着姬无涯,问道:“王爷,留草民什么事?” 姬无涯打量了张凌一番后,开口又确认了一遍:“今年十七岁?” “腊月满十七。”张凌回答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更名存姓 姬无涯满意地看着张凌,出声问道:“家中还有何人?” “那位孟婆婆,是我的外婆,家中就剩我们两人了。”张凌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一沉,眼神暗了许多,想必是些不好的回忆,很大程度上,应当是家人不幸丧生在了地动之中。 姬无涯的神色变了变,敛了敛笑意,颇为郑重严肃地说道:“把孟婆婆也请来吧,本王有事要同你们二人讲说。” 张凌不知因由,却还是遵命去搀扶着孟婆婆到了姬无涯的跟前。姬无涯看着这一老一少,轻声问道:“如今辽西守在如此严重,想要重建需要耗费一定的时日,不知你们将来可有打算?本王这儿有个出路,是给张凌的,若是愿意,孟老太太自然有本王吩咐人照料着。” 孟婆婆颤颤巍巍地缓缓跪下,张凌扶着老太太,站着不大方便,索性也跟着跪下了。姬无涯倒也不曾阻拦,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人,缓声又道:“若是不想走这条出路,本王自然也不会怪罪什么,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 “王爷自然是不必解释这些的。”孟婆婆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您既然叫了阿凌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就足以说明王爷是不会强迫他人的。若是王爷想要用些手段,又何必来找我老婆子呢?阿凌岁数也不小了,其实我也不能给他做什么决定了,都是要看他自己的了。” 姬无涯颔首道:“老太太是个明理之人。本王给的出路,是跟着本王办差,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一点,这名字需得先改了,本朝皇子皆是从无从水,凌字却是犯了冲了,若是不改,之后难免会有些麻烦事,可大可小,有时本王能保下,有时却是不能了。但改名一事,却是牵扯到了宗族,因而需要问询一下家中长辈的意愿,不能让他一人做出选择。” 孟婆婆抬起头,看了看张凌,开口问道:“阿凌,你可愿意追随荣王殿下,誓死报效?” 张凌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外孙自然愿意!” 听到了这样掷地有声的回复之后,孟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跪直了身子后,一改先前的模样,神色中多了一丝令人敬佩的庄重。操着年迈的声音,却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老身和张凌的命,是王爷救得,如今莫要说是追随王爷办差,就算是王爷要拿去老身和张凌的这条命,老身和张凌连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家族宗法虽是列在眼前,可若是人没了,要这姓名又有何用?荣王殿下之于张凌而言,犹如再生父母,为他另择一个名字,老身非但不会阻止,反而要感谢王爷。王爷有什么样的吩咐,都尽管差使他,若是知恩不报,他纵使留下了这个姓名,将来又如何去面对黄泉下的列祖列宗?” 张凌听着孟婆婆的话,一个铮铮男儿,硬生生红了眼眶。 谢景迟刚刚给云儿喂过药和牛乳,小孩子脸色好转了许多,现在正睁着一双眼睛盯着谢景迟看。谢景迟抱着孩子走出了内室,恰好听到孟婆婆的那样一番话,不禁心中感叹,这样风骨气度的老人,年轻时该是怎样的风骨卓然,又会引得多少男子趋之若鹜、争相追捧。 姬无涯薄唇一勾,亦是颇为感叹:“老太太如此眼界,一如巾帼,倒是本王短视了。如此说来,既然长辈已是许可,那么张凌你呢?你又作何想?” 张凌使劲眨了眨眼睛,伸手将那些眼泪抹了去,对着姬无涯说道:“王爷,张凌誓死追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张凌有一事想问。” 姬无涯颔首道:“你讲。” “方才我们一共五人在此,为何王爷只让张凌一人留下?”张凌起初就有这样的疑惑,听到姬无涯的话后,更是有所疑问,他并不是这五个人中最为强健或者最为敏捷的,年龄也是最小的一个,姬无涯又为什么会选择了自己呢? 姬无涯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想知道本王为什么在五人中选择了你?其实这很简单,五个人中,你是年龄最小的一个。而年龄越小,可塑性就越高,人到了十八岁后,大多都开始定型了,品性取舍,都有了一定的判断,将会很难适应王府的需求,所以本王选择了你。但是,年纪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本王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当时说要处理马尸,你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说,带有匕首的人。你有这样的勇气,且知道在避灾途中身携兵刃以备不时之需,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年纪,因而本王才会想要将你收入王府当差。” 谢景迟不晓得还有这样的一段事,听过之后细细思考,觉得姬无涯说的确实很对。慌乱之中也能做好最基础的准备工作,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也印证了一个人的能力问题和判断力。 张凌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准备好这些,相比于其他人来说,也确实是一个人才了。况且勇气这样的东西,与生俱来,后天培养总是差了那么一回事的。至于年纪小……谢景迟仔细思索了一下,想到可能是姬无涯想要把张凌也培养成叠彩重章那样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年纪越小越好吧?毕竟张凌应该也没练过多少功夫,所以可能是要再培养一下武术。 张凌听完之后,重重地叩了个头道:“多谢王爷告知!还请王爷赐名!” 姬无涯沉吟片刻,而后说道:“你的名字,只有名犯了忌讳,故而可以保留原姓。本王希望你日后行事能够张弛有度,因而便是该名叫张弛吧。” 孟婆婆率先开口道:“多谢王爷更名存姓之举。” 张弛也是叩首说道:“多谢王爷,不知——不知属下应该从何做起?” 姬无涯看了看一旁的谢景迟,对着谢景迟招了招手。谢景迟看到后,有些疑惑地抱着云儿走上前去,严氏亦是在一旁巴巴地看着,谢景迟抱了抱孩子,便是先自作主张将孩子送到了严氏怀里,随后才走到了姬无涯的身边问道:“王爷唤司思有何事?” “本王即刻便要离去,你便引着张弛和叠彩、重章他们认识一下,告诉他们二人,说今后张弛会在本王身边当差,他们便会知晓该如何去做。”姬无涯不疾不徐地交代着,转而又面向张弛说道:“叠彩和重章是本王的近身侍卫,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一问他们,能说的他们都会告诉你。” 张弛冲着谢景迟行了个礼道:“麻烦司思姑娘了。” “不麻烦,今后我们就是同一个府中的人了,怎么说呢,算是一家人了的,互相帮一帮是应该的。”谢景迟莞尔一笑,又是上前扶着孟婆婆的双臂道:“孟婆婆快起来吧,您年事已高,地上寒凉,可莫要让寒气浸到了,落下些什么病状就不好了。” 张弛和孟婆婆都是看向了谢景迟,转而又看向了姬无涯,姬无涯颔首一笑,轻声道:“是本王疏忽了,老人家快快请起吧。张弛你也起来吧,扶着你外婆到一旁歇一歇。” 张弛应了声,扶着孟婆婆起了身,到一旁去了。谢景迟顺势就又向姬无涯走近了一些,有些疑惑地问道:“虽然我大概是明白了你为什么选择张弛,可我不明白,你的府上是很缺人手吗?怎么会在这里挑了个人到王府当差?” 谢景迟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听到,姬无涯瞥了一旁的张弛一眼,而后笑着回答说:“你猜猜看。” 这样的问题对谢景迟来说,无疑是有点儿难了。姬无涯这样聪明的人,做事肯定考量许多,又怎么会是谢景迟能够轻易猜透的。谢景迟苦着一张脸,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看姬无涯,姬无涯被她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不得不开口道:“因为他是辽西人,所以我才会留下他。” 谢景迟听罢,又是想了想,这样特定的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好处。 姬无涯看她正在冥思苦想,也不说话提醒,就静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是开口道:“你先想一想,这边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清点官兵数目了,也不知昨日令下之后,今天能来多少人。” “你等一下,我猜到了!”谢景迟猛然地开口说道,“因为他是辽西人,在这次地动中受了灾,所以算是难民灾民的一个代表形象,而你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差事去做,就不用因为受灾而一直困苦生活。这是给天底下的所有灾民一个讯号,只要有能力,天灾也无法阻拦一个人的前途!” 姬无涯欣慰的笑了笑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想的不错,确实是想借他向天下人传一句话。谢家才女,名不虚传,我竟还想考一考你,可见是想多了。” 谢景迟听到这样的话,脸一红道:“没有你的提示,我怎么想得出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要出去了,不方便带你一起,安全起见,你待在屋子里,重章、叠彩、张弛三个人都留在这里,会保护着你的。等我回来。”姬无涯拍了拍谢景迟的手,目光温柔令人沉溺,谢景迟点了点头,看着姬无涯转身向门外走去,莫名地轻声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中秋番外篇之五仁和肉松 又是一年中秋节,谢景迟一早便拉着姬无涯到了后厨去。 厨师们已经着手在做月饼了。 谢景迟先前问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对答说,当天做的比较新鲜,刚出锅的吃起来鲜嫩可口,味道更好一些。谢景迟转念一想,自己平时吃的月饼,也不知道加了多少防腐剂,果然还是应该吃原生态健康食品才好。所以一大清早,谢景迟便把姬无涯叫醒,一起去感受一下做月饼。 一起做点心这种事,是很有情调的。 但谢景迟,原本并不是一个特别有情调的人,之所以会这样积极,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实在是太闲了。没有空调还好说,这里也不是那么的热,对空调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么大。可是,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电脑,没有网,没有无线,日子当真是寡淡无味。 就连逛街都不用,什么好东西都在王府的库房里堆着,说句话就有人立马送到跟前儿来。外面街上卖的东西,总是没有王府里的好吧。就连每季每月的新衣裳,都有专门人负责,每月初一十五都会送次新的上门,料子是最好的,款式是最新的,让谢景迟想要挑毛病都无从下手。 为了防止食材被污染,或者是滋生蚊虫,厨房周围一点花草都没有养,和荣王府整体的风格好像有些不打登对。谢景迟摸出早先准备好的围裙,挑了一下后,不怀好意地笑着站在了姬无涯面前。 “怎么了?”姬无涯看着自家媳妇儿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谢景迟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半身围裙展开,围裙上绣着几只粉嫩嫩的兔子,长长的耳朵折了起来,煞是可爱。谢景迟将围裙在姬无涯的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来来来我给你穿上!” 说完,就连忙兴冲冲地跑到了姬无涯的身后,伸出手环住姬无涯的腰,把围裙在他身前展开,拉着两边的系带,细心地将系带拉到身后,在身后打了个蝴蝶结,绒绒的系带打了结之后,活像是一个兔子尾巴。谢景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欢快地蹦到了姬无涯的面前,又从袖中摸出一个银制的发箍,发箍上立着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 姬无涯看到发箍的时候,脸色一变,无奈地开口道:“阿迟,这个就算了吧。我们是去做月饼,打扮成这幅模样算怎么一回事。” 姬无涯竖起指头摇了摇说:“中秋节嘛,当然要和嫦娥许愿了,你装成玉兔的样子,做出来的月饼肯定有嫦娥姐姐给的美味加成!” “……”姬无涯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谢景迟,拿他毫无办法,只得低下头,任由谢景迟将发箍给自己戴上。 姬无涯原就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相貌十足的好看,十分的惹人注目。谢景迟盯着姬无涯的脸,他的眉眼较往日更加柔和了几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一贯觉得他好看,今日好像更添了一些可爱,甜甜的。 谢景迟看着看着,脸就红了。姬无涯见状,脸上笑意深了许多,垂首附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吐息,低声说道:“看什么呢?或是在想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进去了!”谢景迟感受着耳边的温度,整个人浑身一颤,心尖儿一抖,脸烧红到了耳根。等明白姬无涯这是在调-戏自己,索性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转身就向着厨房小跑进去。姬无涯站在远处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缓步跟了上去。 厨房内没有丁点儿烟气油气,收拾的十分整洁,各类食材分门别类地摆着,最深处的地方才是锅炉所在。谢景迟拿着个帽子罩住头发,小心翼翼地在厨房里走着。因了中秋的缘故,厨房里专门辟出了一块地方,用来包月饼。谢景迟慢慢地走了过去,那边包月饼的厨子纷纷起身行了礼。 谢景迟看着一排月饼馅儿,豆沙的莲蓉的,各式各样,最后的两盆,谢景迟看了后不解地问道:“那两个是什么?看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回王妃的话,这一份是五仁的,这一份是肉松的。”一个厨子先是回答说。 另一个人补充说道:“王爷一小就爱吃肉馅的,因而府里年年都包一些肉松馅的月饼。先前问了王爷,王妃想要吃什么馅儿的,王爷说王妃爱吃甜食,就准备了份五仁的,里面放了不少大块的冰糖呢!” 谢景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盆五仁馅儿,心想原来广为被人嫌弃地五仁月饼,馅儿是这个样子的啊。大块的冰糖……谢景迟想了想自己咬上冰糖时的场景,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道:“大块儿冰糖就算了吧,如果咬上去,岂不是要硌掉牙了。” 那几个厨子和厨娘面面相觑,姬无涯在后面悠悠说道:“不用担心,你们尽管包吧。王妃若是不吃,还有本王呢。” 对于姬无涯的口味,谢景迟是佩服的。肉松月饼?怎么下口?就宛如猪肉粽子,怎么吃啊! 月饼、粽子、豆腐脑,这些东西就应该是甜的嘛!于是乎,谢景迟回身有些嫌弃地看着姬无涯,错过了身后一干厨子厨娘看到姬无涯扮相时的表情。谢景迟轻哼了一声后说道:“就数你口味奇特,肉松馅儿的月饼也能吃得下!” 厨娘们看着兔子装扮的姬无涯,没忍住低声笑了两下,脸颊微红。自家王爷本就清朗俊秀,平日里看得多了倒也不觉怎样,今日猛然作如此可爱的打扮,倒又是让这些厨娘芳心暗动。尤其是其中有个家生的丫头,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到这样的姬无涯,难免动了些许异样的心思。 姬无涯微微笑着说道:“若是阿迟不喜欢,不吃就是了。” 谢景迟扬了扬眉,伸手在桌上拿了一块月饼皮,抬手丢向了姬无涯道:“想吃自己包,别人包的,不准你吃!” 厨子和厨娘们听到这样的话,都是掩面笑了起来。王爷和王妃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下人们也都晓得,自家王爷对这个王妃是宠得没边儿了,有时几乎让人怀疑,这个王府究竟是谁当家做主——而后索性不想了,答案肯定是,王妃想要做主的时候就是王妃做主,王妃不想做主了,才轮到王爷做主。 有下人还私下说,王爷是不是惧内。 但很快有人驳斥道,王妃这样一个平易近人待人温和的主子,又不是那种母老虎,何来惧内一说? “好。”姬无涯伸手接住了飞来的月饼皮,笑着走上前去,厨子厨娘们闪开了位置,谢景迟站在一边,双臂环于胸前,笑嘻嘻地看着姬无涯站到案板旁,拿起了勺子,面前一堆各种口味的月饼馅。 谢景迟留意着他的勺子要伸到什么地方。姬无涯果真是犹豫了片刻,勺子的一段原本是冲着肉松馅儿过去,可还未动弹,就先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随后在谢景迟和众人的目光中,挖了一勺莲蓉馅儿,放在月饼皮上。周围的厨娘见了,便是上前准备按照以往的惯例,接过月饼继续包下去。 “啊,你干什么?”谢景迟看着那个厨娘伸出的手,有些疑惑地问。 一旁厨子解释说:“王妃,是这样的,府中的惯例是,主子们将馅儿放在皮上,就算是自己动手了,接下来的还是要由奴才们代劳的。” 谢景迟瘪了瘪嘴到:“这样的形式主义,有什么意思啊,你们别管,让他自己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继续继续。” 姬无涯摇了摇头,颇为宠溺地回了一句:“好~” 随后,姬无涯又是对着厨子和厨娘们说道:“你们就把送到各个府上以及宫里的做出来,多得分给府里的虾仁,你们也可以留用一些或者送给亲友。本王和王妃要吃的,就由本王和王妃亲自来做。” 谢景迟笑眯眯地说道:“这才有意思嘛!”说罢之后,谢景迟也是拿了个勺子,自己也准备着开始包月饼。一旁的姬无涯细长的手指,捏着月饼皮一下一下的捏合,得谢景迟心痒痒,于是拿着勺子犹豫了一下,挖了一勺肉松,放在月饼皮里。谢景迟瞟了一眼,感觉姬无涯应该是没有发现,就又偷偷的在五仁馅儿的盆子里挖了一勺带着一个大冰糖的,迅速的放在里面,而后拿了另一面皮盖上。 这些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姬无涯的眼,只是虽然是看见了,姬无涯却也不动声色,仍是认真的包着莲蓉馅儿的月饼。 姬无涯包得认真,可谢景迟就不那么认真了,左添一点儿佐料,又加一点别的馅儿,忙得不亦乐乎。看得厨子和厨娘们心惊胆战,唯有姬无涯一人处变不惊,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两人忙活了半天,谢景迟还将姬无涯的脸上抹上一抹又一抹的白色,自个儿在一边笑得欢。 中午的时候,所有的月饼都上了锅。 姬无涯盘算着月饼快要出锅了,便是说道:“母妃那里也送一份你我二人亲手做的吧,母亲爱吃肉松的,我瞧你似乎包了挺多,捡几个给母妃送过去吧。” 原本正在想着姬无涯吃到那些月饼时会是什么表现的谢景迟,顿时惊到了,忙说:“什么?我做的不好看不好看,不适合送出去,我看厨娘们也包了不少,就送她们的过去吧。” 姬无涯含笑说道:“难看一些也不碍事,毕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份心意。” “不不不,这样的心意太丑了太丑了,我看见就吃不下去的,我可不想让母妃也倒了胃口!”谢景迟竭力地阻止着,又道,“而且……我是做给你吃的嘛!那些月饼里,满满的都是我对你的爱哦!” 姬无涯笑着摸了摸谢景迟的脸颊,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就把我做的那些送去吧。” 听到这样的答复,谢景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当晚,姬无涯带着谢景迟到了府上后院水榭中赏月,姬无涯拿起一块模样不大好看的月饼,在谢景迟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下去。 夜里,谢景迟捂脸后悔着,自己不应该那样子坑他的!哪有这样报复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开始工作 郡府衙门的院子中,摆了一排又一排的石块堆叠出的凳子,凳子上搭着织金楚绣的端子,最前排放了一把太师椅,面向着这一排排的临时的凳子。太师椅上搭着张白狐皮,在这样破落的情境下,也是雍容无比。 一群扶腰捶背的官员们,打着哈欠到了院子里,未曾有人安排,却也已是按照品阶位次在相应的凳子前站着。太阳稍微挪了挪位置后,裕王才在黎桐和黎枫两人的护卫下,走到了院中,在太师椅上坐下。其余官吏一并站直了身子,突然间精神焕发,齐刷刷地行礼道:“参见裕王殿下。” 裕王将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衣衫是一贯的绛紫色,脖颈修长,面若寒月。只是那束好的头发,却是有些杂乱,不大顺畅。原是梳子不见了踪迹,而郡守府的主卧也已坍塌,故而未能妥善整理头发。这也让他有些烦心,看着眼前的一排排官员,摆了摆手道:“都坐下吧。” “谢王爷。”官员们纷纷坐下,瞬间一个个又是弯腰驼背,没一点儿精神气。 见人都坐好了,裕王方才开口道:“刘侍郎,怎么就死了?” 刚刚做好的官员们,此刻又是纷纷起身跪在自己的凳子旁,一阵慌乱哄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黎桐和黎枫二人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定然会在第一时间报告给裕王,可如今裕王却是找他们来兴师问罪。机灵的人都晓得应当闭着嘴不说话,说错了什么,可就是要得罪那边荣王殿下的。 上官笙却不是一个那么快就能想那么多的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是每个人提醒,他却是反应不过来的。于是,见众人都不说话,裕王又是开口说了句:“找个人出来说说吧。” 自然而然的,上官笙成了这个说说的人。上官笙理了理自己的形容,抬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司思姑娘在前夜观地形,发觉前方路途定然不多坦阔,让我等歇息一夜之后再行赶路。而刘侍郎因不愿违背王爷命令,执意速速赶往辽西,深夜未能辩出沼泽模样,深陷其中而亡。” 裕王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上官笙,问道:“你是工部新来的那个——上官笙?” 上官笙恭恭敬敬地回说:“正是下官。” “你是如何推断出来,刘侍郎是深陷沼泽而亡,而不是,一开始就死了,之后被丢进去的呢。”裕王展颜笑着,盯着上官笙看了看,随后转向自己身旁的黎桐看了一眼,随声说道,“跟他们讲讲吧,怎么一回事。” 黎桐拱手礼了礼,而后对着院中的管理们厉声说道:“侍郎刘某,因擅作主张,假借裕王殿下之命,违抗荣王口令,当杀无赦,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的官吏们身子抖了抖,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众人们这时才想起,当时刘侍郎离开的时候,黎桐是追了上去的。当时大家以为,黎桐是要去保护刘侍郎的安全,而大家得知刘侍郎死讯时,因为太过惊慌,也是忘了黎桐不见了踪迹。 现在说起来,众人才恍然大悟。黎桐当时就不是去保护刘侍郎的,而是去杀人的。先前刘侍郎虽然自以为是在为裕王的权威说话,而却不料自己成为了裕王和荣王之间对峙的牺牲品。许多人十分庆幸自己当时什么话都没有说,死里逃生。 而上官笙却是在愣了半晌之后,又开口问道:“可,刘侍郎再怎样的错处,也是朝廷命官,理应交由大理寺定夺罪责,王爷这样是不是……” 上官笙身前的那名官员实在是不忍心上官笙就这样往枪口上撞,便是回头提醒道:“王爷身兼钦差一职,手中有国玺加印的圣旨,离京后所有官员听凭调度,如有不从,可先斩不奏。” 裕王的笑意又深了一些,抬了抬手说:“你是……李泽文是吧,记得比他清楚。在灾区的这些日子,就由你来带着他吧,省得本王日后写折子的时候,还要多写个名字。” 李泽文忙应道:“是,下官领命。” 这下一来,上官笙再怎么样的愚钝,也该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裕王抬了抬手说:“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吧,要说正事了,这一说也不知要说多久,把你们跪坏了,谁来给本王做事?” “谢王爷。” 官吏们乖乖地站起了身,在凳子上坐好。 这是此行中所有工部的先行人员,官位大都不高,更多的还是干苦力活。今儿裕王把他们召集起来,为的就是地动过后初步的城镇地质环境探测,以及房屋受损状况的记录。辽西郡共七个大城池,三十二个镇子,四十四个村庄,还有不计其数的小聚落,朝廷的任务更多的是将城池和大镇规划重建,小型的村庄聚落则有当地的官府执行。 辽西郡的知府温幸在得知裕王和荣王带队到了辽西郡后,又折回了郡府,甚至还派遣下人四处开始搜寻幸存的百姓。拖此,裕王也是第一时间得知,城池大镇多是房屋坍塌,地裂也只是小规模的裂缝,并没有造成地陷这样更改地形的情况。 裕王让黎枫带人,连夜从书房的废墟里扒出了郡志,地形篇的图经由裕王的手画了几幅,此时也是拿给了在做的人传阅。 “辽西郡背山临水,是个好地方,最南边的红月镇,就建在红月山山脚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如今我们身处辽西郡郡府,理应先对此处进行勘察,看一看房屋的受损,地形的更改,以及将来该如何修建,预期所要用的银两是多少——对了,户部的那些人应该过两天就到了,你们尽量先大致估个数字,让他们心里有个谱。” 裕王看着那些正在传阅地形图纸的官员,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一会儿等荣王爷清点完官兵数目回来,让他安排几个人,领着你们在这里实地四处看一看,晚上将这里的大概情况,何处可以留,何处需要修,何处需要重建,拟个折子交给本王,有了这个大概情况,再查查城志,将此处适宜的建筑类型,百姓习俗,也拟个折子呈上来。” 上官笙看了地形图后,起身行礼道:“王爷,下官有一个疑问。” 裕王看着上官笙,有些好奇,遂颔首准了:“讲。” 上官笙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辽西郡发生地动,郡中大多城池皆受牵连,如今不知何处受灾最重——即地动的源头所在,贸然地开始为重建城池做打算,是不是不大合适?” 顿时,院中原本有的些许翻阅纸张的声音也是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盯着上官笙看着,裕王唇角一动,斜上飞起,道:“本王方才的那些吩咐,上官大人可有认真听了?” “下官自然是认真听过之后,才有此疑问。” 裕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离上官笙近了一些,说道:“下想必上官大人的分析能力有些欠缺,李大人,麻烦你代本王告诉上官大人,本王方才的吩咐中,可有说过立即着手重建规划事宜之类的话?” 李泽文迎着裕王的目光,当即摇了摇头道:“回王爷,不曾说过。” 裕王笑着望向上官笙道:“上官大人,可听到了?” 上官笙略感歉疚地回说:“下官听到了,是下官断章取义,考虑过多了,下官向王爷赔罪,望王爷恕罪。” “恕罪就免了,与其让本王恕罪,倒不如抓紧时间办事,莫要拖了工部的后腿才是。”裕王颇有深意地看了上官笙一眼,随后便是接着先前的话继续吩咐道:“早些将这里的情况整理出来,等这里的整理清楚了,便到下一处去,先将七个大城池的情况如先前吩咐一般,拟了折子呈上来,随后根据这七座城池的情况,将周边大镇的存留一应做了打算,再拟一个折子。每个折子的封面就不要再写什么奏折这样的字了,将折子内容的标题写在封面上,末尾处盖上参与考察定论的官员的私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全靠私章来论罪,自然,若是有功,也是要按章子来论赏。” 所有官员得了这样的命令,心中着实五味陈杂。天灾难遇,灾后重建的事在座的诸位并没有经历过几次,先前负责统筹的官员,大都是工部大员,虽说裕王挂职工部,可毕竟领的更多的是亲王俸禄,工部的事宜大都不需要让他来劳心劳力。如今突然之间,让他负责这样的大事,其实随行的官员大都是心里没底的。 可听了今天的这些大致的吩咐之后,那些官员的心一个二个都咽进了肚子里。先前只是听闻裕王有才有貌,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如今一听,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惊才绝艳。分明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却能这样的条例清晰,决断迅速,实属不易。 上官笙细细想过裕王的话后,觉得十分有道理,当即便是开始了工作。 等裕王离开后,李泽文才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上官笙道:“说了让你多学着点儿少说话,你怎么就不听呢?若是今日裕王向对付刘侍郎那样对付了你,你说说你考来的这个功名还有什么意思?到官场送死来了?” 上官笙不以为然道:“我觉得王爷是个好官,这样的地形图,对我这样经常画的人来说,画一份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王爷却在一夜之间连找带画赶了五份出来,我是自愧不如的。且今日王爷的吩咐,细细想来,却是条理清晰,时间安排合理,能最大限度地提快速度去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先前的发问是我自己多想了,才冲撞了王爷。” “你还知道你冲撞了王爷!”李泽文气不打一出来,手指指着上官笙抖了几下,而后无奈地甩袖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旁听 工部的一干官员紧张地开始准备工作,下午的时候,姬无涯带着一小队官兵回到了府衙之中。谢景迟得了消息便是到了院中去接,看着站的整齐的一排的官兵,颇为感叹地站到了姬无涯身边说道:“这么整齐划一,一点儿都不像受灾的。” 原本因为地动,这些官兵大多都已作鸟兽散,如今这样的规整,大多都靠姬无涯费心整治。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能有这样的效果,不得不提姬无涯领军指挥的本事。只是这些,姬无涯却是不会自己来告诉谢景迟的,只是微笑对答:“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人都分班分队地划到各个区域,去搜寻救援了,这些是因为裕王需要人手,所以带回来了一些。” “需要人手?”谢景迟有些奇怪,“他们不是负责城池再建的吗?要官兵做什么?” 姬无涯耐心地回答说:“城池再建不是只画一张设计图就可以的。他们带的官员大多是前期考察的,观察当地地形,了解当地的人文内涵,而今地动造成的城池毁坏,也是要调查一下是否有可以存留的建筑房屋,这样可以精简开支。天灾发生,赈灾本就不是一个小数目,重建又是要花去大部分的银钱,若是能省一些,还是省一些的好。” 谢景迟有些不大相信地问道:“裕王这么为朝廷为百姓考虑的吗?” “他虽然行事古怪,为人桀骜,但却不得否认的是,他办事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姬无涯倒也没有去刻意地诋毁裕王,陈述事实道,“他或许会争权夺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但是正事却从不含糊,哪怕平时会纵容交好的官员收受贿赂,但今遭赈灾的事一出,但凡经过裕王手的钱款,绝不会少一分一毫,这也是太子会把这件事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饶是姬无涯如此说,谢景迟还是说道:“这不就跟,我吸烟喝酒纹身赌博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一样子吗?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就因为他能力卓著就可以原谅了吗?他害掉的人命、纵容手下欺压的百姓,就能因为他能力卓著就原谅他了吗?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想当一个君主,最起码的仁义都做不到,还当什么君主?世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可若是三观不正,还是趁早滚蛋吧。” 听着谢景迟这样愤慨地指责,姬无涯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怎么发这样大的火?没有谁认为他是对的,这样认为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京杭大运河那样有开拓性的工程,我们上课的时候,老师都在说这个工程是一个创举,在当时以及之后很大程度的带动了全国经济的发展。可是隋炀帝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挖运河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些的时候,还能去夸赞隋炀帝是个有远见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吗?一如如今的裕王,他赈灾事宜做的一丝不苟,他规划重建做的美轮美奂,可能夸他尽职尽责吗?能夸他为了黎民百姓呕心沥血吗?他做的那些事就可以不计较了吗?”谢景迟还是气鼓鼓地说着,说起裕王这事,就让她想起了怀珠的死,就让她想起了碧回受伤,就想起折檀的生死不明。 姬无涯没有料到自己只是陈述了一下客观事实,却会引起谢景迟这样大的火气,不得不出声安慰道:“你说的都对,只是如今天灾,受灾的是黎民百姓,他能如此尽责,何尝不是天下百姓之幸事?” 谢景迟深呼吸一口道:“说的也对,你不是要带着人手去帮他吗?快去吧,时间就是金钱,我不应该耽误你的。” 姬无涯含笑点头道:“你也一起去吧,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能够帮一些忙吗?去听听看他们的想法,听一听他们都要做些什么,哪些地方比较简单轻闲的,你也可以帮着做一做,省得留了遗憾。” 说罢,便是领着谢景迟和那些官兵,一同往西园去了。 裕王在一个临时收整出来的书房中,正在研究着一个简易的木制建筑模型。姬无涯敲了敲门,裕王眼皮也不抬一抬,随声说了句:“进。” 官兵一应被留在门外,谢景迟跟着姬无涯进了屋。屋内一处的墙面有些剥落,整个屋子却是十分的整洁,想来是仔细修整过的。谢景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模型,当即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回忆起了自己上学时披星戴月做模型的日子。 裕王这才抬眼看着姬无涯问答:“六弟的事情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好了,带了十个人,供三哥调遣。”姬无涯颔首回答说。 裕王应了一声,目光在谢景迟的身上扫过,一眼看出她的目光死死地在那个模型上锁着,便是笑道:“司思对这些感兴趣?” “嗯……看起来挺有趣的。”谢景迟咧嘴笑了笑。 “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一看。”裕王对着谢景迟招了招手,谢景迟转头看向姬无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过去,但见姬无涯点了点头,笑着说:“裕王给你这个机会,好好珍惜,去看一看吧,本王记得你对这些机巧玩意儿一直都挺感兴趣的。” 既然姬无涯这样子说,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于是谢景迟有些雀跃地上前。裕王在一旁站着,谢景迟小心翼翼的将模型托在手中。建筑课上有专门讲过古建筑,不同于现代建筑的钢筋水泥浇筑,古建筑采取的是榫卯链接,接合部分采用镶嵌扣合这样的方式,看起来似乎没有混凝土浇筑来得稳固,可是有那么多屹立多年未倒的古建筑,就足以证明古人的手艺有多么的让人惊叹。 谢景迟仔细地看着手里不算精巧的模型,看得投入了,没忍住伸手拆了一下,看了看内部的结构,止不住地赞叹道:“果真是能工巧匠才能做出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榫卯工艺,实在是令人叹服。” 裕王挑了挑眉道:“这不过是一个比较粗糙的模型而已,不用这样大惊小怪,若是喜欢,将来回到京城,本王可以带你到工部库房去转一趟,里面存着更多精致机巧的模型,想必你会很喜欢。” 听到这样的话,谢景迟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真的吗?” 姬无涯在一旁平淡开口道:“三哥太过抬举她了,不过一个婢子,哪有那种资格可以进得了工部大门。” 有了这句话,谢景迟才稍微清醒了一下,裕王并不是那种好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带自己去工部,还是库房那样重要的地方。在姬无涯话音落下之后,谢景迟也是跟着说道:“王爷今日肯将模型让与奴婢看,奴婢已经是不胜感激。不敢奢望再入工部库房一览,多谢王爷的美意了。” 说完之后,谢景迟心中哀嚎,其实自己是很想去看一看的,可惜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忍痛拒绝。 那厢裕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未曾再度开口相邀,只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觉得这个模型怎么样?” “这样粗略看的话,感觉受力应当是比较均衡的,也相当的稳固,建造起来可能会多花些时日,不过……这样子的话,抗震的效果会好一点。这个模型是将来要在重建时投入使用的吗?”谢景迟大致说了一下感想,而后看向的裕王。 裕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确实是将来再建时可能会用到的,你的眼光很好,一会儿工部官吏会一同再商讨一番,你可以来旁听。” 姬无涯的脸色略微暗了暗,谢景迟那边已经欢喜地应了下来。裕王定是别有用心,才会许可谢景迟旁听,但是由于谢景迟在这方面着实是有造诣,且有志向兴趣,姬无涯不好出声阻拦,只好含笑颔首道:“倒是没想过,我这个丫头,竟在这方面如此有天分,能得到三哥的赏识。还不快谢谢裕王。” 谢景迟忙道:“多谢王爷。” 裕王道:“本王最喜欢的就是人才,可惜司思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郎,想必将来定是大有一番作为,这样的才情,当真是可惜了。” 饶是谢景迟知道重男轻女是古人常态,却也对这样的话摆出厌烦之色,却也没有直白地开口质疑。裕王自然看得出她有些许异样,只当是自己的夸赞让她想得多了,于是笑得愈发深了。姬无涯在旁思考了一番,开口说道:“只希望她不会给三哥添了麻烦才是。” “怎会。”裕王将那被谢景迟拆开的模型,一点一点地迅速装好之后,递给了谢景迟道,“司思比起先前那个草包刘侍郎,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个模型就赠与司思了,其中还有些不大完善的地方,也不知司思你是否能瞧得出来,是否有能力做出修改。” 谢景迟接过模型,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回去就仔细研究一下,不过我对这种榫卯建筑不大擅长,可能看不太出其中的机巧,更别提做出更好地修改方案了……” 说到这里,谢景迟有些失落,自己是学规划的,建筑学虽然有所涉猎,却终究不是专业的土木建筑工程的学生,强行去揽这个活儿的话,更大的可能还是丢人吧。 裕王道:“尽力便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专业的 这一句尽力便可,让谢景迟把自己锁在屋中锁了整整三日,捡起了半年没怎么用过的高数和物理力学等相关知识。木炭笔和纸张堆满了整张书案,谢景迟最终还是从一堆演算纸张中抬起头来,认输了。 她对榫卯结构的建筑了解不多,演算时,只用了基本力学来分析了受力承重,算完发现整个建筑受力均衡,内部空间也是做好了最大利用程度的规划,布局合理,至于防震做的如何,谢景迟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把模型放在简易的沙盘之中,用从周围挖来的泥土岩石固定,然后猛烈地晃动沙盘。 虽然在这种人为猛烈地晃动下,整个模型没有发生坍塌,但谢景迟并不敢就这样下结论说防震效果好,毕竟地震时地球内部的作用力能量大小,完全不是这种简易的晃动就能模拟的。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谢景迟失落地接过姬无涯端来的饭菜,姬无涯关怀道:“裕王在建筑方面的研究,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他拿出的成果,一般来说是挑不出什么瑕疵的。他给你出的这个题,大概只是想为难你一下。” “哦……”谢景迟垂头丧气地向屋里走去。 看着这副模样的谢景迟,姬无涯无奈又是开口道:“云儿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调养身体,可是年纪太小,又没有办法让他吃些补品补一补,你带来的那些牛乳饼,我尽数交给严氏了。” 谢景迟拿着筷子戳着碗中饭菜,还在寻思着模型的事情,耳边没了声响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嗯一声、哦一下。姬无涯叹道:“这里的基本情况已经汇总完毕,明日工部、户部的官员,将会在一起商讨此地重建的大概事宜,昨天赈灾的粮饷已经就位,城中设了八个派粥点,大部分还在城里的人都能领到,所以不必再为灾民担心了。” “嗯。”谢景迟往嘴里送了几粒米,仍是沉思着模型的事。 姬无涯只得拿起勺子,从谢景迟的眼皮子底下端走了粥碗,将粥凉了凉,舀了一勺送到了谢景迟的嘴边,谢景迟张了张口,喝下一勺粥,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 “你刚说了什么?”谢景迟忙是把碗和勺子都夺了过来,急匆匆地吃了起来。 姬无涯笑道:“一些赈灾的安排,原以为你会感兴趣,没想到还是那个模型对你的吸引力更大一些,怎么样,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不是这个专业的……想了好久都没有什么看法,可能换个专业的来,能有些不一样的发现吧。”谢景迟终究还是认输了,又问道,“城镇规划重建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得到答复,谢景迟的眉眼登时便是舒展开来,欢天喜地地说道:“这个我可以,城市规划建设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肯定不会再一筹莫展了,吃饭吃饭,你吃过没有啊?我们一起吃吧,终于不用再对着这个模型算啊算的了。” 似乎是谢景迟表现的太过喜悦,姬无涯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只是虽有些小小的疙瘩,却也不显露出来,在一旁静静看着谢景迟吃饱喝足之后,方才出声道:“今晚早些睡,明天早起还要上药,卯时三刻,所有的官员都会在院中集合,到时我带你过去就好。那些官员,大多都见过你在来得途中是什么模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刚刚才抵达的,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怕不怕,正经的学术讨论,大家求同存异。而且我从前可是辩论队的一把手——额,我是说,在家里的时候,和家里人争辩讲说,向来都是我赢。”谢景迟一时的得意忘形,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慌忙解释掩饰一番,目光四下扫着,不时地瞟一眼姬无涯,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也很没底,就及时地换了个话题。 第二天一早,谢景迟便被姬无涯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涂抹好了药膏,又绾了发,谢景迟自己鼓捣着化好了妆,拿着口脂在唇上抹过之后,明艳照人地随着姬无涯到了郡守府上还算完整的一处院落,院中摆着锦绣铺垫的石凳,一旁身着官府的大小官吏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应当是在等裕王来。 见姬无涯到了,那些官员纷纷转身行礼,姬无涯颔首示意之后,让那些人继续忙自己的,不用理会这边。趁着这个空档,姬无涯也是将几个身份比较重要的官员,给谢景迟介绍了一番。 朱衣两人,皆是三品官员,分属工、户两部,工部侍郎张泽秀,户部侍郎赵篱书,张泽秀是他那一年的科考状元,文采非凡,如今在工部当官,委实有些屈才。至于赵篱书,便不用怎样理会,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一步步升到三品重臣的,再往后就难升了,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这回让这个草包来,也是为了另一个人,户部的一个小小员外郎,十分的有本事,就等着这回赈灾过后,回去升职也是师出有名了。 谢景迟当即明了,有个草包衬托,才能显得另一人有多能干,更加能够脱颖而出。 “所以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谢景迟好奇地问道,能让裕王这样帮忙铺路,想必关系也不浅了。 姬无涯侧目看了谢景迟一眼,随后轻笑出声道:“谢茗昀,你的庶兄。” 谢景迟当即咳了几声,谢茗昀这个人,她知道,不过如果不是今天提起,就要忘得差不多了。先前谢晚娘有和她讲过,她的几位兄长,无论嫡庶,都是继承了父亲的才华。大哥谢攸是最可惜的,因为被招为驸马,今后满腹才华便是无处施展了。这个谢茗昀,按年纪排序,是她的三哥,是个庶出的哥哥,头一回参加科举,帮上有名,只是可惜,殿试头一天得了风寒,吃了药后虽然好了许多,可殿试时仍是昏昏沉沉,因而错失了头三甲。 不可谓,不悲惨。 “许久没有见过三哥了,一时间竟是没有认出来,三哥真是愈发地丰神俊朗了,哈哈。”谢景迟忙是搓了搓手,补救道。 姬无涯颔首微笑:“观其姊妹模样,也该知道他长得不差了。” “有道理,谁让他有我这么好看的一个妹妹呢!”谢景迟胡乱说了句,又岔开了话题道,“怎么裕王还没来?” “下官参见裕王殿下!” 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谢景迟刚刚开口问了,一边儿的官员们就眼疾腿快地跪下行礼了。 谢景迟转身一齐跟着行了礼,姬无涯则是颇为闲适地问了句:“三哥在忙什么,这会儿才来,可是有了什么进展?” “嗯,这个稍后再说。”裕王点了点头,到太师椅上坐下,姬无涯则是站在一边,一众官员看着姬无涯站着,也不知该不该坐下。即使是不懂察言观色如谢景迟,也是瞧出了这些人的尴尬,姬无涯那厢又如何能不清楚。 可姬无涯却是毫无表示,一堆人就那样站着,谢景迟偷偷瞟了姬无涯几眼,突然觉得他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好看了许多,有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芝兰玉树?大概是如此吧,就那样随性地在一旁立着,却也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谢景迟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句,果然强强联合、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优质基因,就是能生出这样完美的人。 虽然,裕王的脸好像更好看一点。不过也不碍事,差不多差不多。 裕王眼风自姬无涯和谢景迟的身上扫过,随后将黎桐叫到了跟前道:“怎么越发没有眼色了,荣王爷还站着,怎么也不搬个椅子来,就让王爷站着?还要等着本王吩咐才会办事,倒不如自己了断了,也省的费本王一番功夫。” 黎桐当即跪下道:“王爷恕罪。” “三哥何必怪罪下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就动辄要自裁赎罪了。”姬无涯颇为随性地说了句,听不出来喜怒。谢景迟在一旁思考着,姬无涯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感觉故意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裕王扬眉道:“还不快谢谢荣王殿下,若不是荣王为你求情,你这条狗命早就不保了。” 谢景迟一时没缓过神来,这就是求情了?自己是不是对求情这俩字有什么误解?所以不太明白裕王是什么意思?谢景迟往一边挪了挪,发现姬无涯的脸上带着薄薄笑意,似乎也没有生气。 黎桐听话地向着姬无涯跪了跪道:“多谢荣王殿下。” 姬无涯轻笑一声道:“不用,还是你家主子宅心仁厚,愿意放你一马。” 裕王则道:“还不快滚去给荣王看座?” 黎桐这便是退了下去,裕王又道:“诸位坐吧,先前让人派发给各位的文书可是收到了?有劳工部诸位随行官员辛苦考察数日,得出的结论,也是今日我们用以讨论此座城池如何再建的依凭。” “下官等已收到。” 黎桐很快就搬着一张太师椅到了,同样铺着皮草,姬无涯随意地坐下后,底下官员才一并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黎枫很快又搬了个绣墩过来,搁在谢景迟的身后,示意谢景迟也坐下。有地方坐,当然是要坐下的,谢景迟款款坐下,颇有兴致地听他们开会。 裕王道:“那么,有什么想法,就先说罢,劳烦上官大人在旁笔录了。” 谢景迟闻言转头一看,上官笙果然是在一边站着,拿着张木板,木板上放了不少纸张,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听到裕王的话后拱手道:“王爷将此重任交于下官,下官定不辱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中秋番外篇之摘星偷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谢景迟将这句话念叨了几遍,笑嘻嘻地跑到了书房。姬无涯正在书房里画画,是宸妃派下来的任务,说是要画一幅中秋赏月图,供她挂起来,怀思故人。谢景迟当即想问怀思什么故人,却被姬无涯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见姬无涯柔和微笑着应下了差事之后,谢景迟将好奇埋在心里,想着等离开了再八卦一下。 出了宸妃的住处,姬无涯就开口问道:“母妃想要一幅中秋赏月图来作为中秋贺礼,你呢,你想要什么?” 谢景迟本来想出了门就开口八卦的,结果被这样一打岔,瞬间就将那回事抛诸脑后,开始苦思冥想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中秋贺礼。寻常的东西自然是不行的,毕竟王府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一些稀世珍宝,想要的话,开口向皇上求一求,也不是很难弄到。 这样的问题无疑是让谢景迟想破脑袋了,两人一边走,谢景迟一边低头苦思,到了花厅,还是在苦思,过了小花园,还是在苦思。姬无涯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把人带到了后院的荷塘旁。 谢景迟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转眼一看,姬无涯人不见了。再一回头,才发现姬无涯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面带笑意,似是在嘲笑自己一般。谢景迟当即跺了跺脚,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停了也不告诉我的!” 姬无涯笑道:“想看看你会不会径直走到水里去了,没成想竟然反应了过来。” “你!”谢景迟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一跺脚,站在原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姬无涯了。 姬无涯一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忙上前去,肩负着谢景迟的肩膀,让她就那样靠在了自己的怀中,自己则是环过她的腰身,低声软语地安慰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只是同你开一个玩笑。怎么样,想好了么?今年中秋节想要什么样的贺礼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想必你是不稀罕的,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去的地方?” 谢景迟倚在姬无涯的怀中,心中仍是有些气,斜眼一瞥,恰看到不远处的荷塘之中,秋风掠过,残荷摇曳着身姿,枯梗旁的水面散开粼粼波纹,碎掉了池中一轮金日。谢景迟当即带着气音说道:“那你给我摘个星星,偷个月亮回来,不然我可不原谅你!”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自然是知道天上的星星月亮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摘星偷月不过是句气话,就是想刁难刁难他,看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想到此处,谢景迟高兴了许多,眉眼当即舒展开来,带了些许得意的笑意,转身扬起下巴看着姬无涯道:“决定了,我就要星星月亮,不给就——” “就怎样?”姬无涯听了谢景迟的要求,也不觉得为难,反倒是带着一贯的自信的微笑,柔声发问。 谢景迟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就罚你,三个月不准睡床!” 这样的惩罚听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姬无涯抿唇笑了笑,眼睛亮了一些,看着谢景迟颔首轻声回答说:“好,一言为定。” 听他如此成竹在胸的语气,谢景迟忙又补充说:“不准拿个水盆子在月亮下,指着倒影说那是你摘来的月亮星星,我可不要这样假的一打就碎的东西!” “阿迟果真聪慧,这么快就有了想法,可你堵了这样的路,我可该如何是好呢?”姬无涯作出苦恼的模样,看得谢景迟愈发得意。 得意了片刻后,谢景迟又道:“我才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呢!反正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你照办就行,不然就受罚好了。马上就要冬天了,没床睡可是很惨的哦!” 说完,谢景迟在心中笑道,看你到时候会不会来求我,让你今天笑话我,到时候办不到,可不是求个一句两句就能完事的! 这一页随即就揭了过去,谢景迟在心中盘算着日子,想着还有两三天就到约定的时候了,忙是美滋滋地去了书房。 “阿迟来了,快来帮我看看这幅中秋赏月图如何,画完之后,我总觉有些缺憾,可又当局者迷,看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大好,你来的正好,帮我瞧一瞧,改完之后好拿给母妃当作中秋贺礼。”姬无涯将笔搁在笔洗中,盯着书案上铺陈开来的那幅画。 谢景迟原本是来问询自己的中秋礼物进度的,结果这一打岔,就又忘记了。谢景迟快步走到姬无涯的身边,瞄了桌上的画一眼,当即说道:“你这月亮太假了,哪有这么圆的。” “中秋不就应当是一轮圆月吗。”姬无涯当即就是听懂了谢景迟的意思,却还是开口问了问。 谢景迟白了姬无涯一眼道:“有句俗话听过没?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五的时候,月亮还没有完全露出来,你画的这样圆,自然就不像是我们往常中秋赏月的情形了。” 姬无涯笑着拿过笔,用笔端在月亮一旁勾了勾,使得那轮月亮的一侧缺了一些。 谢景迟又是仔细看了看,索性夺过姬无涯的笔,将姬无涯挤开后,边在画上施展着,边念念有词道:“你看你这画画的,谁都能画出来好吧?送给母亲的,当然要有新意了,这水平不行,你看你把这月亮擦掉,在这边的酒杯里画上一颗月亮。原本你这些人看着酒杯,有些奇怪,喝酒赏月为什么要看酒杯里的酒呢?再好的酒也没什么可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人们肯定是在看酒杯里的月亮。” 那幅画上天空中的月亮被擦去,酒杯中却被点上了一点虚虚晃晃的点。 姬无涯看着被谢景迟修改过后的画,笑意加深了许多,低头在谢景迟耳边说道:“你希望我送你的月亮,可是个不圆满的月亮?” 谢景迟愣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姬无涯,垂眸说道:“哪有什么圆满不圆满,月亮一年到头都是一个样,只是有时候我们看不太到而已。” “你看画上的人,有人低头看着酒杯,有人抬头看着天,喝酒的人在酒杯中发现了躲在云后的月亮,于是发出了惊叹,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地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看似圆满的月亮。”姬无涯低声解释着画面上的东西。谢景迟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姬无涯揽入了怀中。 谢景迟的眼睫颤了颤:“你故意画成这样的?” “只是想看一看,你能不能找到我藏起来的月亮。”姬无涯柔声在谢景迟耳边说着,伸手握住了谢景迟拿着画笔的手,在画纸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云彩。 云彩遮住了月光,人们无聊之时,把盏举杯共饮,这时一阵风过,吹开了遮住月亮的云彩,那轮月倒映在酒水中,被饮酒的人发现,而后惊叹一声,周围闲聊的人们,当即抬起头来。这一瞬间的定格,被画在了纸上。而此刻,一双人影站在画前。 谢景迟低下头,轻声问道:“这就是你摘给我的月亮?” 姬无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笑着。 “不是说过,不要这样的么。”谢景迟发觉自己的语气出奇的柔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姬无涯是在投机取巧,自己却是生不起气来,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所以之前想要看他向自己求饶的心淡了。 “这个,是赠品。”姬无涯拉着谢景迟的手,转身将人拉到了一边,向着书房的一个角落走去。谢景迟疑惑地跟上前去,看着姬无涯将书架上的书拿开,扭动了一个机关,然后在另一面墙上,打开了一扇门。 王府中有密室,谢景迟是知道的,可一直忘记去找一找在哪里,今天突然看见一个,忘了顺便问一问别的,问一问用处,只跟着姬无涯就进了那间密室。 一条长长的隧道,似乎一直向下,转来转去,也不知转向了何处,谢景迟静静跟在姬无涯的身后,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门的两侧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散出淡淡的光来。 “先闭上眼睛。”姬无涯轻声说着,在这片天地中却显得尤为响亮。谢景迟知道门后大概就是惊喜了,也不知是怎样的惊喜,怀着好奇的心,将眼睛闭上。 吱呀一声过后,姬无涯牵起谢景迟的手向里走,随后又关上了门。 “睁开眼睛。” 听到他的话,谢景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被柔和的光线照亮的屋子。谢景迟下意识地抬头去找光源,却见头顶星星点点的光芒,不规律地散落在那一片黑色之中,有一颗尤为大的光源,在天顶的西方将沉未沉。 犹如一片星空。 姬无涯笑道:“想要哪颗星星?” 谢景迟被顶上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早有过如此设想,可亲眼见到时,仍是惊叹地几乎想要窒息。这样的场景太过美丽,谢景迟不想眨眼,害怕会错失任何一刻地美丽。 姬无涯看她不说话,便先是点地跃起,伸手便将那一轮月摘了下来,而后送到谢景迟的眼前道:“这是偷来的月亮,可要藏好了,莫要被发现了。” 谢景迟呆呆地伸出手,摸到那轮月亮的时候,感觉有些温热,不知这样的月亮是怎样造出来的,可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去思考这样的月亮如何造出,当即就是扑到了姬无涯怀中。 投怀送抱,自然令人喜悦。姬无涯一手拿着月亮,一手揽着谢景迟,低声道:“以后想要怎样的星星,我都摘给你。” 摘星偷月,化不可能为可能,谢景迟折服地说不出话来,自己先前那些行为也是一遍遍演过。突然,谢景迟想到了一件被忘记的事情,当即开口问道:“所以,你母亲说的怀思故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中秋番外篇之酒醉情河湾 又要到中秋了。中秋前的某一天,姬无涯坐在清河亭中,望着眼前的潺潺流水出神。 谢景迟拎着裙角,在溪流中的小石块上跳来跳去。姬无涯看着活蹦乱跳的谢景迟,轻轻笑了一下,冲着谢景迟招了招手。谢景迟看见姬无涯的动作,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向着岸上跳去,溪水冲刷了多年的石块上,总归是长了些苔藓之类的东西。谢景迟踩了上去,不出意外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要摔在水中。 一旁的姬无涯眼疾手快,当即踩着亭子护栏借了力,向前飞跃出去,足下几点,却还是没有成功的扶着谢景迟,倒是拉住了她的手,用力将人拉入怀中,两人却是双双倒在溪水中。入水前,姬无涯使力转了个身,自己直挺挺地躺在了水中,谢景迟却是安安稳稳地趴在了姬无涯的身上。 水花四溅的声响,掩住了姬无涯的一声闷哼。溪水中本就有着不少石子石块,虽然有些早已被水流冲刷磨平了棱角,可是却也有着些许仍是有着锋利的边角的石头,一个人硬生生地倒在这些石块上,本就是一种极大的疼痛,更别提还有一个大活人又加了不少重量。 当即,姬无涯便是感觉到后背有些地方定然是出血了,谢景迟却是紧闭着双眼,浑然不知。 等谢景迟慢慢地睁开眼,抬头一看,正对上姬无涯带着微微笑意的脸,随即自己苦楚着一张脸,委屈地说道:“这鞋底太滑了!回去换一双换一双。” 姬无涯扶着谢景迟站起来,谢景迟倒还好,只是湿了衣角,可姬无涯却是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穿着深蓝的衣裳,湿了之后颜色更加的暗了,谢景迟看着姬无涯湿透了的衣裳,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们快回去吧,赶紧换身衣裳,这都深秋了,穿着湿衣裳会染了风寒的。” 说完,忙拉着姬无涯的手腕向自家的马车走去。 姬无涯面上神情一如往常,却是感到背后的伤口想来不浅,还好今天穿的衣裳颜色深一些,哪怕渗出些血来,也不会很显眼。但这只能诓到像谢景迟这样的人,两人刚刚走到马车旁,重章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惊失色地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什么?!”谢景迟惊讶地望着重章,而后猛然转头看向了姬无涯。 姬无涯唇角一弯,颇为淡然地说道:“没事儿,他闻错了,刚刚水里有几条游鱼,身上染了点儿鱼腥味。”说罢,姬无涯颇有深意地看了重章一眼,重章浑身上下一个哆嗦,当即明了了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谢景迟又听到重章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好像是闻错了,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冲撞了王爷王妃,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谢景迟看着跪在脚边的重章,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姬无涯,姬无涯却是一脸风轻云淡,漠然地开口说道:“起来吧,车上备得有换用的衣物吗?” 重章得令起身,回答说:“有的有的。” 随后,姬无涯和谢景迟上车要换衣裳,谢景迟原本是说,自己帮着姬无涯换一换,可是却被残忍地拒绝了,原因是毛手毛脚的,越帮越忙。于是谢景迟有些心碎地坐在车轮边的草地上,一下一下的揪着那些细细的草,重章在一边看着,也是有些难心,却无法将姬无涯这是不想让她看到伤口伤心难过担忧,所以才不让她进去帮忙的吧。 谢景迟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兀自又想到了刚刚自己,有着好端端的木桥不走,偏偏要踩着小溪里凸起的石块过小溪,结果还笨手笨脚地滑倒了,连累了姬无涯变成个落汤鸡。 于是谢景迟盘算着,这件事是自己的错,应该给姬无涯个补偿。 某一天,谢景迟站在姬无涯面前,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姬无涯有些疑惑地看着谢景迟,关怀道:“又闯了什么样的祸?是把哪家的小姐又骂了一通?还是去哪儿惩奸除恶结果惩错人了?这马上就要中秋了,府里事情也多,朝中事物也是繁忙,你就稍稍地安稳在家待几天,好么?” 这样一番话,让谢景迟愈发地说不出口了,若是现在问他想要什么,定是要以为自己闯了祸了。可若是不问,自己都已经在心里愧疚许久了,再这样下去,会积郁成疾的! 看着谢景迟低着脑袋不说话,姬无涯又是柔声安慰道:“也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只是若是和哪家闹了些许不愉快的话,到了中秋赔礼,便是个麻烦事。” “我没惹祸……”谢景迟忙就开口解释道,“就是……就是……就是以前都是你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中秋礼物,今年该换我问问你了,你想要什么呀?” 姬无涯愣了片刻,随后微微一笑道:“那……中秋陪我到情河湾赏月饮酒可好?” “情河湾?”谢景迟有些疑惑,“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还有啊,我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感觉现在酒量肯定特别差。” 姬无涯听了后,笑得颇为愉悦道:“无碍,饮些清酒,酒性不烈。” 这样的要求着实太过简单,谢景迟当时就应了下来,还想着难道不是年年都在饮酒赏月吗?怎么今年还特意提出这样的要求,情河湾又是什么地方,往年怎么都没有去过的? 在谢景迟的疑惑中,时间很快地就来到了中秋。家宴过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谢景迟牵着姬无涯的手上了马车,叠彩一早就知道今晚要快些赶去情河湾。谢景迟这么多天来,还是没有打听到,情河湾究竟是什么地方。 不过一听,就知道是个河湾码头之类的地方。 到了地方之后,谢景迟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情河湾虽然名字里有河有湾,但和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这里是一片花田,田中规规矩矩地立着一些柱子,柱子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夜里散出红色的柔光。柔光下的花田格外的好看,哪些淡色的花朵,镀了一层红光,十分的高贵优雅。 谢景迟站在花田外,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姬无涯使唤着叠彩重章二人,将酒菜搬到了花田中的一片空地上,谢景迟站在花田中央,又是感叹道:“真是好看,原生态,健康绿色无污染,抬头看月明星稀,低头是烛影摇红伴名花,这样的生活可真是风雅啊,风雅。” “既然是个风雅的地方,自然是行风雅事,娘子请坐,你我二人效仿李清照夫妇赌书泼茶,在此来一次对书饮酒可好?”姬无涯恬然一笑,侧手相邀。 谢景迟想着自己确实答应了他一起喝酒,但是对书饮酒是什么,她却是不大明白了。但是,古人的风雅生活,她是略知一二的,估计也就是对对诗词,念念歌赋,对于谢景迟这样的闲来无事就爱看些书的人来说,简直不要更简单了,当即谢景迟便是赢了下,顺势坐下了。 只是,谢景迟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等半坛子的酒下肚之后,谢景迟再一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颇有对影成三人之感,只是天上的月亮有好几个,哪个才是真的呢? 姬无涯轻抿了一口杯中薄酒,浅声笑道:“娘子,又输了?这杯酒不如我替你喝了吧?” 已经醉乎乎的谢景迟,哪还管自己能不能喝,本来输的就很惨了,哪能连面子都没了?于是忙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分明没什么滋味,可是脑袋就是越来越晕,谢景迟恨恨地说道:“你不是说,不是烈酒吗!你肯定是骗我的,不然,不然我怎么这么晕啊?” 姬无涯轻叹一声道:“娘子,诚然不是烈酒,可也禁不住一个劲儿的喝啊,你这都喝了一坛子了,再温顺的酒性,这时也该是醉了。” “都怪你!你都,你都不让让我的!”谢景迟拍着桌子站起身,桌上的酒器抖了抖。 姬无涯应和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姬无涯跟着她站起身,上前拉住人的手,扶着人靠在自己的怀中,低声垂询道:“阿迟,我们成亲多久了?” “多久了?”谢景迟没去想姬无涯为什么要突然这样问,只是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随后扳着指头一下一下地数着,醉兮兮地念念有词道:“我来的时候多少岁来着?好像二十吧……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五年,五年了,我今年都,都二十八岁了!我好老啊!我是不是老了?真的是老了吧?” 姬无涯听着她在胡言乱语,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二十八岁的是我才对。不过,阿迟,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膝下无儿无女,你说该怎么办?” “生啊!”谢景迟的音调拔高了一些,有些得意地白了姬无涯一眼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要儿子?生!要闺女?生!反正没有计划生育,对吧?” 姬无涯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眼睛都要睁不开的谢景迟,垂首在她耳边又问:“那,谁来生呢?” “谁来?谁来?”谢景迟努力地想要站稳站直了,努力了半晌,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在姬无涯的怀中,索性便放弃了努力,整个人都靠在了姬无涯的身上,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这是醉得狠了,隔天醒来想必是要头疼得厉害。姬无涯有些心疼地看着怀里的人,寻思着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可是看着怀里身带酒香的可人儿,姬无涯又是笑了笑,低头吻了上去。 情河湾中,春至花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天! 不同于上课时,老师唱独角戏,学生们在台下自己玩自己的,谢景迟如果不是为了拿一拿奖学金,也是上课玩手机的一员。还好她有个奖学金当做目标,有在认真听课,不然是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些人在讲些什么。 这场谈话可以称之为现阶段的科学研讨会,标题谢景迟都已经构思好了,就叫“莺州灾后再建设规划项目研讨会”,想当初她如果想要参加这样的会议,起码也得拿个研究生学历,想要参与这样重要的项目,估计还得考个注册城规师的证,那还得本科毕业了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才能报考,听得谢景迟几乎望而却步。 但是万万没想到,一次意外穿越,竟然给了她这样一次机会。 谢景迟偷偷开心了好一会儿,以至于一开始汇报的部分没有听到,寻思着之后可以找上官笙把会议记录拿来看一看,而现在已经轮到谢茗昀发言了。谢景迟赶紧坐端正了,将目光放在了谢茗昀的身上,仔细地听他要说些什么。 谢茗昀先是起身拱手行礼,而后开口,声音清冽,听来颇有一丝少年气。 “裕王殿下,如若依照先前李大人的提议,将城东三里外的水引入城中,自城中横穿而过,这样的工程量未免太过耗费钱财,人力物力皆是耗费巨大,而唯一的好处,竟然是有活水流过,让城池看着更加美观?”谢茗昀不由得嗤笑一声,“花了数以万计的银两,只为满足李大人一己私欲,这个钱,恕户部拿不出来了!” 竟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地么!谢景迟听了之后,目瞪口呆,她听那些说话弯弯绕绕、一句话好多个意思的人说得话听得多了,猛然听到如同谢茗昀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直白毫不避讳的,简直像是见到了异世界的生物,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不过说实在的,谢景迟也看了莺州附近的地图,城东三里外的那条河她也有印象,但是那条河走不了吃水深的货船,只能过几条小舟,类似于“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种有情怀的小舟,连载客多一点的客船,都无法载行。 也难怪谢茗昀会说,这条河挖了,除了美观一点,没有一点儿别的用处,主河道尚且如此,挖出的支流更是难以作水运之用,更别提能否带动周边经济发展了。 那位李大人听过之后,显然脸色一僵,直接站起来解释道:“王爷,下官查阅过莺州历年税收,大多是靠种植林木贩卖木材,莺州的莺啼木,或许王爷没有听过,但却是略有身家的商贾最为喜欢的建材,但木材运输本就是难事,靠马车运载则成本太高,如若将城东的河水引入,将木材投入水中,顺水流出,这不是减了许多运输花销?整个城的收入都会上涨许多,官府税收也会相当可观,要不了多久,就会将当时开凿水渠的钱收回来。” 谢茗昀甩袖嗤道:“简直可笑,李大人所说的运输法子,倒是略有新意,只是李大人如何迫使木材逆流而上?莫不是要效仿隋炀帝,奴役苦工拖拉而去?” 谢景迟本来还在惊叹,这样的运输木材的方法她有听说过,似乎是建设什么行宫的时候,所用木材原产地距离行宫选址很远,而且木材本身体积又太大,于是当时的人们就想了个办法,顺着河将木材一路放了过去。这样的巧思,却是让人不得不拍手称赞,可听谢茗昀一说,谢景迟才意识到,莺州所处的位置地势偏低,且又是水系支流,若是想让木材顺流而下,就需要将水渠挖到地势更低的地方,再汇入另一条贺总,可比莺州地势更低的地方,却是很难找到一条河流。 李大人显然是气急,手指指着谢茗昀半晌说不出话来,谢景迟犹豫了一下起身开口说道:“李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小女也是自李大人所述,想到了一个别的法子。” 谢茗昀愣了一下,看着谢景迟起身,眉头略蹙,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谢景迟歪头看了看谢茗昀,按道理来说,他不是应该回个话才对? 那边裕王倒是开了口说:“有法子便直说吧。” 谢景迟只好行了个礼,而后开口道:“其实引水入城的法子,看似花销巨大,但也有减缓开销的方法。” 谢茗昀当即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一项完全没有收益的项目!在这上面花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浪费!” 谢景迟忙说:“谢大人莫要急着反驳,且听听我的看法。其实李大人的提议,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考虑的不大周全,若是再周详一些,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这条河可以挖,但不能横贯整个城池,而是在城中绕行,譬如自东门入,北门出,在城中圈出一角,流出城后,再通向主河道,这样一来,木材就可以顺着人工开凿的河流,流入主河道。” “地势问题如何解决?”谢茗昀却是想了想这个问题,又道,“而且这样一来,开凿的费用,就要再加一倍数。” 谢景迟俏皮一笑道:“谢大人想一想,城东那条河,难道就是自南向北,一直南高北低的么?只要这条人工开凿的河,两端通了水,自然而然的便会顺着河道流过去了。况且,谢大人最关心的花销问题,也很容易解决。虽然朝廷开凿这样一条河,是为了税收的增多,但是得益的却是那些贩卖木材的商贾,如果将开挖水渠的事情公布出去,允许商贾投资入股开挖,便可允许这些商贾在河上设立通行时的收费站,或者直接就将这条河的使用权卖给那些商贾三五年,由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都是可以的。” “说得轻巧,那些商贾,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在看不到确切收益的时候,如何能让他们拿出银子来?”谢茗昀在户部待了不少时日,与商贾也打过不少的交道,这些事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听到谢景迟的提议时,只觉得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建议被批驳,谢景迟觉得不大好受,但却没有轻易放弃,继续说道:“谢大人这样的看法,未免太过狭隘了。朝廷自然不可能将整个工程全部交给商人来出资,我们只需要募集到花销的五成或者六成左右,就算是功德圆满。而且朝廷建设项目,他们有一个出钱的机会,想必是抢破了脑袋也要送钱进来。以前想送钱没有门路的,这回这样的好机会,又如何能够错过呢?” 这样说,是吃准了肯定有一些想要贿赂朝廷以寻求一些庇护却苦无门路的商人,定然不在少数,这样的机会,几乎是白白送到他们眼前。能向朝廷示好,这样的机会,就算让他们白白拿钱出来,肯定也是愿意的,更何况朝廷还会许以利益呢? 姬无涯在自己的位子上蓦然一笑,颔首望向了谢茗昀道:“谢大人,本王这名下属,话虽然说得直白了些,倒也不是假话,官商勾结的事从来没有哪个朝代彻底杜绝过,而且是严令禁止,若是被发现了,于官员,革职查办,于商贾,抄家入狱,以至于那些怀有兴国大志的商贾无处施展。此番在莺州开凿水渠,也算是一个试炼的机会,若是收益好了,将来各地若有利民工程要建,也可以借用此法,这样一来也能大大减缓户部的压力,不是吗?” 裕王亦是颔首道:“司思此法,虽然听来有些天方夜谭,仔细一想,倒也确实有那么意思了。” 谢茗昀面向裕王和姬无涯行礼道:“两位王爷,此女不过随口一说,开挖水渠、渠道选择、城池其余设施与突然多出的水渠如何呼应,皆是没有考量,这样一时兴起未经深思熟虑的提议,如何能够采用?” “现在不就是要集思广益的吗!”谢景迟一听他竟然说自己是脑袋一热随口说的,就不大乐意了,“我既然能说出来,就肯定会有后续,谢大人还没看过我的方案就否决了,这样是不是太过武断?更何况,谢大人只是管出钱的,也就是个会计——不,就是个账房先生,对城池建设又懂多少?” 谢景迟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谢茗昀不由怔住,便是道:“我不懂城池的规划建设,但我懂什么地方值得花钱,什么地方不值得。如姑娘所说,谢某只是个账房先生,为朝廷管银子的,但在其位谋其政,银子怎样花合适,却不是姑娘能明白的了。” “三天!”谢景迟动了火气,专业水准被质疑,让她不得不想法子证明一下自己,于是果决地开口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会画出一张莺州重建的草图出来,也希望各位大人手中的资料,也能赏脸给我一份让我作为参考。等我拿出了图,谢大人看过之后,再拒绝也不迟!” 裕王在谢茗昀开口之前便是点头道:“也好,这样讨论着实太过费时,不如这样,本王给在座的所有人三天时间,一人交上一张图纸,来比一比,谁的更好一些。就这么定了。” 张泽秀此时开了口道:“司思姑娘是否有这个才能,下关不知,只是王爷也清楚,这样让每人单独完成一张图纸,还是在三天之内,从前从未有过先例啊。” 裕王挑了挑眉,击掌道:“就这么定了,一个女流之辈尚且能够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完成,诸位在工部当职那么多年,想必不会连女子都不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吐露心声 三天为期,交出一张城池重建图的设计稿,若是放在从前还在上学的时候,谢景迟是怎么也不敢这样说的。哪怕是有段时间赶实习课的作业,也是花了五六天的时间,还有一些前期零零碎碎的铺垫,才成功的赶在截止时间前交上,而且绘图用的还是最简单的cad。 现在自然是没有电脑绘图工具可以用了,全靠手画,谢景迟最近一次画画,还是给姬无涯画了一幅素描,现在拿笔画线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的手感。 很快地,谢景迟的这个顾虑就没有了。原来是她太过小瞧古代的建筑工人们了,直尺三角板这类基础工具,还是有的,就是不大方便的是长度单位,古人是没有厘米、米之类的长度单位,用的都是尺寸丈里这样的单位,谢景迟挠头琢磨了些时候,才姑且把长度比例之类的东西搞清楚。 随后就是这座城池的大小问题,以及各种建筑的建筑规格,当地的人文气息,城池周遭的环境,这些资料收集起来后,再按照谢景迟自己的习惯整理分类,以便于随时取阅查看。 做好前期工作已是花费了不小的功夫,第一天的夕阳已经悄然而至。 姬无涯将谢景迟先前要求的炭笔和纸张带了过来,同时也准备了些点心,说是折绡在京城里做好了,让人快马加鞭的送来的,知道谢景迟爱吃,也知道这边的条件艰苦,所以特意送来供她排忧解愁的。 也诚然,谢景迟见到那些点心的瞬间,心情大好,看着纸币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儿,三下五除二地将饭吃完之后,就把纸张在桌子上摊开,发觉这样画图实在是不大舒服,便是嘱托姬无涯赶紧找人,连夜搞出来一个倾角大概三十五度左右的斜面桌,并且找了几个钉子,以便能将画纸稳稳地固定好。 忙这些事的是忙里抽闲的姬无涯,谢景迟则是卸了妆之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把从前学过的城市规划原理、环境规划学、居住区规划、环境质量评测之类的学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尤其是老师说过的那本重中之重的城市规划学原理,虽然好多概念都记不大清楚了,但凭借着散碎零星的记忆,也是在心中逐渐将那一张设计图逐渐完善了起来。 古代的人口密度小,城市面积小,交通方式多为步行、车轿,城中禁止跑马,所以街道可以相对的窄一些。居民住宅区离城门远一些,省得有些来来往往的人,影响到居民的正常生活。至于集市区,应当在东西南北四个区域都有,最中心的区域,可以划成中心商业区,府衙也可以放在那边,和城池四周的距离相当,不会对于哪边来说特别偏远。 谢景迟想着想着,美滋滋地笑了起来,觉得其实画起来还挺容易的,毕竟没有了特别高的精度要求,只用进行区域的规划,里面详细的内容填写,就不是这三天要做的事情了。 想清楚之后,谢景迟拉过被子翻了个身,准备睡下。 在半睡半醒之间,谢景迟似乎听到屋内有些声响,像是有什么人悄悄赶来,但又像是自己的梦境,梦中想起了谁,因而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谢景迟就在半梦中翻了个身,面向着屋内的方向,似乎是睁了睁眼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单纯地做了个梦。谢景迟面对着外侧,迷迷糊糊的就那样躺着。大脑的运转速度几乎为零,也不知身在何处,今是何年。 裕王敛了往日的张扬,如今满面柔和地走入了谢景迟的房间。 守在谢景迟门外的护卫,被黎桐黎枫他们想法子引开了,姬无涯也是去了城中另一处算是完好的大院落,与那些官兵处在一起,就如同边关的将军和士兵一般。这也是庆王认真地告诉过姬无涯的一项,管理军队所必须的。若是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就不用提其他的了。 再书上可以看到的东西,又被反复强调,姬无涯自己又是个有主见的人,自然是明白这样的事是非做不可的,且收益很大。今日他给谢景迟送了东西后,安排了重章和叠彩两人守着,护卫谢景迟的安全,自己便是去和那些官兵一起吃住。 这样的机会,裕王又如何会错过? 一些迷香在屋内慢慢地弥散开来,谢景迟原是半睡半醒,等到裕王走到床边的时候,谢景迟便是完全睡着了。 裕王将谢景迟的手放入被子中,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看着谢景迟的睡颜,沉思片刻之后,轻声开口道:“晚娘,本王知道是你。可惜你却是再不愿待在本王身边,更遑论与本王相认了。” “本王如今二十有六,这一生二十六载,从未向什么人低过头,从未后悔过什么事情,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从未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裕王伸手将落在谢景迟脸上的头发捋开,将她易容过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可是现在本王却有些后悔了,后悔当时因为一时之怒而想要置你于死地,后悔当时竟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就让他们将你丢了出去,后悔让你遇到了姬无涯,后悔将你再次带回身边时,没能让你的心也一同回来。” “本王也喜欢上了一个人,同时也爱上了一个女人。”裕王伸手摸了摸谢景迟的脸颊,唇角一勾,丝毫不见往日里裕王的锋芒毕露、放肆桀骜,如今却是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张目光柔和,神情松散的男子。 “你可知,这人是谁?”裕王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小说,想必本王刚一开口,你就明白了本王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本小说里的东西,看起来真是荒诞无稽,也难为你看得那样入迷。本该捧着诗书的人,却被本王害得看起了这样无稽的书籍。不知为何,本王在翻那些书的时候,就想起第一次见你时,你在红笺上写的那句诗词,那样的年纪,那样生僻的诗句,你都读过,该是怎样一个满腹才情的女子。却在归来时,放下了自己的才情,去看一些不入流的话本。” “本王也想过,是不是你从前便是如此?可怀珠同本王交代过,从前的你是个什么样子的,每日行风雅事,读才情书,谢太傅收藏的经卷书册你大多都看过,许多能背诵,提笔写字便是一篇锦绣华章,丹青妙笔更能将山水绘得让人如临其境——饶是如此,却还有人说你不擅山水画,想必都是些瞎了眼的穷酸秀才说出的粗鄙之语。本王收了几幅你的画,比之当代名家,也是毫不逊色。” 裕王说着说着,低头给谢景迟掖了掖被角,话锋一转却是道:“本该是如画般的女子,本该是一章传奇的女子,却是因为本王的一次错手,而将一切都变了。怀珠说过,你是那样的喜欢本王啊,跪在你的顽固老父亲面前,苦苦地哀求,求了一次又一次,终究是使得谢太傅不忍拒绝,去向父皇求了恩典。这样的恩典哪里又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你说与家中断绝关系,不愿自己的婚姻与朝政有所牵扯,那样一个冰雪聪颖的女子,唯一一次的不合时宜,是为了嫁到我的身边来。” 裕王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叹息一声道:“想要回想一下,你嫁入王府那日,是怎样的情形,可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那日我正在气头上,差一点就打算不去接你过门,不去拜天地。哪怕去了,也是敷衍应付了事,竟也是忘了那日你是什么模样。晚娘,若是还有机会,再穿一次嫁衣与我看如何?” 说到此处,谢景迟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要醒来。可裕王清楚,那迷香足以让她睡到明日一早才醒,这不过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一声苦笑,裕王道:“说来可笑,我对你的那些印象,最为深刻的竟然是你得知怀珠失踪,半夜跑来找我的那日的场景。原先那个深爱着我的大家闺秀,我却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如今却只见了一个,将心交给姬无涯的女人。” “但是——”裕王突然就将唇角勾了起来,先前的那些温润柔和瞬时消失不见,往日一贯的张扬桀骜再次挂在脸上,眉梢斜飞,眼神轻蔑。 “本王从不向人低头,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你如今口口声声说着爱上了姬无涯,但总有一日,你仍是会投向本王的怀抱。”裕王的手指在谢景迟的脸颊上掠过,“这一点,从来都不会变,一日是本王的女人,一生都是,死了也当是裕王府的亡魂,不可能会有其它。” 说罢之后,裕王站起了身,向外走去,走到转角的地方,回头看了一眼,一篇漆黑之中,谢景迟仍在床上躺着,安然入睡。 次日一清早,谢景迟用过早餐。 重章有些试探地问道:“主子,昨夜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没有啊,昨晚一开始我好像还睡不踏实在做梦,但是醒来之后,觉得前一天晚上一定睡得十分安稳!我现在毫无困意,精神饱满,快点把定制的桌子抬进来,我要开始工作了。重操旧业的感觉,真是说不清啊!”谢景迟感叹了一句。听得重章安心了许多,却听得叠彩有些摸不着头脑。 重章出了屋子,那张桌子已在院中放着了,重章搬着桌子,却见远处飞来一只灰色掺白的信鸽,最后在重章的目光中,落在了他的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丢了 因为之前在心中有了稿子,今日画起图来,除了那些尺寸问题、比例问题有些麻烦之外,其余所有工作都是水到渠成。谢景迟将计算好的数据整理好,分门别类地放在自己的桌案右上角,又在一旁摆了个桌子,放着点心茶水,深呼吸一口后开始动工。 重章在一旁看了两眼之后,被谢景迟以有人在身旁看着画不出为由,直接撵了出去。出门后迎上叠彩,两人相视静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转身上了房,“先和我一起把桌子挪过去吧,我得赶紧画了,今儿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才刚刚开始,不抓紧时间可能就要出丑了……” 谢景迟说完就跑到了桌子的一边,上手搬了起来,叠彩忙跟着一起忙活。桌子搬过去之后,谢景迟拿着烧炭笔在纸上又比划了两下,而后转头看着立在一旁的叠彩,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我刚刚不是说过吗……旁边有人我画不出来……” 这样一说,才让叠彩明白,那会儿重章为何会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叠彩点了点头说:“属下告退,主子若是还有事情吩咐,尽管传属下进来便是,属下就在附近待着,不会远离。” 说完,便是退开了。 谢景迟突然想,他在附近,难道自己昨晚上那不是在做梦,而是他们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进屋子里了?睡着前看到的人影,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谢景迟一点儿都分不清楚,只是转念又一想,他们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擅自就闯进来了吧? 所以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 谢景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本来做梦就是很玄幻的东西,很难有人说得清,不然哪里还有庄周梦蝶这样有哲学性的典故出现。 抛开杂念之后,谢景迟继续开始画画,先是将水渠的渠道规划好,然后再按部就班地添加城市中的各种必要区域,将居住区、商业区、文化区等划分清楚,却是少留有绿化的部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观察了原本城中的格局,并没有什么刻意的绿化地带,二是因为,毕竟古代这样的到处都是树的时代,根本不需要刻意的绿化区来美化环境,相反却是需要更多的商业区,来带动经济的发展。 谢景迟画起图来也是忘记了时间,叠彩端着厨娘送来的饭菜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毒是已经验过的,可是谢景迟先前却是没有说过可不可以打扰。 但是现在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屋子里也没见点灯,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谢景迟画着画着,才突然发觉暗了许多,但现在画图手感正好,离开桌子一段时间的话,会打断思路,谢景迟不得不叫到:“叠彩!快来帮我点一下蜡烛!” 门外踌躇着的叠彩又是如释重负一般,推门进到屋中,将饭菜放到了一边后,给谢景迟点了灯,而后道:“饭菜已经送来了,主子要不要用一些?” “等等,我这会儿画得正顺手。”谢景迟看着突然亮了不少的环境,心情又好上了许多,拿着尺子和烧炭笔在纸上比划着,叠彩没忍住就瞟了两眼,看着图上方方正正的一片又一片,虽然看不大明白,却是觉得似乎很专业的样子。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竟然也能擅长这些的吗?叠彩不由得再次佩服了一下谢景迟,默默地退了出去。 画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谢景迟揉了揉手腕,眼睛有些发酸,只好停了下来,把东西放好后,扒拉了两口饭菜,就躺床上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愣了一会之后,谢景迟把外衣穿上,就又跑到了桌边工作了起来。曾经还在学校的时候,有次赶作业,谢景迟一连几天没有洗脸梳头,一直趴在桌子上赶着画图,那门课要求的是手画图,每天醒来就是跑到桌子边画图,睡前最后一件事还是画图。 现在她竟然是找到了一点当时赶作业的感觉。 三天之期,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时间过得飞快,太阳转眼就落了山,可谢景迟还有五分之一的区域没有画,只好点了灯,熬了许久,等到月过中天了,才将图画完。画完之后,谢景迟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什么纰漏之后,才将图纸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躺床上休息了。 翌日清晨,谢景迟拿过桌上卷好的图纸,便往院中走去。 谢茗昀见到谢景迟竟然是如期而来,有些侧目,态度也好了许多,问道:“司思姑娘这是已经画好了图?可否让谢某先看上一看?” 谢景迟扬了扬下巴道:“可以啊,看到之前不如先想想怎么夸我。” 说完,谢景迟骄傲地展开了手中的画卷,朝向谢茗昀的方向。谢茗昀本是有些期待,可看到图后,却是皱着眉头道:“司思姑娘,捉弄谢某很有意思吗!” 谢景迟有些惊讶,忙看了看自己的话,却只看到了一片空白,慌张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图!我的图呢?难道丢了?被谁偷走掉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群废物 谢茗昀有些疑惑地看着谢景迟,十分怀疑地问道:“三天之期,是你自己亲口所提,拿不出图来,也不要去诬陷比人偷了你的图来装可怜。类似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往往,撒谎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很凄惨。司思姑娘在与荣王府当差,应当不会如此不知分寸吧。” “我没撒谎!我画完了!”谢景迟将手中的空白的纸团成一团,用力地扔到一边,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的屋子方向跑了去,还未离开院子,便迎头撞见了裕王。 裕王手中拿着一卷图纸,看着急匆匆跑来的谢景迟,挑眉问道:“你想回去找这个?” 谢景迟猛地刹住脚,一把从裕王手中夺过那卷图纸,慌忙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图纸。谢景迟也来不及细看,也顾不上去斥责裕王,为什么自己的图纸会在裕王的手上,便是急匆匆地跑到了谢茗昀的跟前儿,展开了手中的图纸道:“看到没!这就是我的图!我没有说谎!你说话注意一点儿!” 谢茗昀瞥了谢景迟一眼,又转头看向裕王,将礼数行的周到了之后,才又转向谢景迟道:“谢某向刚刚未经查探便妄下断言的行为向司思姑娘道歉。” 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好好和谢茗昀理论理论的谢景迟,万万没有想到谢茗昀竟然就这轻而易举的道歉了,因而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才磕磕巴巴地说:“没……没关系,弄清楚了就好……你下回别这样的,挺闹心的。” 说完,谢景迟只得无奈地向一边挪了挪,找个位置自己站着。 谢茗昀看着走开了的谢景迟,兀自低头沉思了起来。起初第一次看到谢景迟的时候,有随口问过周围的人,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女子。先前那些和谢景迟一道来的人热心地解答说,是荣王殿下带来的,在荣王府的地位颇高,也挺有能力的,如果没有她,这里的一多半人估计都死在路上了。对于这样的评价,谢茗昀是有些惊讶的,一群男子竟然要靠一个女子来搭救,这样的女子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三天前,他亲眼见到了谢景迟。 第一次听到她说话的时候,谢茗昀有些惊讶,因为她的声音和自家幺妹晚娘太过相似了,因而让谢茗昀多看了两眼,又发现不只是声音,连身形都是十分的相似,若是蒙上她的脸,自己几乎要以为是谢晚娘也跟着裕王到了辽西。 可仔细听了她说的那些话,谢茗昀便晓得,这决计不是谢晚娘。 谢晚娘是再模范不过的大家闺秀,是大家闺秀中的大家闺秀,行为举止合理有度,一颦一笑收放合时,礼数周全,才情满怀。只是,谢晚娘的才情,只限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于这些工程之类的东西,从未涉猎。如果说是因为裕王在工部任职,所以才有所了解的话,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与人唇齿对峙。 在谢茗昀看来,这个自称司思的姑娘,有胆识有魄力,确实像是那些同僚口中所说的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却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三日之约,让谢茗昀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可今天,她却当真拿出了一幅完成度很高的图纸,放在谢茗昀的面前。谢茗昀在看到她出现时,是有些好奇,看到白纸时,十分的恼怒,但看到她挣扎时的反应,却有些迟疑。直到他看到她从裕王的手中夺过图纸,到自己面前自证清白的时候,谢茗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那一瞬间,是有些心动的。 这样的女子,却是当是称奇,确实应当敬佩。 无论这张图纸是否如她自己所说,是可以解决当前问题的优秀方案,但她已经在约定的时间内,尽力做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谢茗昀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谢景迟眼底的乌青,现在想来,想必是熬夜赶工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吧。 裕王到了太师椅旁,扫视一圈之后,安然坐下道:“三日已到,诸位可带着图纸来了?” “回王爷,下官已准备妥当。” 裕王摆了摆手道:“那就开始吧,按——就按你们资历的高低,为官最久的先来,新上任的后来,本王手里可是拿着吏部的存档,若是有不按规矩不分先后的,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啊对,司思就最后吧,你的图本王已经看过了,做的不错,压个轴没什么问题。” 其余的官员皆是面面相觑,却没有谁敢说些什么,都是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次序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第一个上的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一眼能看出来是个老官的老官,谢景迟随便寻了个位置坐着,就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在展演自己的图纸。 倒是有点儿大学时实习课的作业展示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拿出的图,不是谢景迟自夸,而是真的有够菜的。谢景迟原本还在想,是不是因为世界不同,所以设计理念有所差距,但是谢景迟在不经意间,瞄到了裕王的表情。饶是她再怎么不会的察言观色,也看出了裕王的一脸不耐烦,简直就差直接站起来说:一群废物! 等了好一阵子,谢景迟几乎想要睡过去了,才终于轮到了谢景迟。她醒了醒神后,带着自己的图纸走上前,先是学习之前的人的模样,行了个礼,而后将自己的图纸展开,由两名侍卫抓着四角,斜向裕王和其余的官员。 裕王动了动手指,而后说道:“不用给本王瞧了,把图纸正对着诸位大人们吧。” 两名侍卫得令,转了转身子。谢景迟不明所以,但讲演图纸更为重要,于是也就不多想,拿了根树枝便是向图纸指去。最先要说的肯定是那条开挖的水渠,仔细讲了水渠开挖的宽度,流经的区域,以及周边的环境之后,才开始着手去讲其余地方,住宅用地、商业用地、仓储用地、农用地等,都是用了不同的符号标注了出来,条理清晰,如何分配也是讲述清楚。 只是有些地方在讲的时候,谢景迟却有些疑惑,自己画的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有人改过?只是大部分地方和谢景迟自己的记忆一模一样,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谢景迟有些迟疑地讲完了全部的图纸,随后自信地看着底下坐着的那些官员,官员们见谢景迟已经结束,顿了片刻后,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大多是在工部任职的人,各式各样的图纸都见过不少,只是像谢景迟这样的,却是十分少见,或者说是从未见过。 按照她自己的讲述,如此建设自然是利益十足,只是却是不同于一贯的风格,可行性如何所有人都没有考量。 谢茗昀是唯二没有和人交头接耳的,听了一会儿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冷哼一声便是甩袖起身,向着带着笑意看热闹的裕王行了礼后,方才开口说道:“各位大人以及司思姑娘的图纸,谢某已经仔细看过。谢某不知户部的其他同僚作何想法,只想在此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裕王扬了扬下巴道:“你说。” “方才展示过图纸的一共一十七人,大部分制图粗糙,毕竟三日之期略微仓促了些,这点谢某可以理解。城池的建设、设计,谢某未曾修习过,懂得也不多,只是却懂一个道理——凡是创作,必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在里面。作文章如此、填词赋诗如此、作画作曲如此,城池建设设计亦当如此,可谢某说句难听的,诸位大人在工部当差恁久,作出的图竟还不如一个王府里的丫头。”谢茗昀有些轻蔑地看了周遭的官员一眼,“上官大人作为一名新入职的官员,竟然是所有工部在场官员中最优秀的一个。谢某是应祝贺工部招得人才,还是应该感慨尸位素餐者众?” 裕王轻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拍了拍手道:“谢大人如此直言,本王佩服。说来本王还应当称呼谢大人一句大舅子,本王这大舅子,当真是懂得本王的心啊!把本王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这句,裕王的目光自那些在位子上坐卧不安的官员身上扫过,那些官员一应全部跪了下去,颤抖着齐声道:“下官惶恐。” “你们当真应该惶恐,若是给外面那些领朝廷赈灾银的灾民们知道了,朝廷派来的这些给他们重建家园的官员,都是这样的水准,你们猜——他们会不会冲进来把你们生吞活剥咯?”裕王轻蔑地笑了笑道,“别说他们了,本王现在就想把你们一个个剥了皮,扔去喂牲口!”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谢景迟被谢茗昀的直白和裕王的言辞吓到了,惊得说不出话,此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地难受。目光也不知该放在那里,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谢茗昀拱手道:“王爷此言欠妥,色美虽与王爷结了秦晋,却不是谢某此时直抒胸臆的倚仗。不知此次随行官员是如何选出的,实在是将国事当儿戏!” “本王和荣王爷一同甄选的,原本看了档案,觉得都不差,没成想来了之后,没一个中用的。若非荣王爷有先见之明,带了府上的人才一同前来,今次工部可是要闹大笑话了。”裕王看似随意地如此一说。 谢景迟自己却在想自己图纸上的那些不同,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应该是自己改的,就算是自己昨晚熬夜,半睡半醒之间画了些什么,也不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听到裕王的声音,谢景迟才想起,自己的图纸一开始丢了,是被裕王送还的。 莫非,是裕王做的修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红月山 裕王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拿走自己的图纸的?! 谢景迟突然之间想到了这个问题,而后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时候,自己似乎在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当时以为是在做梦,难道不是在做梦,真的是裕王走近了自己的屋子,而自己毫无反应?如果是真的…… 谢景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如果真的是他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姬无涯临走之前肯定是吩咐过叠彩重章,让他们晚上守在自己屋子外的,那么裕王能进自己的屋子,是叠彩重章办事不利,还是…… 其余官员心里的处境也并不比谢景迟好了多少,裕王的行事作风,谢景迟了解的还是要比他们少的多。如今跪着的官员人人自危,只怕一个不慎就人头落地客死异乡。如今裕王是钦差大臣,手握生杀大权,若处死了哪个官员,三品以下可回朝再报,六品以下可不报。 就是这样的情形,他们在来到辽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随时有可能葬送在途中。 裕王见人都不言语,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都不说话?是觉得本王说的对?还是说觉得本王说得不对,所以敢怒不敢言呐。” “王爷所言甚是,下官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裕王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把司思姑娘的图抄画几份,留几个人在这里把具体的预算和实施算一算、计划一下,其余的人,就跟着本王往红月镇去。”裕王拍了拍太师椅地扶手,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起身就要走。 上官笙却是慌忙拱手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红月山下的红月镇?” 裕王刚一起身,就听得上官笙的询问,因而又回身坐下,微笑颔首回答说:“记性不错,就是那儿。辽西的边镇以红月镇规模最大,自然也是我们重建计划中的重中之重,郡府已经定了计划,接下来就先去安排红月镇吧。” 经由上官笙一提醒,谢茗昀也是反应了过来,同样地拱手问道:“王爷,不若先将主要城池规划好,再说大镇的问题,毕竟红月镇是大镇的一大原因就是——红月山上的盗匪啊!” 谢景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谢茗昀,红月山上有盗匪,为何红月镇还能成为大镇?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有盗匪横行,山下人丁凋零,百姓背井离乡吗? 裕王道:“本王已是作了决定,有异议就自己憋着,这件事不会更改。” 说完便是起身离开了。官员们兢兢业业,上官笙低声叹了叹,率先上前找到谢景迟道:“司思姑娘,这画可否交给再下,让在下誊画几份,分发给留下的大人们?” “可以可以。”谢景迟忙把画卷了卷交给上官笙,好奇地问道,“上官大人,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上官笙接过画卷,低声又叹,回答说:“姑娘是想问红月山的事吧?红月山上有着不少落草为寇的盗匪,抢掠四周的集镇村庄,恶名远扬,却独独放过了红月镇这个山脚下的近水楼台,旁人都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纷纷往红月镇定居,这也是红月镇渐渐成为郡中大镇的原因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谢景迟莫名地觉得有些有趣,又想到先前来时宿在府衙院子里的那些灾民,他们曾遭盗匪洗劫,更有人的儿女被强盗掳去,姬无涯说他答应了这些人,会尽力帮他们找回自己的女儿,清剿土匪。姬无涯和裕王是一起先一步到这边的,裕王应该也知道这些事。 谢景迟顿了顿后,有些不大确定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裕王才想要先建设红月镇?毕竟若是有灾民受盗匪所扰,盗匪又偏偏不去红月镇,早早修好红月镇,就能早点儿给那些流离失所整日惶惶不安的人们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上官笙听完谢景迟所言,愣了片刻,一旁谢茗昀也走了来,笑着说道:“姑娘所想,却是关怀苍生之念,修好红月镇倒也确实有这些好处,只是于利益一方面,却差了一些。不过——朝廷当以黎民百姓为重,裕王殿下此举,我等当鼎力支持,还要多谢司思姑娘为我等答疑解惑了。” 谢景迟微微笑了,忙说:“也没什么,就是旁观者清吧。因为我不在户部当差,不用替国家管银子,所以可以不用在意银子的事,谢大人想到这些,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出于本分,所以没有想到这层罢了。” 说完,几人见了礼,道了别。 散开之后,谢景迟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一个问题,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重章见谢景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院子,忙问道:“主子,出了什么事?” 谢景迟看着重章的脸,自己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姬无涯,第二个人就是重章,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这张脸也是十分熟悉,如果要怀疑他,那又能相信什么人?本着朋友之间要坦诚的原则,谢景迟盯着重章,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前两天晚上,我睡前似乎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先前以为是在做梦,梦与现实分不大清楚搞混了,可今天,我的图纸一开始是丢了的,后来被裕王带着到了院中交还给我,我怀疑——我睡前看到的人是真的,并不是在做梦。” “什么?!”重章惊讶地看着谢景迟,随后立刻跪在地上道,“主子恕罪,那日早晨,属下问询主子可有异样,是因为前一夜属下发觉有人妄图潜入主子房中,缠斗之间,一个不慎被人引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可是属下放心不下,所以第二日便问了问,主子说没有什么异样,属下这才放下心来,实在是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被裕王闯入。” 谢景迟听了重章的话,说话间满满的自责和歉意,谢景迟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谢景迟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重章说道:“不怪你,毕竟你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而我也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之后就不得不防了,这样的事能出一次两次,就一定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以后你和叠彩你们两个,不如在我屋子里打地铺吧。” “这——”重章更是惊恐,与谢景迟住在一间屋子里,被王爷知道,非剥了自己的皮不可! “你放心,我会亲自跟姬无涯说这事的,他也会理解的,毕竟还是小命更重要,生死面前,其它的都不值一提。何况我们又不是睡一张床,我睡得时候把帐子放下来就好,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有逾矩的行为的,你们跟了他那么多年,他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谢景迟笑着看了看重章,“对了,你们肯定有直接联系他的方法吧,我给他写个纸条,你帮我递过去就行,飞鸽传书之类的。” 重章还是在犹豫,谢景迟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向前走去。 ··· 姬无涯刚刚解散了官兵,让他们自由休息,这几天来,救出了三十余名被压在废墟中的灾民,也大都安顿好了。城中的受伤群众多数得到救治,也有编排的六个队伍,带着物资和药草赶往其余的城池去了。 裴玉身亡的消息,姬无涯已经收到,饶是稍稍有些烦心,却也没有耽误正经事。只是不得不在闲暇时间,重新寻求对策,但唯一的对策,似乎就是找裕王要解药了。 就在这时,姬无涯又收到了一封传书,字条上丑的难以直视的字迹,让姬无涯愣了片刻,才想明白,这是谢景迟的笔迹,和先前在安州时见她写的“一塌糊涂”相似度十分的高。姬无涯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诗书才情忘得一干二净,一笔好字如今“一塌糊涂”,时常语出惊人,如今又在建筑规划之上颇露天分,若是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如何能将她和谢家千金联系起来? 若是说不怀疑她,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拥有着无比才名的谢家千金谢晚娘,而是去安州途中那个虽然有些古怪却十分灵动活泼的谢景迟,因而身份如何,才情如何,都不重要。 姬无涯仔细看了字条上所述,眉头略略一蹙,眸光晦暗让人无法分辨其中情绪。 随后,姬无涯找了个官兵说道:“烦劳你往郡守府跑一趟,告知本王的随侍重章或者叠彩,说事情本王知道了,可准。让他们小心行事,毕竟是天灾期间,危机四伏,多加留心。” 官兵笑着弯腰行礼道:“王爷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王爷为了辽西百姓如此操劳,连王爷的属下也是不顾自身安危,就这样一件传话的小事,小的肯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姬无涯微笑颔首道:“麻烦了。” 那名官兵离去之后,姬无涯回到房中,写了个纸条重新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开之后,那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姬无涯看着飞远的鸽子,心中闪过一丝阴霾。红月镇平日里能逃过劫数,如今特殊时期,又怎能幸免。裕王此举,分明就是不安好心,修改图纸,也是铁了心要带谢景迟一同前往红月镇。身份既然已经暴露,就没有必要遮掩了,应当速速将话说明白了,然后把人带到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大人 次日,姬无涯寻了个托词,独自先往郡守府去了。 一路上已经有了不少灾民,在稳定下来之后,开始慢慢地自发清理起了废墟,也有互相帮着救助伤员的,这无疑使得官兵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到了郡守府后,才发觉郡守府中早已没有了当初收留的那一批灾民的踪影。往院子深处去了,见有三三两两正在收拾行李的官员,见到姬无涯当即行了礼。 “这是准备往哪儿去,收拾得这样急。”姬无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一旁的官员以为姬无涯这几日忙于救灾工作,因而不知这边重建的进度。 其中一位官员将手中物件交托给了另一位同僚,自己规规矩矩行了礼后,一点一点地汇报说:“启禀王爷,得裕王殿下的令,除了落实此处按图纸再测细绘的官员外,其余人马悉数前往红月镇,开始红月镇的规划工作。这不,如今下官等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下午未时就出发。” “哦?这里的规划草图已经画好了吗?”姬无涯是清楚事情的始末的,只是却是要让这些人说出来,不然未免有些故意打压工部官员的嫌疑,难免会交恶。姬无涯的神情看来是有几分好奇在的,况且这几日他确实不常在,又忙于救援一事,难免有些疏忽了这边。 几名官员纷纷露出理解的表情,有人回答说:“已经是解决了,王爷府上的司思姑娘可是了不得啊!” “哦?怎样一个了不得?”姬无涯好奇又十分地疑惑,“本王只知,她平日里喜欢随意地看些闲书,那日与诸位大人讨论,能说道两句已经令本王有些刮目相看。莫非那三日之约之后,她竟是真的拿出了令诸位大人满意地作品?” 其中一人立刻啧啧称道,语气中尽是赞美:“司思姑娘当真是人才呐。昨日下官在场,亲眼看着工部的大人们拿出的图纸,和司思姑娘拿出的图纸,若是不看讲演展示的人是谁,就算说是资历很深的工部老臣,下官也是相信的。只可惜是个女子,有如此才华却是难以施展——莫非,此番天灾,竟是为了让司思姑娘一展身手的吗?” 这样的夸赞,着实是有些高了,姬无涯刚遇到这几人时,就认出了几人的身份,都是些户部的官员,因而才能放心地去询问图纸一事。若是眼前站的是工部的人,自然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谢景迟有这样的能耐,先前他是不知的,之所以会由着她与人打赌,不过是信了她不会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比如,她不会下棋,就只和人下五子连珠。 又比如,字写得不好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笔。 再比如,她能应下给自己描一幅丹青,就能画得栩栩如生,让人如在照镜。 因为相信她,所以才没有过多的去阻拦或者提供什么并没有什么必要的助力,而谢景迟也是用自己行动,向姬无涯证明了,他想的没有错。谢景迟确实是有能力,才会去应下。 只是想到这里,姬无涯难免心中有些许疙瘩——先前的谢景迟有多么的喜欢裕王,皇家的人大多都明了。谢家人中,没有工部任职的,自然家中也不会有什么建筑相关的书册,让她从小就去翻看。她这样擅长,在建设规划这方面如此的有造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她曾经为了身在工部的裕王付出了多少。 姬无涯顿了片刻后,微微一笑道:“这样的夸奖,一个丫头如何能承得住?大人过誉了,司思也不过是碰巧拿出了比较合裕王心意的方案罢了。” 一人忙摇了摇头说:“王爷可不要谦虚,府中出了这样的人才,高兴才是。依下官看,往后啊,那工部的人,可是少不了要找王爷帮忙了。王爷只消等着工部许尚书请王爷吃酒就行了!” “若是有能帮得上的地方,定然是要倾力而为的。”姬无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随后目光瞥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裕王,便是转了身。 身后的官员行过礼后,裕王已经站到了姬无涯的面前。 “六弟怎么也没说一声的就来了,你看,这都忙着收拾行李,也没个人去迎一迎。”裕王道。 姬无涯回说:“不碍事,如今是非常时期、紧要关头,一些虚礼不用过多计较。倒是三哥,怎么这么快就要往红月镇去了?也不同弟弟说一声,若不是今日来寻司思有事,还不知道三哥这么快就要先走了。不过也是,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解决,确实也走不开。” 