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记》 正文 第一章 小闺女的心事,小小子别猜 这是七月中旬的一天,午后三点钟左右,太阳尽忠职守的释放者自己的热量,一大片云彩优哉游哉的飘过,那姿态,像极了一位妖娆多情的女子。 阳光,美女,如果要一时半刻便接上一个词,不少人会脱口而出“沙滩”,于是,咱们不妨放飞思绪,做出这样一种想象。 午后,沙滩上,辣的阳光,一个冷饮店的男店主,哈欠连天,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这时候,一个身穿三点式泳装,身材,面容俱佳的女郎走过,栗色的头发,带着一层层的波浪,披散在肩头,此店主一定会立刻神采奕奕,口水若悬河,何止三千丈! 此时的太阳,应该就拥有和这名男店主一样的心理,所以天空在略略暗了片刻之后,猛然又亮了起来,比之前还要耀眼。 地上,知了不明就里,看到自己崇拜的太阳大发神威,便盲目的高呼,“知了,知了”,树叶还来不及展现自己澎湃的生命力,就被晒得蔫巴巴,垂在枝上,连咒骂知了这个傻圈的力气也没有。 由远及近,一辆白色ad牌轿跑冲杀出来,生猛无比,在t市这种三四线城市,这样的车型是很吸引人的眼球的。 这辆车是蒯鹏今年年初刚换的,提车,办手续总共花了一百三十多万。 二十九岁,开这种价位的车,应该是很不错了,虽然这辆车是家里买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没有觉得如何,如之何,因为他有自己的生活哲学,一个男人三十岁之前的任务,是交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过各种各样自己想过的生活,三十岁之后的任务,才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现在他出色的完成了前一阶段的任务,甚至还有些超额,他在二十八岁刚开始的时候,开了一家西餐厅,虽然钱依旧是家里出的,不过开餐厅的想法,地址的选择,以及一点一点的经营都是他自己的成绩;另外,在二十八岁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他又确定了那个他认为可以一起过一辈子的女人,更幸运的是,那个女人现在就坐在副驾驶。 她叫刘如意,或许正如那句“赖名好养活”所预示的那样,名字和命运有的时候是相反的,先从字义来看,她的名字叫如意,可是她的生活并不如意,最起码之前是这样;再说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就算不能说土,也绝对不洋气,可偏偏她本人即便倾不了国,倾不了城,却也足够养眼了,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不夸张,但绝对标志的身材,还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不应该有的冷静与沉稳,同时,还有令不少自诩俊杰的男士汗颜的工作能力和生活技巧。 两个人的初次见面是在去年的十一月份,蒯鹏刚刚炒掉了之前的店长,一个人忙里忙外,简直连和朋友“嗨皮”的时间都没有,这点对于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在他看来,二十八岁,还不是为了赚钱而放弃自由的年纪,所以,当时他几乎有了关门的打算。 幸好在这个时候,有朋友向他推荐了刘如意,他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还说了一句“如意,如意,如我心意,但愿吧。” 虽然他对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朋友的好意终究是不好拒绝的,于是,第二天她来了,两人见了面,因为不抱希望,只是为了应付朋友的面子,所以蒯鹏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他的朋友里,不仅有同性朋友,还有异性朋友,而且是关系非常亲密的那种,他终于有时间开始重新享受生活了。 当然,现在他早就不记得当时自己脚踩几条船,只是印象里,自己操控船只的水平越来越差,也好像越来越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明明是自己的店,可是因为刘如意的加入,自己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人,他决定寻找这个问题产生的原因,于是,他又重新开始待在店里,一天,两天,一段时间下来,他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其实待在店里,看着刘如意不慌不忙,自信沉稳的样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今年年初,换了车子的第一天,关门之后,他对她说,这辆车子的副驾驶,以后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以为她会感动,可是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可是第二天她照样来上班,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好在蒯鹏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