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总逼我跳大神》 正文 1.关于礼拜五夜班的情况说明(一) 答应代礼拜五的夜班就是场悲剧。 叶颜原本计划的挺好。值个班拿八十块钱的补贴,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下了夜班正好周末连休,还能赶去郊区接单生意。 最近剁手太厉害,账户吃紧,新款秋装又上市了。要是再不想办法挣点儿外快的话,房东大姨估计会直接将她跟芒夏扫地出门。 八点钟刚接班,她还没来得及去院子里头晒月光呼吸泥土的芬芳,120调度台就发来指令:目标病人脑出血后遗症患者,目的地老城东。 司机立刻沉下了脸,一路都气不顺。 老城东是江州旧城区改造工程的台风眼。 之所以在轰轰烈烈的推土机飓风中成为被遗忘的角落,是因为此地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复杂,政府c开发商跟居民永远谈不拢。于是就形成了眼下的怪状。 周边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市民广场商业圈星罗密布。这百八十亩旧城区却任尔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危房四立,违章搭建约定俗成,老街窄巷拥挤的堪比一线天,遍地垃圾肆虐。 司机当然不高兴,这种环境,救护车根本开不进去。 然而此处却是本城老餮的心头好。 每逢晚上夜市开张,从城市各个角落蜂拥而来的食客将不足两百米长的老街堵得满满当当。说话基本靠喊,上菜的伙计连端个盘子都要唱叹咏调。 食客沉湎其中,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是老江州特有的味道,梦牵魂绕的味道。” 叶颜瞥了眼满地横流的污水跟角落里来路不明的人畜粪便。轰天的臭气跟爆炒蛤蜊以及烤羊肉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成分复杂莫名。 这城市的味道,她捂住了鼻子,人类的品味果然不同凡响。 司机扯着嗓子冲调度台喊:“对方电话关机,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出车?” 多的是无聊人士随意拨打120假装要车,完了又关机装死的案例。 调度中心却不敢掉以轻心:“先过去看到人再说,不能随意取消出车。” 道理是这个道理,万一打120的人的确病情危重,手机刚好没电关机身边又没充电器呢。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怕再多走几百米路。 救助小组十分认命地硬着头皮拖下担架车,在拥挤的人群跟条桌板凳间披荆斩棘。 中途叶颜还按住了个企图偷急救药箱的蟊贼的手,冲人家皮笑肉不笑:“抱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120疯了才在随车急救药箱中配杜冷丁呢。那样调度中心的电话会被全市的瘾君子打爆的。 那人悻悻地缩回手,色厉内荏地嚷了几句,到底没敢来硬的。 司机竖起大拇指:“我去,叶子,你神了!背后长眼睛啊,怎么看到那小子伸手的?” 叶颜神秘莫测:“直觉。”她抬头冲被烤羊肉串炉子熏黑了半边身的梧桐树眨了眨眼,手指向东南方,“那边,吉祥街43号。” 司机跟担架员当场要给她跪了。 难怪人家叶医生愿意上夜班,不上夜班简直白瞎了她这双猫儿眼。 这么乌漆嘛黑大老远的都能看清门牌号。 等到三人提着医疗设备,拎起急救药箱,抱住担架一口气爬上八楼时,目标客户却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把这傻子关到房里去!谁让他出来捣乱的!”打扮成道姑模样的中年女人怒气冲冲朝里头吼,转过头警惕地瞪着他们,“120?我们家没人打120。” 叶颜拎在手上的二十斤重药箱差点儿没砸到自己脚上。 从成本学角度讲,急救小组最经济的做法应该是先石头剪刀布派个人上楼查探清楚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现场急救。 可是时间不等人,院前急救最重要的就是快速。短短几分钟的耽搁,往往就意味着一条命的流逝。 所以即使负重爬楼看上去很傻,他们还是按照急救原则做好了全部准备。 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现实冷不丁就伸出了大猪蹄子,负心汉的光明磊落。 屋子里走出个穿的跟黑蝙蝠似的男人:“怎么回事?” 道姑像是作弊被抓了现行一样惶恐不安:“我们绝对相信天父的灵力跟天师您的大神通。医院要能治好我爸爸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躺在床上成这样。” 叶颜半句话都没辩白,干净利落地在袅袅的檀香烟雾中跟道姑确认:“不要车?好,那麻烦您在这儿签个字,代表您见到我们了。” 扁鹊都说信巫不信医者不治。她一抬担架的小医生才懒得蹚浑水呢。 撑死就是跑空车,反正每年五分之一的120跑空车率,也不在乎多她这一趟。 道姑皱着眉头咒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又捂着嘴巴连连作揖,“天父,请恕我的罪,我不该口出恶言。” 叶颜冲楼道窗户外头的水杉翻白眼,收起登记本要掉头走人。 备受尊重的天师却开口挽留:“慢着,既然有医生来了,那么就请医生进来吧。” “不好意思。”叶颜扬了扬手中的登记本,似笑非笑,“我们还有其他出车任务。” 道姑不知道接了什么指示,立刻改变主意:“我们要车,那也得等我爸爸情况稳定下来才能上车。” 叶颜发誓,她最终决定留下不是因为道姑打扮的女人威胁说他们走了就投诉,而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位所谓的天师手中的电线。 身为花妖,她不愿意管人间装神弄鬼的事。但有人装神弄鬼害命,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电气功是有这么一说,可脑出血后遗症的病人怎么能胡乱来。 简直是糟蹋了装神弄鬼界的名声。 “现在,我要用电击驱走你们父亲身上的病魔。”穿的跟个黑蝙蝠似的法师相当有追求,居然已经摒弃了古老的符灰水,与时俱进谈起了宇宙,“电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是宇宙天然的力量,可以斩杀一切邪魔!”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双手食指分别触碰电线的两端,电流通过他的身体,连着的电灯泡亮了起来。 屋中众人齐齐发出惊呼,还有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就连司机跟担架员也满脸懵,小声嘀咕:“邪门了,这人真有特异功能?” “现在,我要用电光驱逐病魔。”天师似乎见惯了大场面,对于众人的反应毫无触动,只冲着叶颜微笑,“麻烦医生配合一下,帮我们老先生吸上氧气可好?神奇的电流将通过他的身体,将所有的坏细胞统统杀死。他的好细胞会在氧气中茁壮成长。” 真与时俱进,以为靶向杀死癌细胞呢。 叶颜目光落在他连着电线的食指尖上,最终还是慈悲为怀,没有往这黑蝙蝠身上泼一盆凉水,索性让他电成烤蝙蝠。 鼻吸管套上了老人的耳朵,叶颜自顾自地给吸氧的脑中风后遗症病人测量血压c体温,还做了个心电图。 老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对外界的折腾好像毫无知觉。 早知道这天师所谓的通电治病是这么回事,她才不进这个屋呢。原本还以为这人有点儿行骗江湖的真把式。 看来她高估了行业的平均水平,真是大耗子生小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道姑冲着朝老人胸口贴极板的叶颜喊:“你莫要打扰天师发功。” “无妨。”法师松了电线,示意众人看他的双手,“我已经储存满了电,现在就可以帮他驱逐病魔。” 叶颜用咳嗽压下了冷笑,还存储电,真当自己是蓄电池,连常识性错误都犯。 然而天师却满脸严肃,他的手在老人身体的上方跟太极云手一样,又是推又是拉,仿佛那虚无的病魔真成了实体,能够被他生生拽出来。 司机跟担架员静声屏气,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更让他们惊恐的事情在后头,叶医生做完了心电图,站直了身板冲黑蝙蝠般的法师微笑:“法师如此辛苦,那我来帮帮法师吧。” 话音刚落,她就走向了刚才法师用过的电线,轻轻擦干了手,然后如法炮制。 灯泡亮起来的瞬间,司机和担架员只差直接跪下了。我嘞个去,这是魔术吗?叶医生到底怎么做到的? “小女子不才,也是修行中人,愿意替天师搭把手。”叶颜手指尖稳稳,面上笑容不变。 法师目光落在了叶颜的手上,忽然叹气:“有劳这位姊妹费心,病魔太猖狂,单单电光是无法驱除的。现在,我需要用火逼迫病魔撤退。” 火盆送上来,里头烧着草纸。如果不是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平稳的呼吸跟心跳,看到屋中景象的来客势必以为这里正举行葬礼。 满床鬼画符的黄纸在老式空调机的冷气中微微颤抖,似乎在恐惧下一瞬间,自己就灰飞烟灭。 天师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去里间默默念了四十九遍咒语,集聚了灵力之后方才出来,将双手伸到了火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他的手,他的手却安然无恙。 妈呀,这人除了不怕电击外,还不怕火烧! “神迹啊!”道姑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天师,请您救救我父亲,您是有大神通大灵力的。” 旁边人跟着目瞪口呆,全都像是安上了开关,齐齐跟着头往地上磕。 看得叶颜眼睛疼。 被三叩九拜的天师煞有介事:“我哪儿来的神通,不过是天父暂且赐予我的而已。”他侧过头,冲叶颜微笑,“既然这位医生也是修行之人,麻烦您替我护法。” 叶颜轻轻眨了下眼睛,冲他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示意他自便。 司机跟担架员连连往喉咙里咽唾沫,简直快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从事院前急救行业,他们也算勉强属于见多识广的人群。什么蚂蚁写字c木剑穿鬼乃至手下油锅的装神弄鬼的把戏都不稀罕瞧了,还头回看人直接将手放在火上烧。 不是假火,能把草纸烧成灰的火。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怕。 “既然同是修行人,这病魔又委实厉害,可否麻烦医生您也帮忙驱赶呢?”法师的双手在老人身体上空游走,目光却落在叶颜脸上。 屋中其他人也跟着齐齐看向叶颜。那位道姑打扮的中年女人更是神经质地伸长了脖子,眼睛往外凸,仿佛甲状腺素分泌过度。 火盆里黄纸纷飞,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女医生娇花一般的面庞。被点名的年轻医生微笑:“不,我没有修炼过这个法门。” 旁人失望地缩回了脖子,看来这医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 天师终于心满意足了,意味深长地朝叶颜行了个合十礼:“这位姊妹也是有缘人。想来今后我们也有机会再切磋。” 他围着老人念念有词,除了最初两句像人话之外,后面的咒语更加接近于外星呓语,谁也听不懂到底在嘀咕什么。 跪在床边的众人却像是收到了信号似的,赶紧跟着道姑一道大声念诵着不知道是不是从《圣经》上抄来二度加工的祈祷词,请求伟大的天父赐予他们健康与安宁。 “我们愿意舍下一切,放弃所有。全心全意信奉天父,将自身所有奉献给天父。” 天师越走越快,长袍翻飞如蝙蝠翅膀。不知怎么的,那翅膀撩到了火盆,火苗像是易燃物进了氧气瓶,一下子喷得老高!烧的那天师满屋子乱窜。 “啊!”叶颜发出了惊呼,指着惊惶不已满地打滚的天师颤颤巍巍,似乎完全不可思议,“大师,原来你怕火烧啊!难道是天父的灵力在惩罚您?” 她的脚往边上推,将酒精棉球瓶子踢到了角落中。 烧不死你个神汉巫婆界的耻辱。 这点儿水平也敢出来行走江湖。 前辈先给个教训长长记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关于礼拜五的夜班情况说明(二) “啪”的一声响,屋中的电灯突然间灭了,只剩下鬼火一般的烛光摇摇晃晃。 不知从何处飘来诡异的声响,忽高忽低的,仿佛叶颜小时候从老师值班室里头看到的《聊斋》。那上面的配乐就是这样。 其实还挺好听的,很有氛围。就是芒夏那丫头胆子太小,每次都吓得心惊肉跳,非得跟她挤一个被窝。 生活不易,想当位遗世独立的花妖,委实太艰难。 人类总爱抱团。 屋中的家属抱成一堆,大呼小叫,集体忘了天师真金不怕火炼的标签。 道姑发出凄厉的呐喊,双手上举:“无所不能的天父啊,您是在惩罚我们的不虔诚吗?” 烧的嗷嗷怪叫的天师此刻却像是有了底气,唱戏唱全套,忍痛拔出桃木剑冲着老人身体上方乱砍乱劈,厉声呵斥:“恶鬼,速速出来受死!” 叶颜真怕这人直接烧死在房里头。不知道原地打滚灭火或者直接脱了装逼的蝙蝠衫吗? 烧死了他,到时候警察找上门,她还要解释半天,会好麻烦。她还在上夜班呢。 房门猛的被推开了,司机捧着灭火器往里头冲。 没等他拔下安全栓,天师就点背地摔倒在房子角落中的氧气枕头上。 “砰”的巨响,火苗冲上了天花板。原本只是火烧屁股的天师顿时成了火人,一树银花开。 众人“啊”的尖叫,纷纷四散退开。哭喊救命声不绝于耳。 叶颜也被这股冲劲逼到了后面,目瞪口呆。老天爷也觉得这人过分了,添了把火?烧的实在太大了。 她冲着吓傻了的司机大声喊:“快,按下去,快灭火!” 司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跟担架员一道,一人拿着一个刚从救护车上取回来的灭火器死命冲火苗蹿起的方向喷。 叶医生果然厉害,居然连这里会闹出火灾都能事先猜到。 一时间房中浓烟滚滚,原本就光线暗淡的屋子更加云遮雾绕。人人呛得咳嗽连连,几乎要憋死在屋子里头。 “赶紧开灯,不要碰蜡烛!” 然而蜡烛已经滚到了地上,点燃了酒精棉,烧出了橘红色的火光。 叶颜绝望地捂住了脸,生活果然不可能算无遗策,处处是意外。 “噗——” 她听到声音拿开了手,映在视网膜上的是救命罐一样的灭火器。担架员冲着起火的地方喷着泡沫,灭了燃烧的酒精棉。 不愧是120的人,果然个个眼明手快。 屋子角落里头又发出了另一阵惊呼:“是恶鬼!恶鬼上了天师的身,所以天火烧到了天师。啊,恶鬼往那边跑了,赶紧打死恶鬼,防止恶鬼再上身作祟。” 呼啦啦的一堆人在浓烟滚滚中兵荒马乱。有人被推倒了,有人被踩到了,哭爹喊娘骂祖宗声络绎不绝。 “恶鬼上了她的身。”道姑恶狠狠地指着叶颜,煞有介事,“我看到了她身后的黑烟!” 跟信奉巫术的人讲科学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叶颜立刻实行碰上医闹的第一原则,撒脚丫子跑人。 120不怕跑空车,不怕抬病人,120就怕挨揍。 司机跟担架员身经百战,几乎是叶颜撤退的瞬间,立刻跟着跑路。 狭窄拥挤的楼道一下子堵得水泄不通。 叶颜凭借自己非比寻常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撒开俩脚丫子拼命往前奔。 风声呼呼从她耳边过,伴随着水杉树哗啦啦的树叶响动。一阵阵的节奏整齐,似乎在帮她加油打气。 窗台角落缝隙里头冒出的小草也随风飘舞,称职地充当着拉拉队员。 后面的病人家属还有天师徒弟跟着寸步不放。这么狭窄的楼道居然没发生踩踏事件,简直堪称人间奇迹。 等到了一楼,有了路灯当帮手,原住民的优势一览无遗。他们很快就追到了急救小组的屁股后头。 被穷追不舍的倒霉蛋们齐齐高呼:“救命啊,打人了!快报警啊!” 夜市陷入了混乱。 叶颜冲的太猛,没刹住脚,撞到了路边摊上酒过三巡的醉汉。 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姑大声喊:“他二弟,抓住她。” 醉汉转过了脸,直勾勾看叶颜。 妈呀,这遍地都是敌方的友军。 从小幻想当个安静美少女,体育从来不及格的叶颜立马撒腿就跑。 醉汉绝对名列不受欢迎患者前三甲,跟醉汉永远不要试图讲任何道理。 在摊主跟食客的惊呼声中,叶颜拼命地挤开求生之路。 追她干什么啊,那道姑分明就是跟所谓的天师是一伙的,里应外合唱驱魔除鬼的大戏。 她还善心大发,白白浪费了两只灭火器呢! “让一让,让一让。”叶颜企图逃出生天,却不比那醉汉钵大的拳头有威胁力。 她半天才挤出的道路,人家晃一晃拳头就跟摩西分海一样畅通无阻。 情急之下,叶颜往旁边桌底下一钻。 众人的惊呼声中,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条桌前,狞笑着一把掀开了桌子。 桌子底下空空如也。 醉汉随手拎起隔壁桌上的酒瓶,怪笑着猛的转过身,手起瓶落。 “砰”的一声响,叶颜本能地窝下腰。她感受到了碎玻璃渣子散落的冰凉。黏糊糊落在她脸上的不仅是啤酒,还混杂着血腥味。 然而她没感觉到疼痛。 她躲得快。 壮汉这一瓶子抡下来,砸在了桌边专心致志在干红椒丛中挑鸡块的男人脑袋上。 无辜受了池鱼之灾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晕倒,行凶的壮汉先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往前冲了两步,然后扒着桌子瘫倒在地上。 周围人目瞪口呆,这年头,碰瓷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大到这份上了? 桌上的辣子鸡丁跟啤酒杯滚了壮汉满身,被带倒的桌子清除了视线障碍,叶颜看到了他苍白呆滞的脸。他的手还捂在胸口上。 “不好!”急救医生立刻从桌子后面蹿出来,催促气喘吁吁的同事,“心电图,急救药箱,这人手背上有针孔,很可能输完液不到半天,应该是打了头孢。” 使用了头孢又喝酒,药物造成体内乙醛蓄积中毒。 担架员跟司机逃生的时候都没忘了急救药箱跟医疗设备,简直爱岗敬业得让人涕泪满衣裳。 就这样,他们也没逃脱追上来的家属诘难,这群人居然还没完没了,到现在还喊打喊杀。 “想他死的话,马上过来!”叶颜忍无可忍,彻底发飙了,“全都给我滚边上去!” 大约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所有人乖乖朝后头退开三尺远。 电线图波形呈现出大小不等的颤动波,围着的急救小组全都呆住了。这是个典型的室颤波形,病人很快两眼一翻,人事不知了。 三个人谁都没废话,立刻进入急救状态。 导电糊涂上,除颤仪贴上胸口,放电! 死鱼一样的醉汉身体弹了两次,屏幕上的波形终于恢复了正常图像。 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胸腔中,集体大口喘粗气。 周边围观群众发出了欢呼,个个与有荣焉,纷纷夸赞白衣天使就是素质高,以德报怨。 叶颜很想翻白眼,她一点儿也不想被架在道德的火刑架上烤。她好想撒手不管这王八蛋死活啊! 可惜不能。 谁让医生是唯一能够逆天改命的人类,最接近于神佛的存在。她翻遍了人类的典籍,没有找到比从医更接近修行的方式。 谁让她当了医生。 “让开,麻烦让一下。” 周围让开了一条道,推着担架车过来的一组急救人员看到叶颜等人愣住了,相熟的医生朝他们喊:“你们在啊,那归你们处置了。” 居民区蹿出了好大的火光,又浓烟滚滚。周围人赶紧打了火警电话跟120,还热心地给消防员跟医生带路。 人比人,气死人,这差别待遇的。叶颜心酸,他们组只有自己找路找到吐血的份儿。 她赶紧摆手,宁可跑空车,她都不愿意再跟这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不不不,你们赶紧抬走。情况很危险,打了两次除颤,怀疑有双硫仑样反应。”叶颜随手指向旁边挨了啤酒瓶始终没吭声的男人,“这位英雄见义勇为,头被酒瓶砸了,我们车得赶紧拖他去医院。” 推了担架车过来的急救小组没推诿,立刻拖着人找家属签字谈话。现在情况十分危机,得赶紧送这位醉汉去看急诊。 一阵你推我让互相扯皮的角逐之后,终于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作为醉汉的家属代表跟上了救护车。 叶颜不敢耽搁,更不敢让被迫见义勇为的恩公自己走路去躺担架车。万一有颅脑损伤走两步直接倒下了,她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跟担架员匆匆忙忙跑回去,找留在43号楼下的担架车。 火已经灭了,消防员正抬着屋中受伤的人出来。 消防员看到穿着急救制服的120人员立刻眼睛发亮:“快快快,你们终于来了。这两人得赶紧送医院。” 叶颜本能地想要拒绝:“不行,我们接了另一个病人。有人脑袋上挨了一酒瓶,得赶紧去医院做颅脑检查。” 消防员急了:“这个病人情况更严重啊,你们得灵活变通。” “伤得重不重不能光看表面。他是烧的挺厉害的,可我们已经接了脑损伤的病人,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叶颜满脸严肃,伸手去拉担架车。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楼上又抬下一位病人。下楼的消防员冲叶颜等人喊:“大夫,你们赶紧送这老爷子去医院。不对头,刚才人有点抽。” 叶颜很有冲动扶额,脑中风后遗症的老人家,她也没什么处理的好招啊。 她刚想再度建议消防员等待下一辆救护车,目光落在老人脸上时,又本能地皱了下眉头。 感觉不对劲,老人的呼吸明显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叶颜赶紧蹲下身给老人数呼吸脉搏,催促担架员回去拿药箱跟医疗设备。东西都在司机那边保管着。 呼吸27次每分钟,脉搏从原来的61次每分钟一下子升到了120次。怎么突然间心跳这么快?火没有烧到床,即使后面浓烟滚滚呛到了老人,那他为什么会抽起来? “老人之前有过癫痫病史吗?就是羊角风。”叶颜手上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简单地凭借肉眼观察。 家属早就跑得老远,只剩下个痴肥的少年在边上吃手,怯怯地看大人:“爷爷饿。” 这明显是个唐氏儿。 叶颜没办法从他口中得知更有效的信息,只能赶紧打电话催促同事快点儿。 “卧槽,被一伙喝醉酒的缠上了,我们都动不了。” 叶颜想咒骂也不知道该从何处骂起。直觉告诉她,老人的情况非常不好。 她招呼消防员帮忙将人抬上担架床,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把人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再说。 “我同事被醉汉缠住了,你们得赶紧把人抢救回头,不然车子没办法走。” 叶颜的话音刚落,老人身体就呈现出癫痫发作的状态。 一阵强烈的抽搐之后,他忽然停止了喘息。 叶颜手搭上颈动脉就知道坏了,心跳也没了。她赶紧跪在老人身边做起了心肺复苏。 旁边的消防员也没闲着,跟她交替进行急救。 整整五轮按压下来,老人总算有了微弱的心跳。消防员跟出勤的警察也抢救回了司机跟担架员,带着急救药品过来。 叶颜喘着粗气抽取药品,正要给老人推药物时,一阵大风刮过,窗台上的花盆“砰”的砸到了地上。 四分五裂。 老人眼睛一翻,头歪到了边上。 这一次心肺复苏跟急救药物都没能抢救回他的性命。他如同苟延残喘的老爷车,颤颤巍巍地行驶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叶颜呆呆地看着脸色灰白的老人,几乎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这样。 老人虽然难以苏醒,可是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啊。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了呢?明明之前在楼上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一切都还好。 叶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虽然早已立秋,可江州秋老虎的威名不容小觑。间断胸外按压三十分钟,足够她汗流浃背。 “死亡证明怎么开?”担架员转头看叶颜。 主事的医生却茫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下诊断。癫痫大发作?烟气中毒窒息?都像又都不像。 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她几乎反应不过来。 叶颜呆呆地看着花盆,盆中花早已枯死,只剩下干瘪瘪的一茬杆子。 一如担架床上老人逝去的生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关于礼拜五的夜班情况说明(三) 消防员简直快要气疯了。 眼看着老人家都快抢救回头,风早不起晚不起,偏偏这时候把花盆刮下来,愣是活活吓死了老人。 普通火灾跟火灾致人死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明明老人出火场的时候,人还活着。 那个被火烧的没个人形的男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被后面赶来的救护车拖上去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嚷嚷着喊疼。 叶颜长吁了口气,准备跟家属谈话。现在老人肯定是死了,拖去医院做安慰性抢救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家属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都怪你!全是你们害的,我爸爸本来好好的。你们一来,我们家就起火了,我爸爸又没了。”道姑刚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此刻却状若疯癫,一把拖住了叶颜,“你是魔鬼,你是撒旦!” 她的行为提醒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家属。众人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对象,开始围着急救小组撕扯不休。 出勤民警跟消防员在楼上调查火灾发生原因,留守的两个人完全压不住暴动起来的家属。更何况里头还混杂着一堆起哄的醉汉酒鬼。 老城东治安状况复杂不是空话。 整个夜市都陷入了癫狂。 叶颜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末世,否则为什么今晚碰到的家属全跟丧尸一样。 老父亲的死亡似乎激发了这群儿女的孝心。 阎王爷得罪不起,天师自己都鬼上身烧掉了半条命,只剩下眼前这几个急救人员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仿佛不狠狠揍个死去活来不足以体现他们丧父的哀痛。 好不容易当回白衣天使的叶颜瞬间又成了白狼,被老爷子的儿孙追着打。 运动鞋都不知道要跑废几双。 叶颜撒开脚丫子跑了不到一百米就彻底歇菜。她跑不动了,她感受到了心肌缺血的胸前区压榨性疼痛,再跑下去,她该猝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豁出去不要这张脸了! 叶颜随手扶住了撞上人的胳膊。对方想躲闪,她却没放过,她没空再挑选搭手的对象。 无辜的壮丁挣扎了两下,最终不得不无奈放弃。 叶颜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两下,突然间整个人精气神全都不对劲了。 原本中气十足的清甜嗓音一下子就变得苍老又孱弱,女医生身形也佝偻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小老头:“春华,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喝药不够,还要杀了医生灭口吗?”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抓着羊肉串喝着饮料的吃瓜群众目光落在了推车上已经没了生气的老爷子脸上。 昏黄的路灯在大风下瑟瑟发抖,摇晃的灯光照着老爷子青白的面孔,仿佛鬼火闪烁。 “妈呀,鬼上身!”围观群众丰富的民间智慧瞬时上线。 好几位年轻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两手上抛,丢了烤串跟奶茶就跑。 跑了两步之后,大概觉得亲眼看到鬼上身的机会委实难得,她们又折回头围观看热闹。 怕什么,鬼畏惧阳气,他们这么多人呢。 “这几年都是你照应我,我心里头有数。我没几天好活的了,你又何必等不及呢。你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我连遗嘱都来不及立了。” 眼前的年轻女医生除了张人皮之外,活脱脱就是老头的样子。 被指责的道姑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头都打起了哆嗦:“你你不要装神弄鬼,哪儿来的鬼啊,信口雌黄。” 旁边的兄弟姐妹当中跟她不对付的立刻嗤笑出声:“三姐,刚才不是你找天师给爸爸驱鬼的嘛,现在怎么不信有鬼神啦。” 什么狗屁天师,半点儿道行都没有。哪儿来的倒霉天父,都烧的没个人样儿了。 顶着叶颜面孔的人型生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春华,你这又是何必呢。药渣我还留着呢,你都给我吃了什么啊。垃圾可是明天早上才会有师傅推走。” 听到动静从楼上又跑下来的警察赶紧奔去了最近的垃圾桶,翻找起证据。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找证据就这样,不管怎么来的讯息都不能错过。 “红色的塑料袋里头的碗,我哪里喝得下去啊。” 叶颜一边说一边剧烈地抖动着身体。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扶着,她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幸亏这人形柱子还算有绅士风度,没有直接把她推个狗啃泥。 警察终于从垃圾桶里头翻出了那个红色塑料袋,翻开上面的垃圾,最底下果然装了只碗。 周围发出了哗然声,众人议论纷纷。别的不说,好好的碗为什么要丢掉? 不是说之前老人好好的么,犯不着这么快丢老人的东西。 中年女人连连摆手:“不是我丢的,跟我没关系。我没丢垃圾。你说清楚啊,你不能污蔑我!” 她希冀的叶颜却眼睛一翻,直接倒在了人形柱子身上。 鬼上身折了鬼的福气,也伤活人的身体。 叶颜脸色惨白,简直跟丢了半条命一样。还是司机见多识广,赶紧撬了袋子葡萄糖水用注射器强行灌下去两口,她才悠悠转醒。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急着要给老人开死亡证明,他们赶紧去接下一单任务。 “别,轮不到你开。”司机指指前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家属,“性质变了,非自然死亡,等法医来下定论吧。哎,叶子,刚才不是你说这道姑给老头下的毒嘛。” 叶颜翻白眼:“我说什么了?你耳朵不好使吧。”她转过头,朝脑袋上血渍已经干涸的高个男人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不好意思啊,请你躺上车吧。” 男人看着又空下来的担架床,没动。 叶颜已经麻利地催促他上去:“你必须得去医院做检查,并且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多的是自觉没任何问题,走着走着,直接瘫在路边人没了的例子。” 司机在背后踢叶颜的脚,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跟人聊天么。天就是这么被她活生生聊死的。 等到男人躺上担架床的时候,叶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看到老人在这张床上死的,可不得膈应死啊。 算了,反正没有第二张担架推车。再说120的担架床,哪张上头没躺过死人。 司机跟担架员都没敢让叶颜动手。叶子今晚看着邪气,肯定是夜班上多了,阳气不足,得多晒晒太阳。 “我每天起码晒四个小时,进行光合作用。”叶颜筋疲力尽地爬上了救护车,再看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钟。 一趟车出两个多小时,他们的点儿可真够背的。 “那你怎么还招邪气上身呢!”司机开车完全不耽搁他胡扯,“听我的,上老君庙去求个护身符,夜班一定要带在身上,压得住。” 叶颜哭笑不得:“什么鬼上身,我装的,你们看不出来啊!我不装神弄鬼,他们真能打死我。” 车子里头的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担架员冲叶颜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没看出来,一般神婆跳大神都没您看着专业。那请问您是怎么发现道姑有问题的呢。” “摆明了里外勾结。你们没听到那道姑口口声声都说要将一切奉献给什么天父啊。正常人就是求神拜佛看大仙,给供奉也是有数的,会这么极端吗?” 司机点头:“很有道理,那么请问福尔摩斯叶医生,您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垃圾袋里头的碗有问题,你怎么知道垃圾被丢了?” “我们进屋子之前,垃圾袋还在门口。我踢到了,又伸手拎了下垃圾袋,自然发现那是个好碗。火灾发生后,我们都忙着逃生,谁有闲情逸致丢垃圾?垃圾是怎么消失的?前后一联系,肯定有问题啊。” 担架员还是疑惑:“这都是你的猜测,要是不准怎么办?” 叶颜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凉拌呗,我又不是警察,我又不负责破案。都跳大神了,有三分准头还不敢说吗?” 司机哈哈大笑,揶揄道:“叶子,要不你干脆职业跳大神去吧。我看你比那天师能耐大,跳的也比人家有说服力。” 叶颜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人体通电啊!”担架员抢在前头发话,“叶子,你到底背着我们修炼了多少法门。” 叶颜全然不放在心上,摆摆手:“嗐,那就是糊弄人玩儿的。” “呵呵,我活这么大,怎么没见谁拿身体当电线玩儿?” 叶颜伸了个懒腰,眼睛带着看监护仪上的数据,声音懒洋洋的:“这个呢,涉及到生理物理知识。人是导体,对不?除了自身血肉之躯的电阻之外,接触其他导体的时候,还会有接触电阻。接触面积越小,接触电阻就越大。” 担架员越听越糊涂:“请按照给小学生讲课的标准进行描述。” “好,简单点儿讲,就跟你用笔尖戳手会痛,反过来就没啥感觉一样。你们仔细看所谓人体通电的手了吗?指尖轻轻的点上去,接触面积非常小,产生的电阻就很大。电压是恒定的,电压除以电阻是电流,通过身体的电流很小,比人体安全电流小多了。” 司机瞠目结舌,半晌才出声:“我去,合着我也能人体通电。” 叶颜漫不经心地笑:“只要你不怕失手电死就行。我是小时候不懂事,翻书学来的。再说人体怎么不能通电,电磁疗算怎么回事。” “照你这么说,那天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可我们都看到他手在火里烧也没受伤啊。” 叶颜痛心疾首:“请问,那个烧成烤猪的家伙是哪位?” 担架员总算想起了车子还有其他病人在场,立刻又是咳嗽又是挤眉弄眼。 叶颜冲着担架床上的男人笑若春花:“齐先生,您不会打小报告投诉我吧。那人可坏了,专门招摇撞骗。” 男人有点儿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没事儿,你们说你们的,我正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叶子说重点,他之前的确将手放在火盆里烧的,你都不敢复制。” 叶颜翻白眼:“废话,我手边只有助燃剂,没有阻燃剂。他先前不是进去独自祷告念咒语么,应该就是去用阻燃剂了。他又不可能用全身。” 司机哈哈大笑:“所以说这人命衰啊。大热的天拖个长袍子以为自己是蝙蝠侠啊。耍帅就耍帅呗,袍子还惹火上身了。” “妈呀,他还要求我们给老人家吸氧,简直就是瞎胡闹。”担架员心有余悸,连连摇头,“最可笑的是,他居然还特地打电话给我们120。指望着我们见证神迹,帮他免费宣传啊!脑壳有问题。” 司机反唇相讥:“未必吧,你看他们家吵成那个样子,未必心齐。说不定是他们家其他人打的120。幸亏各怀心思,不然老头被那道姑女儿毒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还有怎么回事。”司机转了个弯,往医院里头开,“别小看吉祥街那边的房子,主城区,一旦拆迁个个都是百万千万富翁。在钱面前,亲娘老子都是仇人。” 好像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不过那个氧气枕为什么会突然间跑到天师脚下去?叶颜明明记得自己收好了放在旁边,生怕把火灾搞大的。 车子停在了仁安医院急诊门口。 叶颜摇摇头,懒得再想,只帮忙拖着病人下来,连连道歉加道谢:“砸你的那个人就在这家医院做支架。警察已经备案了,你的医药费不用愁。” 急诊科医生拖着人诊室做检查了。 司机朝叶颜挤眉弄眼:“哎,你都不表示一下。好歹人家也算英雄救美,说不定就是一桩锦绣良缘。” 叶颜皮笑肉不笑:“呵呵,什么时候急救中心给我涨工资,我就表示。” “算了,你还是想办法勾搭个有钱人比较靠谱。”司机先灭了自家人的志气,“小姑娘家,又年轻又漂亮工作还稳定,嫁人才是正经由自己控制的真投胎。” 叶颜立刻撇过脑袋,假装听不见。 她看见在急诊病房当护工的室友芒夏,赶紧挥手要求走后门:“快点儿,姐姐,想办法给我弄张推车床过来。我的担架还在里头压着。” 没有担架床,他们出不了下一趟任务。 芒夏见了人,死命把她拽到边上,两只眼睛亮得活像小灯泡:“喂,你终于脑袋瓜子开窍了,走职业神婆道路了?” “什么鬼,莫名其妙,我当医生挺好的。”叶颜拼命扒拉开对方力大无穷的手。 “那你为什么要实名制传视频上网啊。你跟那个老抢咱们生意的狗屁天师的精彩斗法,我们可全都见证了。” 叶颜瞪大了眼,赶紧点开芒夏塞到自己眼前的视频看。 哪个缺德冒烟的把她跳大神的情况录了视频还传上了网? 给人拍视频不知道要开美颜啊?她跑得蓬头垢面形象全无居然还录像,她不要脸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下乡跳大神 叶颜火了,一夜成名。 早上八点钟交班的时候,不仅接手的白班同事调侃她,就连主任都接到了记者的采访电话。 “鬼上身?不存在的。我们急救人员都是一腔浩然正气。正气内存,邪不可干。” “突发性癔症?没可能。她就是情急之下装神弄鬼糊弄住情绪激动的家属而已。” “长期上夜班导致精神错乱?不要想当然,干120哪有不上夜班的。没欺负人,连续上夜班是她自己的选择,这样生物钟反而不容易紊乱。” 众人集体竖着耳朵听隔壁办公室主任打电话。 白班医生嗤之以鼻:“得了吧,真要有权有势有背景,谁愿意干120啊。” 没看到儿科跟院前急救医生执业资质考试都变相降分了么,压根招不到人。 去年全市招了三十三人,辞职走了五十五位。不仅没能壮大队伍,还倒搭上了二十多个。 白班医生目光落在呵欠连天的叶颜脸上,好奇地询问:“叶子,你真能通灵?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家有位老太太,特厉害,能看人的命格。我当医生就是她给我算的,要么医生要么老师。” 叶颜啃着从医院食堂带回来的豆腐皮包子,似笑非笑:“我不会看命格,但我能看出来,你昨晚肯定跟前女友复合了。” 白班医生吓得手里的豆浆差点洒一身,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肯定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儿。 叶颜眨眨眼睛,顺手给桌上的绿萝浇了水,神秘莫测:“通灵啊,没什么能逃过我这双眼睛。” 白班医生白瞎了这么多年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半点无神论的唯物主义精神都没,立马贡献出自己的汤包:“求下一期七星彩号码,小弟的婚房就靠大仙您发威了。” 屋子里头其他同事集体围了过来,纷纷表示他们也要参与集资。 不求特等奖,连续五位数,一个礼拜来十注就心满意足了。 “一天到晚胡咧咧。”主任虎着脸推开办公室的门,在众目睽睽下顺走了一颗煎饺,指着叶颜道,“你怎么想起来跳大神呢!” 整个江州城都知道他们120出了位鬼上身的女大仙了。昨晚三更半夜就有神通广大的记者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害得他一宿没睡踏实。 叶颜包着满嘴的豆腐皮,说话都不利索:“那我总不能站在那儿等着被揍死吧。法不责众,他们连警察都不怕。” 主任的手指头抖了三抖,最终恨恨地放下:“写检讨,手写一篇两千字的医务人员道德修养跟职业形象的检讨。” 丧心病狂!病历都电子化十年了,检讨居然还要求手写! 叶颜立刻从瓜子脸挂成了马脸,毫不客气地翻出死鱼眼。 主任只好退而求其次:“打印稿也行,别全部复制粘贴啊。我总要跟上头交代吧,精神文明建设重头戏,影响不好。” 白班医生还指望跟着叶大仙发财,胆儿贼溜肥:“我们挨揍了,怎么没听领导说影响不好。” 主任瞪眼:“就你小子话多。”完了,他擦擦嘴巴走人前,还没忘记参一股,“哎,小叶啊,你要真预测出彩票号码,我友情赞助啊。也别七星彩这么贪心了,大□□跟双色球就行。” 叶颜拎起包冷笑:“我要真有这能耐,我还至于天天被房东横挑鼻子竖挑眼么。我一准先买个大别墅。” “别,说清楚。”白班医生不忍心自己发家致富美梦如此轻易地破碎,“你怎么知道我那个什么的。” 明明他丁点儿风声没漏,这也太没安全感了。 叶颜指指窗户玻璃:“胡医生,不要对着窗户发微信,可否?还有,你昨天下午突然间要我替你上夜班,今早又笑得这么荡漾。手腕上的定情信物红绳子又回来了,连红绳上的珠串位置都没变。除非你换个妹子连定情信物都舍不得重买一回,否则除了你家亲爱的还有谁?” 她这一串话跟小钢炮似的,突突突。 吓得同事们齐齐捂住胸口,妈呀,太可怕了。人类在她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叶颜摸摸绿萝妖娆的绿叶,笑得意味深长:“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相应的讯息,不要以为能瞒天过海。” 被窥屏的胡医生立刻拍板:“叶子,赶紧考研读博去。就你这脑袋瓜子这记性,妥妥就是高知高层次人才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帅富的路数。” 主任差点儿没把眼球瞪出眼眶。头上顶着球的臭小子,还嫌他们120人才流失的不够快么?等他们三个组倒班累死的时候,看他上哪儿哭去! 叶颜给主任吃了定心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诱人的未来规划:“不要,我爱院前急救,我要好好工作挣钱。” 她赶去仁安医院急诊科跟同样下夜班的芒夏汇合。 芒夏对于她没有亲自接受记者的采访十分痛心疾首:“多好的宣传机会。记者一报道,媒体一宣传,江州首席神婆的名头能招揽来多少生意!你怎么就不动动脑袋瓜子好好想想呢。快,赶紧联系人家做专访。” 叶颜捂着自己的脸,抵死不从:“我刚下夜班呢!脸肿眼也肿,头发上全是油光。记者一拍照,我不要脸了啊。” “呵呵,知道自己现在样子磕碜,你还去看什么救命恩公?以身相许富二代的戏码,你现在的颜值不适合。” 叶颜臭美地对着窗户一撩头发:“我这样的,需要走以身相许的低端路线么。” 窗外的柚子树随风摇晃,“啪嗒”掉了颗柚子下来。 芒夏一本正经:“我总觉得这树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笑掉大牙。” “闭嘴。”叶颜威胁性地冲柚子树挥了挥拳头,昂首挺胸朝留观病房走,“姐姐马上告诉你什么叫做魅力无限。” 结果恩公根本没给她施展抱负的机会。自称姓齐的那位先生在医院做了清创缝合后,天没亮就自己偷偷溜了。 芒夏皱起了眉头:“这人奇了怪了,留院观察的钱都交了,我还特地给他找了张安静的床位呢。他干嘛这么忙不迭地跑路?我本来还想问他身上那件t恤找哪家代购的呢,看着像正品。” 有点儿意思。 叶颜微微眯了眯眼睛。吉祥街路边摊的辣子鸡丁就这么好吃? 瘾君子试图偷她急救药箱的时候,男人独自一人坐在条桌边对着盘辣子鸡丁。 她被醉汉追得满世界逃窜时,男人还孤零零地坐在塑料板凳上吃辣子鸡丁。 一大老爷儿们在干辣椒丛中挑了半个多钟头的炸鸡丁,连啤酒都没喝两口。脑袋上挨了啤酒瓶,送他进医院,他还心不甘情不愿。完了干脆趁天不亮直接跑路。 他在等什么,又在躲什么? 叶颜冲留观床上的新病人露出个微笑,她才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芒夏的手机提醒响了,到了她每期买彩票的时候。财迷立刻满怀期待地看大神:“叶子,你就透露一回彩票号码吧。” 叶颜冷酷地打破了她彩虹色的美梦:“没有,我说过了,我只能追溯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办法预知未来。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迷信。” 新鲜,一神婆也好意思说别人迷信。 芒夏悻悻:“大仙,你得拓展业务范围。往事不可追,顾客更关心未来。你这样会挣不到钱的。” “谁说的。”叶颜高傲地抬起下巴,示意小夏子跟上,“等着,姐姐今晚就给你把这个月的房租跟置装费挣到手。” 两人回到租房先睡了个昏天暗地。 直到饿醒了,芒夏才过来敲她的房门,对着亮堂堂的窗户抱怨:“你也真是的,睡觉不拉窗帘,不嫌太阳刺眼啊。” “错。”叶颜打着呵欠伸懒腰,睡眼惺忪,“生物就应该进行光合作用。阳光才是宇宙赐予生命最慷慨的礼物。” “那你怎么就晒不黑呢?”芒夏郁结。 叶颜一边刷牙,一边含混不清:“这问题就跟你问熊猫为什么拍不了彩照一个道理,天生的。” 她当花的时候就是月光下香喷喷的大白花。 芒夏翻了个白眼,看她洗完脸贴面膜就头疼:“省省吧,姐姐,你贴了面膜还怎么吃面包。” 叶颜十分讲究原则:“饿一顿不是大事,护肤半点不能马虎。” 芒夏叹气,认命地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到她嘴里:“你说你打扮成神婆了,谁还注意你脸上的皮肤状态啊!” “又错了。”叶颜蹲在地板上整理出门的行头,纠正芒夏的错误认知,“打扮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我美丽,我高兴。” 羊蹄子跟驴皮鼓带上,跟萨满帽一道从网上买的。店家买三送一,送了她串腰铃。最贵的是那身黄褂,足足掏了她一百二十块大洋,店主还死活不肯降价。 叶颜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人类最爱玩虚头,素来买株还珠。不折腾的像那么回事,根本就招揽不到生意。 临出门之前,芒夏就硬拉着她在观音像之前上了三根香,非得求观音娘娘保佑她们生意兴隆,早日发财买房。 观音菩萨还管跳大神?也不知道人类的逻辑到底是怎么转的弯。 她决定宽容人类。 傍晚六点钟,她俩准时到达城郊的杨柳村。主家已经到公交站台前等着大仙了。 叶颜听着五六十岁的老头跟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絮絮叨叨不停,只觉得头疼。无非是家长里短,爹妈偏疼了这个,忽视了那个。完了自己劳心费力,最后却落个里外不是人。 老头的母亲死了,死不瞑目。 九十多岁的老人家走了,按道理来说是喜丧,可偏偏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睁着眼。 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不讲究。老太太七八个儿女十几个孙辈外加二十来个从孙全都不答应了。 大家庭有大家庭的热闹,人多是非更多。儿孙们齐聚一堂,丧事没商量完先翻了脸,不约而同指责别人做了不地道的事,才害得老太太死都合不上眼。 叶颜穿着长袍戴墨镜,头上挽着道姑髻,装出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无妨,且等我请老太太回家看一眼,说开了就没事了。” 老头眼睛落在叶颜的墨镜上,试探着问:“师父可是眼睛不方便。” 叶颜很想装逼说自己开天眼次数太多,所以受了老天爷的惩罚;可实在害怕自己乌鸦嘴一语成谶真瞎了眼睛,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修行的时日久了,万事万物的信息接收的太多太繁杂,戴眼镜是为了屏蔽信息。” 芒夏在背后翻白眼,心道,分明是你眼皮浮肿得没完全消,带墨镜想衬得脸小,还能装神秘。 香烛c酒肉跟水果之类的贡品是主家自己备下的。 芒夏原本还想连这生意也一并做了,被叶颜硬生生地拦了下来。她们不能自降格调,她们可是手上有真功夫的。 老太太独门独院住着间青砖大瓦房。临死前除了耳朵有点儿背之外,身强体壮,一顿能吃下两大碗饭。 “说没了就没了。妈走的时候眼睛都没合上,肯定有事情记挂着安不下心。”老太太的大女儿抹着眼泪指责位二三十岁的女人,“肯定是你到现在都不结婚,你太婆才放不下的。” 被点名的人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儿,你怎么不说说你孙子游手好闲呢。” “哎,你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说谁呢?”定性为游手好闲的大孙子也加入了战团。 吵架就是这么回事。一人多一句嘴,就能掀翻了青砖大瓦房的屋顶。 叶颜冲着院子里头的枣树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树干。枝头已经挂满了小灯笼一样的黄果儿,可惜它的主人却来不及再吃上鲜枣。 枣树叶子簌簌作响,洒下的果子仿佛是它为老人流的眼泪。 人类老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往往无情更有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乡间不太平 院中篝火点了起来,草纸一张张地往上烧。 暮色四合,院中没有点灯,只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叶颜戴着面具的脸。 她围着篝火开始转圈,先开始脚步慢,说话的语速也慢,一句句的请神词字字清晰。 渐渐的,她脚上速度变快了,请神词也越来越快,旁观的人几乎要听不清楚了。只剩下她腰间的铃铛随着脚步晃动得愈发响亮。 充当助手的芒夏朝空中挥了一响鞭,大声喊着:“请老太太回家看看儿孙。” 围观的众人眼睁睁看着院子中央的神婆跟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上下抖动不休,到后面干脆就干脆手舞足蹈起来,那腰间的铃铛响得诡异没章法,似乎真招来了魂魄。 她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一下下地敲击着驴皮鼓,鼓声跟铃铛声相映成辉。她的身体在这响声中越摇越厉害,跟水车一样转个不停。旁观人眨巴眼睛的功夫,人都看不清楚了。 只听到“扑通”一声响,火光下的人影倒在了院中的水泥地上,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一动不动。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 围观着的旁支亲戚激动地捅了捅同伴的胳膊:“齐哥你看,快,要上身了。” 被招呼的男人抽了抽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他微微蹙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水泥地上的神婆喉咙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奇怪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嗓子眼里头冲出来。 她的帮手赶紧问好:“老太太,您回来了?” 神婆的声音幽幽的,已经完全换成了另一个人的腔调,无端带着晚风的寒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我不放心家里头,回来看看。” 周围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旋即赶紧捂嘴不作声。这神婆嘴里头发出的声音,分明就是昨儿夜里没了的老太太。 大神道行果然深厚! 芒夏照着原先主家给的疑惑提问:“老太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儿?您且好好说。” “老三家的,别老逼着大丫头嫁人了。缘分自有天注定,该来总会来。太婆给大丫头留了添妆钱,在我床头柜的那个红匣子里头。添不了妆就给大丫头拿去买衣服穿。” 先前跟堂弟吵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年轻女人立刻跪在院子廊下嚎啕大哭,声声喊着“太太”。 “老五家的,别老是惯着孩子。大小伙子该顶门立户,自己站起来了。太太不偏心,也给你留了娶媳妇的彩礼添头。没老婆的话,先自己拿去学门手艺,正正经经过日子。” 游手好闲的大重孙子也跪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老太太一句句的,将为数有限的家私分了一干二净。她每借着叶颜的嘴巴做出一项安排,大女儿就把东西拿出来,当场分给被点名的人。一样样的,丁点儿不差。 先前招呼朋友看热闹的远亲惊讶地瞪大了眼,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全江州最有名的神婆,果然有两把刷子,真能通灵。” 他的朋友死死盯着院子中央还躺在地上不动的女人,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家产分得七七八八,连这间小院的归属权都明确了之后,抹着眼泪痛哭了一场的家属终于想起了关键问题:“妈,您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为什么不合眼呢?” 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哎,人老了就爱吃点儿东西。干汤圆卡在我喉咙里头了,我没喘过气。” 说没就没了,哪里还来得及闭眼睛。 院子里头哗然一片,敢情老太太是吃干汤圆噎死的。难怪白天还龙虎精神,回家睡一觉人就没了。 “我的大重孙子哎,太奶奶不是被你吓死的,你晚上安生睡觉吧。” 还跪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子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摔倒在了水泥地上。 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立刻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脑门,厉声呵斥:“三更半夜的,你跑你太奶奶房里头做什么?” 周围人憋着笑。能有什么事,年纪轻轻不学好,偷老太太的棺材本呗。 “莫要骂他,太奶奶不怪他,以后他懂事了就好。” 旁人的嘈杂声中,芒夏又一次挥动了鞭子,唱起了送神词。 随着她声音渐响,原本躺在地上不动的叶颜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嘴里头发出了“和哈”的声响,然后身体小幅度地抖动着,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慢慢睁开眼。 耗时整整一个半钟头的跳大神终于结束了。 叶颜跟耗尽了精气神一样,非得芒夏搀扶着才能站起身。 家属们赶紧围上来跟这位有大神通的神婆道谢。太灵了,除了老太太本人,谁知道这么多事情啊。 叶颜摆摆手,独自到堂屋里歇下。 原先去车站接她俩的老头趁着房里头没其他外人时,作为家属代表奉上了厚厚的信封。 叶颜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偷偷捏了捏信封的厚度。 在那老头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间换上了老太太的腔调:“老七啊,我知道你辛苦。那床铺底下压着的五千块钱是妈给你的体己,你不用还回来了。” 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叶颜跟前,磕头如捣葱:“妈,我错了。我是怕他们不好好给您操办丧事,我想给您买口好点儿的棺材。”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我自己备下的那口棺材就挺好。钱你留着慢慢花吧。” 从老太太的小院出来时,叶颜手上又多了个信封。 她捏了捏厚度,嗯,先前说好的酬劳三千块,再加上这两千,刚好可以交这个月的房租外加换一身新行头。 主家还要往外送,被叶颜谢绝了。 她指了指院中的枣树,轻声叮嘱:“好好善待它跟房里头的金橘树。这些年,也就是它们一直陪着老太太。” 主家面面相觑,赶紧点头应下。 清风逐明月,花红枣儿乱,枝叶簌簌作响。 叶颜摆摆手,示意主家留步,跟芒夏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她俩再三再四地拒绝主家留饭的邀请。 开玩笑,作为恪守清规的修行人,叶大师饮食起居都是有讲究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跟凡夫俗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鱼不新鲜,肉没炖烂,虾仁烂糟糟,连螃蟹都没有。”叶颜嘴里叼着干面包,叹了口气。 整张桌子上也就那碟子腰果能吃进去,因为还没来得及厨师糟蹋。人类怎么就这么不爱惜食材呢? 芒夏心疼地给叶颜喂矿泉水:“哎哟,辛苦我们叶大仙了。哎,慢点儿喝。”说着,她还给叶颜拍背顺气。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家庭挣钱的主力军,叶大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芒夏的伺候。 嗯,矿泉水没味儿,要是来杯酸奶就完美了。 芒夏跟照顾小宝宝一样往叶颜嘴里头塞酸奶片:“哎,叶子,要不你干脆趁这次机会好好联系媒体炒一波,坐实了江州,哦不,是南省第一神婆的名头。以后咱就靠跳大神挣钱。你看你这晚上挣的,能赶上半个月的工资了吧。” 一直眯着眼睛享受叶颜猛的睁开了眼皮,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开什么玩笑,医生可是改天逆命的行当。跳大神不过是用来捞钱的行当。前者是理想的崇高,后者是生活的苟且,能相提并论么。 她可是修炼成人形的花妖,有理想有追求有格调。 “你不是说比起过去,人类更关心未来么。我跳大神预测不到未来,我当医生能治病救人,更改人的生命走向。” 芒夏丁点儿也没被她的壮志豪言打动,十成十地展现了冷漠讥诮脸:“可惜啊,你跳大神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你毕恭毕敬,争着抢着把钱送到你手上,生怕你不收。你当医生的时候,可是会被病人跟家属追着打成狗的。” “昨天夜里老太太□□汤圆噎到的时候,是大神能救她还是医生能救她?比起马后炮的神婆,显然是医生更有用。” 最起码,如果有医生在场的话,即使海氏冲击法不成功,也能先切开气管救窒息的老人一命。 “呵呵。”芒夏残忍地打击着自己天真的朋友,“然后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气管切口感染,家属跟你拼命。要是你再胸外按压压断了老太太的肋骨的话,你更彻底歇菜了。醒醒吧,叶医生,久病床前无孝子。到那份上,家属只会希望老太早点儿走。” “可是起码老太太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啊。”叶颜有点儿伤感,“她原本还想着今天打枣儿做酸枣糕呢。” 院中的枣树跟房里的金橘树多难过。 “除了你以外,谁知道这些?”芒夏拍拍她的肩膀,“想太多了,叶医生。” “阿西,能不能不要传播负能量。”叶颜固执己见,“不行就是不行,纵使虐我千百遍,我也会对伟大的医学事业如初恋的。” 芒夏毫不留情地吐槽:“说的你好像有过初恋一样。” “彼此彼此,来啊,单身狗互相伤害啊。” 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乡间小路追赶对方打闹。快要上大道,公交车站近在咫尺的时候,芒夏撞到了拐角处的人。 她赶紧道歉。 昏黄的路灯下,浑身脏兮兮流浪汉抬起了头,神色古怪地瞪着她们。 叶颜直觉不妙,下意识地拽过了芒夏,堪堪避过了流浪汉抓过来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流浪汉突然间发起了狂,猛的朝她们扑过来。 叶颜拽着芒夏夺命狂奔,大声喊着救命。然而城镇化建设斐然有效,乡间大白天都人烟稀少,何况此刻月明星稀。 回应她们的,只有旷野中的虫鸣。 那流浪汉嘴里头吐着白沫,发出野兽嗷叫一样的怪声,紧追在叶颜跟芒夏身后不放。她们的逃跑似乎刺激了流浪汉,他愈发癫狂起来,叫声也愈发凄厉。 他张开嘴巴的时候,唾液混合着猩红的液体流下。他好像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鲜血淋漓。 两人跌跌撞撞奔跑在田野间。叶颜虽然夜视能力惊人,奈何手边还有位柔弱的人类姑娘。 慌乱中,她们距离大道越来越远。 叶颜伸手摸出自制防狼喷雾,反手朝后头喷。 可惜出门忘记看黄历了,运气欠佳,风向相左,喷出的风油精几乎全反追到她俩后脑勺上去了。 芒夏猛的一个喷嚏,差点儿没被熏得涕泪齐下。 这都什么防狼喷雾啊,叶颜这个死抠门,让她在网上买个正宗警用的她非不听。 “快,报警器啊。” 江州治安不错,她俩夜路走的不少,却还是头回在非工作状态遭遇这种事情。 艾玛,说好的当神婆时,人民群众就毕恭毕敬呢! 叶颜胡乱在包里头摸着,总算摸出了手电筒报警器。 灯光亮起的时候,尖锐的报警声也响彻了夜空。 那流浪汉明显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如她俩期待的落荒而逃,反而跟被点燃了引线的□□似的,疯狂地朝她们的方向扑。 叶颜猛的将芒夏推到了旁边的大树后头,扯下自己的背包,狠狠砸向流浪汉。 发狂的流浪汉意识不清,被背包里头的驴皮鼓砸了个踉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姿态,直直扑倒在树杈上。他张开的血盆大口正对着芒夏,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芒夏的脸上。 芒夏“啊”的一声,差点儿眼睛上翻,直接晕过去。 叶颜捂住嘴巴不忍直视。她也没想到流浪汉的倒下位置跟她预测的不一样。她空着的手猛的拽出了芒夏往后退。要晕倒也得等回家再晕。 流浪汉发出怒吼,扑腾着要朝她们冲过来。 叶颜豁出去脚上这双新鞋废了,狠狠一记撩阴脚踹上去。 月光下,黑影晃动,流浪汉踉跄着往后退,挥舞着的胳膊遭到了重重一击。 银辉中,飞脚踢上了他的背,他怪叫着摔倒在了地上。 叶颜只看到两团黑影晃动,压根难以分清谁是谁。 她松开了手上捧着的石头。算了吧,现在砸过去没准头。 几声闷响过后,流浪汉被人用皮带反手捆在了身后丢在地上。 居高临下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俩,很有绅士风度地主动询问:“你俩还好吧。” 芒夏拼命地擦自己脸,简直要哭了:“哪儿好啊。” 她都快要疯了。 叶颜看着男人剃掉了三分之一头发的脑袋瓜子,惊讶地抬了抬眼睛:“齐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笑了笑:“老家亲戚走了,过来参加丧事。你们呢?” 他还没有等到答案,就感受到了小腿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本能地发出嚎叫。 妈的,这混账东西,明明已经被打翻在地制服住了,居然发狂咬住了他的腿。 刚刚救了美的英雄差点儿没痛哭流涕。夏日衣衫单薄,他就穿了条薄薄的裤子,此刻大概已经被这流浪汉咬出了窟窿。 他越伸手打流浪汉的脑袋,流浪汉就咬得越紧。 突然间,流浪汉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终于松开了男人血肉模糊的小腿肚子。 叶颜看了眼自己的手刀,终于感觉到了小鱼际肌方向传来的钝痛。 妈呀,她第一次对人类的颈动脉窦下手。这人可别晕了醒不过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救护车风云 流浪汉醒了过来,可叶颜的脸色比他晕过去时更臭了。 刚才她情急之下用背包砸向流浪汉,拉链不小心拉开了一半。 见义勇为的英雄拔刀相助时,一脚踢上了流浪汉背上,顺便带飞了背包。 包挂在了树上,拉链口子朝下。 河边的大柳树摇晃着茂密的枝条。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两个信封从背包中飞到了水中,却无能为力。 两个信封分量十足,落水的可利索了。 叶颜垮着脸看月光下泛着零星白光的幽幽水面,绝望地闭上了眼。 河沟宽又深,河水哗啦啦流。没有生命的东西,根本无视她的心头泪流成河。 大柳树憋笑憋得快炸了,特积极地给她出谋划策:“赶紧跳下河去摸啊!” 叶颜报复性地拽了根它的柳条儿,疼得大柳树龇牙咧嘴。 以为她不想豁出去么,这不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嘛。 做了好人好事的英雄颇为尴尬,试探着开口:“信封里头有多少钱?” “五千。”叶颜凄凉地摸着包里头的驴皮鼓。啥都没丢,为什么偏偏是价值最高的信封飞了呢? 她下个月的房租跟她心心念念的裙子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白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男人干净利落地闭上了嘴,彻底不再提这茬。 白瞎了芒夏期待的眼。 果然,一言不合就掏支票只能是十几年前青春偶像剧的套路。生活只会亮出油腻腻的大猪蹄。 救护车来得十分迅速。她俩除了要送这发狂的流浪汉去医院外,还得送被咬的男人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 胡医生给浑身抽搐的流浪汉推了针镇定剂,把人放倒了。 他冲叶颜龇牙咧嘴:“这是狂犬病?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狂犬病发作的病人。叶子啊,你人才。下乡看个萤火虫都能被狂犬病人袭击。” 叶颜很想揍嘴欠的同事,翻着白眼没好气:“我哪知道是不是。不过他脸上有水渍,又是在河水边上突然间发狂,蛮像恐水症状的。” 不过精神病发作武疯子发狂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这就是乱状。”胡医生叹气,“低危人群两口子打架,被咬了一口也坚持要打狂犬疫苗。吃饱了瞎折腾。高危人群像这样的,低收入生活没着落的,被疯狗咬了都舍不得掏钱保命。” 叶颜不想当着病人的面讨论病情,怕胡医生没完没了。 她赶紧岔开了话题:“哎,我看你车子方向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大晚上的,送病人回家啊。” “别提了。”胡医生一边帮小腿受伤的男人清理伤口,一边感慨万千,“儿科的那个倒霉孩子不行了。家里人说不能在医院咽气,出院回家走。” 叶颜不忍地蹙额。小生灵的逝去总让他们心头沉重。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重症肺炎发高烧抽搐,还是叶颜护送小孩去的医院。 儿科主任亲自看了,送进了儿科重症监护室。 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抢救都进行过三趟。孩子居然挺过来了,平稳地又转去了儿科普通病房。 人人都夸这宝宝命大的时候,死里逃生的小家伙居然倒在了一碗米酒蛋花下。 孩子老家的传统认为米酒温补,身体虚弱的病人尤其适合吃米酒蛋花汤。 重症肺炎的病人哪有不用抗生素的道理,孩子才刚停止输液不到一天。严重的双硫仑样反应直接放倒了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宝宝。 这一回,死神没有放下手中的镰刀,孩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你说命衰不命衰。这要是再换个年纪大点儿的,医生护士肯定会强调千万别喝酒。才十八个月大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会碰酒精呢。” 芒夏关心了一句:“家里人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吵?” 胡医生摇摇头:“这倒没有,家里人快疯了。儿科入院的时候,统一健康教育过禁止摄入酒精。” 可那时候,全家人都着急小宝宝的重症肺炎,谁有心思真把这例行公事般的嘱咐记在心里。 叶颜叹气:“哪里能什么都不遗漏呢。” 所有人都有定势思维,会习惯性地忽略一些东西。 叶颜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先生身上。她遗漏了什么?他又在寻找什么东西呢? 这话题太沉重,芒夏赶紧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子:“哎,胡医生,昨晚的那个投毒案有说法了没有?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救护车行走在江州的大街小巷,120内部讯息素来灵通。 胡医生吃吃的笑起来:“叶子不是最了解情况么,证据还是叶子帮警察找到的呢。” 芒夏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戏,立马催促:“快说。” “没说法,哪有那么快。据说那女的快把公安局给掀了,后来动真格了她才老实。”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乐得不行,“我跟你们说啊,最逗的是那位天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避火符没带,否则绝对不可能被火烧到。” 叶颜都要忍不住翻白眼:“那他干嘛不再画个痊愈符贴满身,让他的天父施加灵力给他,还省得浪费了医疗资源。” 胡医生笑得快从车椅上跌下来:“他们天父内部已经开除他了。我听烧伤科icu的护士讲,他们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现场观摩了天师的惨状。带头的那位拿天师当反面教材现身说法,说那火是天谴,是天父给他私自出来接活的教训。” 芒夏“扑哧”笑出声:“我去,他们还有组织有纪律,不允许接私活啊。诈骗集团吧这是!” 叶颜摇摇头,现在的巫师神婆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她眼角的余光觑着车厢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只皱着眉头看他的小腿,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儿兴趣。 不关心这个?那昨天晚上,老城东吉祥街还发生了什么事?他真正感兴趣的事。 “妈呀,你看。”芒夏突然间推叶颜,一只手捂住眼睛。 叶颜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已经被束缚带绑在担架床上的病人,顿时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太尴尬了,流浪汉的裤子鼓鼓囊囊,起了座火山。 她突然间回过神,太好了,流浪汉有应激反应代表自己那记撩阴脚没直接把人踢废啊。不然到时候人家找她索赔,说她防卫过当该怎么算。 车厢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看到女医生盯着流浪汉不可说的部位露出了诡异的笑。他立刻夹紧了双腿,身体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狂犬病,肯定是狂犬病。”胡医生对自己的诊断愈发有信心,“叶子,我跟你说。我以前听我们教授提过一个病例。他收过位女病人,暖休克,缩阴感,没明显的恐水症。最后全院会诊认为是狂犬病。就是家属不愿意尸检,不然看到内基小体就能确诊。还有位农民,异常高激惹,频繁喷薄,最后没了。” 芒夏半点儿闺中少女的自觉性都没有:“精尽人亡?” 伴随着她的话音,流浪汉相当应景地自动火山喷发了。 白茫茫一片。 叶颜很想捂脸假装不认识这两个没下限的家伙。车上还有神志清醒的病人在呢,她还想抬头挺胸做人。 胡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冲被咬了小腿的男人笑:“别怕,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你这咬得位置在四肢,不靠近脑袋瓜子。再说了,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狂犬病人咬人然后传播狂犬病的案例。” 男人咳嗽了两声,表情尴尬:“没事,我不担心这个。” “别马虎大意啊。我跟你说,狂犬病一旦发作,百分百必死无疑。”胡医生警告病人,“国外有治疗好的案例,可那是蝙蝠传播的。人家跟咱国内情况不同,先把猫狗接种源头问题解决了。咱们国家搞颠倒了,重点抓最后一项。” 全世界应用狂犬疫苗最多的国家,偏偏几乎全用在了人身上。每年投入上百亿,付出的代价全球第一,效果却一言难尽。 芒夏生怕烈火不够大,又往上头浇油:“宁可多花点儿钱打进口的。狗是真狗,疫苗可未必是真疫苗。” “你俩干嘛呢,砸场子啊。还来劲了,一唱一和的。”叶颜不得不开口安慰身心备受煎熬的病人,“别太担心,现在这会儿疯了他们才敢顶风作案呢。检查风暴过后的时间点,是产品质量最高的时候。” 胡医生哈哈大笑:“你这是高端黑吧,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车子发出了一声闷响,车厢猛的晃动起来。 叶颜跟胡医生赶紧扶住担架床,生怕躺着的流浪汉再度发狂。 车前门已经被人砸得“砰砰”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冲司机嚷嚷,非得说救护车突然间加速,别到他的车了。 司机赶紧解释:“大哥,我真没加速。车上有病人呢,得马上送到医院去。” “滚你妈的!别到老子的车想装死啊。下来,统统给我下来,不给个说法的话,都不许走。” 急救小组默认医生是领头人。 小货车拦着路,救护车上还有两位亟待处理的病人,胡医生不得不下去帮忙解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这话跟水珠溅落进热油锅里头一样。 小货车后车厢开了,呼呼啦啦下来七八个酒气冲天的青壮年男子,瞬时就扑了过来。 叶颜惊呆了。 艾玛,比一个醉汉更可怕的是一群醉汉。她赶紧摸出手机先打电话报警。 她刚拨通110,还没来得及说话,醉醺醺的男人就冲过来,蒲扇般的巴掌呼向她脑袋:“干嘛呢?妈的,还敢找人!” 叶颜侧头避开了这雷霆一击,睁眼说瞎话:“我给我们领导汇报呢。你们要说法,我们120一线医生能给出什么说法。就是赔钱也得领导点头才有钱拿出来。主任,我们在距离绕城高速入口一公里的地方擦碰了。对方有十来个人,喝了酒,胡医生他们都被拖下车了。” 后车厢门“哗”地被拉开了。 芒夏尖叫:“不是说了我们得汇报领导给说法么。” 那三四个人根本不理会,只催着她们下车:“下去,都给老子滚下去。这车我们扣下了。”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动病人。”叶颜伸手试图阻拦对方,被壮汉推了个踉跄。 黑灯瞎火的,一直坐在角落里头没吭声的齐先生皱起了眉头:“人家都同意好好协商解决问题了,你们何必这样呢。” 醉汉毫不客气一拳将齐先生砸到了边上,冷笑道:“妈的,老子准你说话了吗?” 叶颜赶紧拽住那位几乎要变脸色的齐先生,小幅度地摇摇头。 碰上一群醉鬼,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跟对方硬碰硬。 救护车上的人全都被强行推攘了下去,蹲在旁边的槐树底下。等他们领导过来送钱再说。没有五万块,别想走人。 如果不是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胡医生死命要求,他们连担架床上躺着的流浪汉都不放过。 胡医生快崩溃了:“我就不该回程路上接这单任务。这回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等着吧。”叶颜叹气,压低了声音,“我打了110。” “这帮土匪。”胡医生狠狠吐了口血唾沫,带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这回我告不死他们。110敢和稀泥的话,我连他们一块儿告。哎,那人可别醒过来再发狂啊。” 芒夏恨恨道:“发狂最好,咬死这帮王八蛋。” “闭嘴,你还嫌麻烦不够大啊。”叶颜侧头安慰齐先生,“别担心,疾控中心有人值班,肯定能打上疫苗的。” 皱着眉头的男人没吭声,只目光注视着救护车的方向。 叶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瞪口呆地听到了引擎的声音。这帮子家伙居然酒壮怂人胆,直接发动了救护车。 “喂!别乱来!”胡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他现在只后悔没干脆让对方把担架床推下来。 然而时间不能倒流,四个轮子跑得比任何人的两条腿都快。 “疯了他们,赶紧报警!拦下他们。” 尖锐的警笛声凄厉地撕破了夜空的沉寂,110终于赶来了。 警察的威慑力惊人,那群闹事的醉鬼一下子全都清醒了过来。 开救护车的那位也猛的从驾驶室里头跳了下来,直接将救护车丢在高速公路边,坐上他们来时的那辆小货车跑了。 叶颜他们在后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得要死。真有种跟警察横啊!欺软怕硬的怂货们! 没等他们追上去,救护车半开的后门冲出了道黑影。不知道那些醉汉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解开了流浪汉身上的束缚带。 镇静剂药效过了,重获自由的流浪汉发狂撞开了刚到车门口查看的警察,发疯了一般冲上了高速公路。 众人的惊呼声中,流浪汉的身体飞了起来。 他被高速上疾驶的卡车直接撞上了半空,然后摔落在高速防护栏上,身体诡异地折成了两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无事献殷勤 连抢救都不用的死亡,人当场就咽了气。上下身直接分成了两截,血喷了一地。 浓郁的血腥味跟眼前的惨状造成的嗅觉与视觉双重冲击,让见多识广的医生警察都忍不住齐齐往后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救护车根本派不上用场了,他需要的是殡仪馆的灵车。 叶颜提供了小货车的车牌号码,又跟大家一块儿做完简单的笔录。警察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大约是为了缓解凝重气氛,出勤民警还夸奖了一句叶颜:“不愧是医生,这眼力跟记性都厉害。” 要是平常没事的时候,芒夏跟胡医生等人肯定与有荣焉地好好吹一波叶颜的猫儿眼跟相机脑。 可惜今晚大家都没心情,集体保持缄默。 即使陷入了癫狂,那也是条鲜活的生命。流浪汉是攻击了他们,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啊。 胡医生自我安慰:“这要真是狂犬病发了,也没的治。最多死的时候在医院体面点儿,其实多活几天反而更痛苦。” “未必是狂犬病。”叶颜心情颇为沉重,“说不定就是精神病发作而已。你们看,狂犬病患者不是畏光怕风么,他为什么还要朝高速公路跑?明明那边路灯很亮,而且刚好是个风口子。” 胡医生摊手:“没辙,除非尸检,否则谁也不知道结果。” 这种众目睽睽下的车祸,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走尸检流程。 开玩笑,法医的工作负担也很重的。尸检的成本谁来承担。有家属吗?家属愿不愿意尸检也是个问题。 他冲着叶颜嘿嘿嘿:“你不是会跳大神么。来,跳一个,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被疯狗咬过就行了。低碳环保高效。” 叶颜瞪眼:“就是被疯狗咬过也不能证明他就是狂犬病,病犬咬过的只有五分之一的人会发病。”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胡医生,“我还真没看过内基小体的标本。我们学校解剖馆里头好像没有。太遗憾了。” 芒夏立刻插嘴:“这不是很好的标本来源么。他自己肯定想死也死个明白。” 都撞成这样了,反正最后肯定火葬,哪儿还来的什么囫囵尸身入土为安。 胡医生轻咳了两声,此事不宜深谈。 他将目光转移到了被咬伤腿的病人脸上,像是总算想起来要表达人文关怀:“齐先生,要不你躺在担架床上吧。躺着舒服点儿,腿不吃劲。” 齐先生默默地看了眼被擦拭一新的担架床,摇摇头:“我没事。” 胡医生立马安慰他:“不用担心。他那是意外,睡咱120的床不忌讳。中午我还躺上面睡午觉呢。” 然而齐先生相当迷信,硬是坚持坐车椅上,半点儿也不想沾晦气。 车子快到疾控中心门口的时候,司机在红绿灯前猛的踩下刹车。 伴随着一句国骂,车厢剧烈地晃动起来。 叶颜脑袋磕到了车壁,捂住额头朝往外头瞧,顿时头大。 有人横穿马路还闯红灯,叫救护车给蹭倒了。 叶颜跟胡医生赶紧下车查探情况,生怕人有个什么好歹。 不想没等他们靠近,车前方的倒在地上的长发女子就自己爬了起来,惊惶地看了眼救护车,然后迅速地横穿马路,跑了。 胡医生目瞪口呆,冲着人跑开的方向喊:“喂——你别跑,我们是医生,我们给你看看到底严不严重。” 长发女子听了胡医生的话,跑得更快了。一打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绿化带后头。 芒夏半点儿面子不给地笑出声。胡医生的形象该有多猥琐啊,愣是把人家姑娘吓成这样。 胡医生羞恼交加:“以为我们稀罕管呢。万一再是个碰瓷,我今晚就交代在这儿了。” 芒夏笑得愈发厉害,想到了朋友圈里头的一则笑话。 留学生病倒砸美国街头时,大喊完“千万别叫救护车”,才敢晕过去。生怕叫一趟救护车就彻底倾家荡产。 她说着,突然间转头看叶颜:“哎,你有没有觉得女的挺眼熟的呀?有点儿像你大学舍友,叫什么溪来着。” 叶颜后知后觉地“啊”了声。她大学时期建新校区,五年间搬过好几次宿舍,换了两三任舍友,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哪位。 芒夏恨铁不成钢:“举报你买两百块钱的口红,没资格拿国家励志奖学金的那位。” 这么大的仇恨,叶子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唉,她要不在叶子身边看着的话,叶子肯定被人欺负死都感觉不到。 “噢,那个啊。”叶颜不甚在意的模样。 芒夏比她激动多了,跟说书先生似的竹筒倒豆子,将当年的恩恩怨怨倾述个遍。 其实原本按照成绩,叶子应该拿国家奖学金的。 年级主任以她是孤儿,拿着贫困证明读大学为理由,硬是将她的名额调整成励志奖学金。 明明她上大学那年刚好江州大学医学专业免费招生。她压根没有用过什么助学贷款之类的,从头到尾都不存在某些人嘴里头“占了国家便宜”的情况。 为着这励志奖学金,她莫名其妙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二等公民了。 三餐不能有肉,买新衣服被指手画脚,两百块钱一支的口红更成了罪无可恕的明证。 叶颜想抗争,国家奖学金八千块,励志奖学金才五千,她又不傻。学院却出台了针对性的规定。 按照新规定,她的加分取消了,竞争对手却神奇地多出了十几分天马行空的各种加分。 呸!那ctrlc ctrlv出来的论文,也好意思算加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叶颜硬生生地憋下了这口气。 “我们家叶子妥妥学霸,就是被这些家伙欺负的才停止了考研读博的。不然就我们叶子的成绩,保研毫无问题!”芒夏激动的脸都红了。 胡医生义愤填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帮人真他妈的不要脸,还好意思为人师表呢。占这种便宜,肯定没有好下场。” 芒夏开心地宣布大快人心的结局:“人贱自有天收。去年巡视组进驻学校的时候,年级主任连着他上头的大半个领导班子全被抹了。” 至于抢了叶颜奖学金名额的那位小哥,研二准备转博之前,被人举报了论文抄袭,顺带兜了借着当辅导员的机会撩小姑娘,脚踏两条船的老底。 意气风发的小哥直接被院二代女友的亲爹扫出了江州的医学圈。 胡医生莫名觉得寒毛直竖:“叶大仙,这该不会是您老人家的手笔吧。” “您说什么呀。”叶颜笑得风轻云淡,“我哪儿有这种能耐啊。” 开玩笑,她当年还是朵花时,周围花花草草都不敢跟她抢阳光雨露以及养料。 出了名的霸王花。 她冲胡医生笑得温和:“不过我这人命格比较奇怪,对不起我的人通常都没好下场。” 她不整死他们才怪! 胡医生抖三抖,赶紧从自己的包里头翻出了萨琪玛进贡给大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既往有得罪的地方,您老人家可千万多多包涵。” 芒夏替叶大仙收了信众的供奉,一边喂大仙吃夜宵一边开问:“叶子,那是不是那个什么溪啊?” “我哪知道。”叶颜口齿不清,“看着不像,这明显是个孕妇。” 整个急救小组都惊呆了。 妈呀,他们撞到了孕妇。别说这晚上了,估计下半辈子都得交代在这事儿上。 “叶叶子,你别吓唬我们。我怎么没看出来是个孕妇。”胡医生白着张脸。 虽说大家都知道叶颜是猫儿眼,夜视能力堪比猫头鹰。可刚才车灯明亮,他就没看出来穿连衣裙的女人肚子多大。 “她侧身对着车,咱们车碰到的是她的腿。衣服上的印迹可以证明这一点。可她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众人心惊肉跳。 胡医生结结巴巴:“我还以为她准备碰瓷呢。” 司机自我宽解:“未必,大概是想碰瓷,完了发现咱们车上有医生,怕被当场戳穿,吓跑了。” 叶颜嘴里头包着萨其马,说话含混不清:“你们看她奔跑的姿态,典型的孕妇步态。” 急救小组想打人。她干嘛眼睛这么毒。 叶颜咽下萨其马,又喝了口水,总算想起来车上的小伙伴们备受煎熬的艰难处境,大发慈悲地安慰了句:“怕什么,明显她在躲人。” 整辆车的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 好吧,虽说有点那啥,可死道友不死贫道。总比要自己担着责任强。 胡医生甚至有心思八卦:“那为啥你的前舍友不可能怀孕呢?” 叶颜瞪眼:“你好八卦。” 车子停在了疾控中心门口,齐先生坚持说自己进去打针就行,不需要他们陪着。 叶颜掏出手机,冲对方笑:“加个微信。” 正在跟胡医生吹嘘叶颜大学风云史的芒夏,立刻咽下了第三遍“临床专业裸分五年第一”的腔调,侧过脑袋观察旁边的动静。 胡医生迟钝,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只好奇地问芒夏:“既然叶子从小到大都是全年级第一,为啥天天跟她在一起的你学渣呢?” 要不是忙着捕捉八卦,芒夏真想揍这没眼力劲儿的医生。 打人不打脸,知道不? “因为她白天跟我一块儿上课睡觉,晚上偷偷摸摸通宵看书做五三战高考。” 说好的一起愉快地享受人生,她却悄悄努力走上了巅峰。 生活处处是套路。 整个诊疗小组集体放声大笑,司机索性敲起方向盘。 准备进去打狂犬疫苗的男人也跟着翘起嘴角,然后赶紧绷住笑。 叶颜满脸坦然:“我本来就是夜行生物。”她转过头催促半天不掏手机的男人,“赶紧给我扫一下啊。” 她的姿态实在太过于坦荡荡,以至于对方完全不好意思拒绝,稀里糊涂地就调出了二维码。 叶颜完成添加好友的过程,立刻转了三千块钱过去:“实在不好意思,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齐先生不肯收:“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一码归一码。”叶颜坚持,朝他挥挥手,“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联系我。” 120分站跟叶颜与芒夏的住处方向不同,三拨人在疾控中心门口分手。 芒夏还想再跟那位齐先生寒暄两句,被叶颜强行带走去坐公交车。 “你很反常啊,干嘛跟他们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叶颜狐疑地看她,“说,你到底想干嘛。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往常她不都说自己五年大学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全职跳大神的么。 “阿西,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们家叶子是最棒的!”芒夏搂着她的肩膀,自豪地抬起下巴,“叶子才不是小可怜虫呢!” 孤儿又怎样,偏远乡下小地方出来的又怎样,叶子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姑娘。 叶颜被她的骄傲劲儿给鼓舞了,意气风发:“好,就冲你这句话,姐姐一定好好挣钱给你买大房子住。” 芒夏被她拖着上公交车,兀自挣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让你把握住这位齐先生。明显人家今晚英雄救美不是偶然。” 叶颜捧住芒夏的脸,啧啧赞叹:“我们家小夏夏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姐姐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你会被拐骗走了。” 芒夏死命地推开禄山爪。她是小圆脸婴儿肥,叶子就酷爱捏她的脸蛋。 “那你还不好好把握!t恤小六千,西裤四千多,话说你赔人家三千连裤子都不够买。” 叶颜理不直气也壮:“这是我最后的家当。” 每逢月底亮光光。要不是这个月急救中心迎接检查,她被迫加了十几天的班,三千块还留不下呢。 “这不是重点。”芒夏赶紧回归主题,“还有,鞋子应该是六千多块钱,都是今年的新款。手表不知道,隔着有点儿远,没好意思瞧。” “积家的经典地理学家腕表,大概七万块。”叶颜眼睛尖,替她做了补充。 芒夏激动地拍她肩膀:“你还知道啊,知道就不要错过高帅富啊。” 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快赶上她一年的收入了。 叶颜叹气,摸摸芒夏的脑袋:“夏夏还是跟着姐姐吧,免得被拐了。你见过用假名字追姑娘的吗?” 尽管现代人都免不了提笔忘字的毛病,“穆”字又比较复杂;可智商在线的成年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连自己的名字也写错。 “他在病历上签的齐穆是个假名字。” 芒夏猛的抬起头,差点儿撞到叶颜的下巴:“他想干什么?” 是不是意图不轨?大晚上的尾随她俩! 芒夏忍不住浑身颤抖,脑补起各种不可说画面。 如果不是当时叶颜已经报了警,而且表现出强大的杀伤力——直接一手刀敲晕了那流浪汉,那么突然间冒出来的男人还会表现得那么绅士吗? 叶颜安抚地拍拍芒夏的脑袋。糟糕,一不小心吓到弱小的姑娘了。 不过,可以趁机加强对小夏夏的教育。 男人是危险的生物。 叶颜容颜肃穆:“所以,我们得依靠自己的双手好好挣钱。明天那公司的生意,好好做!” 说曹操曹操就到。伴随着她的话音,芒夏的手机响了。 下一位肥羊,哦不,是生意雇主取消了订单。 老板找到了更厉害的大师,可断前生知来世。 叶颜垮了脸。 呸!该多蠢啊。这辈子都整不明白,搞什么前世来生。 芒夏愁眉苦脸:“那怎么办?” 叶子一直兼职,生意没那么好接。她们要断粮了啊。 叶颜龇牙:“捞钱,先把钱捞回来再说。” 五千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别动我的钱 下了车,芒夏依然担忧:“那河沟又宽又深,你真知道信封掉哪儿了?” 叶颜豪情万丈,牛皮吹上天也没半点儿心理负担:“只要是已经发生过的跟正在发生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道理。” 电梯门开了,她们正对上防盗门前房东大姨皮笑肉不笑的脸。 芒夏僵硬地笑,偷偷戳叶颜的腰。不是说好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道理么。 叶颜抽抽脸,看电梯旁,空空如也。 麻蛋,物业的人什么时候把发财树盆景给搬走了,连她的哨兵都敢动。 房东大姨脸上的笑跟纸糊上去的一样,胶水还舍不得用的那种。走廊尽头窗户传来的风一吹,笑就要飞走:“哟,两个小姑娘夜生活怪丰富的啊。” 这才刚到十点钟,算哪门子的夜生活。 叶颜当机立断:“阿姨,房租我打您银行卡上了。不过我们工资卡这个月刚换银行,跨行转账需要点儿时间。” 芒夏偷偷戳叶颜,她什么时候打的钱。不是说拿那五千块钱交房租的么。 叶颜暗地里冲老实本分的夏夏使眼色。先忽悠走这位大姨再说。 房东冷哼,白眼翻上天,语气不阴不阳:“我又不是穷的天天盯着这点儿钱过日子。把门打开,赶紧的。我听人说你们在家里养狗了啊。我告诉你们,我这地板可是原木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叶颜硬着头皮开锁,连忙否认:“没有,我们哪有精力养狗啊。阿姨,这肯定是误会。” 房东又岂会轻易相信,愣是坚持将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这么好的房子,给这两个乡下小地方来的丫头住,她都心痛,觉得糟蹋了屋子。 芒夏冲叶颜使眼色,指指墙上的钟。 再不出发的话,她们就赶不上出城的末班公交车。 河水泡一夜,信封烂了,里头的钱估计要被鱼虾啃个干净。 眼看着房东目光落在她梳妆台的化妆品上,又要开始小地方的女孩进了大城市就该勤劳朴实,以免被男人白玩了的长篇大论;叶颜麻溜儿摸出手机,对着屏幕大呼小叫:“要死了,财宝盆跑路了。我还在里头投了五千块钱呢。” “什么?”房东大姨心惊肉跳,“你说谁跑路了?” “财宝盆家的法人自首了,就是今天下午的事。老板卷款跑了。经侦已经上门在查。完了,我的钱。” 房东大姨捂住胸口,结结巴巴道:“哪哪个财宝盆?” 叶颜将自己手机上的app指给她看,房东差点儿当场晕过去。她也顾不上检查房子,火急火燎往外跑。 进电梯的时候,叶颜看她踉跄着差点摔倒,都忍不住要生出恻隐之心。 p2p跑路,估计明天早上消息就能传开,哀鸿遍野。她原本还打算善心大发,想让房东大姨今晚先睡个安稳觉呢。 芒夏好奇:“她投了多少钱啊,感觉天要塌。” “一百万。”叶颜叹气,“她投了那个5000块16天赚128元的短期,本来应该后天就到期,正好挣两万多块钱零花。” 最惨的是这钱她原本用来付新开楼盘的首付,这回不知道她家会不会发展为男女混合双打。 芒夏吸气再抽气,突然间反应过来:“就是你三个月前将钱全取出来的那个投资吧。” 赚到手的128块钱,叶子团购了自助餐,带她一块儿去吃了火锅。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这家p2p会跑路了?” 叶颜头也不抬,继续收拾她们出门捞钱要带的东西:“线上线下满世界的搞推广,他家的运营成本该多高啊。能长期做下去才怪。” 芒夏震惊:“那你” 叶颜满脸坦然:“我还在朋友圈里头转了相关的预警文章呢。不过像房东太太这样有钱有地位的大城市土著,怎么会跟我这种穷瘪三一样没眼光呢。挣钱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芒夏叹气,帮忙一块儿收拾出门的行头。她不仅带了强光手电筒,连杀虫喷剂都揣进了包里头。 “去年全年全国狂犬病人发病才五百出头。理论上讲,连续一晚上两次碰到狂犬病人发病的概率,几乎为零。那个村上近十年没出现过疯狗了。” 芒夏不理会叶颜的理论派,坚持把她买回家就没动过的双节棍也带上。 幸亏她们坐的是末班公交,没有安检流程。否则叶颜都担心地铁工作人员不会让她们上车。 芒夏跟着叶颜下车时,依然担忧:“你真的知道信封在哪儿?水是会动的。” “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叶颜伸手将岸边的小船推下水。 这里原本是旅游开发项目。政府帮着将田地河沟承包权征收上来之后,开发商却跑路了,运作了一半的项目就搁浅在这儿,成了公有财产。 按照大柳树的说法,无主小船已经丢在岸边好两个月了,也不知道烂没烂掉。 芒夏战战兢兢:“叶叶子,你行吗?要不算了,我先问朋友借点钱应急。咱咱回家去吧。” “胆小鬼,来都来了,哪有入宝山而空手归的道理。”叶颜信心十足地点着临时被她捡来当船桨的竹竿,朝河心出发。 可惜她缺乏划船经验。伴随着她的话音,小船猛的打了个转儿,左右晃荡的差点儿翻了。 叶颜脸色大变:“你你你,稳住稳住。” 岸边的大柳树快要笑岔气。水中的蒲苇跟水车草笑弯了腰。周围的花花草草跟着一块儿看热闹。 霍!不行也得行。否则她这个成了人形的花妖还怎么在植物界混?这帮子花草树木哪个不是八卦的主。 叶颜在菱角藤跟水藻的提示下,晃晃荡荡地将小船撑到了河中央。 月明如水,照的水面亮堂堂。清风徐来,河水哗哗淌。 芒夏满脸犯愁:“吸铁石真能吸起铜钱吗?” 她怎么记得铜钱是用黄铜和锡铅按比例混合铸造成的,吸铁石不管用。 “放心。”叶颜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磁铁,“两个信封里头装的定魂钱是咸丰大钱,里头含铁。” 江州本地的习惯,给“大师”的酬劳一定要放铜钱当定魂钱。因为“大师”开天眼,伤的是自己的阳寿,要靠铜钱挡煞气。 连着磁铁的绳子往下坠,猛的微微绷直。 叶颜面上生喜:“吸到了。” 她小心翼翼拉着绳子往上拎。 奈何信封吃了水分量不轻,铜钱数量有限,跟磁铁之间的吸力也够呛。绳子一松,信封又掉了下去。 芒夏一错不错地盯着那根绳,见状哀嚎:“好像吸不上来啊,怎么办?真要下水去捞?” “不要。”叶颜半点儿都不掩饰对河水的嫌弃,“万一有血吸虫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了鱼竿上,然后在芒夏茫然的目光下,转头冲着大柳树不怀好意地笑。 周围一帮子花花草草中,就数大柳树笑得最欢实。 呵呵。 可怜柳树也算是附近德高望重的植被,愣是在小字辈们的嗤笑声中,被不要脸的花妖拔成了斑秃。 这家伙水平臭,居然还敢嫌弃它长出来的枝条不够柔韧。 芒夏比她手巧多了,赶紧过去接手帮忙,按照她的要求编出了深筒花篮。 为了防止箩筐密度太小,叶颜还特地在花篮里放了石块压水,用钓钩卡着把手放入河中。 她将钓竿交到芒夏手中,左右开弓,左边拎着吸铁石,右手伸出了竹竿。她把这两者当筷子,将信封夹到花篮里头去。 水藻细声细气地帮她加油。 淤泥中的野藕大声叫喊:“左边,再往左边一点。小心,不要捣烂信封。好了,右边,放!” 芒夏觉得钓竿一沉,丝线跟被什么拽住似的往下坠。 “收。”叶颜拍她的肩膀。 乡间夜色寂寂,虫鸣幽幽,只小船在水波中荡漾的声音。 然而叶颜耳朵里头却热闹的很,花草树木集体为她加油呐喊,一定要钓回两信封的钱。 她眼睛盯着花篮,得意洋洋:“怎么样,这钱是不是跟捡来的一样。好夏夏,跟着姐姐,姐姐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花草树木与有荣焉,觉得花妖实在霸气极了,在人类世界中也混得很不赖。 叶颜将两封湿漉漉的钱放进了袋子里头,得意地拍拍手。回去以后晾干了钱,她又是手上有钞的人。 水藻突然发出惊呼:“哪儿来的水耗子,好大一只。” 刚才大家伙儿注意力全放在花妖钓钱上头了,根本没留神什么时候水下有了新动静。 叶颜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只听哗啦啦水流声,然后小船剧烈地晃荡起来。 “啊——” 芒夏发出尖叫,惊恐地指着船首。 月光下,一只毛茸茸的手扒了上来。 “水水猴子!” 人的胳膊上哪有这么多毛。 叶颜手起棍落,双节棍重重地砸在了来人的胳膊上。 呵呵,什么水鬼啊。不过是人的胳膊上覆盖了一层水藻。水鬼会盯上她好不容易捞上来的钱? “水猴子”发出痛呼,身子猛的往下压,小船被撞得剧烈晃荡起来。河面的月光碎成玻璃渣。 惊慌失措下,芒夏本能拿钓竿戳这怪物冒出来的脑袋,可惜钓竿操作起来不方便,根本奈何不了这水鬼。 叶颜紧抓着双节棍,拼命砸他扒着船的的手,朝芒夏喊:“喷雾!” 芒夏立马反应过来,丢下钓竿,摸出强光手电筒跟杀虫剂。 强烈的灯光晃花了水鬼的眼睛,他本能地要眯眼,浓郁的杀虫剂喷了他满脸。 水鬼发出怪叫,脑袋往后仰,扑通掉回水中。 浑身冷汗直冒的叶颜跟芒夏哪里还敢在水上多待,赶紧点着船往岸边靠。 如果这人真掀翻了小船,水性不佳的她们肯定不是青壮年男性的对手。 越急越慌,小船打着转儿,死活靠不了岸,还差点儿翻掉。 大柳树安慰叶颜:“莫慌,坏人吓跑了。” 此地不宜久留,船刚靠岸,叶颜就拽着芒夏往岸上跳。 她来得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跑过桥就有共享电动车,她们可以骑车走。 两人拎着包朝公交车站方向跑,越靠近灯越安全。 马路对面传来了电动车的声响。 “站住。”车上的男人浑身湿漉漉,提起一支□□瞄准了两人,“把你们从河里头拎上来的东西放下。” 身上不披着水草,他再开口,叶颜立刻确认了他的身份。她跳大神主家的那位大重孙子。 叶颜尴尬地笑:“你太奶奶真没怪你,你不用心心念念了。” “闭嘴!”板寸头男人面色阴郁,“把包丢过来!” 叶颜怀疑板寸头手上的枪是自制鸟枪,杀伤力有限。但她不敢冒着满头开花的危险,只能试图跟对方讲道理:“这钱煞气重,您可未必能压得住。” 回应她的是黑黢黢的枪管。吓得叶颜赶紧下了包,乖乖掏信封。 “别动,把包直接扔过来。” 叶颜讪笑:“好。” 她在对方枪管的逼迫下,缓缓走向电动车,送上背包。 板寸头双手持枪,示意叶颜将包放进电动车的前篓中,阴测测地笑:“别乱动,否则我崩了你的小情人。” 叶颜一滞,这关系乱的。小夏夏天天做梦嫁豪门的,听了肯定想打人。 她将包放进车篓中,拉开了拉链,讨好地笑:“您数数。” 板寸头本能地视线下移,面上一喜。然后眼睛传来阵强烈的刺激,浓郁的风油精味扑了他满脸。 “砰——” □□射击跟电动车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有种你开枪 “啪——” 黑黢黢的影子扑腾了两下翅膀,直直掉落在他们脚边。 一只蹲在树上看热闹的大鸟被抬高的枪管射出的子弹误伤,直接丢掉了性命。 妈呀,闹出命案了。 叶颜停下抬高板寸头大重孙的胳膊的动作,芒夏下意识松开了推电动车的手。 夜风呼啸过耳,肥嘟嘟的大鸟一动不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沉睡的乡村,远处人家的犬吠声不绝于耳。 狗叫声唤醒了放枪后发懵的两人。 叶颜猛的飞脚踢开霰弹枪,踩着这人想摸枪的手,死命朝他脸上喷自制的风油精防狼喷雾。几个小时前,因为风向不作美,喷雾没能放倒流浪汉,被她慌乱中丢弃在路边。 现在,花了三十块钱成本的防狼喷雾终于在她手上发挥用处。 板寸头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暗器,猝不及防下被电动车压倒在地。扑头盖脸就是淡绿色刺鼻的生化武器绵延不绝地招呼上来。 叶颜拧开喷雾器盖子,将剩下的风油精全都倒在大重孙子脸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也顾不上再担心大重孙子会不会被刺激眼瞎。 芒夏眼明手快,抢过了地上的霰弹枪。 她没胆子开枪。 这枪真能打死大鸟的!弱鸡抢劫犯看着也没比大鸟强到哪儿去。她只用枪托胡乱砸大重孙的脑袋。结果男女双方的体力差距让她差点儿被对方抢过枪。 双方纠缠的混乱中,枪管又喷出巨响。 霰弹枪的巨大冲击力当场吓懵了握着枪的芒夏。她“嗷”了声,差点儿直接将枪砸在地上。 这一声枪响,彻底炸开了整个村庄,鸡鸣狗吠声不断。远远的,叶颜还看到了有人家亮起了灯火。 影影绰绰的微黄的光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到两位姑娘时,先点亮了迎面跑来的大狼狗。 乡间土狗多彪悍,据说连藏獒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夜风瑟瑟,月光下狼狗口水滴答,半点儿毛茸茸汪星人的可掬萌态也没有。 狼狗双耳竖起,身上的毛跟起了静电一样炸开,喉咙咕噜噜的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眼睛猩红地瞪着面前的人类。 突然间,一团黑影飞上半空。发狂的狼狗受到了刺激,猛的扑上去。 叶颜狠狠拽住芒夏往侧方向倒,两人滚落进路边的稻田中。 她踢飞了那只倒霉被枪击的大鸟,怪沉的,起码有斤把重。趁着狼狗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赶紧拉着芒夏准备撤退。 叶颜原本只求自保,没打算借机祸害那位大重孙。可板寸头年轻人吃了眼睛被风油精洗澡睁不开的亏,迎头撞上了扑过来的狼狗。 “扑——” 充当诱饵的大鸟完美地从一人一狗相撞的间隙中被挤了出来,歪着已经折断的脑袋掉在稻田边,神奇地保全了自己的尸体。 叶颜跟芒夏目光由下至上,齐齐从鸟尸转移到月光下的一人一狗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比芒夏只能勉强看到夜色中两团模糊的影子纠缠到一起,叶颜清清楚楚地看到狼狗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在板寸头的胸口上,不停地撕咬。 白森森的牙齿滴滴答答,全是血。 板寸头发出惨烈的呼喊,手舞足蹈,死命想要拽下疯狗。然而发狂的狼狗又岂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那狗认准了他,咬死了就不撒嘴。 芒夏魂都要吓飞了:“叶叶子,你不是说这村上没疯狗吗?” 这不是疯狗是什么啊,要咬死人了啊。这就是狂犬病源! 叶颜比芒夏还懵逼。全村的花花草草都说没疯狗啊! 旁边的水稻焦急地解释:“花花,我们没骗你!这狗之前好好的,刚才还在那边喝矿泉水呢。肯定是它主人把疯病传给了狗。” 电光火石间,叶颜的脑袋一片雪亮,如雷灌顶,猛然清明。 “赶紧打110报警。” 叶颜催促芒夏,她现在没时间跟朋友解释狗突然发疯的原因。 她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仁安医院心内科值班医生的号码。 “陆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上班了。我想问件事,昨天晚上120送到你们科的那位心梗的醉汉现在到底怎么样。这人最早抢救是我经手的,我要写值班回访。” 突发心梗的醉汉急诊做完心脏支架后,病情原本已经缓解下来。今天上午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偷偷离开病房。 管床护士找不到人又打不通电话,好不容易调了监控看录像,在人迹罕至的安全楼梯发现他时,人已经没气了。 家属情绪非常激动,差点儿直接砸了心内科。到现在双方都没谈妥,还在僵滞中。 叶颜朝陆医生道谢,拽着芒夏匆匆往大道上跑。 昨晚出车现场的一幕幕跟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重映。 对,那位自称叫齐穆的男人并非始终没有人跟他碰头。他的接头对象来了,就在她蹲下来躲藏的瞬间,醉汉用啤酒瓶砸上了他的脑袋。 为什么要用这种特殊方式接头?因为已经有人报警,警察快要到了。 没有不怕官兵的贼。他们不清楚警察来意,远远的听到警笛响就足够他们心惊胆战。 正常情况下,醉汉发酒疯砸了路人,会怎么办?救护车就在边上,他当然得陪着受害人一块儿去医院。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离开吉祥街,躲过来意不明的警察,顺便跟齐先生搭上话。 也许那一瓶子,也是醉汉给齐先生的下马威。他们很可能是第一次接头。 看似鲁莽的醉汉算好了一切,包括她逃跑的方向。 她为什么最终跑到了齐先生身边蹲下?因为其他路都被喝醉酒的人拦着。在当时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跟那些人硬碰硬。 然而意外发生了,严重的双硫仑样反应,广泛心肌前壁梗死让醉汉直接栽倒在地上,意识全无。 阴差阳错间,两边错过了接头。 昨晚醉汉是空着手追她的。除了最后拎起酒瓶砸向齐穆之外,醉汉手上没有抓任何东西。 他们彼此间交接的货呢?从一开始,货就不在醉汉手上。必定有另外一个人,通过他们认为稳妥的方式将货从吉祥街运出去。 昨晚吉祥街发生了什么?天师装神弄鬼,老房子起火,老爷子丢了性命。 这些都跟流浪汉没有关系。流浪汉靠什么过日子,对了,是拾荒! 她假装跳大神的时候,指出了投毒案的证据在垃圾桶中。 警察翻找证据时,随手将垃圾桶上方的垃圾放到了旁边。 拿到证据之后,被挪开的垃圾并没有回到垃圾桶里头。 他们要交接的货物去了哪儿?随着垃圾的流通,在黑夜中失去了方向。 负责运送的小催巴弄丢了货,又看到自己老大被送去医院抢救。惊恐之下,他会怎么做?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小催巴需要钱。 他自己没钱,不敢找父母要钱,也许父母早就清楚他的不良嗜好。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独居的九十多岁的太奶奶身上。 他连夜潜入老人家中意图盗窃,却偏偏赶上了老太太□□汤圆噎死的场面。 他或许是吓到了,不敢拿钱直接跑路。 然后,他知道了老大心脏病再发猝死的消息。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叶颜冲着芒夏还没有挂断的电话喊:“赶紧过来,这狗吸了毒,发狂控制不住。你们得通知缉毒大队。” 芒夏傻眼了,完全理解不能。这狗不是得了狂犬病发疯么,明明是狗界良民惨遭不幸,怎么一下子成了瘾君子。乡下的土狗又不是宠物犬,吸的哪门子的毒啊。 夜风呼呼地从她俩耳边刮过,叶颜拖着人朝大马路上跑。 “回去再跟你细说。” 眼看着共享电动单车近在咫尺时,前头车灯闪烁,一辆面包车直直地挡在了她俩面前。 车门开了,剃着光头的男人探出了脑袋,冲两人笑。 灯光下,他嘴里叼着的香烟红光跟胸前的大金链子交映成辉。 “把包拿过来。” 芒夏一见这大金链子光头就想哭。 三更半夜的,她们怎么净碰上神经病啊。 叶子辛辛苦苦跳大神容易么。区区五千块钱,犯的着让他们这么一个个大张旗鼓,又是动枪又是动车抢劫嘛。他们能把油费跟人工成本挣回头么。 “没有!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啊。我们不过是打工的,哪来的五万块钱赔偿。你们车子跟救护车擦碰,你们要找也该去找急救中心的领导。找我们有什么用。叶子你别拉我,上哪儿都得讲道理!” 明明他们120报了警,警察都知道车牌号码了,怎么还没抓到这群神经病。 光头男阴沉下脸:“少装傻,包拿过来!” 叶颜不好这时候跟芒夏说什么,只双手沉默地搭上了背包的肩带,准备解下双肩包。 敌强我弱,车上足足七八个大汉。她俩远远不是对手。 “别动!”芒夏猛的举起手中枪,双眼泛出红血丝,“一个个都觉得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面包车上的人惊呆了,没料到这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真把烧火棍似的鸟枪当成枪来用。 叶颜也愣住。小夏夏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逼得老实本分的小夏夏都突然间这么生猛。 “全都下车,全都给我滚下车。”芒夏眼睛瞪得死大,“谁敢动的话,老娘一枪崩了他!” 叶颜默默地移到了芒夏背后。如果对方要偷袭的话,背后是最好的方位。她得护住她家小夏夏。 “下车,不许拔钥匙!”芒夏浑身都在哆嗦,却兀自强撑,“车子我们不要,到时候你们在路上自己找。别逼我们,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落个好!” 车上人面面相觑。领头的大金链子光头男面颊抽抽。芒夏立刻将枪对准了他:“让他们下来。” “下车,一个个下来。”光头男恶狠狠地吸了口烟,语气阴森森的,“小姑娘,这钱你们有命拿可没命花啊。” 芒夏冷笑:“我们凭本事吃饭,用不着你们操这个闲心。” 跳大神这碗饭,除了叶子以外,她还没见过其他人能正儿八经地吃下去! 车上的人慢腾腾地鱼贯而下。有人想搞小动作,芒夏毫不客气地作势要扣动扳机。吓得那人赶紧一缩脑袋,跟着下了车。 芒夏让叶颜先上车。她自己正背对着车门缓缓往车上撤的时候,原本始终叼着烟不吭声的光头男猛的抬起脚踹上了芒夏的小腿。 “砰——” □□扣动了,子弹飞上天。 芒夏身子往后倒,光头男一把拽过枪,狞笑着朝前扑。 忽然间,他眼前起了雾。鼻子还来不及判断是什么味道时,他嘴上蹿出团火,活像二脚踢在他眼前炸开,伴随着“嘭”的雷响。 旁边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叼着的烟成了火炬,前头还有团燃烧的火焰。杀虫剂喷出的颗粒都烧了起来。 叶颜趁机狠狠地一脚将人踢远了,猛的拉上车门:“开车!” 她正要锁死车门的时候,只觉得身后突然间冒出了热气。 “别动。”什么东西抵上了她的后背,伴随着男人话音,“刀子伤到了人可不好。” 叶颜置若罔闻,右手后翻,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浓郁的杀虫剂喷了男人满脸,男人的咒骂声中,面包车跟火烧屁股一样猛的蹿上了大马路。 “不是——”男人本能地往后躲,松开了抵住叶颜后腰的钥匙串,“你们别瞎胡闹。” 芒夏拿到驾照后就没碰过方向盘。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发动车子的,轮胎滚动后,她才想起来惊恐:“叶叶子,怎么办?啊啊啊——” 面包车呼啸着同警车擦肩而过,芒夏差点儿哭出声:“我们会不会被当成抢劫犯抓起来?” 男人怒吼:“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抢劫!快停车,不然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闭嘴,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什么玩意儿,也敢对夏夏吆三喝四。 叶颜冷冷地威胁对方:“齐先生,现在按在你脖子上的是手术刀,你再动我就一刀切了你的大动脉!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命。夏夏,别怕,朝前直接开进警察局。我全程都录了音,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芒夏还没应声,面包车发出闷响,然后车子跟新手踩上了溜冰鞋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打起转来。 路旁的水杉吓得连瞌睡都忘了,大喊大叫:“前胎爆了!” “停车,停车!”叶颜惊恐地喊着。 结果惊恐之中,原本就车技够呛的芒夏错踩了油门,歪了方向的面包车直接冲进路旁的稻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咱们做买卖 叶颜幻化出人形之后,头回尝到了腾云驾雾的滋味。 当然,她还是朵香喷喷的大白花时,作为定根植物,她也不知道飞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车子在空中滚了两滚,然后重重的砸翻了一片水稻,终于停止了前滚翻。 叶颜被迫坐了回云霄飞车,头昏脑胀地差点儿吐出来。她捂着胸口,焦急地拍芒夏的肩膀,生怕驾驶位上的人类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芒夏发出闷哼,扶着头直立起脖子。 谢天谢地,两人都拿驾照不久,在教练长期臭骂声中保持着一上车就系安全带的条件反射。 关键时刻,安全带救了她俩的性命。 “赶紧出去。”叶颜死门拽车门,然而门卡死了,怎么也动不了。 所有的按键集体失灵,窗户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芒夏鼻子一抽,瘪着嘴巴想哭。现在可怎么办,她们要闷死在车里头了。 她刚酝酿点儿情绪,就听见“砰”的一声,车玻璃裂出的蜘蛛网,硬生生地将她的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叶颜没能在翻倒的面包车中找到逃生锤。 她摸出自己包里头的磁铁石,拎着尼龙绳网兜口,生生甩成了流星锤,重重地朝车窗玻璃砸去。 “砰砰砰”一顿敲,哗啦啦声中,车窗玻璃碎成满天星。 “出去。” 叶颜托着芒夏的腿,连推带攘,把人送出车窗。然后她自己也跟着爬出生天。 野外的空气多么清新,带着露水的月光是多么可爱。 两人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走出十来米远时,芒夏突然间反应过来:“里面还有人。” 那位齐先生到底是撞死了还是撞晕了? 阿西,真头痛。叶颜龇牙咧嘴地转回头,思想剧烈地斗争了半秒钟,抡起自制流星锤又开始“砰砰砰”。 她跟芒夏一个扯胳膊一人抱脑袋瓜,连拖带拽地将个七八十公斤重的大老爷儿们拉出破碎的车窗。 碎玻璃碴子磨着齐先生裸露在外的皮肤,硬生生把脑袋碰晕了的人又给疼醒了。 芒夏喘着粗气声音哽咽,十足的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一个带七万块钱手表的土豪,你好意思抢我们俩姑娘的五千块钱么。良心被狗吃了你,我们叶子还把卡上最后那三千块钱打给你当医药费呢。” 这人怎么不叫狂犬病给咬死啊。 齐先生上气不接下气:“这又有五千块钱什么事儿?我跟你们说,你们别乱来。” 叶颜抬腿,毫不客气地将他一脚踢得往前滚了好几米远。 “你这女的想钱想疯了吧!”齐先生勉强撑起身体,怒目而视。 回应他的是“膨”的一声响,火苗高高蹿起,面包车陷入了烈焰地狱。滚滚而来的热浪冲的他连站都来不及站,蹬蹬蹬蹲着往后挪了好几步。 已经跑出十来米远的叶颜根本不理会齐先生,拖着芒夏拼命继续朝前面跑。 她诡异的直觉没辜负她已经快软成面条的两只腿。面包车发出沉闷的低吟后,紧接着,“砰——”,热浪铺天盖地,车窗四分五裂,全车爆炸了。 扑倒在稻田中的人全都惊呆了。她们下意识地回头看碎屑四溅的面包车,然后互相拉扯着死命朝大马路上冲。 “打119报火警!这是早稻,不干净扑灭的话,这一片田里头的稻子跟旁边的蔬菜大棚全都烧没了。”叶颜一边跑一边喊。 田头还有电线杆子连着高压线,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马路上,同样有群人被爆炸的面包车惊得目瞪口呆。 骑在共享单动车上的大金链子光头男眼泪都要流下来,他的面包车。 芒夏一路把油门当离合器,踩着就没松过脚。 可怜两个轮子就是电动的也远远撵不过四个轮子,他们骑着电动车在后面追成狗。好不容易缀着了尾巴,就赶上面包车侧翻自燃爆炸的大场面。 光头男顾不上自己被火烧光的眉毛跟满脸燎泡,提起霰弹枪瞄准连滚带爬从水稻田里爬出来的泥人:“老子崩了你们两个臭婊子!” “别!”跑掉了两千块一只鞋的齐先生挡在了俩姑娘面前,“四哥,卖我个面子。她俩刚刚救了我的命。” 光头男皮笑肉不笑:“齐先生,咱们生意归生意。不该管的事情,您还是少掺和。” “别惊动警察。”齐先生伸手示意身后女孩,“这俩姑娘都是国家公职人员,不是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盲流。她们有个什么好歹,上面肯定要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到时候,四哥你们就不是出去躲一阵风头就能了结这桩事。” 光头男烧鸡公一样的脸上全是油亮的燎泡,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手上的枪口却没有挪动开的意思。 夜色寂寂,周围的空气像是被黑黢黢的霰弹枪给吓到了,连动都不敢动。 女人的轻笑声在这样凝滞的气氛中分外显著。 叶颜将芒夏拽到了自己身后,冲着光头男笑:“做生意对吧?那我们也做个生意吧。” “闭嘴,没你龇牙的份儿。” 叶颜默不作声,直接解下自己肩膀上的背包扔到光头男怀中,扬声道:“这是我的诚意。” 旁边的小弟赶紧凑过去,服侍光头男查看背包里头的东西。见到最上面的矿泉水瓶时,两人都没掩饰面上的喜色。 叶颜笑出了声:“原来你们喜欢矿泉水啊,两块钱一瓶,路边超市二十四块钱能拿一打,就是普通的矿泉水。” 光头男变了脸色,在背包中反复翻找,却发现只有一瓶矿泉水。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折叠钓竿双节棍,还有一大块黑石头,她背上身上也不嫌累得慌。还有只塑料袋,里头装着毛茸茸的玩意儿,居然是死鸟。 “其他的呢?”光头男咆哮,目光下意识落在了熊熊燃烧的汽车上。 “砰——” 燃烧的面包车碎屑被剧烈的气浪裹挟着,冲出老远,点燃了旁边田地中的塑料大棚,烫出好大一个窟窿。 天空着了火,烈焰卷席了一切。 “我艹!”光头男急走几步,抬起脚欲踢。 齐先生硬生生地挤在了两人之间,抢先开口:“四哥,你别误会。我亲眼看到的,她手上就这个包,没东西落在车上。” “都是误会。”叶颜双手上举,做出投降的姿态,“我俩以为你们的目标是那两个信封里头的送神钱。——别碰,帅哥,那钱不是谁都能沾的。” 光头男的瘦猴小弟捏住了湿漉漉的信封,惶恐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月光下,那神叨叨的神婆突然间咧嘴一笑,原本就白的过分的脸此刻看上去更是跟鬼魅似的,她张开嘴,牙齿白的像死人骨头:“沾了,死掉的老太太就一辈子趴在你背上啊。” 瘦猴“嗷”的一声,蓦然觉得发沉发沉,直直跪在地上。 叶颜轻轻笑了,抬眼继续看光头男:“如果是其他钱,那位小兄弟拿了也就拿了。可这钱,我必须得带走。他是主家的人,他拿了钱就意味着主家撕了跟神灵定下的契约。老太太会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不走。” “少跟老子来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一套。”光头男喘着粗气,双眼猩红地盯着她。 叶颜半点儿不怕,甚至从齐先生背后露出了头脸:“噢,四哥既然不相信的话,为什么要等着那位小兄弟从我手上抢东西呢。我又是从哪儿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的呢?” 光头男脸上的燎泡愈发亮晶晶,滚滚而落的油汗腌的他生疼。 “我们碰到流浪汉时,对方就已经发疯攻击我们了。从那个时候一直到他被车撞死,这位齐先生始终跟我们在一起。如果流浪汉透露了东西所在,想必深知此中关节的齐先生没必要再从你们手上买货了吧。谁会嫌弃钱多烫手?” 光头男的目光又转到了齐先生脸上,似乎在斟酌叶颜话语的可信度。 “这是个误会。那位小兄弟以为我从流浪汉的鬼魂上了我的身,我折回头是为了捞他想要的货。所以他才会持枪抢劫我。” 而眼前的这些人,打的是黑吃黑的主意。 光头男被绕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少废话,赶紧说东西在哪儿?” “我不知道。”叶颜扬起眉毛,“请神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知道祝由十三科吗?没有主家下定,请神人是绝对不会乱让神上身的。” 光头男火冒三丈:“你他妈说人话!” 叶颜十分怀疑自己说人类语言的话,畜生到底能否听懂。 她只知道花花草草通晓人类的语言。它们植物界可没畜生。 “简单点儿讲,这笔生意,您要不要下定?我可以请流浪汉上身,送神钱照旧例,五千块不打折。” 芒夏骑上电动车的时候,脑袋瓜依然处于浆糊状态。 稀里糊涂的,这些人就凑出了五千块钱。 再稀里糊涂的,她们就上了电动车。 前头两个人开道,后面三个人押尾,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地开去殡仪馆。 为什么要去殡仪馆?因为流浪汉的尸体在那儿。 人死还不满二十四个小时,魂魄会挂念尸身,徘徊在附近舍不得离去。 噢,自己跟叶子骑的两辆电动车是怎么来的?有两位小弟被留下来陪伴或者说是看管那位齐先生了。 原本这帮人不让芒夏跟去的,他们谁充当问话的二神都行。结果叶颜半点儿不客气将他们呵斥了一顿。 开玩笑,请神是件严肃而认真的事。错了一个流程,请来的神就会趴在主家背上不挪窝。 光头男原本将信将疑,结果周围兄弟你一言我一语。都到了现在这份上,除了相信她还能怎样? 况且他们这么多大老爷儿们,手上有枪,还怕了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玄学的魅力在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电动车开到十字路口时,呼啸的消防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芒夏本能地侧头看叶颜。叶子肯定是在拖延时间,找机会逃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们赶紧追消防车啊。 然而叶大仙似乎进入了状态,满脸肃穆,眼睛都不瞥消防车,只一骑绝尘冲向殡仪馆。 前后夹击的抢劫犯们都惊到了,这女的还真正儿八经地跟他们做生意。 车子停下,叶颜转过头,煞有介事:“请神钱我既然已经收下,契约便结了。在通灵结束之前,不要走。否则送不走的神赖在我身上,我就把你们的大哥给招来。四哥,您就背着您大哥一辈子吧。” 光头男原本想要威胁这两个女的不要耍滑头,不想反而被对方软硬兼施着赌咒发誓不许擅自毁约。 他正要发作,就听叶颜幽幽叹了口气:“你且走吧,你且安心走吧,莫要回河里头拉旁的小伙伴。不然人家的爸妈也会跟你爸妈一样伤心。” 瘦猴儿奔到里头的哀悼室探头看,奔回来变了脸色,舌头活像被狗啃过了:“大大哥,的确是个下河游泳淹死的小孩。” 所以才大晚上的拉来火葬,因为小孩子不作兴白天入土。 这这女的真能看到鬼魂! 叶颜置若罔闻,轻轻地念了一小段往生咒,微微叹息:“且去吧。” 殡仪馆大厅的平安树见惯了死亡,半点感触也无,只好奇地扯着嗓子喊:“阿花,你到底信基督还是信佛教啊,上次我怎么看你背《圣经》来着。” 闭嘴!叶颜龇牙,生活不易,多才才艺。她还会背全套道教的丧事咒语呢。 光头男面颊抽动的时候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无端觉得背后发凉,像是阴风吹过,一口气憋在嘴里头愣是没敢再出来。 平安树看着光头男背后的冷气口子,十分怀疑,这人类是不是有点儿傻。都浑身打哆嗦了,干嘛不避着冷风口? 几个大老爷儿们眼睁睁看着叶颜带着芒夏往停尸房去,死活不敢跟上。 等到人影都快消失的时候,光头男才猛的反应过来。他们莫不是集体撞了邪,怎么都杵在原地不动啊。 “快跟上,别让她们跑了。” 瘦猴儿稀里糊涂:“大哥,她好像怕我们跑路。她她该不会跟这边的鬼有什么交易,然后借我们的身体做做什么吧。”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叶颜突然间转过头催促:“你们动作快点儿啊。” 大约是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她说话的声音随着风吹进他们耳朵,幽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贴在他们耳后,阴森森地吹着气。 殡仪馆大厅里头的灯光惨淡,映衬的她一张脸雪白发青,微启的红唇鲜艳欲滴,仿佛沾了血。 灯下的女子漂亮得不像人,像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殡仪馆风波 瘦猴儿第一个没憋住,“嗷”的一声叫出来:“鬼啊!” 他撒开脚丫子就跑,直直撞上闻声过来查看的保安,一把抱住,死死抱住不松手。 保安死命推开跟八爪章鱼似的猴在他身上的小瘪三,厉声呵斥:“干什么的你,大晚上的胡胡说八道。” 大厅里头所有人齐齐转过头看他们。 保安狐疑地盯着这群人:“你们是哪家的家属?” 夜里头焚烧尸体毕竟少见,此刻整个火化车间也就那被淹死的小孩推进去烧了。 光头男喉咙发紧。他现在开始后悔没有抓所谓的二神在手上,连威胁都威胁不了这个神婆。 从答应对方的建议,来这个殡仪馆起,他就走错了。 正常人会上赶着帮他们?这招分明就是请君入瓮。 光头男听着火化车间传来的声响,自觉被推进锅炉中焚烧的成了自身,浑身的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没事,他们是我带来的。”走在前头叶颜折回来,冲保安微笑,“不是有个流浪汉被撞死了么,他们担心是老家的亲戚,过来认一眼,要是亲戚的话,烧了带回老家埋祖坟。” 光头男没料到叶颜居然主动替她解围,闻声连连点头:“对对对,听说我大堂哥的事,我们这个心啊,跟猫爪子挠似的,怎么也得过来确认清楚,带我大哥落叶归乡。” 保安有些犹豫,疑惑地看着这群人。他到底懒得多事,最终卖面子给熟识的叶医生,点点头放他们过去了。 瘦猴儿抽抽噎噎,既不敢挨近鬼里鬼气的神婆,又害怕落了单叫鬼抓走,只能双脚打拐,,哆哆嗦嗦缀在边上。 同是居心叵测,当大哥的光头男胆儿就肥多了。 他紧跟在叶颜身后,恶狠狠地威胁:“你别耍花样。否则我举报你利用封建迷信活动牟利,抓你坐大牢。档案上有污点,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端铁饭碗。” 哟,学的还挺扎实,知道的不少啊,看来平常没少钻研法律知识。 叶颜冲他露出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突然间换上男人的腔调:“老四啊,怎么到现在都这么毛躁。大哥在地底下,放不下兄弟你。” “啊——” 瘦猴儿凄厉地喊着,“嗖”的蹿到了光头男背后,抱着他的胳膊:“大大哥,这这是老大的声音。” 剩下的大老爷儿也没好到哪儿去,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抱成一团。 关键时刻,还是做大哥的人稳得住。 光头男猛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得见着了死人才能上身吗?妈的,臭娘儿们,你敢骗老子!” 老大家里人没跟医院谈妥赔偿,尸体还躺在医院太平间里头呢! 光头男立刻抬高了巴掌,他扇不死这装神弄鬼的神婆! “干什么了你!” 保安一路小跑奔过来,手上的警棍威胁地亮出来,关切地问叶颜:“叶医生,没事吧?” 光头男下意识地拔出刀抵住叶颜的后腰。这神婆要是敢耍花招,他一刀捅死她! 芒夏惊恐地捂住嘴巴,死活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刺激到这癫狂的抢劫犯,真对叶子怎么样。 “没事。”叶颜仿佛没有察觉到威胁,神态自若地恢复正常语气,“他听说他叔叔死的惨烈,受不住。” 瘦猴儿立刻扯着嗓子干嚎。旁边几个人赶紧抱住他,跟着一块儿号丧。 保安被这群人鬼哭狼嚎吵得头疼,挥挥手,龇牙咧嘴:“先去认清楚再说,省得哭早了又要说是我们忽悠人。” 光头男目送保安背影远去,喘着粗气威胁叶颜:“我警告你,别耍滑头。你们都是金贵人,铁饭碗吃香喝辣。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别装神弄鬼。” 叶颜脸上的神色又变了,笑容跟纸糊灯笼一样,在夜风中飘飘荡荡,声音也缥缈不定:“咦,难道你大哥临死前说话的人不是你?那为什么他还跟着你啊。” 冷气嗖嗖,寒意从四面八方悄然而至,毫无声息地渗入骨髓。 瘦猴儿反应迅速,又“嗷”的一声,蹿到边上,死活不敢再挨自己大哥的边。 光头男尾椎骨往上一个激灵,寒毛直竖,抓着刀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女的怎么知道大哥在医院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明明他用的是打完话费就丢的不记名卡。 除了死掉的人跟他自己以外,这世上就没人知道! 叶颜轻轻地叹气,侧着身子看屋脊角。 她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我原本以为你到这边来火化了。真可惜,当时你的情况,要是有谁及时通知医生,应该能抢救回头。” 瘦猴儿胆小却话痨。人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他偏偏要点题:“大大哥,她是不是在跟老大说话?” 光头男色厉内荏,绷著脸呵斥:“闭嘴!回回头我给大哥上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去。” 叶颜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哼声,朝虚空处点点头。 光头男还等着她说什么,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掉过脑袋继续朝前走。 那脚步又轻又快,似乎完全不关心这事。 光头男紧走几步,到底没憋住,压低声音问:“大仙,可有什么破解的好办法。” 不知道是殡仪馆本身就阴气重还是这儿空调不怕花电费,他越往前走,越觉得浑身掉进了冰窖。 叶颜当然不会告诉他,停尸房方向的温度本来就比外面低好几度。 她突兀地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回光头男,半点儿不掩敷衍的意思:“多积功德多做善事。鬼怕人,正气内存,邪气自然不沾身。” 光头男不死心:“我听说有天师道行高深,什么都能化解。” “噢。”叶颜不甚在意的模样,语气也漫不经心,“真厉害,您去求求看吧,说不定有用呢。” 光头男被她钓的不上不下,咬咬牙主动求她帮忙破解:“大师,能否请您施加援手?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那是给神的钱。”叶颜认真地纠正,却又摇头,“神仙是不管凡间事的,有什么矛盾,人间自行化解。” 光头男变了脸色,伸出胳膊拦下正准备敲停尸房门的叶颜:“慢着,大仙,您给老太太跳大神的时候,老太太人可是在房中躺着啊。” 芒夏心头一抖,急中生智:“你知道什么啊。老太太那是寿终正寝,九十多岁的人,在自己家里头自己的床上走的,是喜丧。里面的这位,是横死!大凶!” 叶颜却伸手示意芒夏噤声,微笑着点头:“可以,定下契约的是您,自然一切听您的吩咐。” 瘦猴儿有些发憷,哆哆嗦嗦地凑到光头男身边:“大大哥,咱们还是悠着点儿吧。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光头男鼻翼翕动着,大口喘粗气,却固执己见:“不行,要么我们一块儿进去,要么你就在外面招魂。” 叶颜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欢迎,正好,你们阳气重,还能帮着镇一镇。横死的都比较凶。” 瘦猴儿想嚎,被光头男一瞪,吓得捂住嘴巴呜咽:“大大哥,我肚子痛,我要上厕所。” 旁边人连忙附和:“大哥,我跑肚,我要去卫生间。” 不等光头男应允,几个人一股脑儿地冲进男厕所,要跟蹲坑缠绵到天涯。 “你——”光头男眼睛死死瞪着停尸房的门,最终也没敢走进去。 殡仪馆是什么地方。死尸集聚,阴魂不散的场所。谁晓得在这种鬼地方会不会撞邪。 “就在外面做法。”光头男总算打定了主意,计算好距离,“你在院子里头跳大神,老太太在卧室躺着,起码隔五米,不,七八米远。” 芒夏忍不住:“你当老太太住的是皇宫啊,卧室窗户就对着院子。最多两三米远。” 叶颜今夜却出奇的好脾气,只点点头:“无妨,我们去那边吧,刚好空着。” 光头男成了惊弓之鸟,时时担心她下套,见她好说话反而生疑,咬咬牙指向相反的方向:“去那边。” 叶颜微微蹙额,抱怨了句事多,终究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只催促:“快点儿。”她的声音又轻下去,仿佛嘟囔一般,“要过子夜了。” 光头男全身处于超敏状态,立刻追问:“过了子夜又怎样?” “不怎么样。”叶颜突兀地笑了,目光悲悯,“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 她轻悄悄进了空荡荡的休息厅,双目微合,合掌做了个奇怪的手印,嘴里默念着稀奇古怪的咒语。 光头男还想再问,面前的神婆突然浑身剧烈抖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也扭曲成一团。 她原本坐在休息椅上,抖着抖着,整个人跌下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就连胳膊碰到了铁皮连排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也置若罔闻,只歪着脑袋继续不停地打哆嗦,跟中邪似的。 “神上身了。”芒夏赶紧挡在叶颜前面,按捺住心头的惶恐,哆哆嗦嗦开问:“那个,你,你从垃圾桶里头捡来的” 叶子到底知不知道那所谓的货在哪儿啊。她刚才为什么不坚持去停尸房里头。只要她们关上门大喊大叫,肯定能招来保安。 不对,刚才保安过来拦住这些人的时候,叶子为什么不让保安抓住他们? 他们明明威胁c意图囚禁并且恐吓妇女了。 叶子到底想干嘛啊。 地上的人变了个腔调,说话含含混混的,活像舌头短了一截又像是嘴里头包着颗糖:“水,我喝水,难受。丢了,袋子摔进河里。挂住了,桥洞下面,笼套挂住。” 光头男猛地拍大腿。对,就是在水里头。 他们已经把那流浪汉落脚的废弃渔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 东西肯定在外面,那捡破烂的丢在河里头。 河水流淌,带走了袋子,所以他们死活都没找到。 没想到东西就在眼前。 河沟是公有的,村里头不少人放了笼套下去,网套到了鱼虾自家吃或者拿到街面上去卖。塑料袋叫笼套给勾住了,刚好挡的严严实实。 得偿所愿的光头男盯着地上的神婆,眼神渐渐变了。 这人,不能留,是个隐患。 叶颜猛的睁开眼睛,声音突兀地清晰起来:“老四啊,哥哥待你不薄。” 光头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眼前这会动弹的东西虽然披着张女人的皮,可说话的腔调和神态跟死掉的大哥一模一样。 地上的男人喘着粗气,摸出手机:“扫扫码,大师,我现在身上真没现金了。我给您转五千不,转一万块钱。请你帮我大哥好好超度。他年轻轻轻没的,肯定心里头不痛快。” 芒夏还在发愣,叶颜偷偷掐她后腰上的肉。充当助手的二神猛的一哆嗦,赶紧从包里头翻出二维码压膜,微信c支付宝随意。 新时代的跳大神就要紧跟经济形势发展。 残存的理智告诫芒夏,现在是挣钱的时候吗?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可惜已经成了浆糊的脑袋却没告诉她应该做什么。 最终,她还是稀里糊涂地先伸出挣钱的手。 休息厅里头的虎尾兰发出哀鸣:“阿花,你好意思这样欺负小夏夏吗?好好的小姑娘全被你给带歪了!” 吼!不懂人间事就不要瞎起哄。 叶颜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抖着嗓子拦下芒夏的手:“不接,这种恩怨,不掺和。” “嗖——” 寒光凛凛,那把匕首又架到了叶颜脖子上,光头男眼睛猩红:“大师,这钱您必须得收。” 芒夏捂着嘴巴差点吓软瘫倒。这世道是反了天,居然有人敢威胁大仙! 叶颜却视而不见,依旧风轻云淡:“各有各的恩怨,凡间事,管不了。” “不行!大师您既然撞上了,就必须得管。”说着话,他手中的刀又往前送了送。 大师还没得道升天,到底顾忌生死。最后在刀子的威胁下,终于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应下。 净化法事她可以做,但这怨气太大,还得光头男自己给人在庙里头供个往生牌位。 光头男有点儿糊涂:“我大哥他不信佛啊。” 叶颜嘴里头继续念着往生咒,停都不停。 虎尾兰憋不住看热闹的心:“露馅了吧,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我看你怎么收场。” 芒夏舌头都不打个结,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信的那位可保他不横死?老实告诉你吧,他原本是能活过八十四的。” 光头男稀里糊涂地点头,嘟嘟囔囔:“也对,天师起了二心,叫火给烧了。” 虎尾兰快哭了,人类哪儿来的这么些傻子。阿花这个骗子哪里需要找借口解释,傻子会自己先找好了理由,然后深信不疑。 “这净化法事做一次不够。”叶颜停止了原地转圈,长长嘘出口气,“现在我暂且清洁了一次怨气。后面头七一直七七,我会再连续做七场法事。记住了,头七之前,你必须将往生牌位供好。不拘哪间庙,只要是正规僧人供奉就行。” 她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元气。 光头男无端觉得身上暖融融的,那阴魂不散的凉气一扫而空。他二话不说,直接又扫码付了两万块:“大师,这事就拜托你了。” 虎尾兰耷拉着叶子,连吐槽都懒得吐槽:“明明是这间厅的冷气到点儿关了,温度不上升才怪。” 叶颜假装没听见,只愁眉紧锁:“你这真是给我找麻烦。少不得我又得闭关。” 