裕王笑了笑说道:“六弟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竟然是忘记派人通知六弟一声了。真是太忙了,都忙得忘了这些事,不过红月镇那边也没什么需要六弟的地方,通知一声也不过是个虚礼,免了就免了吧,我想六弟也不会怪罪三哥的吧?” 姬无涯眉目染了温和的笑意,唇角略微一扬,向四周轻轻扫过,而后道:“方才听几位大人说,司思画得图纸画得不错?” “何止是不错,与我带来的那一群工部的废物相比,简直是惊为天人了。”裕王挑了挑眉,又道,“也不知六弟是从哪儿发掘出来的人才,不如就让与哥哥我,六弟在兵部就职,与这建筑规划没什么关联,而我在工部的,正是需要像司思这样的人才在旁。” 身后的那些户部官员,此时竟是争相点了点头,亦是小声点评着,无非是些裕王说的有理、裕王重视人才这样的话。姬无涯听在耳中,讽在心中,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司思与旁人终是有些不同的,若是三哥瞧上的是司寇这样的家生奴才,我这边把卖身契送给三哥就是。可司思却并不是个家生奴才,也并未与我签什么卖身契——她是我那表哥的一房远亲,母妃见过之后觉得不差才安排到我府里当差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活儿干,说是来当个差使丫头,倒不如说是来当个千金小姐的,半点儿委屈不得,不然母妃那边儿就是要那我试问了。” “竟是有这样的身份?”裕王颇为惊讶地看了姬无涯一眼,随后话锋一转道,“既是如此,那便好办了。原先我还担心,这若是个签了卖身契的丫头,该如何禀报,如今既然说是个有身份的,又是宸妃娘娘家中的亲戚,这样得身份也是足够体面了。” 那些官员听了两位王爷的对话,也是恍然大悟,怪道说在这丫头身上瞧不到一丝一毫的下人卑微之感,反倒带着几分傲气,有些时候甚至礼数也难周全,原来是宸妃娘娘的远方亲戚,有点儿身份的千金小姐,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了。 姬无涯颔首道:“若是要上书表功,倒也不必,虽说身份也是体面,只是终究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饶是在我这儿娇惯了一些时日,也学了些礼数,可终究还是不如真正的大户千金礼数周全。若是上书记功,难免要在大殿之上应对,她是应付不来的。” “话不能这样说。”裕王却是说道,“哪怕真的就只是也丫头,也是要记上这一功的。父皇若是知道,有功不报,可是该罚我了。况且,如今我倒也不是急着写折子记述功过,只是想着先前刘侍郎在途中死了,工部侍郎有了个空缺,需要个人才补上。” 话说到这里,姬无涯算是明白了。裕王此举当真是大胆,女流之辈登上朝堂,虽然并非没有过先例,只是这样的事终究还是少数。今遭赈灾,裕王领了钦差一职,手中拿着途中的任免、生杀之权,且无需即时汇报,只需反朝时一并写了折子呈上便可。 换句话说,在朝中的时候,或许他想要让谢景迟接任工部侍郎一职,是在痴人说梦。 可若是在这里,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工部侍郎一职,便稳稳地落在了谢景迟的头上,无人敢有异议,且有图纸在先,也没有人会有异议。 姬无涯笑道:“我瞧那上官笙——上官大人,就很不错。虽说资历浅了一切,不过遇事也够沉着,能力也不错,接替刘侍郎任工部侍郎一职,也没什么接不下的。” 裕王却是摇了摇头说:“若是论才华能力评断,则是非司思莫属了。” 身后诸位官员,皆是在片刻的错愕之后,一片哗然。姬无涯略略蹙眉道:“三哥抬爱司思,只是这样未免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女子为官,虽有先例,可无不是些流芳千古的伟人,司思不过是在一些方面有点儿才华,就与前人比肩,难免要惹人非议了。” 有官员在一边道:“荣王爷所言甚是,女子为官,需得慎之又慎,如此草草做了决定,着实不妥,裕王爷请三思。” “是啊,裕王爷若是想要嘉奖司思姑娘,大可以用其他方式,认可司思姑娘的才华,也可以靠其他方式,并非只有任其为官一条路可走。” “王爷三思啊!” 姬无涯笑道:“三哥如此厚爱,倒让六弟觉得,三哥是不是瞧上了司思了——弟弟倒也是乐意为三哥说这门亲事,只是——未免有些对不住身怀六甲的三嫂了。” 这样一句话,算是将裕王的路封住了。身后的官员也是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是不是当真是因为一些儿女私情,所以才让裕王如此去做,更是有人想到,裕王妃是谢家千金,是他们同僚谢茗昀的幺妹,说来也是有些裙带关系在,裕王若真是在怀孕期间纳了妾,又如何能对得住裕王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章 就这么定了 看着眼前的这些官员,以及带着恬淡笑意的姬无涯。 裕王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随即开口说道:“六弟多思了,旁的不说,晚娘如此优秀的妻子在府,我又如何会对其他女子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样吧,正式录入可能麻烦一些,毕竟在朝五品官员每日是要上朝的,就在辽西郡赈灾的这些日子,特别录用一下,工作时也好有个名头,免得其余官员心里会有不服。” “如此说来……倒也并非不可啊。”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官员沉思了片刻后,颇为赞成的点了点头。昨日展示图纸时,他们也都在场,也确实因为谢景迟的身份原因,被一些工部官员质疑。她的能力和水平,大家有目共睹,如果能给她一个更合适的身份,也确实会省去一些麻烦。 姬无涯蹙眉道:“莫不是,工部已经人才短缺到,需要靠着一个女子才能完成这次的灾后重建工作了?若是如此,此间事了,回朝后当是奏明皇上,清肃一番才是。” 裕王回说:“这样的天灾也并不常见,官员们不知如何下手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如今还希望六弟能放一放人,让司思跟着我等,将受灾严重的城镇的重建前期工作做好,也算是功德一件,六弟以为如何?” 这样一说,姬无涯再无法推辞了,无论是先前说亲,还是之后清肃官吏,都是正大光明的理由,可如今裕王拿天下苍生来压,姬无涯自己倒是有法子搪塞过去,可谢景迟必定是不愿意的。她跟着自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能救助受灾的黎民百姓,姬无涯如今若是擅自替她回绝了,难免会让她有些不悦。故而姬无涯微笑道:“既然是如此,那我也不方便拦着了,若是我这边拒绝了,岂不是愧对受灾的黎民百姓?三哥不如问一问司思本人的意见吧。” 说完,裕王扬眉笑了下说道:“那就先多谢六弟了。对了,现下司思姑娘人在何处你们可知?” “这……”几名官员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情况。 站在裕王身后的黎桐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王爷,司思姑娘今日未曾在院中走动,想必仍在自己的住处。” 裕王颔首,随即对着姬无涯道:“既然如此,六弟不如和本王一起去看一看?” “可以。”姬无涯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是向着谢景迟的住处走去。而其余的官员见状,便是散了,各自准备各自的去了。 郡守府院子不算很大,从此处到谢景迟的住处,要不了许久,却是意外的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别人。裕王随意地问道:“她怎么样了?裴玉找到了吗?” “薛辞想必你也不会没有见到,既然已经见到了薛辞,裴玉能不能找到,还需要问么。”姬无涯说的云淡风轻,心头却是有些阴霾。按照得到的情报来说,裴玉已经不幸在明菖谷身亡,而裕王若是想查,必定也能查到这个消息,但是—— 自己比他优势的地方在于,自己的手中有薛辞,咬定裴玉没有死,哪怕裕王得到了消息,想必也要犹豫一些时候。 裕王眼珠子向一边转了转,瞥了姬无涯一眼后,轻轻地笑出了声:“这样吗,如此说来,倒是要恭喜六弟了,前些日子我还接到消息说,丹毒手裴玉于明菖谷中不幸身亡,想来是什么地方出了些差错。” “手下办事不利,确实是该整治一番的。”姬无涯淡然一笑,又跟着说道,“三哥,如今此处也没有旁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便是直说了。司思此番跟来辽西,为的就是能够在救助灾区时助上一臂之力,因而我也不会作过多的阻拦,在能够施展的情况下,她也不会拒绝,但若是想利用她的善心做些什么,却是不可能了。” 姬无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裕王:“话说的这样明白,三哥可是明白了?” 裕王亦是转身,与姬无涯对视,说道:“本王未曾想要利用她的善心做些什么——只是有些人、有些东西,原就是本王的,本王只是要拿回来罢了。” 姬无涯笑道:“人心已逝,逝者不可追。” 说完便是抬脚向前走去,不再理会裕王。逝者不可追,莫说现在的谢景迟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谢景迟,就算是,也再与裕王无关,而是心系姬无涯的谢景迟,同样也是姬无涯要娶过门的未来的荣王妃。 裕王站定在原地片刻,盯着姬无涯前去的背影,脸色有些不大好,黎桐在一旁不知所措。不一会儿,裕王突然又笑了笑,缓步跟了上去。在他看来,没有什么逝者不可追,只有手段是否合适有用。自己多年前可以让谢景迟对自己死心塌地,多年之后的今天,同样可以,而姬无涯——不过是谢景迟感念救命之恩罢了。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了谢景迟的门前,重章在暗处瞧见了之后,犹豫了片刻,没有选择上前去行礼,反而隐匿了起来,继续藏在暗处。姬无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四周,没有发觉重章和叠彩的踪迹,较为满意地向着一旁刚刚赶到的裕王说道:“怎么瞧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莫不是人还在睡觉?三哥可有通知过她,今日未时出发的事?” 暗处的重章当即明白了姬无涯的意思,从另一侧下了房,从窗子翻入了屋内,谢景迟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午觉。 为了赶上吃早饭,谢景迟其实一早就起来了,但无奈前两天睡眠严重不足,所以整个上午都是困困地,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喝了点儿粥后,更是困得一发不可收拾,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重章见状,有些尴尬,却也不得不拍了拍谢景迟的肩膀。 谢景迟正在睡梦中,被人拍了拍,猛然惊醒,却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看到是重章之后,快要跳出的一颗心瞬间吞回了肚子里,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重章礼道:“主子,王爷来了,现在和裕王正在门口站着。” “嗯?怎么突然过来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红月镇的事吧。”谢景迟这才清醒了过来,瞬间便是想到,姬无涯这会儿过来,可能是因为裕王要带人往红月镇去,他自己过来看一看情况。其实谢景迟心里是想跟着一起去的,说实话,虽然这次的图纸是裕王做出了修改的,但自己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裕王只是做出了一些小地方的添补删减。 所以,大部分的功劳还是谢景迟自己的,也就是说,谢景迟的能力,应该是受到大部分人认可的,也足够来应对此次灾后重建的任务。 被认可后,就想要展示自己,想要让自己的能力派上用场。甚至,她还有更高的想法,她想要留名史册,想要被更多的人记住,想要大有一番作为,不想要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被抹去,反而愈发强烈。 见谢景迟沉默下来,重章有些焦急,姬无涯和裕王说不定随时就会敲门了,到那时自己便不好再躲。只隔着一扇门的话,以裕王的武功,定然是能够觉察的到的,重章不得不催促了一下道:“主子,若是困了,不若回到床上去休息一下。” “可是他们不是在……”谢景迟回过神来,对于重章的话有些疑惑,话还没说完就有些意识到,“所以你这会儿过来是要?” 重章挑明了说道:“方才王爷说,主子或许还在睡着——因着裕王定下的启程时间是未时,属下心想,或许王爷是想将这个时间拖上一拖。属下守在主子的屋子周围,是王爷吩咐的,王爷突然说起这样的话,定然是有所吩咐,不然就直接叫门了,所以主子还是稍微拖延一些时间吧。虽然属下不知王爷具体的安排,但拖延时间是绝对没错的。” 拖延时间?未时出发? 未时出发的事,是不是早上的时候说过,只是自己太困了所以忘记了?但是拖延时间的话……那岂不是要晚一些到红月镇?不过再一想,再晚一些时候去,已经是没什么影响了,现在距离地动发生的时间已过去了快半个月,想要赶时间救援之类的,早已不可能,况且赈灾的粮饷已经早早地派发到了各大城镇,如今重建的事,自然是可以慢慢来了,虽然说是越快越好,但这样的大事肯定是急不得的。 有了一番考量之后,谢景迟点了点头道:“那行吧。” 说完便向屋内走去,直接躺在了床上,原本的困意早就在听到姬无涯来了的时候烟消云散,此刻躺在床上,谢景迟一点儿困倦的感觉都没有。重章离开后没多久,果然有人敲了敲门,听声音不像是裕王,也不是姬无涯的,大概是谁的侍卫吧。 敲了一两回,谢景迟没有理会。 又问了一两声,谢景迟仍旧没有理会。 门外这时传来裕王的声音,应该是对姬无涯说的:“看来是真的还在睡着。” “想来是这些时日因为重建图纸的事,操劳过度,突然放松下来,困意就足了起来。”姬无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可在谢景迟听来却是十分感动,他没有在这里,就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辛苦,真是不容易啊。 裕王又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吧。”姬无涯回答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善意提醒 姬无涯那句话话音刚落,谢景迟便又听到几声有节律的敲门声,随即姬无涯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是:“阿迟,醒一醒,有些事要谈一谈。” 谢景迟在屋子里听到姬无涯对自己的称呼,简直惊呆了。虽然已经猜到了裕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现在还处于易容状态,对外的身份还是荣王府的婢女司思,可姬无涯现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点出了自己的身份,难道有什么计划?本着对姬无涯的信任,他肯定不会坑自己的,但是想到之后还要和裕王一起去红月镇,没有了假身份的掩护,谢景迟并没有那个勇气和裕王一起工作。 难道姬无涯要用这个方式,来阻拦自己去红月镇? 谢景迟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姬无涯又说道:“阿迟,别睡了,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样的催促,谢景迟从床上起来,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搞得像刚刚起床一样,这才急匆匆地过去拉开了门。门口站着姬无涯,姬无涯身后是好整以暇向这边看的裕王,再没有旁人。 “果真是晚娘呐。”裕王挑了挑眉,笑嘻嘻地望向谢景迟。 姬无涯伸手帮谢景迟理了理头发,关怀道:“睡得怎么样?这些日子一定是累了吧?叫你起来也是不得已,裕王定了未时启程前往红月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些事应当说清楚说明白,我不能让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去了红月镇。” 谢景迟点了点头,知道姬无涯这是要解释了。 姬无涯转眸到了一侧,余光恰好可见裕王,轻声说道:“三哥,进屋说话吧。” 说罢,牵起了谢景迟的手,缓缓走向屋中。谢景迟有些讶异,却还是乖乖地跟在姬无涯的身后,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裕王站在原处望着谢景迟,谢景迟回头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接,裕王这才勾起唇角,抬脚向前走去。 谢景迟躲开了目光,小声问道:“这样直接暴露身份真的好吗?” “相信我,没事的。”姬无涯拉着谢景迟的手又紧了紧,像是在安抚她一样。这样的动作也确实让谢景迟安心了一些。两人一同到了屋内,在一旁的圆桌上坐下,谢景迟还有点儿闲心地给姬无涯倒了一杯白开水,不过又想到是隔夜的水,就拿起杯子泼到地上了。 恰好此时,裕王刚刚进屋,怎么看怎么像是谢景迟在向裕王泼水。裕王停下了脚步,含笑看着谢景迟说道:“怎么,晚娘这是在轰我出去?” 本来还想解释一句的谢景迟,听到裕王这样嬉笑一般地语调,就懒得解释了,白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看他了。裕王自己在圆桌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随意地说道:“抓紧时间,想要聊些什么?她的身份?还是其他的一些?” “三哥机智过人,怎会猜不到我的意图?”姬无涯笑道。 裕王的手指点在桌子上,轻声回说:“猜得到亦或者猜不到,都是要说的,不是吗?” 谢景迟有些晕晕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坚持着一条原则准没错——不说话就不会说错话。于是谢景迟准备好安安静静地听一听他们要谈些什么,可就在谢景迟刚刚做好决定之后,就听到裕王又开口说:“不如晚娘先说一说,如何?” “说什么?”谢景迟尽量地让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一点,“我的身份,你不都已经知道了?甚至还潜入我的房间,修改我的图纸。” 裕王笑道:“我没有恶意,我如果有什么恶意,你现在还能安稳地站在这里吗。” 谢景迟的脸色一变,姬无涯却是安稳地坐在一边,这事谢景迟已经在传信时说过了。裕王说完这事之后便是笑而不言,姬无涯在静了片刻后,开口说道:“红月镇,可以去,侍郎,也可以做。” 谢景迟问道:“什么侍郎?” “刘侍郎客死异乡,如今工部侍郎缺了一人,司思姑娘才思卓越,足以担此重任,就这样。”裕王随口解释着说,“本王在辽西赈灾期间,有任免官员的权利,且可即时生效,返京之后再做汇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工部的又一位——侍郎大人。” 这样的回答,足以让谢景迟惊得说不出话。这是什么意思,画了张图而已,就当官了?这当官未免也太简单了吧?肯定是裕王的阴谋,他到底图些什么?饶是谢景迟不想自恋,可答案仍然只有——图自己。 裕王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喜欢上了自己,所以现在是在用一些手段追自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句歌词说得从来都是真理,用在裕王身上,一点儿都没差。这样的裕王,这样的感情,想想就觉得很恶心很让人厌恶。谢景迟有些嫌恶地看了裕王一眼,说道:“你怎么就认准我会答应你?” 裕王道:“不止我认为,连六弟也是如此认为——六弟你说是不是?” 姬无涯道:“若是不愿意,拒绝了便是。” 谢景迟很想当即就拒绝掉,可是话到嘴边,谢景迟突然想起了昨日演讲图纸的时候,那些官员质疑的眼神,以及那些不屑的讨论。原因是,自己只是荣王府的一个婢女,自己只是一名女子。如果自己有了这样一个侍郎的身份,以后再进行红月镇的规划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比较顺利一些?有了合适正当的身份,自己的梦想,是不是更容易实现一些。 这样的念头闪过之后,谢景迟噤了声,姬无涯了解自己倒也正常,毕竟自己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他。可裕王也能压中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不是自己毫无伪装,所以让人特别容易看懂?也特别容易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引诱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妙啊……尤其是在这个,什么都很复杂的世界。 裕王见谢景迟不说话,便是随口说道:“等出发前,我会对大家宣布这个决定,你拿出了成绩,得到这样的待遇,理所应当,没有谁敢议论什么。” 姬无涯跟着说道:“我已说了,司思便是我母妃家中远亲,身份自然抬高了一些,他们也是不敢再质疑些什么。” 谢景迟迟疑了一会儿后,问道:“那回京之后怎么办?宸妃娘娘肯定知道我不是她的远亲,而且我总不能一直都用这样的脸见人吧?” “等赈灾事了,便不用再理会了。”姬无涯给谢景迟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看得出谢景迟是很想有这样一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到重建规划的工作当中去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消除她所有的顾虑,让她安心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说来也是件奇事,三人此时竟然能如此平淡地面对面交谈,就仿佛是知心好友一般。 谢景迟抬头盯着裕王说道:“我不会拒绝,这是我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没有拒绝的理由。私人感情不会是我考虑的因素。” 裕王笑着歪了歪头。 姬无涯颔首道:“我会一起去红月镇。” 这个消息,无疑是让谢景迟十分惊喜的,她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跟着裕王到红月镇的打算,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自卫了,可姬无涯此时却说,会和自己一起去红月镇。谢景迟的欢喜写在脸上,而裕王的阴霾却是不动声色。 裕王轻声问道:“怎么突然要去红月镇了?这里的事儿了结了?可莫要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了正事。” “多谢三哥关心。”姬无涯转眼看向裕王,“我的事,自然是会处理妥帖了。只是不知先前那些灾民,在被三哥轰出去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三哥,红月山上的山贼可是不一般,如今整个辽西境内,可都不是好走的路。” 裕王低声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了句:“你威胁我?” 姬无涯摇了摇头说:“不,我这是善意的提醒。我想三哥也不愿意手下干将折损在路上吧?为了三哥以及三哥手底下的官员考虑,我这才将这边的事安排好后,跟着三哥的队伍走,三哥的队伍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兄弟之间,互相保护,很是合乎常理,不是吗?” 谢景迟有些担忧,虽然知道姬无涯只是摆个说辞给裕王听,可是这样乱的时候,山贼横行似乎才是常理,如果真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被人劫了怎么办?按理说官府的车队会安全一些,可若是遇到一些丧心病狂的,不论三七二十一就是要杀人越货怎么办? 裕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抛向了姬无涯,片刻后开口说道:“六弟这么为为兄着想,为兄当真感动。既然六弟已经安排好了,准备与我等同行,那也就不多说了,如今距离未时已经没剩多长时间了,晚娘——司思侍郎,早些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说完后,裕王便是站起了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裕王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晚娘,玩够了早些回府,若是给岳父大人知道了这档子事,可就不好办了。” 谢景迟听得清楚,却是没什么顾虑,拿谢太傅威胁自己?开玩笑,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谢晚娘,怕什么怕! 姬无涯却是脸色一变,万万没有想到裕王竟是真的敢拿谢太傅说事。若是让谢太傅知道,谢景迟没有在裕王府,反而是与自己在一起,那么不仅谢景迟的声誉受损,甚至连性命都有危险。谢太傅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有悖“妇道”的事。 哪怕,两人已经决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红月山下 又是一路艰苦的跋涉,坐在马车上颠簸得谢景迟快要吐出来。 听到领头的人喊停的时候,谢景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姬无涯看着她瞬间的转换,也是心疼地把人搂在怀里拍了拍脊背。然后,谢景迟就不争气地吐了姬无涯一身。 等姬无涯换好衣服的时候,谢景迟仍是在苦着一张脸自责中,还说帮姬无涯把衣服洗一洗,以此来安慰一下自己。结果姬无涯却是直接让重章把脏衣服给烧掉了,说是这些事用不着她来做,这样一来,谢景迟更加自责了。 等两人下了车,才知道已经到了红月山下,只不过是红月镇所在的山脚下的对面。要到红月镇去,就要绕开红月山或者翻过红月山。在地图上看到的时候,谢景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从前翻山越岭是件很简单的事,而现在—— 不仅仅爬山难,更难的是山上还有山贼。 裕王令所有人下了车,马车在前,人在后,如果有什么异样,也是马车先遭殃,后面的人还有一些反应时间。姬无涯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谢景迟悄悄问道:“那……马车车夫?” “别担心,车夫都是武中好手,个把山贼难不倒他们。”姬无涯明白谢景迟在担心什么,于是开口安慰着。这些车夫都是姬无涯挑出来的,除了重章、叠彩、黎桐、黎枫四人外,还有官兵中武艺高强的翘楚。其实没有告诉谢景迟的是,这些官兵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接了姬无涯的命令,伪装成灾民混入辽西,最后被姬无涯收编在官兵队伍中,今次跟着一同到了红月镇,更多的还是护谢景迟周全。 “翻过红月山便是红月镇,如今山上的山贼情况如何,我们也不知晓,已经派遣了熟悉此处的人和官兵一同前去打探,至多两个时辰,便会有消息,大家现在在此等候片刻吧。”黎桐按着裕王的吩咐下了命令,姬无涯听了之后也是点了几人跟了上去。 谢景迟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过红月山这事不会如此轻易,在等待途中,一同前来的薛辞突然笑道:“你们可知,为何红月山得名红月山?” 在场的官员们,能考上功名,大都是饱读诗书,写文章时引经据典不过家常便饭。可说起红月山的由来,却没有人知晓。因而薛辞这一句话,吊起了许多人的胃口,连谢景迟也一同好奇了起来。姬无涯满意地看了薛辞一眼,也跟着一起等着下文。 上官笙道:“虽是饱读诗书,但对于这些地方传说,倒是不甚知晓,还请薛辞公子赐教。” 薛辞抿唇笑了笑,便是在等待的途中,讲起了这样一段故事。 “红月山原本名叫弦月山,因为月行中天的时候,站在山完之后,谢景迟不想再听他那些悲观的杞人忧天的话,就又回到了姬无涯的身边,脸色不是很好。姬无涯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便是问道:“怎么了?” “谢茗昀也真是的,话都不会说点儿好听的,哪有他这样的,说什么恐遭不测,自己咒自己啊?我可不想陪着他一起出事。”谢景迟埋怨了几句,突然想起自己的大哥谢攸,谢攸那才是当哥哥的样子,这个谢茗昀,除了让自己感觉不爽,就没半点儿好处,一点儿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谢茗昀心思缜密,有此担忧也是常理。”姬无涯缓声道,“不过阿迟大可不必担忧,我在此处,定是能护你周全。前面驾车的车夫,功夫都不差,抵抗山贼不过小菜一碟,安心一些,很快就能到红月镇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自然是信任姬无涯的。 果真,这一路上安然无恙。到了红月镇前,谢景迟道:“瞎担心一场,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谢茗昀好巧不巧地就听到了谢景迟这句话,心中有些无奈,却也不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什么错。一行人向前行进,谢景迟几乎是在最后了,结果听到前面悲叹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是人们停止了前进,过了会儿,重章到了这边说道:“红月镇整个塌了,还有些地裂开吞了房屋后又合上的,整个镇子除了门牌尚且完好,其余地方并无可以落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坦白从宽 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队伍不得不在镇子外想法子搭了棚,撑了帐篷,勉强可以遮风避雨作休息之用。谢景迟一个女孩子,待遇比其他人好一点,就住在了马车里,虽然局促了一些,却也比帐篷中好了太多。晚上吃了点儿东西后,谢景迟坐在马车里,拉过一床被子,内心十分纠结。 自己到底要不要和姬无涯坦白从宽呢? 虽然无论怎么查,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谢景迟,没有第二个谢景迟可以来推翻自己的身份。哪怕自己不学无术,哪怕自己装疯卖傻,都不会被戳穿身份。因为这个身体就是不折不扣的谢景迟,无论怎样检验,都是谢景迟无疑。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和谁去坦白这件事。也因为谢晚娘说,让自己能够好好地作为谢景迟在这里活下去。谢景迟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去反悔。 其实自己的经历,如果真的开口说了出去,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吧? 可是自己的表现,在自己看来就已经十分可疑了,本来自己就不是什么贤惠温柔的女孩子,要假装自己是一个大家闺秀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这个世界自宋朝以后的轨迹和自己所处的世界便完全不同,说起前朝的事只能是一无所知。这样也太不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了,而姬无涯肯定也是在这些方便起疑心了的。可是他不拆穿是不是意味着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这些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绞尽脑汁想怎么和他解释了?可是……不是说情侣之间不能欺骗的吗,更何况是身份问题……而且谢景迟可以肯定的是,姬无涯喜欢的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个才名满天下的谢晚娘。 如果他喜欢的是谢晚娘,一开始就不会想着拿自己去威胁裕王给裕王设绊子了。 所以既然知道他喜欢的是自己这个人,又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而且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存疑还没有向自己发出质问……他都可以这样宽容对待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坦白对待他呢? 犹豫迟疑了许久之后,谢景迟最终攥了攥拳头,决定和姬无涯坦白这件事。 说一不二,说干就干!下定了决心之后,谢景迟把怀中的被子推到了一边,爬上前撩开了帘子,临张口时又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地对着一边的叠彩说道:“叠彩,帮我把王爷叫来吧,让他上车,就说我有事情要和他讲。” 叠彩点头应了,谢景迟忙缩进马车里,深呼吸了一会儿之后,听到了浅浅地脚步声。随后车帘被拉开,谢景迟抬头一看,姬无涯的笑脸就在不远处。上了车后,姬无涯将车内的灯挑亮了一些,温声问道:“叠彩说你有事要和我讲?什么事?” 这样直奔主题,让谢景迟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准备的却不是很充分,于是在姬无涯问出声的时候,谢景迟明显地抖了一下,有些张皇无措地向着一边看去。谢景迟揪着自己的衣角,揉啊揉的,把衣角都揉的皱皱巴巴的。 这些动作自然没逃过姬无涯的眼睛,姬无涯坐在谢景迟的旁边,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声说道:“是害怕吗?如果害怕的话,我在这儿守着你睡。” “不……不是……”谢景迟低声说道,“就是,有件事想和你讲……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要生气,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说的内容,句句属实,没有骗你。” 姬无涯眼神亮了一下,有些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今天她问丁三弦的事的时候,就有些异样。从前她异常的地方很多,不知道丁三弦这样的事,和以前的事对比一下,倒也不算是什么。但是怪在她突然之间就住了口,再也不提丁三弦的事,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所以要隐瞒掩盖什么一样。这样的事姬无涯倒也不是十分在意,他是知道谢景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想要隐瞒一些事,更多的可能还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愿意去逼问这些。 可今天,谢景迟的话中意思,似乎就是要和自己答疑解惑了。 这些被她藏起来的心事,她如今能亲口告诉自己,是不是说,她当真把自己看的很重?这样的解释无疑让姬无涯十分的开心,不由自主地将谢景迟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姬无涯掌心的温度,又或者是之前的心理准备起了作用,谢景迟深呼吸一口之后就冷静了下来,盯着姬无涯的脸,严肃且郑重地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这些事情,可能有些怪异,但绝对句句属实。” 姬无涯点了点头,示意谢景迟继续说。 谢景迟理了理思绪之后,便是开口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其实是我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没有失忆,也没有失忆后又想起什么,我可能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太像这里的人,做事也有些奇怪,这些不是因为我受了什么刺激,而是单纯的因为,我不是谢晚娘。” “谢晚娘的事,我也是在安州的时候,听那些官家小姐们提起了裕王妃,才知道的。所以我不会什么琴棋书画,也不懂什么诗书礼仪,什么谢太傅谢攸谢茗昀,什么这个公主那个妃子,我一概都不认识。谢晚娘会的、知道的,我也都不知道,唯一有一点相同的,就是我们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谢景迟,我也是。可能这就是我穿越到这边变成了她的原因吧,你还记不记得我到荣王府后,被人推入水中,昏迷了好久。后来她们跟我说,在我昏迷期间,来了许多大夫,甚至来了太医院的院首,都查不出我是什么病状,我觉得我那时根本就没有生什么病,只是因为一些说不清楚的原因,所以才一直昏迷。那时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谢晚娘,她告诉我说,她去了我的世界,当我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她还跟我讲了好多关于她自己的事,自然我也是告诉了她关于我在那个世界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突然转变了态度。也正式多亏了这一次昏迷和这一场梦,让我起码在这边过得不是很糊涂。” “不过有些时候,虽然她告诉了我家中的关系如何,告诉了我她的一些习惯,告诉了我周围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人交情不能过深,但一些从小熏陶出来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所以我和她终究不可能是一个人,哪怕我答应了她,会以她的身份活下去,会帮她向谢太傅道歉、缓和家中的关系,可我这个样子,连你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过她的父母?” “话题扯得有些远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我不想瞒你了。我现在虽然有着谢晚娘的躯壳,可是我的灵魂,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自己都无法说清楚我是不是谢景迟,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说清楚,我喜欢你!”谢景迟说完这句之后,脸突然一红,原本是要坦白从宽的,却突然变成了告白,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了出来。 姬无涯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她将这些说完,虽然可能有些混乱,但最后的总结却是简洁明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可以让他什么都不在乎。姬无涯将谢景迟拉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其实这些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我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但是你能告诉我这些,让我很开心,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比听到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更开心。” 谢景迟羞恼地拍打了一下姬无涯,嗔道:“你说什么啊!” “阿迟,你方才说,你见过真正的谢晚娘?”姬无涯移开了话题。 谢景迟顿了一会儿,反应了一下才跟上话题,点了点头说:“在梦里见过的,确实和我不太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温柔,很有才华的女孩子,只是可惜……” “谢晚娘才名于天下盛传,自然不会是个空有虚名的人。你说她告诉了你家中关系,人际交往之类的东西?”姬无涯抓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想着仔细问一问。 “是啊,她说了好多,单单谢家一脉,竟然就有那么多人,听完之后我还很庆幸,还好自己嫁人了,不然这些家中关系错综复杂,我怎么应付得过来。”谢景迟嘀嘀咕咕地埋怨道。还是计划生育好,没有那么多的亲戚,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应酬往来,不过也是现代社会人情淡薄,亲戚邻里之间少有往来,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了。 姬无涯低声道:“阿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只是我也不大清楚,谢晚娘是否有和你讲过这些。” “什么事?只要我还记得。” “你的母亲一族中,有个人,应当是你的表兄吧,先前在兵部任职,而后不知为何辞官回家,再不见踪迹。”姬无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是少有的有些许阴霾的,“名字叫柯昶。辞官已有三年,谢晚娘可有跟你提过这个表兄?” “柯昶?”谢景迟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想了又想,而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柯昶我的印象不深,但是有一个……柯宜之——我有点儿印象的。也是叫表兄的,说是宜之表兄旁的不用在意,若是有需要,送礼物的时候,送些灵药给他,会好一些。” “就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被绑架 柯宜之的事,鲠在姬无涯心中许久了,一直以来就像是一块抹不去的阴霾。但是却又无从打听,无从说起。柯昶,字宜之,他初到兵部的那一年,也是姬无涯刚到兵部的那一年。可惜,青年才俊总是命途多舛,他在兵部待了不到一年,就不得不辞官回家。 而他辞官的原因,正是姬无涯。 那时姬无涯尚是少年气盛的年纪,和同批次到兵部任职的同僚相处的并不是很好,相互之间也有些摩擦。但都因为他是皇上的亲儿子,所以哪怕得罪了一些什么人,却也不得不因为这层关系而作罢。柯昶算是那一期里与姬无涯关系最好的一个人了,因为他和谢太傅算是亲戚,在那些没有关系可攀的人看来,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依靠后门进了六部。 可姬无涯心中晓得,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并非是无能混日子的人。兼之柯昶也没有像旁人那样对姬无涯或疏远、或奉承,两人之间是该如何就如何,没有丝毫特殊待遇。这让姬无涯对柯昶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也就多留意了两眼,正是这两眼,让他发现了柯昶的才华,就顺口在某次宴席间提了两句。这两句话出自一个亲王之口,自然是很有分量的,这个分量,也直接就让柯昶升了官,拿到了点儿切实的权利在手上。 悠悠众人之口从来令人心惊。纵然柯昶这个官升的确实与人际关系脱不开,却也不是他自己求来的,不过是姬无涯两句闲话,有兴趣提了一下,就成了。可在旁人看来,他一个尚且没有实际功劳在身,又是谢太傅亲戚的人,升了官,自然是一些非正常手段。 故而,柯昶理所当然地被众人孤立了。 有次那些人在背后说闲话,被姬无涯听到了,话说的难听,以当时姬无涯的性子自然是忍不了的,立即就是挥拳直上。姬无涯的功夫一直是兄弟几个中最好的,打一打这些兵部刚来的小将,自然是小菜一碟,很快就是撂倒了一大片。好巧不巧,柯昶路过了,看着这情形,慌忙上去阻拦。可那些被撂倒的人,嘴巴却不闲着,被打了一顿尚且还不安分,硬是要多说几句,甚至无故揣测姬无涯和柯昶之间的关系。姬无涯和柯昶平日里交集不多,姬无涯和柯昶算是这段时间的焦点人物,这些喜好八卦的人们自然是留意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可此时,那些平日里交集不多,却是成了掩人耳目,在这些人的口中,柯昶竟是成了靠出卖自己而升官的兔儿爷。 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姬无涯气急了,当时就把人拎起来再次痛打一顿,那四五个人里,被当场打晕了三个,一个重伤,一个懂得闭嘴所以只是轻伤,一直跪在一边求饶。 在兵部内大打出手,是不小的罪名,可是怎么也不能抓姬无涯去认罪,那些被打的官员自然也是不能去:“有啊,那边厨房刚蒸上的包子,想必你应该是没有吃过的。” “什么样的包子,我竟然没吃过?”谢景迟自诩完美吃货一个,各种各样的包子吃过不少了,怎么会有没吃过的? 少年清亮的眼睛盯着谢景迟,嘴角的笑容人畜无害,开口带着些许愉悦的语气:“人肉包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丁梦泽 少年的笑容原本是让谢景迟十分舒心的,可那四个字一出口,谢景迟陡然色变,又向里躲了躲,攥着被子的手抖了起来,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看着那个少年僵硬地说道:“别开玩笑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没有和你开玩笑呀。dt”少年笑得愈发爽朗,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天灾降临,走兽匿迹,兄弟们又想吃肉,没办法,只好捉些不长眼的灾民来吃。像你这么大的女人和小孩儿的肉最鲜嫩,若不是看你长得好看,现在你也在锅上蒸着的呢。” 对于这样的回答,谢景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虽然他能够慧眼识珠,说自己长得好看,还是很让人开心的,但是——人肉包子,这明显是只会出现在小说电影里的剧情啊!虽然自己以前也看过一些古文,说是灾荒的时候,人们易子而食,但这样活生生地放到自己面前,来告诉自己说吃人肉——太恐怖了!尤其是,谢景迟还是被绑架过来的。 少年看谢景迟的脸色变了又变,歪头笑问道:“怎么了?今儿上锅的应该是两个婴儿,一男一女,应该是龙凤胎,我还看了两眼,小孩子挺可爱的,就是长得我不是很喜欢——如果他们能长得像你一样,就不用死了。” 谢景迟看着少年的笑容,愈发觉得阴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出声也是有些颤抖着的说:“我……你们……这……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上前几步,到床边坐下。谢景迟想躲,却是躲无可躲。如果现在有人问,是裕王府还是这里,谢景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裕王府。这里可是会吃人的,裕王府虽然也“吃人”,但好歹还有活路。 少年笑道:“别躲,我没什么恶意,就是看你很好看,想多看看你——对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给自己易容呢?如果不是我的手下发现了你易容的痕迹,你可能现在就和那对龙凤胎一起在蒸笼里了。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美掩盖起来呢?” 一阵恐慌自心底升起,谢景迟知道自己的易容程度有多么的难以察觉,甚至连裕王都没看出来。可这个少年的手下,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易容了?不过也还好他看出来了,否则自己的小命真的就不保了。谢景迟也是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那些东西被取了下来,现在用真容面对着这个少年。 惊恐与慌乱在心头挥之不去,谢景迟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因为整个人是颤抖着的,那个少年却又一直看着谢景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姬无涯知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守在附近的重章和叠彩怎么样了?姬无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救自己?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这些问题瞬间都涌上心头,让谢景迟的两只眼睛登时红了起来,眼眶里蕴着泪水。 “怎么了?”少年似乎是有一丝慌乱,“我吓到你了吗?你别哭,虽然都说一枝梨花春带雨的景色很好看,但我更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艳若桃花,很明亮。” 谢景迟摇了摇头,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了一句:“我没有……” “不是我吓到你了就好。”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笑着问道,“你不是饿了吗?不想吃包子,那想吃什么?喝粥还是炒菜呢?” “甜粥……”谢景迟吞了口口水,自己确实很饿,无法拒绝,只好挑了个没法子掺人肉的东西,“就白粥就行,我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少年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后,有人颠颠地跑了进来,少年吩咐道:“让后厨煮一碗白粥,别的什么都不要加。” 那人得了令后,瞟了谢景迟一眼后就要离开,少年却又补充了一句道:“粥端过来之后,自己把眼睛挖了,不该看的不要看,知道了吗?” 谢景迟当即惊了,不敢说话。少年又是温柔地看着谢景迟,低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丁梦泽,气蒸云梦泽的梦泽。” “谢……景迟,风景的景,迟到的迟。”谢景迟乖乖地回答说。 丁梦泽?丁?谢景迟当即就是想到了昨天才刚刚知道的名人丁三弦,真是巧合。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如果是红月山就更巧了。想完这些,谢景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明明都是这种时候了,自己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乐观。 “谢景迟?”丁梦泽将这三个字念了几遍,蓦然笑道,“好景迟来的意思吗?只是既然是好景,又怎么迟来呢?好景未迟才对。很好听的名字,也很美,像你一样美。” 谢景迟只得小声说道:“谢谢。” 丁梦泽却是又继续说道:“这里是红月山,我知道你们是到红月镇去的。有两个暗卫,跟在你身边的那两个,现在在柴房里,他们两个有些棘手,所以我的人下手重了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他们治好的。对了,我也让人留了信在马车上,你不用担心他们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知道你们是官府的人,但我们最不怕的就是官府的人了。看你的穿着,再看长相——应当是地位不低的人吧?是公主吗?不对,公主应该姓姬才对。那你是郡主之类的吗?” “我……不是……”谢景迟不知道该怎样说自己的身份,也怕说了之后比现在的处境更惨一些,于是只好应付了事。 丁梦泽却是没有在意这些,继续又问道:“你长得很好看,我很喜欢你。我已经让我的人在布置山寨了,明天我们就可以拜堂成亲了。喜服我一早就准备好了,你肯定会喜欢的,只是有些不大合身,我也已经让人做修改了,等晚会儿了送来让你试一试。” 成亲?!谢景迟吃惊地看着丁梦泽,这什么意思?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直接决定成亲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抢了一个人当压寨夫人?自己竟然就这么荣幸的成为了这个压寨夫人?这也太戏剧化了吧?自从穿越到这边,每天都活得像小说一样?谢景迟无法用言语去拒绝这个人,可是神态已经表明了一切。丁梦泽的神情立刻就变了,眼神暗淡了下来,低声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是不想和我成亲吗?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看配不上你吗?” 谢景迟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丁梦泽两眼,少年是很清秀的长相,虽然没有同类型的姬无涯那样的好看,也没有裕王那样的妖艳,但也是个干净清爽的少年,肯定是不丑的,放在学校里也是那种挺多人喜欢的小鲜肉。 可是再鲜肉,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吃人肉的山贼的事实啊! “或者说,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山贼,所以不想嫁给我吗?”丁梦泽自顾自的说着,让谢景迟听得有些奇怪,两个人今天这样尴尬的见面,而且自己还是被绑架的,怎么可能会想要答应和他成亲的?这个人脑子是有病吗? 但是转念一想,万一他恼羞成怒了,直接就把自己杀人灭口了怎么办?而且听他刚刚话里的意思,他根本不怕朝廷的人,好像也很有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而且重章和叠彩还在他的手上……一怒就是三条命啊,谢景迟愈发愁苦起来。 丁梦泽喃喃自语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道:“你肯定是没有和我相处过,这样吧,一会儿你吃点儿东西,我带着你到处走走转转,我们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这样明天成亲的时候,也更有底一些。” 这就做了决定,谢景迟并没有一点儿反驳的余地,只能接受现实。粥被呈了上来,谢景迟小心翼翼地搅了搅之后,确定了只是一碗白粥,才放心地喝了起来。吃完一碗粥,丁梦泽拿来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裳,让谢景迟先换上,说:“这个颜色肯定很衬你,一会儿你就换上这个。” 阶下囚没有挑剔的资格,于是谢景迟只能默默地换好衣服,跟着丁梦泽到了寨子中。 和谢景迟想象中的不一样,山寨其实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脏乱破落,反而异常的整洁,甚至和之前谢景迟待过的一些院落没什么两样。寨子里还有一处花园,时令花开得正好,丁梦泽还很有兴致地摘了一朵,簪在谢景迟的鬓角,谢景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丁梦泽的话很多,谢景迟听着听着,大概有了些头绪。也有些感叹,自己的直觉也真是太准了,准到自己都难以相信了。 据他自己所说,他确实是红月山上的山贼,也是丁三弦的后人,那个给红月山命名的人,也算是他们的先祖,都是丁三弦的后人。不过让谢景迟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命名红月的人,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被这里的人囚禁的。 那个人叫丁缪,说来也是有些悲惨。 丁缪来到这里,只是想要看一看先祖命名的山是什么样子,站在先祖站过的地方,抬头看一看那弯弦月,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今人曾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可却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使得他来到了这个地方,也从此再未离开过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刁民 谢景迟原本想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仔细一想,红月山这个地方也不是很穷,那只能说明,没文化真可怕了。 丁缪本来是一个十分有情调的年轻人,只因自己先祖的一句话,就千里迢迢跑到了弦月山。但是当他到弦月山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界碑早已不见踪迹,山名也早已被人遗忘在时间和战乱之中。却也正巧,他来时,正赶上这些村民要给山重新起一个名字。 说来也是有几分缘分在里头,自己既然是到了这里,丁缪便想着,这弦月山怕是到了更名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事,于是丁缪便是应下了,说是愿意帮他们为这山起一个名字。其实听到这里的时候,谢景迟觉得,除了身份问题,丁梦泽口中所说,和薛辞讲的故事,其实也没有差太多。直到讲到丁缪上山的事,才开始有一些不同。 据丁梦泽所说,当时丁缪答应了那些村民要给山命名,那些村民高兴得紧,就拿出了家中的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了丁缪一顿。谁知丁缪并没有如那些村民所愿的,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反而拖了一日又一日,丁缪不愿白吃白喝,就把身上的钱给了那些村民,可他却不知,这正是灾祸的开始。 拿了丁缪钱的村民,贪得无厌,想要更多;没有拿到丁缪钱的村民,心中觉得不公,想方设法想要得到一些。这样一来二去,让这些村民心中的怨怼愈发地深,而丁缪没有及时地给出为山命的名字,便是变成了这个地方的村民们指责他的依凭,几天后,事情愈演愈烈,丁缪在睡梦中被人绑了起来,那些村民们举着火把,架着丁缪,就上了弦月山的山顶。 不知是对这些村民作为的不满,还是因为上苍垂怜,在丁缪被架上山顶后,那轮明月渐渐地染上了血色,那些村民高呼着不祥之兆,说是丁缪将不详带到了这里。又有村民威胁丁缪速速为山命名,若是敢再借故拖延,就不要怪大家手下无情了。 丁缪笑得绝望,看着那轮血色明月,跌跌撞撞地到一旁捡起了树枝,在地上的泥土上画下“红月”二字,村民得了这两个字,喜出望外,虽然没有人能看得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样拓印了下来。而丁缪在这里花光了钱财,又没有了其它的作用,那些村民便以平息神怒为由,将丁缪绑在了山顶的树上,随后纷纷扬长而去,不再理会声嘶力竭的丁缪。 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些山贼解救,丁缪早就死在了山顶,与星月风雨相伴。 那些山贼救下了丁缪,因丁缪是个有文化的人,而那些山贼不愿意一直当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山贼,因而丁缪侥幸被留下了一条命,却也自此被困在山寨之中,当这整个寨子的山贼的老师。寨主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儿,生得水灵,武功又好,只是眼界却是高,寨子里的人一个也瞧不上。却是一眼瞧上了奄奄一息被她爹救回来的丁缪。 丁缪离不开这座寨子,寨主又顺着女儿的意思,于是丁缪这便是成了亲,自那之后,丁家的后代,世世代代都是在这红月山上占山为王,而最初那个欺负了丁缪的村子,早被寨主带人踏平,那些村民竟是一个也没有幸存。丁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红月山下已经有了一座红月镇,是妻子拿出了私房钱找人搭的小镇,为的就是怕丁缪知道了那些村民的死讯而心中不安,这座镇子也算是积一些福报,这也是红月镇一直以来能免于山贼屠戮的原因。 可丁缪知道了这事,却是笑了起来,说着那些人不过是死有余辜,如果不是自己多积善缘多得福报,或许早就死在了红月山的山顶了,那些人应该是替自己去死,活该。 由此可见,那事确实是在丁缪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谢景迟也忍不住唏嘘,丁缪的这些话,竟然是让人没有办法去挑他的错处。文人对文辞的要求很高,这个应该是他难以迅速给出那些村民答复的原因,而这也恰恰变成了他受难的因由。可无论如何,罪不至死,那些村民近乎抢夺一般地拿走了丁缪的钱财,在拿无可拿的时候,将丁缪绑上了山。 红月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这个谢景迟明白,可村民和丁缪都不明白,若是说是上天的惩戒,是不祥之兆,那也只能是因为那些村民人心不足而引起了神罚罢了,与丁缪又有什么关系。 谢景迟感叹时,却突然想起了薛辞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薛辞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不过是在讲故事的时候,省略了一些,修改了一些,让故事看起来没有那么的残忍。这样一想,谢景迟突然明白姬无涯那些话的意思了。这些事如何要去推敲?不过是掩盖事实的一些自我安慰罢了。 丁梦泽看谢景迟陷入了沉思,便是问道:“景迟你觉得如何?先祖是对是错?那些刁民是不是该死?存了坏心思,被屠戮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确实……这件事不好评断对错,不过都已经是逝者了,还是不要多说了。”谢景迟不想说的是,自己的内心是很赞同丁梦泽的想法的,但是附和丁梦泽,会不会让他说什么我们这样有缘,想法一致,这样的巧,很适合成亲什么的…… 或许是因为得了一些赞成,丁梦泽笑得很开心,对着谢景迟道:“其实先前我也抓到过一些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只是她们都没有你好看,不过是一般地漂亮。只是我心慈手软,就把她们留下来了,可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怎么劝都不管用,更不要说像你这样,和我一起散步谈心了。所以她们都没有成为我的妻子,但你会,因为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谢景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奖,只能干笑两声,看着丁梦泽,也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景迟,我知道你的身份。”丁梦泽笑着说道,“裕王妃是吗?这些我都知道,谢家晚娘的大名,天下有几人不识?但是我不会介意你曾经嫁过人,也不会介意你怀有身孕。景迟,对一个人的喜欢,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却又是那样的来之不易。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可等这一眼,我也不知等了有多久。我不知道裕王是怎样的优秀,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对你比裕王好上十倍百倍,景迟,我喜欢你,我们拜堂成亲,好么?” 这些话说得无比诚恳,让谢景迟听了之后,也是有些动容,可是动容是动容,理智是理智,谢景迟并不能也不会在这里答应丁梦泽什么。谢景迟从来都不大喜欢这些对自己别有用心的人,更何况他已经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谢景迟更是无法容忍。但是自己的性命在别人的手中捏着,有时却也不得不妥协。 “景迟,你还是不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吗?”丁梦泽开口又问。 谢景迟继续装哑巴。最终丁梦泽只好低声叹了叹说:“那我们不聊这个了,换一个话题吧。裕王在你眼中是怎样的一个人?” “傻逼。”谢景迟脱口而出,看到丁梦泽疑惑的眼神后,猛然住口,而后解释道,“我是说,他有点儿傻傻的,也有点儿不近人情。” 丁梦泽叹道:“傻傻的,裕王是怎样一个英明睿智的王爷,天下百姓都有所耳闻,可在你的眼中,却是有些傻傻的。想必他很喜欢你吧,才会在你眼前露出自己笨拙的一面。” 谢景迟目瞪口呆地看着丁梦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怎么说话想事的套路和那些言情电视剧一模一样?但是吃惊归吃惊,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的,被人绑架的时候,安抚犯人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谢景迟觉得,只要自己不把丁梦泽惹怒,拖到姬无涯来救自己,就行了。 可话虽是这样说,但做到却是着实不易,谢景迟绞尽脑汁,才回答说:“也许吧……只是,他或许只是不喜欢我,所以也懒得在我眼前做什么机智精明的模样,因为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将自己薄弱的一面暴露在我眼前吧。现在如何,我不清楚,只是新婚的时候,他是不喜欢我的,甚至想我去死。可是我命大,活了下来,而如今,你以为我怀了身孕,可这不过是裕王的一些把戏罢了。为了夺嫡争储,他给我灌下了毒药,让我假孕,可丝毫不顾及四个月后的我,将要承受怎样的痛楚。这样的行为,能叫做喜欢吗?能称为爱吗?哪怕他现在掉头回来说喜欢说爱,我也再不会理会他了。” 丁梦泽的神色一滞,仔细想了想,而后问道:“你中毒了?那喜脉是假的?” “我想以你的能力,也一定能查出来我中的是什么毒,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告诉我该怎么样解毒?我怕疼,我怕到时候我会忍不住……”谢景迟一想到会很疼,就发自内心的害怕。她一直都很怕疼,丁点儿的疼痛,在别人看来不觉得怎样,她就觉得受不了。 如果到时候,真的是类似于分娩那样的疼痛,谢景迟保证自己根本受不了。 丁梦泽笑了笑,回答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个王爷 谢景迟就那样丢了。 马车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向,连留下守着谢景迟的两个侍卫都不知所踪。姬无涯是先裕王一步收到消息的,当时一拨人刚刚翻过一堆废墟,正准备往下一处去,姬无涯就看到了重章和叠彩发出的危险信号。当时姬无涯要回,可裕王拦住了他,说让护卫回去支援就好,不过是一些乡野山贼,不足为虑。 姬无涯心急,却无奈人多,只得等着。可等到黎枫回来后,裕王也有些猝不及防。黎枫说,自己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的踪迹,还有不小的打斗痕迹,有血迹留在马车周围。 这时,一行人才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姬无涯和裕王两人甩开身后众人,独自向飞奔而去,到时看到的果然只有空空的马车,和一些散乱的令人揪心的血迹。姬无涯不知谢景迟是否受伤,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裕王也有些惊慌失措,问黎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黎枫跪地答道:“回王爷,属下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想必是红月山上的山贼作乱——” “废话,你不说本王也知道是山贼作乱!”裕王厉声喝道,“把人派出去找,如果司思姑娘有丝毫的闪失,你就以死谢罪吧。” 姬无涯瞥了裕王一眼,冷声说道:“他以死谢罪,他的命抵得过司思的命?” 裕王气急,抽出黎枫的佩刀就要斩去,却又被姬无涯拦下,姬无涯当即说道:“你现在杀了他,我们只是少了一个能帮忙找人的人手,留到人找到之后再说吧,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我在这马车上找到了用过迷香的痕迹,而且马车上是没有血迹溅到的,人应该安然无恙,只是被迷晕掳走了。” 虽然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在姬无涯和裕王的心头,登时笼上了一层密云。谢景迟这样被迷晕掳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些山贼都是丧心病狂之徒,如果贪图她的美色,行不轨之事,以谢景迟的性子,是否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在裕王看来,她是名门望族之后,断然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在姬无涯看来,纵然谢景迟的灵魂来自异世界,可无论是哪里,一个女子遭受这样的待遇,总归是难以忍受的,之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一些傻事? 又或者,那些山贼丧心病狂到了极致,直接害了她的性命,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后果想了又想,姬无涯和裕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无论怎样都不会是太好的结果,正在犹豫的间隙,突然有个官员发声说道:“侍郎大人这样被山贼掳走,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哪怕是为了保全侍郎大人的名声,也不应当大动干戈的去找人,不如就当作这个人已经没了,对她,对大家,对灾区的民众,都好。等我们考察完红月镇的情况,一切稳定之后,大可以带着军队,上山剿灭山贼,这样也算是为侍郎大人报了仇,并且为民除害。” 这样的想法,裕王虽然有过,但也只是一瞬,现在被一个不相干的官员说了出来,戳中了裕王的心事,裕王本就有些恼怒,这个官员算是撞在了枪口上。黎枫的佩刀尚且还在裕王手中,那名官员话音刚落不久,裕王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甩了出去,刀刃直直地贯穿了那名官员的胸膛,官员惊恐地看着胸口插着的刀刃和不停流出的鲜血,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裕王,随后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便是应声倒地。 姬无涯皱了皱眉头说:“哪怕是要杀,也不该是这样杀。” 裕王冷笑一声,声音凌冽地问道:“那依六弟所见,到底该如何做呢?为兄不懂,还请六弟赐教了。” 姬无涯摇了摇头,却是看向了那一群人人自危的官员,轻声发问:“你们,还有谁和他是一样的想法,觉得不需要派出人力去找人的,大可以站出来。本王的三哥脾气有些暴躁,但熟识本王的人想必都知道,本王定然不会像三哥这样,话都没一声地就出手。和本王说一说你们的想法,本王会给你们一个更好的下场。” 声音尽管是轻柔温和的,却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姬无涯确实是个比较温柔的王爷了,因为容貌俊秀,裕王又是形容妖冶,所以两个王爷在私下里常常被官员们对比着说。 裕王性子古怪,行事不按章法套路,而荣王则是谦和温润,为人处事如行云流水,令人看来赏心悦目,挑不出什么错处,且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裕王的笑容总带着股邪气,而荣王却是清朗温和,令人愿意去接近,愿意去相信。 可今天,两个王爷的做法出奇的相似。不从则杀。 裕王一贯如此,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可姬无涯却是有些反常了。姬无涯本就是一个温和的谦谦君子,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用那样轻柔的语气,自然是令人胆寒。只是这样的转变,这样使得两个截然相反的王爷能够作出同样的判断,那个司思究竟有什么魔力,是什么样的身份?各个官员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薛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司思定然不会是什么司思,也不是什么远亲,司思就是谢景迟。 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薛辞是有些怅然的。且不说谢景迟为何会跟着姬无涯,且两人看来是那样的亲近,单只说这几日里的表现,谢景迟就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面。原本只是以为她是精通音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可到了这边,才又知道,她竟然可以画出那样令人震惊的城池规划设计图纸来,并且比在场的所有工部官员都要出色。 前些日子,在和刘侍郎争论该如何去留的时候,谢景迟的那些强势的态度,薛辞也是看在眼里。本以为是温婉内秀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却不晓得她也有如此声色俱厉的一面。 自己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分明是那样近距离的相处,竟还是没有认出人来。 再去想谢景迟和姬无涯和裕王,三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谢景迟分明已经与裕王成亲,虽然被灌了毒药,虽然两人感情不睦,但是姬无涯最先的说辞,是自己欠了谢景迟一个人情,所以才要帮她。但如今依照薛辞自己所见,姬无涯和谢景迟两人之间,没有情字的牵扯,是不可能的。并且不是姬无涯的一厢情愿却求而不得,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无奈于谢景迟已经与裕王成亲。或许这也是谢景迟易容前来的原因,正是因为身份的阻碍,所以两人在一起,只能这样,依靠着掩盖身份而并肩前行。 薛辞又忍不住在想,裕王分明也是知道司思就是谢景迟的,又为何能够如此容忍?莫非是两个王爷之间有什么交易,而谢景迟就是这个筹码。 想到此处,薛辞的神色不由得黯了黯,虽然对他们以谢景迟为筹码而感到不悦,但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件事呢?分明自己最开始想到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如果也是这样有权有势有身份的人,是不是今天的姬无涯就会是自己了呢? 不过这样一瞬的念头,瞬间就被薛辞抹去了,并为此感到十分的耻辱。 一直在纠结这些问题的,不只是薛辞一个人,上官笙也是有些纠结的。 谢景迟的言行,谢景迟拿出的图纸,一样一样的落在上官笙的眼中,上官笙对于这个人是十分的欣赏的。至于有没有喜欢的情绪在里面,上官笙自己也想不清楚,只是觉得,裕王和姬无涯两个人都是这样的关心她,那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自己没有机会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官笙才想明白,自己对谢景迟的那些在意,原来是这样的感情。想要娶她回家,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这分明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如今却是突然地跳了出来,让上官笙自己有些措不及防。可饶是如此,上官笙还是忍不住的要想,说不定自己就真的有机会呢?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将人给救出来。此时的上官笙,并不觉得躺在地上倒在血泊里的那位同僚有多么的可怜,现在只是满心满意的想要将谢景迟救回来,因为那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是一个很优秀的姑娘。 “怎么,没有人想说什么吗?”姬无涯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薛辞开口回答说:“王爷,与其有时间在此处僵持,不如速速前往红月山救人,司思姑娘多在那里待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不是吗?” 上官笙也是急忙附和道:“快救人吧,别想那么多了,司思姑娘是我们这次灾区重建的主力啊!没有司思姑娘的图,我们做的图想必也是不合裕王殿下的心意的。于公,朝廷和百姓需要司思姑娘的才华,于私,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下官觉得像司思姑娘这样的女子,不该受那样的苦楚。” 谢茗昀拱手长礼道:“若是我们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都无法救助,又何谈去保护其他的黎民百姓呢?王爷还请速速安排救援吧!” “还请王爷速速安排救人!” 诸位官员齐齐发声,裕王和姬无涯两人对视一眼,在官员眼中,两个王爷此时竟是露出了同样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论那些官员心中如何想,姬无涯和裕王两人的雷厉作风,也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听从这两个王爷的安排,无论是救人还是其它的什么事。 因为这山贼能迅速的解决掉重章和叠彩,在黎枫赶回之前就将所有人带走,这让裕王和姬无涯不得不有点儿重视这些山贼了。裕王则是出人意料地招来了自己的守卫,除了姬无涯之外,看到这些守卫出现的时候,皆是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些守卫抵达之迅速,充分的说明了这些人就是跟在不远处,而且不被人发现。可裕王本身只是一个文官,如何能有如此武艺高强的手下?又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而姬无涯,却是一副了然的目光自那些守卫身上扫过,紧接着,姬无涯招来的人也是赶到。与裕王的私人守卫不同的是,姬无涯招来的人,是整齐划一的官兵,自相邻的城池紧急抽调过来,那些官兵的脸色都是微微涨红,应当是赶路赶得急了,因而气息不稳。 一边是抽调来的官兵,一边是家养的亲兵守卫。 姬无涯轻声道:“到时,你的人散在山上,由官兵从正面突入,你的人在周围潜入。论单对单打斗能力,你的人肯定是要强上一些的,所以那些山贼中的好手,就交给你的人来应付。至于那些闲杂人等,就由官兵来抓捕,而山贼的头目,就由我们两人亲自来,如何?” 裕王点了点头,回答说:“就照你说的这样子办。山寨中有多少人,我们也不清楚,有官兵队伍在,人数越多越好。待会儿就让黎枫他们去打探一下,看看山贼的据点到底在哪里,再详细的制定一下围剿计划,越快越好,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 这样的道理,自然是不用再多作赘述的,只是如今裕王特意又强调了一遍,倒是让姬无涯心中有些异样。裕王决计不是一个会因什么人而慌张到反复去说一句话的人,如今因为谢景迟被抓,他却屡屡强调“不能拖得太久”这一点,姬无涯突然觉得,这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裕王那边设的局,如今以他的守卫数量来看,再有一些其他的人,拖住了重章和叠彩,黎枫说是回来看一看情况,可能也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到确定可以了结的时候,再由黎枫送回消息,等到裕王和姬无涯两人赶到时,现场早已没有人留下。 这样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姬无涯瞥了裕王一眼,在他的神情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与喜悦或者计划成功的得意。但是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是喜怒皆不形于色——可裕王此时,却是实实在在地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 姬无涯这才恍然大悟,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可能性——如今的裕王将谢景迟看得太重,所以裕王会将自己的守卫调来,所以裕王会反复地去说不能拖时间。 这是最简单的原因,却也是姬无涯最不愿意接受的原因。 裕王自行李中取出了张地图,是红月镇周围的环境、道路,山脉上的一些主要道路也有标注。可这些并不是裕王需要的,裕王只是再次确定了地图上没有标注出山寨的位置。按理说像红月山上的山贼,名气这样的大,怎么说也该有些踪迹可寻,可如今看来,显然是没有这些信息的。 姬无涯瞥了一眼地图之后,低声道:“红月山上的山贼并不是一般的贼,红月镇上的官府和附近城池中的官府都放任不管,而山贼也并不会抓人上山,只会到远处去抢完之后,回到山寨中去。因而没有人知道红月山上的山寨到底在哪里。” “不会抓人上山?那晚——司思是为什么会被抓?”裕王冷笑一声,显然是不赞同姬无涯的看法。 谢茗昀在一旁听了之后,大胆地说道:“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姬无涯和裕王两人同时看向了谢茗昀,又同时开口道:“讲。” 两人听到对方也是开了口,则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便是又将目光转向了谢茗昀。谢茗昀顿了顿,组织了一番措辞,开口说道:“是这样的,下官以为,先前红月山上的山贼,或许是不会掳人上山的。但是如今天灾横生,难免会有一些变数……不知两位王爷可曾在古文中见过天灾发生时的惨状,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据下官所知,这些山贼聚在一起,最讲究的是一个义字,自然不会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出现,更不会说吃自己的兄弟。天灾,走兽大都会躲藏起来,那些山贼,若是泯灭人性,是很有可能会抓活人灾民,以作果腹之用。” 谢茗昀声音平稳的说完了这些,身后的官员们却是骇然地看着谢茗昀。如果谢茗昀说的会成为事实,那么谢景迟现在的处境,则更是危险了。 姬无涯脸色一变,这样的可能性他确实没有想过。他出身皇家,自然不会缺衣断食,自然也是不知道人们在饿急了的时候会有怎样丧心病狂的行为。裕王同样也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虽然平日行事作风放肆张狂,会有些常人难以作出的行为,也多是不近人情一些,可是吃人肉这样的事情,他却是万万没有想过的。并非是因为害怕不敢之类的,而是纯粹的觉得恶心。吃人肉,这是牲口才能作出的行为。 “暗影听令!”裕王当即开口,那一队守卫当即齐声应了,裕王厉声说道:“你们十人,分队上山,搜寻山寨的踪迹!” “烛纹听令!”裕王又是喝了一声,另一队人马也是齐声回答,裕王又吩咐道:“你们十二人,守住红月山所有已知的出口,一只鸟都不准给放出去!” 那些守卫得了命令之后,当即散开,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姬无涯微微笑道:“暗影烛纹,三哥好手笔。你们——” 姬无涯转向那些站得整整齐齐的官兵,吩咐道:“先在原地修整一下,调整好状态,等裕王的人查探到消息回来之后,就立刻行动。现在该吃吃、该喝喝、该方便的就去方便,刀磨得快一点,枪擦得亮一点,到时候可就不是在街上抓贼那样简单的事情了!都要做好把命豁出去的准备!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声音整齐划一,看起来完全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裕王多看了这些人一眼,虽然心中有些许疑虑,却也没有说什么,当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谢景迟救出来,为了救人,他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底牌直接调了出来,这些人,原本是准备着,如果京中有变,就由这些人带着自己杀出灾区,冲回京城与城中人马汇合,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率先曝露出来的。 可是现在,谢景迟的失踪,所有的猜疑可能性,让裕王整个人都慌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感觉,他不知道如果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晚一步救出谢景迟,谢景迟却因此受了无法逆转的伤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谢景迟被那些肮脏的山贼玷污…… 如果谢景迟不堪忍受侮辱而自尽…… 如果谢景迟被那些山贼杀人毁尸…… 更可怕的是,如果谢景迟真的如同谢茗昀所说,被那些泯灭人性的山贼当做果腹的食物吃掉,最后只剩下一具皑皑白骨,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因为不敢想,所以只能尽最大的可能性去救谢景迟,所以无论是暗影还是烛纹,只要此次跟上一起来了辽西的人马,尽数都调了过来,他不怕自己的人手暴露在姬无涯面前会出现怎样的事情,他也更怕自己救不了谢景迟,更怕谢景迟受到伤害。 这些事情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姬无涯看着席地而坐的那些官兵,心中有些自嘲。裕王已经派出了自己的所有人马,姬无涯又何尝不是?这些被调来的官兵中,大部分都是姬无涯安插在官兵中的眼线,自己人,如果裕王起了疑心,想要排查,很快就能查出来哪些人有问题,这样的话,自己的所有人手就都在裕王的掌控之中。以裕王的心性和脾气,除掉这些人的命令下出的时候,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又如何能不这样做呢?谢景迟正处于危难之中,生死不明,晚一刻去救人,谢景迟就多一分的危险。姬无涯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上一样反复的煎炸。 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日不见到谢景迟,一刻不见到他,姬无涯的一颗心就无法放下。 所以,这一次,为了救出谢景迟,无论是生是死,无论是否受过一些折磨受过什么羞辱,他都要把人救出来。他不求谢景迟一定是安然无恙,只要谢景迟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将一些俏皮的话,和自己开开玩笑就好。 两个王爷,在两个阵营中的王爷,此刻为了救出同一个人,都是倾尽了此时所有能动用的底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成亲 晚,皎月渐渐升起。 谢景迟站在自己呆的屋子里,踱来踱去,不时地看一看放在榻上的艳红衣物。那是今天从花园散步回来之后,丁梦泽遣人送来的凤冠霞帔,用料上乘,做工精美,看起来十分的昂贵的样子。谢景迟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些山贼,平时烧杀抢掠,肯定有不少钱,有这样做工的嫁衣,也不是很稀奇。 让谢景迟纠结的是,如果裕王和姬无涯他们,再不来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和丁梦泽成亲吗?虽然和人拜堂成亲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洞房,就没关系。所以还有一天时间,让裕王和姬无涯两个人来救自己,但是……他们真的能够及时赶到吗…… 谢景迟又是抬手抓了抓头发,踌躇不安。 但是,再怎么慌张着急,似乎也是没有什么用。谢景迟索性上前去翻了翻衣服,衣料触手温凉,红底金绣样,金丝银线在衣服上铺出衣服鸾凤和鸣图,还有大团大团的牡丹花盛开。谢景迟有些怅然地把衣服又放好,却在起身时突然觉得这个衣服有些眼熟,于是又慌忙地将衣服的外衣拿起来,在眼前展开,仔细又看了看。 这件衣裳,好像是自己…… 谢景迟有些不敢确定,反复多看了几遍,才敢作出结论。 这套嫁衣,就是谢景迟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乱葬岗上醒来时,身上穿的那一件。后来谢景迟为了换钱,就把这件衣服给当掉了。现在却在这里见到了这件衣服,而且还要去穿着这件衣服,和一个山贼成亲,这也太巧合了吧?不至于无论是谢晚娘还是自己,结婚就要穿这件衣服吧?而且都是充满了危险的婚礼,谢晚娘穿着这件嫁衣,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却被自己的心上人掐死在洞房中。现在自己被胁迫着,要和一个山贼成亲,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发现自己失踪,没有及时来救自己,自己该怎么办?这些山贼都是吃过人肉的,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谢景迟咬着下嘴唇,眼前浮现出了姬无涯的脸。自己是想要和姬无涯成亲的,想要和姬无涯在一起一辈子的,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依赖过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从前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所以如今特别容易沉迷。可无论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都已经沉沦于此无法自拔,自然是不可能让自己落于他人之手。 平素里的谢景迟,十分的怕疼怕死,可现下,她却是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明日里,姬无涯和裕王没能赶来解救自己,自己绝不会任由丁梦泽的宰割,她要为自己的清白、为自己的将来——或者说没有将来——拼一把。 红月山的一侧是一面陡峭的悬崖,这是丁梦泽告诉她的,为的是让她留心一点,不要走错了路。以及算是警告一般地说了,婚房就在悬崖旁,窗子打开之后,下面就是千丈悬崖。谢景迟知道,丁梦泽是想告诉自己不要妄图逃跑,因为自己在的地方,根本逃不掉。 但是谢景迟想的,不是逃掉,而是搏一把。 从悬崖上跳下去,如果活了下来,那么就是自由自在的自己,如果死去,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呢?无论是生是死,最重要的是逃开丁梦泽的魔爪,不受折辱。 谢景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去作出这样的决定。 突然之间,她好像有点儿明白那些殉情的情侣们的想法了,如果生不能在一起,死又何惧?如果活着要被山贼羞辱,那么倒不如带着对他的爱恋死去。谢景迟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儿痴情和高尚的。 希望姬无涯他们能早点来,如果真的不能来,那就希望自己跳下悬崖后,能够有一线生机活下来,若是当真不幸地死在了悬崖下,也希望姬无涯能够最先找到自己的尸身,为自己收敛送葬。 谢景迟将手中的嫁衣放回了榻上,目光坚定而决绝。 ··· 锣鼓喧天,唢呐齐鸣。山寨里挂满了红绸,到处都贴着双喜字,丁梦泽一早就遣了人去给谢景迟梳妆打扮,为了图个吉利,他昨晚并没有去见一见谢景迟,要一直等到拜完堂后,在洞房中,挑起她的盖头,再来看她的美。 谢景迟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那些不知道如何活下来的丫鬟们给自己梳头,头发一绺一绺地绾了起来,灿金翠玉的头饰一点一点地装点在自己的发间。最后是异常华贵的凤冠,让本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的谢景迟看起来多了一丝雍容之感。谢景迟想着,如果这是自己嫁给姬无涯的那一天,该多好,如果姬无涯能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该多好。 心里脑海中,都是姬无涯的影子。 可是屋子外,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谢景迟不知道姬无涯现在有没有收到自己失踪的消息,也不知道姬无涯有没有派人前来营救自己,亦是不知道姬无涯会不会亲自前来。 但她是希望他来的,如果他自己来了,就能看到身着嫁衣的自己,这样好看的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快到黄昏的时候,有人到屋子里,替谢景迟盖上了盖头,交代说吉时快到了,一会儿丁梦泽就会来迎新娘。 这些谢景迟是知道的,黄昏前,丁梦泽来迎新娘到大殿之上,于吉时拜天地,拜完天地后就送回洞房。因为是在山寨之中迎娶,所以要走的路很短,迎亲比拜堂只提前了一刻。谢景迟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到了床边坐下。 很快,锣鼓唢呐的声音愈发地近了,谢景迟知道这是丁梦泽到了。 接着是鞭炮的声音,响了很久,谢景迟在屋子中能闻到一股子硝烟的味道,很刺鼻,让人很不好受。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向谢景迟靠近,然后拉住谢景迟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突然的悬空,让谢景迟有些猝不及防,丁梦泽的手臂也是十分有力,抱起来很稳。这让谢景迟想起了有一次,姬无涯抱着自己,自己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心动。 丁梦泽抱着谢景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上,谢景迟盖着盖头,只能看到地上的情景。丁梦泽自然也是一身喜服,穿着绣着祥云的靴子,站在谢景迟的面前。 “景迟,很快我们就可以拜堂了。”丁梦泽在谢景迟的耳边低语道。 谢景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有些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丁梦泽又在她耳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会紧张,放松一点,很快就结束了。景迟,想到要和你成亲了,我也很紧张,就怕一会儿行礼的时候会出什么差错。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这样的话我好像已经说过了,但是在行礼之前,我还想再说一次,景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嗯……”谢景迟勉为其难地应了个声。她从前也看过不少帖子微博,说是在遇到歹徒的时候,尽量不要激怒歹徒,顺着歹徒的话来说,安抚着他的情绪,才能扩大自己的逃生概率。如今,谢景迟一边盼着姬无涯快点来,又有些绝望地觉得,他赶不到了。 如今满脑子都是自己跳下山崖的情景。 一声锣响,有人在一旁念着一些琐碎的婚词。 然后就是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共扣头九次,谢景迟一次一次地数着,每多数一次,谢景迟的心就凉一分。等到拜堂结束的时候,谢景迟已是灰心丧气。 丁梦泽拉着谢景迟的手,然后将人抱起,在谢景迟的耳边说道:“没想到,行礼这么快就能结束。我带你到婚房里去,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就像昨天下午我们谈天说地一样,放松一点就好。” “难以置信。”谢景迟蓦然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还有多远才能到?” 丁梦泽笑得愈发深了:“景迟这是着急了吗?还是心疼我?你一点儿都不沉,我抱着你,就像抱着一团棉花似的,不累。” 谢景迟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第一反应是姬无涯他们来了,于是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丁梦泽仔细听了听,脸色逐渐的阴沉了下来,很快有人冲到了丁梦泽的身边,在他的耳边汇报着什么。谢景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丁梦泽停下了脚步,于是又问:“怎么了?” 丁梦泽对着一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是乖乖地小心翼翼地退了开,丁梦泽这才对着谢景迟笑道:“没事,刚刚在听你说的声音。是奏乐的声音吧,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寨子里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他们奏起乐来,虽不及宫中丝竹管弦来得高雅,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如果景迟你感兴趣,等之后,我可以让他们演奏给你听一听。” 谢景迟原本燃起的希望,此时又暗了下去,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丁梦泽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守在婚房两边的丫鬟为他们打开了门,丁梦泽将人放在床上,拿过下人递来的喜称,挑开了谢景迟的盖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章 生死未卜 浓妆淡抹总相宜。 丁梦泽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成亲当日,为了喜庆,给谢景迟化妆的丫鬟特意上了浓浓的胭脂,整个人的气色提了不少,饶是如今谢景迟的脸色不大好,也有厚重的妆容遮盖,在丁梦泽的眼中,还是一个喜气洋洋的新娘子。 谢景迟见光的一瞬间,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故而没有看到丁梦泽眼中的惊诧。 丁梦泽道:“先前我只觉得,你很美,比一般女子要美上很多,但今日我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令人窒息的美。景迟,能娶你为妻,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话语间的温柔与宠溺,竟让谢景迟一时间有些晃神,像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姬无涯一般。是了,谢景迟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巧言令色的人那么容易的就能成功,最简单的一点就是,女孩子真的都喜欢听甜言蜜语,这样夸赞的话语,让谢景迟不禁沉溺其中,暂时遗忘了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其实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山贼,而自己,迫于无奈与他完成了婚礼。 谢景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丁梦泽,今天的丁梦泽比起昨日,又英俊了些许,纵然是比不过裕王姬无涯之流,可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少年了。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之后,谢景迟猛地摇了摇脑袋,心中暗暗提醒道,谢景迟,你不能因为这一时的感觉就忘记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山贼!他可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哪怕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也不能忘却这个人的本质!而且,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人迷惑?明明是被迫成亲,若是……若是沉溺于这样一半句甜言蜜语之中,又如何对得起姬无涯,如何对得起自己的感情? 心中下了决定,反复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谢景迟在丁梦泽的眼前,嚯得站起身,扯下还没有完全掀开的盖头丢到了一边,而后梗着脖子说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丁梦泽含笑看着谢景迟的动作,上前一步,再走半步就要和谢景迟的身子贴合在一起,谢景迟惊慌的想要想一边逃躲开,却被丁梦泽一把扣住了手腕。 “已经拜了堂,如今却是想要反悔了?”丁梦泽虽然仍是带着笑容,眼神中却是暗藏着一丝隐隐的杀意。本来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无论语气怎样的温柔,待人怎样的柔和,可在耗尽了仅有的耐心之后,本性就会逐渐地显露出来。 谢景迟这样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人,尚且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忙是挣了挣手腕,丁梦泽倒也是没有多为难她,就那样轻易地放开了她。谢景迟手腕脱开控制的一瞬间,就一个箭步地冲到了一边,先是试图去打开房门,可推拉了两下之后发现,门已经被锁死了,门外还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其实这里的屋子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这样都能听到吵闹的声音,由此可见外面寨子里的人有多么的多,那些人又有多么的闹腾。 就算自己现在能够冲出去,也无法逃开这么多人,最后的下场说不定比自己跳崖还要凄惨,于是谢景迟很快就放弃了自己这个临时的想法,迅速地又跑到了窗边,猛地推开了窗子。 深秋的冷风扑面而来,谢景迟身上的嫁衣纵然十分的厚实,却也没能抵住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谢景迟打了一个哆嗦,后退了一步,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暮色已近,天边染了浓郁的酱色,峭壁上的孤木在晚风中瑟瑟发抖,油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枯藤老树昏鸦,谢景迟这才有些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句诗中带来的悲意。 丁梦泽看着谢景迟推了门又推了窗,笑道:“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了吗,这里就是依着悬崖而建,推开窗,外面就是千丈悬崖,一着不慎掉了下去,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谢景迟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她要的就是这个悬崖。但是丁梦泽应当也是一个高手,自己的动作又不是很灵活,在翻窗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拦下来,所以现在并不能让丁梦泽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于是谢景迟又退了两步,抱紧双臂,低着头问道:“能不能……放过我……你知道的,我是嫁过人的!不是一个清清白白良家女子!” 丁梦泽转过身,笑望着谢景迟道:“这些我都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背景,你所经历过的事情,只要能查到的,我都知道。景迟,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又怎么会和你成亲呢?我知道你一时半刻可能无法接受再嫁的事实,但是相信我,等到日子久了,你就会感谢当初自己没有拒绝我。我有那个信心,会让你慢慢地爱上我。” 谢景迟猛然转身,盯着丁梦泽,整个人顿时凌厉了起来,说话间突然有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场。谢景迟指着丁梦泽道:“你是有直男癌吧?到底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这样强抢了人,胁迫人和你成亲,人家还会喜欢上你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否认和你成亲,就是接受了你?我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又怎么会听凭你的安排?如果不是因为你开始说,你们会吃人肉包子,我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听你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说完了这些,谢景迟突然怅然道:“如果不是为了等他来救我,我怎么会妥协?可是……我可能等不到了……” 丁梦泽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中的杀意愈发地浓烈:“你们这些女人,果然是演戏的好手。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你活下来。” 谢景迟蓦然笑了起来,背对着窗子,一步一步地后退,指着丁梦泽道:“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惨死于此,我又怎么可能会穿上这样的衣服,站在这里,和你对峙?你说你不该留我活下来,再想想你之前说过什么,说喜欢我?爱我?哈哈哈哈别逗我笑了,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过是看中了我的身份,看中了我的脸,觉得占有我,和我成亲,让我成为你的妻子会让你很有脸面罢了!你看,我连王爷的老婆都能抢到手啊!你的内心不过是抱着这样龌龊又自卑的想法,竟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喜欢我?” 谢景迟边说边后退,说完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靠在了墙上,窗子的下沿抵着谢景迟的腰,而谢景迟的上半身,直挺挺地接受者山崖吹来的冷风。 丁梦泽看着谢景迟走到了窗边,隐约地意识到了她要做些什么,可是一想到她先前的作为,确实是感受到了谢景迟因为贪生怕死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意思,此时也是不大相信谢景迟会真的从悬崖上跳下去。虽然是有些顾虑,但仍是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谢景迟道:“那又如何?” 谢景迟又是笑了两声,窗外的夜色已经降临,谢景迟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自己等了两天,等一个人,而那个人,没能赶来。谢景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来,还是至今没有收到消息,亦或者是他已经在路上了,可是不能及时赶到。 谢景迟想到从前看过的一部经典的电影中的一句话,颇有感慨。 想着那个电影中的画面,谢景迟心中一叹,我爱的人,终是不能及时地赶来救我了,甚至无法和自己见上最后一面。 丁梦泽看出了谢景迟的迟疑,以为她是在挣扎犹豫,于是愈发地笃定她不会跳下去。而门外的喧闹声愈发地大了,丁梦泽一开始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官府派人来了,人很多,带着武器,像是要来清剿一样。丁梦泽当时便是断定,这些人是来救谢景迟的,当即便是做了决定,不能让谢景迟知道这些。 可如今这样的形势,也不知外面战况如何了。 两个王爷带上来的人马,想必都是精锐部队,自己的手下虽然也都是些好手,但是和朝廷里养出来的侍卫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也不知那边究竟来了多少人马……因为谢景迟,自己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想了想,丁梦泽有些心烦道:“不是问你了吗?那又如何?” 谢景迟手扶在窗栏上,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我也不知那又如何,只是,我不会再受控于你了!” 说完,手支着窗沿就要用力,整个人上身向后倾斜而去,然后谢景迟松开了手,任由自己顺着惯性和重力向下坠去。 与此同时,婚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姬无涯慌张地冲进了屋子,裕王紧随其后,丁梦泽本是要冲去拉住谢景迟,却被突然赶到的裕王和姬无涯转移了注意力。 谢景迟在坠下山崖的同时,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姬无涯的声音。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等了许久的人,终于来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见到他了…… 耳边的风声要撕裂耳膜,谢景迟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为什么自己就要这样的凄惨,被人抓,被人强迫成亲,最后好不容易下次决心,结果却是早了那么一点点,如果再晚一会儿,自己就不用,在冷风中,急速的下坠。 屋中的姬无涯扶着窗沿向下看去,那一片漆黑中,有着生死未卜的谢景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个都不留 裕王也是赶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正是失魂落魄的姬无涯,向下望去,夜色已浓,下方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的亮光,除了冷风穿过山谷的回响,再没有其他的声响。这悬崖有千丈高,人落下去,一着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谢景迟刚刚就从这里摔了下去,连个落地的声响都没有听到。她身上穿着的嫁衣,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裕王在破门而入的瞬间,就看到了身着鲜红嫁衣的谢景迟,那套衣服在裕王的心中,留有深深的印象。那是他和谢景迟成亲的那一日,身上穿的贤贵妃亲赐的嫁衣,天底下独此一套。上一次,谢景迟穿着这件嫁衣,与自己拜堂成亲,却被自己亲手扼杀,而这一次,谢景迟仍旧穿着这件嫁衣,在自己的面前,从悬崖上跳了下去,生死未卜。 裕王却是存有侥幸的在想,上一次她能活过来,这一次定然也可以。 丁梦泽在一旁,有些失神,他从来没有想过谢景迟能有勇气跳下去。从前他推过无数个人落下悬崖,无一例外都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现如今,谢景迟自己跳了下去,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自己之前,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才会觉得她不敢跳呢?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拦住她,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虽然生气,可并没有真的想要她死,自己是真的喜欢她的,无论她怎样说,都是喜欢她的——甚至,甚至有可能,自己是看到谢景迟真的从窗子翻出去的那一刻,才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她。这样烈性的女子,怎能让人不喜欢? 姬无涯经历了片刻的失魂落魄之后,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的丁梦泽,冷声说道:“你就是这个山寨的主子?本王看你身着红衣,莫非就是你,将她掳走,又强迫她与你成亲?” “本王也看到了。”裕王脸上带起了阴森的笑意,“让本王想一想,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丁梦泽,你的手下现在都已经在外面被看押着了,你是最后一个。本王进来之前还在想,要怎么处置你,不过现在本王觉得也不用想了,刑部大理寺有无数种刑罚,可以一一给你试过。最重要的一点——觊觎王妃,与觊觎皇妃是同罪的,一般来说,是要诛九族的。但其实,还有另一种刑罚,来给你们这种没有九族可诛的人用。” 姬无涯冷声补充道:“宫刑,打发入勾栏。” 裕王挑了挑眉毛,向丁梦泽走了过去。丁梦泽亦是带了冷笑在脸上,直视着姬无涯和裕王两人,扬声说道:“哪个,是裕王来着?谢景迟这都已经摔下去有一阵子了,你们竟然在想如何处置我,却不是在想如何去救人?莫非,你们已经在心里觉得,人摔下去已经死了?真是有意思,你们如果不急着找人,我也可以陪你们过两招。” 姬无涯抬眼盯着丁梦泽,声色不同于以往的晴朗温和,带着一股子阴郁和一丝丝的怒意说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本王见得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裕王接着说道:“你既然能查得出她的身份,还能不知本王是谁?这样吧,本王给你个选择的权利,你挑我们中的一个人,和你单打独斗,赢了的话,就容许你提一个要求。” 丁梦泽突然大笑了几声,看着裕王道:“真是有趣,我害死了你的老婆,你还要给我开恩吗?真是朝廷的好王爷,草民感激涕零啊,裕王殿下!” 姬无涯向前走了两步,直接抽出了裕王手中的长剑,向着丁梦泽靠近,边走边说道:“他挑?他没那个权利来挑。三哥,如果你觉得不过瘾,外面的山贼,全部交给你处置,而这个人,我要亲自解决。作为交换,外面的那些人如何,我不会过问,也权当作不知道。” “看起来像是我赚了一些,可是这罪魁祸首交到你手上,怎样都不太合适吧?毕竟被他抓来的,可是我的裕王妃,而不是你荣王殿下的荣王妃。”裕王斜眼瞥向姬无涯,言语中带了一丝嘲讽。原本谢景迟被掳之后,裕王便有一些不悦,那些守在谢景迟身边的人,是姬无涯指派的,却是没有能力,在一群山贼中保护住谢景迟。这样差的办事能力,直接导致了谢景迟的被抓。在谢景迟出事之前,他尚能忍一忍,可如今,谢景迟在他眼前掉落悬崖,又如何能让他容忍? 姬无涯挽了个剑花,只留给裕王一个背影,冷冷地出声道:“就凭我的武功比你好。三哥,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次的比试,你有哪一回是占了上风的吗?” 裕王的眉头蹙起,不能否认姬无涯说的是事实。 丁梦泽笑着问道:“你们决定好了吗?我也就不选了,谁来都可以,毕竟能和王爷一对一的打一场,也是我的荣幸,说出去也是件极有面子的事了。”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姬无涯并没有再继续废话,直接地便是出了手,裕王见状,虽然觉得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摆了摆手,将正在打斗中的两人置于身后,随意地说了一句道:“既然你已经动手了,那么外面的那些人,我就一个都不留了。红月山呐,今天或许是真的要染红了。” 正在和姬无涯打斗中的丁梦泽,此时却是分心看了裕王一眼,裕王却已经将门闭锁上。姬无涯出招太快,出剑角度太过刁钻,让丁梦泽无法在分心的同时招架,只能节节败退。屋内很快便因两人的打斗而一片狼藉,丁梦泽在地上打了个滚,被逼到了窗边。 姬无涯手中长剑指着丁梦泽,冷声说道:“吃人肉的山贼,灭绝人性,还会因为同伴的生死而分心,真是可笑。”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丁梦泽抹去脸上沁出的一道血痕,咧开坠笑着道,“不过看来我猜的不错,谢景迟虽然是裕王妃,可是却与自己的小叔子有着苟且。不然也不会易容之后跟在你荣王殿下的身旁。现在看看,裕王尚且不与我过多置气,你这个不大相干的人,却是如此动怒。啧啧,这样的事,如果被朝廷,被天下人知道了,皇室的脸面要被你们丢到哪里去了。想想那些好事的人们在茶余饭后会怎么说呢?我还是有点儿期待的。” “知道的不少,但本王不会杀人灭口。”姬无涯的眼神中带着少有的冷厉和阴寒,“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姬无涯便迅速地闪到了丁梦泽的身边,一脚将人踢翻在地,防止他也从这里跳下去,随后将脚踩在他的胸口,剑尖抵在丁梦泽的脖颈处。 丁梦泽躺在地上,索性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看着姬无涯道:“怎么?怕我自杀?我的性命我自己可珍惜得很,就算你的剑离我这么近,我也绝不会想着撞上去。我既然敢把人抓来,又敢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逼她和我成亲,就说明了我没什么可怕的,若是真的死了,也能和景迟在地府做一对夫妻,岂不美哉?” 姬无涯虽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却还是动了怒气,脚尖用力,丁梦泽当即一声闷哼,有着血迹在他的唇角蜿蜒漫出。姬无涯的头微微低了一些,看着丁梦泽说道:“你以为,本王看不出你的激将法?又或者觉得,本王会因为你的激将法而不对你动手?可是本王忘了告诉你,本王面对你这样的人,做事从来随心!” 说完又是一脚,踢在丁梦泽的下巴上,丁梦泽整个人滑出去了一段距离后,撞在了门上。姬无涯跳了一下,便又跳到了丁梦泽身边,踩着丁梦泽的脸道:“阿迟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若不是看着现在给你行刑,你可能会死在这里,死了就太便宜你了,所以,本王可以容许你再完整的活几天。” 姬无涯手中长剑一转,直接在丁梦泽的脚后跟掠过,丁梦泽登时瞪大了双眼,抽搐了两下。姬无涯刚刚那一剑,直接切断了丁梦泽的脚筋。 随后,姬无涯将手中长剑丢到了地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丁梦泽趴在地上,又是吐出一口污血,脚所在的地方已经漫开了一滩血。丁梦泽整个人抽搐着,捂着嘴巴,可仍有血自指缝间漏出。刚刚姬无涯踢得那几脚,虽然收了些内力,却仍是让丁梦泽受了不轻的内伤。 姬无涯走出了房屋,门外出人意料的安静,那些原本被自己打倒后又被官兵制服的山贼,此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地上蔓延开的是各种人的血迹,足以道一句流血漂橹。 果真是一个不留。姬无涯无奈笑了一下,架打完了,人也杀完了,可是这又如何。也只有刚刚那么一会儿,能够暂时忘掉谢景迟自窗边翻落山崖的情景。姬无涯不担心救人的问题,裕王解决完这些山贼,如今定然已经前去山谷寻人了,可自己呢。 就如裕王和丁梦泽说的那样,自己和谢景迟,终究不是能够正大光明站于人前的关系。 如果被人知道,谢景迟名节受辱已经算是小事了。可是——她现在,人在山崖之下生死未卜,自己却还能在这里,考虑这些问题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搜山 谢景迟跳崖的事,瞒不住,裕王也并没有想瞒着。 只是对外说的是司思被抓,为了保全名节和朝廷的脸面,毅然决然纵身坠崖。此番山崖搜救,找到司思的人——无论生死——都有重赏。并且之后会向朝廷上书,表彰司思忠义舍身之举,亦会嘉奖搜救有功的人员。 当夜,红月山上灯火通明,灯笼的亮光从山下到山道:“不用了,我动作快,你们在后面跟着,看仔细了,不要看漏了哪里。” 官兵看劝阻无果,只能叹了一声后,在后紧紧跟着。一旁的流水声渐渐地小了许多,大家都晓得这是要走到了尽头,可是搜寻还是毫无所获。姬无涯默不作声,只是一点一点地开路,一片区域一片区域地去寻找。黎枫早早的就跟上了姬无涯的进度,也在一旁寻找着。按理来说,到了这里的这种水流流速,人很有可能会被搁置下,不该到了现在还什么都找不到。黎枫有些焦急,原本他信誓旦旦地去找了裕王,如果什么都找不到,岂不是像是在骗王爷一样? 姬无涯突然停下了脚步,黎枫心中一喜,以为有了什么收获,结果姬无涯却是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问道:“刚刚一路走过来,所有地方都仔细找过了?” “回王爷,都是一寸一寸地找过的,半点儿不敢放过,大伙儿都是擦亮了眼睛去看的。只是现在天色实在是太晚了,找人相当的不容易,您瞧,后面还有兄弟们在一点点儿找呢!属下能理解王爷找人的迫切心思,只是您看,今儿云多,月亮都不怎么冒头,在山崖下边找人实在是如同大海捞针呐!” 姬无涯握着砍刀手柄的手又紧了紧,抿唇低声道:“那继续吧,还跟着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原地休息,等一个时辰后再追上来。另一队跟着我继续向前,等一个时辰后可以休息,这样两班倒着,轮流工作。” 黎枫一个箭步上前,跪下拱手问道:“那王爷您呢?属下们得到了休息,可王爷是要一直辛劳的找下去吗?这让属下们如何能安心休息?王爷,您已经找了这么久了,现在也已经是过了子时了,不如去休息一下,等天亮后继续寻找。或许——或许天亮之后,王爷就能收到属下等送去的好消息了。” 姬无涯顿了顿,而后转头向着远方看去,前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或许就有谢景迟的存在。姬无涯不愿意停下来,坐在帐中去被动的等候消息,可黎枫的话,也让他不得不考虑。 “王爷,您的手磨伤了,快些回去包扎一下吧。若是等伤口恶化了,可就不好了。” “是啊,王爷!您放心吧,属下是受过王爷教导的,定然会不负王爷所托,将司思姑娘带回去的,王爷您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 “王爷,休息吧。” “我……”姬无涯看着纷纷跪下请命的官兵,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继续找下去,对不住这些官兵的一番好意。