经过几个月的死缠烂打,不断的溃败,冲锋,他终于在这个春天即将逝去的时候,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他志得意满,迫不及待想要带她回家,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炫耀,可是得到的是她断然的拒绝,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蒯鹏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自己就算不是沈腰潘鬓,但如果说是人模狗样,相信总不至于有人当街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骂“不要脸”;虽算不上多么年轻有为,但是也已经开始努力经营自己的事业,而且开端还不错,别人不说,单单是和自己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仅仅因为感情失败,就把自己关起来三年多的哥们陈皮相比,绝对算是有为青年了;再说自己为了她,毅然决然,断绝了和所有亲密异性朋友的交往,连哥们也疏远了不少,不是应该感动的么? 为了找出答案,多少个夜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寐,终于有了一丝的感悟,“难道是因为我一直告诉她,我一米八三,其实只有一米八零么?如果真是这样,真得说一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一米八零和一米八三的距离!” 苦思无计之下,他最后只得哀叹一声,“小闺女的心事,小小子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此时此刻,车里的争吵声,就如车外的阳光一样炽热。 “蒯大鹏!你再说要我见你爸妈,我就跳车!”刘如意瞪着那双发红,发酸的眼睛,右手抓在车门的把手上,大有一言不合,立马跳车的架势。 蒯鹏回瞪了一会,终究怕她当真跳下去,服软了,抬了两下空闲的右手,示意自己同意结束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待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才又重新把眉头拧在一起,以便使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郑重的问:“刘如意,你是不是玩我!” “我玩你?”刘如意先是哭笑不得,慢慢的心里升起一些愤怒,她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傻的,自己竭尽所能的工作,连休息,逛街,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除了每个月的工资之外,从不接受他超过一百块钱的礼物,只是要向他和他的家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并不是为了他的钱,难道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不进眼里去么?不过她到底是个要强的女子,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别过脸,看向窗外。 这时,车子正好驶过横跨t市的白河上,从上向下看去,骄阳下,粼粼的波光缓缓的流着,辨不出水流的方向,像一条长长的,既不见头,也不见尾的带子,蜿蜒着远去。 蒯鹏注意到刘如意的眼睛正落在河上,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这娘们别是要跳河吧!”于是,赶忙岔开话题,“咳咳,那个你知道以前我跟皮子经过这条河的时候,他说过什么?” 刘如意转过头,怔了一下,才想起来,“‘皮子’?就是闭关三年多的那个人?他说过什么?” 蒯鹏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边说:“他说‘锦样年华水样流’,可惜,时间带走了我们的年华,却留下了满身的伤痕!” 说完之后,他还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好像是在替自己朋友惆怅,不过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这句话给了他一些别样的感触,当然,也可能仅仅是想借此彻底打消刘如意跳河轻生的念头。 人,谁能说的清呢?包括自己在内! 刘如意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蒯鹏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整气氛,继续说:“第二天早晨,听说有人在这里跳河了,是个男的,没吓死我,打他手机还关机了”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不是不想说,而是等着人问。 果然,“啊!后来呢?” “后来就找他,给他爸妈打电话,所有人发疯的找他,最后在他老家找到了,这哥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人怎么这样!”刘如意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脸上满是对那个素未谋面朋友的鄙夷和谴责。 “哎”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个话题结束了。 车子驶过了大桥,继续由南向北飞驰着,t市的老城区偏西,偏南,所以那里喧嚣,热闹,而北边和东边则是一片相对安静和空旷的地方。 蒯鹏的家就在东北角上,他对眼前这条路实在是太熟悉了,有谁不熟悉回家的路呢,这近乎是一种本能。 眼前就是最后一个红绿灯,右转,再往东大约十五分钟就会在出现一片住宅区。 几年前,那里还只有宽阔的马路,两旁尽是荒地,一个南方的商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开始在这里建房子,巨幅的规划图孤单单的飘荡在围墙外的半空中,根据图上描绘,那不是建住宅区,倒更像是在建造一座王宫,有花园,有水道,有健身设施,一座一座样式各异的独栋别墅,既像君王,也像将军,威武的同时,又带着骄傲。 消息传开,整个t市沸腾起来,一时间不管有没有钱买房子的人,好像都在谈论着这里,不过绝大部分是在嘲笑。 “北人骑马,南人行船,在这里根本不合适!” “就是,谁会大老远跑到东北角买房子,光等公交车也够了!” 可是两年之后,刚刚开盘,房子就卖的干干净净。 又有人说,“咱们这里哪来这么多有钱人!” “那谁知道!” 红绿灯过去了,开始右转,刘如意又紧张起来,她虽然没进过蒯鹏的家,却有过很多次“过家门而不入”的经历,知道用不了多久就要到了,或许待会还要再吵么,实在是累了! 时间的脚步,精准得叫人发疯,冷血得令人发指,车子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前面停了下来,蒯鹏转头看向刘如意,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丝的恳求。 刘如意低着头,装作在端详自己的指甲,她自然已经感觉到一旁蒯鹏射来的灼灼目光,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告诉他,其实自己很想见他的父母,可是却更加自卑,担心他的父母不喜欢自己,嫌弃自己的家庭,这样一来,或许就连这样每天在一起的日子也难以继续了! 她清清楚楚记得,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蒯鹏并不看重自己,当然,她也不会把一个二世祖放在眼里,竭尽全力工作的原因,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可渐渐的,时间改变了一切,二世祖依旧是二世祖,却不再那么招人讨厌,他可以在店里安安稳稳的待着,游刃有余的应付形形色色的来客,将自己和店里其他人当做家人一样,保护在身后,于是一种难以名状,却越理越乱的情绪开始滋生。 直到那天蒯鹏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副驾驶以后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有感动,当然也有怀疑,老话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么?更何况一个二世祖呢! 本来打算第二天就离开,可是还是忍不住回去,她告诉自己“工作不好找,我只是来上班的”,再后来,当她发现百炼钢,为了自己变成绕指柔的时候,终于明白,之前回来上班的理由其实根本就是借口,那么荒诞,不堪一击! 然而,她又安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得到了一个男人的骄傲,还能要求什么呢?认了吧,哪怕将来粉身碎骨! 仿佛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觉得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对,不过她本人却是如鱼饮水,每一天都是在战斗,跟自己的自卑感,跟对他某一天或许会突然离去的恐惧感战斗,每天早晨出门之前,都要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个最满意的笑容,再说上一句,“刘如意,你其实挺优秀的!” “把车子熄了吧,我去超市里等你!”好半天,当她确定蒯鹏不会放过自己的时候,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蒯鹏愤怒已极,却又无处发泄,恨恨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刺耳的鸣叫,随即带着不甘渐渐安静下来,周围显得愈发安静,他下了车,将车门重重的摔上,卡着腰转圈,随地吐痰,脏话连篇,这是有气没地方撒! 风这种东西,是无孔不入的,何况门乎?于是,那一瞬间,刘如意感觉到热热的,黏黏的风好像一层薄膜,平平的,不留一丝余地的贴到自己身上,就连眼睛也未能幸免,模糊中,她看着窗外那个已近而立之年的男人,为了自己,像个孩子一样的时候,又有了强烈的满足,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他是爱我的!”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刚刚关上的门,突然又被拉开,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慌忙收敛笑容,生怕被他看到,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才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回应。 