见光头男作势还要给她转账,叶颜立刻挥手阻止。 芒夏轻斥:“你知道什么,过大仙的手多一文钱,大仙就得多耗一分道行。真是倒霉,碰上你们这些土匪。” 光头男自觉占了天大的便宜,脸上陪着笑,伸手却招来那几个探头探脑看的手下:“你们也过来问问大仙吧,机会难得。”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刷”集体围到叶颜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倾述自己的烦恼。 光头男慢慢后退,悄无声息出了休息小厅。 殡仪馆门口的巴西木大喊:“阿花,这人骑电动车自己跑了。你真不管啊。” 虎尾兰担着花名却是个糙汉子,虎声虎气:“她从人家身上骗了两万块钱,还想咋样啊。阿花,你真是雁过拔毛,谁都不放过。” 看看眼前这些愚蠢的人类,全都掏出手机给花妖转钱。 什么鬼投胎转世,它们在殡仪馆这么久,都没见过鬼。除非心里有鬼。 人类明明是这个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为什么偏偏老是被阿花这个半路基因突变进化来的妖精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虎尾兰又急又气:“阿花,你不要脸,你装神弄鬼。” 叶颜过耳如过风:“鬼与人不同届,寻常人自然看不到鬼。鬼也看不到人。” 瘦猴儿满怀勤学好问的心:“大仙,那鬼怎么找上人的?” “闻味儿。”叶颜煞有介事,“鬼是股气,闻着活物的味儿来的。比方说,今晚那个小男孩,现在就趴在那盆虎尾兰身上,看着你们呢。” 虎尾兰“嗷”的一声叫出来,糙汉子吓成了小可怜:“阿阿花,你胡说八道!没,绝对没有。” “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叶颜微微一笑,“因为非我族类。比方说,这盆虎尾兰已经吓得蔫吧了,你们能看到吗?鬼能感受到。” 虎尾兰嚎啕大哭,它以后都不要再跟阿花玩了。阿花带它出去兜风,它也不理阿花了。 门外的平安树叹气:“别听它胡诌。她自己看个鬼片都要哭天抢地呢。她真要能见到鬼,自己先吓疯了。阿花,你真不管那光头了?” 叶颜不动如山。走了好啊,她还怕这人胆子太小,不敢回去捞货呢。 他不捞货怎么交易?没交易的话,警察怎么抓正行? 她既然收了他的钱,一定会如他所愿,促成这笔交易。 这世上,还没谁能拿刀抵在她脖子上,不付出任何代价的。 叶颜微微一笑,慈爱地看着面前四张求知若渴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我可是正经人 一大早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芒夏的脑子跟豆腐花没两样。 卢教授送俩姑娘去坐车,心疼地拍叶颜的背,语带嗔怒:“你说你这孩子,跟不认识的人扯什么呢?直接喊我们不就完了。” 她跟丈夫在停尸房里头,听到动静跑去旁边休息厅中,看到那瘾君子犯浑的时候,差点儿没吓出毛病来。 没他们押着人去戒毒所,俩小姑娘抵什么事啊。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有人要闯停尸房认亲,让他进来就是。她在外头拦个什么劲。 叶颜满脸堆笑:“我这不是怕他闹事,打扰教授您解剖么。我还没见过内基小体呢。” 卢教授听了更生气:“想看标本什么时候不能来?大晚上的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好歹也去接下你们啊。” “好了,孩子吓得不轻,让她们早点回去睡觉吧。”身着警服的何局长开口拦住妻子念叨,自己却憋不住说了句叶颜,“胆子太大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都是亡命之徒!” 旁边的芒夏默默吐槽:她知道,她还从人家手上挣了四五万块钱呢。 昨夜真是鸡飞狗跳,精彩纷呈。 那几个人求神问道之后,悄咪咪地退出去,骑上电动车跑了。不就问,肯定是跟着出货分钱去了。 只剩下那个十七八岁的瘦猴儿,还傻乎乎地缠着叶子没完没了,非得问他地底下的奶奶过得怎么样。他不是存心气死奶奶的。 霍,真知道孝顺的话,为什么染上毒瘾不下狠心去戒?硬生生气死了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老人。 叶子也是个人才。深更半夜的,居然陪着那小子闲磕牙。事无巨细的愣是说到瘦猴儿呵欠连天,毒瘾发作,直接惊动了停尸房里的卢教授一家三口。 没错,昨夜芒夏捧着自己小心肝颤颤巍巍时,大佬们始终在隔壁。 芒夏抓狂:“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喊何局长?” 她看到卢教授跟何局长还有他们的特警儿子过来时,直接瘫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呀,她魂都吓得在天上飞不动了。 “乖。”叶颜摸摸芒夏翘起的呆毛,安抚道,“那些家伙胆子太小,被吓跑了警察叔叔不是白埋伏一遭。” 抓贼抓赃,毒贩子只有在交易现场被摁住,才能落实罪名。不然顺着吸毒人员提供的线索,天底下的毒贩子早就趴窝了。 哪里还需要警察辛辛苦苦地潜伏当卧底呢。 旁边的警车像是从沼泽里头爬出来的。据说这辆饱经风霜的普桑一度差点儿冲进河中,居然死里逃生,委实不容易。 车里的男人绝望地咆哮:“衣服c裤子c鞋子不能退我也就认了,权当是我自己剁手没忍住。可这表,它花了我七万啊。我卡都刷爆了,碎了,它居然碎了!” 可怜的齐先生,哦不,是林奇警官,声音几乎带着哽咽。 叶颜默默地撇过脑袋,她完全可以想象对方那张风中凌乱的脸。 表盘硬度大的确不容易刮花,可容易碎啊。 至于钟表制造商为什么不考虑这个问题,不好意思,七万块钱的表主打受众人群鲜少出现在会碎表的场合。 林警官工作的场所显然不符合目标客户群的标准。 他跟只泥猴子似的从副驾驶座上滚下来,整个人沉浸在五雷轰顶的委屈中,脸上挂了彩,一万多块钱的行头皱成梅干菜,好似遭遇了三光风格的打劫,模样儿好生凄惨。 警察局大楼前的水杉树扯着嗓子喊:“阿花,他这样不会是你折腾的吧。” 旁边的矢车菊细声细气:“阿花为什么要折腾他啊。他是警察,又不是坏人。” 水杉失笑:“天真的小菊花,谁让林警官用钥匙当刀子抵在阿花后背上了呢。” 从它认识阿花起,就没见过得罪了这朵花妖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类。用人类的话来形容,她就是小鸡肚肠,睚眦必报。 叶颜转过头,冲着水杉阴险地笑。 说的眉飞色舞,树叶子哗啦啦响的水杉立刻闭上嘴,生怕被报复。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罪过谁的林警官见到何局长就扯嗓子:“领导,这表怎么着也该报销吧。” 何局长装模作样地瞥了眼他的胳膊,煞有介事:“换表盘的钱可以局里头出。” “不,这不是” 驾驶座上的人下车合上车门,开始睁眼说瞎话的商业尬吹:“哎哟,林奇啊。不是哥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表全局上下也就你戴着衬它。” 林奇猛的抬高手,这跟蜘蛛网一样的货色,除了证明他的心碎成渣,还能衬托什么啊。 “浑然天成的高帅富气质。开宝马车的人,怎么着都得有块这样的表。知道古代人为啥贵族穿丝绸,穷逼穿葛麻吗?因为丝绸容易坏啊。”毫无节操可言的同事半点儿磕碰不打,“走走走,洗澡换衣服吃饭去。弟兄们,咱们是吃豆腐脑还是粉丝汤啊?” 试图找领导报销未果的林警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同事们架走了。 芒夏目瞪口呆,伸手戳叶颜:“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傻?” 叶子沉痛地点头,看着的确不像什么聪明人。 回家的公交车上,芒夏双眼发直:“你怎么知道齐先生是警察的呢?” 明明那些毒贩跟他寸步不离都没发现问题。据说被抓的时候,他们集体傻眼,完全懵逼。 他们一直以为齐先生是个不学好的纨绔子弟。因为有富二代圈子可以聚众在自家别墅嗨起来,不容易被警察找上门,所以散货极快。是老大生前看重的客人。 叶颜怜爱地揉着芒夏皱巴巴的小圆脸:“正常的毒贩在发现自己的交易对象有希望从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变成两个小姑娘时,第一反应肯定是促成此事。” 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财迷心窍的新手,比那些滚刀肉好对付多了。 那货对她们而言就是火中取栗,烫手得很,得赶紧出手才是上策。如此一来,价钱还不是齐先生说了算。 “他没有,他始终在试图阻止我们。这说明相关交易只能在他和那些人之间进行。他的目标不是货,而是人。” 芒夏脑子里头蓬草疯长,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卧底不都是得找生面孔,比方警校学生之类的么。” 电视电影上都这么演的。 那位林警官虽然自带天真气,可也有三十了吧。哪家警校得上十几年。 叶颜叹气:“你觉得让心智还没成熟的学生去当卧底,现实吗?就好比我从医学院毕业之后,一天医生都没干过,我会有身为医生的自觉性吗?” 基本没有,或者说根本没有。职业道德是在职业生涯中锻炼出来的。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强调的不是基因,而是环境的巨大影响。 刚毕业的新鲜人如果立刻投身犯罪团体,不用长时间,小半年的耳濡目染就能迷失自我。 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 况且在惩罚到来之前,正义迟到跟正义缺席并没有两样。 在淤泥中保持信仰,哪有那么容易。 “卧底之前的基本功课学习,刑侦经验的积累以及心理素质的培养,哪样不需要时间?这些条件,刚毕业的学生可能符合吗?轻易送愣头青去卧底,那叫羊入虎口,坑人坑己。反正国内警察基本上不会这么做。” 林警官这种最合适。 工作七八年,方方面面都熟悉,有职业信仰还没有现实完全磨平对理想的憧憬。 芒夏愈发糊涂,结结巴巴:“万一你猜错了,他不是卧底呢?” “不还有何局长做保底嘛。”叶颜老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 爱玩笑,她有那么肤浅吗?扫码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收钱? 当然不是。 车窗外的香樟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老底:“你就是。” 叶颜威胁地晃晃拳头,满脸正经人模样。她其实是趁机跟踪对方的手机,确保毒贩们肯定能被抓住。 芒夏放弃追究警匪追踪大戏,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卢教授一家在殡仪馆?” 她始终跟叶子在一块儿,她非常肯定叶子绝对没有事先联系过卢教授。 “现在狂犬病要求及时上报。这流浪汉死因不明,只能通过病理解剖来明确诊断。卢教授今天中午的飞机去外地开会,她又是夜猫子急性子,肯定会加班完成工作。” 爱妻三十年如一日的何局长昨晚不值班,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止他陪老婆加班。刚好儿子休探亲假,肯定得孝道走起。 芒夏双眼发直:“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啊。” 叶颜摸摸芒夏的脸,谆谆善诱:“乖,小夏夏,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搜集信息,完成整合,然后得出的就是合理推论。” 小区门口的雪松瓮声瓮气:“不要脸,肯定是殡仪馆门口的巴西木它们一路口口相传过来的。” 叶颜假装听不见,那不过是求证而已。她早就猜到卢教授他们在停尸房里头。 芒夏满脑袋瓜的疑惑要问,结果被叶子推去洗了个澡,就困意大发,直接倒在被窝里头睡得天昏地暗。 等到她醒过来进客厅,闻到厨房里头散发出鲜香气,顿时眼睛发亮:“你下了酸菜?” 叶子仿佛从来不会被突然出现的人或声音吓到,头也不回,招呼她摆桌子:“我们晚上吃火锅。” 芒夏吸吸鼻子,赶紧烫碗筷上桌。 金黄的火锅摆在中间,熬得雪白的骨头汤里下了一刀两段的酸菜,红色的泡椒漂浮其上,沉沉浮浮如灯笼。锅子周围摆着泡好的粉条跟洗干净的大白菜,土豆跟鸡肉都切了片,码放的整整齐齐。 汤锅热气腾腾,弥漫在鼻间,是家的味道。 再加上客厅电视机当背景音,绝了,跟小时候福利院的孩子聚在院长嬷嬷房里头吃饭一模一样。 芒夏狠狠地吸了口气,往锅里烫鸡肉。看着浓汤翻滚,她猛然抬头:“不对啊,叶子,那老太太家的大重孙子怎么会误以为我们在河里头捞货?” 就算他真信了叶子能通灵,所以从死去的流浪汉口中得知毒品去向;可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他看着也不像是多孝顺的人,不至于为着老太太的葬礼耽误他的正事。那他为什么不守株待兔,盯着流浪汉?” 如此那样的话,哪还有后面的狗血纷呈。 大重孙子被狗啃得浑身血流不止。120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叶颜在锅里捞骨头,脑袋不抬:“因为他一开始不知道东西是被流浪汉捡走的。” “不知道?那他后来怎么又知道了?谁告诉他的,是不是还有什么神秘人,幕后大b一ss,操纵全局的那种。”芒夏越说越激动,眼睛闪闪发亮。 “他自己猜到的,因为流浪汉疯了。”叶颜心满意足地咬着骨头,果然又鲜又嫩,配着酸菜的味儿,无上的享受,绝美。 “他他不是”芒夏瞠目结舌,“明明120说他是狂犬病啊。我要疯了,我智商比不上你我也认了。为什么那小子都比我聪明?” 叶颜吐出咬成渣渣的骨头,赶紧顺小夏夏的毛:“术业有专攻。他在毒窝子里头过日子,见多了吸毒发狂的人,当然能猜到流浪汉突然发狂的原因。” 从杨柳村公交站出发,有班车可以直达吉祥街。那儿夜市热闹,酒瓶饮料瓶众多,还有大量的废纸箱,适合捡破烂卖。 村里给流浪汉办了老年卡,他固定乘车去吉祥街以及附近的垃圾场捡破烂,然后变卖挣钱。 吉祥街失火那晚上,大重孙子很可能见过流浪汉。 等到大重孙丢了货,从来不碰冰的流浪汉又表现出吸毒发狂的症状,大重孙怎么会不联想到那些装在矿泉水瓶中的液体毒品是被流浪汉捡走的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看到了我们在河里捞东西。” 芒夏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可是他应该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我们不是都带了请神的面具么。” 叶颜叹气:“那不得感谢拍我视频上网的人么!” 她红了啊。 120医生能鬼上身,流浪汉又是从120车上冲下来撞死的。 大重孙看到120医生在河里捞东西,哪里会不往毒品方向想。 芒夏稀里糊涂干掉半碗饭,终于想起来抱怨:“你真是吓死人!万一卢教授昨晚不舒服,推迟了解剖那光头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叶颜老神在在:“怕什么啊。他们本来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不然他们为什么一开始隔山观虎斗,指望大重孙抢了我们之后,他们再黑吃黑。” 因为他们并不愿意惊动外人。 大重孙这种有吸毒史的,属于高危人群,嗑多药掉水里头淹死或者吸毒过量没了都不会太引人注目。 典型的低风险人群,诸如身家清白工作稳定的她们就不同了,容易引发社会关注跟警察的重点侦破。 “后来大重孙被狗咬之后,他们才不得不出手。” 芒夏的脑袋更糊涂了:“不对,光头他们拦下救护车就代表他们已经发现流浪汉是捡走货物的人。那大重孙为什么还要事后猜?” 叶颜摇头叹气:“老大会让手下打成一片吗?” 大重孙是他安排的运货人,而光头男他们的身份更接近于打手。这二者都是跟老大单向联系的。 前者属于底层,后者应该隐约知道前者的身份。反过来,却是一头雾水。所以他敢在老大死后还安稳留下乡下老家。 光头男等人追查到了流浪汉,结果迟了120一步。他们不敢硬抢,于是刻意制造与120的矛盾。 等到人被撞死之后,他们也傻眼,因为死人永远保守秘密。他们不得不重新返回附近试图搜寻。这时候,大重孙正在抢劫。 芒夏吸气再呼气,继续讨伐叶颜的胆大包天:“反正你这样不行。你看那光头都用枪指着我们了,万一他开枪怎么办?” “不还有个死了的大哥嘛。跳完殡仪馆的大神,我还可以去医院跳啊。” 芒夏瞪眼:“他疯了,由着你折腾?” 叶颜又给自己盛了半碗米饭,泡上酸菜汤,人间美味! “人的贪心是没有止境的。就好比我,虽然饱了,可耐不住东西好吃啊。这笔生意成了,还有下一笔。货源只有他们老大才知道,光头能不动心?那我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芒夏恨恨地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烫好的嫩鸡肉,含混不清:“贪心不足蛇吞象,一百多万啊,他们每个人起码能分到快二十万,还不知足?” “天真!你知道现在市面上一克冰多少钱吗?” 芒夏试探地竖起三根手指头。 叶颜摇头,拇指跟小指翘起:“夏天端了个贩毒集团后,已经翻倍了。” 芒夏倒吸凉气,一瓶液态毒品550l,十二瓶就是6600l,这得多少钱。 “加了料的冰红茶四百一瓶,现在可能已经涨到六百或者八百。”叶颜叹息,“马克思教导我们,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芒夏算不过来,只不住地吸气呼气:“这么贵,又有多少人要倾家荡产了。” “错!如果毒品的价格能上涨十倍,那么我保准使用者起码能降低一半以上。” 真正被陷害被强迫吸毒的人其实只占少部分。绝大部分都是被起哄,自己有好奇心,然后又认为不是什么大事的人。 三百块钱不过是一两顿自助餐的开销,足够嗨一两天了。这么低的门槛,多的是人不以为意,自认为玩得起。 然而吸毒的开销哪里仅仅如此。 它像魔鬼一样攫取着人的精神意志,让人挥金如土散漫撒钱胡乱投资肆意赌博,亿万富翁也能轻而易举折腾成穷光蛋。 “如果开始时,一天的开销就大几千上万,肯定能挡住很多人发热的脑袋。” 毒品的价格越贵,流通越艰难,对社会越有利。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小瘦猴?” 贩毒集团全军覆没,就那小傻子因祸得福,因为没有参与交易,只是送去戒毒所而已。 叶颜叹气:“他是真被忽悠的。小孩子不懂事,叫人耍了。想戒掉哪有那么容易。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参与贩毒。既然未遂,我就拉他一把,成全他那点儿孝心。” 芒夏惊恐:“可你收了其他人钱啊。从你那儿出去,他们就被警察逮了,那不是砸你招牌么。” 回头他们出狱了,找她们算账怎么办? 叶颜瞪眼:“我怎么跟他们说的。我是不是让他们不要擅自离开,否则会有灾难。看,听我话的孩子安然无恙,自作聪明的人集体落网。天机不可泄露,为师我已经尽力了。” 窗台上的月光花忍无可忍,直接斥责自己的老祖宗:“不要脸。” 芒夏被她绕晕了,还想说什么,然而手机提醒响起,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啊啊啊,《新白娘子传奇》开始了,我最期待这集。” 叶颜朝天花板翻白眼。疯掉,也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恶趣味。 小夏夏最爱看白蛇蜕皮变成人跟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化成蛇的画面。 这都什么品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如何科学修炼 屏幕上,怀了孕的白娘子被许仙强行劝下雄黄酒。 芒夏瞪大眼睛满脸激动,嘴上却还虚伪地指控:“渣男,她老婆都怀孕了,还逼人家喝酒。看看看,啊,变成大蛇了。哎哟,吓死许仙了吧。” 口是心非,吓死了人,她还这么兴奋。 作为这世间唯一的妖精,叶颜决定给自己的朋友普及妖类常识。 茶几上的仙人球刚被领回家没两个月,还处于对花妖的盲目崇拜阶段。闻声立刻激动得连身上的刺都闪闪发亮:“太好了,阿花,你多说点儿妖界的事。” 沐浴在晚风中的月光花早已经历过年幼无知偶像幻灭的打击,毫不客气地吐槽:“你听她胡吹。什么妖界啊,她就没见过其他妖精,常识都是她自己瞎说的。” 什么叫瞎说。叶颜威胁地朝月光花龇牙。 实践出真知,所有的规律都是观察个体后得出的总结。 叶颜以自己的妖生经历毫不留情地鞭挞电视剧的荒谬:“搞笑吧,都修炼千年成人形了,怎么可能碰到雄黄就变成蛇呢。照这个理论,她生许世宁为什么不是蛇蛋?” 阳台上的月光花快乐癫了:“哈哈哈哈,阿花,你以后会不会生下颗种子,然后埋进土里结果实?” 仙人球上个月才看过《西游记》,满心天真:“阿花,那是不是跟人参果一样,挂在树上,然后变成人形娃娃啊。” 阿花可不可以多结几个果子,变成好几个娃娃一起陪它们玩。 月光花专门戳花妖的痛脚:“别指望啦,她又没生过孩子,她怎么知道。” 叶颜浑身恶寒,直接无视了仙人球的星星眼,只盯着芒夏,准备彻底纠正对方的错误概念:“那不结了嘛。人成仙以后,跟仙人是一个待遇。蛇成人之后,为什么非得是二等公民?” 芒夏绕了半天才想起来反驳:“她不是二等公民,她会法术呢。” 叶颜快要笑疯了:“这更加不可能啊。众生本身就是不平等的,生物进化论证明了生命由低级到高级的过程。八仙是人修炼成的,难道比别的神仙更加厉害?” 开玩笑,哪儿来的法术啊。她要会法术的话,干嘛不直接先给自己变出一套别墅。 仙人球惊讶:“阿花,原来你不会法术啊。我还以为你不变房子是因为没办法解决土地证跟房产证。” 妖艰不拆。事实上,她也的确搞定不了房产证。 叶颜笑得比哭还难看。 芒夏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笑的。 叶颜捂着自己的肋骨:“能不好笑吗,人类这么爱妄自菲薄。对于这个地球而言,你们已经是最高等的生物了!” 人类臆想的所谓神仙会的一切,腾云驾雾有飞机,餐风饮露有营养水,哪样是人类自己做不到的? “那神仙还能长生不老呢!” 叶颜瞪眼:“但凡有生命存在,就肯定会老会死。否则不断有人成仙,神仙自己还生孩子,天庭岂不是要挤炸了。人类之所以觉得神仙不老不死,不过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活百岁已经算是长寿。可对神仙来说,就是一百天,三个多月,能老多少。” “停停停,我觉得有点儿混乱。” 叶颜指着自家阳台晒月光的大白花,极其阴险地睚眦必报:“比方说月光花是一年生植物。对它来说,人类就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因为它的生命太短暂了。” 月光花“哇”的一声哭出来,花妖就是故意的。它才不是短命鬼呢,它有着绚烂而美好的一生。 呜呜呜,为什么不是二生或者三生。 叶颜总算心满意足。哼哼,要它敢当面拆她的台。 芒夏不知道自己朋友的阴险狡诈,还眨巴眼睛孜孜不倦:“你是说,蛇妖没有比人类更厉害的地方?” “也不能这么说吧。”叶颜喝了口酸汤,字斟句酌,“这就好比人当官,从基层成长到高位,有基层生活工作经验,就了解基层。” “谢谢,小老百姓对怎么当官没兴趣,话筒给你,请说重点。” 叶颜推开芒夏卷到自己下巴边的上场传单:“最起码的,白娘子跟小青应该能听懂蛇语,能指挥蛇,并且老鼠怕她们。” “啊——”芒夏摸摸自己的胳膊,不掩饰嫌弃,“老鼠,好恶心啊。她们不会吃老鼠吧。” “怎么可能!”叶颜瞪眼,“都已经是人了,当然跟人类一个口味。小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头吃羊水。生下来后喝奶,然后再吃饭菜。谁出了娘胎还靠羊水过日子?” “不行不行,我要混乱了。”芒夏连连摆手,又抬起头。“那你说,为什么是她俩修炼成人,其他蛇就不行呢?它们到底怎样修炼成人形的?” 叶颜立刻骄傲起来,那过程可复杂了。那必须是天选之女才有成人形的机会。 “汲取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 仙人球听得津津有味,只差自己找个小本本一字一句记下来。 备受打击的月光花抽抽噎噎:“你听她瞎掰扯什么啊,说了等于没说。” 难得芒夏跟月光花相同看法:“能不能具体点儿,详细点儿。比方说到底怎样汲取,怎么吸收。” 叶颜一本正经:“这个问题好比为什么人类进化成人,黑猩猩却走偏了一个道理。” 芒夏狐疑:“什么意思?” “都是玄学!baby就是你,别假装不在意。”叶颜放下筷子,唱起歌来,“我明白,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仙人掌浑身的刺都散发着疑问:“什么意思?” “就是老天爷选中了她,一道闪电霹雳,她就变成人了。” 仙人掌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叶颜心满意足地摸肚子,“哎呀,野鸟肉就是比鸡肉香。” 芒夏猛的呛到了,连连咳嗽,眼泪都快淌下来:“你,你这是鸟肉?” “是啊。”叶颜点头,一副邀功的模样,“怎么样,我手艺不赖吧。你捡鸟儿我做饭。哎哟,我们家夏夏真会当家过日子。这么大一只鸟,换成童子鸡的话,要十块钱呢。” 芒夏崩溃:“我捡它回来是为了安葬它!” 叶颜掏掏耳朵,正儿八经道:“我们的肠胃,是它安息的最好场所。” 芒夏快疯了,看着空空如也的鸟肉碟子,她捂脸哀嚎。 大半碟子肉都下了她的肚子。 叶颜伸懒腰,回味无穷:“真是人间美味啊。” 芒夏整个人处于斯巴达状态,她想哭。 哎哟,多愁善感的人类小姑娘啊。叶颜试图跟她讲道理:“生物链决定了人吃菜吃饭吃肉啊。这吃鸟跟吃鸡是一个道理。” “鸡是人养的,就是为了用来吃。鸟它不是用来吃的!” 叶颜强词夺理:“那你去问问被养的鸡,看它们高不高兴被人吃。总不能因为鸟在天上飞,就要比鸡高贵,不能碰吧。” “谁说它不比鸡尊贵啊!你看!”芒夏强行将手机塞到了叶颜眼睛底下。 这都什么玩意儿。 叶颜读着百科上的介绍:“体长46一60厘米。体较粗胖,颈较短栖息和活动于平原和低山丘陵地区的溪流c水塘c江河c沼泽和水田地上。夜出性。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等等,这图为啥瞅着有点儿眼熟。 这毛色,这嘴巴,这身形,这跟人类手掌的对比照片;叶颜转过脑袋,目光落在了厨房的垃圾桶上。 拔掉的鸟毛还没丢,墨绿c雪白c灰三色半点儿不落,拼接回头,依稀似曾见。 “什么似乎啊,就是!” 叶颜想掏耳朵,哎哟,这准星。头回吃鸟,居然吃到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她跟芒夏对视一眼。 两人默默地翻出了黑色垃圾袋,赶紧套了三层。 尸体已经被她们毁了,现在要灭迹。 她俩做贼心虚,没敢在小区里头遗弃罪证,索性跑出去,丢在街角的大垃圾桶里。 反正打死不承认,她们没干坏事。鸟是被那大重孙子打死的。 人都出来了,大晚上的,叶颜哪里还肯继续回去宅着,坚持要逛街买衣服。 开玩笑,她现在可是身揣五万块的款姐,怎么着都得去扫货。刚下小夏夏塞到她下巴底下当话筒的宣传单都说了,今晚商场三到七层,全面打折。 芒夏不想去,她要修身养性,她不要继续堕落。 回家看书去,研究堪舆风水学去,好好思考如何拓展顾客群去。 叶颜目光落在她小肚子上,故意大呼小叫:“哎呀,夏夏,你的小肚子怎么这样大,容易被人误会的。你肯定长了好几斤肉。” 芒夏摸自己的小腹,怎么摸怎么觉得是山不是平。肯定是最近饭吃多了,要死。 “走吧走吧,逛街是最好的减肥方式。”叶颜连拖带拽把人拉住了最近的商圈。 一进商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每件衣服都有不同的风味,哪件都是她的爱妃,她自觉得雨露均沾,冷落了谁都是渣渣。 芒夏死活拦着,坚持只让她买了三件外套,两条裙子跟三条裤子。 “那件连衣裙也好好看啊。”叶颜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试穿过的月光裙。 她都要爱上镜中的自己了,怎么能那么美。 就连店里的兰草都承认她是整条街最靓的崽。 芒夏面无表情:“呵呵,你买完月光裙就变成月光了。你到底还想不想买房?” “我觉得人生不能像蜗牛一样,扛着房子到处走。人,最重要的还是要享受生活。” 芒夏拉住她还想转身回店的胳膊,幽幽地念了四字咒语:“房东大姨。” 此话堪比紧箍咒,孙猴子立刻偃旗息鼓,垂头丧气跟着芒夏往外头走。 芒夏给她算账:“咱们以后挣的钱,只能花一半,攒一半下来当首付。” 叶颜叹气,指着街头清水别墅广告牌画饼:“估计努努力,咱们五辈子能买上别墅。” “错!”芒夏瞪眼,压低声音,“要是次次都像昨晚那样,五万块。一个月咱们干个十天,就是五十万。干上一年,首付一半起码没问题吧。” “你不是说不能这么要钱不要命么。” 人类怎么能出尔反尔,很伤害她脆弱的内心的。 芒夏毫不客气地拍她的背:“谁说挣钱要送命的?你就不能好好研究风水吗?我跟你说,隔壁区政府办公室的人在我们病区住院的时候,直接讲了。他们那个政府大楼请风水先生看,抬手就是十万!” “我知道啊,然后他们区长落马,这事不是被捅出来了么。” “呸!”芒夏眼睛瞪得滴流圆,“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你怎么不说说那什么庙什么观的大师们,个个都是高官的座上宾。你要走高端路线。” 叶颜叹气:“那比从毒贩子手上挣钱更危险。从商都要亲近政府,远离官员。这是各行各业的准绳。” “那你就从商人下手,开发高级客户群。”芒夏不打算放过这件事,“你要知道,百分之九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十的人手中。你忙百八十个低端顾客,都没来个把高级客户挣钱。” 叶颜被她缠得头疼,赶紧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你听,小奶猫的声音。快去看,是不是大猫生了小猫,残忍地抛弃了它们。” “少来这套。我跟你说,你今晚回去后不许再看医学书,给我好好研究堪舆术!江州大学有建筑风水选修课,你上课去!” 叶颜脚步不停,竖起耳朵:“真的有奶猫叫,夏夏,我们养只小奶猫吧。” “你——”芒夏想揍人,目光落到对面的绿化带时,又停了手,“他们聚在那儿干嘛?” 两人越往绿化带的方向走,奶猫哼哼的声音就越清晰。 叶颜挤进去踮脚看,傻眼了。 众人围成圈的中央,草地上躺着个刚出生的孩子。 旁边拖着血淋淋的胎盘。脐带不知道是不是用石头砸断的,草草打了个结。 孩子发出奶猫儿叫的细弱声音,皮肤上胎脂厚厚,看着只有普通新生儿三分之二大。显然是个早产的孩子。 胎盘上隐隐冒着热气。 旁边的红枫哭哭啼啼:“刚才有个女的蹲在我旁边,我还以为是随地大小便呢,这么不讲文明。结果她屁股一抬,居然生了个孩子。” 妈呀,红枫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宝宝啊。 产妇人呢?周围全是热心市民,谁也没见着刚生过孩子的女人。 有热心妈妈贡献了自家宝宝的尿不湿,还拿出了备用的包被:“医生你先给孩子包上吧,宝宝要冻坏了。” 现在入了秋,晚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叶颜赶紧道谢,给孩子穿上尿不湿,然后用包被裹好,交给芒夏抱着等救护车。 她得赶紧找到孩子的妈妈。 且不说无论如何都不该遗弃孩子,就是产妇自己刚生完宝宝也极度凶险。一旦发生产后大出血c子痫或者心力衰竭等等,搞不好就没命。 叶颜按照红枫指点的方向,朝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跑去。 晚风呼呼地从她耳边刮过,叶颜沿着路上隐约的滴答血迹往前奔。 旁边的柚子树跟鸢尾草都在七嘴八舌的帮她出主意,它们看到步履艰难地女人往厕所去了。 夜来香大声提醒:“小心!” 一辆车子呼啸着从叶颜身边穿过。 她捂着胸口,差点儿没吓掉半条魂。 公厕外面的红叶石楠扬声招呼叶颜:“阿花,是大肚子吗?在里头,我看见人进去了,还没出来呢。” 叶颜大喜过望,赶紧跑进了女厕所。 人没跑远就好。这附近交通便利,要是产妇上了什么交通工具,她想再找人就艰难了。 卫生间里头冷冷清清,只灰蒙蒙的两盏日光灯亮着,周围飞蛾扑闪翅膀。 公园门口跟里面都设置了公厕,这里显得有些多余。 叶颜轻轻地敲着每一扇隔间的门,然后推开。最终走到尽头时,门被从里头锁死了。 无论她如何询问:“有人吗?”,里头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然而叶颜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里头,因为隔间底下清楚地显出了两只鞋子,鞋底还沾着污泥。 傍晚绿化带洒了水,地面潮湿。 况且她还闻到了血腥味,鲜血的腥气。 叶颜长长地嘘出口气,蹲在外头,隔着门板跟人平视:“别怕,我是医生。我知道你生宝宝了,我能帮助你。” 里面的人默不作声。 “别担心,我不是来抓你的,也不是逼你承担什么责任,我只是想帮你。你生了孩子,现在很危险。万一大出血的话会没命的。你现在需要接受检查,需要休息。” 细碎的啜泣声门板后传出来,然而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很害怕,因为生了孩子。”叶颜想要叹气。 作为120医生,她清楚地明白,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欢迎孩子的到来。 对于尚未做好准备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养活自己的女性而言,孩子的出生更加像是噩梦,她们无力承受的噩梦。 叶颜不想过多地指责刚生了孩子的女人。 人世间有种种无奈,她见多了悲欢离合。 稀里糊涂当了妈妈的人,未必自己愿意怀孕。 性教育的缺位让种种魔幻上演为现实。甚至有名校大学生半夜肚子疼直接在急诊生了孩子都不知道自己怀孕。 叶颜试探着询问:“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孩子,是不是?” 隔板后面没出声。 叶颜安慰道:“别担心,要是你家人真正接受不了孩子存在的话,还有福利院。” “福利院会虐待孩子,让孩子当小偷。”里头的女人带着口音,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叶颜扶额,心道,怎么着也比小孩在露天冻死饿死强吧。 “那都是谣传。我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啊。我跟我朋友都没有受过虐待,院里的嬷嬷还有阿姨对我们很好。我还上了大学,当了医生。我们都凭借自己的努力工作挣钱,我们谁也没当小偷。” 院长嬷嬷从小就对他们管教的非常严格。人可以在金钱上贫穷,在物质上贫瘠,但人的精神一定要富足。嬷嬷还有阿姨以及她的人类小伙伴们,教会了她在爱中成长。 “我现在每个月都固定去江州福利院当义工。你要是实在没办法抚养孩子的话,那我来帮你联系。办法总比困难多,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门板微微晃动了两下,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垂着脑袋,不肯抬头。 叶颜却顾不上关心她,她的目光被隔间角落的小东西吸引了。 那里,赫然躺着个四肢微微晃动的宝宝。 居然还有个孩子! 她彻底傻眼,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本能地回头。 林奇在女厕所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要不要帮忙?” “要,有两个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这混乱的世界 双马尾少女只承认脚边的男宝宝是她生的。外面绿化带躺着的女宝宝的母亲依然下落不明。 警察分成两路。 林奇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剩下的同事继续在附近查找,万一孩子母亲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头大如斗。 林警官看着上半身只穿了件小背心的叶颜,很想将自己身上的短袖衬衫脱给她。 刚才在厕所里头,叶颜盯着她看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结果这姑娘就豪放地脱了自己的t恤裙,直接包裹起地上的小宝宝。 林奇总觉得自己被遭到了鄙视。 女医生穿着热裤小背心怀抱孩子出公厕门的时候,围观群众都给她鼓起掌。众人看男警察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林奇十分冤枉。 他哪儿知道对方是想让他脱了衬衫给孩子当包被啊。 跟车来的新生儿科医生苏落落迅速检查起两个小宝宝的身体情况。 比起躺在厕所里头的男宝宝,露天生的小奶猫一样的女宝宝反而情况更好些。 苏医生帮她清理完身上的污秽跟口鼻呼吸道粘液,又处理好脐带后,她已经吧唧着嘴做出吮吸动作。 小男娃的反应就差多了。 按照孩子妈妈提供的月份,这小宝宝才七个月多一点。生下来的时候,他也只哼唧了两声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不怎么动弹。 苏医生微微蹙额,给小家伙听了心跳,又弹起他的足底。然而这男娃还是不哭,只皱皱眉,哼唧声听着就孱弱无力。综合下来看,新生儿评分最多五分。 热情市民打120的时候,不知道公厕里头还有位宝宝。苏医生跟车过来,只带了一个新生儿保温箱,此刻自然归孱弱的小弟弟使用。 叶颜以前受过新生儿护理的培训,直接抱起小姑娘喂奶粉。小东西胃口不错,吃的还挺香。 林警官解开的衬衫扣子又默默地扣回去。算了,车窗关着,车里头冷不到哪儿去。 救护车一发动,冷气就呼呼往外头冒。现在九月上旬,空调还是制冷模式。 林警官又默默地开始解衬衫扣子。 “我要跟你交代一下情况。宝宝反应不是很好,月份小,还没长熟,身体各个器官都没发育好,现在考虑新生儿轻度窒息。孩子有没有缺血缺氧性脑病以及后续的发育问题,得到医院进一步检查观察才知道。” 苏医生拿着病历,示意孩子妈妈签字。 双马尾少女躺在担架床上,稚气未脱的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懂医生的话,只胡乱在病历上划出了几个看不清的墨迹。 苏医生跟叶颜对视一眼,都无声地叹气。虽然这姑娘死活不肯透露自己的年龄,可看着她的身体发育情况,明显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估计撑死了十五六岁大。 叶颜想到了三毛写的《娃娃新娘》。童婚的姑卡害怕怀孕,问三毛要吃了不生孩子的药。 林奇终于解开了自己短袖制服扣子。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催促担架床上的少女妈妈:“你还是要告诉我们家里大人的联系方式。” 眼下这情况,家里大人不出面,根本收不了场。 结果这话问坏了。 小姑娘闭上眼睛,泪水沿着太阳穴滚滚而落。 上面流泪不是大事,下头血流不止才要命。她屁股下垫着的中单,迅速红了一片。 救护车上的医生们全都忙乱起来。 “卡孕栓给我。”叶颜将怀中的女宝宝往芒夏怀里一塞,立刻接过胡医生拿来的药,催促抓着衬衫满头雾水的林奇,“闭眼回避。” 林警官条件反射紧紧闭上眼睛。 为了避免产妇尴尬,戴上无菌手套直肠给药的是叶颜。苏医生站在担架床右手边给因为情绪激动触发了产后出血的小姑娘按揉宫底。 胡医生眼睛盯着输液瓶中的缩宫素,帮着安抚产妇:“别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千万保持好心情。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饶是用了两颗卡孕栓纳肛,又按摩子宫帮助收缩,年纪轻轻的小产妇状况依旧不好。下面血呼呼淌个不停,血压也在往下掉。 胡医生又开放了另一只手的静脉通路,推注了氨甲环酸止血,又补液维持血压。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救护车。 飙车都不晕车的林警官,此刻却有种想吐的冲动。他死死捂住嘴巴,目光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忙碌不休。 三位医生围着病人抢救,不停地这个药拿来,那个药拿去。人人都神色紧张又肃穆。 芒夏抱着女宝宝喂奶,眼睛还不时瞄向新生儿保温箱上的数据;唯恐里头的男宝宝有什么情况。 担架员在电话联系医院产科,做好抢救大出血产妇的准备。 司机不时踩下油门,上演生死时速。 林警官默默地又将衬衫套回了自己身上,识相地往后面退了退,生怕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 前头的车辆在救护车的警笛声中纷纷让开,车子呼啸着冲向医院。 产科医生已经到楼下做交接准备,直接把人拖进产后抢救室开始后续抢救。 叶颜没歇下,她抱着父母不详的女宝宝,跟手拎保温箱的苏医生一块儿去新生儿科办住院手续去了。 谢天谢地,因为是产妇跟早产儿,所以医院开通绿色通道,先办理住院救治再说。否则孩子家里人不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 新生儿科常年缺医生,就连科主任都得亲自上二线夜班。 每次老太太见着叶颜都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现场招聘:“怎么样,叶子,来我们新生儿科干吧。你看小宝宝们多喜欢你。” 叶颜立刻惊恐地摆手:“不要,我每次抱他们的时候,我都担心把他们给抱坏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伸手接过叶颜怀里头的小宝宝,夸奖起来:“看看,我们宝宝多漂亮啊。到时候爹妈肯定得后悔死,这么好的宝宝也舍得丢外头。” 叶颜跟新生儿科做完了小宝宝的交接,和芒夏一块儿出病区门的时候,芒夏突然间开口:“我爸妈还不错啊,起码把我放在福利院门口,总算没让我被狼叼走。” 叶颜毫不犹豫地吐槽:“你想多了,少女。听院长嬷嬷说,早三十年前,狼就在那块儿绝迹了。这几年退耕还林才见着野猪。” 芒夏想揍人。 她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点儿感怀身世的忧愁,就被叶子吐槽了一干二净。 叶颜嬉皮笑脸,搂着芒夏的脖子甜言蜜语:“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嬷嬷是,我也是,我们陪伴彼此长大,才是最亲的亲人。” “好恶心。”芒夏嫌弃地将她脑袋挪开,“我要赶紧把你嫁出去!” “吼,夏夏你怎么能始乱终弃。人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两人一路嬉闹着奔到高危产科病区,立刻静声屏气。 医生办公室里头沸反盈天,拍桌子掼板凳声不断,夹杂着男人的咆哮跟女人的哭喊。 “好了!”忍无可忍的医生大声呵斥,“现在不是你们互相推卸责任的时候。你们的女儿还在抢救,你们的外孙人在新生儿科保温箱里” “我没这样不要脸的女儿,也没外孙!”中年男人喘着粗气,眼睛猩红,死活不肯在病历上签字。 值班的筱医生无比头痛:“现在你们不管她,谁管她。你们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孩子,碰上事儿了,你们就撒手不管?父母是什么,父母是孩子永远的港湾。” 中年女人捂着脸嚎啕大哭,嘴里头不住地嘟囔:“这个小婊子,还要不要我们做人啊。人家要笑死我们了。” “这不是笑不笑的问题。你们女儿还未满十三周岁,无论男方是谁,这都是犯罪!”筱医生压下心头的怒火。 “对!把那个王八蛋找出来,让他负责!”女人一抹眼泪,整个人跟昂着脖子的斗鸡一样,“你们赶紧查,找出那个混账。” 筱医生表情复杂:“这个,我们查不了。” “医院不是可以亲子鉴定嘛。” 筱医生的头更加痛了:“亲子鉴定也不是神仙,得有明确的怀疑对象然后才能进行甄别。” 她抬头看见叶颜和芒夏,立刻眼前一亮,赶紧招呼人进来:“这两位就是你们女儿的救命恩人,是她们发现不对劲,打了120又陪着你们女儿来医院的。” 叶颜瞅着这对夫妻的脸色,自觉他们绝对不会将她跟芒夏当成恩人。 果不其然,夫妻俩都挂着脸,谁也没有理睬两个姑娘。 叶颜见筱医生尴尬,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那个,宝宝已经在新生儿科安置下来了。家里大人去看看吧,医生还要交代情况。” 中年男人抓起笔在纸上胡乱签下名字,沉著脸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他妻子也紧跟在身后追出办公室。 “新生儿科在三楼!”叶颜喊着,“你们好歹顾两头,这边也留个人啊。” 男人头也不回:“这种没脸的东西,死了干净!” 筱医生摇头:“说是怕丢脸。他们这么大呼小叫的,难道不是更丢脸。” 原本悄无声息地来,好好沟通配合治疗,哪里会闹成现在这样,整个病区的大肚子跟家属全都伸头张望。 叶颜轻声问了句:“还不满十三岁?” 筱医生长长地叹气:“明年二月份才过十三岁生日。” 这是孩子没足月,否则小产妇自己都没发育全乎,搞不好就要难产。说不定人在公厕里头就直接没了命。 芒夏捂着嘴巴,结结巴巴道:“那岂不是她十二岁就被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小姑娘情况不大好,也不肯说。”筱医生从橱柜里拿出水果跟雪月饼,“你们带回去吃吧,路上小心点儿。” 芒夏:自打叶子在仁安医院实习过后,所有带教老师都拿她当自己娃待了。 看看,她去趟新生儿科。老主任立刻拿了自己运动t恤衫给她穿。还一个劲儿感慨她医者仁心,宁可自己冻着都要先顾好病人。 苍天啊,明明她刚买了衣服。不过是因为所有衣服当中,她身上穿的t恤衫最便宜而已。脱下来给小宝宝当包被,她没那么心疼。 林警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时,手上的短袖衬衫又没能送出去。他又默默地穿回头。 筱医生似乎认识林警官,主动打了招呼又塞给他个橘子:“你要是顺路的话,就捎我两个妹妹一段。今天地铁好像出故障了。” 林警官默默地看着手上黄绿交加的橘子,点头应下:“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谁说我会跳大神 林警官今晚不值班。 今天下午他来仁安医院取体检复查报告单时,碰上扒手顺人钱包。 林警官见义勇为,将扒手摁倒在地上后,失主却死活不肯报案。 警察连哄带劝把人带去派出所做笔录时,失窃的小情侣不仅不肯指认小偷,还对着警察嚎啕大哭,强调自己有权保持沉默。 芒夏没憋住直接笑喷,头回听说米兰达警告用来证人身上,真是上赶着把自己当成犯罪嫌疑人啊。 因为受害人死活不配合,缺乏报案材料,最终耗费了三名警察整整五个小时的案子最终没能立案,警察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贼大摇大摆出了派出所大门。 “钱包里头有三千五百块钱,已经可以判刑了。”林警官无比郁卒。 他跟着同事的巡逻车出去,准备吃顿烤串解百愁。可惜小吃街还没到,呼叫器先传来了调度台的出警命令。 于是林警官又跟着忙前忙后,跑了一晚上。 他絮絮叨叨说了七八分钟,到了叶颜这儿就是言简意赅两个字:人傻! 林警官眼角的余光觑着叶颜,话在心里头酝酿了半天,死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吭哧好一会儿,决定先曲线救国:“叶大仙,吉祥街那老爷子的解剖结果出来了,好像有点儿复杂。” “我知道啊,她女儿下的药不足以让老人没命。” 林警官差点儿被停车场的电子栏杆砸到脑袋,结结巴巴道:“你你” 最后愣是没能“你”下去。 芒夏在边上一头雾水,前头车灯闪烁,晃过她眼睛时,她才恍然大悟:“你们说的是那个家族争产杀父案?不是女儿动的手,那是谁?” 林警官决定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大家已经共生死同患难,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他需要叶大仙的帮助。他想知道那位心梗发作没了的老大的供货渠道。 停车场静悄悄,昏黄的路灯照在人脸上。三十岁的大老爷儿们眼睛睁得滴溜儿圆,显出天真的稚态。 叶颜清了下嗓子,笑容满面:“第一c林警官,咱们交情还不到同生死的份上。第二c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法医。” “不是,你不是能” “你说鬼上身啊?”叶颜毫不留情地嘲笑,“子不语怪力乱神,人民警察更要坚持唯物主义不动摇,你见过鬼吗?” 芒夏身体往后仰,死命冲叶颜使眼色:不许自己拆台!不是说好了要拓展业务范围,这不是现成的顾客送上门么。 叶颜无声瞪眼:那也要好好挑顾客。 芒夏:警察旱涝保收,公务员,稳定职业。 叶颜:去,公安局出了名的穷,没看他们自己内部报销卧底开销都艰难么。除非五千块钱以上的悬赏,否则绝对不能自降格局。 林警官被噎到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可你是怎么知道吉祥街老大爷不是吃了女儿的药才没的?” “很简单。因为老大爷临死前的检查都是我做的啊。失火之前,他的血压脉搏心电图都很正常。等到被救出来之后,脉搏飙了,心跳加速。这证明什么?证明这个过程中,他又使用了其他有兴奋性作用的药物。” 失火之后,所有人都忙着逃离火场。屋中只剩下三个人,瘫痪在床无法动弹的老大爷,被火烧掉半条命的天师。 “还有个容易被忽略的对象,智商只有几岁孩童水平的唐氏儿孙子。” 所有人都习惯性将傻子屏蔽在外,可当时屋中唯一能够自主行动的只有他。 “女儿的目的是联合所谓的天师以舍财的名义骗走老人的房产。所以她需要老人安静地配合做法。她给老人用的药,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镇定安眠类的,对吗?” 这样的药物正常情况下不会造成老人心跳飙升,所以还另有人给药。 叶颜叹气。 毒品在很多时候会被冠以神仙水c逍遥丸之类的名义兜售。 “老大爷生前是离休老干部,每个月有万把块钱的工资。正常情况下,他绝对应该生活优渥,不至于落魄成那样。他没有不良嗜好,不代表旁人没有。” 唐氏儿为什么要将垃圾匆忙丢掉。他是在隐瞒,但隐瞒对象是他的父亲。他害怕自己偷了爸爸的神仙水给爷爷喝,被爸爸发现后会挨打。 “爷爷看上去不舒服,家里大人有都跑了出去。所以,他偷拿误以为是灵丹妙药的毒品饮料喂爷爷喝。” 林奇听呆了,半晌才蠕动嘴唇:“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叶颜摊手,十成十的无辜:“我没说谎。女儿是不是给老人喂药了?证据是不是在垃圾桶中?女儿目标是不是老人的这处房产?” 林奇瞠目结舌,眨巴着眼睛:“可是” “因为我也是后来才想清楚各种关节的。专业人做专业事,米粒珠光岂敢与日月争华,想必警察早就查到了吧。”叶颜满脸崇拜。 林警官只得默默咽下想说的话,轻声嘟囔着:“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货在哪儿的呢?” 那条河沟有好几里长,是活水,连着长江的支流。此时还处于丰水期,水流不断。 即便有人亲眼看到了流浪汉将一袋子货摔下了水,没有专业队伍细细打捞,也难以搞清楚货究竟流向了何处。 “因为我看到一袋子矿泉水挂在笼套底下啊。”叶颜半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现在小龙虾多贵啊。那条河沟以前就是养小龙虾的,我没理由入宝山而空手归吧。” 把偷人家鱼虾笼里头的猎物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这位叶大仙也委实是个人才。 “矿泉水的密度跟河水其实差不多。且不说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谁将这么多矿泉水直接丢进河里,就是水密度也不正常。本该悬浮在河水中的矿泉水却直直往下坠,只能证明一件事,里面装着的不是普通矿泉水。” 林奇嘴巴张了张,不死心地确认:“你的意思是,你发现货物就是偶然?” 叶颜君子坦荡荡:“当然。” 林警官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掏出车钥匙按了下。 其实他认识能通灵的朋友,不过对方出国进修去了。总不能为着这点儿事情,就把对方大动干戈地再喊回来。 人家已经劳苦功高,江州市面上的冰价格被逼得翻倍,有人家一半以上的功劳。 车子解锁,宝马7系闪烁的车灯点亮了叶颜的眼睛。 哎哟,这车她知道,今年的新款,七位数呢。 叶大仙立刻转过脑袋:“你的车?” 林警官茫然点头:“嗳,下午跟派出所的车回去的,落在这边了。你们住哪儿?” “其实吧。”叶颜撩头发,风乍起,吹得她笑靥如漫天烟花绽放。她轻启朱唇,嘴上也吹得天花乱坠,“玄学这东西,最大的特点是玄。” 林奇下意识地“啊”,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挺聪明的脸上写满了“你在说啥?”。 其实挺傻。 叶颜清清嗓子:“也就是说,通灵这种事情,需要节点需要契机。” 芒夏死命掐叶颜的胳膊,金刚怒目:开什么玩笑,刚才不还唯物主义来着。 叶颜眨巴眼睛:这车多贵,钱是大爷,想唯物就唯物,想唯心就唯心。 芒夏抓狂:你到底想干嘛? 叶颜冲她抛媚眼:让你见识姐姐的魅力。 车门合上,林警官打火,抬头看后视镜中脑袋凑在一起的俩姑娘:“叶大仙,那您说的节点契机是什么?” 叶颜眉开眼笑:“开车吧。” 开玩笑,自行车哪有宝马车的笑声多。 敞篷一开,晚风熏得乘客醉。 汽车呼啸着穿过医院大楼,路边夜市,街心公园。一盏路灯接着一盏路灯,一棵法国梧桐连着一株香樟,人声与花香掠过耳朵跟鼻子,远处的购物广场如潮水汹涌中的明灯一样闪亮。 她最最亲爱的月光裙小宝贝啊,妈妈来了! 车子一路呼啸开到了购物街。不等停稳,叶颜迫不及待冲下车,在专卖店关门打烊前,死死地攥住了衣架。 芒夏眼睁睁看着她抓着月光裙进试衣间,耳边传来对面饰品店播放的神曲“我没有钱,我不要脸”。 可怜的姑娘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就知道,只要是叶子想要的东西,叶子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从小到大,都这样。 林奇在边上扫了眼店里的衣服标签,同样要捂脸。妈呀,为什么这世道的布料都这么贵。 莹白色的灯光下,得偿所愿的叶颜身着月牙白长裙推开了试衣间的门。所有的光像是都笼罩在她身上。 她唇角含笑,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仿佛月光下浮出海面的美人鱼。荧光闪闪,眉眼如画。 专卖店的冷气开着,激荡的气流拂动在她身上,无端叫林奇想到了一句诗:淡月失梅花。 林奇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股神秘的甜香。 当然,眼前这位叶大仙就是花,也绝对不是孤隐派梅花。 “好看吗?”叶颜得意洋洋地在芒夏面前转了个圈,直接伸手示意林奇,“愣着干嘛,买单啊。” 林警官喉结上下动了动,乖乖去收银台开票付账了。 好吧,虽然这个月已经透支,好在还能刷信用卡。 “滴——”的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居然还心存安慰。不错,四千五,叶大仙好歹还给他打了九折。 叶大仙终于如愿以偿,将新欢战袍收在麾下,满脸都是幸福的笑,一路都在跟芒夏吹嘘新裙子是多么合乎她心意。她还拿着手机硬拽如丧考妣的芒夏帮忙挑鞋子。 开玩笑,换装都是换全套。 林警官脊背发凉,生怕这位大仙又拽她去鞋子专卖店。 天知道那一丁点儿皮为什么会这么贵。手工全牛皮也不对啊,一头牛才多少钱。 林警官清清嗓子:“那个,叶大仙,要不要我转个方向,咱们今晚把事儿给办了吧。省的夜长梦多。” “你想干嘛?”芒夏先瞪眼。 这年头都不要脸到这份上了,给姑娘买件裙子就想这样那样? 林奇急了:“通灵啊,咱不是说好了,找到节点契机就通灵嘛。” 这俩姑娘不会要变卦吧。 叶颜没辜负他阴险的猜测,直接笑得人比花娇,说话却残忍无情:“我不会通灵啊,我从来就没见过鬼。” “你——”林奇踩下刹车。 这世道,居然还有人光明正大诈骗警察。 “不过——”叶颜掏出便利贴,在上面刷刷刷写下十一位数,塞到他手上,冲他粲然一笑,“我知道这个号码有问题。” “什么问题?”林奇手忙脚乱,差点儿掉了纸条。 “当晚我们出车是因为这个电话打了120要救护车。老爷子所有在场的亲人都否认自己拨打过救助电话。120调度台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集聚在客厅中,彼此都能为对方作证。” 120电话不会无缘无故响起,必定有人背着在场的家属拨打了电话。 林警官挑眉:“好,我们会调查。” “还有就是花盆。”叶颜伸手轻轻敲击着敞篷车边缘,哎哟,这车她看着也喜欢,嘴上却一本正经,“你们如果仔细调查,就会发现按照当时的风向,花盆不应该被刮下来,是人力所为。” 因为花盆掉落,所以运毒的小催巴察觉到警察的来临。情急之下,他将装在矿泉水瓶中的毒品一股脑儿扔进了垃圾桶。 推花盆的是什么人?此人的地位肯定不逊色于心梗男,因为此人清楚地知道运毒的方式与路线。 林奇满脸严肃:“这个我们也会调查的。真是非常感谢你,叶小姐,辛苦你了。” “不客气,拿钱办事。”她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应该的。” 汽车尾灯一闪,消失在小区大门口。 芒夏满脸疑窦:“打电话给120的人就是供货的源头?” 妈呀,太可怕了。毒品加工厂什么的,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叶颜直接否认:“当然不是。” 傻子才愿意在大单交易的关键时间点横生枝节呢。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直接灭了心梗男跟他的手下,大可以让警方直接盘查那位手上拎货的大重孙子。而不是费尽心机,提醒对方赶紧想办法跑路。 “不是你还收人家钱!”芒夏戳着那昂贵的购物袋,“四千五啊!” 叶颜撩头发,不以为意:“我还饶了他五百块钱呢。” “可你没解决人家的问题啊。” “谁说的。”叶颜正气凛然,“不是我,他们能知道那些货到底在哪儿吗?” “那不是他问的!” 问的人加在一起掏了五万五呢! “可他也没少从中获利啊。”叶颜半点儿害臊的意思都没有,伸手指着街头的电影宣传广告,“有人想看某部电影,投钱把电影拍出来了。其他人想看,难不成不用买票?” 好像有点儿道理。 芒夏眨巴眼睛:“你既然不打算告诉人家货源,为什么还要让他去查那个号码啊?” “因为号码不正常。”叶颜对着路边停靠车辆的后视镜检验自己的颜值,哎哟,镜中这小美人谁啊,真好看。 绿化带里头的樱桃树抖抖叶子,已经对她的自恋习以为常。 “那是张不记名卡。你想,现在手机卡基本上已经都实名制了,到底什么人会用不记名卡呢?” 芒夏满脸茫然:“什么人?” 叶颜坦然得很:“不知道啊,所以才让警察叔叔去查啊。” 芒夏听着觉得有点儿道理,想想又觉着似乎哪儿不对,可到底哪儿有问题呢? 她挥挥手,将这个闹心的问题抛到了脑后:“你就给我整点儿实在的吧。你说那小姑娘的孩子是谁的?会不会是学校老师,伸出了罪恶的魔手?” 孩子的父母属于外来务工人群,靠开烧烤摊子维生。小姑娘是家里头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父母肯定顾不上她。你看她爸妈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了。正常人家要是孩子碰上这种事,第一反应肯定是先宰了那个造孽的畜生。”芒夏正儿八经地分析,“这时候,如果有他敬佩的老师对她施加小恩小惠,她肯定容易被诱骗。” 因为是她崇拜的老师,所以她不愿意透露对方的身份,怕给对方惹来麻烦。 “佩服!”叶颜鼓掌,表示感叹,“我家夏夏真聪明。” “人渣!这种畜生怎么可以教书育人呢。”芒夏激动起来,“一定要将这畜生揪出来!” 电梯门开了,叶颜叹气:“教师c医务工作者还有警察,真是背锅三巨侠啊。” “什么意思?” “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不该随意给任何人定罪。”叶颜打开房门,倒在沙发上,“哎呀,家中的亲戚朋友以及小姑娘自己的伙伴,都有可能是那个下手的人。” 芒夏撺掇她:“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啊?你不是说只要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嘛。” 叶颜死命躲开小夏夏的九阴白骨爪,负隅顽抗:“不,作为一名合格的神婆,我只能跳大神。人小姑娘不还活的好好的,我上哪儿鬼上身去。” “你少来这套,你说不说?” “不行,神婆也是有职业原则的!” 芒夏到底没能拿死不要脸的神婆怎么样,唯有放她去阳台上听着小曲儿晒月光。 科学家证明了,音乐能够促进植物茁壮成长。 第二天上午,叶颜在床上会周公时,芒夏一个电话过来,语气激动:“叶子,那个小姑娘” 叶颜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结结巴巴:“不不会吧,我有那么乌鸦嘴吗?她就是死了我也没办法真鬼上身啊!” “滚蛋,瞎说八道什么呢。我是说,那个男的找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孩子啊孩子 孩子父亲的身份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瘦小的男孩子看着还没有那小姑娘冯春高。他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小宝宝父亲的时候,所有人都怀疑这孩子在瞎胡闹。 用难听点儿的话来说,这孩子毛都没长齐,生的哪门子小孩。 “这男孩小军的爸爸从工地高手架上摔下来,没了。妈妈好像嫌他爷爷奶奶将钱都扣在手上,一怒之下跑了。小军就跟着两个老人过,老人靠收废品为生。” 两家人都在老城东一带租房子住,两孩子也都认识。平常也没觉着感情多好,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冯春的爸妈快疯了。要不是医院保安拦着,估计会直接打死这男孩。”芒夏叹气,“周围人都说这小男孩也算是有情有义,好歹没提上裤子不认账。” 在医院工作的时间久了,芒夏觉着自己对男性的道德要求标准也相应降低了。 这个叫小军的男孩虽然干出了混账事,但并没有甩手不管不问,还特意炖了鸡汤带过来给冯春吃。 年纪轻轻的小产妇,从昨晚被120拖到医院起,中途除了今天早上隔壁床婆婆看小孩可怜,分给她吃的半碗面条之外,她自己的父母连杯水都没倒给她喝。 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死了干净。 他们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小军好不容易一路问人摸到病房时,冯春嘴巴干的起口子也不好意思麻烦隔壁床位的家属,只能默默忍着。 她看到小军,眼睛就红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面对面坐着,冯春一边喝鸡汤一边掉眼泪。 小军安慰她,大人们都说,生孩子的女人不能哭,否则眼睛会坏掉。 病房里头其他人一开始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 女孩子发育早一些,不太明显。这男孩看着就是个小孩,他们原本以为是女孩的弟弟,还偷偷议论说父母不管不问,姐弟感情倒是不错。 冯春的母亲阴沉着脸抱着小外孙从新生儿病房强行出来。 科主任根本不同意孩子出院,小家伙早产,反应又不太好,需要在保温箱里头密切观察,随时处理。 结果冯春父母直接撂下话,这孩子医院要管就管一辈子,以后他们都不管了。 他们是孩子母亲的监护人,他们坚持放弃治疗,新生儿科主任只有皱着眉头让他们签字出院的份。 冯春的母亲直接将小孩抱回产后病区,准备带女儿一块儿走。 不走干什么,不走继续待在医院里头丢人现眼啊!家里事情这么多,谁有空伺候这对活宝。 产后病区的主任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冯春出院。 昨天晚上,这大出血的小姑娘刚从鬼门关里头抢回来。 现在她生孩子才十来个小时,大出血导致的急性失血性贫血都还没纠正。各项生命指征也需要继续观察。况且她后面还有继续大出血的危险,怎么能出院。 “我养的,我说出院就出院。是死是活都我说了算!”冯春的父母在办公室跟主任拍桌子掼板凳,一脚将纸篓踢飞老远。 主任被逼着没办法,只能让小产妇自己决定是去是留。医院没有强制治疗病人的权力。 他们到达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小军笨拙地给冯春擦眼泪的场景。 后面战况之惨烈,简直难以言表。 楼下保安闻讯赶来时,盛鸡汤的饭盒被摔得四分五裂。 冯春的母亲拖着女儿的头发硬生生将人从床上拽下来,连她手上的针头都脱了,一手背的血。 至于她的父亲,则拽着小军拳打脚踢。因为小军在她父母骂她贱货时,替她辩白,说孩子是他的。 两个保安齐上阵,都拦不住冯春的父亲。他非要打死这个王八蛋,他们冯家丢不起这个人。 冯春的头发被她妈拽掉了一小撮。 这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在看到父母的瞬间,眼泪就咽了回去。她妈无论如何打她,她都一声不吭。 最后护士长跟护工还有病区主任集体拖住她妈的时候,小姑娘抬起了脑袋,古怪地笑了:“打死我吧,反正你们也从他身上弄不到钱。”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暴怒中的冯父,他终于停下暴打,开始打电话给小军的爷爷奶奶。他们的孙子做了孽障,大人必须得出来赔钱! 冯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能白叫人给睡了。 后面的事情就变成了两家人的拉锯战。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冯家说要送小军去坐牢。警察说了,这是犯罪。 小军的爷爷奶奶却说他们女儿是自己倒贴。自古奸生子就进不了祠堂,他们孙子能过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吵到最后,连派出所警察都惊动了,却只能让两家协商解决。因为小军比冯春还小两个月。 “他就是强奸了我女儿,你们警察不能不抓人!你们昨儿晚上不是还在找这个兔崽子吗?现在又要包庇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春却突然间开口:“我是自愿的。” 小军的奶奶赶紧接话:“都生了娃娃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不行,我们辛辛苦苦养了遭孩子,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家。” 于是事情的走向又变成了双方讨价还价,小军家到底要出多少彩礼钱。 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个小孩却成了局外人,坐在一起发呆。 叶颜做好晚饭带去医院找芒夏一块儿吃时,芒夏叹气:“我都觉得那小姑娘现在去小男孩家要比留在自己家好。听说小姑娘在家时,经常挨她爸妈打。大人有什么不顺心,就会把火发在她身上。” “看出来了。”叶颜分给芒夏鸡腿。 昨晚抢救的时候,叶颜就在小姑娘身上发现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当时急着挽救小姑娘的生命没顾上细寻思。现在回想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也真是奇迹。 “他们家有四个小孩,她从小就要帮着带弟弟妹妹。”芒夏狠狠咬了口鸡腿,说话有些含混,“哎,你说,国家不是鼓励生孩子么。不如叉开来让愿意生的人多生。” “疯了。”叶颜夹了筷子青椒茄子送进嘴巴,吃得满嘴油光,“什么叫优生优育?这些人根本就没能力培养孩子,管生不管教的,谁买单?” 芒夏嗤之以鼻:“有人愿意生就不错了,还嫌好怠拐什么啊。他们挑选出来的优生优育标准,也得人家愿意生啊。” 生孩子成本多高。 从怀孕到断奶,起码得耗费一两年的时间。职场升级日新月异,一两年的时间足够前浪死在沙滩上。 再说了,生完孩子以后谁管孩子? 老一辈来带,又怕思想观念陈旧,养出孩子的坏毛病。请保姆专职看娃,人心隔肚皮,难以放心。况且目前的环境,真是高素质人才有几个愿意当保姆? “自己当全职家庭主妇带娃吧,身兼数职累成狗不说,社会舆论还普遍认为女方是靠男人养的。男人也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叶颜叹气,“什么时候大众能正视家庭主妇的价值,什么时候女人才能好过点儿吧。” 手心向人,永远都低人一等。况且目前的环境依然认为照应家庭子女以及配偶是女方的义务。谁家孩子穿的不精神,就代表孩子妈邋遢,而不会有谁去指责孩子父亲。 “好可怕啊。”芒夏心有戚戚焉,“感觉像跳火坑一样。” “对,保持。”叶颜欣慰地拍拍小夏夏的肩膀,“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剧不好刷了,非得养娃玩。” 芒夏正要点头赞同的时候,同在急诊病区当护工的周阿姨抱着自家小孙女进休息室玩。 叶颜立刻双眼发光,凑上去逗弄小孩儿。 芒夏悲愤,刚才谁说小孩不好玩的?看看她那德性,大猪蹄子就没松过小宝宝的胳膊,十足怪阿姨,只差留哈喇子了。 周阿姨抱着宝宝出去后,叶颜还意犹未尽。 芒夏指控她言不由衷,她居然振振有词:“自己生娃跟玩别人的娃是两个概念。前者要承担责任的,后者玩的嗨就行。” 跟这种人说什么呢。 芒夏直接放弃,继续前头小妈妈话题:“那小姑娘亏得生的是男孩,不然更惨。男方的奶奶说了,他们家的种没有流落在外头的道理。要是个丫头,他们家才不管呢。女人都觉得女人不值钱。” 福利院里头基本都是被抛弃的女孩。少数几个男孩基本上都是身体有残疾或者智力发育有问题。 叶颜美美地喝了口银耳鸡汤,心满意足地叹气,漫不经心道:“大概是因为女人更清楚女性在社会上生存更艰难吧。”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啊。” 每次谈到父母家人的话题时,叶子都毫无情绪波动。 芒夏试探着看她:“哎,叶子,你真的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了?你好好想想,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父母呢。” 叶子情况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都是小奶娃时就被家里人丢在了福利院门口。 叶子被去当地旅游的客人发现在山里头乱跑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却说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没印象。嬷嬷不就是我妈妈,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啊。”叶颜干掉了一盒子饭菜,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鸡汤饭配青椒炒茄子,完美!下次我试试雪菜豆米啊。明早要我给你带汤包不?” “行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你等等,我这儿有顾医生发的石榴。医院的中秋节福利,他不吃,就分给我们几个了。” 叶颜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芒夏:“嘿嘿,我们小夏夏” “闭嘴!”芒夏威胁地作势要拿拳头堵她的嘴巴,“好好上你的班去。祝愿你吃石榴到没空说话。” 可惜芒夏缺乏锦鲤体质,祝福无效。 叶颜从接班开始就忙得连剥石榴皮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天空亮起一道闪电。 整个急救小组的人都神色紧张。但凡冰霜雨雪风雾,120就镇不住,车窟窿能自接班开到交班。 今晚江州人民也没有违背这一铁打的定律。 外面大雨倾盆,120调度中心的电话响个没完。有出门散步滑倒摔到了腿的老人,有车子打滑酿成车祸的伤员,还有产科医生最爱调侃的每逢下雨天胎膜早破不断的孕妇。 九点半的时候,他们又去高层小区接了位产后出院五天发热的新手妈妈。 新妈妈一见他们就道歉:“不好意思啊,大雨天还麻烦你们。我刀口实在疼,坐不起来,只能躺担架床了。” 叶颜给她做了检查,初步判断她是产褥期感染,直接把人送去仁安医院产后病区。 当班护士看到他们还挺惊讶,赶紧过来询问情况。产后病区都是生过娃的产妇跟小宝宝直接从产房转过来,晚上急诊很少从外头来病人。 叶颜赶紧解释情况。 新手妈妈挺幽默:“雨没下对位置,没把我的烧给浇灭掉。”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叶颜忙完交接后,拿着护士给她的干毛巾在病区门口擦头上的水。 看门的护工阿姨赶紧去找拖把,不把地上的水擦干净的话,滑到人就麻烦了。 跟叶颜一块儿抬产妇上来的担架员趁机去洗手间释放自我。不然再接到任务上了车,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方便了。 护士站静悄悄,所有值班人员全都忙活去了。叶颜一边擦头发,一边听护士站的吊兰说八卦。 今天最大的八卦就是那个娃娃产妇家里头的事。 冯春爹妈雷霆万击,小军奶奶以一敌二居然半点儿不落下风。 作为产科绿化植物,吊兰见多识广:“都生了娃了,当然掉份儿。低头娶媳妇,得是清白身。现在是冯家倒过头来求男方,怎么可能硬气的起来。女人啊,要么自己硬,要么娘家硬;否则只能伏低做小。” 也亏得那小男生挺实心眼,不管奶奶怎么骂,坚持陪着小女朋友不吭声。 叶颜暗自叹息。 这小姑娘以后的日子难熬着呢。 小小年纪生了孩子,还要不要继续上学?上学的话,孩子谁来照顾。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现在小男生对她有心疼有愧疚,护着她。可再过几年,生活的压力增加之后,对方还能一如初心吗? 况且要是真的好,男方也不也至于一无所知,愣是让孩子生在了公厕里头。 周围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抱着不肯入睡的小宝宝在病区走廊上散步,还有人带着孩子去窗户边看外面下雨。 这些,那个孱弱的小男孩或许永远都享受不到。 叶颜叹了口气,随口叮嘱从她身边经过的抱小孩妇女:“别出去了,今天下雨,外面滑。” 传统观念中,女人生完孩子不能受风,产后病区连开窗户都艰难。大人让产妇憋着,又舍不得小宝宝受闷,经常抱着小孩出去晃悠。 那女人压根不理睬叶颜,径直抱着小孩往电梯间走。 叶颜的目光扫过了小宝宝的包被,下意识开口:“你是哪一床的?” 那包被上划着墨水怎么看怎么像她昨晚不小心划到小宝宝包被上的笔迹。 谁知那女人听了叶颜的话不仅没回答,居然直接按电梯关门。 不对,这不是冯春的家属! “站住!”叶颜冲到电梯门口拼命按键,然而电梯已经向下而去。 医院的电梯永远人满为患,想要用的时候怎么也等不来。 “有人偷小孩!”叶颜大喊了一声,匆匆忙忙追下楼。 吊兰在她身后喊:“哎呀,就是那个小产妇的宝宝。他们家没人陪床,小军被奶奶拽走了,冯春睡着了。” 叶颜拼命朝楼下跑,中途差点儿滑倒。 等她追到一楼时,恰好看见那女人抱着孩子往妇幼楼大门去。 “抓住她,她偷孩子!” 走道上三三两两的病人跟家属纷纷侧目,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匆匆消失在门外。 林奇押着女嫌犯到医院看急诊,迎头就撞上冲过来的叶颜。林警官差点儿没站稳,直接滑个四脚朝天。 “快,那个女的偷小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孩子的孩子 天空撕开了巨大的口子,暴雨像从高压水枪中冲出来一样,重重地砸在人身上。 路灯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一团团昏黄的灯火根本照不亮黑夜,身上的雨衣手中的伞此刻全都沦为摆设。 林奇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叶颜身后往前跑。地上的水早淹过了他的皮鞋,这双花了六千块钱的名牌鞋彻底报废了。 其实他早就失去了搜索的目标。 雷电交加,这一片的电力系统都在抢救。暗夜黑漆漆的,他什么都看不到,手上的电筒也照不亮前路。 然而前面的120医生似乎没有受到丁点儿干扰。她不仅方向明确地朝前奔,还精准地跨过了路面上每一个水坑,好像她长着猫儿眼。 林奇差点儿掉进坑里后,总算学聪明了。手电筒也不照前路,专门照叶颜的脚,他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仁安医院的后门连着购物街,街对面就是市民健身广场,按道理说这里应该热闹纷呈。 然而此处不知道是风水有问题还是配置不合理,购物街的生意从来没好起来过。广告牌盘旋于繁华市中心良久,都没能让任何店面长期生存下来。少数几间还没搬空的店也是早早关门打烊。 大约因为无人在意,所以停电到现在也没修好。 叶颜喘着粗气,拼命地四下张望。 商业区最大的弊端在于钢筋水泥林立,植物却寥寥无几。 墙角的小草被风雨打得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地主动呼唤叶颜:“在里头,我看见有人抱着什么跑到楼里面去了。” 叶颜一捋湿漉漉的额发,“咚咚咚”的跑上台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作为喜阳植物,她化成人形以后也怕冷。今晚这场暴风雨,气温足足下降了十度不止。 林奇赶紧脱下自己雨披下的制服,让她穿上,嘴里头喊:“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这里。偷小孩犯法,知不知道?趁着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之前,赶紧还回来。” 回应林警官的,只有回声。 夜色深沉,掩盖了一切。两人从楼下跑到楼上,将所有的店面全搜寻了遍,依然毫无所获。 一棵半死不活的发财树有气无力地给他们指路:“往左边去了。” 叶颜的目光落在尽头的厕所标签上:“在那里。” 厕所里头乌漆嘛黑,手电筒胳膊粗细的光扫来扫去。叶颜一间间敲着厕所门,嘴上喊着:“别躲了,我们都看到了。你赶紧把宝宝还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铺生意差,物业管理跟不上,这里的厕所卫生情况也堪忧。浓郁的味儿差点没熏死林警官。 到了最后一间,无论他们如何威逼利诱,里头人也不开门。 林奇按规定连续警告过后,猛的抬脚,直接一脚踹开薄薄的门板。 手电筒照亮了头发乱成鸡窝的中老年妇女。 没等警察问话,穿着花衬衫的鸡窝头先跟杀猪似的嚎起来:“耍流氓啊,警察耍流氓。” 叶颜毫不客气地将她拽起来。 没有,小小的厕所隔间里头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孩子人呢?你把孩子丢哪儿了?” 鸡窝头立刻停止了干嚎:“什么孩子,别诬陷人。我可没偷孩子。” 林奇冷笑:“我们还没提呢,你怎么知道是偷孩子。” 这女人的嘴巴却比蚌壳还紧,死活不承认自己偷了孩子,坚持说自己就是路过上厕所而已。 房檐上的小草声嘶力竭地喊:“阿花,青苔说休闲椅上有东西。” 购物街呈口字型,中间是小小的休闲广场,零散安装了几张椅子。雨下的跟瀑布似的,这种天气,她居然将孩子丢在外头。 她这是谋杀! 叶颜猛的往下冲,肩膀带到唾沫横飞的鸡窝头。后者脚下打滑,发出“啊”的尖叫。 林警官猝不及防,没能拽住犯罪嫌疑人的胳膊,只听见一阵“骨碌碌”的声响,然后手电筒照亮了楼梯底下摔得半死不活的鸡窝头的脸。 女嫌犯不停地哎呦叫唤。 已经冲向口字型中心的叶颜丝毫不掩饰讽刺:“黑灯瞎火的,你没做坏事,跑什么跑?” 林警官:好吧,这人也是罪有应得。 叶颜一张张椅子找过去,在废弃的垃圾袋跟塑料瓶中寻找孩子的踪影。 废弃的滑梯旁,休闲椅上小宝宝的包被还在,里头的孩子却无影无踪。 “孩子人呢?”叶颜一把将鸡窝头从地上拖起来,声音都急劈了,“你这是杀人,要枪毙的!” 林奇也厉声呵斥:“赶紧把孩子交出来!我告诉你,别想着掩饰小罪酿成大错!” “没没有。”鸡窝头兀自嘴硬,“什么孩子,我我不知道。警察打人啊,警察杀人。” 天幕撕开道口子,雪白的闪电照亮了叶颜的脸。 气急败坏的林警官一时间愣住,他从女医生的脸上看到了杀气。他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杀了面前这个满嘴狡辩的鸡窝头。 屋檐上的小草大声喊:“阿花,有个人跑出去了。哎,刚才我没有看到这个人啊。” 滑梯脚上长着的苔藓慢腾腾地发出声:“那个女的走过去之后,好像这个人来过。” 叶颜吸了口气,跟颗炮弹似的冲出去,按照屋檐草给的方向拼命追。 林奇拖着女嫌犯跟在后面。 鸡窝头胆战心惊,死活赖着不肯走,带挈着林警官也一个踉跄。等到他再站直身体抬起头时,叶颜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冰雹一样的豆大雨滴砸在人身上生疼。 雨披遮不住头面,叶颜只能窝着脖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小腿以下的裤子紧紧裹在皮肤上,好像有双看不见的黑手在拖拽她的脚。 叶颜站在水中,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方向。周围的野草太过柔弱,被风雨同样砸得头晕眼花,什么都不知道。 她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拖着脚继续往前奔。地形图在她脑海中迅速铺展开来。 之前她考虑过拓展业务范围,帮人看风水,先从这家死气沉沉的购物街开始,妄图一炮打响名声。结果堪舆书看得越多她越糊涂,怎么每本宝典推出的结论都不一样? 到最后,除了对附近地形烂熟于心之外,叶颜啥成果也没得到。 雨下的这么大,抱走孩子的人肯定不会步行太久。他(她)要么有车,要么得找车。左前方,对,只有这条路通向大道。 叶颜拼命地奔跑。她身上的热量丧失的太快了,如果不是心窝子还有点儿暖融融的气息,她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成了雨中的冰棍。 那里!就是那个人。 叶颜胡乱抹开脸上的雨水,大声喊:“站住!” 前面的黑影被逼进了死胡同,突然间转过头来,冲她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一步步逼近。 叶颜往后退,尖锐的警报声从她雨衣底下的手机中传出来。她吹响了手中的口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跑不掉的。” 窄窄的死胡同中,两人在黑夜中对峙。男人一步步往前逼,叶颜一步步朝后退。 退到尽头,男人猛的扑上来时,撞到了林奇身上。 胡同砖缝中的墙头草叹气,它为了看清楚警察的方向,都快被雨泡烂了。 林警官干脆利落地卡住了男人的手腕,硬生生将人拖出去。 叶颜赶紧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往外跑。 小小的孩童身子软软的,丁点儿生命迹象都没有。 叶颜一上警车就大喊:“开暖气,温度高点再高点。” 她用干毛巾迅速擦干了孩子,往宝宝口中吹气,然后双手大拇指按在孩子的胸骨上,开始胸外按压。 没有药物,没有氧气面罩,她只有自己。 警车飞快地奔驰在暴风雨中,这一方洪涛中的诺亚方舟,能否将小小的生命送往安全的生路? 叶颜背后冰凉,额头上却全是汗。 小宝宝的生命有多脆弱,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孩子原本就是个身体孱弱的早产儿。 孩子软踏踏地躺在后排座椅上,对于外界施加给他的刺激,没有表现出丁点儿反应。 宝宝你要加油啊,宝宝。没事的,不要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叶颜浑身发抖,唯独一双大拇指还在稳稳地按压。 车子呼啸着行驶到医院后门口。新生儿科的值班医生跟救护车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分头找反而容易错过。 小宝宝被送上暖融融的救护车,新生儿科医生接手抢救。又冷又累的叶颜瘫坐在车椅上,身子一晃,差点儿软绵绵地倒下去。 跟过来的林警官眼明手快,赶紧托住叶医生的肩膀。 叶颜摇摇头:“没事。” 众人围着的宝宝发出了仿佛小动物呜咽的微弱声音。 所有人都长长地吁了口气。宝宝被送进保温箱中,转入新生儿科继续抢救治疗。 叶颜瘫坐在新生儿病区门口,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直到此刻,她才敢真正松下口气。 新生儿病区高度讲究无菌,所有人进入都需要换专用工作衣跟鞋子,叶颜没有进去。 林奇看着她,有些犹豫:“你要不要找地方休整一下?” “没事,我换件干工作服就行。”叶颜扶着墙站起身,喘着粗气,“我还在上班呢。” 医院有句玩笑话,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到了急救,啥都别说了,但凡还能动的,统统套上鞍鞯,直接当牛马用。 看似瘦小的叶医生喝完一大碗红糖姜水后,换上干净工作服,又是条上沙场的好汉。 林警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挺对不住人家一个女孩子的。 可惜的是,现实不允许林警官当风度翩翩的绅士,他还得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烂摊子。 被抓的鸡窝头矢口否认自己偷孩子。 谁看到了?谁来作证?看老娘撕烂不撕烂那张破嘴。 她还要告那个女的呢,就是那什么鬼医生威胁恐吓她,摔得她腿都骨折了。这医药费c误工费c营养费c精神损失费,加在一起,怎么着都要赔个十头八万吧。 最后被逮了个正行的男人反过来强调自己是在见义勇为。他看到有小孩子被丢在外头,于心不忍,才抱走孩子想去医院的。 至于为什么跑那么远,那不是因为今晚雨太大,附近又停电,走错路了嘛。他没威胁追他的医生,他是黑漆嘛唔的看不清楚,以为对方是打劫的小混混。 无论警察怎么问,两人都跟滚刀肉似的,咬紧牙关不松口。反正他们没做坏事,他们也不认识对方。 孩子家属那边的情况也叫人头大。 小产妇冯春被惊醒,发现宝宝叫人偷走之后,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原本已经止住的出血又开始哗啦啦。 还是隔壁床的家属担心这小丫头,过来陪着她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一个人的身体里头能够有多少血?禁得起这样反复不断的流失?产后病区跟输血科都忙得不可开交,急着配血抢救。 冯春的父母根本不肯到医院来。听说女儿跟外孙的事情后,当外婆的人直接回了句:“死了干净。”,就挂掉电话。 今天下午,两家人就彩礼问题没能谈拢。 小军奶奶觉得自己家已经够给脸,都同意冯春进门了。冯家父母咬定了起码十万块,没十万块别想讨媳妇。 小军奶奶反唇相讥,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冯家父母威胁要送小军去蹲大牢。 谈崩了的冯家父母恨不得弱鸡崽儿似的小外孙早死早干净。没这么个拖油瓶,女儿还能找户人家换彩礼钱。生过娃怎么样?说明身体好能生养。会生娃的女人才值钱。 医院没办法,大小孩子都在抢救,总要联系到家属。 于是电话又打到了小军爷爷奶奶那头。这说起来,也算是他们家的孩子,总不能撒手不管。 然而小军奶奶现在已经知道她孙子年纪小,不用蹲大牢,失去了要笼络好女方的心。一个叫人白睡的赔钱货,生的孩子也病歪歪的,弄回家难不成当祖宗供着? 中气十足的中老年妇女相当干脆利落地拒绝来院,关她家什么事?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谁家的孩子谁家自己管。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医院已经彻底放弃再联系家属的时候,整个人完全从水里捞出来小军居然出现在产科病区门口。 守门护工看到人时,还以为眼前出现的是水鬼。 他浑身脏兮兮,从头到脚水不停地往下淌。外头的雨倾盆不绝,这一路,不知道十二岁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跌跌撞撞赶到的医院。 没错,小军来了。 在听到医院给他奶奶打的电话之后,这个瘦小的少年,偷偷摸摸地跑到了医院。 护士告诉他,他们的宝宝在新生儿科住院,需要办手续时,他又闷声不吭地跑去急诊收费处交钱。 他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爽的地方,怀里揣着塑料袋中的零钱却没有沾到丁点儿雨水。 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头,倒出来的钱全是小面额。五块十块是大面值,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一元两元,还有一角两角,甚至还有五分。 芒夏已经很久没见过角币了。 电子支付方便,现在大家基本都一机在手,天下我有。就是担心不能扫码,去银行取钱,大家也基本都是整百的取用。 这么一大袋子的零钱被瘦瘦小小的男孩拎在手上,一五一十地认认真真清点,看的周围人都心酸。 不知情的病人家属还议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孝顺。 芒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荒谬,眼前的一切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这么小的小孩,用父爱如山什么的来形容,怎么看都怎么像滑稽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生病的叶大仙 “啊——啊啾!” 叶颜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中断了芒夏阿姨的感慨万千。 是的,勇猛无比的叶大仙没扛住昨夜的狂风暴雨;在为人民服务十二个小时后,成功地倒下了,瘫在值班室的床上死活爬不起来。 120的同事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她一个人回家。 芒夏在急诊当护工,周一到周五都是二十四小时班。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叶子独自在家,烧死了都没人照应。 主任拍板发话,就在值班室床上躺着。刚好他们还能物尽其用,整出篇当代好医生的人物通讯稿,完成今天的宣传任务。 值班室阳台上的白鹤芋乐颠颠地嘲笑花妖:“哟,怎么躺下了?” 叶颜浑身使不上力气也不耽误她怼小白花:“蚜虫!” 可怜白鹤芋一声尖叫,只怪自己不能化身窜天猴,直接跳到天花板上。它如遭雷击般鬼哭狼嚎了半天,恨不得将自己连根拔除以免惨遭蚜虫荼毒。 还是窗台外头的小草看不下去,安慰了它一句:“哪儿来的蚜虫,阿花逗你的。” 风中凌乱的小白花发出愤怒的嘶吼:“阿花大坏蛋,以后我不跟你玩了。” 呵,稀罕!叶颜死鱼眼,瘫在床上等芒夏给她喂鸡汤面。 生病的孩子就要吃鸡汤面,喝鸡汤补身体,在福利院的时候都这样。 大家总是轮流生病,就叶颜身体好,整夜吹冷风都不拖鼻子。后来嬷嬷没办法,特别批准考试得第一名的孩子也能奖励鸡汤面。 靠着对鸡汤面的美好憧憬,叶颜一路度过了她的中小学生涯。 墙角的小草默默收回了吐纳的姿势。还修炼个鬼啊,没见修炼成型的妖精也就这点儿出息吗?真看不出哪儿能耐了。 芒夏呼呼吹着面条,一小口一小口送进叶颜嘴里头,怒骂主任周扒皮:“太残忍了,居然还想着让你摆拍配合做宣传。” “不会成功的。” 软乎乎香喷喷的面条进了嘴巴,鲜的能吞掉舌头。生病的宝宝好幸福。 叶颜都有心情同情被宣传任务冲晕了头的主任了。 开玩笑,住院产妇的小孩被人偷走,备受暴雨摧残差点没命,现在还搁着新生儿科抢救。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丑闻,医院恨不得昨晚所有经历过的人集体失忆才好,哪儿会大张旗鼓地宣传。 一旦传出去,医院肯定是众矢之的。 太可怕了,医院的安全措施是怎么做的?居然能让人偷走孩子。闹大了的话,说不定连分管卫健委工作的市领导都得吃瓜落。 芒夏气闷:“这都什么逻辑,难不成医院能把他们全绑在床上不动?” 可怜生了病的妖精还得想方设法安抚快炸毛的人类姑娘,赶紧转移话题:“啊,那小男孩隐形土豪啊,到底存了多少钱?够付医药费吗?” 芒夏直接被气乐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够。” 那钱都是小军平常自己捡废品攒下来的。从他跟在大人身后捡废品卖钱开始,攒了足足七八年。 总共也就一千来块钱。连一天的住院费都支撑不下来。 小小的爸爸已经竭尽所能,然而他的力量却弱小的微不足道。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生命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在医院里头,很多时候是在用钱买命。 芒夏替这大孩子带小孩子的一家三口担忧。 对,虽然从法律关系上讲,他们不是一家人。可在芒夏看来,他们之间才体现出了家庭的人情味。 “哎,你说这后面治疗可怎么办?他哪儿来的钱缴费?” 叶颜说话嗓子疼,难得娇弱可怜:“放心吧,就是不交钱,医院也不会撒手的。” 对医院而言,尽快平平安安将这对母子送出院,是及时止损的最好方式。万一母子俩再出点儿什么岔子,医院方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以她在医疗一线摸爬滚打的经验,这两家的大人都是潜在的医闹高危人群,分分钟都有扯横幅撒泼打滚砸医院的趋势。 芒夏舀了口汤送进叶颜嘴里头,忍不住感慨:“原本咱们还说那个小姑娘更可怜。当妈的生了她就跑得无影无踪,撒手不管。好歹小男娃还有父母亲人在。现在看来,还真不如没有。” 同样是进了新生儿科,小女娃孑然一身,被养得欢实得很,一顿一百毫升的早产儿奶粉,人家还嫌不够吃。 小男娃倒好了,名义上有大人管呢。结果爹妈自己都是孩子顾不上,做主的大人强行把他抱出来,也不顾孩子死活。 “我听苏医生她们说,医院打算拿小女娃做典型宣传。反正会接着养下去,到时候还找不到家里人的话,就送去福利院。” 芒夏重重叹了口气。 她原本一直对自己的孤儿身世耿耿于怀,羡慕人家有父母家人。结果在医院待久了之后反而觉得,有的时候有爹妈不如没有。 叶颜瞪大眼,真的惊讶了:“孩子妈妈还没找到?” 他们发现绿化带的女宝宝时,孩子妈妈明显离开没多久。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体虚弱的连站起来走路都艰难,又怎么能跑远呢? 如果对方是恶意遗弃孩子,为什么不选择在安全的私密空间分娩,即使是公厕也比露天强。然后再将孩子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也好,放在弃婴安全岛也罢,总比这样直接公然在户外空间生孩子强。 “你说,会不会孩子妈妈精神状态有问题?”芒夏试探着问。 正常育龄期妇女不可能公然在大马路边上脱裤子,谁都要脸。 “不像。如果精神状态不对,生完孩子过后应该两种可能。一种是呆在边上不知所措,一种是被吓跑了。鉴于她当时身体虚弱,完全靠步行离开的可能性不大。” 目睹女人生孩子的红枫说她是走路离开的。 正常人步行速度为每小时五公里,刚生完孩子的产妇起码得折半。从她离开到叶颜过去,依据胎盘温度推断,应该不超过十五分钟。这个行进距离刚刚够她蹒跚着走到公厕附近。 途中路上没有其他隐蔽性建筑物。她能藏在哪儿呢? 不,还有能够移动的隐蔽物,车子! 应该有辆车,带走了她。 网约车出事平台被整顿后,的士也紧俏起来,打车相当艰难。恰好出现辆出租车将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带走的可能性,委实不大。 “会不会是她自己事先坐了出租车过来,然后下车生孩子,完事坐回车子继续走?”芒夏话没说完,自己先摇头。 生孩子又不是鸡生蛋,屁股一抬一个娃。就算她早产急产生的快,加上胎盘排出来,起码也得半个小时吧。 眼下出租车供不应求,哪家司机没事儿在旁边白等那么长时间?有这功夫,司机已经能再跑两趟生意了。 因为这位古怪的妈妈给的钱多? 更不可能,她要不差钱,为什么把孩子生在大马路边?晚上气温降得那么快,孩子冻死了怎么办?她成心想要孩子死? 叶颜摇头:“如果她想让孩子死,将孩子生在卫生间里更保险。” 公厕近在咫尺,她可以隐秘地生下孩子,然后掩住口鼻丢弃掉而不为人所知。毕竟那间公厕原本使用的人就不多。 芒夏彻底糊涂了:“这妈妈想什么呢?既然希望孩子活下去,为什么不把孩子带在身边?人家十二岁的小姑娘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孩子呢。难不成她对孩子父亲爱恨交加,连带着这孩子生死也听天由命?” 豪门恩怨,夫妻反目,夺子大战? 谁家豪门这么寒酸,还得把娃儿生在大马路上。 叶颜终止了芒夏的无止境发散:“因为她身不由己,她自身难保,她护不了孩子。” 芒夏捂住嘴巴,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此刻瞪得跟铜铃似的,一秒钟从狗血八点档跌进残酷新闻直播间,舌头都打结:“你她是说,她被绑架了?” 叶颜摇头,恐怕不仅仅是绑架这么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绑架,她既然都已经下车了,为什么不向路人求救?即使大喊大叫也好。 世人的确害怕无端惹麻烦上身,但大家天然对孕妇抱有同情怜悯的态度,愿意帮助准妈妈。 “哒哒哒”的敲门声打断了芒夏惊恐悬疑向脑内小剧场,将她硬生生从血腥杀戮场景拽回头。 林奇捧着切好的秋白梨站在门口,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那个,叶医生,你要不要吃点儿梨子?” 林警官一早就想来的。 奈何警察也是拖班大户,过了夜班点儿后他一直忙到现在才真正下班。 他人一进120办公室,就遭遇胡医生的冷嘲热讽:“总算想起来登门了?警察抓贼,居然让个小姑娘冲锋陷阵。” 开玩笑,他们叶子是夜班吉祥物,整个分站的小天使。谁轮到夜班上不了,都是叶子二话不说两肋插刀。叶子倒下,就是摧毁他们全站的希望。 林警官脸上发烧,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实在羞愧,他一人高马大的大老爷儿们,居然躲在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身后。结果他活蹦乱跳的欢实得很,人家小姑娘受凉病倒了。 “昨儿晚上兵荒马乱的,没顾上跟你道谢。”林奇尴尬地将果盘往叶颜床头送,“你吃点儿梨子,润润喉咙。” 芒夏从恐怖片中惊醒过来,看到警察就没好气:“叶子发烧呢,怎么能吃凉性的东西。” 林警官莫名心虚,脾气好的不得了,主动起身:“有微波炉吗?我拿出去转转加热两分钟。” “行了,你放着。”叶颜没心思跟他客套,直奔主题,“你们还没找到那个女的吗?” 林奇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将孩子生在绿化带的女人。这事儿归当地派出所管,他在区公安局,并不太了解情况。 “最好尽快找到人。”叶颜嗓子痒,说话难受,“孩子妈妈很可能被人挟持,没有人身自由。” 如果她自由掌控那辆车,她没必要跟做贼似的。车上势必有其他人,她的盟友跟敌人。她离开车子的三四十分钟,她的盟友帮她困住了敌人。 她有不得不返回车子的理由。也许是她的朋友,也许是她的亲人,她有软肋掌握在对方手中。 一个女人怀孕快要生了,身边人不可能完全毫无所觉。他们允许她怀孕生孩子,这意味着孩子对他们也有用。孩子的母亲竭尽所能避免孩子被派上那个用场。 芒夏脑洞大开,难不成是养女人生孩子卖的犯罪集团?不知道现在市场价一个孩子多少钱,犯罪组织能不能收回成本啊。 或者犯罪集团不仅仅让女的生孩子,日常还劳役她们工作挣钱?可为什么不直接控制她们卖淫呢,从性价比角度讲,怀胎十月挣的皮肉钱怎么着都该比卖孩子高吧。 孕妇py,满足变态的特殊心理需求?生出来的孩子会沦为新的性奴,变成恋童癖的禁脔? 林警官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两声,防止面前这位年轻姑娘无下限地继续发散下去。那就是个没底的黑洞。 “我让治安科跟交警部门的同事重点排查一下。”他想了又想,死活没憋住,决定为自己的同事工作成绩正名,“江州治安真不错。” 虽然风月场所哪儿都不可能禁绝。可丧心病狂到这份上的,请恕林警官孤陋寡闻,起码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没亲手接触过。 芒夏半点儿没给警察面子:“疫苗问题曝光之前,我从来都推荐朋友打国产疫苗。人性的善良,永远都无法想象到人类的丑恶!” 林警官十分无辜,疫苗不是卫生系统的问题吗?为什么要归咎到他们警察头上。甩锅也不能这样甩啊。 咳咳,叶颜不得不努力地清嗓子,转移人民警察的注意力:“林警官,您来有什么事儿吗?” 林奇耳朵发烧,下意识否认:“没事,我就是想来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帮忙追回小宝宝。” 叶颜看着他不吭声。 “是有点儿事,想着怎么都该跟你说一声。那个网红的小视频的确拍到了偷小孩的女人。我想应该过来跟你说一声。” 大晚上的,光线不好,医院监控画面清晰度相当有限。被抓的鸡窝头死活不承认画面中人是她。 林奇按照叶颜的提示,找到在妇科病区住院的网红,果然在她凹造型拍的小视频中发现了鸡窝头抱着小孩往外冲的正面形象。 芒夏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的会拍视频啊?” “废话,这种表演型人格手蹭破个皮都要拍视频跟粉丝互动,真住院了能放过机会吗?大晚上的不睡觉,拿着手机自拍杆在大厅里头各种凹来凹去,除了拍视频还会干什么。” 只求她这回别再把尿壶当成雾化器放在床上摆拍。医学专业人士看了委实尴尬到不行。 “就这事儿?”叶颜眼睛继续盯林奇。 人民警察吭哧半天:“抓了又放走了。” 有人证物证也不顶用,没有报案人根本立不了案。 医院巴不得此事立马翻篇,冯家父母也打死不出这个头。 因为鸡窝头是冯春的姑婆。 冯家父母突然间又改口,声称孩子是他们让姑婆抱回家的,怕女儿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不好小外孙。 至于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出面?没空,店里生意忙,顾不上。姑婆年纪大了,碰上医院的人喊打喊杀,还以为他们是抢孩子的呢。 姑婆摔到了腿,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到底谁掏? 芒夏被气乐了。真是人嘴两张皮,由得他们上下翻。 前面还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自己碰过小孩。眼皮子一搭,就成了家中长辈不辞辛苦千里运娃了。 昨晚雨大的恨不得淹了江州城。冯家的烧烤摊子到底哪儿来的高朋满座? 当着两位年轻姑娘的面,林奇没好意思说他们公安局内部的推测。其实主谋就是冯家父母,他们的目的是偷孩子卖钱。 小东西带着把儿,在人口买卖市场上天然占据紧俏品地位。 至于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给孩子办出院手续,是为了再讹诈医院一笔。孩子在医院丢了,医院能不赔钱? 贫穷滋生恶之花。 穷人的犯罪底线有时候低到可怕。 林奇叹气。警察目睹了犯罪又怎样?有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愤怒地看着而已。 芒夏也跟着犯愁:“你说,孩子出院之后,会不会再被他们家大人卖了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起了卖孩子的心,那肯定有一就有二。这孩子非婚生,估计户口都难上。突然间消失了,人口普查都发现不了端倪。 谁还能始终盯着他家,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孩子不成? 两人长吁短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床上始终沉默没接话的人。 床上的叶大仙终于发出了声响,平稳热闹的小呼噜声,她在旁边人愁肠百结的时候,居然欢快地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抬担架的林警官 叶颜一觉醒来,手机提示晚上七点钟。她裹着被子翻滚五分钟后,猛的反应过来要上班。 “砰——” 打挺的鲤鱼动作太猛,撞到了脑袋瓜。 窗台上的白鹤芋笑弯了腰。哈哈哈哈,现世报,要中午阿花吓唬它。 它还没笑完,就惊恐地察觉到泰山压顶,阴影笼罩整片天空。 外面天黑了,月光照满堂,叶颜大魔王满血复活,一步步走向阳台,阴险地看着它,露出卑鄙的微笑。 听到小白花那傻白甜的小细嗓,叶颜就知道自己人在单位不用赶车,很有闲情逸致跟小白花聊聊生活谈谈理想。 “不要!”小白花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它跟阿花不是一个品种,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以聊。 “你喊吧,小妞儿,你喊破了喉咙也没谁来救你。”叶颜狞笑着,罪恶的黑手终于伸向了柔弱的小白花。 窗外砖缝中摇曳的小草捂住了眼,不忍直视。恶霸欺凌无知少女的血腥场景,宝宝还小,宝宝不要看比较好。 值班室的门被敲响了,林奇在外头疑惑地喊:“叶医生,你没事儿吧?” 他听着里头的声音总觉得有点儿怪。 调戏小白花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叶颜撇嘴,怎么哪儿都有他。 白鹤芋嚎啕大哭:“警察叔叔我要报警,阿花欺负我!她是黑势力,警察叔叔你要扫黑除恶。” 哎哟,平常新闻没少看啊,还挺能跟上人类社会的时代发展。 就欺负你,咋的?光会嘴炮的小怂包。 叶颜弹弹花叶子,在白鹤芋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中,神清气爽地转头开值班室的门。 刚开了三十度就猛的又关上。 妈呀,她咋忘了自己脸没洗头没梳,蓬头垢面,衣服皱巴巴。 林奇差点儿没被门板砸歪鼻子,却不忘人民警察的职责,再三再四地追问:“你怎么了?” “没事。”叶医生满世界找梳子,一边刮头皮,一边翻备用衣服。 要命,她亲爱的小裙子怎么被她裹进被子里头皱成梅干菜了? 叶颜抓狂,勒令屋外的人:“你转过头去,把眼睛闭上!” 林奇顿时惊悚了,转头闭眼?难不成她不穿衣服出来?林警官赶紧苦口婆心地规劝:“你中午还发着烧呢,出来多加件衣服。” “转过头去。”叶颜郑重警告,坚决不让人看她蓬头垢面的凄惨模样。 120的卫生间是公用的,得穿过办公室才能去洗脸。 林奇听到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眼睛闭得更紧了。 待到卫生间响起哗啦啦水流,他才吁了口气,睁开眼试探着问:“你真没事儿?要不待会儿吃过饭就回家躺着吧。胡医生说可以替你上今晚的夜班。” 他们120分站实行的是上二休二制度,周一白班,周二夜班,周三跟周四休息,然后周五再白班,四天一个轮回。 按照排班表,胡医生今天原本应该休息。 “没事。”水流声中断,传出女人闷闷的声响,“你怎么在这儿?” 林警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太困了,没胆量疲劳驾驶,本想着在120蹭个午觉,结果直接蹭到了天黑。 白班急救小组出车去了。胡医生去食堂买晚饭,临走前勒令他不许擅自离开,生怕叶颜有个三长两短,屋里头没人照应。 “我没事儿,你可以回去了。” 桌上的绿萝看不下眼,扯着嗓子大喊:“阿花,这都什么点儿了,你起码喊人家吃顿饭啊。” 叶颜现实得很,她才不要掏钱请人吃饭呢。大仙反过来请客吃饭,太掉份儿。 为了防止绿萝继续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她索性开了热水,站在花洒下痛痛快快地洗澡。 果然生病后睡一觉然后烫个澡是最舒服的。可惜单位条件简陋没浴缸,否则美美地泡上半小时,真是享受啊。 林奇原本追到了卫生间附近,听到洗澡的动静,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单身多年的大龄光棍碰上这种状况,林警官表示略尴尬。 绿萝很想捂眼睛,羞耻与阿花这个厚脸皮为伍。 然而脸皮堪比城墙拐弯的叶大仙半点儿自觉都没有,洗完澡直接大喇喇地出门擦头发,再三再四劝退林警官:“你回家吧,待这儿干嘛。” 卫生间外头走廊的灯经年失修,只窗外的路灯透过磨花玻璃影进来,镀上层朦胧的光。她站在光里头,那光就层层围绕在林奇周边,他只看见一片明亮耀眼。 真好看,林警官没敢说,生怕被叶大仙当流氓打出去。 “回去吧,早点回去吃饭。” 院子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胡医生拎着晚饭进屋,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哟,叶子起来了?要不要吃晚饭,我买了锅鸡汤还有软面饼。林警官,赶紧帮忙啊,一块儿吃饭。” 绿萝重新抖擞起叶子,谢天谢地,他们120还有个知道要脸的人。 叶颜隔着毛巾翻白眼,不得不开口问胡医生:“多少钱,我转给你。” “行了,跟我瞎客气什么。”胡医生挥挥手,“你吃过饭,让林警官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今晚夜班我来上。” 叶颜立刻谢绝:“没事儿,我已经好了。” “算了吧,今晚要是再碰上老小区抬病人,你肯定使不上劲儿。”胡医生将饭菜摆开来,招呼两人赶紧趁热吃,又安慰叶颜,“不打紧的事,晚班我来上。” 结果晚饭还没吃完,叶颜正在欢快地啃鸡腿时,胡医生女朋友的电话追过来了。 今天是两人相识三百三十三天的纪念日,胡医生居然忘得一干二净,这是要注孤生的节奏。 可怜胡医生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儿先活活噎死自己。他赶紧伏低做小,小子无知,但求娘娘饶命。 120医生钱少事多发展前景渺茫,属于婚恋市场上的滞销品。经济基础半点儿尊严不给胡医生留的,决定了他的家庭地位。 “宝贝儿,今晚真有事。叶子你知道的,平常老帮我顶夜班的姑娘,昨晚淋了雨今儿病倒了,我替她上个夜班。”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胡医生立刻赌咒发誓:“绝对没有的事儿。人家男朋友跟我们一桌吃饭呢,开宝马的高帅富,你想哪儿去了。轮也轮不到我啊。” 叶颜在心中默默地替可怜的胡大点了排蜡烛。愚蠢的男人啊,怎么能在女友面前这样说话,这不是现成地递靶子上去自己找骂嘛。 果不其然,电话的后半程,胡医生的头越压越低。只差原地刨个坑,直接把自己当成树种下去。 绿萝挨着话筒边上,一路给全站的花花草草现场直播。 老胡的女朋友嫌弃老胡啦。 老胡的女朋友也要去找开宝马的高帅富。 老胡要被甩啦。 花草树木齐齐发出哀嚎,老胡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老是被女友嫌弃。阿花这么过分的坏蛋,为什么还老有人追?人类难道都分不清好歹吗? 因为姑娘我貌美如花。叶颜得意地朝绿萝眨了下眼睛。 她跟绿萝之间隔着一位人民警察,林警官恰好抬头,正对上花妖的电眼,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头顶酥麻到脚底。 他稀里糊涂的,就将原本要挑出来丢掉的花椒全都塞进了嘴巴,于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麻酥酥。 备受嫌弃的胡医生总算挂断了电话,强颜欢笑:“吃饭,多吃点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叶颜抢在他前头开口:“老胡,我真没事儿。男子汉主动点,我这儿还有发的电影票,都要过期了,赶紧拿去看吧。最近上的片子好像还不错。” 胡医生尴尬不已,连连摆手:“不行,你这生病呢。哪里抬得动担架。” “不就是缺个抬担架的嘛,怕什么。” 两人推来推去,齐齐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嘴里叼着鸡爪子的林奇身上。 叶颜笑靥如花:“林警官,你明天什么班?” 突然间被cue到的林警官立刻涨红了脸,差点儿呛到自己:“我我明天休假。” 叶叶医生该不是想约他吧。这,这有点儿紧张,下个月的工资都透支了,他要不要换张信用卡透支? 绿萝捂住脸,生活总算对无辜的人民警察下黑手了。 明天不上班林警官被临时抓了壮丁,今晚干体力活,跟担架员一块儿抬病人。 胡医生煞有介事:“叶子是不是为了帮你们警察才淋雨生病的?” 林奇:嗯。 “人民警察应不应该支持人民的工作?” 林奇:嗯。 胡医生欣慰地拿起电影票兑换券,施施然赴约去了。 到岗的夜班担架员安慰林奇:“别慌,我们夜班不一定有点事儿。有时候就是一觉到天亮。出车也没关系,大部分情况病人都能自己走,不需要抬的。” 话音未落,120调度台的指令响起:“叶颜叶颜,余家头西山发生械斗事件,有人腿断了,要车。” 真是大型啪啪打脸现场。西山c断腿;呵呵,一觉到天亮,不需要人抬。 担架员尴尬地笑:“没事儿,都械斗了,人肯定不少,到时候找老乡搭把手将人抬出来就好。” 救护车开不进西山。 西山是余家的祖坟所在地。原本高速公路要穿山而过,此处应当迁坟。 余家人坚决不肯,上法院打官司,居然赢了。然后修高速的时候,规划部门就将通往西山的路挖断了。 开玩笑,地头蛇什么时候是强龙的对手。 施工队围着山挖出了一圈两三米高的大坑,坑底水流潺潺。想过去,人只能先下坑踩着石头渡过溪流,再爬坑才能上山去。 打电话的人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自己搬运病人。开玩笑,急救宣传他们都看过,知道摔坏了的人不能轻易挪动,万一伤到脊髓怎么办。 只有医生才能转移病人。 偏偏那个急救宣传视频还是叶颜做主角,谁让她是今年全市急救中心急救比赛的第一名呢。当然她长得好看上镜也是领导选人的重要因素。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警官默默地拿起担架,主动跳下车:“走吧。” 说是走,其实是爬。根本没有路,挖出的坑土松软的要命,完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林奇小心翼翼地踩下去,然后伸手准备接叶颜。 原本他们在车上计划他跟担架员下车抬病人就行,叶颜不需要到场。欧美国家救护车从来不配医生,不也运转的挺好。然而现在对方点名要医生,他们就不好蒙混过关了。 林警官伸长了胳膊,还酝酿着要怎样叮嘱叶医生小心呢,就听到“噗噗”泥块儿滚落的声音。然后只见一道黑影足尖轻点,凌波微步渡水,一阵风似的爬到了坑对面。 周围的花草树木集体鼓掌。阿花好棒,阿花真帅! 叶颜仗着天黑众人视力受限,得意洋洋地四下拱手作揖。开玩笑,她从小爬山下河怕过哪样。 林警官默默地收回了胳膊,准备转头的时候,担架员大叔招呼:“哎,你扶着点儿我啊。” 三人互相扶持着,总算在泥泞中登上西山头。 这里是余家人的祖坟集聚地,在墓地单价堪比学区房的今天,他们脚下踩着的简直就是遍地黄金。 斗殴发生的原因也挺简单。 有户余家人的小孩子没了。 当地有不满七岁夭折小儿不火化的习俗,说是这样小孩转世还能再投胎到母亲怀里头。 可是按照相关政策,国家大力推行火葬,镇上跟村里头都不允许土葬。两边就闹起来了。 法不责众,余家是当地大姓,村干部不敢硬抗,于是采取发动群众斗群众的土办法,以补助条件为契机,直接挑起内部矛盾。 村里头两拨人,一拨要将小孩挖出来送去火葬,另一拨坚持入土为安,人都已经下葬了,就没有动的道理。 成年人都是能哔哔就不动手,真哔哔不过了直接挥拳头。那位倒霉的伤员原本是过来拉架的,结果遭受了两边火力,直接摔断了腿。 他们三人原本都没打算参与人民内部矛盾,准备直接抬走伤员拉倒。 不想孩子的母亲竟然一把拽住叶颜:“叶医生,你是文化人,你懂政策,你给说说,我们家孩子埋在地底下,碍着谁的事儿了?” 叶颜下意识要推脱,待看清女人的脸时,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这人她认识,地底下躺着的那孩子就是被一碗酒酿蛋花汤送了性命。 失孤的母亲嚎啕大哭:“我们没照应好宝宝,我就想宝宝再投胎到我怀里,这辈子我们一定不让他再遭罪。” 村干部在里头劝解:“火化的就不投胎啦。孩子念着你,就肯定还会到你家里来。” 女人一抹脸,声音尖利起来:“那你说火化有什么意义?墓还这个墓,碑还是这个碑,墓地是我们老余家的,我们余家的孩子凭什么不能埋。叶医生,你给评评理。” 叶颜还真没法子站在村干部这边说话。国家推行火葬的目的是为了节约墓地,但是在农村,火化了照样放在棺材里下葬,根本达不到任何节约用地的目的。 “你就是为了你头上的乌纱帽,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村干部委屈:“哎哎哎,这都是政策,政策又不是我定的。” “狗屁政策,前几年你们捉了老五家媳妇强行打下个大胖小子的时候也是政策。现在人不肯生要罚款还是政策,政策还不是你们嘴上花花的玩意儿。” 三句话没说完,两边又推攘起来。身处漩涡中心的叶颜赶紧猫下腰准备闪人,可惜昨夜的一场暴雨让整个山都变成了沼泽地。她一个不留神,脚陷进去死活拔不出来。 对面的男人扬起了锄头,摆明了身份还是没能震慑住暴怒村民的林警官猛的推了叶颜一把,倒霉的叶医生直直地摔进了挖了一半的墓穴中。 “砰——” 叶颜撞翻了棺材板,上半个身子歪进去。 墓穴上方手电筒矿灯以及手机齐齐照亮坑底。 棺材中,原本应该躺在里头的十八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位成年女性尸体,眼睛黑黢黢的没有闭上,眼角还流着血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谁说大仙会怕鬼 早上七点钟,急救小组坐在仁安医院食堂喝馄饨。 司机见叶颜直接将馄饨舀到鼻子里头,赶紧抽出面纸递过去,开口安慰:“行了,叶子,不就是具尸体嘛。这死人你还见少了?古今中外c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叶颜捏着勺子,目光呆滞。呵呵,可她没躺死人怀里头过。 担架员可怜这倒霉孩子,赶紧帮她夹了只汤包搁在醋碟子里推过去:“这凡事得往好的方面想。你看,昨晚咱们开门红,后面是不是风平浪静,□□睡到天明?” 叶颜:呵呵,昨晚出车回来后的确一个电话都没响,可她躺在床上被眼睛淌血的女鬼追了一宿。 林警官两次都没抢过急救小组的固定班底,只能讪讪地收回夹汤包的筷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还好吧,叶医生?” 好个鬼!她要去烧香拜佛除晦气。 叶颜一把拽住担架员的袖子:“孙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特灵验的护身符到底是从那个庙里头求的?” “那是道观!”担架员抢救回自己的衣袖,乐不可支,“哟,咱们叶子也要求个护身符了,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 叶颜捶桌。 她错了,她不该藐视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她就该出门带黄历。 司机乐翻天,故意缩着脖子八卦兮兮:“哎,你们说,昨晚那女的是不是有冤屈,凝聚了满身怨气。” “这不废话嘛。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倒在人家小孩的坟墓,肯定死不瞑目。”担架员猛的抬高了声音。 食堂里头的人纷纷侧目,他立马低下脑袋。 “不是大姑娘。”叶颜有气无力。 司机挑高眉毛:“叶子,你这就不对了。人家是死了,但还是人,不是鬼。” 叶颜幽幽:“我是说,她临死前刚生过孩子不久。要算,也该算小媳妇。” 肚子上可以隐约看到妊娠纹,脐下三横指处可触及宫底。这人生完孩子没两天。 担架员猛的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你们想啊,女人生孩子死了,那怨气该有多大。这么埋在土里头,简直就是天煞。难怪淌血泪。” 叶颜捧着热乎乎的馄饨汤,依然浑身冰凉:“不是,她眼睛应该被石灰之类东西撒过,受伤了,所以才那样。至于血泪是她眼里流出的血,碰上前夜雨水渗透下去,混在了一起。” 林奇茫然:“你这都快赶上法医了,什么都清清楚楚,你到底还怕什么啊。” 叶颜要抓狂:“我知道不代表我要跟尸体抱在一起!” 到现在,她都觉得那个女人正在某个角落里幽幽地看着她。 食堂里头的燕子掌笑得浑身颤抖:“阿花,要不要听《惊魂太平间》啊,我已经听到第十三回了。” 闭嘴!到底是骨科的老陈还是耳鼻喉科的辛子墨说的?谁再敢说鬼故事,以后她就专门往他班上送急诊病人。 墙上的爬山虎无比惊讶:“阿花怕鬼啊,阿花居然怕鬼!” 叶颜想暴走,她才不怕鬼呢,她明明是植物界大魔王! “啪——” 女人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苍白又冰凉。 阴影从身后笼罩,对面担架员的汤勺上映出了长发的影子。 鬼啊! 叶颜猛的跳起来,撞到了身后人的下巴。 新生儿科苏落落捂着自己的嘴巴欲哭无泪,大早上的,她还没吃早饭呢,不打算节食。 桌上众人赶紧帮忙清理打翻了馄饨碗,又忙着安抚苏落落:“没事儿吧,叶子昨晚受刺激大了。” 苏落落松开捂嘴的手,谢天谢地,嘴唇没破,不耽误她吃牛肉粉丝汤。 “怎么啦?”等粉丝汤出锅的时候,她好奇地问叶颜,“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担架员心直口快:“就是” 林奇赶紧清嗓子,现在那案子情况尚不明朗。上头的意思是不要传播,避免造成恐慌。 司机连忙补救,避重就轻:“昨晚我们不是出车去乡下了嘛,碰上事儿了。有个小孩没了都埋进坟里了,结果尸体不翼而飞。你说玄不玄啊,好端端的,偷孩子尸体做什么?” 这也是昨晚所有经历这件事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拿个死孩子换年轻女性尸体正常,因为有门生意叫做阴婚买卖。甚至有人专门残杀年轻女性卖尸体挣钱。 偷走个死孩子有什么用?活生生的小男娃的确引人觊觎,死掉的,那真是想做生意都找不到市场。 苏落落瞪大了眼,失声道:“不会吧!这年头活孩子偷不到,连死的都不放过?” 司机也惊讶:“怎么着,你们科也有人偷孩子了?不能吧,你们科又不准家属陪同的。” “估摸着是有这心。”苏落落咬一口酥烧饼,配一口牛肉粉丝汤,解了饿肚子的慌劲儿才正色道,“产科丢孩子那晚上,也有人到我们科外头去晃悠了。” 值班医生过去问情况,对方说是来看小孩儿的。问他是哪一床家属,他又说不知道,只知道孩子是礼拜天晚上被送过来的。 当时值班医生也没多想,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冯春家的亲戚了,让他去产后病区。 “那人长什么样儿?” 所有人全都盯着苏落落,吓得苏落落差点儿没被粉丝汤呛到。 叶颜赶紧递面纸上去:“是不是个男的,剃着平头?” 苏落落茫然地点头:“好像还真是。” 新生儿科有固定视频探视时间,基本都是父母家人过来探望。亲戚就是看大人孩子,也会去产科,鲜少有人直愣愣地冲到新生儿科病房。 为此,值班医生才有点儿印象,昨天早上交班时,随口提了句。 在场所有人都吸了口气,目光齐齐地落在林奇身上:“林警官,我们就说闲逛碰到有人大雨天将孩子丢在外头的概率低的不正常吧。” 那接收抱走了冯春宝宝的男人,分明跟那位姑婆就是一伙的。 他们先是看了新闻,知道宝宝在新生儿科,然后去新生儿科踩点得知孩子已经转回产科,于是趁着小产妇孤身一人睡着了的时候伸出了罪恶的黑手。 “林警官,这事儿警察不管的话,以后会愈演愈烈的。”司机郑重其事地敲着桌子。 林奇快要给这位大哥跪下了。 这案子归派出所管,他压根插不上手。况且冯家人不出面报案,警方连立案的手续都走不了。 “让孩子妈妈报案啊,那是她的宝宝。” 林奇连连作揖,满脸苦笑:“人家还不到十三岁呢,根本就没有自主民事能力,得由监护人做主。” 再说了,现在的情况下,摆明了她父母跟那个什么姑婆是一路的。小丫头要告姑婆,她还能在那个家里头生存下去?脱离了那个家庭,她小小年纪又怎么生活? 桌上众人都陷入沉默。他们的确能救人于生命垂危救人于水深火热。可是救完之后呢,谁又能保全那些弱小孩子的生活。 “哎,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讨论下那失踪的死孩子吧。”担架员他爷爷以前是仁安医院太平间的管理员,积攒了一肚子的鬼夜奇谈。 死掉的孩子能派上什么用场?降头师用来炼制古曼童啊,养小鬼。传说中具有大灵力,好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养小鬼转运呢。 叶颜觉得医院餐厅应该打暖气了,这都已经入了秋,冷啊! 身上一沉,一件衬衫披在了她肩膀上,吓得叶颜浑身一抖:“你干嘛啊!” 林奇没想到她到现在居然还反应这么强烈,无辜地张着手,舌头都捋不直:“那个,你感冒还没好透呢。” 这要是再倒下去,他明天可得上班,不能帮忙抬担架。 担架员哈哈大笑,揶揄对面的年轻人:“你别逗叶子了,她连鬼片都不敢看。” 叶颜毫不客气地反唇相驳:“不对吧,古曼童要么是流产的胎儿,要么是刚出生不到七天就意外死亡的婴儿,那孩子可都十八个月大了啊。用来炼化,是不是嫌迟了点儿?除非” 她话没说完,硬生生地刹住。围坐的众人面上都精彩纷呈,大家全想一块儿去了。 这个条件,冯春的儿子不是正好吻合么。那位姑婆为什么趁着大雨天偷孩子?不仅仅是因为雨天医院忙乱,她有机会得手。 “她原本就存着大雨淋死了这孩子的心。”担架员盖棺定论,“这小鬼的怨气越大,产生的力量就越强。原本这孩子就早产不足月,又相当于生生被亲人害死了,能没怨气?古曼童可贵了啊,听说请一个得好几十上百万。” 哎哟,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在暴利面前,道德良知法律统统都可以靠边。 林奇头疼,伸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那个,炼制古曼童好像不是咱们国家的玩意儿吧。一般人不敢也请不起小鬼,真玩这些的,恐怕得去东南亚那边找有名的师傅吧。还需要顾客自备材料?再说房子是砖头盖的,你听说过砖头值钱吗?” 在场的医疗行业工作者全都清起嗓子来,假装刚才讨论的不是他们自己。 林警官叹气:“说点儿实在的吧。那女的估计就是想拐卖小孩,之所以将孩子丢在椅子上,很可能是因为我们追的太紧了,她心慌,放弃了这单生意。” 至于无辜的孩子,死就死了吧。人命算什么,对人贩子而言,不过是损失了一笔钱。 “偷孩子的主谋不是冯家大人。”叶颜喝掉了一碗小馄饨,又扫荡光一屉子的小笼包,总算身上暖和起来了。 冯春父母最初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否则那位鸡窝头姑婆没必要连财路都顾不上就逃跑。有冯家大人作保,警察就是抓了她个正行她也不怕。孩子活着,她还有希望再挣钱啊。 “冯家夫妻应该是后面参与进去的,姑婆允诺了他们好处。一开始避开冯家人,是防止自己被分钱。” 人贩子基本上不会将货物压在手里,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养起来成本太高。他们都是先确定好买家,然后才收货。 正常人也不会有谁找上门买孩子,除非这位姑婆是做老了的行家。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人民警察脸上。 林奇举起手来,苦笑着应声:“好,我会找同事说,让他们注意留心的。” 有了警察的保证,在场的医务工作者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抹嘴走人了。 急救小组回办公室的路上,司机没憋住:“哎,你们说,那女的到底什么身份?凶手又是图个什么,将她埋到人家孩子的坟里头去?” 担架员的脑回路在鬼画奇谈上就没能收回头:“咒怨,懂不?这生孩子死了的女人煞气十足,可以断一族的福运。” 司机毛骨悚然:“可为什么要偷走孩子呢?” 拎着个死孩子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不给自己添乱嘛。 “你这人脑袋瓜子怎么转不过玩弯呢。孩子父母不知道坟里头掉了包啊,肯定好好供奉。哪里晓得自己为家里供奉了怨鬼。当然不能有孩子,孩子天生跟父母亲,肯定会阻挠厉鬼的。” 司机脸上抽抽:“你就瞎扯八道吧,没听叶子说啊,那女的眼睛都被撒了石灰。这凶手分明是跟女人本身有深仇大恨。” 林奇突然间开口:“也有可能是害怕死者记住凶手的模样,化成厉鬼报复。” 恰好秋风起,悄无声息袭来。叶颜浑身发僵,幽怨地看着多嘴的警察。就他能,就他厉害,就他知道? 她自己不晓得有瞳孔会留下凶手影响的传说,所以有凶手会在杀人后挖毁受害人眼睛的举动啊! 司机高兴起来:“那就是线索啊,凶手老家有这种说法,可以确定籍贯。” “这东西上网一搜,谁不知道?” 司机讪笑:“知道跟执行是两回事啊,得信才行。” “玄学这东西,就是心里头不信也会忍不住执行的。” 就好比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可总觉得背后老有双滴血的眼睛在看着她一样。 嗷呜,她是全世界唯一的妖精,她才不怕鬼呢! 叶颜转过头看开车的警察:“你跟人合住还是独居?” 林奇满脸茫然:“我自己住。” “你家有没有客房?” 林奇有点儿紧张:“有,就是” “好,今天我睡你家。” 车身猛的晃动了一下,惊恐的林警官瞪大了眼,结结巴巴看着后视镜里头的女医生:“啊?这” 叶颜转过头,幽怨地看着人民警察:“你打算不管我?” 据说鬼最怕人,尤其怕青壮年男人,因为他们阳气重。 自己这朵吸取日月精华幻化出人形的花妖,还是稳妥点儿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戏多的林警官 可怜林警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将车开到小区楼下的。 途中他数次想开口,委婉地提醒叶医生,她一个年轻姑娘睡在外男家中影响不好。这传出去旁人会说三道四的。 可惜每当碰上叶颜幽幽的眼神,林警官就不好意思再开口,总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就跟将人家姑娘扫地出门一样。 林警官一路各种脑内小剧场,战战兢兢将人带回家。 谢天谢地,他的房子是新开盘的双层别墅。没有风雨无阻常年盘踞在楼道口打牌,连快递员换了都要将人家祖宗八代盘问清楚的大爷大妈。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代他领个大姑娘进屋是怎么回事。 林奇正琢磨要怎样开口提醒自家客房长久没人住,可能会有味儿;叶颜已经半点儿不见外地爬上露台阳光房,大喇喇地往休闲椅上一躺,闭着眼睛准备会周公。 林警官吓了一跳,反省自己别别扭扭的态度是不是让人家女孩子误会了。 他没不给叶颜地方睡觉的意思,其实他买的沙发睡起来也挺舒服的。 今天礼拜三,昨天下午钟点工阿姨才来家里打扫过卫生,真不脏。他有没用过的新床单新被子。 要真不行,大不了他把卧室让给她就是了。反正他昨晚上床就一觉到天亮,不需要补眠。 林奇追到阳光房,担忧地看肆无忌惮晒太阳的姑娘:“你去我房里睡吧,我给你去换套被褥。” 回答他的是一串平稳的小呼噜声。 被女鬼在梦里追了一夜,小腿肚子都跑得发酸发胀的叶大仙在全身沐浴阳光的瞬间,安稳地睡着了。 不怕,鬼不敢在太阳底下现形。 真找上门来了,屋里头那个鲜嫩的大老爷儿们应该更对女鬼的胃口。 叶大仙歪着脑袋,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梦乡,菱角形的嘴唇微微上翘。 林警官无言以对,默默地折回房里头拿了条毛毯搭在叶颜身上。眼下太阳伞跟休闲椅似乎都不太好挪动位置。 太阳明晃晃地晒着她的脸,好似橙汁泡奶油,仿佛只要一错眼,她整个人就要融化在阳光中。 这样不行,用不了半小时,她肯定就会晒伤。 林警官自认为应当尽好主人的职责。他在屋子里头搜寻一圈,将自动升降晾衣杆翻出来,然后在上面挂条草席当窗帘。 阳光房中顿时出现了一小片阴影,完完整整遮住休闲椅上躺着的人。 林警官相当欣慰,自己果然机动灵活,充满了创造力,真是个天才。 他瞅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满意足地瘫在懒人沙发上打手游,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阳光的落地范围,好随时调整草席窗帘的位置。 整个露台上唯二没被养死的植物,仙人掌跟小麦草都惊恐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愚蠢的主人。 仙人掌浑身的尖刺瑟瑟发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你说,待会儿阿花要揍主人的时候,我们是在边上看着还是开口劝劝。” 太血腥了影响不好,它们植物界一向以热爱和平而著称的。 小麦草极端识时务:“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假装不知道。” 阿花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大妖怪,打扰她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的话,她会大发雷霆的。 她小鸡肚肠,睚眦必报。 可怜的人类,居然还在无知无觉地打游戏,笑得无比欢畅。 仙人掌跟小麦草连每天必须的沐浴阳光都心不在焉,竖着茎叶,提心吊胆地密切观察花妖的一举一动。 啊啊啊,大地在颤抖,岩浆在翻滚,火山要喷发了! 叶颜在梦境中挣扎,她睡得不舒服,浑身像裹在条湿哒哒的厚毛毯中一样。雨水不断地从缝隙中落下,浸泡着她的身体。周围黑黢黢的,狭窄又憋闷,她已经喘不过气。 是的,周遭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渗透下来的水越来越多,每一滴都冰凉刺骨。她仿佛又置身在暴雨当中。 “啊——” 叶颜猛的喊出声,双手乱挥,想要将压下来的泥浆甩开。 林奇一局正打到关键,被这一嗓子吓得立刻game over。 人民警察时刻牢记保卫人民群众的肩担重任,连哀嚎命途多舛都顾不上,赶紧奔过去安抚受惊女同胞:“别怕,没鬼。” 沉重的喘息声中,叶大仙终于挣扎着睁开眼。 她看到面前放大的男人脸先是一愣,本能地要挥掌招呼,全靠残存的理智支撑。待瞥见自己周身全笼在阴影中,情感立刻战胜理智,她毫不客气地祭出五指山。 谁让他挡着太阳的,害她做噩梦。 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发出惊呼,天啦噜,大魔王终于发作啦! 两株植物身体都快扭成麻花的时候,只听地面传来震塌楼的巨响,躺椅重重地侧翻倒地,叶大仙的五指山最终只剩下纤纤指尖拂过林警官的下巴。 轻柔的,仿佛是个吻。 人民警察的脸立刻涨红。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睡眼惺忪的漂亮姑娘嘟着嘴巴,眉眼弯弯,伸手轻抚他的脸。如果没有接下来地动山摇的震天响以及扑头盖脸的草席,此情此景简直可以说如梦似幻,自带柔光跟bgm。 林奇赶紧伸手扶摔倒的姑娘,连连道歉:“这躺椅不固定,确实不安全。要不你去我房里睡?” 叶颜连踢带踹终于挣脱了草席的泰山压顶,总算喘过气来:“我要晒太阳!阳光雨露皆是大自然的恩赐,你不要影响我修行!” 她爬起身,直接将林奇推进屋,然后从外面锁上玻璃门。世界终于太平了,她总算能够安稳睡大觉。 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倒吸口凉气。阿花居然没揍这个人类,难道阿花终于意识到她应该保持植物界温和的传统了嘛。 啊啊啊,它们要赶紧去跟别的花花草草分享。 叶颜眼睛睁开半条缝,乐癫了的两盆花草立刻噤声。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歪着头继续睡觉。 谁让她看见了他那花了七万块的手表了呢。她决定暂时当只善良的妖精。 林奇忐忑不安地隔着玻璃门看了半天躺椅上的人。直到日影自行挪动,阳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什么修行啊,她淋大雨不照样感冒,晒塌了皮估计会抓狂吧。 林警官摇摇头,靠著沙发,跟着睡着了。 叶颜是被食物的香气勾引醒的。 她闭着眼睛,一路闻着香气摸进厨房,眯眼的余光落在了一碟子鸡蛋面包片上。 香气喷鼻的厨房中,林奇背对着餐桌念念有词:“面包片,对,上面用番茄酱勾画爱心。要不要配花呢?” 可惜用来招桃花运的玫瑰花被他养死了,否则摆在餐桌上效果一定更好。 对对对,再切一个苹果,意义更加不一样。 叶颜听着他碎碎念,冲转过头的男人露出微笑:“你要买花?” 可怜林警官被闪瞎眼,差点儿没撞飞平底锅,结结巴巴了半天:“你”愣是没下文。 痛痛快快干掉了一碟子鸡蛋面包片的叶颜终于心满意足,很有住酒店自觉性地要求洗澡。她晒了一天太阳,身上全是汗。 原本小心思被吓没了的林警官一下子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紧张地咽口水,嘴里头说:“这这么早洗澡,不不太好吧。”,手却诚实地指点浴室方向,还积极地帮人家准备洗漱用品跟干净浴巾。 林奇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全身的血都往脆弱的部位冲。他夹手夹脚在卫生间外头走了两个回合后,决定自己也该做点儿准备工作。 比方说,布置下房间,自己也洗个澡之类的。 林警官是行动派,立刻开始换床单被套,又冲进楼下浴室洗澡,还特地比平常的战斗澡多花了几分钟。 他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小白球忧心忡忡,不太好吧,开始的太快结束的越早。小黑球嗤之以鼻,没开始就结束更惨,要相信他自己,能打持久战。 黑白球吵成星球大战的时候,林奇默默完成了洗漱工作,还往自己身上喷了号称世界上最性.感的男士香水。 谢天谢地,他被专柜小姐忽悠着买回家之后,总算在香水过期前开了封。 洗漱一新的林奇坐在客厅沙发上,深吸气再呼气,提醒自己要淡定,不能急吼吼。 小麦草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晒太阳的明明是阿花,为什么反而他脸红的跟戏台上的关公似的?” 仙人掌叹气,因为他戏多。 看他那脸痴相,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当流氓。 林警官捧着脸嘿嘿嘿的时候,别墅大门开了,林母拖着箱子进来。 林奇吓得差点儿从沙发上摔下来,结结巴巴道:“妈,你怎么不按门铃也不敲门啊。” “我进我儿子家敲什么门。”林母理所当然。 林奇赶紧满世界找衣服套在睡衣上,他突然间意识到身上的这套略骚包。 “行了,你全省上下哪儿我不清楚,瞎折腾个什么劲。大白天居然也洗澡。”林母催促儿子,“赶紧的,把东西都放冰箱里头。纯天然有机食品,大师同款,绝对延年益寿。” 林奇心慌意乱:“哎,妈你不是去参加那什么天人合一养生班了嘛,怎么回来了?” “没良心的狗东西,你妈我都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你居然还嫌弃我在家的时间长。” 林奇眼角的余光觑着楼上,卯足了劲儿想把他妈这颗激光电灯泡赶紧打发走:“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修行就是要放下,放下日常琐碎繁杂,遵循内心的自我。哎,妈,我爸肯定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赶紧回去吧。” “别急!”林母自己翻出瓶水来,一边喝一边炫耀,“这水也不是一般水啊,能排毒养颜,荡涤身体里头的污秽。我跟你说啊,这大师绝对是养生高手。每次他用手笼罩我们的天灵盖时,大家都觉得浑身暖融融。你妈我这回瘦了整整三斤!” 林奇一本正经:“好,妈,再接再厉!” 他伸手开屋门,满脸笑容地要送他妈出去。 叶颜推开浴室的门,踩着拖鞋站在楼梯口喊:“林奇,吹风机在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不会怀孕的女人 光天化日, 孤男寡女, 共处一室,在线洗澡。客厅里那暧昧喘息的音乐还绕梁不绝, 生生抵死缠绵。 饶是林母光风霁月, 苗红根正, 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没法子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方向想。 “你是谁?”林母秉承着胳膊肘一定要往里头拐的基本原则不动摇, 先将火力对准了楼梯口的姑娘。 这脸蛋, 这身材, 这娇滴滴的小模样, 双眼水汪汪, 粉面桃花开, 她家傻儿子能扛得住才怪! 林奇赶紧冲到他妈面前,死死拦住人:“妈,爸在家等你吃饭呢。”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先跟我说说清楚什么情况。” 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说清楚,这男女之间从古到今就没有说明白过的。 音响里乐声到达了最高.潮, 喘息、吟哦、窸窸窣窣的磨蹭声形象又逼真, 那进与退,迎与推, 你来我往,吟哦不断。大有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缠绵到天涯的架势。 林奇只差当场跪。 他发誓, 他先开始真不知道这号称名震全球的音乐居然是大型生命力现场。