若是就这样回去了,又如何能对得住谢景迟?谢景迟为了自己,甚至愿意跳下千丈悬崖,而自己,能做的只有一点一点去找她,如果连找都不去找了,若是她还活着,被人找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该是如何的伤心难过? 自己已经让她经历了一次绝望,不能再有第二次。 姬无涯扫了一眼那些跪着的官兵,随后平静地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如此,那大家还是如同现在一般,不作调整了。人,我是一定要亲自去找的,不必多言,休息片刻,就继续出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丹毒手 “谢景迟,醒醒。” 谢景迟听着温软的呼声睁开了眼,周围的环境陌生又熟悉,就像是那次自己在荣王府落水之后,昏迷了三天时看到的情景。而那个呼唤着自己醒来的声音,自然是那个与自己灵魂会有共鸣的人,是自己现在这具躯壳的正主——谢晚娘。 谢晚娘看着谢景迟睁开了眼,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正上着课呢,突然眼前一黑,我就明白是你出了什么事。还能醒过来就好,能醒过来就说明会没事的。上次我就是,虽然出了车祸,但是醒来之后,那边的医生告诉我,命悬一线,还好救了过来,你也会没事的。” 谢景迟翻了个身,爬了起来,看着谢晚娘愣了愣神,而后有些木讷的问道:“现在,我是又昏过去了吗……” “想必是的。”谢晚娘拉了拉谢景迟的手,关切地问道,“虽然知道在这边会险象环生,却不知第二次遇险会这样快的就到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以至于和我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见面?可以和我讲一讲吗?” 话音落下之后,谢景迟先是缓了缓神,冷静了一下,想了一下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窗上翻下,熟悉的呼喊声,以及一片黑暗。这些情景突然地灌入谢景迟的脑海中,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谢景迟揉了揉额角,张了张口,眼泪瞬间就蓄满了眼眶。 谢晚娘当即就将谢景迟揽入怀中,宽慰道:“如果不开心,就不要继续想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世界怎么样了?或者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我教一教你的吗?又或者,我讲几个段子给你听一听?你应该也很久没有刷过微博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我学了许久才能正常地在那边生活。你在这边,想必更辛苦吧?” 谢景迟趴在谢晚娘的怀中,肩膀抖动了几下,谢晚娘的耳边传来几声压抑的哭泣声,随后才听到谢景迟用带着鼻音的嗓音说道:“我没有等到他,再多等一会儿,就可以等到他的……可我最后还是不信他会赶过来救我……” 这样颤着的嗓音,让谢晚娘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果真是一个没有恋爱经历的人,可是却是在这边爱上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谢晚娘低头看着颤抖着的谢景迟,心里隐隐有些不大好的预感,谢景迟喜欢上的人,定然不是裕王,不然以裕王的本事,保住一个养在后院的王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能让谢景迟受这样大的罪,除非是裕王起事逼宫被镇压,这才会牵连到谢景迟。 可谢景迟这样的反应,不会是这样的大事。 莫非是荣王? 谢景迟先前昏迷,就是因为在荣王府,被人推入水中。如果说有什么可能性,那就只能是荣王了。谢晚娘心中有了揣摩,那边谢景迟也是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辽西郡地震了,我想着我学的东西应该有用,就跟着一起去了,谁知道,在我们到了红月镇后,我就感冒了,所以他们去查看红月镇的情况,我就在车里等着。等啊等,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却是等来了一堆山贼。” 谢晚娘拍了拍谢景迟的背,让她说话更顺畅一些。 谢景迟继续道:“那些山贼把我抓了过去,逼着我和他成亲,让我当那个寨主的妻子。我只好等着他来救我,可是我等了两天,拜了堂,还是没有等到他来。但是很快就要洞房了呀,我又不能真的去和那个山贼洞房。婚房的窗子外就是千丈悬崖,我就那样子跳下来了……” “对了!我跳下来的时候,听到了……听到了他在叫我……我如果再多等一些时候,再晚一点跳下去,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会不会我现在就还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他现在肯定是在找我吧……辛辛苦苦的找到了红月山上,现在却又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到山崖下找我。”谢景迟抱着谢晚娘的手紧了紧,“我是不是太蠢了,我应该多等一等的。我记得,我好像听到了水声……红月山悬崖下的山谷里,难道有河水湖水的吗……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还要忍受着寒冷来寻找……” 谢晚娘低声安慰道:“你放心吧,会没事的。他来救你,就说明他很爱你。既然是这样,不过是找一找,他不会因为这些就退却畏惧的。” 谢景迟猛地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我不想让他很难过啊……不想让他伤心的到处去寻找。” “因为有爱,所以这个过程一点都不难过。”谢晚娘又是说道,“他会因你受苦而伤心,却不会因寻找你而觉得吃苦。恋人之间总是心有灵犀的,相信我,他会很快找到你的,你也会很快地苏醒,你们两个人,还是能够在一起的。” 谢景迟支吾了一声,静了许久后,才突然想到,谢晚娘并不知道自己和姬无涯的事情,莫非她以为,自己说的那个“他”,是指裕王吗?谢景迟不想她有这样的误会,于是又道:“我……我没有和裕王在一起……那个人……是荣王……” 谢晚娘莞尔一笑,道:“猜到了。那么,你们现在的境况如何?因为我的错,给你留下的是个裕王妃的身份,若是想和荣王在一起,很不容易吧。” 谢景迟点了点头:“这次到辽西,也是易容了才去的……晚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改嫁给荣王呢?姬无涯他没有跟我说过他会怎么做,我很慌,因为他并没有想要争储的打算,可就算能保得太子登基,他的功劳也是要抵给自己的母妃,去救宸妃娘娘的……” 在谢景迟的心中,对谢晚娘还是有些敬佩的,经常听人提起她如何如何的厉害,想必这样的事,也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不孚谢景迟期望的是,谢晚娘只是垂首略作思索之后,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想要改嫁,只能是如今的皇上尚且在位的时候,求一个恩典。如果等皇帝的儿子——也就是荣王的兄弟们登基了,这件事就永远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办了。”谢晚娘先是说了一个前提,而后继续道,“方才我想了一下,南疆边陲,与几个小国接壤,这两年来动乱频频,只不过都是一些小打小闹。但是既然这次辽西发生了地震,那么对于那几个小国来说,是很好的发兵时机,要不了多久,南疆的动乱就会加剧。”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谢晚娘,有些感慨果然受的教育不同,思考事情的方式也不同。谢景迟有些崇拜地看着谢晚娘,听她继续说:“荣王一开始就是武官,也是几位王爷中,和庆王殿下最为相似的。如果此次南疆动乱发生后,荣王殿下能够抢的先机,拿到帅印,领兵出征,等立了军功之后,再求这样的恩典,说不准会容易一些。” 谢景迟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不管是哪个王爷,都是皇帝的儿子,他会这样不顾另一个儿子的意见,而去满足一个儿子的要求吗?更何况,裕王他……” “他不会轻易放手对不对?”谢晚娘了然于心地笑了笑,而后说道,“那就要看你的努力了。想要改嫁,就要有圣旨。因为我和裕王,是圣旨赐婚,不可随意和离。说来还是我的错,如今却要你承担这样的苦果。”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谢景迟也只是有片刻的不悦,随后又是积极地问道:“那这样子改嫁,不会被说闲话吗……” “如果皇帝答应了荣王的要求,就会寻一个十分合适的理由,这个你不需要太操心。”谢晚娘帮着把谢景迟脸上的泪痕拭去,笑道,“现在好受一点了吗?”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抱了抱谢晚娘,觉得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有着几乎相同脸旁的女子,与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地亲近感,不是血缘胜似血缘。 ··· 一个哑巴吱吱呀呀地对着一名清俊的男子比划着,那名男子赫然就是在众人的消息中,已然死去的裴玉。裴玉弯唇一笑,道:“人醒了吗?我去看看。” 谢景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亮堂堂的灯光,是柔软的轻纱罗帐,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姬无涯已经找到了自己,并且救下了自己。谢景迟翻身想要起来,想要看一看近乎生离死别过的爱人的脸,结果却只看到一个手舞足蹈的年轻人,和一名带着邪佞笑意的男子。 谢景迟当即警惕地看着那两人,裴玉笑道:“你醒了。不要担心,是我们救下了你,自然也就不会害你。” “是你们救了我?那——”谢景迟刚想要开口问问姬无涯呢,却意识到眼前的人身份不明,怎么能够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转口说道:“那多谢你了……现在我也没什么好答谢你的……等我家里人找到我的时候,定有重谢!” 裴玉又是笑道:“等你家里人找来的时候,也是该我消失的时候了。我叫裴玉,也就是江湖上传言的‘丹毒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听没听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仅治了你坠崖的伤,还给你解了体内的毒。现在,你还要这么警惕地看着我妈?” 谢景迟有些诧异,姬无涯千辛万苦要找的人,谁知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眼前,还给自己解了毒,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就不用再受罪了? 想到这里,谢景迟不由得感激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丹毒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中茅屋 裴玉见谢景迟的眼神有了变化,便也是转为和煦的笑容,坐到了谢景迟的身边,伸出手后,抬眼向她示意了一番,谢景迟也是在愣了片刻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将手伸出,拉开了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腕。 裴玉点了点头,却是将谢景迟的中衣衣袖拉下,隔着一层衣裳为她把脉。这样小小的举动,让谢景迟有些呆愣,随后反应过来,对着裴玉更是肃然起敬。 先前自己还对他有所戒备,如今他的行为,却是让谢景迟先前的戒备显得有些多余了。谢景迟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脸上烧红了起来。裴玉仔细地给谢景迟把了脉后,轻声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惊过度乱了心神。所幸那山下有块刚形成不久的湖泊,足以让你在从那样的高处落下时保全性命。” 谢景迟点了点头,随后又是有些疑惑的看着裴玉。 不等谢景迟发问,裴玉便是给出了答案:“那时我正在采药,正巧看着你从那扇窗子落下,落入水中时溅起的水花还打湿了我的衣衫。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快的就被人救起吗?那条刚形成的湖泊,湖下是有暗流漩涡的,如果不是被我看到,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被卷入地下暗河的尸首了。” 一席话又让谢景迟把心中的顾虑打消了,对裴玉愈发的感激,只是道谢的话还未出口,裴玉又说:“不用再反复说谢了,我知道你是谁,你和薛辞互为知己,我救你一次是应该的。要谢,就谢薛辞吧。” 这让谢景迟又有些不知所措,薛辞此番是和姬无涯一同到了辽西,谢景迟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裴玉这件事,却又想着他肯定是知道的,迟疑中,裴玉又道:“我知道薛辞也到了辽西,也在红月山附近。昨日我之所以会去红月山后的悬崖采药,也是薛辞传信来说,你失踪了,大概是被红月山的山贼掳走了,想我帮一帮忙。” 说完这些,裴玉瞥了谢景迟一眼,笑道:“不过我确实是没有料到,你竟然敢从那里跳下来。” 谢景迟这回不犹豫了,立刻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每次你都能提前回答,搞得我好尴尬啊……” 裴玉收回了手,帮着谢景迟掖了掖被角,敛眉笑着回答说:“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呢。为了自己好,以后也不要这样,要学会收敛心事,喜怒不要形于色,这样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有些关心的语调让谢景迟有些茫然,自己和裴玉,根本就不认识。但是他竟然会救下自己,甚至如此关怀地给自己讲这些连姬无涯都没有讲过的话。虽然或许是有薛辞的缘故在,可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谢景迟有些恍惚。只是因为薛辞的话,那他和薛辞的关系,定然是比自己了解的还要深吧。 原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很难说的清楚的,谢景迟也不再做过多的揣摩,只是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之后我会注意的。” “嗯,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没有别的想法。等你再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我就把你送出去。”裴玉宽慰谢景迟说,“我会传信给薛辞,让他告诉荣王和裕王,让他们不要太过担心。也会通知他们在合适的时间来接你,在那之前我会把你的身子调理好。毒虽然已经解了,但是到底是毒,伤了身子的,若是不仔细调理,或许将来你就很难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 谢景迟诧异地看着裴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裴玉颔首说道:“这样假孕的药物,对女子的生育能力影响极大,非是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使用。但是如果施药人和服药人并没有多少牵连的话,到也会这样子用。” 吃了这个药,不仅会在四月时假作流产症状,竟然还会影响生育能力?!这样的副作用,裕王肯定是知道的,姬无涯也是知道的,前者没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那后者呢?或许是不想自己伤心难过或者其他?谢景迟脸泛愁云,又让裴玉瞥了一眼,而后说道:“相信一下我的能力,丹毒手裴玉,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谢景迟慌忙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拜托了!虽然我对生孩子这样的事没什么追求,但我还是希望自己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 裴玉道:“放心,按我的药来吃,很快就会好的。” 谢景迟自然是十分地相信裴玉了。待裴玉走后,谢景迟还有些感叹,想着世上还是好人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每日吃着裴玉送来的药和饭菜,身子当真是一天天的好转了起来,随着身子的好转,谢景迟对裴玉的感激之情便越深,就越责怪一开始的时候恶意揣测裴玉的自己。 大约过去了四五日后,谢景迟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下床正常活动了,便是去找裴玉,想要说一说离开的事,毕竟虽然会有交代,但姬无涯还是会担心的,自己应该早一点回去的。 去找裴玉的路上,谢景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见裴玉的次数越发的少了,今天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仔细回想了一下,谢景迟发现自己竟是想不起裴玉的长相,连声音都有些模糊。 这个疑问困扰了谢景迟一路,随后谢景迟扣响了裴玉的房门,房门打开的时候,一簇白烟扑面而来,谢景迟还未多想,便是昏厥过去。 裴玉抱住倒下了的谢景迟,将人横抱了起来,一路向外走去。那个哑巴了的年轻人跟在裴玉身后,听着裴玉的吩咐:“山林中有一处茅,我把你和她一起送过去。等她醒了之后,便不会再记得我的模样,我的声音,甚至我的存在。她不会记得见过我的事情,你就告诉她说是你救了她,她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哑巴在一边拼命地点了点头,嗓子中发出有些嘶哑的声响。裴玉又道:“裕王和荣王的人马很快就会搜查到那个茅房,你救了人,到时会被好好款待。等见到了薛辞,替我把这个字条给他。” 裴玉腾出一只手,将折好的字条交到哑巴的手中。裴玉抱着怀中的谢景迟,一路走到了一条地道中,穿过潮湿又弯弯绕绕的地道,很快就到了林中,再在林中有些艰难地行走了一段距离,再以轻功翻跃,两人到了那个茅屋前。 茅屋被刻意造出了经常有人生活的痕迹,谢景迟穿的那件嫁衣也被收整好放在了一边。裴玉将人放在床上,拍着谢景迟的手轻声叹了叹道:“先前薛辞和我讲说有这样一个奇女子,我还不大相信,如今一见,果真与众不同。那纵身一跃的风姿,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够媲美?可惜了,可惜了。” 说完这些,裴玉悠悠地起身,拍了拍哑巴的肩膀,随后便是离开了。 大约两个时辰后,药效过了,谢景迟缓缓醒转过来,看着陌生的地方,想着这是什么地方,可是一想起来,便觉得头疼的厉害。谢景迟手扶着额头坐起身,哑巴这才慌慌张张地端着粥跑到近旁,谢景迟警惕地看着哑巴,问道:“你是?” 哑巴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比划了半天,谢景迟才大概明白,原来是他把自己从水里捞了起来,救下了自己。谢景迟感激地望着哑巴道:“谢谢你!非常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哑巴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写字,也不识字,裴玉从来也没有给他起一个名字,如今谢景迟问起,哑巴只好摇了摇头。谢景迟有些诧异,也有些抱歉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吧!你救了我,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当作谢礼的一部分!等到我家里人来救我了,你就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过好日子怎么样?” 哑巴惊讶地笑了起来,却有着犹豫。 谢景迟看得出他的开心,想了想便是说道:“你就叫瑞瑞!对,就叫瑞瑞!别以为我起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我没有仔细想过哦。是因为我有一个好朋友的名字里有一个瑞字,现在我也见不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既然你救了我,又给我吃给我喝对我这样的好,你就也叫瑞瑞,好吗?” 哑巴顿了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景迟当即笑了起来,又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家里人还是挺有钱的,有权有势,多养活你一个人肯定也不碍事!你救了我呀,我们对你好是应该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早就死了,哪里还能这样好端端的说话。” 瑞瑞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谢景迟见他笑得像个大男孩一般,就越发的同情起来,决心一定要把他带出去。 一个哑巴,无名无姓地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可怜啊。谢景迟之所以会承诺他说要带他走,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更是因为看了四周的环境以后,越发地同情他。这样的好人,不该是这样的生活情况才对!好人就该有好报,不然谁还当好人呢? 谢景迟觉得自己的身心轻松愉悦,完全不像是刚刚脱离昏迷状态的人,只能归功于瑞瑞的精心照料。 谢景迟想着自己已经躺了许久了,应该走动走动,故而在瑞瑞出门采药的时候,也是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得救 山林中的空气十分清新,谢景迟伸了个懒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想着这里的环境这么好,只是太过偏僻了,也不知道姬无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有那么一瞬,谢景迟想着如果在这里烧上一把火,是不是他们会过来的更快一些。但很快谢景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还是应该保护环境,只是不知道,这里离自己跳下悬崖的地方远不远。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竟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睡了几天醒来,身体感觉比前段时间还要舒畅,简直像是吃了什么洗骨换髓的灵丹妙药,整个人一身轻松。谢景迟一边活动关节,一边向外走去。 屋子前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路上落了不少叶子,都来自周围的山林,谢景迟颇有兴致地低头捡了一枚,把玩了些许时候之后又丢到了一边去。 自己跳崖前,听到了姬无涯的呼声,说明他们已经赶到了这里,已经制服了那些山贼。最后只剩下一个丁梦泽,想必也不足为虑,毕竟姬无涯的身手那么厉害,还有一个差不多厉害的裕王在。二打一怎么都不会输吧,所以山寨情况很乐观,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们这几天在找自己的话,会不会很担心,导致废寝忘食身形消瘦? 想到这些的时候,谢景迟的眼前自动的浮现出一张满是胡茬的憔悴的姬无涯的脸,还有些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自己从前见过的姬无涯,一直都是衣冠整洁、丰神俊朗的模样,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落魄,也全然不会体现在外貌上,想到或许要见到形容落魄的姬无涯,谢景迟还有些小激动。 他紧张兮兮地、十分伤神郁结在心地找啊找,最后找到了这里,看到了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自己,会不会开心地一把抱住自己,然后大哭一场?大哭可能有些夸张了,但应该会声音颤抖地说着类似于“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你还活着”这类的话吧? 谢景迟低头笑了两声,丝毫没有一点儿死里逃生的觉悟。 走着走着,谢景迟觉得也差不多了,再走的远一点或许要回不去了。这才转身往回走,瑞瑞这时也是从另一侧的小路回来了,谢景迟开心地向瑞瑞挥了挥手,小跑两步刚想迎上去,就被地上那些破土的树根绊倒在地。 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摔,布料地上的落叶下,竟是暗藏了一条蛇,谢景迟一下子趴在了蛇身上,惊动了正蜷成一团的长蛇。蛇受了惊,第一反应便是抬起头咬了下去,正咬在谢景迟的肩头。瑞瑞慌忙丢了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赤手捏着蛇头,将那条蛇甩出去老远。 谢景迟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什……什么蛇啊……我好疼……好疼……有没有毒……快帮我看看有没有毒……我还不想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不想被蛇咬死啊!” 瑞瑞吱吱呀呀了半天,谢景迟也没有听明白,却是被瑞瑞扶着坐在了地上。谢景迟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瑞瑞,他的额头已经有了些许汗珠,谢景迟顿时明白了,这蛇肯定是有毒了,而且想必毒性不小。想到这些,谢景迟的脸色越发差了,当即动了动另一只手,将自己肩头的衣服扯了下来,试图去将肩头的毒血吸出来一些。 可是无奈,谢景迟怎么动脖子,都是够不到。最后只得看了眼身旁惊慌失措的瑞瑞,问道:“你……可以帮我吗?如果害怕的话就算了,反正我的这条命也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现在就算不做什么,我也不会埋怨你的……” 瑞瑞拼命地摇了摇头,然后扶起谢景迟向屋子里快步走去。进了屋之后,瑞瑞先是到厨房拿了刀,将蛇咬出的伤口的地方划开,谢景迟疼得龇牙咧嘴,实在是受不了了的时候,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袖填入口中,死死咬住自己的袖子。 肩头雪白的肌肤上,滑落一道道乌黑的血痕,谢景迟的眼中蓄了一些眼泪,瑞瑞伸手去挤了挤那些乌血,然后用较为柔软的布将那些血迹擦了擦,最后手比划了半天,咿咿呀呀地,谢景迟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而后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动手吧,没关系的……” 瑞瑞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嘴唇覆在了那道伤口处,用力地将那些毒血一点一点地吸出,然后吐在了一边。谢景迟的身子颤抖着,肩头的痛感半点儿没消,眼泪已经滑了两行亮晶晶的痕迹。谢景迟抽了抽鼻子道:“我会不会死……” 瑞瑞又是跑到了一边,从草篓里拔出一株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吐出来抹在了谢景迟的肩上。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了谢景迟的四肢百骸,谢景迟竟然是在想,难道这是薄荷吗,这么凉? 就在瑞瑞仔细地给谢景迟上药地时候,突然有人踹开了房门,谢景迟猛然回头,什么都还没看清,就听到一声闷响,随即是一声闷哼。谢景迟循声看去,看到瑞瑞摔在墙角,吐了一口鲜红的血液,谢景迟也不知道那血是自己的还是瑞瑞的,只听到一个熟悉地声音道:“晚娘,本王来晚了,你还好么?” 谢景迟还未从瑞瑞被打伤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这又看到了一张不是很想看到的脸。虽然裕王来了说明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姬无涯了,但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姬无涯,谢景迟还是有些心理落差的。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谢景迟盯着裕王责问道:“你干什么?!” 裕王皱了皱眉头,看着谢景迟露出的雪白的肌肤,这时也是看到了还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和仍泛着水光的草药。裕王的目光又转向了墙角的瑞瑞,沉声道:“来人,把他带走,好好地看上一看。晚娘,你还好吗?这是怎么了?” 谢景迟伸手压着那些草药,然后又将衣服拉了起来,简明扼要地说着:“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就要先摔死,然后被蛇咬死。而现在,他却被你一脚踢到了墙边。” 说完,谢景迟忍着肩上的痛楚,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有些颤巍巍地走到了瑞瑞地身边。因为谢景迟的缘故,那些侍卫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得在一旁看着谢景迟将瑞瑞扶了起来,而自家王爷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阿迟!” 又一个熟悉地声音响起,裕王的目光移向了门口,谢景迟也是惊喜地看了过去。姬无涯果然是出现在了茅屋的门旁,一如谢景迟所想的憔悴与落魄,谢景迟突然眼眶又是一热,泪水再度滑落。分明觉得这个样子的姬无涯一定很可笑的,但为何见到的第一眼,就很想哭? 姬无涯是晚了一点儿才到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看到谢景迟扶着一个捂着胸口的男子,大概也是猜了出来。随即转向裕王道:“三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也是要传令下去,让搜山的人马全都回来。” “好。”裕王颔首,又是瞥了谢景迟和瑞瑞一眼,接着就是转身离开,也没有说别的。谢景迟看着姬无涯,一手扶着瑞瑞,一手拼命地擦拭眼泪。 那些侍卫也是跟着裕王退了出去,姬无涯道:“这……就是救了你的人吧?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名姓?” 谢景迟抽了抽鼻子,而后说道:“他叫瑞瑞,不会说话的。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先是救了跳崖的我,然后刚刚我被蛇咬了,也是他救了我。可是裕王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打伤了,你快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姬无涯上前扶住了瑞瑞,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谢景迟在一边又说道:“我也是刚刚才醒没多久,还想着怎么样告诉你们我还活着,你们就来了。我还许诺给瑞瑞说,会带他离开这里,让他过更好的生活,作为救了我的谢礼。好人就是应该有好报的,如果不是裕王,瑞瑞也不会这样。” 姬无涯点了点头,而后轻声说:“他伤得不是很重,疗伤用的药草,车上也都备的有,只是不宜劳动,从这里到我们的车上,要走得距离有些远,我去叫人来背着他走吧。” 谢景迟点了点头,搀扶着瑞瑞在桌边坐下。姬无涯很快带了人来,谢景迟一抬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叠彩,叠彩的一只眼睛上罩上了眼罩,活像是一个海盗的模样。谢景迟迟疑了片刻问道:“这是那些山贼打伤的?” “回主子……是属下无能,害得主子受这样大的罪!那些山贼用了药,还偷袭,重章的腿——不过没关系,属下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也仍旧可以护卫在主子周围,只要主子不嫌弃!”叠彩跪下后,掷地有声地回答说。 谢景迟忙道:“没事没事,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只有两个人,可那些山贼有那么多人。毕竟寡不敌众,何况敌暗我明。只是你的眼睛……还有,你刚刚说重章的腿怎么了?” “重章的腿伤得不轻,能不能保住,要看造化了。”姬无涯低声回答说。 谢景迟摇了摇嘴唇,愤愤地说道:“那些可恶的山贼!一定要重重地处置才行!他们竟然,竟然还吃人肉包子的!” 姬无涯道:“人是裕王处置的,说是一个不留。我们先走吧,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他还有伤在身,不能久拖。” 谢景迟点了点头,叠彩将瑞瑞背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却是接到了姬无涯递来的眼色,只是默不作声地背着人向前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履行赌约 因为不了解谢景迟这几日的情况,故而刚一回到驻扎的阵地,姬无涯就将在被召来此处的太医全部叫到了帐中,谢景迟被姬无涯放在了一个已经相对来说比较豪华的床上,拉上了垂帘。谢景迟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没有易容的遮掩,如果被人看到,确实是不大好,也就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等着那些太医来给自己诊断。 一个接着一个的太医上前请脉,最后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如果身上有蛇咬伤,还是要小心处理一下,以免落了什么伤疤,对女子来说终归是不好的。 随即几个人也开出了几服药,内服外用的都有,姬无涯一一点头,最终挑了见效较快又不是很苦的药,吩咐人给煎上。等到太医们一一退了出去之后,姬无涯才坐在床边,拉开了纱帐,看着躺在床上的谢景迟。 因着那些太医会诊着实用了不少的时间,谢景迟在床上躺着,也没个东西可以玩,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姬无涯盯着谢景迟安稳的睡颜,却仍是觉得不大真实。那一刻的生离死别似乎还近在眼前,那一瞬的心如刀绞似乎仍有所感,姬无涯轻轻地给谢景迟盖了盖被子,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的温柔。 睡梦中的她是那样柔和,收敛起了往日的俏皮和跳崖时的决绝,眉眼出奇的柔和,别有一番风韵,像极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或者说是谢晚娘——时的情景。姬无涯突然想起她的那些关于灵魂互换的话,她说是在自己落水之后,昏迷的那三天里,见到了谢晚娘。那么这次呢?同样是生死一线,应该也是能够见到的。这样一来,谢晚娘会不会告诉她关于那边的事情,或者说干脆已经找到了换回来的方法? 想到这个可能性,姬无涯有些怅然,如果她真的要选择走,该怎么办? 帐子的垂帘被一把撩开,姬无涯转头看去,便是看到了裕王正快步走来。 “人怎么样了?”裕王看着睡着了的谢景迟,以为是陷入了昏迷。因为有几日未曾梳妆打扮,谢景迟的模样瞧起来倒确实是有些憔悴,姬无涯瞥了裕王一眼,回答说:“出去说吧,别打扰她休息了。” 裕王又看了看谢景迟,转身向外走去。姬无涯起身,将帐子又放下后,也是跟了上去。两人在帐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停下,裕王转而面向姬无涯,姬无涯将落在肩头的头发随意地撩到背后,转眸,目光落在了裕王的脸上。 姬无涯沉吟了片刻后,扬眉笑问道:“你想怎样?” 裕王挑了挑眉梢,仿佛是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你想我怎样?帐子里躺着的人叫谢景迟,让我来想想圣旨是怎么说的?温婉秀致,德修道昌。这是圣旨赐婚,六弟你觉得你有法子再娶她过门吗?她也是入了宗族族谱,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注定了这辈子是裕王妃的人。” “先前打赌的那三条人命。”姬无涯对圣旨赐婚的问题避而不谈,换了一件事轻声问道。他们赛马打赌的那次,裕王赌上的三条人命,折檀在姬无涯看来已经是尸体了,但是碧回和韫玉,却仍是要救回来的。如今虽然身处辽西,可一旦这边事了,谢景迟回京之后,定然是会想起这几个人的。先前自己诓骗她说,人已经救了回来,若是被她知道,人还在裕王手中,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裕王唇角一勾,好奇地问道:“怎么六弟不先关心一下晚娘的去留,而是要先看一看这三个奴才的下落?” 姬无涯冷笑一声道:“莫不是三哥后悔了?” “怎么会。”裕王斜眼看了过去,略微动了两步后说道,“愿赌服输,这三个人,我即刻便是传信回去,让人把她们交到你的人手上,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三哥了。”姬无涯这便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若是这样交接人质,姬无涯手上的十二墨雨定然会暴露行踪。这次为了赈灾事宜,姬无涯调了大部分的人马到了辽西,如果京中突然生变,或许那些人马便是成了炮灰,保不住了。只是这个时候再同裕王谈条件显然是不现实的,裕王打得主意便是将自己的人引出来,至于会不会当即动手,姬无涯也不敢说。 按照裕王的性子,很有可能当即便是将人质和交接的人一网打尽,尽数屠杀。但是姬无涯不得不冒这个险,只单单为了一个人,承担这样的风险,姬无涯也说不清楚值不值得,但是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就是自己这样做了肯定不会后悔。如果没有这样做,等到谢景迟责问起来,姬无涯将没有颜面再去面对她。 他一开始就骗了她一次,才导致后来的失去。 所以他不想再骗她,哪怕是为了她好。这一次尚且有挽救的机会,姬无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只能去冒险。 裕王拍了拍手道:“那就一言为定,约个时间地点吧,各自通知各自的人。我看揽月楼就不错,半个月后的这个时候,揽月楼见,如何?” “既然三哥已经做了决定,便就这样吧。”姬无涯含笑点了点头,转身便是要离开,刚迈开一步,却又突然转身说道,“那个叫做瑞瑞的哑巴,我建议三哥还是费点儿心思快些将他医治好吧。毕竟三哥手上已经有了不少让阿迟挂念的人命,再多一个,裂痕就更大一些,也不知三哥是愿意与阿迟越走越远呢,还是想让阿迟恨你一辈子。” 说完之后,姬无涯又道:“我的话也说完了,这便去配药了,告辞。” 裕王看着姬无涯离开地身影,冷哼了一声道:“哪怕是恨,本王也要她一辈子记得本王。就算你们可以走到一起,本王也不会让你们那样轻轻松松地在一起。即使爱的是你,本王在她心中也永远有一席之地。何况——你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这段话只用着最平常的声量说出,语调阴冷,听得人不寒而栗。而姬无涯却是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有所停顿,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就没有听到这段话。 事实是,他听到了。 只是这样的威胁,对姬无涯来说没有丝毫意义。谢景迟不会记恨一个人那样的久,对一个人恨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忘掉这个人,让他彻彻底底地淡出自己的生活。而那个瑞瑞,将会是让谢景迟对裕王恨到极致的存在。 从第一眼看到瑞瑞的时候,姬无涯就觉得有些奇怪。一个被裕王一脚踢飞撞在墙上又摔落的人,断然不可能会是那种程度的伤势。裕王不会是那种不明真相时,出手就会留手的人。按理来讲,那一脚应该足以让瑞瑞丢掉半条命,可他没有,只是吐了口血,这血还有可能是谢景迟的。 等到姬无涯把到瑞瑞的脉的时候,就觉得更奇怪了。这个人的脉息厚实,不像是一个深居山林的哑巴,自己一个人在山林中,是不会有这样习武之人才能有的厚实的脉息,虽然他可能用了一些方法掩盖住了自己内力的痕迹,只是脉搏却是无法骗人。姬无涯把过脉后,基本断定这个瑞瑞身份不一般,只是却无法猜度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底,谢景迟的命是他救得,也没有想过要害谢景迟,怎样也不会是敌人。可是这样刻意掩盖武功的行为,又无法让人将他断定为朋友。起码是一个不甚光明的身份,因而等到裕王前去救治瑞瑞的时候,想必也能发现这样的情况。 届时瑞瑞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不到一成。 裕王多疑果决,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单看他处置红月寨中的那些人的手段,就应该知道他从来不会仁慈。而等到谢景迟知道了裕王的所作所为,哪怕说出瑞瑞身份不明,谢景迟也断然不会宽恕裕王。 谢晚娘的命案在先,又有怀珠、碧回蒙难受苦,现在又一个救命恩人瑞瑞死在裕王的手中,这样的负债累累,又如何能让谢景迟不介意? 姬无涯冷笑一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帐子,瑞瑞就在帐中,应当是叠彩正在照料。这样不稳定的因素,能借人之手除去是最好的。如果留下来,将来有什么不测,便是要后悔莫及了。 ··· 谢景迟在裕王进帐子的那一刻便是醒了,只是她不是很想见他,所以假装还是在睡觉。等到姬无涯和裕王离开之后,谢景迟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肩头,呲牙咧嘴地表示着自己感受到的疼痛。 看到裕王和姬无涯两人站在了一处,谢景迟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见过谢晚娘一面的,而谢晚娘也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如何光明正大的改嫁的问题。谢景迟坐在床上,一边摸着自己已经被包扎好却仍在疼痛的肩头,一边在想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姬无涯。 如果直接就说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迫切了呢? 可是如果旁敲侧击,自己的水平又不够,万一无法准确地传达该怎么办? 谢景迟一面纠结着,一面又期待着自己和姬无涯成亲的那一天。 突然又是一声响,帐子的帘子被撩开,谢景迟不知道来的是谁,慌忙又躺下装睡,一不留神撞到了伤口处,只得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出声,听着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地向自己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拔舌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谢景迟不敢肯定这个人是谁,因为姬无涯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或者说脚步声很轻,不会打扰到谢景迟休息。但这个突然进来的人,有清晰可闻的脚步声,谢景迟此时又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只好继续假装睡觉,听声识人。 一声短促的叹息响起,谢景迟没能通过这个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只能听出是个男子。谢景迟有些忐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在心中想着,让他有话快点说。 身边的床铺有了些许动静,谢景迟猜他是坐在了床边。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证实了,因为那个人直接拉住了谢景迟的手。谢景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还好反应不是很大,没有直接收回来,对方则是叹道:“想必你受了不少惊吓,如今在睡梦中,竟也是如此的不安。” 薛辞?! 谢景迟听出了他的身份,却是不明白,怎么他会跑过来跟自己说这样暧昧的话? 很快,薛辞就给了谢景迟答案。薛辞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一开始并没有仔细想过司思的身份,却不想,原来我心心念念却苦求不见的人,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而我却不知晓。从你弹出那首曲子开始,我就对你倾慕不已,我觉得世间再没有能与你媲美的女子。可是你那样的优秀,出身又是那样的高贵,我无法高攀,只得远远看着。随即,就是收到了你被赐婚的消息。裕王人中龙凤,而你又是那样的风华绝代,你们两人很般配,我也就死了那条心。” “可如今,你的境况,却又让我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我还有一些机会?”薛辞顿了一会儿,谢景迟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心想谢晚娘真是厉害,连这样的才子都对她念念不忘,这还只是弹了一首曲子,如果多聊几回,谁知道会不会是个赴汤蹈火的好备胎。 一时的安静,让谢景迟有些焦急,想着你赶紧说啊,卡在这里多让人难受。在她看来,这是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感情,这只关乎谢晚娘和薛辞两人,而谢晚娘如今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薛辞只是一腔相思空付罢了。说来也是让谢景迟有些心疼,这样一个痴情的人,无奈却是痴情无果了。 静了一些时候之后,或许是薛辞意识到自己是悄悄进来的,应该早些说完想说的话,然后早点离开。这才又接着开了口:“只是,我看得出,你和荣王两人,情投意合。终归我是个胆小的,哪怕是表露心意,也只敢在你还在昏睡的时候讲出。” 谢景迟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说,大哥你胆子不小了,裕王和姬无涯俩人才刚刚出去,你就敢溜进来说悄悄话。谁知道姬无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被逮到你不就完了?这还叫胆子小啊!你已经很有勇气了! 薛辞道:“裴玉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兴奋。可是我没有办法当即就去找你把你带回来,因为还要等着裴玉给你治伤解毒,而后裴玉又说,伤已痊愈,毒已根除,人也已经送到了山林之中,我才放下一颗心。只是,虽然是我找裴玉救了你,却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跟你邀一邀功,很丢人吧。裴玉已经对外谎称死在地动中了,裕王和荣王想必也是接到了他死去的消息。我知道他是不想再与朝廷有什么瓜葛了,毕竟一个皇上,就足够让他死上千次万次,可他跟我说,他不怕死,只怕比我先死,没有办法履行当年的承诺。” 谢景迟登时有些讶异,救自己的人难道不是瑞瑞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裴玉?而且裴玉和朝廷的牵扯是怎么一回事?和皇上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皇上如今缠绵病榻,并不是因为得了什么病症,而是被人下了毒?还有,裴玉对薛辞的承诺?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奇怪?让人有点儿……浮想联翩? 薛辞继续说着:“其实我也不过误打误撞救了他一次而已,他却要许我一世无病无灾,也真是难为他了。我这样一个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深山老林里了。” 谢景迟越发的觉得裴玉这个人有问题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然而却不能扒。谢景迟有些郁闷,甚至有些忽略了前面的那些话。 随后,谢景迟的手突然就被松开了,而且有些粗暴的那种。手腕上有些吃痛,谢景迟皱了皱眉毛,随即就听到了打斗声。 谢景迟当即反应了过来,这是谁回来了,发现了悄悄潜入的薛辞。谢景迟慌忙坐起身,又是拉动了肩部的伤口,却也顾不得这么多。因为按照薛辞的说法,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薛辞和裴玉,而且裴玉那样厉害的人没有死,如果现在他们把薛辞打死了,裴玉那么在意薛辞,万一为了给薛辞报仇,报复到姬无涯身上怎么办? 谢景迟一把扯开了纱帐,赤脚落地,一阵冰凉之感瞬间从脚底心窜上天灵盖,谢景迟想要站起来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凉意没有站稳,一旁正打斗的人也是发现了谢景迟的动作,当即就有人冲来搂住了谢景迟。 是姬无涯。 谢景迟舒了一口气,人被抱起坐在床上。而后谢景迟向一边看去,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打斗,而是姬无涯对薛辞单方面的殴打。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现在多了些青块血迹,不忍直视。谢景迟拉着姬无涯的袖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睡得好好地,突然就被吓醒了。这个是……薛辞吗?你打他干什么?还下手这么重?” “晚娘……”薛辞勉强抬眼看了一眼谢景迟,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你醒了……” 姬无涯冷眼横了过去,谢景迟的手还是死死拽住姬无涯的袖子,让他没有办法立时地冲过去再打薛辞一通。姬无涯笑着看向谢景迟解释说:“没事,只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屋里,以为是贼人,就下手重了一些,没想到是他。” 谢景迟心中腹诽道,以你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的,下手这么重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吃醋了。想到吃醋,谢景迟还是有些开心的,但是又有些心疼薛辞,这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是转而看向薛辞问道:“薛辞公子,你在这里是做什么?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薛辞手扶着墙,强撑着占起了身,而后咳了两声,这才回答说:“以为司思姑娘得救,所以想要前来问候一番。到帐中时发现没有旁人,刚想试着问问姑娘醒了没有,荣王殿下就来了。不过,令薛某惊讶的是,原来司思姑娘,就是谢家千金。你我二人多时不见,没想到再见时,薛某竟是如此落魄,实在惭愧。” 谢景迟忙说:“这事只有王爷与我知道,如今既然是凑巧被薛辞公子知道了,还望薛辞公子能够保守这个秘密。毕竟我如今身份有些许尴尬,若是出现在辽西境内,不大好作解释。” 姬无涯立在一旁也没个言语,让谢景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姬无涯这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但是姬无涯应当是和裕王不一样的,他不会做这样毫无道理的事,如果当真要杀薛辞灭口,那他和裕王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薛辞被打得这么惨,谁知道姬无涯在下手的时候有多少个机会能杀了他,但他现在还活着,应该也算是姬无涯的一个态度了。 薛辞点了点头道:“薛某心中有轻重之分,两位不用担忧。” 此时,姬无涯方才开口道:“刚刚未曾看清便动手,是本王的不是。如今薛辞公子身上负伤,本王责无旁贷,稍时会有太医为薛辞公子诊脉,定会助公子早日痊愈。” 薛辞站得不大稳,却还是拱手道:“多谢王爷了。” 说话间,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谢景迟被这声音扰得有些心惊,向着姬无涯看了过去,却发现姬无涯一脸平静。 谢景迟惶惶不安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应当是给丁梦泽用刑了吧。”姬无涯缓声回答说,可在他的心中,却更偏向于,这是裕王对瑞瑞做了些什么。果然,薛辞当即说道:“方才薛某看到裕王殿下向着太医们所在的帐中去了……那救了……救了司思姑娘的人,可是也在太医帐中?” 这样欲言又止的话,让谢景迟当即起了疑心,忙又站起了身。脚下依然冰冷,姬无涯扶着谢景迟的肩,示意她坐下,随后便是屈膝跪在谢景迟的脚边,为她穿上了鞋子。谢景迟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瞟了薛辞一眼,却发现薛辞很有眼色地看向了别处。 穿好了鞋子后,谢景迟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姬无涯跟在谢景迟的身后,临行前还颇有深意地看了薛辞一眼。薛辞抹去嘴角的血迹,回以微笑。 惨叫声不绝于耳,谢景迟越发觉得不像是丁梦泽了。丁梦泽的声音虽然不是很细,但并不是这么粗的声线。这样粗的声线,更像是瑞瑞那样不会说话的人能够吼出的。 等谢景迟拉开那个帐子的垂帘,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让谢景迟干呕了一下,再看过去,瑞瑞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还发出一些难成音节的呻.吟。 裕王转身看着呆滞在门口的谢景迟,和谢景迟身后的姬无涯,轻声道:“这个人……” 谢景迟咬着牙,盯着裕王,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说道:“禽兽不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假消息 周遭除了瑞瑞的痛苦呻.吟声外,再没有半点儿声响。 在帐中的其他人,清楚地看到了谢景迟的脸,也清楚地听到了谢景迟对裕王的责骂。 “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人活在世上?!”谢景迟言辞冷冽,带着难以隐藏的愤怒,直视着裕王的眼睛,想要看清楚这样冷血的人,究竟是会用怎样的眼神去看一个责骂自己的人。谢景迟话音落下后,死死地盯着裕王,一声不吭,可深情中却是写满了愤恨与坚决。 裕王有些漠然地看着谢景迟,突然觉得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竟是不敢去看谢景迟的眼睛。谢景迟的眼中早已褪去了早先的懦弱与胆怯,如今这样坚定的目光,却是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从来都是狂妄放肆的裕王,从未有过惧怕的东西的裕王,如今却是害怕去看一个弱女子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瑞瑞?他是有完全充分的理由的,明眼人都应该能看出这个人的来历不明,尤其是姬无涯,应该在一开始就能看得出瑞瑞的不正常,可他偏偏却要将瑞瑞交给自己处置。 这样显而易见的阴谋,可裕王却已经无法不上套。 因为他对谢景迟的在意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在知道瑞瑞可能对谢景迟造成威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对瑞瑞用了刑。 而谢景迟,恰恰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地上躺着一直在抽搐的瑞瑞,他的嘴巴里冒出汩汩的鲜血,已经在地上蔓延出了一大滩。这样的失血程度,看得谢景迟心惊胆寒。瑞瑞是一个哑巴,不会说话,嘶吼的音节也是喑哑难听。可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裕王竟然还能狠下心去,生生拔掉了他的舌头。谢景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那个胆量,去正视如今的瑞瑞,从前她怕血怕疼,可此时此刻,肩头的创伤、眼前的血腥,她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有的,只是对裕王的愤恨和对瑞瑞的同情。 裕王罕见得垂下了眼帘,低声道:“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这样,伪装成哑巴的贼人。既然他不愿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本王只好让他真真正正地变成一个哑巴。” 谢景迟难以置信地看着裕王,出声是不可思议地语调:“你在说什么东西?为了给自己的残忍找一个借口,你还可以向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身上泼脏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前知道你凶残,知道你冷血,却不知道你已经残忍到不近人性,冷血到不可理喻!姬无渊,你为什么不去死?!” 指名道姓,直接说出那样厉声的斥责和咒骂,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惊骇到呆愣在原地,目光无一不锁在裕王和谢景迟之间。裕王那样的人,面对这样的情景,会怎样的残忍地对待谢景迟?没有人能够揣摩出,也不敢去想象。而姬无涯此时则是上前,轻描淡写地说道:“三哥,不如详细说一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之后,不等裕王的回答,姬无涯便是对着一旁的人说:“这个人犯了什么样的事?说来听一听。受了这样大的罪,总不能没个罪名吧。” 那些愣在原处的手下,听了姬无涯的话,当即面面相觑,而后有一个胆大一些的,跪下拱手回答说:“回禀荣王殿下,太医在为这人诊治的时候,无意中断出此人内力深厚,骨骼强健,定然是个长期习武之人。裕王殿下听说之后,当即亲自为他做了检查,发现此人并非是山野村夫,种种迹象表明,此人武功高强,且师出名门,一名山林哑巴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形容武艺。因而才会有了这次的拷问,这人却一直闭口不言,所以……所以就上了刑……” 这个手下的叙述倒也算是清楚,谢景迟听得明白,当即就是转眼看向了瑞瑞,而后将目光转到了姬无涯的身上。谢景迟是听到之前薛辞所说,自己是被裴玉所救,那么瑞瑞很可能——或者说基本一定是——裴玉的手下,跟在自己身边,是为了确保自己安全地回到姬无涯这边。 那么瑞瑞的动机就不会是威胁伤害自己,而他也确实照料了自己,甚至从毒蛇口中救下了自己。形同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此时却因一些猜测,而惨遭拔舌之刑。 一股自责与内疚之感,在谢景迟的内心深处升起。 “那又如何呢?”谢景迟的眼中突然就有了些许水光,“他害过我吗?我的命都是他救得,想要害我,那还为什么要救我?如果真如你所说,他又怎么会跟着我们回到这里呢?人心善,所以眼见皆是善!正因为他心地善良,所以想不到你会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他!所以才会跟着来到了这里,所以才会遭受这样不明不白的残忍刑罚!” 姬无涯轻声道:“与其争论,不如快些找个太医给他看一看。” 姬无涯动了动下巴,一旁的太医慌忙地去查看瑞瑞的情况。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烈的疼痛而昏迷,那些太医止血的止血,诊脉的诊脉,忙成一团,身上的衣物也大都染上了血迹。 谢景迟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不敢再看瑞瑞那边的情形。裕王这才又开了口道:“既然王妃为你求情,那么就让你逃此一劫。只是,武功是要废的。” 说完之后,裕王径直从谢景迟身边路过,走出了这个帐子。谢景迟看了一眼裕王的背影,竟是出奇地看出了一丝丝的情绪,却是让谢景迟无法去相信的悲伤。姬无涯走到了谢景迟的身边,低声道:“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是无可奈何的。有句话你肯定知道,宁杀错不放过。在这种时候,确保大家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要试着去理解……毕竟我们的身份,不容有失。” 谢景迟抬着泪眼看向姬无涯,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声:“你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对不对……” 一向聪明、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的姬无涯,此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只得如实告诉谢景迟道:“所有来历不明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境遇。从前见过太多,之后也不会减少。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而在这个世界,我们这些人的命,生来就比其他人贵重太多。” 是了,这是君主集权的社会。 谢景迟当即便是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所在的那个二十一世纪新社会,哪怕知道历史了解历史,却也无法切实去体会,一些人命比草贱是什么样的概念。如今,姬无涯却是用这样平淡的话语,在这样的场景面前,告诉了谢景迟这些她看书永远无法看到的现实。 因为自己的、王爷们的命更贵重,所以就可以肆意残害其他人。 “那么,你做过多少这样子的事呢?”谢景迟低下头,不敢去看姬无涯的表情,问题虽然问出,却也不敢去想这样的答案。她害怕得知,原来自己喜欢的姬无涯,和自己唾弃的裕王,其实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那么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该有多么的可笑? 姬无涯沉思片刻后回答说:“所幸,没有。” 谢景迟惊讶地抬头,对上姬无涯无比真诚的眼神。 姬无涯又是解释道:“幼年在宫中,习武学文,并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事情。长大后投身军营,每日与下层士兵厮混在一起,打打闹闹,喝酒吃肉,倒也活得坦诚痛快。随后入兵部任职,多是在蓄养亲兵,协助尚书整肃军纪,也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料理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所以,阿迟你放心,从前我不是那样的人,今后为了你,我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谢景迟很想扑入姬无涯的怀中,好好地去拥抱眼前的爱人,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这样做。 “何其有幸。”谢景迟低头捧面哭泣道,“一开始就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那些手忙脚乱地太医看谢景迟和姬无涯两人正在低声交谈,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打扰,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开口道:“启禀王爷,人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姬无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谢景迟,以作安抚。随后转身看向那名太医道:“辛苦你们了。之后的调养,也不容马虎。” 太医垂首回道:“下官领命。” 谢景迟听到人已无虞,便是转身跑出了帐子,姬无涯短暂地吩咐了一番之后,也是跟着离开。很快就追上了先前离开地谢景迟。 周围没有其他人,谢景迟看着追上来的姬无涯,当即扑入了他的怀中,而后说道:“谢谢你。” “无需道谢。”姬无涯抚摸着谢景迟的头发,柔声说道,“自从我知道,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就知道我们的认知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今天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将来或许会有更多。但是我会最大限度的,让你不感到不适。”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说:“那会儿薛辞进来的时候,我是醒着的,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姬无涯略微有些震惊,只听谢景迟继续说道:“其实他一早就知道我获救了,而且我身上裕王下得毒也被解了。薛辞来就是为了絮絮叨叨说这些,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所以你打他真的有点儿冤枉他了……” 毒被解。 哪怕谢景迟没有说是谁救了她,也没有说是谁解了毒。可从她的叙述中,姬无涯已经断定,裴玉没有死,自己先前收到的,是假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谈 医治谢景迟,并非是什么需要依靠假死来逃躲的事。而让裴玉这样的人作出这样的选择,定然是有更为重要的理由。 姬无涯略作思考,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薛辞是怎么说的?” 谢景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救我的人是裴玉。这件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薛辞那会儿说的。我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有瑞瑞,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能裴玉是有意要躲着你们吧。对了!有个很重要的,他说裴玉不想和朝廷再有什么瓜葛了,说毕竟仅仅一个皇上,就够他死千次万次了,这是不是意味着……” 听到“皇上”二字的时候,姬无涯的脸色当即就是变了,再次强调一番问道:“你确定他这样说了?” 谢景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确定,因为这个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我不会记错的,他就是说了皇上,我当时还在想,会不会……会不会皇上的病……” “会不会皇上的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姬无涯脸色阴沉着,声音中也带了一丝丝地阴寒,“我就说父皇这些年来病的蹊跷,原以为是往些年太过操劳,故而积劳成疾。可先下看来,倒更像是有些人有意为之了。” 谢景迟看到自己的猜想被姬无涯肯定,心中有些小小的骄傲,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和害怕。从前在宫斗或者朝廷相关的电视剧、小说里,没少看到那些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甚至能够狠下心去谋杀自己的血亲。虽然看小说时觉得这样的情节莫名地有些吸引人,那种杀伐果断,那种运筹帷幄,无一不引人入胜。可是一旦亲身体验,活生生地摆在眼前,则是让人不寒而栗了。 究竟是怎样的魔鬼,才能对自己的血亲下得去手? “那……你有头绪么?”谢景迟有些忐忑地问道,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支持太子的,如果这件事是太子做的,那自己到底还支不支持这样的人了?潜意识里,谢景迟觉得这件事就是太子所为,皇帝病重,依旧没有废除太子的打算,等到皇帝驾崩,太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是否有废太子另立储君的打算,应该是能看得出的,太子可能就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所以才会这样让事情早些成为定局。 姬无涯冷声道:“不出所料应当就是裕王党羽了。” “又是他?”谢景迟惊讶地看着姬无涯,“可是皇上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现在朝中是有太子的啊!等到皇帝驾崩,太子当然是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也会得到百官拥护,而裕王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他冒这样大的风险,费尽心机,难道是要为他人做嫁衣吗?” 姬无涯伸手摸了摸谢景迟的头发,让她冷静了一下,随即才解释说:“你是觉得这事会是太子做的对吗?你猜错了,你不了解太子,他没这个胆量,也不会有这个狠心。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你可还记得两个人,晋王和肃王。” “让我想一下……”谢景迟认真回想了一下,而后问,“是我们刚回京城的时候,和裕王一起来到城门口接咱们的那俩人?” “嗯,就是他们了。”姬无涯满意地点了点头,“晋王还曾讨要了中秋时你作诗我题字裕王画画的那幅画,带着侧妃文木菡。文木菡你应该记得比较清楚一点,不过这事和她关系应该不大。据我推测,这事或许不是裕王亲自动手,更大的可能性是晋王和肃王两人。” 谢景迟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了一番是否有人在,才让姬无涯继续说下去。 “肃王在江湖上认识不少人,先前也是他能调出一部分江湖人士,来对我围追堵截,最后使得我们不得不走山林小路来绕开他们。肃王能够联系到裴玉,从裴玉那里取到毒药,转而交给晋王,这样的可能性很大。晋王的母亲,属于贤贵妃一系,一直以来都是依附于贤贵妃,据母妃所言,晋王能够出生,还是多亏了贤贵妃的庇护。”姬无涯轻声分析着,“这样一来,晋王可以将药交到他的母亲手中,或者直接交给贤贵妃。以贤贵妃受宠的程度来看,悄悄给皇上下一些药,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这肯定是那些慢性的毒药,起效很慢,方便裕王一党行事,出自裴玉之手的药,也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不被太医院的人发现。” 谢景迟惊道:“做这种事的,竟然还不止一个人吗?这种谋杀自己亲爹的丧心病狂的事情,竟然还能是几个儿子一起策划的?” 姬无涯无奈地笑了笑说:“这在你们那边的世界很难想象吧?亲生骨肉,都能狠下心来去谋杀自己的亲生父亲。枕边的妻妾满脑子都是你的家产,你的权力,你的所有附属品,除了你她们都在意。说来也当真讽刺,帝王家中,亲缘当真是淡薄到了极致。” “可你不一样!”谢景迟目光灼灼,“你为了你的母亲可以这样努力,你为了我可以放弃或许能够得到的皇位,你会因为父亲遭到毒害而神色黯然。我真感谢自己有认真的在学习如何去察言观色,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是我看到你神色黯然的那一瞬间,有些欣喜,虽然更多的是忧愁。” 姬无涯有一瞬的诧异,看着眼前的谢景迟,竟是又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和从前不同的感觉。 “你对救你的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姬无涯对方才的话题避而不谈,选择换了一个话题。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醒来之后见到了瑞瑞。如果去问瑞瑞,或许有可能知道和裴玉有关的事。但是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 “那可能,裴玉对你用了什么药,让你失去了短暂的一段记忆。”姬无涯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失踪的日子不短,如果真如薛辞所说是裴玉相救,你醒来的时间会更早,那么定然是和裴玉见过面的。如果见过之后不记得,只能是……” 谢景迟期待地看着姬无涯,想他肯定能给出一个答案。可是姬无涯却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说:“这样的药,我没有听说过,之后可以再打听一下。现在我想问另一个问题,你在昏迷的时候,见到谢晚娘了吗?我记得你说你上次落水昏迷的时候,见过谢晚娘。” 谢景迟点头说:“见过见过,这个事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我跟她谈话的时候,她猜到我们的事了,还给了一些建议,说我有可能能改嫁的!” 姬无涯颔首道:“洗耳恭听。” 谢景迟继续说:“她说最近地动,哪里的动乱肯定会加剧,到时会形成兵。如果你能带兵出征,建功回来之后向皇上讨赏,说不定可以。而且她还特意强调了,一定要在现在的皇上活着的时候,这件事才有可能成,如果是新皇登基,就完全没有可能了。” “果真不负天下盛名。”姬无涯赞叹了一句道,“她说的没错,我此番也看中了南疆的乱事。国内发生天灾,朝廷需要大笔的赈灾粮饷和人力投入到辽西救灾,此时南疆小国定然十分猖狂,意欲不轨。届时形成兵祸,我和二哥很有可能就是帅印的候选人,只要有些许助力,帅印就能落到我的手中。” “可是,打仗太危险了吧……” 姬无涯笑道:“不会的,我大寰兵强马壮,阻拦一些边疆小国,易如反掌。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父皇能够活到那个时候。谢晚娘虽然年纪不大,看待这些事情的眼光却是十分老道。如果父皇驾崩,由我的兄弟们继位,那么你的身份将不容更改。我便无法正大光明的迎娶你过门。” 谢景迟问:“那怎么办?既然知道可能是裴玉下的药,我们就快点找到裴玉要解药怎么样?” “确实是要找到裴玉,但是不能急于一时。”姬无涯心中暗作思忖,“既然裕王人尚在朝外,那么贤贵妃就不可能让皇上死,我们还有不少的时间来策划这件事。既然要用裴玉,就要让他成为自己的人,而且下毒一事,最好能够将晋王、肃王等人一网打尽。” 谢景迟重重地点头:“这种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人,不该有好下场!” 姬无涯欣慰地看了谢景迟一眼,声音轻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个觉得我不近人情了。” “不会的!这些人犯了错,就应该制裁他们!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连父亲和丈夫都能去陷害的人,死一百次一万次都不为过!”谢景迟愤恨地说道。 姬无涯将谢景迟搂入怀中,有些感慨道:“虽然有时候话是这样说,但真的能这样去想的人真的不多。你在的那个世界,是不是亲缘和睦,父母与子女之间欢笑满堂。真是让人羡慕。” 谢景迟有点儿想说其实不是这样,其实那边也有很冷血很无情很没有良心的人。但是姬无涯的语气中充满了向往,谢景迟听得出,他很想要有那样的生活,于是不愿意去说反驳的话,只静静的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章 辩 隔了一天,叠彩向姬无涯汇报说,昨夜薛辞进过瑞瑞所在的帐子,不过因为姬无涯先前的吩咐,因而他们没有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姬无涯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薛辞会去找瑞瑞,很大程度上已经是肯定了,瑞瑞就是裴玉的人。既然先前薛辞能够联系到裴玉,那么现在,有没有可能,裴玉让瑞瑞给学此带了话呢?如果带了话,那么会是什么? 见姬无涯陷入了沉思,叠彩便是先默默退下了,退到门口的时候,却是突然被姬无涯叫住:“你去一下薛辞那里,就说本王有请,要就前儿个的事向他聊表歉意。” “王爷?”叠彩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应了下来道:“属下这就去。” 没过多久,门帘外又是传来叠彩的声音:“王爷,薛辞公子到了。” 姬无涯道:“快有请。” 叠彩站在一侧撩开了帘子,薛辞含笑道了声谢,随即抬脚走入帐中。薛辞进账,先是适应了一下帐中略微有些昏暗的环境,接着便是将目光落在了帐子正中,负手而立,看着帐子一侧挂着的地图。薛辞犹豫了片刻,还是拱手行礼道:“薛某见过王爷。” 姬无涯转身,含笑望着不远处的薛辞,抬手说道:“免礼。本王看薛辞公子的伤似乎是好了?可是擦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实不相瞒……那日本王性急,下手重了点儿,以为那淤青要落下一阵子了,这两日本王是愧疚不已。” 薛辞站直了身子,笑得柔和,看着姬无涯回答说:“王爷言重了。薛某这里倒确实是有些陈年旧药,活血化瘀的效果甚好,抹过之后次日便可见效。如今薛某能出来见人,也是多亏了这些药了。只是都是往年的存余,不敢擅自呈给王爷使用,若是万一出了些什么差池,那薛某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这话说得巧妙,既是讲清了这药的来历,又是婉拒了姬无涯可能会提出的要求。毕竟这药既然已经是陈年旧药,又有可能会出问题,那么作为王爷,定然不会揪着这个药不依不饶,甚至讨要一些了。这些活血化瘀的药物,是裴玉前段日子送来的,得知薛辞到了灾区,很有可能会磕到碰到之类的,这些药就很实用。只是如今裴玉欺瞒这些人,传出了自己的死讯,就断然不能让姬无涯他们知道,自己与裴玉还有所联系。 姬无涯自然也是听出了薛辞的话中意味,不作过多纠缠,只说:“这样就好。想必那些药都是裴玉公子先前赠与公子的吧。裴玉公子丹毒妙手,可谓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前些日子本王收到的消息,裴玉他,在地动中已经去世了,本王知道你和他是好友,原先不忍提起这件事。现在想想,隐瞒或许比让你知晓更为残忍,因而今日便是与你说了……” 话说一半的时候,薛辞便是作出了一副震惊且悲伤的表情,等到姬无涯话音落下,薛辞的脸上早已漫开了浓重的阴霾。薛辞神色黯然地回说:“多谢王爷告知……只是……这消息可靠吗?” 消息肯定是假的,薛辞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薛辞需要知道的是姬无涯对这个消息的信任程度,知道了不代表就相信了,相信了也不代表不会怀疑。人只要还活在世上,但凡姬无涯他们有一丝丝的怀疑,那么总有一天,这件事会被捅出来。 所以最重要的,是打消姬无涯的疑心。 “是本王的亲信送来的消息,没有仔细查探过,是不会告知本王的。”姬无涯也是略显悲痛地说道。消息确实是亲信传来的,但是因为天灾的缘故,查探起来不多方便,并且当时姬无涯下了命令,一有消息便立即通传,无论对错。 薛辞的神色又黯了几分:“是在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明菖谷。”姬无涯看着薛辞垂下了头,愈发笃定裴玉活着的消息他是知道的。 正常来说,挚友离世,没有亲自求证过,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这样悲伤的神色,想要做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姬无涯不会去相信这样表面上的东西,更何况,谢景迟所言,皆是听到薛辞亲口说过之后转述的。也是多亏了那时谢景迟醒了过来,原本谢景迟对裴玉死掉的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怀疑。毕竟天灾不似人祸,天灾对于人类来说,是无差别的,能否躲过只能看天数。而那时裴玉身处明菖谷,山谷之中,地动时地裂、落石,皆是致命,哪怕是武林高手,也可能会在那里丧生,更何况裴玉能够出名,从来都不是靠的武艺高强,只是靠的制丹炼毒的本事,而这些,在地动时是不足以自保的。 薛辞叹息了一声,有些哽咽道:“当时应该拦住他的,如果拦着他不让他去,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姬无涯安抚道:“世事难料,人有旦夕祸福,若是能早些知道,事情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只是阿迟的毒……或许要另想法子了。” “王爷,恕薛某多问一句不该问的。”薛辞拱手施礼,言语郑重,“王爷为何让裕王妃易容乔装来到辽西,裕王对此事是一开始便是知晓,还是事后才知?” 姬无涯温和笑道:“既然知道是不该问的,又为何要问?” “事关伦理纲常,薛某既然亲眼所见,自然无法坐视不理。”薛辞说得义正言辞,“王爷与裕王妃,明里有着叔嫂的关系在,薛某不知裕王妃与荣王殿下何时相识,缘何生情,也不知二位之间有何许承诺。薛某只知,叔嫂相恋,有悖人伦,将被天下人所不耻。王爷或许不在一那些流言蜚语,可是裕王妃是一介女子,如何能被天下人去指摘?如果王爷当真爱一个人,就应该为她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要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中去。” 谢景迟和姬无涯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薛辞不清楚,但猜得出看得出。这样一番话,究竟是为了谢景迟好,还是因为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其他人得到,薛辞自己也想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谢景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姬无涯,尤其是现在,已经有那么多的太医官员看到了谢景迟的脸,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裕王妃的长相,无法将谢景迟与裕王妃画等号,但是却是知道司思与谢景迟不是同一张脸。 如何解释这样的事?等到回京之后,这里大部分人都会因为有功而进职,不乏有能有一定身份见到裕王妃的人,到时那些人又会怎样想? 薛辞知道自己喜欢谢景迟,也知道自己与她再无可能,因而放手果断,但在她的视野之外,他还可以为她做一些事情,比如劝服姬无涯。 姬无涯听了薛辞的说辞,默了一会儿,却是蓦然地笑了起来,随后看着薛辞轻声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本王放手,让她回到裕王的身边,再不顾她的死活,这就是爱她?” “裕王对裕王妃的感情,如今我也亲眼所见,与王爷相比,不遑多让。”薛辞蹙眉看向了一旁说道,“那日攻上红月山红月寨,裕王一人单枪匹马,不顾惜自己闯在前面,打退了半数贼人,这样心急如焚地想要去救王妃,由此可见感情笃深,如何能说回到裕王身边便是不顾其死活了呢?” 姬无涯讥讽地笑了一声,而后问道:“那薛辞公子可还记得,本王寻找薛辞公子和裴玉公子,所为的是何事?” 薛辞愣了一下,回答说:“为了替裕王妃解毒。” “毒为何人所下?”姬无涯追问道。 薛辞顿了片刻回答说:“裕王。” “既然裕王今日可以下假孕的毒,那么明日就可以下致死的毒。”姬无涯冷声说道,“裕王是本王的三哥,他是什么样的秉性,本王比你清楚得多。单枪匹马闯入山寨是不假,可最后最先找到阿迟的是本王!阿迟两个陪嫁丫鬟,一个贴身丫鬟,一死一伤还有一个被裕王纳为妾侍,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本王可能再继续将她送回去吗?你知道将人从裕王府救出,本王已经折损了亲信了吗?” 声声诘问,皆是让薛辞无从回答,砸人脑海之中,让他有些茫然。 “可是,这样的事……如何能为天下所容……”薛辞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谢景迟曾经是那样的水深火热。 姬无涯冷眼看着薛辞,继续开口说道:“你眼中觉得,这无法被天下人所容,所以宁可送人回虎口。可本王眼中,只知要找到一个能被天下人所容的法子,正大光明的娶她过门!两情相悦,要的自然是拼尽全力走到最后,如果都如你所说轻言放弃,那么何谈感情?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爱,不过是自己用来安慰自己的虚无缥缈的存在,从根本上来说,你不过是一个事事都想逃避的懦夫!” 薛辞被连声责骂呛得说不出话,许久后才又说道:“可是……可是这样的事,如何能解决?这是圣旨赐婚啊!圣旨如何能违逆?” 姬无涯勾唇一笑道:“圣旨的过错,就用圣旨来改!你看,这是南疆的地图,临近的几个小国,近期定然会发生动乱,本王会请兵出征,为我大寰安泰效力。待得胜凯旋,向皇上道出实情,请下圣旨,本王和阿迟的联姻,定然会受天下人祝福!” 姬无涯的手指指向的帐子一侧的地图,在薛辞进来时,他便一直盯着这张图纸在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钩了 圣旨的过错,就由圣旨来改! 薛辞听到这句话,震惊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正望向一旁地图的姬无涯。说出这样的话的姬无涯,目光灼灼,眼神坚定,让看到这一切的薛辞,从心底产生了些许畏惧感。没错,确实是畏惧的感觉,薛辞此生见过无数的人,听过无数的豪言壮语,但唯有这一句,最让他心惊。 可令薛辞啼笑皆非的是,姬无涯说出这样的话,为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薛辞算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姬无涯会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姬无涯对自己对谢景迟的感情不屑一顾,因为他可以为谢景迟说出这样的话。而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错的?莫非自己真的就是姬无涯口中的懦夫?可是自己不是懦夫又能如何?谢景迟和裕王,是圣旨赐婚,若是没有圣旨佐助,两人如何能够和力?莫要说和离了,裕王连休妻都不能够!自己和谢景迟哪里有半点儿机会? 没有机会,却空谈爱慕,难道要痴人说梦才能算是不是一个懦夫吗? “据我所知,皇上如今病重,你想要拿到圣旨,就要先立下战功,可是皇上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薛辞眼神躲闪地轻声问道,对于薛辞来说,自然是很容易就想明白只有当今皇上的圣旨才能让谢景迟成功逃脱与王菲的身份,可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裴玉交给那些人的药的药效,如果按照裴玉交代的分量和时间去下毒的话,如今皇帝应当只有一年能活了。 可是兵乱一起,少说就要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也不是没可能的事,皇帝肯定撑不到姬无涯得胜凯旋的时候,届时不过一场梦碎,空成一场镜花水月。 姬无涯顿了顿,随即是一声叹息:“原本寻找裴玉公子,除了为阿迟解毒之外,还为了替父皇看一看病。可现在这么一看,只能另寻他法了。也不知神医廖永续是否还在人世,又要向何处去寻。只能是边寻找,便祈祷着父皇得天庇佑,能够熬过这些日子吧。” 神医廖永续,不过是随口一提。姬无涯早三年就知道廖永续已经不在人世,否则也不会寻找裴玉来给谢景迟解毒。只是这个消息在江湖中并没有扩散开,姬无涯也不知道裴玉是否曾和薛辞提起过这么一回事。如果提过,那就是最好的。如果没有提,薛辞为了谢景迟,想必也会去向裴玉打听廖永续的下落,当他得知廖永续早已驾鹤西去的事实,定然会对裴玉有所要求。 姬无涯赌的就是薛辞对谢景迟的感情。 其实一开始,姬无涯也不敢确定,这样的小圈套能否让薛辞上钩。能够成功利用薛辞去找裴玉,只能是薛辞对谢景迟的感情到了一定深度。但最开始的交谈中,姬无涯察觉到薛辞对谢景迟的感情似乎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深厚,因而姬无涯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去推动薛辞内心的感情。 只有在反复的质问与指责中,才能让薛辞一点一点的去深思,而在反复的思考中,薛辞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误以为——或者说是真的——让自己对谢景迟的感情迅速加深。 最后,姬无涯在说薛辞是懦夫的那一刻,看到了薛辞的反应,让他满意地停下了这一过程。随即便是开始铺设自己的圈套,一步一步地将薛辞带向自己的圈套中去。而薛辞,也是没有让姬无涯失望,继续追问下去:“廖永续如果还活着,今年应当已是九十高寿了。哪怕他还活着,可九十岁高寿,他会愿意去趟皇室的浑水吗?或许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但是,任谁都知道,最难纠缠的就是皇家。一旦涉足,再想抽身就是难上加难!廖老先生又怎会愿意去涉足这些世俗中最龌龊肮脏的纷争中去?” “纷争?”姬无涯的目光当即冷了下来,仔细审视着身旁的薛辞道,“父皇病重,本王身为皇子,为父皇尽孝,请神医出山为父皇诊治,这有何不妥?倒是薛辞公子是该学一学谨言慎行了。” 薛辞话刚出口时,也意识到了不妥。自己应当是只知皇帝病重,如今这样去抨击皇室纷争,若是姬无涯有时间细想,定然会发现有些不寻常,很快就能想到或许是自己知道什么内幕,进而就能推敲出和裴玉有关,那么很快就能知道皇帝是中了毒。 姬无涯说得不差,自己确实应该谨言慎行一些,方才一时不察,竟是差点儿出卖了裴玉。 “王爷恕罪,是薛某失言了。”薛辞低头轻声说道,“可是王爷真的有考虑过这些吗?” 姬无涯略略叹气道:“你说的一些事情,本王又何尝未曾想过。可是这场天灾,给了本王和阿迟一个机会,却同时又要考验本王一般,使得裴玉在地动中丧命。若是没有,如今有薛辞公子你相助,和离再嫁,自然是水到渠成。” 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姬无涯缓步走向了那张地图,苦笑道:“我将禺氏的人口、自供粮草情况、军队情况、兵器配装等,都进行了一一地探查,对禺氏的皇族也进行了详尽细致的调查,更是将禺氏的文武百官情况有所研究。可是花费了这样多的功夫,成败还是要看天意。若上天显灵,体恤臣民,令父皇得以延年益寿,那我也可以得偿所愿了……” 薛辞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随即陷入了沉思。 从前,自己就知道自己是喜欢谢景迟的,只因才华。可他的喜欢是那样的容易放弃,在得知婚讯的时候,便再无想法。他知道自己再如何纠缠,再如何表明心意,都无法将结果逆转,更何况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而在姬无涯看来,哪怕机会如此渺茫,也要拼命争取。 可薛辞也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所以姬无涯的所有努力都不会付诸东流,最起码,会有一个他爱的并且爱他的人知晓。薛辞心中有些嫉妒,为何这个人不能是自己? 但嫉妒过后,却又不得不想,换了自己在姬无涯的立场上,能否坚定地去做这样机会渺茫的事情?他不知道廖永续的死活,不知道廖永续会不会帮忙看病,也不知道裴玉其实还活着,更不知道皇帝最多还剩下一年的光景,而他,如果找不到廖永续、得不到裴玉的帮助,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与有可能登上皇位的裕王结下难解的嫌隙。 “早些年……”薛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曾有幸得见廖老先生,算得上是有些许交情,薛某会试着去和廖老先生联络一番。若是王爷信任,便放薛某离去,最好再将皇上的病症尽可能详尽的描述一番,若是廖老先生不愿出山,薛某也可带着些方子,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姬无涯心中暗喜,薛辞这是上钩了。 等到薛辞去找到裴玉的时候,自然会得知廖永续已然逝世的消息,没有了其他的法子,只有从裴玉那里拿到解药。 裴玉隐瞒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单单告诉了薛辞,还冒险去救了谢景迟,由此来看,薛辞和裴玉的关系非同一般。只要薛辞肯开口,那么裴玉应当是不会拒绝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薛辞坚定自己的立场,笃定自己要拿到解药? “姬无涯你在不在!”谢景迟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姬无涯看了薛辞一眼道:“别让她知道皇上病重的事。” 随后便是上前,亲自拉开了帘子,看着帘外的谢景迟笑道:“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你这样直呼我的名字,被旁人听到了,可是不大好。” 谢景迟自姬无涯身侧留出的缝隙钻入了帐中,笑嘻嘻地说道:“他们都去红月镇上了,现在这儿没几个人,不会被人看到了——啊,薛……薛辞公子也在啊。” 薛辞自然是看到了姬无涯和谢景迟之间的互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灵动可爱的谢景迟,一举一动、一言一笑,皆是令人心动。可只有在姬无涯的面前,她才会展现出这样可爱的一面。如果不是真心实意,如何会有这样的别致表现。 不知为何,薛辞心中没有了嫉妒和心痛,反而是有些羡慕,羡慕姬无涯能让谢景迟变得这样活泼。也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看到谢景迟这样与众不同的一面。 再回想起先前自己所见过的谢景迟,是安静沉稳的模样,言行举止皆有规范,那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大家闺秀才能有的举止,可是却是欠缺了些什么。今日薛辞方才明白,欠缺的就是少女应当有的活泼灵动啊!这样的谢景迟,才是一个完整的谢景迟。 而那个裕王妃,只是一个戴上了手铐脚镣的木偶。 原本姬无涯让谢景迟此时过来,是想让谢景迟的话,使得薛辞坚定信念,帮助自己拿到解药。可是姬无涯没有料到的是,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几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态,就让薛辞笃定,一定要让皇帝撑到可以颁下圣旨让谢景迟改嫁的时候。 薛辞此时才真真正正的明白,自己对谢景迟,从来都是抱以欣赏的态度的。因为她的才华,她的容貌,她的修养,让人不得不赞叹敬佩,不住地去赞美。谢景迟就像是一幅上好的名家画作,薛辞一直都对这幅画仰慕不已,而如今,他又发现这幅画在姬无涯的手中会有不同的解读,为了能够让这幅画更完美,他愿意去帮助姬无涯做一些事情。 “王爷关心薛某的伤势,所以薛某才会出现在此处。”薛辞含笑,恭恭敬敬地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答应 “那……那你们谈完了吗?”谢景迟看了看薛辞,又看了看姬无涯。 姬无涯笑道:“正说着呢,你可就来了,也记不得说到哪里了。” 谢景迟有些慌张地问道:“啊,我打扰到你了吗?那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的。” 姬无涯的回答是让谢景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一开始的时候,姬无涯告诉谢景迟说,想要救皇上,只能靠裴玉。而如今,薛辞和瑞瑞是唯二两个知道裴玉还活着的人,但是瑞瑞无法开口,因而希望全都压在了薛辞一个人身上。但是想要薛辞帮忙,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薛辞想救谢景迟的欲念有多大。只要他想救、想帮,那么裴玉那边不成问题,但是如果学此有一丝犹豫,那就不大好说了。 所以,姬无涯交代给谢景迟的是,等到薛辞进入帐中大概半刻钟后,也到帐子中来。姬无涯会花半刻钟的时间,来探看薛辞的口风,看一看他对此事了解多少,打算如何。等到谢景迟来了,就是重头戏了。两人都知道,薛辞对谢景迟是有一些喜欢的,但这些喜欢,肯定不能不足够薛辞让裴玉再度涉险。 薛辞含笑施礼道:“侍郎大人无需介怀,薛某与王爷的话题,其实已经大概结束了,侍郎大人来得正是时候。薛某便不打扰二位了,只是方才的建议,还请王爷多加考虑。” 姬无涯听到薛辞对谢景迟的称呼,已经不是裕王妃,当即便是明了,随即笑着回答说:“不用再多考虑了,你方才提的建议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只是路途遥远,且有着难以预估的危险在,需不需要本王派些人手,来保护你的安全?” 答案姬无涯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就已清楚明了,只是问这一句,为的是打消薛辞的顾虑。薛辞远行,为的还是谢景迟的事情,姬无涯不可能不派人跟随保护。如果姬无涯不提这一句,由薛辞亲口回绝,便会使的他安心许多。因为薛辞去找裴玉,定然是不能被姬无涯的人发现。 “王爷的美意,薛辞心领神受了。”薛辞长长地揖道,“只是如今地动,百姓受灾,这边需要的人手着实太多。若是因为薛辞一人而抽调几多,或许不知又有多少灾区百姓因此丧命,薛辞心里难安。且说从前薛辞也是孤身闯荡江湖许久,自身安危如何顾及,也是较为清楚。薛辞此番,定是不负王爷所托,哪怕赴汤蹈火,也会将王爷所需的东西带回。” 姬无涯点了点头,有了薛辞这样的承诺,那么解药定然是手到擒来的。因而姬无涯也并不过多纠缠,当即回答说:“薛辞公子受累了。” “这是薛某应做的。”薛辞又是一礼,随后向着二人告辞之后便是离开了。谢景迟看着薛辞离开的背影,脑海中仍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看来姬无涯已经提前把事情搞定了,自己来这一趟简直是多此一举嘛! 谢景迟哼了个小曲儿,笑眯眯地看着姬无涯道:“成啦?” “应当是成了,接下来就只看他什么时候能把解药带回来了。”姬无涯摸了摸谢景迟的脑袋,觉得此时眼前的谢景迟俏皮可爱,活脱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模样,令人难以相信她的灵魂的真实年龄已经是二十岁了。 谢景迟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兴冲冲地跑到了那幅地图前,仔细察看了一番,随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模样。姬无涯跟了过去,看着她陷入了沉思,便是含笑问道:“在想什么?从这图上看出了什么吗?” “嗯……京城离南疆那边好像不是很远啊。”谢景迟揉着下巴,说着便是上手用指头比划了起来,先是大概测了测京城到安州的距离,然后又测了测禺氏与大寰交界处和京城的距离,发现后者要比前者近了大概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从京城赶路到南疆的话,大概八天左右就能赶到。 “确实不算很远,大概七百里地,快得话,五天就能赶到。一人一马快速赶路的话,两天就可以。”姬无涯认真地给了谢景迟答案,谢景迟听过之后点了点头。姬无涯看她的神情,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谢景迟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开口道:“也就是说,禺氏一旦发生动乱,很快就能被朝廷知道。” “加急军务,一天内就会送达。”姬无涯在旁解释说。 “这样的话,其实如果南疆动乱发生的早,我们早些过去,早些结束,可能不需要解药,就能赶在皇帝去世之前……”谢景迟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对,话锋一转忙说,“对不起……” 姬无涯面带微笑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谢景迟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垂下了脑袋,低声说道:“我刚刚只想着解决这些事情的可行性……忘了其实皇上是你的亲生父亲……如今知道了皇上的病因,肯定是要想办法治好的,怎么能因为有了其他的法子,就无视了皇上的病其实是有救的这样一回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言辞恳切,谢景迟心中有些慌慌的,害怕姬无涯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因为心中十分忐忑,有些期待又不敢去听姬无涯的回答。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姬无涯又是揉了揉谢景迟的头发,双手捧着谢景迟的脸颊,使她抬起了头。随后姬无涯认真地盯着谢景迟的眼睛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信你的。道歉的话只说一次就足够了,再多我就要自责了。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和你毫无瓜葛的黎民百姓你都想要救助,更何况我的父亲?阿迟,我从来不会怀疑你的心地是否善良,因为你一直都是那样的善良。” 谢景迟抿着嘴唇抬头盯着姬无涯的眼睛,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感动,却觉得难道自己就是小说电视剧里常有的圣母白莲花?可是人皆有恻隐之心,人性本善,看到其他人受苦,自然会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可是我就是错了……所以才要道歉。”谢景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忙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他们今天应该就能把红月镇的大致情况勘探得差不多了,他们有没有晚上开会的习惯?有的话晚上开个会,明天就能开始工作了。你的人手可能要很辛苦了,到时候清理废墟什么的,都是体力活。也不知道镇子上这次到底有多少人不幸遇难……” 姬无涯松开了捧着谢景迟脸颊的手,转而拉着谢景迟的手,轻声说道:“红月镇的死伤并不严重。我们再审问红月寨的山贼的时候发现的,地动时,红月镇的居民大都去红月山下缴纳保护费了,真正留在镇子里的人并不多。我们在红月镇的废墟上来回的时候,也并没有闻到明显的尸臭味。如今距离地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照红月镇的坍塌情况来看,当时镇中若是人多,那么死伤肯定惨重,现在整个红月镇定然是尸臭漫天无法接近。可事实并非如此。由此可推知,红月寨的那些山贼并没有说假话。” 谢景迟抓了抓姬无涯的手,又有些疑惑地问:“那红月镇的人都哪里去了?据他们所说,这里可是一个大镇,人口肯定不会少了,如果因为镇子坍塌而离开的话,肯定是大批的人马,可这样多的人,会去哪儿了呢?” 姬无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谢景迟。红月镇的大批居民,定然会朝着郡府和京城的方向移动,这是灾民们定然会有的举动,因为大的城市才有活命的机会,才有再度安身立命的机会。按照这样的观点推看,从地动发生,到那些人的移动速度,当时姬无涯他们在辽西郡边界遇到的那群灾民,很有可能就是红月镇的人。 但是从数量上来看,那些人的数目明显少了太多,联系到红月寨中的那些山贼吃人肉的行为,不难想象那些灾民口中被抓的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下场。 “按理说应该会向京城方向去。”姬无涯顿了顿,“但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谢景迟也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现在红月镇的大小其实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我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其实我以前上课的时候,都有很多的想法,就是老师总是说我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这回不一样,我认真想过的,我的那些构思肯定是可以实现的,而且肯定不会让谢茗昀一个劲儿的说预算支出什么的。” “谢茗昀……”姬无涯有些迟疑地说道,“谢茗昀今早上来找过我。旁人可能认不出,但他肯定是认得出你的,虽然是庶兄,但到底是有血脉关系的兄长,他对你还是有些关心的。” “啊卧槽!”谢景迟一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忙是捂住了嘴巴,而后盯着姬无涯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之后才又说道,“我都忘了这回事了。他怎么说的?有没有怀疑什么?” 姬无涯觉得谢景迟慌张地样子着实可爱,笑着回说:“他都直接找上我了,而不是找上了裕王,你说他有没有怀疑什么?他和谢攸差不多吧,但是一开始的反应我倒是有些没想到。他竟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见过你所以看错了,但是既然已经认了出,我便告诉了他实情。” 谢景迟抱头惊道:“我的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茗昀的意见 姬无涯伸手把谢景迟捂着脑袋的手拉扯下来,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谢茗昀是个聪明的人,也与你有血亲,让他知道不算是坏事。相反,还能解决掉一些麻烦。我一向对阿迟的魅力很有信心,只是未曾想到,今遭带你到辽西郡,哪怕易容改面,也是引得无数人的倾慕。” 谢景迟努嘴看着姬无涯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嘛……啊,你的意思是?你告诉谢茗昀是因为……是因为……”谢景迟有些难以置信地迟疑了半天,脸色有些扭曲的说出了下一句:“是因为他喜欢我吗?” “你猜。”姬无涯挑了挑眉毛,冲着谢景迟摊了摊手。 俩字让谢景迟哑口无言,她可不想猜这种事,更何况无论如何,那可是自己的庶兄,有血缘关系的,就算不是一个妈也是一个爸的!谢景迟只好灰溜溜地说:“我先回去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过会儿他们该回来了。对了对了,一会儿你给我搞个面纱面罩之类的东西,晚上我也要去旁听他们开会!别忘了,我可是之间郡府重建时画设计图的主力!” “好。”姬无涯宠溺地笑了笑,看着谢景迟小跑了出去后,才将地图收了起来,而后寻了件崭新的纱衣,为谢景迟踩了个面纱。青莲色的面纱多带一分妩媚,与谢景迟如今稍显轻俏的风格相辅相成。 当晚,四处的炊烟都已熄去,只与些许残余弥散在天际。谢景迟抬头看着灿烂的星河,却无法想象这样的星空下,是怎样的一片狼藉。而自己将要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地方,清理的干干净净,再造往日繁华,甚至——要比往日更加的繁华。 谢景迟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天大喊道:“我也是有梦想的人啊!我不再是咸鱼啦!” 有浅浅的脚步声缓缓地靠近,谢景迟蓦然回头,看到的是慢条斯理走过来的谢茗昀。谢茗昀一手背后,一手在身前,手指不住地互相摩擦。谢景迟有些尴尬地盯了谢茗昀一会儿,随后漫无目的地向着四面的地面扫着。 “小妹……”谢茗昀走到谢景迟身前站定,随后柔声出口,“不对,在这里应该是称一声司思侍郎?” 谢景迟捂着脸道:“三哥你别取笑我了。” 谢茗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轻笑几声后,对着谢景迟低声说道:“我是先一步回来的,大部队马上就到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在这儿不能清清静静地好好谈话。” 谢景迟频繁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谢茗昀向着营地的一侧走去。一侧有片竹林,地上落了一地的枯叶,竹干上却仍缀着翠绿的叶子,单看竹林,竟是不分四季。谢景迟看着这片竹林,颇有些感慨,上次到竹林里,还是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然后就找到了失踪三天的姬无涯,然后就和他一路往安州去了,然后就……大概这就是日久生情吧。 回想起自己和姬无涯的感情,谢景迟从来不觉得是一见钟情,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对姬无涯的依赖要远大于喜欢。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喜欢上的呢?谢景迟刚想要回想这个问题,就被谢茗昀打断了。 “小妹,荣王爷先前虽然是同我大略讲了讲你的事情,只是讲的不大清楚。况且更多的是他的角度来看,或许会有些偏颇。小妹,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虽不像你同大哥那样亲厚,但也是自小一起读书识字的,你可愿同我这个三哥,讲一讲这些事情?或者你的想法?”谢茗昀也没有多的客套,上来便是抛出了疑问。他和谢景迟是一家人,谢景迟是什么样的性子,谢茗昀也大概明白,当初谢景迟是如何哀求谢太傅才可以有这门亲事的,谢茗昀也大概知晓。 如今说放下便放下,说移情便移情,说来实在是有些蹊跷。 谢景迟脸红了红,好在夜色深深,又恰有云过遮月,没给谢茗昀看到自家小妹如此娇羞的一面。稍是等候了片刻,谢景迟才回答说:“姬无涯跟你说的肯定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我是被裕王掐得昏死过去,然后才被他救下来的……” “哦?有这样的事?”谢茗昀握紧了拳头,眉头深蹙起,语气中有些微微的怒意和不悦。谢家虽然不是什么权利滔天的人家,但也算得上是当朝的名门望族,且谢太傅作为朝中老臣,德高望重,嫁出去最受宠的小女儿,竟然遭到了这样的待遇! 谢景迟有些愤恨地说:“这么重要的环节,姬无涯竟然给你省略了!我跟你讲,就是结婚的当晚,裕王想要掐死我,最后还把我抛尸乱葬岗!如果不是当天晚上姬无涯恰巧路过了乱葬岗,我可能就饿死在那里了。之后就是姬无涯带着我一路到了安州,又从安州回了王府……” 谢茗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那时,荣王从安州带回的女子就是你?当时柳院首去到荣王府救得人,也是你?” “嗯嗯,就是我。”谢景迟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吐槽说,“可是我被人给忽悠了……结果被裕王重新骗回了王府……” 谢景迟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谢茗昀面前,他问了问题,谢景迟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可能是因为骨子里的血脉亲缘在作祟,所以谢景迟在这个时候,没有对谢茗昀有丝毫地设防。 “那,小妹你现在是想和荣王在一起?”谢茗昀若有所思地问道。 谢景迟又点了点头,站在自家这个三哥面前,略显乖巧地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谢茗昀看着眼前的谢景迟,虽然看得出,眼前这个谢景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从前的那个知书达理的谢景迟,但容貌、身量、以及裕王和谢景迟两人变相的佐证来看,谢景迟人肯定是本尊的,至于性情大变,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了一些生死磨难之后的后遗症。 谢茗昀顿了顿后,又低声说道:“可有什么想法?” 谢景迟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看来我也没什么能插手的地方了。”谢茗昀有些遗憾地看着谢景迟,随后向一边走了两步,鞋底压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谢景迟偷偷地瞄着谢茗昀的样子,心中有些擂鼓,不知道谢茗昀有什么想法。 很快,谢茗昀再度开口道:“这次从辽西回到京城后,不如先回家一趟吧。” 谢景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嫁人之后,我也回家过几趟,父亲一直都不大开心的样子。”谢茗昀低声叹了叹道,“虽说父亲曾说你若嫁给裕王,便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可是毕竟是血脉至亲,如何能是口头说断就能断的。父亲一直那样的疼爱你,可你自成亲之后再也未曾回过家了。原先以为是因你倔强,说一不二,如今才知道,原来你是遭了难。” 谢景迟心中有些忐忑,谢茗昀让自己回家是干什么,自己这个样子,应付谢攸或者谢茗昀单独一个人还差不多,但是如果想要应付谢家一大家子的人,该有多难啊。之前谢晚娘交给自己的东西,自己忘得都差不多了,如今突然说要回家,谢景迟真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谢茗昀继续说道:“想要改嫁,定然是要靠圣旨的。当初赐婚的圣旨是父亲求来的,等到之后,你想要和离改嫁,也定然需要父亲出手相助。骨肉亲情,不能说断就断的,你回家一趟,只说你在裕王府遭到了什么样的待遇,父亲肯定会心疼你的。” “可是……可是这都算是我自作自受吧……去叨扰父亲不太好吧?”谢景迟本身稍稍地有些抗拒这件事,可话一出口,就突然想到谢晚娘先前让自己帮她回家认错,如今谢茗昀也是建议自己回家认错,然后求父亲的帮助。 这样的话,自己好像确实是要回家一趟。 谢茗昀伸手接住了一片坠落的枝叶,轻声说道:“况且你想要再嫁荣王,也是要得到父亲的首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算是嫁的光明正大。当初父亲不同意你和裕王的婚事,只因裕王与孤光公主同母所出,你与大哥若是分与这两人结了亲,那未免有结党之嫌。但是荣王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是王爷,可荣王与裕王站在对立面上,你嫁给荣王,影响远没有嫁给裕王那样大。” 谢景迟听到这些东西,就觉得有些头疼,以前的人结个婚都有这么多的套路,哪像现代社会自由恋爱,虽然也有着那些不得不为家族考量而联姻的,但终究是少数。 “那我……什么时候回家比较合适?”谢景迟怯怯地问了一句。 谢茗昀将手中的坠叶扔到了一旁,有了些许考量之后便说道:“年前的时候,我们肯定是要回京复命一趟,那时我回朝述职之后,也要回家探亲,到时你随我一同回去吧。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不能被裕王再抓回去了。” 谢景迟拨浪鼓一般地猛地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哪有那么傻,能连续被骗那么多次!” 谢茗昀蓦然笑了笑说:“如今的小妹,可真是大不一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急讯 叠彩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姬无涯的帐子,递上了刚刚收到的信函。 信封上写着“兰兄亲启,牧染敬”。 姬无涯看到信函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当即启开了信封,拿出了其中的信件,飞速读过之后,冷声问道:“什么时候收到的信。” 叠彩垂首回答说:“刚一收到信就呈上来了。但是以路况来看,送到这里要花费一些日子。王爷,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林姑娘送来的信函?” 姬无涯拿着信纸快步走到了一边,点起烛火,随即将信纸折了折后斜斜引燃,等到信纸燃尽了,方才开口说道:“这边的事还有多久才能了结。” “王爷随时可以离去!”叠彩肃声回答。 “那阿迟呢。”姬无涯想到今天那个兴致勃勃说要旁听开会的谢景迟,她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到这次的重建规划中去,为灾区的百姓做一些事情。现在要带她走,虽然她会跟着自己离开,但是这样会让她的心中有愧。可是如果将她留下,裕王尚在此处不必多说,自己的那些手下,也不一定能护住她,她的安危又该如何是好? 叠彩掂量了一下后,回答说:“迟姑娘那边,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是迟姑娘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想必诸位大人都不愿迟姑娘离开。而且裕王应该也会阻拦——” “不会。”姬无涯蓦然笑了,“谢茗昀在这里,应该会保护他的妹妹,不会让其他人怎么欺负她。只要裕王和裕王的人离开,她在这边就是安全的。叠彩,将禺氏下战书以及本王已经回京的事情透露给姬无渊,顺便,再夸大一下皇上的病情,虽然是他们自己下的毒,但毒是裴玉给的,想必他们也不大清楚毒性如何。截住给裕王传信的人,替换传信的内容,把他引回京城。” 姬无涯收到的是镇国大将军林煜的亲妹妹——林牧染的亲笔信函。林煜刚刚收到了前线的消息,就被林牧染偷听到了,当即便是传信给姬无涯。姬无涯与林牧染有些私交,林牧染是个武术颇为高强的女子,与姬无涯算是不打不相识。 林牧染喜男装不喜红装,总是女扮男装出城游玩,姬无涯在京外军营待着的时候,曾醉酒离开军营,结果与女扮男装的林牧染起了些许争执,然后大打出手。林牧染自然是不敌,可姬无涯得胜后却醉倒在地。林牧染守了醉酒的姬无涯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只是相交之时,姬无涯深知不能以真实身份相待,只能化名兰烨。 随后宫宴再遇,姬无涯看到宴会上出现的红装少女,这才得知原来不止自己隐瞒了身份,连林牧染也是隐藏了身份。两人相视一笑,便知始末。不过这样的举动,也未曾使得两人有什么嫌隙。 说起来,曾经宸妃也无数次向姬无涯提过他的婚事问题,京中的适龄少女都在名单之上,林牧染自然也不出其中。只是林牧染在最初时便是说过,誓死不嫁帝王家,甚至觉得女孩子嫁人也没什么好的,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去。最好就是一个人,仗剑行走江湖,自由自在的。 所以姬无涯当时回绝了宸妃,随后听闻林牧染也是频频被提亲,只是一直都未曾听到她出嫁的消息。 近一年未曾联络,她送了信函来,如果不是至关重要的消息,她也不会在信函上写上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姬无涯的化名。林牧染是林煜嫡亲妹妹,因而看到信函的一瞬间,姬无涯便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果不其然,拆开信函一看,林牧染在心中提到,南疆禺氏已经坐不住了,边地小城长起摩擦,禺氏的四皇子更是扬言下了战书,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只是战书不比十万火急的军情,一路大约要周转五日左右才能抵达京城,林煜却是隔日就收到了消息,林牧染更是立刻就传信给了姬无涯。 叠彩颔首回道:“是!属下明白!” “做的干净点,别被看出破绽了。”姬无涯挥了挥手,看着叠彩离开之后,转身熄灭了烛火。 当晚,月行中天的时候,姬无涯无声无息地进了谢景迟的帐中,看到谢景迟正在沉睡。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她画图用的纸笔工具,蜡烛燃烧地只剩下了很短的一截。姬无涯知道她这又是忙到了很晚才睡,不忍心打搅她,只能又贪婪地多看了谢景迟两眼后,留书一封,放在了谢景迟的枕边,随后便是离开了。 次日一早,谢景迟很早的醒了过来,刚翻了个身,就看到了枕边的书信。 “阿迟,有要事需我回京处理,不辞而别实属无奈。姬无渊此番中了我的圈套,会随我一同返京,留在辽西的日子里,你不必过多担心。” 谢景迟反复看了好几遍,生气地将信纸团成团丢了出去,心想有空留书就没空告个别吗?真搞不懂这些男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哪怕我在睡觉,你人都要走了,又不说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把我叫起来亲口跟我说一声会怎么样啊!我又不会吃人,又不会因为你打扰我睡觉就不要你了。 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谢景迟还是无奈地穿上鞋子下床,到一边去把那团纸团又捡了起来,认真的抚平拉直之后,收在了枕下。姬无涯的字真是好看,谢景迟仔细想了想,这还是他给自己写的第一封信呢,留着留着,有纪念意义。 