她以为自己反应够快,可事实证明,蒯鹏的眼力更好,看到她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原本的咬牙切齿,横眉立目,统统消失不见,换做一丝哭笑不得的怒笑,“笑,笑,笑,笑个屁啊!刘如意,多少人想跟着我回家,我没带过,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带着一股热风,钻进了对面的超市。 小的时候,经常听到这么一个问题,“一加一等于几?”,答案多得令人窒息,等于二,等于王,等于田,等于更加叫人恐怖得是,每种答案,都有充足,正当,合理的解释,根本无从反驳。 时间,一天接着一天向前走,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小男孩变成了大小伙子,类似这些幼稚可笑的问题,不会再从他们的嘴里出现,可是生活不仅没有变的简单,反倒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就像拒绝一个人,可以是因为骄傲,也可以是因为自卑;接受一个人,可以是因为爱,也可能是恨;离开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不爱,也可能是因为爱得太多,多到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生存的人根本难以承受。 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蒯鹏的苦衷 蒯鹏推开门,走进超市,空调里吹出凉爽干燥的风,连带着他的心也平静了一些。 这间超市不大,现在也不是上人的时候,因此非常安静,只有一个中年人,一脸纠结的站在摆放酒的货架前面。 白白胖胖,一张脸好像发面馒头的老板张全,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背靠着墙,头一起一落,冲盹,听到开门声,习惯性的笑脸相迎,认出来人是蒯鹏,笑容更是浓了三分,“大鹏,可是有几天没见你了!” “这几天店里忙,没回家!”说着,他打开冷藏柜的门,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了半瓶,抹了一把嘴。 “来根?”张全问。 蒯鹏点头。 张全从手边的抽屉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递了过去,蒯鹏接过,转身来到门口,伸手在门后面粘着的小纸盒子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点着烟之后,他狠狠抽了一大口,用后背将门挤开一道缝隙,头也不转,伸进胳膊,极其熟练的摸索了两下,将打火机重新放进纸盒里,有心直接回家,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他想到今天出来得匆忙,忘了带水,抬眼看了看车子的方向,嘟囔两句,还是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他看到刘如意一双细长的眼睛,满是戒备的盯着自己,一张脸还故意阴沉着,应该还是担心自己叫她一起进去,无名火起,原本打算缓和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一把将车门拉开,半瓶水扔在她腿上,“没毒!” 刘如意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还笑,还笑,露着大门牙好看是不是!”说了一句,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刘如意知道他心里有火,一准会转身,车门也没关,抬头看着。 蒯鹏伸手指着后备箱,因为气愤,不自觉的哆嗦了几下,就像寒风中的枯枝,“刘如意,后备箱里的东西,我准备三次了,回回用不到,回回拿回去发福利,我爹我娘我都没孝顺过,店里那帮人我孝顺过三次了,都他妈我该的!” 刘如意看着蒯鹏,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涌了出来,“蒯鹏,我不用你替我准备,如果哪天我去看你爸妈,我会自己准备!” “你大爷!”蒯鹏骂完,转身就走。 不过就在他转到一半的时候,刘如意已经骂了回去,“你大爷!” “我大爷死了多少年了,我们老蒯家传宗接代就指望我了,你就等着我大爷今天晚上找你去吧!”说完,他再不停留。 刘如意看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关上了车门,几乎同时,一股凉风从她脖子后面缓缓的,轻轻的吹过,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一句,“不会真来吧?” 蒯鹏一路上大步流星,一边走,嘴里也不闲着,“妈的,人家失个恋都闭关,这娘们脑子病成这样,怎么还敢出来!” 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挠了挠头,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不过紧接着,当陈皮那张白白胖胖,比发面馒头还像发面馒头的脸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时候,他又放心了,“两个人虽然都是死倔,死倔的,不过这点眼光她还是有的吧!” 