难不成他们是真枪实弹现场收音?冤枉啊, 他就想制造点儿浪漫氛围来着, 他没打算猥琐。 林母脸色都变了, 这伤风败俗的,像个什么样儿!她戳着儿子的脑门,恨不得要帮他挖个地窖先丢进去避避人。 林警官没白瞎多年警察生涯的锻炼,关键时刻展现出灵活机动的急智:“妈,我要去打狂犬疫苗。再不去就超时了,有事情回头再说。” 林母不愿放弃,还想往楼梯方向伸头。 顶着湿头发等了半天的叶大仙对母子互动毫无兴趣,只执着:“吹风机呢?” 林奇赶紧冲上楼,直接扶着人肩膀回浴室,一边拿吹风机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妈有点儿热情过度。” 回答他的是吹风机呼呼热风响。 叶颜对着镜子吹头发,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她妈怎样关她什么事,她一向不喜欢管人类的闲事。 完了,林警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排蜡,他这是彻底得罪人家女孩子了。 原本良辰美景气氛正好,再不行他还有瓶压箱底的红酒可以开。他妈一出现,画风立刻从偶像剧转为家长里短的婆妈剧,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林奇主动请缨帮叶颜吹头发,结果叶医生看他的表情活像是在看白痴。 她手又没残废,他帮她吹什么头发,莫名其妙。 备受嫌弃的林警官总算英明神武了一回。 他以狂犬病一旦发作必死无疑为借口,拿自己的小命相威胁,愣是坚强地将自己跟叶医生从他母亲的魔爪下拽出来,上了开往疾控中心的车。 事实上,全程根本没他什么事儿,因为他妈的兴趣都集中在年轻姑娘身上。他得以有存在感,完全靠他积极给自己加戏并不断抢戏。 手握方向盘的男人无比心虚,一路都在没话找话。 其实按照疾控中心医生的叮嘱,他应该昨天过来打疫苗的。只是若非为了应对他老妈,他自己都已经彻底忘记了这茬。 “你说我这针还有必要打下去吗?”林警官小心翼翼觑着副驾驶座上女人的神色,试图找出个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可惜狗被打死了,不然我也跟着观察十天,没问题就省的挨打了。” 他说着,自己乐起来,笑得挺欢实,半晌才发现副驾驶座上的姑娘没反应,只得讪讪地闭上嘴。 叶颜脑袋瓜子里头想的却是另一个关键问题:“你妈跟你住一块儿?” 今晚她还打算借着青壮年男性的阳气扛一扛。她虽然秉承了晚上开花不用睡觉的属性,可也不想看个书追个剧的时候,总觉着角落里有个眼睛滴着血泪的女人幽幽地看着她。 林警官的小心脏快飞上天了,眼睛眉毛集体跳舞:“不不不,我妈基本上不过来。我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老窝在父母身边吧。” 家里没人,就他们两个。晚上她想怎样就怎样,花前月下,烛光晚餐,任意风格,悉听君便。 叶颜满意地点点头。 嗯,要是他妈跟她抢阳台怎么办,她晚上可是要晒月光的。那栋别墅环境那么好,旁边还有小公园,真是城里头难得接地气的好地方。 林奇有点儿羞涩,不时偷偷摸摸从后视镜里头看叶颜的脸,心跟泡在梅子酒里头一样,又醇又甜还带着丝丝回甘。 没想到叶医生居然这么主动,他今晚一定好好表现。不对,家里好像没准备,回去的时候,得去趟药店采购齐全东西。 还有,待会儿就给爸妈发条微信。晚上除非地震洪水火山喷发,否则任何天灾人祸都别来干扰他。 车子过红绿灯的时候,叶颜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蹭人家地方住,应该礼貌点儿回答问题:“打吧,反正你交的钱又不会退回头。” 林警官立刻高兴起来,连声附和:“就是,打了保险点儿。一会儿你想上哪儿吃饭啊?” 话一出口,他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蠢啊,当然是在家里吃了。干什么都方便,重点还省钱。 人穷志短,身上欠着信用.卡债的林警官半点儿磕碰不打,硬生生将话题拽回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手艺还不错。” 叶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没怼回头。 她好想用胶带封住他的嘴,怎么那么多话,就不能跟卧底那会儿一样,时刻保持沉默嘛。 车子猛的晃动了一下,林奇死死踩住刹车,心有余悸地盯着前头慢腾腾走过去的跛脚流浪狗,冲后视镜里的叶颜讪笑:“好险啊,差点儿就撞上去了。” 小狗察觉到了危险,拖着断腿挣扎着往旁边跑。它已经竭尽所能,然而残损的身体移动起来,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叶颜的脑海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天晚上,他们的救护车也差点儿撞到人。那长发披肩的女人反而匆匆忙忙跑开了。他们当时说什么来着。 车子停在疾控中心的院子里头,林奇试探着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像有心事。 叶颜摆摆手,继续琢磨事情。 到底哪儿不对呢,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周边却围着层层迷雾。 那双滴血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瞪得大大的,到死都没合上的眼。 “阿花!”疾控中心大楼前的石榴树扯着嗓子叮嘱她,“你记得跟绿化师傅说,赶紧给我们喷药,有虫子了。” 叶颜从臆想中惊醒,草草做了个ok的手势。 林奇欢欣鼓舞,刚才他问她晚上给她煎牛排好不好,她面无表情,他还以为她在生气。现在看来,她只是有点儿害羞而已。 “你放心,我做饭超级好吃。”林警官再次为自己的厨艺背书。 叶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花花草草身上。 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比方说,有人劫持胁迫妇女什么的。 院子里头的花草树木茫然。什么叫特别的事情啊,这儿天天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据说亲子鉴定中心更热闹,每天听八卦都听得腻味了。 “阿花,有人生了不能结婚的病,欺骗要结婚的人,是不是也算胁迫啊?”楼上窗台摆放的珊瑚豆抖抖红艳艳的小果果,奶声奶气,“有个男人得了艾滋病,还要结婚。” 全院子的花草树木集体发出嘘声。好缺德啊,这不是在害人么。 珊瑚豆委委屈屈:“他还骂我们这儿的医生,威胁他们不许说出去,省的破坏了他的婚礼。啊啊啊,你看,就是那个男的,好恶心噢。” 四五十岁的男人脑袋瓜子已经呈现出典型的地中海分布,面上油脂分泌过度的后果是远远走过来,光照在他脸上,简直能晃花人的眼睛。 他怒气冲冲地砸上办公室的门,狠狠咳嗽声,然后重重吐了口痰。 男人怒不可遏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迎头撞上个打电话的女人。两人碰到一起,男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正要发火的时候,女人抬起头慌忙向他道歉,美丽动人的面庞上全是惶然的无助。 “对不起,我刚才打电话没留意。”叶颜手忙脚乱地要帮他捡地上的东西。 男人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呵斥:“别碰!” 林奇过来扶叶颜:“摔到哪儿没有?” 他不过转头找个笔的功夫,叶医生就跟人撞一块儿了。肯定还是吓到了,做噩梦没睡好,所以她精神头不太足。 要不,今晚暂时先缓缓,就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她明天好像也休假,来日方长。 就是自个儿明天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别搞得好像他一个老大爷儿们一直在推三阻四一样。 可是吧,这种事情可意会不可言传,又不能叉开来说。林警官小心翼翼偷瞄叶医生的脸,很想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绝无推脱的意思。 叶颜捡起地上的手机,赶紧递过去给男人:“你的手机,实在不好意思。” 地中海男人嫌恶地拽过自己的手机,刚想发作,再看看身穿短袖体恤的林奇露出的腱子肉,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下去,阴沉着脸准备往楼梯反向走。 “杨先生,麻烦您过来下,我们有东西要赠送给您。”走廊里头追出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朝地中海男人点头示意。 地中海皱着眉头,见周围有人好奇地张望,只得低下头又跟人走了。 林奇已经拿好打针的单子,去注射室门口排队。 护士见了病历就皱眉:“你们一个个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不是?到时候发病了神仙都救不了命。” 林奇脸上笑嘻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叶颜,想找机会跟她说说话。 然而叶大仙此刻却没精神搭理他,她竖着耳朵听门口散尾葵转述办公室里头绿萝的现场直播:“吵起来了,医生劝他告诉他未婚妻,他坚决不肯。阿花,他这样子是不是违法啊?” 理论角度讲,患者有义务将病情告知自己的性.伴侣,然而基本上完全依靠个人道德良知推行的规定施行效果不提也罢。 散尾葵满心忧愁:“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的爱人呢?” 叶颜苦笑,且不说爱人的范围有宽泛,伴侣、情人以及性.伙伴林林总总,哪里是检测机构能够掌握清楚的。再说如何既保护病人的隐私权又保证其周围关系密切人群的知情权,本身就难两全。 办公室里的男人还在咆哮。他态度坚决地警告疾控中心不许多嘴,否则他上法院告他们侵犯他的隐私权。 散尾葵叹气:“这人好坏哦,居然这样害人。” 离它五米远的富贵竹笑得浑身枝叶乱颤:“真单纯,这样的人坏在明面上反而好。多的是当着医生的面,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瞒死了不说。阿花,你说对不对?” 叶颜沉重地点头。没错,人心隔肚皮,表现出来了她起码还能想办法采取措施。一心瞒着的,被坑的人只能哑巴吃黄连。 “阿花,他未婚妻肯定很伤心吧。碰上这么糟糕的事情。”散尾葵心疼那个不曾谋面的女人。原本都要开开心心地准备结婚了,却碰上这种糟心的事情。 富贵竹大喊:“她伤心什么,她应该高兴,这叫及时止损。啊,她不会已经染病了吧。” “没有。”散尾葵斩钉截铁,“他们是来做婚检的,女方没问题。” 真是谢天谢地,总算还没迟一步。 “砰——” 办公室里头传来巨响,不用屋里的盆栽通风报信,连隔着三间办公室远的叶颜都听到了打桩机拆楼似的震动。 “阿花,他要打医生了!” 办公室门开了,穿白大褂的两个人匆忙跑出来。 地中海跟在后头追,手上抓着一沓子文件往外丢,嘴里头愤恨:“老子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叶颜赶紧拧开注射室的门,朝皱眉的护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外头打起来了。” 护士立马冲她做手势:“上锁。” 外头的散尾葵跟富贵竹大呼小叫不断。 叶颜还没来得及上锁,注射室的门被重重撞开了。 眼睛猩红的地中海男人冲进来,猛的抢过护士刚用完还没来得及折断的注射器,恶狠狠地威胁围过来的保安:“谁再动,老子一针筒戳死他!” 散尾葵尖叫:“阿花,你赶紧逃!他发现手机正在通话中,他未婚妻全都听到了。” 叶颜二话不说,直接贴在墙壁上,一点点往外头挪。 “都别活了,老子活不好,你们统统给老子陪葬。”地中海胡乱挥舞着注射器,目光落在叶颜脸上时,面孔愈发狰狞,“臭婊.子!害死老子了!” 他怪叫着往前扑,后颈上重重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呈现出狗啃泥状态直直扑倒在地。注射器针头撞到地上,反折断刺进他的手腕中,地上流出一小滩殷红的鲜血。 林奇伸手拉过叶颜,将人拦在自己身后,抬脚踢开了地上令众人闻风丧胆的注射器。 保安赶紧摁住地中海男人的肩膀,却谁都不敢碰他被针头扎过的手。 叶颜长长地吁了口气,扶着林奇的胳膊捂住自己的胸口。妈呀,她真没想到这人居然这样疯,这是妥妥要报复社会的节奏。 “别怕,没事了。”林奇犹豫了片刻,伸手揽住人的肩膀,想想又加了句,“我保护你。” 叶颜心道这人是不够狠。否则直接扎自己血管中抽一筒血,简直所向披靡。 急诊就碰到过瘾.君子这样强迫医生开杜.冷.丁,不答应就拿带血的针头刺过来。都是凡胎肉体,谁有天大的胆子敢跟他们拼命。 “没事的。”林警官充分表现出英雄救美的气魄,拍着人的后背安慰,“我肯定会护着你。” 叶颜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的肩膀,落在注射室外头走廊的一张纸上。 那是张传染性疾病筛查的知情同意书,乙方签署的名字显示出一个“溪”字。 叶颜推开林奇,走过去,捡起那张知情同意书,铺展开来看。签名的人显然心不在焉,字迹十分潦草,可是叶颜依然辨认出了“余溪”这两个字。 那天晚上,芒夏没有辨认错,撞到救护车的女人就是她曾经的大学舍友余溪。 叶颜指着疾控中心监控录像上的女人给林奇看:“那天晚上她应该是来拿检测报告的。疾控中心hiv筛查免费。” 林奇盯着录像中女人的脸,仔细看了半天,难以置信:“余家头的那具女尸?” 叶颜微微点着下巴,自我解嘲道:“同学好几年,我还真没见过她素颜,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认出来。” 大学时,同学常开玩笑说余溪长了张日抛脸。换个妆容就像变了个人,根本找不到记忆点。 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筛查同意书上的签名,自诩有照相机记忆力的叶颜都想不起来余溪到底长什么样了。 林奇还是迟疑:“你不是说你大学同学不会怀孕吗?” 叶颜叹气:“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她不喜欢男人。” 余溪是拉拉,她交往的“男友”性别同为女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消失的女人 烛光晚餐计划彻底泡汤。 叶颜带着林奇马不停蹄赶往江州大学医学院。她大学同学班上团委书记留校当干行政, 专门负责整理归档毕业生离校后去向。 “都在这边了, 其实你打个电话过来就行,非得跑一趟做什么。”团委书记笑眯眯地盯着林奇, “帅哥, 怎么认识我们叶子的啊。” 叶颜伸手将八卦兮兮的书记扯起来, 正色道:“我问你, 你跟余溪还有联系吗?” 书记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她不是出国了么, 本来就玩不到一块儿。你找她有事儿?你等等, 我给你在群里头问问。” 学校的调查问卷毕业后一年反馈显示, 余溪当时在k国留学。 “好像咱们这届通过交换学习最后真正留学的就她一个吧。”书记掰着手指头数, “毕业没有?我还真不知道k国的研究生读几年。也不晓得她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找工作了。” 群里头终于有人回复消息。余溪毕业后跟绝大部分同学都断了联系。大家日常忙成狗, 读研的读研,规培的规培,谁也顾不上多关心谁。 “她没念完就回国了吧,我前年准备考执业医的时候,在圣静心国际医院碰到过她。她当时在那边工作, 走得急, 也没留联系方式,后来就不清楚了。” 爆料的同学开了小窗跟团委书记私聊。当时余溪对同学爱搭不理的, 嘲笑对方规培一个月到手两千块都没有,还不够她买条裙子。 同学烦得慌, 再没找余溪说过话。 按照同学看到的情况, 起码一年前余溪过的不错, 穿的用的都不是淘宝货。 那么这一年里头, 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让她被囚禁怀孕甚至路边产子乃至丢失性命? 团委书记请叶颜跟林奇在学校食堂吃砂锅,嘴里包着鹌鹑蛋,含混不清地问:“你怎么想起来找余溪了?” “前段时间出车的时候,蹭了个人有点儿像她。”叶颜喝了口汤,随意指了下林奇,“他要到我们学校逛逛,我想起来这茬,就找你了呗。要是有联系方式,我给人道个歉,免得人家在背后说我故意躲着老同学。” 团委书记点点头,又感慨起来:“毕业两年跟沧海桑田似的,一下子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你说余溪是不是躲着我们啊。都在江州,居然也不回学校看看,干嘛这么夹生。” 叶颜目光微闪,含含混混地没接话,转问了另一个问题:“余溪后来找男朋友没有?” “怎么可能。”团委书记瞅了眼林奇,压低声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这个跟她父母都断绝关系了。” 叶颜还真不知道:“闹得这么严重?” 居然都跟家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然你以为呢。她家在当地也是有些关系的,公务员有点悬,事业单位基本不成问题。她干嘛还大老远跑去k国留学啊。”团委书记吹着蛋饺上的热气,“也是性情中人啊。” 真想在医学方面更上一层楼,去欧美甚至日本,都比去k国强。 叶颜哑然失笑:“去留学不也挺好的么,好歹也算长见识。反正她白富美,也不差这个钱。” “谁说的,她要真不差钱,也不会去k国了,还不是冲着奖学金。” 叶颜的桃花眼瞪圆了,显出孩子气的稚态:“不是为爱出走?我怎么当初听说是为了追随爱侣走天涯啊。” 团委书记哈哈大笑:“一半一半吧。” 桌子后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小食堂的塑料门帘被掀开了,几位二十出头的男女从屋外的黑暗中走进来,显出光亮的脸。 团委书记伸手招呼他们:“哎,文轩,有个事儿跟你打听一下。去k国的文贤大学留学要几年时间?就业前景怎么样?” 被她唤作文轩的中等个头的男人微笑着走过来,冲桌上人点点头:“怎么,你有兴趣去留学?” 团委书记摇摇头:“不是,我们刚才聊到了大学舍友,她去文贤大学留学的。我们正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文轩摇摇头:“那要看她学的是什么专业了。” “一年呢?”叶颜抬起眼,露出笑容。 文轩愣了愣,有些迟疑:“神学可能吧,然后去各地教会实习。” “有没有读一年,然后直接回医院工作的。”团委书记笑道,“我们都是临床医学专业的。” 文轩笑了笑,不太肯定的模样:“那应该心理学之类的吧,就是加强对患者的心理疏导。东方传统医学不都讲究身心合一么。” 团委书记笑着点头:“多谢你,麻烦你了。” “应该的。”文轩笑着给桌上每个人都派了名片,“诸位要是对去文贤大学留学感兴趣的话,欢迎随时咨询。” 文轩跟他的同伴们离开后,叶颜压低声音问:“现在留学都这么服务到家了?” “全世界都想跟我们国家做生意。”团委书记大口吃肉丸,声音含混不清,“大方啊,我国留学生拯救了多少国外大学。” 林奇没憋住笑喷,生生呛到了自己。 叶颜龇牙,赶紧将自己面前的水推过去给他。 林警官的脸又红了,怪不好意思的,两个人喝一瓶水。 事实上,这瓶矿泉水根本没开封。 自己给自己加了个脑内小剧场的人民警察再度回过神的时候,桌上的砂锅已经扫荡干净。 叶颜吃饱喝足心旷神怡,点着桌子跟团委书记感慨:“论起物美价廉,当属我们医学院小食堂。” 团委书记嗤之以鼻:“你那是自带滤镜效果,当年是谁说吃遍江州高校,数咱们医学院食堂又贵又难吃?” 叶颜立刻选择性失忆。她年纪大了,不记得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知好歹的话。 两个姑娘在前头打闹,团委书记一路将叶颜送到学校门口,末了还虚张声势地威胁了把林奇:“好好照顾我们叶子啊,不然的话,我们可都是刀刀见血,刀刀避开要害的人。” 林奇立刻挺起胸膛,极其响亮地回答:“好!” 团委书记立刻乐得不行。 待到两人坐回车里头,叶颜才想起来安慰下被胁迫的林警官:“你别理她,她就是人来疯。上次我带老胡过来吃小火锅,她照样这么说。” 林警官一口血含在嘴里头,差点儿没呛死自己。 “你带胡医生过来干什么?” 叶颜漫不经心:“找教授呗,老胡想考研,院前急救基本没什么上升空间。做到头也就是熟练工种,老胡求上进啊,想早点脱离混吃等死的环境。” 林奇赶紧追着问下去:“那你呢,后面打算考研还是怎么样。” “继续干120呗,这是救人最多最及时的地方,功德无量。”叶颜定好位,将手机拿在手中,指挥林奇,“前方路口,向右转。” “这这不是回家的路啊。”林奇有点儿迟疑,他不应该路痴到这份上吧。 叶颜瞪眼:“回什么家啊,没听到余溪一年前在圣静心国际医院工作嘛。” 林奇有点儿想抠手指头,不用这么急吧。西山坟墓女尸案有专案组跟进,他们外围支援不用冲锋陷阵到这份上。 “你也说是一年前的事情,说不定她早已离开。” 叶颜摇头:“医学本科工作一年后才可以考执业医,个人无权报考,必须要有单位。考完拿到资格证,还要有执业证,确定执业场所跟执业范围。” 既然一年前余溪表现得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正常情况下,她就是想换工作,也会有个情绪过渡期,不会贸贸然辞职。 找新工作需要时间,而且多半会向同行业的同学老师求助,而不是一声不吭直接消失。 叶颜抬头看着圣静心医院的招牌,月光下,高大的建筑物灯火通明。 她轻轻吁了口气:“走吧,我们进去问问。” 林奇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在了她前头。 导医台小姐极为热情,远远的就迎上来询问他们的来意。 林奇忍俊不禁,拿手挡着嘴巴跟叶颜嘀咕:“一看就知道是私立医院。” 公立医院的风格是基本上都等病人去找她们。 叶颜胳膊肘顶顶多嘴的林警官,冲导医小姐笑得温柔:“没什么,我们在江州120急救中心工作,见到医院就想进来看看,了解基本情况。这样以后送病人的时候,也好多一些选择。” 导医小姐的态度更热情了,不仅拿了一沓子宣传资料过来,还找了专人主动引导叶颜上上下下参观:“我们医院最大的特色是慢性病调理跟癌症的康复医疗,采取现代医学与传统医学相结合的方式,减少药物使用,增强患者的生活习惯改变跟自身调节。” 跟大部分私立医院一样,这里环境优美,但是住院病人不算多。 走廊前面传出悠扬的乐声,旁边的活动室内,一群身着蓝白色相间条纹的病人正跟着前面身着宽松服装的人练习打坐。 伴随着梵音,还有引导者的鼓励:“相信自己,相信宇宙赐予我们的能量,我们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病魔会退散,身体会康健。” 导医小姐轻声道:“我们注重对病人的心理疏导与调节,增强病人的自信心,通过理疗等手段来改善病人的生活质量。” 叶颜的目光落在活动室外面的宣传画上,笑容满面:“还有温泉,你们这儿服务真周到。” 导医小姐始终保持标准的二度微笑:“对,改善患者的生存状态,一直是我们医院坚持的原则。” “挺好的。”叶颜笑容可鞠,一边翻着手上的宣传资料一边念叨,“下次有老年病人想住院调理,我就说说你们家。对了,你家走不走医保途径?费用怎么结算。” 叶颜絮絮叨叨问了一大堆问题,还要了纸笔认真地记录。碰上导医小姐解答不了的,她还催促对方向领导确认。 等到问的差不多了,叶医生才转头看自己新鲜出炉的同事林奇,跟突然间想起来一样:“对了,咱们班的余溪你记得吗,就是去k国留学的那个。好像就在这儿工作。” 猛的被cue到林警官几乎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啊”了声,然后才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她这么快就回国了?” “她目前在哪个科啊?”叶颜装模作样地翻着医生介绍,讪笑道,“是不是小医生上头都没介绍啊?” 导医小姐为难地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我到这边工作也才几个月。” 叶颜嘴里头念叨着:“真糟糕,手机掉了把余溪的号码给弄丢了。你们医院系统里头能不能查啊?要有联系方式就更好了,下次我来你们医院蹭食堂。” 导医小姐手足无措,尴尬不已:“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人事科的同事比较清楚,不过他们已经下班了。” “这样啊。”叶颜无比惋惜的模样,“那我得空再过来看看吧。她还欠我顿饭没请呢。” 导医小姐不知道怎样应答才对,只能冲她微笑。 出医院大楼门的时候,林奇对叶颜摇摇头。从余溪学校档案中翻出来的父母联系方式拨打过去,一个是空号,另一个也否认自己认识余溪。 “有可能已经换手机号码了。”林奇将余溪的家庭地址抄下来,发给同事去调查。 现在尸体的身份基本确认是余溪,但最重要的生物学检测还没做,就无法下定论。 “她父母肯定很伤心吧。”叶颜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会不会后悔呢?因为女儿的性取向跟女儿断绝了关系,所以当女儿遇到困难时,她没有选择向父母求救,最终横死荒野。 林奇难得敏锐了一回,想到叶颜的孤儿身份,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别想这么多,各有各的缘分。这处少了,别处肯定有补偿。” 叶颜笑了起来,揶揄对面的警察:“你们警校还教哲学?” “我们警校教的东西可不少。”林警官力图证明自己并非学渣,掰着手指头给她数课程,半晌又嘀咕句,“下回,我带你去逛我大学母校吧。” 真是的,一直靠人家女孩子主动,他这个大老爷儿们实在太不像话了。 今晚时候不早了,警校位置又在城郊。等明天,他下班后一定带她去见识警校。 两人下台阶的时候,迎头撞上对年轻男女往上走。 胡医生看见叶颜相当惊讶:“呀,你们怎么在这边?有朋友在这儿住院吗?” 叶颜眯眼歪头笑:“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我老婆在这边工作啊。”胡医生相当自豪地隆重推出他家亲爱的,得意洋洋,“怎么样,我老婆是不是才貌双全。介绍一下,叶子,林警官,我老婆瑶瑶。” 叶颜笑着伸出手,主动跟瑶瑶打招呼,开门见山:“太好了,正好我有事想请嫂子您帮忙。” 瑶瑶在圣静心医院当出纳,全院的工资都要从她手上走。她对余溪这个名字没印象。进了电脑工作系统中查看后,她才发现余溪的确在圣静心工作过。 “前后待了差不多是四个月,接着就离职了。” 叶颜拿笔抄下余溪在圣静心医院工作的时间,去年六七四个月,记录中显示她是因为个人原因自行辞职。 “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叶颜笑道,“我同学留校,负责统计毕业生去向。大家一直联系不上余溪,听说她在这边工作,我就过来看看情况。” 瑶瑶晃晃脑袋,为难道:“我这儿没记录,只有她当时的工资.卡.号,真不好意思。” 叶颜笑着欠身:“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嫂子。嫂子你放心,胡哥特别忠厚实在,绝对没有丁点儿花花肠子。” 瑶瑶拿了自己落在办公室的包,四人一块儿离开圣静心医院。 车子缓缓驶离大门的时候,叶颜转过头,目光落在巨大的十字架装饰上,轻轻叹了口气。 瑶瑶好奇地看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颜摇摇头,微笑,“生老病死是生命的本质,谁都逃不脱也躲不过。” 瑶瑶也跟着笑起来:“可是大家都愿意活得更久更舒服些啊。” 林奇将胡医生跟他女友送回家后,分享了他得到的最新消息:“你同学的案子性质可能要更改了。” 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死于肺栓塞。结合她死亡前刚分娩不久的情况看,考虑产后血液高凝形成血栓,导致死亡的可能性最大。 叶颜抓着手机,调看朋友查到的病历资料,轻声道:“这就对了。” 林奇莫名其妙:“什么对了?” “那个死掉的孩子的母亲,在生孩子时因为大出血导致席汉氏综合征,继发性不孕。” 林奇瞪大眼睛,有些转不过弯:“你是说?” “尸体并不是棺材入坟之后被调换的。棺材从她家抬出来开始,里头装着的就是女尸。” 西山周围全是壕沟,凶手背着尸体通过壕沟,然后再刨坟调换尸体的操作难度系数,堪比难上青天。 最重要的是,山上的花草树木,谁也没看到有谁过来偷偷摸摸挖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晋.江独发 “我说,今晚就算了吧, 咱们回家去。剩下的事情我明天上班跟进调查。——啊!你你开慢点儿。” 林警官惊恐地抓住车顶的扶手, 无比后悔五分钟前, 他居然交出了车钥匙。 按照他原先的规划。今晚他们已经收获满满,很可以直接回家花前月下聊聊工作谈谈人生然后水到渠成。 然而叶医生拒绝了,她要立刻调查下去。 “天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林警官苦口婆心。平常上夜班她休息不好也就算了,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何苦这么拼命。 叶颜言简意赅:“我睡不着。” 今夜月色如此美好, 适合冲锋陷阵奋斗妖生。谁家月光花这个时间点儿睡觉啊, 月光花的夜晚一定要活色生香。 林奇身为人民警察的责任感被唤醒了, 他羞愧难当。热心群众都积极主动为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繁荣发展而奋斗,他居然局限在个人小世界里头, 光想着卿卿我我情情爱爱。 他双手一抹脸, 简单粗暴地赶走疲惫:“好, 我掉个方向。” “不, 你下车,我们换个位置, 我来开车。” 林警官哪里好意思:“不不不, 我没事, 我来开车。” 叶颜笑靥如花,轻轻眨了下眼睛, 长长的眼睫毛跟刷子似的, 刷过了林警官的心窝:“我来吧,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车上的多肉瑟瑟发抖地抱住胖胖的自己,哀嚎人民警察多单纯。阿花开车,别说是人类了,就连苍蝇都别想在车上睡着觉。 被蛊惑了的林警官稀里糊涂地交出了车子的主导权。 还没等他现场指导自称拿了驾照后还没亲手摸过车的叶医生如何操作,敞篷宝马一骑绝尘,硬生生开出放f1赛车的风采。 伴随着一声轰鸣,黑色宝马突然加速,“哗”的越过车道。林警官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车子冲进了高速公路。 身为二十岁前也是在江州地下赛车圈混过的人,林警官自认见多识广,却愣是被叶医生的车技逼得全程脖子往后仰,身体惯性跟不上车速。 “你你慢点儿。” 风太大,叶医生表示什么都没听到。她兴奋地踩着油门,一路狂飙在绕城高速上,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嘴里发出欢呼。 清爽的夜风带着露水的湿意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感受月光在身上的流淌跟浸润。房屋建筑物飞快地往后退,每一株花草树木都在为她摇旗呐喊。 叶颜兴奋地解开了长袖衬衫的扣子,夜风灌满怀,清凉又舒爽。她心满意足地发出喟叹。 林警官死死抓着车椅,目瞪口呆地看着驾驶座上被风勾勒出的美好弧度。圆润的饱满的,凸起的,凹下去的,翘起来的。 车窗外的路灯被飞快地掠过,灯影在她的身上变幻出神秘莫测的图像,仿佛谁的手在蠢蠢欲动,牵着她运动背心的领口不知道想干点儿什么。 林警官抓着车椅的手又攥紧了一些,连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告诫自己先干正事。 手握方向盘,脚踩离合器的女人身体不时随着音乐摇摆,每一次活色生香的前后晃动都散发出醉人的幽香。 那么美,那么野,就像月光下的曼陀罗,浑身都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林警官仰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儿不合适,还是大马路上呢。等下了高速,找个隐秘点儿的地方再说。 亏了,之前出江州大学校门的时候,就该去趟药店。 林警官紧紧夹住双腿。 车子猛的冲下高速公路,进入村庄后,道路明显狭窄了许多。 林奇总算想起自己才是老司机,声嘶力竭地强调:“慢点儿,天这么黑。” 可怜的人类,原来他怕黑啊。 “啪—” 叶颜又开了盏灯,冲他眨眨眼:“别怕,有我呢。” 昏黄的车内灯下,林警官鼻子发痒,他感受伸手捂住,生怕热流流下。 不对,他怎么觉得自己拿错了剧本。 林警官转头看驾驶座上的女人。 夜风中,叶颜长发拂动,冲他邪魅一笑:“乖,不怕噢。” 林警官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真是羞涩。 他还在暗戳戳对手指的时候,车子“刷”的一声,停在了院子门口。 解开安全带的林警官总算后知后觉:“这么晚了,我们跑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乡下人夜生活贫乏,基本上都是看完八点档电视剧就睡下。 整座村庄静悄悄的。一路上,除了偶尔有人家的狗被汽车行驶的声音惊动发出警惕的吠声外,阒然无声。 入了秋,连虫子都不再鸣叫。 “她也睡不着。”叶颜拿出手机,轻轻地叹气,“她放不下孩子呢。” 院子门开了,憔悴的女主人站在门口,勉强冲着叶颜笑:“叶大夫,这么晚了,还麻烦您登门。” 林奇稀里糊涂的,觉得这话说反了方向。要说麻烦,也是他们麻烦对方,大晚上的跑过来敲门。 到底是乡下人实诚,林警官深以为然。以前下乡办案也是这样,老乡虽然整体文化层次不高,可人心多半淳朴。 叶颜冲女主人微微欠身,轻声细语:“你家宝宝的事,我很遗憾。” 女人捂住脸,泪水止不住地从手指缝隙间朝外头涌,她拼命地摇头,声音哽咽:“不是的,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救了我宝宝的命。是我是我们脑子糊涂。” 夜色寂寂,月光照的院子里头的水泥场亮堂堂。庭前有树,快到中秋,灯笼果儿挂满枝头,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女主人的哭声太响亮了,让林奇生出种光天化日下哭哭啼啼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的荒谬感。他立刻合上身后的院门,生怕给她招来闲言碎语。 乡下人消遣少,最爱传各种稀奇古怪的闲话。 叶颜轻轻拍着失孤母亲的后背,安抚道:“不是你们的错,不要自责。你这样,你们家闹闹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闹闹妈身子猛的打了个哆嗦,像是夜风沁凉,她受不住。 苍白憔悴的女人睁大了双微红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们。 看得林警官心慌气短,忍不住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便装又懊恼穿成啥样人家都能认出来,他是个警察。 羞愧,万分羞愧,警方已经地毯式搜索了,到现在也没发现孩子的尸体。 江州算是富庶,乡下也非荒郊野岭。早五十年前狼就绝了踪迹。乡下的野狗就是没人喂养,垃圾堆里头的剩饭菜也够它们养得油光毛亮,委实犯不着动嘴啃个死孩子。 警方查了半天也没弄清楚,那凶手抱走死孩子究竟是何用意。 叶颜伸出手,扶着高大的枣树,满树的灯笼果泛着红,轻轻晃动树干,就能落下一层鲜甜可口的鲜枣儿。 “你每天都过来陪着树上的宝宝吧。” 林警官“嗷”的一声从树旁蹿回水泥场,瞪大了双眼盯着枣树上头看。 他双眼视力皆是2.0,今晚月光如流水,照的整棵树都像是自己会发光。枝繁叶茂间,果然有个蜂箱似的木匣子紧紧绑在树干上。 如果不点破,林警官还以为这是她家帮鸟儿盖的窝。 妈啊,那里头居然装着个死孩子。 林奇拼命摇头,死活想将孩子睁眼盯着他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开来。 这也太瘆人的慌了。 叶颜安抚地拍拍警察的胳膊,哀怜人类的脆弱。看,他们也知道,他们害怕的是人类自己。 庭院中的女人肩膀小幅度的抖动着,嘴唇不住地嗫嚅,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月夜静悄悄,只有站在枣树下的叶颜慢条斯理:“有的地方认为夭折的孩子不能埋进土里头,因为孩子魂魄弱小,钻不出来,没办法再转世投胎。” 他们将夭折的小儿摆成胎儿蜷缩在母亲子.宫中的模样,装入木盒当中,悬挂在树上,日日念经祈福。孩子得人陪伴,不再孤独,可以早日升天投胎,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憔悴的女人捂住脸,先是小声啜泣,然后变成了呜呜痛哭。 “我没办法啊,我真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间倒下说胸口痛,然后很快就没气儿。我想120求救的,可是电话打不通,再转过头,她已经一动不动了。” 因为生孩子时大出血导致继发性不孕的女人,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走投无路之下,她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她不能生,她就借个子.宫生。 “我怀闹闹就费了好几年功夫,我婆婆很嫌弃。孩子没了以后,她天天闹着要我丈夫重新找个能生养的大姑娘。明明是她造的孽,给闹闹喂什么米酒才害死了闹闹。从她嘴里头出来,就变成是我身体不好,所以闹闹是娘胎里头带出来的病根子。” 刚刚失去宝宝的母亲甚至连悲伤都来不及悲伤,就被迫立刻投身到寻找出路的道上。她清楚自己再怀个孩子除非出现奇迹,所以将希望寄托找人帮忙生上。 “包生儿子要一百万。我不在乎男女,我就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所以女人选择了最便宜的一档,无论生下来的孩子性别跟健康情况,一口价四十五万。 “礼拜一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中间人带着物色好的对象过来了。她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中间人说她刚出月子,得调养几个月才能接着做生意,问我们能不能接受。” 女人的丈夫原本嫌弃等的时间太久了,想换个人。只是现在代孕妈妈抢手,有钱人都得排队,何况是他们这种低端客户。 最后,双方你来我往,初步定下了这事儿。 女人抿了抿嘴唇,终于鼓足勇气说下去:“两边谈的时候,那女的一直不吭声。我心疼她刚出了月子就要干这事,给她倒了杯糖开水。可她端起杯子还没喝,脸色就不对了,一个劲儿说喘不过气,然后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在场的人全都慌了神,120电话又一直占线。等到大家手忙脚乱把她抬到门口,人已经翻开白眼,彻底没气了。 这时候,院子门响了,帮忙抬棺材的本家兄弟过来了。 因为是小儿夭折,所以要趁着天早没人在意的时候赶紧埋了,免得生事端。 “当时我们全都吓懵了。”女人瞪大了眼睛,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个小溪就直挺挺地躺在屋子里头,外面还有人敲门。我丈夫说中间人带了个病秧子过来,中间人说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双方连扯皮都不敢大声,害怕让外人发现屋里头躺着个死人。最后情急之下,他们想出了个荒谬的办法,直接将猝死的女人放进棺材中。 反正他家也没买到小孩专用的小棺材,抬回家的就是正常的成.人尺码。 他们害怕死掉的女人会认出坟墓的主家,变成厉鬼回头报复,又抓了把生石灰撒在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希冀如此断了对方的寻仇路。 堂屋中的灯点亮了,灰白的光映在女人脸上,显出了死气沉沉的苍白:“我不愿意我儿子跟她躺在一个棺材里头,我把闹闹抱了出来,照着我老家的规矩,安置在树上。” 她日日夜夜诵经祈福,希冀孩子可以早日升天重新投胎做人。 “村里头发话要挖坟送去火葬时,我们都吓坏了。只要棺材板一打开,所有的事情就全都说不清楚了。所以我们家才极力反对挖坟的。”女人苦笑,“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只有挂钟发出的声响。 林奇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荒谬的故事。代孕丢掉性命的名校毕业生,慌张想出李代桃僵主意的失孤母亲,怎么看都是出荒凉的悲剧。 叶颜平静地注视着表情麻木的女人:“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要告诉我的?” 女人呆呆的,只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间或一轮,显出点儿活泛的气息。她迟疑地晃晃脑袋:“没有了。”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又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呢?”叶颜平静地看着女人的眼睛,“你难道不是要找我帮忙?” 女人突然跪在地上,直立上半身去抓叶颜的手:“叶大夫,我知道你是能耐人。当初我儿子那样,县医院都说不出个三六五,你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我晓得你通阴阳,识鬼神,你是叶大仙。我就想求你帮帮她。” 林奇有些囧,发生命案,老百姓第一个想的不是报警,而是找大仙帮忙。他迅速忘了也找叶颜跳大神的事情,本能地有些酸溜溜。 叶颜摇摇头:“我就是个普通医生,不过这儿有警察。你想报案的话,现在就可以。” 女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苍白的脸色发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结结巴巴,捋了半天舌头才滚出一句话:“那个小溪在喊救命。” 自认为红又专的林警官背后顿时生出寒意,说话声音都哆嗦了:“你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搞这套。” “我是说真的!”女人急起来,“这几天晚上,我都梦见她对我喊救命。其实那天早上,我给她端水的时候,我就看到她给我做口型了。她在喊救命,不敢出声。” 林奇端正脸色:“你的意思是,她是被胁迫着当代孕妈妈的?” 女人仓皇地点头,声音颤抖:“对她肯定是被逼的。我怀疑她是被害死的,不然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 “既然你们是通过中间人谈事情的,那你有中间人的联系方式吗?” 女人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像是在极力回忆。半晌之后,她才犹豫道:“有个q.q号码,但在此之后,我发信息,对方就没回复过了。我把号码报给你们。” “除此以外呢?”叶颜并没有要记录的意思,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女人,“你认识中介吗?” 女人慌乱地摇头:“没有,不认识。” 叶颜的目光在屋中梭巡。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二层小楼。屋中装潢简单,桌上的纱罩下摆着晚饭没吃完的饭菜。 明天早上,加了水煮,又是一餐。 叶颜轻声问:“你跟你丈夫一年能挣多少钱?” 女人愣了下,苦笑道:“能有什么钱,在家种地外加到镇上厂里头打打工,一年到头也就是五六万而已。” 叶颜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嘴角上翘的弧度似乎是在笑:“你们很大方嘛,四十五万,一个在q.q上聊了没两句的人,就信得过,直接掏钱出去。” 女人神情狼狈,目光慌乱地躲闪:“那个,人家都说他口碑很好。” “人家是哪个人家?”叶颜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请你说清楚些。” 女人的脸低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嘴唇嗫嚅:“我我也说不清楚。” “陈岚,闹闹是你唯一的孩子吧。” 女人慌乱地点头:“对,我就生过闹闹。” 叶颜叹了口气:“陈岚,也许你忘记了。你在怀闹闹之前,我给你做过妇科检查。闹闹不是你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一般情况下,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宫.颈口才会呈现出“一”字形的横裂状。 眼前的女人,生过不止一个孩子。 “你认识那位中介,因为你曾经在他手下干过同样的工作。” 租借自己的子.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晋.江独发 陈岚抱着腿蹲下,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泣不成声:“我也不想, 我没办法, 我那时候是真没办法。” 她初中都没上完就出去打工。天底下就没有遍地黄金的天堂,在哪儿挣钱都不容易。打工妹,社会的最底层,谁都能过来欺负她一把。 好在认识了后来的丈夫,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安慰也能勉强支撑下去。 男友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想自己出来做买卖。 做生意同样有赔有赚, 新手十之八.九都是掏钱交学费的命。陈岚的丈夫同样没有跳出这个惯例。 一分钱没挣到不说, 两人还背了一屁.股债, 天天被债务逼着只差跳楼自杀。 “之前跟我一个店里头当暑期工的女孩帮我介绍了个来钱的快门路。只要是女的,都能做, 而且能挣大钱。” 陈岚得到的这份新工作是卖卵.子。 不同于名牌大学生的漂亮同事, 卖一次能拿到几万块;打工妹陈岚不受客户欢迎, 打了好久的促排卵针, 做成一次买卖,经过层层盘剥后, 到她手上只有千把块钱。 这点儿钱, 杯水车薪。陈岚等不及, 央求中介帮她想办法。于是她出卖的范围扩大了,从卵.子又增加到子.宫。 中介帮她炮制了新身份, 她顶着女大学生的名头开始代孕。顾客喜欢女大学生, 觉得她们各方面素质比较好, 生出来的孩子也聪明。 “我做过五次试管婴儿。”陈岚木木地看着地面,那黑黢黢的阴影,仿佛是她极力回避的过往,“顾客挑性别,要男孩不要女孩。我第一次怀孕就没能生下来,中途被押着去打掉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岚突兀地笑了,轻声呢喃:“这就是命,老天爷惩罚我呢。我打掉了孩子,他就把我的闹闹带走了。” 叶颜伸出胳膊,搂住了面色苍白的女人,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 陈岚也知道。 到了那种状况下,她就是砧板上的肉,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她们这些女孩子跟猪猡一样,被关在中介公司租下来的房子里头,等着瓜熟蒂落。 然而古代管女人生孩子叫过鬼门关,世事哪有处处顺利的时候。流产的代孕妈妈拿不到钱还算好的,最惨的是胚胎跑错了位置,变成宫外孕的。 国家命令禁止代孕。 她们这些代孕妈妈基本上都是没有资质的私人诊所或医院里头完成移植胚胎的过程。前来走穴的大医院医生来匆匆去匆匆,配套设备又跟不上,失败的概率自然更高。 “跟我一个屋的女孩就得了宫外孕。”陈岚眼睛直勾勾的,像是陷入了噩梦,“后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 最后那件事到底怎么收场的,陈岚不知道。她们从签下合同开始,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去哪儿都有人看着。 中介跟她们说,自己算正规有良心的了。 还有人专门手下控制着一批女孩,完全诈骗顾客。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名义问想求子的顾客要钱,骗到对方不愿意再掏钱的时候,就强行打掉孩子。只要孩子不生下来,就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违法犯罪。 陈岚絮絮叨叨的,常常是一句话重复了两三遍自己还毫无所觉。叶颜记得她重复最多的话是:“没人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是母猪,专门下崽的猪。” 在生完三个孩子,拿到五十万块之后,陈岚彻底脱离了那个圈子。 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卖卵次数太多,导致她后来自己怀孕艰难。因为流过好几次产,生完闹闹后,胎盘粘连又引发大出血,最终彻底摧毁了她的健康。 “这就是命。”陈岚双手捂住脸,自嘲,“我前前后后卖了五十五万块,完了全部还回去,再搭上我的身子,还未必能求回个孩子。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啊。” 叶颜轻轻抚摸着陈岚的后背,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那些挣着血腥钱的中介,错的是那些以为人是货物是商品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人。 “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找到那位中间人吗?” 陈岚迟疑了片刻,小声道:“我们那时候都是在圣静心医院做检查。” 院子门发出“咣当”的声响,陈岚的丈夫阴沉着脸走进屋。他家中的客人打招呼,只匆匆往楼上去,过了没几分钟,又满脸愠怒的推响了院子门。 站得高看得远的枣树发出叹息:“又去打牌了,这对母子一个样儿,就知道打牌。” 叶颜转头看神色尴尬的陈岚,轻声道:“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怎么生个孩子,而是到底要跟谁过下去。” 上大学时,医学伦理学教授曾经跟学生们谈到过代孕话题。他本人持反对态度。 一旦代孕合法化,会有大批妻子被懒惰的丈夫当成商品出售,会有大量女孩子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威逼利诱。自认为处于安全区的女性也会被盯上。因为人总是想要获得更优质的商品。 比如说自认为是狩猎者的余溪,最终也沦为了被狩猎的对象。 回去的路上,无论如何林警官都不敢再将方向盘交给叶医生。他先前下车的时候,之所以没吐,完全靠人民警察的尊严硬撑着。 叶颜没跟他争抢车子的主导权。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你说,这姑娘是有多想不开,非得自己走到这步呢?”林奇叹气。 像陈岚这样受教育程度较低又早早承受生活重担的女性,沦落到出卖子.宫的境地,林奇能够理解。 因为她们不懂,她们不知道可能承受的后果。 余溪不同,余溪本身就是医学专业毕业的。她应当清楚生命馈赠背后标上的价格。短平快挣到的钱,将来付出的成本更高。 叶颜轻轻地叹气:“不,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林奇迷糊:“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要走到代孕这步呢?” 林奇哑然失笑:“为了满足无穷无尽的物质欲望。” 这方面,林警官自认为见识要比年轻的女医生叶颜多。 有不少在大众眼中看来是天之骄子的女大学生,为了挥霍,会做出各种将自己当成商品出售的事。他以前还破获过名校女研究生网上求包养,结果被有s.m倾向的金主囚禁的案子。 况且作为非典型富二代,林警官也见过不少这种场子。人类一旦没下限起来,可以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叶颜摇摇头:“如果她急需用钱,正常情况下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借钱吗?起码先问朋友同事借过之后,真正走投无路了,才走向出卖子.宫这一步。” 当一次代孕妈妈,余溪能够拿到手的最多二三十万。这个数字,应当还不至于将她直接逼上绝路。 林警官愈发糊涂:“那你的意思是她直接被绑架然后强迫她代孕?这个,实际操作起来风险系数太大,其实并不太现实。” 夜色深了,气温也下降的厉害。林奇坚持将敞篷车的棚顶放下,省的她又冻感冒了。 叶颜懒得跟他掰扯,只开了点窗户透气。 夜风拂乱了她头顶的小揪揪,林奇老想伸手去按住她翘起来的头发。 叶大仙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否则保不齐会揍人。开玩笑,花瓣是谁都能碰的吗? 她嫌弃林奇反应迟钝,要是小夏夏在这儿,肯定已经发现问题之所在了。 如果是“正常”的代孕,余溪为什么要将孩子生在大马路上?就算客户不喜欢女孩,到小胖宝这个月份了,直接催产生下来也能活。 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她清楚地明白路边产子可能存在的危险。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最初为什么同意怀孕?”叶颜手欠欠地玩着车上的多肉,慢条斯理地强调,“别忘了,她是拉拉。” 林奇不以为然:“拉拉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啊。拉拉”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颜,后者不得不开口提醒他:“林警官,前面是护栏。” 林奇赶紧调整方向盘,舌头跟脑子一样乱:“你的意思是,她代孕是为了自己跟恋人生下她们的宝宝。” 叶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分析下去:“她大学毕业才两年,怀孕的时候,还不满二十五岁。有句话说,教育是最好的避孕药。这么年轻,又是女同身份,很少有人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生孩子的。” 林警官这回脑子终于在线了,跟着做推论:“除非她的恋人强烈表现出希望有个孩子,她为了满足恋人的愿望。” “也有可能是为了维系双方的关系。”叶颜将多肉玩到瑟瑟发抖也不肯缩手,“孩子是家庭的天然黏合剂。” 林奇越想越兴奋:“可是后来她发现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所有权并不归她。所以她才想方设法将孩子生在大马路上。” 人民警察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犯罪集团,这是诈骗,这是诱拐,这是人身禁锢。 可惜这罪名偏偏最难定。 “她这不是傻么,当时不回那辆车上,等着救护车一块儿到医院。就算发生了肺栓塞,好歹也有人给她急救啊。”林奇越想越来气,不停地摇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就这样窝窝囊囊的丢掉了性命。她的人生,明明还可以有很多可能。 亏得他们局里头小姑娘老爱念叨什么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小姐姐最好最温柔。其实哪种人里头都有渣滓遍地走。 离家出走,跟父母断绝关系,为爱走天涯。现实却给她一耳光,冷酷地告诉她,什么叫人间不值得。 林警官絮叨一路,暗戳戳地给自己不停加戏,强调这世上好男人还是不少的。 比方说,手握方向盘的他,就是这么的英俊潇洒,完全配得上叶医生的冰雪聪明。 林警官现场实力拍马屁:“你记性真好,实习时给人做妇科检查还能记得住结果。” 那个陈岚就是在叶颜点出她以前生过孩子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才竹筒倒豆子,将所有情况交代了个干净。 叶颜莫名其妙:“我没给她做过检查啊。” 可怜林警官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圆回头了,只能耿直地表达委屈:“那你还说的那么斩钉截铁。” 万一穿帮了,后面到底要怎么收场。 叶颜同情地看着人民警察,善良地提醒脑袋瓜子不够用的林警官:“我刚看过她的病历。” 结婚三年没生育,又处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陈岚肯定做过无数检查。她怎么可能记得每个给她妇检的医生。 下车的时候,林警官偷偷打了呵欠。他觉得今晚肯定是用脑过度了,他平常没这么容易犯困。 林警官偷偷觑着神清气爽的叶医生,自觉应该努力拯救一下。 人家女孩子都没喊累喊困,他就这么直接瘫床上睡着了,不是在啪啪打脸,撕破皮表示对姑娘没兴趣么。 不,他有兴趣,兴趣很不小。 林警官毫不犹豫地冲了个冷水澡,又坚持不懈地拿漱口水醒神,最后忍住往太阳穴上抹风油精的冲动。 这要是两人卿卿我我鸳鸯交颈的时候,被女孩子闻到了风油精的味道,估计人家会踹他下床吧。 林警官在浴室里头足足捯饬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他极其富有心机地将睡衣领口微微敞开,合法卖肉,展现他苦练多日方才初显成效的胸肌。 露台上的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捂眼睛。它们可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类吗?真的是羞耻度爆表。 林警官拗了半天造型发现没人关注,不得不清清嗓子,羞涩地提醒叶颜:“叶医生,您要不要洗个澡。” 呸!他真蠢,这话说出口,怎么听怎么像他嫌弃人家身上脏一样。明明她挺香的。 瘫在露台上晒月光的叶颜回过神,嗅嗅自己身上,嗯,的确应该洗个澡。 卫生间的花洒哗哗响,林警官天人交战半天,决定还是走绅士路线比较合适。他翻箱倒柜,找出了搬家时朋友送他的香薰蜡烛,赶紧摆成心形点燃。 小小的火苗一簇簇,散发出玫瑰的幽香。林奇调整好灯光的角度,又挑选了首浪漫钢琴曲启动音响,试图血洗今天下午的耻辱。 他躺在沙发上,拗了半天,终于挑选出最合适的性.感造型,眼巴巴地等着叶颜出浴。 香薰袅袅,花香勾得林警官眼皮子愈发沉重。他晃晃脑袋,决定先合眼,免得到时候眼睛有血丝,破坏氛围。 嗯,竖起耳朵听就好,一有动静他就调整好状态。 林警官放心大胆地闭上了眼睛。 灯光下,香薰蜡烛的说明书上写着一行小字:有助于舒缓神经,调整睡眠。 悠扬缠绵的乐曲声中,林警官幸福地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叶颜泡了半个小时的燥,心满意足地出浴室,准备继续晒月光。她看着客厅中睡在沙发上的男人,摇摇头。 人类的品味果然独特,老大爷儿们睡个觉还要点一圈心形蜡烛,旁边放着钢琴曲催眠。果然失眠是人类社会的常见病多发病。 叶医生秉承了医者仁心,善良地给沙发上的人盖了床凉被。 万一他生病的话,阳气肯定不足。 余溪那丫头活着的时候就跟她不对盘,死了说不定还会纠缠不休。保险起见,还是祭出这一位比较好。 叶颜心满意足地躺回休闲椅上,摸出手机开始看天地玄黄。 等到林警官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露台上,晒了一夜月光研究堪舆术的叶颜沐浴在晨曦中,培养睡意。早晨的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了层暖暖的黄。 林警官吃着面包片喝着牛奶,幸福地笑了,沉浸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幸福泡泡中。 仙人掌忧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他为什么高兴成这样?阿花好像就从冰箱里头拿了牛奶跟面包而已。” 她还嫌弃里面没酸奶呢。 小麦草叹气:“大龄单身汉空旷久了就这样,热爱自行美化,大白鸭都能看成天鹅。” 可怜的人类,对生活大概已经放弃了要求。 晕晕乎乎的林警官整个白班都欢欣鼓舞。 傍晚下班时,他态度坚决,只差以死相逼实力拒绝了加班。 谁让他加班,他跟谁急。有能耐公安局包分配对象啊,真分配了他也拒绝包办。 “得了吧,没看到这么多兄弟还等着分配呢,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同事毫不客气地翻白眼。 林奇笑嘻嘻,勉强稳住,决定幸福人民要善良,不刺激周围这圈单身狗。他现在也是早上有姑娘给他准备早饭的人了,身份不一样。 同事嫌弃地撇嘴,转头接了个电话立刻变脸色,一个劲儿:“嗯嗯,知道了,谢谢啊。” 待挂了电话,他收敛嬉皮笑脸的神色,伸手拍眉飞色舞的林奇:“哎,阿奇,跟你说正经的。那具尸体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还难以下定论。” 余溪的父母死了,去年夏天的事。 她当时回国,应该就是为了给父母办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晋.江独发 交通事故号称人类头号杀手。仅去年一年,全国就有六万多人死于交通事故。 非常不幸, 余溪的父母隶属其中。 “其实原本未必会死。”同事敲着桌子划重点, “虽然是跟货车碰上的, 他们家车质量还不错,没被碾压。人从车里头拖出来时,都还有气。” 林奇挑眉:“伤太重,没抢救活?” 同事跟说评书似的,猛的拍掌当惊堂木:“就是倒霉催的,叫一帮没素质的家伙给坑了。” 车祸发生后, 交警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控制情况, 并且立刻通知120。 结果两辆救护车快开到车祸地点时, 路上碰到有人强行拦车,要求送他中暑的母亲去医院。 按照当地120的规定, 一车一事, 不中途接受其他任务。但是急救人员有义务下车检查后来求救者的状况, 并给予相应指导。 结果—— 时隔两个小时, 林警官坐在步行街的烧烤摊旁,转述这件事时, 急救小组成员皆摇头叹气, 司机甚至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下车?” 见烧烤摊主端着他们点的东西上桌, 司机立刻闭上嘴,坚决不说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是非。 林警官看到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惊讶地瞪大了眼, 疑惑地转头以目光询问叶医生。 这摊主不是冯春她妈么。 当初他们好像信誓旦旦说要抵制冯家的烧烤生意, 以此惩罚那对冷血的父母。到现在,也只有小军会每天跑到医院照顾冯春,看望宝宝。 叶医生双眼放光,盯着香气四溢的烧烤,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他家的烤鸡翅跟烤猪蹄都是一绝。关键是特别入味。” 对吃货而言,原则这东西,不存在。 况且叶医生还理由十足,他们支持冯家的烧烤摊,间接着就是在照顾小冯春母子二人。冯家父母生意好,才会心情好,顺带着能对女儿外孙好点儿。 林警官默默地挑出烤的最适中的鸡翅给叶医生,眼神带着点儿小幽怨。 好吧,叶医生总有道理。 其实林警官的情绪略有些惆怅。因为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正跟叶医生花前月下吃烛光晚餐。 他连材料都准备好了。一下班就开车去超市,大袋子小袋子拎出好几个,最后回到家却只能塞冰箱。 家中空空如也。 叶医生一声招呼都不打,施施然奔急救中心准备接夜班去了。胡医生女友有恙,叶颜义不容辞顶班。 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可起码叶医生应该安抚一下新晋家属的情绪啊。 他打电话过去问情况的时候,叶医生居然还嫌他多事。她上班呢,没空等他的牛排。 林警官抠着沙发上的抱枕,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立刻委委屈屈地从自家追到120分站。 结果打牌打得正热闹的叶医生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痛痛快快地数着自己赢来的十块钱,号称要请客。然后,顺带着将他捎了出来。 林警官拨弄着手中的饮料杯子,心里头的小情绪跟小气泡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碳酸饮料里头往外冒,膨胀的简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可惜的是,急救小组集体眼瞎,神经比院子里头的大树还粗。没人关心林警官的小委屈,大家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讲的交通事故上。 “下了车还想回去?做梦!” 救护车司机一边啃着烤鸡爪,一边肆无忌惮地嘲讽屁.股不出办公室规矩全凭想当然的决策者。 开玩笑,真正干院前急救一线的人都很清楚,救护车出车中途千万不能停。停了之后还想再开走,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拦车的家属能放眼前的车等下一辆吗?当然不能。谁知道下一辆车究竟什么时候到。这等待的过程当中,家里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缺德点儿讲,真碰上这种事,赶紧脚踩油门冲过去才是王道。”司机传授经验之谈。 什么是公平?先叫车的人先得到车,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急救资源面前,人人平等。 叶医生同样缺乏发现悲伤感秋心情的纤细灵魂。 “这么硬生生地拖死了?那他们120肯定被投诉扣奖金。啊,好辣好辣。”她吐着舌头龇牙咧嘴,却打耳光都不肯松开手上的鸡翅膀,只拼命地用手扇风,眼睛盯着林奇手上的饮料。 林警官默默推出了自己给她买的蜂蜜柠檬水:“那120的医生机灵,见势不妙,看那人情况也不严重,假称要上车拿药,赶紧开走了。” 叶颜美美地吸了一大口,压住舌头烧火的辣意,又迫不及待开啃第二口,声音含混不清:“这也是个解决办法。” 斗智斗勇,连哄带骗,医学是人文科学。 可惜的是,120去的路上不太平,往医院送的路上也没消停。 救护车跟辆面的发生了碰擦,还撞翻了旁边的小吃摊子。这下可好,三方扯到一起,就责任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面的司机跟摊主统一战线,坚决不放120走。这年头,索赔首先认准了公家,私人腰包里头钱难掏。 两辆救护车都不许走,因为他们是一伙的。车上的人必须得立刻掏钱,赔偿了损失才能放行。 急救小组被迫报警,等到警察赶过来协调,对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救护车先走。责任怎么定,以后再说。 烧烤摊边围坐的众人,齐齐嘘出口气。历经艰难险阻,余家父母总算应该送到医院了吧? 图样图森破,事情才没那么简单!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救护车重新出发没三分钟,前头就神奇地多出几辆挡道的车。120司机吼完了这辆来那辆,几辆车死活憋着劲,就是不让救护车朝前开。 无论鸣笛警告还是大声喊话,对方司机都装聋作哑,当做没听到。 “艹,肯定是先前那辆面的使坏。”担架员盖棺定论,“这种缺德的孙子见多了。装死,你在后头急得要疯,他都不动。完了就是交警出面,他也一推三二五,说不知道车上有危重病人。” 如此三番两次折腾下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余家夫妻的性命。 120医生眼睁睁看着他们血压心跳往下掉,直至两条心电图都变成了直线。人是最终送到医院了,可是能做的也只剩下安慰性抢救。 余家父母最终伤重不治,死在了医院的急诊里头。 “杀人不用刀啊。”担架员叹气,“这方法多好,成本多低。前面挡道的车最多罚两百块钱,扣三分。” 林奇沉默半晌,最终无话可说。 目前这种故意阻挡救护车的行为主要适用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罚钱扣分。只有极少数最严重的情况,才能给予10天以下的拘留。剩下的,法律没有明确规定。 担架员却突然间清醒过来:“哎,你们说,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铁了心要他们两口子死。货车没撞死,中途再发力。” “也可能是货车司机使得坏。”司机老内行,“这撞死了一把头赔完拉倒,半死不活的可是无底洞,谁知道窟窿要填到什么时候。” 两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货车司机醒过神来之后,就想方设法拖延伤员救治。只要人死了,那就离翻篇不远。长痛不如短痛,彻底解决问题拉倒。 “最后赔了多少钱?” 中途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的林警官,突然间被cue到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眨巴两下眼睛才回答:“加在一起不到两百万,因为死者年纪也不小了。” 司机点点头,喝了口雪碧,正色道:“别说狠,这要是两个人待在医院里头,两百万能扛下来一年就谢天谢地。” 有的时候,善良的成本远高于犯罪成本。人心禁不起考验,又有多少人愿意一辈子背着沉重的负担。 “这钱归余溪继承吧。”叶颜终于啃完了一串烤鸡翅,嘴巴得出空来说话,“余溪好像是独生女。” 林奇点头又摇头:“折腾了好久,两头的亲属都吵得一塌糊涂闹上法院才分清楚。” 按照规定,除了子女,夫妻双方的亲属也有继承权。闹得最厉害的是余溪的叔叔,认为余溪已经跟父母断绝关系,早就不是余家人。 况且一个女孩子哪儿来的资格继承家产,余家的钱财应该留给他儿子。 叶颜槽多无口。 这都什么年代了。家里有皇位等着传承还是怎么的,女孩居然无权继承? 幸亏法律不分男女,打官司的结果是余溪分到了大部分财产,但她也跟亲戚们彻底撕破了脸。 警方通知他们去认尸体的时候,甚至有亲戚毫不避讳地咒骂她罪有应得。不孝女,兴风作浪克死了父母,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纯粹是自己作的。 叶颜叹气,轻轻摇头,转过脑袋看林奇:“分财产的官司是什么时候判的?” “他们家好像找了人,动作挺快的,去年年底就判了下来。” 叶颜点点下巴,手指头敲着小方桌:“然后今年年初,余溪就怀孕了。” 钱一到手,连喘气的功夫都没留给傻乎乎的二十四孝女友,对方也真够心黑手狠的。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余溪跟那人谈了差不多也有四五年了吧,结果就落这么个下场。 司机咬着烤茄子感慨:“那货车司机也挺有钱啊,两百万这么快就赔出来了。” “没——”林奇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停下来。 余溪的女友甚至等不及车祸赔偿金到手,就冒着被余溪发现的危险催促她去代孕,到底图什么呢?难道这人不在乎赔偿金?两百万,足够余溪代孕好几趟了。 林警官猛的抬起头,直直对上叶医生写满欣慰的眼神。 不错,孺子可教,总算反应过来了。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什么赔偿金。 比起两百万的赔偿金,余家的财产才是根本啊。 余溪这白富美的名头虽然掺杂水分,可家境绝对算得上中产偏小富豪了。 余家父母都是垄断型国企中层干部。几十年工作下来,旁的不说,家里商品房跟商铺加在一起足有十几套。 按照现在市价,她完全可以撑得起身家过半亿富婆的名头。 如果那交通事故的赔偿金根本就是左边口袋到右边口袋呢。那还等什么,赶紧趁着余溪年轻,尽快从她的身体上榨取更多的钱财。 林警官的心中充满悲哀。吃干抹净害的人家破人亡,末了连对方的命都不放过,这人真是比拆白党还心狠手辣。 “这帮人势力还不小啊。”司机同样被辣的龇牙咧嘴,“买通那么多人炮制车祸的成本就挺高的。说不定还得打通个中关系。” 担架员叼着烤猪蹄嗤笑:“那肯定不是一锤子买卖,做熟了的老手。专门挑这种年幼无知家里又有点儿钱的小姑娘下手。先骗钱,然后人也成了他们挣钱的工具。熬到油尽灯枯说不定还能再卖回心脏肝肺肾,物尽其用。” 说话间,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人民警察脸上。 林奇莫名其妙,又看他干什么?点的东西不够吃,再要点儿? 司机沉痛地拍着林警官的肩膀:“警察同志,这可是诈骗集团,罪恶多端的诈骗集团。” 继人贩子组织之后,他们又火眼金睛地察觉了诈骗集团。作为热心群众,他们功成身退,剩下的全交给警察叔叔。 被寄予厚望的人民警察只能苦笑着点头应下。这案子发展到现在,似乎愈发复杂了,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代孕问题。 司机跟担架员心满意足地颔首,表达自己对人民警察的信任。他们欣欣然起身,去外头抽烟了。 叶颜慢条斯理地啃烤猪蹄,半晌冒出一句:“余溪回国后进圣静心医院工作,是偶然,还是一早就被挑好了的?” 如果说她回国是为了处理父母的丧事,那么待到除服之后,她为什么没有返回k国继续学业? 余家父母去年六月份出车祸去世,余溪几乎当月同一时间入职圣静心医院。 且不说医院招聘都有一定的时间,基本上都会提前好几个月发布通知然后筛选简历组织考试;就是当时的情况,余溪也不该有什么精力兼顾求职这件事。 正常人父母意外去世,自己独自支撑丧事,家族里头还有一堆鸡毛蒜皮的纠纷时,她哪儿来的时间跟心情去立刻找工作? 除非,这份工作是主动送到她手上的。 林奇清清嗓子,压低声音:“专案组的同事还在查,圣静心医院有外资背景。” 外资医院能够在国内生存下去,方方面面的关系自然要打点到位。这是谁都不用说破的潜规则。 “k国?”叶颜笑了,“余溪的那位女友就是k国人。” 大学时,余溪人缘不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疯狂迷恋k国文化。这没什么,人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是发展到不惜摒弃本国文明的程度,就不受旁边人待见了。 交往k国女友之后,她这种倾向愈发严重,动辄对同学称你国如何如何,好像恨不得能洗髓一样。大家谁还没有点儿小骄傲,就更加不愿意再搭理她。 林警官神色严肃。 余溪去圣静心医院工作,很可能就是她那位女友操作的结果。 按照曾经是代孕母亲一族的陈岚的说法,圣静心医院有参与非法代孕活动的嫌疑。 叶颜轻轻地笑了,摇摇头:“她没有在圣静心医院做过检查。” 林奇叼着猪蹄啃,表情有些茫然:“余溪吗?他们还有其他的点?” 烧烤店里头的灯光暗淡,灯下的她却明亮而耀眼。叶颜伸出手,虚虚的像是在点林奇的鼻子一样:“我说的是告诉我们圣静心医院有问题的人,陈岚。” 陈岚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一直在南方打工,五年前才跟着丈夫回余家头。然后一直积极备孕,准备生自己的宝宝。 “江州的圣静心医院是三年前才开门营业的。陈岚那个时候已经脱离代孕妈妈的圈子,她又怎么会去圣静心医院做检查呢?” 代孕妈妈基本上都不愿意在自己的家乡营业。因为熟人多嘴杂,一旦被说出去,自己的处境会非常难堪。 “陈岚认识中间人不假,这种行业内老手跳槽或者单干都有可能。但关于圣静心医院的一切,应该是余溪告诉她的。” 从肺栓塞有临床表现到最后的死亡,中间有一段时间。 余溪学医出身,她也许已经自行诊断出肺栓塞,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严重。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她将最关键的信息圣静心医院透露给了陈岚。 “这女的为什么要撒谎呢。”林奇哭笑不得,往外吐骨头的时候,他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嘴里的烤猪蹄是叶颜塞给他的。 好害羞啊,林警官想捂脸。他帮叶医生选鸡翅,叶医生喂他吃猪蹄,也太浪漫了。 叶颜摇摇头,老实回答警察的提问:“我不知道。”说着掏出手机,姿态惬意,“不如我们现在问问她。”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叶颜看到空空如也的餐盘,顿时心花怒放。果然没有白多带个人出来。她吃烧烤眼大嘴小,总爱点上一堆却吃不完。 人民警察到底身体素质好,能吃。 叶颜满意地拍拍林奇的肩膀:“以后我还带你出来吃饭。” 林警官简直要飞上天,激动得无与伦比。 他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带着对方吃遍所有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 林警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美丽的姑娘,同样走起婉约派路线:“以后,我也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叶医生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电话已经被接起。 叶颜声音温和:“陈岚,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呼吸声有些粗,半晌还是选择了否定的回答:“没有。” 叶颜无声地笑了,轻声细语道:“那余溪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要找我?” 西山墓地的遭遇并非偶然。按照地域划分,一旦西山需要120救护车,肯定是自己所在的分中心出车。 原本胡医生是要代替她上那晚的夜班,可是他在圣静心医院工作的女友突然发怒。 所以,当晚跟车出发的急救医生只能是叶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晋.江独发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叶颜听到了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过后, 陈岚才跟梦呓似的说了句:“余牧师说, 你能给她报仇。” 陈岚认识余溪,一年前就认识。 她从代孕过后,始终留有心病,尤其对那两个被强行打掉的女胎,心存愧疚。这些情绪,她无从述说, 周遭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幸而还有上帝可以倾听她的忏悔。 在国内, 基督徒人数已经过亿, 乡间也有固定的聚会场所,他们称之为“敬主”。主的存在, 让她找到了心灵寄托。 “余牧师定期过来给我们讲圣经, 她说的很好, 人是留过洋的名牌大学生, 就是不一样。”陈岚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陷入惋惜的回忆当中。 时间久了, 风雨无阻定期去做礼拜的陈岚就获得了余溪的关注。 陈岚对她忏悔, 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杀孽。余牧师安慰她, 说主会宽恕她,她为人类的繁衍做出了贡献, 她没罪。 这是陈岚自从代孕过后收到的唯一正向反馈, 有人肯定她做过的事。她不是在出卖自我, 她是在行善。她不是卖身,她在帮助别人。 人是有灵魂的,人需要来自社会的肯定。 陈岚絮絮叨叨地倾述着她跟余溪来往的经历。 她们的交集基本固定在教会集聚点,交谈的内容也局限在女性生育对人类社会的意义上。她清楚地记得,余溪曾经给教会中的姊妹们上过课,强调上帝之所以为女性创造子.宫,就是为了让生命繁衍。 生儿育女,是女人天然的责任。 陈岚十分安心,因为她做的是好事,是善事。 有一天,余牧师突然间从教堂消失了。其他的牧师说她接受教会的委派,去进修了。陈岚没有多想,直到她在自己家中看到面容浮肿的余牧师。 那个时候,余牧师刚刚生下孩子。 “我回江州后,碰到过当初负责我的中间人。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再干下去。可我的情况,怀上闹闹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孩子更是过鬼门关。他说我要是认识想做这行的小姐妹,就推荐给他。” 陈岚没有当掮客,可是就跟中间人说的那样,她最后还是得找他帮忙。 “我没想到会是余牧师。”陈岚的声音中闪烁着说不出的惊恐,“余牧师说过她要终身侍奉上帝。” 可是重新出现在陈岚面前的余牧师却成了代孕母亲。 陈岚清楚,她势必是被迫的。同情本身就是个居高临下的词,余牧师同情当过代孕母亲的自己,不意味着余牧师愿意干相同的工作。 “我想跟她好好聊聊,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中间人看的很紧,根本不给我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后来,她的情况就不好了。” 喘不过气的余牧师,最后告诉陈岚的话就是圣静心医院。 陈岚知道,那是余牧师以前工作过的医院。她害怕极了,只能按照余牧师告诉她的,想办法联系曾经帮助过她儿子的叶医生。 “余牧师说,您是有大能耐的人,您肯定能够帮她。” 烧烤炉上烤着羊排,滋滋冒油,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孜然粉的气味,随着烟雾一块儿弥散开来。 叶颜深深地吸了口气,惋惜自己肚子已经饱了,否则真想来一块。 她轻轻敲着桌子,慢条斯理:“就这样?” 电话那头的陈岚还在啜泣,闻声似乎受到了惊吓,甚至打起嗝来:“对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余牧师说您能帮她。” “陈岚。”叶颜笑了,“你怎么知道出车的人是我?” 哭泣的女人哑口无言。她一个乡下家庭妇女,跟120几乎没有交集,又从何了解分站的排班情况。 叶颜声音轻柔,近乎于诱哄一般:“谁告诉你的?” 陈岚的情绪崩溃了:“不,瑶姊妹不是故意的。” 她们是一个教会的姊妹,胡医生的女友瑶瑶是教会中的活跃分子,余牧师跟她也非常熟悉。 余牧师突然间倒地不起之后,慌乱中的陈岚将人藏进棺材中下葬,她十分害怕。尤其在村里头出面,想要挖坟将棺材里头的人抬去火化时,她更是慌得手足无措。 她找不到人帮忙,情急之下选择向相熟的瑶姊妹求助。 感谢主,瑶姊妹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积极为她出谋划策。 “瑶姊妹让我在晚上七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打120。”陈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来的是您,叶医生。可我看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救了,您是有大能的人。他们说,您能通鬼神。” 灯光昏黄,照的烧烤店墙壁上滴下的油脂看上去竟然酷似抽象派大师的大作。 叶颜轻轻地吁出口气:“他们是谁?” 陈岚慌乱起来:“就是余牧师跟瑶姊妹,嗯,她们都说,你能通灵。” 原来她已经这么声名显赫了啊。也许她应该好好考虑外出跳大神加价的事情。人的名树的影,不能白瞎了这么大的名声。 叶颜伸手,无声地在桌面上弹起钢琴,没有再逼问整个人已经绷到极点的陈岚,只轻声道:“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联系我吧。” 电话挂断以后,林警官表情严肃:“陈瑶说她对余溪没印象。” “正常的。”叶颜喝光了最后一口蜂蜜柠檬水,“谁都不喜欢惹麻烦上身,何况她还在圣静心医院上岸呢。” 倒是她相信自己能通灵这件事,有点儿意思。 叶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砰——” 凳子倒地的声音惊得整个店里头的人都抬起头,林奇跟叶颜也下意识地转过头。 踢凳子的男人应该喝了不少酒,整张脸跟蒸熟了的螃蟹没两样。头顶的地中海与脸上的油汗一块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好似摊煎饼的铁皮板上抹了油。 是那位企图隐瞒未婚妻自己患了艾滋病的杨先生。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叶颜迅速进入看八卦状态,躲在人民警察身后探头探脑,拽着对方的袖口问。 林警官的情绪原本还停留在余溪的案子中出不来,结果那双白皙的小手搭上他的衣袖,他的小心肝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一颤一颤,连声音都跟着哆嗦:“他,他也没造成什么多大的损失。” 摸着良心说,疾控中心跟派出所还担心他情绪失控报复社会或者自杀呢。能怎么办,软言劝慰之后,赶紧放人走。 不过,看样子无论疾控中心的医生还是派出所警察,他们的良苦用心都没被这位杨先生领悟。 “艹他妈的,什么鬼东西。”杨先生突然间伸手掀翻餐桌,双眼猩红地瞪着赶过来的老板娘,“你们就是这样糊弄人的?” 老板娘满脸不痛快:“你干嘛啊,好端端的闹什么。” “闹啥?我这店不租给你了,我要收回头。” 老板娘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当初咱们说好的。这店归我们家用” “我不高兴了。”杨先生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店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他发起癫来,掀翻了自己的桌子不说,还动手去挥旁边的餐桌。 旁边一桌人身上左青龙右白虎的,估摸着也是道上混的,哪里肯忍气吞声。双方立刻撕打到一块儿。 叶颜皱起眉,看了眼林奇。 林警官赶紧打110,催促附近派出所民警尽快到场,叮嘱他们做好防护措施。 这人可能接受不了患艾滋病的事实,有报复社会的倾向。 小小的烧烤店面闹得不可开交。两边人都抄起了板凳。 老板娘在旁边尖叫:“别打了。” 她快速用方言说了段什么。那位杨先生同样用方言吼回头,狞笑着加上一句:“吓唬老子啊,迟了,老子不怕!” 叶颜揪着林奇的衣角,暗戳戳地往门外蹭。此处高危,她看热闹也得先出去再说。 林警官迟疑半瞬,自觉赤手空拳单枪匹马的自己,连警服都没穿,还是不要这个时候搞个人英雄主义了。 听到动静转回头看热闹的担架员跟司机最老神在在。 得,也别跑了。照这个打下去的架势,肯定得要救护车。按照地域分配,调度台也会将单子派给他们。 他们还不如在旁边等待。 叶颜有些囧:“你说,咱们像不像等着人咽气做生意的棺材铺老板?” 司机买了鲜榨果汁回请大家,闻声嗤笑:“不治已病治未病都是大医精诚,只是,你敢去拦着?” “算了吧。”叶颜相当富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毫无同情心可言,“最好都打的不能动弹,免得上了车还要发疯。” 她一杯石榴汁没喝完,战场已经分出高下。 毫无疑问,单人作战的杨先生直接被放倒了,胳膊上被人插了根烧烤架上的铁签。 惨烈的痛呼响彻半条街。连垃圾桶边上找食的流浪狗都吓得不轻,夹着尾巴相当警惕地躲开了。 叶颜捂住嘴巴躲在林奇身后,有点儿不忍心看前面的惨况。 昏黄的灯光下,杨先生抱着自己的胳膊嗷嗷痛呼,一张脸被烧烤架上的炭火照得半边血红:“好,你等着,你等着死吧。” 他的身体撞到了旁边的料理台,伸出手要够案板上的刀。 叶颜的肩膀上一暖,身体往后倾,人被推进旁边的奶茶店中。 林奇收回反扶着她肩膀的手,大步飞奔过去,一脚踢开被杨先生抓到手里的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子。” 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赶紧摁住准备逃窜的几个混混。打架滋事,先回去做笔录。 纹身男集体叫屈,明明是有人发疯,他们正当防卫而已。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拿铁签子戳人胳膊?”执勤民警瞪眼,坚决带走打架的人。 调度台的指令来了,龟缩在旁边店铺中的急救小组赶紧出来处理这位腿受伤的杨先生。 结果这人一见自己有靠山了,立刻又开始作妖。 他是伤到了胳膊,可腿脚好端端的,能自己走到步行街出口上救护车。 这人却死活不愿意,坚持要人用担架抬,嘴里头还叫嚣:“国家给你们钱,不就是让你们抬病人的么,别光想着拿钱不干活。” 林警官没吭声,直接拿着担架摆在地上,抬眼看对方:“上去吧。” 杨先生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蔫头耷脑自己走,嘴里还嘟囔着:“走就走。” 担架员跟司机的眉毛都快飞上天。作妖的见多了,到了警察面前,立马趴火。 叶颜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急诊科的同行们,居然给他们送去这么一大颗定时炸.弹。 陪同一块儿去医院的民警态度十分严肃:“你别胡闹。你先动手掀人家桌子不假吧,你挨打也不无辜。” 胳膊上的铁签子还没拔下的杨先生满嘴酒气,连打了几个酒嗝之后,叫警察的目光压迫的,愣是没敢再吱声。 比起昨天下午刚拿到检验报告时的疯狂,这人明显老实了许多。看来任何事都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多崩溃的消息最终也能慢慢消化掉。 担架车在急诊大厅前行,车轱辘滚过旁边愁眉苦脸的患者,嬉笑打闹的情侣以及如释重负的家属。 每当行走在这里,叶颜都觉得人类充满玄妙。悲欢离合,好像人生的缩影。 前面有几个身穿道袍的男女在争吵,旁边套着白大褂的医生满脸疲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总要有个人出来帮你们师父处理后事吧。” 担架员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收到了出车费,压低声音示意叶颜:“那位天师没抗住,走了。” 司机在边上龇牙咧嘴:“他家的天父没保佑他?” “嗐,他不是在外面接私活,他家天父都开除他了么。”担架员揶揄,“就说不要玩高风险嘛,算算命看看风水胡说八道,能忽悠几个是几个,干嘛非得展示特异功能。” 前头的男女还在争吵,个个都说师父没传给他们真功夫,还老克扣他们做法事的钱。他们没找他要账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收尸,做梦! “这孤家寡人就是不行。”司机叹气,“看看,没个伴儿,人死了都没人收尸。” 林警官深以为然。他见多这种案例,少年夫妻老来伴,孤寡的瘐毙街头也找不到家属来处理后事。 叶医生完全不为所动,丁点儿也没回应人民警察小眼神的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院内咖啡店的椅子上,那里坐着小产妇冯春。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杯饮料。” 林奇赶紧跟上:“你要喝什么,我给你买。哎,给你们也带两杯咖啡还是什么?” 担架员和司机挤眉弄眼,齐齐表示他们不急,两人可以慢慢买。 叶颜直接将林警官丢在收银台对着菜单冥思苦想,自己走到冯春面前打招呼:“小春,你还好吗?” 瘦小的产妇明显瑟缩了一下,惊惶地抬起头看叶颜,神色怯怯的:“我,我没事,谢谢你,叶医生。” 叶颜不请自来又不问自坐,她坐在冯春对面,平静地看着小小的女孩:“小春,你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咖啡店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充满了醉人的气息。灯光下的小妈妈却惊恐又苍白,嘴唇没有半点儿血色。她结结巴巴:“谁,谁啊?” “孩子的爸爸。”叶颜伸出手,帮她拂开因为猛的抬头而粘在眼睛上的头发,“小军不是孩子的爸爸,对吗?” 冯春整个身子哆嗦起来,声音支离破碎:“医生,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老家的规矩,从腊月十八到正月十五,都得留在家里祭祀。小军的太奶奶是正月十四走的,他当年就跟着爷爷奶奶回家奔丧,在他们老家整整住了一个月,分完家才回江州的。这么长时间里,你们怎么见的面?” 对面的女孩不住地颤抖,一双眼睛惊惶地四处游走,结结巴巴:“我我们” 叶颜微微叹气:“小春,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那个人能伤害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不会的。”手里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小军匆匆忙忙跑到桌旁,神情惶恐,“小春嫁给我,我会保护她跟宝宝,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冯春绝望地喊出声:“小军。” 这句话已经坐实了事情的真相,她苦苦想要隐瞒的真相。 心智甚至还比不上冯春成熟的小军却只知道拼命央求叶颜:“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不然春儿她爸妈会打死她的。他们真的会打死她的。你没看过他们打她有多狠。” 叶颜生出种荒谬的感觉。受害者会挨打,受害者还要苦苦隐瞒真相,这都是什么混账的世界。 “小军,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你认下来孩子是你的就完事儿了。你得说出到底怎么回事,不然你们以后都摆脱不了这个麻烦。” “不是麻烦。”小男孩一抹脸,神情倔强,“春儿不是麻烦。春儿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帮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晋.江独发 林奇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跟新鲜出炉的蛋挞过来。 看到冯春跟小军, 他愣了下,顺手将蛋挞放在桌上,冲两个孩子笑得温柔又慈爱:“你们吃饭没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哥哥请你们。” “不要。” 小小的人儿身体绷得紧紧的,异口同声。 冯春面色惨白, 揪着衣角的手几乎要将衣服抠烂,两只眼睛跟泡在清水里头的黑玻璃球似的,哀哀地看着叶颜。 小军满脸通红,从自己抓着的袋子中掏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一个劲儿往冯春手里塞:“春儿, 你吃。” 好像生怕小姑娘会被几块点心诱拐走一样。 林奇莫名尴尬,人民警察这么不遭孩子待见啊。明明他在社区当民警的时候, 全社区无论男女老少都pick他来着。 这才几年功夫,他就沧桑得没市场了? 林警官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脸, 目光偷偷看向旁边的叶医生。看着肯定不像两辈人, 分明就是郎才女貌。 叶颜叹了口气,将口袋掏个底朝天,只摸出自己打牌赢来的十块钱。之前吃烧烤还是林警官付的账。 “身上有钱吗?”她直截了当朝身旁男人伸出手。 林警官从脑内小剧场惊醒, 赶紧将钱包里头的一百来块钱悉数奉上。 叶颜撕下张便签,刷刷游走出一串数字,连着自己跟林奇的钞票全都塞给冯春:“拿着,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这钱你们先拿着吃饭。” “我不要。”冯春捏住那张纸条, 却死活不肯收钱。 “拿着, 听姐姐的话。”叶颜正色道, “当我们没能力养活自己的时候,接受别人的善意不羞耻。姐姐就是靠着社会资助一路上完大学参加工作的。姐姐现在有能力,也会帮助别人。将来你也可以。” 小小的产妇脸色苍白,嘴唇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叶颜伸手揉揉她的发旋。 医生姐姐的手真暖和啊,掌心烫得她头顶一阵酥麻,小小的产妇几乎落下泪来。 然而那手很快松开了。 担架员伸头进来喊:“叶子,走了,有人要车。” 叶颜只能草草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再一次强调:“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她冲出门后还不放心地回头看那两个半大的孩子。小小的一双人儿呆呆地愣在卡座上,两只手死死绞在一起,俱都茫然无措的模样。 备受煎熬的人,本不应当是他们。 瘦小的男孩子试图成为朋友的依靠。可是他自己也是个需要人抚养的孩子啊。任何一点儿风浪,都能轻易地击垮他们。 就连冯家烧烤摊外头的梧桐跟屋后垃圾站边上的狗尾巴草,都担心这双小孩儿。两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孩子,相互依靠着取暖,又能有多少源源不断的热气呢。 叶颜叹息,转过脸看到林警官好奇的眼神时,她总算想起自己欠着人家债:“回头我好好补偿你。” 公安局就不缺没破获的案子。她走两趟,帮他冲击本月业绩量吧,多出来的奖金当她还的钱。 林警官的脸一下子红成火烧云,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吧。” 好端端的,为着百八十块钱说什么补偿。搞得他好像就是为了占人家姑娘便宜,才掏这个钱一样。 可要是人家就是以此为借口主动呢?他这么说岂不是表明拒绝。不不不,他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他热烈欢迎叶医生的积极主动。 然而叶医生已经又重新醉心于工作之中:“什么人要车?” “女的,肚子痛。”担架员瞥见玻璃墙背后的小儿女,跟看到自家孩子一样,眼角的余光直瞥身旁的警官,“可怜哦,这两个小东西。生个娃娃还要遭贼惦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贼偷走了。” 人民警察对“贼”以及“偷”之类的字眼分外敏感,立马就从旖旎的小心思中清醒过来,直接迎上司机饱含探究的眼神:“林警官,那人贩子你们抓住没有?” 林警官满脸苦笑,连连作揖。 抓坏人哪儿有老百姓想的那么简单啊。 你说人家是人贩子,要有证据啊。红口白牙凭空污蔑,人家不跟你拼命才怪。 警察过去调查了,结果冯春的那位姑婆别说贩卖人口了,连根针都没偷过。 此人在乡间口碑极佳,以古道热肠而著称。谁家碰上难事,她都会主动施以援手,很有威望。 担架员冷笑:“拿别人的小孩去乐善好施,果然够慷慨。” 林警官无奈:“办案要讲究证据。她以前的确没牵扯过贩卖人口的案子中。” 这一回被她抱走的小孩又是她家亲戚,冯家父母还一口咬定是他们做的主;警察能拿这位姑婆怎么办? “你们就不能放松。有一就有二,她肯定还会再伸手的!”担架员食指跟中指勾起,示意自己的眼睛,“我这双招子,就没看走眼过。” 司机毫不客气地打击他:“眼神那么好,那你打掼蛋怎么老拖我后腿?从头到尾都在给叶子喂牌。到底谁是你对家啊。” “废话,谁跟叶子打牌不是给她喂牌啊。”担架员反唇相讥。这姑娘记性一流,脑袋瓜子全用在算牌上了。 不然为什么他们急救中心打个牌还要其他三人先事先石头剪刀布,赢的那位才能跟叶子当对家。 急诊大楼外的柚子树捂脸叹气,120的绿萝跟兰草都没节操,肯定帮助阿花偷看人家牌了。 它们植物界岌岌可危的名声啊。 上了救护车,叶颜想起来问目的地:“病人在哪儿?” 发动机响起嗡嗡的轰鸣声,司机老神在在:“别慌,人就在医院,肯定处理过了。绝对比丢大马路上强。” 担架员嗤之以鼻:“那可不一定。谁知道那圣静心国际医院是不是莆田系,没病都能治死人。这年头,名头取的越玄乎,里头的水平越不靠谱。” 林奇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向叶颜,嘴里头又重复求证了一回:“圣静心医院?” 叶颜面容凝重。 来了。 她就说今晚不会无缘无故又换个夜班。 救护车只花了五分钟就抵达圣静心医院大楼底下。 叶颜跟林奇拖着担架车进去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导医小姐立刻跑过来问:“怎么了?你们这是?” “我们是江州120的,上次来过。这位病人点名要找你们医院金教授治疗,说已经约好了。”叶颜语速极快,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倒,“请问血液净化中心怎么走?” 导医小姐赶紧领路,不忘温声细语地安稳躺在担架床上的男人:“很快就到了,金教授是国际知名专家,相信您一定能够得到最舒适最令您满意的治疗。” 车轱辘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嘈杂的声响没有惊扰到在乐音中跟着治疗师进行冥想的住院病人。 担架车掠过活动室,穿梭于电梯间,终于抵达八楼血液净化中心。 值班医生跟护士早早接到导医台的通知,已经等在病区门外,满脸关切地迎接120送来的病人。 两边沟通办理入院手续的时候,交接完毕的叶颜不好意思地询问导医小姐,想要借用一下卫生间。 “那边。”导医小姐踩着高跟鞋表示要送叶颜过去,“我们医院环境不错,您有空多来啊。绝对不会让您白跑的。” 叶医生似乎听不懂对方的暗示,只急着上厕所,坚持谢绝对方陪伴,自己蹬蹬蹬消失在走廊后。 晚间的医院安宁又静谧,叶颜快要到卫生间时,耳朵中却钻入痛苦的呻.吟。 叶颜停下脚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试探着喊:“谁?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呻.吟声愈发大了,夹杂着女人的哭泣:“救救我,救命!” 最后两个字音抬高了八度,简直就是哀鸣。 “你怎么了?”叶颜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的肩膀,“哪儿不舒服?” 前面走廊跑过来两个医生护士打扮的人,挤开叶颜:“没事,我们的病人,马上推她回去休息。” “救命。”女人伸手捉住叶颜的胳膊,“求求你救救我,好疼啊。你是120,你救救我。” 那两人强调:“我们没有打120。您误会了,麻烦您白跑一趟。待会儿去导医台,我们会有小礼物赠送,聊表歉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弯下腰,准备一左一右将形容狼狈的年轻女人架起来。 叶颜赶紧拦住,解释道:“不是的,我们是送病人到你们医院的。刚好碰到了,我过来看看。你们医院好像没有妇科。她疼成这样,别是妇科急症。” “医生救命,求求你救救我。”涕泪齐下的年轻女子愈发抓紧了叶颜,“我要去医院,求你救命。” 外头响起担架车的轱辘声,林奇跟担架员推车过来,见状立刻要扶病人上担架。 圣静心医院的职工不愿意放人走,一再表示他们能够自己解决问题。 叶颜将人拽到旁边,满脸恳切地做思想工作:“别托大。病人要去哪儿,你们就放她去哪儿。否则闹出事情来,肯定是你们没理。哎哟,下面夜班的病人要是想来你们这儿,我们立刻运过来。” 双方僵持的时候,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胡医生张头询问:“怎么了,这是?” 他陪伴女友加班。 圣静心医院最近正忙着迎接检查,要升级。没想到加班中途,两人出来散步活动手脚,居然碰到了同事。 眼前的情况似乎有点儿乱。 叶颜言简意赅:“看样子像妇科急腹症,这姑娘想转院。哎,瑶瑶,我记得你们医院好像妇科还没建起来,正在招人吧。” 被点名的人神色紧张,下意识看向身后。 身穿黑色套装的主管缓缓而下。 “那赶紧走。正好有车子,别耽误了事。”胡医生伸出手,帮着推担架车。 圣静心的医护不愿意松手。 黑色套装主管发了话:“既然这位病人想转院,那我们做好协助工作。陈瑶,你陪着病人一块儿过去,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 陈瑶有点儿犹豫,紧走两步压低声音:“我什么都不会啊。” “没事,这么多医生在呢。”主管轻轻摸了摸担架车上女孩子的头发,笑容温和,“我们会配合好的。” 骨碌碌的声音沿着大理石过道往外,终于越过大厅朝楼外去。 大厅中,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焦急地询问导医台:“哎,有没有看到刚入院的病人,说出去打个电话要家里人拿钱,一转头就不见了。” 急救小组推着担架床上救护车,司机从座椅上探出脑袋,立刻发动车子。 妈呀,比起躺在担架上装病人,他更喜欢手握方向盘。 叶子不愧是叶子,连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拿他当鱼饵,他们顺理成章进入病区,果然谁也没拦着。 送他们到门口的主管还没来得及挥手道别,救护车就跟火箭似的,蹿上了马路。 她正疑惑的时候,呼啸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医院门口。 十几个警察跟身着制服的人走向医院,亮出了证明。他们要对医院进行临检。 叶颜给担架上的女子开放了静脉通路。 拂开女子汗湿的头发,车上人才真正看出这是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稚气未脱。 胡医生有点儿不好意思,主动替代自己上夜班的叶颜询问小姑娘病情:“你肚子疼怎么回事?吃了什么?” 他的声音却被叶颜的问题压住了:“你总共卖过多少次卵.子?” 胡医生猛的抬高头,眨巴眼睛看自己的同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卖卵.子?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这茬? 担架上的女孩也睁大眼睛,却咬住嘴唇不吭声。 叶颜叹气:“你现在的症状是典型的卵巢刺激过度综合征。肚子鼓肚子疼不说,严重的内出血会没命的。卵巢早衰、继发性不孕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上个月,我刚接过跟你差不多的小姑娘,人差点儿没出抢救室。” 女孩“哇”的哭出声:“医生姐姐救命,我不知道,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你卖什么卵.子?”胡医生又急又气,看着年轻的小丫头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冲动。 “我不知道会死啊,她们都说没事的,每个月排掉了也是浪费,不如拿来卖钱。”女孩痛哭流涕,“我实在太缺钱了。” 女孩是个小粉头,日常负责给爱豆集资应援。 数月之前,她支持的爱豆组合内部battle,拼数字专辑购买量。获得粉丝支持最多的爱豆可以获得大屏幕广告推广机会。 “我们哥哥才貌双全,特别出色,就是人佛系,不争不抢所以老出不了头。公司光知道吸血,给他的资源根本不能打。我们一定要努力支持哥哥,让金主爸爸知道哥哥的粉丝购买力刚。这样,他的资源才能打开。” 一说起自己的偶像,原本还痛苦不堪的小姑娘立刻眉飞色舞,效果比麻.醉.剂还厉害。 偶像battle,其实就是粉丝群之间的battle,简而言之一句话,源源不断地掏钱。 用小姑娘的话来说,他们粉的偶像什么背景都没有,只有依靠他们支持。 所以,倾尽所有远远不够。 小姑娘将新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全贴进去之后,又选择小额贷款。然而她没有偿还能力,对方又紧逼不止。无奈之下,十七岁的她想到了卖.卵。 结果因为一次性取了近二十颗卵.子,她差点儿死在圣静心医院。 胡医生不明所以,还在那儿教育小女孩:“以后有情况,首选还是公立医院。最起码的,科室齐全啊。” 叶颜瞥了眼从上车后就始终保持沉默的瑶瑶,轻声道:“下次可要早点儿,救护车又不可能始终等着你的电话。” 担架床上的少女茫然地睁大眼睛:“我没打电话啊,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 坐在车厢角落的瑶瑶撇过头,眼睛看着车窗外。 叶颜的目光不再看她。 救护车停在了仁安医院急诊大楼门口。 林奇拖着担架车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抱怨:“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卖.卵追星?神经病! 叶颜面上半点儿波澜不起:“二十年前有人为了买大哥大卖肾,十年前有人为了苹果手机卖肾。我也没觉得当年的孩子要比现在强到哪儿去啊。” 年少中二无知,任何时代都会经历。 叶颜摸摸卖.卵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好了,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相信姐姐的话,天上从不掉馅饼。所有生命馈赠给你的礼物,背后都贴着标价牌。” 小姑娘睁着茫然的眼睛,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叶颜叹气:“值得你追随的偶像肯定不会让自己的粉丝伤害身体。他会心痛会难过,因为真正的偶像只想让自己的粉丝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好。” 至于那些吸血鬼,他们没资格当偶像。 急诊大厅承重柱旁的散尾葵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吐槽老气横秋的花妖:“阿花,你又来这一套,人家才不需要你说教呢。” 角落里的苏铁大声反驳:“才不是呢。他们只是太年轻,不懂,需要有人引导他们。阿花说了,成年人天然负有引导照顾未成年人的责任。” “切!”散尾葵嗤之以鼻,“阿花又不是人,她是花妖。” 死散尾葵,非得剪掉它风骚的叶子不可! 胡医生自觉有愧,将功赎罪,主动代替叶颜将人送往妇科病区。 瑶瑶没有跟上,而是静悄悄地走到了叶颜身旁,轻声细语道:“太可怕了,我害怕她会死。” 不停地吃促排卵药,一次性取二十颗卵.子,真的会死掉的。她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怕了。 网上卖.卵代孕的小广告一大堆,可是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边,感觉永远都遥不可及。可是现在不一样,她知道有人死了。 “我跟余溪在单位并不算熟。”瑶瑶捧着手中的珍珠奶茶,似乎掌心传来的热气能够转化为勇气。 两人一个干临床,一个在行政当出纳,日常几乎没有交集。直到后来,余溪开始负责报账。 瑶瑶说的含混,但叶颜已经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关于卵.子买卖以及代孕部分的钱款开支。 “我们在同一个教堂做礼拜。余溪留学时学的是神学,回国后就当上了牧师。有的时候,我碰上烦恼就去找她开解。” 直到有一天,余溪突然间从医院消失。 “其实也不算突然。她那位朋友过来帮她办的离职手续。朋友说她接受教会的委派,去外地传教了。可是我不相信。”瑶瑶喝了口奶茶。 浓郁的甜香味弥漫开来,她索性掀开盖子,白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脸。一如她梦呓般的声音。 “我觉得很害怕,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没了她的音讯。最可怕的是,她的电子邮件还在回复当中。能够回复电子邮件,为什么不能回复语音呢?这是个bug,她肯定出事了。” 叶颜侧过头看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瑶瑶苦笑,“我以什么身份报警呢?我跟她其实也不算多熟。我承认,我怕麻烦,我认为我们的交情还不到我为了承担麻烦的地步。” 如果她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那么当初也许她会勇敢点儿,去惹这个麻烦。 陈瑶接到教中姊妹的电话,听到余溪的死讯时,整个人都懵了。 “陈岚为什么打电话给你?而且还说这么私密而严重的问题?” “因为我跟她打听过余溪的下落。”陈瑶抿抿嘴,自我解嘲,“我懒得惹麻烦,又放不下,只能私底下打听。她死了,我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 叶颜侧过头看她:“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没事。”陈瑶狠狠地吸了口珍珠奶茶,“没什么大不了的。整顿呗,代孕非法,可还不是始终都存在。圣静心能办下来,自然有它的关系。就是关门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换份工作而已。” 话虽然说的轻松,但叶颜知道陈瑶的心情绝对不算轻松。圣静心开出的薪水高,常规后勤行政收入都拿不过临床医务工作者,但陈瑶的工资几乎比胡医生高一半。 叶颜点点头:“你怎么想到找上我的?” 她几乎是被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姑娘强行拖进了这件事。 “你打牌从来没输过。”陈瑶正色道,“只要你想知道的事情,你总有办法知道。” 叶颜眯眯眼,笑了:“谢谢您对我的肯定。既然你相信我,那能否透露余溪那位朋友的下落?” 陈瑶茫然地摇摇头:“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到医院帮余溪办离职手续。之前,我也从来没单独见过她。” 对她们教会中姊妹而言,那个人是余溪的附带品。 对方去哪儿了?不用猜,要么挥霍余溪的财产,要么瞄准下一个动手的目标。罪犯是不会自己收手的。 急救小组拖着担架车下来,他们已经送完病人。 胡医生朝同事拱手作揖,舔着脸笑:“嘿嘿,叶子,明天哥哥给你带鸡汁汤包。老街那家的,排队给你买。” 叶颜嫌弃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单身狗不欢迎秀恩爱人群!” 担架员意味深长地看满头汗的林警官,强调:“我们叶子还是单身狗哦。” 林警官咬牙,决定明天就让叶医生脱了单。 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的叶颜,目光落在咖啡店的玻璃上。 角落里的卡座坐着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不是那两个孩子。 他们走了,不知道他们最终究竟商量出怎样的结果。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苦苦隐瞒呢? 散尾葵抖着叶子冲花妖喊:“阿花,你好多事啊!人家的事情当然会自己解决。你再多事,人家只会讨厌你。” “才不是呢。”咖啡店里头的玫瑰盆栽细声细气,“他们明明很感谢阿花的。冯春还说医生姐姐是好人。” “哼,自作多情!”散尾葵坚持自己的意见,决定让阿花亲眼看看人间真实,不要在人类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你看,你辛辛苦苦,差点儿挨揍,让人家未婚妻知道那男的患艾滋病又怎样?人家照样恩爱!” 急诊大厅的观察室里头,杨先生正在挂水。他胳膊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 他的身旁,陪伴着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 水沾湿了少妇的披肩长发,她抽噎着抱怨:“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跟人打架。你心里不痛快跟我们说啊,我们不是约定好成为家人,彼此相互扶持的吗?明天我们就去登记。” 林警官差点儿将矿泉水喝到鼻孔里头去。 妈呀,这年头的真爱略有些吓人。 的确没法律规定艾滋病禁止结婚。可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这位杨先生企图剥夺未婚妻的知情权,隐瞒他患病的真相吗? 问题的关键不是疾病,而是人品! 散尾葵难得看到叶颜吃瘪,笑得东倒西歪:“阿花,人类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可是在做坏蛋噢。” 叶颜决定立刻剪了散尾葵的长叶子,这个长舌头! 观察室里头的杨先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抱住父亲的胳膊,跟个洋娃娃似的眨着眼睛,姿态楚楚可怜:“爸爸,你不要诺诺了吗?你说好要当诺诺一辈子爸爸的。” 长发少妇跟着抹眼泪:“听说你出事,诺诺都吓坏了,立刻催着我赶紧到医院来。” 杨先生紧紧抱住女儿,不住地拍着女儿的后背,态度诚恳地道歉:“都是爸爸不好,诺诺惩罚爸爸啊。诺诺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叶颜搓搓自己的胳膊,小小声嘀咕:“恶心吧唧。” 秀什么父女情啊。 祸害人家女的时,怎么不想想人家也是爹妈的心肝宝贝姑娘。 散尾葵嘲笑她:“你明明是在嫉妒人家有爸爸。” 呸!叶颜想竖中指,她没事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爹。自虐啊! 林奇擦着鼻子上沾到的水叹气:“这年头的女人到底怎么想的呢?看看这女的相貌身材气质都不错吧,至于这么那啥,是个男的就行吗?这还得当后妈呢。” 当后妈又不是养宠物,养娃多难。绝对应该是减分项。 司机接了杯水回来,听了一耳朵立刻嗤笑:“那是女方的孩子。我打听了,你们别看他样子狼狈。步行街那一带,他有二十多间商铺,每个月光房租就十几二十万。冯家的烧烤店,也是租的他的房子。” 从婚姻市场上看,这位杨先生身价千万,没爹没娘,无婚无孩,妥妥钻石王老五,找二十岁的小姑娘,都有大把妹子往上扑。 单身带娃女性,这人已经算高嫁了! 所有人齐齐倒吸口凉气,谁也不关心婚姻对等不对等这个问题。众人只盯着杨先生的眼神大不同。 看不出来啊,这也是个隐形富豪,资产大几千万了。 叶颜悲愤,这世道,躺着挣钱当包租婆,明明是她的理想! 司机哈哈大笑,揶揄道:“我说给你介绍家里拆迁补偿三十套房的,你偏不要。好好的少奶奶不当,非得干120。” 叶颜半点儿不顾及自己急救中心一枝花的形象,翻着白眼傲娇:“我的理想是自己挣钱买别墅。” 整个急诊科的植物都听不下去,明明她天天妄想天降横财一夜暴富,却从来没实现过而已。 叫花花草草当场拆了台的叶颜,郁闷的整个夜班都心情不佳。 林警官各种明示暗示自己有别墅,不用她辛辛苦苦去挣,她也当成耳旁风。 其实她骨子里头就是个不爱财的姑娘。真是甜蜜的负担啊。林警官愁眉紧锁,那他该怎么样打动叶医生呢。 叶颜下班睡了个天昏地暗,做足十来个小时的白日梦。 梦里天空下金子,钻石铺满地。 她在珍珠上笑醒,睁开眼,又身无分文悲伤地回单位上夜班。 这日子没法过了! 担架员哈哈大笑,推荐她看剧纾解心情。穷日子有穷乐呵的方法,有钱人也不少有钱人的烦恼。 不,请让她体验有钱人的烦恼吧,烦恼死她都好。 叶颜直接表达对担架员品味鄙夷:“什么破电视,为了姐姐娶妹妹,这不变态嘛。” 一大叔看什么八点档狗血剧啊。 司机正在等球赛中场广告,闻声诡异地笑:“这算哪门子变态。要真说变态,那得洛丽塔。那个男的,可是为了人家十来岁的小姑娘,娶了她亲妈!” 自家有女儿的担架员立刻进入假想敌状态:“那个变态神经病,要谁这么盯着我闺女,老子一刀捅死他!” “支持你,我们给你送牢饭啊。”叶颜跟着起哄架秧子,“我认为祸害小姑娘的,集体化学阉割或者直接割了。” 她手起刀落,切开一颗橙子。 担架员跟司机齐齐哆嗦一下,觉得这姑娘以后找个男人,那男人可得悠着点儿过日子。 两位老大哥决定要好好跟叶子聊聊。挺好看的小姑娘,120一枝花,为啥到现在还没解决个人问题?说到底,就是她太锋芒毕露了。 男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压力山大。就是一开始被她吸引,时间久了也会承受不起,悄咪咪地撤退。 “我对装傻安慰人没兴趣。” 叶颜的手机响起来,是个从未打来过的陌生号码。 她心中一动,赶紧放下橙子接电话,果然是冯春。 小姑娘声音细细的,劈头就是直愣愣的求问:“姐姐,福利院真的不打小孩,不让他们当叫花子吗?” 叶颜哭笑不得,放柔了声音:“不打不骂。我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不是过得挺好的嘛。”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女孩如释重负,声音轻轻的,“谢谢你,姐姐。麻烦你以后有空多看看我宝宝,好不好?” 叶颜不假思索:“好,我以后肯定会经常去看你们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电话突兀地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叶颜满头雾水,这姑娘没头没脑说这个干嘛。她还没告诉自己,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祸害了她。 呼叫器响了,120调度台发来指令,今晚第一单任务有了。 某个男人被当胸刺了一刀,倒在家里头。 司机记下家庭住址,下意识骂了句,这不是那位刚才被他们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杨先生的家嘛。 昨晚上在急诊留个人信息的时候,他写在病历上的就是这个地址。 “这人被人捅刀子了?”担架员凑过头来看,忍不住感叹,“这有钱也没意思啊,看看,没命花。哟,好像他今天还结婚了。这岂不是喜事变丧事。” 叶颜猛的变了脸色。 不好!出事了。 她一边往外头奔,一边打产后病区电话。跟她猜测的一样,冯春今天上午办理了出院手续。 “宝宝呢?” 产科护士茫然:“当然是在新生儿科了。那小东西,可得好好照应。” 林奇拎着买好的晚饭过来,跟叶颜撞了个满怀。 “赶紧,立刻找到冯春跟小军。”叶颜喘着粗气,“出事了,他们捅伤了姓杨的畜生!” 冯春打电话过来是在托孤。她将放不下的孩子托付给了她信任的自己。 叶颜急得想拽自己的头发。她无比恼恨自己今天白日偷懒。她应该早点儿去找冯春。 她早该想到的,昨晚就该想到的。 那个祸害冯春的王八蛋就是姓杨的畜生!冯家的烧烤摊子是租的杨四海的房子。冯春死活不肯说出人渣的名字。 杨四海结婚不是冲着那个未婚妻,而是冲着她带着的小女孩。 叶颜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昨晚感觉十分违和。因为杨四海对那个叫诺诺的小女孩态度过于亲昵。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杨四海对自己以及急诊公认最漂亮的护士还有他眉清目秀的未婚妻,身体语言都表现出抗拒,近乎于无法忍受的抗拒。 这不正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漂亮的女性对男人具有天然吸引力。 是的,杨四海不是绅士,而是他厌恶成年女性,他有恋童癖!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叶颜在脑海中剪短了杨四海未婚妻的头发,然后染成金色,再画上眼线,鼻子打上鼻环,减掉十斤,脱胎换骨的形象分明就是余溪的那位同性女友。 没有什么性向偏好。只不过是她盯上的猎物喜欢什么样的,她就变成什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晋.江独发 秋风冽冽, 呼啸而过。敞篷车疾驶在江州的夜色下。 今天白班的胡医生替叶颜接了晚上的夜班,她急着找到那两个孩子。 林警官握着方向盘,看她被风吹成平行线的头发,很想将敞篷车顶给拉下,却不敢招惹暴怒中的叶医生, 只能徒劳地安慰:“别担心,俩肯定是吓到了,自己躲起来。等明白没事儿,自然会回家。再说那个杨四海” “我管他去死!”叶颜咆哮, “他早三年前就该死了!我是担心孩子, 万一他们受伤沾到了血,被传染了艾滋病怎么办?” 她得立刻找到冯春跟小军, 赶紧带人去打阻断针。他们的未来还长,不值得为了个人渣而断送希望。 是的, 那就是个人渣, 彻头彻尾的人渣! 三年前,他强.暴了才九岁的小冯春。学校的老师发现不对劲,报了案, 警察将他抓进了大牢。 派出所民警在电话里头连连道歉。他昨晚上应该多个手,照惯例查查斗殴人员有没有案底的。 结果杨四海那个未婚妻一直哭,一直不停地道歉。混混求之不得, 两边握手言和, 谁都不愿意立案。于是民警就省了桩事儿。 民警真不知道这是个人渣。 因为杨四海是在老家犯的事儿, 也是在老家服的刑。他户籍不在本地, 平常也时不时往外头跑,连常驻人口的标准都勉强。社区这边根本就没建他的档案。 “王八蛋,这种畜生不判死刑也应该判无期啊,为什么才三年?”叶颜一开口,凉风灌满肚子,她整个人气得几乎要爆炸。 林奇无比尴尬。理论角度上,强.女按照强.奸罪论处,应当从重处罚。但实际操作上,各地对从重的标准解释不同。 况且,就连2010年的量刑指导意见,都是直接将奸.淫幼女跟强.奸妇女的量刑起点一并模糊成三到五年。 他只能含混地解释:“杨四海获得了家属的谅解,对她家进行了经济赔偿。” 冯家现在开烧烤的店面就是杨四海免费提供的。按照市价来算,三年下来,房租差不多有三四十万。 叶颜简直要疯了:“原谅?谁他妈有资格代替孩子原谅啊!猪狗不如的畜生,这是在卖儿卖女!” 好好的一个女儿,就值个店面的租金?艹他妈的世界,要卖,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给卖了? 是,他们卖不出价儿。孩子能卖出钱,卖给变态,不顾孩子死活的卖给变态。 林警官完全抬不起头来,总觉得自己成了罪恶的帮手。可案子就是这么判的,罪犯服完刑接受过惩罚,社会应该以广阔的胸怀重新接纳他们。 “那也不包括人渣!”叶颜眼睛往外头喷火,恨不得烧了这群社会渣滓。 今年春节时才出的狱,连个缓冲期都没有,立刻又祸害小冯春。 这种人渣,有什么资格被接纳? 他们就应该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叶颜的情绪过于激动,晚风灌进她胸腔中,呛得她连连咳嗽。 “哗”的一声,林奇合上了敞篷。对着叶医生的怒目相向,他硬着头皮解释:“你这么吹冷风,会冻感冒的。” 叶颜阴着脸开了窗户:“感冒不是绝症。” 找不到冯春跟小军,这俩孩子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林奇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小声嘀咕:“这孩子,为什么不说呢。” 又有警察又有医生,他们都竭尽所能想要帮她跟小军。这么长时间,两个孩子为什么要选择硬扛,而不是向他们求救呢? “请问成年人给了他们什么?在他们碰到困难时,成年人值得信任吗?”叶颜跟吃了枪子儿一样,说话又急又冲,“你们要是将那畜生关个二十年,保准能少好多事。” 林警官被迫成了公检法代言人,接受不满群众的鞭笞。 天地良心,法律这么规定的,法官也没徇私。不过借林奇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招惹暴怒中的叶大仙,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开车。 可是,现在再急着找冯春跟小军,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那冯春已经被杨四海糟蹋了啊。 林奇想到这儿,浑身汗毛直竖。还有冯春的儿子,该不会一并被传染了吧。这王八蛋,已经祸害了多少孩子? “没有,杨四海是后来才染上病的。冯春的检测结果是阴性。” 叶颜眼睛盯着车窗外,不停地催促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赶紧想办法将消息扩散出去。她现在就要冯春跟小军的下落。 林奇有点儿懵:“啊?” 叶颜不耐烦起来:“犯人入狱都要进行体检,有艾滋病早查出来了。杨四海在监狱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疾病传播渠道。” 出狱之后就不同了。有人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利用他龌龊下流的嗜好,让他染上疾病。 林奇理解不能:“让他染上艾滋病,对那个安娜有什么好处?” 叶颜暴躁:“你人头猪脑啊!谁得了艾滋病不会五雷轰顶?发现自己染病自杀的人还少吗?” 杨四海染病后,自觉愧对新婚妻子,在强烈的心理压力下选择自杀。这是多么完美的方案。 林奇默默地开了暖气,小声嘀咕:“我是不怎么聪明,你别生气。” 叶颜愣了下,恍然察觉自己口不择言伤了人,重重地吐出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她却跟个傻子似的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她却只能追悔莫及。 手机响了,代替叶颜上班的胡医生传来消息。120到达现场的时候,人瞳孔都固定了,现场就能开死亡证明。 “死的挺惨。”胡医生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只感慨现场惨烈。 血喷了一地,杨四海是失血过多活生生痛死的。从尸体表现来看,估计死之前还出现了张力性血气胸,标准的会呼吸的痛。 胡医生感慨:“要是早半个小时被发现,说不定人还有救。” 杨四海的新婚妻子怎么可能会早点儿联系120,不确定他死透了,她还怎么继承遗产? 多好啊,现成的刀子替她杀了人。她完美地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甚至连伪造自杀现场都不必。 胡医生兀自头痛:“他刚过门的老婆一直在哭,我真怕他家会闹起来。” “不会的。”叶颜安慰了几句胡医生,挂断电话。 安娜从来都抓大放小。比起杨四海数千万的遗产,跟医院扯皮裹精索取几十万的赔偿,根本不够看。 她辛辛苦苦地忽悠完余溪代孕,又马不停蹄地转换形象,想方设法接近杨四海。现在大势已定,她才不会因小失大呢。 林奇忍不住感慨:“余溪对这位安娜可真是真爱。” 人都已经变成现在的模样,半点儿酷t范儿都没有,余溪居然也能甘之如饴。 “这就是她精明的地方。她自己先转换形象,强烈表达愿意为了她们之间的爱情怀孕。按照余溪的个性跟她们之间长期关系的定位,余溪肯定会消除顾虑,主动选择由她来怀孕生子。” 算盘打的多精啊,两头都敷衍得好好的。 余溪的钱一到手,人立刻失去利用价值。即使这次代孕顺利生子恢复了,以后等待她的命运就是行走的子.宫。 不把人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榨干,安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车子开到城东的一家奶茶店门口。冯春在这儿打了给叶颜第一通也是最后一通电话。 然而店员对冯春没有丁点儿印象。他们家的电话就放在柜台上,平常用来接外卖订单的。如果客人想用,自己打就好,反正也打不了长途。 店员小哥极其配合地调出了监控录像。镜头正对着收银台,冯春只在模糊的画面角落中出现了一小会儿。她独自一人,打完电话就出去了。 门口的金钱树仔细回想半天,终于记起这么个小姑娘。她的确是独自一人来店里的,从旁边的公厕过来,身边没人陪着。 林奇满是疑惑:“小军呢?他俩没在一块儿?” 这不可能啊。俩孩子走到这一步,正是抱团取暖的时候,肯定不至于现在拆伙。 金钱树哼哼唧唧:“好像是往左边去了。十梓街那边的木芙蓉说见过差不多模样的男孩女孩。” 林奇问奶茶店边上的炸鸡店调出监控看,示意叶颜:“小军是不是也在卫生间,然后两人朝左边走,直接从后面坐公交车直接去车站了?你看这边,冯春的模样,明显有人等她。” “不对。”叶颜伸手指着监控画面角落中一闪而过的车灯,“小军在车上。” 林奇哑然:“不至于,两个小孩包车,哪个司机肯搭理他们。别忘了,他们都没钱。” 他跟叶医生给出的一百二十块钱,真打辆出租车,连江州城都不够出。 叶颜摇头:“不需要他们花钱的车,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车。赶紧查这个车牌号,上次在大街上带走余溪的也是这辆车。” 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始终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冯春跟小军的个性,两个孩子杀了人不会主动逃命。在他们单纯的世界中,大不了一命偿一命,杨四海是坏人,他们没必要躲。 “有人带走了他们。”叶颜催促林奇开车,“安娜想要榨干两个孩子最后一滴血!” 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走投无路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在她手上,可以帮她挣到更多的钱。 就好像那个叫诺诺的小女孩。 惹得杨四海晕头转向,脑袋长在下半身,身家性命悉数交了出去。 冯春挂断电话,慢慢挪回街角的面包车上。 开车的司机正插着耳机听歌,身体随着音乐节奏一摇一摆,好像被电到了一样,不时抽动一下。 周叔叔跟王阿姨下车买吃的去了,今晚他们要连夜出江州,然后赶去农场。 昏黄的车灯下,小军坐在后排发呆。看到她回来,他才蠕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你饿不饿?” 出来的时候太慌张,他忘了带上饼干,春儿最喜欢吃的拇指饼干。 冯春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医生姐姐说,福利院不打孩子的。”少女的脸上浮出了恍惚的笑容,“他肯定过得比我好,以后跟医生姐姐一样厉害。” 医生姐姐答应会经常去看宝宝,已经很好了。医生姐姐是好人,跟祝老师一样的好人。她不能再连累他们。 那年祝老师原本都要转正了,结果最后公布的名单上却没有他。后来村小学撤并,祝老师没有被镇上小学聘用,只能出去打工了。 祝老师说跟她没关系,让她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冯春不傻,她当然知道有些人惹不起。 小军拉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没事的,安娜阿姨不是说了么。等我们在农场安顿下来,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将宝宝接过去。” 他愧疚极了,他连累了春儿跟宝宝。 可是他真的没办法,那个畜生要抢走宝宝,还要接着祸害春儿。他不能让春儿被糟蹋,春儿真的会死的。 上次要不是绳子没打牢,春儿就吊死了。结果春儿摔下来时,压裂了塑料板凳,她妈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她。 好像她的命,还没有一张塑料板凳重要。 春儿再继续待下去,肯定会被她爸妈活活打死。 三年前,杨四海坐牢的时候,春儿就被她爸妈吊起来打。他从窗户里头看到她挨打,非常好奇,以为她父母是人贩子。因为只有人贩子才这么打小孩,他奶奶就从来不打他。 春儿告诉他,因为她爸妈嫌弃她丢人,让他们在村里没办法抬头。 杨家是村里的大户,杨家人在外头挣了钱,还修了杨家祠堂,是能上杨家族谱的大能人。 冯家的小丫头片子却害得杨家四海蹲大牢。 蹲大牢啊!没杀人没放火,居然还要蹲大牢! 不就是伯伯喝多了,摸了几把小丫头片子嘛,女人早晚都是要给男人睡的。冯家小丫头平常也没少吃四海大伯给的点心,居然翻脸不认人,告到官家去了。 杨家村祖祖辈辈本本分分,多少年不惹官司,居然出了这么个能耐人,果然厉害! 这就是仙人跳,变着法子讹诈杨四海呢。 看看,冯家不是搬到大城市里头去了嘛。多亮堂的店面,多阔气的买卖,一个丫头片子卖出这么高的价儿,冯家人肯定在梦里头都笑醒了。 看看,要是没有杨四海,他们家这辈子还在地里头刨食呢。 冯春木木地回想着她经历的一切。 她都忘光了,她真的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夜里头会做噩梦,活活疼醒了她。 可是她不敢哭,因为爸妈会打她。爸妈怪她把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白丢人,还彻底得罪了杨家。 家里头从来不让提起杨四海跟以前的事。 有一次城里学校老师家访,问起她以前在乡下读书的情况。她提到班主任祝老师。 等家访结束后,妈妈就用饭勺敲她的头,大声骂:“你能耐了啊,大小姐。我们都是靠你的卖身钱过日子的,跪在你面前求你是不是啊。没用的东西!” 冯春被打的满地躲,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她真的就是单纯喜欢关心学生的祝老师而已,她都忘了当年祝老师帮她报警的事。关于那件事,她都忘了。 可是明明不准家里说的父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挖出这件事,羞辱她,打骂她。 爸妈不让她再去学校,因为她丢人现眼。 久而久之,她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了。所有人都说她不对,那就是她错了吧。最起码的,她不该闹,撕破脸把人送进大牢里头有什么用? 睡都睡了,不如赶紧多要点儿钱,以后还能靠着嫁妆找个好婆家。拿到自己手上的钱最实在。 每次爸妈吵架说钱不够用时,就会互相指责对方。如果当初不是她这个女儿闹到了派出所,杨四海肯定能出更高的价儿。 冯春木木地想着,原来她值钱啊。那为什么父母还成天将她是赔钱货挂在嘴边呢。 姑婆坐在主座上,皱着眉头抱怨冯家夫妻:“你们两个就是拎不清。杨四海结婚怎么啦?春儿有他的孩子,这可是嫡亲的大儿子。有这个金鸡蛋在手上,你们还怕引不来金母鸡吗?” 灯光下,姑婆一颗接着一颗嗑南瓜子,瓜子壳满天飞。 她觉得自己跟孩子的命运就随着那轻飘飘抛出来的瓜子壳一块儿掉在地上。 冯春想到了一个词,尘埃落定。 这是她在医院听医生查房时说的。 她还听说了一个道理。有的时候,父母打孩子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 父母痛恨孩子将他们没有能力解决的问题捅到他们面前。所以,他们只能打他们能打得了的孩子,来证明他们的能耐。 就好像她的父母一样,现在伸着老母鸡似的脖子,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姑婆:“她大姑,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再送人蹲一回大牢?那人家肯定不乐意,直接就把店面收回头了。这几年店铺租金涨得厉害,隔壁差不多的店面一个月得两万!他家这是还连着楼上的住房呢,只会更贵。 “你们真是脑壳不好用,当然是跟杨四海谈判啦。这是他儿子,嫡亲的大儿子。杨四海这么大年纪都没后,以后谁晓得生的出来生不出来。他那个所谓的老婆,二婚,带着拖油瓶,哪里比得上春儿从头到尾都是干净姑娘。” 姑婆狠狠地贬斥了一番杨四海的未婚妻。照他们老家的规矩,没摆酒席呢,那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姘头。 杨家的财产肯定得归杨家嫡长子,冯家夫妻是岳父母,很有资格帮着代管外孙的店面。 冯母有点儿犹豫:“那隔壁呢,那个小军” “脑子坏掉了你们!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空口白牙就想娶媳妇啊。天大的便宜!” 他们说的那么热闹,唾沫横飞,谁也没有想起来问一声坐在角落里的冯春。 弟弟妹妹咬着手指头吃吃的笑,他们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也许这个家都跟她没关系吧,冯春木木地想着。她躲进了房里头,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中,恓惶而恐惧。 太疼了,她只记得疼。比妈妈用水瓢敲她的头,比爸爸抬脚踢她还疼。她疼得快要死过去了,她真的会死掉的。 死掉了,宝宝怎么办?会不会被送到医生姐姐说的福利院里头?那里真的不打小孩吗? “咚”的一声响,窗户被石子敲到了。小军站在楼底下,冲她喊:“宝宝好的,我去看过了,医生说宝宝再养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不要出院,出院就会被他们抢走了。 冯春怕的要命。 她父母真的将杨四海请来了,在后面厨房支起桌子,跟他一块儿喝酒。妈妈还逼她过去端菜倒酒。 杨四海眯着眼睛看她,她浑身不停地颤抖。 她忘不了这样的眼神,她忘不了那端着酒杯的手,跟蛇一样,像毒蛇,爬在她身上。她哭不出来,他们都说不许哭。 “你看,现成的老婆孩子,你还在外头折腾什么劲儿。”姑婆用眼神示意冯春倒酒,狠狠地剜她一眼。 女人找婆家就是二次投胎,她有儿子傍身,怕什么。 冯春没有不怕的,她怕得快要死掉了。她躲在角落里不敢过去,姑婆还在笑:“都当妈的人了,害哪门子臊啊。十五岁,大姑娘了,早该许人家了。” 到最后,杨四海也没开口说要娶冯春进门。不过他的儿子他认,这个钱他掏。以后孩子就跟着他过吧。 姑婆一个劲儿戳冯春的腰,冲她怪笑:“哪有当妈的不跟着孩子的道理。春儿也过去照顾孩子,你家总不至于差张床。” 桌上的人都奇怪地笑起来。 冯春不知道她父母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她只听到姑婆压低说在她耳边的话:“你多笼络着男人,他喜欢小姑娘,不会看上那个老女人的。” 她知道,他们都知道。冯春看着桌上的大人,浑身颤抖。