想完之后,谢景迟又是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枕头,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桌子边,看着刚刚大致起了个草图的规划图,只是大概的花了几个功能区分块,谢景迟瞥了那张草图一眼,长叹了一声,嘟囔道:“我才刚刚大难不死多久啊,你就走了,你为什么要走也不说,你多久才会来也不说。我才不管姬无渊是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我才不想你说我不必担心,你说不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吗……” 能让姬无涯这样突然不告而别的事情,会是怎样的紧要和凶险啊,谢景迟想象不到,但一定是特别特别的重要,而最近能让姬无涯这样紧张的事,一是南疆已经动乱,二是皇帝除了什么事。谢景迟不是一个笨拙的人,只是不擅长勾心斗角而已,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很有条理很有逻辑的。 结果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 谢景迟恨恨地拍了拍桌子,为了我却是要离我远去,真是两难全。 纠结气愤了一会儿之后,谢景迟还是不得不快速地梳洗了一番,跑出了帐子,正迎上疾步走来的谢茗昀。谢茗昀急声说道:“荣王离开了!” 谢景迟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他给我留信了。” “荣王离开就意味着,这里的官兵全都归裕王管辖了。”谢茗昀一手握拳击掌,“这可如何是好。” 谢景迟又是垂头丧气地说:“你放心吧,姬无涯说他设计让裕王也会一同离开,所以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们就是老大咯……” 谢茗昀摇了摇头说:“荣王殿下失策了!今晨的时候,裕王却是曾策马外出,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便又折返了回来,神色轻松如常,想必是识破了荣王殿下的计策,这才又回来了。之后的日子危险了,小妹,不如你先走吧,我怕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周围没有什么人影,谢景迟晓得那些人都是在自己的帐中苦思红月镇重建的事情,但是谢茗昀的话让她无法聚精会神地去专注一件事情。她是慌了,正因为慌了,所以才没个主意。谢茗昀着急地说道:“小妹,快走吧,带着水和干粮,向西走,走到古金城,再往南折去,能够一路跑到大寰与禺氏的接壤的十南郡。荣王这么着急地回去,想必是快要起兵了,十南郡十南城,将会是大军安营的地方,你到那里去,肯定能等到荣王爷。” 谢景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我……我不是应该回京城吗?回京城,见爹,找荣王,再跟着荣王一起去什么十南城,为什么要冒险一个人往那里跑?” 谢茗昀自怀中摸出了一个钱袋,交到了谢景迟的手中,随后匆忙地解释说:“来不及的,你的脚程追不上荣王,且回京的路上远比去十南城的路途要危险。你带着这些银两,一会儿收拾一些干粮和水,等我进去拖住裕王的时候,就偷一匹马赶紧离开。这会儿荣王的人马应该还在查探虚实,哪怕裕王已经想明白了,可还是要确切的消息去证实,你这会儿离开,他抽不出人手追你的。” 谢景迟还是不明白地问道:“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小妹,你不懂人心险恶,世事无常。如今唯一能护住你的人已经走了,虽然三哥在这里,可三哥毕竟只是一介文官,拿得动笔杆拿不动刀剑。如今你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对于裕王自然是敬而远之的,三哥不会害你。往西,到古金城,然后折向南方,去往十南城,记住了吗?”谢茗昀又交代了一遍。 谢景迟点了点头,可心里有些没底地说道:“但是……但是只有我自己……我……” 谢茗昀沉默了片刻后,随后说道:“三哥知道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上路太过危险,你向西行三十里地,有块湖泊,你在湖边等我一天。我若是能抽身,一天之内定然能赶去与你会合,如果一天后,等到明日午时我还没有到的话,你就自己一路小心,不要等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流浪 暮色渐近,澄澈的湖水中,映着朵朵深红绛紫的暮云。谢景迟捡了颗小石子砸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随即周围散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从她离开营地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时辰左右了,她看着湖中倒映着的天色,不禁愁眉苦脸长叹一声,也不知打谢茗昀到什么时候才能来。自己被谢茗昀说得话吓到了,说着就带着干粮和水跑了,好容易摸到这里,刚一下马,马就撒丫子跑了,谢景迟抓着缰绳的手没用上力,马就跑开了百米。再看手心,赫然已经被缰绳磨出了一道红痕。 谢景迟坐在湖边又吹了吹掌心的红痕,过去了两个时辰了,手心的伤也不如一开始那样火辣辣的疼了,可仍然会偶尔地疼一疼。 如果谢茗昀今晚不来,那谢景迟今晚就要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过夜。谢景迟一边盼着谢茗昀早些赶来,一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跑出来的。哪怕待在那里,谢景迟也有一种预感,裕王不会怎样为难自己。这是女人冥冥中的感觉,谢景迟也不知如何解释,但心中就是有那种感觉,裕王似乎和一开始的时候不怎么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谢景迟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答案肯定会让自己会后悔知道,所以也就省得去思考了。 等到日落之后,谢景迟摸到了一处较大的岩石后,也好挡一挡晚风。谢景迟缩成一团,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将包袱里的换洗衣服拿了出来裹在身上。现下已是初冬时节,寒风料峭,如同万千银针擦着肌肤而过。谢景迟打了个喷嚏,念叨着都怪谢茗昀催的急,自已应该再带条被子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蠢的忘记带了,一开始说的就是要在这边等他到明天中午,现在天这么冷,自己这一晚上该怎么过啊。 谢景迟捂着脸又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着已经全黑的天色。今夜的天空没了星星和月亮,格外的黑暗。谢景迟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郁闷地想,自己怎么这么惨啊,为什么要在这儿风餐露宿,还被风吹得感冒头疼。谢景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十分地凉,如冰块一般。 包袱里带的两套换洗的衣裳,已经全都裹在了身上,可谢景迟还是觉得很冷,不由得又吐槽说,这皇家做的衣服,轻薄有余保暖不足,料子虽然是好料子,触手光滑,可是实在是太薄了,在京城里穿穿还好,但是在这边真的是太冷了。 “谢茗昀啊,你怎么还不来……”谢景迟仰天长叹,背靠着岩石,一脸苦楚。 时间推移,夜色愈发深了,谢景迟头抵着岩石,心中戚戚然,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困意。风实在是太冷了,谢景迟抬头看着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了,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只知道越来越冷,自己抱着自己的膝盖,抱得也越来越紧。可周围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更别提马蹄声了。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谢景迟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辰时左右,谢景迟歪着脑袋睡觉,一下子坠倒在了地上,这才醒了过来。谢景迟抽了抽鼻子,发觉自己真的是感冒了,而且坐着睡了一晚,腿脚都麻了,整个人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谢景迟忍者腿麻,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瘸着腿一般地四处走了走,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刚刚解决了身上的难受,猛然就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尴尬地走到自己的包袱旁,扒出一点儿干粮吃,可是却是又冷又硬,没什么滋味。 谢景迟收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包袱,然后将包袱放在了岩石上,自己跑到了湖边,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捧水洗了洗脸,又拿出自己的水袋喝了口水漱了漱口。今天的日头发白,没有一丝丝地温度,谢景迟总觉得这样的天色不大好,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一样。 周围天光水色十分宜人,湖边有疏林几丈方圆,地上堆积着层层落叶,湖水中落着的些黄叶在风吹之下,如一叶扁舟一般在水中飘荡。谢景迟从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杂事太多,一直都没能好好地出去旅个游,就算是去,也总是去开封、西安、北京这样的,人文景观比较多的地方。很少到山林河海多的地方去,一来是她觉得爬山太累,二来,也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没个人肯陪自己去同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如今这样好的风光,谢景迟仔细盯了许久,神思不由飞了出去,想到若是姬无涯能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去看这样的好风光该多好。可是他不在,甚至还是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害的自己现在孤零零地漂泊在外,还风餐露宿地,被风吹得感冒了。 谢景迟抽了抽鼻子,托腮看着偶有粼光的水面,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 裕王刚得了笼小点心,叫了黎枫过来,让他去将这笼小点心给谢景迟送去。在欲望的印象中,谢景迟似乎比较喜欢吃甜食,这样的点心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等到黎枫带着点心到了谢景迟的帐前,恭恭敬敬地说道:“侍郎大人,王爷得了一笼点心,特地让属下送来给大人享用。”因着谢景迟起初是跟着姬无涯一道来的,黎枫也不便光明正大地称呼她为裕王妃,只得以官职相称。 黎枫的话刚说完,等了一会儿,帐中却是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回答。黎枫有些疑惑,但也不敢进去,只得再开口说道:“侍郎大人,属下黎枫,奉裕王殿下之命,为大人送来一笼点心,大人可是还未起?”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人回答,黎枫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向前走了两步,紧贴着门帘站好,试探地又叫了一声:“侍郎大人?” 依旧没人回应。 黎枫猛地拉开了门帘,室内昏昏,黎枫大略一扫,未曾在帐中发现人影。桌上搁置着画图的工具,榻上小案还放着有些糕点碎屑的空盘子,左侧一张架子,架子上挂着衣裳充当屏风。黎枫小心翼翼地走到衣裳屏风旁,又是开口道:“侍郎大人,属下无意冒犯,只是想知侍郎大人可是起了?” 无人应答。黎枫身手敏捷地绕到了一侧,定睛一看,那床上被褥凌乱,却是没有丝毫的人影,显然谢景迟人并不在帐中。 难道去了别人的帐中商讨制图一事了?黎枫心中有些疑惑,却觉得不会是这样的答案,便是先行回到了裕王的帐中,回禀了谢景迟不在帐中一事。此时裕王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姬无涯走的时候,曾将裕王引开过一段时间,虽然他又折返了回来,可回来之后,似乎就再没见过谢景迟。 昨天傍晚吃饭的时候,谢茗昀还去过谢景迟的帐中,出来时带了一张草图。那时裕王以为谢茗昀是找自家小妹商议红月镇重建一事,可现在再想想,那个时候,就没有见到谢景迟的踪影,莫非当时姬无涯走的时候,安排了什么,让谢景迟也一道离开? 不对,如果是带着谢景迟一起离开,姬无涯便不用花力气想要骗自己一起回京。 裕王脸色一冷,对着黎枫说道:“把谢茗昀给本王叫来,就说有些许关于郡府城池再建的问题细则要和他讲一讲。” 黎枫不明所以,低头回道:“是!只是,王妃那边儿……” “先不管,人跑不了,先去把谢茗昀叫来。”裕王眼风一扫,落在黎枫身上,让黎枫赶到了一丝寒意,不知是初冬的寒风所致,还是裕王的目光太冷,让人从心底散出了寒意。 很快,谢茗昀便跟着黎枫到了裕王的帐中。裕王挑眉看着谢茗昀,使了个眼色让黎枫出去,等看着黎枫离开之后,才对着谢茗昀道:“说起来,谢大人,本王是不是还应当称你一句‘三哥’?” 谢茗昀拱手礼说:“下官愧不敢当。” “不知谢大人对晚娘出现在此处作何想法?”裕王缓声问道。 谢茗昀垂首回说:“下官不见王妃,只见一名女子,名为司思,刚被大人封了工部侍郎的官职。才华出众,得此官职倒也能服众。” 裕王笑了笑说:“不愧是谢太傅的儿子,哪怕是庶子,也是这样的懂事。可是本王现在不想你懂事,只想听两句真话。六弟带着本王的王妃和本王一起到了辽西,本王竟是在红月山下找到她时方才得知,脸面全无,谢大人也无需再为本王的颜面打马虎眼了,直说便是。” 谢茗昀回答道:“下官无甚想法。” “昨日傍晚,本王见你从晚娘帐中走出,带了张图纸,可是晚娘所绘红月镇再建的图纸?”裕王的眼神令人难以捉摸,语调微扬似是心情愉悦。 可谢茗昀却是晓得,裕王这是已经发现了谢景迟失踪的事。当即,谢茗昀便是有条不紊地回答说:“王爷猜的不差,下官所拿的正是张图纸,是司侍郎画的草图,下官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大理解,便誊抄了一份带回去细细考量。” 裕王眉梢一飞,道:“哦?是这样?本王倒也想看看这图纸。” 谢茗昀摸了摸袖间,摸出了一张图纸,双手奉起,对着裕王说道:“图纸下官恰巧随身携带,可与王爷一阅。” 裕王伸手抽出了那张图纸,打开之后发现确实是一张规划草图。莫非昨夜谢景迟还在,夜间的时候,营地中并没有什么动静,夜深人静,一有动静,裕王定然是能当即就发现。那看来,谢景迟人还在营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 谢茗昀看裕王似乎是在想心事,便知谢景迟离开的事多半已被发现。昨日哄骗谢景迟,让她等自己等到今日午时,为的只是让她一人先走,可自己是决计不能跟过去的。虽然谢景迟一人行走江湖太过危险,可若是自己也追了上去,两人太过惹眼,并会早早的引起裕王的注意。且这边的事自己脱不开身,走一个姬无涯,再走一个谢景迟,如果自己也一同离开,这边灾区重建的事的进度相比要比先前慢上许多。 门帘再次被撩开,这次来的是上官笙。 谢茗昀瞥了一眼上官笙,心道上官笙应该是已经拿到了谢景迟留给他的书信。谢景迟走前,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袖手放下重建的事情不管,上次郡府再建时的草图,一群工部的官员里,就数上官笙画的最好,所以想着给上官笙说说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将来重建的时候,也会有着自己的思路在里面。 果不其然,上官笙进门行了礼后,便是对裕王说道:“王爷……司思侍郎给下官留了封书信,讲述重建红月镇一事,下官看完之后茅塞顿开,只是细细一想觉得有些不对……” “她给你留信?”裕王冷眼看着上官笙,心中已是笃定谢景迟已然离开。 上官笙颔首说道:“是。” “拿来给本王看看。”裕王余光扫过谢茗昀,见他低头看着脚尖,无法分辨他的神情如何。 上官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封信拿了出来,双手奉上。谢茗昀看着上官笙递上了书信,心中有了些许对策,等裕王刚刚展开书信的时候,方才说道:“王爷……重建红月镇一事,本可以当面沟通,司思侍郎却是留信给上官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 裕王轻笑一声,抬眼看着谢茗昀的方向说道:“上官大人不清楚,谢大人想必比本王要清楚的多。不知谢大人可否认出,这是不是司思侍郎的笔迹?” 看到书信的瞬间,裕王才发觉,自己对谢景迟的字迹如何,竟是一无所知。眼下这封信,是用十分规整的宋体字来写的,笔力一般,没甚风骨韵味在里头。按理来说,像谢景迟这样的才女,不会写这样一笔只是堪堪入目的烂字。裕王自己认不出,但这里站着一个谢景迟的庶兄,做兄长的,对于谢景迟的笔迹定然是十分熟悉。 谢茗昀眼睛一转,含笑回答说:“下官略识一二。” 裕王伸手将那封信递了出去,谢茗昀恭恭敬敬地接过,而后仔细的看着信纸上的字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谢茗昀有些惊讶,这信纸上的笔迹太过陌生了,根本不是谢景迟的笔迹。谢景迟的字自小受谢太傅的熏陶,多有着文人傲骨,且有着女子的柔情。字迹清俊,第一眼看去全不似女子,只有细细窥探之下,才能看得出一点儿女儿情怀。 谢茗昀唯恐自己看错了,但再仔细一看,还是觉得这个笔迹太过清浅柔弱,毫无力度,根本不是谢景迟的风格。可是这封信,谢茗昀是知道出自谢景迟之手的。如果性格全然不似,可以说是因为受了惊吓,但是字迹也风格大变,就说不大过去了。 难道,那个谢景迟真的不是真正的谢景迟?可是裕王如此重视,姬无涯又那样的在意,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裕王见谢茗昀久不回话,觉察到一丝不对劲,问道:“怎么?谢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谢茗昀怔了会儿,思绪猛然被裕王的声音拉了回来,拱手答道:“这……应当是司思侍郎今日画图习惯,故而一直用的宋体字,写信时也未曾更改过来吧。下官看笔迹不似是司思侍郎的笔迹,但用词与内容方面,却是和司思侍郎往日作风有些相像。” 裕王笑道:“原来如此,多谢谢大人指点了。” 上官笙有些疑惑地问道:“王爷……难道……难道司思侍郎真的是私自离开了?下官拿到信后,特意去过司思侍郎的帐子,结果未曾有人应答。联系到此信中内容,下官以为司思侍郎这封信更多的像是交代自己离开后的事的,下官不敢知而不报,只能前来讨教王爷该如何是好。” 裕王身子前倾了一些,手指叠在一起摩梭了片刻,又是看向了谢茗昀。谢茗昀迎上了裕王的目光,头又垂下,看着地面,揣摩着裕王的意图。在叫自己来这里的时候,裕王定然已经派人前去搜啥了。谢茗昀给谢景迟选的路,是最偏的一条,路上城镇稀少,人烟更少,也少见有上报匪患的折子,绝对要比其他的路安全许多,只是路上凄冷了些。 “王爷?”谢茗昀想清楚了之后,便是换了副神情,疑惑地对上了裕王愈显空无的目光。 裕王方才也是在思考谢景迟的去向问题,自己派出去察看谢景迟行踪的人此时还没有回答,裕王虽然已经笃定人已离开,但却不知她会去向何方。如果是去追赶姬无涯,那定然是去往京城的方向,可是要和姬无涯一同前去,为何要在姬无涯离开后自行追上呢? 如果不是去追姬无涯,又该是去哪个方向呢。 被谢茗昀一声惊醒之后,裕王仔细看了一眼谢茗昀,轻笑道:“谢大人,司思侍郎失踪一事,谢大人有什么看法。” 谢茗昀迟疑了片刻回答说:“虽然有了这样的书信,但也不能说明司思侍郎就真的失踪了。或许司思侍郎只是因为作图时断了思绪,所以到周围走一走散散心采采风,没准儿中午的时候就出现来吃饭了。” 裕王笑了两声,拍了拍衣袍,走到谢茗昀和上官笙两人中间,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们回去吧,仔细工作去,红月镇的事情做完,还有六个大城池需要我们去看。荣王爷刚走不久,说不准过段时间本王也要离开,届时没人在这儿看管着你们,进程定然是要慢下来。” 话音落下后,裕王便是抬脚往账外走去,上官笙和谢茗昀两人拱手行了礼,目送裕王离开。 裕王刚刚走出帐子,黎桐便是跑了过来,跪下说道:“启禀王爷,属下们仔细搜索了方圆十里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没有发现王妃的踪迹。属下怀疑,王妃昨日便是失踪了。” “这么说来,昨天谢茗昀傍晚前去谢景迟的帐中,是为了给她的脱身打掩护?”裕王唇角一勾,低声笑了笑,而后说道,“吩咐下去,兵分七路,向七个方向追去,唯一不用去的,便是京城的方向。” 黎桐领了命令,立刻离开传令。裕王转身瞥了一眼身后大帐,轻声说道:“果真是兄妹情深呐,为了躲本王躲得远远儿的,竟是这样的花费心思。也罢,看在你是晚娘兄长的份儿上,本王可以姑且装作不知道你帮她逃跑的事情。只是这江湖之上多凶险,还是回来跟在本王身边的好。” ··· 惨白的太阳缓缓地爬上了天空正中,谢景迟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伸手遮了遮光,脸色越发的苦楚。谢茗昀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午时应该就是正午十二点,忽略什么偏角之类的东西,太阳在正头顶的地方怎么说也该十二点了。 等不来谢茗昀,难道自己要孤身一人上路了? 以及,谢茗昀到现在还没有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裕王那样一个心狠手辣肆意妄为的人,如果得知谢茗昀帮助自己逃跑,会不会动手去杀了谢茗昀?不,肯定不会,谢茗昀就算是庶子,也是谢太傅的儿子——可裕王连谢太傅的嫡女都可以杀,又怎么顾忌一个远离京城的庶子的身份。 想到这里,谢景迟有些慌张,如果谢茗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突然,谢景迟听到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声音很大,由远及近,人数应该不少。谢景迟心头一惊,这么多人,肯定不会是谢茗昀,很有可能是裕王派来捉拿自己的人。谢景迟当即将包袱藏在岩石后,四下顾看一番,发现根本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马蹄声越来越响,谢景迟最后不得不把目光抛向了那一片湖泊,如果藏身湖水之中,或许不会被发现。谢景迟听着马上就要到耳边的马蹄声,咬牙做了决定,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飞速得把树皮揉搓了下来,算是一根吸管。谢景迟将吸管含在口中,回头一看,自己所来的方向黄土飞扬,只得速速地跑到了湖水边,刚伸进去一只脚,便觉得寒凉刺骨。 但是冷归冷,总比被捉回去了好。 谢景迟强忍着寒冷潜入水下,借着空心树皮呼吸着。 那些架马而来的人见有处湖泊,便是下来饮马,几人也是蹲在水边,撩水洗了把脸。有人叹道:“这水可真凉。” 另一人道:“是啊,不仅水凉,天也是冷,看着天色,明儿恐怕就要下雨了。” 又有人道:“天公下雨又算得了什么,很快,这朝廷也要刮风下雨咯。王爷等了那么多年,也不知怎就有那样的好脾气,容忍荣王这样的人活到现在。” 最初的那个人说道:“王爷的心思,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揣摩的。喝点儿水,洗把脸,饮好马赶紧继续前走,虽然人往咱们这个方向上跑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快点儿去查,否则王爷生气了,我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景迟在水下待着,话听得虽然不大清楚,但还是都听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大头 那些人拿出水囊装了些水,这才又急匆匆地拉马走开。谢景迟在水下听不清马蹄声,只好心里默默数了五分钟后,才敢爬上岸。全身上下都被浸湿,谢景迟苦恼地拧了拧衣袖,拧出一堆水来。一阵风吹过,谢景迟原本就觉得很冷,这下更是寒凉了。 谢景迟抱紧双臂打了个哆嗦,头发还在滴着水,一会儿一阵的寒风让谢景迟浑身发抖。谢景迟碎步一步一步地往自己藏包袱的地方挪过去,生怕动的快了带起风来,搞得身上的水蒸发吸热,自己继续骨骼肌战栗瑟瑟发抖。想到这些的时候,谢景迟难得地破涕为笑,看来自己在那边学的知识还没有忘光。 好不容易挪到了岩石旁,谢景迟慢慢地蹲下,手抖着去扒出了包袱,解开包袱拿出了换洗的衣裳。新衣裳是干的,但是——谢景迟环顾了四周,也没有个能够遮掩的地方,难道自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换衣服? 但是不换,这些湿衣服贴在身上实在是难受,而且风一吹就十分的冷。谢景迟心中纠结了半晌,随后无奈之下,一咬牙就将腰带拉扯了开,蹲在岩石后,背对着湖泊脱下了衣裳。 谢景迟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先是拿了条手巾把身上擦了擦,之后赶紧拿出干衣服穿上,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谢景迟捉摸着将那两套换洗的衣服全都穿到了身上,果然是暖和了许多。谢景迟将换下的湿衣服摊开在岩石上晾着,解了发髻拿手巾擦着。只是这冬日里的太阳实在是太过无力,也不知要晒多久才能把衣服晒干。 “冬日冷阳,衣物干燥本就十分的慢,若是不将水拧干,则会更慢。” 一声清冽的男声缓缓响起,谢景迟惊诧地回头看去,一抹青影逆光而立。这声音十分的陌生,身形也是不大熟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男人?自己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他在不在?他到底看到了多少?我的天啊,刚刚明明仔细留意过的,周围根本没有人啊!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景迟呆在原地的时间里,那抹青影已经缓缓地向谢景迟走近。谢景迟看着走过来的人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那抹人影。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非贼人。”那人缓缓开口,带着阳春般的笑意,声如春溪融雪前行一般清冽。 走得近了,谢景迟才看清那人的容貌,是个如玉般的男子,衣冠楚楚、玉树临风、气度不凡。谢景迟作为一个颜控,确有那么一瞬的沉醉其中,但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长得好看是不假,但是毕竟是陌生人,还出现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谢景迟又是后退两步,狐疑地看着那人问道:“坏人从来都不说自己是坏人。” “哈哈,姑娘的防心很重,不过很好,姑娘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懂得提防别人是最好的。”那人笑了笑,“我若是坏人,在方才姑娘换衣裳的时候,姑娘就已经遭遇不测了。可在下不仅未曾有非分之想,还懂得何谓非礼勿视。” “你看到我换衣服了?!”谢景迟瞪大了眼睛,这下倒是没有信心去盯着那人看了,谢景迟脸都要烧红了,还有些气愤,怎么就被别人给看到了? 那人温声回说:“没有,我知道姑娘在换衣服,却没有看姑娘换衣服。” “那你是什么人!”谢景迟听着这句话,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不管信不信,但起码人家装作没看到了,自己也不是那么尴尬了。 那人想了一会儿,笑着回答说:“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 “你认得我?!”谢景迟惊讶的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一身青色的衣裳,看起来料子很好的样子,而且眼前的人气质上佳,似是什么权贵家的芝兰玉树。难道这个人,是谢晚娘认识的人?还是说就是个朝臣之子,在什么地方见过谢晚娘?谢景迟有些心虚了,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又说:“可我真的不认识你,你长得好看,气质又好,看起来又很有钱,一水儿的富贵人家的子弟。” 那人两眼弯弯,有些开心地说道:“虽然你不认得我了,但你这话说的,我听着却是开心。我叫褚盈之,你想起来了没有?” 谢景迟飞速地回想着之前谢晚娘给自己讲过的东西,褚盈之这样有特点的名字,谢景迟不会想不起来。可是如今谢景迟是真的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人,看来谢晚娘就算见过这个人,也肯定不熟,根本没放在心上。既然不认识,那就…… “没有,我是真不认识你。”谢景迟舔了舔嘴唇,灿烂地笑着说,“不过我还挺想认识你一下的,你看,这是我出门的时候带的钱袋,里面只有这么丁点儿碎银子。我看你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认识一个有钱人,我这一路上就不用因为没钱而苦恼啦!” 褚盈之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谢景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很快,褚盈之就恢复了带着浅浅笑意的神色,弯眼点了点头:“好啊,我带着你上路。你猜的不错,我出门别的不带,就银子带的多。” 这下又轮到谢景迟愣住了,自己表现的和谢晚娘差了那么远,这个人还肯带着自己,心甘情愿当自己的提款机的啊?谢景迟又有些刁蛮地开口道:“那你说你认识我,我是谁啊?” 褚盈之微微一笑回答说:“谢家千金,裕王的王妃,谢景迟。” 谢景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即便是说道:“错!我不是谢景迟,看来我们是真的不认识,不是我忘了你是谁,而是你认错了人。” “哦?那姑娘是谁?”褚盈之对自己的眼睛很信任,笃定自己不会认错人,虽然眼前的人性子跳脱,灵动可爱,全然不似一个大家闺秀,但是这张脸和谢景迟别无二致,有着这样容颜的女子,天下怎么会有第二个人呢? 谢景迟嘻嘻笑着说:“我叫司思,储公子认错了人,还不快赔礼道歉?” 褚盈之略有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即笑着刚要拱手道歉,谢景迟便是说道:“哎——你先别道歉,你得先赔礼,赔我一个礼物,这个比较重要,道歉不重要。” “那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礼物?”褚盈之觉得眼前这个自称“司思”的人着实有趣,便也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谢景迟竖着指头晃了晃,眼睛一转,指着岩石上的湿衣服说道:“你看,我的衣服湿了,冬天里衣服不容易干,而且我已经把自己换洗的衣服全穿身上了,下次就没有衣服能换了。这样吧,你跟我一块儿到古金城去,然后给我买几套新衣服,我就接受你的赔礼,然后你再跟我道歉,行吧?” 褚盈之无奈地耸了耸肩,上前去俯身仔细看了看岩石上晒着的衣服,而后说道:“这是今年刚织出的宫锦,天底下统共十匹,十种花色,姑娘身上穿了两件,这里又晒了一件,十匹中的三匹都到了姑娘的身上。我虽自诩富贵,可是比起姑娘也是相形见绌,姑娘怎么会短缺银钱。” 谢景迟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衣服都是姬无涯置办的,肯定都是好货色,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谢景迟当即挑眉回答说:“原来这衣裳这么贵,我偷得,看样子好看就顺便拿了过来穿穿。” “偷的?”褚盈之眉头皱了皱。 谢景迟天真无害地点了点头说:“对啊,我原本穿的布衣裳穿着实在是难受。啊对了,褚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不像是你这样玉树临风的大家公子会出现的。难道公子是赶着给我送钱来了?” 褚盈之无奈地说:“姑娘要去古金城?” “对啊!” 褚盈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吧,我来这边是有些事要做。但是既然之前唐突了姑娘,要给姑娘赔礼道歉,我可先送姑娘到古金城去,等给姑娘买了新衣裳,道了歉,再去办我自己的事。” 谢景迟方才的一通胡言下来,让褚盈之确实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谢晚娘不该是这样一个人,活泼灵动也就罢了,但是贪图金银,偷窃衣物,这样的品性言语,怎么能是谢晚娘这样的女子做的出的。既然是认错了人,那就只能认栽了。 “褚公子真是棒。”谢景迟笑眯眯地看着褚盈之,“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谢景迟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东西拢了拢,装在包袱里包好,至于那件湿衣服,谢景迟看了看,伸手把衣服抓起来扔到了湖里。褚盈之不解地看着谢景迟,谢景迟歪头说:“你都要给我买新衣服了,这没个十天半个月干不了的衣服我还拿它干什么?走吧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褚盈之轻轻叹了一声,转身便是领路前行。谢景迟有些忐忑地跟在褚盈之的身后,他既然能认出自己,又有这样的穿着气度,肯定是朝中的人。再回想一下刚刚的谈话,谢景迟确实打心里觉得褚盈之不是个坏人。等到现在谢茗昀都没有来,自己去古金城就只能一个人了。不过现在有个送上门的冤大头,一起走的话也安全一点。 只能期望这个人,真的是个好人了。谢景迟抱着包袱,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抬头看着眼前的褚盈之,寻思着到了古金城后再诓他给自己买匹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文宗闲的密谋 两人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谢景迟的头发也被风吹干了,只是还有些潮。但是披头散发的模样着实不太好,谢景迟就拿了根缎带把头发绑了起来,算是个干净利落。褚盈之在一旁看着谢景迟绑法的手法很是娴熟,不像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就更相信这是司思,而不是谢景迟了。 谢景迟斜了褚盈之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啊!” 褚盈之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目光飞到了一边儿去。谢景迟手指玩着发梢,一面寻思着怎么骗他给自己再买一匹马,一面又想着刚刚过去的那些人,会不会再回来,如果折回来正巧撞到自己怎么办?况且刚刚这个褚盈之也说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料子太容易被认出来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宫里货,自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着,想不被认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人到了一定的绝境,就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谢景迟这种时候终于明白,这句话不是在瞎扯,而是说真的。因为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对策,把目光转到了褚盈之的身上。 “褚公子褚公子!”谢景迟方才因为想心事,落在了褚盈之的身后,这下突然有了对策,便是急忙追了上去。褚盈之听到谢景迟的呼喊,也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谢景迟一路小跑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这样的匆忙?” 谢景迟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珠子不停地打转,目光却一直在褚盈之身上的衣物上,从未离开。犹豫了一会儿后,谢景迟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褚公子,你看你一眼就认出了我身上的衣服是偷来的,我想肯定也有别人能够认出来……所以……” 褚盈之当即了然道:“姑娘放心,这衣裳的料子虽然被我一眼认了出来,但也并非是个人就能认得出。我看姑娘穿着这衣裳也挺合身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去疑心这衣物的由来。” 谢景迟心中腹诽,这人怎么这样没脑子的,面上却只能仍是赔着笑说:“褚公子有所不知,我偷人家的衣裳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如果那些人也往这边走了,我岂不是要被逮个正着。公子不如帮人帮到底,把你的衣服借我穿在外面,这样就不用担心啦。” 一时间,褚盈之的神情变换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谢景迟看着他的脸,想笑没敢笑出来,憋笑憋的难受,只好低下头不去看他。这一低头,却是让褚盈之慌了,褚盈之以为是自己的犹豫让她有些失落,可他却是看不得女子有这样失落的神情,尤其是像司思这种美貌的女子。褚盈之只好说道:“好好好,我借于你就是了。” 听他说完,谢景迟心中雀跃,悄悄地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褚盈之,发现他确实是脱下了外衣,伸手递到了自己的眼前。谢景迟接过外衣,高兴地说道:“多谢褚公子啦!” 说罢,就忙是将那青色的外衣套在身上,可那衣裳太长了,谢景迟比褚盈之又是矮了不少,自然衣角就落在了地上。谢景迟提着衣袍,有些发愁的看着长了一截子的外衣,活像是条拖地长裙,这倒是挺像之前在古装剧里看到的,那些公主娘娘们能扫地的裙摆了。谢景迟抬头看了眼褚盈之,他倒是穿得不薄,看衣领就知里面还穿了好几层衣物,谢景迟倒也没了愧疚。只是穿了那么厚,竟然还不显胖,这个人本身该有多瘦弱啊。 褚盈之在谢景迟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慌不忙的蹲下了身子,将多余的一截衣服折了起来。谢景迟低头看着说:“又没有针线,怎么折上去……” “没有针线,却有剪刀。”褚盈之笑了笑,手指自那衣摆的折痕上抹过,抹过的地方很快就裂了开来。谢景迟惊讶的看着褚盈之变魔术似的把多余的衣裳裁剪开来,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是玄幻版的武侠小说里才可能出现的吧?手指头竟然能和剪刀一样裁剪布料,原来这个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公子竟是这么厉害的吗? 谢景迟有些后怕,回想起刚刚自己那些蛮不讲理的荒唐行为,如果这个褚盈之脾气不好的话,自己岂不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褚盈之拿着裁下的衣料,又是折了折,这下没有再度裁开,只是叠着递给了谢景迟,轻声说道:“这个可以先充当腰带使用,衣服对你来说宽大了一些,用腰带束起,衣服会更贴身一些,倒也能御寒了。” 谢景迟木讷的结果布条,束在腰间,点头回答说:“谢……谢谢了……” “这……姑娘是害怕了吗?”褚盈之好心的探问道,“姑娘放心,刚刚那个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门,只是我用地上比较锐利的石子充当剪刀划开的。我倒是从小习武,只是学艺不精,堪堪能够自卫而已。” 为了让谢景迟相信,褚盈之还特意将手掌摊开,手心确实有一块小小的石子,一侧十分的锋利。谢景迟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恢复了之前的笑容道:“啊呀我刚刚不是在害怕,就是在想你这么好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到这么偏的地方来,还心甘情愿的被我骗被我敲诈呢?” 褚盈之舒心地笑道:“我看得出姑娘是个好人,所以愿意帮一帮姑娘。那些骑马而来的人,面带凶相,姑娘既然躲着他们,想必就是偷衣服的时候得罪了他们。偷衣服只是一时玩心,凶恶之相必是长年累月的杀伐导致。至于我为什么到这边来……我倒是愿意讲给姑娘听,只是姑娘听了之后,或许会惹上一些麻烦。” 谢景迟回道:“哎呀你不说就不说,一定要这个样子说,把我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你不告诉我我就十分的难受。而且,我们俩现在一块儿行动,就算你不告诉我,将来麻烦还是可能找到我的头上,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了,将来有麻烦了,也不那么冤屈了。” 褚盈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说:“姑娘伶牙俐齿,我讲说不过,只好说给姑娘听一听,只是事关重大,姑娘听听便是,莫要透露了出去。” 谢景迟郑重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一直以来都是口风很严的一个人,我的朋友们都喜欢找我倾诉,因为我不仅会认真听她们讲,还不会告诉别人。” “那姑娘的朋友肯定很多,很多人都希望有一个能够认真听自己倾诉的朋友。”褚盈之先是夸了夸谢景迟,随后才有些庄重地说道,“我听姑娘的口音,也像是京城那一带的人,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京城文家。” 说到口音,谢景迟只想打自己一耳光,自己怎么就忘了自己说话还是一股子京腔,刚刚还忽悠褚盈之自己不是谢景迟,如果他起了疑心,多半就是这个口音让自己露馅了。不过看起来这个褚盈之有些傻傻的,估计也不会再怎么怀疑了,就继续操着一口京腔回答说:“这个我知道!文家有权有势,天底下谁没有听过?文家的家主,还是当朝的丞相文宗闲,听说几个女儿还都是王妃呢!想必都是天仙一样的相貌。” 褚盈之笑着看向谢景迟说道:“若她们是天仙一样的相貌,那姑娘就是真正的神女了。说起文家,建朝之初倒也是出了几代忠臣名将,只是随后没落了,到文宗闲的父亲那一代,竟是连个举人都没考上。或许是没落的久了,等到文宗闲科举之时,一举夺魁,摘得当年的状元桂冠,之后更是步步高升,于如今四十多岁的年纪,就是当上了当朝丞相。” “那他可真是厉害了。” 褚盈之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或许是因为越有才华的人物,思维与旁人越是不同。也或许是当一个太平盛世的丞相不足以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 谢景迟当即惊讶地出声:“难道他想造反?!” “这倒不是。”褚盈之忙说,“只是姑娘想必也听过一句话,时势造英雄,没有混乱的时势,又哪里来的英雄?因而,文宗闲的幕僚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设法引起边地动乱,届时平定叛乱,又是大功一件。” 边地动乱?谢景迟听着褚盈之的讲述,有些奇怪,难道南疆动乱是因为文宗闲在捣鬼?自己没记错的话,文宗闲是个文官,一个文官,在边地动乱之时又能有多少作为?而且这桩事,是姬无涯盯着要做的,如果被抢去了功劳,那自己改嫁的事岂不是没有了盼头? “可是这样的事,受苦受累的是边地的百姓和士兵,一将功成万骨枯,本就已经足够的令人悲叹,若是本可以不用这样,却偏要造出一场涂炭生灵,该是何等的令人憎恶。”褚盈之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中的悲愤让谢景迟浑身战栗。先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此刻化身成为了一个疾恶如仇的人,为的是先前谢景迟也在图谋的事情。 这事经由褚盈之的口讲出,似乎就是他讲的那个道理。 谢景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文宗闲在密谋这些东西?” 褚盈之轻叹一声说道:“因为我……就来自边关。” 谢景迟惊讶地问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要去三德镇,找一位先生,他能帮助我,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褚盈之低声说道,“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唯有找到那位先生,得到他赐予的锦囊,才有可能化解灾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同行 三德镇,一位先生? 谢景迟再度陷入沉思,自己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城镇,更是没有听过褚盈之口中的那位先生的传闻。如果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厉害,阻拦了这场战事,自己和姬无涯的打算岂不是就落空了?可是若他没有成功,真如褚盈之所说,边关一场大战,百姓不安,将士战死,自己就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难道就能心安理得的穿上嫁衣完婚吗? “那位先生是谁?”谢景迟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褚盈之眼中泛起了光彩,带着对未来满是期许眼神,语调微扬说着:“是诸葛先生的后人,有惊世之才,却甘愿隐匿于江湖之中,不问朝政、不登庙堂。如果能请他出山,定然能化解此局。” 谢景迟听完之后,顿时有些无奈,怎么到处都有诸葛先生?哪朝哪代都有诸葛先生。诸葛亮都死了多少年了,也不能让人家安生安生。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何至于谢晚娘连提都没提一个字,姬无涯有事也不想着找他解决?不用多说,肯定是个骗子,也不知道这个褚盈之到底是什么人,天真的可爱,被诓骗着从南疆跑到这里来。 “那褚公子你跑去找那个诸葛先生的后人,来得及吗?而且还要先送我去古金城,这不就更耽误事了?”谢景迟好心的问了两句。 褚盈之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南疆到这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文宗闲已经筹划了许久,我国王室早已耐不住鼓吹蠢蠢欲动,来的路上我又听闻辽西地动,想必两国起兵交战也是朝夕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还有多少时间留给我。” 谢景迟突然有些安心了,原来文宗闲早有行动,自己和姬无涯想得不过是趁势而为。说来姬无涯离开辽西回京,是否就是因为南疆有了什么动作?这么说来,就算那个诸葛先生的后人真的有真才实学,想必也来不及了,自己让他送自己到古金城去虽然会耽误时间,但结局已经注定,耽误于否倒也无关紧要了。谢景迟想通之后,松了一口气,看着褚盈之说道:“那我们不如加快脚程吧,免得耽误你的事。” “多谢姑娘了。”褚盈之郑重地行了一礼,而后明显加快了脚步。 谢景迟走动时摆动着宽大的袖摆,突然想到了褚盈之刚刚说的一句话,他说“我国王室”。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不是寰朝人士?其实是外国人?想到这里,谢景迟忍不住又问:“褚公子是哪里人士?方才听公子所言,似乎不是我大寰人士?” “姑娘心细如发,我确实不是大寰人士。”褚盈之倒也没有隐瞒,“寰朝南疆与禺氏国接壤,我便是禺氏人士。” 谢景迟有些奇怪了,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见过谢景迟的?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但是命比我好太多了的人。” 褚盈之停下了脚步,再度仔细看了看谢景迟,而后回答说:“真是太像了,如果不是知道你不是她,是个人都会认错,哪怕是谢太傅亲自站在这里,恐怕也会认错。至于我什么时候见过的谢景迟,这其实是一件很巧的事。我在谢小姐出阁前,曾随我国皇子送礼的队伍一同到京城去,谢家小姐幼年与我国皇子相识,小姐出阁之礼,理应是要送上的。也正是因着幼年相识的交情,谢家小姐破例以真容见了我国送礼的队伍,我当时在队中,也就有幸得见小姐谪仙之容,毕生不敢忘。” 这样一来,谢景迟更放心了,原来只是这样匆匆见过一面。谢景迟笑道:“看来我真的很好看咯?能和谢家小姐一样好看,真是我的荣幸。可惜同样的脸不同的命,谢家小姐锦衣玉食,而我却在外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好遇到公子,近期倒是没有果腹的烦恼了。” 褚盈之略略笑道:“姑娘说笑了。” 古金城距离那处湖泊大约有三日的教程,这是谢茗昀说的,但是前提是谢景迟有马代步。而现在两个人步行前往,显然要慢上许多。谢景迟在一个小镇借宿,舒舒服服地泡了泡脚,得知镇上有人有毛驴时,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步行了,就花了一番心思,让褚盈之出手买下了那匹毛驴。 接下来的几天里,谢景迟骑着毛驴,褚盈之在前牵着绳子,两人相处倒也愉快。 过了七八日后,谢景迟和褚盈之才到了古金城。谢景迟跳下毛驴,看着熙熙攘攘的城中,长叹一声:“人多真是好啊!嗳,褚盈之,你可是跟我说好的,给我买好吃的穿的用的,再送我一匹骏马,给我规划好去十方镇的路,然后你才走。不过说真的,你也不要去找什么诸葛先生的后人了,不如跟我一起到南疆去,亲自到前线去,如果要起战事,你再去劝一劝你们的皇子大王,总比去找一个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本事的人强的多。” 褚盈之摸了摸毛驴的耳朵,略显忧愁地说道:“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如今朝中是何形势。” 谢景迟也是有些惆怅,自己离开大部队已经九天了,裕王派来找自己的人也再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姬无涯知不知道自己失踪了,谢茗昀他怎么样了,为什么当时没有跑来找自己。自己又要多久才能到十南城,两国开战了没有?率兵出征的人会是谁? 一肚子的疑问,却没有一个人能给谢景迟解答。 两人之间突然静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接着又是褚盈之开口道:“先进城吧,找个客栈安顿一下,然后再去给姑娘置办东西。” 谢景迟点了点头,两人牵着毛驴进了城,城门口有人在盘查进出城的人。那些守兵手中还拿着疑似画像的东西,谢景迟有些忧心,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裕王在找自己?于是连忙又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一点,挡着一点儿脸是一点儿脸。 等走到跟前,谢景迟才发现自己瞎担心一场,那些守兵手中确实拿的画像,不过是一个男子的画像。谢景迟特意地偷偷瞄了两眼,虽然有些眼熟,但却是想不起来是谁。这都怪古人画画太过抽象了,太注重神韵,这让找人的时候无比麻烦,难怪以前的人抓逃犯那么费劲,单看画像,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等两人到了客栈,谢景迟坐在圆桌旁,先是喝了一大碗水,然后趴在桌子上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能有床睡了,我都好几天没睡床了。” “姑娘在这里先歇息,我去找店家,让他们给姑娘打些热水。”褚盈之还没歇脚,就先行出去了。谢景迟看他乐在其中,喜欢忙活,也就没有阻拦。 很快店家送来了洗澡水,谢景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隔了一会儿,老板娘又捧着一套新的花缎衣裳来了,说是褚盈之买了给谢景迟换洗的。谢景迟感叹了一句,真是一个体贴的人,什么事儿都给办好了。身上那件衣服都穿了八九天没换过了,自己都嫌弃自己,想必褚盈之也是嫌弃了。 换洗之后,谢景迟拿着木梳愉快地梳着头发,那边有人再次叩响了房门。 谢景迟道:“谁啊?” 答话的是褚盈之,他说:“是我,褚盈之。姑娘可收整好了?” 谢景迟上前去拉开了房门,发现褚盈之也是换了一套新衣裳,发梢也有些水珠,想来也是洗过澡了。谢景迟笑道:“差不多啦,洗了个澡整个人舒服多了。” “我想过了,姑娘说的有道理,此行我会和姑娘一同去往十南城。”褚盈之轻声说着。 谢景迟一听,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褚盈之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身上,还不如自己身体力行。” 褚盈之摇了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方才我在楼下,听到吃饭的人议论,说起了南疆动乱的事。有小股的盗匪在边疆杀人越货,一个月作案数十起。当地衙门抓到了作案的一些人,发现这些都是长期在伍的军人,且是禺氏的军人。于是边疆就此摩擦不断,当地衙门已经上报了朝廷,朝中已经就此事开始了商讨。据说就在几日前,朝廷收到了禺氏的战书……” “战书?”谢景迟惊诧地看着褚盈之。 褚盈之点头说道:“这确实像是四皇子的作风。我听楼下那些人说,朝廷现在应该是在选择由谁挂帅出征,有说林大将军的,有说庆亲王的,也有提到荣亲王的。不过好像裕亲王自动请缨,也想出战。说来那文宗闲,似乎一直都是裕亲王的党羽。” 谢景迟一时有些理不清思路了,这些传闻的意思是裕王已经回京了吗?想到裕王,谢景迟突然反应过来,那时在城门口,那些守兵拿着的画像上的人是谁。难怪自己觉得眼熟,画上的人就是薛辞啊!虽然确实抽象了一点,但是画中人给自己的感觉和薛辞给自己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那么到底是谁在通缉薛辞?又是为什么这样做? 褚盈之无奈地笑了笑说:“虽说是寰朝的事,但想必姑娘也不太想听这些朝廷的事。裕亲王势大,哪怕庆亲王和荣亲王是军王出身,也未必争得过裕亲王。在这个关头,谁能抢下这个差事,谁就比别人多了一些筹码,若不是太子要监国,想必太子都想要自己带兵出征了。” 谢景迟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摊了摊手道:“谁知道他们兄弟争抢些什么,当皇帝那么累,你看现在的皇帝都被累出病了,他们还想当皇帝,一个个都嫌自己命太长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章 战书 “嘘——”褚盈之有些慌张的上前捂住了谢景迟的嘴巴,随后又觉不妥,忙退了开来,垂首低声满含歉意地说道:“抱歉,我一时慌张,唐突了姑娘……只是这样的话,姑娘之后万不要再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怕是要招来无妄之灾。” 谢景迟自己忙双手捂住了嘴巴,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小声说着:“我没留意,想着什么就说出来了,下次不会了。不过我刚刚说的也是事实啊,皇帝现在才多大,五六十岁吧,就病得下不了床,还不得不让太子监国,肯定是给累的了。” 说完,谢景迟还在心中补了句“才怪”。皇帝为什么会病倒,谢景迟要比褚盈之清楚得多。只是真相比起谢景迟所说,要残酷得多,也不该是谢景迟现在的身份能够知晓的,所以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褚盈之倒也没怎么怀疑,叹息着说道:“皇家的事,外人又怎能说得清呢。”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让谢景迟有一丝丝的怀疑,难道褚盈之知道些什么?如果他知道些什么,那可就不是皇子王爷们急着当皇帝那么简单了。串通外族,谋害皇帝,如果真是如此,该是如何的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些事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能管的,我现在只想好好的吃上一顿,然后晚上睡个好觉,明天骑着好马往十南城去。”谢景迟伸了个懒腰,发梢还在滴着水珠,整个人置身于若有若无的水雾之中。褚盈之盯着谢景迟看了一会儿,才又有些羞涩地看向了一边。 虽然没有谢小姐那样的沉雅气质,但眼前的司思姑娘,却是有一种娇俏的美,清丽脱俗,令人神往。 褚盈之开口,却是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马……马我已经……马我已经找人去看了,一定找两匹牙口最好的,只是……只是不知姑娘你马术如何……我在疆外,那里多是平原,我们自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是姑娘……” 谢景迟这时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别说骑马了,坐在马背上都有些心虚。还是和姬无涯同乘,才没了心中的恐惧。随后自己立志要学会骑马,勤奋刻苦,并且有着姬无涯的悉心教导,其实比自己小时候学骑自行车还要简单一些。那些驯养的马匹性子温和,只要坐稳,会拉缰绳,夹着马肚子就能往前跑了。 “你别小瞧我,我骑马可稳了!” 只是这话说得满,打脸来得也很快。谢景迟很快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所幸褚盈之有先见之明,在一旁守着,这才接住了摔下的谢景迟,让她没有摔得那么惨。 谢景迟苦着一张脸说这马一点儿都不乖,褚盈之安慰道:“这马都是烈马,很难驯服,和那些家养的温顺马匹自然不大一样。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放任姑娘独自骑马了。这匹马我们不要了,帮我们找一辆马车来吧。” 后一句是对贩马的人讲的。谢景迟踩着脚踏登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些不服地看了前面的马匹一眼。 两个车轱辘一转,谢景迟坐在车上上了路。先前离开裕王那些人的时候,谢景迟还没想过能这样舒坦的走,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风吹雨打餐风露宿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样一个冤大头,还心甘情愿给自己当车夫。 路上走得舒坦了,谢景迟也是闲下了心思,有空去想一想薛辞的事了。薛辞被人通缉,更大的可能性还是裕王做的。无论薛辞是去做什么,总归是受了姬无涯的命,而姬无涯此时派遣给了薛辞一些任务,像裕王那样的人,定然是很轻易就能想出,和皇帝的病有关。 谢景迟撩开窗帘,看外面惨淡的天光,似乎是快要下雨了。 ··· 东宫太子府中,华贵不足,雅致有余。姬无涯由着老太监引着向正殿去了,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频频俯身行礼。等到姬无涯站到正殿门前时,才听得太子传唤道:“六弟为何驻足门前,快快进来,院中清寒,六弟可莫要受了风染了风寒。” 姬无涯含笑走入殿中,解了披风的系带,宫人上前接过披风,仔细理好搁置起来。姬无涯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太子上前虚扶一把,垂首问道:“六弟此番回得匆忙,刚到京中便被本宫传到宫里来,一路风尘仆仆,甚是辛苦。” “多谢太子皇兄惦念,只是不知太子皇兄传唤我来,所为何事?”姬无涯站直了身子,有些疑惑地启口问道。 太子轻叹一声说道:“若不是事态紧急,也不会急的让六弟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禺氏的战书已经递到了本宫的手中,南疆那边,再起灾祸啊!可叹辽西地动带来的灾难尚未平息,南疆却又要有兵戈之乱。百姓困苦,朝廷风雨飘摇啊。” 姬无涯惊愕地看着太子问道:“战书?禺氏这是要趁人之危了吗?” “是啊。”太子摇了摇头说,“早知禺氏不能偏安一隅,地动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便猜度或许会有这样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那太子皇兄传唤我前来,是为了?”姬无涯心中有了猜测,却仍是开口问询。 太子在殿中踱了两步,这才开口说道:“战书已来,谈和的可能性便是不大了。且边地小国,既然是要兴兵作乱,想必也是没抱着谈和的打算。禺氏在南疆,总是我大寰的心头患。” 姬无涯心头有些凌然,原本以为只是打仗平乱的事,没想到,原来太子抱着灭了禺氏的打算。只是太子与自己说这些,莫不是想…… “禺氏的皇帝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胆识,我想,多是那四皇子的筹谋。”姬无涯不轻不重地说着,“月铭笙的声名在禺氏甚望,所有人都知道,他便是下一任的禺氏王。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甘愿待在禺氏那样一块小地方,这次趁虚起兵,就算是去和谈,多半也是要割让城池。我大寰上国,如何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太子颔首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会寻了六弟来商议,有关发兵一事。” 姬无涯当即屈膝半跪于地,拱手肃声说道:“臣弟愿领兵出征,为我大寰,平定灾乱!” 太子忙上前俯身将姬无涯扶起,声带着些许欢愉,回说:“六弟快快请起,虽说父皇给了我监国一职,朝中的事多半是我在处理,可是发兵平乱这样的大事,必须是要得到父皇的首肯。至于什么人去,什么时候去,也是要父皇作了打算,可是父皇如今的状况……唉……也不知父皇看了战书之后,会不会影响到龙体啊!” 姬无涯起身侧首疑道:“难道父皇还不知道此事?” 太子点头回答:“此事除了文丞相、谢太傅和老师,我也就知会给了六弟你知晓,连二哥,我也是尚未通知。” 太子这样的表明态度,姬无涯心知是和先前自己曾表明立场有关,太子已把自己看作了自己人,想必这挂帅领兵的事,多半已有了着落。但先前也未曾想过,太子野心也是如此之大,想得不只是平定兵乱,而是要灭了禺氏。 “父皇的病,我倒是有几分猜测。”姬无涯低声说道。 太子疑道:“太医束手无策,只能日日服药静养,莫非……” “有人狼子野心,一手作孽。”姬无涯未曾挑的太明,可饶是如此,也是让太子骇然失色。说出这样的事,于姬无涯来说,更是加固了太子对自己的信任,而于太子来说,稍作猜想便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必然会加重对裕王的忌惮。 有消息传来,裕王也是启程赶回京城了,想必也是盯上了这个机会。太子原本就对裕王颇为忌惮,有了这样的事情梗在心上,想必裕王此番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太子沉声道:“有些事,不能胡乱猜度。” “太子皇兄可知,三哥昨日签了张通缉令,要通缉名满天下的薛辞公子,缘由是薛辞公子试图接近裕王妃,心怀不轨,事情未成时便被裕王逮了个正着,然后逃了。”姬无涯坦言讲出了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 太子颔首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一二,只不过没有六弟知晓的如此详尽。” 姬无涯冷笑道:“太子皇兄不觉得奇怪么,薛辞公子不过一届书生,被三哥逮到,又如何能有机会逃脱?事实是这样的事全是虚构,薛辞公子是受了我的请托,前往寻找神医廖永续,为父皇求药。敢问三哥为何要去通缉追杀一个为父皇求药的人?” 太子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裕王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姬无涯的话已几乎算是挑明。 “这事,先莫要声张。”太子沉思片刻之后又说,“六弟请薛辞去请神医廖永续,有多大的把握?” 姬无涯轻声道:“就算请不到廖神医,但是令父皇痊愈的药,定然是能求到。” 太子击掌赞道:“好!既然六弟有如此把握,我便信六弟能够办好此事。等到父皇痊愈的那一天,想必要对六弟另眼相看了。” 姬无涯垂首道:“不过是当儿子的尽上自己应尽的孝心。” 太子点了点头,回说:“算算时辰,父皇此时应该是醒了,六弟便是随我一同去向父皇请安,再将禺氏下战书一事呈禀给父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请兵 贤贵妃的寝宫中,侍奉的人数远超规制,只因皇帝常住明乐宫,故而多配了些人,办事也方便了许多。先前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今日再来,姬无涯却是大概明白了。 这样多的下人,其中想混一些江湖异士,简直易如反掌。那些帮助裕王筹谋的人若是养在宫中,可不比外边安全的多了。通传过后,姬无涯跟在太子身后,缓步前行,亦是在暗中查看那些宫人们的举止行动,试着去分辨出其中可有一些能人异士。 穿过前院,绕过了偏殿,明乐宫的大太监引着人一路到后院花园中去了。太子到:“贤娘娘与父皇如今在花园吗?想来父皇的身子也是好了许多。” 大太监陪笑说:“正是,皇上今儿的精神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今儿个一用完膳,就说想去花园看看当年他亲手种的梅树长得如何了。寒冬将至,梅花也该开了。” 太子笑到:“凌寒而来的疏影仙子,怪道父皇如此挂念。本宫还从未在明乐宫中看过梅花呢,今年父皇在这儿,贤娘娘怕也不能关着门把自家的好景致全都藏起来了。” 大太监依旧是笑,回话说:“太子殿下这是哪里话,就算皇上不在明乐宫中,娘娘也不会关着门不让太子殿下您进呐。” 姬无涯摇了摇头,无奈笑到:“太子皇兄可是越发会打趣了。不过我倒是也未曾听过,这明乐宫中还有父皇亲手所植的梅树。父皇对贤娘娘,当真是好。” 那大太监忙又说道:“比不得皇上当年对皇后娘娘的万分之一呀。” 却不料太子听到这话后,突然脸色一沉。皇后早逝得蹊跷,太子一直怀疑这和后宫争斗有关,矛头更是多指向贤贵妃。只是当年太子沉浸在悲痛之中,未曾抽出心思去想这事,等到想到要查一查的时候,却已经无从查起了。 姬无涯在太子身后,自然看不到太子的脸色变化,但却有所揣摩。皇后过世时他还小,后宫争斗所知不多,只知皇后的死让他有机会和母妃多相处几天,他很是感激。等到长大之后,再回想起皇后的死,却是觉察到有诸多疑点,只因年月太久,无从查起了。 大太监还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说了起来:“皇上太子与皇后娘娘当真是伉俪情深,无奈……唉……” “走快些吧,本宫有要事在身。”太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姬无涯当即听出了太子的不悦。那太监连声应着,脚步也是快了许多。 深秋季节,万物凄寂,皇宫宫殿中配的后花园,也逃不过天数,在这寒风之下,也是不得不敛了神色,回归自然。姬无涯看着整院的萧索中那一株与众不同的梅树。树身皆是褐色,不见丝毫红绿点缀,想必这就是皇帝亲手种植的梅树了。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贤娘娘。”太子与姬无涯齐齐行礼,看着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盖着锦被的皇帝,和坐在一旁小圆凳上的贤贵妃。 皇上没有太多反应,贤贵妃抬了抬手说道:“快请起吧,无涯什么时候回来的?渊儿你们一同前往赈灾,也不往宫里送个信儿,本宫这个当母亲的,多是惦念。” “六弟是儿臣急招回来的,而三弟应还在辽西主持赈灾的事。”太子代姬无涯答了句。 皇帝仍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太子见状,寻了个对策,开口道:“父皇,儿臣有要事与父皇相商。” 皇帝不闻不问,贤贵妃在一旁笑了一声道:“皇上这又在想心事了。先前也是,想到个什么,就整日整日的不理会本宫,可把本宫急得——皇上,皇上,太子和荣王来给您请安了。” 姬无涯仔细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先前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时,眼神空洞,并非是有心事的模样。贤贵妃呼唤两声之后,皇帝的眼中却突然多了些感情,又一点一点的晕染开来,最终将那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在姬无涯身上一扫而过。 “老六也在啊,是什么样的要事。”皇帝的声音愈发苍老了,听得姬无涯心头一颤。 太子看了贤贵妃几眼,贤贵妃识趣地说道:“皇上,臣妾去看看给您熬的粥如何了。” 贤贵妃走前,伸手给皇上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皇上,初冬风寒,仔细别着了凉。” 姬无涯不动声色地看着贤贵妃离开,心中有了些许猜度。皇上身上的毒,必然是贤贵妃下的,只是下得是何种毒药,如今尚不知晓。但看皇帝的反应,似乎这毒药还有蛊惑人心智的效果。 “父皇,禺氏小国,见我大寰天灾乱世,趁机下了战书。”太子索性跪在了地上,低声说道,“儿臣知道父皇如今龙体有恙,不该打搅父皇静养。可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妄下决断。” 皇上过了一会儿,才有了些许反应,抬眼又看了看跪在脚边的太子和姬无涯,声色苍老地问道:“不敢妄下决断,想必心中也有些许打算。你监国也有些日子了,朕来考考你,如今的情形,如何做最好?” 太子低声答道:“遇战和为先,但此战不能求和。虽说我大寰有地动天灾在先,赈灾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尚有起兵平乱的余力。既然禺氏不是天高地厚,妄图趁虚而入,此番和谈是万不可选的一条路。儿臣的主意是,既然禺氏主动求战,可借此机会,永绝后患。” 又是过了一些时候,皇上才轻声笑了笑,兼带着几声咳嗽声。姬无涯还未开口,皇上便是悠悠说道:“不愧是朕和云曦的儿子,你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办。老六这回来——老六你的心思,朕一直都知道,朕也很欣慰,能有像你和你二哥这样的儿子。只是这次的仗,不好打。老六你可想清楚了,在京城做一个闲散快活王爷是过日子,到边疆生死厮杀也是过日子,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盼着你们个个都好。” 姬无涯俯首答道:“父皇清楚儿臣的心思,父皇也明白儿臣的选择。” 皇上扶着座椅,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缓缓地站起了身。太子和姬无涯两人慌忙站了起来,在两边扶住了皇上,皇上步履不稳,前行了几步便耐不住停了下来,一声长叹后尽是无奈地开口道:“老六,朕可以让你去,但是你未曾真正上过战场,朕不能把帅印给你。” 姬无涯眉头微蹙,却仍是声音平稳地答道:“只要能履儿臣所愿,儿臣不在乎是否有一方帅印。” 太子附声道:“父皇,依儿臣之见,六弟可堪大任,只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辅佐。我朝有镇国大将军林煜可当此任,由林将军掌帅印,二弟和六弟为左右大将。一位镇国大将军,两位亲王,一同出征,足可显我朝国威。” 皇帝摇了摇头说:“如此不妥,老二方才回京安顿下来不久,若是再派他到边疆征战,便又是几年的光阴。朕,不能让他总是漂泊在外。此战一起,非三年五载不可了结呐。” 太子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姬无涯,姬无涯沉思片刻后回答说:“三哥或许可以。” “老三?”皇帝摇了摇头说,“老三文的可以,武道兵法,却是不及你的。他不是征战沙场的料子,何况他不是在辽西赈灾吗。让老七跟着去吧,我看他啊,整日里闲的无聊,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正巧,他不是和你走的近吗?你们两个一起,说话办事也都方便。” 姬无涯怔了片刻,而后忙说:“父皇三思,七弟平日里闲散自在惯了,军营沙场怕是他去不得的。” 太子亦是说道:“七弟虽然文治武功都是不错,但就如六弟所说,七弟闲散惯了,儿臣兄弟几个中,就数他最为自在逍遥,儿臣也不愿七弟被硬生生地套上这样的枷锁,背上这样重的担子。皇家的子弟,生来就背负着常人所不能背负的东西,难得能有七弟这样一个自在不受拘束的兄弟,儿臣不想连他,也失去了自由。” 一席话了,皇帝颇有深意地看着太子,话语中含着一丝赞许地说道:“确实是朕和云曦的儿子。” 姬无涯道:“大哥……” “好了,这事就依老六说得来吧。”皇帝说道,“林煜掌帅印,老三、老六你们两个为左右副将,要听从林煜的安排。此战欲了,必须禺氏国灭。老六,朕相信你的能力,把禺氏的皇族带回京城下狱,昭告天下,想要对我大寰趁机而入,绝不会有好下场。朕等着你带回来好消息,朕现在许给你一个承诺,等你大胜归来,朕可以许你一个恩典。” 姬无涯惊讶地抬头看向了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亲口提出这事。姬无涯当即跪下道:“儿臣多谢父皇!” “起来吧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皇帝转了个身,向着太师椅走去,“只是也不知道,朕能不能活到你凯旋了。” 姬无涯拱手道:“父皇放心,儿臣已遣人去拜访遍寻名医,更是请托人去找神医廖永续,儿臣相信,父皇的病只是暂时的,定然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太子看了姬无涯一眼,含笑说道:“六弟一片孝心,父皇又有上天庇佑,定会安然无恙。” 皇帝坐下,拉着锦被搭在腿上,摆了摆手道:“我已经是把老骨头了,活多久全看天意,老六啊,朕——算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正事也说完了,还是去给你母妃请个安再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儿媳 皇上说了一半的话是什么,让姬无涯有些疑惑。姬无涯先行告退之后,走在去往宸妃寝宫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皇上主动提出要给一个恩典,是为了什么? 姬无涯沉思之后,心中有了猜测。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知道自己死后,除了继位的人的生母,其余后妃都要守陵殉葬。皇帝主动给了自己一个恩典,莫非是想到时自己为母妃求一条活路?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此生挚爱,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大行皇后娘娘。如今对贤贵妃饶是隆恩盛宠,却也不及当年与皇后的伉俪情深。 若说感情来论,宸妃与皇上的感情也不算深厚,皇上为何连贤贵妃都未作安排,却独独要放过宸妃?莫非皇上对宸妃有什么愧疚? 很快到了宸妃的寝宫,通传过后,姬无涯照例由人引着进殿,走了一半的路,就见宸妃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迎上了自己的儿子。 “无涯,他们说你来请安,我还不信,原来真的回来了。”宸妃拦住了正欲行礼的姬无涯,拉着他的手腕向殿中走去,“先前你也曾出过远门,可只有这一次,我的心里很慌,总觉得会出什么事。还好,你平安的回来了,回来的也正是时候。小厨房刚刚煮了合和如意粥,你打小就喜欢这个,今儿刚巧就赶上了。” 姬无涯笑得轻松,跟在宸妃身后,入了正殿。 “母妃,方才我与太子一同去向父皇请安。”姬无涯迟疑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谈到了南疆动乱的事,禺氏下了战书求战。” 宸妃的脸色陡然地冷了下来,厉声道:“不准去。” “母妃!”姬无涯猛然抬头,看到了宸妃愈发难看的脸色,母子连心,宸妃刚听了个开头,便是懂得自己的儿子要去做什么。可是这样的机会,姬无涯如何能够放过。没有谢景迟的时候,他尚且想要监工立业,护卫大寰四海升平,如今有了这样的绝佳机会,又有了谢景迟,姬无涯如何能够不去?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从你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是我看着你长这么大,文韬武略都有所成,本该是令母亲无比骄傲的儿子。”宸妃语重心长地说道,“先前你了为母妃,已经做了够多,昭越每每向我汇报那些事情,我都无比揪心。好容易你想开了,如今却又要去战场上冒险。” 姬无涯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母妃,这是儿臣一直以来的夙愿。” “那谢景迟呢!是不是也是你的夙愿!”宸妃见姬无涯如此执着,索性把话挑明了说,“那些随行的臣子们认不出谢景迟的脸,可昭越认得出。她被捉上山,你不顾阻拦,一人闯上山寨去救人,又在崖下找了那么多天,你以为这些事会传不到我的耳朵里吗?” 姬无涯的手瞬间攥紧,却是不予回答。宸妃继续说道:“多少次,我跟你提过多少次,谢家千金知书达理,文采斐然,是个王妃的好人选。可你不愿娶,直到她嫁给了裕王,你现在后悔?她可是裕王妃,你的嫂嫂,搁在寻常百姓人家,她要称你一句小叔子。你怎能对她有所肖想?看来娶妻一事不能再拖了,明儿开始我就甄选京中门户相差不多的适龄女子——” “母妃!”姬无涯盯着宸妃,语气笃笃地回说,“母妃,这是我的事,还请母妃不要干涉。” “不要干涉?”宸妃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无涯,而后说道,“像,你可真是你父皇的好儿子,连说这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姬无涯愣了片刻,问道:“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宸妃收整了一下心情,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来,回道:“无涯,听母妃的话,谢景迟虽好,却不属于你。贤贵妃势大,我不想你脱身泥潭后再被卷进去,裕王党羽甚多,你与他针锋相对,日子如何能过得太平?母妃不是要你向裕王低头,只是想你不要惹这样的麻烦。” 姬无涯起身道:“这不是麻烦,儿臣从不觉得爱上阿迟会给儿臣惹上麻烦。” “你!执迷不悟!”宸妃气急起身,甩袖转身背向姬无涯,冷声道,“哪怕你能成功,我也不会容忍我的儿子,娶一个再嫁之女!” “阿迟仍是完璧之身!”姬无涯低声说道。 宸妃猛然转身看向姬无涯,不可思议的说道:“她不是已有——” “假的,那是裕王给她喂了毒。”姬无涯站起身,一点一点地说着,“我遇到她,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在京郊乱葬岗,我从安州带回的人,就是她!” 一连串的信息让宸妃一时之间难以理解,姬无涯上前两步,在宸妃面前跪下道:“母妃,儿臣未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子,儿臣许她一场正大光明的婚礼,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荣王妃。儿臣也希望母妃和她,能相处融洽。儿臣不求王权在握,只求能够有一个正常的家,母妃,幼年时,您为了儿臣,宁可忍着心中伤痛,不与儿臣亲近。如今,儿臣尽孝的时候到了,儿臣会让母亲逃过殉葬的命运,也会让母亲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儿媳,有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儿臣此生所爱,唯有阿迟一人,母妃,您难道就没有爱过一个人吗?” 宸妃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姬无涯的话,勾起了她往日的回忆。 “曾经……曾经他也如此问我。”宸妃苦笑着说道,“也是一模一样的语气。无涯,你可知道,你父皇登基之前,本该娶的嫡妻并非如今的大行皇后?你可知道,你父皇曾有一个青梅竹马自幼指婚的妻子,可这个妻子,却不得不为他的爱而让道,妻降成妾,这一辈子,都是妾。” 句句都让人痛彻心扉。 姬无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要特意给自己一个恩典,让自己有机会求他放宸妃一条生路。 “我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父亲这样问我,你也这样问我,问完这个问题,我的丈夫被其他的女人抢走了,我的儿子也要被其他的女人抢走了。”宸妃的眼中闪着泪光,“姬长枫,口口声声问我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可我爱的人就在我的眼前,要我成全他和另一个女人。” 姬无涯自然知道,姬长枫便是当今皇上的名字。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母妃和父皇,有这样的过往。想到此处,姬无涯猛然地想清楚了,哪怕没有这次动乱,没有这个恩典,皇上也会想方设法地保全宸妃的性命,因为他对不起她,愧疚远比爱情更让人煎熬。 “母妃……” 宸妃仍是苦笑:“他以为我恨他,他以为我不愿见他,所以只要可以,他能少见我便少见我。可我……罢了,你若喜欢那谢景迟,便随你喜欢。” 宸妃抬手擦了擦刚刚夺眶而出的眼泪,声调也瞬间温柔了下来:“我吃过的苦,如何能再让你吃一次。此去边疆征战,胜算有多少,又有谁同行?林煜林将军可会一同前往?” 姬无涯老实回答说:“林煜掌帅印,儿臣与裕王两人为左右副将。这场仗,要打许久,但儿臣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得胜还朝!父皇许了儿臣一个恩典,儿臣想,这是父皇想要弥补您的一个方式。” “这个恩典,就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需要他的弥补。”宸妃神色略暗,随即又是回转过来,“裕王与谢景迟是圣旨赐婚,若想如你所说,名正言顺地将她娶回荣王府,就需要另一道圣旨,你父皇亲自下的圣旨。” 姬无涯颔首道:“这个儿臣明白。” “你父皇既然许了你一个恩典,你便用这个恩典,求这道圣旨。”宸妃将姬无涯扶了起来,“从前我相中了这个儿媳,兜兜转转,终归还是有这一场婆媳的缘分。” “儿臣一直不知该如何向母妃说这样一件事,如今倒也不必为此烦忧了。”姬无涯搀扶着宸妃到圆桌旁坐下,“可是,儿臣如何能置母妃于不顾?这道恩典,是母亲免于殉葬的唯一活路,做儿子的,又如何能拿母妃的命,去换一道赐婚圣旨?” 宸妃道:“这个你无需担心。只是,如今景迟人在何处?可随你一同回来了?” 姬无涯摇了摇头说:“儿臣此番回京,为的就是打仗的事,如何能带她一同回来。况且她有救世之心,又有才华在身,定然想要在辽西施展一番,因而把她留在了辽西。裕王亦在返京途中,她在辽西会很安全,等辽西事了,我会派人把她接回来,到时,还想托母妃帮忙,收留阿迟在宫中,护她周全。” 宸妃点了点头,又问:“你先前说,她被裕王喂了毒?” “毒如今已经解了,母妃不必担忧。”姬无涯微微一笑。 宸妃无奈地摇了摇头,佯作叹息道:“我竟从未知道过,我那向来不近女色的儿子,不肯成婚的儿子,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殚精竭虑。” 姬无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面对母亲的调侃。宸妃看出了姬无涯的几分尴尬,又是笑了起来。姬无涯忙说:“母妃莫要调侃儿子了。” “说来,原本中秋家宴时,我给景迟准备的见面礼,却是送给了旁人。”宸妃含笑说道,“如今可要好好挑一挑,重新择一份合适的见面礼,送给我将来的儿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军府 “母妃……”姬无涯有些尴尬,心想着母妃竟是比自己还心急。多留此处,想必还是要被母亲调笑,于是借故托词道:“明日早朝必然是要讲说此事,今日尚有时间,儿臣想要先去寻林煜林将军,先作初步的商讨。儿臣先行告退了。” 宸妃含笑看着眼前的儿子,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这个儿子是有些害羞了,故而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你去吧。” 姬无涯离了宸妃的寝宫,确实径直向着将军府去了。 将军府并不如王府那般气派,朴素中却带着一股**肃穆之感。姬无涯到了将军府门前,门口的带刀守卫一眼便是认出了姬无涯的身份,躬身行罢礼,由人引着入了府中,绕过隔断之后,信步走向正殿。先前去通报的人脚步极快,姬无涯刚刚走到正殿门前,便见林牧染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许久不见,你竟也穿上了霓裳锦衣,再不见那一袭劲装的粗鲁女子汉了。”姬无涯笑着看向林牧染,两人私交甚好,因而开口便是打趣。 林牧染当即也是自觉免了礼数,下巴一扬,斜了姬无涯一眼说道:“当年斯文有礼的兰兄,如今还不是变成了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乡野村夫,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这脸怕是足足一个月没有洗过了吧?” 话音刚落,姬无涯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下巴,这才意识到林牧染是在同自己开玩笑,胡编乱造瞎说了几句,却是把自己骗了进去。姬无涯刚刚反应过来,便是听到了林牧染的笑声,无奈指着她道:“这京中,怕也就你敢这样同一个亲王开玩笑了,当真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呸!”林牧染双手环于胸前,将姬无涯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就你还王爷,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没有礼数的王爷。” 姬无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究竟是谁不知礼数?本王今日可算领教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你说我是恶人?”林牧染眼珠子一转,颇显刁蛮地撸起袖子,冲着姬无涯亮了亮拳头道:“说我是恶人,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是怎么当恶人的!你可看好了——!” 话音未落,绣拳便出,林牧染脚踏青石地板,向前一冲,直拳直接冲着姬无涯招呼过去。姬无涯早料她不会安分,也是利索地侧身躲过了她一记直拳,这一躲,便是意味着这场架是不得不打了。林牧染身后跟着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地将怀中抱着的两柄竹剑抛出,姬无涯躲开林牧染一记腿扫,翻身后跃接住了其中一柄竹剑,林牧染单手撑地,侧翻接住另一柄竹剑。 剑鞘离手,两柄竹剑交锋。林牧染盯着剑尖,冲着姬无涯抬了抬下巴说道:“兰兄,你这剑上力道比之从前可是逊色不少,想必是忙于公务疏于练剑吧?不碍事,让兄弟我陪你过几招,找找从前的感觉,省得哪日上了战场,让外人看了笑话。” “许久不见,仍是这样的牙尖嘴利!”姬无涯笑着还了一句,手轻轻一抖,握着剑柄使得剑尖挑起,带起一道寒芒,快得让林牧染一时惊讶,当即挽剑收于身前,格挡住了姬无涯一击。林牧染看着姬无涯唇边笑意,自己也是眉飞眼笑,陡然将竹剑前推,反手收剑,足下用力一点,整个人侧身躲到姬无涯身侧,右手长剑换于左手,剑锋擦着姬无涯胸前而过。 姬无涯赞许地看着林牧染,身子后仰躲过这次横扫。两人手执竹剑,来回过了数十招,丫鬟们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林煜却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看着院中缠斗的两人身影,忙喝道:“染儿!不可造次!” 林牧染一时分心回头,姬无涯的剑却已向着林牧染的左肩刺去,已无法收手,姬无涯和林煜同时惊骇地看着竹剑脱手,林牧染无从逃躲,情急之下姬无涯闪身上前,将林牧染拉入怀中,两人旋身侧躲,竹剑应声落地。见自己的妹妹无恙,林煜方才舒了一口气地上前跪下道:“王爷,小妹无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林牧染当即也是挣开姬无涯的怀抱,在林煜身侧跪下,也是心口不一地说了句:“王爷恕罪。” “本王也是许久未曾动过刀剑了。”姬无涯轻声说道,“还要多谢令妹陪着本王过了两招,不然啊,这学的功夫就要忘干净了。” 跪在姬无涯身前的林牧染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姬无涯可真是说谎都不带脸红的,不过这样的客套话却也不得不说,否则自己那个哥哥该是较真半天了。林煜听到姬无涯这轻描淡写的话,也是放下了心,自己的这个妹妹和眼前的荣王爷虽说有几分交情,可这样大打出手,当真是冒犯了。 林煜低声道:“王爷此番到府中所为何事?” 方才打的酣畅,姬无涯一时忘了来意,此时经由林煜提醒,神色方才又严肃起来,回说:“先起来吧,屋里说话。” 林煜看了林牧染一眼,两人起身跟在姬无涯身后,林煜低声道:“你是不是——” “大哥,我先回房了,你们谈正事!”林牧染心道姬无涯这次肯定是为了战书的事来的,可不能让林煜当场逮到自己通风报信的事,不然连狡辩都没法狡辩了。说完之后,林牧染急忙转身就欲逃跑,却是被姬无涯一句话拦了下来。 姬无涯道:“本王方才从宫中出来,来给林将军报个信儿。” 林牧染一听,这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应该可以听一听。于是也是不再心虚,当即正了正身子,看着姬无涯在上座落座之后,自己也是在右侧首席坐了下来,对面是正襟危坐的林煜。 林煜抱拳沉声问道:“可是朝廷要再起战事了?” 姬无涯浅笑道:“林大将军不愧是我大寰的镇国大将军。实不相瞒,禺氏下的战书已经送到了太子殿下的案前,不久前,本王陪同太子殿下一起去见了皇上,并向皇上通报了此事,并也粗浅地拟了个对策出来。明日朝会,此事便会公布,本王来将军府上,是想提前与将军商讨一番。” 禺氏的战书一事,林煜收到了消息,林牧染听到后心里一惊,有些心虚地看了对面的大哥一眼,发现林煜正郑重地看着上座的姬无涯。 林牧染突然有些恍惚,大哥这样的神情,自己从前似乎未曾见过。说来也是,大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时候,自己还在襁褓之中。正是大哥去闯了刀光剑影战地风沙,自己如今才有这样安逸的生活。父母早亡,自己被大哥一手拉扯大,许是受了大哥的影响,林牧染自小对琴棋书画这样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偏爱舞刀弄剑。 也正是如此,才结识了姬无涯,才有了这样一个好友、“兄弟”。 林煜的眉梢眼角尽是岁月沧桑的痕迹,鼻下蓄着的胡须中也掺杂着银色,更别提两鬓霜华令人不忍直视。往日里林牧染对这些都是视若无睹,装作没有看到,可是今天,那些斑白的色彩落在她的眼中,却是无比地沉重。林牧染不由地出声道:“我也去!” 姬无涯和林煜同时看了过来,林煜皱眉道:“染儿,你在胡说什么?” 林牧染当即起身,到殿中站好,看着上座的姬无涯,一咬牙,直直地跪下道:“王爷!我没有求过王爷什么,只这一次,让我一起去吧!” 姬无涯目光自林牧染身上移开,落在了林煜身上,继续道:“皇上的意思是,大将军掌帅印,本王和裕王为左右副将,三人一同领兵出征。这军营中的一切事物,都应是元帅说了算。” 此话一出,林牧染当即明了,转而面向林煜道:“大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从前你风来雨去地为小妹铺就了如此安稳富贵的生活,大哥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小妹今年亦是二九年华,很快就要出阁了,小妹只想在出阁前多陪陪大哥。” 姬无涯目光一斜,好奇地看向了林牧染,轻笑道:“原来林家的千金大小姐竟也是甘愿嫁人的,不知对方是哪家的公子,本王可是熟悉?让本王考虑考虑是送上新婚贺礼,还是添嫁妆。” 林煜抱拳回答说:“承蒙王爷关心,小妹许配的是文丞相家的公子。” 姬无涯略作思考,讶异地说道:“如今文丞相尚未娶妻的公子,只有庶出之子文灏了,这——” “庶出又如何?”林牧染第一次觉得姬无涯有些讨厌,“他有文治武功,有报国之志,且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比起荣亲王怕也是不遑多让!” 林煜惊道:“染儿!” 姬无涯一时语塞,少顷之后方才笑道:“说得对,庶出又如何?真要追究,本王也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罢了。文灏继任兵部侍郎不久,以牧染的眼光来衡量,想必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这门亲事结得好,结得好。看来这嫁妆,是得添份够分量的。” “王爷抬爱了。”林煜起身单膝跪下,拱手谢礼。 林牧染道:“大哥!王爷!我跪在这里,不是求王爷给我添嫁妆的,你们也别以为岔开了话题我就会放弃,南疆,说什么我也要去!” 林煜无奈长叹一声,看着林牧染道:“这——军营之中,如何能有女子?” “大哥执掌帅印,军营中的事,全凭大哥说了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四章 音讯 麻烦事被姬无涯一脚踢给了林煜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煜怎样来应对自己的妹妹。林牧染不是个好惹的对象,姬无涯对此深有所感。 林煜确实也是十分的为难,左右看着姬无涯和林牧染,如果答应,带着林牧染到边疆去看一看,有着不知道多少的危险,自己或许无法护她周全。可是如果不答应她,林牧染胡闹的本事,不仅姬无涯明白,林煜也是十分的明白。林牧染的本事,林煜或多或少也有了解,武艺之上确实小有所成,但这出征打仗,要的不是个人武艺如何,要的是筹谋兵法,可是林牧染于此道上分毫不知。 林牧染看自家大哥犹疑不决的样子,便又开口道:“大哥,你要是不同意,不带我去,我就……我就带着你儿子离家出走,保证你找遍天涯海角都找不到我们!” 林煜有个小儿子,自小和林牧染混迹在一起,脾气秉性大都相同,也是个顽劣的孩子,也十分听这个小姑姑的话,林煜有理由相信,林牧染不仅说得出做得到,而且自家的小儿子也肯定十分配合他的姑姑。这句话一出,姬无涯侧过脸去忍不住笑了一下,林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大哥~”林牧染向前跪行了两步,拉扯了一下林煜的袖子,如同小女儿撒娇一般地对着林煜说道。看得姬无涯又笑了笑,心道原来林牧染也有这样的时候。 林煜长叹一声,抬眼向着姬无涯看了过去,姬无涯抬了抬手,眼神示意林煜全凭他决断。林煜无奈,只能起身把自家的妹妹扶了起来,又是一声短叹,而后说道:“为兄可以答应你。” 林牧染听到这话,立刻开心地蹦了起来,却又听林煜说道:“但是,你要和我约法三章。” “能出去,别说约法三章了,约法三十章、三百章都可以。”林牧染俏皮地冲着姬无涯挑了挑眉毛,有些得意,想着自己也可以去往边疆征战沙场,在成亲之前可以去外面闯一闯。想到自己所向往的战场,马上就近在咫尺,林牧染就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林煜看着林牧染,肃声说道:“到了边地,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私自离开营地。第二,到了军营之中,必须身着男装。第三,你要作为我的随从,不许在军营之中折腾,如果还像在京城的时候这样乱来,我会立即将你撵回京城。” 林牧染满口答应着点着头,姬无涯在一旁道:“牧染跟着也好,若是再军营里闲的无聊了,我们还可以切磋一番武艺,聊解烦忧。” “切,谁要当你的陪练啊!”林牧染一时忘了礼数,开口还击道,骇得林煜一时惊慌,林牧染慌忙拉着林煜的手,按着他坐下道:“大哥大哥,你坐下喝杯茶。” 姬无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在你哥哥面前也别藏着掖着了,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装的一时乖巧又能如何。林将军,本王与令妹相识许久,交情甚好,偶尔斗斗嘴开一两次玩笑都是常事,林将军莫要因此怪罪了牧染。” “这……”林煜有些无措道,“可是王爷,您是王爷,舍妹不过一届无封无诰命的平民罢了,如何能与王爷……” 林牧染跺了跺脚道:“大哥,这事就不要纠结了,我和他关系就是好,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呢?你们快谈正事吧,不要再在我身上纠结了,我先去收拾收拾东西,想必你们隔几日就该出发了,我也去采购几件新衣裳,还有要在军营用的一些东西……” 林煜顿了顿,姬无涯摆手道:“去吧去吧。” 林牧染冲着自家哥哥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后跑掉了。林煜拱手向着姬无涯道:“多谢王爷能宽恕舍妹不恭之罪。” “本王也是难得有这样一个朋友。”姬无涯摇了摇头,却是不认这一谢。 林煜道:“王爷既然如此说,若是下官再多纠结,倒显得有些迂腐了。此事便不再多言,王爷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出征禺氏一事,虽说王爷告知下官,皇上的意思是由我掌帅印,王爷和裕王为左右副将,一同出征,但王爷毕竟是王爷,如何能听从我的调遣。” 姬无涯略作思考,便是明了了林煜的担忧。林煜虽是皇上下旨亲封的镇国大将军,可自己和裕王是皇子,如今更是亲王之爵,林煜见了自己,仍是要行礼且自称“下官”,他又如何能放心地对自己和裕王发号施令?如果是从前哪个一无所有的林煜,想必仍是有着战场英姿,断然不会惧怕这些,可如今他有了家室之累,却是不得不考虑其中利害了。 先前林煜训斥林牧染,并非过于迂腐,而是他确实承担不起这种冒犯皇室的罪责。 “林将军哪里的话,上了战场,只有将军士兵,哪里来的王爷?”姬无涯轻声说道,“出了京城,我与裕王都只是将军的下属,将军掌帅印,整个军营都归将军管辖,又如何会无法调遣我与裕王?” 林煜拱手:“王爷深明大义,有王爷这番话,下官便是放心了。” “林将军为官多年,一身功勋、战功赫赫,能在林将军帐下,是我之幸也。”姬无涯颔首轻笑,“对了,此番禺氏下了战书,林将军可知,皇上与太子的意思是如何?” 林煜略加思索,回道:“皇上与太子的想法,下官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禺氏趁我大寰刚受天灾,而意图起兵攻打,此举实在是令人怒且不齿,若不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想必那些归顺我大寰的小国们,都要争相效仿了。” “林将军所言极是,因而——”姬无涯顿了顿,笑意愈深地看向林煜道,“因而,此番出兵,不是接了战书随意地打上一场,而是要——禺氏国灭!” 林煜心中虽有考量,但当真听到时,却仍是有些惊骇。皇上虽已年迈,可在此事上的果决,仍有年轻时的风范。太子监国时日不多,若能有如此决断,也不失为果敢之人,来日皇上驾崩,由太子即位,倒也合情合理了。林煜轻微地点了点头,对答说:“如此决策,虽然过于狠厉,但确实是上上之策,皇上圣明。” 姬无涯道:“皇上圣明,太子亦是英明。” 当即,林煜便是明了,这样的决断是太子所作。若说先前林煜对太子还有几分质疑,觉得此子监国之时多是倚靠谢太傅这样的老臣,但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太子的远见与决策力。如今皇上病入膏肓,日不久矣,朝堂之中党羽纷争愈发明显,林煜虽是不屑于与其他人为伍,但见太子并非无能之人,心中一时也有了偏向。何况此话由姬无涯之口亲自说出,令得林煜有了几分怀疑。 莫非姬无涯如今成了太子一党?先前他便说是与太子一同见架,可见两人交往甚密,太子是为大行皇后嫡出血脉,又得谕旨亲封太子之位,皇上驾崩之后若不留遗诏,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姬无涯与他走得如此之近,除了推太子上位,便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王爷所言极是。”林煜附和道,“先前下官收到消息,心中也有揣测。想必那禺氏国此番下战书,定有人在旁煽动,免不了会有人暗地里帮着他们。” 姬无涯颔首道:“虽说那月铭笙野心勃勃,也有些能耐,可禺氏毕竟是小国,哪里来得兵马粮草能与我大寰雄兵抗衡?” “禺氏举国不过三十余万人,可我大寰军队足有五十万之众,如今虽调遣多数前往辽西赈灾,可细算下来,连着边地驻军,还有二十万军队可在两日之内调往南疆,禺氏又是哪里来的信心,可与我大寰一战呢?”林煜对于此事也有些好奇,琢磨了两三日都未能明白。禺氏小国每年国库的税收以及粮草的产出都十分有限,哪怕尽数充作军饷,也不过能支撑十万兵马的一年之用,这还是将存粮往多了算的,一年之后,哪怕禺氏全国上下大丰收,也无法再支撑这十万兵马度过半年时日,何况那些粮草显然不会尽数充为兵用,难道禺氏的平头百姓都不过日子了不成? 姬无涯手按在座椅的扶手上,沉声道:“此事我也在追查之中,只是苦无所获。” “王爷是怀疑,朝中有人——?”林煜有些讶异,原来姬无涯已经有所行动。 姬无涯刚欲回答,便见叠彩匆匆忙忙地跑进殿中,向着姬无涯、林煜行罢礼后,忙是上前,在姬无涯耳边道:“裕王三日前离开的辽西,明日便可抵达京城。迟姑娘……迟姑娘已经失踪数日,裕王派人找寻无果,我们的人也是不知迟姑娘何时失踪的,如今人已没了音讯,无从查起。” 姬无涯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侧目看向叠彩,压低了声音,隐着怒气道:“为何不早日禀报?” “王爷,属下也是刚刚得知,便匆忙地前来禀报了。咱们留在辽西的人马,起初都被扣在当地忙于赈灾的事,又时至冬日,信鸽不飞,难以传出消息。” 林煜看着姬无涯和叠彩的神色都颇为凝重,心知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便道:“王爷若有什么急事,不必在意下官,尽快去处理便是。” 姬无涯勉强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随后又对叠彩道:“谢茗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林煜的转变 看着姬无涯和叠彩的情形,心下有所疑惑。虽然姬无涯说了没有什么大事,但在林煜看来,姬无涯显然是陷入了什么麻烦事中,才会有如此神情。但若是禺氏起兵一事,姬无涯应当会与自己商讨,如今他二人私下交谈,想必是姬无涯个人的事。 林煜当即起身拱手道:“王爷,下官离开片刻,稍后便回。” 姬无涯心中烦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林煜缓步退了出去,连带着将正厅中的一干丫鬟奴才一并带了出去,屋内只余下姬无涯和叠彩主仆二人。 叠彩回说:“这倒是不知道了,送来的消息说,迟姑娘失踪之后,裕王曾召见谢茗昀垂询,却没有结果。倒是上官笙那边,收到了一封迟姑娘临走之前的留信,信的内容大概是与红月镇重建构想有关了,也没有提到自己到了哪里去了。之后裕王派出人去,向着除京城外的七个方向找去,都是没有结果。” “她能到哪儿去?”姬无涯心有疑虑,又挂心谢景迟的安危,不觉有些烦躁。 叠彩略作思索后回答说:“迟姑娘想必是收到了王爷的留书,结果发现裕王并没有如同王爷预期那般离开,为了自身考虑,所以逃开了以保全自身。只是不知,迟姑娘存着怎样的心思,会向哪里逃去?裕王派出的人马,为何独独不往京城方向找人?这是何用意?可是算准了迟姑娘不会回京城吗?” 姬无涯扶着扶手站起身,目光漂移不定,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叠彩看得出来,自家王爷这是陷入了深思,不自觉地想要走动一番,来缓解压力。如果谢景迟是要逃躲裕王,确实不会向着京城方向跑,一来如果裕王突然回京,很可能半道上就被裕王截住,二来回京路上,有太多的眼线,也太容易被人猜到。因而哪怕谢景迟想到裕王会考虑到这些,也不会踏上返京的路。 那么,除了京城外,她还会去哪里? 谢景迟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到过的地方只有京城、安州这样的地方,对于谢景迟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她所熟悉的,可以跑去避灾的了。既然不能到熟悉的地方去,那她会去往哪里? 姬无涯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想,却惊到了自己。如果没有熟悉的地方,那就只能去找熟悉的人。谢景迟在这个世上熟悉的人并不多,大都在京城或者辽西,如果离开辽西,又不去京城,那么只能到自己熟悉的人会去的地方。 而谢景迟所知道的,就是南疆即将开战,姬无涯返京为的就是处理南疆的事,很大可能上会带兵到南疆出征,如果谢景迟想要去找熟悉的人,又不想回到京城,那么就有可能去到南疆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去南疆和她汇合。姬无涯心知这样的可能性似乎是最大的,但却不愿谢景迟当真这样做。 南疆与禺氏等国接壤,禺氏如今下了战书,意欲起兵作乱,边境自然是摩擦不断,大战未起,小站接二连三,如果谢景迟当真孤身前往南疆,这一路上该是何等的凶险! 想到此处,姬无涯喝道:“叠彩!” “属下在!”叠彩当即转身跪下,等候姬无涯的吩咐。 姬无涯声音略微有些急促,与往日的运筹帷幄的神采大不相同,听得叠彩也有些发懵。姬无涯道:“你带着十二墨雨,立刻赶往南疆,定是要马不停蹄,尽快到达十南城。到达城中之后,可许你们稍作调整,然后尽快向着辽西方向寻去,一路上仔细寻找,看有没有阿迟的行踪!找不到人,你们就不要来见本王。” “王爷!折檀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处死,确认是心佛娘子易容而来,折璎仍是身处十丈软红之中,无法动身前往。”叠彩一五一十地说明了如今的情形。 姬无涯听罢,颔首道:“折璎……就不用去了,其余十人,由你带队,即刻出发。” “是!”叠彩领命之后,当即退了下去。 见叠彩已经离开,林煜这才又回到正厅之中,看着厅中背向门庭、长身鹤立的男子,轻声道:“王爷,可要继续商谈禺氏之事?” 姬无涯转身看向拱手抱拳的林煜,深吸一口气后,心道应以大局为重,便是回了上座坐好,调整心态换了副神情,微笑着望向林煜说道:“林将军见笑了,方才有些家务事困扰,如今已经解决,接下来继续商谈禺氏的事吧。” 林煜颔首,也不多问,只将注意力转到了禺氏的事上。林煜道:“先前说,月铭笙此番行动,想必是有朝中人与其串通,里应外合才敢如此作为,否则以月铭笙此人的心智,哪怕要反、哪怕如今我大寰因天灾而占用了大量人力财力,可禺氏存粮不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的道理,月铭笙不会不明白。能让他此时起兵,只能是因为大寰有人暗中在资助他们!” “朝中有这样实力的人并不多。”姬无涯低声道,“只是那些有能力的人,本王都暗自调查过,可是毫无所获,不然如今也不会在此一筹莫展了。” 林煜手指抹过胡须,思考一番,又道:“或许不是朝中人?” “你是说,民间富商?”姬无涯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自己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没有朝中重臣作靠山,那些民间富商,亦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私通敌国,况且战乱一起,国库粮饷若是不足,定然会向民间征购,朝廷收粮作军饷的价格,一般要比市价低上两到三成,那些商贾不会是算不清楚帐的人,如果冒着风险将粮食卖给敌国,且不说盈利到底有多少,万一被发现,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那些富贾大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谁会为了赚这一点儿银子,冒这样大的风险? 林煜点头道:“若是民间商贾之人,囤粮贩售给禺氏国,倒也不是不可能。” 姬无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林煜,又道:“凡人行事,皆讨究一个‘利’字,实不相瞒,若是本王心知不是自己所为,因利而循,怕是自己都要追查到自己的头上了。南疆动乱,于边界百姓是一场灾祸,可于我来说,却是一场机遇了——不过如今,这并不重要。” 林煜感慨道:“王爷如此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令下官敬佩不已。” “不过是说句实话。”姬无涯低声笑了一声,“那么,朝中除了本王之外,还有谁能就此获利呢?” 林煜道:“王爷不是已经查过?” 姬无涯回说:“朝臣是都查过了,可是其余的亲王们,本王先前却都未曾考虑过。” “王爷的意思是?”林煜就此事不想多谈,毕竟是关乎皇家内斗的大事,夺嫡争储之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只是却并不能放在台面上来任人议论指摘。可姬无涯今儿个来的意思,似乎就是要把这事剖开了和自己讲讲清楚,只是他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真的仅仅是想与自己讨论如何快速地平乱并且吞并禺氏吗?林煜捉摸不透姬无涯的心思,他是圣谕亲封的镇国大将军,为国出征是理所应当,可是如果牵扯到了皇子间的争斗,又该如何是好? 林煜是打定主意不站队的一个人,皇上说谁是太子,谁就是太子,皇上让谁继位,他就支持谁继位。如今若是和姬无涯一同来查此事,和此事有关的人想必都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这岂不是已经在软战队了?可话又说回来,能用百姓的灾祸来谋自己的福祉的人,应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掌管天下的,这应该也算不得是战队。 一番纠结之中,姬无涯已是作出了回答:“我希望林将军可以抽调一部分人手,协助暗中调查此事。” 林煜短叹一声道:“想必下官不说,王爷也是看得出下官的避祸之心,又为何找上了下官?” 姬无涯正色肃声回答说:“因为本王相信,将军报国之志未减。本王更相信,我大寰的镇国大将军,有怜悯苍生之心!” 厅中陷入长长的静谧,林煜看着姬无涯,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又是一声长叹道:“王爷,如今下官倒是要想,是不是从前错看了王爷。起初,宸妃娘娘也向下官提起过,王爷自幼便志在军营沙场,之后更是在军中从最低级的士兵开始磨砺。那时下官只以为王爷是享福惯了,想找点儿新鲜玩意儿,却未曾想过,王爷当真是有这样的壮志豪情的。” 姬无涯自嘲道:“幼年时不懂事,天天将征战沙场保卫国家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是却未曾想过,逢起战事,便是天下之灾。” “如今的王爷,确实令下官刮目相看。”林煜起身,撩起衣袍后在姬无涯身前跪下,身躯却依旧笔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道,“王爷,臣愿为大寰肝脑涂地!军中或是臣说了算,可不在军营之中,臣任凭王爷调遣!” 姬无涯当即起身上前扶起林煜道:“将军言重了。都是为百姓谋福,哪里来的调遣不调遣。” 林煜搭着姬无涯的手臂站起身,目光笃定道:“先前只想着有家室,应当谨言慎行,有些事该避开就要避开,如今方才醒悟,有些事,对于我们来说,不应推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孙大伯 出了古金城,谢景迟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沉沉欲睡,突然一阵风吹来,吹开了车帘窜入车中。猛然被冷风吹了一把,谢景迟打了个哆嗦,随后就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谢景迟伸手在脸上摸了摸,这才发现是下雨了。 “下雨了,你进来躲躲雨吧。”谢景迟将门帘撩开一角,看着驾车的褚盈之,好心建议道。 褚盈之抬头看了看天色,三两滴雨滴偶尔会落到他的脸上,随后他伸手将水滴抹去,而后说道:“多谢姑娘关心,只是初冬的雨一下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了,我们应该趁现在雨还小,尽量赶路,看看能不能赶到村镇里去避雨。不然在半道上停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雨下得久了,我们连吃喝都成问题。姑娘,麻烦把车座下的斗笠蓑衣拿给我,一会儿若是下大了,我也好穿着挡挡雨。” 谢景迟听褚盈之所言,觉得十分有道理,忙进车里扒出了斗笠蓑衣,放在了门帘内褚盈之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后又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之前只顾着给我买衣服了,早知道也该给你买两件厚点儿的衣服的,现在这天越来越冷了,一会儿下起雨来,你受不受得了啊?” 褚盈之回头看着谢景迟笑了笑说:“姑娘如此挂心,盈之受宠若惊。这蓑衣不仅可以遮雨,更能挡风,姑娘不必过多挂心盈之。看这天色,一会儿会有一场大雨啊!姑娘且回车中坐稳了,我要加快车速了,否则雨下起来,就很难再跑起来了。” 谢景迟忙点了点头,回车里坐好。果不其然,谢景迟刚刚坐稳,褚盈之便是加快了速度,马蹄哒哒地作响,如擂鼓鼓点一般急促。谢景迟抓着车厢壁上的扶手,一手死死扣在车座之上,勉强保持着自己稳坐的姿势。没过多久,谢景迟的手就勒出了红痕。坐在座位上着实是坐不稳了,谢景迟只好扶着座椅,整个人坐在了车底板上,扒着座椅,坐得确实比先前稳了一些。 车外的雨声渐渐起了,谢景迟透过时开时合的窗帘,可以看到外面晃荡着的灰蒙蒙的天。雨珠也时时会砸进来,落在座椅之上,或者砸在谢景迟的身上。褚盈之此时已经将斗笠蓑衣拿出去穿在身上,果真如同褚盈之所说,雨势越来越大,风声越来越紧。谢景迟已经能够听到雨水打在车厢上、地上、积水坑里的声响,这些声响,渐渐地盖过了马蹄声和车轮滚过的声音。 谢景迟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大声地喊道:“褚盈之,你看到前面有村子树林之类的地方了吗?” “没有!”褚盈之也是大声喊着回话,“我们再跑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还是没有见到村镇树林之类避雨的地方,我们就停下来。姑娘小心了,前面的路不大好走,比之从前还要更颠簸一些。且雨水可能会从窗子中窜入马车里,姑娘仔细不要被淋湿了。” 谢景迟喊道:“什么?还要更颠?” 话音还没落下,谢景迟已经被颠得撞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撞到了腰腹,谢景迟勉力揉了揉撞到的地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想着自己估计是吃胖了惯性大了,所以撞得更狠一些。听着雨声,窗外的雨势越发的大了,谢景迟东颠西倒的,有些晕眩,胃中也是翻江倒海,还好上顿饭吃过的东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呕吐的欲望。 “姑娘!你还好吗?”褚盈之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谢景迟已经被颠得头晕眼花,身上也被撞的到处都是疼的,这时听到褚盈之的问话,忙有些虚弱地说道:“还行,死不了,怎么了?” 褚盈之听出谢景迟声音中的异样,忙安抚道:“我已经看到前方似乎是有人家,姑娘再坚持一会儿,我放慢一下车速,一会儿就能到了!” 谢景迟急声说:“别,咱们还是就这个速度过去吧,早点儿到早安心。” 褚盈之颔首道:“好,那姑娘你再忍一忍。”说完,褚盈之扶了扶斗笠,手中的马鞭又扬了起来,狠狠地抽打在了马身上,马儿扬起马蹄便向前跑去,不出一会儿功夫,便是到了褚盈之先前看到的人家跟前儿。周围有几颗碗口粗的古树在风雨中摇曳,褚盈之下马一看,这里就只有这么一户人家,周围再无别的房屋。人家门前挂着盏灯笼,灯笼里的烛火随着灯笼摇晃而摇晃。 褚盈之心中感叹,真是个好人家,如此风雨天气,还要点一盏灯笼为旅人指路。 谢景迟坐在马车中,马车突然停下,谢景迟还是不大适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袖衣摆都湿了,车里也是到处都挂着水珠,谢景迟爬到前面,拉开车帘,哗啦啦的雨声仍未停止。谢景迟看着褚盈之走到屋子前,叩响了房门。 敲了两三回后,谢景迟才听到屋里有人应答。 褚盈之道:“这位大伯,我们赶路途中突逢大雨,想借贵地避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屋内的汉子将褚盈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而后谨慎地问道:“你们几个人?从哪儿来的?要往哪里去?是做什么营生的?” 褚盈之斯斯文文地回答说:“我们一行两人,从古金城来,要到十南城去,在下一届书生,车中的是——” 谢景迟慌忙补充说道:“我是他妹妹,我们兄妹二人,要到边疆去寻我们的父亲。” 褚盈之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谢景迟,谢景迟却已经换了一幅难过的模样,语中带着忧愁道:“听闻南疆会有战事,我们兄妹二人不放心父亲,这才千里迢迢的想要到南疆去将父亲接回来,若是不能接回来,和父亲在一起也是好的。” 那汉子也是顺着目光向谢景迟看了过去,先是有些惊于谢景迟的容颜,而后有些疑惑道:“你们是兄妹?可这口音怎么差了那么远?我看这位姑娘像是京城口音,可公子你倒有些边疆地区的味道。” 谢景迟尴尬地笑了笑回答说:“大伯有所不知,父亲与母亲和离,我跟着母亲在京城讨生活,哥哥随着父亲到了边疆过日子,父母二人曾赌气老死不相往来。后来母亲过世,哥哥才回到了京城,那时已是过了十二载光阴,因而口音也是大不相同。” 褚盈之听着谢景迟说得一套一套的,心中感慨,那汉子却说:“看两位穿得富贵,气度又是非凡,老头子这屋子破旧寒酸,怕是……怕是两位无法接受啊。” 褚盈之当即回答说:“我们兄妹二人并非是娇生惯养的人,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哪里会嫌弃大伯的房屋?且大伯放心,我二人决计不会虚领恩情,待避过雨后,定然会酬谢大伯。” “嗳,这就不必了。”那汉子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对着褚盈之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把伞,将你妹妹接过来吧。” 谢景迟甜甜一笑,冲着那汉子说道:“多谢大伯。” 待两人进了屋中,谢景迟方才明白什么是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屋中竟然只有一张方桌,桌旁搁了两把破椅子,谢景迟惊讶地看着屋内情形,那老汉有些自卑地说道:“老头子家里穷,两位贵人可莫要见笑了。这里只有这两把破椅子,两位贵人坐下歇一歇,容老头子去升个火盆,给两位烘烤一下衣裳。” 谢景迟道:“怎会笑话?大伯收留我们避雨,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舍妹所言正是。”褚盈之也是自然地称呼谢景迟为妹妹了,演技之逼真,令谢景迟叹为观止,随后又听褚盈之说道:“大伯在风雨中点灯指引路人,如此善心,当有善果啊。” 老汉拎来了一个铁盆,盆中搁上几块碳,拿着稻草引燃了后说道:“这碳烟气有些重,可能一时难以适应。点个灯只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善心。” 谢景迟站在门口将衣袖上的水拧了拧,而后抖擞开来,在炭火盆前烘烤着,笑着看向老汉说道:“观人于微末,大伯这样的举手之劳,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褚盈之颔首道:“不知大伯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唉,就剩我自个儿咯。”老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婆子嫌我穷,带着孩子们另谋生活去了,如今我就只剩这一座空房子了,偶尔有人来借宿避雨,还能热闹一点,没人的时候啊,我就自个儿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过多久。” 谢景迟听得感慨,褚盈之却是略加思索后问道:“那大伯可有想过,离开这里?” “我一把年纪了,离开这里,还能到哪儿去?”老汉扼腕长叹,不禁令人唏嘘。 褚盈之含笑道:“左右大伯如今没什么可以惦念了,不如随我兄妹二人一同奔赴边疆,我们三人路上作伴,也好过守着这一座空房子呀。” 谢景迟惊奇地看着褚盈之,好奇他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虽然这大伯收留我们,在风雨中点灯为人指路,是个好人不假,但总不能是个好人就收留吧?这样子一路上到了十南城,自己得带多少人过去啊? 老汉听了褚盈之的说辞,突然之间有些犹疑,显然是有些心动。谢景迟却不该如何是好了,这会儿如果阻止褚盈之,那就显得有些忘恩负义了,可如果不阻止,万一这位大伯点头答应了怎么办?谢景迟纠结挣扎了,褚盈之却又问道:“不知大伯贵姓?” “老头子姓孙。”那老汉回答说。 褚盈之道:“孙大伯,这雨听起来还要下好一阵子,您可以慢慢考虑着,若是愿意,雨停之后收拾一下我们便继续上路,若是不愿,我们兄妹二人自然也不会亏待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雨停上路 那孙大伯听了褚盈之的言辞,确实也开始认真考虑了起来。谢景迟却是急了,万一他真的答应了,自己和褚盈之带着孙大伯三个人上路,孙大伯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小了,赶车的活计自然是落在了褚盈之的头上,那么自己就得和孙大伯两个人待在一个车厢里。 