蒯鹏沿着人工水道,绕过两座假山,一座喷水池,穿过一个不大的花圃,终于来到最角落里的一栋三层,欧式风格的别墅前面,擦了一把脑门的汗。 这一路上,他有种跋千山,涉万水的感觉,衣服早就湿透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就像蜘蛛网黏在身上,腻腻的,很不舒服。 没着急进门,先是将手堵住嘴,哈了口气,确认没有烟味,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随着两扇白色底板,拉着金丝的欧式大门打开,空调吹出的冷风伴随着满堂的富贵之气迎面扑来,地上是大理石拼花的地板,漫说是脸,张开嘴,连牙垢也倒映的一清二楚。 走道一直延伸到客厅,墙上镶嵌着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欧式壁炉,壁炉前面是一套欧式的沙发,占据了半面墙的电视机,就放在沙发的对面,屋顶上垂着一盏样式繁杂的欧式吊灯,阳光穿过窗子照在上面,催生出迷离的五色光华。 蒯鹏又想起陈皮,当年刚刚搬过来的时候,自己存心显摆,带着他过来参观,谁知那小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撇着嘴,先是一句,“冷森森,催人胆寒”正这时候,自己的父亲出来迎接,这小子立时换上一副笑脸,“这装修,真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欧洲的那个王宫呢”引得自己的父亲摸着垂在大腿上的肚子,哈哈乐了半天。 蒯鹏又挠挠头,“今天怎么老想起那小子?”一句话出口,若有似无的危机感再次萦绕心头,“他不会真的跟刘如意发生什么吧?” “大鹏?”客厅里中间那张三人座沙发上坐起一个中年妇女,头发因为挤压,一半像挂面,一半像泡开的方便面,她身材有些发福,皮肤倒是白皙红润,黑色的体恤,黑色的裤子,脚踩在一双红色的拖鞋上,她就是蒯鹏的母亲,孙秀梅。 她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声音放小了一些。 “妈。”蒯鹏甩了甩脑袋,将不速之客赶了出去,应了一声,几步来到客厅,往她右手边的单人沙发里一瘫,伸手揪起了衣领,扇了两下,随口问了一句,“李姨呢?” “这两天她家里有点事,请假了。”孙秀梅又把电视的声音打开,眼睛盯在屏幕上。 “那你们怎么吃饭?” “你爹妈什么日子没过过!” 寒暄已毕,蒯鹏实在找不到话题,决定直奔主题,“我爸呢,他中午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孙秀梅抽了抽鼻子,似乎发觉了什么,把电视机的声音又重新关上,侧过脸,眉头随即拧了起来,“你个死孩子,又抽烟了?” 蒯鹏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妈到底和遥控器有什么仇,非要这样使唤人家!他之所以替遥控器鸣不平,根本原因在于他心底的不耐烦,就因为自己这个妈,孙秀梅同志的鼻子,家里不能放烟,车里不能放烟,自己爷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每次抽根烟就跟做贼似的!尤其老蒯同志,他清清楚楚记得在某一年冬天的晚上,自己刚进家,就听到老蒯同志撕心裂肺的叫着,“不就抽根烟么,你值当用拖鞋抽我脸,我明天怎么出去见人” “你说你抽那个东西干嘛,有什么好处,电视上面都放了,那个肺啊,黢黑,黢黑的,恶心死个人,还我就不说了,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孙秀梅说着不说了,可依旧絮絮叨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顺势,还伸手指了指左手边靠近阳台的沙发,示意蒯鹏坐到那边去。 蒯鹏老大不情愿,却不敢不从命,把自己重新扔在那一张沙发里,又问了一遍,“我爸呢?他叫我回来,到底” “到底什么到底!回来就你爸呢,什么事,你看不见你妈是吧!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了是吧,你自己说说,你个死孩子多长时间没回来了,你看你那个熊样” 蒯鹏一来是自知理亏,二来也确实不敢招惹这老太太,身子坐正了一些,开始点头,努力做出一副虚心接受教导的样子。 蒯鹏不问了,孙秀梅自己又说了起来,“你爸中午跟人吃饭,喝酒了,刚回来没多大会,在楼上睡觉,你等会吧。” “吃饭?那他怎么不去我那儿,既照顾我生意,还能跟着他多认识些人!” “还说!去年年底过那个什么节的时候,不是去你那吃了一次么,回来就拉了三天的肚子,说你那的厨师不行!”孙秀梅眼睛又开始转向电视,眯缝着,好像在看字幕。 蒯鹏没想到老爹竟会给自己的厨师这样的评价,有些不快,“我那厨师不行!哪不行?那可是我从咱们省会j市高薪挖来的,要不是我朋友跟他关系铁,在中间帮忙说话,人都不稀罕来!” “吹吧就,你爸说你那个厨师做的东西,味道倒是不错,就是那个牛肉没弄熟!” “噗嗤”,蒯鹏气乐了,“谁家牛排吃全熟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爸那个水平,也就是吃个煎饼,卷个咸菜,能有根大葱,那就上天了!” 娘俩静了一会,孙秀梅转头看了蒯鹏两次,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大鹏啊,你奶奶昨天晚上又打电话了” “得,又要开始了!”