这是她的父母,她的长辈,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切,可是他们全都不在意。 他们还骗她说,都是她的错。 冯春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弟弟妹妹们都跑出去围着餐桌等大人给好菜吃。平常他们家都是吃卖不出去的烧烤,根本不会格外加菜。 她脑海中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他们是不是打算也将弟弟妹妹卖了,只要有个好价钱。 冯春悄悄溜出了屋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清楚,这个家,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小军从对面街角跑过来,埋怨地看她:“你怎么不理人啊。” 突然间就关了窗户,一句话都没有。 “那个人来了。”冯春没头没脑地冒出话,“我爸妈说要把宝宝给他。让我跟着过去。” 小军立刻变了脸色,愤怒地捋起脏兮兮的袖子:“她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你去我家吗?” 现在要怎么办?春儿会被害死的。 他们没有商量出结果,杨四海就喝的醉醺醺的出了冯家烧烤铺。今天可是他新婚大喜的日子。 小军跟上去,他要和这人说清楚。姓杨的要是敢再祸害春儿,他就送姓杨的再去蹲大牢!有亲子鉴定,姓杨的逃不了! 冯春害怕出事,赶紧跟上。她不要去他家住,她宁可住在桥洞底下,都不要去他家。宝宝是她的,不能给他。 杨家没人,上下两层楼,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杨四海嘴里头喊着“诺诺”,浑身发烫。泡了的药酒里头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他全身的血都在沸腾。 安娜去买东西了,家里只有诺诺。 来,诺诺,爸爸跟你玩个游戏,特别好玩的游戏。以后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男人上上下下地找来找去,家里的每一扇门都被他打开了。每一扇门里头都没有那个小妖精。 多香甜多迷人的小妖精啊,肉是嫩的,骨头也是嫩的,吞进肚子里头去,香的要命。 杨四海扯着自己的衣服,满脸通红,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外。小妖精跑哪儿去了,小兔子乖乖,不要躲迷藏了,快点儿出来,让爸爸好好跟你玩。 楼下的门铃响了。 杨四海大喜过望,赶紧冲下去,迫不及待地开门,拽过门口的小女孩,没头没脑地亲上去。 “诺诺,快,爸爸带你玩好玩的。”杨四海一把抱起小女孩,迫不及待地往房里头走。 这个小妖精钓了他半年的胃口,总算要吃进嘴里头去了。 冯春吓得手足冰凉,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杨四海这时候才发现抱在怀里头的小女孩不是诺诺。怪就怪诺诺的发型跟她太像了,今天也穿了件橙色的衣服。 他浑身烧的难受,已经顾不上挑三拣四,急吼吼地要扯冯春的衣服:“先你凑合着也行。想进我家的门,好好学着怎么伺候男人。” 小军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杨四海动作太快,抱起春儿的时候,带倒了他。 “你放下春儿。”小军身材矮小,才到杨四海的肚子上头。 他跳着脚想要拽回自己的朋友,杨四海一胳膊肘把人捅到了边上。 “男娃娃我可不稀罕,小东西,别多事。”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觉得后背上一凉,然后痛意才迟钝地传递到脑子当中,他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小军抓着滴血的水果刀。刀刃上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渗透进看上去十分高级的地板缝中。 他杀人了,用随手从桌上抄起的切西瓜的水果刀,捅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头。 小军连忙扶住被丢到地上的冯春:“春儿,有没有扎到你?” 西瓜刀那么长那么锋利,就跟切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就扎进那人背里头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男人倒在地上,身体开始一阵接着一阵抽搐。血在地板上流淌,很快浓郁的腥气就弥散开来。 门响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门口。她手中还捏着钥匙,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吓得捂住了嘴巴。 她的身后,一个十岁上下的漂亮女孩发出了惊呼。 女人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巴,惊恐地摸出自己的手提包,在里头胡乱摸着:“给你钱,我们给你钱,请不要动刀。” 小军吓得浑身颤抖,瞪大眼睛道:“我,我们不是强盗。对,我,我们是正当防卫。” 他终于想起这个词,底气壮了不少。对,这个坏蛋要祸害春儿,他是为了救春儿。 外头传来响动,小军本能地挥舞着手中滴血的刀。 女人像是被他吓住了,赶紧合上门板,做出乖乖配合的模样。她眼角觑着呆若木鸡的冯春,结结巴巴道:“祸害祸害她?她还是个小孩啊。” “他就是变态!”小军情绪激动,“三年前他就祸害了春儿,蹲了大牢。不信你去查,肯定能查到。” 冯春反应过来,这女人是杨四海刚结婚的妻子。她目光落在对方身后捂着嘴不敢吭声的女孩身上,猛然反应过来:“对,他跟你结婚,就是为了你女儿。你是诺诺吧,刚才他一直说要跟诺诺玩游戏。” 女人面白如雪,瞪着眼睛手指还在地上挣扎的杨四海,尖声道:“你这个变态!你怎么能祸害小姑娘。” 小军眨巴着眼睛,丢下刀,跟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阿姨,你替我们作证,他是罪有应得。我这是替天行道!” 女人遗憾地摇摇头:“不是阿姨不想帮你们,只是法医很厉害的,你捅刀子的时候,阿姨还没进门。我要是这么说,警察肯定认为我撒谎,会把你们抓走的。” “你怎么办?”小军急了,“你们也别想走!明明他是坏人!” 女人瑟缩着身子往后退,惶然地看着地上的血,声音哆嗦:“我我也想帮你们啊。你们相当于救了我女儿。要不是你们,我女儿肯定会被这个人渣祸害的!可是,要怎么办呢?” 屋外的门铃又一次响了。 小军挥着刀威胁:“不要开门,你们必须得给我作证。” 冯春突然间开了口:“是我杀的人,跟他没关系。阿姨,你就说看到我杀人就行了。我不连累你们。” “你别傻!”小军吓坏了,“杀人偿命,你死了,宝宝怎么办?” 女人指着电话机怯生生地开口:“我就接个电话,看看到底是谁。我保证不说,什么都不说。” 小军神色惊疑不定,一时间拿不起主意。 那个叫诺诺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开了口:“要是一直不开门的话,外面的人肯定以为出事了,会报警的。” “报警吧。”冯春伸手去拿小军的刀,“枪毙我,然后把我孩子送去福利院,以后就没人打他了。” 女人急了:“说什么混账话,你才多点儿大的年纪,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听阿姨的,肯定有办法解决。” 她的手机响了,小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接起电话。 女人的脸一下子亮了,欣喜若狂道:“有办法了,你们赶紧洗干净手。今晚马上走,我朋友就在外头。他们有车去云省的农场。你俩去那边躲一阵子。” “不行,我还有宝宝呢。”冯春出奇地固执,“我不能丢下宝宝不管。” 她不知道该怎样当妈妈,可她知道宝宝需要她。 女人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怕,孩子。等你们在农场落下脚,我再想办法帮你们把孩子送过去。真的,你们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们,万一我女儿有个什么闪失,我都不想活了。” 小军依然担心:“警察肯定会抓我们的啊。” 女人笑了:“警察事情那么多,案子那么多,哪里忙得过来。这一阵子是最紧张的,可过了这段时间,新的案子起来。家属又不去公安局催,警察乐得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呢。” 冯春疑惑:“破不了案,他们不挨处分吗?” “嗐,都是国家发钱的铁饭碗,混日子而已,谁愿意多事。”女人催促他们做准备,“反正他也没什么亲属,我是他老婆,我不追着公安局,没人理会这件事的。” 小军终于松开了手,刀子落在地板上,发出“砰”的声响。 他心中一慌,再三再四地跟女人强调:“阿姨,他真的是坏蛋。他蹲过大牢,你可以查到的。你千万不要当他是好人。” 女人点点头,试探着指向门口:“我能开门吗?要走赶紧走,早点儿出了江州城,全国这么大,找人比登天还难。你们两个小孩,再长几年,样子就全变了。谁还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冯春咬着嘴唇,神情犹豫,咬咬牙道:“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去自首。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 “姑娘。”女人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听我说,母亲对孩子来说,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晋.江独发 女人登门的朋友有两位, 年纪约摸三四十岁。女人让两个孩子管他们叫周叔叔跟王阿姨。 “这俩孩子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周叔叔跟王阿姨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他们安全地带出去,绝对不会让他们被警察抓走。 冯春浑浑噩噩地往外头走,脚跨出大门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杨四海的手指头动了下。 小姑娘的脑子猛的清灵过来,杨四海还没死。只要他不死,警察就不会枪毙小军。 杀人才偿命! 冯春指着地板上的人, 结结巴巴道:“打120。” 医生姐姐那么厉害, 肯定能救活他。 小军急了:“不能打,他该死!” 这个坏蛋不死的话, 会一直阴魂不散,缠着春儿。春儿跟宝宝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王阿姨伸出手, 一把搂住冯春, 直接半抱着人往外头去:“我的小乖乖,快走吧,不要多事。这种混账东西, 搁在以前是要砍脑袋的。现在世道坏了,好人受欺负求助无门,坏人反而逍遥自在。” 小军赶紧跟着奔出去:“阿姨你说的没错, 明明早就应该枪毙了他。” “呸!脏东西。”王阿姨嗤之以鼻, “枪毙这种魔鬼浪费枪子儿, 应该叫他穿肠烂肚, 永世不得超生。” 两大两小二男二女四个人上了面包车。小军的情绪始终高涨,他不停地强调杨四海该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心头的惶恐。 他杀人了,他把刀子捅进了一个人的心窝。 这样的认知让他浑身上下神经质地抖个不停,说话都舌头碰牙齿。 王阿姨却始终和颜悦色,不时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只保护有钱人跟官老爷的法律。 看看,穷人偷点儿钱都要蹲几十年大牢。有钱人造这种孽,三年而已,在监狱里吃香的喝辣的过三年,又跟没事人一样,出来照样能祸害娃娃。 周叔叔好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反驳她:“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换了谁都一样。别跟孩子说这些,省的孩子仇富。” “呸!法律是谁定的啊。老百姓有资格说话吗?全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你看看,要是他们自己家的闺女遭上这种事,那家伙会不会吃枪子儿。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入都有保镖。官老爷家的更是不得了,警卫员贴身服侍,哪里会碰上这种事?倒霉的都是小老百姓。” 周叔叔被噎住了,只能指着王阿姨摇头:“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了?我这人有话直说。为啥偷点儿钱就蹲几十年大牢啊?贪污了好几个亿的,照样几年就出来。当官的偷老百姓的钱就不叫偷。” 周叔叔转过头,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个孩子:“别听你王阿姨的” “王阿姨说的本来就对。”小军激动地打断了周叔叔的话,“本来就不公平!有权有势的,只会专门欺压老百姓。” 周叔叔被怼的说不出来话,只能摇头:“好了,说不过你们。就是不公平,你们又能怎么样?不过日子,逃到天上去啊。” “有坏人就应该打倒坏人!祸害了人就应该付出代价!”小军气呼呼的。 警察放了那个杨四海,他就杀了他! 夜色越来越深,车子好像陷入了黑色的沼泽中一样。零星的灯火点不亮前路。 冯春沉默地坐在位子上,目光看向窗外。她有点儿遗憾,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宝宝。车上广播中传出的乐曲声更增添了她的惆怅。 星星点灯,照亮的都是别人的家门。 她的家在哪里?宝宝又会有个什么样的家? 小女孩的心中充满了忧愁。要是医生姐姐讨厌杀人犯,顺带着也讨厌杀人犯的孩子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看不起宝宝,福利院的孩子也都不肯跟宝宝一起玩。 就像小军一样,因为他家收破烂,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大家都嫌弃他。 明明他是很好很善良很仗义的人,可是旁边人似乎永远看不到。 冯春转过头看满脸通红的小军,紧紧抿了下嘴唇。都是她不好,否则小军现在肯定已经上床睡觉了。小军奶奶肯定会为他准备杯牛奶,因为喝牛奶能长个儿。 奶奶恨死她了吧,奶奶原本就讨厌她。她总是在拖累小军。现在小军离开家,奶奶肯定急坏了。 “王阿姨,你能不能借一下手机给我们。我想给小军奶奶打个电话。”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立刻脸色大变,声音严厉起来:“你别乱来。现在警察肯定已经蹲在小军家里头了。一打电话,他们马上就能定位,把小军给抓起来枪毙了。” 枪毙两个字加重了音,沉甸甸的,跟尖锐的巨石一样砸在冯春心上。 她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是我,是我杀的人,跟小军没关系!阿姨,你停车,我去自首。医生姐姐说了,福利院不打孩子的。” 周叔叔跟王阿姨齐齐拉下脸,异口同声:“什么医生姐姐!” “救我跟宝宝的医生姐姐。要不是她,我们母子早死了。”冯春声音哽咽,“我刚才打电话问过医生姐姐了。她说福利院不打孩子。” “在哪儿打的电话?”王阿姨伸长了脖子,因为着急,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恶狠狠的。 周叔叔察觉到了她的失态,连忙帮着找补:“你这孩子,怎么能自作主张呢。我们答应带你们走,也是担了风险的。” 他冲王阿姨使眼色。还能在哪儿,肯定是老城东,他们下车的时候。 冯春诚惶诚恐,连忙道歉:“对不起,不用你们担风险了。现在转个头,送我去公安局就行,我立刻去自首。” 王阿姨跟周叔叔交换过眼神,面容立刻缓和下来,满是笑意:“你听他们吹啊,公家人都这样,个个吃香喝辣,吹得牛皮上天。事实上呢,福利院怎么可能不打人。他们专门祸害孩子,还逼孩子去当小偷,当叫花子。最可怕的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跟那个杨四海一样,随便就能玩福利院里头的小孩。” 冯春没有如她所愿的被吓坏,反而鼓足了勇气驳斥:“才不是呢,医生姐姐跟护工姐姐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她们一样上学,一样在大城市过的很好。医生姐姐说了,福利院让孩子上学,成绩好还有奖励。” 车子驶入岔路中,周叔叔摇头:“都是报喜不报忧。我们年纪大,见识到的事情也多。福利院要真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呢。傻孩子,她们随口说说而已。” 冯春急了,医生姐姐那么好,她不允许有人说姐姐不好。 她抬高了声音强调:“才不是呢。病区的医生护士都知道,医生姐姐没有家人,她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医生姐姐不骗人。” “那也是特例。”周叔叔笑道,“有几个孤儿能上学过的好啊。典型,树立典型知道不?总要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好应付外头人看。你们平常不看新闻不知道,福利院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冯春还想辩驳的时候,广播中的音乐忽然停下,变成了主持人说话。 “今晚我们跟大家聊一聊关于未成年人的犯罪问题。” 小军身体猛的一抖,惊惶地看着车载广播,仿佛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就是怪兽,张大了嘴巴将他吞进去的怪兽。 周叔叔跟王阿姨对视一眼,满意地看着两个惊惶无措的孩子。 主持人声音明亮饱满,好像自带光环:“我手上有一桩十二岁少年伤人致死的案例。关于这个案子,陈律师,您怎么看?” 律师侃侃而谈,他说的法律名称冯春跟小军都没听懂,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无罪,不承担刑事责任。由父母或者监护人加强管教。” “我们不用坐牢!”冯春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捂住脸不停地哭。 小军也惊惶不定,紧紧攥着的手悄悄松开了。 王阿姨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换广播台:“你们没听到吗?要劳动教养的。就是把人往死里头折腾,活活累死!那比坐牢还可怕,就是出来了,人也都废了!” 她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广播频率声音清晰起来,居然也在聊法律问题:“哺乳期妇女,刚生完孩子,还处于哺乳期的女性,暂缓收容。” 叫她的话给吓到了的冯春立刻放下心头重担,咧开嘴巴笑:“太好了,我去,没关系的。就是干活嘛,我从小在家都干活。工读学校还上学呢。医生姐姐说以后可以帮我想办法申请贷款,我也能上大学的。” “你别白日做梦!”一直唱白脸的周叔叔突然间放重了语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傻太好忽悠!工读学校要是好地方,人家会想方设法往外头逃?你听我们的,去农场干活,有钱拿还自由!” 冯春急了:“可我们去农场干活,就一辈子都是逃犯。我宁愿去劳教三年,我还不满十三岁呢。” 家里的大人都说她十五岁。她这么报的时候,医生跟护士姐姐都笑,说她才十二岁多,不满十三周岁。法律都认周岁。 小军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他比春儿还小两个月呢。三年而已,三年有什么不能熬的。 广播里头律师都说了,正当防卫受法律保护。他撑死就是防卫过当,他不怕! “叔叔阿姨,真麻烦你们了。你们就送我们回去吧。”冯春难得机灵一回,“不然你们就成了窝藏逃犯,对你们不好。” 周叔叔探口气,跟王阿姨一左一右从前面座椅往后面挪,将两个孩子夹坐在中间。 “你真想清楚了?”王阿姨摸着冯春的脑袋,“按道理讲,这话我不该说。跟挑拨离间似的。但你们杀了人可是要赔偿的,你们家大人肯掏钱?完了,春儿,你爸妈会不会打死你?” 广播当中又开始谈起家庭暴力问题,长期殴打孩子的父母是会被剥夺监护人资格的。 “关掉!”周叔叔气急败坏。 今晚的广播真是邪门了,没完没了! 司机嘟囔了一句,嫌他们精神过敏,却到底没有违背上层的意思。 冯春开心地笑着:“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担心了。安娜阿姨说了,不会要我们赔钱的。” 周王二人脸色难看至极。 小军催促他们掉头的时候,王阿姨更是破口大骂:“路是你们家修的啊?没看到这儿不能停车吗?” 周叔叔也脸色铁青:“搞笑了,现在的小孩,一会儿一个主意。大人为他们好,他们还不晓得感恩。农场那边连你俩的房间跟课桌椅都安排好了。一堆人为你们忙前忙后,都到路上了,说不去就不去。你们耍人好玩啊。” 冯春跟小军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最怕给人添麻烦。车上的大人一生气,两个孩子都缩着脑袋不敢再吭声,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小军小声道歉:“对对不起。那” “我们去农场。”冯春握紧了小军的手,怯生生地开口,“那我们挣到钱,能不能寄回去给家里人啊。” 周叔叔跟王阿姨的面色和缓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笑容满面:“当然,不过你们年纪小,主要任务是学习。业余时间才能干活挣钱,挣到的钱一开始肯定不多。” 冯春咧开嘴巴,乖巧地笑,握紧了小军的手,轻声道:“我们能睡会儿吗?” “可以。”王阿姨松了口气,笑眯眯的,“睡吧,一觉醒过来,咱们就到农场了。” 前面的路口在设卡查醉驾,大标语在夜空下被灯照得无比跟会发光一样:“平安过节,安全驾驶。” 王阿姨狠狠朝窗外吐了口痰,发出冷笑:“这是过节要发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又开始罚款捞钱了。那仪器叫不叫,还不是在警察手上捏着。” 小军忍不住好奇:“这还能有假啊?” “废话,都好好的,警察拿什么钱过节啊。”王阿姨嗤笑,“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权不用枉做官。” 冯春捏紧了小军的手,眼睛偷偷看车窗外。远远的,灯火辉煌,警察正一辆辆地检查过往车辆。 “掉头!”周叔叔突然间开口,示意司机,“我们走小路。” 冯春失声喊出来:“为什么要走小路啊?” 周叔叔跟王阿姨齐齐转过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她。昏黄的车内灯下,两人的脸都半明半暗。 小军下意识挡在冯春前头,结结巴巴道:“你们不要打春儿,春儿就是问问。” 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为什么要走小路? 男孩心里头乱哄哄的,十五个打水的吊桶撞成一堆,七上八下都不足以形容慌乱。 周叔叔面上露出笑容来:“太慢了,那么多车子排队瞎折腾。还不如走小路快点儿。没事的,你们闭上眼睛睡一觉,天亮就到农场了。” 小军愈发紧张。他总觉得他们得罪了车上的大人,这些人会不会狠狠打他们一顿? 大人们都这样,一不如意就打小孩。 “王王姨。”冯春突然间开口,神情扭捏地朝王阿姨招手,“您能过来一下吗?” 王阿姨不耐烦起来,语气也放重了:“又怎么了?” “我我想上厕所。”冯春小心翼翼,“您能陪我一块儿去吗?” 王阿姨跟周叔叔对视一眼,搞不懂这小孩到底想干什么,只硬邦邦地拒绝:“你怎么又要去厕所?前头不是刚去过么。” “是是我要去。”小军脑子猛的一个激灵,赶紧举手,“叔叔阿姨,我想上厕所。” 他的话一出来,车上大人脸色更加难看。 冯春赶紧摁住小军,面上生恼:“要你多什么嘴啊,我自己去。王阿姨,我求您呢,您就陪我去一下吧。” 王阿姨狐疑地盯着她,到底还是重新挪到后座,听小姑娘跟她耳语:“我我身上没干净,得赶紧换一个。要弄脏车子了。” 女人厌烦地皱起眉头:“怎么还不干净。” 靠近人,那股血腥味就愈发明显。估计再过一夜,整个车子都没法待人了。 王阿姨抱怨了句,最终还是带着满脸通红的冯春下车去。 小女孩委屈极了,小小声嘟囔:“医生说了,得三四个礼拜才干净呢。” 这是恶露,女人生完孩子都会有,才不是脏东西呢。 小军赶紧探出身子,也要去上厕所。坐一夜的车,不收拾爽利了不行。 “歇歇吧你。”周叔叔伸手拽住了男孩的胳膊,“小爷儿们上什么厕所,去旁边尿一泡。” 小军情急之下嚷嚷开来:“我我要拉屎。” “就在那树底下拉!”周叔叔瞪眼,“又不是小姑娘家,瞎讲究个什么劲儿。” 冯春伸手推小军,朝他使眼色:“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离开了高速公路入口,乡间小路僻静又荒凉,只路旁有家小店还没关门,店主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听说客人要买卫生巾,店主随意指着货架,让她们自己选。就两种,便宜的五块钱一包,贵的十元。 王阿姨不假思索:“拿那个” “我要十块钱的。”冯春突兀地打断她的话,小脸通红,“医生说了,我得用好的。” 王阿姨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朴实呢,骄奢淫逸是大忌,女孩子最要不得。” 冯春不高兴起来,自己掏出纸币:“我自己掏钱,不用你买!” “啪”的一声,钱拍在了柜台上。 冯春用眼角的余光觑着老板,然而五六十岁的店主眼睛根本不愿意离开电视剧,只随意将纸币往柜子里头捋。 “老板。”冯春一把摁住老板的手,情急之下拧开了旁边的蜂蜜雪梨饮料,“这个怎么卖?” 王阿姨愈发不耐烦:“好了,多大的人,喝什么饮料,喝水就好。” “我就要。”冯春背对着老板,一个劲儿往对方手里头塞纸条,“你都说明天早上才能到农场。你又不让我打电话回家,我喝瓶饮料怎么了。” 店老板总算想起她的生意,连忙附和:“你做人姨的,怎么能这样小气。孩子喝点儿东西而已,不就五块钱嘛。这来了身上,当然得补充营养。” 冯春蓦地委屈起来:“我才生完孩子呢。” 店老板猛然抬起头,看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讪笑道:“行了,你还是个小孩呢,生什么孩子。” 冯春还想再说话,周叔叔过来了,一把拖住人:“走走走,老半天看你们不动,磨叽死了。我跟你说,明天就去上课,别想着逃学。” 店主目送两个大人一左一右夹着孩子往车上走,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子啊,有学上还不高兴,成天就会作妖。 她随手将纸币重新收回抽屉中。咦,这纸条什么意思?有事请打18*********。 店主疑惑地抬起头,只看见车灯一闪。车窗上,刚才那小姑娘脸贴着玻璃,嘴巴捂着双手。 汽车疾驰而去。 店主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柜台。原先放饮料的地方,歪歪扭扭写了个“求”字。 求什么?店主下意识眨巴眼睛,电视机里传来女主角的呼喊:“救命!” 不对,不是求,而是救! 店主赶紧摸出手机打110,结果车牌号码什么的,她完全没看到。只知道是辆面包车,就连车子颜色她也说不清楚。 挂了电话后,店主下意识跑出去张望,然后一拍脑袋,又折回头摸出那张纸条。对,小姑娘肯定是故意丢下的。 她哆哆嗦嗦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打过去。老天爷啊,孩子可得千万给救回来,别叫人祸害了。 这才多点大的孩子,都生娃娃了,能是什么好事儿? 叶颜等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 交警部门配合,借着查酒驾跟超载的机会,帮忙寻找两个孩子的踪迹。 她一路沿着梧桐树、水杉跟银杏的指点,追到高速公路。跟她预测的一样,这群人开着面包车准备带孩子走高速出城。 叶颜不安地抓起林奇的胳膊看手表,按照最后对车子有印象的银杏树说的时间,这会儿那辆面包车应该已经到了啊,怎么还没来接受检查? 高速入口旁的山核桃大喊:“阿花,没看到,我们没找到那辆车。” 路上的车子密密麻麻,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快看瞎眼了,也没找到阿花说的那辆面包车。 叶颜沉下脸,目光四下搜索。如果不在这儿的话,他们能去哪儿呢? 林奇挂断电话,冲她摇摇头,表情沉重。 如他们所料,安娜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带着女儿上街买东西,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小孩慌慌张张跑出去。 等人走远,她才反应过来两人身上似乎有血腥味。她再打开家门,惊恐地发现丈夫已经倒在血泊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是遗孀,是受害者家属。她比谁都想立刻抓到凶手,她不知道凶手去哪儿了。警察说的什么车子什么人,她更是一头雾水,毫无所知。 警方再讯问,安娜就行使起缄默权,要求找律师,要求联系k国大使馆。她是k国公民,她不接受如此粗暴的对待。 艹,这个狡猾的女人。 就算警察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又怎样?没证据的情况下,警察根本拿她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人是俩孩子杀的,婚是杨四海自愿结的,谁也没拿枪顶着他们的脑袋逼着他们这样做。警察如此粗暴地对待受害者遗孀,她要抗议。 叶颜伸手,一把掏出林奇口袋里头的车钥匙,车灯一闪,她开门坐上驾驶座:“上车,他们没走高速。” 红榉树跟野菊花讨论半天,终于肯定有条小路绕过去,能从郊区出城。 “原本是不通的,去年不是重新划区了嘛,余家头那边修路,就连上了。阿花,我立功了!你记得下次过来跟绿化工说一声,剪枝叶给我剪漂亮点。他头发剪成这样,他不想拆了理发店啊!” 叶颜草草做了个手势,将车子开得飞快。 林警官一把抓住车椅,心头忐忑:“在广播里头说这些有用吗?孩子们到底能不能听懂我们的用意。” 四十分钟前,叶医生勒令他立刻想办法在全市广播电台中插播即时普法教育广告时,他的心就是绝望的。 “废话,这是现在唯一能够传递消息的方式。”叶颜一脚踩下油门。 奶茶店外头的月见草说了,那司机车里头一直放着歌。它听到的是星星点灯。 为了确保信息能够准确传递到冯春跟小军耳朵中,江州地面能够收到的几个主要广播频率都要播放广告。 “旅行途中,听音乐或者综艺相声节目是首选。那辆车上应该缺少对新闻类节目感兴趣的人。”叶颜刷刷刷写下江州此时播放音乐以及综艺节目的广播频率,递给林奇,“这些,全都不要落下。” 她常年在120上夜班,太清楚不过晚上八点钟过后的广播节目了。 奶茶店外头的花花草草都能证明冯春是自由行动,也就是说俩孩子受到了那伙人的蒙蔽,主动跟着他们走了。 现在,她必须得想办法让孩子明白。他们不用逃跑。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把双刃剑。他们的年幼让他们无力保护自己。可是同时,年幼也成了他们避免法律惩罚的最好武器。 亡命天涯并不适用于他们,他们应该做的是尽快回来。 林奇要给她跪下了。叶医生真是好生阔气,她知不知道在广播中临时插播广告到底多贵? “有问题?”叶颜疑惑,她都已经写的这么清楚,他还听不懂吗?什么时候,警察入职考试不考虑智商了? 惨遭diss的林警官只能默默咽下心头的委屈。 好吧,钱花完了总归还能再挣,人死却不能复生。 那个,局长良知尚存一线的话,肯定会给他报销的吧。应该会吧,肯定会吧。 叶医生打击完无辜的人民警察,还要指挥人干活:“立刻联系你们专案组,仔细搜查杨四海的家,肯定有摄像头!” 冯春跟小军的出现,对安娜来说是意外,为她省却了好多麻烦,简直就是惊喜。 如果不是安娜太过于贪心,利用完两个孩子还要将人最后一滴骨血都抽干净,她设计的一切堪称完美犯罪。 “安娜算无遗策,绝对想好了每一步。冯春怀了杨四海孩子的事,她也是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才知道的。在此之前,为了钉死杨四海,她肯定会做好充分的准备。” 杨四海身染艾滋病,是他自杀的好理由。 但是,这还不够。如果自杀现场没那么容易布置,那么安娜就会亲自动手,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手。 对诺诺怀着不可说心思的杨四海,如愿以偿成了孩子继父之后,没有理由继续压抑自己。他势必会对诺诺下手。 这个时候,目睹一切的安娜,发现身染艾滋病的丈夫居然如此衣冠禽兽。爱女心切的她,情急之下对丈夫挥刀相向。 这是丝毫不容指摘的正当防卫,是任何一位正常母亲都会做出的选择。 于情于理,法院都不可能定她的罪。她何罪之有?她是位伟大勇敢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确保这个过程万无一失,安娜需要更明确的物证,绝对可以将杨四海钉死的物证。” 现场不能有其他人证,因为活人是不可控因素。女儿的话在法庭上可信度要打折。鉴于此,她需要一双完整记录下一切又不会多事的眼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有比监控录像更合适的证据吗? 杨家安装监控的理由都是现成的,预防小偷盗窃。 所以,监控必须得装在客厅里,而不是卧室。 “仔细找。”叶颜眼睛盯着前路,直接下命令,“监控必定要躲着杨四海,所以位置肯定十分隐蔽。” 她现在没空分.身过去帮警察找线索。比起钉死安娜,她更关心冯春跟小军的身体情况。 手机响了,是不曾打过来的陌生号码,叶颜赶紧接听,然而对方并不是冯春或者小军。 听上去已经有些年纪的女人声音带着犹豫:“刚才有个小姑娘将这个号码丢在我店里头,上面写着有事请拨打,我想问问,你认识这姑娘吗?” 敞篷车开成火箭炮,直接蹿到小店门口。 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已经到了,正在做笔录,询问嫌疑车辆的情况。 叶颜立刻奔过去,快速报出一串车牌号:“是辆考斯特,前面路口赶紧想办法拦截。” 林奇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简单解释情况。有人挟持两个孩子,他们必须得立刻将人找回来。 店主结结巴巴:“起码有两个大人,一男一女。小姑娘应该想跟我求救来着,但是人盯的太紧了。” 路旁的香椿树大喊:“噢,阿花,你说的是那几个人啊。我看到了!那个小男孩还没来得及拉屎,就又被拉上车了。” 叶颜立刻紧张起来。这说明那伙人已经察觉到冯春跟小军的警惕了,如果不尽快找到俩孩子的话,他们肯定会对小孩用强迫性手段。 “往左边,车子朝左边开的!”柿子树摇晃着满身红果,热心地给花妖指路,“阿花,你快点儿追过去。” 林奇还在跟当地派出所民警交接情况。听到车子响,吓得他赶紧奔过去跳入副驾驶座,简直要掉眼泪:“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啊?” 回答他的是突然蹿出去的汽车。 林警官抓着车椅,艰难地汇报他收集到的情况:“从这条路过去,中途经过清水镇,然而再往前开大概半小时,改上省道。我已经联系领导,看能否在省道入口也设卡查酒驾。” 调交通监控需要时间,他们只能竭尽所能去围追堵截。 “那就拦着当保险吧。”叶颜眼睛瞥向导航地图,目光落在镇中心小学上。 车窗外的野草大喊:“阿花,没错,那辆车就是往前头去的。” 叶颜再次踩下油门。 她要追上那辆考斯特。 考斯特面包车中,冯春跟小军蜷缩成一团,委屈巴巴地不敢动弹。她抽抽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阿阿姨,能放首歌给我听吗?我睡不着。” 前排的男女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少作妖。你们这么不乖,到哪儿都讨人嫌。” “阿姨,求求你,我们没惹事,我就想听歌。”冯春开始抹眼泪,“我连厕所都没来得及上。” “就你事情多!”王阿姨不耐烦,“在车上换。” 冯春“哇”的哭出声。 司机被吵得头疼,下意识打开车载广播。这两个上级就是精神过敏,好端端的,连歌都不让人听。 悠扬的乐曲声传出来,少女的哭泣终于低了下去。 小军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咬紧了牙齿。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两位叔叔阿姨怪怪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死活不放自己跟春儿下车了。 他们想干什么?小军害怕极了,他跟春儿身上都没钱。他们家里头也没钱,绑架他们的话,家里人拿不出钱来,他们会不会撕票。 “好孩子,不要害怕。”王阿姨转过头,笑眯眯地看他们,“叔叔阿姨带你们去好地方。将来啊,遍地是黄金,地里头长出来的东西都是金子做的。你们是有缘分,才能到这样的好地方。” 冯春跟小军互看一眼,谁都不吭声。地里头长出来的东西都是金子的话,人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了?吞金难道不是在自杀吗? 这人真是连骗人都不肯再费心。 舒缓的明月千里寄相思过后,主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甜美:“日前,江州城北某小区发生高空抛物事件。让居民倍感愤怒的是,肇事者除了丢弃生活垃圾外,居然还丢下避.孕.套以及沾血卫生巾” 她开始播报时事新闻了。 周叔叔烦躁起来:“好好放歌就行,哪儿来的这么多新闻。看看,现代人就是道德败坏,不知羞耻,需要好好反省!这种东西能乱丢吗?” “时代坏了。”王阿姨痛心疾首,“这个时代完全坏了,需要重新建立起新世界。只有在新世界中,忏悔过自身罪恶的人才有资格生活下去。”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乐曲声,数十位大妈正在小学前面的空地上跳广场舞。 领头的中年女人正陶醉在音乐跟舞蹈中,忽然眼前一黑,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本能地伸手挥下,嘴里连声“呸呸”。再抬起头,她顿时火冒三丈。 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过,车窗竟然有个女人正对着她竖中指。 广场舞大妈们围上来一看,妈呀,居然是带血的卫生巾!她们立刻愤怒了。跳个舞怎么了,前头泼大粪,现在居然连这玩意儿都搞出来了! 中老年妇女的战斗力风靡全球,暴怒中的大妈们毫不客气地开始围追堵截。这是缺德冒烟的事儿,旧时候谁从月经带下面走,会倒八辈子血霉的。 整个清水镇还没有入睡的人全都沸腾了。有车的没车的,纷纷人尽其用物尽其力,绝不放过嚣张的东西! 考斯特陷入了人民群众的包围圈中,硬生生地被逼停了。 五讲四美的清水镇居民拼命敲开了车门,要好好跟他们说说良知道德社会秩序。 “救命!” 凄厉的叫声从车窗中传出来。 冯春跟小军拼命往车外钻:“救命,他们是人贩子,抓我们。” 周围人全惊呆了。 王阿姨大怒:“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以为成天胡咧咧,就能不上学。怎么能冤枉阿姨跟舅舅。” 冯春大喊:“你少胡说八道。你们一个姓王一个姓周,什么时候成了兄妹。好,你说你是我长辈,那你能报出我家里的电话吗?” 瞠目结舌的王阿姨跟周叔叔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海洋,连司机一块儿未能幸免。要不是警察动作快,他们几乎要被愤怒的镇民活活打死了。 拐卖人口?王八蛋,缺德混账玩意儿,谁家没儿没女,居然能干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垃圾东西,就该直接拖去枪毙! 警察连哄带劝,好不容易将三个人从拳打脚踢下拯救下来时,这三人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了。 冯春趴在叶颜的怀里嚎啕大哭。 医生姐姐说过,真正想帮助别人的人,从来不强迫人。所以,他们一直强行带自己跟小军去什么农场,绝对不正常。 叶颜伸手拍小姑娘的后背,大声夸奖:“春儿真聪明,真厉害,真能干。” 对于花草树木而言,人以及车子都相差不大。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花草树木也不会格外关注。 所以,他们一定得闹出动静来,引起别人的关注。 林奇接到自己在电台当广告总监朋友的电话。 朋友哈哈大笑:“哟,林少爷,广告效果您还满意吧。” 居然想到要播放高空抛掷带血卫生巾的社会新闻,这个点儿足够兄弟们嘲笑他到年底的了。 林奇尴尬地嗯嗯啊啊。 他有什么办法,叶大仙眼睛一扫过来,他就只有乖乖领命执行的份儿。天知道叶大仙为什么能想出这样的招儿。 叶颜拍着冯春的后背,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方法上不上得了台面不重要,重要的是管不管用。车上是有枪还是有炮啊,总得想法子引起别人注意吧。 叶大仙对自己很满意,觉得她实在是聪明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晋.江独发 “所以——她将所有的店面都改成餐饮、服装、美容院、舞蹈教室跟格斗术道馆生意, 全面推广k国文化?” 芒夏忍不住感慨,这可真够爱国的。 k国应该给那位安娜小姐个文化推广大使的头衔。 拿着别国人民的财产倾销本国文明,堪比爽文套路。前提是人家爽文主角也不能谋财害命啊。 叶颜嘴里头叼着酸奶勺子,点点头。她吃了颗黄桃大果粒,心满意足地再三回味, 果然果粒酸奶最对她的胃口。下次超市打折,她还买这家的。 今天的太阳好好好哦,黄灿灿的,好像莲蓉月饼。今天的风也好舒服哦, 暖和和的, 吹得脸好舒服。 她伸长双腿拉腰,美滋滋地刮干净最后一口酸奶送进嘴里:“是啊, k国有这样的人才,何愁不兴旺发达, 真是国家的荣幸。” 芒夏从沙发上那头滚到叶颜面前, 瞪大眼睛:“当地主管部门眼睛瞎了吗?这算什么外商投资啊,分明就是我们国家自己的东西啊。” 余溪的父母在当地也算是经营多年。作为垄断型国企中层干部,他们在y市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有。 芒夏就不相信那些负责敲章子把关的人, 全都不知道这些店面生意原本属于谁?眼睛一闭,老母鸡变鸭,就成了外商投资? 叶颜舔着酸奶盖儿, 十分惋惜自己舌头不够长, 嘴里头的缝儿中还有酸奶卷不到。 芒夏看她这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样儿就头痛, 伸手推她肩膀:“哎, 跟你说话呢。” “我听着啊。”叶颜满脸无辜,舌头依然不死心地往酸奶盒子里头舔。 露台上的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捂住脸,没眼看。 什么妖界大魔王,简直就是它们植物界的耻辱。它们十分怀疑之所以阿花能修炼成.人形,是因为她太爱吃了。全凭着对吃的执念,完成了生物进化。 “余溪疯了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财产转移给安娜?”芒夏瞪大眼,立刻开启脑内小剧场,“是不是当时她已经被安娜禁锢,被强迫签下的文书?” 她痛心,她挣扎,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虐恋情深,她始终放不下害她的人。 醒醒吧,少女,请赶紧逃离小黑屋py剧本。 叶颜绞尽脑汁都没办法将最底下残留的酸奶卷出来,只好倒了点儿水涮涮,心不在焉:“哪儿需要这么麻烦啊。余溪是自愿的。” 因为安娜是k国人啊,境外来国内投资可以享受税收优惠政策。这叫往返投资,就是国内资本先通过各种途径流向国外,然后以外资身份重新进入国内资本市场。 “玩这手的人多了去,早就形成产业链了。”叶颜喝完最后一口酸奶味儿的白开水,终于放过了备受折腾的酸奶盒。 早两年更夸张,想方设法骗补贴的一拽一箩筐。这两年管得严了,才好些。 “啪”的一声,叶颜将完成历史使命的纸盒丢进纸篓,老神在在:“她有现成的安娜为什么不用?” 还有人专门雇外国人演戏呢。 芒夏眨巴两下眼睛,气得坐不住,绕着沙发来回走:“好,她蠢,我认了。” 从小被娇养的温室花朵,不知天高地厚,不食人间疾苦,叫人轻易钻了空子;好,拦不住,坏人永远在害人方面格外动脑子。她以为自己跟安娜荣辱一体,不分彼此。 “可当地的主管部门难道没有审核义务?这明摆着是有人做鬼啊。折腾一大圈,他们图个什么啊?自己人的东西给了外国人,成了外国人名下的资产,他们很高兴?” 本质上,这叫资产流失! 叶颜沉痛地拍拍芒夏的肩膀。可怜的小夏夏,事实真相是,同样投资一千万,这一千万的来源不同,对政绩的影响大不一样。 “来,首先,咱们理解一下gdp的定义。简单点儿讲,你明白为什么咱们上班经过的那条路一年到头挖个不停就行。” 新引进一千万的投资跟原本就有的一千万,反应在成绩上是两回事。 芒夏直接将她的手拍边上:“说重点!” “重点就是招商引资是各级政府的重头戏,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基本政策不动摇。其中最能体现政绩的就是对外资的吸引力。”叶颜抽出张面纸擦嘴巴。 挣钱这种事,挣自家人的钱总比不上从外人口袋里头掏钱来的痛快。 简单点儿讲,余溪继承的财产摇身变为外资,明面上实现了双方共赢。余溪借由安娜的身份获得政策优惠,有关方面又成功招商外资数千万,政绩可喜。 皆大欢喜的事儿,程序走的飞快,有什么好奇怪。 芒夏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要喘不过气。 合着大家都心甘情愿地往安娜的陷阱里头跳,真是被卖了还心甘情愿地帮忙数钱。 这个安娜,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啊! 叶颜在零食袋子里头翻来翻去,目瞪口呆,没了,最后一盒酸奶也被她吃完了。生活实在残酷得让人没眼看。 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摸出一包牛肉干,含在嘴里,舌头跟短了一截似的:“只要是生命,就都有所图。骗子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利用的就是生物内心所图。”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谁不想获得自己的心头好?从小顺风顺水的大小姐,需要惊天地泣鬼神感动自己的爱情,好,给你。心理变态专门对幼女下手的亨伯特,好,那她就是拥有迷人小妖精女儿的女房东。 不怕他们不上钩。 芒夏伸出手,顺了根牛肉干叼在牙齿间,抿了口味儿咂嘴:“这安娜不去当催眠大师实在可惜了,她心理学掌控的多好。呵,不过栽在我们叶子的手上,不冤!” 警察将杨四海家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客厅的水晶灯跟跟电视机以及厨房门口的烟雾报警器中都找到了摄像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几天后,监控拍摄画面的剪辑版应该会由安娜主动提供给警方。她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带着女儿搬出去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摄像头拍下了凶手挥刀相向的画面。 结合杨四海的前科,整场杀人案的真相就一目了然了。 兽性难耐的杨四海再度对小姑娘冯春下手,小男孩小军愤而挥刀相刺。杀人动机、杀人过程全都清清楚楚。 至于后面逃跑的画面为什么消失了?监控出现故障,线路有问题,没电了,能找的原因一大堆。 安娜此时还可以站在凶手的角度考虑,请求警方重新定义这桩血案。这不是谋杀,这是正当防卫。 芒夏惊得嘴里头叼着的牛肉.棒差点儿掉在地上,警惕不已:“她为什么要帮冯春跟小军说话?” 她要真良心未泯,就不会摆把刀在桌上,暗示小军动手了! 况且万一刀子落在杨四海手中呢?俩孩子加一起都未必有杨四海重,姓杨的人渣以一敌二,捅死俩小孩根本不成问题。 最悲哀的是,案发现场在杨家。 纵使杨四海杀了人,最后他也未必会被判死刑。他可以狡辩是冯春跟小军持刀抢劫,他只是正当防卫。他喝了酒,他激情杀人,他可以将官司打成朵花。 芒夏恍然大悟:“这个时候,安娜手上的监控录像就成了关键。她拿出来威胁杨四海也好,给警方当证据也罢,反正她稳操胜券。不对,我还没搞明白,为什么她要帮冯春跟小军说话。” 叶颜眯眼犯困:“因为冯春的孩子血缘上的生父是杨四海啊。” 非婚生子女同样具备财产继承权。 在案发之初,冯家父母恐慌杀人案跟自己扯上关系,躲都来不及。等到他们心思活泛过来,想到杨四海的家产时,安娜的示好就相当关键了。 “不可能。”芒夏直接摇头。 就冯家爹妈那副生怕儿女卖不出价儿的架势,有钱能不要?安娜跟他家关系再好都没用。 叶颜的手往包装袋里头掏,发现牛肉干也吃完了,只好继续喝白开水:“掌控住冯家的动向就好。想要证明宝宝生父到底是谁,只能做亲子鉴定。孩子被偷走了,杨四海的尸体也火化了。这亲子鉴定要怎么做?” 芒夏惊悚地抬起眼:“你是说,她会卖掉宝宝?” 对,冯家父母害怕跟人命案扯上关系。按照他们的脑回路,既然女儿都逃走了,唯一能够证明跟杨四海有关系的外孙就是烫手山芋,能处理掉赶紧处理掉。 “真是——”芒夏靠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一点儿也不浪费啊!” 别看宝宝生下来羸弱,在新生儿科养了这些天,小东西也活泼的很。带把儿的小娃娃,在人口贩卖市场抢手的很。为啥每年这么多孩子被拐卖,因为需求量大啊。 芒夏越想越恐慌:“要是警察没抓到那几个人,小军跟春儿岂不是要被卖掉?卖给人家当孩子养老送终嫌大。直接物尽其用,女的卖卵.子当代孕妈妈,反正他们做熟了。男的就卖器官真有那么多器官买卖吗?” 前些年新闻上看的不少,卖肾买苹果机之类的动不动就爆出来。这两年倒是不多见了。 叶颜皮笑肉不笑,十足的虚伪:“来,教你个办法。你看看全国每年有多少器官移植手术,再看看每年自愿捐献遗体供移植的数量。中间的缺口,反正不可能从地里头长出来,也不会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能长第二茬。” 芒夏毛骨悚然,她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器官移植。但她在医院工作,最清楚不过的事情是能够开展器官移植的医院越来越多。这么多医院,肯定意味着有相应的手术量啊。 “叶子,你别吓唬我。” 叶颜毫无心理负担:“我胡说八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冯春告诉她,姓周的男人跟姓王的女人说要带他们去农场干活挣钱。至于他们嘴里头的农场是不是活体器官供体的豢养地,那只有等警察详细调查后才知道了。 门铃响了三声后,叶颜跟芒夏石头剪刀布五局三输,不得不腿跟千斤重似的挪到门禁视频前。她看到画面中林奇的大脸就要抓狂:“你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还要按门铃!” 对讲机里头林警官十分无辜:“我不是怕你们在屋里头不方便么。” 他时刻牢记全队唯一脱单成功的老上司周队长的指示,在女友的女性朋友面前一定要端庄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踩地雷,炸得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找不着。 叶颜阴沉着脸,老大不高兴地开门:“好了,你回家就行,我跟夏夏回家了。” 林警官惊得手上的早饭差点儿撒一地。开开什么玩笑,是他新买的阳台床不够软还是家里的电脑打游戏不顺手,好端端的,她她为什么要走。 明明这几天她待的很开心啊。他放在冰箱里头的零食也很对她的胃口。基本上已经被扫荡一空。 “不是已经抓到安娜了吗?”叶颜理所当然。 圣静心医院已经进入调查流程,非法参与代孕交易的医生护士都抓了好几个。安娜得意忘形,跟那个叫诺诺的小丫头嘲讽杨四海的录像也被警方拿到手了。就连余溪生的小胖宝也已经定下来由江州市福利院接收抚养。 余溪的鬼魂要是再缠着自己不放,她就真的翻脸了。 符咒、朱砂、狗血、大公鸡齐上阵,让它魂飞魄散无所遁形。 真不行,她再去茅山求个护身符,天天挂在身上。 开玩笑,她堂堂妖界大魔王会怕鬼? “如果这样都不能定罪,那就是你们公检法无能!”叶颜戳着林警官的肩膀,“我让枉死的鬼魂,天天缠着你们。” 林警官瑟瑟发抖。他不怕鬼,反正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鬼。他怕叶大仙,怕叶大仙直接搬走。 “别走。”他一把拖住叶大仙的胳膊。 叶颜威胁地瞪过去:“干嘛?” 好歹她也算帮警方破获了案子,没收他劳务费就不错了。她现在起步价五千!难不成他还想要房租?呸!信不信她挠花他的脸? 林警官秒怂,赶紧松开手,情急之下抓辅助:“那个,你昨晚不是累了一夜。还有,芒夏也上了二十四小时班。你们应该先休息,吃早饭睡觉。” 芒夏满头雾水:“我没事儿啊。” 她上的虽然是二十四小时班,可晚上病人一夜安睡到天明,没叫她,她睡得挺好。她现在就可以跟叶子一块儿回家。 林警官亮出排队半小时买来的蟹黄鲜虾粥、牛肉锅贴、鸡汁汤包以及鸭油烧饼。 海鲜粥喷香,锅贴油亮,鸡汁汤包鼓胀胀,鸭油烧饼酥黄。 叶大仙瞬间忘了要回家的事,立马摊开食盒大快朵颐。 仁安医院食堂的手艺虽然不错,吃多了也会烦。她馋蟹黄鲜虾粥好几天了,一直没空去买。哎呀,喝进嘴里头,真是鲜的能吞下舌头。嗯,牛肉锅贴跟鸡汁汤包也不错,她的爱。她愿意时不时就翻它们的牌。 当然,鸭油烧饼更不赖,即使不配粉丝汤,照样好吃的要命。 “醋呢,要蘸着醋吃。”叶颜夹着锅贴抱怨,“能不能尊重食物?” 露台上的仙人掌跟小麦草绝望地看着自家主人乐颠颠地跑去厨房,感觉它们距离完全沦陷在阿花魔爪下的日子不远了。 平常也没见主人有这么多臭讲究。 林奇伺候完叶大仙跟芒夏姑娘吃过早饭后,大仙又要抬脚走人。太阳已经老高,她得赶紧回家睡觉。 “就在这儿睡。”林奇殷勤地将阳台上的新床铺展开,“看看,太阳多好,先睡一觉再说。” 叶颜打着呵欠,狐疑地看林奇。这家伙为什么不放她回家?明明之间他还老大不情愿,一直说她住在这儿不大好。 叶大仙的目光转啊转,落到芒夏身上时,她恍然大悟,伸手指向林警官:“你出去。” 开玩笑,万一她睡着了,岂不是将她家如花似玉的小夏夏丢在狼窝里。倘若眼前的雄性人类兽性大发,那真是无法挽回的惨案。 她家可怜可爱的小夏夏,她一定要保护好。 同样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林奇惊呆了:“我我也要睡觉啊。” 昨晚追回俩孩子之后,他就没合过眼睛。又是做笔录,又是帮忙找心理专家给孩子进行心理疏导。早上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他腿都软成面条。 咳咳,就连车子也是叶大仙开回家的。他呼呼睡了一路。 “出去睡。”叶大仙当花时就没怎么讲过道理,现在也不打算当个讲理的人,“要么你出去,要么我们走。” 反正坚决不能让小夏夏跟这个男人待在一个屋檐下。 可怜林警官站在门口时,看看自己手上的垃圾袋,死活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门顺便带垃圾没错。 可可可,这这好像是他的家。 为什么他不能在自家睡觉?明明上下两层楼,好几个房间。他睡书房也不打扰她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晋.江独发 叶颜一觉醒来的时候, 闻到厨房里头传来的香气。 她边伸懒腰边往厨房摸:“夏夏,别忙了,我请你出去吃。昨天我发了夜班补贴。” 叶大仙的胳膊伸在半空中差点儿闪了腰。她眼睛瞪得滴流圆,恶狠狠地瞪着胸前挂围裙,头上顶着厨师帽的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居然偷偷开门进来?” 林警官满脸无辜:“芒夏帮我开门的啊。” 卫生间门开了, 芒夏点头,认可林奇的话。怪不好意思的,害得人家林警官在车上补眠。 林警官兴高采烈,点着自己手上的锅:“饿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肠胃会坏掉的。你等着, 通心粉马上就好。” 叶颜紧张,要命, 她家的小夏夏怎么能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哪里能随便给男人开门呢。 芒夏脸上画满了问号,这, 这里好像是林警官的家吧。 “不用了。”叶颜挡在芒夏跟前, 重音强调,“我们要出去吃烛光晚餐。” 女孩子要富养,免得被男人三言两语就骗走。 林奇打了个响指, 得意洋洋地挑眉头:“烛光晚餐啊,行,现成的。我这儿还有香薰蜡烛, 保准满足你的需求。” 叶颜胳膊倚墙, 再一次强调:“烛光晚餐吃的是氛围, 餐厅的格调。” 这点儿小事哪里难得倒已经查了三个小时资料的林警官, 他分分钟就将露台布置成月光花园的范儿,点上香薰蜡烛跟月亮灯,伸手邀请:“女王大人,您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香槟,他还有瓶朋友送的一直没开。 叶颜眼睛珠子骨碌碌转,直接蛇打七寸:“音乐,我们要去吃的餐厅有人弹钢琴。不是音箱里头放出来的。” 林警官立刻蹲在电视柜边上扒拉出口琴。这可是他正经压箱底的绝技,从小在少年宫学来的功夫。从一对三熬到一对一,直接将口琴班熬撤销了他才停止学习。 哈哈,就他的乐器最轻松。楼上学大提琴愣是被琴压得不长个儿。楼下学钢琴的,天天被她妈逼着去考级。就他随时都能拿出口琴显摆能耐。 林奇深吸口气,开始吹起他练习多年的喀秋莎,据说特别能吸引小姑娘的目光。 可惜餐桌上的是两个大姑娘。 芒夏伸头跟叶颜咬耳朵:“林警官是不是表演欲强烈?” 这都吹的什么玩意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跟鬼哭狼嚎似的。 叶颜往嘴里头塞通心粉:“别管他,咱们吃完饭再说。估计是他难得能破这么大的案子,情绪亢奋吧。” 公安局素来抠门,鲜少有奖金。这回要不是担心冯春跟小军受伤,她就该等到警方的悬赏令出来再出马,起码挣个十头八万。 芒夏放下手中的叉子,迟疑道:“你说,杨四海的艾滋病是不是从那个诺诺身上传染来的?” 既然冯春没事,安娜又是在过年后搭上杨四海的,那最可能的传播渠道就是诺诺。 叶颜嗤笑出声:“她傻啊,她这么轻易的让杨四海得手。对于恋童癖而言,绝对不是因为某个人才变成恋童癖,那就是本身心理变态。玩过的跟一直没得手的,哪个比较有吸引力?肯定是没得手的啊。林警官,你说是不是?睡过了就不新鲜了。” 可怜林警官差点儿没叫口水呛死。这话让他怎么回答,别说睡了,他连叶大仙的手都没怎么摸过。 叶大仙根本没有等待林警官回答的意思,率先盖棺定论:“所以,这叫偷的着的不如偷不着的。为了顺利结婚,诺诺就是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事先吃到嘴里头的。” 感觉自己又被白撩了一回的林警官,默默地将口琴放回嘴边,继续悲伤地吹前苏联老歌。 芒夏同情地看了眼人民警察,也不知道他到底执着地想吹个啥。 “那杨四海是怎么传染上艾滋病的?总得有个传播途径吧。”芒夏眨巴眼睛看叶颜。 说到底,嫖.娼司空见惯,红灯区遍地都有。可这癖好拿不上牌面,没那么好找对象。 叶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芒夏,决心跟她说说人性的丑恶:“小胖宝。” 芒夏瞪大眼睛,失声道:“难道我瞎说的是真的?”天啦,她那回真是胡说八道的,难不成真这么可怕? “不知道。”专门负责吓人的叶大仙立马又不认账,只埋头吃通心粉,“反正我清楚,如果余溪代孕剩下的女孩由客户抱走的话,她没必要生在路边。” 说到底,路生的风险相当大。如果大家都怕麻烦,没人管小胖宝呢?说不定孩子就会冻死饿死。 “那他们真的有一个团队负责豢养这些小孩提供给变态?”芒夏捂住嘴巴,脸色惨白。 叶颜擦擦嘴巴,站起身,看向吹口琴的人民警察:“这就要问林警官了,看警方到底能挖出多少料。” “有个群。”林警官赶紧放下口琴,“杨四海的账号加入了一个群,里头都是变态。” 群里头传播分享各种淫.秽图片跟视频,甚至明标价码,四千块钱玩一天,只要不把人玩废就行。 更让警察们痛心的是,还有些孩子满不在乎地跟群里的恋童癖大人讨价还价,直接裸.聊并愿意提供线下服务。他们开出的价码,有的时候仅仅不过是充话费充流量而已。 变态对孩子的残害不仅仅是身体,更多的是心理,甚至会影响孩子的三观。 如果一个人将自己也视为可以肆意出售的商品,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叶颜面无表情:“成年人的话,为了防止怀孕之类的麻烦,多半会选择安全.套。但是对恋.童.癖而言,这个风险基本上不存在,所以一旦有人染上性.病,那么很容易在圈子里头传播开来。为了安全起见,赶紧让群里头的人去检查身体才是王道。” 否则一旦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芒夏眨巴眼睛,倒吸口凉气:“你说,这算不算安娜报复啊,这可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没有安娜这些也存在。”叶颜伸懒腰,活动脖子。 芒夏点点头:“倒也是,说不定她还能在群里头挑选出下一个目标人物。四千块啊,一般人可出不起这样的价码。” 第一个已知受害者余溪,从恋爱到最终得手家产,花费安娜五年时间。第二名目标人物杨四海,从被设局到死亡,历史七个月。 “等下一回,说不定她七个礼拜就得手了。” 林奇赶紧拍马屁:“幸亏有我们叶大仙火眼金睛。” 叶颜拱手:“客气客气,谢谢招待。夏夏,我们回家吧。” 石破天惊,林奇差点儿没给叶大仙跪下。这好端端的,大家聊天挺愉快的,怎么又要回家了。 “我睡饱觉了啊。”叶颜莫名其妙,指着快要燃烧殆尽的香薰蜡烛道,“我连你做的通心粉都吃完了。” 水平真是一般,要不是她跟夏夏从小被教育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俩还真吃不下。 林警官可怜巴巴:“那你要不要打会儿游戏。” 叶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人民警察好好谈谈心。年纪轻轻干点啥不行,成天怎么老想着打游戏呢。 案子破了没有?专业课程学习没有?人类这么多灿烂的文化,从早到晚不闭眼学习也能学足一辈子,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瞎消磨时间。 “你也说你那个能通灵的朋友出国进修去了。为什么机会轮不到你身上?请问你大学四六级多少分?雅思托福有学过吗?” 林警官扭捏,没好意思承认。他大学四级是去普陀山烧完香以后才过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些啥玩意儿。 叶颜痛心疾首:“所以说你应该思进取,不能老想着玩。” 一直到坐车上送叶大仙跟芒夏回她们的租房时,林警官才后知后觉。他没想着玩儿啊,他不是怕叶大仙无聊,才主动邀请叶大仙玩游戏的么。 可惜坐在后排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叶大仙又亢奋地将敞篷车开成跑车,跟着音乐不停地嗨。 下车的时候,她还有些恋恋不舍。哎,就这辆车,她得跳两百次大神才能挣到手。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 林警官左右眼2.0的视力,哪里能错过叶医生发光的小眼神,立刻财大气粗:“你喜欢,这车归你开。” 芒夏差点儿没被他的霸道总裁范儿闪瞎眼。不错,有钱果然好,掏钱的动作永远全世界最帅。 叶颜将她家小夏夏拉到身后:“谢谢,我自己挣钱买。走,夏夏,姐姐以后买好车给你开。” 路旁雪松无比耿直:“夏夏没说要开车啊,都是阿花你自己开的。” 石榴树笑得枝叶乱抖:“人类有个破毛病。大人喜欢上什么东西,就爱拿小孩作伐子,说什么是我家孩子非要不可。” 叶颜威胁地朝石榴树晃拳头。 林警官今晚眼睛特别亮:“你想吃石榴?我马上去买。” “不要!”叶颜冲着石榴树阴险地笑,“一会儿我把果子全吃光了。” 石榴树半点儿不怕,反正结了果子就是让鸟儿让人类吃的。不吃掉,挂在它身上还耗费养分呢。 “等明年开花的时候,我把花全采光了。” 石榴树要跳脚,阿花这个缺德鬼,专门使坏。 可惜叶大仙得意不到三秒就花容失色。她被扫地出门了。 房东大姨在p2p集体跑路中损失惨重,不得不卖房子填补窟窿。她跟丈夫在南方投资的一块地资金链不能断,只能先放血。 芒夏急了:“那你也不能现在就让我们搬走啊。起码应该提前一个月通知。” “你们上个月的房租就没交。”房东大姨挥挥手,“我也不追讨你们的违约金了,就用押金抵消吧。” 叶颜冷笑:“违约金?违约金咱们按照合同来算。上次是我们没交房租吗?明明是你自己急吼吼先跑了,又要求房租当面转账。我们倒是要能找到你人啊。” 房东不耐烦地摆手:“反正我房子是卖出去了,到时候人家把你们东西扔大街上,可别怪我事先没打过招呼。那些人,我也惹不起。” 芒夏还要跟房东据理力争,叶颜一把拦下:“按照合同付违约金吧。不然的话,我报警,看这事儿谁占理。” 林警官立刻站出来怒刷存在感:“既然还有半年才到期,自然是提前收回房子房东付违约金。” 十分钟后,怒气冲冲的房东大姨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三万块给叶颜当赔偿。条件是,今晚她们就得搬走。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那些人可不讲理。” 叶颜收了钱,难得免费给房东大姨次忠告:“亲君子远小人,阿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都是缘分。你自己仔细想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顺当的。多琢磨身边的事情,别被人惦记上了还稀里糊涂。” 房东大姨古怪地看看她,哼了声,掉头走人。 芒夏好奇:“她招惹什么人了?” 叶颜压低声音:“打麻将认识的干弟弟。” 据说女人婚外情后果要比男人更严重,因为前者走心,后者走肾。 芒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她不是每次见到我们都要大谈女德吗?还嫌弃你爱买衣服不正经来着,可端庄了。” “嘘——”叶颜朝芒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她去,别管。反正她老公在外头也没多安分。谁都不算亏欠谁。” 窗台上月光花跟茶几上的仙人球都忧心忡忡:“阿花,那你岂不是要睡大街了?现在晚上好冷的哦。” 林警官积极主动地帮忙打包行李:“没事,这么小的地方一个月还四千五,多委屈你啊。搬我那儿去,我地方大,专门收拾个屋子给你摆衣服。” 叶医生果然是会生活的人,看看她挂满橱柜的衣服,多有品味啊,每一件都是这么的漂亮。 那件月光裙被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肯定是因为她太喜欢了。 林警官有点儿害羞。 仙人球怒气冲冲:“阿花,你不要理这个坏人。房东大姨欺负你跟夏夏,他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月光花赶紧拦下仙人球:“行了,就阿花这脾气,能有人肯收留相当不错了。阿花,我们以后不会住地下室吧。那你可得每天把我们拿出去晒太阳啊。” 叶颜翻着网上的租房广告,准备好好筛选一下合适的新房源。 平常不觉得这屋子多好,可真要换地方还挺麻烦。要向阳、要周围植被多,还要不能距离单位太远,上下班方便。 江州本就是座外来常住人口跟本地居民人数持平的城市,一时半会儿哪有这么多合适的房子供她千挑万选啊。 林奇眼神好,扫到她的手机界面,赶紧跳出来拦住:“不用找房子。你看,我那儿环境好,距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是最合适的地方。” 叶颜冲他呵呵呵干笑三声,连眼角都没往下弯:“谢谢啊,林警官,你的别墅我们暂时还住不起。” 月租起步价两万,她跟夏夏不过日子啦。 林奇脱口而出:“我不要你们钱。” 叶颜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你想干嘛?” 谁敢打她家夏夏的坏主意,她保准把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又像燃烧的炭火,明亮耀眼。可怜林警官被她的目光盯着,几乎要烧成灰,愣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叶医生有风骨不爱财。要是说他养她之类的话,说不定她会给他一耳光,认为他羞辱了她。 可惜家里的仙人球跟月光花都不会读心术,否则肯定会吓得掉下来。林警官到底对阿花存在怎样的误解啊。阿花明明是个大财迷。 林奇眨巴着眼睛,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策略。 叶颜直接往他微信上转账:“两万块,我们先住一个月。等找到房子以后就搬走。这个时间段里,希望你做好房东的本分。” 敢骚扰夏夏试试,她绝对能让他在床上躺半年都不能动弹。 “不急。”林警官伸手拦住发布求租信息的叶大仙,“你可以长久住下去。拿其他东西抵房租。” 叶颜脸色大变。好啊,狗胆包天,居然敢撕破脸皮当场提出非分要求了。 她随手拎起平底锅。敢打她家夏夏的主意,她不揍他个满地找牙,他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林警官赶紧一把抓住叶大仙行凶的手腕,急中生智:“你可以用通灵来抵房租啊。我仔细想想,我之所以到现在事业还一直原地踏步,就是缺少您这样的智囊。古人云,三十而立,我也到了该立业的时候,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颜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大仙您还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不成?您看看,先前的贩.毒案,现在的安娜,哪一桩案子不是你火眼金睛发现问题的。您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 叶颜直接将林奇推到房门外,关起卧室门拉着芒夏商量:“夏夏,告诉姐姐,喜不喜欢那栋别墅?” 芒夏点点头:“喜欢啊。哎呀,没事的,一个月我们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我们病房就有房产中介在住院。我上班去请她帮忙留心。” “不用了。”叶颜阴险地笑,“你等着,姐姐一定让你始终住在大别墅里头。” 一个小时后,林警官拿到新定的协议时,总觉得有点儿转不过弯。 按照协议内容,每个月,叶大仙会帮林奇处理四件案子充当房租。剩余的部分就当成预备金,预付后面的房租。她不主动提出搬走,房东无权提前逼迫她走人。 叶颜得意洋洋,只要她努力地破案子,以后别墅的使用权就归她了。 林奇看看协议又看看叶大仙。这好像挺合自己心意的。 可是为什么,他老觉得叶大仙看上的是他的房呢。 林警官摇摇头,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他肯定比房子更有价值。 他欣欣然在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抬头笑出白花花的大门牙:“走吧,咱们回家。” 叶颜收起协议,笑得温和又慈爱:“放心,我一定让你业绩量上不封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晋.江独发 尖锐的鸣笛声撕破夜空的沉寂, 红灯闪烁,救护车呼啸着抵达现场。 消防员已经抢先一步,在急救小组到来之前控制住局势。 “何哥,怎么回事?”叶颜跳下车,看着院中的浓烟滚滚, 目瞪口呆。 卢教授的儿子何铭目前在江州干消防特警,满身狼狈地从火场中出来,冲叶颜摇摇头,言简意赅:“在自家院子里头搞户外烧烤, 失火了。” 入秋之后, 消防中队已经接到好几次类似的火警。情况好点儿的就是直接烧了场地,情况糟糕便譬如眼下, 直接把人也给烧伤了。 伤员有两位,一大一小, 一轻一重, 是母子二人。 就跟叶颜接到120调度台通知时预估的一样,大人轻伤,手跟胳膊被火撩到了, 是个浅二度;孩子的情况要糟糕得多,两岁的小男孩,据说当时直接烧成了火球。现在火灭了, 人也成了煤炭。 真跟煤炭一样, 浑身黑乎乎的, 抹着酱油。 叶颜一看小男孩就头痛。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下来的烧伤应对土方, 工作两年,她见过家属往伤口上抹酱油、醋、盐巴以及面粉等等。用胡医生那张损嘴的话来说,只差孜然跟胡椒粉,直接当成烤串处理。 “不能涂酱油,以后千万不能这么来。”她赶紧上前处理孩子,一搭手,叶颜立刻变了脸色,“这身上是什么东西啊?” 孩子的爸爸结结巴巴:“灭灭火器。火一起来,我就用灭火器了。大夫,这情况应该不严重吧,火很快就灭了。” 叶颜差点儿没晕过去。 干粉灭火器里头的干粉具有强腐蚀性,哪里能对着人用。现在还是初秋,小男孩身上那几件单薄的衣服怎么能抵挡得住硫酸二氢铵跟硫酸铵。 这火灭的还真不如不灭。 “你们当时应该立刻脱了孩子身上衣服,让他就地打滚。或者直接用水浇也好啊。” 明明旁边有洗食材的水盆,当时将孩子丢进水盆中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再抱怨也已经无济于事,叶颜赶紧处理两岁的宝宝,拖着担架往救护车上送。 旁边两个大些的孩子似乎被吓到了,七八岁的男孩伸着脖子张望,小声嘀咕:“他是不是烧死了?” “闭嘴!”长卷发燎了半截子的女人伸出烫红的巴掌,一耳光将男孩刷翻在地上,“心狠手辣的畜生!你巴不得我儿子死是不是?” “说谁呢!”旁边冲出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短发女人,挥手要打回头,“自己看不好孩子,把责任往我儿子身上推。” 长卷发女人火冒三丈:“别以为害死了我儿子,家产就归了你。没门!爸,妈,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大孙子,对着自己亲堂弟都能下手的大孙子!我儿子才是长房!” 两位头发中夹着银丝的老人走过来,眉毛纠结成一团:“吵吵什么啊,光会瞎吵吵。” 长卷发立刻放开嗓子嚎啕:“你们就没把我贝贝当孙子看,光知道护着这个小畜生。” “你骂谁了啊。”短发女人心疼地抱着自己儿子,“我们龙龙是小畜生,那爸妈在你眼中又是什么?” 何铭赶紧过来调解纠纷:“好了,救人要紧,什么事情后面再说。” “就是他害得我儿子,小畜生七岁就会害人,杀人犯!”女人又气又怒,扑过去要揪着男孩的胳膊不撒手。 眉头皱成团的老人立刻呵斥:“老大,管好你老婆!” 叶颜无心关注家庭纠纷。 院子里头惨遭烟熏火燎荼毒的石榴树跟墙角的富贵竹已经七嘴八舌说的差不多了。无外乎家有二子,个个都觉得老人偏向对方,人人皆认为自己吃了大亏。 “本来老头老太太重男轻女嘛,老二家的龙龙在他们面前得脸,老大家的女儿小萱不起眼。结果老大憋足了劲儿,又生了贝贝。老头老太太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不少,老二家正卯足劲拼二胎呢。” 叶颜听了一耳朵稀奇,这才多点儿大的家庭,居然也能上演宫斗剧。 她催促孩子父亲签字:“你爱人不去医院?好,你跟车走吧。” 再耽搁下去,人直接在这儿没命。 孩子母亲哭哭啼啼跟着上车,嘴里还在叫骂:“肯定就是他,老二家的那个小畜生,从贝贝生下来,他看贝贝的眼神就不对劲儿。” 刚才家里人都好好的,贝贝明明在她脚边玩。她不过是转身拿奶给孩子喝的功夫,火就烧了起来,然后火堆里传出贝贝的哭声。 “三个孩子,小萱跟他都没事,偏偏是我家贝贝叫烧成这样了?”女人扯住跟车的消防特警何铭的胳膊,“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就是那小畜生要害我儿子。” 何铭赶紧安抚家属情绪,火灾原因一定会调查的。现在先顾孩子的伤情要紧。 叶颜给孩子做了气管插管,尽可能保持呼吸道通畅。又在担架员的帮助下,满头包地在烧的一塌糊涂的四肢上找血管打针,开放静脉通路,赶紧补液。同时嘴上还不能停,跟孩子父母交代情况,宝宝烧伤很严重,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孩子母亲立刻嚎啕大哭,连叶颜帮她处理手跟胳膊上的烧伤也不愿意,只一个劲儿强调,孩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叶颜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悲伤欲绝的家属。这个时候,再指责他们带孩子不精心,无异于朝伤口上撒盐。可是,发生这种悲剧,除了抱怨父母,也只能长叹一声老天爷不够意思了。 那个叫小萱的女孩不过十岁上下,闷声不吭坐在角落里,半晌才满脸担忧地问叶颜:“医生姐姐,我弟弟没事吧?” 她从头到尾没出声还好,一开口就引发母亲的暴怒:“你怎么看弟弟的?你是死人啊,就看着那个小畜生祸害你弟弟?!” 小姑娘被凶神恶煞般的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整个救护车上,大人的叫骂跟儿童的哭喊搅和成一团,吵得叶颜头痛。 她赶紧抬高嗓门呵斥:“好了,这不是你们训孩子的时候。光知道怪孩子,你们怎么不想想自己当时在干嘛!” 司机一路将救护车开成风火轮,总算在家长的怒火转移到叶颜身上前,及时把车子停在了急诊大楼门口。 烧伤科的医生提前得到通知,已经有人在大厅等待,开放绿色急救通道。 叶颜赶紧交接情况,推着担架车直接把人送去烧伤科icu。 儿科医生被叫过来急会诊,呼吸内科也来了人,这孩子看情况像吸入了不少腐蚀性干粉。一堆医生围着孩子忙得团团转。 这些暂且都跟叶颜没干系了。她抬头看了眼病区墙外的电子钟,已经晚上八点十分,终于可以交班走人。 叶颜转身时没留神,撞上旁边的小姑娘,幸亏何铭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孩子。 她赶紧跟人道歉,想想又安慰小姑娘两句:“别放心上,你妈妈是心疼弟弟受了这么大的罪,不是要存心骂你。” 谁知道小姑娘老气横秋:“大人不都这样么,祸都是小孩闯的。弟弟有事,那当然是我不对,谁让我是姐姐呢。” 这话说的,叫叶颜一时间没办法往下接。她只能干笑,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轻声道:“你跟紧了父母,千万别跑。弟弟现在情况很严重,爸爸妈妈可能暂时顾不上你。” 小姑娘撇撇嘴巴,情绪低落地“嗯”了声,脸侧到一边:“就是好好的,他们也没心思管我。” 叶颜蹲下身,抬头看神色怏怏的小姑娘,放轻声音:“弟弟现在真的很难受,肯定需要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你的支持。” “那那他会死吗?”小姑娘抿了下嘴巴,眼神躲闪着,像是害怕从叶颜嘴里头听到答案。 叶颜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叹气:“医生会竭尽所能救你弟弟的。” 她话音刚落,icu的金属门开了,医生探出头来通知另一床病人的家属。经过他们全力抢救,患者还是没能扛过这一关,宣布临床死亡。 被点到名字的患者母亲立刻瘫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不停地喊:“我的儿啊。” 叶颜感觉到怀中孩子的颤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别怕。看,有那么多医生伯伯跟阿姨在想办法帮你弟弟呢。现在,你要做个勇敢的姐姐,在外面帮弟弟加油打气。” 小姑娘脸色惨白,似乎被直面死亡的震撼吓到了,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乖乖坐在金属门外头的等候椅上:“我在这儿等着。” 叶颜吁了口气。其实从实用角度考虑,小萱不应该跟上救护车。可是姐弟连心,她又怎么能在家中做的住。 担架员收完费,拖着车子出来。看到何铭往他们救护车方向走的时候,他惊讶了一回:“何教官,你这是” “噢,我早下班了,跟着执勤车过去看看的。”何铭冲他温和地点点头,转头看叶颜,“叶子,你下班了吧,要不要去吃夜宵?” 担架员闻声立刻抱怨:“还夜宵呢,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上。” 叶颜垮下脸抱怨:“我说我镇不住白班,只能上夜班吧。” 从早上八点钟接班后,他们十二个小时出了近二十趟车,基本上无缝对接。整组人除了下午在车上啃了几个包子外,一天的功夫愣是没空坐下来吃口饭。 何铭笑出声:“那走吧,正好去休闲广场吃饭,完了我请你看电影。我这兑换券再不用就过期了。” “啊?”叶颜脚踩上救护车,闻声回过头,“啥?算了吧,没胃口。” 当着小萱的面,她不好说。 事实上,就贝贝的烧伤情况来看。这个孩子即使闯过了鬼门关,这一生差不多也被毁了。后续的漫长治疗过程煎熬无数,最终的结果也未必如人意。 何铭还没来得及开口劝她,老远的就传来林奇的声音:“叶子,下班没有?饿坏了吧。” 他拎着新鲜出炉的披萨一路小跑过来,献宝似的送到叶颜面前:“来,先吃点儿垫垫底。” 号称没胃口的叶颜一闻到披萨的浓郁香气,立刻唾液腺分泌亢奋,口水立刻湿润了口腔。她接过披萨直接咬了口进嘴巴里。 医院门前的柚子树冷眼旁观。呵,没胃口,阿花第一次跟着上台开刀也号称被血腥味熏到没胃口。结果产科带教老师买的鸭血粉丝汤,她一个人干掉了一大碗。 林警官笑眯眯的,柔声细语:“慢慢吃。先垫垫胃,回头再带你吃好吃的。” 他拿了另一盒披萨分给司机跟担架员,感谢他们照顾叶子。 忙了一圈之后,他才像刚看到局长家的公子一样,拍着手冲何铭笑:“哟,何教官,您怎么跟着救护车啊?” 叶颜急着往下咽披萨,差点儿没噎死。 林奇赶紧送上果汁。 她喝下口梨子汁顺气,准备解释时,何铭已经抢先一步劝她:“你慢点吃。”转过头,他跟林奇说明情况,“有个小孩被烧伤了。” 既然他已经开口说话,叶颜便不着急,继续往嘴里塞披萨。饿这种事情就得一直饿着,否则开了胃口,就能一口气吞下一头牛。 何铭朝林奇肩头:“小孩家属情绪有点儿激动,我怕他们会在120上就闹起来。” 林奇咧开嘴巴笑:“那可谢谢人民子弟兵保卫人民群众安全啊。” 何铭也笑:“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他往救护车的方向走了一步,继续邀请叶颜,“走吧,叶子,现在有胃口了吧,哥带你去吃夜宵。广场那边开了家冷锅鱼,味道不错。九点钟还有场电影。” 担架员跟司机嘴里头嚼着披萨,目光探究地在人民警察跟人民子弟兵之间游移不定,最终决定保持中立沉默态度,先吃了这顿晚饭再说。 林奇急了,一个劲儿冲叶颜挤眉弄眼:“叶子,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他比划了个数钞票的动作,看上去特别像比心。 叶颜赶紧咽下口梨子汁,朝何铭摆摆手:“下次吧,今晚有事儿。” 何铭扫了眼林奇,对着叶颜倒是和颜悦色:“行,明天别忘了来家里吃饭。我去接你跟芒夏。”末了,他又加一句,“这个月我就转业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 “不用不用。”叶颜摇头怕呛到自己,立马晃手指头,“我搬家了,跟夏夏直接坐地铁过去就行。” 何铭点点头,笑容满面:“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别在外头瞎玩。我会打电话查岗的。” 叶颜立刻虚虚地笑:“嘿嘿,我知道了。” 她大学有过晚上带着夏夏去郊区跳大神,结果错过点儿进不了门,索性夜不归宿的经历。 那天晚上,班主任突发奇想查寝。找不着人,当时大学城又出了女大学生被抛尸在河里的案子,差点儿没吓死卢教授。 当年还在当兵的何铭恰好回家探亲,跟着他的局长爹翻了整座大学城。 男人伸手点点她,转过头自己朝地铁方向走,模样儿潇洒得很。 林奇兀自磨牙:“你干嘛要去他家吃饭啊?” “明天中秋节啊。”叶颜满脸理所当然,“我从来江州起,每年跟夏夏都是在卢教授家过中秋节。” 大学时,卢教授是叶颜的班主任。每次她都把过节不回家的学生聚集到她家一块儿吃饭吃月饼。 后来渐渐的,就固定成叶颜带着芒夏去蹭吃蹭喝,末了还带上一堆好吃的,回家慢慢吃。 林警官龇牙咧嘴,半晌才暗戳戳地夹带私货:“卢教授喜欢什么,明天我带什么礼物过去比较合适?” 叶颜身体往旁边侧,奇怪地看他:“你干嘛啊,有你什么事儿,你不跟你爸妈过节?你这想拍领导马屁的动作太明显了,影响不好。何局长肯定不会收礼的。” “其实吧,你看你现在都住我那边,我带你回家过节其实比较合适。”林警官想的挺美,“你跟我回家,芒夏去陪卢教授。这样,也不算失礼,对吧。” 叶颜立刻摇头:“不对,我又不认识你爸妈,干嘛要去你家过节。” “我妈你不是见过嘛。” 叶颜毫不犹豫地摆上标准假笑:“呵呵呵,我每天见过的人多了去。而且直觉告诉我,你妈不喜欢我。” “没有的事儿,我带朋友回家过节,我妈肯定高兴。” 叶颜撇过脑袋,直接“切”了声,半点儿淑女风范都懒得伪装。 敞篷车路过仁安医院门口时,恰好碰上红灯。 叶颜看着急诊大楼门口,刚才跟车来医院的那个叫小萱的女孩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叶医生有点儿担心,生怕这孩子跑丢了。 越是临近节日,被拐卖的孩子就越多。罪犯过节刚要加班加点。 她正准备下车过去叮嘱一声的时候,后面跑过来那个短头发女人,冲着她大声嚷嚷什么。小姑娘满脸阴郁地跟着人又回去了。 “你看什么呢?”林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眨了下眼睛,“她家孩子烧了?” 叶颜摇摇头:“不,是她大伯子家的儿子。在家里头就吵得不可开交,她妯娌说是她儿子害的,为了分家产。这家里是有矿还是有皇位啊,闹得这么厉害。” “有房!”林奇倒是对他家的情况略有所知,“小青山那边拆迁知道不?他家分了差不多有三四十套房子。” 叶颜立刻捂胸口:“谢谢,不用刺激我了,我不想听。” 林奇忍不住哈哈笑:“天降横财未必好事。小青山拆迁过后,暴富的基本上都不太平。赌钱把房子输光了又搭进去两节手指头的,吸.毒的发狂砍了自家老子娘的,还有人为了房产谋杀亲兄弟骗保的,乱七八糟一大堆。” 光他自己手上过的案子就有好几个,还见到人吸过头,直接给自己捅一刀的。 叶颜摇摇头,煞有介事:“这就是命中不当有此横财,自己的命格压不住。” 林奇连连点头:“大仙您说的对极了。” 林警官没忽悠何教官,他跟叶颜今晚的确有事。 叶大仙通过江州大学建筑风水学公开课认识的同学的关系,接了单生意,帮人看房子格局。 她摸着手中刚收货不到一天的罗盘,决定今晚还是能不用就先不动,免得露怯,叫人看出她其实根本不懂风水学。 她连老师卖给他们的教材都都还没看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晋.江独发 客户家的女主人已经等在客厅。听到院子门响, 她立刻过来,朝叶颜合掌行礼:“大师,真麻烦您了。” 叶颜一秒钟入戏,和颜悦色地摆摆手:“大师二字愧不敢当。真抱歉,让您久等了。” “不不不, 大师您客气了。”女主人引着身穿便装的叶颜跟林奇往屋内走,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要是这二位师父穿着道袍或者袈裟进门,她就为难了。 平常见神拜神见佛拜佛是一回事,引僧道之流登堂入室又是另外一回事。叫外头人看见, 无端嚼起舌根子, 对她丈夫影响不好。 人类这种虚伪的生物啊,总是又当又立, 什么好处都想占全。 叶颜朝林奇使眼色,看到没有?那三百八包邮的两套道袍就没必要买, 净瞎花钱。有那钱去吃自助餐多好, 团购能吃上海鲜了。 林奇嘿嘿干笑,对她做口型,明天去吃海鲜大餐。他觉得自己跟叶医生穿上道袍就是对神仙眷侣, 十分般配。 叶颜极度警惕,休想,明天她绝对不带他去卢局长家。没的败坏了局长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好名声。 女主人领二位师父到客厅, 面上含笑:“大师治病救人是大功德。徐道长都说了, 大师潜心修行, 以身证道, 用自己积攒的功德帮助我们排忧解难。” 屋里的金钱橘直接打了个喷嚏,抖抖身上的圆果儿。开啥玩笑,阿花啥时候这么富有爱心了。 她这明显是舍不得120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就她那不值钱的本科学历,除了干120,哪家单位肯给她编制啊。 桌上的兰草细声细气:“阿花不是为了证道才当医生的吗?” 金钱橘嗤之以鼻:“你听她吹。她学医是因为当年除了国防警校军校师范这些免学费之外,就只有医学院了。她那么懒,你让她早起出操等于要她的命。当老师要备课,不如杀了她。然后她又以为做医生很来钱。” 结果,不提了,哈哈哈哈。 每次大家看她被追成狗都会放下修行的心。有啥好修炼的,修炼成.人也没见她龙傲天。多活些日子不过是多遭点儿罪。 叶颜清清嗓子,伸出手搭在金钱橘上。 笑得快打跌的金钱橘浑身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阿阿花” 这心黑手狠的花妖到底想干嘛? 叶颜诡异一笑,残忍地摘下橘子果,放在鼻子边闻:“这橘子树” 女主人立刻竖起耳朵:“这树不好?我立刻丢掉。” 神经绷成弦的橘子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阿花你个大坏蛋,你就会狐假虎威,欺负我们。阿花,我要我们盆景都不跟你玩了。” “挺好的。”叶颜终于心满意足,微微一笑,“您能将它们都打理得这么精心,草木的灵气也一定会回报给你。” 金钱橘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被噎得不上不下,不停地打起嗝。 兰草同情地看着它,偷偷抖叶子。阿橘胆子好大哦,居然敢正面刚花妖。阿花肯定会教训它的。 女主人如释重负:“那就好。到底养的时间长了,真丢掉了我还挺舍不得的。” 金钱橘刚经历完生死惊魂,兀自抽抽噎噎:“虚伪,明明刚才恨不得立刻丢掉我的。讨厌死了,人家还结了这么多漂亮的果果。” 一个都不给你们吃,全是大坏蛋! 叶颜摸摸金钱橘的脑袋,深深地吸了口气,笑容满面:“当然,您看,橘子树这么努力地结果子,就是想将它的灵气都传递给您,感谢您的照顾。草木的心思都单纯,您对它们好,它们就拼命施加回报。” 女主人点头附和地笑:“我没事就爱侍弄个花草什么的。不瞒您,前头有师父说我家的布局有问题,所以才运道不好。” “哪儿不好了,挺好的,都是您用心布置的,件件集聚着您的心力,怎么会不好。”叶颜冲女主人微笑,目光在屋中梭巡。 女主人有些狐疑:“可我听人说,外头那两个塔楼刚好对着我家,是探头煞。” 咳咳,叶颜差点儿没捏爆收手里头的金钱橘。她昨晚上才死记硬背下什么叫停尸煞。原本打算今天上班时再看探头煞定义的,结果忙了一天没顾上。 “所谓探头煞——”叶颜声音拉得老长,眼神示意林奇,“你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林警官差点儿当场给叶大仙跪下。他哪儿知道什么是探头煞啊,他又不会看风水。 叶颜立刻微笑:“你当然不知道。风水为什么叫风水呢,因为风和水都是流动的,并非一成不变。好比同一栋房子,住进去的人不同,人生轨迹也大不一样。” 金钱橘抽噎完了,胆儿又肥起来:“阿花,你是不知道怎么弄吧。” “一命二运三风水,风水是辅助,重点看人。”叶颜威胁地转着手中的小金橘,剥掉皮后,直接将果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有句老话说,正气内存,邪不可干。说到底,还是看人。” 女主人满头雾水:“这,这要怎么看?师父,您是说我们一家人的生辰八字吗?我是水命” 叶颜赶紧喊停,还水命呢。人类都是从羊水中出来的,严格算起来,个个命中都不该缺水。泡了十个月还缺水,难不成非得丢进海里头去当美人鱼啊。 兰草细声细气:“阿花,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水命啊?” 金钱橘哈哈大笑:“她八字的书还没发货呢,她会看才怪。” 这两个专门拆台的东西。 叶颜暗地里龇牙,面上却不变,只朝女主人微笑:“八字不能轻易批,批一次就削减了主人一次福寿。我哪里懂什么八字。” 女主人被她钓的不上不下,可怜巴巴:“那大师,您说怎么来。” 叶大师越是谦虚,主家就越希冀从对方口中掏出硬货。居中介绍的道长说的没错,叶大师就是不玩花头,全凭真才实学,所以名声才不显。她轻易不说话,说出来的绝对是真话。 半瓶子水才晃荡呢,满瓶水从来都稳稳当当。 金钱橘叹气,其实还有种情况照样稳当,就是瓶子里头根本没水。 肚里没货的叶大仙进了主家的小佛堂,目光温和地盯着佛手柑。 佛堂里头一应俱全,规格快赶上寺院了。佛手柑跟檀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浓郁得几乎熏人。 女主人有点儿尴尬:“那个,我爱人信这个,我本人还是倾向于三清的。” “无妨。佛道相容,就是耶稣真主,也都是和睦的。”她猛的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随着夜风吹进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叶颜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抬脚示意佛龛底下,“既然拜的不是欢喜佛,那下头最好供奉佛教正典,切莫乱放东西。” 女主人的脸“刷”的红了,尴尬不已,讪讪道:“这都是半吊子师父瞎指点的。” 叶颜笑笑,也不拆她的台,只点头示意自己看完了,直接往外头走。 充当助手的林奇好奇不已,眼睛一直朝佛龛底下瞅,这到底都放了什么啊。 “传统古典文学作品,放在这儿,略不合适。”叶颜背着女主人冲林奇使眼色,做口型,“肉.蒲.团。” 林奇差点儿没笑喷,这年头的人还真是想的够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女主人满脸焦灼地看向叶颜。叶大仙基本上处处都说好,可是她的问题到现在也解决不了。 “真没什么要调整的吗?大师您放心,我们已经做好重新装修的思想准备。您不用怕我们嫌麻烦。” 叶颜笑了笑,伸手点点佛手柑长长的果实:“每天把它搬出去,放在通风向阳的地方晒两个小时。平常佛堂也要注意通风换气。这花果的灵气想要转给主人,空气起码要流通起来。” 橘子树毫不客气地表达对同伴的鄙夷:“阿佛,你太没有骨气了。你居然这样就轻而易举出卖我们主人的秘密。” 佛手柑嘤嘤嘤,它闷在佛堂里头已经快被香灰熏死了。 茶几上的细长绿叶抖抖身子,兰草小心翼翼:“阿橘,我也想出去喝点儿露水。” 落单的金钱橘要跳脚,看看,就是它们不团结,所以才轻易被各个击破。 叶颜主动捧着花盆往外头走,将兴奋得想跳舞的佛手柑摆在阳台上,开始晒月光。 女主人小心翼翼地示意旁边的房门:“大师,这是我女儿的房间,大师,您要不要也看看?” 叶颜摇摇头:“既然你女儿不在家,还是尊重小姑娘的隐私比较好。” 女主人这才正儿八经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我女儿不在家啊。” “所有的人和事,存在都会留下信息。这个屋子里头,现在没有你女儿的信息,她自然不在家。”叶颜手中把玩着金钱橘,笑容满面,“刚好,她也要回来了。”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沉默。女主人下意识地抬手看手机,十分怀疑叶大师在故弄玄虚。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门响了。 女主人如释重负,比叶颜还高兴,因为这回她真请了个有能耐的师父。 门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背着橙色书包出现在门口。她好奇地看了眼叶颜跟林奇,没吭声,自己换鞋进房间去。 “哎,你这孩子,怎么进门都不喊人。”女主人有些尴尬,伸手想拉住女儿。 听说这位大师还会算命,而且算的极准,既然碰上了,她想让叶大师也给她女儿算算。 “不用。”叶颜摆摆手,“人的命从来都算不清楚。小孩子的命更加没办法算。小佳,我不给你给算命,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口舌业最不能造。无论在哪儿,都是祸从口出。你散发出去的信息终将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女孩子勃然大怒,一把扯下书包砸在她妈身上:“你们进我屋了是不是?谁随便进我房间我砍死谁!” 林奇被她一嗓门差点儿叫背过气去。天啦,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彪悍了,喊打喊杀的。明明他看冯春就乖巧又懂事来着。 女主人勃然色变:“你这孩子,怎么讲话呢。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说什么砍不砍的。没人进你的屋子。大师哪里需要进你房间,大师看一眼就清楚。” 小佳头也不回,气咻咻地甩上房门。 呸,蠢的要死的女人,活该被人当傻子耍。 女主人气得脸色煞白,伸出的手指头一个劲儿地颤抖。 叶颜摆摆手,轻声细语:“您的问题您现在也看到了,好好跟您女儿沟通才是正经。多关心孩子,尤其关心她跟人交往的情况。不仅仅是现实生活,还有网络也一样。” 女主人尴尬,不想母女矛盾这么大的家丑暴露在外人面前:“大师,既然您提到了我的问题,您能否指点迷津。我后面要怎么做才行?” 叶颜吁了口气,伸出手示意对方,在女主人的陪伴下进了她的卧室。 屋子布置得温馨又舒适,简直即使叶颜理想中卧室的模样。 她仔细询问了房间摆设都是从哪儿买的,指挥林奇一样样的拍下来:“今天准备不充分,没带罗盘。等我回去仔细测量一下,对着照片做点儿小法事,效果也是一样的。” 金钱橘跟敞篷车里头的仙人掌搭上了话,扯着嗓子嘲笑叶颜:“阿花,你居然吓得连罗盘都没拿?哈哈哈哈”它在叶颜的威胁下,声音越来越低,委委屈屈,“好啦,床头柜上的药。” 叶颜的手搭在小小的一瓶药上,举起来,在女主人包含期待的目光下,摇摇头:“这个,不要吃了。” 女主人惊讶:“可是,应该吃的啊。” “不。”叶颜微笑,“吃了你就怀不上了。这个,我给你丢掉。” 女主人变色:“大师,您给我个准话,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叶颜伸手将药全都倒进抽水马桶中,然后放水冲掉,“我只知道,想要家和万事兴,添丁进口,就得先内宅平安。” 日光灯闪烁,女主人的脸一下子刷白。她的目光下意识瞥向女儿房间的方向,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被丢上岸的鱼。 叶颜伸手往下压:“不要吵闹,跟家里人有任何问题,都坐下来好好谈。否则,伤了家里头的和气,送子观音也不敢让孩子过来受罪。” 九点半钟,叶颜从屋中出来的时候,金钱橘无比郁卒:“阿花,我们帮你挣这么多钱,你怎么也该表示一下吧。” 女主人朝叶颜合十行礼道谢,眼眶泛红:“叶大师,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叶颜伸手指向兰草跟金钱橘,“是它们告诉我的,它们看到有东西挡住了宝宝。” 女主人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大师,我一定好好供着它们。它们就是给我带来福气的。” “顺其自然。”叶颜踏出门后,转头冲她微笑,“凡事不宜操之过急,水到渠成方为好。” “那大师,我应该做点儿什么增加福报呢?”女主人满怀希冀地看着面前的女风水先生。 叶大仙微微一笑:“多养点儿花草吧,好好养,精心的养。都说人类要多亲近大自然。现在条件不允许,你就把大自然请回家吧。” 金钱橘如愿以偿去阳台上喝露水晒月光了,嘴上兀自傲娇:“哼,明明是你想壮大我们的队伍,好给你当内线通风报信。” 两人上车之后,始终处于云里雾里的林警官终于憋不住开问:“你到底跟这位太太打是什么哑谜啊,我就一句都没听懂。” 叶颜翻白眼,她能不打哑谜么。 大师打哑谜,顾客自然得脑补,至于脑补成啥样,都不是从她嘴里头说出来的,她可不承担责任。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重点靠一个字“悟”。 林奇笑着摇头,忍不住伸手拂开她被风吹乱到脸上的头发,想点点她的鼻尖,语气亲昵:“你忽悠人了吧。” 这儿又不是殡仪馆或者太平间,哪儿来的鬼魂给她上身。连罗盘都不敢拿出来的风水先生,居然也叫她成功地挣到了八千块钱。 他一个半月的工资啊!难怪诈骗案的受害者遍地都是。不怪人类太愚蠢,只怨骗子太狡猾。 林警官手指头伸出去,没能靠近叶大仙挺翘的小鼻子。他愣是在叶大仙睥睨的姿态下,硬生生地回戳自己的脑袋瓜。 叶颜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反了天啦,居然敢手指头对她。真乖,老板立刻给他开工资。 叶大仙数了两张红票子给他,鼓励二神界新人再接再厉。好好干,终有一天,外快会比本职工作挣钱多的。 林警官十分不满:“为什么你每次分给芒夏起码三分之一酬金啊。” “错,这叫请神钱,什么酬金,说的多难听。”叶颜一甩秀发,丝毫不掩饰自己偏心偏到撒哈拉沙漠,“夏夏跟我可是睡一个被窝的交情,能一样吗?” 林奇没打算要脸,君子坦荡荡:“我懂,大仙。要想功夫会,先跟师父睡。大仙,小的想自荐枕席。” “哎,你等等,先跟师父睡。”叶颜突然间反应过来,“你们去年那个案子,有没有调查受害人的师父?” 可怜林警官只能拿出小本本,记录调查要点。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叶大仙已经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今天的主家身上。 “她家的那位电厂老总,贪是有点儿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算廉洁了。不过男女作风上的确有问题。所以他老婆急着怀孕生儿子拴住丈夫。至于他丈夫非法集资的事儿,得等我有机会去他办公室调查了。” 林奇只好醉晴于工作:“这个我来安排。就是你们打了半天哑谜,到底说什么来着。” “林警官,能否不要八卦。”叶颜一脚踩下油门,嗨起来,“没什么,不过是有人给她下避孕药而已。” 林奇已经被酷爱飙车的叶颜锻炼出来了,顶着风也能开口:“谁啊?” 能下药了,那关系肯定相当亲近。难不成,是她家的保姆?保姆跟男主人有关系? 不至于,按照他事先调查过的结果,保姆是快六十岁的大妈。这位老总应该没那么重口味。 “家里还有谁?”叶颜开了音乐跟着哼歌。 “就一”林奇漫不经心,话没说完先瞪大眼睛,“我去!她女儿?你是说女儿给亲妈下避孕药?” 妈呀,现在的世道已经疯狂到这份上了?太可怕了,这,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得出来。 “她好端端的给她妈下什么药?”林警官风中凌乱。 这不是宅斗宫斗中女主互相撕逼的手段嘛,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直接用于母女之间了? 叶颜同情地看着后视镜中满脸“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的林大哥,轻轻叹口气:“林警官,岁月不饶人,您早就被00后拍死在沙滩上了。” 林警官瑟瑟发抖。 不不不,他青春正好风华正茂,完全可以再努力拯救一把。他跟叶医生没有代沟。 林警官为了证明自己还能跟上时代发展,脑洞大开:“难不成是禁断,厄勒克特拉情结?” 所以女儿嫉妒母亲,对母亲冷言冷语,不愿意父母再诞生下爱的结晶? 车上的仙人掌真忍不住要鼓掌,自从阿花搬到林家住之后,它主人的文化水平直线上升,都知道厄勒克特拉情结父女恋了。 叶颜头痛:“以后不许再带着夏夏看这种三流八点档狗血剧。”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被他往那么污的方向想。她要看牢点儿,免得她家单纯可爱的小夏夏被眼前这个雄性人类带坏了。 林奇委屈。 家里电视机遥控器明明归芒夏管,怎么成了他带着芒夏看电视。他平常可是很注意跟年轻女性保持距离的。 叶医生必须得还他清白。 叶颜懒得搭理小心眼且幼稚的雄性人类,继续将话题固定到母女矛盾身上:“她妈要生二胎,她不愿意她妈生二胎而已。” 林奇反应不过来:“她妈生不生二胎关她什么事?子女还能控制父母的生育权了?” “对她来说,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就是生活的入侵者。”叶颜叹气,“她家的教育有问题。小时候一直给她灌输,宝宝不用辛苦,以后家里的钱都是宝宝的。现在眼睛一闭,翻天覆地,孩子能接受得了吗?” 这种愤怒痛恨无所宣泄,她就发泄到网上。 小学都没毕业的小姑娘,屡屡在人家晒孩子的社交账号下侮辱谩骂对方,诅咒小孩子去死,甚至还人肉搜索公布别人的信息。 窗台上的仙人球都快被这姑娘折磨抑郁了。隔着屋子听到叶颜的声音,立马痛哭流涕,要求花妖想办法改善它的生活环境。一个小姑娘,居然能那样恶毒地辱骂别人。 林警官三观受到了洗礼,老半天都呈现出呆愣状态:“她妈还生什么二胎啊,先把这一胎养好是正经。” 叶颜哈哈笑:“养孩子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孩子不属于父母,同样的,父母的人生也不被孩子绑架。” 唯一遗憾的是,人生不能清零重来,生命无法回厂返修。 前头红灯亮起,叶颜减速靠近斑马线停车,嘴里头哼着乱七八糟的歌。 她目光扫视前方时,突然间定住,落在个身穿黑色夹克衫的男人脸上。 “怎么了?”林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叶颜立刻靠边停车,解下安全带:“是贾伟。” 这没头没脑的,林警官反应不过来:“哪个贾伟?” “雨天从休闲椅上抱走了冯春儿子的那个男人。”叶颜推开车门跳下去。 准确点儿讲,这人并不是贾伟。 当时警方抓到他以后没发现问题。后来再顺案情的时候,警察才发现他提供的身份信息全都是假的。真正的贾伟是三和大神,早就卖了自己的身份证。 “哎,追他做什么?”林奇赶紧跟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警察后来调查过,没发现这人有拐卖人口的记录。而且,他的确跟冯春的姑婆没关系。 也就是说,尽管他行为怪异,但确实不排除他就是想将小孩抱到医院求助的可能。 “他跟冯春的姑婆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目标也不相同。”叶颜加快脚步,“他的目的是余溪的女儿小胖宝。” 孩子被抢的那个雨夜,贾伟曾经出现在新生儿科,他当时就是冲着小胖宝去的。 后来因为值班医生误解他的意思,阴差阳错将他指向了产后病区。他错将冯春的儿子当成了小胖宝。 叶颜后来再去医院抠案情细节时,才在新生儿科走廊窗户外头小草的提醒下,发现其中古怪之处。 挟持余溪的那帮人知道小胖宝在新生儿科不奇怪。为了尽快找到孩子父母,电视台广播以及仁安医院的官方网站都公布了孩子被发现时的信息。 “他抢小胖宝有什么意义?”林奇紧跟着叶颜,猛然惊悚。 难不成真跟芒夏胡说八道的一样,这些人还专门有个犯罪途径,性.虐婴孩满足变态客户的需求? “不知道。”叶颜摇摇头,“得抓到人,你们想办法问出来。” 安娜被捕之后,一直行使缄默权。因为她拿的是k国护照,光这方面扯皮就耽搁到现在。案子已经移交到市局去处理了。 直觉告诉叶颜,这件事比他们表面上看到的更复杂。它不单纯是诈骗或者人口拐卖。 林奇无奈。其实他们就是现在抓到这个贾伟,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使用而已,治安处罚,不至于送他进牢房。 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那警察最后也只能放人走。 “抓到他,让他跟他背后的认清楚,警方已经盯上他们了。”叶颜加快脚步,面上浮出冷笑,“所有的生物都会在应激状态下做出反应。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握住这反应,然后抓住证据。” 夜风猎猎,入了秋,起风时便有梧桐叶打着旋缓缓落下。 距离路口100米远处,刚好有电影散场,观众熙熙攘攘地往外走。 隐藏一滴水的最好办法是让水流入大海。隐藏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自然也是人潮汹涌。 叶颜失去了追踪目标。 她咒骂一句,不死心地继续追着路旁的凤凰木问个不停。几棵树跟旁边的草商量了会儿,集体给她指路去旁边商场。 叶颜赶紧转过身,朝商场跑。 商场晚上十点关门,此刻各家店面已经陆陆续续清场,客人们三三两两朝外头走。 叶颜追进去,目光四下搜寻。商场灯壁辉煌,她在电扶梯旁边看到男人的背影。 是他,他还没有离开江州。他到底还想做什么? 叶颜抬脚,朝男人的方向跑。前面扶梯突然间出现空洞,站在扶梯上的两个小姑娘直接摔到卡进去,发出惊叫。 电梯旁的鸢尾花吓得花容失色:“啊,卡住了!脚!” 叶颜下意识转头,见状立刻跳上扶梯,死命抱住两个小孩,冲林奇大喊:“制动按钮!” 林奇慌忙跑过去,按下紧急制动。 电梯停止运转,两个小姑娘才放声大哭。她们的脚完全卡在里头,不知道已经成什么样儿了。 “没事,消防员叔叔马上过来救你们出去。”叶颜两只胳膊几乎使不上力气,跪在扶梯上抱住小孩。 “怎么回事?”何铭匆忙跑过来,伸手帮叶颜接住一个小孩,保持位置,防止孩子腿脚再遭受二次伤害。 林奇奔下来:“打119报警了。” 见了何铭,他忍不住龇牙,怎么哪儿都有他的事。 “我在对面看电影,刚好散场。远远的看到,像是你。” 何教官追过来,却不想正好目睹电梯事故现场。突然间出故障的电梯卡住了两位小姑娘。 “大人呢?你们爸爸妈妈呢?”何教官小心托着孩子。 三人当中,唯一还能空出手来的林警官举目四望。周边围上来的人群全都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两个孩子。 看着不过五六岁、七八岁大的孩子痛得嚎啕大哭,根本没办法回答大人的提问。 “回头调监控再看吧。先救孩子再说。”叶颜叹气。 干120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有些为人父母者委实不靠谱。出门带孩子,自己先玩的不亦乐乎,压根就忘了小孩的存在。完了真出事,他们反过来还会怪小孩不懂事。 消防员跟救护车几乎同时抵达现场。 胡医生一见半跪着的叶颜就想捂脑门。 他们家叶子这到底是什么体格?人家小姑娘跟男朋友出门约会都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到了叶子这儿好了,这画风凌乱的,跟林警官兜个风居然也能碰上这种事。 叶颜才郁卒呢。她救人这会儿功夫,那个贾伟又消失在商场中。按照全场花草的反复核查结果,此人已经于十分钟前走了。 人海茫茫,他这一走,叶颜还不知道下次到底什么时候能逮到人。 孩子被偷的雨夜,他突然间反向逼回头,冲她的那个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个晚上,他是不是故意将自己引到深巷中去的? 消防员花了十来分钟,终于拆了电扶梯,将两个孩子抢救出来。 在场的人看到俩小姑娘的脚,全都忍不住要捂眼睛。细细的四条小腿,俱都血肉模糊,绞断了的骨头断端已经刺出来。 饶是叶颜跟胡医生都尽可能轻手轻脚地简单处理,年纪小小的孩子照样痛得死去活来,一直不停地哭。 “妈妈救命,妈妈我痛!” 周围大人听了都心酸,家里父母长辈呢。孩子都这样了,父母居然还不露面。这心该有多大。 商场的广播不知疲倦地重复播放了快二十分钟,直到急救小组将人抬上车运走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也没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晋.江独发 救护车一路冲到医院。 没有父母在场, 医院总值班过来签字,先把俩孩子送进手术室。 叶颜护着推车往手术间送。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年纪大点儿的女孩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松:“阿姨,我疼,我害怕。” 叶颜鼻子发酸, 伸手揉揉她脑袋:“没事的,一会儿就不疼了。睡一觉起来,你跟妹妹就好起来了。” 金属门合上了,林奇赶紧过来扶着她到外头的等候椅上坐下。 因为一辆救护车上只有一副担架, 送孩子来医院的路上, 叶颜几乎抱着孩子没撒过手,生怕小姑娘的腿脚再碰到了, 伤得更厉害。 林奇抓起她的胳膊:“我给你甩甩,活动开来血脉。” 叶颜被他甩得头晕, 直接翻出白眼, 抬脚想踹人。 何铭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两人方向走,最后收回手机,朝叶颜摇摇头:“监控里头没发现孩子父母。” 两个小姑娘是自己到商场去的, 坐着扶梯上下逛了大约半个小时,准备离开时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林奇目瞪口呆:“这谁家的孩子?父母也太不上心了。居然敢让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在外头玩。” 万一碰上人贩子呢?万一遇见变态呢?他要有闺女,肯定恨不得将孩子放在保险箱里头才安心。 何铭皱眉头:“附近不远有处工地。现在我们怀疑有可能是建筑工人家的孩子。家里大人事情多, 没顾上照应孩子。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去那边调查了。” “不太像。”叶颜摇摇头, “俩小姑娘身上的穿的衣服。你们别看不起眼, 是知名品牌。一件都要大几百上千。” 虽然一般家庭都相当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 但也都是量力而行。忙到根本顾不上孩子的建筑工,应该没有这样的经济实力。 林奇拍手:“不管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问孩子。等到孩子手术结束醒过来,自然就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们当然不能继续在手术室外头等结果。孩子还这样小,医院肯定得尽全力抱住俩小姑娘的腿脚。手足外科的主任都被从家里叫了过来。等到刀开完,不知道得什么点儿了。 叶颜打着呵欠往外头走。 120急救小组早就去接下一单任务。除了电梯里头掉下的小鞋子,似乎手术室外面已经看不出任何关于两个受伤小孩的痕迹。 她蹲下身,捡起沾了血的小鞋子,叹了口气。 林奇赶紧掏口袋,试图找出个袋子收纳小鞋子。然而作为新时代的潮男,他又怎么会随身携带收纳袋呢。 何铭摸出手套,递给叶颜:“先用这个装着吧,直接送病房。回头再一并给孩子父母。” 反正短期内,这两个小姑娘恐怕谁也用不上这只鞋了。 叶颜笑了笑,点点头道:“是啊,小孩子长得快,回头肯定得换新鞋。” 手足外科病区的值班护士一见叶颜就愁眉苦脸:“孩子爸妈到现在都没找到,后面出了手术室,谁照顾她们啊。” 值班人员就这么几位,哪里顾得过来。孩子又那么小,自控能力差,肯定会忍不住动来动去。 叶颜苦笑:“怎么办呢,天知道她们爹妈为什么心能大成这样。你说从出事到现在差不多也快一个小时了。这么晚的天,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不在面前。这搁一般人身上,还不得急疯了,满世界找人。” 护士来了劲儿,难得有人能陪她吐槽:“可不是嘛。每次我看到被爹妈不上心祸害的孩子,我都觉得这娃儿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摊上这样的爸妈。能活到现在,全靠老天爷赏脸。” 病房有人按铃,护士赶紧过去查看。 何铭安慰叶颜:“别担心,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人。” 林奇连忙附和:“对,找不到人,医院比你急。孩子是在商场出事的,医药费肯定是商场跟电梯厂商方面掏,不存在没人管这个问题。” 话说完了,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冷酷了。不过没办法,干警察久了就习惯先划分清楚责任。只要没有金钱负担,亲情总是会愈发浓烈一些。 三人坐电梯到二楼,准备穿过连廊直接去大门口。 何铭看到角落里自动贩卖机,主动开口:“我去买两瓶水吧。” 刚才大家连奔带跑,都渴的够呛。 林奇想拽直接的头发。怎么这种事情,他居然会让旁人抢了先。 叶颜的目光却落在了前面烧伤科icu门口。 蓝色塑料联排椅子上,坐着那个叫小萱的小女孩。她居然还没回家,孤零零的一个人等在外头。 椅子对她来说太高了,小萱两条腿都悬在半空,一下下地踢着,似乎等待得又疲乏又无聊。她垂下脑袋,在手里上点着什么,又重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icu大门。 那里面,躺着她严重烧伤的弟弟。 叶颜接过何铭递过来的面包跟优酸乳,径直走向已经眼睛快要睁不开的小萱:“叔叔没有带你回家吗?” 小萱吃了一惊,身体本能往后倒。 跟过来的林奇赶紧扶住孩子,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别怕,我是警察。”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小萱干脆瘪着嘴巴,眼泪都在眼眶里头打转了。 林奇委屈。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明明他是社会主义好青年,怎么老不遭孩子待见。 叶颜瞪了他一眼。是个小姑娘都要被突然间冒出来的大老爷儿们吓到。 她拍拍小萱的背,安慰道:“饿不饿,渴不渴?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家里大人过来了,让他们赶紧带你回去。” 小萱摇摇头,小声嘀咕:“打起来了。” “什么?” “我是说,我妈跟我婶婶打起来了。”小女孩抬起头,目光却看向别处,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妈说是我堂弟龙龙把我弟弟推进火堆里头去的。我婶婶说她含血喷人。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打起来了。” 妯娌都老拳相向了,兄弟还能痛快成什么样。 在场的三个大人集体目瞪口呆。眼下是计较责任的时候吗?里头的小孩还在抢救。能不能过今夜这个鬼门关都难说。 “毛贝贝的家属,毛贝贝的家属过来一下,跟你们交代情况。”icu的小窗户开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满头汗水,对着话筒不停喊。 小萱赶紧跳下椅子,蹬蹬蹬跑过去,踮起脚尖趴着窗台:“阿姨,我弟弟怎么样了?” icu的医生快疯了:“你家大人呢?” 叶颜等人都看不下去,沿着走廊大喊:“毛贝贝的家属,赶紧过来,医生交代情况。” 喊了好几分钟也没人理会,最后还是林奇辗转找到毛贝贝父亲的手机号码,一个电话打过去才有人沉着脸过来。 icu医生打病历上留的孩子母亲电话,死活没人接。 医生连发火都没空,赶紧跟孩子父亲交代情况。简单点儿讲,就是不太妙,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孩子太小了,不比大人,不容易扛住。 小萱脸色惨白,浑身抖成筛糠,怯生生地看叶颜:“医生姐姐,我弟弟,我弟弟会不会死啊?” 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重了。她说出口的时候,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 叶颜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突然间伸出双手,直接扯过小萱,往地上摔:“死,要是你死!你个烂心烂肺的小婊.子,你巴不得你弟弟死是不是?” 林奇一把拦住暴怒的毛母:“你干什么啊?打什么孩子。你们怎么当爹妈的?刚才医生到处找人,就你女儿还知道守着弟弟!” 女人头发凌乱,双眼因为哭过而红肿,此刻用力睁开,红血丝看着像晕开的血。 她没理会面前的医生跟警察,只拿涂着红指甲的手点小萱的额头:“我告诉你,就是贝贝没了,我还能生,我接着生。我有儿子,你们谁都别想得意。” 叶颜觉得这女人是魔障了。毛家拆迁来的也就是几十套房子,不是金矿更不是万里江山,至于让人疯成这样吗?这哪里是当妈的能对孩子说的话。 小萱缩着脑袋,吓得哭也不敢哭出声。 叶颜抱住她,轻轻地摩挲她的后背,只能徒劳地安慰这个小姑娘:“没事的,弟弟会好的,妈妈只是太着急而已。” 投胎生了女儿的大嫂在重男轻女的夫家备受歧视。无力改变这一现状的母亲将愤懑转嫁到无辜的女儿头上。有的时候,伥鬼比老虎还凶狠主动。 icu医生忍无可忍,大声喊:“毛贝贝的母亲,麻烦您过来听情况并且签字!” 毛母这才捋了把头发,阴沉着脸走向窗口。 至始至终,目睹了妻子对女儿一切所为的丈夫,什么表示都没有。 叶颜蹲下.身,将小姑娘抱进怀中,感受着小女孩蹭到自己脸上的眼泪:“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林奇弯下腰,笨拙地帮忙安慰:“是啊,天底下就没有性子不急的妈。你看,妈妈肯定是怕你太孤单,所以才生的弟弟。” 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走过来一对父女。 初中生模样的女儿重重拍下按键,冷笑出声:“行了,麻烦你们大人能否不要自我感动。想生孩子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千万别扯上我,跟我真没关系。什么叫做辛辛苦苦为了我怀孕啊。我这么能耐,能搞大我妈的肚子?” 戴着眼镜的父亲似乎相当头痛:“不是,我们不是怕你孤单,所以才想再生个弟弟妹妹陪你么。” “呵呵。”女孩拉开易拉罐,直接将可乐喷成火山下雪,“我没朋友吗?我要一个小我十几岁的奶娃娃陪伴?你们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想生孩子,我又没拦着。只要别被人当成是我私生子,给我添麻烦就好。” “你这孩子!” 少女一路喝可乐一路走,扯着嗓子喊:“做人能不能坦诚点儿,非得又当又立,逼着全世界配合你们演戏。你们开心就好,别拉着别人说开心!” 看完全场的林警官彻底歇火了,真是大型打脸现场。他感觉自己成了少女口中那个当又立的大人。好吧,儿女双全和和美美,大约真是家长自嗨过度想多了。 “走吧,我们送你回你爷爷奶奶那儿,好不好?”林奇叹口气,折回头跟毛家夫妻打招呼。 儿子还在里头抢救,女儿他们又顾不上,还不如先放到老人那边,省的两头心焦,哪边都没顾好。 “姐姐,我想等弟弟出来。”小萱抿着嘴巴,轻轻抓住叶颜的手指头。 小姑娘手心柔软,抓着她,仿佛攥着救命稻草。 何铭半蹲在小萱面前:“先回家吧,回到家睡一觉。醒过来以后,再到医院来看弟弟。” 现在夫妻俩情绪都处于低谷。每一次的病情交代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刺激点,他们很可能会将怒火继续发泄到女儿身上。谁让女儿就在他们眼前晃悠呢。 小萱小心翼翼地看着叶颜。见医生姐姐冲她点头,她才垂头丧气地应下:“好吧。” 三个大人带个小孩杵在医院大门边,面面相觑。 林奇的敞篷车丢在商场门口,他也是跟着救护车过来的。 何铭今天压根没开车。 最后还是叶颜叫了网约车,直接招呼大家上来。 小萱始终沉默不语。 叶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这个女孩。 十岁上下的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时候。就连一贯饱饱吃呼呼睡的夏夏,十岁的时候也各种伤春悲秋。 “没事的,医院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弟弟。” 小萱低着脑袋,小声问:“如果弟弟好不起来呢?爸爸妈妈会不会觉得他是废物。” 三个大人全都噤声。 还是女司机笑着打破了沉默:“不会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最心疼。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尽一切力量救你弟弟。弟弟知道姐姐心疼他,也会加油的。真是个好姐姐。” “我不是。”小萱重重地叹了口气,用跟她年龄不相符的沉闷语气开口道,“我不是好姐姐。弟弟被烧伤了。” 叶颜一把搂住她,冲她摇头:“不是的,这不怪你。” 车子停在庭院前。火灾现场经过了打扫,地上湿漉漉的。 那个叫龙龙的小男孩居然还没睡,等在门口探脑袋。见到小萱,他立刻跳出来喊:“姐,贝贝怎么样了?” 大人斗成乌眼鸡,孩子眼中却写满了焦灼:“姐,贝贝不会死吧?” 短头发的女人冲过来,猛的抱开儿子,皱眉道:“要你多事。回头你大伯娘又说是你咒死她儿子了。” 龙龙却不肯进屋,眼巴巴地看着小萱:“姐,贝贝到底怎么样了啊。我我没想贝贝死。” 小萱抿了下嘴唇,转头指向叶颜:“医生姐姐说,贝贝会好的。” 叶颜浑身一个激灵,天地良心,她可没这么说。避免医患纠纷的首要原则就是千万不能在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面前讲话说满。 什么叫好啊,就贝贝的情况,肯定没希望跟烧伤前一样,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 可是,面对两个孩子,四双满是渴慕的眼睛,一贯自认为冷静自持的叶医生,也只能弯下腰,摸摸他们的脑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短头发的龙龙妈冷笑:“哎哟,医生,要是小东西好不起来,我大嫂可是要跟你拼命的。” “好了,不要讲风凉话!”毛家老爷子终于出面,从叶颜手上正式将孙女儿接过去,好歹还顾了面子情,“麻烦你们了。奇奇啊,劳驾你跟你爸妈说一声,家里出了点儿事,过节怕是顾不上去你家拜访了。” 林奇赶紧摆手:“不碍事,不妨事。毛叔叔,您忙您的。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 双方再寒暄几句,三人告辞走人。 临走的时候,叶颜还听到龙龙小声问小萱:“姐,大伯娘是不是又骂你了?” 后面小女孩的回答实在太低了,叶颜没听清楚。她也不忍心听清楚。比起父母,反而是看似跟她家水火不容的堂弟更关心小萱。 出租车还等在外面。这个点儿连地铁都停开了,只能指望出租车送他们回家。 林奇眼珠子一转,拉住何铭:“何教官,咱们不顺路。要不就在这儿散了吧。出租车归我,我送叶子回家。前面有共享单车,您就当锻炼身体了吧。” 何铭微笑:“还是我送吧。旁人送叶子,我不放心。” “石头剪刀布,一把定输赢。”林奇亮出手,“赢的人送叶子。” “行。”何教官不含糊,直接出了剪刀。 “你俩说什么呢?”叶颜打着呵欠伸懒腰,催促磨磨唧唧的两个大老爷儿们,“赶紧的,还睡不睡觉了。” 林奇收回摊开的手掌,笑成月光下的凤尾竹:“回,当然回家。” 何铭拽住人,警告道:“喂,刚才好像是我赢了。” “对啊。所以你送叶子回家。”林奇拉开车门,坐到叶颜旁边,“我陪叶子一块儿回家。因为我俩住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晋.江独发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雷电交加,这一片的电力系统都在抢救。暗夜黑漆漆的,他什么都看不到,手上的电筒也照不亮前路。 然而前面的120医生似乎没有受到丁点儿干扰。她不仅方向明确地朝前奔, 还精准地跨过了路面上每一个水坑,好像她长着猫儿眼。 林奇差点儿掉进坑里后,总算学聪明了。手电筒也不照前路,专门照叶颜的脚, 他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仁安医院的后门连着购物街, 街对面就是市民健身广场,按道理说这里应该热闹纷呈。 然而此处不知道是风水有问题还是配置不合理, 购物街的生意从来没好起来过。广告牌盘旋于繁华市中心良久,都没能让任何店面长期生存下来。少数几间还没搬空的店也是早早关门打烊。 大约因为无人在意, 所以停电到现在也没修好。 叶颜喘着粗气, 拼命地四下张望。 商业区最大的弊端在于钢筋水泥林立,植物却寥寥无几。 墙角的小草被风雨打得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地主动呼唤叶颜:“在里头, 我看见有人抱着什么跑到楼里面去了。” 叶颜一捋湿漉漉的额发,“咚咚咚”的跑上台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作为喜阳植物, 她化成.人形以后也怕冷。今晚这场暴风雨, 气温足足下降了十度不止。 林奇赶紧脱下自己雨披下的制服, 让她穿上, 嘴里头喊:“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这里。偷小孩犯法,知不知道?趁着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之前,赶紧还回来。” 回应林警官的,只有回声。 夜色深沉,掩盖了一切。两人从楼下跑到楼上,将所有的店面全搜寻了遍,依然毫无所获。 一棵半死不活的发财树有气无力地给他们指路:“往左边去了。” 叶颜的目光落在尽头的厕所标签上:“在那里。” 厕所里头乌漆嘛黑,手电筒胳膊粗细的光扫来扫去。叶颜一间间敲着厕所门,嘴上喊着:“别躲了,我们都看到了。你赶紧把宝宝还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铺生意差,物业管理跟不上,这里的厕所卫生情况也堪忧。浓郁的味儿差点没熏死林警官。 到了最后一间,无论他们如何威逼利诱,里头人也不开门。 林奇按规定连续警告过后,猛的抬脚,直接一脚踹开薄薄的门板。 手电筒照亮了头发乱成鸡窝的中老年妇女。 没等警察问话,穿着花衬衫的鸡窝头先跟杀猪似的嚎起来:“耍流氓啊,警察耍流氓。” 叶颜毫不客气地将她拽起来。 没有,小小的厕所隔间里头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孩子人呢?你把孩子丢哪儿了?” 鸡窝头立刻停止了干嚎:“什么孩子,别诬陷人。我可没偷孩子。” 林奇冷笑:“我们还没提呢,你怎么知道是偷孩子。” 这女人的嘴巴却比蚌壳还紧,死活不承认自己偷了孩子,坚持说自己就是路过上厕所而已。 房檐上的小草声嘶力竭地喊:“阿花,青苔说休闲椅上有东西。” 购物街呈口字型,中间是小小的休闲广场,零散安装了几张椅子。雨下的跟瀑布似的,这种天气,她居然将孩子丢在外头。 她这是谋杀! 叶颜猛的往下冲,肩膀带到唾沫横飞的鸡窝头。后者脚下打滑,发出“啊”的尖叫。 林警官猝不及防,没能拽住犯罪嫌疑人的胳膊,只听见一阵“骨碌碌”的声响,然后手电筒照亮了楼梯底下摔得半死不活的鸡窝头的脸。 女嫌犯不停地哎呦叫唤。 已经冲向口字型中心的叶颜丝毫不掩饰讽刺:“黑灯瞎火的,你没做坏事,跑什么跑?” 林警官:好吧,这人也是罪有应得。 叶颜一张张椅子找过去,在废弃的垃圾袋跟塑料瓶中寻找孩子的踪影。 废弃的滑梯旁,休闲椅上小宝宝的包被还在,里头的孩子却无影无踪。 “孩子人呢?”叶颜一把将鸡窝头从地上拖起来,声音都急劈了,“你这是杀人,要枪毙的!” 林奇也厉声呵斥:“赶紧把孩子交出来!我告诉你,别想着掩饰小罪酿成大错!” “没没有。”鸡窝头兀自嘴硬,“什么孩子,我我不知道。警察打人啊,警察杀人。” 天幕撕开道口子,雪白的闪电照亮了叶颜的脸。 气急败坏的林警官一时间愣住,他从女医生的脸上看到了杀气。他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杀了面前这个满嘴狡辩的鸡窝头。 屋檐上的小草大声喊:“阿花,有个人跑出去了。哎,刚才我没有看到这个人啊。” 滑梯脚上长着的苔藓慢腾腾地发出声:“那个女的走过去之后,好像这个人来过。” 叶颜吸了口气,跟颗炮弹似的冲出去,按照屋檐草给的方向拼命追。 林奇拖着女嫌犯跟在后面。 鸡窝头胆战心惊,死活赖着不肯走,带挈着林警官也一个踉跄。等到他再站直身体抬起头时,叶颜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冰雹一样的豆大雨滴砸在人身上生疼。 雨披遮不住头面,叶颜只能窝着脖子,连眼睛都睁不开。小腿以下的裤子紧紧裹在皮肤上,好像有双看不见的黑手在拖拽她的脚。 叶颜站在水中,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方向。周围的野草太过柔弱,被风雨同样砸得头晕眼花,什么都不知道。 她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拖着脚继续往前奔。地形图在她脑海中迅速铺展开来。 之前她考虑过拓展业务范围,帮人看风水,先从这家死气沉沉的购物街开始,妄图一炮打响名声。结果堪舆书看得越多她越糊涂,怎么每本宝典推出的结论都不一样? 到最后,除了对附近地形烂熟于心之外,叶颜啥成果也没得到。 雨下的这么大,抱走孩子的人肯定不会步行太久。他(她)要么有车,要么得找车。左前方,对,只有这条路通向大道。 叶颜拼命地奔跑。她身上的热量丧失的太快了,如果不是心窝子还有点儿暖融融的气息,她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成了雨中的冰棍。 那里!就是那个人。 叶颜胡乱抹开脸上的雨水,大声喊:“站住!” 前面的黑影被逼进了死胡同,突然间转过头来,冲她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一步步逼近。 叶颜往后退,尖锐的警报声从她雨衣底下的手机中传出来。她吹响了手中的口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跑不掉的。” 窄窄的死胡同中,两人在黑夜中对峙。男人一步步往前逼,叶颜一步步朝后退。 退到尽头,男人猛的扑上来时,撞到了林奇身上。 胡同砖缝中的墙头草叹气,它为了看清楚警察的方向,都快被雨泡烂了。 林警官干脆利落地卡住了男人的手腕,硬生生将人拖出去。 叶颜赶紧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往外跑。 小小的孩童身子软软的,丁点儿生命迹象都没有。 叶颜一上警车就大喊:“开暖气,温度高点再高点。” 她用干毛巾迅速擦干了孩子,往宝宝口中吹气,然后双手大拇指按在孩子的胸骨上,开始胸外按压。 没有药物,没有氧气面罩,她只有自己。 警车飞快地奔驰在暴风雨中,这一方洪涛中的诺亚方舟,能否将小小的生命送往安全的生路? 叶颜背后冰凉,额头上却全是汗。 小宝宝的生命有多脆弱,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孩子原本就是个身体孱弱的早产儿。 孩子软踏踏地躺在后排座椅上,对于外界施加给他的刺激,没有表现出丁点儿反应。 宝宝你要加油啊,宝宝。没事的,不要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叶颜浑身发抖,唯独一双大拇指还在稳稳地按压。 车子呼啸着行驶到医院后门口。新生儿科的值班医生跟救护车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分头找反而容易错过。 小宝宝被送上暖融融的救护车,新生儿科医生接手抢救。又冷又累的叶颜瘫坐在车椅上,身子一晃,差点儿软绵绵地倒下去。 跟过来的林警官眼明手快,赶紧托住叶医生的肩膀。 叶颜摇摇头:“没事。” 众人围着的宝宝发出了仿佛小动物呜咽的微弱声音。 所有人都长长地吁了口气。宝宝被送进保温箱中,转入新生儿科继续抢救治疗。 叶颜瘫坐在新生儿病区门口,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直到此刻,她才敢真正松下口气。 新生儿病区高度讲究无菌,所有人进入都需要换专用工作衣跟鞋子,叶颜没有进去。 林奇看着她,有些犹豫:“你要不要找地方休整一下?” “没事,我换件干工作服就行。”叶颜扶着墙站起身,喘着粗气,“我还在上班呢。” 医院有句玩笑话,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到了急救,啥都别说了,但凡还能动的,统统套上鞍鞯,直接当牛马用。 看似瘦小的叶医生喝完一大碗红糖姜水后,换上干净工作服,又是条上沙场的好汉。 林警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挺对不住人家一个女孩子的。 可惜的是,现实不允许林警官当风度翩翩的绅士,他还得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烂摊子。 被抓的鸡窝头矢口否认自己偷孩子。 谁看到了?谁来作证?看老娘撕烂不撕烂那张破嘴。 她还要告那个女的呢,就是那什么鬼医生威胁恐吓她,摔得她腿都骨折了。这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加在一起,怎么着都要赔个十头八万吧。 最后被逮了个正行的男人反过来强调自己是在见义勇为。他看到有小孩子被丢在外头,于心不忍,才抱走孩子想去医院的。 至于为什么跑那么远,那不是因为今晚雨太大,附近又停电,走错路了嘛。他没威胁追他的医生,他是黑漆嘛唔的看不清楚,以为对方是打劫的小混混。 无论警察怎么问,两人都跟滚刀肉似的,咬紧牙关不松口。反正他们没做坏事,他们也不认识对方。 孩子家属那边的情况也叫人头大。 小产妇冯春被惊醒,发现宝宝叫人偷走之后,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原本已经止住的出血又开始哗啦啦。 还是隔壁床的家属担心这小丫头,过来陪着她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一个人的身体里头能够有多少血?禁得起这样反复不断的流失?产后病区跟输血科都忙得不可开交,急着配血抢救。 冯春的父母根本不肯到医院来。听说女儿跟外孙的事情后,当外婆的人直接回了句:“死了干净。”,就挂掉电话。 今天下午,两家人就彩礼问题没能谈拢。 小军奶奶觉得自己家已经够给脸,都同意冯春进门了。冯家父母咬定了起码十万块,没十万块别想讨媳妇。 小军奶奶反唇相讥,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冯家父母威胁要送小军去蹲大牢。 谈崩了的冯家父母恨不得弱鸡崽儿似的小外孙早死早干净。没这么个拖油瓶,女儿还能找户人家换彩礼钱。生过娃怎么样?说明身体好能生养。会生娃的女人才值钱。 医院没办法,大小孩子都在抢救,总要联系到家属。 于是电话又打到了小军爷爷奶奶那头。这说起来,也算是他们家的孩子,总不能撒手不管。 然而小军奶奶现在已经知道她孙子年纪小,不用蹲大牢,失去了要笼络好女方的心。一个叫人白睡的赔钱货,生的孩子也病歪歪的,弄回家难不成当祖宗供着? 中气十足的中老年妇女相当干脆利落地拒绝来院,关她家什么事?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谁家的孩子谁家自己管。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医院已经彻底放弃再联系家属的时候,整个人完全从水里捞出来小军居然出现在产科病区门口。 守门护工看到人时,还以为眼前出现的是水鬼。 他浑身脏兮兮,从头到脚水不停地往下淌。外头的雨倾盆不绝,这一路,不知道十二岁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跌跌撞撞赶到的医院。 没错,小军来了。 在听到医院给他奶奶打的电话之后,这个瘦小的少年,偷偷摸摸地跑到了医院。 护士告诉他,他们的宝宝在新生儿科住院,需要办手续时,他又闷声不吭地跑去急诊收费处交钱。 他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爽的地方,怀里揣着塑料袋中的零钱却没有沾到丁点儿雨水。 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头,倒出来的钱全是小面额。五块十块是大面值,寥寥无几,更多的是一元两元,还有一角两角,甚至还有五分。 芒夏已经很久没见过角币了。 电子支付方便,现在大家基本都一机在手,天下我有。就是担心不能扫码,去银行取钱,大家也基本都是整百的取用。 这么一大袋子的零钱被瘦瘦小小的男孩拎在手上,一五一十地认认真真清点,看的周围人都心酸。 不知情的病人家属还议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孝顺。 芒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荒谬,眼前的一切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这么小的小孩,用父爱如山什么的来形容,怎么看都怎么像滑稽戏。 叶颜长吁了口气,准备跟家属谈话。现在老人肯定是死了,拖去医院做安慰性抢救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家属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都怪你!全是你们害的,我爸爸本来好好的。你们一来,我们家就起火了,我爸爸又没了。”道姑刚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此刻却状若疯癫,一把拖住了叶颜,“你是魔鬼,你是撒旦!” 她的行为提醒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家属。