倒也不是谢景迟嫌弃孙大伯什么,只是就算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单单和陌生人待在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小型空间里,也是挺让人烦恼的。更何况,到了十南城之后,自己一脚把褚盈之踢了,让他回他的禺氏国去,倒也十分完美。但是如果多出一个孙大伯,自己总不能让人一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出国去吧?少不得又是要留在自个儿身边,也不知道姬无涯会不会乐意。 谢景迟心中纠结的空档,脸上已经转了千百般的表情,这些也尽数落在了褚盈之的眼中。褚盈之看出她有些为难,却也不知她究竟因何为难,莫不是不愿意孙大伯同行? “公子,老头子仔细想过了。”孙大伯终究出了声,将谢景迟的一颗心都吊了起来,他接着道,“公子、小姐,老头子在这边确实已经了无牵挂,承蒙公子小姐不嫌弃,愿意收留我这把老骨头,若是当真可以,老头子愿意跟在公子小姐身边,做个伺候主子的下人。” 谢景迟心道,完了。 褚盈之眉目间却是漾起喜气:“当真?既是如此,大伯快些收拾收拾东西吧,待会儿雨停了,直接随我们上路便是。” 谢景迟一言不发,孙大伯也是乐呵呵地应下。说是收拾东西,却是没多少需要收拾的,左右带上几件衣裳,又多带三幅碗筷,兼着带了伞和斗笠,全都搁在了桌子上。谢景迟看了一眼,好奇道:“带碗筷做什么?” 孙大伯道:“小姐想必是没有在野外待过,今日下雨,恰巧有老头子这间房屋可以待,但是此去十南城的路上,还要许多时间是要在外露宿的,没有客栈酒庄,自然是要自己做饭果腹了。带些碗筷,吃着方便,也干净。公子小姐都不是吃苦的人,能准备充分一点就准备充分一点——哎呦,说着才想起来,竟是忘了带锅铲了。” 说完,孙大伯就是又钻回了厨房,捡了口尚算好看些的锅,又拿了把勺子,再度地摆到了桌子上。褚盈之赞道:“若不是大伯说起,我和——我和妹妹倒是想不起来这些了。” 谢景迟又道:“工具带足了,也要有粮食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带足了锅碗瓢盆也只是累赘而已。这近处可还有城镇能添置粮食的?”谢景迟已然在最快的时间里,接受了孙大伯要和自己同行的事实,脸色也正常了许多,褚盈之再看过去,只觉得自己之前或许是看错了。 褚盈之心道,司思姑娘虽然先前做过偷盗营生,可到底是心存善念的好姑娘。借地避雨时虽然谎话张口就来毫不含糊,但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生活实在是不容易,想必这些谎话也是说得多了练出来的。也不知她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要说多少这样的谎话,真真是教人可怜。 这些褚盈之的心思,谢景迟是万万想不到了,若是让她知道了,又该惊奇了,为什么骗人也能让人可怜啊,这位储公子的脑回路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或许是有一颗圣父的心吧。 孙大伯在厨房里又忙活了一段时间,谢景迟有些好奇,站在厨房门口探了探头,这才发现孙大伯正在忙活着淘米,应该是觉得在路上的时候,可能没那么多的器皿用来淘米,故而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准备吧。谢景迟看着孙大伯忙碌的背影,有些感慨,怪道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生活经验的人就是不一样。 屋外的雨声渐渐地小了一些,雨势想必也是小了一些。倾盆大雨安稳下来,变得柔和了一些,让谢景迟有些恍然,一时间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周围安静的过分。原来先前有雨声打掩护,三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倒也没显得怎么样,现在雨声小了,屋子里就静的有点儿尴尬了。尤其是谢景迟和褚盈之两个手头无事可做,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 “咳咳。”谢景迟终于感到了尴尬的降临,于是想了个话题,“说起来,要是咱们去的晚了,两边儿打起来了,你咋整啊。” 褚盈之略微一顿,这个可能性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太残酷了,他不愿意去想。如果打了起来,那就是一场生灵涂炭流血漂橹,并且一旦开战,就很难再止战了。禺氏有文宗闲暗中相助,大寰如今要分心去照拂灾区,两边倒是能打个旗鼓相当了,可这却是最差最差的事了。 如果像以前一样,大寰上国之威,开战之后横扫乱军,迅速结束战斗倒也没什么。但打仗最怕的就是旗鼓相当了,一打起来,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头了。 “我也不知道。”最终,褚盈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景迟看得出他脸上写着俩字,绝望。褚盈之的心思其实不算难猜,谢景迟一猜就中,只能跟着摇了摇头说:“我也帮不到你,你只能再继续想一想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谢景迟觉得势必要起一个能聊起来的话题,不能再把天聊死了,于是苦思冥想,开口问道:“说起来你还没有仔细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妹妹,为兄虽然与你分别许久,但……”褚盈之更是尴尬地看了过去,提醒谢景迟说,如今两人是扮作兄妹身份的。谢景迟恍然大悟,故而只能再度苦思冥想,得了一个好的话题,便是击掌笑了一声,接着听到了孙大伯的声音道:“公子小姐,这米粗了些,也不知二位能否吃得惯,只是这里也只有这样的了,姑且先撑一阵子,等到了下个镇子,再买些细粮。” 谢景迟被堵住了,一时语塞,反应不过来该说什么。 褚盈之翩然一笑道:“劳烦大伯忙碌了那么久,其实我们二人没有那样挑剔的,粗面窝头尚且吃得,如今有米来吃,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谢景迟想不到好的说辞,只能附和的点了点头。孙大伯笑着将湿漉漉的米放在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布上,谢景迟看那布料似乎不赖,用来装米实在是有些可惜,刚欲开口,孙大伯便道:“家里就这一块儿布还算好些,装粮食也不怕脏。” 于是,谢景迟只能将话又咽回肚子里去,看着孙大伯又忙起了别的。 “司思,我看你似乎有些烦心?”看着谢景迟太过无聊,褚盈之终于耐不住开口了,他怕自己在不开口,谢景迟就要趴在桌子上,用指头将桌面戳穿了。 谢景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用的假名“司思”,当即干笑着回答说:“嗯……有点儿,就是有点儿无聊而已,也不是特别烦心。” 褚盈之暗自感叹,如今战乱在即,市井小民虽然碌碌无为,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不用为这些事烦心,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再看一眼闲得无聊的谢景迟,褚盈之温和一笑道:“先前你是如何打发这种无聊的时间的?我们可以照做。” 先前如何打发的?谢景迟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特别让自己无聊的时间,以前的生活还算是挺紧凑的,今儿担心这个,明儿担心那个,困了睡饿了吃闲了还有小说看,看着小说就又不觉得闲了。先前还有姬无涯陪着,没有姬无涯的时间里还有韫玉怀珠,甚至连裕王也算是个作陪的。现在虽然有个褚盈之,但到底互不知底细,无法真正的熟悉起来。 “我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闲过。”谢景迟如实回答。 这话落在褚盈之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了。靠欺瞒盗窃之事来度日已经十分不幸,如今看来竟是没有一点儿闲暇时间了。也是了,一个女子在外谋生,想必是觉得时间掰碎了用都不大够用,哪里还有闲的无聊的时候。如今想必也是因为跟着自己不愁吃喝了,所以第一次这样无聊,故而不知所措。 褚盈之越发怜悯起眼前的谢景迟,柔声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讲讲故事,这样时间过得也快一些。” 谢景迟百无聊赖地点头说:“行啊,你先讲,我不听俗气的神话故事、才子佳人之类的了,讲点儿新颖的。” 褚盈之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孙大伯又过来道:“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儿还有俩鸡蛋,我刚刚煮好了,等在路上的时候,公子小姐若是饿了,可以拿着垫垫肚子。” 谢景迟看着褚盈之那副欲言被迫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一脸疑惑的孙大伯说道:“大伯,你怎么晓得我这哥哥爱吃鸡蛋,我不大爱吃这些,鸡蛋就你和哥哥吃吧,屋里可有馒头窝头之类的,我突然有些饿了,给个馒头窝头就行。” 孙大伯忙点头说:“有,有。还有个窝头,不过凉了,我去给小姐热一热。”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凉的就行,我不挑。” 等谢景迟啃上了窝头,相顾无言的就变成了孙大伯和褚盈之。谢景迟将一个窝头啃完了,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让碎渣子落在地上后,雨声也是随之停了。 孙大伯道:“雨停了,公子小姐,上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禺氏人 孙大伯是个会驾马车的,于是先前谢景迟所忧虑的和陌生人在同一辆马车里相顾无言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自己和褚盈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一句话都不说太过尴尬了,褚盈之率先开口道:“此去十南城,还需得半个月的功夫,下次到城中了,我给你买些话本,可供你无聊时翻阅。”这已经是褚盈之想破脑袋所能想出的让谢景迟消磨时光的法子了。 谢景迟欣然接受,笑道:“那就多谢——哥哥了。”说完眉梢一挑,眼皮一抬,活脱脱一个娇俏活泼的可爱少女。褚盈之看了,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想着这一路上有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人作伴,自己可真是捡到了便宜。 “说起来,战乱一起,十南城作为最靠近两国交界线的城池,势必会遭到波及,先前一直想着如何阻拦战争,未曾为你考虑过。一旦放下那些,再想想你,我还是觉得你不去为好。”褚盈之好心建议道,“那边不大安全,你一个女子,且是容颜秀丽,便更加危险了。你不如再考虑考虑?为自身安全想一想。” 谢景迟心道,我原本就是要去打仗的,虽然我自己不打仗,但我男朋友在打,再怎么危险,有他在我肯定没事儿。我跑出来就是为了到十南城去,你这会儿让我不要去,那我还能去哪儿?话出口,却是换了个角度道:“我原本就是要去十南城的,本以为千里迢迢要走上许久,没想到能碰到你同行。如今你劝我不要去,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若是如此,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褚盈之慌忙道:“我并非此意,萍水相逢的孙大伯,我尚且能够带着同行,又怎么会嫌你累赘?我这真的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谢景迟笑道:“我吓唬你呢。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过十南城我肯定是要去的,你再怎么劝,我也是要去的。实不相瞒,我有亲人在边疆军中,我这回去就是想离他近一点儿,在十南城安顿下来,以后也不用漂泊流浪了。” “亲人?”这让褚盈之有些疑惑,他倒是记不太清谢景迟是否有亲人,只知道她似乎是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原来是有亲人在世的吗?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亲人,竟然能让一个女子这样辛苦的活着。 “对啊。”谢景迟也记不住自己之前是怎么忽悠褚盈之的,只好又编道,“原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女,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也算是安然长大。后来才得知我有一个……有一个……有一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君,现在在边疆军营里当兵,我去十南城就是找他的,想着如果他不嫌弃我,我们就成亲,我就在十南城住下,也好常看看他。” 未婚夫君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褚盈之的耳边响起,原来竟是这样的亲人吗?褚盈之有些恍惚,干笑着说道:“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就想着要嫁给他吗?” 当然见过啦!谢景迟心中腹诽,面上却说着:“对啊,我们是有婚约的,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肯定是要嫁给他的。我们成亲之后,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我也不用再整日里担惊受怕。对了!到时候你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啊!” 说着成亲的事,谢景迟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将来自己和姬无涯成亲的时候,场面一定很大很好看,那时自己也不用担心裕王会对自己不利,不用想着如何去扮演谢晚娘的角色。到那时,自己就是自己,有一个可靠的丈夫在身边。 褚盈之心中却叹,同样的一张脸,谢家千金贵为裕王妃,而司思却只能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在边疆当兵,那么将来的战事定然会参与其中,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况且……褚盈之低头苦笑一声,回答说:“一定会去。说来我们也是有着一路同行的交情在,我护送你一路到了十南城,若是你成亲连酒都不给我吃一杯,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谢景迟想着到时候如果褚盈之发现,他一开始根本就没认错人,自己成亲的时候嫁的是当朝的荣亲王,会是怎样的表情?想必会很有意思。谢景迟偷偷地笑了笑说:“我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到时候你敞开了喝,饭管饱酒管够,就怕你啊喝不下!” 褚盈之眉结舒展,朗声笑了起来,谢景迟莫名地也被引着笑了起来,两人笑做一团,马车在渐渐暗去的天色下缓缓向前。 ··· 离开了将军府,姬无涯直奔向十丈软红去了。如今除了身在十丈软红的折璎和已经死去的折檀,其余的十二墨雨皆是被派去搜寻谢景迟的踪迹了。 姬无涯在十丈软红的小院子门前刚一露面,便有人殷勤地去通传,并引着姬无涯往小楼去。折璎样貌身段在这青楼之中自然是头等的,当个花魁不过分,有栋自己的小楼自然也不过分。姬无涯抬手撩起垂在眼前的帘子,看向了铜镜前的折璎。 折璎刚刚含了红纸,为唇上染上一抹俏红。 “王爷,请恕盈袖失礼了。”折璎在镜中看到了身后的姬无涯,弯眼一笑,尽是风情。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听来撩人心弦。 姬无涯击掌道:“十丈软红的花魁姑娘果真不一般,只一笑一言,竟让本王有些失神了。” 折璎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到了姬无涯的面前,半跪下身子补了礼数道:“属下参见王爷,方才同王爷开了个玩笑,万望王爷恕罪!” 姬无涯俯身,单手扶起了折璎,仍是带了笑意道:“哪里来的罪过,这里本就是烟花场所,你方才的表现本王很是满意。只是不知,绝代风华的花魁娘子,可有什么别的要同本王说的?” “盈袖担不上绝代风华这四个字。”折璎站起身来,又是巧笑倩兮的模样,“王爷身边有个真真绝代风华的谢晚娘,盈袖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王爷的眼呢?” “你说阿迟……有些人可以比,有些人却不可以比。”姬无涯淡淡地说了这两句话后,回身在圆桌旁坐下。折璎上前沏了茶,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是僵住了。姬无涯话中的意思那样的明显了,她如何能听不明白?无论是影卫杀手,还是如今的青楼女子,如何能与出身清白高贵的谢家千金想必。 折璎拿剑杀人时尚且不会颤抖的双手,此时却是微微颤了颤。 “王爷……”折璎攥紧了拳,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人的脸。 姬无涯品了品那杯茶,而后说道:“叶子是好叶子,可惜脂粉气太重了,掩盖了茶叶原本的香味。不仅如此,用的水也是差了点儿,想必是奴才们懒得去取山泉水,只用了井水充数。这火候也是不到位,洗茶、冲茶用的水温度都不一样,可这沏茶的人明显没有耐住性子。故而原本好好的茶叶,却只能如此呈到人前来,若非了解,怕是连是什么茶,都吃不出来了。” 折璎当即跪在原地道:“属下知罪,是属下孟浪了。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姬无涯放下手中茶盏道:“忘了身份,尚可以饶恕,但若是忘了使命——” “属下不敢!”折璎的额角渗出一些汗来,忙说,“属下在十丈软红呆的这一个多月,确实有所斩获,只是与王爷先前所图关系不大,故而未曾上禀。只今遭听说禺氏国意图动乱一事,忽而想起前事,或许有些关联。” 姬无涯瞥了折璎一眼,也未曾叫她起来,只冷冰冰地说道:“讲。” 折璎道:“半个月前,文丞相家的公子文玖,曾来过一次十丈软红。同行的还有几位朝中官职不高不低的大人,和一个外邦人。虽然那外邦人已竭力的将自己打扮的像是大寰人士,可夜里睡下时,属下听他梦语,却是带了不折不扣的禺氏口音的。” 姬无涯疑道:“是个禺氏人?” “没错,梦里话是不会骗人的,属下听得清楚,绝对是禺氏人。”折璎继续说道,“在席间的时候,因着负责陪酒劝酒的姑娘不是我,所以他们的谈话我听得也不大真切,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什么交易之类的话,后来还提到一个叫褚盈之的人,说是失踪了,一定要把人给找回来。” 文玖和禺氏人,还有朝中的几名官员,一同到青楼喝花酒,为的是什么? 折璎道:“只有这些,当日这几人虽然点了我的牌子,可却只让我在旁抚琴,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只后来提起褚盈之失踪的时候,音调才高了些,让我听到了。” “文宗闲的儿子,和禺氏人混在一起。”姬无涯心道,莫非自己苦寻无果的那个暗中给禺氏提供帮助的人是文宗闲?可是不应该啊,文宗闲自己也是调查过的,他应当没有那种能力和财力,去给禺氏供应粮草。况且若真是文宗闲搞的鬼,也断不会任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的带着一个禺氏人跑到青楼喝花酒。 姬无涯沉思之际,折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那个禺氏人长得很是秀美,属下拉过他的手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武功不低!据属下推测,常用的兵器应当是长鞭。能与文玖一起吃饭的人,身份决计不会低了,王爷可有什么人选?” 姬无涯听着折璎讲述,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若不说这个,我还有些奇怪,你说了,便是不奇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李月南 禺氏本来只是一个臣服大寰的小国,多年来年年朝贡相安无事,而十二墨雨则是培养来应对那些兄弟朝堂间的争斗,故而折璎不知道这个禺氏人的身份也理所应当。若是她知道了,想必当时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和这人一命换一命,脏文宗闲一把。 禺氏国内朝中,也是有不少人才。上有四皇子月铭笙,文韬武略,几乎与寰朝上国的皇子们不相上下,朝中有大将军李陌,传言之中的李陌算无遗策神乎其神,只是禺氏国安定许久,姬无涯从未见过李陌带兵是何种风采。而这个与文玖一同到十丈软红的禺氏人,就是李陌的长子,李月南。 李月南武艺卓群,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满朝上下鲜有敌手。 只是这李月南的人品作风上却让人不敢恭维,好酒好色好财,碍于李陌的威望,禺氏对他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胡来。但是遇到大事,李月南却是毫不含糊,这也是为什么月铭笙会让李月南来与文宗闲交涉。相较于李陌,李月南的名气要小上许多,且只要不亮出兵器,大寰上下,能认得出李月南身份的人不出五人。 如若不是折璎自幼习武,看人手上习惯和茧子所在便能推断出其所擅长的兵器,怕是连姬无涯也不能知道,当日和文玖同行的人就是李月南。 李月南出现在这里,一切都好解释了。和禺氏国串通一气的人便是文宗闲,给他文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背着自家父亲去勾结外人的。若说文宗闲的嫡出儿子里,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多得是酒囊饭袋,倒是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标致,且都是入了王府,和皇家结了亲。 想到文宗闲的儿女,姬无涯这才又想起了一个人,便是那林牧染要嫁的文灏。以林牧染和林煜的性子来说,文灏定然是如他们所说,前途无量,将来必是大有一番作为。且如今文灏在兵部领了兵部侍郎一职,与自己也算是比较亲近的同僚了,只是不知禺氏一事,他可曾参与。 说来文灏还要多谢他这个庶子的身份,依姬无涯看来,文宗闲之所以把接待李月南这样重要的事交给文玖,必然是因为文玖嫡出的身份,只有嫡出亲子,才能让文宗闲绝对的信任。文灏在兵部,终究是离自己太近了,或许是因此,所以没有得到文宗闲的信任,与此事无关。若真如此,倒是件好事了。 通敌卖国、勾结外贼,这样的罪名是要株连九族的,文灏是难逃此劫,但是若有功勋在身,并且证明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倒也不难活下来。姬无涯和林牧染相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也算是好友至交,如若看着林牧染将来要嫁的男人一步一步被父亲带向死亡而视若无睹,也太过无情了。 “折璎,那个禺氏人,只来过一次?”姬无涯看了看折璎,也算是一个一等一的美人,在烟花之地当是翘楚,而那李月南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怎就会只来一次? 折璎却是点了点头说:“只来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这不应该啊,除非李月南已经离开了京城。姬无涯又问:“你刚刚说,他们要找什么人?” “应该,是叫褚盈之的。”折璎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自己点了点头确定道,“没错,就是褚盈之。因为这个姓氏还是蛮少见的,所以属下记得比较清楚,一定不会错。” 姬无涯仔细想了想禺氏朝中上下可有这么一号人,仔细思量过后,却是没有结果。莫要说叫褚盈之的,如折璎所言,这个姓氏都少见,禺氏上下排得上号的官员,并无姓“褚”的一个。褚盈之失踪,李月南和文玖看起来十分的着急,连音调都拔高了,想必此人十分重要,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不过说来也有种可能,不过就是褚盈之是个知道文宗闲和禺氏交易的人,如今人丢了,自然是要赶快找回来,以免此事泄露出去。若是如此,褚盈之这个人找与不找也无关紧要了。只是,想要铲掉文宗闲,人证物证自然是不能马虎了,这个失踪了的褚盈之,还是应该找上一找的。 “关于这个褚盈之,他们有说什么吗?”姬无涯低声问道。 折璎仔细回想过后摇了摇头说:“当时他们提起褚盈之时,声音拔高了一些,一个说人失踪了,另一个说赶快找回来。随后声音便又低了下去,再不能分辨清楚说得什么。王爷,是要找这个人吗?” 姬无涯点了点头说:“这个人将来,大有用处。” 折璎蹙眉忧虑的说道:“可是我们只知道一个名字,连长相都不清楚,如何能找得出?” 能参与到这样重要的事情中去,想必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但又并非是在朝中为官,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此人是李陌或者月铭笙的幕僚了。如果是自己,是否会放任褚盈之出来?或者,会让他做些什么? 折璎看着姬无涯陷入沉思,也跟着回想起来,之后又道:“如果褚盈之如同李月南一般,是偷偷潜入大寰的,倒也无从查起了。但是如果他是以禺氏官方的身份来的,倒还好查一些。最近来到我大寰的禺氏人马,除了过年时朝贺进贡的那一拨,就是裕王大婚之前,来了一队去谢府送上贺礼的。” “进贡朝贺的人马,所有人员都会登记造册,在来之前呈到礼部去审一遍,防止混入居心不轨之人。之后去名单上一查便知,至于去谢府送礼的人——”姬无涯也的确回想起了这一段,当时谢景迟即将大婚,月铭笙以幼时相识为由,派了一队人马押送着他送给谢景迟的成亲贺礼,对谢府登门造访。此事传到自己耳中的时候,还曾有疑虑,以为谢太傅或许与月铭笙有什么勾结,但是查探的结果却是谢太傅仍是那个刚正不阿的谢太傅,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只是送礼的队伍里,如何能有褚盈之,这些小事,自然是随便交托一个稍微可信一点儿的人便是能办了,不至于要将自己的幕僚派出。哪怕褚盈之当真是在队伍里,如今距离谢景迟大婚已经过了四五个月了,谢府的人如何还能记得清是否有这样一个人,以及这个人的姓名? 折璎看着姬无涯有所迟疑,便道:“王爷不妨去趟谢府,月铭笙派来的送礼队伍,自然全都是月铭笙的人,哪怕没有褚盈之在其中,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其他人在。禺氏策划动乱一事,定然不会是在地动之后的临时起意,说不定送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重要的是将自己的人名正言顺的送到京城来。” “你说的不错。”姬无涯颔首道,“继续在这儿盯着,本王去趟谢府,拜会一下谢太傅。” 折璎循礼送走了姬无涯,有些怅然地看着桌上姬无涯用过的杯子,目光又转向了自己那纱帐锦衾,不由得在心中长长一叹。 到谢府的时候,已近黄昏,姬无涯不由得打趣自己说,可莫要被当成来蹭饭的了。 “王爷此时来到府中,可是有要紧事?”谢太傅行过礼后疑惑地看向姬无涯。姬无涯看着谢云,月余未见,谢云似乎又老了一些,老得不像是该有谢景迟这样年纪女儿的人。太子监国,虽然是太子掌权,可是背后操劳的人,却是谢云和南宫阙等一干老臣,太子毕竟在处理国事上还是太过年轻。看着谢云的模样,姬无涯便可断定,如此为大寰江山操劳忧虑的人,又如何能是和月铭笙勾结沆瀣一气的人。 姬无涯略略拱手道:“太傅不必多礼,小王只想着有些事想来请教一下太傅,却未曾看原来已到了这个时候。是小王唐突了,不知府上可曾起了晚膳?” 谢太傅呵呵的笑了起来,十分的和善,让姬无涯身上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谢太傅道:“王爷来的倒是巧,晚饭已经做上了,怕是一会儿就能好了,王爷若是不嫌弃,可在府上一同吃了。” “那可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姬无涯笑得爽朗,这顿饭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想吃上一吃,毕竟谢家是谢景迟的娘家,虽然魂魄换了人,可身子仍旧是谢家的千金,换不了的。而眼前的谢太傅,除却是朝中重臣之外,将来还会是自己的岳父,自然是要搞好关系。 谢太傅招来一个丫鬟,吩咐说让去后厨看一看,再添些菜,说是今晚王爷要在这里吃,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了。听得姬无涯心里也是有些喜气,看着谢太傅笑着说:“我这一来,还是给太傅家里添了麻烦。不过吃顿便饭,随意做一做便是。” 谢太傅道:“王爷不介意,可老臣却不能松懈,哪能当真随意做上一做。” 姬无涯笑着回说:“太傅当真见外了,说来谢大公子还是我的姐夫,我们之间也是亲戚关系了,便不需要这样客套见外了。” 谢太傅看着姬无涯,顿了顿,不知姬无涯只提谢攸而不提谢景迟是何用意,便只当未曾察觉,回答说道:“终是老臣高攀了。不知王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前些时候在辽西,夜里难寐时翻过几本闲书,看到有提说禺氏的一种醉心丝,一时好奇,但又不方便去向父皇讨要。突然想起曾经禺氏的四皇子向府上送过贺礼,不知贺礼中可有这醉心丝?可方便借小王一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章 老丈人 姬无涯说罢,温润一笑,目光殷殷地望向了谢太傅。月铭笙遣人送来的贺礼定然是送给谢景迟的,也必然是随着出嫁时一同搬到了裕王府上。这些事情姬无涯不会不晓得,只是如今却是需要一个由头,来挑出月铭笙送礼一事。 谢太傅听了姬无涯的请求,愣了片刻之后,回忆道:“醉心丝?当时禺氏四皇子殿下确实是遣了一队人马到了府上,说是给小女送来成亲的贺礼。那礼单和贺礼一同都随着小女出嫁,送到裕王府去了,一件都未曾留下,就算是有——怕王爷还是要去裕王府跑一趟了。” 一旁立侍着的谢夫人上前奉了茶,嗔了谢太傅一眼后,向着姬无涯道:“王爷来的巧,府上确是有醉心丝。” 谢太傅疑道:“怎么老夫就不知,自家府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谢夫人埋怨道:“你整日里净操心着国事了,什么时候管过家里的事?单说那四皇子送来的贺礼礼单,你仔细看过没有?” 姬无涯看着这一对老夫老妻的闲常家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谢夫人忙转身施礼道:“老身失礼了,让王爷见笑了。王爷若是想看一看那醉心丝,不如等老身片刻,容老身去取来。” “哦?竟是尚在府中?”姬无涯佯作大喜,“此行不虚了,就有劳谢夫人了。” 谢夫人含笑说道:“那醉心丝说来当真来得及时,裕王妃尚在闺中时,有一张瑶琴,是幼年蒙山中高人所赠,只是临到出嫁前的两个月,却没由来的断了弦,恰巧此时禺氏四皇子送来了贺礼,那醉心丝就在礼单之上。当时小女就将醉心丝拧作一股,补上了那根断弦,音质竟与断弦之前别无二致。” 姬无涯赞道:“这琴竟还在府上?” “唉……”谢夫人神色暗淡,叹了一声,随后又是焕起笑言道,“说来话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之这琴是留在府上了,王爷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去取来。” 说完,谢夫人施礼后转身向着内堂去了,一步一步,端的都是管家女子的风范。姬无涯看着一旁的谢太傅,神情落寞,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姬无涯自然是知道,谢晚娘为了嫁给裕王与家中决裂一事,此时的谢太傅,应当是想起了女儿,故而如此伤心吧。 若是他知晓,谢景迟在新婚之夜,就被自己的心上人掐死并且抛尸乱葬岗,该是何等的心痛。所幸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谢景迟,能让这个生命延续下去,才不会让这个两鬓苍苍的朝中老臣,因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肝肠寸断。 姬无涯缓声唤了唤陷入沉思的谢太傅道:“太傅,谢太傅?” 谢太傅乍然从回忆中醒来,两只眼睛中仍是饱含不舍和无奈,看得人不禁心有戚戚焉。谢太傅道:“王爷恕罪,老臣一时失神了。” 姬无涯上前一步,扶着谢太傅的手臂,在谢太傅的慌张与惊诧中,扶着谢太傅到了上座右侧坐下,而后出声安抚道:“太傅是朝中老臣,我大寰的中流砥柱,小王此举是在情理之中,太傅无需惊讶。小王看太傅失神之时,眼中多有悲戚之色,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谢太傅坐下后,原想站起来,却见姬无涯已经在左侧坐下,并且用手压了压自己的胳膊,便也只能安生地坐下。复又听到姬无涯的垂询,轻叹一声后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既然太傅不愿提起,小王也不便多问了。”姬无涯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说来,如今辽西地动,禺氏那边也是蠢蠢欲动,最近早朝,可能会有不少人拿着月铭笙曾给太傅府上送过贺礼为由,刁难太傅,太傅可要当心了。” 谢太傅又是一声沉重的短叹,而后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老臣这两日也正发愁此事。太子信任老臣,朝中事务多会征询一下老臣的意见,对此朝中有些官员大为不满。近日来,南疆递来了不少折子,都是说和禺氏摩擦的事,太子殿下把折子拿给老臣看,连带着的还有拿着禺氏四皇子曾向老臣府上送礼的事来尖刻讥讽老臣的折子。” 姬无涯眉头微蹙,不过此事也在姬无涯的意料之中,当即姬无涯便是对答说:“太傅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自然与禺氏作乱一事毫无干系。若是送上成亲贺礼便可为人指摘,那禺氏还年年向我大寰朝贡呢,那些贺礼为由发难的人,是不是也要参我大寰一本了?” 谢太傅忙是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王爷不可不可,这贺礼确确实实的送到了老臣府上,同僚有所揣测也是常理,老臣也能理解。只是老身一腔热血、肝胆忠心日月可鉴,绝不是那种私通外邦的乱臣贼子。看到这样的折子,难免还是有些心寒的。” 为朝廷付出奉献许多,只因一份被迫接受的贺礼便遭人怀疑,搁谁都是会寒心的。姬无涯自然理解这些,看着谢太傅宽慰道:“不过是一些宵小,不知太傅对我大寰一副赤胆忠心,只知胡言乱语捕风捉影构陷他人,太子皇兄也是明眼之人,不然也不会将折子拿给太傅看了。” “朝廷待老臣恩重如山,老臣自当鞠躬尽瘁。”谢太傅低了低头。 姬无涯又笑道:“太傅与皇室也是姻亲,于公于私,此事都不可冤枉了太傅才是。只是可惜了……” 谢太傅有些好奇,问道:“王爷在可惜什么?” “可惜太傅没有待嫁的女儿了,不然母妃也不用发愁小王的婚事了。”姬无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若是太傅还有待嫁的女儿在府上,说什么小王也要娶回家去,哪怕是赖在谢府死缠烂打,也是要求得太傅答应不可!且不说太傅教出的女儿是如何的优秀,单说能有太傅这样的岳丈,都能叫别人羡煞了。” 谢太傅一时被姬无涯的话忽悠得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姬无涯此言何意,莫非是与裕王有什么过节?姬无涯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谢太傅,知道他是想多了。不过也难怪,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他的女儿,不过是一个已经嫁过一次的女儿。但谢太傅对此一无所知,有疑惑,会多想,是难免的。故而姬无涯又是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只可惜没有这样一个小姐,来一了小王的夙愿了。也罢也罢,终归是小王没那个福分——对了,接着说禺氏的事罢,太傅看了折子,太子是如何说的?” “太子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让老臣知道有这样一回事。”谢太傅说着又是扶膝低声道,“只是谣言已起,再想制止就难了。只希望禺氏那边不要出什么大的乱子,不然老臣又是要惹上一身祸事了。” 姬无涯心道,祸事已经有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祸事,只可怜自己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要难熬一阵子了。只是谢景迟已然出嫁,如今明面上仍旧是裕王妃,也不知是否还有弹劾裕王的折子。此番定下裕王和自己一同出征,想必也是要惹上一番非议了。 “对了,太傅可还记得送礼的队伍中,都有什么人?”姬无涯突然转了话题,让谢太傅有些茫然。 细细想了一番之后,回说:“都是禺氏四皇子派来的,老臣也没怎么在意。”谢太傅说完这些,看了姬无涯一眼,心想着无事不登三宝殿,姬无涯匆匆从灾区赶回来,到自己府上拜访,定然不仅仅是看看醉心丝那么简单。想必问题就是出在这个送礼的队伍上,莫非送礼的队中,有什么关紧的人物? 姬无涯又问:“瞧我问的,月铭笙送礼,来的人当然都是月铭笙的人马了。只是素来听说月铭笙的文治武功不输于我朝皇子,虽然小王并未亲自接触过,但也是对其名声如雷贯耳。也不知这样的人物手底下,可是有什么人才在。想起他曾派人到府上送礼,少不多要多问两句了。” 谢太傅垂首笑了笑说:“边疆蛮夷小国,如何能与我朝皇子龙章凤姿相媲美?何况派来送礼的人,又能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过是几个跑腿的,也看不出什么。” 姬无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谁说的,你当时心思都不在招待上,依老身看,那前来送礼的队伍中,倒真真有个一表人才的人物。”谢夫人带着婢女到了厅中,婢女抱着瑶琴,谢夫人笑着向上座行了礼,随后又继续说道,“那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公子,一时之间老身竟是难以看出他是外邦人。那穿着打扮,与我大寰人士无异不说,言辞谈吐,也是非一般书生所能相比。” 姬无涯当即惊讶道:“哦?竟是有这样的人物?是禺氏朝中哪家的公子哥儿?” 谢夫人垂首略作思考后道:“这个老身倒是未曾详问,名姓也是不知。” 姬无涯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倒是谢夫人身后的婢女神色有些异样,姬无涯看了看后道:“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那婢女抱琴跪下后低声道:“夫人说得那位公子,奴婢……奴婢曾听那些送礼的人,称他褚公子,想必是姓褚的……” 姬无涯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谢夫人从那婢女手中拿了瑶琴后道:“你倒是个多心的。王爷,这便是那张瑶琴了,这根弦,便是醉心丝所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早朝 接过瑶琴,姬无涯的手掌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其中一根的触感和其余所有弦都不大一样,这便是那醉心丝所拧成的。触手微寒,令人神思瞬时清明了起来,弹琴之时,有此弦定心凝神,所奏曲乐想必会更加引人。姬无涯由衷赞道:“果真好弦。” 谢夫人温婉笑道:“此琴留在府中也无甚用处,若是王爷喜欢,便赠与王爷了。” “这——”姬无涯讶然地看向谢夫人,“此琴名贵,想必是谢小姐心头爱物,如今留在府中,也是留给二老的念想,小王如何能夺他人所爱。” 谢太傅对说:“王爷若是喜欢,只管拿走吧。那裕王妃,老臣高攀不得,此琴也是因了小女闹了性子才留下的。如今小女已经不在,老臣留着它,也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倒不如送给知音之人,也不算埋没了这样一张好琴!” 听着谢太傅话中意思,想必是仍对父女决裂一事心怀戚戚。但到底是血脉至亲,哪能是说断就能断了的?只可惜当年谢晚娘爱惨了裕王,已经顾不得父母作何想法。但转念一想,若不是当初的谢晚娘,又如何能有现在的谢景迟?姬无涯手掌再度抚摸过瑶琴琴弦,浅声说道:“既然二老都是如此说,那小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了姬无涯这句话,谢夫人便是让自己的侍女去将瑶琴封装起来。这一来二去的攀谈,时间过得挺快,后厨那边奏报说,晚饭已经做好了。 谢太傅和谢夫人引着姬无涯到了膳厅,等到了膳厅,姬无涯才发觉这谢府之上竟然只余了两个老人,子女分家的分家,出嫁的出嫁,每每用膳之时,就只有二老同桌,不见旁人。说来也是,谢府长子谢攸娶了公主,理应在公主府居住,次子谢偌娶妻之后,搬到了城东去住,不科举、不入仕,单单做了个商人,三子谢茗昀是为庶出,也是在娶妻之后分了出去,现下正在辽西忙活重建的事。 至于那些个闺女,出嫁之后自然是不在府中居住。 诺大一个谢府,一同用餐的只有两位老人,让人不禁唏嘘长叹。这一餐吃下来,姬无涯与谢太傅夫妇二人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的疏远,这样的转变姬无涯自然是喜欢的,临走之时还补了一句:“得空了再来府上叨扰。” 谢夫人堆了满脸的笑意说道:“下次若要来,可派人提前来说一声,老身好先吩咐后厨准备些好吃好喝的,也不会像今日这样简单了。” 姬无涯笑道:“那就太过麻烦了,二老只将我当作晚辈便可,晚辈陪长辈吃吃饭、唠唠嗑,用不着那样子费心准备的。” 这一番话出,谢夫人的笑意尤甚,更加喜欢这个平素里并不常来往的荣王了。若说谢夫人最喜欢什么,自然是和小辈们处在一处,聊聊天说说话。可是自己的几个儿子因着一些原因无法常回来,女儿还被自家老伴折腾的决裂了一个,谢太傅忙公务的时候,家中就她一个人,别提多孤独了。 谢太傅道:“不敢不敢,王爷如何能是老臣的晚辈。” 姬无涯道:“太傅糊涂了,谢家大哥是我姐夫,太傅又如何能不是我的长辈呢。” 如此推说半天,姬无涯才满意的离开。谢夫人看着姬无涯离开的背影,向着谢太傅问道:“这个荣王爷,以前也不常听你提起。” 谢太傅回说:“朝里哪个网页我也没跟你多提过!别看着他如今与你和善,但到底是天家皇子,此番定有用意。把你那个多嘴的婢女叫出来,好好问问那个褚公子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啊,这荣王爷这回,就是冲着那个褚公子来的。安稳太平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明儿的早朝,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谢夫人埋怨地看向了谢太傅,说着:“就对你有所图谋,我看这孩子挺好的,还愿意常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你那几个亲儿子,一个娶了公主诸多不便,一个到处经常诸多不便,一个又因为公务在身而诸多不便,一个个都是诸多不便,也不说常回家看看!” “孩子都长大了,总不能一直拴在身边吧?”谢太傅听着她这样埋怨,心中一叹,自己又何尝不想时时见到那几个儿子。 谢夫人瞪了谢太傅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之中。 次日早朝,有不少官吏都是得了些口风,知道今次早朝怕是不大一样,一个个入宫之前都是愁眉苦脸。姬无涯在入宫途中便是见到了裕王,两人不曾多言,只分道入了宫。姬无涯是注意着宫里动静的,昨日裕王返京之后,未曾入宫谒见,宫里也并未派人到裕王府上去,想必他还对出征一事一无所知。 百官例行朝见之后,太子在殿前阶下拿出一封书信,对着文武百官扬声道:“昨日,本宫收到一封信函,信函来自南疆,出自禺氏国国主之手,诸位卿家可知这是什么?” 此言一出,殿中议论纷纷,姬无涯执着玉笏站在队伍前列,一言不发。裕王先是看了太子一眼,随后又看向了镇定自若的姬无涯。他是知道姬无涯昨日曾入宫,且随着太子一同拜见了皇上,此时他如此镇定,想必是知道些什么。 太子不语,看着殿下交头接耳的众人,没有一人出列。待讨论了一些时候之后,太子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信函,将信件展开,对着文武百官道:“这是禺氏对我大寰下的战书!” 朝堂之上,顿时如沸水一般轰然炸开,禺氏下战书,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事。 “怎么会下战书呢?” “禺氏与我朝相安无事多年,这次怕是看到辽西地动,想趁虚而入吧。” “哼,一个附属小国竟也敢下战书了。” “都说禺氏四皇子月铭笙野心勃勃,由此看来果真如此啊。” “你说太子是何用意?” “要我看就不要再怕什么别人说咱们大寰恃强凌弱了,这战书都送到京城来了,如果不让那些番邦小国看看我大寰的脾气,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 争论之声此起彼伏,太子冷眼看了半晌,随后方才开口道:“诸位臣工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大可上前奏来,若有良策,本宫重重的赏!” 文宗闲原本是袖着手闭目养神,如今听到太子的喝声,方才睁开眼睛,慢悠悠地出列行礼道:“太子殿下,不知这战书之上,作何言辞?” 太子转眸看向文宗闲,回说:“历数我大寰待他禺氏不公之过,又道小国亦有骨气,问我大寰可敢与之一战。” 文宗闲道:“是何不公?” “朝贡繁重是其一,朝贺繁琐是其二,边境摩擦决断是其三,还有诸多种种,尽是狡辩之词,不过用来煽动无知百姓的诡辩,无需一一道来。若是诸位卿家想要查看,随后本宫令内司誊抄百份,送到各位卿家的府上,由着卿家慢慢琢磨。”太子出言冷冽,瞥了文宗闲一眼。文宗闲此举显然是有谈和之意,战书已然送到了京城,等同于禺氏已经想要踩到大寰头上了。可文宗闲竟然想着研究禺氏因何下的战书,非是想要和谈,又何须过多琢磨。 姬无涯亦是听出了文宗闲追问之意,心中冷笑,已然断定文宗闲正是与禺氏串通之人。只是苦于证人证物难寻,此时只能暂且先不作评断。 林煜出列道:“太子殿下,臣是一届武夫,只知以武治武,如今禺氏送来战书,这在臣看来几乎是在打臣的脸了,莫不是禺氏觉得我大寰多年不动的兵马真的是吃素的?臣愧领了镇国大将军的职衔,却是让番邦小国小瞧了去,不说旁的,这口气,臣就咽不下去。” 姬无涯低眉一笑,这便是太子要听的话了。 太子的脸色果然舒缓了一些,转而看向林煜道:“林大将军的意思是?” “不战则已,若战,臣必然是打头阵的那一个。”林煜当殿跪下,“或许会有同僚以为臣的想法太过偏激,更像是意气之争。但臣以为,这口气不得不争。若是这次的气忍了下去,向禺氏求和,那下次还会有别的小国觉得我大寰太容易说话,觉得一纸战书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如果不给禺氏点儿颜色瞧瞧,怕是要被其他附属国家嘲笑,我大寰软弱可欺了!” 姬无涯待林煜说完,亦是出列道:“太子殿下,臣与林大将军意见一致,若是今次退让一些,来日只会更甚。番邦蛮夷若知何谓感恩,今次也不会下这纸战书。既然不知感恩,又何须给其恩典?只管发兵打压了便是,该暴则暴,当柔则柔,才是正道。” 太子颔首,又向他人道:“可还有别的卿家有言?” 文宗闲复又说道:“林将军和荣亲王所言甚是,只是我朝如今不比往常。辽西地动,国库大部分钱粮都用于赈灾了。老臣不懂打仗,却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又如何能够发兵南疆,攻打禺氏呢!” 此时裕王站了出来道:“文丞相顾虑的有理,只是不知我朝如今钱粮储存如何,可否供应一场战事?” 户部尚书李倚鹤出列道:“回裕亲王的话,赈灾虽耗去大量钱粮,但如今国库所余,应可支撑二十万大军半年之用。” 文宗闲道:“半年之用?” “足够了!”林煜当即拱手道,“若是来年收成好,春夏两季所收粮食,足以再支持军队一季之用!且征伐禺氏小国,何须二十万大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十万兵马征禺氏 林煜豪言一出,殿中又是议论纷纷,那些窃窃私语传入姬无涯耳中,惹得姬无涯忍不住发笑。 “二十万已是少数,听林将军的意思是,竟是连二十万都用不得?” “林将军这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这都多少年没打过仗了,如今的天下,早不是他带兵的天下了,他怎么还敢如此狂妄?” “不过是充个面子,太子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让他领丁点儿人就去打仗的。到时候,丢的还是我大寰的面子。如今左不过说上一说,到时还不是二三十万大军压境,搁我我也敢这样说。” …… 对于林煜的言辞,殿中的文武百官褒贬不一,多得是轻蔑不屑看笑话的人。姬无涯好整以暇地听了会儿,方才对着林煜道:“那依林大将军看,多少人马比较合适?” 林煜心知姬无涯这是和自己一同来打那些看笑话的人的脸来了,当即也是理了理衣衫,站定了后看向阶上立着的太子,出言沉稳,一丝不苟,却是惊煞了殿中文武百官。林煜肃然说道:“二十万大军征讨一个番邦小国,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依微臣看来,十万人足矣。” “十万?!”当即有人惊道,“林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煜嗤笑一声,斜眼看了那人一眼,而后道:“禀太子殿下,微臣一言一行,都是过了脑子的,自然是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不想有些人,说话前从来不想一想,要说的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裕王笑道:“林将军只要十万兵马,可是有必胜的把握?” 太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裕王,姬无涯自然是留意到了太子的目光,轻轻笑了笑,却是不言语。林煜向着裕王敬了敬道:“禺氏才多大的地方,有多少人口?军队又有多少人?出动二十万大军压境,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也省得别人说我大寰仗着人多欺负人。” 姬无涯缓缓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林大将军虽将二十万之数减半,但十万大军,足以荡平禺氏几个来回了。我大寰,兵强马壮,士兵将士以一敌三自然不在话下。且有林大将军坐镇中帐的话,这个数字的威力又是要翻上一翻。本王倒是不知了,那些觉得十万兵马不足以对抗禺氏小国老弱残军的大人们是作何想法,莫不是觉得我大寰久疏战阵,连兵都训不好了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林大将军是狂妄自大,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掂不清楚?” 这几句话说得不轻不重,话中意味却是让文武百官的头不由得低了又低。 裕王笑答:“六弟说话还是这样的不饶人,朝中百官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大寰官吏,自然是要为大寰考虑,有些疑问也是难免的。” “三哥也说了在其位谋其政,小弟不才,也在兵部当了一阵子的官,就了一阵子的职。前几年也在军中待过一段日子,于兵马一道也算是略通一二,这才敢出来评头论足献一献丑,说话间害怕说得不对,在林大将军面前闹了笑话。”姬无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三哥口中那些在其位谋其政为我大寰考虑的官员,都是哪些同僚,不如出列让小王看一看,少不得要敬佩一番。” 姬无涯以亲王的爵位,在林煜面前摆低了姿态,一幅虚心受教的模样,其他人更不要说在林煜面前趾高气扬指指点点了,难道他们能说自己比亲王还要强吗?哪怕姬无涯是个酒囊饭袋,可他只要承了爵位,身子里流着皇家的血脉,就是比文武百官要厉害。 殿上的文武百官噤了声,连带着裕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姬无涯这话就差挑明了说要发落那些不识好歹的人,连带着裕王也一同骂了进去。可到底还是给裕王留了些脸面,裕王只得又笑道:“六弟谦虚了,六弟那些年的军旅生活,让我敬佩不已。只是在未成定局之前,朝堂之上本就是各抒己见求同存异的地方,最后还是要交给太子皇兄来定夺的。” 太子冷眼看着台下轻描淡写的针锋相对,等裕王说完,方才轻笑了两声道:“本宫信得过林大将军,可是朝中好像有人信不过林大将军。” 林煜撩袍跪下,敬向上位道:“太子殿下所言纯属多虑,微臣若是领旨带兵出征,莫非还要听着那些文邹邹的人指指点点?行军打仗又非纸上谈兵,享受惯了的人又怎懂得沙场之事?微臣只在此立誓,若由微臣领兵,定然带着十万大军,荡平禺氏。禺氏国灭之日,方是微臣归朝之时!” 此言一出,又是多了些低声议论。 “什么,竟是要荡平禺氏?” “灭一国谈何容易,仗着有荣王撑腰,便是这样口出狂言?” “太子尚未有所表示,他便急着说要禺氏国灭,有好戏看咯。” “嘘,别说了,还嫌刚刚荣王骂的不够明显?” “你也是净给自己找事,再多说两句,一会儿荣亲王就要拉你出去当个表率了。” …… 姬无涯在一旁站着,只当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倒是林煜跪得笔直,却还是向身侧翻了个白眼过去,大寰安逸已久,这些官吏不知行军打仗为何物,不知此战书的严重性,也敢妄加评论。也是如今皇上病重无法主持早朝,由太子监国代为打理,否则听到这些话,定然是要气急了不可。 太子道:“林大将军竟是有如此信心?” 林煜昂首对曰:“臣别的没有,在打仗这一方面,信心却是十足。甚至还可以匀出来一部分,给各位达人涨涨胆子。做人做官,不能只长舌头,不长胆子不是!” 姬无涯轻声笑了笑道:“林大将军这话说得妙。” 裕王的目光在林煜和姬无涯身上扫过,姬无涯昨日去过林煜府上的事,他也是收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两个人便是穿上了一条裤子,朝堂之上一个鼻孔出气。 姬无涯坦坦荡荡地站着,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做给林煜看。哪怕没有林牧染在中间牵着关系,没有昨日的交谈,单单听着林煜今日朝堂之论,姬无涯也是要为林煜击掌叫好的。朝中那些文邹邹酸巴巴的文官太多了,一些不通朝事却还要多嘴的人也太多了,林煜这一骂,正是合了姬无涯的心意。 文宗闲板着一张脸在一旁听着林煜的言语,又看着姬无涯帮衬着他,心中自然怀疑林煜是否是转了性子,不再中立了?况且灭国之言实在太过猖狂,又与文宗闲图谋一事不大相符,文宗闲琢磨了些许时候,这时才又出来说道:“这一战想必是在所难免的了,老臣确是于行军打仗之事不大通晓,但是处理两国邦交,倒还算是得心应手。林将军豪言豪语,着实令在下倾佩,只是……一封战书,便要出兵灭国,这未免太过狠绝了,怕是于我大寰形象有损啊。” 姬无涯笑着望向文宗闲,问道:“哦?文丞相围观多年,想必别有一番见解,不如说出来听听。毕竟朝堂之上,正是各抒己见求同存异的地方。” 此番姬无涯借了裕王的话去刁难文宗闲,让两人的脸色都沉了沉。可毕竟文宗闲也是为官多年,当即敛了神色,对说:“外交一事,本就讲究恩威并施。禺氏虽是下了战书,太过猖狂,我大寰泱泱大国,岂容竖子小儿小觑?自然是要发兵收拾一番。但是却是万不可赶尽杀绝,打一巴掌,还是要给个枣尝尝,让外邦人看看,我大寰的气度。” 林煜冷哼一声,道:“文丞相此言差矣,若是没有战书,只是一些摩擦,倒还可以恩威兵书,打一巴掌给个枣。但是这战书一来,就是想骑到我大寰头上去了。这样的逆乱之臣,若不赶尽杀绝,如何能警示其余附属小国?” “灭国是次要的,重要的,还是要震慑外邦。”姬无涯淡淡的说道,“我大寰也是许久未曾动武了,那些附庸怕都是忘了大寰铁骑的威力了。” 裕王突然鼓起掌来,给文宗闲使了个眼色,随即深深看了林煜一眼道:“林将军所说,才是正途!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温和,我大寰泱泱大国的国威就要被消磨殆尽了。此番处理禺氏一事,当然是要用雷霆手段,以儆效尤!” 太子颔首,望着台下道:“各位卿家,可还有何建议?” “臣等无异!请太子决断!” 太子道:“此番禺氏向我大寰递来战书,视我大寰国威于无物,若不以雷霆手段加以惩戒,恐今后难以在诸国之间立威!林煜,姬无渊,姬无涯上前领命!” 裕王蹙眉,看着姬无涯施施然到林煜左侧跪下,自己也是到了林煜右侧跪下。 太子扬声道:“着镇国大将军林煜掌帅印,领十万兵马,于两日后发兵南疆,务必要一举荡平禺氏!着裕亲王姬无渊、荣亲王姬无涯两人,任左右副将,于林煜帐下听人差遣。出征之后,营中一切大小事务均由林煜决断,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裕王显然有些诧异,未曾想到自己也在出征之列。但此去征伐禺氏,凯旋之后便是大功一件,虽然皇帝驾崩在即,但这一趟还是有必要去的。三人叩首领了命之后,齐声道:“皇天在上,此去定不辱命!” 林煜道:“太子殿下大可放心,臣此去定将那禺氏国玺带回,奉于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商议 下了早朝,文宗闲一甩袖,便是先一步离开了。有些走得慢一点的官员,凑在林煜身边,说几句吉利话后也是告辞了。最后只留着姬无涯、裕王、林煜三人,尚还逗留在宫门前。 裕王斜眼看向姬无涯道:“多谢六弟给哥哥讨了一个好差事。” “三哥哪里话,这也是父皇信任三哥,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姬无涯倒也不否认领兵三人早已确定,今日早朝不过是再百官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姬无涯将袖袍理了理,笑着望向林煜道:“只是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林大将军这张嘴,如此的厉害。埋汰人的功夫,不比领兵打仗差。” 裕王挪了挪脚,向着百级台阶下方看去,文武百官的身影渐渐的都远去,想着方才朝堂之上,林煜张口说得那些话,句句都是堵了那些人的嘴。以前是说秀才遇上兵,现在将军遇上文臣,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唬得那些文臣们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那看来本王要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了,林将军方才在朝堂之上的辩词,好生精彩,六弟也是不遑多让,教本王听得心服口服。”裕王勾唇笑了笑,“如今这差事已经安排了下来,今后这些日子,咱们三人当同心协力才是。” 林煜拱手道:“二位王爷谬赞,下官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利罢了,让二位王爷看了笑话,当真是心有羞愧之意难言了。” 姬无涯朗笑几声,言语真诚地说道:“我是真的佩服林将军,若是林将军都‘难言’了,那其他人岂不是都要成哑巴了。林将军字句珠玑,调侃反讽一应俱全,这说话的艺术让林将军琢磨了个透彻,把道理讲清楚了不说,还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哑口无言,又让支持将军的人听了开心,我这厢真是自愧不如啊。” 裕王笑着对说:“六弟这可是谦虚了,方才朝堂之上,六弟何尝不是句句珠玑?辩得群臣辩无可辩。这自愧不如,还是得本王来说,或者啊,找个时间到六弟或者林将军府上,去探讨探讨。” 林煜摇了摇头,摆手道:“不妥不妥,若是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巧言令色上了,这朝中还有谁来直言进谏呢?裕王可莫要当真了。” “同林将军说个玩笑话罢了。”裕王侧身看向一边,见远处宫墙之外露出一树枝桠,当即道,“我瞧着那边似乎有个林子,先前不曾留意过,六弟、林将军,可否随本王到那边去走走,顺便探讨探讨出征一事?毕竟林将军受封镇国大将军,六弟也是兵部任职、曾在军营中待过一段时间,只有本王一人是个实打实的文官,只读过几本兵书战策,若说行军打仗,少不得要多向二位讨教讨教。” 姬无涯心中冷笑两声,他自然是知道裕王是什么脾性。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向别人讨教?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心中虽然明了裕王别有所图,然而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姬无涯倒也不能推辞,便是看向了林煜道:“刚下早朝,时辰尚早,倒的确有时间四处走走,林大将军呢?” 林煜向来不喜党争纷斗,但是对于行军打仗,说起来却是如数家珍。如今裕王既然开口说要讨教,林煜自然是乐得相助,一时间也是想不起是否还有旁的事务缠身,只管对答说:“下官倒也没有什么要务在身,四下走走也是无妨,便依裕王爷之意,去走走吧。” 看着两人皆是应下,裕王唇角弧度愈深,抬手道:“请。”而后顿了顿,方才自己先行一步,下了百级台阶,姬无涯和林煜随后跟上,缓步向着宫外走去。 时光飞逝,如今已是初冬季节,百木凋零,共墙外的树木也是凋尽了黄叶,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仍在寒风中峭立。三人缓步向前行着,脚踩在枯枝败叶之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裕王在前叹道:“寒冬将至,如今万物都是走向了一年中的尽头,今年这叶子,落得格外的快些。” 林煜抬头看了看,虽说已是初冬,但确实不至于如此凄凉,看来今年似乎要比往年来得更冷一些了。 “说得是啊,往年初冬的时候,宫里御花园里,还有未曾凋谢的末轮菊花可以赏一赏,昨日去了一趟,却是发觉早已败得七七八八,宫里怕花败了难看,索性也不摆出来了。”姬无涯有意无意地附和了两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林煜不大在意,可裕王听来,却是另有想法。 裕王弯下腰,在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手指捻了捻已经干脆的叶子,沉声说道:“这叶子都脆了,本王这一捏,都成渣子了。今儿天儿也不暖和,上面还积着一层霜,湿漉漉的。” 林煜的心思放在了满地落叶和光秃秃的枝桠之上,想着即将要发兵禺氏,南疆那边比起京城还要更冷一些,十万大军在外安营扎寨,若是遇到雨雪天气,行军怕是要困难不少。禺氏小国地处偏僻,早已习惯了严寒,这样的天气对于禺氏来说,却是件好事了。若是正常对战,十个禺氏也没法子在林煜手上讨得半点儿便宜,可是这样冷的天儿,士兵如何受得出? 想着想着,也忘了身边而还有两个王爷跟着,一时出身就向前慢慢走着,直到撞到了一棵树上,才回过神来,耳边却已是听到了两个王爷的笑声。 姬无涯道:“三哥你瞧,我说的没错吧,林大将军这一想起心事来,什么都忘了,不撞到树上一准儿停不下来。” 裕王亦是说道:“本王还想着林将军出身武家,应当比别人更加警惕才是,没成想也有这样出神的时候,还是六弟更为了解一些。只是不知林将军这是在想什么,竟是心无旁骛到,撞了树?” 林煜尴尬地笑了笑,满怀歉意地抱拳拱手道:“一时想起出兵一事,怠慢了两位王爷,还望两位王爷海涵,也——也莫要笑话下官才是。” 姬无涯好奇道:“可是与这天气有关?” 林煜颔首回说:“正是。王爷您瞧,这树上的叶子少得可怜,虽说已经入冬,但毕竟秋冬刚刚交替,京城的气候又一直是颇为温和,按理来说这树叶不该落得这样快。可是今年偏偏就落得如此之快了,怕是今年的初雪也要来得比往年早一些。京城尚且如此,南疆向来阴寒,怕是今年要更冷了。禺氏早已习惯了阴冷,可我大寰的士兵确实是久疏战阵,寻常操练哪怕再过严苛,也是比不过真正的战场的。原本这些倒也无碍,但是行军打仗,天气也是尤为重要,这样的冷,怕是于出兵不利啊。” 先前林煜在殿上自信满满的言辞,让裕王也以为此番出兵已是胜券在握,可是如今听林煜所言,言语之中有些隐隐的担忧,让裕王心里有些不踏实。操练和打仗有差距,读书和真正的行军布阵也有差距,他姬无渊虽是饱读诗书,精通各种兵书阵法,但真真正正的上战场,这却是头一遭。饶是裕王恣意狂妄惯了,也不敢在领兵作战上狂妄自大眼高手低,今日若不是看着有林煜领兵,这差事裕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的。 “辽西地动,南疆阴冷,今年又比往年更冷一些——”裕王摇首道,“这禺氏此番,可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了。” 姬无涯心中盘算着冬日发兵一事,思来想去也是觉得不妥,便是问道:“若是将冬天拖了过去——禺氏的一点点优势便是没了,而且我大寰地大物博,粮储丰厚,供十万大军打上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成问题,可是禺氏小国就不一样了,两军对峙的时间久了,怕是他们连粮饷都供应不上了。” 林煜点了点头说道:“荣王殿下此言不差,只是这如何去拖时间,还有待商榷。我们想拖,那李陌也不是蠢人,不可能任由我们耗着他们的时间粮饷。” “说来也是奇了,禺氏一番邦小国,年年赋税能有多少?如何能支撑得住他们起兵与我大寰一战?”裕王虽是没有领兵打过仗,但是对于禺氏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地处阴寒,庄稼本就不好成活,年年收成怕是还不够当年吃的,又怎么会有多的,供了行军打仗之用? 听得裕王如此发文,姬无涯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文宗闲明面儿上是公正廉明的当朝丞相,可是有几个人不知道,比起太子来说,他更支持裕王一些。裕王和文宗闲,说难听了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文宗闲和禺氏勾结,裕王竟然是不知情吗? 那文宗闲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去私通外贼呢?原本以为他是为了裕王的夺储大业,可如今来看,裕王对此毫不知情,一来这倒也显出了文宗闲行事周密,不禁瞒过了自己的调查,连裕王也一并瞒了过去,二来,怕是这文宗闲对裕王,也是有着不小的忌惮。 这可当真是有趣了。一个能只手遮天的丞相,放着滔天的权利不握,偏要兵行险招去干这样通敌的事,到底能是为了什么? 姬无涯疑虑归疑虑,可对于裕王的发问,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三哥所言,也是六弟疑惑之处。虽说我国为了赈灾耗费财力物力,但打仗不紧要看对方的状况,还要量一量自己的能力。禺氏这样自信的递来战书,让人不禁想要怀疑,莫不是有人暗中资助……只是又有谁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去供应一个军队的粮饷。要知道打起仗来,谁知道要打多久才是个头,资助军粮,那可是个无底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伤 林煜嗤笑道:“何止是无底洞,那还是会赔上身家性命的无底洞。” “此事还是应当细细盘查一番,若是我大寰出了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就要早些把人揪出来处置了,留得久了就是大祸害。”裕王转眸看向了姬无涯,问道,“六弟可是查过此事?” 姬无涯如实道:“诚然是查过,只不过一无所获就是了。三哥神通广大,手段比我要厉害的多,若是三哥动手去查,想必要比我顺畅的多。” “查案这样的事,还是要术业有专攻。”裕王心中冷笑一声,“大理寺少卿那边,闲散的久了,刑部也是许久没有查过这样的案子了,稍晚一些时候,派人去跑一趟,总归是要比我们这些门外汉查得快一些。况且出征在即,咱们也没那么多的功夫去查这个。但禺氏粮草来源一事也是不容耽搁的,只能用这个折中的法子了。” 裕王三言两语,便把这个差事踢给了刑部大理寺,其中意味,姬无涯又如何能不明白?能够支撑得起一军粮饷,又能暗中资助禺氏的人,若为官,必是朝中重臣,若为民,必是商中富贾——且是巨富之人。无论是官还是商,调查起来都是牵连甚广,一着不慎就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虽然他们是当朝皇子亲王,但并不意味着谁都可以去得罪了。 尤其是一些没有事实基础的揣测,真要查起来,查到证据了还好说,若是查不到,把人得罪的狠了,在这样皇帝病危的关键时刻,对未来造成的影响可是不容小觑。 “对了,裕王爷,今日早朝为何不见谢太傅?”林煜觉得裕王的想法很对,但又觉得这样的事,还是应当由一个有威望的人去交代更为合适,于是就想到了谢太傅。想起了谢太傅,林煜方才发觉,今日早朝,朝堂之上唇枪舌剑,却是少了点儿什么,原来少得正是谢太傅。 谢太傅难得的缺席了一次早朝。 裕王那对时常飞扬的眉毛,难得的蹙了起来,回答说:“本王也不知道因由。” 裕王不知道原因,这是当然的。谢太傅因为女儿强行要嫁裕王,而与女儿断绝关系,又如何能与裕王亲近起来。说来这对岳婿,竟是从未私下有过接触,裕王与谢景迟大婚之日,谢府仅有谢攸和谢茗昀两人到场,而后谢景迟的回门之礼也是不了了之。谢府出了事,裕王虽然不会毫不关心,但也只是做做面子上的功夫,送点儿东西过去也就算完了,若是让裕王时时刻刻关注着谢府的动向,便是不大可能了。 谢太傅这个人,认死理,认准的事情,便很难再作出更改了。 所以裕王倒也是很明智,不在谢太傅身上花太多的心思。 姬无涯摊了摊手道:“三哥这个女婿都不清楚了,我这边就更不清楚了。昨儿个我去了趟谢府,谢太傅还好端端的与我一同吃了顿晚饭,怎么今儿个就不能来上朝了。” 林煜摇了摇头说:“谢太傅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早朝甚少缺席,如果不是自己病到下不得床,是不会不来的吧。” 裕王道:“林将军有心了,倒是本王这个女婿做的不大合格了。” “林将军突然提起谢太傅,莫不是觉得此事与谢太傅有关?”姬无涯的眼睛半合起来,盯着林煜看去。谢太傅确实像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女儿高嫁、儿子尚公主,还有个经商颇有所成儿子。而且为官日久,德高望重,人脉甚广,如果是谢太傅,想要做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 起初姬无涯也动过一点儿这个念头,只是很快就打消了。如今莫非林煜也是怀疑到了谢太傅的头上? 与姬无涯的怀疑相反,林煜摇了摇头说:“王爷怎么会作这样的想法。谢太傅为官许久,劳苦功高,德高望重,我大寰社稷正因有了谢太傅这样的良臣,才愈发强盛。且谢太傅的衷心,日月可鉴,哪怕怀疑自己,下官也不会去怀疑谢太傅。下官只是觉得,今日若是谢太傅在,想必会有些高见。谢太傅博览群书,或有什么应对严寒的妙法。” 姬无涯放下心来,道:“是我小人之见了。林大将军所言甚是,以谢太傅之见闻,想必会有绝佳对策。三哥觉得呢?” 裕王勾唇一笑,道:“与林将军不谋而合。算算时间,现在到谢府去,还能在本王的岳丈家中蹭顿午饭吃,六弟、林将军,意下如何?” “不妥不妥,若是谢太傅缠绵病榻,我们还这样过去劳烦于他,也太过不通人情了。”林煜第一个摆了摆手说,“下官也只是惋惜一下,对策还是自己费些时间,翻翻古书看看有没有记载就是,就不要麻烦谢太傅了。两位王爷若是有心,不如也一同找一找应对的法子。” “林将军府上,可方便?”裕王当即说道。 姬无涯侧目看了看裕王,心知他这是想趁机去往林煜府上,只是不知有何图谋。 林煜对此倒也没有多排斥,只说:“我的住处比起谢府要远上一些,现在回去的话,倒也却是能赶上吃饭,只是就没有办法细心准备就是了。如果两位王爷不嫌弃粗茶淡饭,可往下官的住处一叙,顺便将帐下的兵将名单拟定一下,午餐过后呈报给兵部,再有兵部和吏部协商,将人手抽调出来,下发通知。” 这些流程姬无涯十分的熟悉,林煜这样说一遍,主要还是照顾一下裕王。裕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点了点头后道:“既然如此,话不多说,启程吧?” “走。”姬无涯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下了,无论裕王有何图谋,自己在旁,总比自己不在要好得多。 三人便是离了树林,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往林府方向去了。姬无涯刚一上了马车,便见折锦躲在马车中,身上带着伤,且伤的不轻。 姬无涯当即冷声吩咐了车夫道:“行稳一些,速度不用太快。” 折锦的呼吸声很轻,面色苍白,嘴唇上也是没有丝毫血色。姬无涯大概看了一下伤口,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如今折锦正处于半昏迷状态。姬无涯自座下寻出伤药,又重新替折锦处理了一下伤口。接着倒出一些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药丸,填入了折锦的口中。 折锦咳了两声,醒转过来,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姬无涯拦了下来。 姬无涯道:“怎么受的上?” 如今的折锦已是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向姬无涯说明了情形,姬无涯听罢之后,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十二墨雨——如今只剩下十人了——奉命从京城赶往南疆,再从南疆一路向辽西行去,意在在此途中寻找谢景迟的下落。只是姬无涯没有料到,不知是自己这样在寻找谢景迟,裕王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并且派出了更多的人。肃王和晋王两人也不安分,皆是有近侍心腹在途中埋伏。 折锦他们离开京城百里之后,突然就遇上了三王的人马。本是乔装成了贩夫走卒,可仍是被看了出来,两方人马大打出手,而折锦这边,只有五人在场,其余人换了其他的渠道去打听谢景迟的下落,折锦他们如何千里挑一身经百战,可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他们见对敌不过,就拼死撕开了重围,让折锦逃了回来,一路逃回京城,这才把消息带了回来。 “他们倒是下了血本。”姬无涯眸中闪过狠厉之色,“看来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 折锦忧心道:“王爷,我们的人……” “除了十二墨雨,全部抽调回京,把京城及周围方圆二百里地内,所有裕王、肃王、晋王的爪牙,全都给我拔了,本王这次,要他们睡觉,也觉得肉疼!”姬无涯说完,又看了看折锦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服了药,好多了,再坚持三个时辰,应该没什么性命之忧。”折锦抿了抿嘴唇,盘算了一下。 姬无涯颔首道:“现在本王要打林煜府上去,中途不能停下、不能改道,所以你要和本王一同到林煜府上走一趟。等到了林煜府上,本王会寻个理由,让马车把你拉回王府。” “全凭王爷安排!”折锦目光坚定,“属下这条命原就是王爷的,一切以王爷为重。” 马车摇摇晃晃地跑了大半个京城,才在林府门前停下,等姬无涯下了车,才发现林煜一直在门口等着自己。姬无涯道:“劳烦林大将军久等了,我这马车出了些问题,跑不起来,到的就慢了些。”说完之后,姬无涯又对着马夫说道:“把车架回去,过了未时再来接我。” 林煜道:“如今已近午时,这一来一回怕也来不及了,王爷若是不嫌弃,等到商讨完毕,只管坐着下官的马车回府就是。” “如此一来,占用了林大将军的马车,到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姬无涯说着还笑着打趣道,“若是又恰巧碰上牧染要出去,想必又要连累将军被她埋怨了。” 林牧染和姬无涯的关系,林煜一直以来都有些担忧,但是担忧无用,也只得认了,此时倒也能调侃两句,说道:“这就与下官无关了,马车是送王爷离开了,若是埋怨,想必也只是埋怨王爷,下官倒是可以多个清闲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府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间闲话 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谢景迟站在夜幕之下,抬头正努力的去寻找星星的踪迹,找了许久才找到没几个。而身后的孙大伯已经将夜宵准备好了。先前在上个镇子里买了些精米,事先蒸熟了之后装了起来。今儿晚上寻了个地方休息下的时候,谢景迟突然又饿了,孙大伯便是取出了一些蒸熟的米,在锅中翻炒一下,配着鸡蛋细盐,粗略地做了一道蛋炒饭。 谢景迟闻到了香味儿,当时就把找星星的事情搁在了一边,蹿到篝火旁,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好了吗好了吗,是不是可以吃了。孙大伯你好厉害,好香啊,勾得我胃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了。” 孙大伯憨厚一笑,说道:“小姐过奖了,这只是村里头比较常见的吃法,小姐吃惯了精细的饭菜,猛然见到这样的,当然会觉得新鲜。因为用的佐料少,味儿鲜,也不是很咸,晚上吃了也不怕伤身子。等稍微凉一些了,我就给小姐盛一碗。” 谢景迟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蛋炒饭。原来这个时候,蛋炒饭是穷人吃的东西,不过想一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毕竟做着简单,食材也很容易找。尤其是像鸡蛋这样的,村镇里哪门哪户不养一群母鸡,等着吃鸡蛋呀。 褚盈之笑嘻嘻地看着谢景迟道:“看着像是饿得紧了,可咱们不是一个多时辰以前刚用过晚膳,怎么这么快就饿了。也不怕吃多了发胖。” 谢景迟瞪了褚盈之一眼,其实心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晚饭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少吃。但是就是走着走着就饿了,食欲大涨,这让谢景迟有不妙的预感,寻思着等到了下个镇子,赶紧找地儿看看有没有卖月事布的,算算日子,这个月的大姨妈又要来了。 孙大伯等着锅里的饭稍微两了一些后,就把饭盛了出来,给褚盈之和谢景迟一人盛了半碗,嘱咐道:“因为是夜宵,所以还是少吃些的好。原本是想着煮些粥或者煮两个糖水蛋的,但是看着这些米饭,突然就想做碗蛋炒饭了。” “没事没事,有的吃就行。闻起来这么香,粥哪儿有饭好吃!”谢景迟接过饭碗,颇为陶醉的闻了闻,很是满意的就吃了起来。味道不咸不淡,有鸡蛋作味,倒是香嫩可口。这样半碗饭,很快就是吃完了,谢景迟把碗放下,感觉还是没吃饱,看了褚盈之一眼,发觉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褚盈之道:“你吃的倒是快,我这半边儿还没动过,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一些吧。” 虽然有些害羞,但民以食为天,谢景迟半推半就的把那半边拨到自己的碗里,这回没有那么饿了,也就慢悠悠地吃了起来。那边的孙大伯正细心的收拾着锅碗,这里没有能刷锅的地方,所以只能先这样放着,等到明天找到水源了,再清洗一番。 谢景迟吃着吃着,就又算起了日子。算来算去,自己也算不清楚到底出来多久了,也就懒得再算,只向褚盈之问道:“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十南城?” “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走十日左右,就能到十南城了。”褚盈之心中大概盘算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答案,随即又说道,“按照前几天听到的消息看来,朝廷的兵马已经出发往南疆去了,由镇国大将军林煜掌帅印,不过比较奇怪的是,左右将军竟然是派了两个亲王去,裕亲王和荣亲王两人一同给林煜当副将,朝廷对这位镇国大将军,当真是足够的尊重。” 谢景迟一直和褚盈之在一起,他说的这些,谢景迟自然也是听说了。虽然谢景迟不怎么明白政事,但是姬无涯和姬无渊两人的事,她还是能揣摩一二的。姬无涯原就是兵部的官员,出征也是他一直所愿,如今只是得偿所愿罢了。至于姬无渊,现在夺嫡情形这么紧张,姬无涯不可能放任裕王这么大的一个威胁在京城里,虽然太子也并非草莽,但是太子孤立无援,和裕王单打独斗,怎么看怎么惨败无疑,所以把裕王一起带到边疆去,也算是下策中的上策了。 只是那个林煜,谢景迟仔细想了一下,脑子里关于他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朝中重臣,武官之首。不过他的那个妹妹,谢晚娘倒是提过不少,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子,如果从军打仗,想必也是个穆桂英一般的巾帼英雄,搁到现代就是女强人、女汉子。 他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谢景迟仔细想了想,没想出来,就问了问褚盈之道:“哎哎,那个林煜是不是有个妹妹,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林牧染?”褚盈之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笑着说,“林牧染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本来京城贵女们就让人十分好奇,关注的人也十分的多,林牧染呢,还和一般名门贵女大不一样。旁人都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却是能识字能画画,但是识字仅仅是认识,文不能成章,画画呢,也只是马马虎虎够看而已,原本谢家千金已是一个不擅绘画的女子了,但林牧染的绘画功力,还不如谢家千金的三成功力。由此可见,便知这人在文才之上,着实浅陋。” 谢景迟笑呵呵地说道:“不是说了吗,女子无才便是德,要那么好的文才干什么。一边说着女子要三从四德,一边又笑话人家文才浅陋,不能这么双标的啊。” 褚盈之一时语塞,摇了摇头道:“说她文才浅陋,也不是在嘲笑,只是因为她另一项着实太过出彩了。说起来,你独自一人四处行走,可会拳脚功夫?” 谢景迟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地回答说:“别说拳脚功夫了,你让我多跑一段儿路,我都要累得气喘吁吁,我的体力是真的差劲。” “不只是你,全天下的女子,也没有几个人会功夫的吧。”褚盈之颇为神秘地说道,“可是这个林牧染就不一样了,自小跟着哥哥习武,打起架来比起男子都毫不逊色。只可惜因为生来就是女儿身,在力气上总是比不过男子的,不过女儿身却是比男子更为柔软灵巧,这倒也让她在打了那么多次架中,没有落得下风,反而把对面的男子教训了一顿。”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女侠!”谢景迟惊叹一声,其实在武侠小说里,女侠的分量一般不小,而且都是又漂亮又厉害的,而且多半出自魔教,魔教妖女一般都是好人,会被男主感动,最终成就一桩佳话。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只是真的到了古代,没有武侠小说里的世界,也没有传说中才貌双全武功又好的魔教妖女。 今日听起来,却是有了一个,文才浅陋但是功夫了得的女子,还是当朝镇国大将军的亲妹妹。 “她行事,也确实有几分侠女风范。”褚盈之赞成地点了点头,“不过可能是因为之前的行为太过显眼,两三年前开始,就没怎么听说过林牧染挑事或者行侠仗义了。我猜她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女扮男装了。” 谢景迟惊讶道:“真有女扮男装这回事啊,那不是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吗?” 褚盈之摇了摇头说:“如果是林牧染的话,或许就不会。据说她本身身材就颇为高挑纤瘦,只是比成年男子低上一点儿,而且听说她生得俊美,眉眼间就带着一股豪气,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千娇百媚。所以如果真如传闻所言,她扮作男装,倒也不易被认出了。” 谢景迟听得十分羡慕,又想了想自己,虽然已经不算矮了,但扮成男子的话,这个身高就不够看了。况且自己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像男孩子。说来林牧染既然是林煜的妹妹,定然也是在京城中了,而且被谢晚娘提起的人,想来也是有些交集的,不如等到从南疆回京了,约出来见一见,谢景迟有种预感,自己和林牧染肯定十分投缘。 “怎么,你也在想着怎么女扮男装了?”褚盈之的话语中带了几分笑意,谢景迟听得出他是在调侃自己。于是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想着你长得也挺美的,可以打扮打扮,男扮女装试试!” 一直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孙大伯,正巧就听到了这话,笑呵呵地附和道:“小姐说的很对,咱们公子长得秀气,好看,如果当真穿了女装,描眉画眼的,想必也不比那些寻常的女子差到哪儿去。不过啊——比不过咱们小姐就是了。” 谢景迟听完笑了几声,继续朝着褚盈之挤眉弄眼道:“哥哥,你意下如何呢?我们不如试一试,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孙大伯说的,能艳压群芳。说不定你扮了女装,到下个城池的时候,走在路上还会有不少公子哥儿来找你,请你吃饭呢!”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谢景迟捧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褚盈之一脸无可奈何,只能不予理会,当即换了个话题说道:“从京城行军,到南疆,需要的时间不短,如果是急行军的话,到边疆如果当即开战,对战况不利。所以林煜他们从京城带出的人马,必然是少数,多数军队,还是要在十南城周围的十数座城池中抽调。只是这样一来,军队编制过于散乱,就算是有林煜这样的人在,整顿起来也是颇为麻烦。” 谢景迟不太明白其中道理,只道:“那以前打仗是怎么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析 “这和以前不大一样,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先前辽西地动,朝廷调遣了各地防军,前往辽西救灾。兵力四散,而解了禺氏的战书,想要与禺氏一战,起码要聚集十五万的大军,想要调集十五万的军队,就要从多处调兵,因而会比较的费时。”褚盈之对此早有估量,如今谢景迟问了起来,便是解释了一番。 谢景迟听得似懂非懂,想到辽西赈灾时,姬无涯确实常常不在,说是出去带兵救助、赈灾,应该是有不少士兵被调了过去,和现代的救灾方式应该差不了多少。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问道:“十五万这个数字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按你的估计,咱们到达十南城的时候,他们打起来了没有?或者他们要比咱们提前多久到达?” “十五万是保守估计,对于大寰来说,被禺氏这样的附属小国下了战书,脸面有损,所以此战务必速战速决大获全胜,这样方才能显露大国之威,而想要快速的打赢,那么人数碾压是比较简单的一种方式,并且十分稳妥。禺氏国报给大寰的军队数目,是十二万,用十五万来打,既不显得以大欺小,也足以让寰朝稳操胜券。” 十五万打十二万,三万的人数领先,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谢景迟又道:“你不是禺氏人吗?怎么好像很不看好禺氏一样?” 褚盈之轻叹一声,说道:“何止是不看好,这仗一旦打起来,只能祈求寰朝的朝廷足够的仁慈了。” 谢景迟诧异道:“不够仁慈会怎么样?” “怕是禺氏……就要因为这一纸战书,而不复存在了。”褚盈之看着漆黑的夜幕,眼中满是哀愁。他来大寰,是月铭笙授意,原是为了和文宗闲互通有无。月铭笙于他,有知遇之恩,只是月铭笙的野心太大,大到禺氏已经无法支持他的野心,强行为之,只能引得滔天大祸。月铭笙定然不是那种无知自大之徒,但是文宗闲的加入,着实让他有些迷失了。 天下大计,缓缓图之。可先有文宗闲鼓吹,后有辽西地动,这仔细一看着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寰朝沃野千里,又如何能是禺氏边远小国能比的? 饶是文宗闲承诺了如果当真动武会为粮草供给,可在褚盈之看来,这次战书只能是以卵击石。大国最看重的就是威严,在国内遭受天灾之祸时,被一个附属国下了战书,在朝廷看来,禺氏这样妄图趁虚而入的行为,无疑已经触碰到了寰朝的底线。哪怕是有文宗闲在,文武百官之中求和派也只能是寥寥无几,何况还有林煜和姬无涯这样的将军和王爷。 褚盈之看得出,寰朝最有希望继位的三个皇子,一是正统储君太子,二是裕亲王姬无渊,三是荣亲王姬无涯。而这三个人中,势力最大的无疑是裕亲王姬无渊,褚盈之在京中待过一阵子,也对朝中事情有所耳闻,还在文宗闲的府上与文宗闲的几个儿子颇有交情,谈话之中,褚盈之大概可以推的出,朝中六部,有三部都是支持裕亲王的。 且是至关重要的,工部、吏部和户部,太平盛世之下,户部和吏部,几乎是掌握着国家的命脉了,无论是科举还是赋税,几乎等同于握在了裕亲王手中,更何况还有文宗闲在旁支持,晋王和肃王两人也是绝对的支持着裕亲王,风头盖过太子许多。 再看太子,六部之中,唯有礼部尚且还对太子一脉有些倾向,毕竟掌管礼乐祭祀,礼部自然是恪守本分,支持正统储君。而朝中老臣,诸如南宫阙,谢云这些,也是站在太子身后。倒也不是说太子贤德,令他们为之叹服,只不过是因为太子有这样圣旨亲封的身份在,这些朝中老臣,并无异心,更何况南宫阙的孙女,便是当朝太子妃,而南宫阙的嫡长子,则是时任礼部尚书。一门上下,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太子身上,而太子其实倒也不负老臣所望,言行举止合理有度,监国期间处理国事也是井井有条,颇有治国之才。 最后再说起姬无涯,褚盈之是有些惋惜的。论势力,这个荣亲王不如裕亲王势大,论身份,姬无涯不如太子嫡亲血脉谕旨亲封太子的身份正统,颇有一点儿文不成武不就之感。只是真的论起才华来,姬无涯也算是文韬武略之才,皇子之中或许没几个人能一较高下。且听闻这位荣亲王,自小便有大抱负,立志要为寰朝平靖边疆,使得大寰海晏河清。 一个皇子,能有这样的抱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也是为此,褚盈之才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在姬无涯的背后,只有兵部和刑部作为支持,虽说军权很重要,但是昌平盛世,军权定然是不会交托到皇子亲王手中,虽然有兵部支持,但兵部并不等同于兵权,并不如户部和吏部的支持来得实在。 且在姬无涯的身边,只有一个闲云野鹤惯了的雍王,对于姬无涯争权之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姬无涯是这三者之中可能性最小的一个。但是以心性来说,姬无涯比起那个放纵不羁、恣意狂妄的裕亲王而言,要更适合储君之位,有才能、有德行,在褚盈之眼中,姬无涯方才是上上之选。 而裕亲王,也诚然是将姬无涯当作最大的对手。 如今裕王和荣王两人一同随军出征,显然是武将出身的姬无涯更占优势一些。但是裕王有文宗闲作为支持,难免会有些旁人所意想不到的好处。 褚盈之揉了揉太阳穴,又对着谢景迟说道:“只是赶尽杀绝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恐怕会激起其他小国的怨怼,如果用力过度,甚至可能会使周围小国群起而攻之,这样就又是一个乱世。我想朝廷也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不会痛下杀手的。” 谢景迟听了之后,却是不这样认为。禺氏一个屁大点儿的国家,都敢趁着大寰遭受天灾时起兵造反,如果朝廷不使用一点雷霆手段,其他国家一看,禺氏这么一闹,竟然也没什么大事,不是都想找点儿事做做了?反正试了也不会出事,为什么不试一试?一旦升起这种想法,对于寰朝来说,就是源源不断的动乱,饶是国大业大,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外患折腾,如果是她谢景迟做决断,她肯定是要拿着禺氏开刀,杀鸡儆猴看,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番邦小国好好看看,想要趁虚而入是什么下场。 禺氏这种行为,几乎都要骑到大寰头上去了,怎么可能轻饶呢? 况且,按照谢景迟对姬无涯的了解,他应该也不会轻饶了禺氏的,这次出征的人里有他,只能说禺氏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了。 褚盈之见谢景迟不说话,又道:“在想什么?” “我们大概比他们晚多久到?”谢景迟问了问。 褚盈之盘算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比林煜他们的话,算起来可能迟个七八日左右。林煜他们应该也是先到十南城,整顿一番,探好形势,再作打算。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可能还没打起来,我就还有机会……说不定能停止这场无谓的战争。” 谢景迟拍了拍褚盈之的手,轻声安慰道:“你既是心系百姓,又是心系祖国,这样的事发生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只能祝你马到成功了……虽然……” 话未说完,褚盈之也明白谢景迟要说些什么。褚盈之劝停战事的可能性十分渺茫,在大寰接到战书的时候,早朝期间,文宗闲肯定也是表露过求和之意的,然而如今依旧是要发兵,可见当朝丞相都无法阻拦朝廷的求战之心。那他褚盈之,又是何德何能,去阻止这场战祸?月铭笙虽然给了自己足够的信任,可是自己的不辞而别,想必也是将他的信任尽数消磨了。 前路漫漫,成功却是遥遥无期。 “唉,你不说我也晓得,这次想必是徒劳无功了。”褚盈之苦笑一声道,“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既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那我还在忙些什么?又在期望些什么?从京城跑到这里来,结果一事无成,我这个幕僚,当得可真是憋屈了。” 谢景迟知道他是禺氏四皇子月铭笙的幕僚,似乎还颇受倚重,这样的人,想必都是怀着经世报国之心的吧。只可惜生在禺氏小国,注定没有大的作为,而到寰朝来,又会因为外族身份而被忌惮,怎样都不能有更大的建树了。 “你有才能,只是还没体现出来而已,我想之后肯定会有机会的!”谢景迟想了想,如果朝廷决定灭了禺氏,那禺氏将来就是寰朝的一个省份,褚盈之不就是寰朝人士了吗?那应该,就可以参加一下寰朝的科举,出将入仕途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的。 成功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的。 更何况,他这一路对自己这么照顾,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还可以让姬无涯帮帮忙,说不定就能帮他谋个一官半职的,虽然是裙带关系,但有了地位,才有施展才能的空间嘛。 谢景迟又是乐观的一笑,道:“是金子的话,无论如何,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不要气馁,总有一天是你施展抱负的时候的。” 褚盈之苦笑道:“希望如此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回车上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谢景迟点了点头,回到车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赶至 一路辛苦,最终谢景迟一行人,比起褚盈之的估计,提前了一日半到达。当孙大伯驾着马车缓缓走向十南城的城门时,太阳刚刚向西倾斜,谢景迟坐在马车里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打了个喷嚏道:“褚盈之,我说你怎么——阿嚏——怎么都不觉得冷的。” 褚盈之看着刚刚着了风寒不久的谢景迟,略感心疼地说道:“我自小在禺氏长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大概是因为你在温和的地方呆的习惯了,到了这边一时不大适应,昨晚上又一定要出去吹吹风,所以就染了风寒。等待会儿进了城,去找家医馆看一看,抓两副药煎了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谢景迟抽了抽鼻子,无奈扯出一张草纸,把鼻涕擦了,然后带着重重的鼻音埋怨道:“昨天的路太颠簸了,我晕车了,不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得吐车上,然后这车就没法子坐了。我这是为大家着想,怎么听你的话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阿嚏!” 谢景迟的病来得急,一会儿一个喷嚏,又不住地擦鼻涕,也难为了褚盈之一直不嫌弃地在一旁坐着,还要不时地去安慰两句。谢景迟平素里就是个牙尖嘴利的,说话也不顾忌着什么,这一病下去,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褚盈之从昨儿晚上到现在,没少受数落,都只能无奈地赔着笑,应着“是是是”。乍一看,倒是有些男孩子哄小女友的模子。 孙大伯偶尔也能听到这两个人的交谈,谢景迟的埋怨,和褚盈之的好言相劝、温声安慰,忍不住想这公子真是一个好哥哥,能有这样一个哥哥,真是小姐的福气。小姐平时看起来随和平易近人,不瘟不火的,没想到还有点儿小脾气,倒也显得女儿家俏皮可爱。 这就不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如今到了哪里去,自己孤寡一人的,如果不是遇到了这对兄妹,想必就要老死在那一间小破屋子里了。孙大伯扬了扬马鞭,赶着马车到了城门口,门口排着长队,应当是入城的例行检查。 孙大伯敲了敲车板,说道:“公子,小姐,一会儿要进行入城的排查了,稍微准备一下吧。” 谢景迟打了个喷嚏,刚想回答,那边褚盈之就率先把话说了:“知道了,多谢孙大伯提醒了。只是这入城排查是穿得什么样的士兵?” “暗红色的铠甲,拿着长枪的,有十来个人呢。”孙大伯没有见过这样的守城士兵,略感新鲜,语气也是有些激动。 可车里的褚盈之,却是换了一种脸色。一般守城的士兵,都是穿的布甲,而穿着暗红色铠甲的,就是上战场的将士了。寻常守城、排查的士兵是带刀的,而上战场厮杀的将士,才是配长枪的。如此说来,大寰的军队早早的就到了十南城,并且已经对来来往往的人有了警惕。如今的十南城并不仅仅是一个靠近边陲的商贸走贩必经城池,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重地。 这样的排查,想必不大容易通过。 果然,孙大伯在一旁疑惑道:“怎么回事,这城池的排查和别的不太一样,好多人都被拒之门外了,公子、小姐,咱们怎么办?” 谢景迟将草纸团了扔到一边,随声说道:“没事没事,只管往前走就是了,我在十南城里有——有亲戚,能过去的。估计是要打仗了,这里离边疆太近,所以排查一下有没有奸细之类的。” 孙大伯放下心来,将马车又往前赶了赶。很快就轮到了谢景迟所在的马车,那士兵先是道:“从哪儿来的,到城里干什么,有没有通关文牒,马车里的人也下来,我们要检查马车。” 孙大伯赔着笑点了点头,撩开了车帘,谢景迟仍旧裹着被子,等褚盈之先下了马车之后,才裹着被子缓缓地走下了车。那士兵看谢景迟如此十分怪异,便是拉着一张脸,上前去扯谢景迟身上裹着的被子,褚盈之忙拦住了那人。 士兵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打扮,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说!” 谢景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而后才说:“藏什么东西啊藏,我这是染了风寒,这里天气太冷了,我又没有带厚衣服,不裹个被子,冻死在路上你负责?” 褚盈之听了谢景迟的话,心中悲叹一声。那士兵果然当即就恼火了:“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说话的?别以为长了一张俏脸儿,就能为所欲为了,快说,籍贯是哪儿,姓甚名谁,家中几口,到这边来做什么?是不是给禺氏送消息的细作?!” 谢景迟瞪了一双眼睛,盯着那名士兵道:“老子长得好看不用你多说!我这边儿生了病正难受着呢,还要在这儿受你的气?细作?我看你才是细作吧?我要是细作,这周围就没好人了!我告诉你,你说话放客气点儿,我生着病,心情不好,惹恼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横话,褚盈之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听她言语,她在城中的那个亲戚——也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似乎是颇有来头的一个人。而且她也曾说过,那人是军中人士,自己同她讲了不少时政相关的事情,万一经她的口透露出去什么,自己岂不是……不过也罢,原本禺氏就是凶多吉少,而自己也是为劝和而来,如果她的未婚夫婿当真位高一些,说话有足够的分量,说不定还能帮上自己一把。 “这位官爷,我这妹子平素里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日邪风入体,不仅染了病,还有些魔怔了,各位官爷见谅,见谅啊。”褚盈之笑着赔了不是,却又被谢景迟拉扯到了一边。 接着谢景迟又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就是现在很不爽,你们又说话太不客气惹到我了,你现在好好地给我道个歉,让我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进城赶紧看病,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回家种地吧!” 那士兵看谢景迟说话颇有底气,言辞神情也未闪躲,竟当真被吓到了一些。但是如今将军和王爷都在城中,像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一概不能任之入内。可这姑娘牙尖嘴利的,看着长得温温吞吞的,却是一点儿温柔劲儿都没有。一旁的公子哥儿倒是有些好说话的样子,但是有这姑娘拦着,怎么也不能好好说话。但如果就因为这个,就低了头道歉,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小姐,这……”孙大伯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心急了,自家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脾气?身后的那些百姓已经有些不满了,小姐的父亲再怎么厉害,总也不能和这么多的百姓作对吧。 褚盈之道:“妹妹,你就消消气,咱们还是入城看病要紧。” “什么入城看病要紧?要入城,他们就想把我裹着的被子扒了,我这再一吹冷风,还能好吗?”谢景迟声色俱厉,“我不管,他就得给我道歉!” 又一名士兵上前,态度更加强硬道:“例行盘查,你们不让查,就哪儿远滚哪儿去,想进城,就得查!不然,你们想去衙门里坐坐也行。” “坐坐就坐坐!”谢景迟下巴一扬,脸一横道,“衙门又不是去得少!走吧,带路吧,两位官大哥!”最后三个字,谢景迟是咬着牙喊出来的,让褚盈之听了大感不妙。而且若是去了衙门,自己真被查问起来,这身份就很难藏住了。 领头的士兵打了个手势,瞬间围上来了七八个士兵,领头的说:“她想去,就带他们去,妨碍执行公务,到哪儿都没了道理,带走!” 谢景迟瞪了一眼要来抓自己的人,喝道:“领路就行了,我自己会走。” 说着,褚盈之只能无奈地跟着谢景迟一同被带去了衙门。孙大伯也是只得跟上,马车被守卫扣了下来。几个人步行了好一阵子才到了衙门,谢景迟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头也昏昏沉沉地,刚到衙门门口,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吓得褚盈之赶紧上前去扶住。 一名士兵嘲笑道:“怎么这会儿不横了?到了衙门装柔弱,没用了!” 谢景迟眼皮沉沉地,抬不大起来,却还是挣扎着瞥了那人一眼,而后在褚盈之耳边道:“你一会儿跟这儿的官员说,要见姬无涯。” 褚盈之当即骇然道:“荣……亲王?” “嗯。”谢景迟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有点儿晕……” 褚盈之当即将人横抱了起来,不顾那些人的阻拦,快步冲到了衙门里面,将人放在了公案旁的太师椅上,而后对着那些衙役说道:“快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能直呼当朝亲王的本名,联系到她之前又说是来嫁人的。褚盈之再怎么样,也猜得出她和荣王关系不一般。再说她这酷似谢家千金的面容,说不准就是那谢家遗失了的女儿之类的,将来是要嫁给荣王为妻的。褚盈之想过她未来的夫婿身份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荣王。 若是个一般的位子高一些的官员,利用一下倒也罢了。可是那荣王是怎样的人,又岂能猜不出自己的想法?自己若是去利用了司思对自己的好感,想必更是会惹来姬无涯的厌恶。 那些衙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盈之又问:“军营设在何处?荣王殿下如今何在?这是荣王殿下的亲眷!若是耽搁了病情,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通传 这是荣王殿下的亲眷! 那几个押送着谢景迟到衙门来的士兵顿时傻眼了,如果再城门口的时候,还能质疑谢景迟不过是虚张声势唬人的,但是到了衙门,他们是万万不敢说谎的,否则被揭穿之后,将会面临更大的麻烦。那个姑娘虽然刁蛮了点儿,脾气差了点儿,但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想必不会做这样的事。 更别提那个公子了。 衙役们顿时炸了开来,问着押送人前来的士兵,这是怎么一回事。士兵也是不知所措,他们哪里来的权力去请王爷?而在一遍待着的孙大伯,则更是吃惊了,原来小姐竟是和当朝王爷有这样的关系的吗? 褚盈之听着身旁的窃窃私语,嗡嗡杂乱,心中有了一丝丝恼意,又喝了一声道:“还不快去?如果她出了什么差池,你们这一整个屋子里的人估计都得陪葬!” 衙役们和士兵们慌了,有人忙说:“我先去请大夫,你们,你们去请王爷!”说完就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又有人道:“我去通知大人!” “嗳嗳,老匣子,你跑得快,你去请王爷吧。” “哎呦,我刚刚崴了脚,跑不动,还是你去吧,不然让赵老二去也行啊。” “这门美差我可跑不了,我得赶紧回城门当值了。” “我去。”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士兵站了出来,低声说了句,“王爷在哪儿?我去报信儿。” 那些同样在城门当值的士兵面面相觑,有个好心地附到他耳边说道:“平时这是个美差事,今儿这情况不一样。你忘了这姑娘是为什么昏倒的,你要是去了,被被问起来,少不了一顿责骂,说不定还得挨罚。呆在这让,咱们人多,又有正当理由,法不责众,怎么着也不会为难我们,你何必去冒那个险。” 那士兵说道:“总不能没人去吧,王爷早晚是要知道的,早点儿去通知王爷过来,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况且我资历最浅,这趟就由我来跑吧。” 那老匣子当即道:“对对对,就让这小子去吧,年轻跑得也快,速去速回啊!” 褚盈之多看了那个士兵一眼,模样清清秀秀的,倒也算是板正。那士兵似乎是感觉到了褚盈之的目光,向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一番,随即就快步跑了出去。姬无涯等人如今在驿馆住着,驿馆距离大军扎营的地方近一些,操练起来也比较方便,只是离衙门就偏远一点了,这一趟跑过去,少说也要一炷香的功夫。 这个年轻些的士兵,确实是今年刚入伍的新人,与褚盈之预料的不同的是,林煜没有选择从周边大肆调遣兵将,只带了八万人从京城赶到了十南城,又在南疆区域内募集了新兵两万,而这个守门的士兵,就是刚刚通过招募入伍的,名字叫做谭秋飞,今年十八岁,还未及冠。家境贫寒,也读不起什么书,这次募兵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说不准这一次就能立了功劳,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封个一官半职,之后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可无奈的是,因为是新入伍的,又不大起眼,分人到城门口轮值的时候,他没有理由和能力去拒绝这个工作,只能隔三日到城门口去一趟,排查来往人员。 可是天公垂怜,竟让他赶上了这样的机会。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他一直都在旁冷眼旁观,多的话一句也没说,押送谢景迟去衙门的时候,也没有恶语相对出言奚落,现在人出了事,他有事第一个跑去通知王爷的,这份功劳怎么说,王爷也不会忘记。谭秋飞这才有些庆幸自己的寡言少语,说不准就因为这样一件事,给自己的未来铺了条好路。 谭秋飞一路上也不顾辛苦的往驿馆跑去,等到驿馆的时候,已是浑身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谭秋飞对着守在驿馆门口的士兵说道:“几位大哥,小弟有要事要向王爷禀报!能告知王爷一声吗?真的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耽误不得!” 驿馆门前的守卫脸色当时就严肃了起来,问道:“是查出什么人了吗?” “啊?算……算是吧。几位大哥,麻烦了!真的不能耽误。”谭秋飞喘了几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可那几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又说:“若无大事,不可惊动王爷,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传达。” 谭秋飞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被拦在门外进不去,一时间有些慌张,回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事,你们不在,可能说不明白,这样吧,几位大哥去通传一下王爷,就说王爷有了亲眷到了十南城,如今正在十南城衙门里,我是来报信儿的。” 这话一说,那几个守卫更是纳闷了,其中一人更是直言道:“王爷的亲眷?那就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让你一个看城门的小兵前来报信儿?更何况,这驿馆里可是住着两位王爷,你要找的是哪一位?” “荣——荣王殿下!”谭秋飞忙补充说。 这几个守卫多是从京城带来的,是林煜的府兵,自然是晓得姬无涯尚未娶妻,也未纳妾,若是荣王的亲眷,那就只能是公主王爷皇子了,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让他一个看大门的来通报了。于是只当他是说笑,笑了两声之后,不再理会他了。 谭秋飞急得抓耳挠腮,那守卫却只当他痴人说梦,让他一边儿去,最后急得不行了,谭秋飞当即大声喊道:“荣王殿下!小人有要事求见!荣王殿下!” 声音之大,让整条街的人都循声望了过来,那几个守卫一看,这人似是疯魔了一般,冷着一张脸喝道:“你干什么呢你!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没有正事儿就哪儿远滚哪儿去,别在这儿瞎嚷嚷!” 说着,那手中的长枪就指向了谭秋飞,谭秋飞边躲便是大声呼喊着:“荣王殿下!荣王殿下你在吗?” 驿馆门口顿时围了一些人,守卫一时忙不过来,没过多久,有人出来了,问道:“王爷让我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谭秋飞一个眼疾腿快,扑到了那人身边叫到:“这位大人,我有要事要禀告王爷,可是守卫大哥不肯出面通传,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你,有何事?”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是林煜府上的人,名叫林璋的。 谭秋飞道:“有王爷的亲眷,病倒在衙门离了,让通知王爷赶紧过去。” 林璋略作思忖,疑惑道:“是荣王殿下的亲眷?” 谭秋飞点头道:“是的是的!那姑娘气势可足了,只是生了病,就昏过去了。” 林璋寻思着无论真假,既然是病倒了,就该知会姬无涯一声,如果是假的,责罚一顿轰出去就完了。但如果是真的,知而不报就是大罪了。林璋对着谭秋飞道:“把你的兵器解了,跟我进去吧。” 这一路过来,为了方便,谭秋飞没有带长枪,只是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匕首也没有逃过林璋的眼睛。谭秋飞当即把匕首取出来,交给了林璋。林璋收了匕首,带着人就进了驿馆,两人径直走到了一座竹楼前。这里的驿馆多是以竹子建成的三层建筑,格外的清新雅致。 林璋道:“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向王爷通报。” 谭秋飞点了点头,在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林璋出来道:“你进去吧。” “嗳,好好,多谢这位大哥。”谭秋飞理了理仪容,步伐稳健地往屋子里走去,进了门后,林璋在外把门关上了。谭秋飞听着关门声,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道:“小人参见王爷。” 姬无涯正在看书,眼也没有抬地道:“起来吧,是你说本王的亲眷在十南城衙门病倒了?” 谭秋飞急促地点了点头,回答说:“正是小人。” 姬无涯翻了页书,又问道:“是本王的什么亲眷?” “这……这……小人不知道,只是那姑娘昏倒前也不知和同行的公子说了些什么,那公子便说让我等速速前来通知荣王殿下,说这是王爷的亲眷,若有闪失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小人的同伴已经去请了大夫了,由小人来请王爷。”谭秋飞据实回答说。 姬无涯笑道:“是个姑娘?是个怎样的姑娘?和什么人一起?” “是个顶漂亮的姑娘,生起气来可厉害了。同行的还有位公子,看起来文气得很,读过很多书的模样,还有一个老人,给他们驾马车的,我听他们说话的样子,这姑娘和公子是兄妹二人。” 姬无涯抬眼看向了谭秋飞,他那模样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姬无涯在谭秋飞在驿馆门口折腾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往衙门查探了,他猜着可能是谢景迟到了,只是谢景迟应当不会说是自己的亲眷才对。如今听这士兵所言,那姑娘还和一男子同行,就更不像是谢景迟了。谢景迟离开辽西时是孤身一人,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年轻公子和老人是怎么一回事? 要知道,谢茗昀现在人还在辽西呢。 “兄妹二人?”姬无涯仔细琢磨了一下,又道,“她是怎么病倒的?” 谭秋飞不敢隐瞒,就把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一如实说了。姬无涯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像生起气来的谢景迟了。裹着被子走在大街上,也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即,姬无涯起身道:“走吧,本王同你一起走一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相聚 得了姬无涯这样的话,谭秋飞当即明白了,自己这一趟没有来错。先前在衙门的时候,自己也是主动提出来要过来报信的,那个公子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说这次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了,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因此谋个好前程。谭秋飞如此一想,十分喜悦,当即就是上前道:“是,王爷,小的领命,王爷跟着小人往这边儿走吧。” 姬无涯看着眼前跃跃欲试的谭秋飞,嘴角挂上一抹笑意。自己一开始还琢磨着,十二墨雨已经折损了七七八八,叠彩重章两人也是伤的伤,残的残,再难有什么作为,这次出来索性也没有带他们。仔细想想,自己身边应该再找一个合适的侍卫在身边,这个谭秋飞看起来,倒是挺机灵的,使唤用似乎已经足够了。 于是,姬无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道:“你叫什么来着?是哪儿的人士?” “回王爷的话,小人贱名谭秋飞,就是这十方城土生土养的人。这回王爷在这里募兵,我就来应征了,走运给选上了,被分在城门口当值,检查来来回回过往的人,看有没有可疑的,今儿是我第二回当值,就碰上了王爷的亲眷。”谭秋飞笑着回答,十分的激动,难掩的喜气被姬无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心想这是个藏不住事的,并且爱现眼了一些,如果要收为己用,想必要花费一番功夫好好****了。 姬无涯轻声说道:“先前听你说,她和守卫起了争执?” “正是,姑娘她生了病,脾气似乎有些不大好,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我们的老大,刚正了一些,说什么都要查,这才起了争执。也不能怪我们老大如何,这只是做我们该做的事,也没想到招惹到了王爷您的亲眷,若是老大知道了,想必是要吓到自己了。”谭秋飞十分诚恳的说着,还顺便给人求了个情。 倒也不是个惧怕权贵的人,这话说的倒也算是圆滑了。姬无涯满意地点了点头,向一边看了看,林璋接到了姬无涯的目光,自觉地退到了一边,也是知道王爷是要离开驿馆了,忙去吩咐了马车,让马车在前门侯着。等到姬无涯走到正门的时候,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谭秋飞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拿过脚踏放在地上,笑呵呵地迎着姬无涯。 姬无涯看着这个样子殷勤的谭秋飞,不忍拒绝,也只是在心里给他降了一些好感度,当即平淡地开口问了一句:“会架马车吗?” 谭秋飞明显愣了一下,道:“啊?” 姬无涯又说了一便道:“会架马车吗?” 这边算是听清楚了,谭秋飞当即猛地点了几下头,信誓旦旦地回答说:“会的会的!” 姬无涯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马夫说道:“你回驿站歇一歇吧,让给他驾马车。” 谭秋飞喜形于色,当即觉得自己的好前程似乎是不远了。荣王殿下这样子给自己表现的机会,莫非是看上了自己的意思?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跟在荣王的跟前儿办事,不就可以跟着回到京城去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皇宫所在的地方!整个朝廷的大官都在那里边儿住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富贾豪商,想想走在路上的那些人的气度气派,岂能是这个边疆小城能比的。 这样一箱,谭秋飞愈发地高兴了,等到姬无涯上了车,雀跃地问了一句道:“王爷,您坐好了吗?坐稳了小人就出发了,这来的路上小人注意过的,路很平稳,不会太颠簸的。” 姬无涯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这孩子的观察也算是细致,挺不错的,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你驾车的速度快一些,莫要误了时辰。” 谭秋飞的嘴角咧了开来,高声道:“得嘞!”随即扬起了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便是抬起马蹄向前行去。谭秋飞想着,既然荣王殿下吩咐了速度要快一些,以免误了时辰,想必是十分在意那个姑娘的,在庆幸的同时,也一丝不苟地驾着车。马车跑的飞快,虽然路十分的平稳,但由于速度过快,还是十分的颠簸,只是姬无涯倒也没有说些什么,稳稳得坐在车内,闭着眼睛养神。 谭秋飞驾着的马车虽然快,但却稳,直走拐弯都很稳,没有惊到两边的行人。最后半柱香不到的功夫,马车就到了衙门门前的那条街。谭秋飞眼神很好,当即就看到了衙门口排着的郎中队伍,从衙门里都排到了衙门口,看来那些衙役和城门守卫,都快把整个十南城的郎中大夫全都叫过来了。 这样的场景,让谭秋飞不得不放慢了车速,稳稳且慢悠悠地停在了衙门门前,那些郎中看着谭秋飞驾着马车,以为是新来的郎中,只多看了一眼,便又向着衙门里面看去,毕竟里面才是正主,后面马车里坐着的只是一个竞争者罢了。 马车停好之后,谭秋飞拉开车帘,放好脚踏,恭恭敬敬得请姬无涯下车,姬无涯却仍旧是闭目养神,平平淡淡地开口说道:“这衙门口儿的人倒是不好,你驾着马车,从偏门进去,咱们不和这些人挤。” 等到姬无涯说完,谭秋飞才意识到这样子不妥。当今荣王殿下,进个衙门难道还要自己这样走进去?平常也就算了,今日这里聚集了这样多的人,万一其中有一个两个心怀不轨的,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考虑如此不周,谭秋飞便是有些懊恼,却只得乖乖地驾着马车往专供马车行走的门驶去。 一面谭秋飞在懊恼着,马车里的姬无涯对此却略感欣慰,想着这人果真是块璞玉,未经琱琢,虽然已经是十分的机灵伶俐,但是在这些为人处世方面,还欠缺不少的火候。而这些,正是主子要一点一点交给他的,这样接触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姬无涯对谭秋飞虽然不是特别的满意,但是觉得让他当一个随身的侍卫,他已经可以了。毕竟自己现在在边疆,缺少人手调用。 如此考量过后,姬无涯已经有了几分打算,而马车已经停在了后院中。 姬无涯下了车后,对着谭秋飞道:“本王在这里等着,你去把城主叫来,就说本王有事要吩咐。” 谭秋飞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荣王殿下不直接去看看亲眷如何了,毕竟来的时候,他还专门交代了速度要快一些,显然是比较着急的,怎么如今到了地方,反倒不急了? 