众人终于找到了发泄愤怒的对象,开始围着急救小组撕扯不休。 出勤民警跟消防员在楼上调查火灾发生原因,留守的两个人完全压不住暴动起来的家属。更何况里头还混杂着一堆起哄的醉汉酒鬼。 老城东治安状况复杂不是空话。 整个夜市都陷入了癫狂。 叶颜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末世,否则为什么今晚碰到的家属全跟丧尸一样。 老父亲的死亡似乎激发了这群儿女的孝心。 阎王爷得罪不起,天师自己都鬼上身烧掉了半条命,只剩下眼前这几个急救人员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仿佛不狠狠揍个死去活来不足以体现他们丧父的哀痛。 好不容易当回白衣天使的叶颜瞬间又成了白狼,被老爷子的儿孙追着打。 运动鞋都不知道要跑废几双。 叶颜撒开脚丫子跑了不到一百米就彻底歇菜。她跑不动了,她感受到了心肌缺血的胸前区压榨性疼痛,再跑下去,她该猝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豁出去不要这张脸了! 叶颜随手扶住了撞上人的胳膊。对方想躲闪,她却没放过,她没空再挑选搭手的对象。 无辜的壮丁挣扎了两下,最终不得不无奈放弃。 叶颜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两下,突然间整个人精气神全都不对劲了。 原本中气十足的清甜嗓音一下子就变得苍老又孱弱,女医生身形也佝偻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小老头:“春华,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喝药不够,还要杀了医生灭口吗?” 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抓着羊肉串喝着饮料的吃瓜群众目光落在了推车上已经没了生气的老爷子脸上。 昏黄的路灯在大风下瑟瑟发抖,摇晃的灯光照着老爷子青白的面孔,仿佛鬼火闪烁。 “妈呀,鬼上身!”围观群众丰富的民间智慧瞬时上线。 好几位年轻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两手上抛,丢了烤串跟奶茶就跑。 跑了两步之后,大概觉得亲眼看到鬼上身的机会委实难得,她们又折回头围观看热闹。 怕什么,鬼畏惧阳气,他们这么多人呢。 “这几年都是你照应我,我心里头有数。我没几天好活的了,你又何必等不及呢。你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我连遗嘱都来不及立了。” 眼前的年轻女医生除了张人皮之外,活脱脱就是老头的样子。 被指责的道姑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头都打起了哆嗦:“你你不要装神弄鬼,哪儿来的鬼啊,信口雌黄。” 旁边的兄弟姐妹当中跟她不对付的立刻嗤笑出声:“三姐,刚才不是你找天师给爸爸驱鬼的嘛,现在怎么不信有鬼神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晋.江独发 叶颜没想到跳楼的小姑娘是客户的女儿小佳。因为她家住的是双层别墅, 最高也就二楼。 一般人即使跳楼,也会选择高层建筑物。 叶颜原本以为出事地点在小区位置靠后的高楼。 小佳的母亲黄太太同样没将自家的二层楼当回事。 半个小时前,冥顽不明的女儿蹲在窗台上冲她大喊大叫的时候,她怒急之下还恶语相伤:“有种你跳下去。” 反了天不成,拿自己的生命相威胁。这次答应了她, 下回是不是还来这套? 黄太太没想到,从来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她,破天荒硬气一回,等到的结果居然是冰凉的尸体。 小佳身体朝后仰, 直直掉下去。 这个过程没有断线风筝的美感, 纸鸢即使断了线,因为风的作用, 依然会轻飘飘地落地。 十一岁的女孩坠楼,过程更加像水泥袋。八十斤的体重, 从二楼自由落体运动到地面, 历时不过一秒钟。 也许小佳的本意并非决绝赴死。因为她房间窗户外头绿草如茵厚沉沉似毛毯,天然如气垫。正常情况下摔下来大约不足以要命。 然而她运气不好,后脑勺撞上假山突出的尖角。 后脑勺里头的中枢脑干系统控制着心跳、呼吸、体温等重要生理机能, 可后脑的颅骨组织却无比脆弱,往往一击之下都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救护车抵达现场的时候,小佳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黄太太嚎啕大哭。她怎么都想不到, 半个小时前跟女儿几句话的置气, 最终竟然是这种结果。 “你还我女儿命来!”悲恸的母亲扑向叶颜。 如果不是这个神婆多事, 她女儿现在还好好的。他们一家三口会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 吃晚饭赏月亮,看中秋晚会,而不是天人两隔。 都怪这个神婆,全怪她! 叶颜正跪在小佳身边做心肺复苏,希冀奇迹能够出现。 黄太太扑上来的时候,林奇赶紧拦住,跟母鸡护小鸡似的,将人挡在外头:“你别捣乱,这正抢救呢。” 脉搏没有,呼吸停止,心电图上只有胸外按压出的波形。中秋节的晚上月光清凉,叶颜浑身却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甚至往外冒着白烟。 她的胳膊已经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因为始终跪着,膝盖被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疼痛不堪,也许已经蹭破了皮。 担架员跟司机轮番上阵,三人一组,默契地投入抢救。 黄太太兀自在哭喊:“你赔我女儿的命!你要钱我给你钱就是,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我知道了,是那个臭婊.子对不对?一定是你昧着良心收了那个臭婊.子的钱,故意来害我们母女。” “啪”的一声响,死命扑腾的女人被重重的一巴掌拍倒在地上。她额头碰上了假山凸出的尖角,鲜血顿时模糊了她半张脸。 伸出巴掌的男人跟没看见妻子受伤一样,面色铁青:“闭嘴,成天闲在家里没事做,连女儿都管不好!你到底还能干点什么啊?” 他站在距离女儿五米远的地方,似乎暗沉的夜色跟朦胧的路灯模糊了女儿的尸身,能够保护他的安全。 比起哭闹不休的母亲,理智的父亲更加冷静也更冷情。 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鲜少发生。急救小组没能从阎王殿再将小佳抢回头,这场母女纷争的最终结局是小姑娘光着脚的尸体。 小佳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脚上的拖鞋掉了。 叶颜捡起散落在草地跟假山上的鞋,套在小姑娘的脚上。那是双纤巧的少女的脚,骨头还没有长硬实的脚,脚趾甲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女孩子小的时候,似乎都愿意将黑色看做世界的底色,仿佛只有那样才足够酷。可真正等到天全黑了就迟了,因为那意味着她的天空再也亮不起来。 楼上的仙人球跟楼下的绿草都在嚎啕大哭,它们被吓坏了,它们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强大的人类的生命,居然会如此脆弱。 黄太太一脑袋顶在林奇的肚子上,将于心不忍以至于心慈手软的林警官顶了个大马趴,披头散发地冲上来,拽着叶颜的急救制服:“你赔我女儿,你把我女儿还回来!” 鲜血濡湿了她的额发,让原本有些稀疏发黄的头发看上去莹润又饱满。 叶颜甚至从她脸上捕捉到了鲜活的生气,那种勃发的生机。 似乎在这个瞬间,女儿逝去生命借由沾在同一块石头上的鲜血,注入母亲体内。由母亲代替女儿发出呐喊:“你还我女儿命来!” 叶颜被她拽得踉踉跄跄。 担架员跟司机赶紧上去想扯开人。他们来的时候,小丫头就死了。他们又不是大罗天仙,怎么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是你害的!我女儿没给我下药!你挑拨我们母女的关系,你就是要害死我女儿!她给了你多少钱?你昧着良心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旁边围观的人越听越糊涂,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佳的父亲铁青着脸,伸手又一巴掌劈向妻子:“你发什么神经!成天不干正经事,专门搞这些鬼东西。成天在家什么事没有,连女儿都管不好。” 黄太太的手还揪着叶颜的衣领,叶颜被带着踉跄倒向路边。 林奇赶紧上来扶人。 叶颜冒三丈:“你打你老婆干嘛?你要不搞事,你老婆会这么急着生儿子吗?” 可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黄太太揪住叶颜不撒手:“对,就是你,搞封建迷信,害死了我女儿。” 她不肯去医院,也不放叶颜走。 黄太太跟患了失心疯的范进一样,挨了丈夫两个巴掌,神奇地清醒过来,突然间认识到国家公职人员公然利用封建迷信活动牟利,是一个天大的把柄。 反正就是眼前这个神婆不对。 就这种人还能当120医生,拿国家工资跟编制?不行,120必须得马上开除这个人,让她给自己女儿赔命。 急救中心的主任中秋联欢晚会看了一半,愣是被电话从家里头拉到现场进行调停。 黄太太认准了叶颜利用封建迷信活动牟利,害死她女儿,罪大恶极。 “她看风水骗钱!搞神神鬼鬼这一套。”黄太太拍桌子,“你们把她抓起来,杀人偿命!” 叶颜矢口否认:“第一,你女儿是自杀,她跟你吵架后跳的楼。第二,我说过我不会看风水,我也没看风水。你问我为什么始终怀不了孕,我告诉你因为你一直在吃避孕药。从头到尾,我除了劝你要好好跟女儿沟通之外,没做任何事吧。” “你一个公家的医生,居然在外头搞这些东西,你还骗钱!” 叶颜直接将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兼职条例摊在桌上:“你看清楚点,国家允许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兼职并获取相应酬劳。我骗你了吗?我解决你的问题没有?再说如果说看风水就是搞封建迷信,你们家的佛堂又怎么算?”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黄总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小佳死了,我女儿死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直到此时,他仿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表现出中年丧女的悲恸。 叶颜并不认为他虚伪。因为当灾难来临时,大家的反应往往是呆若木鸡。人类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接受现实的残酷。 “我心狠?”黄太太指着叶颜,“杀我女儿的凶手就在面前,你还帮着凶手。是不是她年轻漂亮,你又看上她了?” 叶颜心头的那点儿悲伤叫愤怒冲的一干二净。 做人不能这样。她女儿没了她悲恸,旁人都能理解,可不能将女儿的死归咎给旁人啊。 主任赶紧将她推到门外走廊上,给她做思想工作:“她女儿没了,一时间接受不了,你要理解。” “我理解不代表我背锅!从头到尾我都让她将这件事翻篇,好好跟女儿沟通。完了,责任全赖在我头上?” 主任头大如斗:“叶子,你要理解死者家属的情绪。” “我理解她,谁理解我啊?”叶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们知道我抢救的时候有多难过吗?昨晚上我还见过这姑娘啊。今天她就这样了,她没气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叶颜抹着眼泪开始嚎啕。她跳大神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碰上人出事的。那个烧死的天师不算,谁让他害死过人命。 小佳不一样啊,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她有错,她也罪不至死。 主任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发作了,脑壳像有榔头锤。 “叶子,你就服个软,好好跟人家表个态。咱们先把这事儿对付过去,成不?” “不行!”叶颜一抹眼泪,“我没错就是没错。我没害死人,这个锅我无论如何都不背。” 主任揉着太阳穴苦口婆心:“叶子,是非曲直是一回事,大环境又是另一回事。你就好好说话,碰上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司机拿着对讲机进来,冲叶颜喊:“叶子,有个老太被月饼噎到了,要车。” 叶颜擦干净眼泪:“走!” “不行!”黄太太从客厅冲出来,拽住叶颜不撒手,“你害死我女儿你还想跑?你给我女儿赔命!” 叶颜一把甩开她的胳膊:“你女儿到底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别因为害怕旁边人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就先看到谁就当谁是替死鬼。” “你这种人不配当医生!” 叶颜毫不客气地推开冲上来的女人:“有没有资格当医生,轮不到你评判。你阻碍救护车出行,就是变相杀人。” 急救小组先上车出任务。主任留下来处理这桩荒谬的医患纠纷。没这个人质,黄太太不放120走。 担架员安慰叶颜:“这种女的啊,说白了,完全靠老公养。女儿死了,她怕老公归罪于她,所以得转嫁矛盾,将国内矛盾转化为国际矛盾,重点让她丈夫把罪过归到你头上。” 司机连声附和:“可不是,中年妇女的通病,不可理喻动辄撒泼,反正无理也要搅和三分。” 叶颜突然间抬起头,哽咽着声音道:“她只是不上班而已。她为家庭付出这么多年,做家务,照顾丈夫跟孩子,一人干着三个人的活,怎么就变成靠老公的寄生虫了?” 林奇吓了一跳:“不哭不哭,都是那个女的嗐,没错,起码你没错。” 主任的电话追过来,头痛欲裂的模样:“叶子,她说没什么药,你冤枉她女儿,怎么说?” 叶颜直接抬头示意林奇:“把昨晚在黄总家拍的照片传给我们主任。” 救护车上的仙人球细声细气:“阿花,你还留存了证据啊?” 叶颜抽出纸擦脸。 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人类最会倒打一耙。 整车人都尴尬,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叶颜。帮着她说话,她还是不高兴。 好在已经抵达目的地,眼前的急救任务可以消除所有人的不知所措。 吃月饼噎到的老太太家属在120调度台的指导下,成功吐出了月饼,人安稳地送进医院做后续检查治疗。 一桩桩任务派下来,等到夜里十二点钟,响个不停的电话终于平静了。 司机讪笑着催促叶颜:“叶子,赶紧洗洗早点睡。天大的事情,一觉醒过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林奇担心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兴致不高。 他想了又想,总算想起来还有保温桶里的海鲜粥:“先吃饱了再睡觉。” 叶颜一勺勺地往嘴里头送龙虾粥,死活不吭声。连她最爱的虾肉都没办法让她赞叹一句。 “没事的,多大点儿事。说句不好听的,人要真作死,九头牛都拉不回头。”林奇现身说法,“我跟你说,我见过各种无语的情况多了去。” 跟男朋友吵架跳河的,脚叫裙子裹住了,愣是在半米深的公园池子里头淹死了。 因为丈夫没买她喜欢的包,拿着把刀抵在手腕上,扬言要自杀。结果一刀划下去,拿错刀了,直接真割脉成功没了命。 和儿子媳妇闹矛盾的,直接拿可乐伪装农药喝下肚,稀里糊涂搞混了,叫人发现已经咽了气。 “反正都是女的不对,是不是?”叶颜没好气。 林警官冤枉得很。可的确女的自杀的比男的多啊,而且多半是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因为所有人将这些小事不当事。一天是小事,十天还是小事,十年呢,那就是永远看不到头的大事。”叶颜挪开眼睛。 再看这人,她连龙虾粥都喝不下去了。 “赶紧回家睡觉去,老跟着我们救护车干嘛。” 旁边担架员擦着脑袋出来,朝林奇使眼色,帮忙转移话题:“好啦,叶子,你愁什么啊。我告诉你,除非杀人放火,否则120还开除医生?开什么玩笑,连药品回扣都没的拿的地方,从来都是医生炒了120。” “就是。”司机跟着附和,“你怕什么啊。撑死了不痛快直接去读研,完了咱们当专家,还不稀罕这鬼地方呢。” 叶颜呼呼啦啦喝掉了剩下的粥,猛的一掼勺子:“我不走!要走也是我自己不想干了,轮不到谁赶我走!” “那是,叶子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担架员赶紧推着林奇往男值班室走,“睡觉睡觉。” 叶颜推开保温桶才反应过来,追着林奇喊:“你回家去啊,你明天正常上班吧。” “哎哎哎,小姑娘家往大老爷儿们的屋里头钻什么钻。”司机立马拦住她,“赶紧回你自己屋里睡觉去。我们跟林警官有事要说。” 叶颜嫌弃地翻翻白眼,自己回值班室躺着去了。 窗台上的白鹤芋掐着娇滴滴的小嗓音:“阿花,你真的要被开除了吗?那你岂不是要睡大马路了?” “你别乱说,阿花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墙缝里头的小草给花妖打气,“到时候,你气死他们。” 叶颜翻了个身,委屈地合上眼睛。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小佳根本不怕她妈妈。怎么好端端的,今晚非闹到跳楼的地步? 叶颜睡不着,连天上的满月都没办法安抚到她。她委屈地想要找个人说说话。 可是夜色深沉,所有人都睡觉了。 她从未有任何时刻,跟现在一样寂寞。 叶颜起身上厕所,临睡前的那盒子龙虾粥水分够充足。 月光亮堂堂,如水注满房,庭前月色分外清亮。 她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对着打呼噜的松树发呆。 月见草细声细气:“阿花,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在屋子里头晒月光,还要出来?” 松树猛的惊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她就是瞎折腾,好好跳大神日子过得更滋润。你看,人家现在拿她的医生身份说事。要是她专业给人看风水的,还有这一茬吗?” 月见草十分忧愁:“现在出了事,阿花以后是不是连跳大神都不行了?” “开玩笑。”夜风中,松树抖抖枝叶,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这事儿一出,只能证明阿花牛掰,以后找她看风水的人更多。” 月见草高兴起来:“那阿花以后就看风水好了,挣钱多还不受气。我听蒲公英说,厉害的风水先生可有地位了,大官都求着他们。” 叶颜愤懑。这些没有修炼上境界的花草是不能理解修行者的追求的。她要以身证道,她要练就大修为。 “好了,阿花,我们知道你是人类养大的,你想回报他们的恩情。可是你看啊,明明人类更欢迎你当风水先生。”松树帮她出主意,“你当风水先生的水平比医生高。” “谁说的!”叶颜不服气,“我是全省急救技能大赛的冠军。” 松树毫不留情地拆台:“又不值钱,就一个破奖杯,连奖金都没有。” “反正我就是很厉害,我是厉害的医生。”叶颜警告地瞪松树。 它再敢diss她,她就将所有的松果全都丢进垃圾堆。 “那当然,叶子最厉害了。”林奇静悄悄的,也走进院中,冲着叶颜笑嘻嘻,“我们叶子是最厉害的医生。” “回去睡你的觉去,我们不熟。”叶颜撇过脑袋,不想搭理人类。 林警官顾左右而言他:“看月亮啊,咱上车赏月呗。站着多累啊。” 他开了敞篷车门:“请,叶医生。” 叶颜瞅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坐上了驾驶座。今夜,她没有兜风的心情,只盯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想什么呢?”林奇偷偷打个呵欠,靠在车椅上,翻出储纳箱里头的毯子递给叶颜,“披着吧,别感冒了。” 叶颜转头瞥瞥他,接过毛毯,盖在自己腿上。 “其实没啥好想的。事情很简单,就是黄太太害怕承担责任。说到底,她也没什么责任。十一二岁的姑娘又不是一两岁,还存在没看好孩子的情况。” 叶颜没搭理他的话,继续晒着月亮,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奇觑着她的神色,好声好气地安慰:“别怕,你又不是没听他们说。反正都不可能开除你的。撑死了,咱把那八千块钱交出来就是。” “凭什么啊,干活拿钱,我又没忽悠她。”叶颜终于开了口,誓死捍卫自己的财产。 就不,她不理亏,她坚决不交钱出来。 “那还有一招。”林奇凑过脑袋来,“咱们也转移焦点,等他们夫妻焦头烂额的时候,自然就顾不上扯皮了。” 黄太太生活的重心是丈夫跟女儿。女儿已经没了,丈夫还在。说到底,死人永远比不上活人重要。如果黄总陷入危机,那黄太太哪里还顾得上找叶大仙的麻烦。 说不定,反过来,她还得求着叶大仙。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叶大仙是有真才实学的。 叶颜点点头:“有道理。” 林奇难得被叶医生肯定,十分得意:“怎么样,我还是挺厉害的吧。” “那当然。”叶颜点点头,“只有人类才能理解为什么父母失去孩子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找个人去推卸责任。” 可怜林警官被噎的,整个下半夜都没睡踏实。 对,他隶属于冷酷无情的人类。叶大仙当然不是,叶大仙是月光下的小仙女。 他叹了口气,帮叶颜盖好身上的毛毯,然后将车顶合拢,打了个呵欠,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晋.江独发 “啊——” 晨光中, 林警官发出凄惨的哀鸣。 叶颜嫌弃地松开手:“行了,你自行恢复吧。” 落个枕而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虐杀了呢,鬼吼鬼叫的。 林警官眼泪汪汪,真的很痛啊, 动一下都感觉脖子被扯断了。 “赶紧吃饭。”叶颜皱眉,将汤包跟粉丝汤推过去,“吃完上班去。” 要命,才几天功夫, 旁边早点店的小笼汤包居然从八块涨到十块了!人类的生活压力果然巨大。 林奇笑嘻嘻:“等你下班, 我顺路捎你一块儿回家呗。” 担架员跟司机互看一眼,清清嗓子, 转头聊起今天雾真大,果然入了秋就是不一样。 “谢谢, 咱们不顺路。”叶颜实力拒绝, 她还是不想跟人类说话。 “哎呀,地球是圆的,无论如何都顺路。”林奇拖着椅子挪到叶大仙面前, “为了节能环保,咱们拼车呗。” 叶大仙抬起眼睛,哼哼, 从燃料耗用来看, 她坐地铁回家更合适。 “你看啊, 早上是出行高峰期。你一下班的人好意思跟人家上班的抢地铁位置吗?走吧, 叶医生。” 担架员跟司机竖起耳朵,十足听八卦的姿态。 林警官满怀期待地看着叶医生。一起出发一道打怪,最后再于晨曦下携手归去,多么岁月静好的美妙画面。 调度台的电话响了,指挥中心发来任务:天降大雾,有人出车祸了。 风霜雨雪雾,皆是院前急救人员的大杀器,事故频发。 司机跟担架员绝望地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汤包,难得叶子慷慨解囊,正经掏钱请大家吃顿饭啊。 “慢慢吃,林警官,别浪费。”叶颜将饭盒推到林奇前头,“全都吃完!” 四笼汤包花了她四十块钱呢。 救护车开着雾灯,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行道上。今早的雾实在太大了,简直面对面都看不清人影。 “我觉得是霾,正儿八经的雾哪里会这样。”担架员盯着窗外,相当有把握的模样。 “废话,这年头江州还可能有正经的雾吗?”司机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路,生怕救人不成,他们自己先成了车祸受害者。 叶颜挂断电话,摇摇头:“还是打不通,对方关机了。” “至于吗?”担架员失笑,“我们又不会拽着人不让走,起码得指点我们到现场啊。” 司机反唇相讥:“那可难说,万一是热心路人呢,帮忙打个电话已经够意思了。搁着我身上,我也不想当第二个彭宇。” 迷雾茫茫,路面能见度低的吓人。手机上已经收到橙色雾霾天气的警告。 叶颜不得不竖起耳朵,向路边的花草树木打听,那个被车撞到的小孩在哪里。 狗尾巴草伸懒腰,满脸懵懂:“没看到哎,不过前头有个小姑娘在哭。” 司机开了大灯,光柱如利刃刺开层层叠叠纱幔一般的迷雾,总算照亮前方拐角处蹲着的女孩。 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校服,大大的书包遮住了半个身子。她正木呆呆地杵在马路边上。 车灯扫过路面,灰白的水泥地上,巴掌大小的扁长体摔得四分五裂,屏幕俨然成了蜘蛛网。 难怪他们再打电话死活打不通,原来手机摔坏了。 叶颜推开车门跳下,跑到小姑娘面前:“刚才是你打电话要救护车的吗?” 白色的雾气中,小女孩抬起脸,面上惊惶无措,长睫毛上沾着的水滴不知道是晨雾凝聚的结果还是泪水。 叶颜愣住了:“小萱?怎么了这是?” 小萱嘴巴一扁,呜呜哭出声:“车子撞了龙龙,龙龙淌了好多血。” 灰白的水泥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提醒着众人车祸的发生,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 “龙龙人呢?”叶颜目光四下搜寻,没看见小男孩的身影。 “那个叔叔,他又回来了,说要送龙龙去医院。”小萱吓得不轻,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他把龙龙抱上车,开走了。” 司机长吁口气:“艹,倒还算有良心。小姑娘,赶紧通知你们家大人,让去医院。知道送哪家医院了吗?” 小萱摇摇头,沾着泪水的脸仍然惶恐不定:“他没说。” “前头不就是市立医院嘛,应该往那边送了吧。”担架员摸出手机,“我打过去问问看。” 叶颜揉揉小萱的脑袋,轻声问:“要不要我们先送你去学校?家里的电话记不记得?” 小萱有些羞愧,指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道:“都存在里头了。” “没关系,姐姐再想想办法。”叶颜直接拨通仁安医院烧伤科icu的电话,小萱弟弟贝贝病历上留了母亲的号码。 然而当小萱母亲接到叶颜电话时,她不仅没有表示帮忙联系家属,反而哈哈大笑:“活该,这就是现世报!他害了我儿子,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死了没有?死了最好。” 叶颜怀疑这位母亲已经陷入魔障。她想让小萱父亲接电话的时候,听筒里头传来“嘟嘟”的忙音,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了。 呵,真是! 叶颜迎上孩子满怀希冀的眼神,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我再想办法。” 办法在林警官身上,她通过林奇辗转拿到了孩子爷爷的联系方式。 毛老爷子万分惊讶:“他们奶奶人呢?” 每天早上,都是孩子奶奶送孙子孙女去上学。 小萱神色怯生生:“奶奶说肚子疼,让我跟龙龙自己去。” 学校离家不过二里地,小姐弟俩平常自己结伴去学校也不稀罕。往常这一片是乡村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是自己上学放学,哪儿来的这么娇贵。 毛老爷子却发了好大的火,先是勒令小萱赶紧去学校,然后又允诺自己马上就赶到市立医院去。 叶颜有点儿尴尬,无端的,她好像又牵扯进别人的家务事当中了。她摸摸小萱的脑袋,安慰道:“走吧,先送你上学去。” 市立医院急诊科早上的确收了位出车祸的小学生。今天雾实在太大了,连交通广播台都通报了好几起追尾碰擦事故。 “高速公路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才能出来。”司机打着方向盘,朝街头的小学开过去。 担架员摇头:“玄,好像天气预报是阴天。” 救护车停在学校门口,叶颜抱下小萱,安慰小脸惨白的女孩:“先去上课,我们问过市立医院的医生了,你弟弟情况还好。虽然血淌了不少,但没伤到骨头。” 小萱惶然地抬起头,小小声道:“姐姐,我想请假,先去医院看龙龙。” 小女孩的眼神委实具有杀伤力,叶颜不好意思拒绝她,却又不能应下:“可是你爷爷让你上学啊。” 大约爷爷对她来说颇为威慑力。小丫头缩了下脑袋,没敢再吭声。 叶颜想了想,安慰她:“等中午放学,你问问老师,看能不能去医院陪会儿弟弟。” 小萱摇摇头,喃喃自语:“妈妈会不高兴吧。” 她自己的亲弟弟还在另一家医院住院呢。 牵扯进家务事中,所有的情况都会变得复杂。叶颜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再一次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让她赶紧进校门。 叶颜跳上救护车,等车开回去,他们这一班人差不多正好下班。 司机叹气:“这一家也真够衰的。小孙子刚被火烧成那样,大孙子又叫车给撞了。估计今天没烧头柱香。” 担架员摇头:“祸不单行,真得去去霉运。哎,叶子,要不,你给他们驱驱邪?” 司机冲担架员龇牙咧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见叶子烦人家说她看风水的事情么。 叶颜再次拨通市立医院急诊的号码,刚才联系上毛家老爷子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急诊一直没人接。她想告诉对方一声,毛龙的爷爷快过来了,省的肇事方因为孩子家大人不在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护士接起电话,闻言惊讶不已:“带孩子来医院的就是他爸爸啊。大人骑着电动车送小孩上学,结果滑倒了,脚崴了。” 叶颜神色大变:“受伤的孩子不是毛龙?今年七岁?” “当然不是,小孩上五年级了,姓赵。好了,不跟你讲了,又来出车祸的病人了。” 手机中传来“嘟嘟”的忙音,叶颜花容失色:“那人没送龙龙去市立医院。” “会不会送仁安医院了?”司机跟着紧张起来。 孩子叫车撞了,现在下落不明,万一耽搁了时间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担架员的电话拨去仁安医院的急诊科。 司机快速在脑海中铺展开地图,将附近所有医院包括私人诊所的联系方式全都找出来,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问。 浓雾层层,救护车往回开,周边的花草树木皆茫然。它们也不知道阿花到底想找哪辆车啊。 “不找车,我们现在找人。”叶颜挂断电话,又一家医院表示自己今天没收出车祸的小孩。 司机脸色铁青,大声怒骂:“肇事逃逸也就是他妈的算了,把孩子拉走不送医院又造的哪门子孽。” 担架员摇摇头:“没有,仁安也没收龙龙。” 附近三家医院跟两间诊所包括专科医院的电话,他们都打遍了,依然没有小男孩龙龙的下落。 叶颜赶紧汇报120调度台,指挥员也吃惊不小,吩咐他们赶紧想办法找到人。 别的不说,就这外头的大雾,万一肇事者丧心病狂,将孩子丢在马路上。来不及刹车的过路车辆直接将人碾成肉末都有可能。 一路上花草树木都说没看见龙龙。叶颜的目光落在浓雾中的道路指示牌上,伸手指向三岔道的最左边:“那里。” 司机有点儿惊讶,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叶子,前面是工地,挖得一塌糊涂,车子根本不好开。” 就因为是工地,遍地碎砖乱石,所以连草木都没来得及在那边落脚。 担架员勃然色变:“艹,那畜生不会把孩子丢在工地上了吧!” 今天起大雾,工地根本没办法施工。孩子在那儿丢一天,等真被人发现的时候,活人也要熬成死人了。 “分头找。” 三人跳下车,以放射线状往前走,大声呼喊龙龙的名字。 叶颜睁大眼睛仔细查看周边,耳朵竖得老高跟瓦屑碎砖间的野草打听情况。 工地上根本就没路,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昨天才冒出芽儿的小嫩草声音细微柔弱:“我,好像前头听到有声音。嗯,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了。” 叶颜赶紧按照它指点的方向奔过去,大声喊:“龙龙。” 她脚下一滑,差点儿崴到。待看清窨井盖子,叶颜顿时心头一沉。如果肇事者将龙龙直接丢下窨井,那孩子肯定没命了。 就为了害怕承担赔偿责任,对个七岁大的孩子下这种毒手?这还是个人吗? 叶颜蹲下.身,伸手搭上窨井盖,却使不出力气挪动开。她转过头想招呼同事帮忙。 “这里!”担架员大声招呼,“小孩晕过去了,还有气。” 叶颜看了眼窨井,赶紧奔到同事身旁。 碎砖石上,小男孩脸色惨白,腿还往外渗着血,哪里又先前活蹦乱跳的欢实样儿。 “快,把空调开了。” 叶颜跟担架员一道,赶紧将人运上车。 现在孩子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还是伤到了脑子,得立刻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叶颜的手机响了,毛老爷子急得要命。他已经从家里赶到市立医院,可怎么也找不到孙子的人。人人都说没见过他家龙龙。 “我们找到了,那司机没把孩子送医院,将人丢工地上了。”担架员帮叶颜接了电话,忍不住骂了句,“真他妈的畜生。” 现在把人骂臭了都没意义。凶手早就逃之夭夭。浓雾是最好的保护色,说不定连街头遍布的监控都对他无可奈可,因为拍不清车牌号码。 救护车呼啸着把孩子送去仁安医院,工地距离那儿最近。 毛老爷子跌跌撞撞赶到仁安时,整个人连路都不会走了。他旁边是自家老伴,老太太左半边脸红彤彤一片,高高肿起,显然挨过了耳光。 当奶奶的人眼睛里头含着两泡泪:“我哪晓得会这样啊。以往不都没事吗?小萱呢,这死丫头,到底怎么看的弟弟?” “你指望个丫头片子能干什么?” 叶颜忍无可忍:“要不是小萱打120,说不定龙龙已经没了!” 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在弟弟出车祸第一时间立刻拨打求助电话,又独自一人守在原地等救护车过来。到底还要她做到哪一步,他们才满意? 她为什么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啊?周围全是浓雾,人隔着一米远都看不清脸,她该有多害怕? 毛家老爷子铁青着脸,将枪口重新对准妻子:“你死哪儿去了啊,送小孩上个学都送不好。” 叶颜完成了病人的交接工作,瘫坐在过道的休息椅上,没有力气再去给两位老人做调停。 反正马上有一大堆字要签,他们就是想打架都没时间。 担架员推着拖车过来,招呼叶颜:“走吧,没咱们的事儿了。咱们起码将血压给他维持住了。” 小孩子的血管细细的,失血过度后瘪的不成样。也就是叶子手巧,一针下去就静脉穿刺成功。 司机跟着夸奖叶颜:“还是叶子仔细,不然真出大事了。” 孩子上救护车的时候,血压都快测不到了。再丢在外面耽搁个把小时,估计尸体都要僵了。 “别想那么多,你看你不是很能干吗?”担架员给她做思想工作,“咱们120的扛把子,谁不夸我们叶子厉害啊。” 毛家老爷子签完厚厚的一沓医疗文书,急着往手术室跑。经过叶颜身边,他连连拱手作揖:“叶医生,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改日一定重重酬谢。” 急救小组赶紧摆手:“您客气了,您先忙着,我们得走了。” 三人步行出医院大门时,担架员突然间开口:“哎,你们发现没有。老大家媳妇抱怨也不是没道理。同样是孙子出事,小孙子人在icu躺了有两天了吧。好像老头老太也没过去看。” 到了大孙子这儿,俩老人家急得火烧眉毛一样。 “废话,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司机竖着手指头给自己的搭档算,“这一比起来,当然是小孙子没那么金贵了。” 叶颜翻翻白眼:“你俩说点好的吧。说不定是昨天白日他们来看过了呢。” “没有!”担架员斩钉截铁,“icu看门的老丁最清楚不过了。他二十四小时班,从昨天早上八点到现在。毛家就夫妻俩轮流守着,除了小萱以外,根本没人过来看。” 司机瞪大眼:“至于吗?前天晚上也没见他们多不喜欢小孙子。” 看着比那对拿不起主意的父母靠谱多了。 叶颜长吁出口气,没有再接他俩的话题,只摆摆手:“走了,我回家了。” “叶子,要不我捎你一程。”司机平常自己开车上下班。 叶颜摇头:“不用了,谢谢啊,我坐地铁就行。” 她沿着马路往前走了足足两三百米远,眉头越皱越紧。 路边的香樟树大声招呼她:“阿花,你要不要坐公交车啊,刷卡比坐地铁能省七毛钱呢。” 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笑弯腰。好可怜哦,阿花好穷啊。 叶颜龇牙咧嘴,狠狠地瞪专门戳心窝子的香樟树。哼,下次再挖马路,她肯定不盯着市政部门把它重新移栽好。 叶颜的目光落在路面的窨井盖上。她甩甩头,在街边买了个一块钱的酥油烧饼,啃在嘴里头当加餐。 地铁站的早晨永远人头攒动。 她从包里摸出公交卡,“滴”的一声响过后,门闸开了,她却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闸门发出“嘟嘟”的红灯警告,身后的乘客忍不住催促:“小姐,你到底要不要坐车?” “对不起。” 叶颜转过身,从后面排队的人群中穿过,一路奔向地铁口的共享单车。 香樟树见她刷手机取单车,笑得浑身跟帕金森综合征一样。 哎呀呀,阿花真的穷困潦倒了。看看,大别墅哪里是随便能乱住的。这下子连地铁都坐不起了吧。 旁边的月季花赶紧拦住得意忘形的香樟树。阿花最要面子了,敢当面嘲笑她穷,她肯定会用杀虫剂给香樟树洗澡。 叶颜没理会它们的嘀咕,蹬着车子朝工地方向去。 晨风呼呼的,刮得她耳朵生疼。小嫩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它听到了“咚”的一声,就在窨井盖那边。 工地上依旧残砖碎石遍地,放眼全是浓雾。叶颜停下车,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又摸索过去。 小嫩草努力伸长星点儿长的绿芽,拼命吸收雾水。它见到叶颜,细声细气地问:“哎,阿花,你怎么又来了?那个人类的小孩,你们不是找到了吗?” “你有没有看见到底是什么人开车把孩子丢下的?” 小嫩草打了个饱嗝,乖巧巧地摇头:“没有哎,雾太大了,我只听到声音,没看见人。对,就是那边,‘咚’的一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到工地上偷东西呢。” 叶颜绷紧脸,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窨井盖。 因为吃了雾水,所以井盖愈发黑沉沉,仿佛吸满鲜血一样。 叶颜深吸口气,双手抠上井盖边缘,试图将窨井盖给揭开来。 身后响起砖石的滑落声,小草惊呼:“阿花,有人来了!” 叶颜吓得浑身冰凉,一屁.股跌坐在窨井盖上。 她左手摸向手机,右手捏着手术刀片,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要对方不怀好意,她就立刻划过去。 迷雾中,两个身影若隐若现,渐渐朝叶颜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人嘀咕:“大早上的就干这种缺德事,也不怕报应到自己身上。” 另一人叹气:“谁让天降大雾呢,就指望着神不知鬼不觉。死掉也不是他家的孩子,解决一个麻烦是一个麻烦。” 两人靠近窨井盖,先前说话的警察先皱着眉头看叶颜:“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等目光落到窨井盖上时,两人顿时眉头紧锁:“你这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也是个斯文人,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偷窨井盖?” 天气一不对劲,全都起幺蛾子,就不能安生做人。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是听到窨井盖底下有声音。”叶颜赶紧摆手。 警察嗤笑:“身份证带了没有?我俩都没听见声音。” 叶颜赶紧摸出包里的证件:“不对,我真的听见了。我在120工作,刚才那孩子就是我送到医院的。警察同志,帮帮忙,咱们把窨井盖掀开成吗?” 警察头痛不已,好端端的开什么窨井盖。 两人看着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叶颜,大约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苦着脸,将窨井盖给搬开来。 眼前只有钢制的防坠网。 “都说没东西了。窨井里头能有什么。看到这防坠网了吗?能承受1.5吨的压力,网眼这么密,连小鸟都掉不下去。” 警察叹气,掏出手电筒走程序扫视一圈。 “滴答,滴答” 水滴溅落水面的声响。 叶颜突然间伸出手,抓住警察握着的手电筒往拐角方向照。 “哎,你这姑娘干嘛呢?” 警察的怒斥硬生生地截断了。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终与嘴里的惊叫定格为相似的o型。 手电筒的光芒透过防坠网,照亮了窨井。那悬空晃晃荡荡的,显然是一具垂吊的人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晋.江独发 不过是例行检查而已, 却真在窨井中发现尸体。 手电筒昏黄的光柱下,凌乱的长发飘飘荡荡,那悬吊于半空中的, 显然是具女尸。 “滴答, 滴答——” 鲜血从她的身体渗出来, 一滴滴落在井下的污水面上。 因为里头气味实在太臭了,他们甚至闻不出女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民警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颤抖着手摸电话。防坠网还严严实实卡在窨井口, 这人显然不可能是失足跌落。 废话,最近一次下暴雨还是十天前,眼下窨井盖稳稳当当的, 哪儿那么容易掉下去。再说了,真掉下去肯定直接跌到窨井泡污水里头,怎么可能悬挂在防坠网上。 这是桩谋杀,残忍又可怕的谋杀。 他得赶紧汇报领导, 移交区公安局。这是刑事命案,他们调查车祸肇事者逃逸残害被撞学生, 结果却发现了一桩谋杀案。 “快,把这个网盖打开,她还没死!”叶颜焦急地扯着防坠网。 可惜防坠网被螺丝固定得死死, 她越拉扯铸铁网, 那“滴答”声越刺耳。鲜血从悬挂的女人身体里, 一滴滴地落入井下水面, 提醒着人们,生命的流逝。 警察完全没有办法相信叶颜的说辞,都这般模样了,怎么还可能生还。他们这么又喊又叫,尸体仍然一动不动,也许早就僵冷了。 “要是早就死了,凶手为什么不直接将尸体扔下井底?非得这么大费周章。”叶颜拼命地摸口袋,希冀可以掏出能派上用场的工具。 抛尸的目的如果是为了掩盖罪行,那么尸体被发现得越晚越好。 丢在窨井底下,污水或许会将尸体冲向另一个地方,尸体被发现的概率随之降低。即使被发现了,确定尸源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悬吊在防坠网下意义就大不一样。 且不说操作起来麻烦。即使今天他们发现不了,定期过来清理窨井的清洁工早晚也会看见这具尸体。 所以,凶手的目的,起码主要目的不是掩藏,而是是折磨受害者。 不,更具体点儿讲,是为了捉弄他们,是要他们亲眼目睹受害者在他们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他就在附近,他肯定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否则折磨受害者的意义就失去了,不亲眼目睹他们的惊慌恐惧,凶手怎么能享受到死亡的快感。 这才是他犯罪的原始动机。 警察叫叶颜一连串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云里雾里,却赶紧分出人手奔去车上找十字螺丝刀。不管吊着的人还有没有命在,他们都得尽快把她捞上来。 浓雾中的小草瑟瑟发抖,声音都打着哆嗦:“阿花,我问过大家了,住在附近的植物都没看到到底是谁干的。” 它很羞愧,感觉自己好没用。 城中村拆迁是这两天的事情。 原本的植被斩草除根晒死了,新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在砖石缝隙中发芽。距离更远点儿的花草树木叫浓雾遮挡住视线,谁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之前听到窨井方向有动静的时候,它不急着吸收雾水而是留心观察的话,说不定就能帮上阿花的忙了。 小草难过地耷拉下细嫩的绿芽。 “现在谁盯着这个方向看,谁就是凶手。”叶颜立刻吩咐下去,“立刻找到这个人。” 小草收到新任务,立刻精神起来,扯着嗓子努力召唤自己的同伴。 叶颜的脑袋飞快地运转,今天出车后发生的画面在她眼前跟走马灯似的转过。 浓雾是凶手最好的隐身衣,掩盖住他犯下的血腥罪行。然而浓雾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的同时,包括蒙蔽了凶手的双眼。 他肯定不满足模糊的画面。他会借用工具来窥探此处发生的一切。 是什么呢?望远镜。他起码拥有一架远红外功能能够穿透迷雾的望远镜。他会选择个合适的地点,架着望远镜窥探这里的一切。 螺丝钉拧得实在太紧了,指甲刀上的指甲锉根本拧不开。叶颜不得不摸出手术刀片,用尖端对准螺丝钉的十字孔,艰难地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你们赶紧安排人手排查附近的高层建筑物,找到一个手拿望远镜的人。他就是凶手。快点,一旦他意识到被我们发现了,肯定会逃走。” 出勤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叶颜的要求。 叶颜急得要跳脚,这个时候再磨叽,凶手早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快点,真的不能耽误。”她空着的手摸出手机,直接按下1号快捷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听筒里头传来林奇气喘吁吁的声音。他刚从学习党章的会场上跑出来:“怎么了,叶子?” “你跟他们说,让他们赶紧安排警察查找附近的大楼。一旦凶手跑掉,后面想要再抓到人,比登天还难。” 她是可以自己去找凶手。有附近花草的帮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人。可是窨井中吊着的女人呢?这条生命危在旦夕,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tmd,凶手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怕他们追过去,因为他清楚地明白,比起抓凶手,拯救即将逝去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警察没能在车里的工具箱中翻出螺丝刀,找到的扳手相对螺丝钉来说实在太大了,根本派不上用场。 叶颜又从包里摸出自己的修眉刀跟眉毛夹,分别递给两个警察:“快点动啊。” 两颗螺丝都已经被她拧松动了,她的目标又移动向下一颗。 此刻的她,落在凶手的望远镜当中,模样肯定愚不可及。可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因为她在跟死神赛跑,她手中捏着窨井下女人细弱的生命线。 八颗螺丝钉终于全都松动开,防坠网被拿起。女人的身体随着防坠网晃动,突然间侧翻,“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她黑色的头发披散开,脸朝下歪着,身体似乎抽动了一下。 “阿花,西嘉大厦上好像有个人手里拿着望远镜。那边的哨兵花刚发芽,还不认识望远镜到底长什么样。” 小草努力伸展绿芽,扯着嗓子跟花妖汇报情况。 “西嘉大厦,从那边看这儿最清楚。凶手肯定在那里拿着望远镜。”叶颜朝直接身上绑绳索,片刻不耽搁下井去。 出勤的两位警察身材都过于魁梧,窨井极为狭窄,他们操作起来相当不便。况且井底黑黢黢的,除了叶颜这双猫儿眼,连强光手电筒照着都看不清井下的环境。 “没事,我受过相关训练。” 有的时候,120医生会先下窨井查看伤者的情况,然后才好指点消防员进行下一步救援,避免因为捆绑位置跟方式不对,造成伤者的二次损害。 警笛声远远传来,消防员应该快要到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等下去。本就处于死亡边缘的女人一头栽下窨井,只要再耽搁几秒钟,都有可能当场丧命。 井底污水上漂浮的零星绿藻有气无力:“阿花,水深差不多到你小腿肚子,嗯,下面还有淤泥。你不是最怕脏吗?你真的要下来吗?” 回答它的是叶颜探下去的脚。 谢天谢地,这处窨井只有不到三米深。叶颜捞起污水中的女人,用绳子在她身上打好消防结,大声招呼井旁的警察:“赶紧拉上去。” 叶颜脚踩在烂泥污水中,伸长胳膊,努力顶着生死未卜的女人身体向上。污水从对方的衣服中流淌下来,叶颜原本还算干爽的上半身也彻底沦陷。 谢天谢地,她的嗅觉感受器罢工了,否则她肯定会被直接熏晕过去。 女人的身体终于浮出窨井。赶来的120医生接手后续抢救。 压在叶颜头上的乌云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大手:“叶子,我下来救你。” 何铭又急又气又心痛。两个警察杵在井边,居然叫个小姑娘下窨井,他们警察就是这么执勤的? 叶颜赶紧拒绝:“别别别,这个窨井窄的很。你下来都没地方站着。何哥你吃点亏,拉我一把。” 她脚踩着窨井壁,蹬蹬蹬攀上去。末了快打窨井口的时候,何铭直接伸长胳膊,抱着她的咯吱窝底下,将人拖了出来。 匆匆赶到现场的林奇连酸溜溜吃醋都忘了,吓得连滚带爬奔到臭烘烘的叶大仙面前:“叶子,你怎么样了?哪儿受伤了?你怎么能自己下去呢。这万一有个好歹。” 何铭直接迁怒到警察身上:“你还好意思说。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干活的?两个大老爷儿们啊,杵在外头跟个没事人一样,让个小姑娘下窨井。” 世道果然好新鲜。 小草扯着嗓子喊:“阿花,那人收起望远镜,跑了。” 收到命令赶来的警察刚查到二楼,手持望远镜的人就突然间关上窗户,消失在哨兵花的视线中。 可怜哨兵花不能挪动方位,只好大声向自己的伙伴求助。 “快追!”叶颜丢下擦脸的干毛巾。 反正她浑身上下臭不可闻,怎么擦都不可能干净。大约跳下河洗澡,也会直接熏晕了一条河里头的花花草草。 “凶手跑了。”叶颜拔脚就追,“看身形凶手像是男性,穿着连帽衫,手持望远镜。大约三分钟前在西嘉大厦的十三层,现在” “阿花,没有看到电梯动。楼梯,楼梯不知道。”路旁的杨树大声招呼,“这个大厦楼梯没有摆花草。” 所以风水不好啊,大厦里头老出事不说,所有租了房子铺面做生意的,也一直打不开局面。 林奇赶紧跟上。何铭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两个人就消失在浓雾中。 “这人肯定察觉到我们发现他了。” 雾实在太大了,叶颜不得不伸出手拽住林奇,防止这人在迷雾中跑丢:“你就忍忍吧,闻久了就不觉得臭了。” 她难道不想当香喷喷的小仙女吗?她原本可是朵香喷喷的大白花,能提炼芳香精油的那种。 “不臭,不臭,叶子浑身闪闪发光。”林奇立刻泯灭良知,吹起彩虹屁。 西嘉大厦电梯门口已经有人等待。衣冠楚楚的红男绿女见到叶颜,立刻捂住鼻子退避三舍。 反正今天她不要脸了,想要也要不起来。 电梯口的富贵竹跟发财树店铺嫌弃地扭动身子,嗯嗯啊啊:“没看到人啊。小哨兵花是不是认错了啊。” 叶颜摁下电梯,等待轿厢下来。 她目光转向旁边的安全楼梯时,原本一直懒洋洋打呵欠的雪松突然间喊:“阿花,这个人手里好像拿着望远镜。” 叶颜拽着林奇赶紧冲向安全楼梯。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一见他俩,神色一凛,立刻掉头往楼上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晋.江独发 雪松呵欠也顾不上打, 伸长枝丫跟要跳出陶盆一样,扯着嗓子催促花妖:“阿花,就是他, 他揣在包里的望远镜。我跟楼上的虎皮兰都看到了。” 叶颜的目光定格在鸭舌帽男人背包鼓出的位置, 不等雪松提醒, 她腿脚已经迈出去。要是这家伙心里头没鬼,会见着人就跑吗? 林警官被叶医生拽着追出去一层楼,又叫她推向旁边:“朝那边去, 咱们包抄。” 林奇的心里素质已经让说话素来没头没尾的叶大仙给锻炼出来了。 他甚至连问为什么的步骤都直接省略, 边跑边用对讲机招呼已经进入西嘉大厦搜查的警察:“各单位注意,安全楼梯发现嫌犯,正朝三楼跑。” 对讲机里头立刻传回何局长的声音:“收到, 附近人员立刻跟进,封死所有的楼道跟电梯口,立刻马上!” 叶颜的鞋子叫污水烂泥泡成了秤砣,简直等于穿了双减肥重力靴, 每踏出去一步都重逾千斤。再爬起楼梯来,干脆要了她半条小命。 她倒是还有心思惊讶:“何局长也来了?” 惊动区公安局局长, 阵仗未免太大了点。 林奇拖着芒夏跑:“节前安全重点,十月份有领导过来。” 整个江州都在扫黑除恶,恨不得将街头的流动摊贩也集体清空, 好干干净净迎接领导降临。这下漂亮了, 平素以治安状况良好而著称的江州, 节骨眼儿上居然冒出桩命案来。 谋杀, 抛尸窨井,哦不,是悬尸于窨井中,这到底跟谁挑衅呢? 叶大仙叫林警官带着,却半点不领情,反而催促他:“你快去那边堵着啊。” 西嘉大厦的安全消防设施做的相当不错,换而言之,楼梯跟电梯不少。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随时有可能随便找条道路直接溜了。 楼里头的花花草草喊的嗓子都要喊破音。 啊啊啊,他往左边跑了。他想开舞蹈教室的门,结果门推不开。 啊啊啊,他又朝电梯那边跑。他是不是想要坐电梯逃走啊? “没事,他们已经在封锁出口了。”林奇哪里敢离开叶颜身旁。 比起追凶,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显然更重要。他们追着的是个手上滴血的凶手,他残戮的少女到现在还生死不明。 万一凶手跟叶子狭路相逢,对方狗急跳墙,直接对叶子下黑手呢? 林警官决定还是紧跟在叶医生身边:“单兵作战不利于发挥最大的优势。二对一比较有把握。” 妈蛋,这王八犊子也太能跑了,爬楼都不带喘的。追得他们先累掉半条命。 鸭舌帽沿着三楼走廊奔过两个楼梯口,突然间又从第三个楼梯口冲进电梯。 楼下的警察赶到了。 “往上去了,他朝楼上跑了。”电梯口的富贵竹没看清楚这人到底选的几楼,只能对着电梯不断上移的红箭头大喊,“阿花,你赶紧追!楼上有小朋友,好多小孩子。” 叶颜的心陡然往下沉:“去九楼,九楼有幼儿早教机构。” 他们等不及电梯,直接“蹬蹬蹬”爬楼。 还没到达九楼,走廊里就传来女人的尖叫跟小孩子的哭闹,伴随着男人疯狂的叫喊:“别过来,不许抓我,都不许抓我!” 早教班的小豆丁们跟着老师排队出教室,准备去旁边的落地玻璃旁观赏雾色。结果他们人才刚踏出教室门,突然间冲过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一把抱起最前头的小男孩。 叶颜冲出楼梯口,直接撞入她眼帘的是鸭舌帽男人的手。他右手拎起孩子,左手威胁地挥舞着裁纸刀,勒令所有人统统往后退,放他走,谁都不许追他。 旁边教师模样的女人捂着嘴巴,惊惶地护住自己身后的小孩,让孩子们全都聚拢到后面去。 距离鸭舌帽三四米远的地方,身穿西服的男人试图想让对方平静下来:“先生,有话好好说,你抓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对对对,凡事好商量。”西服男身旁的年轻女子也跟着附和,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孩子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何苦为难小孩呢。这位文先生是这儿的负责人,你有什么都可以跟他谈。” 叶颜定神细瞧,顿时挑高眉毛瞪大眼。 站在早教室门口跟鸭舌帽对峙的人是她大学时团委书记孙甜。旁边那位文先生正是江州大学k国留学办事处的负责人文轩。 想不到这人除了当留学中介之外,手里头居然还有幼儿早教培训生意,路子也真够野的。 “放老子走,赶紧放老子走!逼急了老子,你们谁也别想落到好。”鸭舌帽男人收紧了右手,“反正老子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林奇急着冲过去营救孩子,被叶颜一把拽住。 她目光落在教室门口的保安身上,立刻反应过来,鸭舌帽是误会了。保安制服款式以及颜色都太像警察制服,惊恐下,他误将保安当成警察,所以才会突然间攻击孩子。 上早教班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孩子开了嗓,其他的小孩全都跟着嚎啕。 边上的老师与保安齐上阵,都没办法安抚住吓坏的孩子。 文轩双手上举,做出投降的姿势:“先生您误会了,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们没人拦着你,只要你放下孩子就行。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要跟你为难。” 鸭舌帽的脑袋小幅度晃动着,似乎在斟酌男人话语的可信度。 “对,你放下孩子,有什么话都能慢慢说。”警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口,温言软语地劝告鸭舌帽,“不要把事情闹僵。” 然而他们再柔声细语都没用。警察出现的瞬间,鸭舌帽的情绪就点燃了炸.药的火星。 “你们做梦!”鸭舌帽的声音更加激动了,手中的裁纸刀挥舞得愈发疯狂,“统统往后退,立刻放我走。老子干什么了,不就是弄了个女的,又没死人!”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往后退,猩红的双眼简直要滴血。被他捏在手上的小男孩扑腾着双脚,面色已经发青,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喘不过气来。 “求求你,放下孩子行不行?”先前吓得花容失色的女教师突然间开口哀求,“他有哮喘,必须得马上用喷雾。” 鸭舌帽男的神色愈发狰狞,或者说因为发现手上人质的价值,陷入狂喜的情绪。他拎着小男孩,左右摇晃,声音都抬高了好几度:“听到没有?放我走,不然这小孩会死!” 小男孩的脚用力蹬着,连鞋子都滑脱下来。可是他年小力薄,根本无法挣脱成年男子的禁锢。 “后退,统统给我往后退!”鸭舌帽的手挥舞得愈发剧烈,悬吊着的小男孩简直喘不过气来。 警察担心孩子的安危,不得不在领导的安排下,慢慢又退回楼梯口。 “下去,我让你们下去!全都撤走,撤退得越远越好!”鸭舌帽伸出手中的裁纸刀,鼻翼一张一翕。 也许他手中的武器杀伤力有限,但他捏着的是个稚嫩的孩童,孩子的生命幼小又脆弱。 步话机里头传来何局长的指示,配合嫌犯要求,防止进一步刺激对方。 警察不得已,再度往后撤。 叶颜拽住林奇的胳膊,眼神示意对方,他们赶紧从后面过去包抄。孩子哮喘一旦发作,假如不能即使用药,真的会活活憋死。 早教室门口金丝菊惊恐不已:“阿花,他要杀人,他要杀了这个孩子。” 电梯前的富贵竹嗤之以鼻,很是不屑金丝菊的年幼无知:“你没听阿花说吗?这个人已经杀了个女人,他就是杀人犯!” “可是不一样啊。”金丝菊吓得都快哭了,“这是孩子,小晨晨还不到两岁呢。是人类很小很小的孩子!大人怎么可以杀孩子。” 早教室门口,始终双手上举的文轩突然间开口:“这位先生,您能否先放下这个小孩。你放心,我们没有人抓你。要不,您放了孩子,我来当人质。” “少他妈废话。”鸭舌帽情绪处于崩溃边缘,他拎着小男孩往后退,试图找到条逃跑路线。 坐镇指挥的何局长命令所有人注意,现在第一要务是避免刺激凶手,防止他劫持的孩子遇害。 文轩没有放弃跟鸭舌帽的沟通,还在试图逼近:“他只是个小孩,家里头条件普通的很。父母都不在,只有奶奶。就算他有什么,根本也没什么分量。我不一样,我是这儿的老板,我家族势力庞大,我跟警方关系不一般。我当这个人质,最合适。” “滚,不许过来!”鸭舌帽本能地挥舞着手上的裁纸刀。 他疯了才会放弃手中孱弱好控制的小孩,改用成年男性当人质。 文轩被迫停在距离他大约五米远的位置。 “我来吧。”身材瘦小的女教师挺身而出,她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哀求地看着鸭舌帽,“请你放了这个孩子,我当人质。请不要杀戮,天上的父会惩罚所有人造下的罪孽。” 孙甜忍不住惊呼:“于老师——” 这实在太危险了。 不知道是女教师的话触动了鸭舌帽,还是她瘦弱的形象不足为惧。鸭舌帽并没有立即阻止她的靠近,而是停下了不断后移的步伐。 女教师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力,她慢慢走向鸭舌帽:“先生,您放下孩子吧。” 何局长焦急地讯问距离鸭舌帽最近的警察:“搞什么呢?让你们不要刺激对方的呢?” 警察满腹委屈:“那孩子快犯病了,孩子老师主动要求当人质。嫌犯同意了,他们在交换人质。艹,这男的干嘛呢?” 文轩突然间发力,抬脚踹向鸭舌帽拿刀的手,试图先解决掉对方的武器。 不想那鸭舌帽似乎是个练家子,立刻身子一矮,丢刀的同时却拽过刚落地的孩子。 女教师本能地拿自己的脑袋去顶对方的肚子。 鸭舌帽下盘不稳,朝后踉跄。手一甩,被他抓着的孩子跟垃圾袋一样,叫他直接朝楼梯丢下去。 “啊——” 众人的惊呼声中,林奇飞身上扑。他膝盖磕到了楼梯角,半跪着捧住小晨晨的身体。孩子的重量加上被抛掷的惯性,让林警官下盘不稳,腰部本能往后倾倒。 追在他身后的叶颜猛的抱住林警官的后背,帮他稳住身形。 等到孩子被追上来的老师抱下去使用喷雾之后,林警官才后知后觉感应到膝盖的锐痛跟背后的柔软。他差点儿倒在叶医生身上。 妈呀,总算把这孩子给救回头了。 小男孩叫老师抱着,用完喷雾后,脸色终于缓和下去。 孙甜奔过来帮忙,看到叶颜一愣,却也顾不上再问缘由,赶紧侧着脑袋把人扶起来。 实在太臭了,挨着她的这个警察鼻子坏掉了吗,居然这么臭都感觉不到。这可真是真爱了。 叶颜朝她摆摆手,表示有问题后面再说,现在抓到人才是重点。 鸭舌帽已经跟文轩扭打到一块儿。真正交上手之后,旁人才发现这两个是高手过招。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居然谁都奈何不了谁。 林警官抓着楼梯扶手撑住身体,艰难地往上爬,想要过去支援。这人如此丧心病狂,今天不抓到他的话,不知道他以后还要残害多少孩子。 窨井下的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叶颜一把拦下林奇,算了吧,半月板也不知道有没有裂开。就他现在这样,过去十之八.九也还是添乱。 原先后撤的警察追上来,准备前后夹击,一举拿下鸭舌帽。 结果这人一脚踢开文轩,然后身体一扭,居然跟泥鳅似的从警察的咯吱窝底下滑走,猛的冲向走廊尽头。 得到指挥过来增援的警察差点儿跟他迎头撞上。他脚下急刹车,迅速折身撞开了旁边木门,人冲进小阳台,大声叫嚷:“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里原本是大厦设计的观景平台,后来因为效益不好,成了晾晒拖把的地方。 鸭舌帽跳上阳台,手舞拖把当成长棒,一个劲儿地捅向试图逼近他的警察:“都不许过来!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就是个女的而已,我干什么了?!” “放下武器,请不要负隅顽抗,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浓雾散开大半,站在楼下的人也能看到观景平台上的人影。 特警从楼下包抄,试图寻找合适的落脚点将人推回内,好一把摁住。 那鸭舌帽却警惕的很,拖把被他舞成了猪八戒的钉耙,又像是沙和尚的月牙铲。特警几次都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 “从楼上吊下来。”叶颜指着楼外的凸出的外墙道,“那边可以形成个视野死角,将人从阳台上踹下来。” 叶颜拽着林奇的胳膊:“快点,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 通向阳台的走廊上,警察还在试图将鸭舌帽拽回头。 文轩被鸭舌帽一脚踹在小腹,捂住肚子蹲旁边半天,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站起身,又过去帮忙。 警察想招呼他后退,不要以身涉险的时候,他突然间伸出手,一把抓住拖把布,猛的往回拽。 鸭舌帽猝不及防,竟然差点儿着道,叫他拽着跌回阳台内。 不想文轩肚子上挨的那脚实在太重了,他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手上力气一缓,居然反被鸭舌帽给拖了出去。 阳台上的木板门被倒下的拖把顶住了。文轩跟鸭舌帽扭打到一起,他身体受伤吃亏不小,一时间落在下风,被鸭舌帽掀翻在阳台上。 “去死吧!老子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阳台上的青苔大声疾呼:“阿花,他要杀人了,他会杀了文老师的!” 阳台内的警察拼命想要推开门。可惜木门虽然经过风吹雨打破旧不堪,却被拖把堵得严严实实,三两下根本拿它无能为力。 “快,让特警赶紧行动,不然他们都会摔下去的。”叶颜不停地催促林奇 特警人已经悬着吊绳下降到阳台外,手持叉子试图将人顶回去。只是两人扭打成一团,身体动来动去,叉子根本找不到准头。 文轩上半身已经探出阳台外,他拼命挣扎着,试图重新翻身回去。 鸭舌帽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扭曲出狰狞的笑:“你们不让我走,那就陪着我一起走。我没杀人,我没放火,世界上坏蛋那么多,个个冠冕堂皇。你们为什么不去抓他们?” 特警猛的伸出叉子,顶在鸭舌帽的前胸,试图将人掀翻。 鸭舌帽身体朝后仰,手上一松,失去了支撑点的文轩不由自主地朝后面倒。 一股巨大的冲力从他身后传来,文轩的身体被高压水龙头喷出的水柱冲回了阳台。 危急时刻,楼下的消防员使用高压水枪,阻挡了鸭舌帽的丧心病狂。水柱中,鸭舌帽男试图想再推文轩,结果自己头上的帽子也被水冲掉了。 “砰——”的一声,木板门终于被撞开,门脚破了个大洞。 警察挤进阳台,拖着文轩的衣服,想要把人拽回头。 同样跌坐在阳台上的鸭舌帽突然间发出一声怪笑:“你们谁也抓不到我。” 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猛的跳起来,踩着阳台当踏脚,直直地坠下去。 特警情急之下只来得及抓住他衣服的一角。然而衣角滑脱,他跟水泥袋子一样,重重地摔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晋.江独发 变故来得太快, 现场所有人包括叶颜在内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楼底下花坛中的波斯菊吓得嚎啕大哭,好多血,汩汩地从男人的脑袋上淌出来。他好像还抽动了两下, 然后就不动弹了。 120赶到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毕竟谁也不能起死回生。 叶颜捂住胸口, 伸出脑袋往楼下看。此刻迷雾几乎消散得差不多了,然而隔着九层楼的高度,仰面躺着的男人映在她视网膜上的也就是小小的黑点而已。 这个人竟然宁可死, 也不愿意被警方抓到。他祸害少女时的勇气呢?能够那么残忍地将人悬吊在窨井中, 等待对方一点点的被放光血,他居然没胆子被警察抓到接受审判。 “犯罪分子尤其变态杀人犯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懦夫。”林奇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假如他们有丁点儿勇气, 也不会对小孩子下手。” 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基本上是女性跟小孩。因为他们更弱小更容易对付,凶手只有在欺负他们的时候才能假装自己很强大。 孙甜半条命都吓没了,却还秉着助人为乐的一贯风格,想着过来照顾老同学。 她伸手拉叶颜:“走吧, 叶子。这种人连两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但凡还有丁点儿人性, 都不会对个小娃娃下手。 叶颜摇摇头,谢绝老同学的好意:“不急,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孙书记忍无可忍:“你再不洗澡, 孩子们都要被你集体熏晕过去了。” 一群小豆丁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全部捂住鼻子, 好奇地看着叶颜, 小手在鼻子面前挥啊挥,半点儿不掩嫌弃。 先前那个几乎丢掉小命的小家伙原本还在掉金豆子,此刻却脑袋往后仰,眼睛眉毛纠结成一团:“阿姨,你掉进厕所里头了吗?好臭啊!” 真是社会主义塑料情。 方圆十米内,除了同流合污近墨者黑的林奇跟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孙甜之外,标准的万径人踪灭。 叶颜清清嗓子,憋不住捂鼻子。 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吃臭豆腐、臭面筋、臭鳜鱼等等一系列臭味美食了,实在太恶心。 “走吧。”孙甜等不及叶姑娘再凹造型假装自己芳香怡人,直接将她拽进早教中心的员工沐浴间里头,赶紧把人洗刷赶紧。 凭良心说,孙书记真觉得消防员的高压水枪不应该对准文轩,而是直接冲着叶颜来。 “你到底是怎么撑着走完这一路的?” 脏衣服已经集体全部丢进外头,花洒对着叶颜也冲了足有一刻钟,孙甜依然觉得臭不可闻。 叶子居然没被熏晕过去,果然神经强悍。 “你那是心理作用!”隔板里头,叶颜言之凿凿。 开玩笑,她可是朵香喷喷的大白花。她不臭,她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行了吧啊。”孙甜嫌弃道,“麻烦您老人家能否认清事实,直面真相。我怀疑你旁边那警察嗅觉坏掉了。话说他们警察招考的时候,难道对鼻子功能没要求吗?我怎么记得要查视力来着。” 叶颜冷哼:“孙书记,他们招的是警察,不是警犬。” 门外响起敲门声,女教师在外头问:“我可以进来吗?我拿了沐浴露跟洗发水。” 孙甜赶紧开门,朝对方连连道谢:“于老师,真是麻烦你了,太谢谢了。” “不客气。”白净瘦弱的于老师连连摇头,面上浮出腼腆的笑,“不好意思,都是杂牌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事没事,挺好的,大众人民用大众品牌。”叶颜从隔板上伸出手,接过于老师递来的洗护用品,诚心实意地夸奖,“您真厉害,我超级佩服您。” 以身涉险,主动提出拿自己替换孩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叶颜觉得自己做不到,鸭舌帽当时手里还拿着裁纸刀呢。万一狗急跳墙对着她脖子抹一下,她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搞不好,下半辈子就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于老师的脸愈发红起来。 她赶紧摆手,小声道:“你可别说了。我带着孩子让他们碰上这么可怕的事。我到现在都害怕他们以后会留下心理阴影。” “他们以后只会记得他们的老师有多勇敢,像盖世英雄一样,踩着风火轮从天而降,保护他们。”叶颜笑嘻嘻,“你真的好厉害。” 于老师更加不好意思,脸红得跟珊瑚果一样。她朝叶颜与孙甜点点头:“那你们先忙着,我出去照看孩子们了。” 叶颜和孙甜赶紧回礼:“您忙着,于老师,真麻烦你了。” 沐浴房的门重新关上,于老师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奔了出去。 打出香喷喷泡沫的叶颜也有心思关注起老同学的生活:“孙书记,您怎么在这里?搞社会调研还是为学校拉赞助?” 丧心病狂啊,拉赞助连早教中心的小娃娃都不放过。 “滚蛋,我是来找兼职。”孙甜坦荡荡,“我已经不指望学校给我加工资了。不降就不错了。天地良心,你说就我们这种基层劳动者,哪儿来的空间营私舞弊收受贿赂啊。” 结果每次一反腐倡廉,就先拿他们这些小啰啰开刀。 “废话,这叫接地气!人民群众日常接触的就是一线工作人员。当然得先清汤寡水好你们了。” 早教中心缺个营养师。 孙甜叹气:“还是你有先见之明。那时候拉着我把营养师证跟心理咨询师证都考了,关键时刻果然能混饭吃。这年头,不靠兼职,真的要饿死自己。” 叶颜点头,深以为然。 他们急救中心,胡医生因为职业医师高分通过,获得辅导老师青睐。现在休息日基本在医考培训机构上课。 跟她一个组的担架员日常开网店,在120的工作主要就指望单位交五险一金。 司机休假的时候,都在开网约车。 咳咳,反正外快基本上都比本职挣得多。 “那你以后就在这边上班了?”叶颜搓着头发打泡泡,难得关心老同学。 孙甜点头:“也不用一直过来。就是定期给孩子们测量身高体重,然后重新调整食谱什么的。事不多,一个月三千块,权当挣钱买零食。” 叶颜抹上护发素,表达对朋友的祝贺:“不错,蛮好的。我看这位于老师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对了,文轩可以啊,这生意范围广的。” “好像是他跟别人合伙的吧。”孙甜也不是特别清楚具体情况。反正有人给她发工资就行,其他的她真不在乎。 叶颜感慨:“这能挣钱会挣钱的,永远都越来越有钱。像我这样的,只能闷头吃死工资。哎,问你个事儿,文轩跟安娜熟不熟啊?” 孙甜言辞谨慎起来:“没怎么听他们说过。大概也不算熟吧。别的不说,从余溪毕业后,我就没见安娜到学校来过。” 现在案情还在持续调查中。可已经有不少同学被警方陆陆续续找过,余溪的死讯渐渐扩散开来,她跟安娜之间的恩怨也慢慢算不上秘密了。 “挺瘆人的慌。”孙甜摇头,“那时候她们感情看着多好啊。我不瞒你,我不待见余溪的一大原因就是不想吃他们的狗粮。” 当年的安娜真心帅,帅t一枚,妥妥的小鲜肉范儿。除了正牌女友余溪之外,光他们学院就有好几个暗恋安娜的姑娘。 “这年头,秀恩爱真是高风险行为。” 沐浴房的门又被敲响了,林奇紧张兮兮地在外头问:“叶子,衣服给你拿过来了,你看合不合适。” 他以救人民群众于水火之中的名义,暂时脱离警队伍,开车回家上了暌违良久的二楼,又进了叶子的香闺。 帮她找换洗衣服的时候,林警官真是努力堵住自己的鼻子,防止血流满地。 咳咳,当着人的面,林警官打死都不会承认。他摸出叶大仙的内衣时,真是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明明叶医生看上去瘦不拉几,抱在手上也轻飘飘没什么分量。难不成是她的密度跟旁人不同?所以才蔚为壮观? 一想到叶大仙还在里头洗澡呢,拎着袋子的林警官立刻又不淡定起来。 “好了,谢谢。”孙甜接过袋子,捂住鼻子,狐疑地看外头的人民警察,“你难道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儿吗?” 林警官这才嗅嗅鼻子,感觉自己的确需要接受热水的洗礼。 “那个,不太合适吧。叶子还在洗澡呢。”林警官干笑。 这时候他进去,实在太羞耻了。 孙甜同情地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自己的老同学。唉,叶子瞅着挺聪明的,怎么找个男朋友有点儿傻呢。 人都回家了,居然还不知道洗个澡换身衣服! 出了沐浴房的叶大仙没嫌弃林警官傻,但坚决不肯靠近对方。她彻底遗忘自己半个小时前还是个臭冬瓜的事实,眼睛一眨,居然开始嫌林警官臭。 林警官十分委屈,他觉得还好啊,难道叶大仙没觉着他身上的味儿类似于酸笋,酸臭中弥漫着醉人的味道。 “太恶心了。”叶大仙捏着鼻子撇过脑袋。她可是香喷喷的大白花。 林警官小声嘟囔:“上次吃酸笋炒牛肉,你可一口气干了三碗米饭。” 连汤汁都被她拿来拌米饭。 “怎么滴,你有意见?”叶颜威胁地眯起眼,“菜是我炒的,饭是我蒸的,我少你米吃了啊。好意思呢,你怎么不说我上次烧老鹅的时候,你一个人干掉了半锅饭。” 幸亏家里还有面条,她又给芒夏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再敢叽叽歪歪,她晚上烧菜就专门放花椒,看他吃什么去! 林奇满脸懵,怎么一下子,他们的话题又转移到谁饭量大上了? 呃,他没嫌弃过叶医生饭量大啊。他可喜欢看叶医生吃饭了,特别认真,每一口都吃得香喷喷。 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因为她尊重吃下去的每一口食物。 林警官将七星彩虹屁吹上天都没用。他得罪叶大仙了,叶大仙坚决不让他送自己回家。 “上你的班去!人民群众纳税给你们发工资,就是为了让你翘班?摸摸你的良心,难道不痛吗?” 旁边传来笑声,文轩忍俊不禁。 见两人回头看,他立刻摊开手,冲他们好脾气的笑:“林警官您去忙吧,我来送叶医生。刚好我有事回学校,顺道。” 林警官想磨牙,怎么哪儿都有人冒出来觊觎他家叶子。 他迅速忽略热心群众一个小时前见义勇为的光辉往事,只冲人家皮笑肉不笑:“文先生,您笔录做完了?” 文轩点点头:“嗯,我就过去写了遍事情经过签了个字。挺不好意思的,我没能拽住他,给你们工作增加麻烦了。” 犯罪嫌疑人跳楼身亡,警方的立场就变得极为被动。案情的详细经过,犯罪动机等等,这些都只能借由间接证据去推测。 文轩叹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我该拦着他的。任何犯下的罪行都应该交由司法机关审判。自杀的人得不到上帝的宽恕,这实在太糟糕了。” 饶是林警官存了暗戳戳怼人的心,闻言也禁不住老脸一红:“您别这么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尽力了,他的确是个硬角色。” 警方没花多少时间就弄清鸭舌帽男的身份,因为他随身携带的钱包里头有身份证。 苏启瑞,男,二十九岁,江州本地人。 此人从小习武,全省武术冠军拿过好几个,国家级的比赛也得过奖,标准的练家子。警察跟他过招都占不到便宜,何况是一般群众。 “你身手不错,练过啊?”林警官努力维护警民关系,冲文轩笑得和蔼又可亲。 文轩羞恼地摇摇头:“小时候练过点儿,没好好学,今天让我们的武学蒙羞了。我本来应该拉住他的。” “嗐,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抓坏人,原本就是警察的事。”叶颜冲文轩笑,目光扫了圈教室里头跟着老师一块儿搭积木的小豆丁们,笑容愈发加深,“你们家早教中心跟别家不一样啊,都不让家长陪同的。” 文轩笑着在前面领路:“不是不让,我们也欢迎家长一块儿过来。只是现在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家庭,父母要工作,没办法兼顾。” “那你们岂不是要花费很多心血。十几二十几个月大的孩子最难带。每分每秒都要有人盯着。”叶颜眨了下眼睛,“你们这儿怎么收费啊?” 文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天一百块,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为父母解除后顾之忧,好让他们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办教育不能只谈钱,还得考虑社会价值。” 叶颜点点头:“那真挺便宜的,不少托儿所都比你们贵多了。” 文轩送两人下楼,再三再四主动要求送叶颜回家:“真顺路,我的确要回学校办点事情。” 林警官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我正好要回家拿东西。” 麻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啊。这么快连叶子住哪儿都知道了。 林警官笑容满面,再一次强调:“我们住在一起。” 哪凉快哪儿待着去,赚我们国家的钱也就算了,还想拐走我们的姑娘?想得倒挺美! 叶颜伸出手,林警官立刻识相地交出车钥匙,自己乖乖坐到副驾驶座上去,模样儿无比乖巧。 叶大仙总算心满意足,直接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乾坤大挪移,跟个火箭筒似的蹿上马路,直接将文轩的现代车甩在后头。 林警官做好叶医生飙车的思想准备,不想车子开出去不到十分钟,她就踩了刹车:“下去吧,你怎么也不怕自己瘸了?” 本来就不是靠脑袋瓜子吃饭的体力劳动者,膝盖被楼梯角磕成那样,居然还当自己是没事人。 林警官笑得温和又淳朴:“我不痛啊,挺好的。”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叶颜嫌弃地瞅了眼他的膝盖,“走,医保卡带了没有?算了,刷我的吧,我带你去拍个片子。” 林奇心花怒放,一蹦三尺高:“好好好,我也觉得该查查。” 看看,叶医生果然对他非比寻常吧。一般人能有这个待遇吗?他在叶医生心中的地位已经距离芒夏不远了! 叶大仙直接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这都什么倒霉孩子。跳什么跳,嫌自己腿瘸的不够快是吧。 “好好走路!” 林警官这才消停下来。 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门诊医生是叶颜的大学舍友,她冲叶颜笑嘻嘻:“叶子,给你开检查单可以啊。就是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们查的不够精细。你怎么不带人去仁安检查啊。” “那排队起码得排到明天。”叶颜伸手接过检查申请单,“你们机子不错啊,真心的,设备不比市三甲差。” “不好意思,我们水平不够,辜负设备,我们惭愧。”门诊医生将他们送到影像科门口,无耻的坦荡荡,“老规矩,机子我们提供,片子你自己看。影像科主任已经跳槽去私人医院了。” 叶颜朝她龇牙咧嘴:“你们难道就没觉得有点儿愧疚?” “愧疚个屁!等领导什么时候真正意识到软实力比硬实力更重要的时候,再说吧。”门诊医生笑眯眯地摸着设备,“否则再好的机子都摆在角落里吃灰。” 叶颜摇摇头,自己身兼检查技师跟诊断医生双职,仔仔细细查看林奇的膝盖。等到全部看完之后,她才放心下来。 谢天谢地,虽然林警官膝盖看上去很可怕,可他没伤到骨头。 叶颜拍拍手,将车钥匙又塞回头:“行了,没事,等淤青消掉就好。” 林警官却无耻地一朵娇花惹人怜起来,哼哼唧唧:“可我现在觉得疼了啊,真疼。你起码应该给我用活络油揉揉,活血化瘀吧。” 叶大仙无比冷酷:“抱歉,我中医就学了一学期,还没搞明白什么叫做活血化瘀。” “你不能歧视祖国医学,叶医生。”林警官谆谆善诱,试图眨巴眼睛卖萌。 可惜他的形象距离活泼可爱甚远,立刻被叶医生嫌弃地呼撸到旁边:“可以,我马上送你去老中医诊所。” 林警官立马消停了,委委屈屈地装柔弱:“人家膝盖的确疼啊。” 叶大仙想翻脸的时候,林警官电话响了。 他人缘不错,身在局外,局内同事仍然第一时间分享热门讯息:“阿奇,你知道苏启瑞是什么身份吗?” “官二代军二代富二代,家里有矿还是有皇位?”林奇嫌弃同事坏他的好事。 “滚蛋吧。”电话那头的同事没憋住八卦的心,“老师,他是三中的体育老师,这学期刚招聘入职的。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风雨,幸亏他早早被抓住了,否则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孩子呢。” 身为急救医生,叶颜无比同情教师这个群体。都是背锅三巨侠,平常没事都要被人丢在放大镜底下以神佛的标准要求。现在真出了这么个祸害,简直让教师集体蒙羞。 “我去,还真是不如死了好。”林警官这会儿也顾不上政治正确了,只想快意江湖。 如此丧心病狂恶徒,被抓起来判几年。等到放出来之后,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作恶?那个杨四海可是刚出了监狱就忙不迭继续祸害小冯春。 叶颜惊讶:“他是老师?” “对,通过教师招聘统一考试入职的在编教师。九月份刚入职,他们回局里系统才查到的。”林奇惋惜地摇头,“三中不错啊,武术队员退役进去当体育老师,起码旱涝保收,多少人抢破脑袋。” 可惜变态如果能控制住自己,就不足以称之为变态了。 叶颜皱眉:“这人还真是。自己当老师,居然专门对孩子下手。” 林奇惊悚地瞪大眼:“他该不会是冲着孩子来的,所以才想办法当老师的吧。” 这样他才能源源不断地接触到想要下手的对象。 两人互看一眼,俱都身上汗毛直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晋.江独发 林警官矫情病大爆发, 哼哼唧唧的不仅不打算送叶医生回家,反而要求叶医生送他去上班。 叶颜朝天空翻白眼,直接丢车钥匙:“自己上班去。” “哎哟, 我膝盖好疼啊。”林警官不顾自己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六的壮硕身形, 扶着车门装柔弱可怜, “真的好疼。” 周围的花草树木集体作呕,好假啊!明明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现在伪装什么林妹妹。谁家的林妹妹长这样。 “那更简单。”叶颜转头冷笑,“你直接请病假休息吧。反正你们单位也没全勤奖。” 林警官表示轻伤不下火线, 何况现在发生这么桩性质恶劣的案件, 公安局肯定忙成狗,他不能增加同事的工作负担。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叶颜干净利落地拆台,“林警官, 你现在好像在经侦科吧。好好调查你的非法集资案去。” 林奇睁着眼睛说瞎话:“突发情况现场支援懂不懂。大家都是同事,自然得搭把手。” 叶颜怀疑地看着他,林警官的膝盖又及时地疼了起来。 他疼痛又虚弱,需要来自人民温暖的呵护。 叶颜鄙夷地撇撇嘴, 眼睛盯着林奇一动不动。可怜人民警察在这样的目光定格下,哼唧声愈发柔弱, 最后更加悲惨地打起嗝来。 呵,人类!叶大仙最终还是屈尊纡贵地坐回驾驶座上。 林警官喜上眉梢,人一进车, 立刻生龙活虎, 膝盖不疼人也不虚弱了, 相当积极地帮叶医生安排今天的生活:“到公安局之后, 咱们刚好赶上点儿吃午饭。你吃过饭再回家睡觉。”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块儿吃午饭?”叶医生划重点,“我放下你就回家晒太阳。” “别。”林奇转过脸,一本正经地强调,“我们局食堂新换的厨师拿手菜是酸汤肥牛,今天中午菜单上就有这道。” 叶颜警惕地盯着他,再三取证:“你确定?没有的话,我跟你说,今天晚上你连阳春面都没的吃。” “我确定以及肯定,我都打电话到食堂里头问过了。” 叶颜已经好几个礼拜没吃到酸汤肥牛。 每次仁安医院食堂有这道菜的时候,她总是完美避过。这礼拜网购酸汤肥牛作料时,她还不小心错点成了酸汤鱼。 咳咳,介于酸汤鱼也很好吃,她没退换。 叶医生怀揣着对酸汤肥牛的美好想象,心甘情愿地一路开到公安局。 林警官看她满脸放光的表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不吃了午饭再睡觉的话,叶子肯定直接把午饭省掉。给她订外卖也不行,中途打扰她睡觉,她会把房子先拆了。 两人踏进公安局大门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叶颜眼睛都不错一下,专心致志地等待中午十二点开饭。 林奇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外面,看见何铭的侧脸时,立刻翻出活络油递给叶颜:“快,赶紧以你的专业医疗手法帮我揉揉膝盖,我现在又疼了。” 叶颜冷漠脸:“没有,专业医学手法当中,我没学过揉膝盖。” 她将活络油推回头,要揉自己揉。 林警官满脸委屈,弯着腰卷裤腿的时候,一个劲儿哼哼:“腰好痛啊。” “又怎么了?”叶医生嫌弃地捂着鼻子,活络油的味道真刺激。 “扭到腰了,疼。” 叶颜要崩溃:“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林警官扶着腰哼唧:“年纪大了,你得体谅八零后。” 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岁的叶大仙立刻白眼翻上天,矫情! “这儿疼?”她蹲下.身,龇牙咧嘴地帮林奇卷起裤腿,又挪了个凳子让他把脚翘上去,省得他弯腰又要哼唧。 结果林警官实力拒绝,翘着脚在凳子上,腰的确不疼了,可膝盖疼得更厉害。 “你到底闹哪样,哪儿来的这么多事?” 林奇委屈:“我这么全心全意地配合你行动,你难道不应该怜悯体恤我吗?” 叶医生双手抹上活络油,搓热了之后捂住他的膝盖,半点儿不掩饰嫌弃:“好像是你比较占便宜啊。” 她帮忙提供线索,指认犯罪嫌疑人,都没把这桩案子算在房租里头,她真是世界好租客。自己都要为自己忍不住鼓掌,表扬自己的高风亮节。 “我也很卖力的,好不好?”林警官努力为自己辩解,“是不是你指哪我打哪?怎么样,我是不是把好枪。” 叶颜冷笑:“呵呵,所以打成这样了?我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通过警校体能考核的,什么身体素质啊。” 士可杀不可辱,林警官挺起胸膛自证其身:“我身体素质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很清楚啊,真不怎么样。”叶颜嫌弃地别过脸呼吸,“关键时刻永远掉链子,指望你我就完蛋了。” 办公室门被推开了,手里捧着资料的女警惊讶地看着屋中两个人。 她目光先是落在林奇的膝盖上,然后又转移到他扶着的腰上,倒吸口凉气:“这么激烈啊。林哥,您都三字开头的人了,不比二十代,可得悠着点儿。” 林奇面红耳赤:“你怎么进办公室都不敲门啊。” “我还以为你上午不回来了呢。”女警放下手中的资料,满脸绝望,“就这个非法集资案的报案材料就这么多。我真怀疑骗子在心里头笑,艹,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好骗。” 叶颜一边人民警察膝盖,一边插话:“因为他们都指望有新鲜血液加入接盘。”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林奇顿时精神起来,朗声招呼:“请进!” 何铭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叶颜的手上时,闪了闪,然后冲林奇笑:“哟,林警官腿坐在楼梯角上磕的不轻啊。” 女警惊讶地捂住嘴,天啦,这么激烈,居然在楼梯上就开始了,那姿势真是难以想象。 对了,何教官是怎么知道的?丢人丢到外单位去,实在有损于他们人民警察的形象。 叶颜当场拆他的台:“他没走开,两个脚打绊,结果一下子跪了下来。” 林奇试图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我是计算好的,必须得跪下来才能接到孩子。” “那你还计算好了自己扛不住,会往后面倒?” 林奇冲叶颜抛媚眼:“我不是还有你吗,你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女警都听不下去了,要点儿脸成不。堂堂大老爷儿们,还是人民警察,居然指望瘦弱的女性群众当后盾,他们公安局的脸往哪儿搁。 何铭清了下嗓子,蹲到叶颜旁边,冲林奇笑得温和:“要活血化瘀啊,我来吧,这我熟悉。” 叶颜立刻让贤:“正好,我不会揉。” 林警官见势不妙,赶紧想挪开腿,然而何教官岂是轻易能让他逃脱的人。 可怜林警官沦落魔爪,发出“啊”的惨呼,引得周围同事纷纷侧目,大声为他鼓劲:“阿奇,忍着点儿,得把淤血揉开了,才能化掉。” 女警摇摇头,顶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走了。 叶颜还挺有兴趣,坐在边上围观兼学习:“得这样揉才有效果?真的可以吗?” 何铭冲林奇微笑:“当然,林警官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可怜林警官捏紧拳头堵住嘴巴,看着何教官按在自己膝盖上的鹰爪,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跟自己的大舅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对,是不错。” 何铭笑容不减,手上加力:“就是要用力揉开。” 林警官忍无可忍,惨叫响彻云霄。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林奇仍然觉得自己的膝盖火烧火燎,两条腿几乎都不能动弹了。 天知道他这一路到底是怎样艰难地挪过来的。就连一向心狠手辣的叶大仙都忍不住同情,表示自己可以给他带饭。 林警官坚定地拒绝了。 开玩笑,他辛辛苦苦将叶医生拐进单位,难道是为了让何铭坐收渔翁之利?不,他还能再坚持下去。 林警官摸出饭卡摊在桌上,笑容满面:“用我的卡吧,外头人吃饭不方便。” “没事。”何教官笑容和煦,“我拿了我爸的饭卡。叶子,除了酸汤肥牛还想吃什么?” “还要爆炒牛肚跟蒜泥白肉。”叶颜抓起林奇的饭卡,十分怀疑,“你卡上钱够不够?” 每到月底的时候,她的饭卡都会告急。 林警官立刻得意了,朝叶医生笑得春风满面:“够,就是为你准备的。” 何教官微笑,带着叶颜去窗口打菜,然后打了碗白米粥。 叶颜好奇:“你中午喝粥啊?不至于吧,何哥,你犯不着减肥。” “不是,给林奇的。”何教官笑容不变,“他用了活络油,今天饮食应该清淡些。” 叶颜十分怀疑忌口之说,不过秉着不熟悉就不瞎掺和的原则,她直接保持沉默。 林奇看看自己面前的白米粥,又瞅瞅桌上的酸汤肥牛跟蒜泥白肉。凭什么要他清汤寡水,他吃肉才能补肉啊。 “按照你这理论,和尚不长肉啊?”叶颜挪开酸汤肥牛,郑重告诫,“碳水化合物既可以转化为脂肪也能变成蛋白质。好好喝你的粥吧,不给你打了炒青菜嘛。” 林奇内涵地看了眼何铭,立刻对着叶颜伏低做小:“那你晚上可得给我弄点儿好吃的。我受伤了,得好好补补。” 叶颜白眼翻到一半,叫何铭中途截胡:“叶子,晚上我请你出去吃吧。上次说的那家泡椒鱼,店里头正在做活动。”他目光转向林奇,“林警官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 何局长端着餐盘过来,闻言立刻摇头:“又出去吃饭。干嘛不喊叶子来家里吃,要吃什么,我来给你们做。” 林奇赶紧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给领导让位子:“哪里好意思麻烦领导,我给您打下手?” 何局长放下餐盘,瞅了眼林奇,到底顾忌下属的面子,没当场拆穿。自己刚才好像没有邀请他吧。 “叶子,多吃点儿,新来的厨师手艺不错。”何局长对着叶颜和颜悦色,“下次不要逞强。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眼睛一闭往窨井里头跳什么跳呢?” 简直叫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搁。两个警察杵在外面,让个小姑娘跳下窨井救人,这叫什么事儿。 叶颜接过何局长夹给她的口水鸡鸡腿,笑得眉眼弯弯:“没关系的,那窨井又不深,里头没有多少水。” 何局长脸立刻板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深?你就是胆子太大,没数。” 叶颜缩下脑袋不吭声,闷头扒饭。 林奇赶紧帮她辩解:“叶子清楚,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何局长瞪眼:“当她是地老鼠呢,她上哪儿清楚去!” 他自己站在窨井口往下瞧的时候都一阵阵后怕。从外面根本就看不清井底,况且万一窨井里头有毒气呢? 以前多乖多懂事的小姑娘,就是被眼前这个愣头青给带的,稀里糊涂,一点儿数都没有。 林奇冤枉,明明叶大仙胆子贼溜肥,他天天提心吊胆来着。 叶颜赶紧自救,试图转移话题:“何叔,那姑娘救回来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何局长继续瞪她:“以后不许这样了啊。人还在抢救,悬得很。协查令已经发下去了,先尽快确认她的身份,后面才好捋清楚关系。” “局长,查到了。”刑侦队长追到食堂来汇报,“这女孩叫卢诗诗,是三中的学生。” 叶颜连鸡腿都顾不上啃了,惊讶地抬起头,眨巴眼睛:“苏启瑞不是三中的老师吗?” 刑侦队长也不讲究,直接拿起桌上的紫菜蛋汤,咕噜噜地一气喝下去润喉咙:“就是因为这个才查到的。” 警方上苏启瑞的单位调查他个人情况,刚好碰上学校老师给家长打电话,询问卢诗诗同学为什么没来学校上课,是不是生病了。 警察心里头咯噔一下,本能地过去调查,再一核对学生照片,基本确认身份。 卢诗诗的母亲正在仁安医院进行保胎治疗,她父亲过去辨认,是卢诗诗本人。 孩子父亲已经快疯了,没敢告诉妻子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卢诗诗跟父母大吵一架之后独自离开了医院。 父母本以为她自己回家上学去,不想十几个小时后,女儿居然躺在病床上,无论如何都唤不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 43 章 刑侦队长喝完汤, 食欲被彻底打开。 他索性坐在旁边的空位,半点儿不见外地顺走林奇用来垫肚子的玉米棒。 可怜林警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刑侦队长欢快开啃,悲伤地喝自己的白粥。 “现在我手下的兄弟正在三中以及卢诗诗父母那边摸小姑娘跟苏启瑞之间的关系。”队长嘴里头包着玉米粒, 说话声音都含混不清。 叶颜皱眉:“不是说苏启瑞这个学期刚入职吗?” 开学才一个月, 苏启瑞又是体育老师, 跟卢诗诗的接触不会太多。 到底是多深的仇怨,才能让一位教师对小姑娘下如此残忍的黑手。 队长眼睛盯着叶颜面前的蒜泥白肉,眨都不眨一下。 何局长脑壳痛, 推过自己拿的汤勺给脸字不知道怎么写的手下:“吃吧, 吃完再说。” 刑侦队长真没跟任何人客气,风卷残云一般干掉了半碗蒜泥白肉,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汤勺, 开始讲述具体情况:“苏启瑞之前在三中已经干过一段时间,断断续续帮忙,没编制的那种。” 中考需要体育加试成绩。上半年三中体育老师忙不过来,苏启瑞经过朋友介绍, 临时去三中帮忙。 在场人集体皱眉。这样一个角色出入校园,简直就是隐藏的定时炸.弹,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孩子下手。 “把情况查清楚,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何局长撂下手里头的筷子,“这个案子必须得咬死。” 剩下的话他没开口, 刑侦队长却十分清楚。犯罪嫌疑人都死了, 一旦证据链不严密, 此案就会彻底沦为悬案。 警方追捕, 导致犯罪嫌疑人坠楼,原本就有点儿上不了台面,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万一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分分钟都能编排出一场大戏。 何局长迟疑片刻,又咬咬牙:“把江州以及周边地区相类似的案件全翻出来摸摸底,尤其是差不多年纪失踪的小姑娘。” 凶手处理手法极为干净老练,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 队长得令,啃完手上的玉米棒之后,眼睛在酸汤肥牛上盯了下。 就在林奇想要豁出去护住叶医生的菜时,队长惋惜地摇摇头,直接擦擦嘴,又去忙活了,没给林奇表现的机会。 叶颜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头塞饭,差点儿送进鼻孔中。 何局长看不过眼,起身准备再去给她打一份蒜泥白肉。 瞧瞧这事儿闹的,警察不仅不积极主动下窨井抢救受害者,居然还抢见义勇为好市民的午饭。身为他们的领导,他真是面上无光。 思想教育要加强,这都带的什么队伍啊。 叶颜赶紧拦住领导:“不用,何叔,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何局长又将口水鸡往她方向推推,“多吃点儿。” 叶颜摇头:“说不清楚,整个案子都透着股说不清的诡异。” 比如说,卢诗诗被发现的过程。再比如说,苏启瑞在西嘉大厦的表现。 “凶手清楚自己并没有直接杀死卢诗诗。只要卢诗诗不死,他就不至于被判死刑。一个这么有耐心折磨受害者的变态,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跳楼?” 人的行为模式基本上由性格决定,而性格的一大特点是具有稳定性。富有耐心,甚至极端享受折磨受害者过程的凶手,怎么会在被追捕时表现得那么方寸大乱? 如果说在窨井悬吊案中,他表现出来的是猫鼠游戏的引导者角色。那么等到西嘉大厦时,又是什么让他一下子又变成弱者? 他反复强调的是让警察放他走。他没有迎战,而是逃离。 何局长笑着点点头:“犯罪心理分析这些,我们日常也接触。不过,叶子啊,实际刑侦工作中,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画像准确率其实相当低。” 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几乎不可能被预测全部的行为模式。 况且强与弱都是相对而言。 苏启瑞在小姑娘卢诗诗面前的绝对的强者,猫鼠游戏中的猫。等到他被警察追捕的时候,他又成了相对意义上的弱者,只能逃之夭夭。 林奇深以为然。 干警察的时间越久,他越能感受到人的立体性,每一个角度都能看出不同的模样。 有的时候他们抓到凶手,周围人都难以置信,甚至连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都不知道身边人居然还有这一面。 何铭将酸汤肥牛往叶颜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多吃点儿:“苏启瑞应该有点儿强迫症倾向,希望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旦事情的发展超乎他预期,他就会反应过度。” 如果不是叶子警觉,猜到他人在西嘉大厦窥探窨井现场情况,也许他早就安安稳稳地全身而退了。 叶颜尴尬地笑:“我也就是凭感觉猜而已。前后左右,周围全是拆迁工地,根本没有合适的观测点,除了西嘉大厦。” “叶子,我还没问你,当时你怎么突然间对那个窨井感兴趣的?”何局长试图诱导出她更多的回忆,“你当时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林奇下意识地在餐桌下踢叶大仙的脚。她这会儿可千万别说什么鬼上身,何局长信仰了一辈子的无神论。 何铭侧过脸,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别紧张,想到哪就直接说。有的时候,人接收的信息会在潜意识里指挥人行动。”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叶颜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我认为不合常理。那个撞了龙龙的司机既然想丢弃这个孩子,为什么不选择窨井?” 明明龙龙被丢下的地点距离窨井很近。肇事者都存了让龙龙死掉的心,没理由不更狠点儿。 “龙龙被抛弃在工地上,被发现的概率远大于窨井。” 只要有拾荒者或者想到工地上溜达赚点儿小钱的人经过,就能看到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林奇松下手中喝粥的勺子,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龙龙也是被苏启瑞撞的?” 大家的目光重新转移到林奇脸上。 林警官顿时紧张起来,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凶手残害卢诗诗之后,就将人禁锢在车上,然后去工地附近的窨井处理。但是这个过程中,因为浓雾,他意外撞到龙龙。” 出于本能,凶手当时选择逃之夭夭。所以才有小萱打电话报警这件事。 然而不久之后,凶手就意识到另一桩事。一旦他交通肇事被查,警察就有可能在他车上发现卢诗诗停留过的痕迹。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他重新返回车祸现场,又将受伤的小男孩龙龙丢到无人工地上。 “不丢进窨井,是因为他清楚窨井现在已经不适合再丢个人下去。选择丢弃在工地上,是因为他之前已经踩过点,清楚那里没人。” 何局长不予置评,只直接吩咐下去:“再跟派出所联系一下,查查那个车祸。还有就是,那个小孩现在情况怎么样?” 叶颜摇头:“不容乐观,孩子人已经出手术室,但还没有苏醒过来。” 车祸伤到了龙龙的脑子,后来大量失血又令孩子陷入休克状态。手术结束后,主刀医生就跟毛家大人直接讲明了。孩子后面能不能醒过来,他们也不知道。 小龙龙这条命魂归何处,就看阎王爷到底收还是不收了。 何局长皱眉,手指头轻轻点着桌子:“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小子,两个娃娃都深度昏迷。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他也没胃口再好好品尝厨师的手艺,只三口并做两口,将碗里头的饭悉数扒进嘴中。不能剩饭,桌上全是孩子看着他呢。他要以身作则。 其他人跟着迅速解决战斗,准备起身一块儿走。只叶颜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何局长赶紧伸手往下压,示意要站起来的年轻人:“不急,你们陪着叶子慢慢吃。” 叶颜摇摇头:“没事,我吃饱了。” 她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太阳暖洋洋,照得她想睡觉了,还是她脑子不清楚,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别想这么多了。”何教官摸摸她脑袋,温和地笑,“我回单位,顺路送你回家睡觉。晚上我们回家给你做吃的。” 林奇心中警铃大振。回家,回哪个家啊?叶子明明跟他是一家的。这大舅子未免也太不见外了。还有,把爪子挪开,他家叶子的脑袋,他都不敢摸呢! 叶颜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点头的时候,林奇拽住她的胳膊。 “干嘛啊?” “别折腾回家了。困了就睡觉啊。不然过了困点,你想再睡着就不容易了。”林警官煞有介事,眼睛迅速锁定先前进过他办公室的女警,“哎,沈沐骄,你们女值班室钥匙借我一下。” 叶颜刚想说她就没吃饱了还睡不着的时候,女警已经走过来,狐疑地看林奇:“你想干嘛啊?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可注意点影响,别丢了我们经侦科的脸。” “滚蛋吧你,钥匙。我们家叶子困了,要睡觉。”林奇伸出手。 “哟,这么快有家属了?那我跟工会说说,联谊会的名额别浪费给你了。” 林警官赶紧自证清白:“我什么时候要参加区里的联席会了?” 明明就是工会主席想拿他去引诱更多无知的单身女青年参加活动,好解决他们公安系统光棍成堆的老大难问题。 女警摸出钥匙,无视同事伸出的猪蹄,直接递给叶颜,还不忘叮嘱人民群众:“把门反锁好,保护好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 叶颜惊悚,为啥她说的好像自己跟进贼窝一样。 “你不一块儿睡午觉吗?我锁上门,你们怎么进来?” 女警摆摆手:“算了,中午大家都加班,谁有空睡觉。” 叶颜难得良心发现,想起林奇昨晚跟了好几个小时的夜班。她朝林奇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想办法找机会打盹。 活是永远都干不完的,只有身体才属于自己。 何局长见她跟林奇挤眉弄眼,愈发看自己的手下不顺眼,总觉得这小子带坏了自己老婆的学生:“叶子,说什么呢?” 当场被抓包的叶颜赶紧闭嘴,眼睛珠子一转,径直走向林奇:“我说他衬衫衣领都没翻好。这么梗着,他居然不觉得难受。” 她的手指头落在林奇的衣领上。 林警官立刻打蛇随棍上,弯下腰:“那你帮我翻一下嘛。” “自己翻,手又没断。” 林警官从善如流:“我看不到自己的领子啊,这边又没镜子。哎,拿什么手机。帮个忙呗,顺手翻一下的事情。” 叶颜嫌弃地努努嘴巴,最终还是帮他翻过衣领。 林警官立刻笑成朵花儿,在风中摇曳生姿。 叶医生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扭到腰了吗,现在怎么没事了?” 不要脸,懒成狗,还好意思利用她身为医务工作者泛滥的同情心。她给他揉膝盖,手心都按痛了。真该打折他的腰! 林警官打死不承认自己装病,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一通百通,膝盖是经络交汇处,肾经从这儿走。腰归谁管,腰归肾经管。所以我膝盖好了,腰自然就没事了。您说对不对啊,何教官。真谢谢您啊。” 被点名道谢的何铭保持微笑,对于他的天马行空不予置评。 叶颜点头打呵欠,皮笑肉不笑:“你懂的还挺多啊。” 林警官自鸣得意,开玩笑,他妈那一摞子养生学畅销书,他上厕所时可没少看。 “那你帮我把钥匙还给沈警官吧。既然你没事了,我回家睡觉去。晚上不过来接你了。”叶医生五指摊开,古铜色的钥匙在洁白的手掌上熠熠生辉。 林警官办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何教官笑容满面,引着睡眼惺忪的叶颜往前走:“上车你就睡。到了我再喊你。家里次卧有蜜桔,你自己吃。” 林奇拖着隐隐作痛的膝盖,拉住人到边上,试图再挽救一下:“别,你这么空手登门多不像话。等我晚上下班,咱们去买点礼物带过去,这才比较合适。” 何局长从吃过午饭后就急着回办公室。结果一路上这几个年轻人幺蛾子不断,始终挡在前头,让他无路可走。 他往左边,儿子冒出头,要给叶子当司机。 他朝右边,属下又跳出来,坚决拦着叶子不让走。 他想绕道,局里的小姑娘又挤过来,要给叶子钥匙。 好不容易,他挪开旁边的凳子,准备悄无声息地走开。林奇那个混小子又把叶子拉到边上讲悄悄话,挡得严严实实。 总之,就是不给他路走! 何局长几乎要绷不住发火,什么事情非得背着人说小话? 没等他做完表情,技术科的同志又跑过来,战战兢兢地请领导在签报上签字。局长节前出差一个礼拜,已经积攒了好些签报没签。 何局长只得压下愤怒的心情,翻看签报一个个签署好意见。 他担心拦住局里头其他同事的路,又挪到边上空着的餐桌上。旁边吃饭的技术人员赶紧将证物盒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叶颜的目光落在塑料盒上,微微蹙眉:“那个,我能否问一声,这是苏启瑞的随身物品吗?” 技术科同事看了眼何局长,点点头:“是的,他背包里随身携带的东西。” “我能看一下吗?”叶颜的手不由自主伸出去。 技术人员有些迟疑,只盯着何局长不说话。 何局长头也不抬,只吩咐:“让她看看,别弄丢东西就好。” 盒子打开了,苏启瑞背包里头的东西并不多。除了钱包、湿巾以及车钥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黑色望远镜。 谢天谢地,尽管从九楼摔下去,望远镜已经碎的不成样,但因为被放在背包中,所以所有的零部件依然齐全。 “就是这个望远镜吗?”叶颜伸出手指头。 技术员点点头:“对,这小子挺舍得在这方面花钱的。这个望远镜市面上卖上千块。” 叶颜皱起眉头,仔细查看望远镜,突然间开口:“这只是个普通望远镜。” 林奇正要问她是什么意思时,刑侦队长又摸到食堂中来。 他们有大发现,刑警在地下车库找到了苏启瑞的车。 “车胎上沾着的血迹血型跟那个被撞的小孩一样。车子后备箱里头找到了几根头发以及少许血迹,也跟卢诗诗血型匹配上了。现在技术那边正在做dna比对。” 在场所有人都精神振奋。有这些实锤,即使苏启瑞主动跳楼求死,也能明确他犯下的罪。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林奇愤怒,“简直不是人。” 卢局长点头:“催催他们,赶紧把结果报上来。还有,相类似案件筛查不要放松。彻底搜查苏启瑞的住处跟网上信息,说不定他会记下或者跟人分享他的罪行。” “找到了!”又一个警察冲过来,奔到刑侦队长面前,递上ipad。看见局长时,他匆匆忙忙欠了下.身,算是行礼,“苏启瑞手机里头有卢诗诗的照片,还有好些女性如厕的照片跟小视频。” 挤过来的人太多了,叶颜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她伸手拉林奇的袖子,林警官回过头:“怎么了?” “这是普通的光学望远镜。”叶颜的目光没有离开证物盒。 林警官反应不过来:“啊?” “普通的光学望远镜没办法透过浓雾。” 苏启瑞拿着这样的望远镜根本看不到工地窨井旁发生的事情,他在西嘉大厦,又有什么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晋,江,独发 “凶手应当有一副红外线望远镜, 可以穿透浓雾的那种。”叶颜放弃回家补觉,同时也彻底剥夺了林奇的午休权。 她不能找其他人帮忙。 不仅仅因为整个公安局里头只有林奇是她的搭档,还因为除了她以外,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咬定凶手的喜悦当中。 苏启瑞有偷窥女性如厕的癖好, 从他手机上的照片就可以看出来。此人心理变态, 极有可能不满足单纯的偷窥,想要进一步更出格的举动,控制甚至残杀少女。 “他虽然今年上半年就在三中工作了, 但卢诗诗是九月份才从小学升到初中的。他们之间的交集应该非常少。”叶颜吁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用那副望远镜根本看不清啊。” 理论角度可以解释为他准备工作不到位,忽略掉了普通光学望远镜没办法穿透浓雾这个常识, 所以拿错了望远镜。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都看不清了,他还杵在西嘉大厦干嘛?等着警察来抓他吗? 他明明怕警察怕得要命。甚至在将保安错当成警察后,他立刻歇斯底里, 不惜绑架小孩试图逃脱警察的追捕。 他根本没有对抗警察的胆量。 此刻太阳高照,迷雾退散。以叶颜跟林奇的好视力, 两人站在工地上,都可以轻易看到不到百米远的大楼。 想必,从那栋楼当中也能清楚看到工地上的情况。 叶颜长吁口气, 示意林奇:“走吧, 我们过去看看。” 林奇赶紧跟上, 忍不住疑惑:“如果苏启瑞没问题的话, 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后面为了不被我们抓到,还不惜跳楼?” 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赴死。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他甚至将魔爪伸向天真无辜的孩童。 “他肯定有问题啊。”叶颜手搭在林奇胳膊上,借着对方当支撑点,跳过碎砖石。 林警官只觉得胳膊一热,酥麻沿着胳膊往上,传遍全身。他不得不清清嗓子,专注工作:“什么问题?” 工地已经开始忙碌,远远的有人催促他们赶紧离开。短短几个小时前,发生在这儿的血腥事件,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叶颜拽着他的袖子往西嘉大厦走,弯了弯眼睛:“这是需要我们调查的内容。” 周边的花花草草看到叶颜,纷纷主动打招呼:“阿花,那个大坏蛋是不是死了啊?” 当时还来了救护车,人类不会想办法抢救坏人吧。他明明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叶颜皱眉头:“你们以前认识他吗?” 卫生间里头的柠檬草扯着嗓子喊:“当然认识了,他好变态的,老是偷偷钻女厕所。” 走廊上的平安树也附和:“对啊,对啊,我都看到过两回,我还以为他不识字,走错地方了呢。” 林奇试探着问叶颜:“要不要调监控看看?” 刑侦队已经先行一步,去大厦保卫处调看全楼监控,好明确苏启瑞在大楼内的行踪。 可惜西嘉大厦从落成之后,运营的就不是十分理想。 入驻的公司接二连三出事,不是生意一落千丈就是职员踩空楼梯摔断腿。久而久之,尽管大厦租金一降再降,楼里的租户也是来来往往,鲜少有做长久的。 给叶颜介绍生意的徐道长还试图拿西嘉大厦做目标,打开自己在风水界的知名度,最后铩羽而归。 大厦保卫处的人啰嗦半天,主要目的是为自己开脱。 楼都租不出去,大厦亏损运营。当初监控是按规定装齐全的,可惜出了质保期之后就没人,或者准确点儿讲是没钱再管。 整栋大楼里头只有三分之一的监控还能正常使用,其余的基本上就起个威慑作用。 就连重中之重的地下停车场,里头的监控也坏了大半,只出入口勉强还有个监控记录了苏启瑞的车子进出进时间。 苏启瑞先于早晨六点半钟抵达西嘉大厦,六点四十五分又重新开车出去,等到七点半钟,车子重新回归地下停车场。 照这么看,他完全具备作案时间。六点四十五开车去窨井处理卢诗诗,之后不小心撞到小学生毛龙,因为担心被警察调查,他又选择将毛龙丢弃在工地上。 车祸现场的车胎痕迹已经初步证明的确是苏启瑞的车子留下的。 “他为什么要先把车子开到西嘉大厦呢?”叶颜皱眉,“他完全可以直接将卢诗诗丢到窨井中去。” 林奇清清嗓子,压低声音:“现在刑侦队那边考虑西嘉大厦是第一现场。” 苏启瑞先制服卢诗诗,将她囚禁于西嘉大厦某处。这栋大楼里头有不少空房间,很可能其中某处被苏启瑞改造为秘密据点。 “卢诗诗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个十斤重的姑娘。苏启瑞想要搬运她,必须得用到交通工具。所以他将车子从家中开过来。” 叶颜连连摇头:“这个逻辑说不通。” 苏启瑞独居,他没必要将卢诗诗囚禁在别处。 “打个比方说,如果你爱我,你会愿意跟我分开吗?你会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看见我?” 可怜林警官心脏狂跳不止,简直快要过劳心衰。他结结巴巴道:“我连做梦都想着你。” “这不结了嘛。凶手对于卢诗诗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跟爱情有共同之处,迷恋。病态的迷恋,他迷恋残戮卢诗诗的过程,所以他才选择那么惨无人道的折磨方式。” 折磨的过程对凶手来说是享受。他在残害卢诗诗时,产生的快感类似于性行为。放血是高.潮,必不可少,但前.戏他也不会错过。 林警官面红耳赤,脸上简直要滴血。他嗓子都快咳破了,叶医生怎么能这样直白。 叶大仙半点儿没觉得自己不端庄,君子坦荡荡。 “本来就是事实啊。如果让心里犯罪画像专家来描绘,说不定就会给他加一个性心理错乱、天阉或者没性.行为能力的标签。他只有通过残戮少女才能获得快感。” 林警官只好转移话题:“那你的意思是,卢诗诗被发现前一整夜并不在这里?” 昨晚小姑娘跟父母就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大吵了一场。因为母亲强调她应该好好学习,做好姐姐的榜样。小姑娘愤怒地摔门而去。 后来,父母再电话联系她的时候,她始终拒接。卢父怀疑女儿直接将他们拉黑了。 父母本以为卢诗诗自己回家了,因为第二天要上学,卢诗诗平日又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 叶颜摇头:“摸着良心说,不是父母不能要二胎。谁都没权利剥夺女性的生育权。可女儿小升初的时候,当妈的怀孕,是不是略有些不合适啊。” 按照全民教育热潮,小升初可是一场硬仗。初中学校的好坏直接影响中考成绩,决定孩子将来的命运。 他们120分站主任家孩子小升初的时候,主任就没敢在家里开过手机铃声,生怕干扰了他闺女奋发向上。 叶颜真心觉得卢诗诗家爹妈心挺大的。想的十分开,清楚明白孩子的未来不应该被一张名校的入门券禁锢。 林奇尴尬:“这怀都怀上了,还能不要吗?” “那可不行,也是一条命。”叶颜叹气,“谁都没有权力扼杀生命的诞生。” 林奇干笑:“既然这里不是第一现场,那你觉得卢诗诗被掳走之后又被安置在哪里呢?” “我没说啊。”叶颜立刻否认,“我只是说,假如那个人是苏启瑞,那他真是蠢的要死。开什么车子呀,麻烦不说,危险还大,他应该直接用个行李箱或者垃圾桶运人。这样人家根本就不会多留意他。” 快捷方便,目标还小。 西嘉大厦距离工地不到一百米,有折腾车子出停车场的功夫,他拖着箱子直接就去窨井边上了,根本不用惹车祸麻烦。 可怜林警官脑袋又转不过来弯儿了。 监控室里头的两位刑警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不惹叶医生为妙。 开玩笑,这可是相当于局长家小姐的角色。没看局长盯着她的时候,父爱简直要流淌到桌子上了嘛。 “哎,你听说咱们大楼前头那个滴血的女人没有?” 门口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跟脚步声。 “就是那个被吊着的女的?我去,到底谁下的血本,真搞出血煞。” 叶颜猛的拉开监控室的门,伸出脑袋去:“什么血煞?” 两个巡逻的保安吃了一惊,看是生面孔,立刻讪笑着想打马虎眼:“我们胡说八道的,讲打游戏的事情呢。” 屋里的办案警察也冒出头,正色道:“到底什么情况,麻烦你们说说清楚。” 保卫处的负责人脸色铁青,恨不得拧掉手下的脖子,此刻却不得不皱着眉头让他们说下去。 “嗐,真的是胡说八道,你们别当真。”保安神情泛着心虚,“就是吧,这楼以前有家公司办不下去了,请风水先生过来看,说这儿犯了什么冲,得把楼扒掉重盖。” 这当然不现实,客户就询问风水先生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解决办法。 “那先生一直不肯说。后来中午喝了茅台后劲大,他不小心兜了底,说得以毒攻毒。悬吊至阴之人,流淌干净对方身体里头的每一滴血,这样形成的怨气才能抵消住这楼本身犯的冲。” 林奇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站在叶颜跟前。不怕,他会保护叶医生的。 叶颜同情地瞅了眼林警官,人类的胆量哦,白瞎了他这么高的块头。 保安越说越心虚,脸上的笑活像纸糊灯笼一样,在凉风中瑟瑟发抖:“那个,刚才我听说前头出了事,就想到以前听来的小道消息,不当真的,瞎吹牛而已。” 什么叫至阴之人,女的难道还不是阴嘛。还有窨井,乖乖,那个阴毒啊,没的说。 “那你们知道当时到底是谁请的风水先生,又是哪位风水先生吗?”办案刑警可不敢把保安的话当成八卦听,立刻拿出纸笔要记下。 保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都是闲磕牙的时候大家乱说的,哪个搞得清楚到底是谁弄的。保不齐根本没这回事,有人编出来说着玩的。” “那麻烦你们费点儿心,看这消息最早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警察冲保安笑笑,“无风不起浪,说不定就靠你们立大功了。” 保安试探着问:“不是说那凶手已经跳楼自杀了吗?难不成他后面还有人?” 警察未置可否,只言简意赅:“把案子调查清楚,大家才能放下心不是。” “对对对。”保安点头如小鸡啄米,嘿嘿干笑,“这有钱人哪里还需要自己动手。” 几人说话间,监控室又有人走过来。 文轩看着警察跟保安,有点儿迟疑:“你们忙的话,我过会儿再来。” “没事。”保卫处负责人立刻摆手,“文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文轩摇摇头:“不是大事,就是想问一下我们那层楼的监控摄像头什么时候修好。您知道,孩子的安全问题一直都让我放心不下。” 负责人干笑:“我们已经在处理这事了,联系好厂家,就等他们过来看了。” 文轩冲负责人鞠躬:“真是麻烦您了,我代表我们早教中心对您表达诚挚的谢意。” 负责人连连往后退:“您客气了,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还麻烦您再三过来督促。” 文轩直起身子:“督促二字不敢说,大家工作都不容易。” 叶颜转过身,冲文轩笑:“文老师,孙甜走了没有?我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文轩笑着点头:“没有,孙老师今天学校没事,会一直待在这边熟悉情况。我们早教中心欢迎叶医生大驾光临指导工作。” 说着,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林警官那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又来了,他觉察到潜在的危险,直接跟上去:“我还没跟孙老师道谢呢,我也过去瞧瞧。” 文轩同样笑容可掬:“当然欢迎。原本今天中午我应该做东,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实在是学校有事,我失礼了。” 叶颜摇头:“您太客气了。您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应该警察请你吃饭。哎,林警官,您欠人家一顿,记住没有?” 林奇赶紧应下:“对对对,我家叶子说的没错。文先生挑好什么地儿,随时通知我。” 叶颜想翻白眼,谁成了他家的,可真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也不看看她多光彩夺目。 当着外国友人的面,叶大仙决定给人民警察留点儿脸,只当做没听见林奇的话。 文轩连连摆手:“不不不,您实在过誉了。要说起立功,您的功劳应该头等。我听说因为您细心谨慎,成功地挽救了个孩子的性命。” 林奇想要磨牙,这洋鬼子是盯上他家叶子了?对叶子的事情了解得还挺清楚啊。 文轩笑得堪称温润如玉,翩翩浊世佳公子:“我真的特别钦佩您。听120医生说您的事情时,我非常惊讶,您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残忍的凶手没有将孩子送往医院,而是将他抛弃在工地上的呢?” 叶颜微笑:“其实很简单,因为被撞的孩子并非独自一人,他还有同伴。” 正常情况下,真心想要救助车祸受害者的司机,肯定希望受害者家属也陪同前往医院。 小萱是龙龙的姐姐,司机为什么将她丢在车祸现场?她明明非常关心堂弟的情况,愿意去医院照看堂弟。 “司机丢下孩子的同伴,意味着他不想第二个人知道孩子的下落。为什么?因为他没打算送孩子去医院。” 文轩点头,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被您这样一分析,他的目的确实一目了然啊。” 叶颜摊手:“其实这都是我胡说八道的。真正的原因在于,附近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接收毛龙。那只能证明没人送这孩子去医院。” 文轩笑容满面:“确实,事实胜过一切猜测。” 三人行到九楼,电梯口旁边的女德班正在上课。 身穿立领唐装的女教师慷慨激昂:“上帝造人的时候,为女性创造子.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女性生育。不生孩子的女人是缺德,违反人类生存的准则。女人一生当中唯一需要扮演好的角色只有三个:女儿、妻子以及母亲” 叶颜挑眉,这世道,穿唐装的人谈上帝说,怎么听怎么怪异。 文轩微笑:“叶医生怎么看?好像全世界都在愁女人不生孩子这个问题啊。” “不怎么看。”叶颜笑眯眯,“女人在是女人之前,她首先是个人,享有人类的一切权利。” 文轩笑出声,摇摇头道:“可惜啊,生育权的确掌握在女性手里。” 林警官立刻表忠心:“对对对,女性有权利决定自己生还不是不生。” 教室里头,女德教师的声音更大了,简直称得上慷慨激昂:“所以女人一定要多生孩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奉献。什么学习啊工作啊搞科研搞政治,都是虚的。让男人们去干,女人一定要发挥自己的生理优势,好好生孩子,努力生孩子。” 叶颜想掏耳朵:“她应该去养鸡场工作,每天这样鼓励母鸡,鸡场的产蛋量一定能上涨。” 林奇哈哈大笑,觉得叶大仙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叶颜微笑,看向文轩:“文老师,您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 45 章 文轩双手画了个十字, 笑容温和:“神不偏待人。” 林奇有点儿懵:“什么意思?众生平等吗?” “那是佛教的说法,圣经没有类似的词。”叶颜冲着文轩笑,“我说的对吗?文老师。” 文轩点头:“神是圣洁公义公平公正的, 神向谁多也向谁多取。” 林警官听着很有道理。 只是, 这人说的话跟让女德班的老师去养鸡场上班有啥关系?他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 林警官满头雾水, 然后顿悟,天底下的和尚道士以及牧师都是一家的。说话说半截子,听出来啥完全靠自己理解。 反正对了都是神的指引, 错了全怪自己脑袋瓜不够用。 林奇默默自己的板寸头, 决定还是跟着叶大仙就对了。 教室里的孩子已经用罢午饭,经过短暂的午休之后,正在于老师的带领下进行锻炼。 林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干嘛?” “瑜伽运动以及冥想。”文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示意他们穿过教室。 林奇没憋住,直接扑哧笑出声。他不是故意的,可瑜伽难道不是十八到八十岁女性用来减肥的方法吗? 当然,减不了肥。 他妈以艰苦卓绝的三年锻炼论证了一个道理, 瑜伽可以让胖子变成个柔软灵活的胖子,并且坦然接受是个胖子的事实。 很好, 很伟大。 只是,这些小萝卜头能坐得住吗?还瑜伽冥想,没见里头已经有人直接冥想成打瞌睡, 口水都淌了出来嘛。 叶颜有些踟蹰:“会不会打扰到孩子们?” “没事, 集中精力全神贯注本来就是孩子最早要学会的道理。”文轩自豪地宣称, “他们都是非常懂事有毅力的孩子。” 可惜文老师的学生没给老师留面子, 孩子好奇的天性打败了规则约束。几个小豆丁全都从冥想中偷偷睁开眼,悄悄打量突然间出现的大人。 文轩面上带着微笑,走过去一个个地勒令他们好好做瑜伽:“我们的父只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不乖的孩子,父会惩罚他们的。” 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卓然有效。原本处于最活泼好动年纪的孩子,居然立刻乖乖听话,老老实实跟着于老师继续练习瑜伽了。 “我们所获得的一切,吃的喝的以及睡觉的床、手上的玩具,都是伟大的父赐予我们的。我们要感恩,感谢父的慷慨,用我们虔诚的信仰回报父的馈赠。” 林警官不由自主皱起眉头,相当怀疑教室里的小娃娃们能否听得懂文轩说的话。 “孩子是最有灵性的,是大自然是宇宙最富有力量的存在。”文轩笑容满面,“他们能够感应到父的力量,会明白的。” “他们的父母都是基督徒吗?”叶颜突然间开口,“父母知道你们给孩子的上课内容吗?” 文轩笑容可掬:“当然,我们的主要招生途径就是通过教会中兄弟姊妹的介绍。兄弟姊妹为父辛勤地劳作,他们的孩子当然也应当笼罩在父的光辉下。” 林奇蹙额,迟疑道:“这不太好吧。任何人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但这应该是自发选择的结果。” 选择性对孩子进行倾向引导,似乎有违自发的原则。 文轩的嘴巴咧得更大了,甚至连眼睛都弯了下去:“请问林警官您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 林警官自豪地挺起胸膛:“伟大的无产阶级无神论教育。” 文轩笑而不语。 叶颜清清嗓子:“牛顿以及霍金都是基督徒。” 文轩点头,朝林奇微微欠身:“很抱歉,林警官,我们并不认为父子民之外人要比我们尊贵,我们是在他们的宽容之下得以存活。” 林奇摊手:“这咱谈不到一块去。我们国家老祖宗就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我尊重你们的宗教信仰。” 文轩转头看叶颜:“那么您呢,叶医生,您信仰什么?” “生命。”叶颜迎上对方的目光,“我信仰所有的生命都是自由的,都应当被尊重被呵护。” 文轩点点头:“父爱重他的每一位子民。” 孙甜正忙着统计全中心孩子的体重、身高以及营养状况,没空跟老同学闲磕牙。 叶颜扫了眼她手中的数据,笑道:“我发现运动最大的好处是这儿没有营养过剩的孩子。” 孙甜头也不抬,手在键盘上敲击:“是啊,放眼胖墩遍地的现下,这真是一股清流。带着孩子练瑜伽什么的,的确有助于培养他们的韧性。我倒是觉得他们有点儿偏瘦的趋势,得加强营养。” “是不是他们吃的太少了?” “还行吧。”孙甜输入最后一个数据,终于舍得转过头看同学,“中午我们一块吃饭的,饮食清淡,饭管够。大概是活动空间有限,他们胃口不大。” “怎么不带孩子多动动呢?一直窝在屋子里头真不好。” 孙甜摇摇头:“条件不允许。这个年纪的小家伙们,一个人配一位老师都忙不过来。一不留神孩子就出问题了。现在前头又在施工,旁边那个女德班听得我脑壳疼。还不如让孩子在屋里头待着。” 人在九楼,小朋友们蹦蹦跳跳吵到楼下也不合适。于老师跟文轩商量着,除了瑜伽运动外,她打算再带着孩子绕屋子行香。 林奇脑袋瓜子糊成豆腐脑,满脸茫然地看叶颜:“什么行香?” “佛家的说法,就是活动散步,绕着禅堂中央来回大步走。” 林奇更纳闷了:“停停停,他家到底信仰啥?又是上帝练瑜伽,又是佛教走行香,怎么哪个都不落下。好像就差了个教的规矩了吧。” 孙甜翻白眼:“闭嘴吧,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不管信什么,管用就行。” 她打算趁着今天学校没事,赶紧将早教中心的营养调整计划初步整理个大概,实在没空招待老同学。 叶颜也没再打扰她,只冲她眨眼睛笑:“那你以后跟我多分享这边小朋友们的视频啊。一个个奶呼呼的,好玩的要命。” “确实是。现在的小孩恶魔居多,跟他们一样乖的,真是不多见。”孙甜送他们出去,“行了,放心,资源共享。你下回要是碰上帅哥,别忘了带我一块儿看就行。” 两人都出了西嘉大厦,林警官依然耿耿于怀。他认为文轩这些教徒的方法不对,不该这么早就让孩子接受宗教熏陶。 叶颜叹气:“可是他们教众发展得非常迅速。你自己上网搜搜数据吧,绝对吓到你。” 林警官摸出手机,一看搜寻结果,直接傻眼:“我去,有这么多?不是说好了见神拜神见佛拜佛没宗教信仰的嘛。” “时代在变化,大家的想法也跟着变。”叶颜发动车子,同情人类,“社会进展太快,你们不知所措,将自己托付给神灵,是最省事的办法。” 反正生而种种苦楚,万种疑惑苦闷,全都交给上帝来解答就好。 “那叶大仙能否告诉我这个愚蠢的人类,您究竟在西嘉大厦发现了什么?” 叶颜转过头微笑:“抱歉啊,这个案子不归你们经侦科管,我没算你钱。” “哎哟,叶大仙,咱们什么关系啊。您非得跟我生分。”林奇脖子都快扭断了,企图靠在叶医生肩膀上伪装小鸟依人。 窗外的矢车菊惊呼:“阿花,那个坏蛋真的是在西嘉大厦残害那个小姑娘吗?实在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 叶颜直接用手指头点住林奇的太阳穴,冷漠地警告:“不要试图伪装落枕脖子疼,否则我带你去做推拿!” 林警官委屈地坐直身体,哼哼唧唧:“您就说呗,您看外头的花花草草跟我一样期待您的答案。” 矢车菊叶子盖脑袋,结结巴巴:“阿阿花,他能听到我说话?天啦,一定是我太美声音太好听了。” 不要脸的生命果然能够横跨种族进行沟通。 叶颜放弃自己的同类,目光扫向林奇眼中抓着的手机。看到屏幕亮起,她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接吧,应该有消息了。” 林警官接通电话后惊悚不已。原来叶大仙的能耐已经从鬼上身发展到能对着手机通灵的地步了。 电话那头,同事跟他分享最新调查讯息。 苏启瑞曾经跟卢诗诗起过冲突。 因为卢诗诗上完体育课在学校冲凉房洗澡时,怀疑苏启瑞偷窥。小姑娘当场抓住人,直接和他吵了起来。要不是旁边有同学拉住,她抡起拖把就跟对方干仗了。 爆料的女同学偷偷告诉警察。这事闹到了年级主任跟前,最后因为卢诗诗没实证,被校方定性为误会,苏老师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苏启瑞也保证以后会更小心。 此事草草收场。 “不过,学校里头一直都传说有色魔,偷偷潜伏在女厕所里偷窥。大家都不敢独自上厕所。”女同学小心翼翼地透露,又再三让警察保证,“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讲的。不然我会被孤立的。” 警察原本觉得荒谬,认为这姑娘过度紧张。这种事有什么好被孤立的。 直到他们见到女学生给他们看的网络信息。 卢诗诗不满学校的处理结果,在贴吧上发帖说出事情经过。结果她遭受到三中部分学生的攻击。 学校有那么多好事光荣事长脸的事,她不去宣传,反而非得揪着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情不放,她就是学校的叛徒,让人恶心。地沟里的老鼠,从来没见过太阳,所以才如此阴暗。 还有人翻出卢诗诗小升初时,理想学校并非三中而是附中的“黑历史”,于是卢诗诗愈发成了三中的罪人。 她是内奸,身在曹营心在汉,企图抹黑三中的光辉形象。 呸!一身阴暗的地老鼠,只配在阴沟中出没。 林奇看着手机里头的网页内容,真是闪瞎他的24k纯钛合金狗眼。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戏多?简单的一出校园性骚扰偷窥案,都能被他们解读成谍战片? 那照这个理论,公检法应该全是畜生,妥妥的汉奸卖国贼。 “你想想啊,抓到坏蛋判刑就证明有坏人有犯罪,都是。这岂不是在抹黑祖国的形象?”林警官痛心疾首,“他们有这写谍战风云的脑袋瓜子,怎么就不能转个弯儿,想想这个道理呢!” 叶颜无语地看着车前方,懒得施舍林警官眼神:“辩证思维万一辩证到传述者头上怎么办?当然是单向思维灌输比较有效了。” 林奇摇头:“那怎么行,人是具有独立思维能力的物种。” “呵呵,好高贵噢。说的好像其他生命没自己的脑袋一样。人云亦云,说的好像局势你们人类吧。”叶颜鄙夷,“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历来统治者都愿意愚民,让老百姓盲目顺从,不反对他的统治啊。” 林警官的脑壳更加痛了。他能说,他没听懂叶医生的话吗? 谢天谢地,车前方出现个小姑娘,转移了叶大仙的注意力。她没空再嘲笑从小语文就不咋样的林警官。 叶颜摇下车窗,伸出头招呼呆愣愣站在路旁的小姑娘:“小萱,你在这儿干嘛?” “我龙龙不见了。”小女孩的脸上满是惶恐,“我想去看龙龙,可是市立医院的医生阿姨说他没去过医院。” 小萱趁着中午吃过饭之后的短暂午休时间,偷偷溜出学校,想去看望自己出车祸的弟弟。结果扑了个空。 叶颜看着浑身颤抖的女孩,叹了口气,下车过去摸她的脑袋:“不用怕,你弟弟在仁安医院,爷爷奶奶已经过去了,我带你去看龙龙。” 小萱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咬着嘴唇往后退,小声问:“爷爷奶奶还在吗?” “在。”叶颜牵着小姑娘的手上车,“我告诉他们,如果不是你又聪明又勇敢,龙龙可能已经没命了。” 小萱眼眶泛红:“我不聪明,龙龙被车撞了。奶奶肯定会骂我的。” “放心吧,你爷爷在。”林奇转过头冲小萱笑,“他们敢骂你,我帮你骂回头。” 小萱总算放松了点儿:“谢谢叔叔。” 林奇得意没两分钟,咂摸过来不对味:“等等,你为什么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叶颜得意地一甩头发:“这关键要看人啊。” 林奇实力反对:“不行,我们是一辈的,你得叫我哥哥!” 小萱被搞糊涂了,小小声问:“那你也管我爷爷叫爷爷吗?” 叶颜拍着方向盘,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小萱抿着嘴巴,也眉眼弯弯,总算露出几天来第一个微笑。 可怜林警官遭受了来自年轻人的无情打击,抓着安全带眼泪汪汪。他青春正好他风华正茂。年老色衰什么的,跟他没关系。 叶颜示意林奇拿巧克力给小萱吃,笑着从后视镜里头看人:“小萱,你记不记得撞龙龙那个人长什么样儿啊?” 林警官翻出超市打折扫荡的德芙,笑眯眯地递给小萱:“来,你告诉警察哥哥,哥哥给你抓坏人,揍他帮你们出气。” 小萱身体往车椅缩了下,似乎十分恐惧:“我没看清,他戴着个鸭舌帽,他抱起龙龙就走了。” 林奇惊讶,难道真是苏启瑞?所有的条件都吻合。 “你的手机什么时候摔坏的?”叶颜冲着后视镜微笑,“吃吧,这巧克力味道不错。” 小萱抓着巧克力咬了口,抿进嘴里头仔细回想:“龙龙被撞的时候,我手机就摔了,不过还能打。后来车子回来,那个人下车抱龙龙,我手机被碰掉了,就不能用了。” 林奇愤怒:“那王八蛋就是故意的,不想让龙龙活下去。”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小女孩的脸上滚落下来,她哭出了声:“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拦住他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好怕龙龙会死掉。” 林警官见不得小孩子哭,尤其还是个如此乖巧的小丫头。他以前对毛家孙女的印象就是个不爱吭声的女孩,被弟弟欺负捉弄了也只是笑笑而已。 叶颜叹了口气:“别哭了,弟弟说不定会醒过来。没事的,你哭肿了眼睛过去,爷爷奶奶说不定会不高兴。” 小萱被吓到了,立即打起嗝来。 林奇赶紧递瓶矿泉水过去。他就不明白毛家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金贵着养呢。 女儿多可爱啊,他以后就想养个小姑娘。 可是好像叶大仙不想养孩子哎,这可怎么办?养个小叶大仙,那肯定得可爱到爆棚。 林警官偷偷摸摸地看叶大仙,却发现叶大仙的目光也落在后视镜上看小萱。 他顿时心花怒放。可爱吧,叶大仙多看看小孩子,一定会忍不住想生同样好玩的小朋友的。 小萱怯生生地将剩下的巧克力递到车椅的高度,冲叶颜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姐姐,这个给你吃。我隔着塑料袋掰断的,里面的没有碰。” 叶颜笑得慈眉善目:“没事,你吃吧,姐姐不跟你抢。” 林警官想捂脸,他晚上下班一定去超市给叶大仙买最好吃的巧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晋.江独发 车子开到仁安医院附近, 叶颜抬眼看后视镜里的小萱:“你是先去看贝贝还是龙龙?” 小萱抿紧嘴巴,小声道:“龙龙。妈妈不喜欢我去看贝贝。” 林奇皱眉:“不要理她。想看弟弟的话,哥哥陪你过去。” 人来疯了。自己没看好孩子出了事, 怪罪另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旁人体谅她突遭变故心神大乱不容易, 她自己也不能跟着打蛇随棍上, 揪着女儿不撒手。 叶颜揉揉小萱的脑袋,领着人往前迈步:“走吧,现在人都在icu, 先过去看看吧。” 不到探视时间, 医院也不会放人进去,估计只能在门口问问情况。 小萱的身体都成筛糠,脱口而出:“龙龙不是只伤到腿吗?他被撞倒后, 我们还说过话来着。” “失血的时间太长了。”叶颜轻轻嘘出口气,“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淌了好多血,地上全是血。红彤彤的, 一大片。” 小萱牙齿上下打颤,整个人哆嗦得不行。 一向心眼粗没肝没肺的林奇都察觉到了她的恐惧, 赶紧弯下腰安慰人:“别怕,医生姐姐不是救了他嘛。” 小萱往后退了半步,抬眼热切地看着叶颜:“姐姐, 你能救贝贝, 一定也能救龙龙, 对不对?” 叶颜残忍地摇摇头:“不, 我谁也救不了。无论是你弟弟亦或者堂弟,他们都还在鬼门关打转。最后能不能活下去,谁也不知道。” 林警官尴尬地笑,试图在小萱面前为现代医学背书:“你看看,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这里的医生那么厉害,肯定能救你两个弟弟的。” “每天这里都有人死亡,进icu本身就是一脚踩着鬼门关。”叶颜相当残酷地泼翻了林警官的心灵鸡汤,“现代医学也只能做到有的时候运气好,恰巧治愈了。仅此而已。” “家属呢?” 旁边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的口罩只拿下一半,蓝色的布料挂在耳朵上摇摇欲坠:“跟你们交代一下。非常遗憾,你们的孩子没能抢救成功。” 满怀期待等在门口的家属立刻软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叶颜神情冷漠地牵着小萱从哭闹声中走过,声音不轻不重:“医院里头最不稀罕的就是死亡。” 她感受到了掌心里头的瑟缩,她的话似乎吓到了牵着的小女孩。 “都是我不好。”小萱嘴巴一扁,似乎又要哭,“我没照顾好弟弟。” 叶颜摇摇头,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头顶上,半蹲着身子看她:“这不是你的责任。小萱,照顾弟弟从来都不是你的义务。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到底是怎么坏的?” 林奇满头雾水。那手机不是被车子撞坏的吗? 小萱瞪大眼睛,想要往后退,她的手却紧紧握牢在叶颜的掌心中。 “你打完电话之后,手机放在哪儿了?抓在手里?你不是蹲下来看龙龙的情况吗?抓在手里会很不方便。揣在口袋里,好主意,上衣口袋有拉链,不容易摔下来。” 小萱长长的眼睫毛迅速扇动了一下,她抿紧嘴唇没吭声。 “手机碎成那样,没有车胎碾压的痕迹,那只可能是被人用力摔在地方的。你没有理由砸手机,龙龙也不会。还有谁会这样做?” 小萱嘴巴一扁,哭出了声:“他抢了我的手机砸在地上,说会送龙龙去医院。我很害怕。爷爷奶奶都会骂我的,我没看好弟弟。” 叶颜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你早就猜到那个人很可能不会送弟弟去医院的,对不对?” 只是她不知道堂弟究竟去了哪儿。对未知的强烈恐惧,让她宁可相信弟弟已经被送去了医院。所以她当时面对120人员并没有提自己的猜测。 后来急救小组阴差阳错闹出的误会,让小小的女孩心头巨石放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眼见为实,才会中午就从学校跑出来,想去医院找堂弟。 “我不想龙龙死。”小萱捂着脸哭,“妈妈不喜欢龙龙,婶婶不喜欢我。可我真的不想龙龙死。” 小姐弟俩的关系远远没有外界想的那么糟糕。龙龙从爷爷奶奶那儿得了好吃的,还会想起来留一两块带姐姐一起尝。 妈妈看到之后,会揪她的耳朵,骂她不争气。一点儿吃的就能收买走。女孩嘴馋,将来只能出去卖。 林奇听得毛骨悚然。这哪里是当妈的能对女儿说的话。爱吃点儿好吃的有什么稀奇的,至于搞得这么上纲上线吗? “不奇怪。”叶颜冷漠脸,“呵呵,姑娘要多干活少花钱别嘴馋。化妆穿裙子都是在作践自己。” 林警官瑟瑟发抖,那好像都是女德大师们说的,他坚决反对。因为这是反智反人类。 “别听你妈的。想吃好的就好好学习,将来努力挣钱自己买。”叶颜拍拍小萱的后背,“现在,你告诉姐姐,那个带走龙龙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小萱怯懦地摇摇头:“我真没看清楚,他抱着龙龙就走了。我我只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个纹身一样的东西,星星有六个角。” 叶颜摸出手机搜索了片刻,调出图案给小萱看:“是这个吗?” 小萱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林奇好奇地凑过脑袋瞧:“这是什么啊?” “六芒星,发源于印度教的古代流派,奉行女.阴崇拜跟女性性中心崇拜。” 林奇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圣.娼听说过没有?这个传承教派推崇的就是圣.娼。”叶颜微笑,“以色列的国旗也是六芒星。” 林奇目瞪口呆,觉得这口味重的实在让人吃不消。啊呸,什么圣娼啊,本质上还不是性.奴,对少女的残害跟压迫。 小萱叫他们的话吓到了,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 “没事,性图腾崇拜在很多民族中都存在。”叶颜揉揉她的脑袋,“因为古时候人类存活率低,人类需要强大的繁衍能力生存下去。现在,你能否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奶奶去哪儿了?” “她,她说肚子疼。”小萱捏紧拳头,低着脑袋不敢看叶颜。 叶颜微笑:“她经常肚子疼吗?这学期开学之后,她疼过几次?” “一一般每个礼拜疼两次。” 林奇皱眉。这频率未免也太高了。早不疼晚不疼,非得送孙子孙女上学时才疼吗? “你知道奶奶去干什么了吗?” 小萱摇头:“不,不知道。应该去厕所了吧。” 林奇想笑,她是掉进厕所了吧。 “奶奶肚子疼之前,有没有人找过她?” 小萱不安地往旁边看,轻声道:“有的时候,她会看一下手机。” 现代社会,通讯方式那么发达,哪里还需要单纯地面对面交流啊。叶颜揉揉小萱的脑袋:“走吧,我们先去看弟弟。” 林奇脑袋里头上演各种小剧场。 看不出来啊,毛家老太瞅着又古板又严肃,居然还背着家里人偷偷溜出去。她到底私下在做什么啊。 “爷爷平常不让奶奶一个人出门,是吗?” 小萱双手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颜,又迅速低下头:“爷爷说女的不该在外头乱跑。” 林奇更加傻眼,实在难以想象。毛家老爷子居然管老婆管的这么严。 “龙龙知道奶奶去哪儿没?” 小萱愈发不自在,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每次奶奶都会给龙龙零花钱。” 为了防止孩子在外头乱买吃的闹肚子,毛家规矩不给小孩身上放钱。龙龙每次都要两块钱,买两根烤肠带姐姐分一根。 叶颜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再逼问小姑娘。孩子是最富有好奇心的,皮猴一样的龙龙难道从来不好奇奶奶去干什么了吗? 林警官眉毛纠成团,愈发怀疑毛家老太是给老爷子戴绿帽子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人穿过走廊,又往右走数十米远,icu冷冰冰的金属门就出现在眼前。 小萱本能地瑟缩。如果不是叶颜一直牵着她的手,小姑娘似乎都没勇气自己往前走。 “没事,龙龙不会怪你的。”叶颜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鼓劲,“你能告诉我,贝贝为什么会被烧到吗?” 小萱眼睛瞪得死大,几乎可以算得上目眦欲裂。她双唇哆嗦:“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注意看,我正在跟龙龙说话。” “奶奶在吗?奶奶在不在你们旁边?”叶颜平静地看着小萱,“她有没有往龙龙身上喷什么东西?” 小萱双眼茫然地看向叶颜:“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贝贝一下就烧起来了。” 旁边有医生护士推着担架床飞奔,不停地喊“让一让”。 跟在后面追的白大褂一路跑一路抱怨:“花露水里头含有大量酒精。你们给孩子抹那么多花露水,怎么还能在小孩旁边打火抽烟呢!真是害死小孩了。” 担架车拐个弯,消失在走廊后面。 叶颜轻声道:“那天晚上,你们是不是身上都喷了很多花露水?” 小萱抿嘴:“妈妈给贝贝喷了,我跟龙龙没用。” 婶婶去泰国玩,带回据说能驱蚊的青草膏。妈妈不高兴自己没出去玩,不让她用。那晚上,她怕在院子里头被蚊子咬,没拒绝龙龙给她拿来的青草膏,结果挨了妈妈骂。 贝贝被火烧到的时候,龙龙正在烧烤架子旁烤青椒,准备拿好吃的安慰姐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贝贝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小萱捂住脸哭,“我不该生贝贝的气。他其实是过来想找我玩的。我不想带他,我就没看他。” 再注意到贝贝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变成一个火球。所有人都傻眼了,火突然间烧起来,蔓延成火海。 如果不是龙龙逃跑时,下意识地拽着她也跑出去,说不定被火烧到的就不仅仅是贝贝了。 这也是母亲最愤恨的地方。起火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居然丢下自己的弟弟,跟外人家的小畜生一块儿逃走。 林奇无f.u.c.k可说。碰上这种事情,小孩子能够想到自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当是赖宁啊,偏向火山行?大人干什么吃的,好意思要孩子上刀山下火海。 “他妈当时正在玩手机。”叶颜压低声音,摸出湿巾给小萱擦脸,“行了,不怪你,咱们先去看龙龙吧。” 小萱眼睛红红,怯生生地跟着叶颜走到icu门口。 值班护士算是叶颜的老熟人了,听说她要问毛龙情况做病例回访,立刻痛快地翻出病历,朝她摇摇头:“就看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这会儿只能听天由命。” “能让他姐姐进去看看他吗?”叶颜摸着小萱的脑袋,“要不是这姑娘聪明又勇敢,打了120,她弟弟就没了。” “哎哟,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护士从窗户里头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好吧,姐姐给你破个例。由这个医生姐姐陪你一块儿看。” 两人进去的时候,护士叮嘱叶颜:“你看紧点儿啊。” 前几个月他们icu才出过事。 有个病人家属从国外赶回来,苦苦哀求护士让他看自己的老父亲。 实习护士心软,让他进去了。结果这人看自己肝性脑病发作的老父亲被束缚带绑着难受,自己偷偷摸摸解掉了。 这下好了,神智已经不受控制的老父亲手舞足蹈,一把拽掉了用来止血的三腔二囊管。胃里头立刻呼呼出血,老人很快就不行了。 家属立刻不干,将责任全都推到实习护士头上。因为没人跟他说过不能动父亲身上的束缚带。 他追着实习护士要打要杀。原本已经考取仁安医院的小姑娘被吓得,直接改行,回家开网店去了。 “也好,早日脱离苦海,及时走上康庄大道。”护士叮嘱叶颜,“不过,人家家里有房有铺,我连首付都攒不起。短期内还不想抬脚走人,您千万得悠着点儿。” 林警官在边上听得心惊胆战,感觉叶医生连考研都不必了。反正就算脱离120进入医院工作,也还是个火坑。 要不,就让叶子跟着卢教授搞流行病学研究?不跟人接触应该就不会挨打。 龙龙被安排在靠里面的位置。 小男孩脸上戴着呼吸面罩,面色苍白,连唇角沾着的血都没擦。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还有曲线起伏,旁人甚至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 小萱站在床边抹眼泪。她看到弟弟手上沾着的血时,小心翼翼地问叶颜:“姐姐,我能给龙龙擦一擦吗?” “小心点儿没关系。”叶颜掏出湿巾给她,“龙龙会感觉到你的。” 小萱轻声道:“从今天起,我也要为龙龙祷告。” 林奇惊讶:“什么祷告?” 冰凉的湿巾碰到龙龙手背的时候,小男孩的手指头动了一下。小萱欣喜若狂:“姐姐,我弟弟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有可能,这是好迹象,说明他对外界刺激有反应。” 值班医生过来查看龙龙的状况,笑着调侃叶颜:“哟,我们叶子果然是福星。说不定这孩子沾了你的福气,真能醒过来呢。醒过来就好办了。小孩子复原能力其实比大人强。” 护士朝叶颜打手势,示意外头有人来检查:“快走快走,现在护理部跟疯了没两样。一言不合就扣钱,借口五花八门。” 值班医生也催他们走:“看过了放心就行。我会跟他们说盯着的。护理部那帮人,我们都觉得吃不消。现实点儿行不行?现在医疗技术支持都忙不过来,要护士搞什么服务。” 叶颜不好意思再给人家添麻烦,赶紧带小萱出去。 “没事的,你先回学校上课,说不定晚上放学过来,弟弟就醒了。” 三人往楼梯走。从安全通道出去,到停车场最方便。 没走两步,他们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吵闹。 “说,你个老.逼狗,早上是不是又跑去传教了啊?妈的,老子不打服了你,你永远不会安生!”毛家老爷子脸涨成了关公,一巴掌呼在妻子脸上,“你个不要脸的老狗!” 中午大家都在午休,周围空无一人。 林奇赶紧上去拉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毛老爷子被摁住了胳膊,腿脚却干净利落的很:“老不死的东西,我要你去传教!” 毛大妈叫他踢了个踉跄,趴在地上哎呦叫唤:“你这样子,将来死了是要下地狱。我这是在积德,为我们家赎罪。” “去你妈的罪!”毛老爷子火冒三丈,“有种你走了表再回来!妈的,老子就该早点赶你滚。你不是要侍奉你们基督吗?去,滚去伺候,别再进我们毛家的门。” 林奇拦在毛老爷子前头,尴尬道:“毛叔,给侄子个面子。有话好好说。” 毛老爷子目光落在孙女脸上,怒火立刻转移过来:“你也帮着这老.逼.婊.子瞒家里头是不是?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上什么学,专门学这种歪门邪道!” 小萱吓得身体往叶颜后头缩。叶颜叹了口气,直接转移老两口的注意力:“龙龙刚才动了一下,医生说他有可能会清醒。” 站直了身板的毛老爷子跟躺在地上打滚的毛大妈,立刻跟装上电动马达一样,飞奔着蹿回大楼。 叶颜摸摸小萱的脑袋:“没事了,我们送你回去上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晋.江独发 林警官自觉有义务让孩子沐浴社会主义阳光真香, 哦不,是感受家庭的温和与慈爱。 他干巴巴地笑:“龙龙醒了,爷爷奶奶真高兴。”想想, 他又硬生生地强调军功章上有小萱一半, “你唤醒了龙龙, 你功德无限,爷爷奶奶都为你骄傲。” 这罐子鸡汤实在寡淡无味,连鸡精兑水都称不上。 小萱还不如喝白开水呢。她只缩着脑袋, 细声细气:“应该的, 都是我的错。” “你又不是变形金刚,怎么可能拦得住撞他的车。”叶颜揉揉小萱的头发,轻声道, “弟弟不会怪你的。” 小姑娘抿住嘴唇,小小的牙齿压在下唇上,留下凹陷的印子。 林奇手机屏幕亮了,他接起同事打来的电话:“你说的那嫌疑车辆我们排查了一下, 有两辆比较符合情况。” 因为浓雾天气限制,车祸现场附近的摄像头的确没能拍下有效信息。 但是, 任何车子都有来有往,不会一直停在原地不挪窝。它们会从一个路口进入,然后再从下一个路口离开。 这个行驶轨迹耗时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即便有浓雾影响车速放慢, 也有一定的规律可行。 警方调看路口监控后, 进行详细比对, 基本将范围明确在两辆车子上。 不过因为大雾的影响,车牌抓拍不是特别理想,还需要再按照号码排序再行核对。 同事调侃林奇:“您这是打算跟局长公子打擂台吗?人家一高压水枪逼得凶手跳楼,你就非得证明那不是凶手。” 呵,难不成他是无辜群众,被执法部门强逼着跳楼自尽以证清白。 “说的什么鬼话。”林奇立马否认,“那不是一桩案子好不好。被撞的孩子管我叫叔呢,我能让人孩子白喊我了啊。我肯定得逮到肇事者不是。” 他冲小萱笑:“放心,哥哥的朋友都很厉害,马上就能抓到撞龙龙的人。” 自降辈分起来一点儿也不心虚。 小萱垂下眼睫毛,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林警官简直要荡漾了。看看,小姑娘多乖多好啊。他就不明白为啥还有那么多人折腾疯了非得生儿子。 他今后就要个小闺女。 想想迷你号的叶大仙,眨巴着大眼睛乖乖地抱在他怀里,林警官的血槽简直能清空。 叶颜目光阴测测地扫过来,林警官赶紧擦擦嘴巴,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他都忘了,叶大仙好像对生孩子不感兴趣。 对,周末陪她一块儿送小胖宝去福利院。她跟宝宝玩开心了,说不定就会想生一个自己玩。 呃,要是还不想生的话,那他们以后去福利院领养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小胖宝就蛮好。肥啾啾的小姑娘,好像知道自己是叶大仙救回来的,特别黏她。 小姑娘能吃又能睡,一看就是好养活的主儿。 林家爹妈要知道自家儿子这般不靠谱,肯定会被这不孝子活活气死。幸亏他们不住一块儿,放过了彼此。 叶颜不知道雄性人类的脑内小剧场,只垂下头看小萱:“撞弟弟的人被抓到了,你高兴吗?” 林奇觉得叶大仙难得犯傻,居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看看俩孩子之间的感情就知道,小萱跟龙龙关系多好啊。 “那能不高兴?弟弟醒了,坏人抓到了,皆大欢喜!”林奇兴冲冲的,给小萱画大饼,“等你弟弟好了,哥哥带你们出去吃大餐。想吃什么,哥哥买单。” 小萱十分拘谨,只小幅度地点头,声音仿佛蚊子哼:“谢谢哥哥。” 林警官总算心满意足,朝叶医生飞眼睛,得意自己的孩子缘分值又上涨。 叶大仙摸着小萱脑袋,突然间开口问:“要不要再去看看贝贝?” 林奇抬手看表,有点儿为难:“算了吧,晚上放学再过来看。她下午还有课呢。” 他拿出车钥匙,对着自己车的方向摁了下,笑眯眯地看小萱:“走吧,哥哥先送你上学。” 车灯亮起的时候,叶颜的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推开车门打电话的年轻男人。 男人打电话的声音有点儿高:“行了,我知道,我这不过去看了嘛。醒就醒了呗,多大点儿事。” 他走近三人身边时,视线落在小萱脸上。 小女孩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舅舅舅。” “你好好的不上学,跑过来干什么?”男人脱下鼻梁上架着的镜,嗤笑,“你倒还是挺关心你堂弟的啊?” “不,不是的,我想来看贝贝。”小萱脸色惨白,简直吓得魂都不在身上了。 男人扯扯嘴巴:“你别忘了谁是你亲弟弟就好。女孩子尤其不能吃里扒外,向着人家。” “你误会了。”林奇暗自皱眉,拦在小萱面前向男人强调,“我们带孩子过来是为了调查车祸案,没其他的。” 男人又将镜架到鼻梁上,漫不经心:“调查?那你们警察可真够闲的。这么多杀人放火的不管,居然有功夫盯个小孩。他不也好好活着嘛。” “肇事逃逸,差点儿致受害者死亡。这罪行已经跟杀人没什么两样了,警察不调查这个调查什么?” “当然是调查杀人放火啊!”男人脱口而出,“别忘了还有个小孩被火烧的快没命了。” 林奇懒得再跟这种人讲道理,摇摇头,径自领着小萱往前走。 男人转头看小萱:“别忘了到底谁害了贝贝,你又是谁的姐姐。叫人家丁点儿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嘴馋逼.浪,懂不懂?” 林奇简直被这王八犊子气晕过去了。怎么说话呢,娘亲舅大,这是当舅舅的能对外甥女儿说的话?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毛家的大儿媳妇跟她这个弟弟果然血脉情深。 “不理他啊,咱不理他。”林奇拍着小姑娘的后背,“无志空活百年,有的人光长个子不长脑袋。” 那男人冷哼了声,掉过头又开自己的车门,好像连外甥也懒得再去看了。 叶颜突然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车窗内的男人:“这位先生,能否麻烦您回答几个问题?今天早上,您在哪儿?” 墨镜男嗤笑:“关你什么事儿?” “关这位警官的事。”叶颜指向林奇,“撞了龙龙的人,当然关警察的事。” 墨镜男立刻变脸,一踩油门就发动车子。 林奇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却已经本能地扑过去,拍对方车窗:“麻烦你下车,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男人哪里还会再听,车子猛的蹿出去。 林警官怒骂,赶紧摸出手机打电话,通知围堵黑色帕沙特。他目光扫过车牌号码时,忍不住艹了声,暗骂自己蠢。 交通监控里头拍到的车子号码,可不就包含这一辆吗? “钥匙给我!”叶大仙抢过林奇的宝马钥匙,直接将人民警察丢在车外,发动车子就飞驰出去。 林警官拍着车窗,二度被车子遗弃,只能眼睁睁地看汽车尾气。 “哎,你别丢下我啊。”人民警察想追,又瞥见身旁的小姑娘,赶紧拉着人一块儿朝前头跑。 叶大仙哪里还会再等人。她失了先机,叫对方跑出了数百米远。 路旁的梧桐树跟山樱大声替她鼓劲:“阿花,左边,他往左边路口去了!” 艹,想的挺美啊。一旦汇去主车道,再想当场抓人可不简单。 交警拦截需要时间,他要是溜走了,狠下心毁掉车子。警察就是再抓到他,想找确凿的证据也不简单。 叶颜猛打方向盘,毫不客气地穿过一辆大众,直接逼上去。 帕沙特被迫向左偏,然后车胎一歪,陷进坑里头。 旁边的木芙蓉惊得花枝乱颤:“哎呀,真的塌了啊,我还以为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呢。瞧瞧这地铁挖的。” 林警官坐着交警的车过来,魂都快吓飞了。 叶颜潇洒地丢回车钥匙:“没事,你的车好好的。” 林奇一把抱住人,简直要哭:“我管车呢,你有没有碰到哪里?” 叶大仙就是真仙女,也不能拿血肉之躯这么开玩笑啊!他在后头看着,都快晕过去了。 叶医生讨厌被雄性人类抱。小孩子跟女人都又香又软,雄性人类全又臭又硬,她不喜欢。 “哎呀,行了,你边上去。”叶颜一把推开人,冲到帕萨特面前。 警察已经将墨镜男从车里头拎了出来。他脑袋碰上车窗,往外滋滋冒血。 叶颜正准备当堂陈述他的罪行,男人已经指着小萱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婊.子,你竟然帮着外人害你妈跟你弟弟。小婊.子,以后你不得好死!” 林奇拦在小孩前头:“你骂谁呢,啊!你撞人还故意抛下孩子,你有理了啊。” “那小崽子心狠手辣,害了我外甥,你们怎么不管啊!小畜生,老畜生养的小畜生,野种下的蛋,还以为多金贵呢!” 骂骂咧咧的男人被警察带走了。剩下林奇在秋风中凌乱。他刚才怼人怼得欢实,现在却脑子转不过来弯。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大儿媳怀疑自家儿子贝贝被老二家的孩子龙龙烧了,于是找到娘家弟弟,策划车祸报复“凶手”。 舅爷下手之后心慌,本能逃逸。后头又害怕,折回车祸现场,带走被撞的龙龙,承诺送孩子去看医生。 可惜的是,他天人交战过后,最终还是怕承担责任,没把孩子送医院,而是丢弃在工地上。 叶颜看了眼小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吧,再不去学校,真迟到了。” 林警官腿软,目瞪口呆,眼珠子落在小萱脸上,轮也不轮。 等等,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小姑娘,从一开始就知道到底谁撞了她堂弟? “戴着帽子跟墨镜呢,那么大的雾,谁看得清楚。”叶颜明目张胆为孩子开脱,“走吧,上学去。” 小萱摇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去陪龙龙。” 林奇震惊,这会儿她还有脸出现在龙龙面前?她差点害得龙龙没命啊! 这不是两个孩子打了一架,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又成了没事人。这事的性质到底有多恶劣,她到底明不明白? 叶颜拉下林奇要举起来的手,叹气:“原不原谅,其他任何人都说了不算。” 比起迫不及待地判罪,也许大人们更应该好好思考为什么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敢说。 揭露母亲跟舅舅的罪行,会有什么后果。此前的人生经历已经给孩子写下答案。 父母与外家势必要恨她。就是爷爷奶奶跟叔叔婶婶,同样也不会给她好脸。 堂弟躺在病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也许醒了也会痴呆,一辈子需要人照顾。 久病床前无孝子。同样的,将一生搭在希望渺然的孩子身上,对父母而言也是沉重的负担。 谁会不怨恨。 她瘦小的身体能否承担起这样的怨恨?谁又会成为她的支撑与依靠呢? 她肯定非常害怕吧,当自己的伙伴躺在血泊中。 她肯定十分惶恐吧,当大人们询问车祸的种种细节。 她肯定无比后悔吧,当知道堂弟并没有被舅舅送去医院。 只是,自保的本能让她选择沉默。 勇敢的孩子常常在爱的滋润下成长,他们敢有勇气,因为知道会被鼓励。 缺爱的孩子往往怯懦,患得患失,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丁点儿都不敢放松。 叶颜在富有爱的环境下成长,她决定对人类的孩子宽容一些。 icu的金属门里头,小龙龙已经醒过来。他朝自己的姐姐眨眼睛,示意她将耳朵靠过去。 邻床床头柜上的仙人球尖叫:“阿花,他不会想咬断他姐姐的耳朵吧。天啦,太血腥太可怕了。” 龙龙艰难地嗫嚅嘴唇:“姐,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萱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龙龙裂开嘴唇笑:“我没事,医生说没关系,我年纪小,恢复快。” 小萱眼中的泪水愈发汹涌。 “好了,龙龙养养神,跟她有什么话好说。”毛大妈不高兴,将孙女拉到边上,冲大孙子讨好地笑,“奶奶给你用蜜水沾沾嘴巴,好不好?” 叶颜收回脑袋,拽着林奇往外走:“行了,有什么好看的。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恐怕管不了。” 孩子永远比大人想象中更加敏锐。小萱在毛家过的有多艰难,或许只有龙龙最清楚,也最能理解。 林警官总算想起了重点:“你怎么知道小萱舅舅是凶手的?” “因为很奇怪。凶手没必要用车来转移卢诗诗。车子的出现,其实是个累赘。” 尽管浓雾可以降低车子被监控拍到的概率,但是仍然存在拍照可能。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大雾天气,开车实在太危险了。且不说容易撞到人,司机自己发生车祸甚至丧命的概率也会提高。 既然这样,凶手为什么还要用车?他完全可以选择行李箱甚至垃圾桶这种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转运方式。 “所以,我判断车子的出现有可能是冲着龙龙来的。” 林警官表示佩服,他好像将简单问题复杂化了。其实这世上绝大部分案件都是熟人作案,动机无外乎金钱跟情感。 贝贝他妈始终对儿子烧伤一事耿耿于怀,想要报复简直理所当然。她在医院陪儿子,看到天降大雾,心思不活动才怪。 说不定,贝贝舅舅还存了直接绑架孩子,然后趁机向毛家勒索的心。 毕竟现在贝贝烧成那样,在分家大战中的分量已经大大降低。贝贝妈需要更踏实的钞票在手上才安心。 再残酷点儿想,对贝贝父母而言,这个孩子早已是累赘。 每年被父母丢在医院的孩子都不稀罕。 要脸点儿的以后再也不出现。 不要脸的,一旦等到孩子没被治好,出问题了,还会冒出来向医院索赔。 贝贝爹妈大概还拉不下这个脸。 贝贝舅舅想绑架致富。结果看到人晕过去不动弹,惊恐之下以为人死了,赶紧将孩子丢下车,不敢再拉着人往前开。 林奇讪笑:“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看出问题关键。我在边上还懵着呢。” “错了,其实我能发现他不对劲,关键在你。”叶医生冲林警官笑,“因为他不惜得罪你的代价,当面威胁小萱。” 正常情况下,即使这个当舅舅的人混账,想要教训外甥女,也没必要当着林奇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谁是亲弟弟。 林奇恍然大悟:“对啊,谁脑子不好,对着警察嚷嚷。” “错了,林少爷。毛家大儿子不是正想从你家手上接单子嘛。这位小舅子给他姐夫打下手,傻了得罪金主?”叶颜上下扫视林奇,“哎哟,失敬啊,居然没注意到您老人家的闪闪发光。” 林奇羞涩地眨巴眼睛:“其实人家一直都很低调来着。” 怪不要脸的。 不要脸的林警官觍着脸凑上前:“走,我送你回去睡觉。” “睡什么睡!”叶颜瞪眼,“麻烦您老人家用脑子想一想,既然不是苏启瑞的车撞的龙龙。为什么他车上有龙龙留下的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晋.江独发 林警官羞耻地捂脸。他忘了, 他光沉浸在抓到肇事者的喜悦当中了。 可是,为什么苏启瑞的车上会有龙龙留下的痕迹呢?他完全没道理做这事儿。即使是他残害了卢诗诗,那他也没必要再去动昏迷中的龙龙吧。 等等, 到底又哪儿不对。龙龙上过苏启瑞的车?他不是已经被小萱的舅舅丢下车了吗?他为什么还会在苏启瑞的车上出现? “送给警方的凶手。”叶颜翻白眼, “动机、行为模式以及证据都有了, 直接拿着这些就能结案。” 林奇叹气:“这凶手考虑问题还挺全面啊。看看,连警方的难处他都想到了,真的难得。可是他为什么要动龙龙呢?明明龙龙又不是他撞的, 他平白兜这么个大圈子干嘛?” 所有的事情都是多做多错。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完美犯罪基本上过程都极为简单, 留下的痕迹少,被人抓包的概率就低啊。 “啊——” 林警官没能继续感慨下去,就被呼啸的车子吓得浑身一震。他抓着安全带, 可怜巴巴地看着叶医生。不愧是小仙女啊,居然在市区也能把车子开成火箭。 叶大仙一脚油门,直接又将人民警察拖到车祸现场。 林警官茫然,这都看了多少遍。技术部门都在这儿地毯式搜寻过, 到底还漏下了什么? “距离,从龙龙车祸到他被抛下车的距离。”叶颜松开离合器, 车子继续朝前看,“你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奇不是特别肯定:“好像有点儿近, 不过当时雾很大, 也许影响了小萱她舅舅的判断。” “对, 正常情况下, 他应该将龙龙丢的更远。”叶颜手指前方,“那边也是工地。” 人类想要逃避惩罚,本能反应会远离犯罪现场,以示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 小萱舅舅都已经将外甥女的手机砸在地上了,肯定知道小萱拨打过120。这种情况下,他更加将龙龙丢远点儿,防止被120急救人员找到。 “但是,最后我们发现龙龙的地点,距离车祸现场很近。这说明什么?” 林警官总算反应过来:“说明龙龙被二次移动过!他被苏启瑞的车子运到了窨井旁边。那照这么看,这个人的目的应该是救龙龙啊。”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将孩子送去医院,非得大费周章如此折腾?孩子被发现的时间越晚,性命就越堪忧。 叶颜踩下刹车,伸头喊路边收拾垃圾的清洁工:“阿姨,我跟你打听个事儿。这边的窨井多久清理一回?” 清洁工放下手上的工具,擦擦额上汗水,用口音极重的方言作答:“我们这儿勤快,一个月就清理一回了。上个礼拜刚清理过,干净的。” “谢谢师傅,麻烦您了。”叶颜笑着递了瓶矿泉水过去,“您平常有没有看到谁对窨井特别感兴趣啊?” 清洁工摇摇头:“这我倒没注意过。” 林奇颇为失望,叶颜却笑容满面地跟对方道别。 林警官惊讶,摸不清楚叶大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叶颜轻轻地笑了:“这是等着我来呢。” “啊?什么意思?” “开苏启瑞车子的人,之所以将龙龙丢弃在窨井旁,是为了让卢诗诗被发现。”叶颜打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倒车。 林警官哪里还顾得上车子,注意力全集中到叶大仙的话上去了:“他疯了吗?他为什么要让卢诗诗被发现?” “因为这个人知道窨井里面的人快死了,他(她)不希望这个孩子死掉。” 林奇目瞪口呆:“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救人?或者打电话报警也行啊。他这是在拿两个孩子的命开玩笑。这是见死不救!” “如果他(她)袖手旁观的话,说不定孩子早就死了。”叶颜正色,“即使是丁点儿的善意,人类也应该感激。” 也许这个人看不下去卢诗诗被折磨致死,所以才开着苏启瑞的车子想要有所作为。可是戳穿这一切,他(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当他(她)目睹龙龙车祸之后,他(她)想到了全身而退的方法。 “他(她)将希望寄托在120身上了。希望120发现龙龙的同时,也能找到卢诗诗。” 120的规矩是出车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要车的病人,确定好病人去向或者对方明确不要车之后,才能空车返回。 林奇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万一120找不到人直接走了呢?就算找到人,除了聪明得不像人类的叶大仙之外,谁会想到窨井里头还可能挂着人? “他起码把窨井盖给拿开啊。就这样,指望你们找到人?他真打算救卢诗诗?” 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吧。用荒谬都不足以形容他。这脑回路清奇的。 叶颜叹气:“大概他(她)也觉得听天由命吧。” 又或者,这个人其实是冲着她来的。叶颜的目光重新落在西嘉大厦上。今天早晨,那个拿着红外线望远镜的人,观察的对象也许是她。 从辖区范围上来看,这里出事,首先最有可能被安排到的救护车就是他们组。只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这个人的选择带有风险性。 有可能他们的车子正在外头执行任务,调度台选择其他车辆过来接人。 林奇小心翼翼地看叶颜:“叶子,想什么呢?” “没事。”叶颜摇摇头,“你想办法打听一下毛大妈那个传教的事情。我总觉得怪怪的。” “哎哟,要不怎么时候我们心有灵犀呢。”林奇得意地看着自己闪烁的手机屏幕,冲叶医生眨眼,“我给我妈留言了。” 他家母上大人号称江州包打听,但凡认识人家的事情,就没她不知道的。 毛家的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林太太自然不吝于翻出来跟儿子分享。 没啥大事,毛大妈当年离家出走过。 “一点儿也不稀罕。当初他们家那片村子,男的基本上在外头打工,女的在家带孩子。叫什么来着,留守妇女。那时候不是什么功挺红的嘛。全村女的都在练功强身健体。” 后来这功被取缔了,传功的师父也离开当地。几个练的比较认真的人,就跟着师父跑了,追求大光明遍地黄金的美好世界。 林奇缺德,居然问他妈:“哟,那毛大妈找到金子没有?大家都这么熟了,千万得让她领个路啊!” “废话,她家不是拆迁了嘛。赶上政策最好的那几年,直接超越人家奋斗几辈子。”林母到现在都忍不住酸溜溜,“她老公有眼光,知道房子比钞票升职,除了自家的以外,还买了人家的房子。” 当年房子不值钱,不少人有钱第一件事是买车,来彰显自己的身份。等到后来房价坐上火箭,多少人拍着大腿后悔不迭。 林警官好奇:“那毛大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拆迁就回来了,被她老公狠狠捶了一顿。” 林奇龇牙:“这怎么能打人呢。我觉得毛叔不对,动不动就动手来着,看着瘆人的慌。” 他要在叶医生面前表明立场,他是斯文人,坚决反对家暴。不然就叶子的小胳膊小腿,肯定会被他吓跑的。 “搁着我都得捶她。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儿嘛,她跑出去的时候,把家里的贵重家电什么的都卖了。老毛那时候接木工活,年底才收账。她倒好,悄悄地问人家要了。加在一起,三四万块钱呢。十几快二十年前啊,什么概念。” 毛大妈卷了家里头所有钱,跟着练功的师父,跑了。 知道她这段底细的人,私下里议论过,怀疑毛大妈跟师父有奸情。后来之所以灰溜溜又跑回家,估计是因为在外头钱花光了,实在没办法。 林奇心眼真不咋地,很有落井下石的冲动:“她那师父呢?她那些练功的功友呢?怎么着也该同舟共济吧。” 林母在电话那头叹气:“她那师父为了增加功德,杀生证道,被抓了枪毙了。几个功友的家里人全都被带走了,好像跟着一块儿练功去了。” 林奇震惊:“疯啦?她们家里头脑子不好使,居然还敢跟着去练功?瞎胡闹也就算了,都搞出人命了。” “不练不行,不练人家就离婚!”林母压低声音,跟儿子神神秘秘,“他们那个里头乱着呢,女教徒发展信众要招待男的。估计被带走的老爷儿们也乐不思蜀。” 自古邪教目标基本上都冲着两个去的。一个是钱,一个是性。 完了,胡诌出教义的教主惊恐地发现,天底下的傻子怎么多如牛毛。他自己都被吓傻了,这才紧跟着起心思折腾出其他玩意儿。 手下这么多人,个个都拿他当神仙供着,不用白不用。不闹点儿事情简直对不起信众们那颗虔诚的心。 比方说金銮殿大家轮流坐之类的,完全可以考虑考虑。 至于死不死人,实在不重要。天底下人那么多,死几个真不算事儿。 况且,不死怎么极乐往生,不死怎么去铺满金子的天国。人固有一死,如论如何,都要死一死。 林奇皱眉:“那不是明确挂了号的邪教嘛,都取缔好多年了。教主在美国吃香的喝辣的,也没见他们自己寻死,活得可滋润了。” “有个屁用,多了去,信的还是信。教主跑美国算啥啊,跑到外太空都没用。”林母嗤之以鼻。 政府越是取缔越是管,他们越当成这些都是魔鬼撒旦的考验。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背叛对神的虔诚,否则灾难会降临到他们跟家人身上。 “早些年还有人上我们家来宣传,说什么地里头长出来的庄稼都是金子。听的人挺心动的。不是你跟我说谁吃金子不得噎死,我才反应过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遍地黄金不就等于遍地石头了嘛。” 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林警官惊悚,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居然还拯救他妈于水火之中。 “妈,你离这些人远点儿,越远越好。咱有空跳跳广场舞,上街买两个包,出门泡泡温泉旅旅游都行。千万别惹这些事情啊。” 林母鼻孔里头出气:“你妈有那么蠢嘛。知道能被忽悠住的都是什么人啊,没文化不识字的乡下妇女。你妈我可是城里人。” 那些小恩小惠,她不放在心上。 “上有老下有小,丈夫在外头常年不着家,连话都懒得跟她说的女人啊,最容易被盯上。为啥?因为她们精神空虚,没有人关爱她们。这时候啊,谁过来装模作样跟她们说两句暖心话,她们就死心塌地了。” 林母需要这些吗?不需要! 她家老林敢在外头搞什么幺蛾子,她锤死他!她儿子听话又懂事,除了一把年纪还不找媳妇给她生孙子外,人高马大一表人才,没啥不痛快的地方。 林奇为了方便随时向叶大仙讨教对策,手机开的是公放。他觉着现在自己浑身的皮全被扒光了,赤.裸.裸地呈现在叶大仙面前。 脸是什么?反正已经要不起了,索性不要。 “妈,现在毛婶信什么啊。我听毛叔说她偷偷出去传教来着。” “敬主呗。”林母脱口而出,“他们那一带的拆迁户基本上家家敬主。” “啥主?” 林母觉得自家儿子有点儿傻:“就是那个基督啊。动不动就找地方集会。老毛家房子不是多嘛,你毛婶就留了间给他们聚会用。呵,叫老毛发现了,那一顿好捶。” 林奇惊讶:“基督教不挺正常的,毛叔不至于这样吧。” “我也这么跟你爸说啊。你毛婶敬主之后,连麻将都不打了,多省心。不过老毛好像被她之前吓怕了,一直不准她再掺和这些事。” 林奇从他妈那儿问到毛婶经常去的教堂名称之后,坚决以自己要工作为由,拒绝跟他妈再进行母子间的心灵沟通。 他心虚地冲着叶颜笑:“嘿嘿,我妈只是关心身边人,其实她真不八卦的。最重要的是,我不跟我妈住一起,我是自由的。” 叶颜嫌弃地看了林警官一眼。一般人类缺什么,就会拼命强调什么。他妈不八卦才怪! 娶了媳妇忘了娘那都是理想状态。男人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生物,通常都是媳妇没进门,娘已经被丢到脑后跟。 “其实吧,我跟你说。我妈没掺和去敬主,是嫌弃教会里头穷人农村人多。”林警官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亲娘。 他家母上大人说了,跟那些腿上泥巴都洗不干净的人搅和什么。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共同语言。他还不如跟着太太团们出去旅游养生,过上等人的生活。 叶大仙哼哼,不予置评。反正跟她没关系,她可是跟林奇签了合同的。要是他妈敢到她面前作妖,她绝对不会给他妈面子的。 “其实你妈说的挺有道理的。你看女人结婚生孩子有什么好啊。忙成狗,累成猴子,完了还落不到一句好话,又苦又累又空虚,邪教可不就趁虚而入了嘛。” 林奇立刻强调:“你看我妈就没有这样。为什么,因为我们老林家的传统就是母系社会,全听媳妇的。” “呵呵呵,说到底,已婚已育女性的幸福主要靠丈夫的道德水平。” 林奇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老林家的传统就是思想道德水平高。” “切,道德这种东西只能要求自己,不能约束别人。”叶大仙丝毫不掩饰鄙夷,“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岂不是很可悲。” “不可悲,家庭幸福的快乐是其他任何事都替代不了的。人类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家庭幸福。” 叶颜摇头:“不知道,理解不了你们人类的想法。” 林警官委屈:“叶大仙,小仙女也得偶尔接接地气。” 叶大仙拒绝,她要一直当个美美的小仙女。是剧不好看了还是游戏不好玩了,或者上班没有意义了,好端端的结婚生什么孩子啊。看它们植物界就没这么多麻烦。 林警官一路都在积极努力扭转叶大仙的想法。结婚挺好,生孩子很好玩。哎哟哟,小豆丁们简直萌化人的心。 “不好意思,木人石心,草木无情。”叶颜踩下刹车。 林奇这才发现车子开到了教堂旁边:“哎,这不是毛大妈一直做礼拜的地方嘛。” 叶颜点点头:“对啊,看着不错啊,挺漂亮的。它家出租办婚礼收多少钱啊?” 林警官立刻高兴起来。看看,叶子思维跳跃,可没落下一个点儿。口是心非吧,说漏了嘴,她都已经考虑婚礼问题了。 “你喜欢西式婚礼啊?要不要中式跟西式各办一个,有轿子跟马车的那种。” 叶颜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喜欢啊。又是轿子又是马车,到底想干嘛,一趟婚礼结两次婚?” 你们人类可真够逗的。说到底,就是贪心,总想什么都占全了。 会说话的眼睛从来都不存在,即使存在也要面对物种差异语言不通的事实。 林警官觉得叶大仙那含义丰富的眼神是在指责他做事一点儿也不爷们,总是黏黏糊糊。他应该积极主动,赶紧敲定所有的步骤。 结婚可是大事,就是诸事从简,也能直接把人累塌一层皮。 车子停在教堂门口,林奇乐颠颠地下车,赶紧奔过去。准备找机会好好打听一下教堂的出租价格。 他一定要办场盛大的婚礼,让叶子不后悔违背自己不婚不育保平安的原则。 教堂里头三三两两坐着人,基本上人手一本圣经。有人在默默翻看,有人凑在一起讲话。台上的牧师静坐着,笑容温和地回答信众的问题。 叶颜拉着林奇朝前走。 有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过来,笑着冲他们点头:“新来的兄弟姊妹吗?一会儿我们还有新的活动。你们可以先坐着跟其他兄弟姊妹交流,没有带圣经也没关系,可以去那边取。” 叶颜冲对方微笑:“我们路过,有点儿好奇,想过来先看看。” “上帝欢迎所有人成为他的子民。”老奶奶高兴起来,“你们能走进此间,就是你们同上帝的缘分。” 叶颜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右前方的短发女人脸上。她微微眯眼,这是冯春的姑婆。 冯姑婆正在跟身旁的女人说话:“凡信仰我们的父,都会得到解脱。所有的磨难都是魔鬼作恶,只要我们沐浴在父的光辉下,就能获得救赎。” 林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讶不已:“这不是小佳她妈吗?黄总的老婆。” 叶颜沉默地看着女人木呆呆的侧脸。她似乎还没从丧女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朝前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 49 章 林警官立刻垮下脸。直觉告诉他, 都见着黄太太跟冯姑婆了,叶大仙来教堂肯定不是为了跟他商量婚礼。 冯姑婆唾沫横飞,一个劲儿拍黄太太的肩膀:“哎哟, 老妹啊, 我跟你说,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要死不活的,岂不是让那小三骑在你脑袋上拉屎。” 旁边人附和:“就是,冯姊妹话糙理不糙,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孩子没了, 首要任务是赶紧再生一个。你不生,自然有旁人帮着生。” 林奇皮笑肉不笑,冲白发老奶奶咧开嘴:“哟, 这上帝还劝生孩子啊,送子观音的活也接上了。” 缺不缺德,人家女儿头七还没过呢。这就忙不迭劝人生孩子了? 黄太太也是人才,家里供着佛像, 嘴里念着太上老君不算,现在连教堂也上了。果然一锅乱炖, 见神拜神见佛拜佛。 白发奶奶微笑:“在遇见真神之前,魔鬼总会幻化出各种模样迷惑世人。” 林奇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可也轮不到他们歧视土生土长的本土教派啊。 叶颜笑着接过对方递上来的圣经, 偷偷掐了把林奇的胳膊, 勒令他闭嘴。 林警官叫她眼风一扫, 顿时成了不留神撞见林妹妹的薛大呆子, 立刻全身酥倒,乖得不得了。 “谢谢您,感觉教堂果然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我们想自己先走走。”叶颜冲对方微微行了个礼。 白发老人笑笑,对她画了个十字:“愿父的光芒早日照耀于周身。” 前头冯姑婆的声音愈发大了:“哎哟,我的老妹哎。我看你这样,我真是急得要命。” 林奇皱眉,怎么哪儿都有这人。无利不起早,她快赶上给西门庆跟潘金莲做媒的王婆了吧。 “黄家保姆跟她是老乡。”叶颜随意翻着手中的圣经,头也不抬,“黄家办丧事忙不过来,保姆把她给带过来了。” 冯姑婆古道热肠的名声不是白传的。她迅速成了黄太太跟前的红人,人前都以姐妹相称。 林奇嗤之以鼻:“她这是没从冯春手上落到好,转移目标了?” 杨四海死后,各路人马围绕着他留下的财产展开了场轰轰烈烈的争夺战。 冯家跟杨家的老亲以安娜图谋不轨为名,直接剥夺安娜的继承权。冯春一下子成了众人眼中的功臣,因为她生下了杨四海的孩子。 这可是嫡亲的大儿子,子承父业,杨四海的财产肯定得大儿子继承。 叶颜跟林奇送冯春回家的时候,真是见识到了现实版的人间百态。在钱面前,人类的卑微无耻下贱肮脏无下限一览无遗。 叶大仙甚至想到了小时候看三毛的故事。一堆人为了钱甚至给小孩子三毛找姨太太。那时候觉得荒谬,现在却成了人间真实。 然而冯春辜负了冯家人一夜暴富的美好期待。她坚决要求带着孩子离开冯家,她要去福利院,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父母。 两边闹得一塌糊涂,冯家父母当着警察的面暴打孩子。最后警察都上警棍制止,强行将孩子带走,暂时交给民政局监管。 这场战役漫长而艰难,前景不容乐观。打孩子而已,打死打残也没几个人坐牢,何况是他家这种程度。想要由民政局接手孩子的监护权,比登天还难。 小冯春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她一定要离开冯家,她要读书学知识,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不让宝宝过跟她一样的生活。 冯家父母失去外孙这个最有利争家产武器,哪里肯善罢甘休,又吵又闹一地鸡毛。 冯姑婆没落到好,气咻咻地离了冯家的门,又将目光转向黄太太。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眼下正是黄太太最艰难的时候。 从女儿死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不是。丈夫冷冰冰,娘家弟妹看笑话,她真恨不得从楼上掉下去摔死的是自己。 “说这种怪话干什么。讲句你不愿意听的,没缘分的孩子都是小鬼,来捣乱的。别说我们吓唬你,如果不是这个小鬼挡着,你早就抱上儿子了。”冯姑婆瞪眼,“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黄太太按住自己的胸口,泪眼婆娑:“还说什么儿子啊,我现在真恨我自己,想要什么儿子呢。” 冯姑婆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虎着脸:“说哪门子鬼话。女人能不生儿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就是天仙一样的大明星,没有儿子照样被夫家休掉。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生儿子。不然小狐狸精一窝接着一窝,你拦都拦不住。” 黄太太只摇头落泪,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冯姑婆眼风一扫,突然间冲着门口道:“别小看现在的狐狸精啊,那真是各种手段用尽,不要脸!” 叶颜顺着她下巴点着的方向看过去,一位三十多岁的长发女子手里牵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正朝教堂里头走来。 林奇先是看到大人,惊讶不已。 原来黄总除了爱美秘书对象外,那位神秘的情人居然如此其貌不扬。个子不高,身形微胖,最重要的是脸上虽然化了浓妆,依然可以看出来五官实在平平。 叶颜的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牵着小姑娘脸上。十岁上下的女孩,白净纤秀,眉眼如画,楚楚动人。 安娜被捕之后,她名下的这个女儿诺诺因为年纪太小,最终被警方释放了。 才十岁的孩子,警察问什么她都满脸茫然。听说从来没进过学校,一直接受各种家庭教育。审讯她的警察一致认为教育成果十分够呛,她的文化教育程度连一二年级的小朋友都比不上。 不过鉴于她的国籍是k国,警察除了将她交给安娜的朋友抚养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办法要求她接受。 林奇也认出了小姑娘,嗤笑道:“哟,那个文轩怎么没收养她。好歹也是朋友一场,他不是搞教育的嘛。” 当初要不是文轩一个劲儿撺掇余溪去k国留学,说不定那姑娘还能留下自己跟父母的命。 叶大仙冲他翻了个白眼。雄性生物争强好斗的本能,只要照上面,肯定得挣个你死我活,丁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无聊。 诺诺垂下了头,可是冯姑婆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旧对着她冷笑:“小姑娘,你们国家都不讲究家教吗?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啧啧,谋财害命,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牵着诺诺的女人似乎听不懂国语,却也从冯姑婆阴阳怪气的表现出看出对方不怀好意,立刻用k国话回敬了几句什么。 “她说,请让一让,我们只是想来做祷告而已。”叶颜一字一句地翻译。 林警官真要闪瞎自己的24k钛合金狗眼了。他知道叶大仙博学多才博闻强识,可是,她为什么连k国话都听得懂。 这,这天底下还有叶大仙不懂不会的东西吗? 叶颜冲他邪魅一笑,抬高胳膊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有空就得多读书。” 林警官快要当场跪下。 窗外的鸽子树冲教堂里的菊花大喊大叫:“不要帮阿花翻译,她就会在人类面前装逼,特别不要脸。” 菊花细声细气:“是啊,江州的k国人基本上都会到这家教堂来祷告,所以我能听懂k国话。这几年,我们国内的人来的才多些。k国人反而经常在自家聚会了。” 洋文似乎激怒了冯姑婆,她恶狠狠地冲着对方喊:“这是我们的地盘,滚回你们自家国家去!呸!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你是跟男的睡了吧,否则那老狗怎么会娶你妈?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懂!”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冯姑婆没头没脑的话。 黄太太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冯姑婆愈发得意起来,手指头往前戳,似乎要捅到诺诺的额头上:“这个小婊.子的妈想谋财害命,自己年纪大了勾不动男的,就让女儿上。白天才领证啊,晚上就害死了男人。” 四周的信众齐齐变脸色,黄太太惊呼:“那不糟了。” “有个屁用,人家有儿子。财产都归儿子!女的关进大牢了,这小婊.子又骚里骚气地扭来扭去,不知道又想勾引谁呢!” 白发老太太原本在同牧师交谈,听到这边的动静,委实忍耐不下去,不得不出面阻止:“冯姊妹,在上帝面前,不得口出恶言。” 冯姑婆愈发激动起来:“我们的地盘,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什么都想抢我们的,怎么不滚回他们自己国家去!” 旁人也听不下去,开口劝道:“冯姊妹,上帝愿救世人,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 冯姑婆重重哼了一声,用手指头刮脸皮,龇牙咧嘴:“我要是你啊,早羞得找个树洞钻进去或者一头撞死算了,哪有脸再出来招摇过市。” “不可杀人,包括自身。”诺诺突然间抬起头,脸涨得通红,态度却坚定,“你妄言,父会降你的罪。” 冯姑婆嗤之以鼻:“父说不可杀人,但魔鬼应该斩杀殆尽。” 林奇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叶颜:“她们难不成是在辩经?我以为只有和尚才辩经来着。” 叶颜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她圣经只背过最有名的几个段落,方便出门装逼用。更深层次的,不好意思,她不懂。 幸而牧师又开始新一轮的讲经,所有人都回自己位上落座,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这样硬生生地中断了。 林警官不得不佩服,有信仰的人跟没信仰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搁在他妈身上,肯定捋起袖子叉腰跟对方大骂三百回合。 你狐狸精,你骂谁狐狸精呢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可以你来我往一整天都不带换词。 叶颜对牧师讲经不感兴趣,只拿着手机找先前招待他们的那位白发老人:“请问,您见过这位先生没有?我们在联谊上认识之后,他推荐我们来这家教堂。原本说他今天也会来的,可是我们没找到人。” 老奶奶仔细盯着苏启瑞的照片看了半天之后,不太确信道:“这位兄弟好像是最近才到我们教堂来的。今天他应该没过来。” “是吗?”叶颜收起手机,语带惋惜,“本来还指望他能带我们熟悉一下环境呢。” 台上的牧师清清嗓子,正式开讲。 白发老人冲叶颜做了个手势,自己跟着做起祷告。 叶颜拉起林奇的胳膊,两人静悄悄地从大厅中退出,避到里面的走廊上。 林警官简直惊呆了,他完全理解不能,为什么叶大仙能猜到苏启瑞有上教堂的习惯。 明明警方的调查资料当中,苏启瑞并没有宗教信仰。 “那只能说明你们调查的不够全面。苏启瑞跟爷爷奶奶长大,老人家都是基督徒,他怎么可能对教堂毫无兴趣。” 林奇还是转不过弯:“可可为什么非得是这家教堂?江州的教堂不少啊。” 苏启瑞工作的三中附近就有一家教堂,他住处距离那儿也很近,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叶颜叹气,目光在教堂里来回梭巡:“因为他不愿意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有宗教信仰。” 他的身份是公立中学的老师,有编制的那种。 二十一世纪都走过了快二十年,拿编制说事似乎荒唐又可笑。 可是倘若经历过如苏启瑞退役后四处打零工居无定所的生活,大概就能理解这份工作对他的意义了。 这是他绝望中抓到的救命稻草,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这份工作。 林奇变了脸色:“你是说,他之所以跳楼,其实是因为害怕失去工作。” “没错。”叶颜在走廊中穿梭,目光落在一扇半闭着门上,“如果被警察逮到他偷窥女人洗澡,那他肯定无法继续在学校待下去。” 苏启瑞带着望远镜的真正目的不是窥探百米外窨井附近的动静。他根本就不知道窨井里头吊着卢诗诗。他想要看的,是沐浴中的女性裸.体。 林警官突然间反应过来,叶子也在西嘉大厦洗过澡。艹,这是不是说明有王八犊子偷窥了叶子? 他浑身热血沸腾,很有冲动捋起袖子去干仗。 可惜叶大仙没有给他冲锋陷阵的机会,直接翻白眼吩咐他:“快,想办法把这门打开。” 走廊尽头的常春藤简直要捂眼睛:“阿阿花,教堂里头的东西千万不能偷啊,否则上帝肯定会降罪于你。” 旁边的棕榈树叹气:“随她去吧,反正我们也都没见过上帝。哎,你确定那个小姑娘来过教堂?我怎么没印象?” “晚上,她晚上过来的。” 棕榈树惊讶:“大晚上的,她为什么要来教堂?这也太奇怪了。” 叶颜轻声回答:“也许她心烦意乱,她希望在教堂中获得安宁。” 只是,这个可怜的姑娘没想过,她的安宁有可能是一辈子。 杂物间的门终于被林奇撞开了,发出的声响惊动了走廊尽头伸出脑袋的教堂工作人员。 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皱起眉头:“这位兄弟,请问你在做什么?” “小小猫,我们带着小猫出门晒太阳的。结果这屋子没关牢,它居然溜进去了。”林奇脸不红气不喘,对着杂物间里头一个劲儿地,“咪咪,乖咪咪,赶紧出来,跟爸爸妈妈回家。” 叶大仙没意识到林警官臭不要脸的占她便宜。她目光在屋中梭巡,嘴里跟着附和:“小坏蛋,赶紧出来,抓到你会打屁.股的噢。”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里有散乱的绳子,墙角突出的钉子上缠绕着一小段布条,应该是从谁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这儿应该没有猫。”中年女人面色不虞,“还请你们出去找比较好。” 叶颜蹲下身,仔细看着绳子跟布条的材料,轻声道:“我能问一下这里的主人是谁吗?真不好意思,未经允许,我们就擅自进来找猫了。我想请求他的原谅,同意我们继续找下去。” 女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强行耐下性子:“好了,你们现在出去的话,想必主人不会太介意的。” “不不不,这只猫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所以我一定要找到我家咪咪。”林奇睁眼说瞎话,活像屋里头真有只猫一样,“我亲眼看到它钻进来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响起小奶猫的叫声,细声细气的,嗲得不成样。 中年女人微笑:“看,小猫跑出去了。” 林警官后悔刚才自己没说丢的是狗。他讪笑着朝门口走,眼睛盯着窗外那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花猫,很想继续撒谎,这不是他家的猫。 “陈姊妹,这是新来的兄弟姊妹吗?”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过道尽头走过来一位穿着长衣长裤的男人。 因为逆光,林奇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不是,贾兄弟。这两位客人只是走错对方而已。清单上的东西您买全了没有?库房里头好像已经不够用了。” 是贾伟,或者说冒用贾伟身份证的男人。他曾经在雨夜抱走冯春的宝宝,原本叶颜应该在中秋节前夜抓住他的。 贾伟扶着手中的推车,微笑:“都买全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奇跟叶颜脸上时,突然间神色大变,转身就跑。 林奇下意识拔腿便追。跑什么跑,没干坏事的话,为什么看到警察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 50 章 已经不用问了, 这间杂物房日常归贾伟使用。 中年妇女呆愣当场,焦急地追上去:“贾兄弟,你做什么?” 走廊上的常春藤尖叫:“啊, 果然是他。我就说他很奇怪。成天住在教堂里头, 都没有家人的, 又不是牧师。阿花,你怎么不理我啦?” 叶颜已经跑出走廊外。 她真不喜欢抓坏人啊,她还想撒手不管, 直接让人民警察追下去。她讨厌跑步, 她上班的时候跑多了,跑伤了。 教堂后面的雪松嗤之以鼻:“你就是懒,你就是不热爱运动!” 明明她是靠脑袋吃饭的!叶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反驳雪松的力气都没有。 要你们这帮子家伙有什么用,这么多花花草草居然没一个注意到卢诗诗在这儿被贾伟绑架了。 雪松理直气壮:“人类注意过我们谁折了树枝掉了叶没有?” 那个女孩子又没喊又没叫的,谁知道她被人绑架了啊。 她为什么不喊不叫呢?叶颜拼命往前追,难道是情况太突然, 她没反应过来? 前头传来“哐”的声音,鸽子树发出尖叫:“啊!阿花, 林警官跟他打起来了。” 叶颜捂住自己的胸口,简直快跑掉半条命。她要死了,她再也不要跑步了。前头两个人脚上装了电动马达吗?都是生物界同类, 好好的搞什么电子产品。 鸽子树叹气:“阿花, 你不能再吃了睡睡了吃了, 你得加强锻炼。不然以后你可怎么办?” 它真愁啊, 阿花混得不好,丢的是它们植物界的脸。幸亏动物界还没修炼出妖精来,否则它们肯定要嘲笑的。 就这样,鸽子树每次看到教堂后头野猫那睥睨的姿态,都觉得这些猫看它们植物的笑话呢。瞅瞅,有啥前途,唯一修炼成精的不过这样而已。 教堂的门开了,小女孩诺诺哭着冲出来。 后面还追着冯姑婆尖锐的嗓门:“哎哟,到底是野种。都这样了,居然还有脸出来卖骚爱现。” 那个帮忙照看诺诺的女人追出门,口中焦急地大声喊着什么。诺诺却充耳不闻。 林奇跟贾伟撕打在一块,一时间人民警察占据上风,一时间假冒身份者压在上头。 叶颜凑近两步,差点儿被拳风扫到,非常现实地退后,摸出电话报警。抓人吧,绑架残害卢诗诗的凶手就在这儿。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下黑手,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也就没人知道了。 诺诺冲着女人大喊大叫,即使鸽子树外语水平不佳,听不懂她具体说了什么,叶颜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 这个小姑娘,到底从哪儿来,又经历了什么?她在安娜的诈骗集团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被迫的帮凶还是比虎更凶残的伥鬼? 女人拉着诺诺的胳膊,试图让她安静下来,然而诺诺不停地甩对方的手,坚持不肯再回到教堂当中。 叶颜两只眼睛简直不够用了。她既要关心左边拉扯的女人,又要留神右边滚在地上打架的男人。旁边的花花草草还在集体起哄:“阿花,上啊,让他们知道花妖的厉害。” 啊呸!一群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家伙! 叶颜目光落在院中的扫帚上,狠狠心抓在手里,趁着林奇一脚踢开贾伟的机会,毫不客气地挥舞上去。 贾伟猝不及防,伸手抓扫帚尾巴往前拽。叶颜半点儿骨气都没有,直接松手。他力道没控制好,身体往后倒。 林警官见状,立刻摸出手铐,准备一举擒获对方。 正当他要往前扑的时候,一直在跟临时监护人吵架的诺诺突然间跑起来,却被掉在地上的扫帚绊倒了,恰好摔在贾伟身上。 贾伟伸手跟鹰爪一样,死死卡住诺诺的喉咙:“往后退,老子手上已经有一条,不在乎再来一条!” 诺诺被掐得死紧,眼睛不停往上翻,两条腿也在不住地踢动。 直觉告诉林警官,眼前的这个男人说到做到,他真的能干出直接掐死小姑娘的事。 “你别乱来。”林奇眼睛死死盯着贾伟,寻找合适机会,试图将他手上的人质救回来。 叶颜跟着帮腔:“我们只是想去你屋里头找小猫而已,你干嘛突然间跑掉。冒用他人身份证虽然违法,但不至于要枪毙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贾伟的眼睛往外凸,鼻翼翕动。他脸上浮现出冷笑:“呵,都当我是傻子呢。别动,再动我就要了这小娘皮的命!” “我告诉你啊,你原本只是冒用他人身份证,现在罪名已经增加到袭警、拒捕以及性质最恶劣的绑架。我告诉你,你现在悬崖勒马的话,也就是在里头关上十天半个月。可要是继续下去,那就要蹲牢房了。” 贾伟目光在林奇跟叶颜之间游移不定,突然间咧开嘴巴冲叶颜笑:“别想骗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可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诺诺趁着他分神的时候,手乱挥乱舞,指头戳到了他的眼睛。 贾伟发出一声闷哼,掐着她的手愈发用力:“都当我是傻子是吗?不,我不傻,我清楚的很。” 诺诺的脸色立刻变成青紫,严重的窒息让她踢打的脚都变得无力。 带着她来教堂的女人发出尖叫,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往胸口上画十字。 教堂里头却传来钢琴跟乐曲声响,做礼拜的人们齐声高唱颂歌。 白发老太太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匆忙赶出来,看到的也是诺诺奄奄一息的惨状。 “贾兄弟!放下她,上帝告诉我们,不能杀人。”她试图靠近贾伟,想要说服对方。 然而贾伟手上的力气愈发大了。他完全没耐性再跟这些人多啰嗦。他要离开,带着手上的小人质离开。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颤抖着摸出自己的钥匙,她可以帮助贾伟逃跑,只要他能在前面路口将诺诺推下车就好。 “贾兄弟,请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白发老人央求着:“请你住手,上帝会宽恕你疯狂中犯下的罪孽,只要你停止伤害。” 贾伟人往后退,停在橘黄色的小车前:“滚,你们都给我滚远点儿。我的父会保佑我,你们不要再痴心妄想。伟大的父,请赐予我力量。我是你最忠实的子民,我全身心地奉献我自己。” 老人简直要哭了:“贾兄弟,上帝不需要你这样的奉献。上帝希望他所有的子民都和睦相处。” “闭嘴,你这个撒旦魔鬼,你们都是撒旦魔鬼!”贾伟侧身拖着诺诺上车,一踩油门,朝白发老人跟提供车子的女人冲过去。 林奇跟叶颜不得不立刻将人扑倒在旁边。等到他们再起身的时候,橘红色的车子已经变成小黑点,消失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妈的!”林警官怒了,立刻飞身跃上自己的宝马,松了离合追上去。他就不信了,他的宝马会追不上前面那辆小破车奥拓! 叶颜没跟林奇抢方向盘,车子追出两里地远的时候,橘红色的奥拓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林警官一踩油门,决定想办法逼停对方。 叶大仙突然间伸出手,猛打方向盘,前面斜刺里冲出辆重型卡车,堪堪擦过它的宝马车头,重重地朝前面的奥拓撞去。 车子几乎当场变成橘红色的铁皮,林警官只来得及看到蔓延开的血迹。是人血,带着腥味的人血。 他瞪大眼睛看着前面,肇事的重卡根本没停下的意思,直接一路勇往直前。 林奇对着电话大喊:“拦车,一辆东风重卡,车牌号是” 完了,刚确定嫌凶就死人。这辆卡车肯定是故意的! 一定是买凶杀人,对,这个贾伟背后肯定有指使者。不然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卢诗诗?那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姑娘,跟他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奥拓车主一路跑着追出来,看到车祸现场的惨烈状况后,捂着眼睛跪在地上,用不流利的国语喊着:“诺诺——” 车子跟人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铁包皮还是皮包铁。 林奇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人,叶大仙却态度冷淡:“别哭,她已经跳车了。” 车子刚蹿出教堂院子不久,被丢在副驾驶座上没来得及禁锢的诺诺就飞身跳到旁边的矮冬青上。 小姑娘除了体表有点儿擦伤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严重的伤情。 周围一圈大人围着她称呼勇敢。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全身而退,这孩子的确不是一般人。 胡医生给她做完初步检查之后,忍不住夸奖了一句:“不错,好好活着,走,哥哥先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警察已经抵达教堂,将整个杂物间翻个底朝天。一点点的物证积累在一起,他们基本上能够断定这里就是卢诗诗被绑架的第一现场。 贾伟在这里,残酷地折磨了这个女孩子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将卢诗诗偷偷放上了苏启瑞的车。 警察从模糊的监控中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牧师承认自己曾经见过苏启瑞,因为他来找自己做忏悔。至于忏悔的内容,抱歉,身为牧师,他有义务为自己的信徒保密。 林奇跟着叶颜往外头走:“也就是说,苏启瑞从一开始就被确定好了当替罪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父母总归会发现卢诗诗的失踪。她的尸体也总归会被发现。警察肯定会查找凶手。这个时候,即使你们发现不了端倪。凶手也会将线索送到你们眼前。” 林警官有点儿面上挂不住:“我们警方没那么无能吧?我们肯定能找到线索。” “不,无能的是我。”叶颜焦灼地抿住嘴唇,“那个背后的人把我当成猴子耍,耍的我团团转。是他(她)告诉我凶手在教堂的。” 林奇满头雾水:“怎么讲?他怎么告诉你的?” “毛大妈,毛大妈一直在这个教堂做礼拜。龙龙不是偶然被挑中的,如果小萱舅舅不动手的话,那么龙龙跟小萱也会成为这局棋中的一部分。” 林奇目瞪口呆:“他这么大费周章不把人命当命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你传递信息?” 为什么要传递给叶子?叶子明明只是个120医生而已。 如果觉得他们娶公安局的刑警无能,他为什么不闹到市局甚至省厅去。 叶颜摆手:“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贾伟的死也是他(她)算好了的。这个人不希望贾伟继续活着。” 林奇快要咬自己的手指头了:“你的意思啊,这人的目的是为了打击安娜的犯罪集团?” 叶颜摇头:“不,我觉得他(她)更加像是在争权夺利。这个集团背后的势力很大,他(她)希望凭借外界的力量干掉对手,然后一口吞下。” 自己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外界力量。 有人察觉到了她的超能力。从安娜落网那件事开始,一直有人在背后默默盯着她,引诱她。 不,这些或许都是他抛下的诱饵。借由这个过程,对方可以估算出自己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 他不能损耗自己的力量,所以他要将对手慢慢暴露在她面前,借由她去削弱对手的力量。 “这个人对贾伟跟苏启瑞的情况都了如指望,也知道卢诗诗以及毛大妈的情况。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算计当中。” 贾伟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或许才意识到自己被出卖并放弃了。 叶颜拨打胡医生的电话:“诺诺情况怎么样?” “身体基本上没事,不过她情绪受了非常大的刺激。心理门诊说这孩子曾经有应激障碍,现在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叶颜重重地吐出口气。这个小丫头肯定不愿意配合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了。 她为什么冒死跳车,因为她清楚贾伟很快就要丧命。她不愿意被扫到台风尾。 林奇惊疑不定:“你是说,她知道贾伟的事情?她知道贾伟绑架卢诗诗?” 这实在有点儿乱,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为什么,我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先去这位金女士家里看看。”叶颜揉着脑袋。 对,卢诗诗大晚上跑到教堂来,目的并不是为了祈祷。她对神学毫无兴趣,也不信仰上帝,她过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找人。找一个她十分信赖的朋友,能够跟她一起发泄对父母不满的朋友。 这个朋友温和又善解人意,总是能够倾听她心中的烦闷。她苦恼于父母对还未出世的孩子过度的关注,她讨厌他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生二胎。 她很烦,烦到不愿意跟任何人多交谈,她只想寻找自己的伙伴。 “什么人会成为她的伙伴呢?” 林奇不假思索:“对她生活了如指掌,跟她非常亲近的人。” “错了,人只会在陌生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秘密。因为只有陌生人才不会侵入自己的生活,让生活因为这个泄露的秘密变成一团糟。” 卢诗诗不会告诉自己的同学。她是个骄傲的小姑娘,不愿意自己沦为同学同情的对象。 因为试图举报苏启瑞,她在学校的处境相当艰难。越是这样,她越要抬起骄傲的胸膛,坚决不想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 她一定要挺住,她其实没那么难过,她只是需要有人陪她说说话,发泄她的难受。 “这个人最好跟她年纪相仿。因为她对父母的怨恨已经延伸到整个成.人世界,她觉得大人都是不可信的,无论家长还是老师,都不值得她信任。” 林奇有点儿晕:“同学不行,家长不行,老师也不行。那到底是网友还是笔友?他们总归要有联系途径。” 叶颜侧头看他:“原本我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那个诺诺实在多此一举了。” 她到底年纪小,在贾伟被警察按住的第一时间,她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拦住贾伟可能向他们透露的信息。 金女士是开舞蹈教室的。她名声在外,不少人慕名而来,跟着学习现代舞。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卢诗诗应该在金女士的舞蹈教室上过课。” 从她站立时的步法以及挺拔的身形,都可以看出她接受过舞蹈训练的痕迹。在舞蹈教室中,她认识了诺诺。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变成了朋友。 诺诺一直在家中接受教育,这对卢诗诗而言是新奇的。所以两岁的年龄差没有构成她俩交流的障碍。 大概真如卢诗诗母亲说的那样。一开始,她对母亲生不生二胎没有太多概念。直到后来,她的火气才越来越大。 这个过程中,除了有卢家父母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是不是还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将她三分的反感无限发酵,到最后,她甚至根本不愿意再面对母亲要生二胎的事实。 还有比自己的小伙伴更有力的说服对象吗?小伙伴能够体会到她的痛苦与绝望,始终站在她这边,支持她鼓励她安慰她。 她希冀获得的心理抚慰,悉数都从小伙伴这儿获得了。 中秋节,明月当空,原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光。她却跟父母大吵一场。也许她并不愿意这样,只是她已经疲惫到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她累了,她倦了,她想找自己的伙伴说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 51 章 车子开进东方花园, 停靠在二层别墅前,门口挂着舞蹈教室的招牌。 林警官不由得感慨:“搞课外辅导真能挣钱,不然人家连房租都挣不回头。” 一隐形资本家说这些, 简直就是大型双标打脸现场。 林警官君子坦荡荡:“ 不挣钱谁愿意做生意啊, 时刻承担着赔钱的风险。” 叶大仙白了他一眼, 目光下意识往左边看。 中秋节当晚,她曾经在这里接过出车任务。有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从家中二楼跳下来,意外身亡。 孩子的头七还没过, 今天已经有一堆人迫不及待地撺掇她母亲赶紧再生一个。人类的世界, 复杂又现实。 大概生物的本能都是趋利。 人类并没有比植物更重感情一些。 笑闹声由远及近,一群身穿校服的孩子在老师模样的女人带领下,朝别墅走来。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 立刻开门,伸出染成金色的头发,笑着招呼:“快进来吧。大家先跟着老师做热身运动,将身体活动开。” 院中的房门开着, 舒缓的乐曲声传出来。 孩子们叽叽喳喳,笑闹着推攘彼此, 往院子里头走。 叶颜注意到,进去的全是女孩子,年纪集中在七八岁到十岁出头之间, 应该还在上小学。 孩子们进门之后, 准备关门的金发女人终于注意到叶颜跟林奇的存在, 略带点儿疑惑:“请问, 你们是谁的家长?我还想没有收到提前接孩子回家的通知。” “是这样的。”叶大仙一把拉住林警官,笑容满面,“现在不是取缔小饭桌嘛,我们家孩子放学后没人接。小姑娘,想学着跳舞培养气质。你们家好像能帮着接孩子,直接过来学习,是不是?” 林警官浑身一惊,没想到叶大仙连以后孩子上学怎么办都考虑得这么清楚了。 没关系,他妈成天想着抱第三代,已经从非孙子不要发展为生个猴子也是宝。将来他们家的孩子绝对不愁没人带。 金发女人满脸堆笑:“理论上可以,不过学校不能太远,不然我们人手排不过来。我给您拿一下我们负责接孩子的学校名单。您家孩子在哪儿上学啊?” 叶颜一时语塞,他们组担架员家孩子在哪儿上学来着?呃,实在想不起来。她距离小学毕业的时间略有些久远,不太关心这些事。 屋中的音过门缝传出来,隔着落地玻璃窗,换上练功服的小姑娘们在老师的指导下舒展自己的身体。 院子里头的木槿花很不像话,懒洋洋地抖着枝叶:“学校?不好意思,我都快被人类小孩吵死了。我对他们毫无兴趣。” 它才懒得管这些孩子到底来自什么学校呢。 金发女人疑惑地看着叶颜跟林奇:“先生、太太,您家的孩子到底在哪儿上学啊?” 关键时刻,林警官总算靠谱一回,拿小萱跟龙龙的学校充数:“清水路小学。平常都是我妈接送孩子,一时间我们还真想不起来。” 他手搭在叶大仙肩膀上,冲对方挤眉弄眼:“你说是不是啊,宝贝儿。” 叶大仙干巴巴地笑:“一孕傻三年,年纪大了,记性到底不比从前。” 金发女人热情地恭维:“哪里有啊,太太您看上去跟大学生一样,又年轻又漂亮。” 叶医生抖落林警官还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皮笑肉不笑:“我也这么觉得。” 林警官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脸,总怀疑叶大仙在歧视他已经是三字开头的人。 “清水路小学是可以的。虽然有点儿远,但我们目前有学生在那儿上学。”金发女人笑着冲林奇点头,“您跟您太太看上去真是天生一对,太般配了。” 林警官心花怒放,简直快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好在他目光落到正房门口时,总算记得革命尚未成功:“咦,你们家的孩子没有在比赛中得过奖吗?为什么都没宣传照片?” 他印象中这种培训机构外头都会摆上宣传展板。夸张点儿的还会拉起横幅,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看到的那种。 金发女人笑着拿起一本宣传册递过来:“我们希望孩子能够在平和放松的环境下享受舞蹈。上帝爱人人,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天使。” 叶颜低头翻看宣传画册,没几页就找到卢诗诗身穿舞衣,手捧奖杯的照片。她笑着伸手点:“这小姑娘真好看。” “这是我们的老学员。小姑娘今年升初中了,学业负担重,今天没过来。” 叶颜附和着夸奖:“一定是你们这儿老师教导有方。真可惜,要是她在的话,我真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练习的。” “没关系,我们老师对孩子的情况都比较了解。您跟您先生如果有意,等小课结束,我们老师可以当面跟您二位聊聊。先根据令媛的基本情况,帮她制定初步练习计划。” 叶颜击掌,言笑晏晏:“那可太好了,我们就害怕打扰老师工作。那个,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这边走走,看看环境?” 金发女人笑容满面,语气中带着推销人员特有的夸张热情:“当然可以,我们欢迎家长提意见。我们愿意成为家长忠实的后盾,请你们放心地将令媛托付于我们。” 叶颜与林奇相视而笑,叶大仙开口:“当然,我们也希望孩子能快乐成长。” 东方花园二层别墅的格局大同小异。这一间与黄太太家从外形上看,更是如出一辙,只是一楼的房间被打通成两间大教室。 “更衣室跟沐浴房在二楼。”金发女人笑着将他们带上楼梯,“我们非常注重劳逸结合。如果父母有事,不能及时接孩子的话,我们二楼上也有专门的房间给孩子们复习功课。” 她领着人参观完更衣室以及沐浴间之后,又推开自习教室的房门。三排桌子排成缺边的口字型,每排六张,一共十八章单人课桌。缺口对着落地窗方向。 叶颜站在窗边往下看,屋子后面绿草如茵。因为身处江南,即使已经入了秋,草坪依然绿意盎然。 “小姑娘们怕晒。”金发女人笑容满面,“等到太阳下山后,她们很喜欢聚在草坪上玩。我们鼓励孩子亲近自然。” 叶颜眯起眼睛看窗外,突然间开口:“草这么厚,从上面摔下去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金发女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哪里会摔下去呢。你看,我们外面安装了防盗窗。” “很新呢,你们真注重保护孩子的安全。”叶颜笑容可鞠,姿态简直可以称得上赞叹。 金发女人讪笑:“那当然,我们从事的是教育工作。” 林奇皱眉,目光看向草坪,又下意识地往黄太太家方向看,恍然大悟。他知道两处地方到底有哪儿不同了。 舞蹈教室下面的草坪没有假山! 他瞪大眼睛,声音都结巴起来:“请问,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个叫黄佳的学生。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孩子意外坠楼身亡了?” 楼下的草坪没有院子里头的木槿花傲娇,温声温气地回答叶颜的提问:“是啊,诺诺从楼上跳下来过。才不会有事呢,她学过体操,可以在空中翻跟头的。” 嗯,她们聊什么?草坪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草坪里头散落的小蓝花声音跟花瓣一样单薄柔嫩:“啊,你怎么忘了呢。她们在说妈妈生孩子的事情啊。诺诺妈妈不是要结婚了,肯定会生小弟弟。她担心弟弟会抢走妈妈的宠爱呢。” 林警官脑洞大开。这个叫诺诺的小丫头,会不会故意撺掇自己的朋友小佳跳楼。用这种手段来威胁她的父母,好让他们打消生二胎的念头? “小佳脾气真不怎么样。”草坪摇头,“不就是她爸爸当老总嘛,每次都头昂得高高的。嗯,也就是诺诺脾气好,什么时候都哄着她。哎,没想到她真跳楼摔断脖子了。” 小蓝花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其实这样也没有多糟糕啊。不然等到她弟弟妹妹生下来以后,她说她会放火烧死他们的。” 好凶的,无论诺诺怎么劝,她都一口咬定只要她妈敢生,她就敢放火烧。 后来诺诺被吓到了,一直不停地哭,说都怪她。妈妈改嫁生弟弟本来很正常,就是爸爸妈妈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弟弟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弟弟才是传宗接代的人。 “本来是诺诺为她着想,结果小佳反而骂她,说她太软弱了。女人一定要自己争气,不然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小蓝花疑惑,“可是,家产难道不是她父母挣的吗?不管传给谁,都轮不到她做主吧。” 叶颜叹气,在这种情况下,诺诺越是强调己方的弱小,越是会激发起小佳的叛逆心理。 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手段却丁点儿不含糊。她做尽好人,却挑起孩子对父母的仇恨。 哪儿有完美的亲子关系呢?即使再相爱的人,也会有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瞬间。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都不完美。沟通以及彼此包容,才能获得和谐健康的相处模式。 诺诺像一个催化剂,放大了女儿对父母跟尚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的恨。 她利用孩子害怕失去父母关注的天性,增强她们对未来的恐惧。这些负面情绪最终导致她们与父母的疏离。 草坪温声温气地替诺诺辩解:“不是的,诺诺一直在劝小佳。后来,她害怕小佳真的会去杀人,还吓得哭了。” 仅仅不过是哭泣而已吗?她难道没有采取其他措施? “有。”小草骄傲地挺起胸脯,“如果没有孩子诞生,那小佳就不会犯罪了。诺诺偷了金老师的避孕药给小佳,我亲耳听到她们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 52 章 多聪明多善解人意的好朋友啊, 想她所想,急她所急。 小草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语气骄傲又自豪:“诺诺说了, 上帝说不可杀人, 她不能让小佳犯下杀戮的罪孽。” 小蓝花声音细细的:“可是,小佳自杀了啊。杀自己也是杀人。” “那又不是诺诺的错。明明是小佳自己不懂事。她有父母还不知道珍惜,子女应当顺从父母!”小草的声音放大了, 简直就是声嘶力竭, “她就是忤逆不孝顺父母,所以才受到父的惩罚。” 小蓝花身形娇弱,却有脾气的很, 半点儿不含糊:“上帝说不可杀人,他才不会惩罚小佳,让她去死呢。” 小草语塞:“又不是父让她死的,是她自己要死的。” “那上帝为什么不拦住她?上帝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小草结结巴巴:“那那是因为她被魔鬼附身了。对, 是撒旦魔鬼附在了她身上,所以她才会死的!都怪警察, 他们抓走了诺诺。如果有诺诺小天使陪着小佳,魔鬼肯定没办法趁虚而入!” 叶颜微微笑了:“诺诺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她妈妈肯定伤心坏了, 安慰她说以后都听她的吧。” 林警官脸色大变。 金发女人尴尬不已:“母亲心疼女儿, 是人的天性。” “是吗?”叶颜似笑非笑, “然后小佳看到了这一切。” 楼下的院子门发出咣当的声响, 木槿花大喊:“阿花,金老师跟诺诺回来了。” 金发女人眼前一亮,总算有机会从自家舞蹈教室学生不幸的尴尬中脱离出来,笑着冲他们点头:“我们金老师应该回来了。令媛的具体情况,你们可以跟金老师谈。” 医院希望诺诺住院观察,并接受持续的心理辅导治疗。 然而诺诺从入院后都表现得非常害怕,她甚至连国语都忘记了,只会说k国话。任何身穿白大褂的人试图靠近她,她都会陷入歇斯底里中。 最终医生不得不同意她回家,以免给她造成更大的情绪刺激。 金老师也想带着孩子回来,也许熟悉的环境能够让她渐渐恢复平静。如果不是意外就发生在教堂前,她真想带着孩子去聆听颂歌。 屋中的兰花大声帮忙翻译k国话:“她说上帝的光芒会笼罩在诺诺周身,因为诺诺是最虔诚的信徒。上帝爱人人。” 金老师让诺诺好好睡一觉。等到睡醒了,睁开眼,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诺诺泫然欲泣。今天的遭遇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的确太过于太恐怖。 她瘦弱的双肩不停耸动,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模样楚楚可怜。 金老师柔声安慰小女孩,不时抚摸着她的头发,再一次强调:“上帝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你是上帝的小天使。” 林奇站在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眼睛红彤彤,连鼻尖都泛红的小姑娘。 任谁一眼看过去,她娇怯怯柔弱弱的模样,都能够激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同情心与呵护欲。 看,她多可怜,像只小兔子般柔弱无害。 然而只要想到她曾经撺掇小佳以跳楼的方式威胁父母,林警官就没有办法再对眼前的孩子怀有任何好感。 对,她是受害者。 她小小年纪就被犯罪集团利用,成为勾引变态的诱饵,在艰难中生存。可是,被胁迫犯罪跟主动犯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杨四海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是小佳呢?小佳同样只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为什么要对小佳下手?小佳再蠢再笨再不懂事,她也罪不足死。 她当诺诺是自己的朋友啊!她对诺诺释放的是善意。甚至连撺掇诺诺跟安娜斗争到底阻止安娜再婚,都是因为她害怕诺诺会在母亲与继父的组合家庭中生存艰难。 小佳是个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孩子,她有什么可以被犯罪集团看上? 不是绑架也不是勒索,不是撺掇她离家出走,不是看上她身体上的某个器官。单纯的,满怀恶意的,引诱小佳去死。 这样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比安娜的谋财害命更可怕。因为她害人的动机不过是看对方不顺眼。 林警官突然间明白过来诺诺祸害小佳跟卢诗诗的目的了。 嫉妒,强烈的嫉妒。 同样是含苞待放的美好年华,小佳与卢诗诗都家境优渥,备受父母的关爱呵护,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父母还想再要一个孩子。 而她呢,被困在家中接受所谓的家庭教育,去勾引恶心至极的变态。她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努力讨好犯罪集团中的每一个人。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生存下去。 出淤泥而不染,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环境对生物的影响是巨大的。否则怎么会有孩子被抱错之后的悲欢人生。就连基因完全相同的同卵双胞胎,也会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为截然不同的人。 林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小女孩。他想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想厉声呵斥她,可是他突然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 他是警察,他不能单凭臆测就定别人的罪。况且,即使他有证据又怎么样? 小佳自杀的时候,诺诺甚至人还在公安局里头。是她将小佳推下楼的吗?她亲口撺掇小佳自杀了吗?她连普通意义上的道德谴责都不必承受。 诺诺不过是在小佳面前不小心从二楼摔下去,然后安娜抱着她怜惜不已。 生物的本能是模仿。 楼梯间的脚步声渐渐上移。 金老师看到楼上的叶颜跟林奇后,愣了一下,旋即又开口说出一串林警官完全听不懂的话。 金发女人皱起眉头,态度转变为硬邦邦:“警察先生,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调查的,请直接说。我们肯定会配合。任何人都讨厌自己真诚的热心被无视与利用。” “诺诺,这个道理,这位老师没有教过你吗?”叶颜突兀地开口,“在朋友面前表演跳楼的感觉如何。你是不是告诉她,你们从小学习跳舞,从楼上跳下去根本小意思?” 金发女人皱起眉头:“警察小姐,您这样说话太过分了。诺诺只是个孩子,而且因为你们的工作疏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这个责任应该她名义上的母亲安娜承担。为了一己私利,把孩子推到变态面前。你们如果真的关心她,希望她好,就应该感谢我们警察,将她从那种恶心的环境中拯救出来。” 金发女人大怒:“明明是你们国家变态多。安娜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不过是想再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她怎么知道会遇上这样的变态?” 叶颜跟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只盯着兔儿眼睛的小女孩不放:“多讨厌啊。她们一个个的都如此幸福,居然还不停地抱怨。让她们永远闭嘴,永远安静,这样才好。” “警察小姐,请你不要这样无礼又残忍地对待孩子!”金发女人拦在诺诺面前,声音尖利得简直可以刺穿人类的鼓膜。 叶颜只盯着试图垂下脸的小女孩:“可惜呢,你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做不了。你根本没能力对她们做任何事,无论是跳楼还是把人吊在窨井中。” 金发女人歇斯底里起来:“警察小姐,请你不要说奇怪的话!” “我说什么了?”叶颜双手摊开,做出无辜的表情,“我说这些不是她做的,她没能力做到,难道错了吗?” 金老师紧紧搂住朋友的女儿,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已经不堪忍受。 “你以为你比安娜更厉害,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吗?”叶颜冷笑,勾勾小指头,“你连她的这个都比不上。” 诺诺从垂乱的头发中抬起眼睛,头颅弧度微小地晃动了一下,却又立刻垂下。 “看,小佳自杀了,是她自己跳楼的。你没力气将她掀翻下去。你只能等,费劲心思地讨好她,跪在她面前来维持你们的友谊。”叶颜蹲下身,平静地直视少女,“她总算跳楼了,不然你的膝盖快跪烂了吧。” 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终于抬起来,从叶颜的角度,可以看见里头射出的仇恨的光。 不过她半点儿都不在乎,依然用一种饱含嘲讽的语气奚落对方:“你那么无能,就是恨卢诗诗又怎样?你没力气,你只能央求男人帮你的忙。” 卢诗诗不是小佳,她是个富有主见的姑娘。从她倔强地坚持与校方就苏启瑞偷窥事件死磕到底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心性坚韧,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这样的卢诗诗既不会给母亲下打胎药,也不会自己要死要活逼着母亲去流产。 她也许会跟父母隔阂越来越深,却永远不会走到诺诺希冀的那一步。 诺诺怎么会甘心,她想卢诗诗死啊。谁能帮她呢,她需要强有力的外援。 安娜已经被警察带走,诺诺自己都在金老师的舞蹈教室客居,卢诗诗并非身缠千金。 男人图什么,为何要帮助诺诺? 诺诺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被诘难的小女孩突然间笑了,眨着大大的眼睛:“阿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叶颜突兀地伸出手,轻轻拍在她脸上,“你记住,阿姨不是警察。” 法律惩罚不了她,就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下去吗? “那阿姨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呢。” 林警官忍不住想捋袖子。这小孩怎么讲话呢,小小年纪又阴狠又毒辣。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叶颜微笑:“阿姨可不敢小瞧你,阿姨一定会让自己的孩子离你远远的。任何人都不该靠近你,你不配拥有任何朋友。不是她们没资格,是你不值得任何人对你好。” 金发女人拔高声音怒斥:“请你注意你的措辞,女士!” 楼下的小女孩们结束了热身练习,急着上楼安慰她们的朋友。诺诺脸色好差,她是不是生病了? 小姑娘们三三两两,朝楼上跑。 叶颜突然间提高声音:“我当然不能让我家孩子靠近她了。她一个朋友跳楼了,另一个朋友过来见她,结果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我怎么知道我的孩子会不会倒霉?” 金发女人气得浑身发抖:“这关我们什么事?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没什么。”叶颜脸上露出笑,“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好好的孩子一靠近她,家里头立刻闹得鸡犬不宁?这孩子大概命格跟普通人不一样吧。” 她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小姑娘们,声音放柔了:“你们谁跟诺诺玩的好啊?那可千万得小心,保不齐又变成小佳了。” “请你出去!请你们出去!”黄发女人伸出的手指头都在打哆嗦,“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 叶颜冷笑:“真有意思!你们舞蹈教室接二连三地出事,难道不应该好好调查清楚?万一她再表演跳楼,我家孩子跟着学怎么办?我还是头回听说你们家的舞蹈专门教人跳楼呢。” 楼下的院子门响动,木槿花照旧有气无力:“阿花,有家长提前过来接孩子去上辅导班了。” 多划算啊,有舞蹈教室帮忙,他们能节约一个小时呢。 家长听到叶颜的声音,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啊?谁跳楼了?” “还能有谁?”叶大仙戏精上身,手指头戳向诺诺的方向,“这小丫头在黄佳面前表演跳楼,黄佳有样学样,结果摔死了。这不去学校上学的孩子,还真得离远点儿。想想都浑身发凉,叫人心寒。” 家长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诺诺,又看向自家孩子:“真有这种事?” 被点名的小女孩尴尬地垂下脑袋,试图跟家长解释:“那是因为诺诺妈妈要再婚了,所以,她” 叶颜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妈为了钱跟专门搞小孩的变态结婚,害死了人,都被警察抓起来了。” 金发女人大叫:“你不要血口喷人,什么都乱讲。” “我怎么乱讲了?她妈几年前还只喜欢女人呢,骗了个富家女,害得人家丢掉性命。这一下子又看上强.奸小女孩的变态,为了钱,她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哎,那个变态是不是也来过舞蹈教室?” 楼梯上的孩子齐齐变了脸色。 家长更是急赤白脸:“金老师,不是我们家长挑三拣四啊,你们怎么能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往里面带。我们家长是信任你们,才把孩子送到这儿的。” 她一把扯住自己女儿的胳膊:“走,跟妈去上培优班。” 叶颜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喊:“哎,听说那个变态有艾滋病。” 楼梯上的小女孩吓得脸色惨白,还有人抹着脸哭起来:“完了,他碰过我的手。” 屋子里头立刻乱成一团糟。金发女人气愤地大喊:“你干什么?你实在太恶毒了。上帝爱人人,你这是在歧视!” 阳台上的兰花忍不住小声附和:“阿花,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它们植物都是很温柔很善良很宽容的啊。 木槿花没白开这么多年,自认为能够看清人世沧桑:“呵,人都固执己见。与其费心费力去纠正他们的偏见,不如利用他们的偏见来达成目的。” 阿花又不能杀了诺诺,更加没办法将她捆绑起来,让她开不了口说话。 那怎么办?山不过来我过去呗,那就让所有人讨厌她,离她越远越好。谁让她看上去那么柔弱无害呢。 兰花不由自主地反驳:“可是这样金老师的舞蹈教室会开不下去的。” 木槿花冷酷无情:“那可真谢天谢地啊。我都被这群小孩吵死了,真讨厌,人类的小孩就不能安静一些吗?” 叶颜微笑:“隐瞒是最大的歧视。不要打着普爱的名义欺瞒世人,上帝会看不过眼的!她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头脑。不需要别人代替她们做决定。” 她转过头,安慰吓得哭闹不休的小姑娘:“别怕,正常的握手、同桌吃饭什么的,不会传播艾滋病。” 旁边有个小姑娘轻声问:“阿姨,你说的正在住院抢救的人是卢诗诗吗?之前她一直跟诺诺玩在一块儿。她怎么了?” “这要问她啊。”叶颜目光重新转到诺诺脸上,“人家是去看望她的,后面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她知道。” 金发女人终于忍无可忍,跟身穿练功服的舞蹈老师一起,强行将叶颜跟林奇送出别墅。 然而院子门口已经热闹起来。 先前离开的家长在微信群中发了消息。 原先黄佳坠楼这件事已经在小范围内引起骚动,大家只当是意外而已。现在听说跟金老师收留的小女孩有关系,家长们哪里还能淡定。 怜惜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带着天然的心理优越感。以前他们对楚楚可怜的外国单亲小孩诺诺有多怜爱,现在就有多厌恶。 果然不是正常家庭长大的小孩就是不行,心肠那么恶毒,嫉妒心强到可怕。挨着她边儿的人能落到好? 亲妈被警察抓了,朋友跳楼的跳楼,遇害的遇害。要是自家孩子不离她远点儿,说不定下一个遭殃的人就变成自己家的孩子了。 院子门口的落叶女贞犹犹豫豫:“阿花,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好。这些家长说的话好可怕。” 它感觉这些大人的嘴脸现在看起来很可怕。 木槿花嗤之以鼻,咸吃萝卜淡操心。上帝都不能左右所有人的意志,何况是半吊子水平的阿花。 不管用什么手段,能够阻止诺诺再祸害下一个小孩就不错了。 落叶女贞气呼呼:“可是,诺诺以后怎么办。她明明也还是个小孩。” 叶颜没办法回答它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回过头,对上二楼落地窗前女孩的眼睛。 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根本看不清里面闪烁的色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 53 章 回去的路上, 叶大仙一反在别墅里头的牙尖齿利字字诛心,难得陷入沉默。忧郁的,仿佛饱经风霜的小老太太。 同样难得拿回方向盘掌控权的林警官安慰她:“别想这么多了, 没办法的时候多了去。” 一直怀孕生孩子的小偷, 被自家爹妈指挥着盗窃的小孩, 七老八十走路都颤巍巍的碰瓷老头老太;就是他们警察抓到了,也只能批评教育。 法律具有普适性,永远不可能精确到个体。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个人利益永远排在群体后面。 叶颜仍然郁郁寡欢, 在她有记忆的生命中,她始终认为只要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然而她现在感受到了挫败。 她甚至有点儿害怕。一个诺诺, 也许她能够想方设法斩断对方作恶的手。可如果有十个八个甚至成百上千的诺诺呢? 蓝鲸游戏听上去荒谬而可笑,却已经有人接二连三倒在血泊中。 林警官琢磨了半天,决定投其所好:“说吧,叶子, 想吃什么。全江州的餐厅任你挑,咱爱吃啥就吃啥。” 刷爆信用.卡也不怕, 卡债让他亲爱的老妈还。人民警察哪儿来的能耐维持富二代人设,关于啃老这件事,林警官驾轻就熟, 毫无心理压力。 倘若是平常, 叶大仙肯定两眼放光。她有个小本本, 上面写满了她的美食攻略。每当她发工资或者挣到钱了, 就会奖励自己吃大餐。 可是现在,她半点儿激动的表现都没有。 小区里头的花花草草安慰她:“阿花,现在真相大白了,黄太太肯定不会再缠着你不放。你不用再被扣奖金了。” 一旦陷入医患纠纷就是场漫长的持久战。黄太太丧女之后,人生所有的希望无从寄托,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强悍十足。 想必这回她转换战斗方向,金老师的舞蹈教室估计都彻底开不下去了。 路旁的香樟树叹气:“其实金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又礼貌又温和。” 水池中漂浮的睡莲嗤笑:“农夫与蛇的故事知道不?对坏人不能有恻隐之心,否则反受其害。” 它觉得那些教徒就是滥好人,完全不问是非曲直。只要是他们的教友,他们就无条件庇护。 叶颜捏着眉心,紧紧抿住嘴唇。 林奇担心她愁怀身子,努力想让她开心一点:“要不,等放假咱们出去玩。我知道有特别棒的养生庄园,咱们吃吃喝喝骑骑马晒晒太阳看落日。你要觉得闷的话,漂流或者赛车都行。” 豁出去了,舍命博叶大仙一笑。 “我在想,诺诺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会不会还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孩子。” 理论角度上讲,安娜手里头不应当只有这么一个诱饵。 林奇正要说话,他手机先响了,区公安局法医的声音又急又快:“阿奇,我勒个去,我跟你说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发现。” 诺诺是安娜的女儿,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生女儿。他们原本默认诺诺是安娜通过某种手段领养的孩子,可dna检测显示,她们是如假包换的亲母女。 叶颜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安娜怎么会生孩子?她当年明明是纯t啊。 别问叶大仙是怎么知道的,余溪素来爱宣传异性恋是为了繁衍,同性恋才是真爱。她甚至在宿舍里头详细描述过她与安娜xxoo的过程。 咳咳,色气满满的叶大仙长完见识,记到了现在。 林奇龇牙咧嘴:“虎毒不食子啊。” 他们见多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同时也是孝顺的儿女跟慈爱的父母。一般除了实在活不下去,就是罪犯自己认为的活不下去,他们是不会将自己的血亲牵扯进犯罪的。 安娜明显能够活下去。单从余溪手上诈骗到的亿万资产就足够她们母女活得分外滋润。她为什么还要冒险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陷入虎口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杨四海已有前科又是艾滋病人,他随时有可能侵害诺诺。 这个安娜,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法医陪着林奇感慨几句,又感慨诺诺这小丫头真是命苦。原本他们想着看能不能找到安娜的亲生父母,好歹也算让孩子有个安生去处。现在想想,只觉得毛骨悚然。 “对了,还有个事儿顺便跟你说一声。你说的那个撞了贾伟的大货车找到了。我跟你说,绝了!一年前,这车在y市撞了余溪的父母。” 林奇惊悚。哎哟,这黑吃黑的,大型内讧现场,直接连车带人碾压成肉皮贴铁皮。 叶颜皱起眉头,点着自己的鼻子道:“不对啊。” 林警官茫然:“怎么不对啊。你直接不是说他们两拨人在争取上位嘛,这件事就是最好的说明。” “不对。”叶大仙坚定地摇头,“贾伟跟安娜以及那辆大货车的车主属于同一方势力。货车为什么要撞死贾伟?” “杀人灭口,防止贾伟供出更多幕后主使。” 叶颜脑袋摇得更加厉害了:“不对,残害卢诗诗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他们为什么要对卢诗诗下手。” 无利不起早,何况是杀人大罪。 林奇嗤笑:“贾伟不是受诺诺指使嘛。诺诺嫉恨卢诗诗,所以要致对方于死地。” “诺诺凭什么能够指挥动贾伟?安娜已经被抓了,诺诺自己都是寄人篱下。” 林警官有点儿尴尬,总觉得说不出口,只能含含混混:“那个,就是跟杨四海差不多。” 洛丽塔当中,那个小丫头的确勾引了男主角。 “卢诗诗没有被侵犯。”叶颜摇头,“变态就是变态,他们永远不会只对一个孩子下手。” 卢诗诗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生机勃勃,活力无限。倘若贾伟有恋童癖好,在折磨了卢诗诗一整夜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对她进行性.侵.犯? 林警官清清嗓子,表情尴尬:“这个,有可能是他不行。” 没有能力真正插.入,只能过过干瘾。 “你错了,太监折磨女人的手段更加残酷。他们尤其痛恨女人的性.器官,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愈发愤恨。” 可怜林警官都恨不得要钻到方向盘底下去了。叶大仙明明是个小仙女,怎么会跟他讨论如此尴尬的问题。 叶颜叹气:“我先前的推理错了,贾伟之死不是两派势力相倾轧,而是他们内部清理门户。” 林奇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卢诗诗之死,是贾伟接的私活。他的举动惊怒了他背后的组织,因为有被发现的危险。所以他们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让他死在我们眼前。” 叶颜身体往后仰,眼睛盯着车顶。 她现在终于明白诺诺那个古怪的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她真是傻,如果是他们组织动手,车祸难道不是最好的杀人方式吗? 大货车原本就以惯性大、难以立即刹车为特点。撞完人之后,司机趁着夜色逃逸的话,其实逃脱的希望并不小。 比起惊悚的窨井垂吊少女,明显是这样的处理方式更低调,更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愤怒与死磕。 “贾伟跟诺诺的关系,在这件案子里头是反过来的。不是贾伟为了诺诺绑架残害卢诗诗,而是贾伟让诺诺帮忙将卢诗诗引诱进教堂。” 所以诺诺才会那样得意洋洋。她想做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她动手,就有人主动替她去完成。 所以贾伟被捕时看到诺诺才会那般愤怒,因为他认定是诺诺向警方出卖了他。 他当时是真的想要杀死诺诺,抱着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的心。 也许他当时已经意识到,一旦警察发现他是残害卢诗诗的凶手,组织势必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才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 林警官有点儿郁卒。因为对贾伟而言,警方的威慑力似乎远远比不上他的组织。前者要讲流程追证据,后者直接一辆大卡车嗝屁了你。简单粗暴有效。 叶颜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卢诗诗这么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被人看上,非要她死不可? “掉头,我暂时不去教授家,我们再回一趟公安局。”叶颜手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卢诗诗悬挂在窨井中的模样。 她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所以才走了这么久的弯路。 杀人动机呢?贾伟的杀人动机不外乎财。可主使贾伟杀人的真凶,到底希望从这个女孩身上获得什么? 单纯地想要残害生命?那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她又能得罪什么人,以致于遭受如此不堪的命运? 单纯地想要折磨她?那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折磨死掉之后再抛尸。 “别想这么多。”林奇大着狗胆揉了揉叶大仙的脑袋,恫吓对方,“想太多容易掉头发的!” 叶大仙冷酷至极:“呵呵,我明白了,你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是因为你基本上不动脑子。” 林奇丁点儿也不怕丢了人民警察的脸,毫无羞耻上进心可言:“没事儿,我不有你嘛,你就是我的后盾,我的智囊。” 车上的仙人球羞愧得浑身尖刺直抖,它本以为自己会成为英勇神武的警察伙伴。它在阿花面前还想要脸啊。 花妖伸手戳它的刺,醒醒吧,年幼无知的孩子,幻灭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仙人掌在极度悲伤的情绪中进了公安局大门,顿时瞪大眼:“哎哟,今天停车位怎么全被占满了?” 平常空位子虽然不多,但总还有几个啊。 仙人掌的疑惑没能说完,就被眼前长.枪.短.炮的架势给吓回头。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团团围着车,要求上班期间公然翘班泡妞的林警官解释清楚,今天的惨烈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惨了,人都成肉皮了。 警局大楼玻璃窗后面的女警快疯了,她好不容易躲到边上给林奇发的微信,这家伙居然没看?眼下这光景,他在外头躲得越久越好,怎么能开着他的骚包敞篷车招摇过市呢。 叶大仙要翻脸,她是胖大海吗?还泡!她是能泡的物种吗? 她冲记者露出标准的二度微笑:“你们误会了,我是报案人,林警官只是带我回来做笔录而已。开自己的车?那你们无冕之王应该帮忙向上面反映。警察别说公车私用了,为了工作,从来都是私车公用。” 公安局宣传处领导赶紧从台阶上跑下来,抢在愣头青里林奇前面发话:“正常程序追捕犯罪嫌疑人,车祸不是我们警方的过错。” “那究竟是什么罪,需要你们这样大动干戈?” 宣传处领导为难:“案件还在侦破当中,我们只能透露是件令人发指的残酷案件,凶手残忍至极。” 记者嗤笑:“刚才在回答关于何局长家公子用高压水枪把人冲下楼的问题时,您也说是凶残可怕的谋杀。 请问,江州治安状况已经如此不堪,短短一天内究竟发生了多少起所谓的惨案?警方的破案速度就是以直接害死犯罪嫌疑人,让他们永远没办法为自己辩解获得的吗?” 宣传处领导一时间语塞,还是叶颜解除了他的尴尬:“林警官之所以追出去,是因为这名犯罪嫌疑人劫持了一位少女。警察当时的第一任务是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 “是吗?”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一位记者突然间将手机视频推到大家面前,“可是你们嘴里头所谓的人质并不是这样说的。那位穷凶极恶的罪犯不过是个黑户,长期受到刁难,迟迟上不了户口,不得不购买他人身份证。” 他被警察威胁追赶,他好不容易获得安定的生活,能够拥有身为人的尊严。这一切,却被意图勒索他的警察打破了。 他死也不要再回到没有身份的生活中去,所以他才不得不逃跑。 采访视频中,诺诺的模样娇怯又柔弱:“那位叔叔很害怕,一直在跟我说对不起。他希望我原谅他情急之下的举动,他说自己不想活了,然后将我推到路边的矮冬青上。” 记者冷笑:“这就是你们嘴里头罪大恶极的凶手吗?” 他最大的过错不过是在错误的政策下没有被心存母爱的母亲强行打胎,保留下他的生存权。 在他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他的父母没有向某些人屈服,拒绝行贿,所以他始终没有户籍信息,成为法律上不存在的人。 现在,警察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又强行污蔑他杀人并且绑架。呵,死人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活人却还心存正义与善念。 看,那个坚强勇敢的小姑娘站出来了,毫无畏惧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 54 章 一案两凶手, 警方破案神速竟是逼死所谓嫌疑人? 某知名新闻媒体公众号很快以大篇幅报道相关事件,打得公安局措手不及。 感谢科技进步,现在新闻图文并茂早就是基本款, 各种配套小视频才叫真正精彩。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主播声音严肃:“今日上午, 我市发生一起疑似女性被害案。受害人被发现时陷入昏迷。警方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 对其进行追捕。后来更是动用高压水枪,嫌疑人从八楼摔下,当场死亡。” 画面镜头切换到区公安局宣传处长的脸上, 警方发言人拒绝三连:“抱歉, 案件调查中,一切等警方发布公告。” 他被记者逼急了之后,才皱着眉头强调:“这是起极为恶劣凶残的案件, 凶手犯下的罪行令人发指。” 电子音听上去欢快到近乎于滑稽:“有趣的是,手动高压水枪将犯罪嫌疑人冲下八楼的这名消防员,恰好是公安局长家的公子。 当然,这位公子非常优秀, 曾经获得勇士勋章,并且荣立三次个人三等功。果然好棒棒哦。” 屏幕上配着的鼓掌声怎么听怎么浮夸可笑, 局长公子对立功真是驾轻就熟。 “当然,这些只能说明警方行动迅速,实在是我们江州人民之福气。尽管, 警方到现在也透露所谓的铁证如山到底是什么。 不过反正人都死了, 死无对证, 那就姑且算这位倒霉的中学老师罪大恶极吧。 说到这儿, 肯定有很多读者朋友奇怪,既然这位苏先生没有参与谋杀,为什么要强行拒捕,逼得警方还动用高压水枪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受到了警方的威胁。” 屏幕切换到三中的学校贴吧上,新闻呈现出卢诗诗发帖内容。旁边配合电子音解读:“本案受害者曾经向校方举报犯罪嫌疑人偷窥女浴室,并闹得不可开交。” 校方发言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维持之前的结论:“经过我们调查,这件事只是误会。苏老师刚入职不久,对学校体育馆的格局不太熟悉,所以不小心走错地方。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看到,也第一时间对学生道歉了。” 屏幕上再度呈现出学校贴吧内容,不少帖子声援苏老师,还有人为他背书,证明女受害人之所以对此事纠缠不清,是因为八百米随堂测试,苏老师没有给她放水。 “她一直都看不起三中,觉得自己来我们学校屈才了。苏老师还敢不捧着她,她一定要让对方好瞧。” 苏启瑞的熟人爆料,称苏启瑞生前饱受此事困扰,感觉全世界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即使校方还他一个清白,他也在痛苦中煎熬,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因为卢诗诗不满校方处理结果,曾私底下威胁他,说一定会让警察抓他。只要他身上背上案底,那他以后就再也别想当老师,并且永远没有抬头做人的机会。” 新闻屏幕上配着卢诗诗发帖内容:“你这样的人渣,没有资格在学校待下去。” 女主播微笑:“看到这儿,也许大家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一位成年男性,而且是老师,怎么会被十来岁的小孩威胁到呢?答案在于社会偏见。 有部电影叫狩猎,片中的小女孩诬陷幼儿园老师猥亵她,最后无辜的老师被折磨到崩溃。 几年前,也有过十二岁小学生污蔑三位老师强.奸她,结果最后虽然证明并非如此,老师们也被强大的社会舆论逼到家破人亡。 孩子是天然的弱者,大众也本能同情弱者。更何况,这位初中女生的父亲,还曾经是负责此案的公安局长当年的下属呢。” 何局长真是躺着也中枪,他当兵多年,从部队转业到公安局。 当年手下带过的兵不计其数,他压根就对卢诗诗的父亲丁点儿印象也没有。 但这丝毫不妨碍主播在二者之间画上箭头。 他深切怀疑,就是卢诗诗父亲没当过兵,记者也能想办法硬扯上关系。 “苏先生自小在农村长大,后来被体校挑中,而后加入职业队伍,成为一名武术运动员。他曾经在省级比赛荣获冠军,又在全国大赛有所斩获。 然而,鲜花与掌声背后,隐藏的是他对未来极度的不安。 众所周知,竞技运动员吃的是青春饭,并且基本上都是一身伤病。退役之后,何去何从,苏先生十分迷茫。 他只是普通的运动员,没名气也没有财富。退役后几年时间里,他一直辗转打零工,一次性补偿也几乎全都花在医药费上。 在很多人眼中,初中体育老师这种工作简直提不上嘴。但对于颠沛流离的苏先生而言,这已经是他所能抓到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工作稳定、作息健康,最最重要的是,他有编制,有医保,可以安心调理身体。 这样卑微的需求,大约是锦衣玉食成长起来的人没办法理解的。 夏虫不可语冰,何不食肉糜。 所以,当警察追着他时,他心中充满了对失去工作的恐惧。生物遇到危险时,要么打要么逃。他明明有着一身武功,却只能选择夺路而逃。 纵使这样,他依然没能躲过残酷的命运。他被高压水枪冲下八楼,当场死亡。” 新闻屏幕中定格的苏启瑞死亡瞬间照片相当富有冲击力。如果不是亲历现场,林奇都要以为这是个被黑警跟肮脏的社会逼到走投无路的末路英雄。 能不能要点儿脸? 做人要凭良心啊,那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拍的糊得一塌糊涂的视频也能当何铭用高压水枪把人冲下楼的证据?糊的不是手机,是人心吧。 站在楼下拍视频的这位哥儿们,眼瞎了,没看见苏启瑞是自己跳楼的吗? “没用。”叶大仙态度冷漠地打消他的痴心妄想,“就算证明他本人是跳楼自杀,记者也可以说他是被警方逼到跳楼。” 摆明了有人要搞事情。 现在媒体都自负盈亏,炮制热点新闻吸引流量是生存必需。在这一原则的指挥下,有些媒体人道德沦丧的可怕。 他们真的不懂新闻采访最基本的原则是不能偏听偏信吗?初出茅庐的小记者也许会偏颇,但负责审稿定稿的编辑这么多年白干了? 不过是装傻,只为了最大程度地去挑拨公众情绪。 造谣一时爽,辟谣火葬场。 就算后来澄清了,媒体也道歉了,可新闻热点早就过去,大众能够记住的都是谣言内容。 这些媒体打脸了吗?呸!新闻闹大了,人家也起到自我宣传的目的了。 林警官目光落在何铭身上,平生第一回发自内心同情这哥儿们。 尽管他看何教官不顺眼,可做人凭良心。他不得不承认,何教官的军功真是他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拼出来的。 何局长放在江州看,大约还算有点儿关系。可他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部队的事情。论起排面,何铭这位官二代根本就不够看。 非得说他沾了何局长什么光的话。从小被亲爹当成自己手下的兵蛋子练算不算? 林警官敢打赌,自诩现在道德制高点的审判者们肯定会忙不迭拒绝三连。 开玩笑,何局长可是特种兵出身。 可是大众不会这样想,公检法原本就遭人恨,再加上个官二代的噱头。霍,这新闻的点击量,真是爆了! 林警官的同情心没能施展开来,因为新闻很快就cue到了他。 “原本这桩案子应该以警方神速破案,犯罪嫌疑人畏惧跳楼自杀光荣收场。毕竟,扫黑除恶严打时期,要求落实证据大约也有点儿强某些人所难。”主播笑得暧昧,“说不明我们何教官还能因此在退伍之前再荣立一次个人功劳。” 林警官想捋袖子,做人不能这样没下限,不料新闻中出现了他的特写。 说完官二代,当然还得再说说富二代。 在主播的口中,林奇这位富二代警察不愿意风光无限的出头机会被外单位的同志抢走,他也想立功,好正大光明升迁。 “众所周知,近年来我国加强对公务员队伍的管理,砍掉灰色收入,取消违章补贴。使得公务员的收入大幅度下降。 不少人都调侃,家里没矿,不要想着从政,就是进入队伍,没关系也得一辈子当分母。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少有一技之长又需要养家糊口的公务员纷纷选择改行。主播我之前采访过一些单位,领导都头疼人才流失的困局。 当然,家里有矿的人自然有勇气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标。我们这位林警官有理想有追求,难得碰上大案子,肯定得积极主动。” 你可以找出犯罪嫌疑人逼死,我也能如法炮制。 “所以,一桩伤人案,在公安局长家何公子上午高压水枪冲下苏先生后,紧接着,当天中午,家里头有矿的林警官又成功地将另一位嫌疑人贾先生追进了大货车底下。” 新闻镜头切换到车祸现场,浓郁的血腥味简直像是冲破屏幕,扑面而来。 “我们称呼他为贾先生,但实际上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姓什名谁,因为他是黑户,他没有户籍资料。在法律意义上,根本查无此人。 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警察之所以挑中他,就是因为他身份不明。 当然,大家肯定奇怪,为什么贾先生会如此畏惧警察?这要从贾先生一次动了恻隐之心说起。 他曾经在雨夜中救了个被抛弃的婴儿,但是警方怀疑他买卖人口。 为此,他被警察带走,连续审讯了二十四小时。在此之后,他便十分畏惧警察,简直到了应激性精神障碍的地步。 想必,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贾先生在社会底层艰难生存,他没有社保也没有公费医疗。他即使难受,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这样一个羸弱的人,在面对警察的威胁逼迫时,他只能选择逃跑。” 新闻视频切换到被采访的诺诺脸上。 小姑娘哭得伤心:“贾叔叔是很好的人,他一直都对所有人非常好。呜呜呜,他是自己撞车的,他说他不能被抓到。他再也不想过没身份的日子了,他想有尊严地死去。” 记者询问诺诺:“也就是说,贾先生根本没有挟持过你?” 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惊惶地摇头:“当然不会,上帝说,不可杀人。贾叔叔是最虔诚的教徒。 他要是想害我的话,为什么撞卡车前还想着让我活下去。呜呜呜,我没能劝住贾叔叔。他自杀了,上帝会不会怪他啊。” 林奇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了。草泥马,这年头睁眼说瞎话简直习惯成自然啊。 这帮子家伙,嘴里头就没一句是真话。 记者是故意的吧,居然还假模假样地问那个可怕的小孩:“那你下车后为什么没有告诉警察真相呢?” “我说了。”诺诺瞪大眼睛,长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儿,漂亮得简直像个玩偶,“可是警察叔叔跟阿姨不仅不相信,还警告我,不许我胡说八道。他们追到我家里,威胁我,如果我敢说出来,就让我阿姨的舞蹈教室办不下去。” 反正他们是警察,他们说什么,大家都会当真。 “我阿姨的学生家长听信了他们的话,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要求退学了。” 林警官直接被气乐了。 真是打脸,这个时候还说警察说什么,大众都相信。相信个屁,现在外头快把他们公安局骂臭了。 官二代富二代肆意妄为,拿老百姓的命不当命。死了一个不够,再来第二个,反正他们总能找到所谓的证据。 “在我们记者的一再要求下,公安局方面发布了一段所谓证据视频。 从视频录像中,我们可以看到,的确有与贾先生身形相似的男子抱着一具人体放进车子后备箱。可是,画面中的女人真的是人吗?” 记者的采访对象变成西嘉大厦的业主。他向记者出示了一份合同,苏启瑞在西嘉大厦租用房间。 “苏先生想办个武术班,节假日开班带学生的那种。” 画面镜头切换到租用房间里,地板上,立着一架人体模型。假人套着的头发在清风中微微摇摆。 记者在旁边做着解说:“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所谓的被转运的少女就是这具人体模型。 想必,社会还是允许体育老师兼职的。毕竟,体育没办法补课。而所谓的凶手贾先生,不过是帮助教堂的信众搬运东西而已。” 主播的画外音插入:“想必现在大家非常疑惑。如果是个假人,那么警方所说的第一犯罪现场,教堂的杂物间为什么会出现罪案相关证据。 答案也许近在眼前,因为林警官曾经私自闯入杂物间,后来才被教堂工作人员发现。” 林奇简直要拍案而已,这就是指着他鼻子说是他将东西丢进去,伪造的现场。 教堂的监控可真是有趣,走廊里头摄像头清楚得很,教堂门口的监控却号称坏了,偏偏没拍到今天贾伟行凶的画面。 记者的话筒下,白发老太太跟目睹了现场的中年女信徒集体选择性失忆,只不停地赞美他们贾兄弟的仁和善良。 光听她们吹,肯定以为姓贾的是圣天使降临,耶稣再世。 “一把年纪睁眼说瞎话,怎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林警官快要憋不住,简直易燃易爆.炸。 叶大仙冷漠地给他冲冠的怒火浇凉水:“没用,信仰的力量无穷尽。” 于他们而言,教堂意味上帝本身。 教堂沾染上命案,虔诚的教徒居然是残忍的凶手。这件案子一旦发酵开来,对他们的教打击是巨大的。 公众会将他们视为一体,福音没办法再传递下去。 叶颜叹气:“他们未必真站在贾伟跟苏启瑞这边,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上帝的荣光,他们可以坚定地撒谎。” 信仰有的时候具备可怕的盲目性。 她以前看过美国的娃娃新娘相关报道,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被教友性.侵。父母虽然愤怒,但为了维护教会的名誉,他们选择将女儿嫁给强.奸犯。 林奇怒极反笑:“上帝没教过他们不可以撒谎?” 叶大仙身体往后仰,靠着沙发背,伸手捏太阳穴:“对他们来说,这是种牺牲。为了集体荣誉做出的个人牺牲,是殉难是布道。信教的人千千万,大部分是盲从,又有多少人真正领会教义呢。” 新闻中的视频没有停下,主播正在八卦兮兮地推测到底是什么让官二代与富二代撕破脸,以至于直接将篓子捅上天。 屏幕定格在叶颜参加单位新年晚会的舞台照上。她身穿背心热裤表演劲舞,画面相当养眼。 主播似笑非笑:“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位关键人物,号称江州120一枝花的叶颜叶医生。 也正是这位艳名远播的美女医生,第一时间发现藏身于窨井中的女受害人。 至于叶医生是如何火眼金睛,透过厚重的窨井盖看到里头悬吊的少女;这个充满玄学意味的问题,恐怕只有美女医生本人才能作答。 武侠当中,行走江湖的人通常都会得到忠告,永远不要小看女人跟小孩。他们能够做出的事情往往会让人心惊胆寒。 因为他们舍得让自己成为受害人,他们习惯性站在弱者的位置上让大众为他们鞍前马后。 根据我们采访院方得到的结果,这位受害的女学生虽然伤势严重,但因为被叶医生及时发现,所以安全地活了下来。 这个时机可真是巧妙啊。层层浓雾,连监控都没办法拍下来女生的行动。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被挂在窨井当中的,等她醒来,答案自然大白于天下。前提是,她愿意告诉大众事情的真相。” 林奇没耳朵听。 居然这样污蔑叶子跟卢诗诗? 小姑娘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了陷害凶手的人。 叶子明明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到了这些龌龊的肮脏口舌下,就变成她们集体设局撒谎骗人? 男主播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她当然不担心被戳穿,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无论是局长公子还是富二代都对她穷追不舍。为了她,不惜污蔑无辜的底层人民,让他们变成凶手! 也许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警方不等受害者醒来,就迫不及待地给人定罪。 因为受害者毕竟是个孩子,万一醒过来害怕,说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了保证心上人的万无一失,他们必须得立刻结案。” “啪!”的一声响,忍无可忍的叶大仙终于拍案而起。 简直在侮辱人,这样一桩恶性低劣惨无人道性质严重的案件,到了主播嘴巴里头,就成了低俗的三角恋。 他到底是在做严肃的社会调查新闻还是边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啊。 呸!局长公子跟准女婿的爱情大作战,亏他们想的出来! 她宁可他污蔑自己是凶手,让公众知道这案子的可怕性。 说的好听,等卢诗诗醒过来再询问。 且不说卢诗诗到底能不能醒来,就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万一凶手再作案,这些人肯定又是另一番嘴脸。 这么长时间,警察干什么去了?纳税人交钱是为了养他们吃干饭的吗? 叶颜抬腿就走。 林奇赶紧追上:“去哪儿啊?” “调查苏启瑞的租房合同是怎么回事。”叶大仙头也不回,心头冷笑。 撒谎这种事,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稍不小心就会穿帮, 苏启瑞要真办武术班带学生了,也不至于会因为害怕失去工作而跳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 55 章 上车之后, 叶大仙依旧意难平。 都什么年代了,女性抬头能上天俯首可入地。就连男性角色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当她垫脚石的极品玛丽苏剧都得披上大女主的皮,才能哄骗到观众。 他一个做新闻的人, 居然有脸玩这种古早狗血八点档戏码。 呸!她宁可当恶毒大反派。好像女人离了男人什么事也做不了一样。 逻辑混乱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矛盾, 前脚还说行走江湖最不能小瞧的就是女人跟小孩呢。 林警官狗腿上身毫无尊严可言, 节操碎满地:“就是,我都是靠着我们家叶子罩着的。” 叶大仙瞪眼:“谁是你家的,看你就讨厌。离我越远越好, 哼。” 林奇可怜巴巴, 声音含在喉咙里头,委屈得很:“叶子你不能这样,说好了要对我不离不弃的。你看看, 患难见真情。” 叶大仙身为妖界大魔王,自小有颗济贫扶弱的心,最看不得人在她面前装可怜:“好了,我肯定会让你全身而退的。多大点儿事, 难得住我嘛。好好开车,不然我不管你了。” 林奇赶紧转变为满脸感激之色:“我家叶子最厉害了。” 被戴高帽子的叶大仙终于心情好点儿。 坐在后排的何铭声音低沉;“对不起, 叶子,把你给牵扯进来了。” 那些人卑鄙至极,连照片都故意在视频里头截取那种角度的。 何铭想起来就压不住怒火。 “就是!”叶颜只恨车上没个桌子给她拍, 好表达她找到知音的兴奋心情。 那帮子家伙也太不要脸了。这年头发人照片不给人修图就是顶尖恶毒, 专门挑丑角度的, 那完全属于丧尽天良。 明明她是标准的巴掌脸, 结果新闻里头照片显得她脸好大。 叶颜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上网搜她的照片。120宣传视频里头马马虎虎,要死,怎么忘了她还有段被偷拍的大仙视频。 看看底下的评论,什么油头黄脸完全照骗。 呸!官方宣传视频的新闻镜头都扛得住的她,需要照骗吗? 你上夜班跑成狗再叫人蜜汁镜头拍视频看看。 叶颜立刻开了小号去怼人。 何教官看她战斗力十足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叶大仙现在精神过敏,立刻扭开头警告:“都离我远点儿,瓜田李下,宝宝还要做人呢。” 窗外的花花草草毫不客气地嘲笑叶颜:“哟,阿花这个时候装什么正经人,明明是个妖精。” 叶颜瞪眼,就是妖精,她也是只正经的妖精。 林警官开个车子也不肯安生。 他试图用自己的目光当激光阻止何教官摸自己家叶子脑袋未果,还要积极努力地怒刷存在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追你才不正常。” 叶颜抬起头,盯着他开车状态中的鼻子看。 就在林警官只恨自己鼻孔里头开不出花的时候,叶大仙终于笑了:“对啊!以我倾城倾国之美貌,有几个人追求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林奇连声附和,吹起彩虹屁:“就是,更何况你还有独特而优秀的灵魂。” “这个,我不需要。”叶大仙傲娇地轻抚秀发,“只有颜值不够的,才需要灵魂来凑。” 像她这样的盛世美颜,身后肯定得跟着一堆优质男青年。富二代跟官二代什么的,压根不稀奇。 车上的仙人球已经完全停不下去,盯着自己脑袋上的小花,语气幽幽:“阿花,这种极品玛丽苏的口吻,你说出来的时候,难道不脸红吗?” 说的好像她有多少人追一样,万年单身狗! 叶颜伸出手,警告地戳戳仙人掌的毛球球,突然间转过脑袋,冲何教官魅惑一笑:“何哥,我美吗?” 光听她声音就酥了半边身子的林警官立刻抗议:“这问题你怎么不问我?” 叶颜保持笑容,伸出手将他的脑袋呼撸到边上去:“好好开你的车!” 问他有什么意思,他看自己向来眼睛都是直着的,时刻都能证明她美貌无双。 何铭的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哑着嗓子点头:“美。” 叶大仙终于心满意足了,转过头继续戳仙人球的毛刺刺。看到没有,人类认可她的美貌。 林警官时刻不忘强调自己的忠心耿耿,立马播放一首老歌最美:“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 叶颜被哄得心花怒放,拍着他的肩膀允诺:“放心,我们先搞定何哥的问题,so easy,然后你的清白也差不多能回来了。” 林警官立刻反对:“那不行,要解决也先解决你的问题。