这些疑惑,谭秋飞也是一字不漏的写在了自己的脸上,姬无涯自然是看了出来,板着一张脸说道:“有些时候,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把城主叫到本王跟前儿来,至于为什么,本王如果没有说,你可以自个儿在办完事之后再问,或者自己琢磨着。但是现在,你不能让这些念头,影响了你办事的速度,明白了吗?” 谭秋飞听了这番话,如当头棒喝,当即就是明白了,赶紧告退跑去找人了。等到找到了城主,说明了缘由,又急急忙忙带着人往后院赶去。这一路上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等到了后院方才说:“王爷,城主已经来了。” 那城主五短身材,白白胖胖的,看起来颇为憨厚,当即向着姬无涯行礼道:“给荣王殿下请安。下官乃是十南城城主陆吾军,那个自称是您亲眷的姑娘,如今在西厢房住着,仍是昏迷状态。给姑娘看诊的郎中大夫,下官令人仔细盘查之后,才敢带去给姑娘问诊的。” 这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颇有邀功的意味在里头。姬无涯由如何能够听不明白,却是只轻声说了句:“辛苦城主了。今日来是想同城主讨个人情。” “不敢不敢,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下官哪敢记下这样的人情。为王爷尽心尽力,是下官的本分所在。”陆吾军笑眯眯地奉承着。 姬无涯平平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个自称是本王亲眷的姑娘,实则与本王没什么关系——若实在要说是有,那本王确实要称她一声嫂子,那是裕亲王的王妃,裕王妃的名声,想必你们也不是不晓得的。她这样说,只是怕被人认了出来。裕亲王此次第一次领兵出征,想必裕王妃放心不下,便是跟了过来。再其次,这倒是牵扯到一桩秘事了。” 说完这句话,姬无涯当即深深地看了陆吾军一眼,陆吾军有些骇然,迎上姬无涯的目光后,又有些胆小地低下了头。 “这桩秘事,知道的人也不大多。这便是当时谢家千金奉旨下嫁给裕亲王的原因了,钦天监占卜,得知未来三年国运不昌,多灾多难,需要命中富贵之人,与命理天成的人成亲,才能确保之后逢凶化吉。命理天定的,便是推敲出来一个谢家千金,命中富贵的,不用多说,便是在亲王之中选一个便是了,裕亲王便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姬无涯轻描淡写地说着,“也正是因为这桩亲事,当时辽西地动,裕亲王奉旨前去,裕王妃也是悄悄地跟在周围,以确保大寰能够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一样。” 陆吾军骇然道:“那,那王妃她……” “先留在这里,你们照看着,好生照看。”姬无涯随声道,“暂且不要通知裕亲王,以免他乱了阵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章 见面 陆吾军点头应答说:“应该的应该的,王爷就算不吩咐,下官也断然不敢怠慢了王妃。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王妃到十南城来,必然是为了我大寰国运昌盛,为我军出师告捷,那又为何要隐瞒起这件事?如果被我军将士所知,必然士气大振!” 姬无涯瞥了陆吾军一眼,轻声说道:“那么,皇上赐婚的圣旨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吗?” “这……虽然当时是昭告天下,但下官记不清楚了。”陆吾军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记不大清楚了,每年昭告天下的圣旨不在少数,有更多更重要的要在意,一道赐婚圣旨,陆吾军当时也是听过之后感叹两句,便是忘到一边去了,哪里能在半年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姬无涯轻轻一笑,又看着陆吾军开口问道:“既然忘了,那就说明只是一道普通的赐婚圣旨。” 这句话一说,陆吾军当即明白了。自己会把那道圣旨抛到一边,完全记不得内容,就是因为这道圣旨的内容很普通,就是寻常的赐婚圣旨。这也就是说,姬无涯所提到的那桩密事,当真是一桩密事,没有将谢景迟为了国运而嫁给裕亲王一说。这意味着,皇上并不是很想让大家知道这么一回事,既然如此,裕王妃千里迢迢私自跑到边疆来,却是自称荣亲王的亲眷,莫非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朝廷究竟对婚嫁护国运这件事作何看法? 陆吾军对此十分的好奇,但无论如何思考,这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如今他的任务是照顾好裕王妃的衣食起居。陆吾军躬了躬身子,低声回禀道:“下官懂了,如今裕王妃正在西厢房,王爷是否需要前去探看一番?” “和她一起来的,也都在西厢房?”姬无涯随声问道。 陆吾军如实回答说:“同行的两人都在,年轻些的公子,据说是王妃的兄长,不只是哪位谢大人随王妃一同来了边疆十南城,王爷可否告知下官,随后下官称呼之时,也比较方便……”陆吾军说着后半句的时候,试探性地瞟了姬无涯两眼,却没看出姬无涯是什么反应。 据衙役禀报,那公子和裕王妃着实比较亲近,听那个驾车的老者言语间,这位公子和裕王妃是兄妹关系。谢府具体有几位公子,都任何职,陆吾军这个远离京城的人不大清楚,如果冲撞了,少不得又是一阵看人脸色。还是打听清楚一些比较好。 谭秋飞先前跑去报信的时候,有提到过这个“兄长”,说实话,姬无涯也是拿捏不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但看谢景迟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防备,他对谢景迟也没有什么恶意来看,两人以兄妹互称,也可见关系颇为亲近了。姬无涯心中略有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人? “本王未曾见到,也是不知是哪位谢公子来了。”姬无涯微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本王随你一同去探望一下,也同谢公子打个招呼。” 陆吾军应下,便是在前带路,一旁的谭秋飞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姬无涯自然是看到了谭秋飞的动作、神态,随口说了句道:“本王如今缺个随侍,你这几日先跟着本王,不用去城门口当值了。” 谭秋飞听到之后,大喜过望,当即连连鞠躬谢恩。陆吾军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小哥相貌端正,身材匀称,跟在王爷身边,虽说不比王府的侍卫,但也断断不会使王爷跌了面子。” 姬无涯抬了抬手说:“得了,别谢恩了,跟着吧。” 陆吾军在前领路,三人很快就到了西厢房,厢房外站着几个身着长衫的郎中大夫,见了陆吾军后就迎了上来道:“陆大人,草民已将方子开出,可否先行离开了?草民的医馆里……还有着不少病人等着草民去看诊啊!” 陆吾军神色闪烁也一番,当即笑呵呵地说道:“那是自然,大夫走好,到账房那里领过诊金便可自行离去了。” 几个郎中纷纷松了一口气,当即就谢恩之后转身离开了。姬无涯在一旁看着,也是看得出陆吾军想必也不是个什么好官,这几个郎中一开始似乎是被扣在这里的,如果不是自己在一旁,想必这几个人别说诊金了,连走也走不掉了。只是这些却不该是姬无涯管的,他只看了陆吾军一眼后,便往厢房里去了。 西厢房里站着四五个人,一个年轻清俊的公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三个一眼看去就知是郎中的人。郎中聚在一起讨论着药方,老者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深色恍惚目光躲闪,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显然有些拘谨。至于那个清俊的公子,衣着光鲜,气质卓然,一看便知绝非等闲。姬无涯走进西厢房的瞬间,便是留意到了那个人。 便是褚盈之了。 姬无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褚盈之,确定了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也确定了谢景迟先前肯定是不认识他的,于是愈发的好奇,为何他们二人会以兄妹相称,共同来到十南城里。陆吾军清了清嗓子,随后颇为谄媚地说道:“这位是荣王殿下,见到王爷还不快行礼?” 那几位郎中都瑟瑟地跪倒在地,褚盈之则是施施然行了一礼,姬无涯一看便知,此人应当是权贵名流,再看一旁的孙大伯,已然是惊骇地不知所措,举止僵硬,随后还是褚盈之先开口说道:“孙大伯,莫要害怕,王爷并非凶悍之人,况且你这一路上对我二人颇为照拂,王爷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孙大伯的两条腿早已不听使唤的打着颤,磕磕绊绊地说道:“草……草民……草民见过王……王爷……” 姬无涯上前,直接在榻上坐下,随后说道:“都免礼吧。本王这妹子,得了什么样的病?为何昏迷不醒,可有解决对策了?” 那三个郎中抬起头来,面面相觑,褚盈之却是率先回答说:“回禀王爷,姑娘她是在路上染了风寒,随后又经一番劳累,因而才体力不支昏厥的。几位郎中,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一名郎中忙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位姑娘确是伤寒在身,没有及时就医,拖了两三日后,又没有好生静养,平白的还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所以就昏了过去。药方其实再好开不过了,只要开些驱风散热的药,再配以补品补补身子,很快就会好的。” “这么简单的事,你们在这里琢磨了两炷香的功夫,如今本王却连个药味儿都没闻到。”姬无涯声色平稳,却是不怒自威,听得那些郎中不由一颤。 又是一人颤颤巍巍地回话说:“这……药方开了许多张了……只是……只是……” 那几个郎中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抛向了姬无涯身边的陆吾军,陆吾军当即圆话道:“只是这药方毕竟是给王爷您的亲眷用的,所以要再三斟酌,因而才没有立时去煎药。屋外还有不少郎中没有看过,下官是想,等一一看过之后,再——” “等他们看完了,人也该咽气了。”姬无涯当即便是有些恼火,这些个官吏,仗着天高皇帝远,不知道做了多少阳奉阴违的事,今儿有仗着是给谢景迟看病,又压榨欺凌这些郎中大夫。本来这些是他是不想多管的,毕竟大战在即,而十南城又是背后的要塞,他不想与这城主闹什么不痛快。但是这人的手段,却是用在了谢景迟的身上,连累到了谢景迟,这边不可轻饶了。 陆吾军当即跪在一旁道:“王爷……下官也是一片好心,没有料到……” 姬无涯此事懒得搭理他,便是对着一名郎中道:“把你们的方子拿给本王看看。” 有人递上来一页药方,姬无涯细细看过之后,递给了陆吾军道:“本王不想听你多解释,就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煎药,速度越快越好,如果再敢耽搁延误,你就捧着你的乌纱帽去驿馆吧。” 陆吾军颤抖着双手接过药方,匆匆地告退跑了出去,那几个郎中也是功成身退。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姬无涯、褚盈之和孙大伯,以及昏迷当中的谢景迟,姬无涯道:“这位老人,你也先出去吧,把门带上。这一路上的照拂之情,本王随后会有重谢。” 孙大伯连连应了。 褚盈之看着门关好后,低头笑了笑,随即道:“王爷想知道些什么?” “本王想知道的,等着你来告诉本王。”姬无涯道。 褚盈之顿了顿,而后启齿回答:“草民褚盈之,于二十天前偶遇司思姑娘,遂结伴而行。为方便行事,便是互称兄妹。” “褚盈之?”姬无涯心中一惊,随即笑了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大概便是如此了。先前还想着找人如大海捞针毫无头绪,如今谢景迟和褚盈之两人,便是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过谢景迟倒也是聪明,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反而继续用着化名司思。 姬无涯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多问其他。只一点,希望褚公子牢记于心,若是陆吾军问了起来,你便说自己名为谢茗昶,是谢府庶出的四公子,明白了吗?” 褚盈之当即便是想到,床上如今躺着的那个人,难道就是真正的谢景迟,不然自己为何要装作是谢府的公子,毕竟自己是和她以兄妹相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和盘托出 既然姬无涯没有多说的意思,褚盈之自然也不会傻的去多问,当即便是拱了拱手,行了一礼后说道:“舍妹一路舟车劳顿,如今病倒了,此时正是昏迷当中,若是王爷有什么想与舍妹说的话,可以告知在下,由在下转告。或者王爷若有空闲,可等舍妹苏醒之后,亲自告知她也可。” 姬无涯看着褚盈之的举止,一言一行当真是没有丝毫错漏。也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姬无涯有些了然,毕竟褚盈之是作为月铭笙的幕僚被派到京城谢府送贺礼的,自然是持礼有度,不会轻易被人挑出了差错了。而对褚盈之来说,想必还不知道姬无涯已经明晰了他的身份。 姬无涯顿了顿,又开口说道:“谢茗昶幼年早夭,如今京城之中是没有这个人的。但是谢府当年也未公然发丧,所以对于这个谢四公子,这种三年进京述职一次的官吏,是知之不详的。你用他的身份,可以轻而易举的掩人耳目,只说幼年多病,因而没有参加科举入仕便是了。裕亲王那边,本王自然会同他将说清楚,你也不必担心。” 褚盈之颔首道:“劳烦王爷了。” “那么,本王突然想问你几个问题。”姬无涯笑了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屋子里十分安静,连带着屋外也没有什么声音。褚盈之的眉眼低垂,心思瞬间千转百回,思忖着姬无涯这是什么意思。 褚盈之低声回说:“王爷但问无妨,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无涯唇角微微勾起,目光转向褚盈之,随后又转向了一旁的床榻。姬无涯停了许久,才轻声问道:“褚公子私自离京,文玖文公子着急得紧,不知褚公子可需要本王替褚公子送个信儿,以免文公子过于担忧了。” 褚盈之心头一颤,眉头微微一蹙,瞬间便是反应了过来。当即在心中思量着如何回答,斟酌了片刻之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说:“劳王爷挂心了,在下不辞而别,是在下的失礼。只是其中因由,王爷不大明了,若有机会,在下定然相告,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姬无涯摇了摇头,抬眼看着褚盈之,声音平稳,却是十分笃定,缓缓地开口说着:“文宗闲私通外敌,文玖等人不加以阻止反而助纣为虐,褚公子深明大义,不与狼同行,令本王油然敬佩。只是不知褚公子千里迢迢的,躲过了无数搜查的人马,来到南疆,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姬无涯提到文玖的时候,褚盈之便是料到,姬无涯已经查出了文宗闲的事。只是如今此处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不知朝堂之上可有风起云涌的诡谲之势。信息缺失,让褚盈之有些不安,不知如今究竟是怎样的状况,不知林煜是怎样的打算。 褚盈之低声回说:“为了两朝百姓。” “哦?褚公子大义,是为百姓免遭战祸,所以来到南疆,是为了劝四皇子停止干戈吗。”姬无涯自然是很快就明白了褚盈之的意思,但是他们在朝中已经下了决定,不谈和,只灭国。禺氏国灭之时,方是他们班师回朝之日。 褚盈之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姬无涯道:“战火一起,受难的是黎民百姓。在下相信王爷是深明大义之人,若能给予在下一些时间,在下定然竭力劝阻禺氏停息战火,化干戈为玉帛,免了一场生灵涂炭。于禺氏,于大寰,两厢受益,不是吗?” 姬无涯搓了搓手,站起身,走到了褚盈之的身边,而后拍了拍褚盈之的肩膀道:“若是普通边境摩擦的小打小闹,给你多久去劝都可以。但是啊,你觉得大寰接下了一个边境小国的战书,最后没打起来,颜面何存呢?” 褚盈之索性撩起裙摆,单膝跪在姬无涯面前道:“王爷,朝廷颜面远不如百姓安危重要啊!这一打起来,不仅兵将会有伤亡,也会有无数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禺氏愿意献上降书,也愿意世代为臣终生朝贺,只求王爷能够宽宏大量,免了这场无谓之战吧。” 姬无涯低头看着在眼前跪着的褚盈之,他随屈膝跪地,低着头颅,身躯却是挺直,自有一番风骨在,令人不得不油然起敬。这样的人,如不能收为己有,便是毁得干净才好。尤其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敌国的人民。姬无涯蹲下身子,在褚盈之耳边说道:“这不是本王能决定的,但是本王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早已下了决定——” 褚盈之有些紧张,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如自己所想一般。 但姬无涯在稍作停顿之后,仍是轻声开口道:“对禺氏的处置是——灭国。” 虽然早已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褚盈之仍是惊讶的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姬无涯。两人的目光对视,任谁都没有占了上风。姬无涯有些赞许地看着褚盈之,微微一笑道:“你是个人才,禺氏灭国之后,若是愿意,可到荣王府寻个出路。” 随后,姬无涯拍了拍褚盈之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姬无涯坐在床边,伸出手,一根手指弹了弹谢景迟的脑门,含笑道:“直到你醒了,起来吧,还难受吗?” 果然,谢景迟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脸委屈地看着姬无涯,张口带了鼻音说道:“难受死了,我生着病,这群人还没有一点儿脸色,让我走了那么远,如果是我,就罚他们绕着城跑个七八十来圈的解解气。” 姬无涯宠溺道:“好,一切如你所愿。” “真的……”谢景迟看了看姬无涯,目光又撇了撇仍是跪在一旁,却是呆愣出神的褚盈之,有些心疼,于是试探地问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虽然禺氏这么做确实人品忒差了点儿,但是让他们灭国,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可以想点儿别的处置措施什么的……” 姬无涯摸了摸谢景迟的额头,冰凉冰凉的,瞬时有些心疼。但是心疼她生病归心疼,国家大事却不会因为这点儿心疼而有所更改,却是柔声细语的对着谢景迟解释道:“这件事已经是定局了,没有回缓的余地,禺氏这样想要趁虚而入的做法,着实是不大明智,若是搁在其他时候,或许还能大度的饶他一命,然而偏偏想要讨巧趁火打劫,这又如何能忍?阿迟,这些朝廷上的事,你不必过多挂心,你只需要养好身子,然后自己保重,就足够了。” 谢景迟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那……他……” 姬无涯自然明白,谢景迟的这个他指的是谁。既然谢景迟肯与他兄妹相称,想必褚盈之这一路对她也颇为照拂。对她好的人,她自然也不会恩将仇报,求个情是在所难免的。姬无涯转头看向了褚盈之的背影,声音略高了一些的说道:“若是褚公子安安生生地呆在十南城,本王保证,禺氏国破,就是褚公子的光明前途开启的日子。但若是褚公子执意要去禺氏,与禺氏共存亡,那么本王便顾不得其他了。” 只要呆在十南城,日子舒坦,前途光明。 姬无涯给出的这个条件已经足够好了,谢景迟当即有些喜悦地接着说道:“这可是你的保证,你自己说的,你会给他一个好工作的吧?我看得出,他是个人才,说不定比我的哥哥还要强不少,只可惜生在禺氏,没有大的天地可以施展,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觉得他肯定能大有一番作为。” 褚盈之瘫坐在地上,谢景迟和姬无涯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大在意了,他只知道,姬无涯说了,朝廷的决定是要禺氏灭国。以寰朝之力,灭了禺氏,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想,便是能够做到。对他来说,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国破家亡的那一天,而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文宗闲。 “是文宗闲先找上四皇子的。”褚盈之讷讷地开口。 姬无涯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道:“哦?褚公子是要将一切都告诉本王吗?” “文宗闲需要政绩,四皇子需要夺嫡的筹码,两人一拍即合,由四皇子挑拨国主扰乱大寰的安定,促使战事起。之后由文宗闲劝说大寰朝廷求和,两边都是损失小于利益,并且文宗闲承诺,一旦开战,将会负责禺氏军队所需粮饷的五成,”褚盈之淡淡地开口,将这一桩说出去会使朝野为之一振的密谋和盘托出。 姬无涯摇了摇头道:“五成可不能满足月铭笙吧。” 褚盈之自嘲一笑道:“当时我去和文宗闲交涉时,说的便是五成。之后经过深思熟虑,我放弃了,并且不辞而别,随后又有怎样的共识,我便是不知道了。” “除了文宗闲,还有什么人?”姬无涯追问道。 褚盈之双手撑着地板,悠悠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姬无涯和谢景迟,低声说道:“我会吧我知道的列出一个名单给你。” 姬无涯颔首,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 褚盈之有些绝望地说道:“如果可能,莫要伤到我禺氏子民,盈之在此替禺氏百万民众,谢过王爷了。” 姬无涯抬了抬手,随后抿唇一笑,道:“这是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十五万 原先姬无涯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找到褚盈之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谢景迟给他带来了好运,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正好需要的人。姬无涯拿着褚盈之送上来的名单,上到朝中权贵,下到民间富贾,参与者有十数人之众,着实令人瞠目结舌。这样形同叛国的行为竟然有这么多人伙同参与,如何能令人不震惊? 如今名单捏在姬无涯的手中,上面有半数以上是支持裕王登基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夺嫡争储的这件事上,他们串通一气,在通敌叛国一事上,仍然如此,这就不能怪姬无涯心狠手辣,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等到失去了这些左膀右臂,裕王之后那什么来和太子争?等到皇上驾鹤西去,太子登基称帝,裕王的下场,不会太好过了。 姬无涯又扫了一眼名单,冷笑了一声,走到烛火边斜斜地引燃了。如今他已经记住了名单上的所有名字,还是烧掉为好。现在他还没打算光明正大的去找这些人的麻烦,真要找他们的麻烦,也要等到仗打完了,在和他们秋后算账——只是那几个民间的富商,既然动了支持外国军队的念头,那么他们的钱财就不该再属于他们了。 谭秋飞端着茶水进了屋子,刚巧就撞见了在一旁还未燃尽的纸张,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远远地站着,等到纸张烧干净了,才兢兢业业地走上前去,捧着茶道:“王爷……属下,属下看门未落锁,就进来了,请王爷责罚。” “责罚什么。”姬无涯瞥了谭秋飞一眼,他从昨天开始,就已经被讨要到了姬无涯的身边当值,先是从这些端茶递水的小事做起来,锻炼锻炼眼色。姬无涯接过茶盏,然后说道:“这门不关,就是等着你送茶过来的。刚刚做的不错,以后再机灵一点儿。” 谭秋飞大喜,笑道:“谢王爷夸奖,属下会继续努力的。” 姬无涯道:“昨儿个忘记问你了,会功夫吗。” “会一点儿拳脚功夫。”谭秋飞有些难以启齿,只好吞吞吐吐的说着,“是……是以前在街头巷尾和人争执的时候练出来的,没什么章法,但是能保证自己和人动起手来不吃亏。” 街头巷尾练起来的拳脚功夫?说白了,就是小混混们厮打时候胡乱挥挥拳动动脚,毫无章法可言,压根儿就不能算作是会一点拳脚功夫,仔细说来的话,就是什么都不会。这让姬无涯有些头疼,虽然驿馆安排的有护卫,也有林煜带来的守卫在周围守着,保证两位王爷的人身安全,但是对于姬无涯来说,需要保护的不是自己。他需要一个能出去帮自己杀出来一条路的侍卫,而不是一个守在自己身边护住自己安全的侍卫。 如果一定要比一比武艺高低,姬无涯本人和十二墨雨中的那些人相比,甚至还能略胜一筹,但是他必须要呆在明处,一些暗处的手脚他不方便去做。可如果要交给谭秋飞去做,他这一丁点儿的拳脚功夫,有等于没有,如何能放心让他出去? 可是看他今年年岁也不小了,临时学起来,肯定来不及的,给他三五年时间,也不一定能学出个什么样子来,更何况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姬无涯都要觉得自己选了这样一个人是不是选错了的时候,突然又想到,正是因为他不会武功,所以才不会被人怀疑。 练没练过武功,只要是练家子,一眼就能瞧出来。像裕王这样的人,别人走在面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否是个高手,所以姬无涯从来不会让重章、叠彩他们,去裕王面前伪装什么,直接就是大大方方的展露出来。但如今有了谭秋飞,就不一样了,谭秋飞可以带着自己的命令,光明正大的在裕王面前行走,也不会引起裕王生疑。 姬无涯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而后看向谭秋飞说道:“既然不会武艺,之后就不派你做些什么了。本王再去让林将军调两个护卫过来,防个贼什么的已经是足够了。你就在这驿馆里,好好练练学学,练什么、学什么,本王不会告诉你,全要看你自己的悟性。最后能不能留在本王身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之后,姬无涯把茶水直接搁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连盖子都没有掀开过一下。 谭秋飞听过之后,陷入了深思,琢磨着姬无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边琢磨边退了下去。只是虽然姬无涯不会告诉他,他也不能直接去问,但是总有一些老手,可以跟着他们去学习一下,比如说林璋。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谭秋飞只要得了空闲,就在林璋身边晃荡着。林璋虽然也不教他什么,但看着这个孩子似乎还挺有意思的,也就没嫌她烦,由着他跟在自己身边儿了。 等着谭秋飞退了出去,姬无涯才看了看那盏茶,走到了一旁的立柜旁,打开柜子取出了一个皮质的袋子。袋子展开之后,上面码列着一排银针,姬无涯随意地抽出了一根银针,然后走到了桌子旁边,打开了茶碗的盖子,将银针探了进去。 银针和茶水接触的地方,渐渐地染上了黑色,这茶水中显然下了药。 谭秋飞是没有哪个胆子下药的,他的神色也说明了他对此完全不知情。但是这经由他手的茶水,偏偏有了毒性反应,而谭秋飞一点儿异样都没有看出来的就呈了上来。这茶水之中,定然不会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裕王不会这样做,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禺氏的细作也不会这样做,平白在两军交战之前,死了一个大寰的王爷,这只会加速禺氏的灭亡,而如今禺氏也并不知晓,大寰已经决定将禺氏灭国的事情,并不存在鱼死网破的情况。 而类似于陆吾军、林煜的人,自然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会使谁呢? 姬无涯将银针擦拭干净,收回皮袋之中,然后在立柜中放好。看着这盏茶水,百思不得其解。姬无涯端起了茶,又仔细地嗅了嗅,隐藏在茶香之中,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因为和茶香混在了一起,导致茶香不纯,也无法分辨出这香味是什么。 突然之间,姬无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出门向着林煜住的厢房去了——林牧染就在林煜的隔壁住着。 这茶香之中的香味,只能是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气。不会有人下毒想要自己的命,但会有人下毒想要自己的难堪、或者说下毒叫自己过去见她,也正是这个人,才能让谭秋飞无法反应过来,这茶水被人动了手脚。只能是林牧染做的了。 果不其然,姬无涯刚刚走到林煜所在的小院门前,就见到了院中秋千上坐着的林牧染,林牧染则是有些气闷地直接说道:“竟然没有上钩,没意思。” “说罢,有什么事。”姬无涯有些无奈,这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着边际。如果想要见自己,难道不是随时都可以,何必要用这样的法子把自己叫过来。 林牧染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姬无涯的身边,而后说道:“我听说了,咱们这十万兵马似乎不太够用的样子。” “哦?林将军说的?”姬无涯有些奇怪,这个数目是林煜定下来的,而林煜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的人,说了十万兵马,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否则谁不愿意多带一些人马,以此来增大自己打胜仗的资本?哪个将军也不会嫌自己手下的兵马比对面多的。 林牧染有些着急,疾声道:“不是,我是听裕王说的。昨天裕王去找我哥,我就在隔壁,因为有点儿贪玩,我就扣了个竹筒在墙上偷听,听到裕王说,前线的探子来报,禺氏兵马有十五万之众,且操练已久,想必这样的战书,是蓄谋已久的事情的,禺氏对此一战早有准备,咱们的十万人马,其中还有两万是临时招募来的,如何能抵挡的过对面的十五万大军?” 姬无涯了然一笑,道:“这些情况,林将军定然知晓,你的哥哥你还不了解,他不会在没把握的时候做决定的。” “不是!”林牧染跺了跺脚,而后头撇到了一边,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哥他真没料到,他听到裕王说的时候,也很惊讶,他以为禺氏的军队只有十二万人,其中有两万精锐,五万左右的老病残将,根本不足为虑。可是这凭空冒出来的三万人马,似乎也是不容小觑的精锐,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抽调出来三万精壮人马的。” “禺氏虽然国小,但人口也有百万之众,举国之力凑出十五万可以行军打仗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姬无涯在心里盘算着,“只是这样一来,禺氏国内的运转,似乎要很麻烦了。” 林牧染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啊,国内能够劳作的青壮年,全部被拉来打仗了,那么国内的地谁来种?生意谁来做?国家要养这些军队,但是缺少了给国家交税的人,如何能养得起这些军队?”姬无涯冷笑一声,“禺氏如此釜底抽薪、揠苗助长的做法,看来这仗,更好打了。” 林牧染似懂非懂地看着姬无涯,又问:“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自然是有。”姬无涯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随后话题一转道,“对了,最近我有个亲眷来了十南城,也是个姑娘家的,和你差不多年岁,她自己一个人闲的无聊,想必你也是,你不如去衙门陪她说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情敌? 既然姬无涯已经难得的开口请托了一次,林牧染自然是不会拒绝,调侃了姬无涯几句之后,兴致勃勃地掂了一盒糕点,就往衙门去了。 四蓉酥、牛乳饼、合籽糕,都是驿馆小厨房按着姬无涯的吩咐做的,样样都是谢景迟爱吃的。林牧染为了出门方便,自己换了男装,随从尽数撇在了驿馆里,自己独自一人坐上马车,就往衙门去了。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危险,安安稳稳地抵达了衙门。 衙门口站着不少守卫,林牧染寻思了一下,拎着食盒,从一旁的围墙上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地,食盒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林牧染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轻功许久没用也并没有疏忽掉,翻墙入室还是轻而易举的,接下来就是去寻找姬无涯口中的“亲眷”了。 说是亲眷,谁知道是不是他私自养着的一个小美人儿。 林牧染悄无声息的到了西厢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喝:“都跟你说了,别出去别出去,你就在衙门待着,你为什么不听啊!” 是个女声,声线清越却不尖细,在林牧染听来倒是有些悦耳。只是这说话的语速和语调听来,那人显然是有些焦虑着急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紧接着,一个略显清冷的男声响起,回应说:“姑娘好意,在下怕是承担不起。” “你闹什么别扭,傲娇个什么劲呐?!”女声愈发的急了,“一开始说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你现在板着一张脸给谁看?要不是看在一路同行你也帮了我不少,并且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犯得着帮你说那么几句话?再说了,你都已经坦白投诚了,好好呆在十南城里,等着仗打完了,升官发财伸手就来,你怎么就一定要跑出去呢?又不是你去了,禺氏就不会有事了!”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女声又道:“你和我生什么气?我也不说为你着想,我是想你看清楚现实。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姬无涯也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就收起你的圣母心忍一忍,最后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原先与姑娘同行,是觉得姑娘与在下是同道中人,如今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男声中带着一丝遗憾与失落,林牧染有些好奇,屋子里的女人肯定就是姬无涯口中的家眷了,那么男子是谁?姬无涯没有提起过,但看样子是和姬无涯有什么交易的,并且和禺氏有关。那男子听来像是一个禺氏人,莫非姬无涯所说的有办法对抗禺氏十五万大军,就是因为这个人? 林牧染满肚子的疑惑,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却是没人再开口了。林牧染犹豫了一下,叩响了房门。 女声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林牧染顿了顿,轻声回答说:“是荣王殿下让我来的。” 没过多久,房门被拉开,林牧染当即愣在原地。拉开房门的人是他那个亲眷喜欢的糕点,只是我没想到,原来是裕王妃喜欢的。王妃,进去说话可以吗?”林牧染偏了偏头,没有看到屋子里的男人。 谢景迟这才意识到,自己堵在门口有一阵子了,连忙闪开身子,让人进来,随后关上了门。林牧染进屋之后,见到了那个没有露面的男子,长相清俊,气质儒雅,似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林牧染目光抛了过去,褚盈之自然也是礼节性地回了一礼。 “这是我兄长。”谢景迟脸不红心不跳地介绍说道,“我……四哥。” “谢四公子?”林牧染当即有些惊讶,“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谢四公子天生身子羸弱,不常出现在人前,没想到原是这样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褚盈之淡淡一笑,回复道:“林姑娘过誉了。” 谢景迟自来熟的拉着林牧染的手到榻上坐下,林牧染将食盒放好,把糕点一一取了出来,谢景迟笑眯眯地看着那些熟悉却许久没有吃过的糕点,刚想要上手,却觉得像谢晚娘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没出息,在林牧染面前还是忍一忍吧。 “林姑娘是受荣王殿下所托而来?”谢景迟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主意,于是问道,“林姑娘似乎和荣王殿下关系非同一般,据我所知,荣王殿下尚未婚配,不知……” 林牧染笑道:“我与荣王爷确实交好——” 还未等林牧染说完,谢景迟便是说道:“关系很好啊,听闻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不知姑娘此番来十南城,为的是什么?可是为了我大寰江山?” 林牧染楞了一下,只能回答谢景迟新抛出的问题:“我哥哥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我想着在嫁人前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一见战场,自然是不能错过的。所以就软磨硬泡的求着哥哥和荣王带我一同来了,如今在驿馆里住着,有机会肯定也是要上战场的,只是也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谢景迟一听,眉毛有些跳,莫非这是个情敌?也在驿馆住着,那岂不是离姬无涯很近?姬无涯还让她来给自己送东西,这是几个意思?告诉自己其实他很吃香,让自己悠着点儿?还是看到自己和褚盈之待在一起不爽了,拿林牧染来刺激刺激自己? 很好,我已经受到了刺激。 “若是真的想上战场,求一求荣王爷,也未尝不可啊。”谢景迟强忍着心头的不悦,微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略为僵硬,还好屋子里的光线不大好,不然林牧染就要看到一个十分尴尬的表情了。 林牧染有些雀跃道:“我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如果姬无涯不给我机会,有他好受的!” “嗯?”谢景迟一听,觉得更不对了,这怎么一个激动,直呼姬无涯的本名了?虽然自己也直呼姬无涯的本名,那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不太习惯这边的阶级划分,等熟悉了的时候,也习惯了叫姬无涯的本名了,什么殿下王爷之类的,几乎没怎么叫过。 但是这个林牧染是什么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留下 “啊……咳咳。”林牧染也是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点儿没规矩了,在姬无涯面前没规矩一点儿也就算了,但是在这个裕王妃面前,还是守礼节一点儿比较好。自己在家的时候,没少被大哥教导说,要多和谢景迟学一学,人家才是正统的大家闺秀,哪像你一样,整日上蹿下跳,没一点儿姑娘家家的样子。 其实谢景迟一直都知道,谢晚娘名气很大,什么京城里名媛贵女的模范代表,什么江湖盛传的第一才女……这些称号总结一下就是,谢晚娘很完美,除了缺心眼儿,一定要嫁给姬无渊,不然也不会有杀身之祸了。真是惨烈的红颜薄命啊! 林牧染瞧了瞧一旁的褚盈之,笑道:“王妃,谢四公子这次同王妃一同来十南城,是为的什么?裕王爷可知道这回是?王妃不如告诉牧染一声,省得牧染回了驿馆再说漏了嘴。” 谢景迟斟酌了一下,笑着回答说:“我自个儿到这边来,路途迢迢,怕不安全,所以就央求了哥哥一同前来。为了怕王爷不同意,也就没有知会他,所以才求了荣王爷。没想到荣王爷这样贴心,还让林姑娘来陪我说说话,说实在的,我也确实无聊,兄长也是闷着,我俩在一起也就是生气,还好林姑娘来了,不然生气也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了。” 褚盈之在一旁听着,突然就想起了谢景迟在遇到孙大伯时,就扯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的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像是假的。 现在她和林牧染说起谎话,也是自然的不像是假的。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和自己说了谎话,说什么叫司思的,但事实上她就是谢景迟,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擅长说谎话?而且每一次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让人不得不相信。可按理说,这样的女人应该十分讨厌才对,可自己为什么就是讨厌不起来? 褚盈之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明明知道她在作为裕王妻子的同时,又和荣亲王纠缠不清,明明知道她善于撒谎,明明有这样多的缺点,可是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一个敌国的王妃。而且无法自拔。 这件事在他想清楚的时候,就已泥足深陷,无可挽回了。 想要离开十南城,不只是为了禺氏,同样的,也是为了离开谢景迟。长痛不如短痛,今时今日离她远去,或许会因为思念而痛苦一阵子,可如果依旧在她身边,对她的喜欢就会越来越深邃刻骨,可这个人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越刻骨,等到分离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褚盈之不是蠢笨的人,这样的道理他懂,也不想要明知故犯。 可是谢景迟却仍旧在挽留,褚盈之不愿意听她的挽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挽留,如何能再三拒绝?褚盈之毫不怀疑,谢景迟再强行挽留自己几次,自己就会真的留下了。可是留下来又能如何?荣王如约给了自己似锦的前程,但这些也换不来一个谢景迟在自己身边。 褚盈之合了合眼睛,再睁开时,心里已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抛向了林牧染,低声说道:“林姑娘方才来的时候,在门外可曾听到了什么?” 这样一问,谢景迟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的褚盈之,仗着西厢房没什么人来,吵架声音也就没怎么压制,如果是林牧染来了,站在门口呆了那么一会儿的话,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了。那么谢四公子的谎话,岂不是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谢景迟有点儿不好意思去看林牧染了,脸有些红红的。林牧染也是尴尬地笑了笑说:“听到了一些,但不是故意偷听的,希望王妃和谢四公子不要介意。” 林牧染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谢四公子”四个字咬了重音。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告诉谢景迟和褚盈之,我已经知道这个谢四公子是假的了,但是我也不想说什么,假装他是真的就好了。这样双方都不尴尬,都心知肚明不点破,也挺好的。 可是谢景迟就不一样了,一听,听出来林牧染已经知道这个谢四公子是西贝货了,那么自己刚刚瞎说的那一通可真是丢人啊,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谢景迟当机立断,叹了一声道:“林姑娘,很抱歉骗了你。只是你看我们一男一女的,在外走着也不大方便,所以只能互称兄妹了。希望林姑娘可以谅解一下,现在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说一下吧,这位是褚盈之褚公子,帮了我们大忙,也帮了我大忙,如今也在衙门住着,我们刚刚是因为一些不太好明说的事有一点儿争执……” “是禺氏的事吧。”林牧染听她已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颇为佩服,索性也大大方方地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褚公子是想回禺氏去?” 褚盈之抿了抿嘴唇,点头道:“那是我的家乡,家乡将亡,如何能不回去共存亡?” “公子忠义,牧染佩服。”林牧染当即肃然起敬,但是仍旧开口规劝道,“只是,我大寰骁勇之师,踏平禺氏只是迟早的事,公子回去,也定然不能受到重用,既然于国无用,何必要冒险回去呢?将来禺氏并入大寰的版图之后,也需要人去管理打理,如果公子当真眷恋故土,不如辅佐我大哥,早日攻下禺氏,建立功勋,为将来守护故土做一份贡献也未尝不可。” 谢景迟听了林牧染的规劝,当即一拍手,就差大声叫好了。正正经经的官家女子,和自己这种半吊子的果然是不一样,一语中的。只要有了功劳,想回禺氏不是分分钟的事?等禺氏国变成了禺氏省,褚盈之如果有本事,去当个省长岂不是美滋滋,比起现在去和禺氏共存亡,强的太多了。 褚盈之叹道:“林姑娘的话,当真是戳心。在下若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希望姑娘能够理解,如果在下现在效忠大寰之军,就等同于背叛了我的国家。一个叛国之徒,将来又有何颜面重回故土?” 林牧染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公子可呆在十南城中,只当是被我大寰软禁了就是。既无叛国之名,也没有祸乱之罪,将来亦可在禺氏并入大寰版图之后,出将入相。” 谢景迟附和道:“林姑娘所说,是条明路,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呢?做人不能死脑筋,你现在帮着大寰速速解决了战争,也是让禺氏百姓早早的从战火中解脱出来,有百利而无一害,只需要你呆在十南城里,适时的给一点点帮助,将来忠义名利全收,何乐而不为?你如果一定要固执的回到禺氏,和什么月铭笙同生共死,那我只能说,你就是读书读傻了,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就让我在这儿先送你一程。” 这话只是随口说的,谢景迟没有那样的胆子,但如果不吓一吓褚盈之,他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固执己见,偏执得不行。 虽说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些要坚持的东西,底线,和原则。但是褚盈之的坚持,真的是一点儿优点都看不到,除了一点儿虚无的名声之外,还能有什么? “林姑娘。”褚盈之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林牧染回了一礼。 褚盈之道:“林姑娘是林将军的亲妹妹,此次同行,想必也会在战场之上一展巾帼之威。只是不知林姑娘是为何要上战场。” “我知道你想说服我。”林牧染笑了笑说,“但是褚公子不需要花费心思。” 褚盈之轻叹:“在下连一个女子都无法说服,又如何有能力在大寰出将入相?” 谢景迟笑了笑说:“话不是这样说的,胡搅蛮缠是女孩子的本事,你学不会,自然是无法说服。但是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而且我也相信姬无涯的眼光,他都对你抛出了橄榄枝,你还能觉得自己没本事吗?再说了,你还是月铭笙的幕僚啊,禺氏四皇子也那么倚重你,又如何能是无能之人?你不需要通过妄自菲薄来拒绝什么,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人活在世上,是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褚盈之愣了一下,“如何为自己而活。” 谢景迟摊了摊手道:“很简单啊,吃好喝好住好玩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需要为了别人牺牲什么。” 褚盈之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衣食住行早已无忧,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在一起,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又为谁牺牲了什么吗? 林牧染看了看褚盈之,看出了他的无奈,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开口道:“半个月后,如果禺氏还不主动出战,我方就会出兵。十万军马已经整装待发,荡平禺氏指日可待。这是军机,如今我已经告诉了褚公子你,这下褚公子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了。” 说完之后,林牧染狡黠一笑,留下一个错愕的褚盈之。 谢景迟也在错愕之后,笑出了声:“你可真够狡猾的。” 林牧染道:“为大寰留住人才,义不容辞。我可不能看着这样的人才跑去送死。” 褚盈之立在远处,左思右想的思忖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道:“怪道说不能和女子斗,在下输了。” “嘿嘿。”林牧染吐了吐舌头,最后邀功一般地看着谢景迟笑了笑。谢景迟给她竖了个拇指,然后突然想了起来,她和姬无涯什么关系自己还没套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去前线 只是这事,一来二去,就被谢景迟忘记了。这期间,林牧染倒是常来,来得次数多了,谢景迟和她熟悉了起来,也就自然而然的不再怀疑这件事了——因为林牧染某次提到了自己的未婚夫,谢景迟彻底的放下心来了。原先以为她要嫁人,或许嫁的就是姬无涯,但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是真的要嫁人了。 而且听她描述,对方是个十足的好人,可交托的对象。谢景迟怀着满满的真心表达了自己的祝福,林牧染欣然接受,且说要请她喝喜酒,让她坐在娘家人那一桌,给自己撑场面。 谢景迟当然不会拒绝,她已经把林牧染当做一个好闺蜜来看待了。 只是有一件事,却是让谢景迟忧心忡忡。她是知道文宗闲密谋的,而林牧染要嫁的未来夫婿,就是文宗闲的儿子——文灏。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是谢景迟不同律法,也能猜的出,通敌叛国这样的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文灏哪怕没有参与其中,也难逃一劫。 看着林牧染兴致勃勃,谢景迟不好直接说出这事,拂了她的兴。但是问题在这儿,谢景迟不能当作不知道,于是在某天下午,林牧染没来的时候,谢景迟揣着些好吃的,就跑去了褚盈之的屋子。 褚盈之正在伏案作画,画上的山河萧索,题诗多有落魄潦倒之感,与褚盈之光明的前途格格不入。谢景迟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见褚盈之缓缓拉开了门。谢景迟笑嘻嘻地看着褚盈之,将拎着的吃的聚到了脸前,说道:“我给你拿了点儿好吃的。” “多谢。”褚盈之双手欲接,谢景迟看他好像没有让自己进屋的意思,当即灵机一动,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意图,从他身旁的空隙里自觉走了进去,多亏了谢晚娘保持身材保持的好,如今身形苗条,很容易的就挤了进去,这样褚盈之总不能再把自己轰出去吧? 谢景迟将食盒搁在桌子上,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画作,先是将点心一一摆出来,而后挪到桌子正前的位子上,低头看着桌上摊着的画。题诗用的是篆体字,谢景迟认不出来写的是什么。但是画面上的山山水水,谢景迟倒是能看出几分凄凉的意思。 这应该是褚盈之的家乡故土吧。 前几日林牧染带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启程了,为了安全着想,让谢景迟留在十南城,就不要随军出动了。虽然谢景迟想要去看一看,但毕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难说会不会飞来暗箭,伤到了自己。为了小命着想,谢景迟还是同意了这个安排,留在了十南城,连带着褚盈之也留了下来。 到最后,褚盈之也是没有同意一同出战,为大寰军队提供帮助。 但是这些谢景迟可以理解,林牧染可以理解,林煜姬无涯他们自然更能理解,也就没有强迫他。先前林牧染提供给姬无涯的那一份名单,已经帮了姬无涯的大忙,姬无涯靠着那张名单,已经把命令发布了下去,这些官员富贾的一举一动都在姬无涯的掌控之中,这些人想要给禺氏提供帮助,已经是难上加难。 等到月铭笙意识到自己无法在这些人身上找到帮助的时候,也就是大寰大军压境的时候了。 没有粮饷,禺氏的军队将会寸步难行。 “山水画呀。”谢景迟笑着回头看了看褚盈之,“我最擅长的就是——算了,我画画不好看,画的不好也就不开口给你评价了,先来尝一尝这个吧。” 说完,谢景迟端起一碟点心,递到褚盈之面前。褚盈之拿了一块儿点心,看了看之后,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吞咽下去后,微笑道:“好吃。” “我也觉得!”谢景迟有些雀跃,“那你现在吃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帮我一个忙呀——放心,不是让你背叛国家帮助大寰什么的大事,就是一些私人的小事。” 刚开口说出帮忙的时候,谢景迟明显感觉到褚盈之的气场不太对,连忙补充解释了一番,省得褚盈之听都不听直接拒绝了自己。果然,解释了之后,褚盈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仍旧是哪个温润如玉的褚盈之,并且柔声说道:“请讲。” 谢景迟把盘子放在桌上,然后道:“其实这个事情,虽然对我来说很难,但是对你这样聪明的人来说,肯定很简单了。这几天常常来的林牧染林姑娘,想必你也不陌生。她已经订了亲,对方也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难得的算是包办婚姻中两情相悦的,她也很喜欢那个男的。但是,那个男的的身家背景,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 褚盈之蹙了蹙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下。林煜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尤其是这样的战乱时节,更是话语权极重。这样有军权在身的人,当然是满朝权贵拉拢的对象,林煜的妹妹,哪怕是嫁个亲王当个王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能够选择的范围十分的广,而谢景迟既然已经说了,他们已经定下了亲事,既是两情相悦,又是得了林煜首肯的算是门当户对。 又怎么会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 联系到最近出的事情,褚盈之自然而然的想到,或许林牧染定亲的对象,在那些叛国支持禺氏的官员之列。 褚盈之虽然了解这些官员,但是仅限于官场上的了解,对于他们的亲眷家属,倒是不太清楚。所以一时之间也推断不出,林牧染到底是和谁家结了亲。 谢景迟看褚盈之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继续说了下去:“她许配的对象……说起来也真是惨,被他爹连累了的,就是……就是那个文宗闲……” “文宗闲的儿子?”褚盈之当时就又浮现出文玖的脸,但是文玖那样一个酒囊饭袋,定然不会是一个值得交托的对象。而且文玖已经娶妻,林牧染不会嫁去做妾。 谢景迟点了点头道:“嗯,叫文灏的,现在是兵部侍郎好像。” “略有耳闻。”褚盈之当即便是扫刮出了这个人的资料,文灏与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是有些真本事的。一开始跟着庆王在边地历练了几年,前段日子刚一回京,就撞上许大人被撤职的事,可谓是捡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但是虽然说是捡的,倒也做的有声有色,算是个好官。 谢景迟有些着急:“你也知道文宗闲的事,等到打完仗,肯定是要清算一波的,但是文灏又没有跟着他爹做坏事,却要受到株连。那林牧染如果知道了,该多伤心的,都已经定下亲事了,快要成亲了……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文灏免于此难的?” 褚盈之听到文灏之名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揣摩出了谢景迟想让自己帮什么样的忙,可是这个忙,他确实无能为力。只能叹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难道就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谢景迟追问道。 褚盈之摇了摇头说:“通敌叛国,自古以来都是大罪,无可赦免。” “立大功也不能将功补过吗?”谢景迟有些失落,如果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该怎么办啊。 褚盈之又仔细想了想,道:“荣亲王与林姑娘的关系似乎不错,这事握在荣亲王的手中,想必会好办一些。只是哪怕能活下来,也是沦落为奴,对于这样的男子来说,想必宁死也不会让自己遭受这样的折辱的。更不用提与林姑娘完婚的事了。” “那我去问姬无涯。”谢景迟一时着急,当即就想直接去找姬无涯解决问题。可是刚走两步,就想起来,他们已经率军队离开十南城了,战事一触即发,或许现在已经在某个地方打起来了。 谢景迟有些焦急的开始在屋子里左右踱来踱去,褚盈之看着她,轻叹一声道:“如果你当真着急着找一个答案,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我……”谢景迟犹豫道,“这个等到他们打完仗再说就来不及了是吧?” 褚盈之盘算了一下,回答说:“打完仗之后,一切都成了定局,说什么都晚了。只是,我觉得你可以不用这么冲动,首先这是林牧染的事情,和你的关系不大,你们也才认识没多久。其次,林牧染是林煜的妹妹,自家妹妹的婚事,林煜定然会十分上心,如果林牧染真的喜欢文灏,说不准林煜可以把这件事摆平。最后,姬无涯和林牧染的交情看来也是不浅,你不去问,想必姬无涯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不需要你冒险赶到前线去,或许只是多此一举。” 谢景迟听了褚盈之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但是第一条她是无法接受的,虽然认识的不久,但是自己和林牧染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甚至谢景迟已经告知了林牧染,自己对姬无涯的喜欢。而令谢景迟对林牧染愈发喜欢的就是,林牧染不仅没有对此反感,反而肯定了谢景迟的目光,对此表示支持,还在谢景迟没有开口的时候,给谢景迟想了一堆和姬无涯在一起的法子。 这样的一个人,谢景迟如何能在知道她有难时坐视不理? “我想好了,咱们还是去前线吧。”谢景迟斟酌了一下,而后解释说,“林煜、姬无涯他们,在一些不大的事情上,会纵容袒护林牧染,但是叛国这样的大事,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帮林牧染摆平的,或许就不会动这个念头。现在是多事之秋,说不定还要我去和他提一提,他才能想起这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拦路人 听了谢景迟的要求,褚盈之本身还是有些纠结挣扎的。如果带着谢景迟到前线去,自己也就要陪同前去,难免不被月铭笙的探子发现,到时自己该如何自处?况且等自己到了军营之中,又该如何应对?一个敌国的人,公然出现在寰朝的军营中,姬无涯又会怎样处置自己? 看到了褚盈之的犹豫,谢景迟也意识到了自己让褚盈之带自己去前线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到底前线是在什么地方,自己一个人摸索过去,也不知道能走多远。这样混乱的边疆,单独一个人出门也太过危险了。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谢景迟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告诉我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我自己过去找他。” 褚盈之低声道:“你当真要去吗?” 谢景迟重重的点头说:“已经决定了。而且,大寰一定会赢的不是吗?所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也不会有多少危险,我自己一个人……自己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我带你去吧。”褚盈之最终还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独自前往,不再继续犹豫,走到桌边把画收了起来,边收整边道,“出去可能不大容易,就不要带衣裳之类的东西了,带上些银钱,出去之后再卖新的。不然带着行李或许会被拦下来。” 谢景迟点了点头,想起了自己从前上课的时候。有时候想逃课了,去上课的时候索性除了手机什么都不带,等到课间的时候,直接悄悄溜走,也不会被发现。但是如果明目张胆的拎着包离开,那百分百是要接受老师目光的洗礼的。没想到褚盈之也是这么懂得逃课之道,这让谢景迟在苦恼之中,找到了一丝欢乐,也确实笑了几声。 对面的褚盈之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谢景迟当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走吧,我这会儿回去翻翻还有多少银票,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完,谢景迟就想离开,赶紧回自己屋子里去。褚盈之连忙拉住谢景迟,稳住她道:“不要着急,白天不方便行动,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如果你不在,就会开始派人去到处搜寻。那样我们自由行动的时间就少了很多。等到用过晚膳,借口早些时候睡下,然后再溜走,会有五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等到第二天他们反应过来了,我们也走远了,不用担心被找到。” 谢景迟一听,说的很有道理,同时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有些害羞,于是微红着脸说道:“那好,我先回去找点儿钱,等到吃完晚饭,咱们在哪儿集合?” “我稍微会一些功夫,到时候去你屋子的后窗,学三声鸽子叫,你就打开窗子,我接你出来。”褚盈之轻笑着说道,表情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问:“鸽子怎么叫的来着?” 褚盈之有些无奈的学着鸽子叫了两声,然后对着谢景迟道:“便是这样了。夜里风凉,你多穿一些,这会儿回去能睡尽量睡一会儿,我们要连夜赶路了。没有马车,只能靠双脚了。” 只能靠双脚,谢景迟突然回想起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惨痛回忆。和姬无涯一起,步行走着山野小路,一路从京城走到了安州那边,简直是苦不堪言,一路上吃了无数只烤兔子。谢景迟想着想着,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会烤兔子吗?” “啊?”褚盈之有些不明所以。 谢景迟解释说:“万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可以烤兔子吃呀!” 褚盈之楞了一下,旋即笑道:“已经入冬了,哪里还有兔子。再说了,这路上不会有太久的无人路段,带上一些干粮就够了,不会窘迫到要烤兔子吃的。” 谢景迟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已经入冬了。不说我都忘记了,不过到现在还没下过雪,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雪了。” “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至多半个月,就会有雪了。” ··· 下午的时候,谢景迟躺在床上,只脱了外衣,盖着厚被子,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到了晚上,有人来叫她吃饭,晚上有四样小菜,一甜一咸两道汤,还有养胃的粥。谢景迟草草吃了之后,对着伺候的丫鬟说道:“近日不知为何,总是昏昏沉沉的,睡也睡不足,明儿的早饭就晚些再送来吧。” 那丫鬟只道:“天气愈发凉了,有些困倦是正常的。明天奴婢晚些来叫姑娘便是,早上炖些醒神补气的汤,早上暖和了,白天便也就不会那么困了。” 谢景迟点了点头,让那丫鬟退下去了。等看着人离开,谢景迟赶紧跑到衣柜旁,扒拉出来一件棉斗篷,将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后,将银票之类的装好,就坐在床铺上开始等着褚盈之过来。等了一会儿,谢景迟觉得不妥,又上前去将蜡烛吹灭了,搬了张椅子放在后窗旁,抱了床被子,自己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裹着被子,斗篷就在一边儿放着。 谢景迟看着门外似乎还有不少亮光的样子,寻思着一时半会儿褚盈之应当也来不了,就小小的打了个盹儿。结果没想到一栽一栽地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揉着额头疼得差点儿哭出声,这时才听到了鸽子叫声。 谢景迟抓起自己的斗篷,推开了窗子,褚盈之在窗边等着,不时地四下张望着。谢景迟麻利地踩着椅子翻了出去,冷风顿时从袖口灌了进去,谢景迟打了个哆嗦,把斗篷系好后,将窗子关上,随后跟着褚盈之偷偷地向外溜出去。 不得不说,谢景迟是一时拍了拍脑袋作出了决定,可褚盈之却是将整个衙门的构造、守卫的轮值打探的一清二楚,等到离开了衙门,谢景迟还忍不住调侃道:“你把衙门摸得这么熟悉,难不成是捉摸着什么时候逃跑?” 褚盈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谢景迟看着褚盈之的背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尴尬地问道:“我……不会是说中了吧?” “景迟。”褚盈之站在原处,也没有回头,只轻轻地开口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开口叫你,原先不知道你真的就是那个盛名天下的裕王妃,现在知道了,说实话,是有些不甘心的。” 谢景迟呆在原地,赶忙说:“啊呀,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在被人追捕,所以不得不扯个谎。但是这一路走来,我可是把你当做好朋友的,你这一路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激。刚刚的话也只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我还和林牧染联合起来搞得你有家归不得,利用了你的原则……对不起……”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谢景迟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褚盈之轻叹一声,这才转身看向了谢景迟,微微一笑道:“何必说对不起呢,我相信,所有被你骗过的人,肯定都会心甘情愿被你骗那么一次。现在离衙门有了五六里地的样子,如果你反悔了,不想去前线了,还可以回去,但是如果你还是执意要去,我们就快些赶路吧。” 谢景迟紧了紧领口,笃定地回答说:“这么冷的天我都跑出来了,当然要去。” 褚盈之笑道:“那就走吧。” 两人在晚风中前行,有前车之鉴,谢景迟不敢再乱说话了,只好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得久了,谢景迟觉得有些乏了,寻思了一下,也没敢开口说休息一下,只好继续往前走着。 最难的就是出城了,谢景迟看着城楼已经到了,不知道褚盈之是怎么打算的,思忖片刻道:“现在城门已经落锁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褚盈之道:“不急,城门的锁很容易就能开。” 事实证明褚盈之没有骗谢景迟,两人到了城门下,城楼上的守卫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灯火明灭间,看得谢景迟有些心惊胆战。只是始终没有守卫出来,褚盈之已经将城门打开了。谢景迟小步跑上前去,出了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这安全措施做得也太差了,这么轻易就出来了。” “嘘,小声些,别惊动了人。”褚盈之捂住了谢景迟的嘴巴,低声道。 谢景迟点了点头,褚盈之方才放开,两人走出了好远之后,褚盈之才歉意道:“抱歉,方才失礼了。” “没事没事,亏得你提醒,否则我可能就要把人招惹出来了。”谢景迟大度地摆了摆手,也借机休息了一下。只看着褚盈之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 等了一会儿,谢景迟问:“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褚盈之低眸轻语道:“已经不用了。” 还没等谢景迟发问,突然就有人从四面冲了出来,把谢景迟和褚盈之围在其中。谢景迟惊愕地看着这些人,刚想开口呼救,就嗅到一股奇香,而后昏了过去。 褚盈之上前扶住了昏倒的谢景迟,对着一旁的人说道:“马车呢?” 这才有人驾着马车缓缓在褚盈之身边停下,褚盈之抱着谢景迟上了马车,那些人就安分的看着,随后,褚盈之对着车夫吩咐道:“赶路的时候慢一些,稳一些,莫要太过颠簸了。” 车夫道:“得嘞,褚公子你就放心吧,四皇子吩咐下来的活计,说让把裕王妃请去坐一坐,我们怎么会怠慢了裕王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月铭笙 谢景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小男孩,在自己的面前,语气老成地说:“你这棋路太过阴狠,不像个女孩子。女孩子还是应该柔和一些,你看你这步棋下在这里,既是柔和,留有余地,却也能奠定胜局,让对方投子认输。可是如果像你刚刚那样下,逼急了对面,我就会下在这里,和你殊死一搏。” 谢景迟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看不明白,只是自己却是言不从心地开口回答:“如你那般虚假又有什么好处?不如一招封死,你就算殊死一搏,可最后也仍旧是败者。” 话音落下,谢景迟有些惊讶,这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小小的两只手,粉嫩嫩的。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一副小孩子的嗓音,原来自己也是小孩子吗?对面的男孩猛地拍着桌子站起身,虽然是小小年纪,气力却是不小,震得棋盘上的棋子都错了位。 谢景迟错愕地抬头,见那小男孩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了。 “谢小姐见谅,我家四皇子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旁有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女子上前,手忙脚乱的收整着棋子,也有人快步跟着那个小男孩跑过去的。 谢景迟心里疑惑,四皇子是谁?是刚刚那个男孩子吗?开口却是说:“这位姐姐言重了,四皇子贵为禺氏皇子,而我只是一介朝臣之女,又如何能有那个胆量,同四皇子置气。这位姐姐先将棋子收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站起身了颔首示意一番,便是转身离开了。谢景迟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很快,一树梨花蓦然出现在谢景迟的眼前,梨花纷纷落下,一旁那个身着深紫衣裳的男孩,正一板一眼地舞剑。谢景迟转身欲走,却是被叫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小男孩口气十分的倨傲,令谢景迟心中有一丝的不快。 谢景迟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四皇子,我只是远远看到了这里的梨花似乎开得很好,未曾料到会打扰了四皇子练剑。” 四皇子冷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打听过了,本皇子会在这里练剑,所以故意来的。” 谢景迟浅浅一笑道:“皇子多心了。” 说完便是转身走了,任凭四皇子在身后如何大喊大叫,都不予理会。谢景迟再一抬头,恰恰撞上一个中年男子,蓄着胡须,慈眉善目。那男子蹲下身子,摸了摸谢景迟的脑袋,笑道:“晚娘,咱们明儿就可以回京了。” 谢景迟喜悦道:“真的?我在这里吃也吃不惯,睡也睡不好,还要陪着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四皇子,这下可好了,终于是要回去了,父亲我们明天什么时候离开?” 不等梦中的谢云回答,谢景迟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罢不由浑身战栗。这样的声线太过阴寒,让人很难不心生畏惧。 “谢景迟。” 谢景迟睁开眼睛,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白绫捆着,再仔细一看,床边坐着一个身着深紫衣裳的男子,眉眼冷峻,让人心冷胆寒。瞬间,谢景迟就想起了刚刚梦中的那个小男孩,一样的衣裳,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相似。 “你是?”谢景迟开口问道,“哦对了,我和褚盈之一起出城来着……然后……然后就?” 谢景迟揉了揉额头,有些想不太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和褚盈之一起出了城,然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绑着?谢景迟猛地抬头盯着那人道:“褚盈之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没有?还有你抓我干什么?” “谢景迟,你当真认不出我吗?”深紫衣裳的男子冷峻的脸上,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些年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言,盛名传天下的谢晚娘,嫁与裕亲王为妻,一时间传为佳话,说什么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照我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裕亲王?姬无渊何德何能呢。” 最后一声嗤笑,让谢景迟没搞明白,这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当真是把我忘了。”那人倒也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只是伸手去将绑着谢景迟手腕的白绫解了。 其实这白绫料子极好,绑着倒也没有多难受。谢景迟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人问道:“你是……是四皇子吗?” 谢景迟其实也不敢确定,但是认错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 那人却是道:“没成想,你还记得。” 谢景迟的脑子迅速转了个来回,说道:“你还和你小时候一样,穿紫色的。” “原来是靠着这个。” 原来真的是那个四皇子! 禺氏的四皇子——月铭笙! 谢景迟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胡乱一猜还猜中了。不对!谢景迟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褚盈之效忠的对象似乎就是这个四皇子,当初还听了四皇子的命令给“自己”送了成亲的贺礼。 那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难道是这个四皇子抓捕褚盈之的时候,顺道把自己也逮了?那自己真是好点背啊!但是……但是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裕王妃来着?这次率兵攻打禺氏的三个领头的人中,就有裕王啊。难道是抓自己当人质的? 月铭笙看谢景迟似乎有心事出神的模样,也大概猜出来了她在想些什么,旋即出声道:“是我让褚盈之带你出城,抓你回来的。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关心他,也不知道错信于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景迟听完之后,说不难受是假的,自己还是挺信任褚盈之的,可他偏偏就真的骗了自己。 “怎么,伤心?”月铭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接着说道,“我印象中,谢景迟不似是一个会将伤心难过表现出来的女子。你当真是变了,或许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太过年幼,过了这么多年了,有变化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传闻中的大家闺秀的典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天香国色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不知道你可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呢?” 谢景迟疑惑道:“什么自觉?求你?那……求你放了我,可以吗?” “你说呢?” 谢景迟耸了耸肩,摊手说道:“求你你也不会放了我,还要什么自觉?哭一哭闹一闹?显然不行,你又不会杀了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便怎样都成,只要不杀我。” 谢景迟已经算是一个当人质当出经验来的人了,看着月铭笙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杀自己,还是多亏了谢晚娘。谢景迟丝毫不怀疑,刚刚的梦里见到的情况,就是谢晚娘和月铭笙的幼年相识。至于为什么会见到,谢景迟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是自己连谢晚娘都见过了,这点儿不科学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倒是洒脱。”月铭笙沉默了许久方才说了这么一句。 谢景迟无奈道:“多谢夸奖。” “褚盈之我已经处置了。”月铭笙又道,“虽然是个人才,但违抗我的命令在先,背叛主子在后。这样只是遵循自己的意志行事的人,无法掌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更何况,还觊觎主子的东西。” 谢景迟当即惊讶地问道:“你杀了他?” “没有。”月铭笙蓦然笑了笑,“我不会主动地处死我的手下,我只会让那些废掉的棋子,生不如死。” “变态啊你!”谢景迟没忍住,脱口而出道。 月铭笙微笑起来,这笑容于他冷峻的脸搭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谢景迟又是突然找回了刚刚看到他时的感觉,心惊胆寒。这个人会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无论怎样都好,总之你现在在我手上。”月铭笙抬起手,摸了摸谢景迟的脸颊,谢景迟想要躲开,却躲不开地被扣住了下巴,月铭笙仔细端详了谢景迟的脸片刻,而后又道,“虽然你已经是有夫之妇,我朝百姓和宗族不会容忍我娶一个已非完璧的女子,但是若只是个养在深宫的宠姬,倒也不会惹来什么闲话。等我打退了你寰朝的军队,禺氏就完完全全地落到我的手中,那时我给你在后宫里种满梨树。” 谢景迟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的自作多情?还是说那么年幼的谢晚娘和他有什么感情纠葛?这一点,谢景迟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谢景迟知道谢晚娘只喜欢过、深爱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亲手掐死她的裕王姬无渊,而眼前这个四皇子月铭笙,则是在谢晚娘的心里没有丁点儿地位——当初谢晚娘并没有提起过这个男人。 什么种满梨树,估计也是月铭笙自己想当然的觉得谢晚娘喜欢。 “快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谢景迟有些不耐烦,自己被人抓来,怪自己识人不清。但如果月铭笙真的用自己要挟裕亲王,那势必会让姬无涯也知道。 自己根本拿不准姬无涯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而退兵。 月铭笙的拇指摩梭了一下谢景迟的下巴,谢景迟感觉到了茧子的存在。 良久,月铭笙方才说道:“你猜的没错,我抓你来,确实要用你当人质去威胁姬无渊。同时,也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谢景迟皱了皱眉头。 月铭笙笑道:“一个叫做碧回的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怀的是姬无渊的孩子。你丈夫将要拥有一个孩子,你说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威胁 碧回有了身孕,孩子是裕王的。 谢景迟愣在了原处,仔细回想了一番,想起来之前的那档子事。算计不成反倒折了碧回,碧回遭到了裕王的欺凌,随后姬无涯允诺会把人救回来,可到底怎么样了,自己也是因为忙于灾区重建和赶赴十南城的事情给耽搁了,一直没有问。现在从月铭笙的口中听到了碧回的消息,却竟然是这样一条消息。 万千心绪此时顿时缠绕在了一处,纠结在一起,让谢景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的焦虑落在月铭笙的眼里,却是以为谢景迟为了碧回有孕的事而伤心。 谢景迟诚然是伤心了,只是却和月铭笙期盼的伤心的原因大不相同。月铭笙因为这样的消息告知给谢景迟,谢景迟会恼怒裕王的招蜂引蝶,会恼怒为何一个婢女也能怀上姬无渊的孩子,而她只能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追赶到战场上。 褚盈之并没有同月铭笙细说谢景迟的事情,在月铭笙的眼中,自然而然的就以为,谢景迟这是千里寻夫来了,只是无奈这个丈夫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她的位置,甚至在有正儿八经的王妃的情况下,让一个婢女怀上了他的血脉。月铭笙要的就是谢景迟的伤心,只有她伤心了,对姬无渊没有了念想,才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身边,知道谁才是真正喜欢她的那一个。 月铭笙不由又想起了年幼的时候,谢景迟随谢云一同到了禺氏,呆了几天,那几天里,谢景迟陪着他斗茶斗诗斗棋斗琴斗嘴,看似规规矩矩一点儿不留人口实处事圆滑的谢景迟,其实也是一副小孩子脾气,明里暗里的嘲讽着月铭笙,有些话甚至让月铭笙记到了现在,且是很久后才明白,那些话中的意味。 那时的谢景迟,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让月铭笙在无数个昼夜中细细揣摩。终究是越揣摩越沉沦,越沉沦越无法自拔,最后泥足深陷,爱上了这样一个本不该爱的人。 于是他有了越来越多关于谢景迟的消息,譬如花朝节上,谢景迟所书一张小笺,力压一众京都学子纨绔,那一段短诗更是在一时间内争相传颂;譬如和棋中圣手江不变下棋只输了半子,其棋力深厚令江不变也是大为赞赏;譬如谢景迟以十二种乐器演奏出了一首曲子,使得以曲乐闻名的薛辞公子也多加青睐;再譬如,皇上圣旨赐婚,谢景迟嫁与裕王姬无渊为妻,成为了当朝的裕王妃。 这些消息一点一点的传入月铭笙的耳中,最后一点消息,是赐婚的圣旨。 温良恭俭,德修涵敛,诸如此类的赞美之词堆砌在谢景迟的名字前面,最后是赐婚。月铭笙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那圣旨的誊抄本,觉得那些赞美的词语落在谢景迟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只是那姬无渊就有些碍眼了。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子,又如何是他一届普普通通的王爷能够相匹配的? 月铭笙一向是瞧不太上寰朝的亲王郡王的,除了庆亲王,他谁都瞧不上,包括太子。而庆亲王那样的年纪,也是配不上豆蔻年华的谢景迟的,故而在月铭笙的心里,能配得上谢景迟的人,只有他自己。在得知谢景迟的婚事之后,他盛怒之下,派遣褚盈之去了京城,借着送贺礼的名义,借机与文宗闲接洽商讨。 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罢,说是蓄谋已久也罢。月铭笙此番下战书,不无为了谢景迟的意思在里头。只是这些旁人都不知道,月铭笙也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谢景迟。 “怎么,听到一个婢女怀了姬无渊的骨血,觉得难以接受?”月铭笙松开了手,含笑望着发呆出神的谢景迟。 谢景迟猛然地回神,有些苦涩地开口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谢景迟是担心碧回的情况,可落在月铭笙的耳中,却是以为谢景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受到了打击,效果很好的样子。故而,月铭笙笑着道:“前儿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正在裕亲王府养着胎呢。当家主母不在,王爷又率军打仗,虽然那个叫碧回的没什么名分,但到底怀着的是姬无渊的骨血,那些个丫鬟奴才也不敢怎样对她不敬。若是孩子丢了,等姬无渊回去,少不得是一番整顿。若是将来安安稳稳地生下个男胎,难保母凭子贵。” “那就好……”谢景迟总算是有些放心了,自己已经是很对不起碧回了,如今她能够安安稳稳的呆在一个地方,已经是最好的了,起码没有了危险,日子还能过得颇为顺畅,只是也不知她自己作何想法,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被查出来了,定然是没有打掉的可能了。那么生下孩子之后呢?给裕王做妾?还是如何?谢景迟仍旧是十分的烦躁。 月铭笙满意地看着谢景迟的反应,随后说道:“能够告诉你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就静静地等着我驱退寰朝军队,扩大禺氏版图,登基称王,然后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这个世上,只有我配得上你,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 谢景迟觉得眼前这个人说的话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太过自恋了。禺氏战书始末,谢景迟知道的不多,但凭她知道的那些来推断,也知道眼前的这个月铭笙,空有狼子野心,却是眼高手低,说白了就是不自量力,只会带着自己的国家走向灭亡,在谢景迟眼中,甚至不如那个让她厌恶到了极致的裕王,他又是如何有脸说出世上只有他配得上自己的话? 虽然对谢景迟的那些夸奖,让谢景迟很是受用,但谢景迟也明白,月铭笙夸赞的那个人其实是谢晚娘,而非自己,自己比之谢晚娘,却是差的远了。 谢景迟的默不作声,让月铭笙愈发满意,认为这是她的一种默认,接着说道:“知会姬无渊的信函已经送了出去,这里是禺氏的边界城池温胥城,城中一切都收整妥当,两军的战场也会在温胥城南十里外,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站在城楼上,能够听得到战场上的厮杀之声。” “我不感兴趣……”谢景迟目光躲闪了一下,寻思着月铭笙如此说了,那么姬无渊他们要等多久才能抵达这里把自己救出去? “那你在这院子里呆着就好,这座府邸里里外外不设禁,只要你不出府邸,随意想怎样都可以。”月铭笙起身,又是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话音落下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了。谢景迟也没有出言挽留什么,因为她还在纠结着自己当人质的事情,哪里有空去理会月铭笙留下了还是离开了。 月铭笙所说的信函,也是被信使带到了寰军的帐中,林煜接过信函,问道:“四皇子遣了你来,只为送这一封信函?” “林大将军,咱们这仗,铁定是要打的,我家皇子除了送封信来给裕王爷,便是没有别的可说的了,毕竟我们没有谈和的意思,想必林大将军也不会想要和谈,不是吗?”那信使神情亦是倨傲,似乎已然胜券在握,此番来不过是来招降的。 林煜听着这信使的语气,看着他的神情态度,哼笑了一声,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当即明了,手起刀出鞘,一道剑光闪过,那信使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便是倒在了血泊之中。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然而像禺氏这样的情况,来多少杀多少都不过分。 恰巧姬无涯与姬无渊二人一同到了主帅帐中,当即便是瞧见了地上的尸身。姬无涯道:“把尸体收拾了,丢后边的山林里吧,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野兽出没了。” 姬无渊道:“狗都不会出来觅食了吧。” “两位王爷。”林煜行礼道。 姬无渊摆了摆手说:“免了,军在外,你是帅,我们是副将,按理来说,应当是我二人给林将军行礼才对。” “对了,林将军,这人来是做什么的?”姬无涯问道。 林煜犹豫了一番,随后拿出信函,递交给了姬无渊道:“这是禺氏四皇子月铭笙遣人送来的信函,指明要交给裕亲王亲阅。”林煜这话说得缓,姬无涯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心下生了一丝疑惑。寰军的主帅是林煜,这事所有人都知道的,月铭笙若有事与寰军知会,也应当是送信函给林煜才是,给姬无渊送信,为的是什么?莫不是姬无渊当真与此事有关联? 也不应该啊,他不会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更何况,若是真有牵连,则更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递信了。 姬无渊接过信函,稍作停顿,便是当着姬无涯和林煜两人的面打开了信函,这是要给两人一个解释了。姬无渊展开信纸,当即惊讶地望向了姬无涯。 信纸上只有七个大字——“谢景迟在我手上”。 姬无渊是不知道谢景迟的行踪下落的,但是却是知道,姬无涯离开过驿馆一段时间,至于去了哪里,却是封了消息。 姬无涯皱了皱眉,道:“信上写的什么?” “月铭笙。”姬无渊深呼吸了一口,而后说道,“抓了晚娘。” 林煜在一旁,自然是看到了姬无渊的一系列神情变幻,眉头也是深深蹙起:“裕王妃……被月铭笙抓去了?这……怎么可能?裕王妃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姬无渊将信纸展示在林煜面前,道:“看到这样的信,我是该信,还是该不信?” 姬无涯道:“这是威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争执 其余的侍卫都被屏退,姬无涯、姬无渊并着林煜,三个人在帐中默默无语,在姬无涯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却是各怀心事。 月铭笙送来这样一封信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显而易见了。接下来月铭笙定然会有其他的要求,作为保障裕王妃人身安全的交换。林煜怎么也弄不明白,本该在王府里享福的裕王妃,怎么会就被月铭笙的人抓了过去,拿来威胁自己。 原本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打禺氏还是十成十的把握,可如今却是出了这样的差错。虽说林煜出门就是主帅,但裕亲王也是副将之一,且承亲王之爵位,将来皇帝驾崩之后,谁登基还说不准,如果说不理会姬无渊的意愿,当即就置裕王妃于不顾,也不大合适。可月铭笙提出的要求,又如何能答应? 姬无渊又将那信纸上的文字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谢景迟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之前谢景迟不辞而别,姬无渊不是没有找过,可派出去的人大都空手而归,谢景迟就这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姬无渊的世界里。 等到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情形。两军对垒,月铭笙抓了谢景迟当作人质来威胁自己,若是半年以前的姬无渊,或许当真就是不当一回事的,该如何就如何了,可如今的他,早就将那个女人深深地刻在骨头上,深爱于心,无法忘却。 姬无渊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此时身边有着林煜和姬无涯两个人在,自己已经在赶往禺氏大营的路上了。他什么都不怕,自然不会去畏惧一个小小番邦的皇子,他曾单枪匹马打上红月山寨,打伤打死山贼无数,最终救出了谢景迟。今日的他,自然也是可以单枪匹马去闯禺氏的军营,将谢景迟毫发无伤的带出。可是因为有旁人在,他有他的职责,他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放着自己的职责不顾,一意孤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更何况,还有姬无涯。 谢景迟将自己一腔真心托付给了这个男人,实话实说,姬无渊也想知道,这样的情况,姬无涯会做出何种选择。 等到姬无渊将目光抛向姬无涯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姬无涯的背影,姬无涯转身向着帐外看了过去,率先开口道:“消息还不确定是否属实,三嫂是否当真是在月铭笙手上还不得而知,我们不必如此慌张。” 姬无渊虽然也是心存侥幸,想着这消息如果是假的就好了。可是为什么月铭笙偏偏挑了自己的亲眷来骗?谢景迟不在裕王府的事情,外人无从得知,月铭笙如果想要骗自己,应该是能够考虑的到,自己查证不需要很久,一旦得知消息是假的,禺氏面临的,将是更残酷的打击。 “如果晚娘真的丢了,会有人来通报,我们可以先等。”姬无渊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左右现在月铭笙也没提条件,等一等倒也没什么损失。” 林煜颔首道:“两位王爷考虑的是,倒是下官有些杞人忧天了。我们不如坐等消息吧。” 如此说着,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心中都是心存着一丝侥幸。那尸身和信函都被处理了,这事暂且——或者说一定不能被下属们知道,否则会扰乱军心。 三人散了去之后,姬无涯在自己帐中传了谭秋飞,吩咐他去十南城走一趟,去衙门看看,那个自称自己亲眷的姑娘还在不在。谭秋飞是认得谢景迟的,让他去倒是比较靠谱一些,不怕被骗了过去。 只是让姬无涯有些挂心的是,林牧染也在十南城中,原本说带她到前线的,可是最后一刻,还是把她留在了城中。战场上刀剑无眼,对她一个姑娘家的还是不大友好。如果谢景迟失踪,那么林牧染会不会也出事?这边收到的消息只是谢景迟有关的,林煜的神情已经可以说明,他没有为了这些事让步的打算,虽然有所顾虑,但立场依旧坚定。 如果林牧染同时被抓了去,林煜是否会动摇几分? 这个揣测在姬无涯心里一直散不去,直到傍晚的时候,一个身穿着墨绿色斗篷的身影策马而来,在军营门口高呼道:“我是林煜将军的近侍,今有事通报!” 等见了这人之后,林煜和姬无涯等人自然一眼认出,这是林牧染乔装打扮的。林牧染眉目间的焦虑落在姬无涯眼中,让姬无涯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猜测。林牧染没有出事,如今却火急火燎的跑到军营来,是不是意味着,那封信函上说的是真的。 “裕王殿下!”林牧染看了一眼姬无涯后,却是冲着姬无渊跪下,说道,“裕王殿下,王妃她,失踪了。” “什么?!”姬无渊看着跪倒在地的林牧染,余光瞥过姬无涯,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谢景迟先前定然就在十南城中,而林牧染屡屡前往衙门,想必就是听了姬无涯的授意去照看谢景迟。现在人失踪了,林牧染前来通报,因为谢景迟的身份原因,只能通报给自己。好一个姬无涯啊,让谢景迟独自呆在衙门里,也不曾安排侍卫仔细看护,如今人被月铭笙抓了过去,要挟自己是小,影响全局是大。 林牧染知晓姬无渊可能不知道谢景迟在十南城的事,只好又耐心地解释说:“裕王妃先前到了十南城,安置在十南城衙门里,今日一早,衙门里负责伺候裕王妃的丫鬟发现裕王妃不见了,而本应该在内室的被褥和椅子,都在后窗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十分明确,裕王妃失踪了。当即有人到驿馆通知了我,得知此事后,我便快马加鞭,到这里知会王爷一声。毕竟开战在即,王妃的失踪有些不同寻常,且与王妃一同前来的公子,也失踪了。” 褚盈之的身份,林牧染也是知道的。如果单纯是谢景迟不见了,林牧染倒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可是褚盈之和谢景迟一同失踪,难免是禺氏那边的人动的手脚。 “不用说了。”姬无渊合眸道,“如今人在月铭笙的手上。” “什么?月铭笙?”林牧染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情况竟是最差的情况。褚盈之是月铭笙的幕僚,如果是月铭笙的指使,在不知不觉中把谢景迟带走,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姬无渊已经知道谢景迟在月铭笙手中,说明月铭笙已经派人送过信了,那么…… 姬无涯道:“不急,月铭笙那边还没有提出他的要求。” 林煜蹙眉道:“无非是让我军退避投降之类的要求,如今一仗未打,如果当真如了他的愿,我们此战倒也不必继续打下去了。” 原本接了战书,下了荡平禺氏的令,就是为的寰朝上国的尊严。如果因为月铭笙拿着裕王妃当人质,被他们要挟着答应了什么条件,那么寰朝的脸面往哪里搁?这一战的意义又何在? 这话一出,姬无涯基本上是明白的林煜的意思。哪怕月铭笙手中有着裕王妃,哪怕裕亲王是三军副将,可在林煜这个主帅眼里,半步都不能退。换句话来说,在林煜看来,谢景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有死去,才不会影响到大局。 可是姬无渊如何能答应:“先等等吧,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还是应当救下晚娘。” “裕王妃是什么样的身份,月铭笙不会不知晓,这样的身份他如何会不好好利用?”林煜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月铭笙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姬无涯道:“也说不准,毕竟一个女人,又能有多大的价值?如果月铭笙提的要求太过分,知道我们不会答应,那他岂不就白忙活一场,我想他也不会想这样的。” 姬无渊接着说:“我们在这里推测,毫无意义,等下一个消息吧。林大将军砍了信使,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林牧染不知因由,听着他们一来二去的说着,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哥哥杀了送信的来使,那么下一封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送来就不得而知了。在信函未到之前,姬无渊是不会允准出兵的,那么十万大军就只能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着。 “这事早已无法商量。”林煜又是摇了摇头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都不能答应。” 姬无渊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扫过林煜,冷声说道:“本王与晚娘,是圣旨赐婚,晚娘更是谢太傅的嫡亲幺女,如果林大将军就让她这样折在了禺氏,于我大寰又有什么益处?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寰朝是一个连媳妇都保不住的朝廷?要让谢太傅对朝廷寒心?要让本王无法向岳丈、向父皇、向天下人交代?” 姬无涯默了片刻,而后说道:“无论答应不答应,似乎都是我们吃亏。” 林牧染寻了个间隙插话道:“不能去将裕王妃救出来吗?我朝多得是武艺高强的人,救个人应当还是不难的吧?” “哼。”姬无涯当即冷笑了一声,看向姬无渊道,“我手下的十二墨雨,早已折损得七七八八了,不知三哥手中还有什么人,能当此大任?” 藏在话中的嘲讽,姬无渊听得明明白白。十二墨雨大多都是折在姬无渊手中的,而姬无渊的人马,也被十二墨雨伤了不少,现在一时之间,竟是难以找出可用的人。 “本王亲自去。”姬无渊当即下了决定,而后有些嘲讽地看向了姬无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章 第二封 林煜慌忙上前道:“王爷,万万不可啊!这孤身闯军营,非寻常斗武可比,可谓是危险重重、险象环生,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轻则伤重则亡,下官如何能让王爷去冒此大险?” 林牧染也是在一旁附和着说道:“王爷,大哥说的是啊,王爷乃万金之躯,如若有了分毫闪失,我等如何向皇上交代?王爷三思啊!如今裕王妃虽说落在了月铭笙的手上,但我听闻,裕王妃幼年曾与月铭笙有些交情,在王妃与王爷成婚之前,曾拍一队人马,去谢府送了新婚贺礼。想来月铭笙也不会太过为难裕王妃,更加不会去加害裕王妃了。” 姬无渊听了这话,却是愈发的担心。谢景迟与月铭笙的幼年交情,林牧染若是不提,他就要忘了。但是有了这份交情,那谢景迟就非同一般的人质了。 “等到明日傍晚,若是还没有信函送来,便整备三军。”姬无渊低声道,“将军意下如何?” 林煜有些莫名,踌躇地看了眼姬无涯,又看了看林牧染,三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林煜便是问道:“王爷这是有了什么打算?” “若是明日傍晚,还不见信函,本王就带一小队人马,潜入禺氏大营。一来可打探禺氏军备情况,二来救出晚娘。若是可以,本王定是要带回月铭笙和李陌的首级!”姬无渊这话说得狠厉,眉眼间依稀可见往日狂妄恣意之色。 姬无涯的眼眸半合,看着眼前的姬无渊。王妃名义上是他的王妃,可是新婚之夜将妻子掐死并且抛尸乱葬岗的,也是他。哪怕是如今谢景迟被抓去当人质,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理应展现出一些愤怒,可是如果是假装的,这也未免装的太过逼真。之前就有猜度,姬无渊是不是喜欢上了谢景迟。按照今日姬无渊的反应来看,这个猜测多半是真的了。 先前,若是姬无渊不喜欢谢景迟还好说,圣旨一下,姬无渊多半也只会因为面子原因,会有些不悦,但只要找好理由,很容易就能让他松口。可是如果是一个喜欢谢景迟的姬无渊,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办成了。如果姬无渊在皇帝下了和离圣旨之后,再度上书请旨赐婚,又当如何? 毕竟,先前谢景迟曾一度被姬无渊下了药,造成了怀孕的假象,这些是皇帝和贤贵妃都知道的。 姬无涯有些头疼,原本已经想好了所有的路,可是却因为姬无渊的这些转变,以及月铭笙的插足,被打乱了计划。而且更重要的是,谢景迟在月铭笙手中,真的不会有危险吗?如果月铭笙修书传来,让寰军做些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又该如何? 自己能为了谢景迟,置大军、置天下于不顾吗。 还是说,姬无渊去闯禺氏军营的做法才是最正确的,自己也应该支持,甚至应该跟随姬无渊一同前往,多一些把握? “王爷,不可啊!”林煜出声阻拦道。 林牧染拱手,目光灼灼道:“王爷,若是王爷当真想要闯营救人,不如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其余三人解释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牧染,林牧染却是颇为自信地说道:“裕王爷,您或许不知道,但是荣王爷和我大哥都清楚,我的武艺也是不俗。如此说似乎有些自卖自夸之嫌,但是我好歹也是能在荣王爷手下走过数十招的人,荣王爷是什么样的武艺,裕王爷想必不会不知。这一小队,交给我,哪怕不能救人出来,也能保证完完全全地回来。” 林煜甩袖道:“胡闹,你一个女子,擅自跑来军营,已经是大罪过了,如今还想要带队去偷袭敌营?现在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是不是自由自在惯了,也是我对你太过放纵了!” “哥!”林牧染娇嗔一声,有些委屈地瞪了瞪林煜。 姬无涯在一旁道:“牧染,你的武艺我是清楚,只是莫说你了,就算是三哥他想要亲自带队,主帅也是断然不会准许的。此事太过冒险了,如果一着不慎,被敌军暗算埋伏到了,就是大麻烦,我们如今已经有了一个人质在对方手中,万不能再冒险送去第二个第三个。” 林牧染跺了跺脚,一时嘴快道:“若不是你让那个什么褚盈之呆在这里,我说裕王妃也不会出事!” “褚盈之?”姬无渊听到了重点,当即将目光抛向了姬无涯,“六弟,看来本王的王妃到达十南城的事情,六弟知之甚详啊。” 姬无涯道:“三嫂关心三哥的安慰,所以追随大军到了十南城。到了十南城后,又担心三哥生气,故而不敢知会三哥,就来找我说明了一番。那褚盈之便是三嫂娘家的一个哥哥,这一路上也是多亏了他的照应,三嫂才能安然无恙的到达。没有告知三哥,也是三嫂的委托,如今看来,倒是我这厢考虑的不够谨慎了,害得三嫂被人捉了去。” 林牧染也是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些不够谨慎,当即也是补充道:“是啊是啊,当时荣王爷让我去驿馆陪人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是谁,一看原来是裕王妃,还纳闷儿了许久。听了裕王妃的请托,才明白裕王妃用心良苦。哎,只是也不知月铭笙那厮,到底是怎么将裕王妃劫持走的。” 姬无渊唇角勾起,斜眼看着林牧染道:“倒是要多谢林姑娘陪伴本王的王妃许久了,今日林姑娘还想自告奋勇的去救晚娘,本王真是不胜感激。” 林煜对着林牧染道:“真是胡闹!” “大哥!”林牧染有些委屈,却也心虚,偷偷地瞄了林煜两眼。 姬无涯道:“将军也莫要怪罪牧染了,陪伴王妃一事,本就是我的请托。牧染看在我的两分薄面上,去了。如今王妃失踪被捕,牧染与王妃也算是有几分矫情,想要去救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牧染你也不要太过执着了。” 姬无渊冷笑道:“六弟说得极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只是本王的王妃的安危尤为重要,毕竟,本王和王妃,是圣旨赐婚,王妃的身份,本王也不需要再三强调。还是请将军,以及六弟,再慎重考虑考虑吧。” 在说到“六弟”二字的时候,姬无渊特意咬了重音。姬无涯对谢景迟的心思,以及这两个人的关系,姬无渊心知肚明。但是姬无涯这个人,姬无渊也有几分了解,毕竟不仅仅是亲兄弟,也算是老对手了,如何能不知己知彼? 姬无涯的心中,谢景迟的分量足够的重。这一点,姬无渊看得出。但是姬无渊更知道的是,姬无涯并非是那种为了美人不要天下的人,除非他本身就不要这个天下。可是如今的情形,并非是夺嫡争储,放弃与不放弃,全看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对天下大势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而如今谢景迟被抓一事,却是不同了。如果月铭笙拿着谢景迟威胁姬无涯,为了大局着想,姬无涯定然是能作出那种,忍痛割爱顾全大局的事的。所为的忍痛割爱,不就是放着谢景迟不管不顾。 而月铭笙这个人,野心十足,是禺氏上上下下看着的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子。但是据姬无渊的了解,这个人却也是足够的残忍。 谢景迟落在他的手里,那一点点幼年的交情,能够让月铭笙放她一马么?更甚者,谢景迟那样的容貌,又是那样的身份,如果月铭笙起了歹心,羞辱了她,以此来羞辱寰朝王爷,又会如何? 越想越发的焦虑,而这些情况,姬无渊能够想得到,姬无涯自然也是能够想得到。只是姬无涯心中暗暗忧心,却也是无可奈何。他想要去将谢景迟救出来吗?无疑是想的。可是他能做些什么?他什么都不能做。攻打禺氏一事,有关国体,且不容有失。 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弃天下于不顾。 帐中四人顿时有一瞬的沉默,各怀心事,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很快,沉默就被打破了,因为月铭笙的第二封信很快就送了过来。 快得让他们有些惊讶。 依旧是让姬无渊亲启,姬无渊打开了信函,这次信函上写的是:“裕王妃安好,王爷勿念,若想再见王妃,则明日温胥城南三里外小槐坡,铭笙恭候裕亲王大驾。” “明日?”林煜蹙眉道,“莫非月铭笙已经知晓我军扎营何处,又打算在何处开战?” 姬无涯轻声道:“看着信上内容,多半是已然知晓。否则又如何会独独约了在温胥城外的小槐坡见面,三哥,这月铭笙也未说让你孤身一人前往,明日我便陪三哥一同前去。” 无论如何,也要确保谢景迟的安全。且明日若是有机会,安排妥当的话,说不定还能直接将人救回来。姬无渊原本是不愿意让姬无涯插手此事了,但是考虑到姬无涯确实武艺高超,明日若是有可能,说不定可以救回人质,故而姬无渊也是点头应下了。 林煜道:“不可掉以轻心,怕是来者不善。” “将军此话便是多余了,本就是敌军统帅,又如何能有善意?且又是携了人质相见,怕是恶意不少,善意全无。”姬无涯摇了摇头,继续道,“挑几个身手好的,随我和三哥一同前去吧。” 姬无渊道:“人不宜过多,否则若是有个万一,不好脱身。战前还是应减少不应当的伤亡。” “那我——”林牧染有些跃跃欲试。 林煜道:“你给我安分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见面 第二天,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起了个大早,点了十名精干的武将,乔装成侍卫随从的模样,一行十二人匆匆翻身上马,和林煜、林牧染交代过后,急忙地向温胥城赶去。 温胥城距离扎营的地方,大约有三十五里地,快马赶去,也须得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姬无渊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姬无涯和一众侍卫。姬无涯看着匆匆向前的姬无渊,心中有些感叹。如果姬无渊从前没有那样的狠辣,不对谢景迟下手,如今也没有这样的事了。 可再想来,如果姬无渊没有杀了谢景迟,那么如今的谢景迟就不是那个谢景迟了。 世上的事总有因果,如今姬无渊的求而不得,终归是他自己造的因结的果。说到底,还是他和谢景迟没有缘分。想到这里,姬无涯不由得低头笑了笑,他自己的这个缘,还是从姬无渊手上截来的。 如今策马向温胥城去,姬无涯的心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忐忑。也不知怎么了,明知谢景迟落在了敌军手中,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可姬无涯就是没觉着该怎样担忧。在他心里,由衷的相信着,谢景迟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人,一定能保得自己的安全。 况且月铭笙定然是不敢对谢景迟怎样的,寰军和禺氏交战在即,月铭笙如果有必胜的把握,就不会想着拿谢景迟来做文章,这样的威胁,总归是让臣民不齿的。如果月铭笙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谢景迟,将来会是一个谈判的筹码。 一路无话,很快的,一行人就赶到了小槐坡。 小槐坡之所以叫小槐坡,是因为周围多有槐树,一到了季节,槐花盛开,到处都是槐花的香气。姬无涯拉扯了一下缰绳,在一棵槐树下停下,下马后将马匹拴在树上,不着痕迹的留意起了周围的情况。 小槐坡如果有什么可以面见会谈的地方,那么不远处的一个高坡上有一个凉亭,是最佳的选择。仔细看过去,凉亭周围的遮挡物很少,和这些槐树有一定的距离,如果把人手安排在槐树林附近,想要再起事时迅速赶去凉亭,还是比较难的。所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月铭笙来说,凉亭都是最佳选择。 至于周围的槐树。姬无涯抬头看了看,树高约有两丈,若是轻功绝吧。”姬无涯颇为轻松地笑了笑,“左右一会儿月铭笙就该来了,见到了阿迟,再作之后的打吧。” 说曹操,曹操到。 姬无涯的话音刚落,便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侧身看了过去,为首的男子,身着绛紫衣衫,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等那人停下,姬无渊便是开口道:“可是禺氏四皇子?” “两位面容有些肖像,应当就是寰朝的裕王和荣王殿下了吧。”月铭笙随意地开口说了句,目光扫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立着的那些侍卫,侧身下马之后,将缰绳抛给了一侧的近侍,抬脚向着先前姬无涯看到的那个高坡走去。 月铭笙走了两步,方才停下,道:“竟是忘了,两位王爷,那边有个凉亭,去那里说话吧。” 姬无涯含笑道:“四皇子先请。” 月铭笙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对着随着自己来的侍卫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见月铭笙已经留下了随侍,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自然也不能带着近侍前去,于是就只有三人一路向着高坡上的凉亭走去。姬无涯看着不远处的紫色背影,飞速的思考着为何没有见到谢景迟的身影,月铭笙此举又是何意? 三人到了凉亭中坐下,姬无渊率先开口道:“废话也不多说了,人呢?” 月铭笙抬眼看了看姬无渊,原本冷峻的面容,竟是多了一丝笑意,随后月铭笙站起身来,想着温胥城的方向望了过去,姬无涯此时才发现,这个位于高坡上的凉亭之中,向着温胥城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温胥城的城楼,顿时,姬无涯有些明了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天这人,怕是救不下来了。 月铭笙自袖中拿出一管烟花,拉了信捻之后,烟花破空,打出了一个信号。 随后,月铭笙又递给了姬无渊一个管状物品,姬无渊看得出,这是极为稀罕的物件儿,名叫千里镜,在远处可窥千里之外的景色。姬无渊接过千里镜,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却没有要看的意思。 月铭笙又取回了千里镜,自顾自地向着温胥城的城楼上看了过去,随后开口说道:“裕王殿下,裕王妃如今就在温胥城楼上,裕王殿下不如确认一下,我是否是抓错了人。” 月铭笙看过之后,方才又将千里镜递给了姬无渊,姬无渊这才拿起千里镜看了过去。温胥城城楼之上,挂着月铭笙的军旗,而在城门楼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莲塌,榻上的帐子被撩开向两边挂好,而帐后规规矩矩坐着的人,正是在姬无渊眼中失踪已久的谢景迟。 有千里镜在手,姬无渊看着城楼上的谢景迟,就犹如在眼前一般。姬无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绑着谢景迟的麻绳,绳子将衣衫都勒出了褶皱,可见绑人的时候,用力是不小的。 再仔细看一看,谢景迟是未施粉黛的,脸色苍白,似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姬无渊将千里镜移开,随手递给了姬无涯,随后看着月铭笙道:“说吧,你捉了晚娘,为的是什么。” “裕王殿下应当能想得到。”月铭笙撩起袍子,安安稳稳地坐好。一旁姬无涯正拿着千里镜的手,骨节青白——他也是看过正在温胥城楼上的谢景迟了。 月铭笙又放了一个信号烟花,接着说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如今禺氏与寰朝交界的地方,没什么人把守,总也是不行的,不如两位王爷做个主,就把十南城外的两国交界地,划给禺氏,之后的仗,咱们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两国交界的地方,人烟稀少,打起仗来不会殃及到无辜百姓。可若是把边界地方划了出去,在十南城附近打起来的话,就难免会殃及池鱼,且疏散十南城的百姓,也会花费一番时间。月铭笙的这个要求,虽说听起来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其实已经几乎触到了姬无涯的底线。 “好。”姬无渊未作考虑便是应下了。 姬无涯拦道:“三哥还是考虑一下吧,此事非同小可,如何能三言两语就做出决断。” “那依荣王殿下看来,应当如何呢?”月铭笙挑了挑眉毛,脸上有了一丝阴寒笑意。 姬无涯问说:“方才我看三嫂面容苍白,像是在贵国受了不小的委屈。” “王爷观察细心,王妃确实因为不安分,吃了一点小小的苦头,至于王妃之后会不会吃更多的苦头,就要看两位王爷,是否善待王妃了。”月铭笙将目光放在姬无渊身上,“这样貌美如花的妻子,如果我是裕王殿下,可是会好好疼惜的。” 姬无渊喝道:“闭嘴,就如你所说,十南城之外的地方,都是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可能 “三哥,莫要一时冲动。”姬无涯的脸色当即变了变,十南城外的地方全部划了出去,这比吃了败仗还要丢人,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讲和了,这仗也不必去打了,耗时耗力还把面子丢干净了。 姬无渊看向月铭笙道:“本王答应了你,你准备如何、何时将本王的王妃送还回来。” 月铭笙颇为玩味地看着姬无渊,谢景迟一个本该享清福的裕王妃,如今却在十南城出现,若是说没有一个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在这边,是不可能的。如今姬无渊为了谢景迟,果真是什么样的条件都肯答应。众所周知,寰朝为了脸面,接下了禺氏的战书,在这内部有忧的时候,还要抽调出兵力来应对外患。而姬无渊,三言两语就将那要争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看来这两个人,怕不只是圣旨赐婚那么简单的感情了。 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放谢景迟回来了,等到分别的久了,慢慢的,谢景迟就会忘掉这个人,然后乖乖地和自己在一起,成为自己的人。 “裕王爷,这事怕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月铭笙斜眼看向了姬无涯,又道,“王爷,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协商这件事情,三天之后,还是这个地方,我们再谈。” 姬无渊拍桌起身,显然是有些生气了:“明天这个时候,带上晚娘,我给你立下字据,一手交字据,一手交人,否则你就等着我大寰军队,踏平你禺氏国土。” 姬无涯拦了拦姬无渊,向着月铭笙拱了拱手道:“依我所见,王妃在四皇子手中似乎受了不小的委屈,莫说三哥了,我看着都觉得气愤。四皇子总要对此给个交代的,如果就这样由着四皇子,等王妃回来了,又是个怎样的王妃,谁都说不清楚。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四皇子对王妃客气一点。让地是小事,毕竟只是换个地方打仗,最后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两家的兵力如何。但是若是我军将士知道了他们尊贵的王妃,在禺氏那边受了这样大的屈辱——当然,我也没有威胁四皇子的意思,只是想告诫四皇子,条件好商量,但是人,必定是要完好无损的。今日我二人看到的是面色苍白的裕王妃,明日,希望能在眼前,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裕王妃。” 月铭笙看向姬无涯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心中斟酌了片刻。姬无涯这一长串话,表明的无非一个意思,就是让自己对谢景迟好一点。按着之前的反应来看,姬无涯是不太支持这样的交换条件的,但这段话一听,却又有点儿退让的意思。 只是,明日带着谢景迟来见他们?想的太过美好的,谢景迟和姬无渊,是不可能再见面的。月铭笙先前就已经下了决定,谢景迟的身上已经被月铭笙贴上了自己的标签,这辈子不可能再属于别人,如果让她再见姬无渊,再勾起那本来被碧回怀孕之事刺激到的感情,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月铭笙道:“荣王爷尽管放心,先前只是裕王妃舟车劳顿,又不大适应这边的气候,所以染了些小病,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给裕王妃瞧着了。这药也喝了,人也伺候了,至于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还是得看两位王爷的决定不是?两位王爷想让王妃过好日子,那王妃就一如在京城的时候,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伺候着,如果两位王爷不想让王妃过好日子,那么十八层地狱也能去游一遭。” “四皇子,当真是,有气性。”姬无渊也是平复了下来,勾起唇角看着月铭笙,言语间的抑扬顿挫,让月铭笙略微有些诧异。 姬无涯道:“可不是,毕竟百年就出这么一个四皇子,整个禺氏宠着的人,可不是很有气性?四皇子,今日就谈到这里了,明天这个时候再见,希望到时,能见到安然无恙裕王妃。” 说罢,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皆是转身离开凉亭,翻身踏着槐树枝下了高坡,带着侍卫扬鞭策马离开了。月铭笙依旧站在凉亭里,看着滚滚飞扬着的尘土,对着台下招了招手。很快有一个侍卫跑了上来,跪下行过礼后,道:“四皇子,有什么吩咐?” 月铭笙道:“回去对她说一声,今儿个是蒙混过关了,两个人一个都没有瞧出来有问题。等到明儿个,就要面对面的看了,让她仔细去跟谢景迟学学神态动作,莫要被看出来差错了。” 侍卫颔首道:“遵命。只是,四皇子,您不回去吗?” 月铭笙转身瞧着那个侍卫,抬脚前行了两步,轻声说道:“本皇子还要去别的地方半点儿事儿,如果是大哥问起来了,就说我晚会儿就回去了。至于去哪儿,你还不配知道。本皇子做什么还需得向你报备?” 侍卫当即瑟瑟发抖地说道:“属下,属下多嘴了……” 月铭笙冷笑了一声,便是离开了凉亭,一步一步缓缓地从高坡上走了下去。最后离开的时候,姬无涯和姬无渊两个人,明显是在给月铭笙一个下马威。月铭笙只知道这两个寰朝的王爷武功不俗,却没想到已经不俗到了如此程度,这个高坡说高不是特别高,但也是有着十丈左右的高度,那些槐树也是六七丈高,两人竟是从高坡上,借着槐树枝的力,施展轻功飞跃了下去。 如果这还看不出来两人的武功卓群,月铭笙这个被整个禺氏吹捧着的四皇子,也该自己打脸了。 只是,这两个人武功再怎么的好,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凭两个人的本事,还能和一群人斗不成?月铭笙冷笑一番,只觉的姬无渊和姬无涯两人自视甚高,却是忘记了,人多势众的理。 姬无渊如同来时一般,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姬无涯看着眼前的尘土飞扬,陷入了沉思。 看着姬无渊的架势,是想要救回谢景迟的,如果说自己就坡下驴,就这样附和着,把人救回来,也并非不可。只是月铭笙狮子大开口,提出的这个条件,无疑是又狠狠地打了寰朝一巴掌,把大寰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不要说自己了,林煜都不可能答应。 况且,如果真的在十南城开战,一旦战事不利,那么受苦受难的将是边地的百姓们,自己又如何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这么多无辜的人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姬无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双腿一夹马肚,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敲,马儿嘶鸣一声,飞奔了出去,瞬间便将其余人甩在身后。姬无涯是要先姬无渊一步回到军营,等到了军营门口,姬无涯也顾不上军营之内不能纵马的规矩了,一直到了主帐外,才翻身下马。 快步走入帐中之后,看到林煜正在案前写着些什么。林煜听到了动静之后,抬头看了看,出声问道:“王爷神色慌张,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林煜的询问,姬无涯怔了怔。原来自己的情绪已经写在了脸上。从前的自己,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样的场合下,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做什么样的表情,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可是今日的事,竟是让自己如此慌张,慌张到了忘记掩饰。 林煜又道:“王爷是和裕王殿下一同见了月铭笙,怎么样,裕王妃可是当真落在了他的手中?” 姬无涯收敛了神色,点了点头说:“谢景迟确实落在了月铭笙的手中,我和三哥也都瞧见了。” 林煜追问道:“那么,月铭笙此次可是提了什么条件?”林煜想到姬无涯先前的模样,大概也猜了出来,这两人没有成功将人救出,且月铭笙提出的条件,不大合适。 姬无涯斟酌了片刻,说道:“月铭笙希望我们将十南城外的地界划给他们,仗依旧是打,只是挪一挪战场。” 林煜当即一拍桌子,怒道:“这和割地求全有什么区别,如何能答应。” “我也正有此意。”姬无涯深呼吸了一口,还是将这话说出了口,对着林煜沉声说道,“这样的条件,我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我们已经应下了,明日同一时间,还在小槐坡相见,让他们将谢景迟也带过来。三哥说会给他立一张字据,算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林煜击掌道:“裕王殿下怎么这般糊涂!” 姬无涯叹道:“毕竟,是他的妻子。只是,虽然是口头上应了下来,但这事,毕竟不是三哥一人能够决定的。我先行回来,也是想与林将军探讨一下——” “探讨什么?!”姬无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便知你要提前回来说些什么我不爱听的话,今儿我把话就这么放在这里了,人,一定要救。” 林煜道:“那样的条件,想让我答应?不可能。” 姬无渊道:“我是王爷,我说了算!” 林煜对说:“我才是主帅!帅印在我手上!裕王殿下在京中,是万金之躯的王爷,下官应当对王爷行礼。可是在军中,我是主帅,裕王殿下是副将,副将一切听从主帅的!” 姬无涯看着两人对峙,站在一旁,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道:“三哥,我与阿迟的感情不浅。她如今受罪,我也看着心疼,只是有些事,事关原则,无法让步。三哥,大局为重。” “你和晚娘的感情不浅?”姬无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看着姬无涯大笑了几声,又道,“若不是你的疏忽,晚娘如何能落到月铭笙的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兵临城下 皇家的这些纠葛,原就不是林煜该管的。如今姬无涯和姬无渊隐隐似是要起矛盾的模样,林煜也有些犯愁,不知是该管还是不该管。但是这事,也与军情有关,所以林煜仔细斟酌之后,还是开了口。 “两位王爷,当务之急,不应当是纠结这到底是谁的过错,而是寻找解决的办法。月铭笙这厮提的要求,本就是十分的过分,我们是不可能答应的。”林煜顿了顿,看着姬无渊愈发难看的脸色,还是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又不能置裕王妃于不顾,因而有些难办。” 姬无渊瞥了林煜一眼道:“本以为林将军会有一番高谈阔论,没想到还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尽说些废话。” 这话说得有些狠了,姬无涯也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姬无渊一眼,眼风扫过时,还带了一丝诧异。这当真是他的三哥吗。曾经那个狂妄放肆的裕亲王,如今却是能够忍受月铭笙近乎羞辱的条件,只为救出一个和他并没有夫妻之实的妻子。 越是这样对比着想,姬无涯越是觉得唏嘘。 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谢景迟改变了许多?有哪里有立场去感叹别人呢。 林煜听了姬无渊的话,也没有恼怒,他为官数十载,见惯了这样有些气性的年轻人。任意妄为,随心所欲,并不为大局而顾虑。原本他以为姬无渊应当是所有皇子亲王之中,最容易有建树的那一个,如今看来,却是差的远了。 “裕王殿下,先前有些话,本帅已经说过了,便不再重复了。主帅金印在此,副将姬无渊听令!”林煜心道自己已经给足了姬无渊的面子,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 姬无渊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了林煜,林煜站在主位之上,手中托起一方金印,正是大军出发之时,皇上令太子亲手交付给林煜的三军帅印,在军中如同朝中玉玺,印在,令从。 姬无渊看着那方帅印,有些难以言述此刻的心情。姬无渊在京中,再如何的不可一世,但仍然不可不遵从圣旨的调令。 如今到了军中,见到了帅印,又能如何?违抗军令吗?别说外面还有千军万马,就说眼前一个姬无涯,就能将自己留下了。 姬无渊不得不抱拳半跪道:“末将在。” 如此场景,又是令姬无涯心中一阵唏嘘。姬无渊为了谢景迟,能做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却是要舍弃谢景迟,为了这天下苍生。可是朝廷的颜面,真的就比谢景迟的姓名重要吗? 林煜板着一张脸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令副将姬无渊,点五十精兵,取道莫阳城,向远洲借粮草十万担,压向十南城!” 姬无渊猛然抬起头,盯着林煜道:“太子监国是令我三人率军攻打禺氏,如今主帅将我支开,是何用意?!” 林煜漠然道:“太子监国虽有旨意令我三人领军,但军中一切事物,全都交由本帅安排。如今本帅分配你督办粮草,尔如何能抗拒军令?” “你!”姬无渊自然是明白,林煜是有意将自己支开的,但是就算知道,却也无可奈何。 姬无涯看着一旁的姬无渊,犹豫了一下,上前拱手抱拳问道:“如今军中粮饷充沛,不知主帅为何又要向远洲借粮十万担?莫非主帅是觉得……” “这仗,怕是要打一阵子了。”林煜长叹一声道,“先前得到的消息,禺氏的十五万人马,并非我们预料中的,举国精壮悉数充军,而是向陵秀国借的兵,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偷偷转移到禺氏的。看来月铭笙当真是有两手打算,原本只是一个禺氏,可以说他们是负隅顽抗,以卵击石。但是如果是和我寰朝臣子里应外合,又与陵秀国串通一气,那确实是要给我军,弄出一点麻烦来。” “也不知月铭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竟然是……竟然连幕僚也是瞒了过去!”姬无涯听完之后,也是有些惊讶,随后想到褚盈之先前完全没有提到陵秀国借兵的事,他并不觉得是褚盈之有所隐瞒,当时褚盈之对百姓的那些关怀不像是假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是因为,月铭笙借兵一事,完完全全地瞒着手下人。 或者,是借兵在褚盈之出发到京城之后! 如果是借兵在褚盈之离开禺氏之后的话,那么这股军队,也不过是临时整合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而林煜那边,也是从林牧染那里套出了褚盈之的消息,自然是明白姬无涯的意思,当即便是说道:“或许并非刻意隐瞒,而是借兵之时,幕僚不在身旁,因而不得而知。” 姬无渊蹙眉看向了姬无涯和林煜两人,心知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更是因为不想知道这些,如今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如何救出谢景迟,再容不下其他。 “主帅所言甚是,所以依我看来,禺氏和陵秀国的这十五万军队,不足为惧。”姬无涯微微一笑道,“而且陵秀国和禺氏的合作,既然是私下的,说明陵秀国也并没有正面与我大寰抗衡的意思,也不用担心禺氏和陵秀国联合起来,咬我们一口!” 林煜细细思量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们不去逼迫陵秀国,自然会有人去逼迫他们,况且,月铭笙既然能借来兵,就能使得陵秀国与我们为敌。一个禺氏很好解决,但是一个禺氏,再加上一个陵秀国,就不大容易了。” “那十万人马是不是有些不够?”姬无涯当即便是想到了人马不足的问题。 林煜叹了叹道:“情况不明时夸下海口,如今确实是该由我负起责任来。先前我已经修书去了京城,会再调五万人马,作为后备军力。那十万担粮草,也是给后备军用的。” 说完之后,姬无涯默默地看了林煜一眼,以上所有决定,都是林煜一人做出,未曾和其他人商讨,若是要说姬无涯心中可有不快,那定然是有些不太痛快的。 姬无渊早就站了起来,如今听了这些,转身便要离开。路过姬无涯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晚娘的命是你救的,我信你能救她一次,就能再救她第二次,想着天下的时候,不妨也想想,天下像她那么爱你的人,又有几个。” 说完之后,也不理会林煜如何,便是掀开帐子离开了。 不久,姬无渊领了五十精兵,向着莫阳城的方向去了。 姬无涯在军中,就着地图看了一宿,看着温胥城周遭的地势高地,山脉河流走向。第二天一早,姬无涯去了主帅帐中,林煜也是早早的起来了,看着眼前的姬无涯道:“今天,便不要去了。” “正有此意。”姬无涯颔首道,“温胥城外情形,我已经在地图上进行了勾画,红笔勾出的地方,适宜驻扎,这些朱笔画线的地方,可以挖掘战壕。而攻城之时,可在这些地方放置投石机等。” 林煜满意的看着勾画较多却丝毫不显杂乱的地图,庆王曾经私下对着林煜夸过他这个六弟,说是若在乱世之中,他这个六弟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昌平盛世,难以施展他的文韬武略。如今粗略一看,果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传令下去。”林煜对着守卫说道,“整顿三军,未时出发,向温胥城进军,务必在黄昏之前,抵达温胥城下,三日之后,攻城!” 姬无涯有些讶异地看着林煜,问道:“这么快?” “今日,月铭笙怕是还以为我们要去和他做交易,而我们既然已经不打算去了,就给他一个明确的信息,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们要开打了,无论他们手中有怎样的人质,都无法改变我们将兵临城下的命令!”林煜冷声道,“想和我谈条件,不如下黄泉去问一问他的那些前辈们,是怎么死的!” 冬日里的风自垂帘的缝隙中窜入帐中,冷风戚戚,吹的林煜有些哆嗦。林煜当时搓了搓手,看着被冷风掀起一角的垂帘道:“今年冬天,格外的冷了。” “是啊,格外的冷。”姬无涯转身,看着不停地起起落落的垂帘,蓦然想起了不知安危的谢景迟。今日若是没有见到自己,她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月铭笙今日被放了个鸽子,又会怎样的对待谢景迟? 只希望月铭笙是个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对谢景迟能够客气一些,不会让她受太多的委屈。否则禺氏国破之时,自己定然要那月铭笙,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谢景迟原本是在温胥城中,可是昨天也不知道月铭笙出去干什么了,回来之后,就让人带着被五花大绑的谢景迟往禺氏国都去了。 禺氏的地方也不大,一天一夜的功夫,谢景迟已经到了禺氏皇宫。如今正立在皇宫大殿之前,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本以为穿的足够厚了,可谢景迟还是觉得冷,那些冷风像是要撕裂衣衫透入肺腑一般。 “你便是四弟新瞧上的?当真是称得上国色天香,也难怪在这种时候,还能让他分出精力来,送你过来。” 殿上站着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既然称月铭笙为四弟,想必也是禺氏皇族中人了。 谢景迟白了那人一眼道:“多谢夸奖,既然我是你四弟瞧上的,那能不能麻烦你,把这里弄暖和一点,我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辜 谢景迟不晓得的是,殿上立着的那个,并非是什么皇子,只是月铭笙的一个表亲兄弟,名唤李修音,比月铭笙年长两三岁,因着平素里多唤月铭笙老四,也就跟着叫一声四弟了。 李修音饶有兴趣地回了一句道:“寰朝的美人儿,都像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吗。” 谢景迟紧了紧衣袖,却仍止不住那冷风灌入衣服里。谢景迟冻得发抖,心情自然是不大好,当即白了李修音一眼道:“这你就不懂了,长得越好看,脾气越大。像我这样好看的,脾气自然是异常的大,所以我建议你好好伺候着。你如果嫌我麻烦,也行,你可以把我踢出你们这皇宫,让我自生自灭!” 堂上的其他人,听了谢景迟这一番话,都憋着笑不敢出声,唯有李修音一人,笑出了声。 谢景迟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什么好笑的,只又清了清嗓子,斜眼看了过去道:“你笑什么笑?还不快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让你这皇宫,鸡犬不宁!” “姑娘怕是威胁错人了,这皇宫,可不是我的皇宫。你让这皇宫鸡犬不宁,和我也没多大关系。”李修音颇为闲适地看着谢景迟闹腾,招了招手对着身旁的近侍说道,“去把子妗姑娘带来。” 近侍得了令,当即退了下去,去执行命令了。而谢景迟却是心想,这个人也真是惨,比月铭笙年长,却是不能当皇帝,还要给月铭笙办事。谢景迟眉毛一抬,说道:“子妗姑娘是什么人?叫她过来做什么?” 李修音端了盏茶,向着谢景迟敬了敬,随身说道:“我若是你,现下就乖乖坐着,吃一盏热茶暖暖身子,还能休息片刻。一味地梗着脖子站在这里,又冷又累,得不偿失呀。” 谢景迟看着李修音手中冒着热气的茶,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谢景迟想着,这会儿跟他怄气也没什么意义,自己过得爽才是对的。 “嗯……你说得对。”谢景迟站在原处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一个疑似是给自己准备的座位,施施然走了过去,慢悠悠地坐下后,抬头笑着看向李修音。 李修音觉得有趣,动了动手指,便有侍者奉了茶水上来。谢景迟忙是捧着水杯,暖了暖冰凉的手,舒舒服服地呼了一口气,接着又嘬了一小口热茶,茶水入胃之后,瞬间使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旁人也都不大着急,静静地看着谢景迟越发舒坦起来,李修音的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快,先前离开的近侍,带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来了。 那个女子刚一出现,整个殿内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谢景迟也是不例外。这个子妗姑娘,在谢景迟穿的厚厚仍觉得冷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露腰露胳膊的舞衣,当真是“风”度翩翩了。 “哇靠,这位朋友,你不冷吗?”谢景迟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位子妗姑娘抬起头,一刹那的芳华,让谢景迟呆滞在了原地——好漂亮的女人。谢景迟这才发觉,先前大家都看过去,原因却是不同。自己是因为她穿的少,所以好奇地看,而其他人,是因为知道这个女子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子妗姑娘眼波流转间,又是牵带起柔肠百转,风情万千。只见她矮了矮身,行礼道:“奴家不冷,奴家天生骨热,因而在冬日里,也是衣衫单薄。” 天生骨热?这又是什么病,谢景迟有些好奇,那边李修音已经开口道:“姑娘瞧着这位子妗姑娘,如何?” 谢景迟愣了一下道:“好看啊!” 李修音又道:“比之姑娘又如何?” 谢景迟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子妗姑娘是我禺氏的第一美人,同样的也是四皇子的家养舞姬。子妗姑娘容貌体态比之姑娘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姑娘又如何能仗着自己的一张脸,就在我禺氏横行无阻呢?”李修音平声说着,“如今是四弟将你交托给我,让我好好照料,我自然不会让四弟失望。但是也请姑娘安分一些,否则,我可不知道,对着一个总是折腾却毫无可取之处的女人,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谢景迟当即惊了一下,她承认,这个子妗姑娘长得确实不赖,可难道这个人是以为,自己仗着脸好看所以才无所畏惧的吗?难道月铭笙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谢景迟当即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声,想着试试看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修音微微一笑,对着谢景迟道:“声势不错,只可惜用错了对象。我不管你先前是什么人,但如今你到了我的手中,我让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我高兴了,你仍旧是主子,不高兴了,你甚至不如花街柳巷里的婊.子,懂了吗?” 谢景迟这也拿捏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便道:“好了好了,随你吧随你吧,我这会儿又饿又冷又困又累,只想找个暖和的屋子里饱餐一顿然后睡上一觉,行不行?” “自然,姑娘来者是客,我自然会好好招待。”李修音对着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领路,谢景迟也乖乖地跟着走了。 快要出门的时候,谢景迟回头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李修音笑道:“靖远侯,李修音。” 谢景迟若有所思地跟着那些下人离开了。子妗姑娘上前,为李修音添了茶,低声道:“侯爷,奴家瞧出来了,这个女子应当就是寰朝的裕亲王的妻子,也就是裕王妃。” “谢景迟?”李修音点了点头道,“四皇子确实一直都挺惦记着这个女人的,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握在手里的。只是这性子比起幼年时又差了许多,不打磨打磨,如何能让她待在四皇子的身边。” 子妗姑娘含笑弟妹道:“此事,便交给奴家吧。” 李修音颔首,却是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那月铭笙是为了什么,要隐瞒谢景迟的身份。可他莫非不知,有这位善于读心的子妗姑娘在,想要推敲出区区一个女子的身份,易如反掌。 …… 月铭笙站在小槐坡的凉亭中,听着探子传来的消息,冷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调兵遣将,还能有什么意思?看来那王爷,倒是真的足够薄情了。不过也罢,自己要的就是他们的薄情寡义,这样才足够让谢景迟心灰意冷,转投入自己的怀抱中来。 “走吧,既然人家没有要谈的意思,咱们也得快点儿回去准备准备,等着迎接寰朝的十万大军。”月铭笙看了看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人,轻声道,“松绑了吧,也没人看着,回去有赏。” 仔细一看,那人赫然一张谢景迟的脸,连身形都有七八分的相似。他跪下低头道:“谢四皇子赏赐,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一听声音,竟还是个男子。月铭笙点了点头,策马离去,其他人也是整装上马,往温胥城赶去。 等到了温胥城中,李陌已经在城楼上等候。月铭笙随手拿了一件斗篷披上,登上了城楼,站在李陌身边说道:“林煜那边儿已经开始整备三军了,估计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李将军觉得如何?这守城,可还容易?” “林煜擅长旷野作战,排军布阵是他的强项,可这城池攻防,天底下我认第二,却是没人敢去认第一了。四皇子尽管放心!”李陌拱手礼过,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模样。 月铭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禺氏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能叫的出名号的,唯有这个大将军李陌,且在名声之上能与林煜一较高下。 月铭笙又道:“我军粮草储备不足,若是他们施以围困之计,又当如何?” “趁夜骚扰,使得他们不得不攻。”李陌对这也不惧怕,林煜不是那种耐得住性子围困的人,只要白日叫骂,夜晚偷袭骚扰,不怕他们不动手。 月铭笙却说:“我有好计,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陌奇道:“洗耳恭听。” “你说,若是裕王妃,在城楼上,被当着寰军十万人马的面,一刀一刀的割下肉来,他们会如何?”月铭笙深深地笑着,神情是说不出的诡异。 李陌骇然道:“若用这样的法子,岂不是叫他人笑话了!” 月铭笙拍了拍李陌的肩膀道:“将军何须在意这些,成王败寇,只要能赢,我们可以不择手段,至于名声,只要是胜者,害怕别人说你半句不好?” 李陌犹豫了片刻,又说:“可那毕竟只是一个无辜女子……” “无辜不无辜,不是将军说了算,而是这天下时势说了算,时势要她上城楼被凌迟,那她就不无辜。”月铭笙紧了紧披风,脸上又是回复了往日的冷峻,看得李陌有些心惊。 李陌还想说些什么,则是被月铭笙拦了下来,月铭笙接着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打仗的事,全权交给将军,但这战场之外的手段,还是由我来吧。” 说完,月铭笙转身下了城楼,李陌现在城楼之上,透过垛堞向下看去,城外一片凄凉景象,但是很快,就会有无数的兵马驻扎在城门外。而自己所站的地方,也会染上那无辜女子的鲜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差错 姬无涯跟在林煜的身边,对着面前的泱泱大军,心中多是感慨。林煜手下的队伍,果真是训练有方,说是集合起来,这么快就已经整顿完毕。拔营结束之后,很快就能向着温胥城进军。 可是另姬无涯忧心的是,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最重要的是,没有谢景迟的消息。自从那日在城楼上远远一观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谢景迟的消息。姬无涯这次知道度日如年这样的形容其实也不大足够,这样的短短一日,竟已是恍如隔世。 林煜对着大军训话过后,戴上头盔,全副武装的翻身上马,领军前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留下一路的滚滚烟尘,姬无涯在马上远眺,远处的温胥城正一点一点的拉近。姬无涯转头向着林煜说道:“将军,裕王那边……” “怎么了?”林煜有些疑惑,为什么姬无涯突然提起了已经去置办粮草的姬无渊。 姬无涯有些忧心地说道:“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不大像是他的风格。一贯来说,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只有他不想做的事。” 林煜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裕王的行事风格,我也有些了解,确实如你所说。只是莫阳距此路途不算近,他能做些什么?若是赶不上押送粮草,那可是贻误军机的大罪,饶是他是当朝亲王,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算了。” “我不知道。”姬无涯轻叹了一声,“只是觉得,他可能会做些什么。” 姬无涯心里是有些隐隐的期待的,期待着姬无渊能做些什么,救出谢景迟,让她免于遭受月铭笙的折磨。今日放了月铭笙的鸽子,还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会对谢景迟做些什么。如果姬无渊能够像京城里的他一样,不管不顾地跑到温胥城去,救下谢景迟,这样自己就不需要两下为难,不需要辜负谢景迟让她置身险境…… 哪怕,自己会因此,失去谢景迟,也不是不可以。 姬无涯心事重重地一路随行,林煜看得出他有心事,便也不去打扰他。队伍整齐有序地向着温胥城行进,而另一边,果然如同姬无涯所料,姬无渊带人离开后不久,就调来了自己的亲信,让他:“有辆马车往皇城去了?在昨天的时候?马车上什么人,有多少侍卫随行?” 守卫吞了口口水,瑟瑟发抖着,说话断断续续地道:“好……好像没有随行的侍卫,就……就只有一辆马车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挺好奇的……” “四皇子还在城中吗?”姬无渊思考了一下,又问。 守卫猛地点头说:“在在在,在的,大将军李陌也在,两个人都在城中。” 姬无渊暂时还没想明白,那辆离开的马车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谢景迟?那守卫看姬无渊不说话,当即想偷偷地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移开,姬无渊立刻就感应到了守卫的小动作,手一动,便是将那守卫抹了脖子,血喷出半丈高,却丝毫没有落在姬无渊的身上。 看着一旁的尸首,姬无渊又向着东城门看了过去。这么多的守卫,出城的人一定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如今还在城里,那么被一辆马车送出城向着皇城去的会是谁呢?如果是谢景迟的话,难道月铭笙昨天就料定了自己今天不会出现在小槐坡,所以提前把人送到皇城去,省得被自己派人救下。 这个可能性无疑是有的,但是如果猜错了,那么自己就要白忙活一场,而且会错失最佳的救下谢景迟的时机。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姬无涯和林煜两人,不顾念谢景迟的死活,直接大军压境的话,或许真的一切就完了。 现在正是选择的时间,姬无渊左右犹豫着,不知道到底是去皇城,还是设法潜入温胥城。踌躇了许久,姬无渊还是决定赌一把。 派了重兵守在东城门,说明马车里的人很重要,没有随行的侍卫的话,或许是不想暴露行踪给一些人看。只有一辆马车,轻装简行,这会儿想必已经在皇城之中了。这样看起来的话,那么有七成的把握,马车里的人就是谢景迟。但是也不排除月铭笙料准自己会来救人,所以故弄玄虚的可能。 多思多错,姬无渊深呼吸了一口,将染血的匕首丢在草丛里,自己迈开了步子往林中去了。不想那么多了,总之先去皇城一趟,说不准就撞对了。 ··· 姬无涯站在城楼下,向着城楼上望去,“温胥”两个字古朴久远,沾染了不少风霜的痕迹。林煜在姬无渊的身边站着,低声道:“已经黄昏了,收拾一下吧,之后的日子没那么简单了。” “林将军,我原先,特别希望自己能上战场,但是一旦到了快要开战的时候,却总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姬无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莫不是,怯了吧?” 林煜对这点倒是有话说了,拍了拍姬无涯的肩膀道:“都这样,第一回上战场的,都是惴惴不安的,就跟那些考科举的人第一次进考场似的。总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战场又不比考场,在战场上,有一点儿差错,说不定命就没了。谁又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所以开战之前,胆怯怕死什么的,多了去了,但是一旦开战的鼓声敲了起来,就都不一样了。” 姬无涯道:“战前的击鼓,就是为了给士兵鼓气吧。” “就是这样了。”林煜转头看着姬无涯道,“先前你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可有什么感受?” 姬无涯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说:“每日跟着底层的士兵一起,吃喝一样,起居一样。军营里的日常训练比起年幼时师父教习武艺的训练严苛程度,还差了些许。但是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跟着这些人一起,还蛮开心的。” 林煜朗笑几声道:“便是如此了,军营里的战友情谊,比什么都来得贵重,也比什么都让人开心。” 姬无涯弯唇笑道:“大概就是这样了,对了,晚上的哨兵都安排好了么?” “这些有专门负责的人安排。”林煜道,“只是到现在,温胥城还没有安排加强守卫,这倒是让我有些奇怪了。按理来说,我们已经大军军临城下,他们怎么说也该有额外的人上城楼盯着才对,可是这温胥城却没有丝毫动静,那城楼上的士兵,看到军队在这里扎营,也是无动于衷。” 姬无涯回说:“想必月铭笙那边,在今天去小槐坡没有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得到我们要整顿人马往这边来了,早就做好了打算了吧。” “或许吧。”林煜总是感觉有些不安,这有点儿不太正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模样。 可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的,看着冷冷的一轮太阳西沉,然后换上了一幕星斗,漫天的星星耀眼夺目,只是那寒风却让人无法静心去观赏这些星星。 第二天清晨,霜落在帐子顶上,蒙了一层白。姬无涯早早地起身,端着一碗热汤,继续向着温胥城楼上看去,那“温胥”两字上也是落了一层霜,看着有些凄凉。 姬无涯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温胥城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异常,事出反常必为妖,姬无涯把碗中的汤一口气喝完,将碗塞进帐前守卫的怀中,而后急匆匆地赶去了林煜的帐中。掀开帘子,林煜在帐中正看着地图若有所思。 姬无涯道:“我觉得事情确实有些不对。” 林煜点头说着:“我刚刚看了地图,如果月铭笙叫了援军的话,最近的能有大批支援过来的人马的城池,就是这里了——欣阳城。” 姬无涯摇了摇头说:“不会是援军,就算是有援军在,也不会这样的安静,安静到让我们察觉到事情不对。” “那依你所见?”林煜搓了搓手,目光在地图上的欣阳城上瞥过。 姬无涯咬了咬牙,道:“会不会是姬无渊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绑 姬无涯这样的猜度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是姬无渊闯温胥城救人,结果被月铭笙的人抓了起来,那么月铭笙有理由这样的有恃无恐。 手上有一个裕王妃不算什么,说点儿难听的,如果不是姬无渊在意这个妻子,姬无涯在意这个人,或许一早就不会去理会月铭笙。但是若是有一个实打实的亲王在手上,那就大不一样了。姬无渊身负皇家血脉,领兵的人中又是有姬无涯在,而今当朝监国的人又是太子,断然不可能放任姬无渊在月铭笙手中不管不顾。所以,月铭笙今天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在寰军十万人马兵临城下的时候,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林煜默然片刻,问道:“裕王的武艺如何?” 姬无涯道:“我赢他不多。” “那又如何会……”林煜有些疑惑,姬无涯的武艺如何,林煜是比较清楚的,如果说是大寰第一的高手,可能是有些太过吹捧,但也是寰朝上下为数不多的高手了,姬无渊能够输他不多,可见水准也是极高。在这样的情况下,姬无渊又怎么会在温胥城遇险? 或者说,禺氏那边有那么的强,可以强行留下姬无渊? 姬无涯低声道:“怕是这温胥城中,深不可测。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他执意要救人,被扣下也未尝可知。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如果真的如我们猜测的一般,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现在不要多想了,想得多也是吓自己。” 林煜点了点头,转身向帐中走去。姬无涯又看了看温胥城的城楼,对着一旁的将士吩咐道:“盯着点儿城门楼,有什么动静,立刻过来通知我。” 将士应下后,姬无涯也是转身回到帐。这次来是带着一身盔甲来的,只是因为还未开战,穿着盔甲总是不大方便,但是如今的情形,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姬无涯取出了自己的盔甲,犹豫了片刻之后换上。纯黑色的盔甲上,镌刻着凌云衔梅蛟的纹样。 姬无涯原本就身量颀长,穿上这套盔甲后,又多添了几分英勇。原本束发的紫金冠被取下,所有的头发尽数被盘起,让他那一张脸更显得清冷俊秀。姬无涯刚刚换好了盔甲,便有将士跪在门外道:“启禀荣王殿下!温胥城城楼上有些异样!” 姬无涯拿起头盔便是撩开了帐子的垂帘,低头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将士道:“做的不错,起来吧。”说完之后,大步前行,很快就到了足以看到温胥城城门楼情况的地方,而在另一个方向上,林煜也是迈着匆匆的步子赶了过来。姬无涯回头冲着林煜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又是转头看向了温胥城城门楼。 这一看,姬无涯心中一惊。 书写着“温胥”这两个字的牌子的正上方,举起了几个士兵,这几个士兵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台子,台子上竖起了木桩子。是那种很常见的木桩子,多用于囚室,会把犯人绑在这种木桩子上,然后施以刑罚。 姬无涯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木桩,大概率是为谢景迟准备的。而月铭笙之所以先前毫无动作,是为了今天给自己一个“惊喜”?难道月铭笙就这么确定,用谢景迟来威胁自己真的有用?难道昨天的爽约,还没有让他意识到,用谢景迟来作交换条件,根本毫无意义? 林煜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在看到那个立起的木桩的瞬间,就转头看向了姬无涯。姬无涯已经换上了盔甲,让林煜颇为赞赏。他的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到让林煜放心不少,将姬无渊支开后,留下一个姬无涯,如果姬无涯要保他这个“三嫂”,那林煜也是无计可施了。但是看情况来说,姬无涯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 城楼上的木桩立好之后,姬无涯和林煜两人都死死地盯住了那片区域,很多的将士也是纷纷好奇地围观着,不知道禺氏那边打的什么念头,有什么幺蛾子。 很快,月铭笙穿着一袭宫装,施施然地走到了那个木桩前,颇有闲情逸致地敲了敲木桩子,随后斜眼向着城楼下面看去,而后扬声道:“不知林大将军和荣王殿下,可在城下?” 林煜有些疑惑,姬无涯也是蹙了蹙眉头,随后林煜放声回道:“阁下想必就是禺氏四皇子殿下了吧,久仰大名,听闻李陌李将军也在温胥城中,可否出来一见?” 月铭笙笑了笑道:“林将军说笑了,我哪儿来的什么名气,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国行四的皇子罢了。林将军这客套话,可是折煞我了。林将军想要见李将军,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是今天,今天我们要说的事,和李将军无关,我们要说的,和这个有关。” 月铭笙站到了小台子上,绕着那个木桩子走了两圈,好让林煜和姬无涯看清楚,自己口中所说的物件,便是这个木桩子。姬无涯仔细看着月铭笙的动作,由于相隔较远,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林煜在一旁低声道:“这像是牢房里用的东西。” 姬无涯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将军只管和他说罢,无论如何,已经定下了后日攻城,便不会有所变动。” 有了这句话打保票,林煜轻松了不少,无论城楼上将要绑着的人是谁,林煜都无法切切实实的下决心对他不管不顾。因为搬到了众人眼前之后,这就不只是林煜一个人能做的决断了,有十万将士看着,这样的事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如何对这些将士交代?那是他们效忠的皇室,是他们效忠的王爷王妃,如果在他们面前受刑,会有多大的刺激? 林煜不敢去想这件事的舆论后果有多严重,但是林煜只知道一件事,自己此番前来,是为了荡平禺氏,禺氏不灭不班师,这是他立下的誓言。他不愿意食言,更不会食言。他是一国的镇国大将军,就要镇守疆土,不容任何外地侵犯! 月铭笙看着城下不作回应,便是笑道:“怎么?林将军和荣王爷不好奇这是做什么的?” 林煜道:“无论我好不好奇,四皇子都是要讲给我听的,不是吗?我这边洗耳恭听,等着四皇子的妙言。” 城楼上的月铭笙似乎是被林煜的回话逗笑了,笑了几声之后才回答说:“林将军果然是高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这木桩子,想必去过一个地方的人,都不会陌生,而这个地方呢,每个城里都设的有——想必大家也才出来了,这就是绑犯人用的。” 月铭笙拍了拍手,继续笑着说道:“那么,谁又是我的犯人呢?” 城下的寰朝军队将士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林煜和姬无涯两人却是十分明了,如今已知的在月铭笙手上的人,就是谢景迟了。而月铭笙,也不出意外的是要将谢景迟绑在木桩子上。 月铭笙的击掌声落下之后,几个士兵押着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推搡着到了月铭笙的身旁。那女子被用布条封住了口,姬无涯可以看到月铭笙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心中升起一丝怒火。姬无涯攥紧了拳头,眯着眼睛看着城楼上的情况,而林煜,也是颇为紧张地观察着。 那女子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所以没有大幅度的挣扎。 城下的将士更加好奇,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于是不乏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姬无涯虽然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却也看得出那身形,就是谢景迟不假。 “啧,当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月铭笙的手指在那女子的下巴上摩梭了片刻,又伸手拉扯了一下她的肩膀,将人拉入怀中,低下头轻轻地嗅了嗅怀中人的气息,笑道,“还有着撩人的芬芳。盛名传天下的谢家千金,果真名不虚传呐!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体态,难怪可以赐婚,嫁与裕王爷为妻了。” 此言一出,军中一片哗然,月铭笙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说那个女子就是他们大寰的裕王妃?就是那个才名与美名并传的谢家千金谢晚娘? 姬无涯攥紧的拳头此刻舒展了开来,莫名地笑了一声,而后开口道:“四皇子,这饭可以随便吃,但话不能乱说,人也不能乱认。你随便拉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女子,就出来说这是我大寰的裕王妃?是真当寰朝皇室无人在前线了吗。” 月铭笙此时与那女子的动作颇为暧昧,听到姬无涯的话后,月铭笙将人推到了一遍,人又被士兵押住。月铭笙正身朝着城下看去道:“原来荣王殿下在城下呀,方才我还以为王爷不在。怎么,荣王殿下也是靠观察身形认出了裕王妃,不是吗?若不是真的裕王妃,我们这种偏远小国,如何能知道裕王妃是什么样的身形,什么样的容貌呢?” “若本王记得不错,裕王大婚之前,四皇子曾派了一队人马,前去谢府送上贺礼。”姬无涯不紧不慢地道出了这一事情,周围的将士有些恍然大悟,有些不明所以的,听了旁人的解释,也是大概明白了。 月铭笙顿了顿道:“王爷不说,这事我倒是要忘记了。既然王爷已经认定了这是假的,那我也不多说了。” 月铭笙动了动手指,那些士兵当即就押着那女子上了那方台子,很快就将人绑在了木桩子上。姬无涯看着心中一揪,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林煜拦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疼吗 林煜拦下姬无涯,不为别的,要说的正是与如何处置这件事有关的。 姬无涯转头看向林煜,蹙起眉头,余光看到了被绑在城楼上的人影,心中有刀割一般的痛感,而在林煜的面前,却要压制住这样一种感觉。姬无涯道:“将军还打算继续看下去吗?” 林煜摇了摇头道:“这事,总归是要解决的。” “如何解决?让地?陵秀国的兵马一事该如何解决还没有着落,我们此次出兵本就险之又险,将军有自信可以拿下禺氏,但不代表将军能很漂亮的拿下禺氏。如果还要答应月铭笙的要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他妥协,还能稳得住军心吗?”姬无涯何尝不想救下谢景迟,可是他不能。种种利弊一目了然,他又怎么能放着千军万马的生死不管不顾,只为了谢景迟一个人? 林煜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以荣王殿下你的轻功,如何能登上城楼?” 姬无涯一怔,又是目测了一下城楼的高度,摇了摇头说:“就算能架起来踏脚借力的高度,但是这个剧里是很难跨过去的。如果把距离拉近,那么城上的人肯定能反应过来,及时架起箭阵的话,就比较危险了。” 姬无涯看林煜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施展轻功上城楼上救人,可是这太过天方夜谭了,就算姬无涯对自己的轻功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这样的距离和高度,想要在敌方的众目睽睽下飞跃上城楼,还是不大可能的。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如果自己去了,不就等于告诉这些将士,城楼上的那个人,就是裕王妃谢景迟,那么先前的那些交谈,是否会让那些将士以为,自己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仗着如今裕王不在阵中,连裕王妃都可以不认。 届时舆论一片哗然,如何能压下不稳的军心? 姬无涯又是低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和林煜简单地说了一下,林煜默了默,盯着姬无涯看着,心想着如何才能有两全的解决办法。而城楼上的月铭笙,眼力极好,一下子就看到了林煜和姬无涯的小动作,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人意见有了分歧。 当即,月铭笙又是笑道:“林大将军,荣王殿下,这个假冒裕王妃的犯人,不如就让我替二位处置了吧。” 月铭笙说完,向着身侧伸出了手,后面很快就由人递上了一把匕首,匕首贴着金箔,镶嵌着宝珠,看起来无比的华贵,在这样不大晴朗的天气里,尚能折出一两道耀目的光线。姬无涯被这道光闪了一下,转眼向城楼上看去。 月铭笙道:“这是我皇钦赐的凤悦刀,听闻,是取凤凰的皮毛化成金箔,凤凰的尖喙打成刀身,镶嵌了佛门七宝,本身华贵异常,刀锋更是吹毛断发锋利异常——不过,如果使刀的人技艺不精,就很容易让被划伤的人承受极大地痛苦。倒也真是巧了,我从小习武,唯一用的不好的兵器,大概就是刀了,我皇赐我凤悦刀,也是激励我好好学习刀术的意思,今儿个,就先那这个犯人开刀吧。” 姬无涯不知道什么凤悦刀,也不知道这刀有什么特性,更不知道月铭笙是否真的不擅长刀术。他只知道,谢景迟没有习过武艺,谢景迟十分地怕疼,甚至在月事到来的时候,会疼得翻来覆去地打滚儿,他也知道,刀锋划过人的身体的时候,是怎样的疼痛。他无法想象,当这刀切切实实地落在谢景迟的身上的时候,谢景迟该是有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哭。 刀尚未落在谢景迟的身上,却已然在姬无涯的心头划过。 心在泣血,而面色,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林煜摇首叹道:“他这是要施以凌迟之刑啊!对待一个女子,竟能如此残忍!” 周围的士兵发出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的声响,他们这群男子,尚且无法忍受这样切肉之痛,又何况是一个女子?周围地议论声再度响起,无一例外地落到了姬无涯的耳朵里。 “我的天,这是要凌迟吗?” “他刚刚说这是裕王妃,裕王爷前两天还在军营里,今天怎么不见了?” “没听到刚刚荣王爷和林将军已经否认了,这人是冒充的,是那什么狗屁四皇子随便找了个人来,想要借此威胁咱们的。” “我就说嘛,一个王妃,不应该好端端地在京城享着清福才对吗?怎么可能就落到了敌军手里。” “不过无论是谁,就冲着这对一个姑娘施加凌迟的刑罚来看,这人够狠够绝情的,也不说怜香惜玉。” “呸,打仗的事儿,哪儿来的怜香惜玉一说?” “我看王爷和将军都不说话,这是要放任他们把这姑娘凌迟咯?” “不然呢?难道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就得受这种小国的威胁?我看咱们王爷和将军做的对,别说城楼上的人不是裕王妃,就算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裕王妃,也不能妥协了。” …… 诸如此类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姬无涯听得到,听得清,林煜自然也能。有人怜惜她要受这样残酷的刑罚,有人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虽然互有争执,但也没有起什么事端,都只是互相说一说看法,很快就噤声了事。 姬无涯抬头看着城楼上的月铭笙,月铭笙手中的匕首轻轻地举起,而后见月铭笙绕着那个木桩子走了两步,对周围的人示意了一番,便有人上前去,扯烂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女子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月铭笙,拼命地摇着头,眼中蓄着不少泪水,莹莹闪光。 月铭笙抬手摸了摸那截好玩,嫩如脂玉、白如霜雪,月铭笙低声道:“当真是可惜了。” 随即,那刀锋接触到了女子的手腕,在轻轻地一划,避开了腕上的血管,却仍是切除一道汩汩冒血地伤口来。 女子的嘴巴被布条封住,哀嚎痛哭地声音细碎地从布条下传出,因为整个人被绑在木桩上,却是无法收回受伤了的手腕,只能狠狠地握紧了双手,用指甲掐入手心,妄图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指甲掐入手心地痛,如何能比得过切肤剜肉之痛! 女子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一朵一朵地砸了下来,连哭都无法痛痛快快地哭。 月铭笙的脸上带起了一丝笑意,看着身旁的女子,那柄名为凤悦的刀的刀刃上,正陈着一块小小的人肉。月铭笙对着侍卫道:“找个锦盒,把这块装起来,送到寰军营里去,就说冬日风寒,送块儿鲜肉,给将军和王爷熬汤驱寒。” 侍卫接过之后,有些胆寒地照令办了。月铭笙又接过止血的药粉,随意地撒在那女子的伤口上,复尔低声说道:“放心吧,只是稍微受点儿罪,不会要你的命的。等到这段日子过去了,加官进爵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女子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月铭笙将药瓶扔到了一边,不予理会。 只看楼下的城门开了,一个侍卫兢兢业业地捧着一方锦盒,跑向了寰军的营地。这一切自然被姬无涯看在眼里,林煜已经吩咐了下去,由着那名侍卫进来。 很快,姬无涯见到了这个侍卫,侍卫双手捧着锦盒递到了姬无涯的面前,规规矩矩地按照吩咐说道:“林大将军,荣王殿下,我们四皇子说了,冬日风寒,送块儿鲜肉,给将军和王爷熬汤驱寒,请将军和王爷收下。” 姬无涯攥了攥拳头,然后又松开,在林煜看来颇为淡定地伸出手去接了那方锦盒,侍卫递出了锦盒之后,着急忙慌地落荒而逃,生怕这两个人直接手起刀落送自己上路。姬无涯此时却是没有哪个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个侍卫的死活,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这方锦盒上。 用织锦缎子包裹住,还透出缕缕檀香的气息,想必是用檀木做的。 姬无涯伸手去触碰了那金灿灿地锁扣,而后缓缓地展开了盒子。 盒子里,一块血淋淋地**,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一些凄苦地往事。 林煜当即夺过了锦盒,然后迅速地合上了盒子,递到了身边的近侍手中,吩咐道:“找个地方去埋了。” 姬无涯的双手仍旧维持着刚刚地动作,没有分毫变化。姬无涯低声道:“疼吗?” “王爷,不要多想。”林煜握住了姬无涯的手,“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法挽回了。左右已经受了罪,便只能让她继续受着,不然……前面的苦,不就白吃了。” 说完,林煜拉着姬无涯往帐中走去,城楼上的月铭笙自然是看到了,却没有出声,只是似笑非笑地将匕首递给了身旁的侍卫,说道:“每隔半个时辰,切一块儿肉下来,照例送到寰军军营之中,若是敢贻误了时间,你们便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 女子听到这样的话,发疯了一般地摇着头,整个人想要挣脱绑缚着自己的绳子,却是越挣扎越痛苦,只能无力地看着月铭笙离开的背影,而一旁的侍卫,却是把玩着手里的那柄凤悦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毒计 姬无涯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可能,自己会原谅饶过月铭笙? 答案是,绝无可能。 月铭笙这样近乎丧心病狂的行为,让姬无涯的心口上破开了一道伤痕,滴出鲜红的血液,从破开的那一刻开始,时时作痛,不曾停歇。姬无涯攥紧的拳头狠狠地楔在帐中的桌子上,桌子颤了颤,吱吱呀呀地作响,顷刻间便是化作一堆朽木,散落在地上。 撩开帘子进到帐中的林煜,恰好见到了这样一幕场景,叹道:“刚刚……月铭笙让人送来了第二个盒子。我看,他的意思似乎是隔段时间就送来一个,快刀一下子砍下去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地,真是折磨人呐。” 姬无涯另一只手扼住自己的手腕,手背上凸起地青筋有些可怖。姬无涯不去看低声说话的林煜,反而转身向着地图走了过去,站在地图前仔细地看着一寸寸地线条,勾勒出了整个禺氏的模样,连带着画出了陵秀国与寰朝的边疆地区。姬无涯道:“我看,这回攻打禺氏,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 林煜侧首道:“说来听听。” 林煜看得出姬无涯很生气,虽然姬无涯平素里看来十分的和气,但是月铭笙这样的步步紧逼,甚至送来割下的人肉这样的行为,百分百地触到了姬无涯的底线,姬无涯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帐中那一堆散落着的木头,就是最好的佐证。 在这样的情况下,姬无涯想到的方法,绝对不是什么慈悲的手段,只能是令常人所不敢想象的方法。只是林煜也在想,是不是确实可以这样以暴制暴?今日月铭笙公开地在温胥城城楼上凌迟一名弱女子,甚至将割下的肉块送到寰军军营,这样残忍的手段,若是传扬出去,想必是天怒人怨的,那么就算大寰用一些狠毒的手段去对付他,旁人也不能有什么异议。 何况,四海之内,寰朝以上国自居,自然是有足够的实力的。虽然当今的皇上对那些小国没什么想法,但是底下的几个亲王皇子却不一样。 尤其是姬无渊,对开疆扩土很有兴趣,曾经在朝堂上不止一次地表露出过这样的情绪,只是不大明显,旁人只是听一听便就算了,也未曾当真。 而太子,对此也是颇为赞同,灭禺氏的命令,还是太子亲自发下来的,林煜领命的时候,感受得到太子的灼灼目光。他相信,太子也是很乐意去统一这个版图的,甚至不仅仅是乐意,而是有些雀跃,有些火热。这些,林煜都看在眼里。 但林煜一直都不大主张这样,一来周围的小国,大都以附属国自居,年年朝贡,和大寰的郡县的差距其实不大,二来一起战事,受苦的更多是黎明百姓,况且想要统一天下,又如何能渴望着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林煜也十分心疼他的那些兵将。 可如今的情况便是不同了,先前,林煜是不支持主动挑起战事。 如果是对方主动挑起的,又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地应下来? 林煜抬眼看着姬无涯,素来温和的一张脸,如今结满了冰霜,带着丝丝寒气和杀意,双目如火般地盯着地图,良久之后,蓦然笑出声道:“整个禺氏上下,百姓饮水,多靠这样一条河流,若是河里的水没法子喝了,你猜他们能坚持多久?” “你要投毒?”林煜有些骇然,他料想的到姬无涯的方法会有些狠毒,却不想阴毒至此,连那些寻常百姓都不放过。一旦在水源投毒,那么造成的后果,将不可估量。 姬无涯继续说道:“这条河,不仅贯穿了禺氏,还流经陵秀、长垣、云隋等过,我们只需要在这里,每日每日地去污染河水,很快的,大寰南疆的这些小国,都会因为缺水而民不聊生。”姬无涯轻声说着,越说到后面,语气便越发轻快,几乎是笑着说给林煜听,“届时民怨四起,你说,月铭笙是不是要手忙脚乱的去解决这些问题,这些自顾不暇的小国,又如何能再抽出多的兵力去支援禺氏。等到他们都因为内忧而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大寰的大军压境,只需要等着他们缴械投降便是了。” 林煜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润清朗的姬无涯只是一个表象,在他的心里,竟然也有如此一头凶残的野兽。 这样的计策,如何是寻常人能够下定决心去实施的? “这……这是相思河吧。相思河流域那样的广,我们如何能有足够的毒去危及这样大的范围?怕是还没流进禺氏,就被河水自动的将毒性化解了吧。”林煜知道这条河,但是从未想过可以用这条河去下毒。这条河的河面宽度不小,流域又广,姬无涯说得方法听着似乎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不是一般地大。 姬无涯低声道:“寻常的毒,自然很快地就被这水自动的净化了,哪里还能流得进禺氏的国界。所以我们当然不能下一般的毒。” 林煜蹙眉道:“有什么样的毒能……” “啊,我说的不太准确。”姬无涯突然笑了一下,转身看向林煜,他的脸上眼里都带着笑意,看得林煜有些心惊,林煜心想,自己对这个王爷的了解可真是太浅薄了。 姬无涯向着林煜走了过去,步伐轻缓,看起来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不像是在商讨国之大事,倒像是随意地拉扯家常。姬无涯站在林煜的身侧,和林煜站在了一条线上,姬无涯向着帐子的垂帘方向看去,而林煜背对着垂帘。 姬无涯轻缓的声音在林煜耳边响起,道:“如果,在河流中堆一座尸山,你觉得如何?” “尸毒?”林煜骇然道,“虽然一些偏门的书籍中有过这样的记载,以尸毒攻城,可从未有过以尸毒攻国一说。况且就算是尸毒,也会被冲散了的吧?而且,我们上哪里去找那样多的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堆在河流中去?这尸山一旦堆了下去,也必然会引起禺氏等国的主意。” 姬无涯道:“我们要的不是攻其不备,我们要的就是人人自危,要的就是民心慌慌,要的就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相思河里被我们下了尸毒,有胆子的,大可以去喝这水呀。” 攻人最狠不过于攻心。 林煜确实想错了,姬无涯一开始就没想着这毒到底能不能毒到人,他只需要这毒有震慑作用,让那些国土上的人,都不敢去碰,这就足够了。林煜再次问道:“可尸体哪里去找?” “我们背后不是有一座十南城?十南城是从南入寰朝中原的必经之城,城中想必有着不少来自禺氏、陵秀等地的人,全都抓起来,押到这边来,速办速决,押一排在温胥城下。月铭笙的人在谢景迟的身上割一刀,我们便杀十个人,杀完之后丢在一旁,挺尸一两天,然后再运到军营东侧的相思河主河道去,和石块一起装在麻袋里沉到河里。那一段儿的流速不快,尸体绑了石块也不会被冲走。”姬无涯随声安排着,俨然已经成为了此次寰军的主帅。 林煜又何尝没有意料到这样的转变,只是姬无涯的话,让他无法反驳。虽然他伤及无辜,可这样做,却也十分的有效。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这些孽,作了便作了,作这些孽,只是为了免得夜长梦多罢了。林煜低声叹了叹,随后说道:“便依你的。” 姬无涯勾了勾唇角,斜眼看了看林煜,而后离开了帐中。 ··· 城楼上的女子,面无血色,唇色已经泛青。从清晨开始,她的手臂上被划了第一刀,现在已经日落了,她连挣扎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一次的刀锋划过,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泪水早就流干了,虽然被封着嘴巴,可是嗓子依旧是哑了。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片火光在城下烧起,双臂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努力地抬了抬眼,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城下的灯火通明。 寰军不知为何在城下摆了一排火把,将四周照的亮若白昼。她有些期待地看着城下,她想,难道自己不用再受罪了,难道他要救下自己了? 一个让她无比期待地身影在火光下出现,姬无涯站在那一排火把后,抬头看着城楼上垂着脑袋不知死活的女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一般。但是姬无涯依旧是隐而不发,反而是笑着扬声说道:“姑娘,你还好吗?” 守在她身边的守卫也是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其中一个大胆一些地,笑着回答说:“嘿,楼下的,别担心,我们切肉的手法好着呢,人还有气儿!这不,刚切了一块儿新鲜的,等会儿就送下去给你们享用!” 姬无涯眸光一闪,闪过一丝杀意,随后按捺了一下,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很快,有将士押着布艺百姓到了姬无涯的身后,姬无涯转头看了看,饶有兴致地一个一个清点了一下,十个人,一个都不少,全都塞着嘴巴。 姬无涯道:“让他们说话。” “是!”将士将塞在那些人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当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号求饶声。 姬无涯听着这些声音,觉得无比地悦耳,随即转身向着城楼上看去,笑着说道:“你们想活命,要求的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皇上皇子,而不是本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章 袒露 “四皇子,救救我们啊四皇子!” “饶命啊这位大爷,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商户啊!”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 “我上有老下有小,在十南城里不过是勉强挣几个银子养家糊口,完全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饶了我吧,我如果死了,谁来养我的老娘,谁来养我的幼子,求求你了。” “四皇子!救命啊四皇子!”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饶了我,放了我好不好,我给您磕头了!” …… 求饶生声此起彼伏,让人听了之后心中戚戚不已。可是姬无涯却恍若未曾听闻到一般,只定定地看着温胥城的城门,不久之后,城门启开,一个侍卫跑了出来,跑到了军营之中,手中捧着一个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檀木锦盒。 侍卫悄悄地瞧着这些哀嚎的平头老百姓,发现这些人虽然哭得几乎要语无伦次了,混杂着哭声,言语难以辨认,但是还是可以听出带着禺氏的口音。侍卫也不知姬无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月铭笙没有吩咐,他也不敢乱问,只好将锦盒递过去之后,匆忙地跑开。 姬无涯开口道:“哎,这位小哥。” 侍卫猛地定住了步子,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虽然有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样的不成文的规定,但是寰军这边是有杀掉禺氏使者的先例的。侍卫的头,可你如今的计策,又如何不是会伤害到许许多多的人? 姬无涯却是抢先回答说:“可我这样去做,杀的是禺氏的百姓,诛的是月铭笙的威信。等到明天,尸体沉下相思河后,必定会流言四起,传扬开来。到时人们会说什么?会说寰朝的荣王殿下不择手段,还是会说禺氏的四皇子殿下不顾百姓安危,强行去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林煜低声道:“她还能活多久?” 姬无涯顿了顿,摇了摇头说:“她的身子其实不大好,来十南城的路上,就因为不大适应这边的气候病了一场,这样的酷刑……我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 林牧染站起身,走到姬无涯的身边,伸手拉住了姬无涯的手,用自己的手裹住了姬无涯的手,安慰他说:“如果救不下来了,能早些走,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姬无涯垂眸向林牧染看了过去,道:“原本我答应她,南疆会起战乱,我会在战乱之中立下功勋,借此来换得她与姬无渊和离,随后我会娶她过门,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荣王妃。可是如今,我竟……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 林煜的心中又是一阵波澜,叹道:“这……” “她会谅解你的。”林牧染目光坚定,看着姬无涯道,“同为女子,我感受得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算你狠 半个时辰之后,温胥城中又送来了一方锦盒。 姬无涯收到锦盒的瞬间,便是对着那些手执长刀的兵将们招了招手,那些将士手起刀落,瞬间便是断送掉了十个人的性命,那个来送锦盒的守卫,又是染着浑身的鲜血,缓缓地回到了城中。 林煜对着收拾完回来的姬无涯道:“不管用吗?” “总是要多试几次,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姬无涯低声道,“牧染,你早些去休息吧。明日下午就要攻城了,等明天一早,你起来就回十南城去吧。”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来跟着你们上战场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不怕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我也不怕飞火流箭,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我自小就是学习武艺的,怎么可能会连这点儿程度就挨不住?我不说别的,如果现在被绑在城楼上的人是我——” 林煜的脸色一变,喝道:“住口,什么话都乱说。让你跟着到前线来,已经是足够大的宽容了,怎么能纵容你一直呆在军营里?好端端的军营里,多了一个女子,我如何对三军将士交代?今儿晚上就回去收拾你的东西,明儿一早就给我滚,听见没有!” 原本林煜是不担心林牧染会出什么事的,但是正是刚刚林牧染的一席话,让林煜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也开始正视起了这个问题。一开始谢景迟在十南城的衙门里,可以说是足够的安全的,但是如今,人却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城楼上,每隔半个时辰,在身上削下一块肉来,接受凌迟的酷刑。月铭笙自然是不会像姬无涯那样,随意抓了几个寻常百姓来,对他们施以酷刑,借此威胁自己和姬无涯,月铭笙要抓,定然抓的是与姬无涯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 如今在方圆百里之内,能被这样抓来利用的人,只有林牧染一个人了。 林牧染自小习武,也是有点儿水准的,甚至能在姬无涯的手下走不少招。但是这些武艺水准,建立在公平的对局上,可是如果月铭笙想抓人,肯定不会只派一个人两个人来。一旦开战,林牧染留在军营之中的话,如果月铭笙派出一小队精英人马绕后偷袭的话,林牧染断然是逃不掉的。 所以,林煜无法放心地让林牧染留在这里,只有回到城中,林煜才能放心,如今十南城已经进入十足的警戒状态,想要通过十南城的盘查难上加难,或者说如今十南城已经变成了一个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城池,进不能进,出不能出,林牧染回到十南城中,起码能够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出现在温胥城城楼上的人。 姬无涯轻声道:“如今无论是这里还是十南城,其实都不安全。这天底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没有绝对安全的人生。但是你去十南城,总是要比呆在军营里安全一些。林将军明日要上阵指挥攻城战,你在军营里,有极大的危险,如果他挂心你,又如何能安心指挥。” “我也要上阵!”林牧染目光坚定,盯着姬无涯道,“我扮作将士的模样,绝对不会引起怀疑的。倒是我也在战场上,攻城战活动范围不大,我在阵后,也不怕被偷袭,不怕月铭笙使什么样的诡计。我只想亲眼看一看战场,我都已经来了,不想失望地回去。哥,你就再纵容我一次,毕竟回京之后不久,我就要嫁人了,就不能再在家里对着你撒娇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林煜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去说。林牧染不说成亲的事情的话,林煜几乎就要忘了这回事了,但是一旦提起来,就想起了林牧染定下的亲事,是同文灏定下来的。而文宗闲,就是这次战事的主谋之一。从战书送到朝房的那一刻开始,文宗闲便是走入了死局,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而文灏,也会因为这个野心勃勃的爹,而丧失一切,甚至生命。 林牧染,则会失去一个让她十分满意的丈夫。 “你……”姬无涯将目光躲闪到了一边,方才林牧染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对林煜说的,可是却是一直看着姬无涯的眼睛,姬无涯看得出林牧染眼神中的渴望,可是他没有办法去答应林牧染,因为答应她,就是将她置身在危险之中。 林煜道:“不可能。” 林牧染:“哥!” 林煜将头转向一边,不再去看林牧染的脸,笃定地说道:“不可能,明天一早,我找人送你离开。” ··· 月铭笙站在温胥城的衙门中,衙门的正殿早被重新改造一番,升堂的工具都被撤了下去,重新装点一番,像足了月铭笙自己府邸的大厅。月铭笙侧躺在主座之上,看着战战兢兢走来的侍卫,侍卫身上全是鲜血,月铭笙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鲜血的气息。 很难闻。 月铭笙掩住鼻息,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四……四皇子殿下……”侍卫双腿发抖地跪下,身上有血落在大厅的地毯上,让月铭笙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块地毯又要重新换过了。月铭笙对着这个侍卫有些不耐烦,当即随声说道:“有话快说,不要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说不出,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侍卫颤抖着说:“他们,姬无涯和林煜他们,在城楼下点了许多的火把,把楼下照的很亮,我们在楼上看下去,发现他们押了许多人在阵前。后来,到时间了,我就按照殿下你的吩咐,将那女人又割了一刀,把肉块送了下去,然后……然后……” 月铭笙听着他说话说不利索,就有些心烦,催促道:“然后怎么了?” “寰军阵前跪了十个人,都在求饶。姬无涯拿了我送过去的锦盒,连看都没看,反而吩咐身边的将士,将那些……将那些人全都杀了。那些人就在我的身前,上一刻还在求饶,可是下一刻,他们的血就溅到了我的身上,那血好烫啊,殿下!”侍卫说着说着哭了出来,“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商户百姓,他们还说自己还有亲人要照顾,可是就那么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月铭笙有些疑惑:“什么人?” “他们,他们都是禺氏的口音啊!”侍卫抹去了自己的眼泪,“都是禺氏的子民……” 月铭笙眯起了眼睛,低声问道:“那么,姬无涯有没有说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侍卫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回答说:“姬无涯说,让我过来给您看看……我也不知道他让您看什么,但是……那些百姓不该死啊!就算如今两国开战,可是也不能累及无辜的百姓啊!” 月铭笙当即明了了,换了个姿势继续闲适地坐着,轻声说道:“他是让我看看你这一身的血,让我瞧瞧他的手段。他想说他能杀了这么多禺氏的百姓,就不怕再杀更多的百姓。呵呵,我还以为在他眼前将谢景迟凌迟没有什么意义呢,没想到,他还是生气了。” 侍卫不大理解,只好问道:“那……还继续吗?” “继续,半个时辰,再送过去。”月铭笙瞥了这个侍卫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你就回去换个衣裳收拾收拾,下次换个人去吧。” 侍卫忙磕头道:“谢殿下,谢殿下!” 月铭笙看着侍卫离开之后,缓缓地坐起身,手支着桌案,手指轻轻地在桌案边沿抹过,鼻息中还有着血腥气息——那都是他禺氏子民的血。月铭笙还不大明白姬无涯要做些什么,所以定下的计划不会轻易更改。半个时辰过后,又有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来。 月铭笙看着另一个浴血的侍卫,听着他讲。 这个侍卫和先前的那个侍卫说的差不多,送去了锦盒,姬无涯便指挥着身边的将士,将十个跪在地上的禺氏百姓抹杀在了这个侍卫的眼前,这个侍卫溅了一身的血。 浓重的血腥气在月铭笙的鼻息间窜来窜去,月铭笙走到这个侍卫身边蹲下,低声道:“你可知道,他们军中还有多少我禺氏的百姓?” “属下……属下也不清楚。”侍卫摇了摇头,他当真是不清楚,他已经吓懵了,还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他们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的生生死死,可是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老弱男女都有,姬无涯就那样全部杀掉了,眼都没有眨一下的下了诛杀的命令。 月铭笙盯着眼前的侍卫,道:“要你何用。去上城楼上盯着,如果他们又押出了新的人,那么就先不要动手,回来禀报我。” 侍卫领了命之后,跌跌撞撞地跑开。大概一刻钟之后,侍卫又匆忙地跑了出来,跪倒在月铭笙的面前说到:“殿下,殿下所料不差,他们又押出来了十个人。” “先不要轻举妄动,找个大夫去看看城楼上绑着的那个死了没,没死就给吃药敷药,确保人能活下来就成,至于是几成活,不用在意。”月铭笙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但是救助人的时候,尽量不要被楼下的人看到,如今夜色已深,行动也方便,去吧。” 侍卫领命退下,而月铭笙目光没有个定处,仿佛是盯着姬无涯一般,冷声道:“算你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谢景迟 月铭笙的命令传了下去,很快就有大夫星夜赶往城楼。 人还在桩子上绑着,绳子是不会松开的。大夫被迫换上了士兵的盔甲,大夫自然是没有士兵那样好的体魄,穿上盔甲的时候,明显觉得十分的厚重,没多久就觉得撑着盔甲十分的劳累,额间积了一层薄汗。这个大夫也是有一把年纪了,虽说医术绝佳,动作却是不大利索,给人检查伤口的时候,把本来昏死过去的人又弄醒了。 那女子眸中闪着水光,却早已哭不出声。她有些感激地看着正在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士兵。城楼上的火光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因着月铭笙说了,救人的事不能被下面的人发现。大夫倒也看不大清楚这个姑娘的模样,只是心疼她,要受这样大的罪。 医者都是有悬壶济世之心,看着如今兵临城下,禺氏却是要用一个小姑娘去要挟敌军,难免让人不耻,何况还是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大夫看着她的伤口,心中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只能拿出上好的药膏药粉,用自己所能的最轻柔的动作去伤药包扎。 那女子略微抖了抖,大夫低声道:“姑娘,你且忍一忍,虽然之前受伤后都有及时的止血,但依老朽看来,你这还是失血过多……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伤口倒也很难溃烂,但是时间久了不处理,还是要出问题的,老朽现在给你处理伤口,虽然可能会很疼,但是可以确保处理过后,只要能够好好休养,还是……还是能养回来一些的……但是毕竟之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也很难说能长到什么地步……” 女子挣扎着点了点头,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大夫倒也理解,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对着一旁的侍卫说:“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把这姑娘封口的布条解了,我带了些药来,是要内服的,这样封着嘴巴,就没法子吃药了。”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却是厉声道:“警告你,让人来给你看伤口,只是怕你早早的死了,现在给你解开封口的布条,你如果敢大声叫出来,仔细之后我们兄弟对你不客气!” 说完之后,才解了布条,布条松开之后,那女子张了张口,却是因为嗓子太过干涩,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大夫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药瓶,随后又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了个木质的勺子。启开药瓶之后,大夫将瓶中的液体倒在木勺子中,对着那女子道:“姑娘,这是止疼的药汤,喝了之后过一会儿会起效,能暂时的轻微地减缓一下痛感,受的罪过能小一点就小一点吧,老朽现在喂你吃药,你还能吞咽吗?” 女子合眸点了点头,轻轻地张开了口。大夫将勺子递到女子的口中,女子一点一点地将那些苦涩的药汤润入喉咙之中,原本干涩的喉咙有了药汤的滋润,好了许多。等到一瓶药汤喂得干干净净之后,那女子的眼角再度滑出泪水,用着嘶哑的嗓音说了句:“谢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了。 “哎,这嗓子呀。”大夫摇了摇头说,“都哭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呐。” 侍卫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动作快点儿!” 大夫应道:“哎,好,我快一些,小兄弟你别催,治病救人这种事儿催不得。”说完之后,又打开了药箱,拿了另外一个药瓶,再度对着那女子说道:“刚刚那个是止痛的,这瓶药是能让你快些愈合的,还是让老朽来喂你喝掉。” 又是一瓶药下毒,那女子感激地看着大夫,大夫将勺子收了起来,药瓶也归置好,而后掏出一些药粉、药膏,在刚刚清理处理好的伤口上倾洒涂抹,然后拿出纱布来将伤口包扎好。有些比较深的伤口,就不能这样简单的处理了,大夫犹豫了一下,问道:“有几处比较深的伤口,是要缝合一下的,不然可能很难长好,但是也可以上药试一试。上药终归是要比缝合轻松一些的,你已经瘦了这样大的罪过,要不要缝合,你自己想一想。” 女子苦笑道:“我剜肉的罪都受了,害怕扎上几针?老先生你尽管下手吧,我忍得住——再说了,我现在这个嗓子,想痛的喊出来,都喊不出来的。”这句话颇长,说完之后,那女子咳了几声,有些难受的样子。大夫点了点头,取出了针线。 真如那女子所说,她痛急了再咬不住牙关,张大了嘴巴,却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大夫尽量快一些给她缝好伤口,可是因为火光不大明亮,动作只能慢下来。 等到伤口缝合完毕,大夫抹了抹额头的汗,再度取出纱布开始包扎。等到处理的差不多了,大夫又拿出了手帕,仔细替那女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女子对大夫已经是无限的感激,却因为刚刚缝合好伤口,还有剧烈的痛感,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收拾药箱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才有抬头问道:“不知道能不能问问姑娘的芳名?” 侍卫一听,恼道:“老匹夫!四皇子让你来给人看病,没让你问东问西的,弄好了就赶紧滚,不然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大夫被这样一喝,也是惊到了。那女子抿了抿嘴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嘶哑着的嗓音扯出了三个音节:“谢景迟。” 声音虽无从分辨,样貌身形如出一辙,这竟就是真真正正的谢景迟!理应在禺氏皇宫里的谢景迟,如今却是出现在了温胥城楼上,承受着这样残酷的刑罚! “谢姑娘。”大夫听到之后辨析了一小段时间才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随后突然又道,“哎呦,我这脑子,差点儿给忘了。”随即大夫又打开了药箱,取出了一个药瓶,从瓶中倒出了一颗药丸,而后站到了谢景迟的身前,将那药丸塞入谢景迟的口中,并且声音十分低地说道:“咬在牙间,如果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把它吞下去吧。” 谢景迟抬眼看了看大夫的神情,带了一些惋惜和怜悯。谢景迟大概猜得出,这想必是枚毒药了。但是谢景迟知道,自己用不到这丸毒药的,先前那样子的苦,她都已经受了,之后她也会忍受着这样的苦,她明白自己不会死,她要活着看到姬无涯带兵踏平禺氏,活着再见到姬无涯。 姬无涯答应过她的,要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荣王妃! 大夫又放开音量说了句:“这药丸,若是觉得自己身体过于虚弱、在危难之际,可以吞下去,吊住一口气,说不定之后还能给救回来。”这句话更像是给另外两个侍卫说的,谢景迟感谢地笑容一直挂在脸上,随后,那大夫便是被带走了。 谢景迟看着城下亮堂的火光,不知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似乎月铭笙要改主意了? 之后又过了一两个时辰,谢景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被突然的疼痛惊醒,原来是有人正在抚摸自己的伤口,谢景迟感受到了月光,想着时间应当是不早了。随后,谢景迟又看了看那个手的主人,是月铭笙。月铭笙道:“这大夫的手法倒是不错,便宜她了。” 谢景迟的嘴巴早就被再度封了起来,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月铭笙看人已经醒了,冷面看着她,平稳地张口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死的,多收点儿罪而已。你现在多受一些罪,之后给你的银子自然也会更多,既然都已经接了这个活儿,想必也不想中途放弃吧。” 谢景迟有些疑惑,不知道月铭笙在说些什么。 先前月铭笙将谢景迟送到皇宫之后,谢景迟见到了一个叫林修音的男人,随后又有一个叫做子衿姑娘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好看。他们说让自己在皇宫待着,安安分分的最好。谢景迟就听话的回到了自己要住的地方,但是那个子衿姑娘突然带着一拨人,捧着各式各样的吃的,到了谢景迟的面前。 其中不乏有谢景迟喜欢的吃食,谢景迟又是饿极,故而就没忍住,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随后,等谢景迟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有些阴暗的屋子里,被人绑着手脚封着口,谢景迟以为那个子衿姑娘因为嫉妒要害自己,心中叫苦,但却不料,很快就有人到了这个屋子里,拉扯着自己走出屋子。等走到城楼上的时候,谢景迟才知道自己被送回了温胥城。 月铭笙和姬无涯的对话,谢景迟都听在耳中,她在现代的时候,没少看古装剧,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明白了。无非是月铭笙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迫威胁姬无涯,可是姬无涯——可是姬无涯却没有答应。谢景迟能够理解姬无涯没有应允……但是要说心中没有一点儿难受,是不可能的。 这是现在月铭笙说话间的意思,竟然是……原来他原本雇了一个其他人,来接受凌迟之刑的吗? 谢景迟突然又想起,最开始见到月铭笙的时候,他分明是一副很爱谢晚娘的模样!自然不可能真的对谢晚娘用这样残酷的刑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屠戮 看来月铭笙现在,还蒙在鼓里。他应该是被李修音和子衿姑娘摆了一道,谢景迟心中哀嚎,自己这次真是太冤了,既然大概已经猜到了,谢景迟又想,如果月铭笙知道了自己就是正主,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这样的罪过了。 月铭笙自然是没有想到,现在绑在木桩子上的人就是谢景迟,仍旧有些阴狠地瞧着谢景迟包扎好的伤口,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谢景迟心里有了打算,于是强忍着痛感,动了动身子,试图闹出一些动静来。月铭笙也是顺理成章地被谢景迟搞出的动静吸引到了,抬眼看了看谢景迟,道:“当初接下这份儿活的时候,你可是说,什么都能做,怎么如今想要反悔了?你可知道,在本皇子面前反悔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谢景迟摇了摇头,支吾着发出声音。先前那个大夫给自己喝得药里,似乎添了些润嗓功效的药物,如今谢景迟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起来之后,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虽然说话可能还不大清楚,但比起之前的干涩疼痛来说,要好上了许多,也能发出一些较为清晰的音节了。月铭笙有些疑惑地看着谢景迟,又开口道:“你有话要对本皇子说?” 听到了询问,谢景迟点了点头,心想着月铭笙总不会连话都不让自己说。 月铭笙抬了抬手,示意周围的侍卫把谢景迟封口的布条取下来。侍卫上前解开了布条,谢景迟先是喘了口气,而后有些凄然地说:“是我……” 月铭笙有些疑惑地侧了侧头。谢景迟现在嗓子嘶哑,嗓音与之前自然是大不相同了,因而月铭笙不大明白谢景迟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景迟开口之后,也是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嗓音,是没办法分辨出是否是真正的谢景迟的,于是又补了一句说:“你说你不会杀我的。” “本皇子自然不会杀你。”月铭笙蓦然笑了一下道,“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原来是要求本皇子饶你一命,你大可放心,既然答应了让你活着,自然会顾惜着留着你的性命,等到了结之后,还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逍遥度日。” 谢景迟有些着急地说:“我……我是谢景迟啊!” 月铭笙的瞳孔骤然收缩,冷声道:“你说你是谁?” “我是真的谢景迟啊!是谢晚娘!”谢景迟慌忙说着,一边想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证自己的身份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然后突然想到了一点,忙就看着月铭笙道,“梨花……你以为我喜欢梨花的!” 谢景迟如今身子十分虚弱,说话也少了些许底气,气息孱弱,声音嘶哑,每一句话都似乎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句一般。月铭笙听到梨花两个字的时候,盯紧了谢景迟,抬起手落在了谢景迟的脸上。随后,月铭笙在谢景迟的脸侧摩梭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人皮面具的踪迹——这个人,莫非当真是谢景迟?! “松绑!”月铭笙厉声喝道。 周围的侍卫不明所以,动作慢了一些,月铭笙再度冷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让你们松绑!都不想活了吗?!” 侍卫慌忙上前去给谢景迟松绑,如今的谢景迟,哪里能站得住,在侍卫松开绑住谢景迟身子的绳子的一瞬间,谢景迟便是虚弱地前倾过去,马上就要摔倒在地。月铭笙动作轻柔地抱住了谢景迟,将人横抱了起来,也不顾着城楼下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边的动静,火急火燎地抱着人就下了城楼。 ··· “报!”一名寰军将士在看到城楼上的异样之后,急忙跑到了主帐之前,跪在帐外疾声说着,“启禀将军、王爷,温胥城楼上有异样!” 林煜立刻便是说道:“进来。” 将士走入帐中,跪在营帐中间,低头抱拳说道:“刚刚末将奉命监视着城楼之上的情况,突然发现有人走上了城楼,原以为是换班的侍卫,后来发现来的那人,将绑在木桩上的女子抱走了。现在温胥城楼之上,只剩下了值班的守军!” “你说什么?”林煜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了姬无涯。 姬无涯问道:“你可看清楚那人穿的什么衣裳?” “这……城楼上灯火不多,看不清楚。”将士有些歉意地说着,随后突然又道,“但是那人似是身居高位,城上的人都是向他行礼,他在那女子面前站了一会儿之后,便是有侍卫上前去给那女子松了绑,随后这人就把人抱走了。” 姬无涯眯起了眼眸,道:“想必就是月铭笙了,他又想出了什么法子?” “我算了一下。”林煜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从今晨到我们杀了第二批禺氏百姓,她一共挨了整整二十四刀,正常人挨这么多刀,也是要失血休克的,如果没有及时救治,可能很快就不行了。是不是月铭笙听了侍卫的禀报,说人快要死了,所以才上来查看一番,随后就把人带走了?” 姬无涯摇了摇头说:“不会,如果是你说的情况,月铭笙大可以让大夫上城楼给人吊着命,最多也就是派人去把人带下城楼救治。”又怎么会亲自上城楼,又亲自把人抱下城楼呢?除非…… “林将军。”姬无涯转头看向林煜,“我年纪略轻,不知谢太傅早年,可有去过禺氏?” “这……好像是去过的。”林煜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不大确定地回答说,“只是……也不知道确切时间了。如果要说……谢太傅应当是带着**去过禺氏一次,那时是阖家前去,王爷是怀疑……?” 姬无涯对着帐中的那个将士挥了挥手说:“你做的不错,下去吧。” 将士心知之后王爷和将军要说一些不方便别人听的话,便也乖巧地退了下去。看人离开之后,姬无涯却是叹道:“怕是,就是那时谢景迟与月铭笙相识。将军可记得,月铭笙是给谢景迟送过新婚贺礼的。如果……如果月铭笙对她有所肖想的话——” “你是说,月铭笙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所以才会——但是如果当真如你的猜想所说,他又怎么会将人推上城楼,那二十四刀,可是刀刀剜肉的!非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啊!”林煜无法理解,姬无涯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没有办法相信这个论调。 姬无涯摇了摇头说:“如果,月铭笙手中不止有一个‘谢景迟’呢?结果他把一个真正的谢景迟推了出来,然后发现自己推错人了,继而匆匆赶到城楼上把人带走……” 林煜蹙眉道:“这也不是不可能。” 姬无涯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禺氏的百姓,就不用再留着了。” 林煜当即明白了姬无涯的意思,原本留着那些禺氏的百姓,是为了给月铭笙一个震慑,现在如果姬无涯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说明,月铭笙不会对手上的人质动手,而姬无涯这边就可以无所忌惮了。那么先前定下的计划,自然可以提前实行。现在将那些禺氏百姓尽数抹杀了,等到明天一早,依然可以沉尸相思河。随后派遣人去散步谣言,接着就可以等着坐收成效了。 但是这样还是太过残忍了,林煜再度说了一句:“明日攻城,自然会有不少敌军的尸首,一定要杀了那些禺氏百姓吗?” “他们必须要死。”姬无涯低声道,“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将士,会被视为忠烈之士。但是因为月铭笙的诡计而死的百姓,则是一场权谋的无辜牺牲品。后者的尸体,才能引发众怒。等到明天攻城之后,那些战场上的敌军尸首,也可以丢入相思河中,让尸体顺着河水漂去下游。” 姬无涯说完之后,林煜长叹一声道:“便就如你所说的办吧。我还是老了,顾虑有那么多,你们年轻人,终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妇人之仁。” “将军是仁慈而已。”姬无涯微微笑了笑。 等之后,姬无涯将杀人的命令传下去的时候,将士们明显有些不大理解,但很快便是依照命令行事。军营之中,在深夜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有很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交代了性命。一时之间,关押百姓的地方血流成河。 天边亮起了一丝鱼肚白,惨白的天光落在那些汇聚着无数人鲜血的土地上,血液之多,竟是至今还有些许未曾凝固。一小队人马拖拉着尸首,将那些尸首向相思河运去。林牧染早起之后,嗅到了一丝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跑到关押禺氏百姓的地方,看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很快,林煜派人找到了林牧染,林牧染气得发抖,指着林煜说道:“为什么他们被圈杀在这里!禺氏那边不是已经停手了吗!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死?!” 林煜叹道:“牧染,你听话回十南城去吧。” 林牧染仍旧质问道:“他们为什么还要死?为什么?” 姬无涯颇为淡然地走了出来,然后看向林牧染的眼睛,低声说道:“从他们被抓捕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必须要死。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远比死去这么一些百姓要残酷的多。你想上战场,就要清楚这一点。而事实是,你确实不适合上战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出兵 温胥城的衙门中,被月铭笙吩咐人收拾好的大厅此刻又是乱作了一团,站着一群手忙脚乱的大夫和侍卫随从。 谢景迟被月铭笙带到了内殿,小心翼翼地搁在床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一股愤怒的火焰腾起。自己是把人送到了皇宫去得,为什么谢景迟会出现在温胥城,为什么谢景迟会山参一类的大补之药是用不得了?”月铭笙楞了一下,又道,“那么请大夫写张方子,我这厢立刻吩咐下人去办。” 月铭笙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对这个大夫的态度的转变,反倒是大夫自己略略有些惊讶,慌忙起身,到了一旁的桌案旁,拿起纸笔,在细细思索过后落笔写了一张方子。多是吊气补血的,也添加了一些止痛的成分进去,大都是十分温和的药性。大夫写完方子,再三检查过之后,才敢递给月铭笙。 月铭笙道:“直接去给门外的侍卫,让他们送到后厨去,按着方子赶紧抓了药熬上,不得有一刻贻误!” 大夫忙带着药方到门口,将月铭笙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门口的侍卫。随后大夫却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的活儿已经忙完了,可是月铭笙也没有说让自己走,也没有说让自己留,接下来自己到底是该做什么? 没让这大夫等了太久,月铭笙便开口道:“依先生看,这割去的肉想要再长出来,有可能吗?” “人体自身的恢复能力其实是很强的,断骨尚能重续,生肌自然不在话下。”大夫低头认真的回答说,“只是因为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痊愈的快一些,有些人则是要慢一些,但是饮食调理得当的话,也会让伤口痊愈的速度加快,这些都要因人而异。” 月铭笙又问:“那先生觉得,她的伤口愈合,需要多久?” 大夫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伤口多是浅薄,恢复起来倒也不麻烦……只是……” “只是?” 大夫壮了壮胆,之后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道:“虽然人体自身可以生肌续骨,但是这些伤口毕竟是被活生生剜去了肉,哪怕有着最好的条件和药材,之后伤口愈合,也是必定要落下疤痕的,甚至……甚至姑娘的这双胳膊,从此就一直是这样坑坑洼洼的状态了……” 月铭笙猛地侧首,盯着那大夫冷声道:“毫无办法?” “这……依小人平生所学,是没有办法强行抹去疤痕填平伤口的,或许……或许会有高人能有解决之法。”大夫虽然心中认定了是没有解决办法的,但是这样说未免太过残酷了,于是只得将话再说得宽一些,留一些余地,给月铭笙和谢景迟留些念想也好。这个姑娘也足够的坚强了,寻常女子受这样大的罪,怕早就不行了,她却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大夫对她是有所敬佩的。 但是对于女子来说,要在身上留下这样多的疤痕,难免会有所伤感,甚至有可能为此轻生。先前他给她一枚毒药,是想着她与其在城楼上那样受苦而死,倒不如早些死了,还能少受一些苦。可如今她既然能够活下来,就应该好好的活着,不该因为这些伤疤而白白丢掉一条性命。 月铭笙略作思考,道:“那么你觉得,谁会有办法?” 大夫怔了一下,低头冥思片刻后,有些不大自信地开口道:“丹毒手裴玉——或能有应对之法。” “裴玉?”月铭笙点了点头,对着那大夫挥了挥手道,“下去吧,这些日子你就住在隔壁,每日从卯时起,隔一个时辰来请一次脉,直到酉时结束,如果夜里有了什么情况,我会让人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大夫忙点头应下,随后离开了屋子。 ··· 寰军抓来的一百多号禺氏百姓,尽数丧命,且全数被沉入了相思河中。且有些许会讲禺氏地方话士兵,依照命令伪装成为禺氏百姓,相思河流经的禺氏城池。 姬无涯站在营中,看着已经整装完毕的十万将士,而一旁林煜,依照惯例在军前训话。 “诸位将士,你们是我大寰培养的数十年的精兵良将!我大寰已经数十载未曾动过干戈,而你们,也是在军营之中呆了太久了。如今,禺氏王族,趁我大寰内有地动天灾之忧,向我大寰下了战书,这无疑是在犯我大寰天国之威啊!”林煜语调有些愤然,颇有煽动的效果,“虽然辽西地动,分去了我大寰多数的财力物力人力,但!我大寰的力量远不止如此。禺氏宵小若是以为这样就能犯我大寰之威,也太小瞧的大寰的军队了!” 姬无涯在一旁听着,看着眼前的将士,心想着另外的五万兵马和十万担粮草,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战场,今日的攻城之战又会如何进行。 最重要的是,谢景迟,可还安好? 林煜继续说着:“将士们,禺氏王族这是瞧不起你们啊!他们觉得你们久疏战阵,觉得你们忙于救灾而无暇应对战事,觉得他们以区区小国之力能打压你们,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 “咽不下!” 应答声洪厚壮阔,似乎要直上九霄一般。林煜抬起手,压了压这些将士们激动的情绪,又接着说:“今天,就是我们攻城的日子,我们此次到边疆来,目的只有一个,踏平禺氏、护我国威!” “踏平禺氏,护我国威!” “踏平禺氏,护我国威!” “踏平禺氏,护我国威!” 呐喊声此起彼伏,声势浩荡,颇为震撼。姬无涯看着台下那些举着刀枪的士兵,嘴角勾了勾,心想,马上就要开战了。 林煜的战前动员结束之后,大军有条不紊地向着温胥城下进军,投石车和箭阵按照姬无涯先前的规划排列摆放着,姬无涯侧头去看了看林煜,林煜笑道:“你是个打仗的人才,可惜生在帝王家。” “出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是未来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流言四起 “哎,你知道吗,前线要打仗了。” “早就听说了,寰朝的军队早就到南疆了,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打仗了?之前不是相安无事过得好好的吗?” “我听闻,好像是咱们四皇子下了战书啊!” “什么?向寰朝下了战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啊,反正我从寰朝回来的朋友说,寰朝内部发生了地动,正是人力物力财力都向着发生天灾的地方投去的时候,这个时候打起仗来,很亏啊。” “难道咱们还有机会赢?” 茶楼里的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先前乔装打扮潜入至此的士兵,端着茶碗牛饮一口,而后说道:“这咱们如果不赢,就糟了!” “哎,还能怎么糟?以往就已经要年年上供、逢年过节或者寰朝权贵过寿都要去朝贺。往后左不过就是再加上供的数目。”一个人在一边倒是不大在意,他两袖空空,身无长物的模样,倒像是周遭的乞丐,靠着乞讨来的铜板,在茶楼里享受一下有座椅可坐的茶。 乔装的士兵摇了摇头,故作玄虚地向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刚从十南城那边儿回来的,还好我够聪明,在寰朝的军队抵达十南城的当天就出了城,那些没有出城的人,现在都变成了寰朝军队的刀下亡魂了!” 周围的人有些不大相信,道:“这话可不要乱说。” “对对,十南城我知道,我有朋友是做生意的,想寰朝内陆行商的时候,就是要路过十南城的,那里面也有不少我朝百姓。听说十南城十分的繁华,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还有各国百姓混在一起,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呐!” “别做梦了,那里再好,也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据说十南城的城门守卫盘查十分严厉,还总是会扣下货物,没点儿实力财力,怕是不是那么容易能进城的。” 乔装的士兵听着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了十南城的传闻,心中觉得好笑,怪不得王族朝廷总是愚弄百姓,大难临头还在想着钱的事,还在羡慕着别人,旁人说的话都不会仔细的思考一番,说什么是什么,不愚弄这些人又愚弄谁呢? “诸位,不是我说的,那十南城没你们说的那样好,也没那么难进,多得是身无长物的人,想要进城混口饭吃的,当年我也是这样。”那士兵顿了顿,似是回忆起了往事一般,叹息着说道,“只是还没混的过上好日子,就急急忙忙地逃命去了。” 旁边有个妇人,给自家的孩子喂了茶,那孩子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逃命呢?” 士兵笑了笑看着那个孩子道:“因为有坏人呀,小朋友,你以后一定要当心了,见到坏人可是要躲得远远的,不然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灾祸呢!” 那妇人看士兵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就多嘴问了一句:“你是说十南城里不安全?” 士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向着周围看了看之后,才又长叹一声,说道:“别提了,本来十南城里各国各邦的人都有,相处也算融洽,只是自从寰朝地动之后,就不是那么的安稳了。经常有流寇盗匪在城中作恶,听着衙门的意思,这些人似乎还是影中的兵将,不是一般的强盗小偷。后来,寰朝索性派了大军直接到了十南城中,我一看事情不妙,就趁机溜出了城,在城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待了一段时间,想着等风声不是那么紧了再回去。”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听那士兵讲述的人也多了起来,不乏有好奇心重的人,发出了疑问。 那士兵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说道:“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些不大好的事情,觉得交界处是呆不下去了。在这儿也不会久留,我劝各位,如果有可能,还是早些收拾收拾,如果将来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你莫要危言耸听!” “话要说便说利索一些,这样半遮半掩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就是,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说出啦啊。” “莫非这次打仗,不是边界的小摩擦了?我禺氏终于是要崛起了?不说别的,把十南城打下来就成!我听闻十南城里的姑娘,十分的漂亮啊!” “就知道姑娘!难道我禺氏的姑娘,就不如寰朝的了?那风流阁里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美人!” 士兵听着这些人讨论起来,却是越发的不正经,不由得摇了摇头说:“你们如今尚能如此乐观,若是知道温胥城外发生了什么,想必就不会如此了。也罢,我便给各位讲一讲这事吧。总归我只是来喝完茶,而后就离开这里的,临走之前,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吧。” “你说吧,我们听着。” 士兵又是喝了一口茶,让小二又添了一碗,随后开始缓缓说道:“两天前,寰军大军压境,十万人吗陈列在温胥城城楼之下,当晚温胥城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第二天一早,温胥城楼上就多了些变化,听闻我朝四皇子押着一个女人架在了城楼之上,并且要一刀一刀的把那女人凌迟了。还把切下来的肉送到了寰朝军营之中。一开始寰朝的主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这个女人像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一样。可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了根本不是这回事!” “那是怎么了?那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朝四皇子竟然用一个女人去威胁寰军?这个女人的身份想必是不一般。” “哼,什么四皇子,只是个手段残忍,不择手段的人而已!竟然把一个女人绑在城楼上当众凌迟,这是小人才有的作为!我羞于认他作我朝的四皇子!” “话不是这么说的,毕竟两军交锋,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取胜,也是一种本事。” 士兵将茶碗放在一边,缓了口气,面色越发的难看,声音也带着深深的畏惧,随后说道:“寰朝军队之后,有一队人马,回到了十南城中。之后十南城里,便是一阵血雨腥风。那队人马到衙门中,联合着衙门里的捕快,将十南城中有着登记在册的禺氏百姓,尽数抓了起来,这一抓,就是抓了一百来号人。而这一百多人,也是被速速押去了战场之上。” 许多人听了之后,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人隐隐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毕竟月铭笙先用人质在先,寰军的应对,想必也是以人质换人质了。只是看着这人的脸色这样的差,似乎不是以人质换人质这样的简单。 “我听闻之后,因为好奇,就壮着胆子跑去了温胥城的外围藏了起来,想要一看究竟。毕竟我作为禺氏的百姓,对于温胥城的地形,还是要比寰军熟悉一些的,也就轻而易举地藏了起来。当晚,寰军升起了熊熊火焰,点着一簇又一簇的篝火,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哪里发生的事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温胥城的城楼上的女人又被割了一刀,那肉块也是如约送到了寰军领帅的手中。那人收到了装着人肉的锦盒之后,看也没看,就让人押出了十名身着布衣的百姓。十人跪了一排,领帅一声令下,这十个人瞬间就被抹杀掉了……这,全是我禺氏的百姓啊!”士兵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口,仿佛还无法相信自己之前看到了些什么。 “这……寰朝那边,更为心狠手辣啊!” “别这样说,如果不是四皇子先去对一个女人动手,我禺氏的百姓有何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总不能要求对面以德报怨吧。依我看来,那女人不该受这样的苦,那些百姓也是死的冤枉,都是这些权臣博弈的牺牲品。” “说到底,还是四皇子的错,如果他不下战书,两国一如从前和平共处难道不好吗?” “自己太过阴狠,总不能怪了别人以牙还牙……” 士兵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心中有一丝冷笑,没想到这些人竟还是有如此善心。听他们说了一阵子之后,士兵才又继续说道:“那十个人只是开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温胥城楼上又送下来了一个盒子……” “我的天呐,这是个百姓死了,那城中的四皇子,还不把这十条人命当人命的吗?!” 士兵痛心疾首地说道:“谁说不是呢!随后又是十名百姓的丧生!”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有人悲痛的说道。 士兵附和道:“说的正是,我看到这第二波的人被杀了之后,便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就慌忙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第二天一早上路,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又看到了更令人心惊的事情……” “什么?” “相思河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原本我是打算顺着相思河一路穿过禺氏,逃往邻国,可是那天早上,我刚到相思河岸,就发现有寰军在相思河岸向河中抛着什么。我仔细地分辨之后……发现那是堆成山的尸首啊!全是我禺氏的平民百姓,少说也有一百多人了,全都沉在了相思河中,他们……寰军……他们是想用尸毒来毒害我全禺氏的百姓啊!” 这一席话说完,当时茶楼之中就炸了锅。 随后,整个城中,流言四起,而那个乔装的士兵,也是悄悄地前往下一个城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软禁 投石机装满了沉甸甸的石块,石块外围用沾了火油的布包裹着,等到林煜一声令下,负责投石机的士兵在听到命令之后,举起火把,那些石块瞬间变成了一个个火球,另外的士兵松开了投石机上的开关,这一个个火球就向着温胥城飞去。 像是一颗颗流星一样,落入温胥城的城楼上或者越过城墙落入城池之中。 温胥城除去城墙之外,多是木制建筑,从天而降的火球在城池之内的房屋屋顶砸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很快就升起了浓烟,城中百姓早已疏散了一部分,只是还留下一些未曾来得及撤走的,有不幸在逃窜时被火球砸中的,顿时变成了一个火人,周围的人都是自顾自的躲闪开来。 “这投石机是改造过的。”姬无涯淡淡一笑,“比传统认知里的投石机的射程要远上一倍左右。原本搁置在这里,基本只能砸到城楼之上,用改造过的投石机,可以逼近温胥城的中心地带,传统的投石机与改造过的投石机交错着用,温胥城起码要有一半陷落在火海之中。” 林煜道:“我说呢,这次的投石机带出来,怎么和以前的效果不大一样,还以为是久不打攻城战,所以对这些印象模糊了,原来是你改造过的。” 姬无涯不置可否,静静注视着这场战争的开端。 ··· 林牧染被送回了十南城中,更是被一群人看管在驿站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只能在屋子里左右踱来踱去。想要开门出去,就发现门口守了一堆人,不得不退回屋子里。又过了一会,林牧染着实憋的无聊,就对着门口的守卫说:“去书房行吗?你们还跟着,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打不过你们,行不行?” 那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毕竟林煜的命令只是看着林牧染,让她安安生生地呆在驿馆之中,不能离开。再怎么说,林煜也是林牧染的哥哥,就算软禁她,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这些守卫自然是要尽最大的可能,在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去满足林牧染的要求。 于是林牧染在八名护卫的“守护”下,走到了书房里。 驿馆的书房,是在姬无涯还在这边的时候整理出来,供他使用的。里面的藏书也不算少,倒也是能聊解烦闷。林牧染到了书房之中,把门带上之后,随意地站在书架之前,随便拿着书架上的书看着,大都是兵法战法之类的书册,偶尔也有随笔杂文集,都是些比较知名的书,更多的像是一些附庸风雅的商贾俗人通常放在家里装点门面的,不过姬无涯这样的人,显然是不需要这些常见的书册。 真要说得话,这些随笔杂文集里的句子,姬无涯怕是随意就能张口就来的。 林牧染自然也是看过不少书的,书架上的书大多她都是看过的,只好去寻找一些没有看过的书。翻来翻去,林牧染不得不蹲下身子,在低层继续找着,终于才翻出一本不知道写的什么的空白封面的书册,林牧染将书抽了出来,翻开之后,却是大为吃惊。 书的内页第一页也是空白,林牧染更为好奇地继续翻下去,总不会在书房里放了一本“无字天书”吧?翻了两三页过后,林牧染还是看到了一些墨迹,应该是在下一页书写的时候渗出的。看来这应该原本是一本空白的书页,主人会在上面涂写一些什么东西。林牧染好奇地翻到了下一页,发现下一页上只是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林牧染也是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起来,随后就又继续翻了下去,仍旧是名字,也是十分的眼熟,但是一时想不太起来。直到林牧染翻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文宗闲。看到这个人的名字之后,林牧染才一一想了起来,这些人大都是当朝的大臣,文官武官皆有,林牧染拿着书册的手有些颤抖,与其说是这是一个随笔潦草的书写,倒不如说是一份名单。 那么这份名单,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些人,又在一起谋划了什么?或者是这些人被谁一起算计了? 林牧染越想越怕,突然想起之前吃饭的时候,姬无涯和林煜两人偶尔的交流之中,会有些刻意打断的地方,林牧染原本是以为,他们是怕军机泄露,但是现在一想,他们……是不是只是不想让自己听到?如果这份名单是姬无涯写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在等着开战的时候,写下这样一份名单?文宗闲……文宗闲到底哪里让姬无涯惦记上了? 文灏有没有和他们有所牵扯? 林牧染突然感觉有些头疼,赶紧拉出一张纸来,研磨润笔,将这本书上出现的名单誊抄了一份,然后将原本的书册归置到了原来的位子上。随后又在书架上找了一本闲书,将名单上的纸折好放在袖口里,拿着书走到了门口,深呼吸一口之后,将门拉开之后,看着那些有些惊讶的守卫,说道:“我已经找好书了,到花厅去吧,你们找人给我带点儿点心到花厅里。” 守卫又是面面相觑之后,应下了命令,然后分出六个人继续守着林牧染到了花厅,另外两个人去驿馆的后厨和十南城城中去弄吃的。 林牧染带着找好的书册到了花厅里,花厅里插着梅花,有着冷冷寒香。花厅的侍女去泡了清茶,林牧染颇为闲适地侧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找了张毯子盖着双腿,然后聊有兴致地看起了书。林牧染看着那些守卫站在门口,不再向花厅看的时候,林牧染才让那些侍女也到一边候着去,随后自己掏出了那张誊写好的名单,认真的研究了起来。 这时林牧染才是有些懊恼自己平素里为什么不大关注朝廷之上的风向,为什么林煜在和自己说这些的时候自己总是不耐烦的要换个话题? 说起来,林牧染对朝政上的纠缠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但这次这样紧张这件事,大多的还是因为文灏。她太喜欢这个男人了,虽然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一个不受家里关注的庶子,但是在林牧染眼中,文灏是谁也比不上的良人。 她和文灏的相识,其实和姬无涯差不太多。但是不同于姬无涯的张弛有度,文灏和她倒是很谈得来,她十分喜欢和文灏一起谈天说地,文灏总是能说一些打趣的话让她咯咯大笑。而且,文灏直到林牧染告诉他,自己是女儿身,让文灏到林府提亲的时候,还不大能相信,自己的这个能谈天说地喝酒吃肉的好兄弟,竟然是个貌美佳人。 一时间的冲击让文灏有些发愣,但是在林牧染生气的瞬间,文灏便是慌慌张张地开始去哄她。 林牧染认识文灏的时间不久,认识他时,他刚刚从边疆回到京城,因为一些原因,竟然是捡到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职衔。林牧染去和林煜商量的时候,林煜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架不住林牧染自己喜欢,以及这个文丞相的庶子,却是不受文宗闲的喜欢。 既然不是一个受重视的儿子,那么也就很难卷入一些朝局风波,也能给林牧染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在文宗闲听了文灏的请求,总算肯让媒婆来说媒下聘的时候,没有太多的犹豫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林牧染拿着一份似乎不大好的名单,名单里有她未来的公公,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不在这份名单之上是姬无涯和林煜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和他无关。