不能让脏水一直泼在你身上。” 叶大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又不在乎这些。” 林奇伸手帮她放安全带,试图深情款款:“我在乎,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摸着良心说,林警官虽然是单眼皮,但也长了张漫画脸,中学时代因为打篮球,还被女同学夸过像樱木花道。虽然他自觉帅过流川枫来着。 可惜的是,三岁一个代沟,灌篮高手风靡的时候,叶大仙的人类小伙伴正对樱桃小丸子比较感兴趣。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樱木花道的脸,半点儿不掩饰嫌弃:“说的好像你有办法一样。一点儿都不乖,没有夏夏好!” 她家夏夏除了拦着不让她掏光兜里最后一个大子儿以外,从来什么都听她的。 林警官还想作妖,后排的何铭已经下车,开了副驾驶座边的车门,伸出手示意叶颜:“下车吧,叶子。” 叶颜冲林奇做了个“给你个眼神自行体会”的表情,斗志昂扬地跳下车。 西嘉大厦照旧门庭冷落,约莫半数的房间都锁着门。 “我要是业主,肯定得愁白头。”叶大仙装模作样。 楼里的花花草草集体嗤笑。 一个存款堪堪五位数的穷鬼,哪儿来的闲心替身家好几亿的大老板发愁。人家就是直接把这栋楼的地皮卖出去,躺着都能花几辈子。 叶颜瞪眼。 这群植物懂什么,人类能跟植物一样容易满足吗?是欲望推动了在整个生物界的小老弟人类成为地球的主人。 八楼冷冷清清,早教中心紧紧闭着门。 案发当天下午,于老师带着小豆丁们出发去外地旅游,一去不复返。文轩据说有急事回国了,谁也联系不上。 就连叶颜的大学舍友孙甜都跑去参加短期出家体验了。重点是,出家期间手机上交,不得与外界联系。 林奇愤愤不平:“这帮人简直就是邪教!耶稣自己都不护短,他们护个什么劲儿?有这种人赶紧推出去撇清关系才正常。” “孙甜应该是被忽悠了。不过她在的话也无济于事,她是我大学舍友,说出真相,人家也觉得她是在包庇。” 叶颜丁点儿也不惊讶文轩选择置身事外。 事情闹大了,家长都知道他们早教中心的孩子被人劫持差点儿丢命的话,后面中心还能不能招到生? 比起外国人异教徒的丁点儿荣誉,显然是他自己的利益更加重要。 整个八楼都没啥人间烟火气,唯独旁边的女德教室里头还有人在慷慨激昂。 林警官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忍不住摇头:“我就不明白了,我国已经推行义务教育几十年,这些听课的人不至于听不懂人话吧。” 傻子啊,这些鬼话都能相信。最基本的道理,女子不得抛头露面,那台上的女德老师是不是该浸猪笼?她自己先跑出来作妖。 传统文化就是被这群跳梁小丑给糟蹋掉的。 叶颜哈哈大笑。她们不是蠢,不过是有的人懒得动脑,妄图以顺从这招包治百病。 事实上,谁见过历史上主动投降的国家能在侵略者的统治下和泰安康嘛。 女德教师唾沫横飞:“生育,女性存在于这个社会最大的意义就是生育。繁衍后代是上帝为女性创造子.宫的真正目的。” 何教官头回聆听女德课堂,不由自主地皱眉。他知道现在鼓励生育,可这样的,属于走火入魔的范畴了吧。 叶大仙半点儿都没被教师的热情打动,摇着头讥笑:“什么时候社会道德发展配得上全职妈妈的存在,什么时候再谈生育话题吧。” 林奇相当悲观:“我觉得,人类可能会灭亡。” 等不到那一天。 古代王朝衰亡的征兆就是皇帝生不出孩子来了,子嗣凋零,不得不过继,然后改朝换代。 叶颜惊讶:“这是肯定的啊,生老病死,是每一种生物都要经历的过程。人类有什么理由超凡脱俗?” 林警官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叶子讲的很有道理啊。 “所以说,顺其自然,生物永远战胜不了大自然的规律。任何负隅顽抗都是苟延残喘,最后该没的肯定会没。” 几亿年前,地球的霸主还是恐龙呢。 三人走到苏启瑞跳楼的阳台上。叶颜伸头往下看,吓得立刻缩脑袋。好可怕,她都快恐高了。 林奇伸手扶住叶大仙的肩膀,皱起眉抱怨:“西嘉大厦这边监控坏了一直没人修。” 当时警察又被逼在阳台外头,执法记录仪根本没画面。 所以苏启瑞到底是怎么坠楼的,缺乏最直观的物证。 “不成问题。”叶颜自信满满,“看他坠楼的位置啊。你看看他的落点,这是从阳台正面往下跳才可能落下的位置。高压水枪真冲他的话,他头往后仰,得跌回阳台里头。” 林奇恍然大悟:“是啊,的确是这个理。” 没有监控又怎样,现场可以再动画模拟重现。 他激动完了又头疼:“那媒体肯定会说他是被我们警方逼得走投无路,从八楼跳下去的。” 叶大仙已经想捋袖子了:“前面你们没开执法记录仪?拍到他抱着小孩威胁警方的画面不就结了。这时候咱不谈怀疑他跟卢诗诗遇害案相关。警方进入西嘉大厦的唯一原因就是走访现场附近居民。” 西嘉大厦正对着工地,警察过来走访,寻找潜在目击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林奇伸手点叶颜,噢,对。 警察遇到形迹可疑人员,肯定得上前盘查身份。然而苏启瑞却突然间发狂,挟持小朋友。 这可是性质恶劣的暴力犯罪,警察当然得想办法解救人质,并现场制服他。 之所以后来怀疑他是残害卢诗诗的凶手,是因为警方从他的车中发现了卢诗诗的血迹跟头发。 “整个证据链不就完整了吗?警方的处理到底哪儿不对。”叶颜转过头,对着何铭信心十足,“我说这事儿不难处理吧。咱们没必要怂。” 林奇激动不已:“那赶紧让局里头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啊。咱能摘出去一个是一个。我陪你扛着。” “谁要你陪着啊。我根本没事。”叶颜伸出手,愣是将林警官的大脑门儿点到边上去。 卢诗诗中秋节晚上从仁安医院产科离开后失踪,叶颜当时值夜班。 “当晚八点钟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人一直在岗。我们120分站的大门必须得刷磁卡才能通行,而且门口有监控摄像头。这些可以证明我人在分站待命,没有离开过。” 这个过程中,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分.身,前往窨井附近,配合卢诗诗玩恶作剧,陷害所谓的无辜体育老师苏启瑞。 “卢诗诗身上的伤由法医验过,可以证明伤口绝对不可能由她本人造成。没有我这位医生的帮助,对她下刀子的,只能是凶手。” 林奇鼓掌:“我们家叶子真能干。” 何铭微笑点头:“嗯,过程很严谨。” 叶大仙得意洋洋:“跟泼皮无赖打口水仗是最没有意义的。他们巴不得你破口大骂,和他们撕扯的越厉害越好。这样才能引发公众关注,持续时间越长,真相越没有人关注。” 黄金八小时啊,公关危机发生后,黄金八小时内处理效果最好。 林奇立刻准备打电话:“那赶紧联系领导,先给你们掰扯清楚再说。” 叶大仙半点儿没给他面子,直接伸手拍他:“猪脑啊。警方澄清两个人,却不说你的事,那舆论肯定给你定罪。你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以后都别想翻身!” 林奇心里头热乎乎的,感动不已地看着叶大仙:“叶子,你对我真好。” 每次做饭都给他烧好多好吃的。每次出去吃饭都会带上他。每次她都在边上眼睛闪闪发亮地看他,喊他多吃点儿。 还有上回,她还给他买了件t恤呢。 现在,叶子又为了他,连自己的清白名声都不顾。 林警官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楼前的水杉树嗤笑,人类到底历史太短暂,所以天真。 阿花肯定是眼睛大嘴巴小,烧多了饭菜吃不完怕浪费,全都倒给他。至于出门吃饭,不用猜,必然是自助餐。她不多带个人出去吃回本钱,她会意难平。 买t恤,呵呵,它不看现场都能想到,肯定是因为阿花网购买多少减多少要凑单。 叶颜半点儿不害臊,拍拍林奇的肩膀,语重心长:“知道我对你好了吧。那个不许再招租客,还有,除非物价飞涨,否则不许涨租金。” 何铭的目光落在叶颜的手上,突然间开口:“租金多少?” “两千。” “不要钱。” 叶大仙跟林警官事先没对好词,直接现场穿帮。 叶颜瞪眼:“我什么时候不付钱了啊?” 敢当着何哥的面乱说,小心她揍他。 林奇讪笑,煞有介事:“我每天光看叶子就满心欢喜,哪里还需要她交钱。” 叶颜威胁地晃了晃拳头:“林警官” 林警官从善如流:“反正我家地方大,楼上空着也是空着。叶子就负责交物业费跟水电费就行。” 何铭半点儿放过此事的意思都没有:“叶子,平常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能占外人便宜。林警官的房子租出去,月租金起码得上万。剩下的租金我来垫付,我给你找合适的房子,你尽快搬出来。” “干嘛。”林奇快打算捋袖子了。大家各凭本事追叶子,这哥儿们打算来阴的? 那出去练练,别以为特战队出身就了不起。他当年还是他们警校年级数得上号的扛把子呢。 叶颜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林奇的胳膊拍下去,威胁地瞪他。哪儿凉快哪待着去,不许捣乱! 她冲何铭笑得活像考试作弊被教导主任当场抓到,睁眼说瞎话:“其实吧,家里卫生都是我在搞,他的三餐也是我负责。我兼职从事家政行业,所以房租这种事情,事实上不存在。” 何铭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颜,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到林奇脸上:“所以,林警官家里缺少保姆?” 林奇在叶颜死命瞪眼下,艰难地吐出答非所问的话:“叶子对我而言,不可或缺。” 何教官跟没听到一样,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帮您介绍一位优秀的钟点工阿姨吧。” 林奇立刻反对:“那不行,我挑家里人是要看脸的,我就相中叶子了。” 叶颜恬不知耻:“对,关键是我颜值高,赏心悦目。” 何铭皱眉,轻声念叨叶颜:“女孩子住在外男家里,影响不好。” “我们楼上楼下分开住,又不搭界。”叶颜不满,“我觉得我住得挺好的。” 她就喜欢大房子,她喜欢在阳台上晒太阳晒月光,她还喜欢楼下的小花园。她洒下的小白菜都冒出头,被她拔了烧过回汤了。 何铭别有用心地瞥了眼林奇,继续劝说叶颜:“他女朋友会误会。” 叶颜哈哈大笑,半点儿不考虑单身狗的心情:“他相亲就没成功过。他妈已经下通牒,只要是雌性生物,他带只母蚊子回家,他妈都认。” 林奇挑衅地回瞪何教官,然后冲叶颜满脸堆笑:“我这不正努力追你嘛。” “追不到的。”叶大仙兜头泼冷水,“我是我们家夏夏的。我要对夏夏忠贞如一。” 何铭皱眉。 林奇却早就习惯来了叶大仙胡说八道的风格,半点儿不含糊:“你没戏,你家夏夏立志嫁豪门。” “哎哟,莫欺少年穷,我怎么就不能奋斗成豪门?”叶颜按下电梯键,回头瞪林警官。 林奇继续打击她:“等你奋斗到那一步,夏夏也老了。” “我爱的又不是她年轻的容颜,我爱的是她灵魂的挚诚。” 林奇赶紧拦下她:“别介,叶子,你愿意也得人家夏夏肯等下去啊。我有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你嫁给我,然后你不就成了豪门。你再去包养夏夏,我又不会拦着你。” 这都是什么乌龟王八蛋的混账话!何教官根本听不下去,捋起袖子想当场揍人。 电梯前的富贵竹捂眼:“哎呀呀,好血腥好暴力啊!林警官要跟何教官打架了,你们押谁赢?现场开盘!” 可惜富贵竹血腥暴力的嗜好未能得到满足。 门开了,手拿文件夹的大厦管理员抬起头,眼睛一亮:“哎哟,刚好我要上楼找诸位呢。警察同志,你们要的那份合同,我给你们找出来了。” 叶颜伸出手,接过合同在手中翻看。 她的目光落在苏启瑞签名处,字龙飞凤舞,几乎将剩下的空白都占了,是黑色签字笔的痕迹。 “苏先生不是当场签名,而是拿着签好的文件再回来的吧。” 大厦管理员讪笑:“我们总要给租客考虑的时间。其实我们这栋大楼真不错,这地段这样的租金,整个江州市真找不到第二家。” 叶颜皮笑肉不笑:“整个江州市,也没有第二家楼前挂着快吊死的女孩吧。” 管理员脸色煞白,舌头打起结来:“小小姐,您这么说,可不太合适。” 叶颜嘴角动了动,没有再应他的话。 “拿走合同跟拿来合同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苏启瑞根本不知道这份合同的存在,他要是决定开武术班,也就没那么畏惧丢掉工作了。 管理员苦思冥想:“抱歉,时间有点儿远,我真不记得具体情况了。” 叶颜笑了笑,伸手点着签合同日期示意何铭跟林奇看。 这是卢诗诗向校方举报苏启瑞未果,愤而在学校贴吧发帖公开此事的日子。 看来,对方是先相中卢诗诗这个猎物,再物色好苏启瑞这头替罪羊的。 如果她没推测错,苏启瑞恐怕也是新近才在时常出门传播福音的贾伟的引导下,主动选择来他栖身的教堂做礼拜。 “谢谢您,费心了,这份合同我们要暂时作为物证拿走。”林奇在叶颜的目光示意下,赶紧履行警方职责。 三人下楼之后,他追着叶颜问:“叶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教堂啊。”叶颜伸手拍他的肩膀,“放心,姐姐一定有办法帮你澄清事实。” 以为人嘴上下两张皮,怎么撒谎都没问题吗?这世上,除了人的嘴巴会说话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能够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 56 章 教堂里头乐声阵阵, 前来做礼拜的信众们在钢琴的伴奏下,大声唱着颂歌。歌词本身无外乎都是赞美上帝仁爱的内容。 林奇十分怀疑这些人真的能记清每一句歌词吗?他明显感觉到有人跟着张张嘴罢了,然而每个人脸上似乎又都闪烁着虔诚的光, 仿佛真沐浴在上帝的圣光之下。 叶颜抬头看天花板, 点点下巴:“这里的灯光设计不错啊。” 自带圣光效果。 站在牧师身旁的白发老太太注意到教堂门口的不速之客, 微微皱起眉头。她似乎想要躲避,又担心这些人会来硬的,不得不为难地出面招待客人。 “警察先生,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交代过了, 我实在没什么能够帮到你们的。” 叶颜微笑:“上帝告诉摩西,不可做假见证陷害人。奶奶,上帝无所不在, 他正倾听着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白发老人手指头在胸口画十字,答非所问:“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中用了, 我的确什么都没看到。” “你没有看见贾伟挟持小女孩诺诺,没有看见他威胁金老师, 抢了车子逃跑?你能否大声告诉我,你的确没有看到?” 老太太继续自说自话:“贾兄弟是虔诚的信徒。纵使生活时刻磨砺他,他也不曾放弃对上帝的忠诚。” “您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您什么都不知道?当时, 您是否走出过教堂, 来到院子中?” 老太太目光平静地直视叶颜:“我年纪大了, 看不清。我只看到贾兄弟跟金老师以及诺诺说话,我的确没有看到他使用暴力。” “您的意思是,金老师自愿将车钥匙交给他,诺诺也是自愿跟着他上车的?” 老人犹豫片刻,字斟句酌地开口:“我没有看到胁迫的迹象。” “那太好了!”叶颜猛的拍掌,笑容满面,“谢谢您帮忙作证,证实金老师以及诺诺帮助贾伟逃跑。她们涉嫌窝藏包庇罪犯。” 老太太脸色大变,声音都下意识地拔高上去:“贾兄弟是善良而虔诚的信众,他没有犯罪。” “他非法使用他人身份证件是事实吧。”叶颜死死盯着老人,伸手指向林奇,“这位林警官依法对他进行身份核查,他暴力抗法逃逸,又犯下妨碍公务罪以及袭警。金老师与诺诺协助他逃跑,不是包庇窝藏又是什么?” 老人急了:“金老师也是没办法。” “所以还是他胁迫金老师的,对不对?” 林奇简直要忍不住鼓掌。 死人跟活人,眼前这位看着慈眉善目其实一脑袋浆糊的缺德老太太,总归只能选择一项。 “贾兄弟已经死了,死于非命。你们为什么非要抓着死人不依不挠。”老太痛心疾首,试图用她泛红的眼睛跟雪白的头发打动面前的年轻人。 可惜的是,论起作为生命的年龄,叶颜几乎能够秒杀一切存活于世的人类,她实在缺乏敬老之心。 况且,人类自己也说,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眼前这位老太在叶大仙的认知中,完全属于老糊涂。 “上帝说,不可杀人。无论是杀别人还是杀自己,都是罪孽。”叶颜凑近老太太,“您能否告诉我,如何消除罪孽?让所有的罪都受到应有的惩罚?金姊妹还是贾兄弟,您说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位?” “他们都没有罪。”教堂里的颂歌停下,身着白裙棉袜的诺诺走出门口,抬起头朗声道,“贾叔叔没有伤害我,我是自愿跟他上的车。” 林奇怒极反笑:“所以你承认自己包庇罪犯了?” 诺诺满脸无邪:“您在说什么,警察先生。其实那天我以为您是抢劫犯来着,我不懂您的话。” 何铭皱眉:“你年纪小不懂,那么金老师也不明白包庇窝藏罪犯的后果吗?” 诺诺遗憾地摇头:“抱歉,我们是k国人,金老师听不懂你们的话。” 林奇怒火滋滋滋往上冒,这个小孩简直就是魔鬼,诡计多端到可怕。 叶颜半弓着腰,平静地看向诺诺:“对,你说的没错,你不过是个无能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假装自己无所不能而已。” 诺诺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不过她毕竟不是个普通孩子,她甜美可人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无措的惊惶:“阿姨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小孩。” “勇敢的孩子总能认识到自己比昨天又长大了一点。只有阴沟的老鼠才害怕长大,因为一旦长大了,它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只能被抛弃。”叶颜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诺诺眼睫毛一垂,立刻就势滚在地上,大声哭喊:“你干什么啊,阿姨!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撒谎的。” 叶颜冷冷地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白裙子,此刻已经成了拖把。 她摇摇头,冷笑:“只有泼妇才会满地打滚。做礼拜的人,必须身着干净衣服,否则是对上帝的不敬。还有,姑娘,我没告诉你,刚才我们说话的全过程都由摄像头拍下来了吗?你继续滚下去吧。” 诺诺僵在当场,哭声变得更大,泪水就跟口水一样,想吐出来就立刻滚滚而出。 “到底是小孩子啊,自认为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所以撒谎没心理负担,陷害人也是信手拈来。就算被戳穿了,一句我是小孩就自以为能撇清所有关系。除了魔鬼,任何神都不需要你这样的信众。” 白发老人厉声呵斥:“女士,请你注意。她还是个孩子,你应当怜惜弱小,不应该如此对待孩子。” “没错,每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熊家长。否则天使一样的小孩,为什么会被养成满口谎言?孩子是周围大人的缩影。她在满是谎言的世界中成长,她就只会撒谎。” 教堂里头的信众听到动静,纷纷走出来。不少人过去搀扶诺诺,还有人开口指责叶颜,跟小孩子斤斤计较,太过分。 “上帝不偏爱人,每个人的行为都以对错为标准,而不是年龄来划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只会包庇自己的教友。上帝拥有你们这样的信徒,势必会羞愧!” 叶颜大步上前,怼在黄太太面前:“你敢说,当天什么情况,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冯姑婆跟容嬷嬷似的,立刻冲出来忠心护主:“哎,你干什么呢。这事儿,你得问地上的那位才清楚,找我们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黄太太目光躲闪,拎着手中的包匆匆下台阶:“我不知道。” 她三两步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钻了上去。 冯姑婆想要跟上的时候,林奇却伸手拦住她:“冯女士,有桩案件,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关于那个雨夜,您将孩子偷出病房的事情。” “红口白牙可别凭空污蔑人啊!”冯姑婆瞪眼,“我是宝宝的姑太太,小春爸爸妈妈让我帮忙把孩子抱回家的。” 她话还没说完,黄太太的车就绝尘而去。 叶颜吃了一嘴巴尾气,冷着脸跳上宝马,立刻点火。 何铭下意识地想劝她:“叶子,别这样。” “闭嘴,老实待着。”叶大仙一脚油门轰下去,车子活像火箭筒喷发。 她目光扫到后视镜才反应过来,林奇帮她缠住那位无孔不入的冯姑婆了。现在副驾驶座上的是何铭。 “咳咳,那个,何哥,你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糟糕,她眼睛珠子直转。要是何哥跟卢教授告状就糟了,卢教授肯定会坐卧难安,非得耳提面命,念叨死她为止。 为了转移何铭的注意力,叶颜一路飙车,愣是逼得何铭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一个乾坤大挪移,将黄太太的黑色轿车逼到了路边的草坪上。 可怜黄太太一路跟被狗撵似的,脚下一慌,车子熄火,直接趴窝了。 叶大仙解开安全带,气势汹汹地推门而下,过去拍车窗。 何教官生怕她直接跟人家干仗,摇着头无奈地跟上去,防止她抬脚踹门。 “开门,黄太太,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黄太太想装死,却没办法假装叶颜不存在。她原本就是被动型性格,叫叶医生如此气焰嚣张地逼上门,居然下意识地就顺从了对方的吩咐,哽咽着声音解开门锁:“你到底要干什么?” “跟你谈谈小佳的事情。”叶颜毫不客气地一把拉开门,直接坐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干脆利落地上锁。 何教官被她气了个半死,却完全拿她没办法。 黄太太嚎啕大哭:“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小佳!” “我为什么没脸说?我是推你女儿下楼了,还是撺掇她自杀?”叶颜伸手摸出口香糖,往自己嘴里头塞了一颗,又示意黄太太,“别哭了,哭有个屁用。” “你你这人。”黄太太被泪水呛到,忍不住打起嗝来。 叶颜却铁石心肠,似乎半点恻隐都无:“我这人怎么了?我救死扶伤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怀不了孕,我告诉你答案。” “我不想知道!嗝。”黄太太喊得撕心裂肺,可惜最后的打嗝声削弱了她的气势,让她听上去可悲又可怜。 “你想知道,你只是不想承担知道后跟女儿撕破脸的后果。”叶颜语气冷淡,“是我让你们撕破脸的吗?” “你——”黄太太的话没说完,又忍不住一个嗝。 叶颜大口嚼着口香糖,试图吹出个泡泡来:“如果我会抽烟的话,我现在应该点根烟,狠狠抽上几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中秋节晚上我哭,不是因为我要跟你比惨,而是我真的很难过。” 她将头扭到边上,深深地了口气之后,才能继续说下去:“我最后悔的事情不是告诉你被下药的真相,而是我没有深究,你的女儿为什么如此痛恨你生二胎,甚至要偷偷给你吃避孕药。” “为什么?” 叶颜伸手抓起黄太太放在车前方的手机,轻轻松松解了锁。 黄太太大怒:“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没有用法术,我也没有算,小佳的生日。”叶颜头也不抬,点开黄太太的微信群,指点给她看,“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黄太太接过手机,不停地往上翻,表情越来越惊恐,到最后甚至忍不住失声尖叫:“她怎么能这么做?” “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有责任,对孩子不够关心。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我们。有人故意诱导你的女儿,而且,即使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黄太太的牙齿咬住下唇上,眼睛猩红:“我的小佳!” 叶颜转过头,盯着她:“对,你不能忘记,你是小佳的母亲。你要记住,你女儿为什么会跳楼。” 林警官生拉硬扯半天,差点儿没被以冯姑婆为首的一堆中老年妇女的唾沫星子给活活淹死。 他好容易逃出生天,追到自己的爱车后头,就看见何铭撅着屁.股,眼睛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辆黑色轿车。 “叶子呢?”林奇紧张,“你把我家叶子丢哪儿去了?” 要不是眼前这家伙太驽,他家叶子只能指望他干活,他才不会让何铭跟叶子单独相处呢。 “丢什么丢,你看好自己,别把自己丢了才是正经。”叶颜推开车门,探身下车。 林警官立刻屁颠颠地冲上去,抬起自己的胳膊:“娘娘请。” 叶大仙立刻高兴了,得意洋洋地搭上手:“真乖,你要丢了,我也把你找回来。”她转头看黄太太,“走吧,我们一块儿去公安局。” 两辆车一前一后,叶大仙又放弃了方向盘的掌控权,只蹲在后排,不顾摇晃的车身,忙着在笔记本电脑上点来点去。 开车的林奇从后视镜里头看她:“叶子,到局里头再弄吧,反正发布会还有三个小时才开。” “好好开你的车。”叶颜头也不回,“给我开稳当点儿。” 林警官自觉有愧,赶紧利索地闭上嘴,发挥他号称江州地下赛车手的功力,争取将车子开成移动的房间。 何铭伸出手,帮叶颜固定住笔记本:“你慢慢做吧。” 叶颜的手指头飞快在键盘上敲击。她要将从中秋节当晚卢诗诗离开医院起之后的所有相关事件都串出来,好让参加发布会的记者一目了然。 她不能等卢诗诗醒过来,时间不允许。谣言止于智者,然而这世上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苏启瑞跳楼时的动态示意图已经由消防中队的专家负责制作。 卢诗诗的伤情鉴定是市局里的法医以及卢诗诗的主治医生来讲解。 警方的执法记录仪拍下的内容汇总到区分局里头,等她过去再添加。 林奇开的再小心翼翼,宝马车还是没花二十分钟就将人都带进了区公安局大门。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记者等候在门前,看见林奇的车就围上来,采访器一个劲儿往前戳:“请问你们对这件事作何解释?” “这件事请问是哪件事?”叶颜拎着笔记本下车,冲记者微笑,“某些无良之人睁眼说瞎话污蔑造谣还是关于案情?前者我们要说的是诽谤有罪,等着吃官司。关于后者,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还请诸位跟我们一道等待新闻发布会的召开。” 挤到前面的一位女记者几乎要将采访器戳到叶颜嘴上:“我们想问的,关于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叶小姐如此平衡好您跟他们的关系。何教官知道您住在林警官家里头吗?” “我真觉得荒谬,居然从一位女性口中听到如此可笑的问题。”叶颜微笑,“男友与家人,要怎么平衡。这个问题,您应该请教婚恋学专家。” 叶颜眼神警告林奇,闭嘴,这个时候再说保姆,她揍死他! 记者们齐齐发出惊呼,提问的女记者神色激动:“你是说,你们” “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我碍着谁的事了。我是孤儿,卢教授是我大学恩师,素来拿我当自己女儿看。对,我从上大学起出入教授家就跟自己家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地君亲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颜转过头,示意黄太太:“跟我走。” 记者们要追上去,林奇大声拦人,企图自爆:“那个,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们的私事,我也不妨透露一下我们的婚姻计划。” 叶大仙走到公安局大楼前,怕这人满嘴跑火车,朗声喊:“林警官!” 林奇立刻领命,冲着记者微笑:“我们家的叫我了,下回再说,下回再细谈。” 记者们不依不挠,在边上被迫吃瓜的警察们赶紧过去拦住。 刑警队长匆匆跑进屋,意味深长地瞅了眼林奇:“可以啊,阿奇,这动作够迅速啊。什么时候摆酒?” 叶大仙冷酷至极:“开完发布会我就甩了他。” “别闹别闹。”刑警队长赶紧当和事佬,拍拍林奇的肩膀,“我们阿奇还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最重要的是,作风端正。” 叶颜的脸却臭得不像话。 她倒是想说实话实说,可她又怎么解释自己的房租问题。莫名其妙,她的私事为什么要向公众汇报,她又不是公众人物。 林奇的下巴完全合不拢:“我是牛皮糖,甩不掉的。” 何铭眉头紧锁:“叶子,你不用这样的。” 叶颜满腹委屈:“我能怎么样!” 女人要么投胎好要么二次投胎好,任何凭借自己本事过上好点儿的日子,在舆论看来,都是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 这还是说她傍大款呢,够客气的。没说她被包养,出去卖的。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生物。明明所有人都是从女人的子.宫里头出来的,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歧视女性。 何铭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开完发布会,咱就甩了他。” “哎,大舅子,做人要厚道!”林奇龇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 刑警队长在边上瞎凑热闹:“就是,何教官,咱们局里头光棍成堆,能解决掉一个都是为社会和谐稳定做贡献。” 叶颜不想搭理雄性人类,她扭头去会客室找黄太太。 黄太太从进公安局大门后就忐忑不安。跟所有老百姓一样,公检法对他们而言具有无声的威慑力。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根本不想走进这栋大楼。 “叶叶大仙,您说到时候我说什么呢。我当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车子往门口开,那个k国女人瘫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泪。她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 叶颜微笑:“没事,你只需要把你看到的事情如实说出来就行。不需要增加任何想象跟推理的部分。小佳肯定会高兴的。” 黄太太捂住脸,泪水从手指缝中往外涌:“我的小佳,你怎么就这么傻。” 从二楼跳下去,就算不摔死也有可能摔得半身不遂,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啊。 她越想越恨,都是那个可怕的小妖女。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妈的不是正经人,养出来的女儿当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叶颜安慰她:“你把你看到的事情再回想一遍,到时候,如实说就行。” 她不能一直陪着黄太太,她得赶紧跟其他人马汇合,将发布会使用的ppt完善起来。 原本今天休假的担架员跟司机都来了,两人冲着叶颜笑:“怕啥,咱干的都是救死扶伤的事,由不得别人泼脏水。” 叶颜朝同事匆匆点头,目光落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姑娘脸上:“小萱,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给你作证,你是很好很好的医生。如果不是你,我弟弟就没命了。”小萱紧紧咬住下唇,“医生姐姐才不会做坏事呢。” 叶颜蹲下身,轻轻摸着她的脑袋,笑了:“没事的,回去吧。你出面的话,在家里头会很为难。” 小萱的母亲肯定会火冒三丈,恨不得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 小萱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也会迁怒于她,因为她明明知道是自己舅舅撞了龙龙,却在一开始保持沉默。 “可是,他们冤枉你。你才没有干坏事,你为了找龙龙。” 叶颜揉揉她的头发,笑眯眯的:“没事,医生姐姐是不是很厉害?那我这回也会狠狠打那些坏蛋的巴掌。” 小萱牙齿快要咬破嘴唇,却坚持抬起头:“做错事的是舅舅,我要说出来。我特别后悔那个时候,我没告诉你们是舅舅。” 如果她说了,龙龙就会被医生姐姐跟叔叔们立刻找到,说不定他腿上的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严重。 “没事的,你看,你打了120,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颜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在家里头夹缝求生的女孩,只能鼓励她,“加油,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将来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强大的人。有什么困难,随时打我或者打你林叔叔的电话。” “哥哥。” 她的声音太轻,叶颜几乎听不到:“什么?” “林家哥哥不许我叫他叔叔。”小萱声若蚊吟,“他说,他跟你是一家的。” 呵,不要脸,开完发布会,她立刻甩掉他。 林警官不明所以,见叶大仙看他,立刻笑成朵花。 叶大仙嫌恶的撇过脑袋,落在他眼里,就是他家叶子害羞了。主要还是怪他自己,这种事情,哪里能让女孩子主动宣布呢。 他得好好策划求婚仪式。不然他跟叶子之间,就全是靠叶子来引导了。 何铭轻咳一声,示意叶颜:“这边添加这个视频合适吗?” “对,就在这儿。”叶颜手点着鼠标,向众人解说,“我们主要分三个步骤,分别澄清的也是三件事。” 两个多小时后,新闻发布会按时召开。 叶颜跟林奇以及何铭坐在前排,方便随时上台现身说法。小萱也坚持坐在叶颜旁边,只要医生姐姐需要,她就上去说出龙龙受伤的真相。 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照旧由公安局宣传处长担任,他直接切入正题:“好,诸位记者同志辛苦了,百忙之中烦请大家过来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想必大家也清楚。那咱们就长话短说,开门见山。” 显示屏上出现卢诗诗打了马赛克的脸,配合宣传处长的解说:“这是本案的受害人,中秋节当晚九点钟,她离开医院产科,至此与家人失联。” ppt切换到卢诗诗从病房出来的监控录像,少女的脸依然经过模糊化处理。 “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时,她行动自如。而与此同时,在某些人口中,她的同谋,120急救医生叶医生正在干什么呢?”宣传处长示意大家看视频,“没错,她中秋节当晚上班,从晚上八点钟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钟。” 台下的记者发出骚动,有人提问:“这个时间段中,她一直都有人证物证吗?据我们所知,案发地点距离她的工作地点并不远。” “诸位可能不了解120的工作性质,当班就是随时待命。他们进出单位都要刷卡,并且有监控摄像头拍摄。这些都可以证明叶医生除非会分.身术,否则绝无办法去当所谓的同谋。” 先前追着叶颜问私生活的记者突然间举手发问:“早上八点钟以后呢?据我们所知,受害人被警方发现是上午九点钟的事。一个小时,对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而言,应该足够干很多事情了。” 礼堂里头一片哗然,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叶颜后脑勺上。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身姿笔直,似乎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 “首先,叶医生并非早上八点钟准时下班。事实上,因为搜寻车祸病人,她真正交班离开单位的时候已经八点一刻。接下来的时间,她到过地铁站,有监控录像为证。然后,她选择了骑车前往案发地点。” 宣传处长看着台下的记者,微微点头:“对,天降大雾,监控也拍不到叶医生的脸,无从证明她的行踪。只是,当时她使用的是共享单车,而单车上有gps定位系统。” 台下有记者笑出声,揶揄道:“叶医生的安排可真够缜密的。” “那她得感谢她的缜密,因为某些人热衷于有罪推论!”宣传处长的语气突然放重了,ppt上呈现出叶颜那张别有用心的截图,小背心配热裤。 “在有些人眼中,他们必须得这样看待叶医生。事实上,叶医生作为江州市急救中心宣传片女主角,有现成的图片可以使用。他们看不到的是这些。” 警方的执法记录仪清楚记录下叶颜帮忙打开窨井盖,然后主动请缨下窨井的过程。 “作为一名老警察,我非常羞愧,因为让一位女同志,而且是医生下窨井。但是叶医生坚持,因为她受过消防训练,窨井狭窄,她是医生,她可以第一时间对井中的受害者进行评估救助。” ppt中叶颜费力将受害女生顶出窨井之后才上岸,一身狼藉,身上沾满了污秽。 “我想问问在座的诸位,你们能否眉头不皱的下窨井?是窨井,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她冒着生命危险下去,为的是挽救一位孩子的性命。 她不爱美吗?她不怕死吗?她不风华正茂吗?是什么促使她勇往直前,是大爱,对人间的大爱,是希波克拉底精神,是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 叶颜感觉好想捂脸。 太羞耻了,怎么能说成这样呢。她不过是看到人掉下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掉吧。谁让她是医生呢。 林奇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他家的叶子真的超级帅! 讲台上的宣传处长还在慷慨激昂:“人可以不高尚,但不可以侮辱高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请不要戴着有色眼镜自以为洞察世情对人恶意揣度,冷嘲热讽。你当然可以卑鄙下去,反正诬陷诽谤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叶颜怀疑宣传处长的激情全用在为她澄清上了。 等到案情讲解进入到西嘉大厦风云时,他就轻描淡写,只以警方的执法记录仪拍摄画面证明当时苏启瑞抓了孩子当人质来阐述情况的凶险。 “这位苏某人完全并非某些人嘴里头的无辜无害,且不说警方在他的手机当中发现了很多偷拍视频,都是偷窥女性如厕跟洗澡时的照片。” 台下发出哗然声,有记者大声问:“那么警方的意思是,三中校方调查结果值得商榷?” “我们只知道,苏某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他手机中的视频的确有孩子是身着学校制服。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我们只想说,烂肉必须得挖掉,不能捂着,否则成了败血症,整个身体都坏掉了。” 记者追问:“校方的调查结果是不是包庇呢?” “这个,我们只能宣布警方的调查。我们从苏某人的社交账号中发现,他对于校方的调查结果非常满意。你们看看,这是他发帖炫耀自己偷拍学生的情况。” 记者们对着显示屏一顿猛拍。苏启瑞的发帖内容露骨至极,得意洋洋的肮脏嘴脸简直跃然纸端。他甚至跟人讨价还价,出售这些视频。 最最恶心的是,他还再三强调,都是初中生,萝莉哦,嫩生生的小萝莉。 叶颜玩自己的手指头,这回三中估计落不到好,肯定会被记者问个底朝天。 她希望正义早点儿降临,因为在惩戒实现之前,正义迟到跟缺席对于当事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林奇佩服叶大仙,她一早就猜出苏启瑞的网上痕迹会有重磅炸.弹。 叶大仙觉得丁点儿不稀奇。变态当然得找地方炫耀,变态也需要精神寄托与安慰。就跟吸.毒者爱聚众一样,他们知道糟糕,才愈发要抱团取暖。 ppt播放完动态跳楼示意图之后,何教官的清白终于找回头了。 人眼可以选择性观看,科学却不会骗人。高压水枪根本没办法将苏启瑞从那个方向冲下楼,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并且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苏某人所谓的租房办武术班只是凶手的障眼法。他如此珍惜自己的稳定工作,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在外私自开班招收学生呢。被他的车运到西嘉大厦的,正是卢诗诗本人。” 记者们的注意力终于从变态老师身上拉回来,重新关注到受害女生身上。 处长等待众人安静下来,才开腔;“现在,我们需要讲解的是案件的第三部分,贾某人拒捕抢车最终车祸身亡的事情。” “可是,你们所谓的被绑架对象已经亲口澄清,贾某并非暴力挟持她。” 处长微微笑了:“可是我们有其他证人可以证明,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警匆匆忙忙地上台,对着处长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 宣传处长脸色微变,轻声叮嘱,然后镇定自若地对着记者们回溯案情,只拿警察盘查身份,对方不配合且袭警并且暴力抗法说事。 黄太太在旁边等待的时候,表示自己紧张,想去趟厕所。然后,她就一去不复返。女警将全楼的女厕所都找遍了,也不见黄太太本人。 手机里头传来“嘟嘟”声,黄太太又一次拒接了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关了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 57 章 讲台上, 宣传处长已经生拉硬扯复盘案件,又孜孜不倦地表达警方对这桩恶性案件的愤慨以及早日查清案情真相的决心。 再多的场面话也只能是开胃小菜,如果再不上主食的话, 记者们的耐性会被耗尽, 然后原本积累的期待也会反转为愤怒。 林奇挂断电话, 皱起眉头:“黄总不接。” 比起无法洗刷自己身上冤屈这件事,他更愤怒黄太太临时放鸽子。 先前她答应叶子好好的,叶子对她有期待后, 她又溜之大吉。这种人实在毫无担当可言, 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信任托付。 叶大仙倒是面容平静,劝阻林奇:“别打电话了,谁有能力叫走黄太太?” 林警官睁大眼:“关他什么事?”他脑袋转的飞快, 声音忍不住拔高,“难不成?” 贾伟跟卢诗诗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突然虐杀卢诗诗?叶子说他干这事儿属于接私活,所以才被团队灭口。 那给他派这个私活的人是谁?真正想虐杀卢诗诗的, 难道是黄总? 叶颜拍拍林警官的肩膀,果然是因为跟他混一块儿的时间久了, 夏夏的脑洞才歪的没边儿了。看看这人,简单问题偏生要复杂化。 “巡视组进驻电厂,正在巡查呢。” 林警官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何教官不愧是官二代, 政治敏感性可以秒杀富二代:“你们单位没让你们签党员不得信教的同意书?” 黄总都做到垄断型国企一把手的位置了, 这点儿思想觉悟还没有嘛。他在自家供佛堂烧香是一回事, 正大光明地跟教堂扯上关系又是另外一回事。 教堂是什么地方?一般人没事会往教堂里头钻么。这信教基本上都具有家族集聚的特点, 黄太太成天往教堂跑,证明了什么? 噢,黄太太不信教。那天她只是偶然经过教堂进去瞅瞅,恰好碰上有人劫持女童与警察对峙。 那她的运气可真不是普通人,偶然路过都能撞见这种暴力事件。江州的治安已经糟糕到这份上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屁.股不干净的黄总在眼下的风口浪尖,自然恨不得越低调越好。 比起替死去的女儿讨回小小的公道,明显是他这位活着的亲爹的锦绣前程更重要。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自己老婆生不出来,外头还有一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排着队帮他生呢。 林奇目瞪口呆。哪有当爹的不心疼女儿的道理。他看自己朋友,有闺女的都是妥妥的女儿奴。儿子倒像是充话费送的,怎么糙怎么养。 毛家那种不算。用他爹妈的话来讲,就是拆迁暴发户,骨子里头根从来没变过。 “行了,我们进去吧。”叶颜镇定自若,“能说服黄太太过来走一趟,原本就不在我计划当中。” 可惜她原本还打算拉拔一把黄太太呢,算是回报她挺身而出的人情。现在看来,实在省了她桩事。 性格决定命运,真不是句虚言。任何人只想获得红利,而不愿意承担哪怕是丁点儿风险时,那这个人势必会成为最先被淘汰的选择对象。 先前负责照看黄太太的女警又匆匆忙忙赶过来,对着林奇皱眉,示意他看手机。 安娜在拘留所里头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她全面否认警方对她的指控,宣称余溪的死亡跟她毫无关系。 余溪在k国留学期间,去赌场玩欠下高额债务,自己借钱给她偿还。所谓的转移财产不过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至于欠条,在债务消除当日,就由双方见证烧毁了。 至于处心积虑接近杨四海,谋害对方试图继承遗产,那更是无稽之谈。 中国政府又不像k国一样,会给性暴力犯罪者佩戴电子脚铐,她怎么知道杨四海曾经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 这是政府行政不作为,为什么要无辜的外籍公民她来承担责任。 至于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受重伤的杨四海死亡,因为她也想保护那两个被逼反抗的孩子。 采访录像中中,安娜端庄肃穆:“如果法律保护不了受害的孩子,起码他们还应该有反抗的权利。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羞愧,被伤害被侮辱被践踏的孩子,不得不用他们稚嫩的手去拿起刀子。” 她否认自己的朋友带走冯春跟小军是拐卖。他们之所以拒绝让两个孩子离开,是担心给她添麻烦。 “我们都是好意,想要帮助两个小孩子而已。不过他们太小了,碰到这种事吓坏了,所以才会产生误会。” 记者询问她为什么在跟女儿独处时又说出总算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人死了,她们可以得到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之类的话。 “我只是在安慰女儿而已。知道杨先生是令人作呕的恋童癖,我非常后悔,因为担心我的女儿也受到了伤害。因为他是艾滋病患者。你能理解一位母亲的恐慌吗?在这样的恐慌下,我假装这一切不过是我们母女设下的圈套。我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林警官被这通强词夺理的睁眼说瞎话怼得彻底晕头转向。 故意的吧,这是。 什么时候接受采访不好,非得此刻爆出来?这帮子人棋面可真不小,玩得挺大的。 叶颜扫了一眼,轻声念叨:“挺好啊,掐着点儿来,很不错。” 小礼堂里头的凤尾蕉还不知道有人给自己加戏了,兀自抱着之前的情节发展犯愁:“阿花,那你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让林警官背着污名吗?人家会说他是黑警的。” 其实林警官人还不错啦,虽然不会养花草,可也从来不故意欺负它们花花草草。 他明明是个正直的好警察。他从派出所时代开始就从来没有吃拿卡要过,他没立过多少大功,可他的确是认真做事的好警察啊。 凤尾蕉委屈地对手指:“阿花,你能不能帮帮他啊。” 看看,那个讨厌的人类小孩诺诺居然还有脸跑到公安局来。她睁眼说瞎话,难道不脸红吗?明明林警官拼了命的想要救她。 哼!当时就不应该管她,让她被掐死最好。她这样的魔鬼,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旁边的芦荟舒展着肥厚的叶子,慢条斯理:“那不太好吧,好歹也是个孩子。” “就是被你们这帮没原则的家伙惯的,所以少年犯越来越多!他们根本就是知法犯法!” 幸亏凤尾蕉跟芦荟中间还隔着盆从来不吭声的绿宝石,否则两边的枝叶能直接干架。 礼堂里头的记者已经炸开窝,甚至有人忍不住打断宣传处长的复盘跟调侃:“请问警方如何看待安娜女士受访时的说法?警方到底有没有实证呢?” 记者最擅长收集信息。这桩案子里头的重要人证小女孩诺诺跟安娜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 母女俩接连摊上事,真的是因为她们外国人的身份遭受了警方的有色眼镜吗? 宣传处长清清嗓子:“很抱歉,关于安女士的案子,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我只能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我们以事实说话,用证据开口。” 台下的记者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提高嗓音:“那就烦请警方让我们看到证据。” 叶颜走向讲台,何铭想跟上,被林奇直接拽住:“我们家叶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叶子既然说黄太太不在她的计划中,就代表她能搞定一切。” 何教官直接甩开林警官的手。 第一、叶子不是他家的。 第二、自己跟他也不熟,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独自一人,傲娇地走回前排座椅上去了。 林奇在背后磨牙,拽什么拽,要没他家叶子,这人能这么无事一身轻?世人的唾沫星子淹也要淹死他。 小萱紧张地握着拳头,满怀期待地看着林奇:“哥哥,姐姐不会有事吧。” “怕什么,你叶子姐姐是最厉害的。”他拍拍小姑娘的脑袋,目光扫向坐在左边排椅的诺诺。 林警官真佩服这丫头的心理素质。比起她,年龄比她妈还大的黄太太简直就是个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 她难道就不怕叶子直接在记者面前曝光她三个小时前满地打滚的丑态吗?噢,她不怕,反正她还是个小孩。 她可以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说她不过是被自己跟叶子吓到了而已。一千个人眼中国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们总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指手画脚。 叶颜从宣传处长手中接过话筒,视线集中在诺诺脸上:“即使到了现在,你还是坚持说你没有被劫持吗?” 诺诺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似乎被叶颜的话吓到了。她咬着嘴唇,做出勇敢的模样:“上帝说,不可做假见证陷害人。” “这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叶颜看着十岁的小姑娘,似乎痛心疾首,“上帝无所不在,他看着你。你能否对着上帝发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骚动,记者的镜头对准诺诺。几道镁光灯闪烁过后,终于有人提出异议,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否过于苛刻了。 “不,我想告诉她的是,即使她只有十岁,也应该为自己所说的话承担责任。口舌是箭,如果她说出的话不具备任何力量,那么为什么某些人要以她的话作为污蔑林警官的武器呢?” 何教官微微蹙额,有点儿担忧。叶子是想当场说服这个叫诺诺的小丫头吗?这恐怕很难。 不同于个性软弱依附性人格的黄太太,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心性坚韧强大到可怕。她洞悉成.人的弱点,轻松明白他们没什么了不起,肆意利用着成.人的无能为力。 诺诺抬起头,直接迎上叶颜的目光,朗声道:“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我愿意为我所说的一切承担责任。” 叶颜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只能说,我非常遗憾。我不知道你是在怎样糟糕的环境下成长,所以才能撒谎如此坦然。” 说到后面,她索性叹了口气,无比失望的模样。 “叶医生,我们来不是听你跟个孩子扯皮拉筋。关于林警官追捕贾先生,最终导致对方车祸身亡的事情,警方能否提供详实的证据?” 叶颜微微欠身:“好,现在就由我这个当事人来阐述当天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诺诺,然后收回视线,再也不投注到女孩的方向。 诺诺捏紧手心,始终高高昂着脖子,坚持盯住讲台上人,试图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寻找破绽与端倪。 “当天中午,林警官去教堂调查苏先生的情况时,偶然发现冒用身份证的贾先生。他意图上前盘查时,贾先生逃窜。” 诺诺紧绷着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还以为眼前这位名气惊人的叶大仙有什么了不起。 以为真能吃死他们?笑话,不过尔尔。 “阿姨,你们就为了这个,便可以逼死贾叔叔吗?” 小女孩的声音听在成.人耳朵里,总是与清脆诚挚以及天真美好联系在一起。何况诺诺还是位长得极乖的小姑娘。 叶颜冲诺诺微笑:“当然不是,紧接着,你出场了。贾先生暴力拒捕的时候,你跑出了教堂,然后成为了贾先生的人质。” “没有,贾叔叔没有胁迫我。” 叶颜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和颜悦色:“那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帮助他逃跑的?” 诺诺捏紧自己的手心:“不,我以为你们在抢劫。” 叶颜笑了:“真可惜,我以为十岁的孩子已经具备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了。显然,我以及大众都高估了你的智商。你其实什么都不懂。” 诺诺的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不,我能理解。” “是吗?”叶颜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视频文件。 显示屏出现了诺诺摔在苏启瑞身上,被他一把抓起,掐住脖子当人质的场景,配合着他声嘶力竭的威胁:“往后退,老子手上已经有一条,不在乎再来一条!” 台下的记者齐齐发出惊呼。已经有一条命,谁的命?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被悬挂在窨井里头的小姑娘啊。 变态!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口口声声宣称贾伟无辜的金老师以及白发老太太悉数登场。 从显示屏展现的画面上来看,她们不至于误以为眼前的暴力犯罪分子是纯洁无辜的可怜好人。 叶颜按下了暂停键,瞥了眼台下的诺诺,然后直视记者群,抬高声音:“教堂门前的监控摄像头不是坏了吗?没有监控,我们不是想怎么信口雌黄都没有关系吗?反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记者席上发出小声的骚动,不少人倒吸凉气。如果没有眼前的视频,事情的真相说不定真要被掩埋。 有人大声提问:“叶医生,你有什么感想?” “我没有任何感想,我只觉得惋惜以及遗憾。”叶颜的目光重新落在面色铁青的诺诺脸上,“我遗憾奥斯卡已经没有童星奖,不能为你颁发荣誉了。” 诺诺眼睛通红,立刻小声抽噎着哭出声。 她旁边的女人指责叶颜:“她还是个孩子,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苦苦纠缠个孩子不放。” 叶颜点开另一段视频,拍摄于发布会开始前三个多小时的视频。 白发老太太口口声声宣称自己眼花耳聋,没有发现贾兄弟挟持诺诺。 诺诺污蔑叶颜打她,满地打滚,被戳穿后又撒泼哭闹。 从教堂里涌出来的信众围着叶颜等人指责谩骂不休。 “上帝会羞愧的,因为号称是他信徒的人,居然如此肆意撒谎作伪证陷害无辜者。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成了笑话!做了坏事被戳穿,立刻你弱你有理? 抱歉,法律讲究的是公平公正。老人与孩子的眼泪并不比青壮年高贵!” 叶颜抬头看着诺诺跟她身旁的白发老太太,朗声道:“我为上帝心痛,因为你们亵渎了信仰。你们口口声声宣称的仁爱公正不过是个笑话!” 台下的记者们拼命按快门,对着叶颜跟诺诺等人一顿猛拍。太劲爆了,惊天大逆转,江州的新闻圈子,哦不,整个南省都要热闹上好一阵。 讲台上的蟹爪莲摇摆着碧绿色的茎叶,语气幽怨:“阿花,你偷黄太太的行车记录仪芯片了吧。” 什么叫做偷啊,她还花钱自己买了个心芯片替换人家用旧了的。 凤尾蕉跟芦荟齐齐惊呼:“你怎么知道是阿花偷拿人家东西的?” 行车记录仪拍下的录像而已,明明大家的车子上都有。 “废话!”蟹爪莲恨铁不成钢,鄙视自己傻白甜的盆栽同类,“如果是阿花自己车上的,阿花为什么还要上黄太太的车啊?” 芦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阿花的目标是黄太太的车啊。可是,阿花,当时车子不都已经熄火了,行车记录仪怎么还开着。” “哼!”蟹爪莲愈发得意洋洋起来,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学识渊博,“因为它有动态感应侦测功能啊。即使停车后,只要有活动的东西经过车前,行车记录仪就会自动开始工作。” 芦荟不服气:“可是声音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隔着窗户呢,行车记录仪基本上拍的都是车里头的声音。” “哈,你忘了林警官的宝马车是敞篷吗?阿花肯定会车子晒太阳的。阿花那么害怕车子被偷,敞篷宝马用的是带电池的记录仪啊,刚好不就成了录音器。” 整间屋子的花花草草全都恍然大悟。阿花好狡猾哦,她明明手上有底牌了,就是为了从黄太太手里头诓东西而已。 可怜黄太太还以为她真情实感,哭得不成.人样。 哼,阿花不过是拿人家当迷雾弹,麻痹忽悠对手而已。 叶颜双手往下压,示意记者们噤声,面上似笑非笑:“人心诡变多端,谎言张口就来。前脚信誓旦旦,后脚矢口否认。好在机器不会骗人,监控遍地都是。以为信口雌黄就能定无辜者的罪吗?做梦!教堂没有摄像头,院子里头的车却装了行车记录仪!” 台下的记者发出嗤笑。 教堂里头的监控好好的,偏生院子里摄像头坏了。能不坏吗?要是能正常运作,岂不是证明他们集体撒谎。 “行车记录仪清楚地记下了贾伟抢车之后的行踪,一路逃窜,直至被大货车撞上。从画面中,大家应该能够看出来,他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他根本没有撞车自杀。” 记者席上传来有一阵骚动。从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已经能够看得非常清楚,那辆大货车是有备而来。 它的目标就是贾伟。 “这位冒用他人身份的贾先生应该没有想到,去年他开着这辆大货车撞死余女士的父母,今年就轮到他躺在车轮底下了。” 显示屏上出现了余溪父母车祸现场的录像,视频中出现的货车车型以及车牌号码都跟撞贾伟的那辆车一模一样。 记者们拼命按下快门。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简直是惊天动地大新闻。这事儿闹大了啊,案情复杂离奇,叫人细思极恐。 叶颜等到镁光灯停下之后,才再度开口:“想必大家跟我一样惊讶,为什么明明差点儿被掐死的小女孩,非要维护凶手,甚至不惜污蔑无辜的警察呢?”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了诺诺跟陪伴她的白发老太脸上,甚至有记者打算当场提问。 大约是觉得从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口中难以得到答案,金老师又语言不通。记者围攻的重点集中在白发老太身上:“奶奶,到底是什么让你在上帝面前撒谎呢?” 先前叶颜的火力始终对准了诺诺,眼下被突然cue到的老太太明显慌乱无措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仍然说不出所以然。 “是您的信仰逼迫你撒谎吗?还是有谁在背后威逼利诱您?现在,您面对警察与记者,当着法律以及舆论的面,请您说出事情真相,好吗?” 老太太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就在叶颜都忍不住担心她会直接捂着心脏倒下去的时候,老太居然站了起来,颤抖着顶下所有罪名:“是我要求他们这样说的。” 礼堂里头的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今天这场新闻发布会反转再反转,记者都要被绕晕了。 老太太在同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身,接过话筒:“我一把年纪没什么好挂念的,有什么冲着我来吧。” 她表情悲壮,仿佛耶稣受难。 林警官真觉得老太太年纪大了跳不了广场舞,练练太极拳也不错。这哪是信教啊,这简直就是走火入魔,自以为是殉道者呢。 毛病! “抱歉,奶奶,世界上年纪最大的犯人要比你年长很多,您真不算老,也绝不应该到了糊涂的地步。” 老太太情绪激动起来,对着叶颜喊:“你们知道我们这些教徒生存的有多艰难吗?处处打压,一点儿小事都被夸张成不得了的大事,好像我们是魔鬼一样。” 叶颜的声音要比她平和许多:“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说残害少女的凶手是惨无人道的魔鬼。没人请您对号入座。” 记者席上传来哄笑声。 老太太的悲情英雄看在他们眼中更加像大战风车的唐吉坷德。不,唐吉坷德没害过人,他只是个社会责任感与荣誉感过头的傻子而已。 眼前的老太太,显然又蠢又坏。这样的人最可怕,害人还觉得自己是为了荣誉而战。 “我不能因为贾兄弟的事而损害了我们教堂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外人会怎么想我们?以为我们包庇罪犯。” 叶颜直视对方:“不是以为,而是事实,不管我们如何央求您说出事情的真相。您都睁眼说瞎话,宁可诬陷一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也要包庇邪恶的罪犯。” “我的错,好的,我认错。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如果她今年不是已经满了七十五周岁,按照法律规定需要从轻或减轻处罚,基本不会被抓起来坐牢;还能如此大义凛然的话,叶颜说不定能够竖起大拇指,敬她有担当。 “为老不尊,为幼不敬。”叶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无知空活百年。” 老太太胸口上下起伏,气得指向叶颜的手指头都哆嗦了。 “我什么我,我没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现在还满口谎言!”叶颜讥诮地看着老太太,“他们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事?你当你是谁,你还真会往在脸上贴金啊。人家喊你两声奶奶太太,你就以为自己是老祖宗了?” 台下的记者们哗然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潮水汹涌。 大型撕逼现场啊,这120的医生果然胆大包天,居然敢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怼上。说句不好听的,坏人现在都老了。 万一老太太往地上一倒,有理没理都是年轻人没理。不知道尊老爱幼啊,跟老人孩子较劲,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家里爹妈是怎么管的?哦,忘了,这位叶医生是野孩子,孤儿,没爹没妈。 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叶大仙嘴巴毒的很:“我劝您想摆正自己的身份,别被人当傻子使唤,还以为自己尊贵逼人呢。对,我不尊重你,人重自重者,你没有达到让我尊重的标准。” 台下的林警官大声鼓掌叫好。 旁边的何教官眉头紧锁。发火一时爽,可今天叶子的话要是被人断章取义,那她能够被唾沫星子淹死。 狂妄自大没教养,自以为是不尊重老人。呵,国家养了你这种医生就是为了让你高高在上,懂不懂什么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林奇嫌弃何铭专门泼冷水:“抱歉,我们家叶子为人民服务,不为人渣服务。年纪小的跟年纪大的,也是人渣,小人渣跟老人渣而已。” 人还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呢。何教官总不好跟林警官直接吵起来,只能狠狠地瞪这家伙一眼。 他再一次深深地觉得,开完这个发布会,赶紧让叶子跟他分手。 以前叶子还没这样肆意妄为,现在愈发无所畏惧了。肯定是旁边这小子给连累的,不帮忙劝阻也就算了,专门起哄架秧子。 手拿话筒的老太太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声音都打起哆嗦,一个劲儿的:“你,你,你” 叶颜赶紧拦下:“好了,您且歇着。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妥当,那你们全家肯定都能跟我拼命。反正您年纪大,有免死金牌。” 台下的记者们笑声愈发大起来,不少人故意对着老太太赤橙黄绿青蓝紫跟开了染料铺一样的脸拍个不停。 叶颜终于将话题拉回正轨:“抱歉,奶奶,您虽然富有自我牺牲精神,有英雄情结。只可惜,我们不是反动派,你的行为不足以称之为牺牲。警方讲究证据。” 她手握鼠标,在屏幕上轻点:“也许大家刚才看贾先生车祸这段视频时,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没声音。” 视频再一次播放,前方的车子在录像中飞快移动。 叶颜的目光落在诺诺身上,“您能否告诉我,当时你们在车里头究竟说了什么?” 记者哗然,注意力跟随转移到诺诺脸上。 按照这个小姑娘先前的说法,那位贾先生在车上可是对着她痛哭流涕,一个劲儿祈求她原谅。 诺诺一边哭一边颤抖。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她的预期。她原本以为这一回可以大大地让警察出洋相,让讲台上的这位叶大仙名声扫地。 明明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杨四海那个老畜生死在刀下,她们就要拿到遗产了,叶大仙非要横插一杠子。 真讨厌啊,现在也是。 黄太太那个蠢货已经被丈夫叫走了。讲台上的人居然又弄来了什么行车记录仪。 小女孩目光怨毒地盯着地面,死死咬紧嘴唇。怎么办?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白发老人。 老太太立刻想要拦在诺诺面前:“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她真是个无辜可怜的孩子。” “是吗?”叶颜看向诺诺,似笑非笑,“有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难怪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走下讲台,一步步逼近诺诺,声音近乎于魅惑:“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好吗?小姑娘。” 诺诺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屁.股刺溜到地上,然后身体开始不住地抽搐。 金老师发出惊呼,她转头看向叶颜,焦急地冲她喊着什么,似乎在寻求这位专业医生的帮助。 叶颜镇定自若,大声阻止意图上前帮忙的记者跟警察:“听我指挥,后退,将桌椅往后移动。毛毯给我。”她蹲坐在诺诺头侧,将毛毯垫在脑袋底下,现场科普,“她不会咬断舌头,麻烦你把自己的手挪开,免得堵塞她的呼吸道。” 总算来了。这丫头要是不作妖,叶颜还觉得奇怪呢。 她拉了张板凳坐下,静静地看着诺诺抽搐。她倒是好奇,这小丫头究竟能抽多久。 “你就这样吗?”有记者于心不忍,“她这明显是发羊角风了。你不管?” 叶颜莫名其妙:“我不正管着吗?癫痫发作的急救原则就是这样,让她静静地抽下去,除非她丧失呼吸心跳,否则只要她还继续抽着,就不用管。” 地上的小女孩足足抽了有五分钟,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颜好心提醒她:“一次发作持续几分钟就行了,你现在可以昏睡了,这样比较省力。” 以为装病有那么容易吗?在专业医生面前装病,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傻。 礼堂里头的记者笑得快要将屋顶掀翻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那明显这孩子是在装病,试图逃脱责罚。 叶颜叹了口气,看着地上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其实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行车记录仪基本上只能录下车里头人说话的声音。你们上的那辆车,已经被彻底碾成铁皮了。” 后来车子又起了火,惨不忍睹。 地上的小女孩尴尬不已,感觉自己成了跳梁小丑,一直遭受眼前这个女人的戏弄。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在使诈。 强烈的不甘与怨怼,让诺诺真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金老师发出惊呼,转头看向叶颜,几乎快要哭出声。她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请求现场唯一的医生施加援手。 叶颜拍拍手,微笑:“那不是更好嘛。癫痫发作的人意识是丧失的,显然您这位侄女意识清醒的很。” 在场的记者有人摇头,有人发出不满的嘘声。既然不知道他们在车里说了什么,那叶医生又何必故弄玄虚呢。 除了看地上的小姑娘出丑,还有什么实际意义。 叶颜微微一笑:“可是金老师的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是连着手机的啊。最新的录像也在手机中自动备份了。”她的目光落在金老师脸上,“不知道金老师是否可以将这段录像公布出来,好为您的侄女洗刷冤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 58 章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金老师身上。 语言不通的金老师不得不经过公安局警察客串翻译, 才明白他们的用意。她摸出手机,挣扎着,不知道应不应该交给警方。 原本在地上看着似乎已经要睡着的诺诺突然间猛烈地抽搐起来, 身体猛的弹起来, 撞上金老师的腰。 金老师本能地往后仰, 手中拿着的手机顺理成章摔出窗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弧线优美地落进了公安局大楼前的水池边缘的瓷砖上。 围观者的尖叫中, 那估计已经摔得不成样儿的手机愣是在强大的惯性反弹力作用下, 又“扑通”一声,欢快地扑进水池当中。 好准头! 叶大仙实在想鼓掌。 关键不在用生命在演戏的浮夸演技,而在人家舍得豁出去的勇气。 金老师的手机是k国品牌新版啊, 得好几千块呢。 看看,人间自有真情在,人家对朋友的孩子多掏心掏肺,重点是掏钱啊。 林奇已经跟阵风似的窜了出去, 跑得比兔子还快。人民警察在记者们推出窗外的镜头注视下,猛的跳下水池。 他家叶子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 他一定不能再让叶子失望。 叶大仙好想捋袖子揍人啊。这败家爷儿们,下水池之前也不知道把鞋子先脱了。 他那双两千块的皮鞋搁水里头一泡,可不得直接废了。这不是逼着她过生日的时候送他双上千的鞋子么。 叶颜心在滴血, 死鱼眼睛盯着窗外。她原本计划直接做顿火锅当礼物的。 算了, 就满足下他在记者镜头下装英雄的欲望吧。可怜大龄职场新人,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 连个正经的一官半职都没混上。 屋里屋外的花花草草集体鄙视花妖,啊哟,说的她好像不是底层群众一样。 叶颜龇牙,看着林大傻子还在水池里头摸来摸去。脑壳疼,谁扶她到边上坐一会儿。 她的目光对上还躺着表演抽搐的诺诺,扯扯嘴角,算是笑。 诺诺双眼紧闭,身体小幅度地抽动着。 小女孩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烂泥塘当中,越是挣扎,身体往下坠落的速度越快。 只是,让她坐以待毙。她又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 当时在车上,那个讨厌的白痴跟自己说了些什么?诺诺突然间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那个蠢货很快就要死了。她可不想陪他死,他还不配! 诺诺死死掐着掌心,拼命地想,如果安娜在的话,她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困境。真是要命,所有的事情全都乱套了。 那些该死的家伙,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们怎么还不过来。 难不成她错了,她不该招惹这位叶大仙? 不,这不过是个江湖方士,撑死了懂点儿鬼蜮伎俩。 歪门邪道,怎么能跟真神相提并论? 叶颜蹲下身,目光温柔又慈悲。太阳从她身后打过来,那周身的光晕,无论cospy圣母还是观音菩萨都合格。 她看着诺诺:“不用等了,小姑娘,没有谁是不可以被放弃的。” 他们可以杀掉贾伟,为什么一定要对你这样没用的小孩手下留情呢?你以为你有哪儿比别人尊贵? 地上的孩子突然间睁开眼,怨毒地盯着叶颜。蠢货,都是蠢货,这些蠢货知道什么。她有多尊贵多重要,她是唯一被神挑中的人。 “精神病院呢,这样的病人很多,个个都以为自己的天选之子。美国总统中国主席,全都得听他们号令。实际上生老病死,跟旁人没啥区别。” 叶颜好心好意地劝面前的小姑娘。 连她这样真天选之子,全世界唯一的花妖,不也饿了得吃饭,困了得睡觉,天冷加衣服,淋雨会感冒。 真不明白这些脑袋被门板夹过的家伙成天想些什么。又不是鸟人,除非自带煤气罐,否则还想跟太阳肩并肩? 叶大仙摇摇头。天助自助者。她又不是搞教育工作的,冥顽不灵的家伙,随他们去吧。 林警官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摸回了金老师抛弃的手机,跟英勇士兵凯旋似的,大力朝叶颜挥手:“叶子,我找到了!” 那模样蠢的,整个公安局的花草树木都想集体捂眼睛。 哎哟,说好的英明神武的人民警察形象呢。以后它们还怎么跟公安局外头的兄弟姐妹们吹牛逼。 叶大仙冲他皮笑肉不笑,微微颔首,算是鼓励。 林警官欢天喜地地冲回小礼堂,完全不在乎自己大腿中下三分之一往后,全部湿漉漉。 他熟门熟路取出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里头的内存卡,然后擦擦干净,满世界的找读卡器。 讲台上的蟹爪莲看不过眼。 阿花实在太坏了。 她明明已经将视频从金老师的手机上发给她自己了,随时都能播放给大家看,居然还忍心让林警官跟只落汤鸡似的忙来忙去。 凤尾蕉真情实感地心疼可怜的林警官:“他会受凉生病的。” 芦荟清楚花妖内心冷酷,直奔主题:“他倒下了,肯定还得你照顾。” 叶大仙要跳脚。他明明有爹有妈,为什么要她照顾。她很忙的,她有好多事情要做。 芦荟冷静又理智:“因为你们现在是情侣,你对着在场所有人承认的!” 吖!呵,发布会开完她就甩了他。 “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小礼堂中的花花草草集体抗议。 阿花这么做,会毁掉它们植物界的美好形象的。 叶颜想挖耳朵,哪儿来的形象,一个比一个会给自己加戏。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绿宝石,不鸣则已一鸣惊呆了全屋子的花花草草:“阿花的行为叫做调.教。比方说,丈夫做饭明明很难吃,妻子一定要鼓励他夸奖他,这样他才会有继续干活的动力。做多了才有可能进步啊。” 它可是见多识广,活得滋润的女人都知道怎样哄人干活。 叶颜撇嘴,肤浅!她这明明是领导的艺术。 一流领导,下属加班加点干活还热血沸腾。 二流领导,下属加班虽不高兴却也能干下去。 三流领导,下属正常工作时间外坚决不接受加班。 末流领导,下属别说加班,正常上班都一肚子怨气。 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需要精神关怀。植物听音乐能茁壮成长。人类则需要表现跟被肯定能力的机会。 林警官乐淘淘地奔过来,将内存卡连上读卡器,然后满脸讨好地看叶颜:“叶子,你来吧?” 他要做好他家叶子坚实的后盾。 叶大仙赞许地点头,催促他:“赶紧去换衣服。” 照顾病人是她的工作,谁下班了还愿意继续工作。 林奇心里头美滋滋的,看看,他家叶子多心疼他。 镁光灯一闪一闪,记者们的镜头对准了台上的人拍个不停。不用看内存卡中的内容,大家也心知肚明。 没问题的话,手机能如此命途多舛?都摔成这样了,压根没有半点儿再修理的价值。 众人的目光瞥向地上还在不停抽搐的小姑娘,甚至有点儿怜悯这个小孩了。 黔驴技穷,说的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模样。 公安局的小礼堂地面虽然每天都打扫,可大家又不会脱鞋进屋,大理石地面能有多干净。她那一身白裙子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抹布,跟梅干菜似的。 众目睽睽造成的压力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似乎略有些沉重。她抽搐了半天,终于脑袋一歪,直接呈现出昏睡状态。 “没事,既然她睡着了,那么大家正好趁机听一下她在车上到底跟贾先生说了什么。” 电脑连着的音箱发出声响。 那位贾先生当然不可能向被自己劫持的女孩道歉。相反的,他的情绪始终处于亢奋状态,不停地咒骂。 别想坑他,他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我说!”诺诺突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去够讲台,涕泪齐下,“我不想贾叔叔死后还被人指指点点而已。” 叶颜按下暂停,微笑着看向对方:“为什么?他明明劫持恫吓绑架你,你的脖子上的淤青到现在都没有消除。” 诺诺抬起眼睛,泪珠儿摇摇欲坠,模样儿可怜极了:“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无依无靠。我想肯定有误会,贾叔叔明明是很好的人,怎么会害别人呢。他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就像小狗遇到危险就会咬人一样?”叶颜弯下腰,对上小女孩的视线。 诺诺慌忙点头:“就是这样的。” 叶颜笑了,目光古怪地盯着对方:“原来他在你眼中,就是条狗而已。” 诺诺焦急地辩解:“医生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是我的伙伴。” “那我真替他悲哀,原来伙伴在你眼中是如此的廉价。”叶颜摇头,半点儿也不客气,“你的确不配拥有任何朋友。” 礼堂里头的记者想要发声的时候,叶颜再次点击鼠标。 贾伟的嘶吼从音箱中冲出来:“小婊.子,你跟安娜那个老婊.子一样,全他妈不是好东西。敢出卖老子?老子帮你们母女做了多少事? 没老子的话,余家那对老不死是谁开车撞的?他们不死,余家的财产会落到你们手里头? 杨四海那条老狗,不是老子找好了人,他能染上脏病? 小贱货,你一直勾着那老狗吧。他真该睡了你,也算捞回点儿本钱。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余溪那傻子被你们坑成那样,居然连人家一条命都不肯留下。 妈的,自己吃肉也得给人喝汤。 你们自己算算,光老子经手的,差不多有三个亿了吧。老子得到了什么?” 录音中多了少女稚嫩的声音:“我们都是为神做工,你这是在背叛,你是犹大,神会惩罚你的。” “闭嘴,少拿你们那套来忽悠人。老子受够了在你们面前低声下气。脏活累活都是老子看,功劳全是你们领!” 诺诺的声音听不出丁点儿慌乱,反而隐隐占着上风:“神不偏爱人,我们都在为神做贡献。” 贾伟冷笑:“公平?公平的话,为什么你不能被杨四海睡?” 诺诺终于动怒:“住口!我是什么身份,你真是糊涂了!” “身份?我告诉你,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安娜都被抓了,你还敢在我面前充主子?卢——可是你带到教堂来的。” 受害人的姓名做了消音处理。 然而即使没有名字,贾伟死前留下的话也足够聚精会神录音的记者们齐齐发出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讲台前被女警抱住的小女孩。 难怪她要极力掩盖事实,原来她是帮凶。 录音中传来嘈杂的声响。 从宝马上的行车记录仪录像中,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从车窗中跳到路旁的绿化带里。 叶颜平静地看着诺诺,轻声叹气:“舞蹈教室的同学都说,你跟那两个小姑娘关系最好。现在,她们一个躺在医院抢救,一个跳楼自杀。你能不能告诉大家,这些,都是你的神指示的吗?” 白发老太太捂住胸口,失声尖叫:“你不可以侮辱上帝,上帝说不可杀人。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信仰。” “有句话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人的见识与阅历成正比,而不是年龄!我如果是你,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一定会闭嘴。而不是自以为是地跳出来大包大揽!” “你!”老太太剧烈喘着粗气,简直要当场晕倒。 正常人看到这情况都得动恻隐之心。 可叶医生职业素养中最为人所称道的一点就是她够冷静,泰山崩于顶,她肯定先逃命。 “我什么我?难不成贾伟残害少女的时候,你在旁边给他帮忙?” 老太太几乎要晕厥:“你含血喷人!” 叶颜半点也不客气:“那你就好好闭嘴!为老不尊是为贼!” 晕就晕呗,撑死给老太太急救。 叶大仙的注意力依然放在诺诺身上:“你能否告诉大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因为他威胁我。”诺诺面上迅速浮现出惊恐的表情,“他说我要是不照做的话,他就杀了我!” “噢,真情实感啊。”叶颜微笑,“一条从头到尾都在威胁你性命的疯狗,你也能不惜诬陷警察,来维护他所谓的名誉吗?” 诺诺挤了一半的泪水硬生生地停在眼眶当中,似乎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流动。 叶颜看着她,声音又甜蜜又温柔:“你想不想知道你跳车以后,他为警方提供的线索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也想警察为他报仇,抓到害他的人呢。” 诺诺眼睛珠子小幅度高频率地运动着,看上去就跟颤抖一样。她上下嘴唇哆嗦,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却出不了声音。 那个混账东西,他是犹大,他出卖了神! 神会惩罚他,让他下地狱,受烈火煅烧。 她目光死死盯着音箱,仿佛那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什么时候掉下来,她死了也尘埃落定了。 叶颜一摊手,冲着所有满怀期待的人耸耸肩:“真抱歉,警方还在调查这个案子。这些线索,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诺诺直接瘫软在地上。 所有人都发出近乎于嘘声的嘈杂声响。 叶医生却无动于衷,只走下讲台,冲着白发老太太微笑:“奶奶,给您个忠告。圣经您应当自己从头到尾好好研读,而不是听人断章取义。” 讲台上的蟹爪莲无力吐槽。装逼装到这份上,阿花的脸不痛吗? 芦荟仔细观察花妖,肯定作答:“她脸皮厚,感觉不到痛。” 宣传处长终于拿回话筒,宣布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 警察带走了诺诺跟白发老太太,连金老师也不能离开。 是的,法律也许无法将这位只有十岁的外国小姑娘跟这位快八十岁的老人投进大牢,但是,她们也必须得配合警方的调查。 记者们如潮水一般涌向叶颜,试图从这位女医生口中获得更多信息。 追着警察没用,这帮警察个个都会强调案件正在调查中,无可奉告。 贾伟口中的“你们”是谁?这是个庞大而可怕的犯罪集团。 三个亿,谋财害命,对,还有艾滋病。 天啦,他们是生化武器集团吗? 对了,那个神,还有做贡献做工。基督教做这些?教会可真是无本买卖,赚疯了啊。难怪教堂永远修得漂漂亮亮。 叶颜觉得自己对不起上帝,好像无意间冤枉他老人家了。但谁让他的信众不分青红皂白,可劲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叶大仙自觉跟上帝关系一般,谈不上熟,半点儿也不打算努力澄清。 礼堂里头的花花草草都鄙夷花妖的渣。哟,嘴巴里头念着圣经骗钱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跟上帝不是一家啊。 叶颜才不理会它们呢,昂着脑袋,得意洋洋地出礼堂门。 录音后面的内容?她不知道啊。 从拿到内存卡开始,她一直接受记者的监督。她也同样没听到。 走廊上,被女警牵着手的小女孩突然间转过头,大步跑到叶颜面前,死死瞪着她:“掌控人心的滋味,很过瘾吧。” 你跟旁人没有任何不同,你也会对这一切上瘾的。 这些愚蠢的白痴,只配像蝼蚁一样匍匐在我们的脚下,等候我们的恩赐。 不要试图置身事外,其实你做的跟我没有什么不同。 叶颜推开一直往她身上靠的小丫头。天地良心,这孩子就没点儿自觉吗?也不看看自己身上脏的跟什么一样。 “小姑娘,作为年纪比你大十几岁的成年人,我想告诉你,有空多读书,别成天胡思乱想。不然十年过后回头看,你会为今天羞耻的。” 还掌控人心呢。真够往自己脸上贴金,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的人,到底哪儿来的脸掌控别人的心。 叶颜松开手,任凭诺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原地。 “你撒谎!你才是最大的骗子!” 叶大仙下意识地掏掏耳朵。 哎哟,外头天都要黑了,赶紧回家吃饭。 至于那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小孩,自己又没打她。找人算账也不该找到自己身上吧。 叶大仙欢欢喜喜地出警察局大楼。今晚又是明月当空照呢,生活真美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 59 章 公安局上下对待这份录音的保密规格极高。 据说, 只有局党委会的少数领导知道具体情况。 外围打探到的消息是贾伟已经预感到自己会被杀人灭口,留下了那个神秘犯罪组织的人员名单跟联络方式。 江州的媒体界几乎都要疯了,记者们都在满世界地抓内部人员想了解详细情况。 当晚六点钟, 公安局的新闻发布会结束还不到半个小时, 林警官那位在广播电台当广告总监的朋友电话就追过来了, 一定要他透露点儿内幕。 “听说他们内部一对一单线联系,不打电话不用任何现代通讯工具,全靠纸条传递。这传纸条的人也只是将东西送到指定地点。谁来拿纸条, 纸条上又写了些啥, 人工运输者根本不知道。” 听着好高级啊,果然够谨慎。 林警官耳朵夹着手机,嗯嗯啊啊地应和, 手里头忙着剥蒜。 这是丈母娘家对他的考验。他要让叶子的干妈卢教授跟何局长看到,他是个勤快女婿,肯定能照顾好叶子。 “大哥,别光我叨叨个没完, 你好歹给透个底啊。” 林奇手上不停:“我有什么底能透?” “别跟兄弟打马虎眼啊。那么多摄像机镜头都对着你呢。那内存卡是不是你从水池里头摸出来的?那读卡器是不是你去找的?你要没看过里头的内容,你们家叶医生能知道后面的录音不方便播放?” 这句“你们家的叶医生”真是说到林警官的心坎上了。他立刻嘴巴咧得挂耳朵上, 眉毛也欢快地跳起舞。 “对,是我们家叶医生。” 广告总监头痛:“大哥,回头请您跟嫂子吃饭。现在, 您先和小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林奇煞有介事:“哎哟, 兄弟, 真不是我不拿你当自家人。看在咱俩的交情份上, 我就实话实说。内存卡交到我们家叶医生手上前,我的确看了。” 他将“我们家叶医生”六个字咬得尤其重。 “大哥,求你别吊我胃口了。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奇得意洋洋地将剥好的蒜瓣放进碗中,声音听上去要多惋惜就有多惋惜:“可惜啊,我就听了个开头,我们局长过来了,直接将我赶出办公室。” “艹,这算哪门子?吃独食啊!太不厚道了。” 林奇又拿起个蒜瓣开始剥皮:“局长听了几分钟,面色沉重地让我去喊党委书记。再然后啊,市局的领导也来了。新闻发布会结束,我回办公室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省厅的专家。” 电台广告总监倒吸口冷气,结结巴巴:“大案子?” “这不废话嘛。光经过那贾伟的手就三个亿,五六条以上的人命。这背后肯定不止一个贾伟的角色,来个十头八个,霍!能赶上一个县的全年财政总收入了。” 广告总监扼腕叹息:“你怎么就没耳朵贴门上听一下呢。” “你开哪门子玩笑。我们局长那是老特种兵出身,要让他察觉到我敢偷听。现在你这电话也打不通了。” 听筒里头,长吁短叹一声接着一声,广告总监只恨自己不在现场,否则肯定拿下爆炸性头条。 开玩笑,谁说他整天就忙着到处拉广告。他也是有身为新闻工作者揭露事实真相的激情的。 林警官挺不要脸,没给人家实质性独家内幕,居然也好意思要人家请客。他家叶医生挺喜欢吃烧锅子的。总监他们家店里做的不错。 哪天有空,他要带叶子过去坐坐。 总监嗤笑,吃烧锅子是假,带人过来炫耀才是真的吧。 “可不是,翻遍整个江州城,谁能有我们家叶子强。” 叶颜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着剥蒜的林奇,她莫名其妙:“哎,你把外皮剥掉就行了,里头的皮拿刀背一拍,好弄的很。” 他又不留指甲,十指秃秃的,瞧他剥蒜那叫一个费劲。 林警官笑得淳朴又无辜,毫不犹豫地告黑状:“何教官说要剥干净了。” “嗐,你听他的,又不是在他们部队炊事班。”叶颜伸手接过蒜头,“差不多这样就行了。” 林奇想方设法往她身边凑,故意压低声音说悄悄话邀功:“我跟我朋友说了,省厅都立了专案组,专门查这件事。”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找到读卡器之后,第一时间就把东西送给叶子了。 “哎,叶子,你给我说说呗。贾伟到底留了什么重大线索?” 叶颜瞪眼:“闭嘴,不许问,这是机密。” 林警官企图卖萌装委屈。可惜他一把高龄难入叶大仙的法眼。 叶大仙的目光落在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萱身上。 电视里喧嚣热闹,何局长找了半天,挑出部汪汪队立大功给孩子看,这才放心去书房加班。 叶颜瞅着电视机上活蹦乱跳的小狗,各种囧。 日光灯下,小萱却端坐着,看得津津有味:“龙龙最喜欢这个。” 大约所有的小男孩都有英雄情结,觉得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叶颜摸摸她的脑袋,递给她橘子,轻声问:“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告诉你家里人?”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天都快黑了。 小萱闷声不吭跟着他们上车走,车子开出好几百米远时,叶颜才意识到孩子的存在。 她原本想将小萱直接送回医院里头。 林奇却相当不拿自己当外人:“带孩子吃过饭再去嘛。” 反正卢教授做了烧锅子,多个小姑娘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是死皮赖脸上卢教授家蹭晚饭的一样。 小萱接过橘子,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没关系,他们不会管的。”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要照顾龙龙,爸爸妈妈在医院陪贝贝。除了龙龙外,谁都不会留意她去哪儿了。 即使她失踪一整天,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 有的时候,她人在家中,就算不声不吭的,不给大人增添丁点儿麻烦。妈妈还是会吓一跳,然后火冒三丈,骂她跟个鬼一样。 她喜欢跟医生姐姐还有警察哥哥待在一起,因为他们总会夸她做得很好,而不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都会骂她。 好像她完全不应该存在。 叶颜暗自叹气,揉揉她的脑袋,侧过脸朝林奇抬下巴:“你赶紧给毛老爷子打个电话,就说小萱在你这边。你看小孩可爱,带她吃过晚饭再送去医院。” 林警官笑得无比腼腆,冲叶颜表忠心:“在我心中,没有谁比你可爱。” 叶大仙想暴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滚蛋,赶紧打电话。” 林奇赶紧乖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哎,毛叔啊,小萱在我们家叶医生这儿呢。这孩子跟我们家叶子投缘,我们带她出去吃个饭啊。” 毛家正求着林家接生意,现在毛家上上下下都得卖林少爷个薄面。 林少爷眉飞色舞:“哎哟,说什么麻烦啊。小萱多乖的姑娘,我们家叶子都说了,将来要养个这样的女儿,真是做梦都笑醒了。” 屋角的金桔眼前一亮,浑身的果子都发出光:“阿花,你真的要跟他结婚生孩子了?那你以后到底会生出种子还是跟人一样的娃娃啊?” 这下子连一贯矜持的君子兰都按捺不住了:“阿花,你赶紧生一个给我们看看啊。” 关于阿花的后代会是什么样,它们植物界已经开盘设赌局了,就等着宝宝落地。 连唐僧都说了,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那人跟花妖能生出什么呀? 它的提议获得了全屋花花草草的赞同,就连窗外的银杏树都扯着嗓子喊:“阿花,快点儿生啊,说不定跟我一样,树上结满果子,然后一个个都变成小人呢。” 哇!这画面光想想就能让大家集体陷入沉醉。阿花的宝宝,岂不是都能跟它们一起玩了。 叶颜死鱼眼睛往上翻,好想拔光它们的花花叶叶怎么办。哼!全都等着看笑话的坏蛋! 林警官挂了电话,贱兮兮地凑过来彰显存在感:“非得我打电话?” 看看,他家叶子多么需要他。他对叶子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废话!叶大仙瞪眼,这是现代社会。要搁着古时候,说不定毛家就直接打包将小萱送到林少爷手上了。 年纪小怎么样?源氏物语看过没有,养成啊! 林奇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结结巴巴:“我我又不是变态,我可不要。” 哼,谁知道呢。 叶颜扭过脑袋。 耳边的花花草草呼声越大,她越看林警官不顺眼。这些坏蛋,她才不要生宝宝呢。 金桔不甚赞同地抖着身上的果儿:“阿花,你这是迁怒。” 叶颜立刻威胁地掐下金桔,用水冲了冲,泄愤地大口咬。 林警官眼瞎,半点儿都没看出叶大仙的不忿,还追着人家求内情:“叶子,你就跟我说说呗,到底是什么?” 何局长从回家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头没出来过。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这绝对是大案子,甚至可以震惊海内外的那种。 好奇害死猫,这人怎么就这么多话!叶颜将手里头剩下的金桔全都塞进林奇口中,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冷嗖嗖:“知道什么叫无字天书吗?” 留白的效果最好,因为想象的翅膀巨大。 可怜林警官被这么近距离撩,浑身都快烫成烧熟的大虾了。他身为警察,残存的那点儿理智逼着脑袋继续运转:“你是说” 叶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虚则实之,警方玩的就是星球大战计划。 从诺诺跳车到贾伟撞车,不过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除了咒骂怨恨以外,贾伟还能留下什么录音? 但是,诺诺不知道,诺诺身后的组织也不知道。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他们不清楚贾伟透露了多少信息,只能将所有可能接触到了解到的部分全部转入暗处。 这就好比间谍组织,其中一个人暴露了并且不知道兜了多少底,那整个组织都得赶紧隐蔽,起码得躲过风声。 对,警察的确没办法立刻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最基本的,警方可以利用这一招,逼着这个组织自断其腕。 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部分,他们不得不进行清扫。相对应的,短期内,他们的犯罪活动必须蛰伏。 “嘘——”叶颜冲他眨眼,警告林奇,“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传说中扁鹊三兄弟,大哥治病将起时,二哥治病初起时,扁鹊治病膏肓时,所以扁鹊最有名。 可实际上,大哥的贡献最大。 对警方而言,比起犯罪后捉拿凶手,减少罪行的发生,更具有实际意义。 因为人死不能复生。纵然将罪犯千刀万剐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况且,变则生乱。对方不知道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势必会有所动作进行窥探。从暗到明,没有谁能够不留下影子。 林奇压低声音:“所以,你要诈一诈已经落网的人?” “是你们!”叶大仙伸出手,将林警官的脑袋点远,“这案子我又没算在房租里头。” 她这么出工又出力的,简直就是无名英雄。 何教官从厨房里面伸出脑袋,对着叶颜春风满面:“叶子,书房里头有蜜桔,自己拿着吃。”等他目光落在林奇身上时,立刻就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怎么蒜还没剥好?” 林奇骄傲地挺起胸膛,他可是背后站着叶大仙的男人:“剥好了啊,叶子说这样就行了,直接用刀背拍。” 何铭眉头皱得更厉害:“我这是要剁成蒜末。” “一样的啊,这样味道还更容易出来。” 何教官没有将手上的锅铲直接拍到林警官头上,一是他人民解放军的形象需要维持,二是他怕太暴力会吓到他们家叶子。 叶子再跳脱也是个柔弱的小姑娘。 何教官愤愤地拿走了蒜瓣,然后又递上生姜:“把皮给刮了。” 林警官笑嘻嘻,决定当个善良的人。他拿了筷子,一点点地刮着,然后看一眼叶大仙,又甜蜜蜜地低下头去继续刮生姜。 叶大仙更加想揍人。刮他的生姜皮就好了,看她干什么?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她暴躁地在屋里头来回半圈,到底没眼睛看下去,摸出啤酒瓶盖,直捅捅地塞到林奇手里:“不知道用瓶盖刮皮啊。” 干个活怎么这样累! 林警官狗胆包天,垂下脸,妄图用自己的面颊去蹭叶大仙的玉臂,含情脉脉:“我有你啊。” 叶大仙毫不客气地伸手拍他:“好好说话。” 小萱侧过脸看两人,抿嘴偷偷乐。 何教官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面罩寒霜:“生姜刮好皮没有?” 林奇嘚瑟得简直要上天,举着手里头的瓶盖炫耀:“叶子给我找来的,可好用了。” 可惜他们家吃饭不分餐,否则何铭真想把所有胡椒面都倒进林奇的碗里头去。 等到了饭桌上,何教官依然不给男客好脸。林奇每夹一筷子菜,他都恨不得对方夹的是断肠草。 卢教授都看不下眼了,基本的待客之道总该有:“小林,你多吃点儿。” 何局长觉得也该厚待有功之臣。不管是不是误打误撞,小林总算是找到了这桩案子的关键线索。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该带着叶子冲锋陷阵。姑娘家能跟臭小子比吗,实在不像话! 林奇欢欢喜喜,虚心接受领导的批评,冲着准丈母娘笑得只恨没有尾巴可以摇:“教授,这个烩菜怎么做啊。您教教我呗,回家我做给叶子吃。” 叶子吃得多香啊。 卢教授清清嗓子:“不难,就是要注意火候。材料不用太讲究,基本上家里有什么都可以用。回头我把注意事项写下来给你。” 林奇笑得见牙不见眼,简直要给卢教授跪下。这就是他亲妈啊,太给力了。 大概是他不孝子的气息太过浓郁,连隔着半个江州城的林母都忍不住电话过来追儿子。 她就出门做个瑜伽冥想的功夫,怎么就多了个儿媳妇? 家里头七大姑八大姨给她传递消息的时候,林太太都是懵的。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节奏啊。 林奇言简意赅:“女的,活的。” 林母终于松了口气,大龄单身青年的妈不好当啊。只要儿子不领个充气.娃娃回家,她就认了。 何教官用公筷帮叶颜以及小萱夹完菜,面色微沉:“叶子,你俩啥时候分手?” 叶大仙欢快地啃猪蹄,声音含混不清:“已经甩了他啦,记者会都开完了。” 林奇快要吐血,他下线了他怎么不知道! 幸亏人间自有真情在,总有正义之士出来主持公道。 卢教授皱眉:“叶子,谈朋友是件严肃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 这不是跟谁谈的问题,而是对于谈恋爱这件事的态度不能马虎。 现在的孩子肆意,什么都是玩玩。 可是,倘若你抱着游戏人生的心态,又凭什么要求人生不游戏你? 什么都是相互的,你对人赤城,别人才有可能给你真心。 可怜叶大仙一时口快,被教授逮住做了半天思想教育。什么人不能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否则不是对他人不负责,更是看轻了自己! 林警官大力鼓掌,说得好!不愧是教授! 叶大仙怎么可以捉弄他的心呢。她说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叶颜忍无可忍,这个戏精!那时候明明艳阳高照,他眼冒金星啊! “叶子,怎么说话呢?”卢教授皱眉。孩子还是得放在眼前看着,女孩子性子这么野。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 何教官难得忤逆他妈:“及时止损是最明智的做法。我支持叶子结束跟林警官的关系。”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只听见火锅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 听了老半天的何局长试图转移爱妻的注意力:“教授,咱要不要在锅里加点儿小青菜?要不,再放两块冻豆腐?” “光知道吃,也不知道管管孩子!”卢教授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怒火撒到丈夫头上。 可怜舍己为人的何局长只能打着哈哈,承受妻子的怨气。 小萱吓得筷子一松,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叶颜还是戴罪之身,只能拼命踢林奇。就怪这家伙,专门火上浇油。 何局长眼睛多尖啊,立刻瞥见桌底下的动静,赶紧冲老婆笑:“他们孩子自己说笑着玩儿呢。没看他俩好着呢。” 叶大仙被逮个正着,更是有苦说不出。谁跟他好啊,明明她是想让林奇安慰一下小萱。 这孩子明显非常害怕大人吵架。也许在她家,父母一旦争吵,最后火都会发到她身上。 卢教授到底做了多年教育工作,尤其注意孩子的情绪变化,立刻发现小萱的不对劲。 她赶紧摆出笑脸,柔声劝慰小萱:“没事,奶奶不是说你。整个屋子啊,就我们小萱最乖最懂事。” 她现在看这帮家伙就脑壳痛。儿女都是债,越大越不懂事! 何局长打着哈哈:“吃饭吃饭,叶子多吃点儿。晚上你要熬一整夜呢,不吃饱了哪里扛得住。” 卢教授给小萱夹了个鸡腿,皱起眉头又想问叶颜考研究生的事。 何局长赶紧冲她使眼色,吃饭的时候,干嘛老说考试。桌上还坐着个小学生呢,这不是在增加人家孩子的心理压力么。 卢教授只得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萱身上。 孩子长大了就是烦,明明叶子上学时也是个乖孩子! 叶颜嘟着嘴巴,满脸委屈地出何家大门。明明卢教授很喜欢她的,她是卢教授的大宝贝,都怪林奇这家伙。 鞋柜上姬红小松叹气:“你认命吧,自古以来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何铭拿着车钥匙,换鞋准备去送叶颜上夜班,被他妈拦住了:“行了,她一个人上班,还几个人送啊。就是你们惯的,越来越不像话。火龙果带上,记得要吃。” 叶颜停住脚步,还是委屈,就撅着嘴巴看卢教授。 卢教授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拍她脑门儿:“还有理了你,这么大的人,嘴巴跟能挂油瓶似的。” 叶颜脑袋搁在卢教授的肩膀上,不停地蹭来蹭去,跟小动物撒娇一样。 屋子里头的盆栽立刻鄙夷,阿花羞羞脸,这么大的妖精,居然好意思对人类撒娇! 卢教授啼笑皆非,只能点她的脑袋:“你这孩子啊。” 叶颜这才笑开怀,欢欢喜喜地拎着火龙果跟龙眼上班去。 她路上还难得大方地跟小萱分享龙眼:“吃这个,特别甜。” 就不给林奇,他害她被卢教授骂,讨厌! 小萱轻声说谢谢,接过龙眼剥开,声音小小的:“教授奶奶跟局长爷爷真好。” “对啊,特别好。”叶颜扭过头跟小姑娘闲磕牙,“你好好学习,将来也考江州大学。教授奶奶特别喜欢认真努力的小孩。” 林警官时刻不忘告白:“我也喜欢,我最喜欢认真努力的叶子了。” “边儿去,没你的事!” 看他就不顺眼。 小萱抿着嘴巴偷乐。她唇角的笑容一直持续到进医院大楼都没消失。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龙龙,将医生姐姐拿给她的龙眼分给龙龙吃。 可惜龙龙的父母不欢迎小萱的到来。 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他们没直接打死她,就已经对这个侄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说杀人凶手,她也起码是帮凶吧。要不是人家医生警觉,他们儿子早被这个不叫的狗给咬死了。 “小萱,婶婶以前真是小看你了。贝贝被火烧死,龙龙叫车撞了。这家里是不是就剩下你一个孩子了?毛家的家产就全归你了。你想的还真是挺美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小萱咬着嘴唇,从口袋里摸出龙眼,轻声道:“婶婶,你帮我给龙龙吧。中午他说他想吃。” 可是她没有零花钱,不能买给他。 龙龙妈一巴掌将侄女的手挥到边上,厉声呵斥:“多狠的心啊!你可真能下得了手!我这个当妈的要是不看紧了,你早晚有一天会毒死我儿子!” 今晚手足外科的值班医生是叶颜读研的本科同学。叶颜去医生办公室找他询问龙龙的恢复情况。 听到声音,她跟林奇奔出来看,顿时火冒三丈:“你干嘛呢你!不稀罕吃我的龙眼,能否麻烦你也别糟蹋。” 真要算起来,她还是毛龙的救命恩人呢。 可惜叶大仙这位救命恩人在龙龙妈眼中明显不怎么值钱,幸亏林少爷的面子大,直接阻止了对方再撒泼:“嗐,二嫂,不是我说,你这样不太合适吧。二哥,你说是不是啊。” 自己躲在后头,任由老婆冲锋陷阵的毛家老二皱了皱眉头,训斥了一句妻子,然后冲林奇苦笑:“哎,我们当爹妈的这个心啊。小萱,你回家去吧。龙龙这边有我们照顾。” 大晚上的,叫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自己回家。真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完全不心疼。 叶颜摇摇头,懒得再理睬这对男女,直接带着小萱走。 “没事,龙龙情况挺好的。你用姐姐的手机给他打电话,没关系。”她转头看林奇,“你把小萱送回家。” 林奇为难:“她家里没大人啊。” 这万一孩子独自一人在家,有个什么闪失,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叶颜头痛,只得带着小萱去烧伤科icu找父母。 她今晚夜班,总不能把孩子带去单位。睡她的床倒是没问题,可她晚上出车的时候,小萱要怎么办? 丢在单位里头怕出事,带她上救护车更危险。权衡之下,纵使父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总归也比无人监护安全。 小萱咬着嘴唇,声音小小的:“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的。” “没事,我们先去找你爸妈。icu有一个人留着就行了,另外一个人带你回家。”叶颜揉揉小萱的脑袋。 她想告诉这个小姑娘,照顾她抚养她不是麻烦,而是父母应该尽的义务。就好像子女长大后也有义务赡养父母一样。 可是说这些有什么实际意义呢。父母不喜欢她,她又能怎样?离家出走无人庇佑会更糟糕。 林奇跟小萱打包票:“你放心,有哥哥姐姐在,你爸妈肯定不会凶你。” 这点儿面子都不卖给他的话,毛家老大也不用跟他弟弟争什么家产了。争到了也得被他三两年就败光。 小萱勉强笑笑,闷声不吭地跟着大人到达icu门口。 毛家老大不知道去出去吃饭还是有事了,只留下妻子守在门外。她正缠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说话。 女医生似乎非常无奈:“女士,您有问题,可以明天挂号去门诊咨询,我这正值夜班呢。” 她不过来烧伤科icu给个烫伤的孕妇会诊而已,结果就被人缠上了,非得问东问西。 小萱母亲十分不高兴:“我就是问问而已,我又没开药没开刀,问问也要花钱挂号啊。” “当然要,而且必须得挂生殖中心的专科号。做试管婴儿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我不可能三两句话跟你说清楚。” 女医生说话的时候,值班电话响了,她匆匆忙忙对小轩母亲点点头:“对不起,我有个急会诊。” 小萱妈妈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气咻咻地咒骂:“什么鬼地方,什么鬼人,开口就要钱!” 她转过头,看见女儿的脸,终于找到发泄的地方:“你死来干什么?啊!哎哟,终于想起来你有弟弟啦。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巴结外人,人家就当你自己人。我告诉你,你这种,永远没人看得起。” 好生能耐,居然连自己的亲舅舅都出卖。娘亲舅大,她看这个小娼.妇是心里头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叶颜皱眉:“你够了啊,别张口闭口就骂人。最应该挨骂的是你自己吧!你儿子人还躺在icu里头,你就迫不及待地想做试管婴儿啦?” 为自己打算没错,父母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可是儿子才遭难,嘴里头喊着心肝宝贝肉的亲生母亲,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生个儿子。 谁要是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存着再生儿子代替贝贝的心,她大耳刮子刷过去。 毛家老大拎着盒饭匆匆忙忙进来,见到妻子跟叶颜对峙的场景,立刻挂下脸来。当他目光瞥见林奇的时候,又立刻硬生生地挤出个笑。 这两种表情动用的肌肉运动方向各不相同,在不同的作用力下,他脸上的肌肉成功地扭曲出一个古怪的姿态,像是哭又像是笑,跟沙皮狗一样。 “哎哟,阿奇啊,还麻烦你们送我们家丫头过来。小萱,有没有闯祸?” 叶颜皱眉:“她很乖很懂事很好。不要总是对孩子发火,把责任全推到孩子身上。” 毛老大讪笑:“没有,她妈就是这个狗脾气,回头我教训她。小萱,来,到爸爸这儿来,爸爸给你吃鸡腿。” 林奇拍拍叶颜的后背,示意她走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虚言。他在派出所干了好几年,对此最有感触。 不少人都诟病警察不管家暴。但实际上,光他自己就遭遇过好几次,他们把打老婆的男人带去派出所进行处理,结果挨打的妻子反过来要跟警察拼命。 他实习时第一次挨揍不是被流氓混混打,而是叫一个家暴受害者女人挠成花脸猫。对方不仅否认自己被丈夫施暴,还举报他暴力执法。 眼下他们全心全意为小萱好,这个孩子就真的会领情吗?也许她会怪他们多管闲事,因为他们的存在,她的父母才会更加不喜欢她。 叶颜只觉得难受。 人类的感情为什么这样复杂。明明中秋节前夜,贝贝母亲还恨不得代替儿子烧死。为什么才短短几天功夫,她就已经计划再生个儿子了? 难道她现在不应该竭尽所能去挽救儿子。难道母亲不是孩子最坚实的后盾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林奇摸摸叶大仙的脑袋,“行了,别想这么多。” 其实情况很简单。 贝贝妈的弟弟开车撞了龙龙,已经踩了毛家老爷子的底线。 这是什么?这是自相残杀! 这样的儿媳妇还留在家里头,简直就是把孩子放在铡刀底下。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发疯,又害了孩子啊。龙龙可是他家大孙子! 烧伤的贝贝虽然惹人怜惜,却也丧失了价值。不管能不能活下来,他这辈子基本上废了,更加没办法继续当母亲的护身符。 自己婚姻岌岌可危,要被毛老爷子赶出毛家大门的贝贝妈,能够想到的自然是赶紧再生个儿子。 母凭子贵,她也能靠这个儿子守住她的婚姻。 医院大厅里头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一则电影广告。 片中的母亲面对记者提问:“保持幸福的秘诀?”,微笑着回答:“爱自己。” 叶大仙的毛被林奇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许碰我的头!” 林奇笑了,低下脑袋:“那你揉我的,我的头给你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 60 章 他的脸靠的好近, 快贴到她。说话的时候,他嘴里头吐出来的热气都喷到她脸上了。 叶大仙的手捏成拳头,身体绷得紧紧。 “咔擦——” 穿着夹克衫的年轻男人手捧相机, 冲着叶颜跟林奇笑:“叶医生、林警官, 真巧啊, 在这儿碰上你们。咱们去喝杯咖啡吧。” 叶大仙的拳头硬生生地收回头,只能孱弱无力地捶在人民警察的胸口上,变成娇羞的模样。 林警官那个小心肝颤啊颤, 浑身都成了千层酥, 一碰就得往下掉渣渣。 叶颜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咖啡就不喝了, 谢谢。” 记者哪里肯放过两人。现在公安局都快被各路人马钻成筛子了,依然没能打听出关于贾伟留给警方的消息。 太瘆人了,就目前大家知道的受害者:白富美一家三口、王老五单身汉以及知名中学女学生,哪个不是生活无忧, 公众普遍认同的低危险人群。 这样的人都能被有心人盯上,家破人亡惨不忍睹。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不是自己? 记者饱含热情地盯着林警官, 极度渴望从这位亲临现场的一线警察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 那伙人究竟是怎么组织、施行犯罪的?他们盯上的好像都是单身人士。那单身狗是不是得更加小心一点儿? 林奇讪笑:“这个,我真不知道。我的级别也接触不到这些。” 大楼门口冲进一群拿着长.枪短.炮的人,见到林奇就眼前发亮:“这里, 这里, 在这边。” 林警官色变, 赶紧拽住叶大仙的手就跑。 记者们呼啦啦地跟在后头追。 林警官都快哭了。 追着他跟叶子干嘛, 有这功夫去报道点儿八卦新闻娱乐大众也好啊。 打打杀杀的,多不和谐。 叶大仙扑克脸,刀都顶在背后了,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存亡问题,大家怎么可能不关心。 他们跑出医院大楼,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记者失去追踪目标,再向左还是向右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最早跟两人搭讪的相机小哥拿定主意:“他们是开车过来的。” 就是在停车场看到了林警官那辆骚包的敞篷宝马,否则相机小哥还真没想要要进医院碰运气。 可不就让他撞上大运嘛。 他原本不过是计划看能不能采访到还昏迷未醒的受害者的父母,看能不能拿到更多内幕。 叶大仙朝林警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着耳朵听柚子树给她汇报敌情:“往停车场去了。哎呀,阿花,你是不是红了?居然有这么多记者主动过来追。” 它可是听说娱乐圈的小明星们,不发红包的话,根本就没有记者搭理。 叶大仙丁点儿不想出这个名。又不能变现,她要被人类当成猴子看干什么。 她哼一声,甩手走人,结果甩不掉。 林奇那手就跟黏了万能胶一样,无论叶大仙怎么使劲,他都能皮贴皮地沾着她的手。 开玩笑,林奇好不容易握上叶大仙的手,他怎么可能再松开。 “放手!” 林奇装死:“我夜盲,没人牵着手看不清。” “你要真夜盲,就过不了入职体检了。”叶医生毫不犹豫戳穿他不堪一击的谎言,“给我起开!” 林警官难得脑子好使了一回,急中生智:“我这是后天获得性的,以前没有。” “在那边!” 记者们不知为何又中途折返,遥遥冲着叶颜的方向一指。 林警官当机立断,直接拽着叶颜就跑,动作快捷迅猛。 天底下的夜盲症要都这样,那眼科医生能笑死。 林警官逃亡途中都不忘肉麻:“因为你是医我的药啊!” 要不是叶大仙从小到大八百米考试都艰难,得依靠人民警察拖着跑,她肯定会揍人的。 林奇拽着姑娘,一口气跑进120分站,赶紧锁上大门。 司机正拿着水管洗救护车,担架员在旁边帮忙,见两人过来就乐呵:“哟,叶子,这回你可是出大名了。咱们120今年的宣传大使非你莫属。” 叶颜撇嘴,半点儿都不激动:“有代言费不?没有的话,我拒绝授权肖像。” 她话音还没落,120分站的大门就被人敲得“咚咚”响。神通广大的记者们居然追了过来。 叶大仙二话不说,立刻“嗖”的一声,直接蹿进卫生间里头。全然死道友不死贫道,根本不管林警官。 担架员嘴里应着“来了”,慢腾腾地过去开门:“哎哟,我们领导不在啊,我们不接受采访。” “请问叶医生在吗?我们想了解一下她勇跳窨井,舍身救助少女的详细情况,然后好写通讯报道,大力宣传白衣天使舍己为人的白求恩精神。” 卫生间跟院子就隔了一道墙。 叶大仙在里头听得心惊胆战。天地良心,她可半点儿都不想当白求恩,英年早逝不是她的理想。 林奇贴着她的耳朵安慰:“别怕,没事的。” 叶大仙还是想揍人。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躲进卫生间,明明地方这么大,他藏哪儿不好啊。 林警官甜言蜜语:“丢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 院子里头,司机打着哈哈:“欢迎欢迎,我们热烈欢迎诸位记者同志。其实当天孩子被救出来之后,我们也在场,要不,你们先采访一下我们吧。” 记者微笑:“这事儿还是有请当事人比较好。” 担架员跟司机互看一眼:“那我们没办法了,叶子今晚不当班啊。” 记者哪里肯相信。不当班的话,大晚上往医院这边跑什么,谁家情侣约会专门挑医院啊。 林警官那辆骚包的宝马车还没开走呢,他们人肯定在附近。 “那我们先看看120医生的工作环境吧。”记者直接打出迂回拳,“毕竟工作条件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司机故意扯着嗓子喊:“那记者领导们可得给我们反应反应情况。你看看,这活动板房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按道理只能临时用吧,我们已经在这儿临时了三年。” 记者们呼呼啦啦地全都涌入屋里头。他们还就不相信了,这两人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飞了。 一扇扇门被打开。记者打着全方面了解120工作人员辛苦的旗号,愣是连值班室的床底都没放过。 他们终于走访完所有的房间,集中到卫生间门口。 相机小哥满脸堆笑:“这个,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厕所吧?” 司机脸色跟便秘似的,支支吾吾:“这个,卫生间门坏了。后勤到现在也没派人过来修。不瞒你们,我们上厕所都要去前面的公厕。” “没事儿。”记者群中藏龙卧虎,立刻有人站出来,“我会修锁,给我把十字起子就好。” 司机这下子从便秘变成跑肚了,哭丧着脸,摆摆手:“大家自便吧。” 卫生间里的门瞬间就被撞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外头响起院子门开合的声音,担架员扯着嗓子喊:“哟,叶子,你过来啦。还给我们送宵夜啊,正好,有记者要采访你呢。” 叶颜显然吓得不轻,赶紧招呼:“馄饨你们自己吃着啊,我有事先走了。” “哎——别这样啊,难得的宣传机会。” 记者们冲到院子里的时候,只看见院门被重重地合上了,门外传来电动车的发动声。 他们怎么忘了,不开宝马,还能医院门口还有共享单车跟电动车啊。 担架员手里头拎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跟鸭油烧饼,冲着记者笑:“要不,领导们也尝两口?” 呼啦啦的一群人全都奔出大门外,追着电动车的方向而去。 司机伸长脑袋瞅了眼外卖袋子,夸奖道:“要说服务迅捷,还数咱们这条街上的如意馄饨店。” 看看,叶子这才下单几分钟,外卖小哥就送上门了。 “出来吧,一块儿吃,不然馄饨都要糊了。”担架员叹气,“这些记者同志还是不够心细啊。看看,四碗馄饨,可不得有四个人吃嘛。” 另外两个人蹲在卫生间墙外头的窗台下喂蚊子。 叶颜一把推开紧紧抱着她的林奇。 讨厌的雄性人类,一点儿都没有夏夏好。夏夏又香又软,他又臭又硬。 林警官温香软玉抱满怀,简直快羽化飞仙。 要不是刚才生死一刻实在惊心动魄,他真要沉浸在温柔乡中不肯醒过来。 窗台外头的桃树大惊小怪:“哎呀呀,阿花,你脸红了,耳朵也红彤彤。” 哦,阿花这是害羞了。 叶颜虎着脸,明明是因为这个讨厌的雄性人类抱着她,她被热的才脸红。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才没有害羞呢。她为什么要害羞?她又没有做坏事! 她气呼呼地踩了雄性人类一脚,然后奔过去吃夜宵。 如意馄饨家的虾肉馄饨最好吃,点一滴滴辣椒油,然后配上鸭油烧饼,绝了! 林警官叫她暗算了还满脸乐淘淘。他家叶子是个害羞腼腆的姑娘啊。他家叶子真可爱。 担架员看他俩一前一后出来,假装没有发现任何猫腻:“哟,叶子。那个变态到底交代了些什么啊。多大的案子,记者们都堵上门了。” 这疯狂劲儿,非得是爆炸性新闻才有如此待遇。 司机瞪眼:“废话,要搁在谁家孩子身上谁家都得疯。” 太可怕了,一个小姑娘看另外一个小姑娘不顺眼,就能整出一堆人帮她了结了第二个小姑娘。 连死都不让人好死,活活虐杀人家,非得让人流干血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担架员拎着吃食往屋里走,连连摇头:“我跟你们说啊,我听说这事儿不是小姑娘斗气那么简单。” 无利不起早,这帮人都是冲着大买卖才动手的。那小丫头片子是仙女啊,能让满手是血的罪犯为她提刀杀人? “有啊。”林奇贱兮兮地插嘴,“这个杀手不太冷。男人为了女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担架员丝毫没有给人民警察面子的意思:“我以为,这种意淫只会小姑娘有。” 听医院的小护士说,已经有人开始写贾伟跟诺诺的同人本子了,据说点击率还不错。现在的姑娘们哦,也不知道脑子里头究竟想些什么。 司机皱起眉头,连着吸了几口冷气才正经说话:“哎,你们别说,我真觉得卢诗诗那事儿诡异。你们说吧,为什么非要把她摆成那副模样?” 林警官被叶大仙一个劲儿往边上推也不生气,还觍着脸凑过去:“耶稣受难记听说过没有?她悬挂在窨井里头的样子,不正跟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嘛。” 司机立刻摇头:“那不可能,他们基督教不是把耶稣当成上帝之子吗?那个什么诺诺好像信教吧,既然恨卢诗诗,为什么还要弄成耶稣的样子。” “邪教!绝对的邪教!”担架员盖棺定论,“撒旦魔鬼才会痛恨上帝啊。” “那也应该用火烧啊。邪教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撒旦魔鬼。” 叶颜低头喝汤,结果“嘶嘶”抽气,满世界的找凉开水。 她一不小心,将辣油全都倒进馄饨汤里头。 这一口喝下去,火苗沿着舌尖一路往下,烧进胃里头。 司机赶紧去救护车上找矿泉水,担架员也放弃了撒旦魔鬼,赶紧喊她吃口烧饼压一压。 然而烧饼正宗的刚出炉,热度尚存,贴到她嘴巴上简直火上浇油。 林警官已经徒手剥开火龙果,立刻递到她嘴边,让她先吃着解辣劲儿。 叶颜一口气干掉半个红心火龙果,那股子辣味才消除点儿。 司机拿回矿泉水,看她又舀着馄饨往嘴里送,忍不住摇头。这就叫打着嘴巴也要继续吃。 担架员盯着她嘴巴上跟血一样的水果汁,突然间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血祭,他想施行的是血祭!” 所谓血祭就是宰杀宰杀牛、羊、马等动物作为牺牲来敬献给神灵。其中一种称之为大红祭,用的牺牲品是活人。 担架员学生时代是子夜聊斋的忠实听众,学了一手讲鬼故事的好能耐。气氛渲染到位,拟声词运用自如。 古老的传说到他嘴里头,立刻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叶颜绷著脸。她是地球上唯一的妖精,她才不怕鬼呢。有啥了不起啊,就是阎王爷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怕。 吊兰嫌弃地抖着自己的长叶子。阿花这个吹牛大王,要是不怕的话,麻烦先别抖成筛糠似的啊。 叶颜肩上一沉,然后暖气从背后传来。 林警官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趁机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天冷,多穿点衣服。” 叶大仙立刻别扭地抖动。才不冷呢,她明明吃馄饨吃得浑身热乎乎。 “总之,这是献祭,卢诗诗这丫头被挑中当祭品了。”担架员只恨手上没有惊堂木,不能重重地拍上一拍。 叶颜摇头,不甚赞同:“哪个民族祭祀要用窨井?” 不管祭祀的手段多残忍,起码在祭祀者眼中,这是件极为庄重严肃的事情。为什么要选择窨井这种阴暗肮脏的场所呢? 说句不好听的,把人架在火上烧了,听着都比这个靠谱点儿。 担架员被问愣了,连着吃了好几颗馄饨,才不太确信地开口:“是不是为了增强牺牲者的怨气呢?” 据说魂灵的怨气越重,灵力就越大。 所以邪术当中都会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来炼制,比方说蛊。 叶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馄饨,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那个指使贾伟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挑中卢诗诗,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那天早晨的浓雾又在叶颜眼前弥散开来。简直要堵住她的眼耳口鼻,她看不到听不到也呼吸不了。 没错,她的感觉没错。当时的确有人在盯着她,窥探她的一举一动。 叶颜突然间站起身。 林奇赶紧拉她:“哎,把馄饨吃完啊。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叶颜摇头:“不,我想去看看卢诗诗。” 卢诗诗到底因为什么理由被挑中呢。贾伟背后的雇主到底是谁。 可惜120调度台没给她机会。还差十分钟才正式接班呢,任务先下派过来。 没法子,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追尾事件,全市在岗的救护车都忙疯了。 破了羊水的大肚子只得麻烦他们提前到岗处理。 准妈妈挺不好意思的。 她原本想自家开车到医院,想想不放心,打电话到120咨询。听说她胎儿臀位,120赶紧让她躺下,等救护车担架过来抬人。 “没事,不瞒你。我们其实最喜欢接的就是你这样的。其他人到医院基本上都是哭丧着脸,生病嘛,痛苦。当妈妈不一样,痛着也高兴。” 林警官帮忙抬担架下救护车,往妇儿大楼走。 他借口记者对他围追堵截,不在叶大仙身边时刻接受耳提面命,容易一不小心说漏嘴,死活不肯自己回家去。 担架员笑呵呵,好啊,欢迎人民警察为他们急救小组保驾护航。 可是叶大仙还是想揍人。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被侵犯了。这个讨厌的雄性人类正在蚕食她的领土。 林警官眼瞎。叶大仙瞪他,他也觉得叶大仙是在含情脉脉地看她。 叶医生恨恨地转过脑袋,不看她人。 胎膜早破的臀位孕妇被直接拖去产房做检查。 开门的助产士见到叶颜撅着的嘴巴就乐呵:“哟,谁敢惹我们叶子啊。来,进来,老师带了好吃的。” 担架员跟林奇都是男性,不方便进产房。叶颜跟助产士一前一后推着担架车进去,好让孕妇上检查床。 值班医生过来问孕妇情况,找她签字。 助产士拉着叶颜到里头的小办公间,给她拿葡萄跟巧克力。晚上跑来跑去最容易血糖消耗过度,到时候吃点儿也能扛住。 叶颜谢过助产士老师,目光落在她正在填写的分娩登记本上。 旁边的桌子,摆着厚厚一大摞子分娩登记本。 叶颜脱口而出:“老师,你们今天已经生了这么多宝宝?” 这一行行的,加起来,一天生千八百号都不止了吧。 助产士哈哈大笑,伸手点叶颜:“哎哟,我们叶子傻了吧。这是最近十五年的,马上又来检查了。” 叶颜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伸手翻看,相当好奇十五年前的分娩登记本到底怎么记录。 “跟现在一样,产妇姓名,胎儿性别,身长、体重以及生下来的时间。”助产士叹气,“这一张张纸啊,记录的可是我们产科的历史。” 叶颜嘴里头嗯嗯啊啊,手不由自主地挑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本。 “找什么呢?”助产士好奇,“说说名字跟时间,不然你从头翻到尾,可不得累死。” 叶颜犹豫了一下,抬头问外面的值班医生:“欣姐,我能看个孕妇的情况吗?她之前保胎治疗来着。” 欣姐头也不抬:“你自己用我的工号进去看,今儿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叶颜道谢,用值班医生的工号进入产科病历系统。 她的确不知道卢诗诗母亲的名字,不过按照病种以及住院时间还有丈夫姓名以及前一胎的分娩情况,她很快锁定目标。 助产士为难地摇头:“十二年前我们这边还没搞电子病历,都是手写。只能慢慢翻了。” 叶颜摆摆手:“没关系,我打个电话到icu问一下就行。” 她也真是笨。现在住院病人都要求登记身份证,确定了卢诗诗的生日,不就好查到对方的出生日期了么。 可是按照卢诗诗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叶颜并没有找到她当时的出生情况。 不对啊,卢诗诗的母亲明明说自己第一胎也是在仁安医院生的。所以,她才会第二胎选择在此保胎。 叶颜本能地前后翻找,足足过了十几页,她才看到卢诗诗的出生情况。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孩子改出生日期呢。又不是卡在八月份这个点上,想让孩子早点儿上学。 她仔细看了分娩记录,阿普加评分好的,总产程八个小时,完全正常。孩子出生时七斤重,也没有畸形或者其他情况。 叶颜的目光落在出生日期跟时间上,半晌过后,她毅然拨通曾经给自己介绍活计的徐道长的电话:“道长,向您咨询点儿事情。我说个时辰,您给批批八字可好?” 徐道长痛快得很:“你说,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倒我。” 这活儿他是干老了的,几乎叶颜一说出口,他就痛快作答:“哎哟,男孩女孩啊。这命格可玄啊,四柱全阴,难得一见!” 叶颜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巴。难怪要这样,父母费尽心思给孩子改户口身份证,为的是遮盖女儿四柱全阴的命格。 然而,即使他们煞费苦心,那双罪恶的黑手还是伸向了这个无辜的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 61 章 西嘉大厦的业主承认既往找过风水先生。 至于找了哪些, 整个江州乃至南省稍微有名点儿的大师他都请教过,就连网上咨询也没落下。 结果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尽相同。 前前后后,他按照各路大师给出的不同意见, 足足将大厦翻修过三回。外墙更不必说, 各种颜色都试了个遍, 简直堪称彩虹变色。 可惜钱没少花,财运依然没引进来。整栋大厦始终死气沉沉。 现在,大厦主人早已放弃。他就等着对面的拆迁改造工程完结后, 这边地皮也升值, 赶紧将这楼转手出去。 年过半百的商人忧心忡忡:“怎么好端端的,窨井里头又冒出死人来。” 但凡跟凶宅扯上边的,都不叫人待见。没看到死了人的别墅, 拍卖价格都能直接跌了起码百分之二十么。 林警官总觉得这秃顶小老头话里话外都在怪罪他家叶子。 正常情况下,这窨井起码得过个把月才打开。哪里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果然旁人的性命比起自己的利益,都不算回事。 林奇耐下性子,试探询问:“您请的大师好歹也算小有名气吧, 他们就没一个人给你打包票?比方说用点儿手段之类的。” “得了吧。”大厦主人痛心疾首,“这帮子家伙啊, 拿钱一个比一个精明,嘴巴又一个比一个油滑。张口就是什么一命二运三风水,他们只能试试看。” 至于最后试出什么结果, 谁也不保证。 林奇笑嘻嘻:“那我可真不信。不瞒您, 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就那点儿小本买卖, 都有人撺掇我爸养小鬼。你这家业摆在这儿, 会没人给你建议?” 大厦主人像是吓住了,连连摆手:“妈呀,那东西可不能碰。你是老林家的吧?那你应该听说过小鬼反噬的事情啊。前头不是有人养过,结果最后疯了。” 林奇满脸好奇:“还真有这种事啊,我本来以为就是大家传着玩儿的。”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厦主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反正我是绝对不敢碰的。做生意嘛,有亏有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女警进入审讯室,朝林奇使了个眼色。 林警官立刻站起身,笑容满面地同大厦主人握手:“谢谢您的配合,耽误你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 大厦主人赶紧伸出手,摇头道:“没事。人民群众配合警方办案是应该的。不过我说实话啊。既然凶手都已经确定了,这案子能不能尽快收尾啊。我不瞒你们,这事儿一天不平息,我就多掉一天头发。你们看看,我这样的,还有头发能掉吗?” 林奇笑出了声:“哎哟,陈老板,要真掉光了您也就无所畏惧。” 他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公安局大楼。 女警冲着远去的车摇头:“没查出他有什么特别的。西嘉大厦的承租户也说他的确找过不少风水先生。就连他们自己也找人看过。基本认为这栋楼没救,根本就不该盖大厦。” 贾伟名下的账户近期没有账户往来。 警方调查了他所有账户的情况,发现他的日子似乎相当拮据,账户上的金额从来没有突破过五位数。 看来,还真像他控诉的那样。他背后的那个组织极其苛刻,大佬自己吃肉却连口汤都不带他分。 “我觉得他们有可能用现金直接交易。”林奇皱眉。 这在地下犯罪中极为常见,因为担心警方通过账户追踪到交易痕迹。 刑警队长嘴里头抿着咖啡配的方糖,轻轻地敲桌子:“这就意味着这个人能够直接跟贾伟打照面,并且知道他手上沾过人命。” 正常情况下,谁都不可能随便找个人让对方去残杀少女。除了双方都智商为负数,而且疯得够彻底。 贾伟跟他背后的组织犯下了起码三个亿的案子,始终行踪诡秘。此人甚至冒用他人身份证,势必对自己的行为忌讳莫深。那究竟有谁,能够知晓他的苦闷与秘密呢? 对,是苦闷。对于现实的不满与苦闷。 他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事,就意味着他已经对组织有了二心,想要摆脱目前的困境。 辛苦,风险极大却又没有收益。钱都被人拿走了,他自己只能蜷缩在教堂里头当长期义工。 最可怕的是,他看不到未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于是,他瞒着组织,接下私活。 安娜在的时候,贾伟没胆子将主意打到诺诺头上。这样风险系数太大,安娜随时有可能发现,并且惩戒他。 所以,这份工作应该是安娜被警方带走之后,他才收到的。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诺诺,结果却不想自己反而被诺诺出卖了。 贾伟会对组织以外的什么人透露自己的秘密呢? 他为人谨慎,基本上除非必要,日常坚决不出教堂。他的树洞,究竟会在哪儿呢?究竟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放下心防,一吐为快? 刑侦队长瞥向自己的手下:“那个诺诺交代什么没有?” 女警无奈地摇头:“妈呀,这哪是个小孩,简直比成精的妖怪还可怕。不管我们问什么,她都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逼急了,她反复就一句话,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等待神的降临吧。” 林警官没憋住,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这年头,撒谎骗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也陷入谎言之中,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人家没演戏,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生活。正常人在她眼中,反而卑贱而可笑。 女警摊手:“没辙,儿童心理专家我们也找了,她始终处于抗拒不配合的状态。” 林奇摇摇头,抛出另一个问题:“她爸呢?说不定找到她爸以后,情况会好点儿。” 安娜明显不是个会轻易生孩子的人。她应该还不具备舍身当代孕妈妈的勇气。孩子的父亲对她们母女而言,也许具有特别的意义。 女警照旧摊手:“大哥,你以为茫茫人海中找个不知道藏在哪个旮旯里头的男人很容易?这事儿比登天还难。” 说句不好听的,女人生没生过孩子,身体上还会留下痕迹。男人有没有后代,那真是神仙都搞不清。 安娜带着诺诺出现的时候,除了名义上的未婚夫杨四海,她没有表现出跟任何异性的亲密。 在她被警察带走调查后,诺诺身边也没出现看上去跟小女孩关系不一般的成年男子。 林警官不死心:“那白发老太太呢?总归能交代点儿干货吧?” 可惜女警依然没有让他痛快的意思,相当光棍:“一无所获。老太太历史清白作风端正,除了这回诬陷人民警察,啥黑历史都没有。” 在白发老太太看来,这位已经在教堂待了好几年的贾兄弟,除了挟持诺诺那次以外,堪称上帝的羔羊,纯洁善良且无辜。 他不缺席任何教会组织的活动,他虔诚地祈祷,时时刻刻鞭策自己,是最纯正的教徒。 