林牧染想,自己是要相信文灏的,可是如果这份名单,和禺氏莫名其妙的下战书有关,那么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通敌叛国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自己能否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文灏在一起?自己的哥哥,能不能为了自己,救下这个男人? 太多的未知让林牧染十分的迷茫,心中升起一片阴霾。导致那些送吃食来的侍女,反复喊了两三声,林牧染才回过神来。林牧染回了神,对着那名侍女点了点头,侍女拉过一张方台,放在林牧染的手轻松能摸到的地方,把点心放在方台上。 林牧染伸手拿了一块,发现手中的是合籽糕。 林牧染盯着合籽糕看了一会儿,立侍的侍女低声道:“这是后厨准备的,说姑娘先前喜欢这个。” 先前自己确实去后厨拿过不少次点心,但是那点心,其实是拿给谢景迟吃的。林牧染轻轻地咬了一口合籽糕,蓦然笑了一下道:“做的不错,门口的八个侍卫,你,还有你,以及后厨的师傅,人人有赏。” “谢林姑娘。”侍女微微笑着退下了。 如果是谢景迟的话,肯定是能说服姬无涯,让他帮自己的吧? 虽然先前不大熟悉,但是好歹在十南城的衙门的时候,自己也是与谢景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一个褚盈之,尚且能够让谢景迟去开口相帮,如果是自己开口求她,她想必是不会拒绝的。林牧染心中隐隐有了计划,只是也不知如何才能见到谢景迟了。 虽然知道谢景迟应该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但是人如今还在温胥城中月铭笙的手里,自己被软禁在十南城的驿馆中,想要见到谢景迟,真是难上加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遭遇 林牧染的武功水平,正面挑八个守卫,显然是不可能赢的。 但是想要摸黑溜走,还是没太大难度的。林牧染稍微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丫鬟一样,然后就摸黑从驿馆里跑了出去。逃出驿馆是简单,但是如何出城,就有难度了。可是这对于林牧染来说,又是一项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林牧染手里有林煜的令牌,想要出城过关,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于是当晚,林牧染就跑到了城楼下,如今是非常的时期,所以夜间也有人把守城门,以便传递军机的时机不会被贻误。林牧染靠着令牌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十南城,还配了一匹城门守卫提供的快马。林牧染熟练的上马姿势,让城门守卫更加坚信,这是林大将军的将军府上才能出来的丫鬟,寻常人家,哪能这么利落。 一路飞奔,等赶到营地后方的时候,林牧染看到了冲天的大火。 火攻。 这一招在攻城战里非常的常见,只是林牧染却是十分惊讶,怎样才能弄出这样大的阵仗,眼前的天色,竟是要比明日还要亮了。林牧染拉住缰绳,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飞速地折往另一个方向。今天她将周围的地图已经熟记了下来,现在温胥城的状况,肯定不可能再让月铭笙和谢景迟留下来的,所以他们一定是要撤退到最近最安全的城池,只能是去了五怀城。 林牧染策马飞奔,生怕自己的速度太慢,不能赶在寰朝大军攻下温胥城之前赶到,这样她就有可能在路上遇到寰朝军队,到时自己就没有办法去找谢景迟了。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林牧染道:“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给你留了足够的吃的,但是如果我不能很快回来的话,绑在这里的绳结是可以挣开的,如果你把东西吃完了,饿得受不了了,就挣开绳结跑吧。我希望你能等我回来,我也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说完这些,林牧染抬头一看,已经不是深深的夜色了,看起来有些发亮的迹象。林牧染蹲到地上,捏了一把土,在自己的脸上抹过,然后整个人有躺在地上,左右打了几个滚儿,把头发弄得也是十分的凌乱,很像是逃难的人。 又思考了一下,林牧染在拴着马的那棵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林煜的令牌埋了进去,又将随身携带的名单也埋了进去,只留下了碎银子和几样首饰,以作打点之用。 准备好后,林牧染长舒了一口气,沿着来路,向着五怀城走了去。 这一路骑马倒也不算远,但是步行起来,就是有些距离了。林牧染饶是身子底子不错,走了快一半的时候也是有些劳累。毕竟是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除了习武之外,又哪里受过这么多的累,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林牧染找了个地方坐下歇了一会儿,有些渴,嘴唇有些干干的,仔细算一算,她已经十几个时辰没有喝水了,刚刚又是出了那么多的汗,口渴是正常的。 林牧染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看已经亮了一大半的天,心想着自己估计快到了。 然后又站起身,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在已经能看到城楼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制住了她。林牧染下意识地想要还手,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扮作的是村妇的模样,如果还手,对方还是禺氏的人,该如何是好?所以也就索性被控住了,想着如果情况不对再还手也不迟。 林牧染还没有动弹,那人就先开口说道:“不要回头,仔细点儿。” 林牧染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拼命地点了点头,还很配合地颤了颤身子,一幅十分害怕的模样。 “你是从温胥城逃出来的?”那人问道。 其实原本以林牧染的气场,是不会有人把她和难**系起来的,但是如今林牧染穿的确实破烂了一些,身上又是十分的肮脏,且走了很久的路,气喘吁吁的,故而不仔细分辨倒也无法察觉林牧染的身份原来很不一般。林牧染顺势点了点头颤抖着声音说:“是……是啊,这位大爷,你你你要做什么?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都可以给你的。” 那人制住林牧染的手突然松了一下,大概是被林牧染的声音惊到了,林牧染也是有些疑惑,她明显的都感到了身后的人有一丝地迟疑。 “你不是难民。”那人略微有些疑惑地说了一下,随后又是用十分坚定地口吻说道,“林牧染!” 林牧染大惊,当即挣开了那人已经有些松懈地钳制,后跳出去,站稳后定睛一看,原来刚刚制住自己的人正是姬无渊。姬无渊不是被派去借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五怀城外面?还做起了打家劫舍的生意? “原来是裕——”林牧染还没说完,就被姬无渊阻拦了下来。 姬无渊示意林牧染不要说出来,随后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这副模样,还跑到了这里来?你哥也准许你这样乱跑?不怕你有什么不测?” 林牧染当即反唇相讥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堂堂的三公子啊!哼,原来你是想在这里靠打家劫舍来筹备粮草吗?如果被我哥知道,定然要治你的违抗军令之罪!” 姬无渊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说废话,你来做什么?” 林牧染看除了姬无渊的不耐烦,当即也不再继续调侃嘲讽下去了。她略略思考了一下,大概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姬无渊想必是想去救谢景迟的。于是林牧染道:“和你的目的差不多,我想见见她,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在五怀城?”姬无渊疑惑道。 林牧染当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温胥城陷落了之后,月铭笙肯定是要撤到这里来的,谢景迟自然也会被一并带过来了。倒是你,失踪了那么久,什么都没办好,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在五怀城的城楼之下。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姬无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晚娘之前被送去了皇宫,我从皇宫来的。” 这样一句话,虽然说得时候没带太多感情,但是林牧染仔细看了看姬无渊的打扮,硬生生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阵血雨腥风。他去皇宫肯定是要救谢景迟的,如何才能发现谢景迟不在皇宫?皇宫又不是一个能随意来随意走的地方。看姬无渊一身粗布衣裳,想必是自己的衣裳染了不少的血,所以才不得不随便换了一套。不过饶是这样的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当朝裕王殿下的风采。 林牧染突然惊道:“她被送去了皇宫?可是她明明被——” “被绑在城楼上当众凌迟?”姬无渊轻蔑地笑了笑,显然是看不上这样的行为,“原本要被凌迟的确实不是晚娘,晚娘一开始就被送去了皇宫。可惜月铭笙却是万万没料到,他自己府上的那个所谓的禺氏第一美人的胆子那么大,竟然敢让人把晚娘弄晕了送回温胥城,并且掉了包。导致被绑上城楼的人又成了本尊。” 林牧染哪里能想得到原来其中有这么多的曲折,当即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女人趴在我的脚边求我饶她一命,我跟她说,把事实告诉我,我就饶她一命。”姬无渊平声说了句。林牧染却是有些心惊胆战。姬无渊不仅闯了皇宫,还能把人逼到这种地步吗?况且……他又哪里是那种能轻饶别人的人? 林牧染试探性地问道:“她全说了?” “嗯。”姬无渊点了点头。 林牧染又问:“那你?” 姬无渊眼中突然有了一丝笑意,转而看向林牧染道:“当然遵从约定饶了她一命。” 林牧染有些难以相信,这不像是姬无渊一贯的作风。 姬无渊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可惜了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诚然是禺氏第一美人,可惜长得比晚娘漂亮了一些,这张脸倒不如不留了。” 林牧染吓得当即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姬无渊笑道:“放心吧,看在林煜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如何。” “对了,你不是要去救人吗?为什么在这儿劫人啊?被发现了不就糟了?”林牧染当即转移了话题,有些好奇地问道。 姬无渊道:“我一个人太惹人瞩目了,绑你是想两个人一起。” 林牧染又打量了一下姬无渊道:“你让我给你重新打扮一下,咱们就可以一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入城 林牧染说了会给姬无渊进行一番打扮,自然是会有切切实实的行动付诸实践起来。 姬无渊摊了摊手,看着迎面退后的林牧染,刚想蹙起眉头说些什么,就见林牧染飞奔而来,一把将自己推翻在地。姬无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牧染便又将姬无渊推着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染了一身的尘土之后,林牧染拉着姬无渊的手坐了起来,随后又上手将姬无渊的头发随意的弄乱。 看起来十分的落魄肮脏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差不多了,你刚刚身上太干净了,不像是逃难出来的,如果是个温胥城逃难出来的人,怎么看也该是风尘仆仆一幅落魄的模样,你这样人模人样的,出城门口的侍卫一看,就不像是一个难民,你看看我,一开始看到我的时候,你有猜出来我是什么人吗?显然没有,你还妄图过来打劫我呢!你的眼力都看不出,更别提那些城门守卫了,相信我,就这样过去,准没错!” 姬无渊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觉得有些好笑。原本就是布衣褐衣的穷酸穿着,如今又是滚了一身的尘土,更是十分的落魄。林牧染说得果真不错,此时如果姬无渊坐在地上,一幅颓唐的模样,闭上眼睛的时候,任谁也猜不出这是大寰朝的王爷。 “你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错,那么我们就扮作夫妻通过关卡吧。”姬无渊点了点头,看着林牧染说道。林牧染自然是乐意,原本自己一个人,想要怎么扯谎感觉都有些难度。如今有了姬无渊在身边,说起谎话来也是简单一些。 林牧染当即便是答应了。 两个人又一合计,林牧染道:“我们就假装是聋哑夫妇吧,毕竟我们的口音学得不像,说话容易暴露。” 姬无渊道:“可以,如果守卫问起来,就由我来回答吧。我懂一些手语,比起你什么都不懂来说,要强上一些。” 林牧染当即就不乐意了,愤愤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手语?” “一般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学这个?”姬无渊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牧染,又继续说道,“我看你步伐不稳,想必也是一路走来,比较的辛苦,怎么样,还需要继续休息吗?” 林牧染贝莱就被他瞧不起了一些时候,这会儿听他一说,更加的不愿意了,当即说道:“谁说我累了?我一点儿都不累,上路吧,你别自作多情想那么多,也别以为就是为我好了让我多休息一会儿。无论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谢景迟好,我都劝你动作快一点儿,赶紧上路吧,早点儿见到谢景迟不是更好?如果再晚一些,说不定你老婆就被别人——” 林牧染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姬无渊抛来的目光,如同冷箭一般,似乎要射穿林牧染的身躯,直击林牧染的灵魂深处。林牧染被这道目光吓得身上抖了一抖,林牧染原本觉得,自己家的哥哥的周身气场已经足够的令人畏惧,没想到还有人的目光,能够比战场上杀伐出来带着血腥戾气的林煜更为令人心惊胆寒。林牧染当即闭口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姬无渊冷声道:“既然不需要休息,那就出发吧,希望这一路上,你能够三缄其口,不要乱说话。否则,你那镇国大将军亲妹子的身份,可是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的。” 林牧染点了点头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身份也没有你尊贵,自然不会招惹你。像刚刚那种情况,也不会再出现了,只是一时不察而已。再怎么说我也是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怎么可能一点儿礼数都不懂,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 “这样最好。”姬无渊似乎是点了点头一般,又似乎是毫无动作,林牧染看得不大清楚,只见他前行了几步,林牧染就在姬无渊的身后跟了上去,跟着姬无渊的脚步向着五怀城进发。 等到快到五怀城的时候,人便是三三两两得向前走着,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个个灰头土脸的,无精打采,半句话都没有想说的。若是再寻常时候,这些人在路上相遇,必然是要笑脸相迎,无论认识不认识,都是要打个招呼,攀谈几句,合得来的便继续笑意盈盈地谈下去,合不来也是要笑着打完招呼,再回头和别人说些其他的岔开话题。 林牧染叹了一声道:“火攻虽然是简单有效的攻城手段,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月铭笙在先前竟然是没有将城中的百姓撤离干净。” 姬无渊左右看了看这些难民,一个个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刚刚失去家园的人们,都是这样的表情吧。姬无渊思考了一下,也是做出了同样的神情,看得林牧染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姬无渊答道:“月铭笙自高自大,没把寰朝放在眼里,但凡他能看到一点儿现实,就不会递出那么一张战书。这一张战书把整个禺氏都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自那之后,水深火热皆是无法幸免的。所以,不要怪我们如何,想要找个人埋怨,只能埋怨月铭笙。” “哎,我也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林牧染接着说道,“只是战争,真是令人心痛啊。” 姬无渊笑了笑说:“只有战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显而易见的危险了。毕竟是切切实实的刀光剑影,刀砍在身上,血花四溅,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可是如果是朝堂之上,便是没有这样幸运了。暗地里的暗流涌动,朝堂上不见踪迹的硝烟弥漫,比起战场上的鲜血淋漓来说,要残酷的多了,这些,你的哥哥哥没有同你说过吗?” 林牧染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记得哥哥有没有说过这些了,哪怕说过,想必我也是当做耳旁风了。我不大喜欢听这些朝堂上的事,每每听他讲说起来,便是有些头疼,不想理会,所以就自己玩自己的,神游天际,等在回过神来,就不知道话题已经变了几遭了。” 姬无渊瞥了林牧染道:“你哥的好意,你全都给糟蹋了。也不知空学这一身的武艺有什么用处,到头来还不是嫁一个朝中权贵,在宅邸争斗中了此一生。倒不如入了朝廷,做个官吏,庙堂上的厮杀,总比宅邸争斗来得有意义些。” 林牧染对此倒是不屑一顾。她自己原本就不喜欢权贵之间的争斗,朝堂之上的种种,都被他弃如敝履,她自己选的丈夫,自然也有自信不会陷入宅邸争斗之中。所以她也不后悔每听这些,最后悔的只是不知道那些名单之上的人都是谁,林牧染回了句道:“都是无用功,精力心思全放在这些上面,谈什么报效国家,真是令人发笑。你们原来没日没夜的都是在思考这些吗?” “权臣自然要为自己的生计打算,你以为为官一世是为了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效国家?为百姓谋福祉?太过伟大了一些,说给那些官员听,他们自己都不信。”姬无渊有些不屑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加快脚步,城门就近在眼前了。 城门的守卫一一盘查着难民,周围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条编制的框子,走过的平民都是在筐子里仍了些什么东西。姬无渊有些好奇,林牧染冷笑了一下,上前拉住了姬无渊的手。 守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得?” 按照先前的约定,姬无渊指了指温胥城的方向,又比划了几个动作,咿咿呀呀的,似乎真的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守卫又看了看林牧染,道:“这又是谁?” 姬无渊当即拉了拉林牧染,将人拉入怀中,意思是这是我的妻子。 林牧染身子有些僵硬,不大自然,姬无渊抚摸着林牧染的后背,到让她渐渐的平稳了一些,更加自然地和姬无渊搂在一起。那守卫讥笑道:“原来是两个哑巴,哑巴夫妻,有趣有趣,缴纳了过关税就进去吧。” 姬无渊自然是一脸诧异,他身无分文,自然是掏不出这些钱的。而对于林牧染来说,就比较的随意了,林牧染推开了姬无渊,然后掏出了所有的碎银子,全都抛入了那个框中。守卫虽然有些不大满意,但仍是说道:“行了行了,过去吧,看在你们两个是哑巴的份儿上,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林牧染当即双手合十频频鞠躬,姬无渊照模照样的做了起来,两人匆匆进了城,看着身后没人追赶之后,林牧染低声说道:“我到衙门口去跪着,你随便怎么做。” “你去衙门口跪着做什么?”姬无渊有些不解。 林牧染笑了笑说:“卖身为奴啊!这年头,只有这样,才能去得了这些人的府上当丫鬟,名正言顺,可以去仔细的查一查谢景迟究竟在哪里。” 姬无渊笑了笑说:“一起?” 林牧染摇头道:“你这样的气度,谁会要你?我自己去就成了,你如果想和我配合,就好好的呆在外面接应着。等我和谢景迟接上头了,就想法子和你联系。总之你就在衙门周围找个工作做着,省得无聊。过几天想必也该驱散人到后面的城池了,我们速战速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录用 先前的林牧染,没少偷溜出府,所以对外面的那些常见的套路都了如指掌。往年她到天桥底下看杂耍的时候,总是会见到三三两两的以各种名目卖身为奴的可怜人。如果不是日子当真过不下去了,也不会甘心去给别人为奴为婢的。 于是,林牧染按照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先是依样画葫芦地做了个牌子,挂在胸前,然后就在衙门口寻了个风景好的地方跪下了。耷拉着脑袋,看模样倒也是有几分落魄之感。林牧染看着来来去去的各种人的脚和鞋子,心中有些怅然,自己已经跪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膝盖有些疼,脚麻麻的,更重要的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所以特别的饿。 面前的人们走来走去,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却是从未见到衙门里有人出来过。 等到黄昏的时候,林牧染有些绝望,难道自己今天一天就要白费了?白白跪了这么久?如果给姬无渊知道了,不得笑话死自己,肯定还会说不让自己再插手这件事情。但是林牧染不可能不去找谢景迟,她都已经跑到这里来了,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林牧染神思恍惚的时候,有一双金丝绣花织锦软靴停在了林牧染身前,林牧染看到这双靴子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恍惚,随后突然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人缓缓蹲了下来。 那是一双蕴藏着冰封寒池的眼眸,林牧染只是稍稍对上了一下,就蓦然觉得浑身发颤,背后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当即,林牧染就把目光移开了。而在林牧染对面的人,一袭绛紫色的衣袍,正是禺氏四皇子月铭笙了。先前林牧染没有见过,故而认不出来。但是仔细一想,如今五怀城中,有这样气度打扮的人,也只能是月铭笙了。 月铭笙低声说道:“字写的不错,看你在狼狈的样子,是从温胥城逃出来的?” 林牧染仓促地点了点头。 月铭笙又道:“原本是做什么的?” 林牧染吱呀了几声,就是没有说出话来,手在面前做出穿针引线炒饭做菜的架势,试图告诉月铭笙说,自己原本是个农家女,在家里做自己能做的事以续生计。林牧染因为常常习武,所以手上是有茧子的,而且这样说的话,也不会引起怀疑,毕竟不会有什么大小姐之类的人,会想到去卖身为奴。 “是个哑巴?”月铭笙有些侧目,“看你像是识字的样子,跟我走吧。” 月铭笙原本只是随口来问一句,但既然是个哑巴,那就让月铭笙有些满意了。不说话的人,总是要比会说话的人来的让人放心一些。林牧染有些惊讶,自己这么快就被录用了吗?就比划了两个动作,月铭笙这也太不设防了吧? 月铭笙已经站起了身,林牧染也在失神片刻之后,慌忙站了起来。跪了一天突然站起来,腿一时站不直,向前趔趄了一下,月铭笙反应迅速地扶住了林牧染的胳膊,蹙眉说道:“也不仔细着点儿,这么毛手毛脚的,能行吗。” 其实月铭笙今天来本就是想着给谢景迟找个贴身的丫鬟,结果刚出了衙门,就见到了这个卖身为奴的人。胸口挂着的牌子上的字迹,娟秀漂亮,吸引到了人的目光。这也充分说明了,能写得一手好字是多么的重要。林牧染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伸展了一下双腿,原地跺了跺脚,差不多的时候,才向着月铭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月铭笙这才带着人向着衙门走进去,一旁的侍卫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跟着一同回去了。 等到了衙门的时候,月铭笙对着迎上来的城主夫人说道:“带这个人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到书房来见我。” 林牧染有些好奇地看着城主夫人,而月铭笙吩咐完之后便是离开了。 那城主夫人有些富态,走起路来却也是有几分绰约风姿,说话声音尖尖细细地,让林牧染听了十分的不舒服。城主夫人看着月铭笙离开了,这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牧染,语气间多有不善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牧染当即把自己的牌子拿出来,咿咿啊啊了几声,指着牌子上的字,那城主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地,语气也是缓和了不少地说道:“原来是个哑巴,个子倒是不低,走吧,跟我来吧。” 说着,便是领着林牧染到了后院去,找了两个丫鬟来,给林牧染梳洗了一番,也是换上了丫鬟的衣服。紧接着那城主夫人便是在林牧染换衣服的时候说道:“你到了五怀城的衙门,就是我们府上的丫鬟,什么事儿做起来,都要仔细着点儿。虽然是四皇子把你领回来的,可是这个衙门的主子仍旧是我和老爷,明白吗?” 城主夫人这一番话说出来,让林牧染对她刮目相看,竟然是有这样的勇气,敢在背地里给月铭笙找不痛快,想必这城主怕是不久就要换了。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简单的道理,林牧染自然也是懂的。林牧染点过头后,那城主夫人方才满意地对一旁的丫鬟说道:“把她带到书房去吧。” 这个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了,林牧染抬头看了看星星,心中有些雀跃,自己是很快就要见到谢景迟了。那丫鬟带着林牧染一路到了书房,通传了一声之后,林牧染跟着进了书房,等那个丫鬟告退之后,月铭笙方才褪去了一脸疲惫,目光恢复了以往的寒意,盯着林牧染看了一会儿,看得林牧染心中有些发毛。月铭笙对着林牧染招了招手说:“模样不错,走到前面来,桌子上有纸有笔,我问,你答。” 林牧染点了点头,像是之前领路的那个丫鬟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拉扯出一张纸,又拿起毛笔沾了墨水,乖乖地站在桌子边等着月铭笙的发问。 月铭笙顿了一会,才开口说:“叫什么,原来是哪里人,做什么的。” 林牧染丝毫没有犹豫地落笔写道:水景,温胥城人士,原是农户之女。 月铭笙拉过纸张,将信将疑地看过之后,抬眼又看了林牧染道:“字写的不错,跟谁学的。” 林牧染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落笔道:邻居是一名落榜的老秀才,前两年搬来的,闲着无聊时,跟他学会了写字,也念了几本书。 “你倒是聪明。”月铭笙似笑非笑地说着,“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时,林牧染才顿了顿,有些迟疑,神思之中似乎有些淡淡的忧伤。做好了这一假象之后,林牧染方才落笔写道:火球砸中了我家房子,当时我正在邻家临摹字帖,我活了下来,父母却是活活烧死了。今年十八岁了。 月铭笙道:“也是可怜了。你知道之后要伺候什么人吗?” 林牧染佯作思考之后,写道:夫人吗? 月铭笙将手上的那些纸张都放下,而后说道:“差不多吧,你要伺候的主子,受了些上,衣食起居都要仔细着来,你能做到不能?” 林牧染道:您尽管放心吧,奴婢没有别的什么长处,就是心细。 月铭笙点了点头,又阴沉下了语气说道:“不管你将来的主子说了些什么,只要不是寻常的事物,都给我记下来,等到晚上她睡下了,你过来告诉我,明白吗?” 林牧染有些惊恐地看着月铭笙,随后急匆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落笔写道:您怎么会说,我怎么做。 “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月铭笙抬手揉了揉眉头,继而说道,“水景是吧,这名字我不大喜欢,换一个吧,就叫……就叫梨景吧,梨花的梨。” 林牧染觉得有些有趣,他怎么起这样一个不大吉利的名字?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还在纸上将新名字又誊写了一遍。月铭笙满意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到门口去,让那些侍卫带你去主子的卧房,她这会儿应该刚用完饭,拿着纸笔去。” 林牧染点了点头,拿着笔墨纸砚离开了。在门口侍卫的带领下,林牧染到了谢景迟如今正住着的地方,月铭笙猜的不错,谢景迟此时刚刚用过饭,屋子还亮着,林牧染进去的时候,谢景迟正在喝药。看起来身子十分的虚弱,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谢景迟正喝着药,也没留意林牧染此时进来了。等到喝完药,抬头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一旁的林牧染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林牧染怕露馅,当即冲她挤眉弄眼地,谢景迟大概有些明了,她应该是混进来的,所以也就没有吱声。等喂药的人起来了,林牧染才小步上前,跪在床边拿出先前写好的纸张,上面的内容是普普通通的自我介绍,说明来意——自然是梨景的来意。 那喂药的人也是有心瞥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说道:“既然是四皇子派你来当贴身丫鬟,那你就在这里伺候着吧,我先离开了。主子已经吃过药了,仍是体虚,须得早些休息。你就在床边候着,如果主子要起夜,就都由你来伺候。” 林牧染点了点头,看着其余的人退了下去,捏了捏谢景迟的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章 记得他 感受到了林牧染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谢景迟勉力地回握住林牧染的手指,却是没有多少力气,气若游丝地低声问了句:“你为什么来了?是姬无涯让你来救我的吗?” 这样带着孱弱病音的发问,如同一根尖锐的长刺,深深地扎在了林牧染的心口。谢景迟是真的不知道,姬无涯已经为了这次出征的胜利,为了所谓的大寰的颜面,放弃了她,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她真的不知道不明白这些么?如今的发问,更像是给自己一些信心,让自己更有勇气能够熬下去。 林牧染低下了头,眼眸中蕴着的一些泪水,落在了被褥上,晕染开来一大团,林牧染附到谢景迟的耳边说道:“刚刚给你看了,我来这边是装成哑巴的,时间太紧了,禺氏的口音我学不会。姬无涯说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救你回去。没有机会的话,就一定要护住你的周全。” 谢景迟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提了口气悄悄地说道:“我跟你说,月铭笙昨晚上特别着急,是不是姬无涯和林将军已经打进来了?我看他脸色不大好,气急了就出去了,后来还连夜的出城了。虽然马车盖得很严实,但我还是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很亮的火光,是在打仗了吧?” “嗯,昨天攻城了,姬无涯改良了投石机,把燃烧着的石块直接抛入了温胥城中,然后大火熊熊燃烧,温胥城几乎是不攻自破了。”林牧染说来就有些震惊了,“先前我只是听姬无涯提起过,他说想要把那些攻城的器械改良,我方武器精良,对方却还没有做出应对,这样很容易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让对方缴械投降。昨天我看到那冲天的火光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不只是说一说,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谢景迟转头看了看林牧染,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看你的伤口……”林牧染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用了另外的理由解释道,“这要多疼啊……一刀一刀划在身上……对不起,这本来不该是你的任务,我应该保护好你的,结果你却是被褚盈之那个小人坑害了。”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如果不是我求着他想去战场上,也不会被他得逞。说真的,如果我乖乖地呆在十南城,其实就不用受这样的罪的,还是自作自受的。唉……我都不知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变得这么宽容了。” 林牧染哑然失笑,抬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她是没想到谢景迟在这种时候,开能开得出玩笑,还能说这样的话。林牧染突然觉得,姬无涯会喜欢她,可能真的是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也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私情太过微不足道了,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舍弃掉。 姬无涯舍去的是儿女私情,却并没有舍弃掉这个人。否则他也不会愤怒至此,竟是要让禺氏的无辜百姓为谢景迟陪葬,为的只是能够让谢景迟少吃一些苦。那样的良苦用心,林牧染不知道是否应该告知谢景迟,如果谢景迟是个悲天悯人的人,那么那些百姓的死,显然会让她去怪罪姬无涯,犹豫了一些时候,林牧染决定了不去提这些,只说一说别的。 屋子里的烛火熄了大半,只留了床前的一盏。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林牧染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而后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还是用纸和笔写给你看吧,省得外面有人偷听。五怀城的这个城主夫人,似乎有点儿问题。” 谢景迟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林牧染楞了一下,对于谢景迟突然提出的问题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辛辛苦苦地混进来,她竟然问自己吃过晚饭没有这样的问题吗?饶是如此,林牧染还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很饿,十分饿,非常的饿。尤其是谢景迟突然闻起来,林牧染觉得自己腹中空空,似乎下一刻就要咕噜噜地叫起来了。 只是动了这样一个念头,林牧染下一刻就挺到了自己的肚子的悲鸣声,它在提醒自己,该吃东西了。 这样一声响发出,林牧染微微地羞红了脸,谢景迟躺在床上,也是笑了起来,配合着有些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一种病态的异样之美。 谢景迟开口说道:“外面的桌子上应该放的有点心,你去吃一点吧,看你的样子像是饿了好久了。” 林牧染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把灯拿走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想知道的,明天我好好跟你讲。今天已经不早了,你刚吃过药,应该早点儿睡,你看你伤的这么重,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谢景迟微微地点了点头,一阵困意袭来,便是合上眼睛睡了,今天睡得比以往踏实了许多。 林牧染端着灯盏到了大厅,桌子上放着的点心让林牧染有些惊讶,牛乳饼、合籽糕这些,都是谢景迟喜欢吃的,且是寰朝的宫廷糕点,一般很少有人会做。可是现在这样的点心却是出现在了禺氏五怀城的衙门的桌子上,难道是月铭笙知道谢景迟喜欢,所以特地让人做的吗?这样说的话,月铭笙也确实是足够的上心了。不过说起来,他甚至给谢景迟找了替身,让人代替谢景迟受过,足够说明了月铭笙对谢景迟用情颇深,也不难解释月铭笙突然地把谢景迟从城楼上带下去的事情了。 只是,面对这样的谢景迟,月铭笙自己又是作何想法呢? 林牧染自然是没有忘记的,割在谢景迟身上的第一刀,正是月铭笙亲手划下去的。知道谢景迟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会不会如同姬无涯放弃了谢景迟一样,一样的难受? 林牧染吃了一些糕点,不由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果然是外邦厨子仿制出来的东西,味道差的远了,想也知道谢景迟不会太喜欢了,只是可惜了一片心意,就被这个不大地道的厨子个给糟蹋了。 林牧染吃了点儿糕点之后,又喝了几口冷茶,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才又端着灯盏,回到了床边,这时的谢景迟,已经进入了梦乡。林牧染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谢景迟的睡容,看起来十分地轻松舒展,应该是听到了姬无涯让自己来就她的消息,所以才这样的轻松吧。 灯盏被林牧染熄灭之后,林牧染趴在床边,也睡了。 第二天,天大亮之后,才有侍女捧着洗漱用品到了屋子里,一名侍女差使着林牧染道:“你先去把自己洗洗,洗好了过来看着我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学会了以后这些都是要交给你来做的,这是四皇子的吩咐,听明白了吗?” 林牧染乖巧地点了点头,到一边去洗了把脸,水已经放凉了,这让林牧染有些难受,只是无奈之下,只能忍一忍,毕竟现在自己扮演一个丫鬟,待遇不好是正常的。林牧染擦干净之后,慌忙到了屋子里,已经有人将谢景迟扶了起来,用热腾腾的毛巾给谢景迟擦了擦脸。林牧染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个冒着热气的毛巾,又想起了自己刚刚洗脸用的冷水,不禁悲从中来。 等到看着他们演示完,谢景迟也是洗漱完毕了。然后那些丫鬟又捧上来了早点,是没什么滋味的白粥,林牧染看着就觉得不是很好喝的样子,谢景迟却无奈只能喝下去,毕竟他现在,有很多东西不大能吃,只能吃一点清淡的东西,有营养的都要放在中午来。 林牧染上前接过了碗,给谢景迟喂了饭。 吃过早饭之后,谢景迟又喝了药,然后又有大夫来帮谢景迟换药,折腾了许久,才得了空闲。谢景迟苦着一张脸说:“真的是好麻烦啊,这些事本来我自己都可以的,可惜现在两条胳膊包的想木乃伊似的,动弹不了,一动就疼,不得不让她们来。她们又不是那么利索,搞得我很难受,而且,我已经好久没有洗过澡了,好烦啊,好想洗澡。” 听着谢景迟的抱怨,林牧染感觉她还是挺有活力的,忽略那个中气不足的语调,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了。林牧染扯了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放心吧,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景迟皱了皱眉头说:“你也别安慰我了,这样剜肉的伤口,怎么好起来啊,就算长好了,也要留下很难看的坑坑洼洼的疤痕,看我回去不跟姬无涯好好算账我就不叫谢景迟。” 林牧染写道:“你怎么不找月铭笙算账呢?” “你说的对,先找月铭笙算账,我要好好地也在他身上划拉几刀!气死我了。”谢景迟气鼓鼓地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可爱。 林牧染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文灏吗?我和你提过的。” 谢景迟怔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她还想着能不能帮着文灏,让他不要被父亲的事情牵连呢。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他……文宗闲的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一章 答应 谢景迟不知道林牧染突然提起文灏是何用意,但她能从林牧染的语气中听出,不是什么好事。林牧染先前和谢景迟讲起文灏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亮,语气间是难掩的雀跃欣喜。可是今天她提起来文灏的名字的时候,眼神中却是藏不住的悲伤。 难道她知道文宗闲通敌的事了?这不应该啊,姬无涯和林煜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的。 可是事实就是让谢景迟难以预料,林牧染抿了抿嘴唇,犹豫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文灏他……可能出了一点儿事情,这事犯到了荣王殿下的手中,我想……能不能求你帮忙说说情……”说完之后,林牧染将头低了下来。 这些话说出来,着实是有些难为情了。林牧染和谢景迟说没有交情,倒也不合适,说有交情,但那几天的交情,让谢景迟开口去求姬无涯这样大的事情也有点儿不合适。但是林牧染别无他法,林煜如果知道这事,这门婚事就要黄了。本来林煜对林牧染和文灏的婚事就不大赞同,如果文宗闲当真通敌叛国,那林煜不仅不会帮着林牧染去说情,反而会让林牧染断了这个念头。 林牧染没有办法断了这个念头,她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认准了文灏,这辈子就非他不嫁了。 谢景迟看着林牧染,她低垂的头,让表情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可是谢景迟猜得出,她此刻有多么的难过。谢景迟勉力抬起了手,将自己的胳膊挪动了一下,瞬时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但谢景迟仍然是勉强自己用手拉住了林牧染。林牧染听到谢景迟的声响,当即抬起头看了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一来,谢景迟在抓到林牧染手的瞬间,也对上了林牧染的脸。她的眼睛里蕴藏着的泪水泛着微光,让谢景迟不由得心头一紧,抓着林牧染手心的手也是一紧,这一动又是牵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让谢景迟不由得再度倒抽一口凉气。 林牧染赶紧查看了一下谢景迟的胳膊,急忙说着:“没事不要乱动,你的伤口本来就要比一般的伤口难以愈合,这样牵扯到伤口,疼的是你不说,愈合也要减缓许久。” 谢景迟只好轻轻拍了拍林牧染,动作竭力轻缓,不动到自己的伤口,然后安慰她说:“你别哭,文灏肯定会没事的,是姬无涯负责的话,我会替你求一求情的。况且你本身就和他关系那么好,你去说一说,他就心软了,他对熟悉的人很容易心软的。” 林牧染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可是突然想到昨晚谢景迟睡着时的安稳,便是把到喉咙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她想说姬无涯在面对国家的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心软的,一如他会放弃谢景迟一样,为了大寰的安稳,也会将文家赶尽杀绝,文灏落在他的手上,很难有活命的机会的。 但是她不能对着谢景迟说这些。谢景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看着林牧染又安慰她一般地笑了笑,再度强调着说道:“你放心吧,等我们回去,我肯定会缠着姬无涯,直到他答应饶过文灏,让你们团团圆圆的成亲为止,好不好啊。” 林牧染被她撒娇一般的语调逗得笑了起来,而后说着:“好好好,到时候请你吃酒,吃最好的酒。” 谢景迟看她也笑了,就安心了许多,随即才说道:“其实,文宗闲和月铭笙串通的事,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人知道。当初听褚盈之提起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再结识你,也没想到你的未婚夫婿会是文宗闲的儿子。但是你自己应该也知道,文宗闲对这个儿子其实是非常不上心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想文灏应该是没有参与其中的。既然没有参与其中,想要脱离株连之罪,就比较容易了。” 林牧染先前是不知道文灏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事情里,刚刚也是不大确定的和谢景迟提了一提,让她无论有什么事发生,只要到时候帮忙说两句好话就好了,但是谢景迟的反应更像是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林牧染也无意套话多问,可是如今谢景迟亲口将这些说出来,让林牧染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像是放在了火上煎烤一样,比不知道的时候更加难受。 原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只是担心文灏会被牵连。可如今知道,文宗闲是串通了月铭笙,如今禺氏和大寰起了战事,文宗闲的行为,等同于通敌叛国了。这样的罪,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林牧染回想起名单里的那些人,如果一个一个都治了罪,大寰的朝廷所起的动荡,起码要用三年的时间来平息。林牧染咬了咬嘴唇,又问:“已经确定了是通敌叛国了吗?姬无涯手里有证据吗?” 谢景迟怔了怔,蹙眉看向了林牧染。 这样的反应,谢景迟觉得林牧染会这样问,说明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如果什么都知道了,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呢?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事给泄露出去了?说到底,原来真的不是姬无涯不小心被林牧染知道了,还是自己啊…… “已经……确定了吧。”谢景迟眼神躲闪了一下,搪塞道,“姬无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他要去对付文宗闲,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的,这样一来,他也会知道文灏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如果他没有去对付文宗闲,就皆大欢喜啊,文灏百分百不会出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肯定会没事的。” 林牧染苦笑一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文灏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只是出自个人的对他十分信任而已。但是仔细说起来,我真的……真的……”说着说着,林牧染捧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眼泪自指缝间渗漏出来,划过她的手背。 谢景迟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十分的揪心。真的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谢景迟无法想象林牧染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的未婚夫的未来生死未卜,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未婚夫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只是单凭着一点没有理由的无条件信任,就想方设法的去救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景迟突然觉得,文灏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能被这样的姑娘看上,本身肯定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谢景迟攒起笑容,对着林牧染说道:“你放心吧,他没有参与进来的。肯定没有。他如果是这样的人,你一开始也不会喜欢他了对不对?而且当时褚盈之和我讲这些事的时候,也只提到了文宗闲的嫡长子,其他的儿子倒是没怎么提。并且,最重要的是,文灏是在我成婚之后才回到京城的,可文宗闲他们的谋划,却是在我成婚之前就开始了的,你说对不对。” 林牧染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把眼泪擦了擦,而后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他的。我们不提他了,不提这件事了,不然……对了,中午想吃些什么?我写张菜单给后厨送过去,先前他们想必也没怎么关照你的想法吧?” 谢景迟看她想要转移话题的模样,赶紧顺着说下去,而后说道:“我有好多想吃的!但是因为现在我只能吃点儿清淡的,再吃一些补品,所以很难受,有好多菜都不能吃……等我伤好了,我要吃辣的!冷的!生的!现在病中不让吃的东西,我等病好了要吃个够!但是今天中午的话……只能吃粥了,想喝麦仁粥吧,那个咬起来很劲道,有感觉。” 林牧染点了点头说:“好好好,麦仁粥,菜呢?想吃什么样的菜?虽然要清淡一点的,我想你也有想要吃的清淡的菜色吧?” “这个就没什么想法了。”谢景迟苦着一张脸,没有什么想法。 林牧染笑道:“那,既然你没有想法,就让我来给你点菜吧。你就尽管等着吃就好了。” 谢景迟有些期待地看着林牧染,看她在纸上写了起来,突然想到:“说起来,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这么危险姬无涯和林将军也放心吗?” 林牧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小声说道:“裕王殿下也来了。” “什么?姬无渊也来了?也当哑巴吗?他在做什么的?月铭笙应该见过他的啊,他能瞒过去吗?”谢景迟忧心忡忡地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说,“他会不会把你也暴露了?别救不出来我又把你也搭了进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牧染听着她喋喋不休地发问,只得安慰她说:“你放心吧,裕王殿下很聪明的,不会轻易被发现的,他来之前,还去皇宫给你出了气呢。就那个害你的子衿姑娘,在裕王殿下手里,可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如今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景迟惊讶地看着林牧染道:“你们连子衿姑娘这个人都知道啊,真是厉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二章 忌惮 林牧染哑然失笑道:“不是我厉害,是裕王殿下厉害。我在城外碰到他的,原是想打劫我的,结果脸对脸一看,大家还认识。原本将军是指派裕王爷去筹备粮草的,但是却是出现在了五怀城外,着实是让我有些吃惊。不过听他一讲,他压根儿就没有去筹备粮草,直接便是到了禺氏境内,去找你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林牧染深深地看了谢景迟一眼,似乎是在提醒她,姬无渊对她是这样的真心可鉴,况且他们两人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在林牧染这边看来,不知因果,只知道姬无渊对谢景迟足够的上心,甚至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也要来救谢景迟。可是姬无涯就不一样了,姬无涯的心里装着一个谢景迟,可也同样装着这个天下,他不能那样果决的去救谢景迟,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候,还可以潜入敌国城市之中。 在林牧染的印象中,谢景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这样好的姑娘,应该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人,让她的生活过得圆满,而不是一个文韬武略心系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心太大,哪怕装着完完整整的一个谢景迟,也只能给她一块很小的地方。 同为女子,林牧染何尝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最真实的想法?在爱情面前,又有谁不是自私的?林牧染爱着文灏,所以哪怕文灏与通敌叛国有牵连,她也愿意相信文灏毫不知情,也想要拼尽全力去救他脱离泥沼。而不是如同姬无涯一般,用一些无辜人的性命去泄愤。 谢景迟听完林牧染的话,也是若有所思。 是不是类似于姬无渊这样的人,总是去在意一些得不到的东西,难道那些小说里面写的霸道总裁都是真的?谢景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到这些了,只是感觉人生如戏,中秋家宴入宫的事仿佛还在眼前,今天的自己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本来已经寻思好了怎么在伤好之后跑路,没想到林牧染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还说姬无渊一起来了。可自己如今这个样子,也是没法子逃跑的,想必这也是为什么月铭笙没有在周围布置守卫。谢景迟叹了一句说道:“可是你们就算是来了,我也走不了啊。” 林牧染含笑捏了一下谢景迟的脸,说道:“放心,肯定有办法的。你的伤口还疼吗?刚刚都怪我,害你牵动了伤口,大夫开得药里没有添加止疼的药草吗?” 谢景迟撇了撇嘴说道:“有倒是有,就是效果不很明显,而且还很快就失效了,大夫又说这药不能多吃,所以只能稍微忍一忍了。不过其实不是特意去动的话,也不觉得多疼了,毕竟我连凌迟都熬过来了,还怕这一点儿小小的伤口不成?” 说完之后,谢景迟吐了吐舌头,倒是有几分俏皮。可是林牧染看了,却是愈发的心疼,本不应该是她受的罪过,却因为一个人的心狠手辣和另一个人的拈酸吃醋,而白白被割了那么多刀。 林牧染刚想笑着回话,却是突然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而后提起毛笔,写字道:“有人来了。” 谢景迟看了之后有些惊讶,而后想起林牧染也是习武之人,见怪不怪的点了点头,却见着林牧染把纸团了团丢进了嘴巴里,艰难地吞了下去。而突然来的人,也到了窗前,不出林牧染所料,来的人正是月铭笙。 林牧染起身行了行礼,乖巧地站在一旁候着,月铭笙瞥了她一眼后,走到床边坐下,熟练地给谢景迟掖了掖被角,然后开口说道:“这两天可能不是那么安稳,我可能就不大常来了,但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一陪你。” 谢景迟有些尴尬,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他陪,但是如今受制于人,还有伤在身,显然不能这么搞了,只好闭口不言,听着月铭笙继续说道:“这个丫鬟怎么样,先前估计也没有伺候过人,但是如今非常时期,我们也没法子用这衙门的人,所以就只能先将就着,等之后我在寻好的。” 林牧染在一旁站着,月铭笙并不能瞧见,林牧染挑了挑眉毛,默默地不吭声,听着月铭笙继续说。 “温胥城那边还在守着,只是大火烧城,你确实是不能再在那里呆着了。五怀城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也不能呆长久,原本是想送你去皇宫的,可是皇宫那边有点儿小问题,加之先前出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回去也不大安全。这两天我会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去处,好好地养伤的。”月铭笙伸手为谢景迟理了理头发,“你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留疤,我已经派人去找裴玉了,找到裴玉,他就能帮你去掉疤痕,从前是什么样,之后也会是什么模样。” 林牧染在一旁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裴玉应该已经死了才对,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谢景迟很快也进入了状态,不像是先前和林牧染一起闲聊时的活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打不赢就不要勉强了,禺氏多大的地方?寰朝又是多大的地方?这样负隅顽抗,也只是死更多无辜的士兵和平民而已。好好的一座温胥城,如今被大火烧遍,不消多时便是会变成一座废墟,你愿意看着禺氏的城池一座座这样子沦陷吗?那可是你的子民啊。” 一道冷光在月铭笙的眼中一闪而过,谢景迟这话说得太过大胆,林牧染听过之后也是捏了一把汗,这样直白的去贬低一个男人的事业,着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这一段话换了别人来说,怕是下一刻就要下地狱了吧。 谢景迟本人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她仔细斟酌之后,还是觉得这样忧国忧民还为月铭笙着想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真是太不容易了,想必月铭笙也一定会感动一把。于是,谢景迟趁着月铭笙还没有回答,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其实梦想是件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啊,我以前常常告诫自己,比你有天分的人还那么努力,那么你努力是为了什么呢?每每这样想完,我就能够心安理得的,混吃混喝过没有梦想的日子。” 林牧染整个人惊得抬起了头,越过月铭笙的背影去看谢景迟的神态,却发现谢景迟竟然是十分的真诚。而月铭笙却是在一旁隐而不发,眼神里的杀意被完美地掩盖住,手里的动作仍是十分的轻柔,语调比之先前也是柔和了许多的说道:“你养着伤,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谢景迟叹了一声道:“何必要争强好胜?” 月铭笙却说:“你不懂,偏安一隅,从来都不是王者的作风。” 谢景迟还口说:“那不自量力就是了吗?” 话音落下之后,谢景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辩白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月铭笙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用多说了。有些事,在你看来是不自量力,可在我看来不是。乖,好好休息吧,不要总想着写。天底下的事,不该是你操心的,你只需要养好伤,等我凯旋纳你进门就好。” 一旁的林牧染当即惊讶地差点喝出声,所以月铭笙抓了谢景迟,是为了娶她?而不是为了用来要挟姬无渊他们吗?姬无涯竟然是说中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谢景迟只好闭口不语,听着月铭笙继续说:“好了,我抽空来看一看你,现在也该去忙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就是了,只是任何东西入口之前,先要让别人验过毒。” 林牧染眉头一蹙,先前那个城主夫人的说辞,确实让林牧染有些挂心,但是今天月铭笙竟然也是这样提醒,莫非这个衙门,就这么的危险吗?那边谢景迟点了点头说:“你走吧,这个叫什么来着的丫鬟,人挺好的,关键是长得也好看,我看着也开心,那些长得不大好看的,就不要让来了。” 月铭笙有些讶异地转头看了一眼林牧染,只见林牧染低着头,脸上似乎是有一点笑意,月铭笙答道:“可以,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些府里的家养丫鬟,对着他们尽量温柔一点,如果有什么不如意,就只管捉着梨景撒气便是。” 谢景迟疑惑道:“怎么听你说起来,你有点儿忌惮这个城主啊。” 月铭笙微笑着说:“不是忌惮城主或者城主夫人,只是给一些人一点儿面子而已。” “这个城主夫人,叫什么?”谢景迟突发奇想的问了一句。 月铭笙沉默了片刻,随后回答说:“李清涟。” “李修音和她……”谢景迟稍微联想了一下,随后有个大胆的猜想,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城主夫人和李修音有什么关系,所以月铭笙才会有所忌惮吗? 月铭笙站起身,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好好养伤,不要多想,我走了。” 谢景迟也不知道月铭笙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但这次说完,却是真的走了,没有给谢景迟明确的答复。等到确认人已经离开之后,林牧染方才附在谢景迟耳边说道:“我看他的神情,你似乎是没有猜错,那个李修音是谁?月铭笙好像对他有点儿忌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三章 不安全 “李修音只是月铭笙的一个表亲吧……”谢景迟不大确定地回答说,“我在皇宫也没有待多久,知道的不多,只听他管月铭笙叫四弟,说是月铭笙的表哥。但是这个人住在皇宫里,好像是和一般的皇亲国戚不太一样,月铭笙对他似乎很信任?不然怎么就把我送到他那儿了。” 林牧染仔细思考了一下,不大确定的问道:“是不是,月铭笙有什么把柄在李修音的手里,然后两人就达成了合作共识,否则就看他那么在意你的样子,不会在你被算计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也无动于衷,没有对那边有什么动作。月铭笙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很少会宅心仁厚的去放过什么人的,除非这个人他动不得,也不想动。” 谢景迟对林牧染的猜想颇为认同,先前她还在想着究竟是谁把自己弄晕了又送去温胥城的时候,就想过,如果给月铭笙知道了,肯定是会勃然大怒,然后处置了那些人,否则月铭笙就不要说多么喜欢自己。可是事实上,月铭笙除了最初的错愕和愤怒之外,再也没有了其它动作。 按理来说,月铭笙是一定会给谢景迟一个交代的,以免谢景迟误会了他,可是月铭笙没有。 所以,莫非真的是因为月铭笙十分忌惮李修音? “那,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如果我们用借刀杀人之计,借李修音的势,逃离开来,你说怎么样?”谢景迟突发奇想,如果月铭笙不回去追究李修音的麻烦,那么自己如果假装是被李清涟和李修音给弄丢了,是不是也能安然地溜走呢? 起码,月铭笙在一定时间内,是不会声张开来,到处的通缉自己的。 林牧染听了谢景迟的话,愣了两三秒之后,也开始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终的结果是,十分可行。如今在五怀城中,不仅仅有谢景迟和林牧染两人,姬无渊也在五怀城中,而他,就是能够成功救人的保障。李清涟那边也曾敲打过化身为丫鬟的林牧染,而月铭笙也要在林牧染这里获取信息,那么林牧染想要从中作梗,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能,会有一些风险。”林牧染对此还是有些迟疑的,如果一旦被识破,谢景迟或许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对于林牧染来说就不一样了,如今禺氏和寰朝这样水火不容的架势,月铭笙想必也不会想着顾全大局留下自己,事情败露之后,自己大概就是死路一条了。 林牧染不是那种可以为了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豁出性命的人,也不是一个会任性而为的人。所以,在谢景迟还在疑惑的时候,林牧染又说了句:“等我和裕王爷商量过后,有了对策,再考虑吧。” 谢景迟撇了撇嘴说道:“也不知道会在这边呆多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你和姬无渊商量好了快点告诉我,不然我们又要等下一个机会才能走了。” ··· 超出谢景迟预料的是,五怀城安然无恙了三日之久。谢景迟这几天就呆在床上,听着林牧染说着如今的情形,因为林牧染几乎是书房和谢景迟的住处两点一线的跑,所以月铭笙倒也不避讳她,由着她听了不少的军情。 原来火烧温胥城之后,寰军并没有因此而攻下温胥城,一路奔来五怀城。温胥的大火恰恰阻拦了寰军前进的步伐,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因为冬季干燥,所以大火迟迟没有被熄灭,而寰军只得在原地等了两天两夜。这段时间,也给了月铭笙和李陌调整的时间,如今的五怀城,做了足够的防守准备,先前寰军的远距投石机,也无法在五怀城外使用。 谢景迟蹙了蹙眉头,心想姬无涯怎么这么蠢,能被自己点起的火搞得无法前进。 林牧染却在一旁说:“乘胜追击固然是好事,但是其实寰军并不急着赶路。你想想看,通往五怀城的路不止一条,温胥城城内大火,绕过城池便是了,何须在原地等着大火熄灭了再走?” 谢景迟惊讶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林牧染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开口道:“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如今寰军已经派了细作,在相思河及其支流流经的城池散步谣言了。我哥和荣王爷等得是禺氏人心涣散民心惶惶,但是这些谣言散播开来需要时间,所以,温胥城的大火,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借口。这两日我在月铭笙的书房向他回禀的时候,倒是没发觉他有听闻到谣言相关的事。” “消息闭塞是难免的,又没有微博……”谢景迟嘟囔了一句,意识到不对,忙又说,“毕竟现在战乱时期,很少有人会乱跑吧,谣言都是要靠人来传扬的,所以这会儿没传开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了,你们要散布什么谣言啊?” 林牧染考虑到谢景迟的心情,斟酌了一下之后,才含糊其辞的回答说:“相思河是这些小国的水源所在,如果水源一旦受了污染,必定会人心惶惶,所以他们就在河里动了一些手脚。具体的我没有参与其中,他们如何操作的我也不大清楚,总之,相思河的水……” 谢景迟惊愕地问道:“五怀城喝得什么水?我们这几天喝得都是什么水?” 林牧染抿了抿嘴唇,回答说:“喝得是井水,会去打河水的,一般都是平民百姓,因为没有能力在自家打深井取水,所以就去河边挑水,但是衙门中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可是河水也会渗入地下,与地下河交融,井水不就是地下河的水?”谢景迟仍是有些担忧。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就算是如你所说,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先放心的吃吃喝喝吧,不影响的。而且其实……” 其实他们动的手脚,最多也只是心理战,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用途。毕竟尸体抛入水中就算泡烂了,也不会真的就产生尸毒了。尸毒是要尸体放置一段时间后才会出现的,抛入水中恰恰阻拦了尸毒的产生。只要想通了这个问题,克服心理障碍,就没有大问题的。 谢景迟疑道:“其实怎么了?”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我已经联系上姬无渊了,昨晚上见过的。他说会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然后今天通过送果蔬的车送进来给我,晚会儿你就说想吃橘子了,我去给你拿。” 谢景迟点了点头,林牧染则是在一旁提笔写了一叠类似交流用的纸张,谢景迟这两天也算是适应了她这个行为,毕竟林牧染在月铭笙那里,还是装作哑巴的,伪造一下聊天记录,对谁都好。 等到差不多到时候了,林牧染将那些纸张随意地搁在了桌子上,而后和谢景迟知会了一声,便是去了后厨。林牧染很顺利地拿到了新送来的橘子,其中夹着姬无渊的传书,保险起见,林牧染拿到之后,就先将那个重要的橘子藏在了袖间。在回屋子的路上,果然杀出了程咬金,城主夫人带着人经过,当时就将林牧染挑好的橘子全部夺走了,无奈之下,林牧染只好再回后厨重新拿了一些。 等到再回谢景迟的住处的时候,月铭笙已经在床边待着了。 月铭笙道:“已经安排好了,给你新裁的衣服也送来了,明天就出发。” 谢景迟没有说话。 月铭笙则是继续说道:“那个地方挺好的,山清水秀,不过现在大冬天的,可能有些冷,所以炭火也已经备足了,你在那边好好养伤就好。我也会派一队人马守着你,确保你的安全,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 林牧染猜想,月铭笙是要把谢景迟转移了,莫非不需要自己想什么法子救人了,等到转移出了月铭笙的视线,像姬无渊那样的,连皇宫都能闯进闯出,去闯一队人马的包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月铭笙说完之后,转头看向了林牧染,轻声说道:“新送来的橘子?你想吃的?”后一句看着谢景迟说得,谢景迟点了点头,月铭笙便想着林牧染招了招手,让她把橘子端着送过来。 林牧染送上前后,月铭笙拿了一颗橘子,剥好之后送到了谢景迟的嘴边。谢景迟张口吃了进去,月铭笙道:“橘子吃多了肝火旺,你少吃一些,解解馋就好。” 等喂谢景迟吃完了橘子,月铭笙才缓缓离开。林牧染赶紧把藏起来的橘子拿了出来,剥开之后发现了里面的苍书,姬无渊在纸条上写着:“现谣言四起,月铭笙定然慌难自持,静候便可。” 林牧染皱了皱眉头,谢景迟听到林牧染念出的内容,也是有些疑惑:“什么意思?让我们等?” “他说现在流言四起,想必月铭笙自顾不暇,月铭笙刚刚不是已经打算把你送到别的地方了吗?他怎么说的?”林牧染有些急切地问道。 谢景迟顿了顿,而后有些奇怪地说:“他说要送我去一个什么什么城,那城池名字不大好记,说是在山林之中有个住所,是他的别院,让我过去养伤,还会派一队人马守护。更重要的是,他一开始说这个的理由是,在他身边不安全。” “不安全?”林牧染深思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四章 拆穿 如果说禺氏惹祸上身,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必然是皇宫。最安全的人是谁?必然是位高权重的人。禺氏会倾尽举国兵力,去守住皇宫,去守护皇室和那些权贵的安全。如今月铭笙却说,待在他的身边不安全,那么到底是能因为什么,而觉得不安全呢? 林牧染苦思冥想,一时间忽略了躺在床上的谢景迟。谢景迟细碎地说着:“如果真的就听姬无渊的,我们伺机而动,很快我就要被送出去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就没想要让你跟着一起的,等到离开了五怀城,你确定你和姬无渊能够追的上来?还是说就此作罢了?等到荡平禺氏的那天,再救我呢?虽然后者我倒也不太反对,但是你们来都来了,空手而归不太好吧?而且……月铭笙要送我去的地方,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我怕如果月铭笙真的被你们怎么着了,那我也就……” 谢景迟说了一长串,而林牧染还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谢景迟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自己越往后说下去,就能感觉的到,那是多么自私的想法。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她确实是贪生怕死,还很怕疼,也怕自己一个人。 来到这边,一开始有姬无涯,后来有了碧回,她才去想着可以离开姬无涯和碧回一起活着,然后是韫玉和怀珠,薛辞、谢茗昀、褚盈之……她从来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一旦被月铭笙送到了月铭笙所说的地方,那么自己将会一个人孤独的面对一队精兵,逃不出去,留下来只能忍受着折磨。 林牧染似乎还在沉思,谢景迟这时也发现了林牧染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有些窃喜,还好没有被听到,这样的话自己的怯懦就没有被林牧染给发现。 “牧染?牧染!”谢景迟唤了几声。 林牧染蓦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别的事,你能再说一遍吗?” 谢景迟腹诽道,这可不能再说一遍了,要丢死人了,于是谢景迟随便又扯了个话题说道:“哦,就是那个李清涟,我还没见过,不然你把她叫过来,就说我想向她道谢之类的,也可以当作备用的素材嘛,如果要跑路了,这次见面也可以栽赃嫁祸一下之类的……” 原本认真听着的林牧染,却像是恍然大悟一番,对着谢景迟说道:“我知道了!” 谢景迟看着似乎是茅塞顿开的林牧染,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有什么事?” “为什么月铭笙会说呆在他身边不安全,为什么月铭笙要冒这样的险挑起和大寰的战争,为什么月铭笙一个皇子竟然要到前线去督战,又为什么,他如此忌惮李修音!”林牧染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禺氏如果有了内忧,是你的话你会如何?” 谢景迟被那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些头晕,最后一个问题她倒也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试探着回答说:“整顿朝纲?” 林牧染冷笑一声,看着门的方向说:“一般人的想法会是整治内忧,但是月铭笙则是有更大胆的想法,他要用外患,来克内忧!” “外患克内忧?”谢景迟不大理解,问道,“这有什么联系吗?难道打起仗来,内忧就能没有了?” 林牧染解释说道:“如果是我寰朝上国这样的泱泱大国,国内朝纲蛀坏,哪怕是边疆频频动乱,但是该有的内斗仍然是有,该有的勾心斗角、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这样的事一点儿都不会少,甚至可能会变本加厉。但是禺氏这样的小国就不同了,如果战事一起,在无法和谈的情况下,只能全国上下一心,抵御外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国破家亡,国都破了,还争那一点儿的权利有什么用?那些玩弄时局于鼓掌之中的人,不会不懂得如此浅显的道理。” 谢景迟仔细思考了一下,消化了一下林牧染所说的内容,又问道:“可是他们如何能确定,寰朝就不会和他们求和呢?” “第一,寰朝大国,最重视的就是威严脸面。第二,如今太子监国,定想要有所作为。第三,寰军三军大权,在镇国大将军林煜手中!如果知道我哥哥的人,定然也同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任由旁国的兵欺辱我国的边疆,不会在可战的情况下,选择谈和。”林牧染又是一声冷笑道,“月铭笙好算计,甚至连文宗闲,怕都是被他算计了。” 谢景迟又是一惊,问道:“文宗闲和他的通信内容,你我都不知晓,你如何知道文宗闲被他算计了?” 林牧染在床边坐好,拍了拍谢景迟的手说道:“禺氏兵马不强,粮草不丰,人口不旺,想要打仗,简直是难上加难,这些年,也正是因为大寰一直在这些小国之间制衡,所以禺氏才存留至今。如今禺氏主动下了战书,出去向陵秀国借了兵马解决了军队人数问题之外,最重要的粮草问题,该如何解决?” 谢景迟也是一个聪明的人,点到此处,她也是明白了,接着说道:“月铭笙和文宗闲相商,由文宗闲想方设法为禺氏提供粮草……可是禺氏与寰朝打起来,文宗闲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对了!文宗闲一定是主和的,如果一开始并没有打起来,文宗闲在其中周旋,定然是大功一件。毕竟辽西地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般来讲,是不会去应战的!” 林牧染点了点头说:“可是月铭笙要的就是打起来,也号准了一定会打起来,怕是也能猜到,只要一打起来,寰朝的想法就是荡平禺氏,来重树威信,所以他也留了后手。” “还是文宗闲!”谢景迟突然开窍了,脑子飞速运转,说道,“如果禺氏当真兵败如山倒,无法抵抗,那么只要适时的爆出文宗闲勾结外敌,那么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肯定会被从速查办。而此事牵连甚广,一旦查办起来,朝堂之上,必定大为颤动,届时只要递上降书,朝廷必然会接。” 两人一言一语的,将推测说了个大概,林牧染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凝重地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被月铭笙牵着鼻子走?” 好算计,当真的好算计。谢景迟如斯在心中感叹道,难怪会说,禺氏难得出了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四皇子。先前自己还觉得这个月铭笙有勇无谋,简直是没有脑子,可是经林牧染这么一说,谢景迟大为震惊,甚至对月铭笙刮目相看。 能够有这样的计谋,也称得上是一个奇才了。 谢景迟突然在想,如果自己到了这边先遇到的是月铭笙,说不定就被他这样的谋略给吸引了。 可惜,没有如果。 “对了,你先前说是因为有内忧,可是是什么样的内忧,才能让月铭笙这样破釜沉舟,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谢景迟突然问道,却又自己提出了一个猜想,“难道是因为李修音?” 林牧染低叹一声,道:“你可曾见过,外亲可以住在皇宫里,甚至在皇宫里发号施令的?唐朝的武氏一族,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啊。” 谢景迟迟疑了许久,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说道:“难道,李修音其实已经?” 林牧染点了点头:“怕是暗地里,李修音才是禺氏的王了,月铭笙虽然名义上是和李修音是表亲,关系很亲近,两人似乎又是合作关系,但是月铭笙这样忌惮李修音,已经足够说明,李修音如今在禺氏,怕已经不是只手遮天那么简单了。” 谢景迟还是无法相信,又提出质疑道:“可是……李修音难道看不出,月铭笙下战书的用意?还让他成功的下了战书。” 林牧染也是愣了一下,垂首思索着,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带着一些赞许说道:“因为那封战书,他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林牧染和谢景迟同时惊骇地看向了门外,身着绛紫衣袍的月铭笙正站在门口,背手关上了门,颇为玩味地看向了床榻那边的良人。林牧染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到月铭笙来了吗?他竟然是把自己和谢景迟的交谈都听了过去吗? “林家小姐。”月铭笙缓步走了过来,随声说道,“当真是女中豪杰,又是这样的心思缜密,眼光毒辣,令本皇子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林牧染警惕地站了起来,余光已经在搜索周围有没有可用的武器。月铭笙缓缓靠近,而林牧染则是动作细微地调整着自己的位子,最终,月铭笙却是没有怎样对林牧染,而是悠悠地坐在谢景迟的床榻边,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聪敏,却不料对时局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谢景迟有些错愕,自己刚刚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的那个?月铭笙这恭维讨好的也有些太过刻意了吧? 月铭笙却是不知谢景迟的想法,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你却看不懂人心呐。” 谢景迟有些疑惑,林牧染在一旁站着,仍是伺机而动。月铭笙低声笑了一下,而后说道:“你当真以为,林牧染是为了救你而来?你是否又是以为,林牧染是听令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五章 生气吗 林牧染听到月铭笙的话,抬脚想要上前阻拦她继续说下去,月铭笙却是温声出言警告道:“林小姐,本皇子有一个衷心的建议,你还是乖乖地呆在你现在站的地方,因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早就有一支淬了毒的羽箭瞄准了你的心口,只要你迈出去一步,这根箭,就会毫无偏差地楔在你的心口上。” 谢景迟异常惊讶地看着月铭笙,千丝万绪在心头转了又转,最终谢景迟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从她第一天来这儿,见到你,我就知道了。”月铭笙缓缓地开口道,“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衙门口的卖身为奴的人,还恰巧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还是这样身形模样的女子,你觉得我会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来历?而且还能写的那样一手好字,这样的笔迹,又岂能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林小姐把本皇子看得太过简单,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这样一说,谢景迟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两天难怪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为什么自己屋子里伺候着的那么多的丫鬟,在林牧染来了之后,都撤了出去,这简直是给谢景迟和林牧染二人创造两人世界,给她们说悄悄话的机会。 但凡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应该都不会放心的把自己的“人质”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单独放在一起吧。谢景迟这才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别动她。” “这么快就开始求情了?”月铭笙眸光一转,随后又是落在了谢景迟的脸上,轻声说道,“有得必有失,你拿什么来换她的平安?” 林牧染冷哼一声,说道:“你现在被内忧外患夹杂在中间,还有心思在这里和人调笑打趣?我是佩服你的心思缜密程度,但是可不代表我会真的害怕你口中那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箭,我看你也是知道我是什么人的,那我想你也肯定知道,如果我们两个打起来,怕也是能不分上下。” 月铭笙悠然说道:“有时候,不要太高看自己。你以为,本皇子是如何能在外面听你说了那么久,还不被你发现的?因为我不想让你发现。你以为你先前是如何能发现我来了的?因为我想让你发现。姬无涯和姬无渊的武艺,确实高超,可是就凭你——想和我不分上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牧染咬牙前踏了一脚,突然一道破风之声飞驰而来,林牧染身子后仰,当即一个后翻,躲过了那一发羽箭,羽箭楔入了床栏中,箭尾还在颤抖着,久久不停地发出嗡鸣声。林牧染站稳之后,当即就向着箭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月铭笙在一旁道:“刚刚已经算是放了你一马,你猜如果用重弩,你还能躲得过吗?” 羽箭入木不深,飞行速度也不是很快,看起来像是用弓射出的。 如月铭笙所言,这一箭,林牧染之所以能这样轻松的躲过去,还是因为没有用弩,如果是用的重弩,以重弩发射羽箭的力道和速度,林牧染能不能躲过就要另说了。 谢景迟方才被突如其来的羽箭吓了一跳,羽箭楔入床栏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床在颤抖着,谢景迟咬了咬牙,低声问道:“你想怎样?” “先前我说,你不大懂人心,可知为何?”月铭笙明显有些失落,他看着谢景迟,语气中也是可以听出有些低沉。林牧染站在自己所在的地方,额角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盯着月铭笙的后背,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谢景迟摇了摇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胳膊疼,这会儿不想思考别的。”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了,伤口已经渐渐地不疼了,但是会慢慢地开始发痒。谢景迟之所以说胳膊疼,无非是让月铭笙心里有些内疚感,这样他或许会变得好说话一点。也确实,月铭笙听了谢景迟的话后,神色有些异样,目光也是落在了谢景迟的胳膊上,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着的胳膊,却也能感受得到原本细白如藕的手臂,如今凹凸不平,遍布着丑陋的伤疤。 “林小姐不想让我说给你听,但是她想要活下去,这些你就要知道。”月铭笙的语气比之先前更温柔了一些,让谢景迟有了一丝他要说什么喜事的错觉。 林牧染说道:“你能知道些什么?” 月铭笙蓦然笑出声道:“我能知道些什么?我知道,姬无渊约了我在小槐坡谈条件,结果人却是没来,第二天,不顾她的安危,直接带着大军兵临城下。随后凌迟也是不能动摇你们分毫,这就是你们对待你们的裕王妃的态度。” 谢景迟蹙眉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那么就说一些你不知道的。”月铭笙接着说道,“姬无渊到了皇宫,伤了我府上的舞姬,也伤了李修音,接着到了五怀城,偶遇了只身前来的林小姐,林小姐为了自己未婚夫婿的生死,悄悄地从十南城逃了出来,想的是能够见到谢景迟的话,就能说动谢景迟为自己的未婚夫婿求情……” 林牧染的脸色一变,月铭笙是如何知道,自己是逃出来的? 月铭笙弯了弯嘴唇继续说道:“想必林小姐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是逃出来的?” 谢景迟却是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林牧染,原来她是骗自己的,姬无涯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甚至还不如姬无渊…… 月铭笙接着说道:“这个倒是不急着说。不如说一说当下比较流行的,现在城中传着一个流言,说是相思河中有尸毒,大家不要去喝河里的水。那么,尸毒是从哪儿来得呢?林小姐作为亲身经历着,想必很清楚这流言是怎么传开的,又是为什么会出现的。” 谢景迟艰难地开口问道:“尸……尸毒?” “寰军斩杀了百余名禺氏的无辜百姓,随后将他们的尸体沉入相思河中,企图用尸毒入水这样的流言,去动摇民心,当真是用心歹毒。”月铭笙冷笑说道,“而这一切的决策者,就是姬无涯,和林煜。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是死在了姬无涯的令下。” 谢景迟心头一颤,禺氏的百姓?无辜的百姓?百余条性命,就这样没了? 林牧染咬了咬嘴唇道:“当真不知道,四皇子也是这样悲天悯人了!你竟然也会去忧心那些无辜的百姓了?当初你将王妃押上城楼的时候,可是想过她是否是无辜?你找人替王妃受过的时候,可否想过那个替身是否无辜?如果不是你心思歹毒的想要用王妃的命去威胁寰军,又怎会出现禺氏百姓被杀的惨剧?” 月铭笙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原以为我足够的狠毒了,却没想到人外有人。” 谢景迟仍是沉浸在先前的那些事情中无法自拔,不知道该如何作想。姬无涯任由自己被凌迟,没有想过要救自己,甚至还这样大行杀戮之举,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去赢得战争的胜利。谢景迟的眼前似乎烧起了冲天的大火,那是离开温胥城时,温胥城的景象。 谢景迟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姬无涯了解的太少了? 从前因为一路上的相依为命,日久生情,就那样喜欢上了姬无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最先见到的就是他,顺理成章的就认定了他。之后也是没有太长时间的待在一起过,所以互相的了解确实不大足够,有时候一生可能都不能看清楚一个人,更何况自己和他……真的没有平平淡淡的相处过一段时间,用来了解对方。 月铭笙看着谢景迟出神的模样,大概也确定了自己的猜度。裕王和裕王妃,不过是个笑话,姬无涯才是谢景迟真正在意的那个人。 想到此处,月铭笙有些怒意,却掩饰的很好。 林牧染冷笑道:“论狠毒,没人抵得过四皇子了吧。” “林小姐太抬举我了。你与其在此处用语言咄咄逼人,倒不如想一想如何能活着出去。”月铭笙告诫道,“五怀城的守备,饶是你有姬无渊接应,我想也是没法子冲出去的。” 谢景迟在月铭笙没有留意到的时间已经回了神,谢景迟低声说道:“她不走,我也不走。你先前说的送我去安全的地方,还作数吗?” 月铭笙有些讶异道:“哦?怎么突然这样想?不想逃走了?” 谢景迟莫名地笑了笑说:“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让我生气,想让我失望,想让我能够意气用事然后留下来。” “那你生气吗?”月铭笙有些好笑,现在的谢景迟倒真的像是一个生了气的小孩子一样,让人哭笑不得。月铭笙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似乎有些多余了一样,白费功夫。 林牧染默默地呆在一边,不知道谢景迟是怎么想的。如今她的生死确实是被月铭笙捏在手中,虽然能讨些言语上的好处,却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现在闭嘴听着谢景迟说话,看看她有什么打算。谢景迟抬眼看向了月铭笙,说道:“不生气我为什么要问你先前的问题?你智障吗?” “啊?”月铭笙更是惊讶了。 谢景迟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口说道:“你就说什么时候出发吧,我和牧染我们都过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外面的守卫你随便派多少都可以,我想去个新鲜的地方静一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六章 兮华山别院 月铭笙的效率很高,谢景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一股清寒之意扑面而来,带着丝丝水汽,还有些青苦酸涩的气味。谢景迟睁开眼睛,看到一道素纱,在空中微微地浮动着。周围很安静,但是仔细听一听,可以听到树叶落下的声响。谢景迟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从梦中彻底醒来,她现在是在月铭笙的一所别院里。 别院在深山之中,山在禺氏的西南角,叫做兮华山。 谢景迟让月铭笙把自己和林牧染都送到了兮华山别院之中,这个别院原本是一座古老的庙宇,月铭笙偶尔发现,这才找人翻修重建了一番,几乎没有人知道月铭笙在这里还有一处宅邸。并且兮华山地处禺氏西南角,各个方向都没有重要的城池,也不是什么要塞,战乱之时,也不会有什么军队到此,难民也一般都惧怕深山老林不会深入其中,所以这里十分的安全,也十分的清静。 谢景迟缓缓地坐起身,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倒也不用时时刻刻地躺在床上了,只是偶尔发懒的时候,才会赖在床上一整天不起来。 别院里粮食储备充足,也有自备的菜园子,还辟出了一片花园,林牧染昨天还从花园里折了几支梅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桌子上,今天早晨醒来,嗅到的青苦之气就是来自这几枝梅花了。谢景迟坐在床上,转头看向了厅中的桌子上,嫣红色的梅花已经凋落了几多花瓣。 谢景迟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抓了抓挂在床头的铜铃下坠着的绳子,一阵脆响过后,有丫鬟匆匆端着热水毛巾等洗漱用品赶来。 等伺候着谢景迟梳洗完毕,又端来了早膳。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很早了,这些饭也是一直在锅里温着,在谢景迟拉了铃铛之后又第一时间热上了,所以现在还是热腾腾的。谢景迟吃了一口粥,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是道:“林小姐起来了吗?” “回主子,林小姐一早就起了,看主子还在睡着,便说自己到山里去散散步。”一名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说。这些人都是月铭笙自己府上的丫鬟,听了月铭笙的吩咐来这里,也不会有着阳奉阴违的情况发生。接触了几天之后,谢景迟倒还是颇为满意的。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问:“那她吃早饭了吗?” “回主子,林小姐是吃过早饭去得,算算时间,现在大概也快回来了。”丫鬟的声音还未落下,谢景迟就听到了林牧染的笑声。 林牧染推开了房门,笑着进来,谢景迟看着她的手,手里竟是拎着一只兔子。林牧染笑着说道:“这大冬天的,出去散散步,竟然还能逮到只兔子,怎么样,我给你烤兔子吃吧。” 谢景迟原本也是有些雀跃,但是听到烤兔子,却是黯然伤神起来了。当初她和姬无涯一起到安州的路上,吃了多少只烤兔子都数不清了,那时腻得再也不想看到兔子。到了后来,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时候,谢景迟常常会想起那一路上的烤兔子,可是旁人都做不出姬无涯烤出的味道。 因为很少再缺衣少食,所以也就再也没吃过烤兔子。 林牧染看着谢景迟突然垂下了脑袋,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才突然想起:“啊,我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还好这兔子还是活的,不然先养起来,等你也养的差不多了,再给你烤兔子吃吧。我的手艺,那可是——算了,也不吹嘘了,我也是跟着姬无涯学的。” “跟他学的?”谢景迟有些惊讶。 林牧染点了点头道:“嗯啊,我们认识挺久了,称兄道弟的,也一起去郊外玩过,京郊的有处林子里,野兔子很多,我们就打来吃,一般都是他烤兔子,我吃。后来也跟着他学了学,不说十成十吧,但是七八成的水准还是学到了的。” 谢景迟低声回忆着说:“我也吃过他烤的兔子,现在不大记得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一说起来,就想要流口水了。” 林牧染吐了吐舌头道:“可惜你现在吃不了。” 说完,林牧染吩咐着一旁的丫鬟,把这只冬日里还要出来乱蹦乱跳结果被人捉到了的兔子交给了那个丫鬟,让她仔细点儿找个笼子圈养着,养肥一点,等到谢景迟能吃一点油腻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可以拿来烤着吃了。 谢景迟也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想起了月铭笙把自己送到兮华山别院之前说的那些话。心中仍是有些惆怅,姬无涯真的是爱自己的吗?她不禁这样想着,虽然从前她听到姬无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也亲口听到过姬无涯对她说爱说喜欢,也珍重着姬无涯对她许下的承诺。 可是这次的事情,让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顺风顺水的爱情,两个人日久生情之后那么快就两情相悦,那么快就互相许下承诺,这样的感情又有多重呢?谢景迟越想越害怕,觉得所谓的一往情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又如何会将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看得太重?自己平白受了这样的凌迟之刑,就是他对自己的心思轻重的最好凭证。 这也是谢景迟为什么会由着月铭笙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她也有些想要躲避,躲开姬无涯,躲开那些战火和流离,躲进这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等着时光悄悄逝去。林牧染也大致明白谢景迟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去通知姬无渊,等到姬无渊知道谢景迟已经被转移走了的时候,谢景迟已经在兮华山不知呆了多久了。 清闲的日子里,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很慢,谢景迟在这里一日一日的熬着,娱乐活动不多,人也很少,整日和林牧染聊天,可聊的话题也是越来越少了。谢景迟掰着指头算着时间,看着已经渐渐暖和的日头,想着外面的战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月铭笙一直都没有派人来。 谢景迟披着斗篷站在一树梨花下,看着雪白的梨花,这才惊觉,春日已经来了。 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而是真真正正的春风,吹开了一树梨花。 谢景迟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花瓣,花瓣落在掌心,谢景迟觉得有些痒痒的,胳膊上的伤口也是痒痒的。因为伤口已经慢慢地在愈合了,现在正在长肉阶段,痒是难免的。一开始的时候,谢景迟还忍不住去挠,结果被林牧染毫不留情地拍打了几次手背,后来林牧染索性就把谢景迟的一只手和自己的手绑在一处,以防她再去挠伤口。 现在,谢景迟已经习惯了这时不时的发痒,也不想着去挠了。 林牧染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园子里,对着正看着掌心里的花瓣发呆的谢景迟说道:“阿迟,来……来人了!” 谢景迟猛然回头,看着林牧染。林牧染的模样,显然是四处寻找谢景迟找了许久了。林牧染喘了几口,有上前说道:“月铭笙派人来了,说要见你,我找你找了好一阵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也不怕冻着。” “来人怎么说的?”谢景迟匆匆上前,扶着林牧染,向外走去。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来人说要见你,有什么事要当着你的面说,我们先到前厅去吧。” 谢景迟点了点头,拉着林牧染快步向外走去。两个人的步伐走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左厢房的回廊中,谢景迟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说道:“牧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林牧染也是一齐停了下来,听到谢景迟发问,仔细想了想,回道:“哪里不对劲?我觉得还好啊……而且这个别院,一开始月铭笙说了的,除了他几乎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别院的事情,来的人除了是月铭笙派来的,还能是谁?” 谢景迟抿了抿嘴唇说道:“不是这里不对劲,而是院子里……你觉不觉得……太静了!” 谢景迟说了出来,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奇怪。这座院子里,人虽然不太多,但是一直都还算是有生气,可是今天却是给人一种死寂之感。她和林牧染两个人一齐从花园走到这个回廊,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应该正是忙着准备午饭的时候,院子里这么安静,怎么可能? 林牧染听了之后,也是顿时惊醒。院子里一片死寂,定然是有问题的,难道来的那个人,有什么猫腻?还是说他听了月铭笙的命令,来做些什么? 谢景迟拍了拍林牧染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无论来者何人,总是要去见一见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会儿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一等,如果一刻钟之后,还没人出来叫你的话,进来救我。” “这……”林牧染觉得有些不妥,让谢景迟自己进去,如果来人真的是要加害于她,何须一刻钟的时间? 谢景迟无奈地说道:“毕竟他是来见我的,走吧,就这样盯了。” 林牧染亦是无可奈何,只好应下。两人一起走到了前厅门口,谢景迟看了林牧染一眼后,抬脚迈入厅中。林牧染站在厅外,抬头看了看天色,蓦然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七章 两年后 姬无涯蹲在湖边,用手掬了一捧清水,泼洒在自己的脸上。水中倒映出的姬无涯,早已不是那个京城里的翩翩佳公子,如今的姬无涯,满面风霜,较之从前沧桑了许多。 倒影中,姬无涯身后有人缓缓走来,腰间挂着长剑,手按在剑柄之上,伺机而动。 “这儿挺安全的,手可以放下来了。”姬无涯抹了把脸,顺势在湖边坐下。 湖边绿草如茵,长势旺盛,草间还藏着些虫子,煞是热闹。姬无涯随手撑在地上,支着身子,仰面对着天空,任由不算刺目的阳光撒在脸上。姬无涯闭上眼睛,眼前一片血红,同时也感受到了安稳的温暖。一旁慢步走来的林煜,在姬无涯身边蹲了一会儿,索性也是坐下,而后一仰,躺在了草地上。 林煜悠悠说道:“你可是越来越随性了,行军途中也敢私自离队,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姬无涯随声开口,颇为懒散地说道:“左右我也能追上去,今儿天气难得的不错,又说这边有个湖泊,所以就来躲个清闲,谁知道你也跟来了。要治我的罪,你是不是要先治你自己的罪?” 林煜大笑几声,回答说:“算你厉害,我让军队原地扎营了,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该休息休息。” 距离林煜、姬无涯、姬无渊率军出征禺氏,已逾两载。禺氏的皇城在三天前陷落,皇室除月铭笙外,被一网打尽。禺氏全面落入寰军的掌控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其实按照林煜的估算,原本打下禺氏是不需要这么久的,但是因为中途出了一点儿意外——陵秀国也向寰朝宣战,并支援了禺氏大量的军力——所以才打到了今天。 终于陵秀国向禺氏输送的那些兵力,大都在战场上被清算了,使得如今的陵秀国也是强弩之末,在禺氏皇城陷落之后的第二天,就差人快马加鞭的送来了降书。只是这降书被姬无涯扣了下来,未曾打算送去京城,仗已经打了,不在乎是不是多灭一个这样胆大妄为的小国。 两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姬无渊也是慢步走了过来,嗤笑两声,颇为嫌弃地开口说道:“你们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你不也来了。”姬无涯笑了一下,翻了个身,在原处坐好,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姬无渊。姬无渊在姬无涯身前蹲下,一样的饱经沧桑的脸。昔日里,京城中风头最盛的两位王爷,两个青年才俊,两个貌若潘安的权贵公子,如今都是道:“月铭笙失踪了,你们猜他会往哪里跑?” 姬无涯心中有个答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初月铭笙把谢景迟藏起来,姬无涯和姬无渊以及林煜,都明里暗里找人查过,却是一无所获。如此看来,月铭笙定然是有一个绝佳的藏身地点的,而那个地方,正是谢景迟和林牧染的所在。 林煜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开口回答说:“若是能找到……唉……” “若是能找到,阿迟和牧染也早就回来了。”姬无涯最终还是接了一句话,听得其余两人也是连连叹息,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林煜道:“早些回去吧,休息过后,还有事要忙。” “等把禺氏剩下的城池都收了之后,就可以着手处置陵秀的事情了。”姬无涯突然开口道,“降书我已经烧了,拔了老虎的胡须,还想着全身而退,这比禺氏还异想天开,陵秀如今已无力反抗,取下陵秀轻而易举,半年之内,陵秀和禺氏,都将并入我大寰的版图。” 姬无渊点了点头,视为认同。随后姬无渊又说道:“朝中可传来什么消息了?文宗闲如今怎样,还安分吗?” 林煜摇了摇头说:“朝中一旦来人,我们都是一起接见的,传来什么消息,也都是同时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文宗闲那一茬,我确实是有些消息,昨儿个刚送来的,只是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知会你们。” 姬无涯猛然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林煜,姬无渊倒是没那么方便了,故而坐起身,也向着林煜的方向看了过去。林煜低声说道:“为了稳住朝廷,文宗闲通敌一事,我们都是压着没提,只是告知了太子一声,让他留意一些。自和禺氏开战以来,文宗闲便是急着去筹措粮草,试图接济禺氏,但是都被我们设法拦了下来,他也是有了警觉。” “为官多年,这点儿警觉性再没有,早就被人拉下马了。”姬无渊淡淡一笑,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林煜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文宗闲的手脚就蜷缩了回去,再想找他的罪证,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不过前段时间,他突然又有了奇怪的举动。从不知哪里招来了一个新的幕僚,养在府上,而后就是告病不出,我的人查探了许久,也是未曾探查出这个幕僚是什么人。” 姬无涯默默思考了片刻,而后问道:“还有旁的吗?” 林煜猛地坐直了身子,说道:“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当初名单上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告病在家休养,他们的府邸查探起来倒是简单了许多。不同于文宗闲的装病,这些人竟然真的是病了,不约而同的,全部病倒了。” “文宗闲新请来的人,是裴玉?”姬无涯当即说道,“怎么可能那么巧,突然之间都生了病,只能是下了毒。有这样水准的,世间唯有丹毒手裴玉一人。只是文宗闲如何能请得动裴玉的?” 姬无渊突然开口道:“薛辞失踪了有一阵子了。” “是我让他去找裴玉的。”姬无涯倒也不再刻意瞒着姬无渊这些了,“当时是为了救阿迟,也是为了救父皇……只是我也是一直没有收到薛辞的消息。不过父皇却是突然间好转了许多,大概是薛辞已经找到了裴玉,并已经对父皇用了药。所以之后我也再为追查过薛辞和裴玉的下落。” 林煜有些迟疑地回答说:“具体是不是中毒,我的人也看不出来,那个新请来的幕僚,也是戴着斗笠,纱幔把他从头到脚都遮盖住了,因而无从辨认。” 姬无涯问道:“先前找到的那些证据,都已经整理好了,如今太子皇兄手中也有一份,也不怕他杀人灭口了。毕竟那些个人,就算今日不死,也是难逃一死。” 姬无渊摇了摇头道:“若是死了,便无人证了。” “文玖不是还活着。”姬无涯嗤笑一声,“亲儿子,总不至于下杀手的。” 林煜道:“亲儿子,也不会去指证老子通敌叛国的吧。毕竟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文宗闲一旦获罪,文玖自己也跑不了。” 姬无涯道:“随口许他条活路,便什么都说了。对了,文灏的事,你打算如何?” 姬无渊在一旁亦是附和道:“文玖这个人,酒囊饭袋一个,想让他就范还是很简单的。至于文灏……想让他活下来倒也不难,就看林将军你的意思了。” 林煜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两个人,疑道:“怎么我妹夫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如此上心?” “我和牧染这样的交情,她相中的夫婿,我自然是要上心的。”姬无涯挑了挑眉道。 “毕竟我也欠了她个人情,没她帮忙,我怕是要死在五怀城了,自然也是要还她一个人情的。”姬无渊亦是挑了挑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篇 第二百零九章 乱葬岗 夜里的寒气袭来,谢景迟打了个喷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满天星斗尽数落在眼中,让那如墨般的眸子多了星点色彩,谢景迟心中感叹,竟然能看到星星了,最近环境治理的这么好了? 心声尾音还未消散,谢景迟却是瞪大了眼睛,慌忙一个翻身爬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诧异的看着荒芜的四周——这是在哪儿?谢景迟下意识地想要掐一掐自己的大腿,却是在碰到身上的衣物的瞬间目瞪口呆。 借着月光大约可以略略看到身上那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单凭摸上去的感觉就知道用料价值不菲,发间的首饰也是不轻,压的谢景迟竟是有些直不起脖子,谢景迟花了些许时间接受了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件事,无力地蹲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啊。 谢景迟借着月光望向四周,没有一点儿灯火明灭,显然是身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谢景迟索性坐了下来,揉了揉蹲麻了的脚踝,欲哭无泪,前思后想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里,莫非自己忘了些什么? 苦思无果的谢景迟恨恨地吼了一声“卧槽”,却是被回音吓了一跳,于是再不敢出声。 谢景迟安静地坐在地上胡思乱想,月渐西沉,谢景迟看着远处空中的星星月亮,发愁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衣裳首饰,明显不是自己所处的时代的东西,谢景迟却难以用穿越来说服自己——谁穿越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脑中上演着无数小剧场的谢景迟并没有意识到有人缓缓地向自己靠近,理所应当地被突如其来地拍肩吓了一跳。 “卧槽吓死我了!”谢景迟被吓得跳了起来,看着那个拍自己肩膀的人道:“你不是鬼吧?” 由于是在夜里,对面的人面容不是很清晰,却听得清朗的声音答道:“你相信鬼神之说么?” 谢景迟的回话中带着哭腔:“原本我是相信科学的,可是我今天到这儿来,我就……不过看来你应该不是鬼咯?” 姬无涯沉默一会儿后笑道:“这话应该本——我来问,你一个女子,深夜出现在乱葬岗,我倒觉得你像是鬼了。” “你说谁是鬼啊!”谢景迟下意识地还嘴,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乱葬岗?” “嗯。” 谢景迟猛地扑到了对面那人的身上,颤抖着说:“为什么我在乱葬岗啊!大兄弟帮帮忙,快带我出去,我都要被吓死了!” “你——”姬无涯扶开谢景迟,尴尬地说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你这样扑我怀里,不好吧?” 被推开的谢景迟愣了愣,略显委屈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我害怕啊,这是乱葬岗啊!说起来你大半夜到乱葬岗干什么——你胳膊给我拉一拉,我怕……”谢景迟悄悄地扯了扯对面那人的袖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姬无涯道:“我是路过这里,听到女子的声音,声中带着焦虑,想来是有些麻烦,于是就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没错没错,我有麻烦,我有大麻烦!”谢景迟顺杆子往上爬,直接抱住了姬无涯的胳膊说道,“我——我被人拐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我丢在这里了,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你人好,帮帮我吧。” “姑娘……你这样……”姬无涯显然有些懵了,迟疑了好久才继续说,“你就不怕我也是个人贩子么?” “不可能!”谢景迟坚定道,“你看你身材如此伟岸,声音如此阳光,怎么可能是低劣龌龊的人贩子呢!我相信你是好人,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我……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你,好不好?” “我不缺钱。”姬无涯毫不留情地回说,却也并没有再次将谢景迟推开,“姑娘如何称呼?” 谢景迟一听,有戏啊!于是忙回答说:“谢景迟,你叫我小谢就行。景迟就是,风景的景,迟到的迟。好心人你呢?我该怎么叫你呀?我不介意一直叫你好心人的!” 姬无涯怔了怔回答说:“吴涯,至于怎么称呼,就随谢姑娘了。” “可以可以,那吴大侠,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谢景迟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姬无涯无奈道:“看姑娘有些惧怕,不若待天亮了再走吧?” “那还要……等多久啊?”谢景迟的语速相较之前缓了许多。 姬无涯听了之后也是放下心来,起码这个人这段时间里不会再像刚刚那样激动了。姬无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回答说:“要不了许久,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天就会亮了,到时我带着姑娘到足乐镇中,姑娘便可自行离去了。” “足乐镇?”谢景迟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也没多问,只说,“那这一个时辰我们做什么啊……”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想到还要在乱葬岗里呆这么长时间,谢景迟还是很怵,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姬无涯感觉到谢景迟的动作,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谢景迟的肩膀道:“姑娘莫怕,这一个时辰,姑娘可以稍事休息一下——如果姑娘信得过我的话,可小憩片刻,白天也能有气力行路。” 谢景迟抿着嘴唇,本着反正处境已经很糟糕了总不能更糟糕了的心态,点了点头应道:“那……你胳膊借我当抱枕用用?” “……”姬无涯对于这个请求纠结了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两人就地坐下,谢景迟亦是毫不客气的把姬无涯的胳膊抱在怀里,额头抵在胳膊上准备休息。 姬无涯看着这个坐在自己近旁,抱住自己胳膊不撒手的人,脸上带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谢景迟?乱葬岗?三哥,没想到你竟是连自己的新婚妻子都能下得去手,可惜,今遭人不仅没死,还给我遇上了。 虽然身边有了个大活人,谢景迟却仍然无法安稳入睡,只能将抱着姬无涯胳膊的手又紧了紧,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多久天亮啊?” 姬无涯被她这语气逗得笑了一声:“这才刚过去多久,睡不着么?睡不着可以聊聊天。”姬无涯看得出来谢景迟有些问题,虽然今天的婚事自己没有去,可从前也是同谢景迟有过一面之缘,淡淡月光下的这张俏脸,诚然是谢景迟本人无疑,可是那谢景迟作为谢家的嫡女,堪称大家闺秀的模范,而如今这个看来有些活泼得过分的姑娘,姬无涯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大家闺秀联系到一起。 何况,之前谢景迟的那些话,在姬无涯听来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莫非,他这个三嫂,魔症了? 姬无涯的建议对谢景迟来说十分的有诱惑力。 在乱葬岗静静地睡觉等天亮?谢景迟没那么大的胆子好么!但是如果有人聊天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谢景迟并不敢去过分的烦这个自己遇到的唯一的一个人,但现在就不同了,姬无涯自己送上门,还能说她谢景迟烦人么? “可以可以!”谢景迟麻溜地抬起头,“那吴大侠你想聊些什么呢?” 姬无涯道:“谢姑娘是被人拐卖至此?那不知姑娘家在哪里,说不定我还可以送姑娘一遭。” 谢景迟听到,当时就懵了,拐卖是怎么一回事?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想必是之前慌张中胡乱编的一个借口,于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说:“我确实是被人拐卖的,但是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只记得我叫谢景迟,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呀,我的头好痛,可能是被人丢下车的时候撞到脑袋了,所以失忆了?” 看着突然就捂着脑袋叫疼的谢景迟,姬无涯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却又不便拆穿她,于是顺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带着姑娘走出乱葬岗后,我可以为姑娘指一条路,这里距京城不远,到了城中,姑娘可以去医馆看看郎中——” “别!”谢景迟听得出他话中意思是不想再带自己同行,慌忙出声道,“大侠,你就行行好,带着我好不好?你看我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自己一个人上路,万一又被拐了怎么办?你看我们偶然相识也是缘分,既然是缘分,又怎么能轻易分开呢?所以大侠要去哪儿?不如带着我一起,我很会做饭的!我还能帮你洗衣服,你看你就当随身带了个丫鬟,多方便。” 方才谢景迟的那一番漏洞百出的话让姬无涯起了疑心,疑心她有所图谋,可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姬无涯摸不着头脑了。莫非这谢景迟当真失忆了?如果是失忆了,那么性情大变倒也是有可能的。姬无涯道:“姑娘为何不愿前往京城医治?如果是担心钱财问题,姑娘大可放心的,今日是裕王大婚之日,今后三天,京城内八大巷的巷口都会有裕王府的人派发喜钱,姑娘去领一份便可。” 谢景迟回答说:“怎么可能!你看我穿的戴的,都很值钱的。我是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大侠你又是一个大好人,所以才想跟着大侠你啊。你看你带着我,我也不花你一分钱,还能给你洗衣做饭,多划算!” 默默听了回话的姬无涯有些许惊讶,也未听谢景迟言语中的异样。 今日是裕王姬无渊与谢太傅嫡女谢景迟的大婚之日,皇帝赐婚,贵妃亲临裕王府主婚,满朝文武敬贺,可就是新婚之夜,新娘却是出现在京郊乱葬岗,那模样竟是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性情大变。 姬无涯看着把自己胳膊紧紧抱在怀里的谢景迟,面上的笑容更甚。 三哥,我可真是好奇,你究竟在新婚之夜,对你这美娇娘做了些什么。 我更好奇,等到我拿到安州知府的供词,带着你这疯疯癫癫的王妃到父皇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姬无涯勉强地回答说:“那好吧,我可以带着你走,但是……” “但是?”听到‘但是’,谢景迟的心揪了一下。 “但是,你路上一定要安静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