持有相同观点的不仅仅是白发老太,其余常去教堂的信徒对贾兄弟的印象也极好,基本上属于众口.交赞。沉默、低调却又敦实、热情,谁要找他帮忙,他都会一口答应。 “那贾伟近期有没有离开过江州呢?” 一般情况下,人们处于陌生环境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反而容易放下心防,甚至会对着素不相识的人倾吐心中的秘密。 “非常可怜,他们组织的福利显然不咋样。”女警叹气,“近半年的时间,贾伟基本上每次离开教堂的时间不超过半天。同样的,没有任何他购买长途汽车票、火车票以及机票的信息。” 林奇憋闷得很。合着他们折腾半天根本没进展? 刑侦队长瞪眼:“你以为事情能有这么简单?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排查,排查所有可能跟贾伟接触过的对象。” 林警官相当不厚道地打击跨部门领导:“万一他们在网上交易,用的是比特币呢?” 刑侦队长真想拿手里头的材料刷他:“臭小子,说的好像我们没在查一样。” 贾伟日常生活中根本不用电脑,甚至连他的手机都是现在相当少见的非智能机,简直像是生活在上个世纪。 大概尽可能切割与外界的联系,就是他们的神控制信众的最好方式。 这么看来,诺诺在组织里头的地位的确比贾伟高。或者说,她更值得组织信任,起码她使用的是智能机。 林奇一口气灌下大半杯茶水,站起身,带着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刑侦队长皱眉:“干什么你?会还没开完呢。” “掌握的情况都已经交流过了,难不成还能开出花来?”林奇没好气,抓起桌上的手机往外走,“我得接我家叶子吃饭去了。” “滚蛋吧,就你会炫耀。”刑侦队长抓着手里的文件夹拍他的肩膀,“去去去,滚滚滚,别在我面前晃悠。” 墙角的吊兰晃晃身上的长叶子:“我觉着,队长肯定是指望林警官能够从阿花那儿弄到消息。” 旁边的三角梅叹气:“可不是嘛,这些人类最狡猾。” 林警官的水平一直摆在这里,家里住进叶医生之后,他就突然间打通任督二脉了?这种拙劣的解释,简直在侮辱刑警的智商。 可怜林警官跟阿花,还以为他们掩饰得挺好,其实就是给人家打白工。 林奇本想给叶颜个惊喜,回家之前没打电话,结果扑了个空。家里头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叶大仙下夜班回家,一觉睡醒之后,盯着还没落山的太阳发了半天呆,最终决定去医院看看卢诗诗。 这个小姑娘昏迷的时间越久,醒来的希望就越渺茫。 也许她将来一辈子都这样,也许她醒过来智力也会受到严重损伤。 卢诗诗的父亲在icu门口听医生交代病情,麻木地在病历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些谈话大同小异,每天都有病危通知书发出来,他几乎都听到没感觉了。他不接受也得接受,他想要捂住眼耳口鼻,假装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不行。 叶颜走过去的时候,还是icu的医生先看到她,弯了弯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叶子,来看你送的病人了?” 叶颜有个习惯,她接诊的病人,后续总会关心一下治疗情况。没事的时候,她常常会溜达到医院看看人。 卢父听到声音抬起头,勉强辨认出眼前戴着淡蓝色医用口罩的女子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赶紧站起身,朝她点头:“叶医生,一直都没顾得上好好谢你。” 叶颜冲他欠身回礼:“您太客气了,我应该的。就是我如果早点儿发现诗诗的话,可能情况会好些。” 她应该在第一次看到窨井时就打开盖子看看情况的。假如没有中途耽搁的一个多小时,或许卢诗诗现在已经醒了。 “不不不,你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卢父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icu病房。 似乎隔着厚厚的金属门,他也能看到女儿的面庞。 叶颜轻轻吁了口气:“她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卢父苦笑着摇头,“知道诗诗这样之后,她妈晕过去两回,现在人已经快撑不住了。有的时候,我们也在想。要二胎是不是错了?如果不是怀二胎,诗诗也不会跟我们吵架,大晚上的跑出去。” 叶颜立刻纠正对方的说法:“你们这么想,对诗诗不公平。她从来没有阻止过这个弟弟妹妹来到人世。她只是讨厌你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父母凭什么认为多子女要比独生子女幸福呢?父母自己想多子多福,也请不要说什么是为大孩子好。 “卢诗诗没有请求过你们生二胎。你们始终强调是为了她好,这真的是一厢情愿。” 卢父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叶颜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头发中已经夹杂银丝。 明明中秋节前夜,她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争执的父女时,男人还是满头乌发。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件事情。”叶颜轻轻吁了口气,最终开始张了嘴巴,“卢诗诗知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时间?” 卢父先是下意识开口:“当然知道”然后他猛的抬起头,脸色大变,“您是什么意思?” 叶颜抿抿嘴唇:“说来凑巧,我刚好翻到了卢诗诗出生时的病历,发现跟她的身份证号码不符。” 卢父表情有些不自然:“想给孩子凑个吉利点儿的生日而已。” “刚好我懂点儿这方面的知识,我发现她的生辰很罕见。” 卢父摇摇头,语气近乎于哀求:“叶医生,我恳请你理解一下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我们只想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是她还是被人盯上了。”叶颜转过头,正色盯着卢父的眼睛,“卢先生,你女儿遭罪不是偶然。我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清楚她的具体出生时间。” 卢父瞳孔急剧地收缩,似乎没办法接受叶颜说的话。 当初他们给孩子起名的时候,特地找算命先生算了,说孩子的生辰不行,必须得藏起来。他们夫妻都吓坏了,赶紧想办法在孩子出生证上做了手脚。 “那位算命先生在哪儿?你认识他吗?” 卢父摇摇头:“就是街上的算命先生,我本来打算随口一问,也没真指望他帮忙起名字。” 叶颜皱起眉头。 十二年前,街头的算命先生,隔了这么多年,到底要上哪儿去找。 “除了你们夫妻跟这位算命先生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卢父摇摇头:“我们夫妻老家都不在江州。当时我爱人提前发动,又正好赶上高峰期,家里人根本买不到火车票,过来的时候,我爱人都出院了。” 因为算命先生说的极为严重,所以他们夫妻商量过后,决定将这事彻底瞒住,谁也不说。多一个人知道,就有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存心使坏呢。 “照这么说,诗诗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卢父摇摇头:“我跟她妈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事。如果刚才不是你说,我都已经把这事儿给忘掉了。不过——”他迟疑片刻,“我爱人凭借出院小结什么的去办理报销手续,可能有人看到过。” 究竟有哪些人呢?他在脑海中不停地搜索,越想越混乱。 叶颜不得不开口安慰他:“别着急,也许你可以跟你爱人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另外就是,有没有可能是谁在报复你们?” 卢父愣了一下,迟疑地摇摇头:“应该没有人深仇大恨到这份上吧。” “叶子——” 林警官一点儿也没有在医院保持安静的概念,隔着老远就冲叶颜招手,兴头头地冲过来:“走,咱们吃饭去吧。” “吃你的头啊。”叶大仙没好气,转过头朝卢父微微欠身,“卢先生,我有事先走一步。” 林奇挺委屈的:“你要问他事,干嘛不直接打电话?” 叶颜又想揍人,有些事情必须得当面问才有效果。起码按照她的判断,卢诗诗的父亲并没有说谎。他们夫妻的悲伤也是真切的。 原谅她冷酷无情,她对人类的亲情愈发不抱希望。 小萱的母亲已经正大光明去生殖中心门诊挂专家号了,甚至连烧伤科icu给她打电话,要她过去签字,她也极为不耐烦。 似乎被人撞破之后,她愈发君子坦荡荡起来。 这些话,叶颜不想跟林奇说。 因为她心里头难受,贝贝是她抱上救护车,送到医院治疗的。 当时孩子父母的焦急还历历在目,可这才多久功夫。 “你想吃什么啊?我们去吃自助餐好不好?”林警官殷勤地开问,总不能天天家常便饭,生活总得有奖励有刺激。 叶颜翻着白眼看车顶:“去教堂。” “别啊,叶子,教堂又不是寺庙,还有斋饭。” 叶颜又想揍人了,她现在看到林警官就手痒:“吃得下嘛你,林警官!现在你不过是抓到了刀,连杀人凶手的边都没摸到。” 人民警察一点儿面子也不要:“生活还得继续啊。破不了的案子海了去,难不成我们连饭都不吃了?治不好病人数不胜数,医生护士集体喝西北风?” “你!” 林警官赶紧服软:“我这是照实说。你看你吃完早饭到现在,七八个小时了吧,胃要坏掉的。” 然而叶大仙跟这事儿怼上了,坚决不肯去饭店吃饭,只在街头买了几个烧饼,一边啃着一边朝教堂大门走。 新闻发布会过后,教堂愈发热闹起来。大众的好奇心永远强大,不然也没那么多人去鬼宅探险。 白发老太太人还在警察局看着,现在负责接待来客的是曾经试图阻止叶颜跟林奇进贾伟栖身的杂物间的中年妇女。 她看到两人之间,没有半点儿好气:“我们能跟警方交代的,全部都说了。我们真的不知道贾兄弟的情况。大家都是义工而已。” “很辛苦吧,出了这种事。”叶颜平静地看着中年妇女。 后者撇过脑袋,吁了口气,然后才转头迎上叶颜的目光,语气无奈又隐忍:“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我们想知道,谁是贾伟的朋友?他平常都跟谁说话?” 中年妇女摇头:“没有,贾兄弟跟大家都熟悉,但谁也不足以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包括安娜女士跟诺诺,平常我们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她们母女与贾兄弟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 叶颜笑了笑,侧耳倾听教堂内外花花草草的谈话。 它们很忧愁,因为教堂的静谧被打破了。 现在所有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教堂。明明是人类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上帝承受责难? 叶颜没办法回答它们的问题,她只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贾伟有可能跟谁诉说心中的秘密? “不会啊,他都很少讲话的。”金丝草细声细气,“他没事的时候都在看圣经,要么就睡觉或者发呆。” 叶颜皱眉。 没有朋友,不使用电脑跟智能手机,基本上处于与外界隔离状态的贾伟,到底怎样才能收到那份“工作”呢? 她的目光越过教堂中乌压压的人群。 颂歌是无法在唱了,因为常来的信众虽然没有被警察抓起来,却也因为集体作伪证接受了批评教育,不得不暂避风头。 台上的牧师在讲圣经,声音干巴巴的,听上去有气无力。 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谁也没有对他的讲解产生任何兴趣。 如果不是他的信仰支撑着他,或许他已经直接夹上讲义,抬脚走人了。 一段经文讲解完毕,观众们集体围上去,对着牧师七嘴八舌地提问。诸如“您跟贾伟熟吗?”“贾伟有没有跟您忏悔过杀人罪行?”之类,逼得牧师节节后退,狼狈得很。 “真是造孽噢。”叶颜身后,有人幽幽叹息,“分明不是个纯正的基督徒,偏生上帝得给他背锅。” 叶颜转过脑袋,惊讶地看着徐道长:“您不是在山里修行吗?怎么提前出关了?” “入世才是最大的修行。”徐道长笑嘻嘻地看着叶颜,“不错啊,我们叶大师的名声已经打开来了。” 叶颜摇头:“什么啊。倒是道长您,进教堂干什么?” “哎哟,释迦牟尼能跟耶稣畅游世界,我们三清也不排斥外来的和尚啊。”徐道长一努嘴,“他们不讲究风水,我们精通这行啊。” 叶颜真的要给徐道长献上膝盖了。她知道徐道长曾经给个尼姑庵看风水,没想到他的魔爪不仅没放过佛教,连基督教都要指染。 “都是为人民服务。”徐道长手里头拿着罗盘,半点儿不怕挨揍,还遥遥地跟牧师挥挥手,然后冲叶颜点头,“行了,您忙着,我先过去做我的生意了。” 教堂内外的花花草草集体发出嘘声:“阿花,看看你啊,现成的生意都能被人抢走。你要是做成了教堂这单生意,肯定能名声大振。” 叶颜死鱼眼睛往上翻。 呵呵,她看风水只看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最根本的不是她跟林奇抓到了贾伟,又戳穿了教堂的谎言嘛。 贾伟居住的杂物间早就被警方翻了个底朝天。抽屉里头只有二三十块,这点儿应该远远不够当杀人的定金。 他究竟通过什么方式跟雇主取得联系呢? 叶颜站在杂物间门口苦苦思索。 贾伟认识安娜与诺诺,他们有固定的碰面地点,只要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就能够将信息传递给彼此。 在这间教堂中,究竟是谁给他传递了一个组织以外的杀人命令?叶颜突然间跑向热闹的大厅,目光快速搜寻每一个人。 是不是在这里,贾伟接下了杀人任务? 这个人,贾伟必定跟他相熟,熟悉到可以信任彼此。究竟是谁呢? 林奇匆匆忙忙地追过来,看见叶颜搜索的目光,赶紧安慰她:“别慌,所有经常来教会的人员名单都确定了。他们正在一一排查。” 那个血咒的意义也由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基本明确下来。这是诅咒,按照传说,用这样的方法处理祭祀,土地以上,都会不得安宁。 从这个角度上将,拆迁产生纠纷的可能性更大。被拆迁户也许想要报复。 叶颜摆手示意林奇闭嘴,她现在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什么用意,他必须得能够获得贾伟的信任。 牧师被看热闹的人围着,想要往后退,却始终没办法摆脱纠缠。 他再想走,就有人抓住他的袍子阴阳怪气:“牧师不应该接受信徒的忏悔吗?我他妈现在特想忏悔没早点儿砸了这里!” “砰”的一声,教堂窗户玻璃四分五裂。 手持木棒的年轻男人大喊:“兄弟们,砸了这个贼窝。” 众人的尖叫声中,林奇赶紧护着叶颜往外跑,口中大喊:“停下,警察!再乱来抓你们到局里头去。” 可惜砸红了眼睛的暴徒根本不理睬身穿便服的人民警察。他们推倒了耶稣的塑像,火光一闪,圣像上燃烧起熊熊火焰。 几乎瞬息之间,整个教堂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牧师与其他工作人员大声叫喊,试图想要阻止这些人,然而根本是徒劳。 林奇将叶颜往院子方向推:“上车去,锁好门,见情况不对赶紧开走。” 牧师被暴徒们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他不能撒手不管。 林警官重新冲回教堂,只恨自己手上没枪,否则他真要鸣枪示警。 玻璃碎屑横飞,火势已经蔓延到窗帘上,浓烟滚滚,屋中到处是燃烧的纸张四处纷飞,大概是被撕毁的圣经。 林奇脱了外套沾上水,披在自己脑袋上,艰难前行。他在心中咒骂,110跟119怎么还不出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朝牧师的方向去。 那群打红了眼睛的家伙似乎根本不在乎火越烧越大,还围在牧师旁边拳打脚踢。 先前招待过林奇的中年妇女试图劝阻,也被人一耳光刷到了边上。 “就是你们这帮邪教害人!”领头的青年重重地往牧师脸上吐了口痰,然后叫嚣,“烧掉,把这儿都烧掉!牛鬼蛇神,这些全是害人的鬼东西,早就该统统取缔了。政府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林奇估摸形势,决定避免硬碰硬。 他趁着新生代“造反派”头头转身的机会,一把拖过躺在地上哀鸣的牧师,大声喊:“跑!”,连拖带拽扯着对方朝外头跑。 牧师猝不及防,差点儿没被他拖着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打砸抢烧青年组反应过来,哪里能让他们如此顺利地逃之夭夭。领头的青年大声怒斥:“你究竟是人民的警察还是外国狗腿子?我要代表人民处决你。” 中二期是病,蔓延到这年岁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犯罪。 林警官眼下委实没工夫跟无知青年做普法教育,只能拽着牧师放开脚步拼命往前奔。 翻滚浓烟既是阻碍也是他们的保护伞。身后追着的暴徒同样视线不佳,只能一边咒骂一边朝门口方向追。 “小心!” 林警官扑着牧师滚在地上,堪堪避开燃烧的窗帘。 它跟只巨大的火鸟一样,翩翩起舞,从天而降。 林警官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太阳神,无福消受。他只能狼狈不堪地带着牧师往外头滚,就连玻璃渣划破他的皮肤,他也唯有假装感觉不到痛。 事实上,真是痛死个人了。 “快,往这边走。”躲在教堂桌子底下半天的徐道长急得要死,伸手拽林警官的衣服。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那些暴徒大步追过来,挥舞着手中的木棒。 一棒子砸下来,徐道长“嗷”的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满地打滚。 幸亏桌子挡住了木棒的攻势,否则接二连三的重击肯定能直接砸死他。 林奇伸手推开牧师,大声喊:“跑!” 他转手夺下砸过来的木棒,然后一个回旋踢,直接放倒对方。真以为他不敢揍他们吗?不过是前头要顾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浓烟限制了林警官的视线,他只能凭借感觉阻挡落在他身上的木棒。他连着放倒两人,听到远远的有警笛声传来,顿时精神一振,立刻一个飞踹,再度踢开扑上来的人。 “小心!” 桌下的徐道长惊恐地大吼。 林警官身后,一根木棒重重地砸下。打红眼的暴徒跳上了桌子,直接居高用力挥下木棒。 林警官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然后冰凉的水柱撞到了他身上。 叶颜手持水管,拼命地冲着桌上拿木棒的人。 确切点儿讲,他手中的木棒已经掉了。 因为身体受到水柱的冲击,踉跄了一下,他抓着木棒最终没能对准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警察的后脑勺,而是落在肩膀上,然后滚落。 这人被水冲得踉跄,直接从桌上摔下去,膝盖嵌入玻璃碎片,发出一声哀嚎。 叶颜丢下水管,瞪大眼睛,站在门口喘粗气。 接到任务冲过来的何铭一把拽开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冲她发火:“谁让你过来的,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满身狼狈的林警官一瘸一拐地跑过来,用还能动的胳膊拉住叶颜,满脸黑灰地笑:“叶子,我没事儿,你别怕。” 他拉不动叶医生人,只能身体往前倾,算是跟对方来了个拥抱:“真没事,不怕啊,我们家叶子最勇敢了。” “艹你妈的勇敢!滚!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暴怒中的何铭几乎要动拳头。 王八蛋,什么地方都敢带叶子钻。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啊! 叶颜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一声不吭地挪到救护车旁。除却光荣负伤的林警官之外,就是倒霉的牧师伤得最严重。 “最近一个月,你们教堂的牧师没换过人吧?” 中年妇女仓皇地点头,哭出声:“这些魔鬼撒旦,上帝会惩罚他们的。” 叶颜的目光落在牧师脸上,声音轻轻的:“那麻烦这位牧师先生,能否告诉警方,到底是谁让你给贾伟下派了杀人任务呢?” 牧师接受所有信徒的忏悔,包括杀人犯。唯一能够让贾伟放下戒备开口说出秘密的人,整个教堂中,只有牧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 62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可惜每当碰上叶颜幽幽的眼神,林警官就不好意思再开口, 总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 就跟将人家姑娘扫地出门一样。 林警官一路各种脑内小剧场, 战战兢兢将人带回家。 谢天谢地,他的房子是新开盘的双层别墅。没有风雨无阻常年盘踞在楼道口打牌,连快递员换了都要将人家祖宗八代盘问清楚的大爷大妈。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代他领个大姑娘进屋是怎么回事。 林奇正琢磨要怎样开口提醒自家客房长久没人住, 可能会有味儿;叶颜已经半点儿不见外地爬上露台阳光房, 大喇喇地往休闲椅上一躺,闭着眼睛准备会周公。 林警官吓了一跳,反省自己别别扭扭的态度是不是让人家女孩子误会了。 他没不给叶颜地方睡觉的意思, 其实他买的沙发睡起来也挺舒服的。 今天礼拜三,昨天下午钟点工阿姨才来家里打扫过卫生,真不脏。他有没用过的新床单新被子。 要真不行,大不了他把卧室让给她就是了。反正他昨晚上床就一觉到天亮, 不需要补眠。 林奇追到阳光房,担忧地看肆无忌惮晒太阳的姑娘:“你去我房里睡吧, 我给你去换套被褥。” 回答他的是一串平稳的小呼噜声。 被女鬼在梦里追了一夜,小腿肚子都跑得发酸发胀的叶大仙在全身沐浴阳光的瞬间,安稳地睡着了。 不怕, 鬼不敢在太阳底下现形。 真找上门来了, 屋里头那个鲜嫩的大老爷儿们应该更对女鬼的胃口。 叶大仙歪着脑袋, 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梦乡, 菱角形的嘴唇微微上翘。 林警官无言以对,默默地折回房里头拿了条毛毯搭在叶颜身上。眼下太阳伞跟休闲椅似乎都不太好挪动位置。 太阳明晃晃地晒着她的脸,好似橙汁泡奶油,仿佛只要一错眼,她整个人就要融化在阳光中。 这样不行,用不了半小时,她肯定就会晒伤。 林警官自认为应当尽好主人的职责。他在屋子里头搜寻一圈,将自动升降晾衣杆翻出来,然后在上面挂条草席当窗帘。 阳光房中顿时出现了一小片阴影,完完整整遮住休闲椅上躺着的人。 林警官相当欣慰,自己果然机动灵活,充满了创造力,真是个天才。 他瞅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满意足地瘫在懒人沙发上打手游,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阳光的落地范围,好随时调整草席窗帘的位置。 整个露台上唯二没被养死的植物,仙人掌跟小麦草都惊恐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愚蠢的主人。 仙人掌浑身的尖刺瑟瑟发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你说,待会儿阿花要揍主人的时候,我们是在边上看着还是开口劝劝。” 太血腥了影响不好,它们植物界一向以热爱和平而著称的。 小麦草极端识时务:“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假装不知道。” 阿花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大妖怪,打扰她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的话,她会大发雷霆的。 她小鸡肚肠,睚眦必报。 可怜的人类,居然还在无知无觉地打游戏,笑得无比欢畅。 仙人掌跟小麦草连每天必须的沐浴阳光都心不在焉,竖着茎叶,提心吊胆地密切观察花妖的一举一动。 啊啊啊,大地在颤抖,岩浆在翻滚,火山要喷发了! 叶颜在梦境中挣扎,她睡得不舒服,浑身像裹在条湿哒哒的厚毛毯中一样。雨水不断地从缝隙中落下,浸泡着她的身体。周围黑黢黢的,狭窄又憋闷,她已经喘不过气。 是的,周遭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渗透下来的水越来越多,每一滴都冰凉刺骨。她仿佛又置身在暴雨当中。 “啊——” 叶颜猛的喊出声,双手乱挥,想要将压下来的泥浆甩开。这女鬼没完没了,非得拽着她体验墓穴干什么。大家又不熟,干嘛非得赖上她? 林奇一局正打到关键,被这一嗓子吓得立刻game over。 人民警察时刻牢记保卫人民群众的肩担重任,连哀嚎命途多舛都顾不上,赶紧奔过去安抚受惊女同胞:“别怕,没鬼。” 沉重的喘息声中,叶大仙终于挣扎着睁开眼。 她看到面前放大的男人脸先是一愣,本能地要挥掌招呼,全靠残存的理智支撑。待瞥见自己周身全笼在阴影中,情感立刻战胜理智,她毫不客气地祭出五指山。 谁让他挡着太阳的,害她做噩梦。 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发出惊呼,天啦噜,大魔王终于发作啦! 两株植物身体都快扭成麻花的时候,只听地面传来震塌楼的巨响,躺椅重重地侧翻倒地,叶大仙的五指山最终只剩下纤纤指尖拂过林警官的下巴。 轻柔的,仿佛是个吻。 人民警察的脸立刻涨红。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睡眼惺忪的漂亮姑娘嘟着嘴巴,眉眼弯弯,伸手轻抚他的脸。如果没有接下来地动山摇的震天响以及扑头盖脸的草席,此情此景简直可以说如梦似幻,自带柔光跟bgm。 林奇赶紧伸手扶摔倒的姑娘,连连道歉:“这躺椅不固定,确实不安全。要不你去我房里睡?” 叶颜连踢带踹终于挣脱了草席的泰山压顶,总算喘过气来:“我要晒太阳!阳光雨露皆是大自然的恩赐,你不要影响我修行!” 她爬起身,直接将林奇推进屋,然后从外面锁上玻璃门。世界终于太平了,她总算能够安稳睡大觉。 仙人掌跟小麦草齐齐倒吸口凉气。阿花居然没揍这个人类,难道阿花终于意识到她应该保持植物界温和的传统了嘛。 啊啊啊,它们要赶紧去跟别的花花草草分享。 叶颜眼睛睁开半条缝,乐癫了的两盆花草立刻噤声。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歪着头继续睡觉。 谁让她看见了他那花了七万块的手表了呢。她决定暂时当只善良的妖精。 林奇忐忑不安地隔着玻璃门看了半天躺椅上的人。直到日影自行挪动,阳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什么修行啊,她淋大雨不照样感冒,晒塌了皮估计会抓狂吧。就是被吓到了,晒着太阳才不恐慌而已。 林警官怜悯地摇摇头,靠著沙发,跟着睡着了。 叶颜是被食物的香气勾引醒的。 她闭着眼睛,一路闻着香气摸进厨房,眯眼的余光落在了一碟子鸡蛋面包片上。 香气喷鼻的厨房中,林奇背对着餐桌念念有词:“面包片,对,上面用番茄酱勾画爱心。要不要配花呢?” 可惜用来招桃花运的玫瑰花被他养死了,否则摆在餐桌上效果一定更好。 对对对,再切一个苹果,意义更加不一样。 叶颜听着他碎碎念,冲转过头的男人露出微笑:“你要买花?” 可怜林警官被闪瞎眼,差点儿没撞飞平底锅,结结巴巴了半天:“你”愣是没下文。 痛痛快快干掉了一碟子鸡蛋面包片的叶颜终于心满意足,很有住酒店自觉性地要求洗澡。她晒了一天太阳,身上全是汗。 原本小心思被吓没了的林警官一下子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紧张地咽口水,嘴里头说:“这这么早洗澡,不不太好吧。”,手却诚实地指点浴室方向,还积极地帮人家准备洗漱用品跟干净浴巾。 林奇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全身的血都往脆弱的部位冲。他夹手夹脚在卫生间外头走了两个回合后,决定自己也该做点儿准备工作。 比方说,布置下房间,自己也洗个澡之类的。 林警官是行动派,立刻开始换床单被套,又冲进楼下浴室洗澡,还特地比平常的战斗澡多花了几分钟。 他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小白球忧心忡忡,不太好吧,开始的太快结束的越早。小黑球嗤之以鼻,没开始就结束更惨,要相信他自己,能打持久战。平常白锻炼身体啦?一定棒棒哒! 黑白球吵成星球大战的时候,林奇默默完成了洗漱工作,还往自己身上喷了号称世界上最性.感的男士香水。 谢天谢地,他被专柜小姐忽悠着买回家之后,总算在香水过期前开了封。 洗漱一新的林奇坐在客厅沙发上,深吸气再呼气,提醒自己要淡定,不能急吼吼。 小麦草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晒太阳的明明是阿花,为什么反而他脸红的跟戏台上的关公似的?” 仙人掌叹气,因为他戏多。 看他那脸痴相,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当流氓,眼睛里头写满了两个字:色狼! 林警官捧着脸嘿嘿嘿的时候,别墅大门开了,林母拖着箱子进来。 林奇吓得差点儿从沙发上摔下来,结结巴巴道:“妈,你怎么不按门铃也不敲门啊。” “我进我儿子家敲什么门。”林母理所当然。 林奇赶紧满世界找衣服套在睡衣上,他突然间意识到身上的这套略骚包。 “行了,你全省上下哪儿我不清楚,瞎折腾个什么劲。大白天居然也洗澡。”林母催促儿子,“赶紧的,把东西都放冰箱里头。纯天然有机食品,大师同款,绝对延年益寿。” 林奇心慌意乱:“哎,妈你不是去参加那什么天人合一养生班了嘛,怎么回来了?” “没良心的狗东西,你妈我都已经去了大半个月了,你居然还嫌弃我在家的时间长。” 林奇眼角的余光觑着楼上,卯足了劲儿想把他妈这颗激光电灯泡赶紧打发走:“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修行就是要放下,放下日常琐碎繁杂,遵循内心的自我。哎,妈,我爸肯定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赶紧回去吧。” “别急!”林母自己翻出瓶水来,一边喝一边炫耀,“这水也不是一般水啊,能排毒养颜,荡涤身体里头的污秽。我跟你说啊,这大师绝对是养生高手。每次他用手笼罩我们的天灵盖时,大家都觉得浑身暖融融。你妈我这回瘦了整整三斤!” 林奇一本正经:“好,妈,再接再厉!” 他伸手开屋门,满脸笑容地要送他妈出去。 叶颜推开浴室的门,踩着拖鞋站在楼梯口喊:“林奇,吹风机在哪儿?” 河边的大柳树摇晃着茂密的枝条。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两个信封从背包中飞到了水中,却无能为力。 两个信封分量十足,落水的可利索了。 叶颜垮着脸看月光下泛着零星白光的幽幽水面,绝望地闭上了眼。 那个河沟宽又深,河水哗啦啦流。没有生命的东西,根本无视她的心头泪流成河。 大柳树憋笑憋得快炸了,特积极地给她出谋划策:“赶紧跳下河去摸啊!” 叶颜报复性地拽了根它的柳条儿,疼得大柳树龇牙咧嘴。 以为她不想豁出去么,这不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嘛。 做了好人好事的英雄颇为尴尬,试探着开口:“信封里头有多少钱?” “五千。”叶颜凄凉地摸着包里头的驴皮鼓。啥都没丢,为什么偏偏是价值最高的信封飞了呢? 她下个月的房租跟她心心念念的裙子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白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男人干净利落地闭上了嘴,彻底不再提这茬。 白瞎了芒夏期待的眼。 果然,一言不合就掏支票只能是十几年前青春偶像剧的套路。生活只会亮出油腻腻的大猪蹄。 救护车来得十分迅速。她俩除了要送这发狂的流浪汉去医院外,还得送被咬的男人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 胡医生给浑身抽搐的流浪汉推了针镇定剂,把人放倒了。 他冲叶颜龇牙咧嘴:“这是狂犬病?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狂犬病发作的病人。叶子啊,你人才。下乡看个萤火虫都能被狂犬病人袭击。事故体质是成为医学大拿的必备条件。” 叶颜很想揍嘴欠的同事,翻着白眼没好气:“我哪知道是不是。他脸上有水渍,又是在河水边上突然间发狂,看着蛮像恐水症状的。” 不过精神病发作武疯子发狂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这就是乱状。”胡医生叹气,“低危人群两口子打架,被咬了一口也坚持要打狂犬疫苗。吃饱了瞎折腾。高危人群像这样的,低收入生活没着落的,被疯狗咬了都舍不得掏钱保命。” 叶颜怕胡医生针砭时弊没完没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哎,我看你车子方向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大晚上的,送病人回家啊。” “别提了。”胡医生一边帮小腿受伤的男人清理伤口,一边感慨万千,“儿科的那个倒霉孩子不行了。家里人说不能在医院咽气,出院回家走。” 叶颜不忍地蹙额。小生灵的逝去总让他们心头沉重。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重症肺炎发高烧抽搐,还是叶颜护送小孩去的医院。 儿科主任亲自看了,送进了儿科重症监护室。 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抢救都进行过三趟。孩子居然挺过来了,平稳地又转去了儿科普通病房。 人人都夸这宝宝命大的时候,死里逃生的小家伙居然倒在了一碗米酒蛋花下。 孩子老家的传统认为米酒温补,身体虚弱的病人尤其适合吃米酒蛋花汤。 重症肺炎的病人哪有不用抗生素的道理,孩子才刚停止输液不到一天。严重的双硫仑样反应直接放倒了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宝宝。 这一回,死神没有放下手中的镰刀,孩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你说命衰不命衰。这要是再换个年纪大点儿的,医生护士肯定会强调千万别喝酒。才十八个月大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会碰酒精呢。” 芒夏关心了一句:“家里人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吵?” 胡医生摇摇头:“这倒没有,家里人快疯了。儿科入院的时候,统一健康教育过禁止摄入酒精。” 可那时候,全家人都着急小宝宝的重症肺炎,谁有心思真把这例行公事般的嘱咐记在心里。 叶颜叹气:“哪里能什么都不遗漏呢。” 所有人都有定势思维,会习惯性地忽略一些东西。 叶颜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先生身上。男人抿着嘴唇,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这话题太沉重,芒夏赶紧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子:“哎,胡医生,昨晚的那个投毒案有说法了没有?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救护车行走在江州的大街小巷,120内部讯息素来灵通。 胡医生吃吃的笑起来:“叶子不是最了解情况么,证据还是叶子帮警察找到的呢。” 芒夏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戏,立马催促:“快说。” “没说法,哪有那么快。据说那女的快把公安局给掀了,后来动真格了她才老实。”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乐得不行,“我跟你们说啊,最逗的是那位天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避火符没带,否则绝对不可能被火烧到。” 叶颜都要忍不住翻白眼:“那他干嘛不再画个痊愈符贴满身,让他的天父施加灵力给他,还省得浪费了医疗资源。” 胡医生笑得快从车椅上跌下来:“他们天父内部已经开除他了。我听烧伤科icu的护士讲,他们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现场观摩了天师的惨状。带头的那位拿天师当反面教材现身说法,说那火是天谴,是天父给他私自出来接活的教训。” 芒夏“扑哧”笑出声:“我去,他们还有组织有纪律,不允许接私活啊。诈骗集团吧这是!” 叶颜摇摇头,现在的巫师神婆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精力全花在坑蒙拐骗上头了。 她眼角的余光觑着车厢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只皱着眉头看他的小腿,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儿兴趣。 不关心这个?那昨天晚上,老城东吉祥街还发生了什么事?他真正感兴趣,坐着挑了大半个钟头辣子鸡丁的事。 “妈呀,你看。”芒夏突然间推叶颜,一只手捂住眼睛。 叶颜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已经被束缚带绑在担架床上的病人,顿时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太尴尬了,流浪汉的裤子鼓鼓囊囊,起了座火山。 她突然间回过神,太好了,流浪汉有应激反应代表自己那记撩.阴.脚没直接把人踢废啊。不然到时候人家找她索赔,说她防卫过当该怎么算。 车厢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看到女医生盯着流浪汉不可说的部位露出了诡异的笑。他立刻夹紧了双腿,身体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狂犬病,肯定是狂犬病。”胡医生对自己的诊断愈发有信心,“叶子,我跟你说。我以前听我们教授提过一个病例。他收过位女病人,暖休克,缩.阴.感,没明显的恐水症。最后全院会诊认为是狂犬病。就是家属不愿意尸检,不然看到内基小体就能确诊。还有位农民,异常高激惹,频繁喷薄,最后没了。” 芒夏半点儿闺中少女的自觉性都没有:“精.尽.人亡?” 伴随着她的话音,流浪汉相当应景地自动火山喷发了。 白茫茫一片。 叶颜很想捂脸假装不认识这两个没下限的家伙。车上还有神志清醒的病人在呢,她还想抬头挺胸做人。 胡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冲被咬了小腿的男人笑:“别怕,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你这咬得位置在四肢,不靠近脑袋瓜子。再说了,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狂犬病人咬人然后传播狂犬病的案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 63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妈呀,闹出命案了。 叶颜停下抬高板寸头大重孙的胳膊的动作, 芒夏下意识松开了推电动车的手。 夜风呼啸过耳, 肥嘟嘟的大鸟一动不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沉睡的乡村, 远处人家的犬吠声不绝于耳。 狗叫声唤醒了放枪后发懵的两人。 叶颜猛的飞脚踢开霰.弹枪,踩着这人想摸枪的手,死命朝他脸上喷自制的风油精防狼喷雾。几个小时前, 因为风向不作美, 喷雾没能放倒流浪汉,被她慌乱中丢弃在路边。 现在,花了三十块钱成本的防狼喷雾终于在她手上发挥用处。 板寸头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暗器, 猝不及防下被电动车压倒在地。扑头盖脸就是淡绿色刺鼻的生化.武.器绵延不绝地招呼上来。 叶颜拧开喷雾器盖子,将剩下的风油精全都倒在大重孙子脸上。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也顾不上再担心大重孙子会不会被刺激眼瞎。 芒夏眼明手快,抢过了地上的霰.弹.枪。 她没胆子开枪。 这枪真能打死大鸟的!弱鸡抢劫犯看着也没比大鸟强到哪儿去。她只用枪托胡乱砸大重孙的脑袋。结果男女双方的体力差距让大重孙占了上风, 她手上的枪差点儿被对方抢过去。 双方纠缠的混乱中,枪管又喷出巨响。 霰.弹.枪的巨大冲击力当场吓懵了握着枪的芒夏。她“嗷”了声, 差点儿直接将枪砸在地上。 这一声枪响,彻底炸开了整个村庄,鸡鸣狗吠声不断。远远的, 叶颜还看到了有人家亮起了灯火。 影影绰绰的微黄的光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到两位姑娘时, 先点亮了迎面跑来的大狼狗。 乡间土狗多彪悍, 据说连藏獒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夜风瑟瑟, 月光下狼狗口水滴答,半点儿毛茸茸汪星人的可掬萌态也没有。 狼狗双耳竖起,身上的毛跟起了静电一样炸开,喉咙咕噜噜的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眼睛猩红地瞪着面前的人类。 突然间,一团黑影飞上半空。发狂的狼狗受到了刺激,猛的扑上去。 叶颜狠狠拽住芒夏往侧方向倒,两人滚落进路边的稻田中。 她踢飞了那只倒霉被枪.击的大鸟,怪沉的,起码有斤把重。趁着狼狗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赶紧拉着芒夏准备撤退。 叶颜原本只求自保,没打算借机祸害那位大重孙。可板寸头年轻人吃了眼睛被风油精洗澡睁不开的亏,迎头撞上了扑过来的狼狗。 “扑——” 充当诱饵的大鸟完美地从一人一狗相撞的间隙中被挤了出来,歪着已经折断的脑袋掉在稻田边,神奇地保全了自己的尸体。 叶颜跟芒夏目光由下至上,齐齐从鸟尸转移到月光下的一人一狗身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比芒夏只能勉强看到夜色中两团模糊的影子纠缠到一起,叶颜清清楚楚地看到狼狗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在板寸头的胸口上,不停地撕咬。 白森森的牙齿滴滴答答,全是血。 板寸头发出惨烈的呼喊,手舞足蹈,死命想要拽下疯狗。然而发狂的狼狗又岂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那狗认准了他,咬死了就不撒嘴。 芒夏魂都要吓飞了:“叶叶子,你不是说这村上没疯狗吗?” 这不是疯狗是什么啊,要咬死人了啊。这就是狂犬病源! 叶颜比芒夏还懵逼。全村的花花草草都说没疯狗啊! 旁边的水稻焦急地解释:“花花,我们没骗你!这狗之前好好的,刚才还在那边喝矿泉水呢。肯定是它主人把疯病传给了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 64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这男孩小军的爸爸从工地高手架上摔下来,没了。妈妈好像嫌他爷爷奶奶将钱都扣在手上, 一怒之下跑了。小军就跟着两个老人过, 老人靠收废品为生。” 两家人都在老城东一带租房子住, 两孩子也都认识。平常也没觉着感情多好,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冯春的爸妈快疯了。要不是医院保安拦着,估计会直接打死这男孩。”芒夏叹气, “周围人都说这小男孩也算是有情有义, 好歹没提上裤子不认账。” 在医院工作的时间久了,芒夏觉着自己对男性的道德要求标准也相应降低了不少。 这个叫小军的男孩虽然干出了混账事,但并没有甩手不管不问, 还特意炖了鸡汤带过来给冯春吃。 年纪轻轻的小产妇,从昨晚被120拖到医院起,中途除了今天早上隔壁床婆婆看小孩可怜,分给她吃的半碗面条之外, 她自己的父母连杯水都没倒给她喝。 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死了干净。 他们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小军好不容易一路问人摸到病房时, 冯春嘴巴干的起口子也不好意思麻烦隔壁床位的家属,只能默默忍着。 她看到小军,眼睛就红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面对面坐着, 冯春一边喝鸡汤一边掉眼泪。 小军安慰她, 让她别哭。大人们都说, 生孩子的女人不能掉眼泪, 否则眼睛会坏掉。 病房里头其他人一开始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 女孩子发育早一些,不太明显。这男孩看着就是个小孩,他们原本以为是女孩的弟弟,还偷偷议论说父母不管不问,姐弟感情倒是不错。 冯春的母亲阴沉着脸抱着小外孙从新生儿病房强行出来。 科主任根本不同意孩子出院,小家伙早产,反应又不太好,需要在保温箱里头密切观察,随时处理。 结果冯春父母直接撂下话,这孩子医院要管就管一辈子,以后他们都不管了。 他们是孩子母亲的监护人,他们坚持放弃治疗,新生儿科主任只有皱着眉头让他们签字出院的份。 冯春的母亲直接将小孩抱回产后病区,准备带女儿一块儿走。 不走干什么,不走继续待在医院里头丢人现眼啊!家里事情这么多,谁有空伺候这对活宝。 产后病区的主任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冯春出院。 昨天晚上,这大出血的小姑娘刚从鬼门关里头抢回来。 现在她生孩子才十来个小时,大出血导致的急性失血性贫血都还没纠正。各项生命指征也需要继续观察。况且她后面还有继续大出血的危险,怎么能出院。 “我养的,我说出院就出院。是死是活都我说了算!”冯春的父母在办公室跟主任拍桌子掼板凳,一脚将纸篓踢飞老远。 主任被逼着没办法,只能让小产妇自己决定是去是留。医院没有强制治疗病人的权力。 他们到达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小军笨拙地给冯春擦眼泪的场景。 后面战况之惨烈,简直难以言表。 楼下保安闻讯赶来时,盛鸡汤的饭盒被摔得四分五裂。 冯春的母亲拖着女儿的头发硬生生将人从床上拽下来,连她手上的针头都脱了,一手背的血。当妈的又是扇耳光又是掐脖子,满脸怒容:“今年就不该把你再带出来,进城也是丢脸!” 至于她的父亲,则拽着小军拳打脚踢。因为小军在她父母骂她贱货时,替她辩白,说孩子是他的。 两个保安齐上阵,都拦不住冯春的父亲。他非要打死这个王八蛋,他们冯家丢不起这个人。 冯春的头发被她妈拽掉了一小撮。 这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在看到父母的瞬间,眼泪就咽了回去。她妈无论如何打她,她都一声不吭。 最后护士长跟护工还有病区主任集体拖住她妈的时候,小姑娘抬起了脑袋,古怪地笑了:“打死我吧,反正你们也从他身上弄不到钱。”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暴怒中的冯父,他终于停下暴打,开始打电话给小军的爷爷奶奶。他们的孙子做了孽障,大人必须得出来赔钱! 冯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能白叫人给睡了。 后面的事情就变成了两家人的拉锯战。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冯家说要送小军去坐牢。警察说了,这是犯罪。 小军的爷爷奶奶却说他们女儿是自己倒贴。自古奸生子就进不了祠堂,他们孙子能过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吵到最后,连派出所警察都惊动了,却只能让两家协商解决。因为小军比冯春还小两个月。 “他就是强.奸了我女儿,你们警察不能不抓人!你们昨儿晚上不是还在找这个兔崽子吗?现在又要包庇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春却突然间开口:“我是自愿的。” 小军的奶奶赶紧接话:“都生了娃娃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不行,我们辛辛苦苦养了遭孩子,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家。” 于是事情的走向又变成了双方讨价还价,小军家到底要出多少彩礼钱。 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个小孩却成了局外人,坐在一起发呆。小军一直在跟冯春保证,绝对不会让她被送回老家去。 叶颜做好晚饭带去医院找芒夏一块儿吃时,芒夏叹气:“我都觉得那小姑娘现在男孩家要比留在自己家好。听说小姑娘在家时,经常挨她爸妈打。大人有什么不顺心,就会把火发在她身上。” “看出来了。”叶颜分给芒夏鸡腿。 昨晚抢救的时候,叶颜就在小姑娘身上发现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当时急着挽救小姑娘的生命没顾上细寻思。现在回想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也真是奇迹。 “他们家有四个小孩,她从小就要帮着带弟弟妹妹。”芒夏狠狠咬了口鸡腿,说话有些含混,“哎,你说,国家不是鼓励生孩子么。不如叉开来让愿意生的人多生。” “疯了。”叶颜夹了筷子青椒茄子送进嘴巴,吃得满嘴油光,“什么叫优生优育?这些人根本就没能力培养孩子,管生不管教的,谁买单?” 芒夏嗤之以鼻:“有人愿意生就不错了,还嫌好怠拐什么啊。他们挑选出来的优生优育标准,也得人家愿意生啊。” 生孩子成本多高。 从怀孕到断奶,起码得耗费一两年的时间。职场升级日新月异,一两年的时间足够前浪死在沙滩上。 再说了,生完孩子以后谁管孩子? 老一辈来带,又怕思想观念陈旧,养出孩子的坏毛病。请保姆专职看娃,人心隔肚皮,难以放心。况且目前的环境,真是高素质人才有几个愿意当保姆? “自己当全职家庭主妇带娃吧,身兼数职累成狗不说,社会舆论还普遍认为女方是靠男人养的。男人也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叶颜叹气,“什么时候大众能正视家庭主妇的价值,什么时候女人才能好过点儿吧。” 手心向人,永远都低人一等。况且目前的环境依然认为照应家庭子女以及配偶是女方的义务。谁家孩子穿的不精神,就代表孩子妈邋遢,而不会有谁去指责孩子父亲。 “好可怕啊。”芒夏心有戚戚焉,“感觉像跳火坑一样。” “对,保持这个基本思想不动摇。”叶颜欣慰地拍拍小夏夏的肩膀,“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剧不好刷了,非得养娃玩。” 芒夏正要点头赞同的时候,同在急诊病区当护工的周阿姨抱着自家小孙女进休息室玩。 叶颜立刻双眼发光,凑上去逗弄小孩儿。 芒夏悲愤,刚才谁说小孩不好玩的?看看她那德性,大猪蹄子就没松过小宝宝的胳膊,十足的怪阿姨,眼睛绿油油,只差留哈喇子了。 周阿姨抱着宝宝出去后,叶颜还意犹未尽。 芒夏指控她言不由衷,她居然振振有词:“自己生娃跟玩别人的娃是两个概念。前者要承担责任的,后者玩的嗨就行。” 跟这种人说什么呢。 芒夏直接放弃,继续前头小妈妈的话题:“那小姑娘亏得生的是男孩,不然更惨。男方的奶奶说了,他们家的种没有流落在外头的道理。要是个丫头,他们家才不管呢。女人都觉得女人不值钱。” 福利院里头基本都是被抛弃的女孩。少数几个男孩基本上都是身体有残疾或者智力发育有问题。 叶颜美美地喝了口银耳鸡汤,心满意足地叹气,漫不经心道:“大概是因为女人更清楚女性在社会上生存更艰难吧。”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啊。” 每次谈到父母家人的话题时,叶子都毫无情绪波动。 芒夏试探着看她:“哎,叶子,你真的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了?你好好想想,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父母呢。” 叶子情况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都是小奶娃时就被家里人丢在了福利院门口。 叶子被去当地旅游的客人发现在山里头乱跑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却说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 “没印象。嬷嬷不就是我妈妈,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啊。”叶颜干掉了一盒子饭菜,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鸡汤饭配青椒炒茄子,完美!下次我试试雪菜豆米啊。明早要我给你带汤包不?” “行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你等等,我这儿有顾医生发的石榴。医院的中秋节福利,他不吃,就分给我们几个了。” 叶颜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芒夏:“嘿嘿,我们小夏夏” “闭嘴!”芒夏威胁地作势要拿拳头堵她的嘴巴,“好好上你的班去。祝愿你吃石榴到没空说话。” 可惜芒夏缺乏锦鲤体质,祝福无效。 叶颜从接班开始就忙得连剥石榴皮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天空亮起一道闪电。 整个急救小组的人都神色紧张。但凡冰霜雨雪风雾,120就镇不住,车窟窿能自接班开到交班。 今晚江州人民也没有违背这一铁打的定律。 外面大雨倾盆,120调度中心的电话响个没完。有出门散步滑倒摔到了腿的老人,有车子打滑酿成车祸的伤员,还有产科医生最爱调侃的每逢下雨天胎膜早破不断的孕妇。 九点半的时候,他们又去高层小区接了位产后出院五天发热的新手妈妈。 新妈妈一见他们就道歉:“不好意思啊,大雨天还麻烦你们。我刀口实在疼,坐不起来,只能躺担架床了。” 叶颜给她做了检查,初步判断她是产褥期感染,直接把人送去仁安医院产后病区。 当班护士看到他们还挺惊讶,赶紧过来询问情况。产后病区都是生过娃的产妇跟小宝宝直接从产房转过来,晚上急诊很少从外头来病人。 叶颜赶紧解释情况。 新手妈妈挺幽默:“雨没下对位置,没把我的烧给浇灭掉。”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叶颜忙完交接后,拿着护士给她的干毛巾在病区门口擦头上的水。 看门的护工阿姨赶紧去找拖把,不把地上的水擦干净的话,滑到人就麻烦了。 跟叶颜一块儿抬产妇上来的担架员趁机去洗手间释放自我。不然再接到任务上了车,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方便了。 护士站静悄悄,所有值班人员全都忙活去了。叶颜一边擦头发,一边听护士站的吊兰说八卦。 今天最大的八卦就是那个娃娃产妇家里头的事。 冯春爹妈雷霆万击,小军奶奶以一敌二居然半点儿不落下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 65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瘦小的男孩子看着还没有那小姑娘冯春高。他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小宝宝父亲的时候,所有人都怀疑这孩子在瞎胡闹。 用难听点儿的话来说, 这孩子毛都没长齐, 生的哪门子小孩。 “这男孩小军的爸爸从工地高手架上摔下来, 没了。妈妈好像嫌他爷爷奶奶将钱都扣在手上,一怒之下跑了。小军就跟着两个老人过, 老人靠收废品为生。” 两家人都在老城东一带租房子住,两孩子也都认识。平常也没觉着感情多好,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冯春的爸妈快疯了。要不是医院保安拦着, 估计会直接打死这男孩。”芒夏叹气, “周围人都说这小男孩也算是有情有义, 好歹没提上裤子不认账。” 在医院工作的时间久了, 芒夏觉着自己对男性的道德要求标准也相应降低了不少。 这个叫小军的男孩虽然干出了混账事,但并没有甩手不管不问, 还特意炖了鸡汤带过来给冯春吃。 年纪轻轻的小产妇,从昨晚被120拖到医院起,中途除了今天早上隔壁床婆婆看小孩可怜,分给她吃的半碗面条之外, 她自己的父母连杯水都没倒给她喝。 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死了干净。 他们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小军好不容易一路问人摸到病房时, 冯春嘴巴干的起口子也不好意思麻烦隔壁床位的家属, 只能默默忍着。 她看到小军, 眼睛就红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面对面坐着, 冯春一边喝鸡汤一边掉眼泪。 小军安慰她,让她别哭。大人们都说,生孩子的女人不能掉眼泪,否则眼睛会坏掉。 病房里头其他人一开始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 女孩子发育早一些,不太明显。这男孩看着就是个小孩,他们原本以为是女孩的弟弟,还偷偷议论说父母不管不问,姐弟感情倒是不错。 冯春的母亲阴沉着脸抱着小外孙从新生儿病房强行出来。 科主任根本不同意孩子出院,小家伙早产,反应又不太好,需要在保温箱里头密切观察,随时处理。 结果冯春父母直接撂下话,这孩子医院要管就管一辈子,以后他们都不管了。 他们是孩子母亲的监护人,他们坚持放弃治疗,新生儿科主任只有皱着眉头让他们签字出院的份。 冯春的母亲直接将小孩抱回产后病区,准备带女儿一块儿走。 不走干什么,不走继续待在医院里头丢人现眼啊!家里事情这么多,谁有空伺候这对活宝。 产后病区的主任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冯春出院。 昨天晚上,这大出血的小姑娘刚从鬼门关里头抢回来。 现在她生孩子才十来个小时,大出血导致的急性失血性贫血都还没纠正。各项生命指征也需要继续观察。况且她后面还有继续大出血的危险,怎么能出院。 “我养的,我说出院就出院。是死是活都我说了算!”冯春的父母在办公室跟主任拍桌子掼板凳,一脚将纸篓踢飞老远。 主任被逼着没办法,只能让小产妇自己决定是去是留。医院没有强制治疗病人的权力。 他们到达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小军笨拙地给冯春擦眼泪的场景。 后面战况之惨烈,简直难以言表。 楼下保安闻讯赶来时,盛鸡汤的饭盒被摔得四分五裂。 冯春的母亲拖着女儿的头发硬生生将人从床上拽下来,连她手上的针头都脱了,一手背的血。当妈的又是扇耳光又是掐脖子,满脸怒容:“今年就不该把你再带出来,进城也是丢脸!” 至于她的父亲,则拽着小军拳打脚踢。因为小军在她父母骂她贱货时,替她辩白,说孩子是他的。 两个保安齐上阵,都拦不住冯春的父亲。他非要打死这个王八蛋,他们冯家丢不起这个人。 冯春的头发被她妈拽掉了一小撮。 这十三岁不到的小姑娘在看到父母的瞬间,眼泪就咽了回去。她妈无论如何打她,她都一声不吭。 最后护士长跟护工还有病区主任集体拖住她妈的时候,小姑娘抬起了脑袋,古怪地笑了:“打死我吧,反正你们也从他身上弄不到钱。”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暴怒中的冯父,他终于停下暴打,开始打电话给小军的爷爷奶奶。他们的孙子做了孽障,大人必须得出来赔钱! 冯家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能白叫人给睡了。 后面的事情就变成了两家人的拉锯战。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冯家说要送小军去坐牢。警察说了,这是犯罪。 小军的爷爷奶奶却说他们女儿是自己倒贴。自古奸生子就进不了祠堂,他们孙子能过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吵到最后,连派出所警察都惊动了,却只能让两家协商解决。因为小军比冯春还小两个月。 “他就是强.奸了我女儿,你们警察不能不抓人!你们昨儿晚上不是还在找这个兔崽子吗?现在又要包庇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冯春却突然间开口:“我是自愿的。” 小军的奶奶赶紧接话:“都生了娃娃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不行,我们辛辛苦苦养了遭孩子,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家。” 于是事情的走向又变成了双方讨价还价,小军家到底要出多少彩礼钱。 身处漩涡中心的两个小孩却成了局外人,坐在一起发呆。小军一直在跟冯春保证,绝对不会让她被送回老家去。 叶颜做好晚饭带去医院找芒夏一块儿吃时,芒夏叹气:“我都觉得那小姑娘现在男孩家要比留在自己家好。听说小姑娘在家时,经常挨她爸妈打。大人有什么不顺心,就会把火发在她身上。” “看出来了。”叶颜分给芒夏鸡腿。 昨晚抢救的时候,叶颜就在小姑娘身上发现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当时急着挽救小姑娘的生命没顾上细寻思。现在回想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也真是奇迹。 “他们家有四个小孩,她从小就要帮着带弟弟妹妹。”芒夏狠狠咬了口鸡腿,说话有些含混,“哎,你说,国家不是鼓励生孩子么。不如叉开来让愿意生的人多生。” “疯了。”叶颜夹了筷子青椒茄子送进嘴巴,吃得满嘴油光,“什么叫优生优育?这些人根本就没能力培养孩子,管生不管教的,谁买单?” 芒夏嗤之以鼻:“有人愿意生就不错了,还嫌好怠拐什么啊。他们挑选出来的优生优育标准,也得人家愿意生啊。” 生孩子成本多高。 从怀孕到断奶,起码得耗费一两年的时间。职场升级日新月异,一两年的时间足够前浪死在沙滩上。 再说了,生完孩子以后谁管孩子? 老一辈来带,又怕思想观念陈旧,养出孩子的坏毛病。请保姆专职看娃,人心隔肚皮,难以放心。况且目前的环境,真是高素质人才有几个愿意当保姆? “自己当全职家庭主妇带娃吧,身兼数职累成狗不说,社会舆论还普遍认为女方是靠男人养的。男人也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叶颜叹气,“什么时候大众能正视家庭主妇的价值,什么时候女人才能好过点儿吧。” 手心向人,永远都低人一等。况且目前的环境依然认为照应家庭子女以及配偶是女方的义务。谁家孩子穿的不精神,就代表孩子妈邋遢,而不会有谁去指责孩子父亲。 “好可怕啊。”芒夏心有戚戚焉,“感觉像跳火坑一样。” “对,保持这个基本思想不动摇。”叶颜欣慰地拍拍小夏夏的肩膀,“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剧不好刷了,非得养娃玩。” 芒夏正要点头赞同的时候,同在急诊病区当护工的周阿姨抱着自家小孙女进休息室玩。 叶颜立刻双眼发光,凑上去逗弄小孩儿。 芒夏悲愤,刚才谁说小孩不好玩的?看看她那德性,大猪蹄子就没松过小宝宝的胳膊,十足的怪阿姨,眼睛绿油油,只差留哈喇子了。 周阿姨抱着宝宝出去后,叶颜还意犹未尽。 芒夏指控她言不由衷,她居然振振有词:“自己生娃跟玩别人的娃是两个概念。前者要承担责任的,后者玩的嗨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 66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 支持正版 河边的大柳树摇晃着茂密的枝条。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两个信封从背包中飞到了水中, 却无能为力。 两个信封分量十足,落水的可利索了。 叶颜垮着脸看月光下泛着零星白光的幽幽水面, 绝望地闭上了眼。 那个河沟宽又深,河水哗啦啦流。没有生命的东西,根本无视她的心头泪流成河。 大柳树憋笑憋得快炸了, 特积极地给她出谋划策:“赶紧跳下河去摸啊!” 叶颜报复性地拽了根它的柳条儿, 疼得大柳树龇牙咧嘴。 以为她不想豁出去么, 这不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嘛。 做了好人好事的英雄颇为尴尬, 试探着开口:“信封里头有多少钱?” “五千。”叶颜凄凉地摸着包里头的驴皮鼓。啥都没丢, 为什么偏偏是价值最高的信封飞了呢? 她下个月的房租跟她心心念念的裙子啊, 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白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男人干净利落地闭上了嘴,彻底不再提这茬。 白瞎了芒夏期待的眼。 果然,一言不合就掏支票只能是十几年前青春偶像剧的套路。生活只会亮出油腻腻的大猪蹄。 救护车来得十分迅速。她俩除了要送这发狂的流浪汉去医院外,还得送被咬的男人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 胡医生给浑身抽搐的流浪汉推了针镇定剂,把人放倒了。 他冲叶颜龇牙咧嘴:“这是狂犬病?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狂犬病发作的病人。叶子啊,你人才。下乡看个萤火虫都能被狂犬病人袭击。事故体质是成为医学大拿的必备条件。” 叶颜很想揍嘴欠的同事,翻着白眼没好气:“我哪知道是不是。他脸上有水渍,又是在河水边上突然间发狂,看着蛮像恐水症状的。” 不过精神病发作武疯子发狂什么的, 也不是没可能。 “这就是乱状。”胡医生叹气, “低危人群两口子打架, 被咬了一口也坚持要打狂犬疫苗。吃饱了瞎折腾。高危人群像这样的, 低收入生活没着落的,被疯狗咬了都舍不得掏钱保命。” 叶颜怕胡医生针砭时弊没完没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哎,我看你车子方向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大晚上的,送病人回家啊。” “别提了。”胡医生一边帮小腿受伤的男人清理伤口,一边感慨万千,“儿科的那个倒霉孩子不行了。家里人说不能在医院咽气,出院回家走。” 叶颜不忍地蹙额。小生灵的逝去总让他们心头沉重。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重症肺炎发高烧抽搐,还是叶颜护送小孩去的医院。 儿科主任亲自看了,送进了儿科重症监护室。 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抢救都进行过三趟。孩子居然挺过来了,平稳地又转去了儿科普通病房。 人人都夸这宝宝命大的时候,死里逃生的小家伙居然倒在了一碗米酒蛋花下。 孩子老家的传统认为米酒温补,身体虚弱的病人尤其适合吃米酒蛋花汤。 重症肺炎的病人哪有不用抗生素的道理,孩子才刚停止输液不到一天。严重的双硫仑样反应直接放倒了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宝宝。 这一回,死神没有放下手中的镰刀,孩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你说命衰不命衰。这要是再换个年纪大点儿的,医生护士肯定会强调千万别喝酒。才十八个月大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会碰酒精呢。” 芒夏关心了一句:“家里人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吵?” 胡医生摇摇头:“这倒没有,家里人快疯了。儿科入院的时候,统一健康教育过禁止摄入酒精。” 可那时候,全家人都着急小宝宝的重症肺炎,谁有心思真把这例行公事般的嘱咐记在心里。 叶颜叹气:“哪里能什么都不遗漏呢。” 所有人都有定势思维,会习惯性地忽略一些东西。 叶颜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先生身上。男人抿着嘴唇,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这话题太沉重,芒夏赶紧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子:“哎,胡医生,昨晚的那个投毒案有说法了没有?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救护车行走在江州的大街小巷,120内部讯息素来灵通。 胡医生吃吃的笑起来:“叶子不是最了解情况么,证据还是叶子帮警察找到的呢。” 芒夏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戏,立马催促:“快说。” “没说法,哪有那么快。据说那女的快把公安局给掀了,后来动真格了她才老实。”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乐得不行,“我跟你们说啊,最逗的是那位天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避火符没带,否则绝对不可能被火烧到。” 叶颜都要忍不住翻白眼:“那他干嘛不再画个痊愈符贴满身,让他的天父施加灵力给他,还省得浪费了医疗资源。” 胡医生笑得快从车椅上跌下来:“他们天父内部已经开除他了。我听烧伤科icu的护士讲,他们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现场观摩了天师的惨状。带头的那位拿天师当反面教材现身说法,说那火是天谴,是天父给他私自出来接活的教训。” 芒夏“扑哧”笑出声:“我去,他们还有组织有纪律,不允许接私活啊。诈骗集团吧这是!” 叶颜摇摇头,现在的巫师神婆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精力全花在坑蒙拐骗上头了。 她眼角的余光觑着车厢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只皱着眉头看他的小腿,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儿兴趣。 不关心这个?那昨天晚上,老城东吉祥街还发生了什么事?他真正感兴趣,坐着挑了大半个钟头辣子鸡丁的事。 “妈呀,你看。”芒夏突然间推叶颜,一只手捂住眼睛。 叶颜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已经被束缚带绑在担架床上的病人,顿时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太尴尬了,流浪汉的裤子鼓鼓囊囊,起了座火山。 她突然间回过神,太好了,流浪汉有应激反应代表自己那记撩.阴.脚没直接把人踢废啊。不然到时候人家找她索赔,说她防卫过当该怎么算。 车厢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看到女医生盯着流浪汉不可说的部位露出了诡异的笑。他立刻夹紧了双腿,身体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狂犬病,肯定是狂犬病。”胡医生对自己的诊断愈发有信心,“叶子,我跟你说。我以前听我们教授提过一个病例。他收过位女病人,暖休克,缩.阴.感,没明显的恐水症。最后全院会诊认为是狂犬病。就是家属不愿意尸检,不然看到内基小体就能确诊。还有位农民,异常高激惹,频繁喷薄,最后没了。” 芒夏半点儿闺中少女的自觉性都没有:“精.尽.人亡?” 伴随着她的话音,流浪汉相当应景地自动火山喷发了。 白茫茫一片。 叶颜很想捂脸假装不认识这两个没下限的家伙。车上还有神志清醒的病人在呢,她还想抬头挺胸做人。 胡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冲被咬了小腿的男人笑:“别怕,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你这咬得位置在四肢,不靠近脑袋瓜子。再说了,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狂犬病人咬人然后传播狂犬病的案例。” 男人咳嗽了两声,表情尴尬:“没事,我不担心这个。” “别马虎大意啊。我跟你说,狂犬病一旦发作,百分百必死无疑。”胡医生警告病人,“国外有治疗好的案例,可那是蝙蝠传播的。人家跟咱国内情况不同,先把猫狗接种源头问题解决了。咱们国家搞颠倒了,重点抓最后一项。” 全世界应用狂犬疫苗最多的国家,偏偏几乎全用在了人身上。每年投入上百亿,付出的代价全球第一,效果却一言难尽。 芒夏生怕烈火不够大,又往上头浇油:“宁可多花点儿钱打进口的。狗是真狗,疫苗可未必是真疫苗。” “你俩干嘛呢,砸场子啊。还来劲了,一唱一和的。”叶颜不得不开口安慰身心备受煎熬的病人,“别太担心,现在这会儿疯了他们才敢顶风作案呢。检查风暴过后的时间点,是产品质量最高的时候。” 胡医生哈哈大笑:“你这是高端黑吧,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车子发出了一声闷响,车厢猛的晃动起来。 叶颜跟胡医生赶紧扶住担架床,生怕躺着的流浪汉再度发狂。 车前门已经被人砸得“砰砰”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冲司机嚷嚷,非得说救护车突然间加速,别到他的车了。 司机赶紧解释:“大哥,我真没加速。车上有病人呢,得马上送到医院去。” “滚你妈的!别到老子的车想装死啊。下来,统统给我下来,不给个说法的话,都不许走。” 急救小组默认医生是领头人。 小货车拦着路,救护车上还有两位亟待处理的病人,胡医生不得不下去帮忙解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这话跟水珠溅落进热油锅里头一样。 小货车后车厢开了,呼呼啦啦下来七八个酒气冲天的青壮年男子,瞬时就扑了过来。 叶颜惊呆了。 艾玛,比昨晚那个龙纹身醉汉更可怕的是他那群喝酒的兄弟全醉醺醺的围上来了。他们不好好待在老城东的夜市,大晚上的跑乡下来发什么酒疯。 叶颜赶紧朝芒夏使眼色,暗示对方报警。 她自己脸上堆笑,试图跟对方套近乎:“哎,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么。你们忘了?昨晚上你们龙哥可是我救回来的。当时诸位大哥怎么说的,以后一定支持我们120的工作。你看,现在我们有病人” “少他妈废话!”带头的光头男眼睛一瞪,“就是你们这帮庸医耽搁的,我们龙哥才没了命。” 叶颜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早上龙哥情况还好好的啊。” 醉醺醺的光头本不理会叶颜,直接冲上来,蒲扇般的巴掌呼向芒夏的脑袋:“干嘛呢?妈的,还敢找人!” 叶颜一把搂住芒夏,避开这雷霆一击,睁眼说瞎话:“我给我们领导汇报呢。你们要说法,我们120一线医生能给出什么说法。就是赔钱也得领导点头才有钱拿出来。主任,我们在距离绕城高速入口一公里的地方擦碰了。对方有十来个人,喝了酒,胡医生他们都被拖下车了。” 后车厢门“哗”地被拉开了。 芒夏尖叫:“不是说了我们得汇报领导给说法么。” 那三四个人根本不理会,先前说话的光头男只催着她们下车:“下去,都给老子滚下去。这车我们扣下了。”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动病人。”叶颜伸手试图阻拦对方,被壮汉推了个踉跄。 黑灯瞎火的,一直坐在角落里头没吭声的齐先生皱起了眉头:“人家都同意好好协商解决问题了,你们何必这样呢。” 醉汉毫不客气一拳将齐先生砸到了边上,冷笑道:“妈的,老子准你说话了吗?” 叶颜赶紧拽住那位几乎要变脸色的齐先生,小幅度地摇摇头。 一个醉汉都叫人头大,何况是碰上一群醉鬼。对方摆明了不讲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跟对方硬碰硬。 救护车上的人全都被强行推攘了下去,蹲在旁边的槐树底下。等他们领导过来送钱再说。没有五万块,别想走人。 如果不是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胡医生死命要求,他们连担架床上躺着的流浪汉都不放过。 胡医生快崩溃了:“我就不该回程路上接这单任务。这回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等着吧。”叶颜叹气,压低了声音,“我打了110。” “这帮土匪。”胡医生狠狠吐了口血唾沫,带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这回我告不死他们。110敢和稀泥的话,我连他们一块儿告。哎,那人可别醒过来再发狂啊。” 芒夏恨恨道:“发狂最好,咬死这帮王八蛋。” “闭嘴,你还嫌麻烦不够大啊。”叶颜侧头安慰齐先生,“别担心,疾控中心有人值班,肯定能打上疫苗的。” 胡医生也跟着附和:“放心,无事生非医闹的,肯定都没好下场。昨晚给你脑袋开瓤的那个醉鬼,今天上午就现世报了。” 叶颜赶紧追问:“怎么没了,不是装了支架,情况蛮好的嘛。” 胡医生摊手:“谁知道他没事为什么偷偷跑出病房。全病区的医生护士满世界找人,等到在消防通道发现他时,人都冷了。一点点尊重医嘱的意识都没有。” 芒夏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圆溜溜:“那他家岂不是要把心内科掀翻了。” “已经翻了,五点多钟的时候本来有个病人要去仁安医院的,不得不送省人医了。” 齐先生没参与急救人员的谈话,只目光注视着救护车的方向。 叶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瞪口呆地听到了引擎的声音。这帮子家伙居然酒壮怂人胆,直接发动了救护车。 “喂!别乱来!”胡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他现在只后悔没干脆让对方把担架床推下来。 然而时间不能倒流,四个轮子跑得比任何人的两条腿都快。 “疯了他们,赶紧报警!拦下他们。” 尖锐的警笛声凄厉地撕破了夜空的沉寂,110终于赶来了。 警察的威慑力惊人,那群闹事的醉鬼一下子全都清醒了过来。 开救护车的那位也猛的从驾驶室里头跳了下来,直接将救护车丢在高速公路边,坐上他们来时的那辆小货车跑了。 叶颜他们在后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得要死。真有种跟警察横啊!欺软怕硬的怂货们! 没等他们追上去,救护车半开的后门冲出了道黑影。不知道那些醉汉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解开了流浪汉身上的束缚带。 镇静剂药效过了,重获自由的流浪汉发狂撞开了刚到车门口查看的警察,发疯了一般冲上了高速公路。 众人的惊呼声中,流浪汉的身体飞了起来。 他被高速上疾驶的卡车直接撞上了半空,然后摔落在高速防护栏上,身体诡异地折成了两截。 外面天黑了,月光照满堂,叶颜大魔王满血复活,一步步走向阳台,阴险地看着它,露出卑鄙的微笑。 听到小白花那傻白甜的小细嗓,叶颜就知道自己人在单位不用赶车,很有闲情逸致跟小白花聊聊生活谈谈理想。 “不要!”小白花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它跟阿花不是一个品种,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以聊。 “你喊吧,小妞儿,你喊破了喉咙也没谁来救你。”叶颜狞笑着,罪恶的黑手终于伸向了柔弱的小白花。 窗外砖缝中摇曳的小草捂住了眼,不忍直视。恶霸欺凌无知少女的血腥场景,宝宝还小,宝宝不要看比较好。 值班室的门被敲响了,林奇在外头疑惑地喊:“叶医生,你没事儿吧?” 他听着里头的声音总觉得有点儿怪。 调戏小白花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叶颜撇嘴,怎么哪儿都有他。 白鹤芋嚎啕大哭:“警察叔叔我要报警,阿花欺负我!她是黑势力,警察叔叔你要扫黑除恶。” 哎哟,平常新闻没少看啊,还挺能跟上人类社会的时代发展。 就欺负你,咋的?光会嘴炮的小怂包。 叶颜弹弹花叶子,在白鹤芋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中,神清气爽地转头开值班室的门。 刚开了三十度就猛的又关上。 妈呀,她咋忘了自己脸没洗头没梳,蓬头垢面,衣服皱巴巴。 林奇差点儿没被门板砸歪鼻子,却不忘人民警察的职责,再三再四地追问:“你怎么了?” “没事。”叶医生满世界找梳子,一边刮头皮,一边翻备用衣服。 要命,她亲爱的小裙子怎么被她裹进被子里头皱成梅干菜了? 叶颜抓狂,勒令屋外的人:“你转过头去,把眼睛闭上!” 林奇顿时惊悚了,转头闭眼?难不成她不穿衣服出来?林警官赶紧苦口婆心地规劝:“你中午还发着烧呢,出来多加件衣服。” “转过头去。”叶颜郑重警告,坚决不让人看她蓬头垢面的凄惨模样。 120的卫生间是公用的,得穿过办公室才能去洗脸。 林奇听到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眼睛闭得更紧了。 待到卫生间响起哗啦啦水流,他才吁了口气,睁开眼试探着问:“你真没事儿?要不待会儿吃过饭就回家躺着吧。胡医生说可以替你上今晚的夜班。” 他们120分站实行的是上二休二制度,周一白班,周二夜班,周三跟周四休息,然后周五再白班,四天一个轮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 67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 支持正版 保安狐疑地盯着这群人:“你们是哪家的家属?” 夜里头焚烧尸体毕竟少见,此刻整个火化车间也就那被淹死的小孩推进去烧了。 光头男喉咙发紧。他现在开始后悔没有抓所谓的二神在手上, 连威胁都威胁不了这个神婆。 从答应对方的建议, 来这个殡仪馆起, 他就走错了。 正常人会上赶着帮他们?这招分明就是请君入瓮。 光头男听着火化车间传来的声响, 自觉被推进锅炉中焚烧的成了自身, 浑身的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没事,他们是我带来的。”走在前头叶颜折回来, 冲保安微笑,“不是有个流浪汉被撞死了么, 他们担心是老家的亲戚,过来认一眼, 要是亲戚的话,烧了带回老家埋祖坟。” 光头男没料到叶颜居然主动替她解围,闻声连连点头:“对对对,听说我大堂哥的事,我们这个心啊, 跟猫爪子挠似的, 怎么也得过来确认清楚,带我大哥落叶归乡。” 保安有些犹豫,疑惑地看着这群人。他到底懒得多事, 最终卖面子给熟识的叶医生, 点点头放他们过去了。 瘦猴儿抽抽噎噎, 既不敢挨近鬼里鬼气的神婆,又害怕落了单叫鬼抓走,只能双脚打拐,,哆哆嗦嗦缀在边上。 同是居心叵测,当大哥的光头男胆儿就肥多了。 他紧跟在叶颜身后,恶狠狠地威胁:“你别耍花样。否则我举报你利用封建迷信活动牟利,抓你坐大牢。档案上有污点,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端铁饭碗。” 哟,学的还挺扎实,知道的不少啊,看来平常没少钻研法律知识。 叶颜冲他露出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突然间换上男人的腔调:“老四啊,怎么到现在都这么毛躁。做哥哥的在地底下,放不下兄弟你。” “啊——” 瘦猴儿凄厉地喊着,“嗖”的蹿到了光头男背后,抱着他的胳膊:“大大哥,这这是龙哥的声音。” 剩下的大老爷儿也没好到哪儿去,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抱成一团。 关键时刻,还是做大哥的人稳得住。 光头男猛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得见着了死人才能上身吗?妈的,臭娘儿们,你敢骗老子!” 龙哥人在仁安医院心内科没的,家里人没跟医院谈妥赔偿,尸体还躺在医院太平间里头呢! 光头男立刻抬高了巴掌,他扇不死这装神弄鬼的神婆! “干什么了你!” 保安一路小跑奔过来,手上的警棍威胁地亮出来,关切地问叶颜:“叶医生,没事吧?” 光头男下意识地拔出刀抵住叶颜的后腰。这神婆要是敢耍花招,他一刀捅死她! 芒夏惊恐地捂住嘴巴,死活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刺激到这癫狂的抢劫犯,真对叶子怎么样。 “没事。”叶颜仿佛没有察觉到威胁,神态自若地恢复正常语气,“他听说他叔叔死的惨烈,受不住。” 瘦猴儿立刻扯着嗓子干嚎。旁边几个人赶紧抱住他,跟着一块儿号丧。 保安被这群人鬼哭狼嚎吵得头疼,挥挥手,龇牙咧嘴:“先去认清楚再说,省得哭早了又要说是我们忽悠人。” 光头男目送保安背影远去,喘着粗气威胁叶颜:“我警告你,别耍滑头。你们都是金贵人,铁饭碗吃香喝辣。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别装神弄鬼。” 叶颜脸上的神色又变了,笑容跟纸糊灯笼一样,在夜风中飘飘荡荡,声音也缥缈不定:“咦,难道你龙哥临死前打电话交代的人不是你?那为什么他还跟着你啊。” 冷气嗖嗖,寒意从四面八方悄然而至,毫无声息地渗入骨髓。 瘦猴儿反应迅速,又“嗷”的一声,蹿到边上,死活不敢再挨自己大哥的边。 光头男尾椎骨往上一个激灵,寒毛直竖,抓着刀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女的怎么知道龙哥在医院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龙哥从病房溜出来,就是为了给他打电话。明明自己用的是打完话费就丢的不记名卡。 除了死掉的龙哥跟他自己以外,这世上就没人知道! 叶颜轻轻地叹气,侧着身子看屋脊角。 她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我原本以为你到这边来火化了。真可惜,当时你的情况,要是有谁及时通知医生,应该能抢救回头。唉,活活叫人拖没的。” 瘦猴儿胆小却话痨。人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他偏偏要点题:“大大哥,她是不是在跟龙哥说话?” 光头男色厉内荏,绷著脸呵斥:“闭嘴!回回头我给大哥上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去。” 叶颜发出了意味不明的轻哼声,朝虚空处点点头。 光头男还等着她说什么,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掉过脑袋继续朝前走。 那脚步又轻又快,似乎完全不关心这事。 光头男紧走几步,到底没憋住,压低声音问:“大仙,可有什么破解的好办法。” 不知道是殡仪馆本身就阴气重还是这儿空调不怕花电费,他越往前走,越觉得浑身掉进了冰窖。 叶颜当然不会告诉他,停尸房方向的温度本来就比外面低好几度。 她突兀地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回光头男,半点儿不掩敷衍的意思:“多积功德多做善事。鬼怕人,正气内存,邪气自然不沾身。” 光头男不死心:“我听说有天师道行高深,什么都能化解。” “噢。”叶颜不甚在意的模样,语气也漫不经心,“真厉害,您去求求看吧,说不定有用呢。” 光头男被她钓的不上不下,咬咬牙主动求她帮忙破解:“大师,能否请您施加援手?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那是给神的钱。”叶颜认真地纠正,却又摇头,“神仙是不管凡间事的,有什么矛盾,人间自行化解。” 光头男变了脸色,伸出胳膊拦下正准备敲停尸房门的叶颜:“慢着,大仙,您给老太太跳大神的时候,老太太人可是在房中躺着啊。” 芒夏心头一抖,急中生智:“你知道什么啊。老太太那是寿终正寝,九十多岁的人,在自己家里头自己的床上走的,是喜丧。里面的这位,是横死!大凶!” 叶颜却伸手示意芒夏噤声,微笑着点头:“可以,定下契约的是您,自然一切听您的吩咐。” 瘦猴儿有些发憷,哆哆嗦嗦地凑到光头男身边:“大大哥,咱们还是悠着点儿吧。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 光头男鼻翼翕动着,大口喘粗气,却固执己见:“不行,要么我们一块儿进去,要么你就在外面招魂。” 叶颜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欢迎,正好,你们阳气重,还能帮着镇一镇。横死的都比较凶。” 瘦猴儿想嚎,被光头男一瞪,吓得捂住嘴巴呜咽:“大大哥,我肚子痛,我要上厕所。” 旁边人连忙附和:“大哥,我跑肚,我要去卫生间。” 不等光头男应允,几个人一股脑儿地冲进男厕所,要跟蹲坑缠绵到天涯。 “你——”光头男眼睛死死瞪着停尸房的门,最终也没敢走进去。 殡仪馆是什么地方。死尸集聚,阴魂不散的场所。谁晓得在这种鬼地方会不会撞邪。 “就在外面做法。”光头男总算打定了主意,计算好距离,“你在院子里头跳大神,老太太在卧室躺着,起码隔五米,不,七八米远。” 芒夏忍不住:“你当老太太住的是皇宫啊,卧室窗户就对着院子。最多两三米远。” 叶颜今夜却出奇的好脾气,只点点头:“无妨,我们去那边吧,刚好空着。” 光头男成了惊弓之鸟,时时担心她下套,见她好说话反而生疑,咬咬牙指向相反的方向:“去那边。” 叶颜微微蹙额,抱怨了句事多,终究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只催促:“快点儿。”她的声音又轻下去,仿佛嘟囔一般,“要过子夜了。” 光头男全身处于超敏状态,立刻追问:“过了子夜又怎样?” “不怎么样。”叶颜突兀地笑了,目光悲悯,“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 她轻悄悄进了空荡荡的休息厅,双目微合,合掌做了个奇怪的手印,嘴里默念着稀奇古怪的咒语。 光头男还想再问,面前的神婆突然浑身剧烈抖动起来,脸上的肌肉也扭曲成一团。 她原本坐在休息椅上,抖着抖着,整个人跌下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就连胳膊碰到了铁皮连排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也置若罔闻,只歪着脑袋继续不停地打哆嗦,跟中邪似的。 “神上身了。”芒夏赶紧挡在叶颜前面,按捺住心头的惶恐,哆哆嗦嗦开问:“那个,你,你从垃圾桶里头捡来的” 叶子到底知不知道那所谓的货在哪儿啊。她刚才为什么不坚持去停尸房里头。只要她们关上门大喊大叫,肯定能招来保安。 不对,刚才保安过来拦住这些人的时候,叶子为什么不让保安抓住他们? 他们明明威胁、意图囚禁并且恐吓妇女了。 叶子到底想干嘛啊。 地上的人变了个腔调,说话含含混混的,活像舌头短了一截又像是嘴里头包着颗糖:“水,我喝水,难受。丢了,袋子摔进河里。挂住了,桥洞下面,笼套挂住。” 光头男猛地拍大腿。对,就是在水里头。 他们已经把那流浪汉落脚的废弃渔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发现。 东西肯定在外面,那捡破烂的丢在河里头。 河水流淌,带走了袋子,所以他们死活都没找到。 没想到东西就在眼前。 河沟是公有的,村里头不少人放了笼套下去,网套到了鱼虾自家吃或者拿到街面上去卖。塑料袋叫笼套给勾住了,刚好挡的严严实实。 得偿所愿的光头男盯着地上的神婆,眼神渐渐变了。 这人,不能留,是个隐患。 叶颜猛的睁开眼睛,声音突兀地清晰起来:“老四啊,哥哥待你不薄。” 光头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眼前这会动弹的东西虽然披着张女人的皮,可说话的腔调和神态跟死掉的龙哥一模一样。 地上的男人喘着粗气,摸出手机:“扫扫码,大师,我现在身上真没现金了。我给您转五千不,转一万块钱。请你帮我龙哥好好超度。他年轻轻轻没的,肯定心里头不痛快。” 芒夏还在发愣,叶颜偷偷掐她后腰上的肉。充当助手的二神猛的一哆嗦,赶紧从包里头翻出二维码压膜,微.信、支付.宝随意。 新时代的跳大神就要紧跟经济形势发展。 残存的理智告诫芒夏,现在是挣钱的时候吗?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可惜已经成了浆糊的脑袋却没告诉她应该做什么。 最终,她还是稀里糊涂地先伸出挣钱的手。 休息厅里头的虎尾兰发出哀鸣:“阿花,你好意思这样欺负小夏夏吗?好好的小姑娘全被你给带歪了!” 吼!不懂人间事就不要瞎起哄。 叶颜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抖着嗓子拦下芒夏的手:“不接,这种恩怨,不掺和。” “嗖——” 寒光凛凛,那把匕.首又架到了叶颜脖子上,光头男眼睛猩红:“大师,这钱您必须得收。” 芒夏捂着嘴巴差点吓软瘫倒。这世道是反了天,居然有人敢威胁大仙! 叶颜却视而不见,依旧风轻云淡:“各有各的恩怨,凡间事,管不了。” “不行!大师您既然撞上了,就必须得管。”说着话,他手中的刀又往前送了送。 大师还没得道升天,到底顾忌生死。最后在刀子的威胁下,终于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应下。 净化法事她可以做,但这怨气太大,还得光头男自己给人在庙里头供个往生牌位。 光头男有点儿糊涂:“我龙哥他不信佛啊。” 叶颜嘴里头继续念着往生咒,停都不停。 虎尾兰憋不住看热闹的心:“露馅了吧,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我看你怎么收场。” 芒夏舌头都不打个结,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信的那位可保他不横死?老实告诉你吧,他原本是能活过八十四的。” 光头男稀里糊涂地点头,嘟嘟囔囔:“也对,天师起了二心,天父惩罚他,叫火给烧了。” 虎尾兰快哭了,人类哪儿来的这么些傻子。阿花这个骗子哪里需要找借口解释,傻子会自己先找好了理由,然后深信不疑。小夏夏也被阿花给带坏了,本来多淳朴的姑娘。 “这净化法事做一次不够。”叶颜停止了原地转圈,长长嘘出口气,“现在我暂且清洁了一次怨气。后面头七一直到七七,我会再连续做七场法事。记住了,头七之前,你必须将往生牌位供好。不拘哪间庙,只要是正规僧人供奉就行。” 她说话的时候气喘吁吁,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元气。 光头男无端觉得身上暖融融的,那阴魂不散的凉气一扫而空。他二话不说,直接又扫码付了两万块:“大师,这事就拜托你了。” 虎尾兰耷拉着叶子,连吐槽都懒得吐槽:“明明是这间厅的冷气到点儿关了,温度不上升才怪。” 叶颜假装没听见,只愁眉紧锁:“你这真是给我找麻烦。少不得我又得闭关。” 见光头男作势还要给她转账,叶颜立刻挥手阻止。 芒夏轻斥:“你知道什么,过大仙的手多一文钱,大仙就得多耗一分道行。真是倒霉,碰上你们这些土匪。” 光头男自觉占了天大的便宜,脸上陪着笑,伸手却招来那几个探头探脑看的手下:“你们也过来问问大仙吧,机会难得。”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刷”集体围到叶颜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倾述自己的烦恼。 光头男慢慢后退,悄无声息出了休息小厅。 殡仪馆门口的巴西木大喊:“阿花,这人骑电动车自己跑了。你真不管啊。” 虎尾兰担着花名却是个糙汉子,虎声虎气:“她从人家身上骗了两万块钱,还想咋样啊。阿花,你真是雁过拔毛,谁都不放过。” 看看眼前这些愚蠢的人类,全都掏出手机给花妖转钱。 什么鬼投胎转世,它们在殡仪馆这么久,都没见过鬼。除非心里有鬼。 人类明明是这个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为什么偏偏老是被阿花这个半路基因突变进化来的妖精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虎尾兰又急又气:“阿花,你不要脸,你装神弄鬼。” 叶颜过耳如过风:“鬼与人不同届,寻常人自然看不到鬼。鬼也看不到人。” 瘦猴儿满怀勤学好问的心:“大仙,那鬼怎么找上人的?” “闻味儿。”叶颜煞有介事,“鬼是股气,闻着活物的味儿来的。比方说,今晚那个小男孩,现在就趴在那盆虎尾兰身上,看着你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 68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 支持正版 昨天夜里,她跟丈夫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头,听到动静跑去旁边休息厅中, 看到那瘾.君子犯浑的时候, 差点儿没吓出毛病来。 要不是他们儿子顶用,赶紧摁住人送去戒毒所, 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儿。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有人要闯停尸房认亲,让他进来就是。她在外头拦个什么劲,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叶颜满脸堆笑:“我看他不像个正经人, 怕他闹事, 打扰教授您解剖么。我还没见过内基小体呢。” 卢教授听了更生气:“想看标本什么时候不能来?大晚上的出门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好歹也喊你们大哥去接下你们啊。” 旁边的特警何教官摇头,点点叶颜:“胆大包天。” 叶颜嘿嘿干笑:“何哥, 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好了, 孩子吓得不轻,让她们早点回去睡觉吧。”身着警服的何局长开口拦住妻子念叨, 自己却憋不住说了句叶颜, “胆子太大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都是亡命之徒!” 旁边的芒夏默默吐槽:她知道,她还从人家手上挣了四五万块钱呢。 昨夜真是鸡飞狗跳,精彩纷呈。 那几个人求神问道之后, 悄咪咪地退出去, 骑上电动车跑了。不就问, 肯定是跟着出货分钱去了。 只剩下那个十七八岁的瘦猴儿,还傻乎乎地缠着叶子没完没了,非得问他地底下的奶奶过得怎么样。他不是存心气死奶奶的。 霍,真知道孝顺的话,为什么染上毒.瘾不下狠心去戒?硬生生气死了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老人。 叶子也是个人才。深更半夜的,居然陪着那小子闲磕牙。事无巨细的愣是说到瘦猴儿呵欠连天,毒.瘾发作,直接惊动了停尸房里的卢教授一家三口。 没错,昨夜芒夏捧着自己小心肝颤颤巍巍时,大佬们始终在隔壁仅仅一墙之隔。 芒夏抓狂:“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喊何局长?” 她看到卢教授跟何局长还有他们的特警儿子何教官过来时,直接瘫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呀,她魂都吓得在天上飞不动了。 “乖。”叶颜摸摸芒夏翘起的呆毛,安抚道,“那些家伙胆子太小,被吓跑了警察叔叔不是白埋伏一遭。” 抓贼抓赃,毒贩子只有在交易现场被摁住,才能落实罪名。否则顺着吸.毒人员提供的线索,天底下的毒贩子早就趴窝了。 哪里还需要警察辛辛苦苦地潜伏当卧底呢。 呼啸着从外头冲到警局大楼前的警车像是从沼泽里头爬出来的。据说这辆饱经风霜的普桑一度差点儿冲进河中,居然死里逃生,委实不容易。 车里的男人绝望地咆哮:“衣服、裤子、鞋子不能退我也就认了,权当是我自己剁手没忍住。可这表,它花了我七万啊。我卡都刷爆了,碎了,它居然碎了!” 可怜的齐先生,哦不,是林奇警官,声音几乎带着哽咽,好像下一秒就嘴巴一撇,嚎啕大哭。 叶颜默默地撇过脑袋,她完全可以想象对方那张风中凌乱的脸。 表盘硬度大的确不容易刮花,可容易碎啊。 至于钟表制造商为什么不考虑这个问题,不好意思,七万块钱的手表主打受众人群鲜少出现在会碎表的场合。 林警官工作的场所显然不符合目标客户群的标准。 他跟只泥猴子似的从副驾驶座上滚下来,整个人沉浸在五雷轰顶的委屈中,脸上挂了彩,六万多块钱的行头皱成梅干菜,好似遭遇了三光风格的打劫,模样儿委实凄惨。 警察局大楼前的水杉树扯着嗓子喊:“阿花,他这样不会是你折腾的吧。” 旁边的矢车菊细声细气:“阿花为什么要折腾他啊。他是警察,又不是坏人。” 水杉失笑:“天真的小菊花,谁让林警官用钥匙当刀子抵在阿花后背上了呢。” 从它认识阿花起,就没见过得罪了这朵花妖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类。用人类的话来形容,她就是小鸡肚肠,睚眦必报。 叶颜转过头,冲着水杉阴险地笑。 说的眉飞色舞,树叶子哗啦啦响的水杉立刻闭上嘴,生怕被报复。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罪过谁的林警官见到何局长就扯嗓子:“领导,这表怎么着也该报销吧。” 何局长装模作样地瞥了眼他的胳膊,煞有介事:“换表盘的钱可以局里头出。” “不,这不是” 驾驶座上的人下车合上门,开始睁眼说瞎话的商业尬吹:“哎哟,林奇啊。不是哥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表全局上下也就你戴着衬它。” 林奇猛的抬高手,这跟蜘蛛网一样的货色,除了证明他的心碎成渣,还能衬托什么啊。 “浑然天成的高帅富气质。开宝马车的人,怎么着都得有块这样的表。知道古代人为啥贵族穿丝绸,穷逼穿葛麻吗?因为丝绸容易坏啊。”毫无节操可言的同事半点儿磕碰不打,“走走走,洗澡换衣服吃饭去。弟兄们,咱们是吃豆腐脑还是粉丝汤啊?” 试图找领导报销未果的林警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同事们架走了。 芒夏目瞪口呆,伸手戳叶颜:“这人是不是有点儿傻?” 叶子沉痛地点头,看着的确不像什么聪明人。 回家的公交车上,芒夏双眼发直:“你怎么知道齐先生是警察的呢?” 明明那些毒贩跟他寸步不离都没发现问题。据说被抓的时候,他们集体傻眼,完全懵逼,死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一直以为齐先生是个不学好的纨绔子弟。因为有富二代圈子可以聚众在自家别墅嗨起来,不容易被警察找上门,所以散货极快。是老大生前极其看重的客人。 叶颜怜爱地揉着芒夏皱巴巴的小圆脸:“正常的毒贩在发现自己的交易对象有希望从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变成两个小姑娘时,第一反应肯定是促成此事。” 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财迷心窍的新手,比那些滚刀肉好对付多了。 那货对她们而言就是火中取栗,烫手得很,得赶紧出手才是上策。如此一来,价钱还不是齐先生说了算。 “他没有,他始终在试图阻止我们。这说明相关交易只能在他和那些人之间进行。他的目标不是货,而是人。” 没有了这批货,毒贩还能找到下一批。 芒夏脑子里头蓬草疯长,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卧底不都是得找生面孔,比方警校学生之类的么。” 电视电影上都这么演的。 那位林警官虽然自带天真气,可也有三十了吧。哪家警校得上十几年。 叶颜叹气:“你觉得让心智还没成熟的学生去当卧底,现实吗?就好比我从医学院毕业之后,一天医生都没干过,我会有身为医生的自觉性吗?” 基本没有,或者说根本没有。职业道德是在职业生涯中锻炼出来的。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强调的不是基因,而是环境的巨大影响。 刚毕业的新鲜人如果立刻投身犯罪团体,不用长时间,小半年的耳濡目染就能迷失自我。 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 况且在惩罚到来之前,正义迟到跟正义缺席并没有两样。 在淤泥中保持信仰,哪有那么容易。 “卧底之前的基本功课学习,刑侦经验的积累以及心理素质的培养,哪样不需要时间?这些条件,刚毕业的学生可能符合吗?轻易送愣头青去卧底,那叫羊入虎口,坑人坑己。反正国内警察基本上不会这么做。” 林警官这种状况最合适。 工作七八年,方方面面都熟悉,有职业信仰还没有现实完全磨平对理想的憧憬。 芒夏愈发糊涂,结结巴巴:“万一你猜错了,他不是卧底呢?” “不还有何局长做保底嘛。”叶颜老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公安局长加特警,怎么都算双保险。” 爱玩笑,她有那么肤浅吗?难道她扫码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收钱? 当然不是。 车窗外的香樟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老底:“你就是。” 叶颜威胁地晃晃拳头,满脸正经人模样。她其实是趁机跟踪对方的手机,确保毒贩们肯定能被抓住。 芒夏主动放弃追究警匪追踪大戏,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卢教授一家在殡仪馆?” 她始终跟叶子在一块儿,她非常肯定叶子绝对没有事先联系过卢教授。 “现在狂犬病要求及时上报。这流浪汉死因不明,只能通过病理解剖来明确诊断。卢教授今天中午的飞机去外地开会,她又是夜猫子急性子,昨晚肯定会加班完成工作。” 爱妻三十年如一日的何局长不值班,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止他陪老婆加班。刚好儿子休探亲假,肯定得孝道走起。 芒夏双眼发直:“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啊。” 叶颜摸摸芒夏的脸,谆谆善诱:“乖,小夏夏,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搜集信息,完成整合,然后得出的就是合理推论。” 小区门口的雪松瓮声瓮气:“不要脸,肯定是殡仪馆门口的巴西木它们一路口口相传过来的。” 叶颜假装听不见,那不过是求证而已。她早就猜到卢教授他们在停尸房里头。 芒夏满脑袋瓜的疑惑要问,结果被叶子推去洗了个澡,就困意大发,直接倒在被窝里头睡得天昏地暗。 等到她醒过来进客厅,闻到厨房里头散发出鲜香气,顿时眼睛发亮:“你下了酸菜?” 叶子仿佛从来不会被突然出现的人或声音吓到,头也不回,招呼她摆桌子:“我们晚上吃火锅。” 芒夏吸吸鼻子,赶紧烫碗筷上桌。 金黄的火锅摆在中间,熬得雪白的骨头汤里下了一刀两段的酸菜,红色的泡椒漂浮其上,沉沉浮浮如灯笼。锅子周围摆着泡好的粉条跟洗干净的大白菜,土豆跟鸡肉都切了片,码放的整整齐齐。 汤锅热气腾腾,弥漫在鼻间,是家的味道。 再加上客厅电视机当背景音,绝了,跟小时候福利院的孩子聚在院长嬷嬷房里头吃饭一模一样。 芒夏狠狠地吸了口气,往锅里烫鸡肉。看着浓汤翻滚,她猛然抬头:“不对啊,叶子,那老太太家的大重孙子怎么会误以为我们在河里头捞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 69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她围着篝火开始转圈,先开始脚步慢, 说话的语速也慢, 一句句的请神词字字清晰。 渐渐的,她脚上速度变快了,请神词也越来越快, 旁观的人几乎要听不清楚了。只剩下她腰间的铃铛随着脚步晃动得愈发响亮。 充当助手的芒夏朝空中挥了一响鞭,大声喊着:“请老太太回家看看儿孙。” 围观的众人眼睁睁看着院子中央的神婆跟被雷劈了一样, 浑身上下抖动不休, 到后面干脆就干脆手舞足蹈起来, 那腰间的铃铛响得诡异没章法, 似乎真招来了魂魄。 她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一下下地敲击着驴皮鼓, 鼓声跟铃铛声相映成辉。她的身体在这响声中越摇越厉害, 跟水车一样转个不停。旁观人眨巴眼睛的功夫, 人都看不清楚了。 只听到“扑通”一声响,火光下的人影倒在了院中的水泥地上, 像是被点了定身穴, 一动不动。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 围观着的旁支亲戚激动地捅了捅同伴的胳膊:“齐哥你看, 快,要上身了。” 被招呼的男人抽了抽鼻子, 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他微微蹙额,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水泥地上的神婆喉咙里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奇怪声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嗓子眼里头冲出来。 她的帮手赶紧问好:“老太太,您回来了?” 神婆的声音幽幽的,已经完全换成了另一个人的腔调,无端带着晚风的寒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我不放心家里头,回来看看。” 周围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旋即赶紧捂嘴不作声。这神婆嘴里头发出的声音,分明就是昨儿夜里没了的老太太。 大神道行果然深厚! 芒夏照着原先主家给的疑惑提问:“老太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儿?您且好好说。” “老三家的,别老逼着大丫头嫁人了。缘分自有天注定,该来总会来。太婆给大丫头留了添妆钱,在我床头柜的那个红匣子里头。添不了妆就给大丫头拿去买衣服穿。” 先前跟堂弟吵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年轻女人立刻跪在院子廊下嚎啕大哭,声声喊着“太太”。 “老五家的,别老是惯着孩子。大小伙子该顶门立户,自己站起来了。太太不偏心,也给你留了娶媳妇的彩礼添头。没老婆的话,先自己拿去学门手艺,正正经经过日子。有坏习惯不怕,改掉就好。” 游手好闲的大重孙子也跪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老太太一句句的,将为数有限的家私分了一干二净。她每借着叶颜的嘴巴做出一项安排,大女儿就把东西拿出来,当场分给被点名的人。一样样的,丁点儿不差。 先前招呼朋友看热闹的远亲惊讶地瞪大了眼,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全江州最有名的神婆,果然有两把刷子,真能通灵。” 他的朋友死死盯着院子中央还躺在地上不动的女人,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家产分得七七八八,连这间小院的归属权都明确了之后,抹着眼泪痛哭了一场的家属终于想起了关键问题:“妈,您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为什么不合眼呢?” 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哎,人老了就爱吃点儿东西。干汤圆卡在我喉咙里头了,我没喘过气。” 说没就没了,哪里还来得及闭眼睛。 院子里头哗然一片,敢情老太太是吃干汤圆噎死的。难怪白天还龙虎精神,回家睡一觉人就没了。 “我的大重孙子哎,太奶奶不是被你吓死的,你晚上安生睡觉吧。” 还跪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子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摔倒在水泥地上。 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立刻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脑门,厉声呵斥:“三更半夜的,你跑你太奶奶房里头做什么?” 周围人憋着笑。能有什么事,年纪轻轻不学好,偷老太太的棺材本呗。 “莫要骂他,太奶奶不怪他,以后他懂事了就好。” 旁人的嘈杂声中,芒夏又一次挥动了鞭子,唱起了送神词。 随着她声音渐响,原本躺在地上不动的叶颜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嘴里头发出了“和哈”的声响,然后身体小幅度地抖动着,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慢慢睁开眼。 耗时整整一个半钟头的跳大神终于结束了。 叶颜跟耗尽了精气神一样,非得芒夏搀扶着才能站起身。 家属们赶紧围上来跟这位有大神通的神婆道谢。太灵了,除了老太太本人,谁知道这么多事情啊。 叶颜摆摆手,独自到堂屋里歇下。 原先去车站接她俩的老头趁着房里头没其他外人时,作为家属代表奉上了厚厚的信封。 叶颜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偷偷捏了捏信封的厚度。 在那老头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间换上了老太太的腔调:“老七啊,我知道你辛苦。那床铺底下压着的五千块钱是妈给你的体己,你不用还回来了。” 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叶颜跟前,磕头如捣葱:“妈,我错了。我是怕他们不好好给您操办丧事,我想给您买口好点儿的棺材。”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我自己备下的那口棺材就挺好。钱你留着慢慢花吧。” 从老太太的小院出来时,叶颜手上又多了个信封。 她捏了捏厚度,嗯,先前说好的酬劳三千块,再加上这两千,刚好可以交这个月的房租外加换一身新行头。 主家还要往外送,被叶颜谢绝了。 她指了指院中的枣树,轻声叮嘱:“好好善待它跟房里头的金橘树。这些年,也就是它们一直陪着老太太。” 主家面面相觑,赶紧点头应下。 清风逐明月,花红枣儿乱,枝叶簌簌作响。 叶颜摆摆手,示意主家留步,跟芒夏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她俩再三再四地拒绝主家留饭的邀请。 开玩笑,作为恪守清规的修行人,叶大师饮食起居都是有讲究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跟凡夫俗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鱼不新鲜,肉没炖烂,虾仁烂糟糟,连螃蟹都没有。老太太留下不少棺材本啊,居然这么抠门。”叶颜嘴里叼着干面包,叹了口气。 整张桌子上也就那碟子腰果能吃进去,因为还没来得及厨师糟蹋。人类怎么就这么不爱惜食材呢? 芒夏心疼地给叶颜喂矿泉水:“哎哟,辛苦我们叶大仙了。哎,慢点儿喝。”说着,她还给叶颜拍背顺气。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家庭挣钱的主力军,叶大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芒夏的伺候。 嗯,矿泉水没味儿,要是来杯酸奶就完美了。 芒夏跟照顾小宝宝一样往叶颜嘴里头塞酸奶片:“哎,叶子,老太太那重孙子真大半夜去偷老人的棺材本?也太坏了吧。你就应该趁机惩罚他。” “清官难断家务事。难不成你真以为他父母不知道他吸.毒?” 芒夏瞪大眼:“天啦,真真吸.毒?” “身上还带着味儿呢。”叶颜嫌弃地在鼻子面前挥挥手,“麻.果,估计刚抽完不到半个小时。” 芒夏立刻鄙夷:“就这样,他家大人还有脸嫌弃别人家女儿,也不看看自己。” 叶颜不以为意:“社会与家庭都对女性要求比较高。” “那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啊?”芒夏瘆得慌。乡间都被毒.品污染了,太可怕了。 叶颜决定不惹麻烦:“等咱们回去再说,免得到时候找上我们。” 芒夏点头,深以为然。 她想起正经事:“要不你干脆趁这次机会好好联系媒体炒一波,坐实了江州,哦不,是南省第一神婆的名头。以后咱就靠跳大神挣钱。你看你这晚上挣的,能赶上半个月的工资了吧。” 一直眯着眼睛享受叶颜猛的睁开了眼皮,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开什么玩笑,医生可是改天逆命的行当。跳大神不过是用来捞钱的行当。前者是理想的崇高,后者是生活的苟且,能相提并论么。 她可是修炼成人形的花妖,有理想有追求有格调。 “你不是说比起过去,人类更关心未来么。我跳大神预测不到未来,我当医生能治病救人,更改人的生命走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 70 章 支付。宝首页搜索9134296, 领取红包,支持正版  八点钟刚接班,她还没来得及去院子里头晒月光呼吸泥土的芬芳,120调度台就发来指令:目标病人脑出血后遗症患者,目的地老城东。 救护车一路绝尘, 七分钟就抵达老城东街口, 却被违章占道经营的夜市摊子挡在外头。连走路都艰难, 何况是开车。 司机扯着嗓子冲调度台喊:“那脑出血的家属电话关机,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出车?” 多的是无聊人士随意拨打120假装要车,完了又关机装死的案例。 调度中心却不敢掉以轻心:“先过去看到人再说,不能随意取消出车。”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万一打120的人的确病情危重, 手机刚好没电关机身边又没充电器呢。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怕再多走几百米路。 救助小组十分认命地硬着头皮拖下担架车,在拥挤的人群跟条桌板凳间披荆斩棘。 中途叶颜还按住了个企图偷急救药箱的蟊贼的手,冲人家皮笑肉不笑:“抱歉, 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120疯了才在随车急救药箱中配杜.冷.丁呢。那样调度中心的电话会被全市的瘾.君子打爆的。 那人悻悻地缩回手,色厉内荏地嚷了几句, 到底没敢来硬的。 司机竖起大拇指:“我去, 叶子,你神了!背后长眼睛啊,怎么看到那小子伸手的?” 叶颜神秘莫测:“直觉。”她抬头冲被烤羊肉串炉子熏黑了半边身的梧桐树眨了眨眼, 手指向东南方, “那边, 吉祥街43号。” 司机跟担架员当场要给她跪了。 难怪人家叶医生愿意上夜班,不上夜班简直白瞎了她这双猫儿眼。 这么乌漆嘛黑大老远的都能看清门牌号。 等到三人提着医疗设备,拎起急救药箱,抱住担架一口气爬上八楼时,目标客户却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把这傻子关到房里去!谁让他出来捣乱的!”打扮成道姑模样的中年女人怒气冲冲朝里头吼,转过头警惕地瞪着他们,“120?我们家没人打120。” 叶颜拎在手上的二十斤重药箱差点儿没砸到自己脚上。 早说啊,她白爬了这么高的楼。 屋子里走出个穿的跟黑蝙蝠似的男人:“怎么回事?” 道姑像是作弊被抓了现行一样惶恐不安:“我们绝对相信天父的灵力跟天师您的大神通。医院要能治好我爸爸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躺在床上成这样。” 叶颜半句话都没辩白,干净利落地在袅袅的檀香烟雾中跟道姑确认:“不要车?好,那麻烦您在这儿签个字,代表您见到我们了。” 扁鹊都说信巫不信医者不治。她一抬担架的小医生才懒得蹚浑水呢。 道姑皱着眉头咒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又捂着嘴巴连连作揖,“天父,请恕我的罪,我不该口出恶言。” 叶颜冲楼道窗户外头的水杉翻白眼,收起登记本要掉头走人。 备受尊重的天师却开口挽留:“慢着,既然有医生来了,那么就请医生进来吧。” “不好意思。”叶颜扬了扬手中的登记本,似笑非笑,“我们还有其他出车任务。” 道姑不知道接了什么指示,立刻改变主意:“我们要车,那也得等我爸爸情况稳定下来才能上车。” 叶颜发誓,她最终决定留下不是因为道姑打扮的女人威胁说他们走了就投诉,而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位所谓的天师手中的电线。 身为花妖,她不愿意管人间装神弄鬼的事。但有人装神弄鬼害命,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电气功是有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人用了有效果。可脑出血后遗症的病人怎么能胡乱来。 简直是糟蹋了装神弄鬼界的名声。 “现在,我要用电击驱走你们父亲身上的病魔。”穿的跟个黑蝙蝠似的法师相当有追求,居然已经摒弃了古老的符灰水,与时俱进谈起了宇宙,“电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是宇宙天然的力量,可以斩杀一切邪魔!”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双手食指分别触碰电线的两端,电流通过他的身体,连着的电灯泡亮了起来。 屋中众人齐齐发出惊呼,还有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就连司机跟担架员也满脸懵,小声嘀咕:“邪门了,这人真有特异功能?” “现在,我要用电光驱逐病魔。”天师似乎见惯了大场面,对于众人的反应毫无触动,只冲着叶颜微笑,“麻烦医生配合一下,帮我们老先生吸上氧气可好?神奇的电流将通过他的身体,将所有的坏细胞统统杀死。他的好细胞会在氧气中茁壮成长。” 真与时俱进,以为靶向杀死癌细胞呢。 叶颜目光落在他连着电线的食指尖上,最终还是慈悲为怀,没有往这黑蝙蝠身上泼一盆凉水,索性让他电成烤蝙蝠。 鼻吸管套上了老人的耳朵,叶颜自顾自地给吸氧的脑中风后遗症病人测量血压、体温,还做了个心电图。 老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对外界的折腾好像毫无知觉。 早知道这天师所谓的通电治病是这么回事,她才不进这个屋呢。原本还以为这人有点儿行骗江湖的真把式。 看来她高估了行业的平均水平,真是大耗子生小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道姑冲着朝老人胸口贴极板的叶颜喊:“你莫要打扰天师发功。” “无妨。”法师松了电线,示意众人看他的双手,“我已经储存满了电,现在就可以帮他驱逐病魔。” 叶颜用咳嗽压下了冷笑,还存储电,真当自己是蓄电池,连常识性错误都犯。 然而天师却满脸严肃,他的手在老人身体的上方跟太极云手一样,又是推又是拉,仿佛那虚无的病魔真成了实体,能够被他生生拽出来。 司机跟担架员静声屏气,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更让他们惊恐的事情在后头,叶医生做完了心电图,站直了身板冲黑蝙蝠般的法师微笑:“法师如此辛苦,那我来帮帮法师吧。” 话音刚落,她就走向了刚才法师用过的电线,轻轻擦干了手,然后如法炮制。 灯泡亮起来的瞬间,司机和担架员只差直接跪下了。我嘞个去,这是魔术吗?叶医生到底怎么做到的? “小女子不才,也是修行中人,愿意替天师搭把手。”叶颜手指尖稳稳,面上笑容不变。 法师目光落在了叶颜的手上,忽然叹气:“有劳这位姊妹费心,病魔太猖狂,单单电光是无法驱除的。现在,我需要用火逼迫病魔撤退。” 火盆送上来,里头烧着草纸。如果不是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平稳的呼吸跟心跳,看到屋中景象的来客势必以为这里正举行葬礼。 满床鬼画符的黄纸在老式空调机的冷气中微微颤抖,似乎在恐惧下一瞬间,自己就灰飞烟灭。 天师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他去里间默默念了四十九遍咒语,集聚了灵力之后方才出来,将双手伸到了火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他的手,他的手却安然无恙。 妈呀,这人除了不怕电击外,还不怕火烧! “神迹啊!”道姑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天师,请您救救我父亲,您是有大神通大灵力的。” 旁边人跟着目瞪口呆,全都像是安上了开关,齐齐跟着头往地上磕。 看得叶颜眼睛疼。 被三叩九拜的天师煞有介事:“我哪儿来的神通,不过是天父暂且赐予我的而已。”他侧过头,冲叶颜微笑,“既然这位医生也是修行之人,麻烦您替我护法。” 叶颜轻轻眨了下眼睛,冲他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示意他自便。 司机跟担架员连连往喉咙里咽唾沫,简直快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从事院前急救行业,他们也算勉强属于见多识广的人群。什么蚂蚁写字、木剑穿鬼乃至手下油锅的装神弄鬼的把戏都不稀罕瞧了,还头回看人直接将手放在火上烧。 不是假火,能把草纸烧成灰的火。他居然一点儿都不怕。 “既然同是修行人,这病魔又委实厉害,可否麻烦医生您也帮忙驱赶呢?”法师的双手在老人身体上空游走,目光却落在叶颜脸上。 屋中其他人也跟着齐齐看向叶颜。那位道姑打扮的中年女人更是神经质地伸长了脖子,眼睛往外凸,仿佛甲状腺素分泌过度。 火盆里黄纸纷飞,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女医生娇花一般的面庞。被点名的年轻医生微笑:“不,我没有修炼过这个法门。” 旁人失望地缩回了脖子,看来这医生不过三脚猫的功夫。 天师终于心满意足了,意味深长地朝叶颜行了个合十礼:“这位姊妹也是有缘人。想来今后我们也有机会再切磋。” 他围着老人念念有词,除了最初两句像人话之外,后面的咒语更加接近于外星呓语,谁也听不懂到底在嘀咕什么。 跪在床边的众人却像是收到了信号似的,赶紧跟着道姑一道大声念诵着不知道是不是从圣经上抄来二度加工的祈祷词,请求伟大的天父赐予他们健康与安宁。 “我们愿意舍下一切,放弃所有。全心全意信奉天父,将自身所有奉献给天父。” 天师越走越快,长袍翻飞如蝙蝠翅膀。不知怎么的,那翅膀撩到了火盆,火苗像是易燃物进了氧气瓶,一下子喷得老高!烧的那天师满屋子乱窜。 “啊!”叶颜发出了惊呼,指着惊惶不已满地打滚的天师颤颤巍巍,似乎完全不可思议,“大师,原来你怕火烧啊!难道是天父的灵力在惩罚您?” 她的脚往边上推,将酒精棉球瓶子踢到了角落中。 烧不死你个神汉巫婆界的耻辱。 这点儿水平也敢出来行走江湖。 前辈先给个教训长长记性。 见义勇为的英雄拔刀相助时,一脚踢上了流浪汉背上,顺便带飞了背包。 包挂在了树上,拉链口子朝下。 河边的大柳树摇晃着茂密的枝条。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两个信封从背包中飞到了水中,却无能为力。 两个信封分量十足,落水的可利索了。 叶颜垮着脸看月光下泛着零星白光的幽幽水面,绝望地闭上了眼。 那个河沟宽又深,河水哗啦啦流。没有生命的东西,根本无视她的心头泪流成河。 大柳树憋笑憋得快炸了,特积极地给她出谋划策:“赶紧跳下河去摸啊!” 叶颜报复性地拽了根它的柳条儿,疼得大柳树龇牙咧嘴。 以为她不想豁出去么,这不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嘛。 做了好人好事的英雄颇为尴尬,试探着开口:“信封里头有多少钱?” “五千。”叶颜凄凉地摸着包里头的驴皮鼓。啥都没丢,为什么偏偏是价值最高的信封飞了呢? 她下个月的房租跟她心心念念的裙子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她白在水泥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 男人干净利落地闭上了嘴,彻底不再提这茬。 白瞎了芒夏期待的眼。 果然,一言不合就掏支票只能是十几年前青春偶像剧的套路。生活只会亮出油腻腻的大猪蹄。 救护车来得十分迅速。她俩除了要送这发狂的流浪汉去医院外,还得送被咬的男人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 胡医生给浑身抽搐的流浪汉推了针镇定剂,把人放倒了。 他冲叶颜龇牙咧嘴:“这是狂犬病?我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狂犬病发作的病人。叶子啊,你人才。下乡看个萤火虫都能被狂犬病人袭击。事故体质是成为医学大拿的必备条件。” 叶颜很想揍嘴欠的同事,翻着白眼没好气:“我哪知道是不是。他脸上有水渍,又是在河水边上突然间发狂,看着蛮像恐水症状的。” 不过精神病发作武疯子发狂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这就是乱状。”胡医生叹气,“低危人群两口子打架,被咬了一口也坚持要打狂犬疫苗。吃饱了瞎折腾。高危人群像这样的,低收入生活没着落的,被疯狗咬了都舍不得掏钱保命。” 叶颜怕胡医生针砭时弊没完没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哎,我看你车子方向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大晚上的,送病人回家啊。” “别提了。”胡医生一边帮小腿受伤的男人清理伤口,一边感慨万千,“儿科的那个倒霉孩子不行了。家里人说不能在医院咽气,出院回家走。” 叶颜不忍地蹙额。小生灵的逝去总让他们心头沉重。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重症肺炎发高烧抽搐,还是叶颜护送小孩去的医院。 儿科主任亲自看了,送进了儿科重症监护室。 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抢救都进行过三趟。孩子居然挺过来了,平稳地又转去了儿科普通病房。 人人都夸这宝宝命大的时候,死里逃生的小家伙居然倒在了一碗米酒蛋花下。 孩子老家的传统认为米酒温补,身体虚弱的病人尤其适合吃米酒蛋花汤。 重症肺炎的病人哪有不用抗生素的道理,孩子才刚停止输液不到一天。严重的双硫仑样反应直接放倒了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的宝宝。 这一回,死神没有放下手中的镰刀,孩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你说命衰不命衰。这要是再换个年纪大点儿的,医生护士肯定会强调千万别喝酒。才十八个月大的孩子,谁能想到他会碰酒精呢。” 芒夏关心了一句:“家里人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吵?” 胡医生摇摇头:“这倒没有,家里人快疯了。儿科入院的时候,统一健康教育过禁止摄入酒精。” 可那时候,全家人都着急小宝宝的重症肺炎,谁有心思真把这例行公事般的嘱咐记在心里。 叶颜叹气:“哪里能什么都不遗漏呢。” 所有人都有定势思维,会习惯性地忽略一些东西。 叶颜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先生身上。男人抿着嘴唇,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这话题太沉重,芒夏赶紧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子:“哎,胡医生,昨晚的那个投毒案有说法了没有?公安局那边怎么说。” 救护车行走在江州的大街小巷,120内部讯息素来灵通。 胡医生吃吃的笑起来:“叶子不是最了解情况么,证据还是叶子帮警察找到的呢。” 芒夏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戏,立马催促:“快说。” “没说法,哪有那么快。据说那女的快把公安局给掀了,后来动真格了她才老实。”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乐得不行,“我跟你们说啊,最逗的是那位天师,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避火符没带,否则绝对不可能被火烧到。” 叶颜都要忍不住翻白眼:“那他干嘛不再画个痊愈符贴满身,让他的天父施加灵力给他,还省得浪费了医疗资源。” 胡医生笑得快从车椅上跌下来:“他们天父内部已经开除他了。我听烧伤科icu的护士讲,他们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现场观摩了天师的惨状。带头的那位拿天师当反面教材现身说法,说那火是天谴,是天父给他私自出来接活的教训。” 芒夏“扑哧”笑出声:“我去,他们还有组织有纪律,不允许接私活啊。诈骗集团吧这是!” 叶颜摇摇头,现在的巫师神婆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精力全花在坑蒙拐骗上头了。 她眼角的余光觑着车厢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只皱着眉头看他的小腿,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儿兴趣。 不关心这个?那昨天晚上,老城东吉祥街还发生了什么事?他真正感兴趣,坐着挑了大半个钟头辣子鸡丁的事。 “妈呀,你看。”芒夏突然间推叶颜,一只手捂住眼睛。 叶颜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已经被束缚带绑在担架床上的病人,顿时觉得自己要长针眼。 太尴尬了,流浪汉的裤子鼓鼓囊囊,起了座火山。 她突然间回过神,太好了,流浪汉有应激反应代表自己那记撩.阴.脚没直接把人踢废啊。不然到时候人家找她索赔,说她防卫过当该怎么算。 车厢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看到女医生盯着流浪汉不可说的部位露出了诡异的笑。他立刻夹紧了双腿,身体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狂犬病,肯定是狂犬病。”胡医生对自己的诊断愈发有信心,“叶子,我跟你说。我以前听我们教授提过一个病例。他收过位女病人,暖休克,缩.阴.感,没明显的恐水症。最后全院会诊认为是狂犬病。就是家属不愿意尸检,不然看到内基小体就能确诊。还有位农民,异常高激惹,频繁喷薄,最后没了。” 芒夏半点儿闺中少女的自觉性都没有:“精.尽.人亡?” 伴随着她的话音,流浪汉相当应景地自动火山喷发了。 白茫茫一片。 叶颜很想捂脸假装不认识这两个没下限的家伙。车上还有神志清醒的病人在呢,她还想抬头挺胸做人。 胡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冲被咬了小腿的男人笑:“别怕,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你这咬得位置在四肢,不靠近脑袋瓜子。再说了,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狂犬病人咬人然后传播狂犬病的案例。” 男人咳嗽了两声,表情尴尬:“没事,我不担心这个。” “别马虎大意啊。我跟你说,狂犬病一旦发作,百分百必死无疑。”胡医生警告病人,“国外有治疗好的案例,可那是蝙蝠传播的。人家跟咱国内情况不同,先把猫狗接种源头问题解决了。咱们国家搞颠倒了,重点抓最后一项。” 全世界应用狂犬疫苗最多的国家,偏偏几乎全用在了人身上。每年投入上百亿,付出的代价全球第一,效果却一言难尽。 芒夏生怕烈火不够大,又往上头浇油:“宁可多花点儿钱打进口的。狗是真狗,疫苗可未必是真疫苗。” “你俩干嘛呢,砸场子啊。还来劲了,一唱一和的。”叶颜不得不开口安慰身心备受煎熬的病人,“别太担心,现在这会儿疯了他们才敢顶风作案呢。检查风暴过后的时间点,是产品质量最高的时候。” 胡医生哈哈大笑:“你这是高端黑吧,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车子发出了一声闷响,车厢猛的晃动起来。 叶颜跟胡医生赶紧扶住担架床,生怕躺着的流浪汉再度发狂。 车前门已经被人砸得“砰砰”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冲司机嚷嚷,非得说救护车突然间加速,别到他的车了。 司机赶紧解释:“大哥,我真没加速。车上有病人呢,得马上送到医院去。” “滚你妈的!别到老子的车想装死啊。下来,统统给我下来,不给个说法的话,都不许走。” 急救小组默认医生是领头人。 小货车拦着路,救护车上还有两位亟待处理的病人,胡医生不得不下去帮忙解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这话跟水珠溅落进热油锅里头一样。 小货车后车厢开了,呼呼啦啦下来七八个酒气冲天的青壮年男子,瞬时就扑了过来。 叶颜惊呆了。 艾玛,比昨晚那个龙纹身醉汉更可怕的是他那群喝酒的兄弟全醉醺醺的围上来了。他们不好好待在老城东的夜市,大晚上的跑乡下来发什么酒疯。 叶颜赶紧朝芒夏使眼色,暗示对方报警。 她自己脸上堆笑,试图跟对方套近乎:“哎,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么。你们忘了?昨晚上你们龙哥可是我救回来的。当时诸位大哥怎么说的,以后一定支持我们120的工作。你看,现在我们有病人” “少他妈废话!”带头的光头男眼睛一瞪,“就是你们这帮庸医耽搁的,我们龙哥才没了命。” 叶颜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早上龙哥情况还好好的啊。” 醉醺醺的光头本不理会叶颜,直接冲上来,蒲扇般的巴掌呼向芒夏的脑袋:“干嘛呢?妈的,还敢找人!” 叶颜一把搂住芒夏,避开这雷霆一击,睁眼说瞎话:“我给我们领导汇报呢。你们要说法,我们120一线医生能给出什么说法。就是赔钱也得领导点头才有钱拿出来。主任,我们在距离绕城高速入口一公里的地方擦碰了。对方有十来个人,喝了酒,胡医生他们都被拖下车了。” 后车厢门“哗”地被拉开了。 芒夏尖叫:“不是说了我们得汇报领导给说法么。” 那三四个人根本不理会,先前说话的光头男只催着她们下车:“下去,都给老子滚下去。这车我们扣下了。”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动病人。”叶颜伸手试图阻拦对方,被壮汉推了个踉跄。 黑灯瞎火的,一直坐在角落里头没吭声的齐先生皱起了眉头:“人家都同意好好协商解决问题了,你们何必这样呢。” 醉汉毫不客气一拳将齐先生砸到了边上,冷笑道:“妈的,老子准你说话了吗?” 叶颜赶紧拽住那位几乎要变脸色的齐先生,小幅度地摇摇头。 一个醉汉都叫人头大,何况是碰上一群醉鬼。对方摆明了不讲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千万不要跟对方硬碰硬。 救护车上的人全都被强行推攘了下去,蹲在旁边的槐树底下。等他们领导过来送钱再说。没有五万块,别想走人。 如果不是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胡医生死命要求,他们连担架床上躺着的流浪汉都不放过。 胡医生快崩溃了:“我就不该回程路上接这单任务。这回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等着吧。”叶颜叹气,压低了声音,“我打了110。” “这帮土匪。”胡医生狠狠吐了口血唾沫,带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这回我告不死他们。110敢和稀泥的话,我连他们一块儿告。哎,那人可别醒过来再发狂啊。” 芒夏恨恨道:“发狂最好,咬死这帮王八蛋。” “闭嘴,你还嫌麻烦不够大啊。”叶颜侧头安慰齐先生,“别担心,疾控中心有人值班,肯定能打上疫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