蒯鹏暗暗嘀咕了一句。 “先是骂你爸,接着又骂我,就是让你赶紧结婚,你说你就不能赶紧找一个,让你妈省点心?这几年,因为这事,我让你奶奶骂了多少次,你到底想干嘛,你说趁着我现在还能动,你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带,也省得我天天闲的难受” 如果是以前,他一准耷拉着脑袋,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回头自己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可是最近连续三次的失败,他实在委屈,忍不住说:“妈,这事你别操心了,其实我都找好了!” 孙秀梅一听这话,一双原本不大的眼睛,立时瞪了起来,灼灼放光,其光芒之盛,几乎赶得上屋顶上的欧式吊灯,“真的假的?那姑娘家是哪里的,做什么的,兄弟姐妹有几个?你这死孩子,你找了还不赶紧把人领家里来” 蒯鹏在心里把刘如意问候了若干遍,可嘴上还不得不替她说话,“你急什么,我不得好好考察考察,她前几天也说要来了,我觉得时间太短,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 “过什么过啊,再过黄花菜都凉了!这事你可得抓紧!要我说,你也别眼光太高,咱也不要她家有钱,也不要她家有势,只要姑娘懂事,人品端正,知道疼你就行,可别学电视上那些,一个个下巴比纳鞋底的锥子还尖,长得跟妖精一样,不是福相,我跟你爸还没结婚那时候,人看相的说了,像你妈我这样的才是福相,叫什么天庭什么的,我也记不住了,咱家能有今天,你爸老觉着是他多有能耐,其实还是你妈带来的福气” “那是,那是”蒯鹏点头应付着。 这时候,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捂着额头,一手扶着扶手,摇摇晃晃,从客厅北边的楼梯上走了下来,这是蒯鹏的父亲,蒯明。 三个字形容他,就是“高,黑,胖”,在蒯鹏的印象里,他好像一直就是这副样子,可是孙秀梅非说老蒯年轻那阵又白,又瘦,一身的书卷气,为此娘俩不知争论过多少次。 因为中午的酒还没彻底醒过来,老蒯的脸上黑里透着红,是紫色,身子微微有些摇晃。 毕竟血浓于水,毕竟这不仅是生身的爹,还是衣食的爹,蒯鹏急忙起身,抢了两步台阶,把老蒯接住,扶到刚才他第一次落屁股的沙发上,自己顺势在孙秀梅旁边坐下。 “死孩子,也不知道给你爹倒杯水去!”徐秀梅推了一把,训了一句。 蒯鹏又起身,倒了杯水,放在老蒯面前,张了张嘴,想要再问,又怕挨训;可不问,见自己老爹这幅晕晕当当的样子,不知多久才开口说话,外面还有一口子在车上等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请将 蒯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倚回沙发靠背上,他的眼睛原本就不大,再加上角度问题,蒯鹏实在分辨不清他老人家的眼睛是开是闭,好在这次没等多久,蒯明开口了,声音有些浑浊,“你店里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简短的回答,是为了减少等待的时间。 “嗯。”老蒯微微上下点了两下头,又停了会,嘴里轻轻哼了一声,扶着扶手,坐直身子,眼睛看向蒯鹏,“你赵叔今天跟我说了个事。” “赵叔啊?华龙那个?”蒯鹏记得这个人,原名赵强,高高瘦瘦,带着眼镜,永远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不过却食量惊人,说这个名字,可能蒯鹏的奶奶记不清楚了,不过只要说,老蒯初中时候的同学,有一次来家吃饭,就着咸菜和芋头干,一顿吃了八个窝窝头,喝了四碗咸糊糊,老太太一准能想起来。 在老蒯同志的青年时代,虽然生活不富裕,不过相比于赵强家要好得多,所以老蒯一直在帮他,当然,在那种情况下,也做不了别的,一般也就是带到家里来吃饭,也不会吃得多好,但是最起码管饱,如果哪个月赚得多了点,看他实在过不下去,也会救济救济,后来这个人进了华龙集团,熬着熬着,当上了一个副总,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老蒯家开始蓬勃发展起来。 其实刚才孙秀梅说,他们家现在的生活是她的福气带来的时候,蒯鹏就想辩驳,因为他觉得这个“赵叔”更像是带来福气的那个人,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由于当初老蒯的仗义,所以,以人为镜,蒯鹏在平日里也总是尽力做到仗义疏财。 蒯明点了点头,又说:“上个月,我和你赵叔打电话闲聊的时候,他提了一句,说华龙那边要开始集中采购,当时我没当回事,昨天他回来了,要跟我见面,我没脱开身,改在今天中午,吃饭时候,他说这个方案已经定下来了,由他负责,我那意思” 喝过酒的人,不论脑子是不是清醒,说话总是难免啰嗦,蒯鹏自然了解,不过,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感觉,在这一瞬间,面前已经展开了一幅宏伟的画卷,自己漫步其中,白衣如雪,潇洒风流,任由指点江山,伸手一点,一座万丈高楼拔地而起,抬脚一跺,一片汪洋片刻汇成。 一个想法应运而生,“到那时候,刘如意就算脑子被门挤过一百次,应该也不会再拒绝了吧?”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瞬间移动到她面前,宣告这个特大喜讯。 喜怒不形于色,跟年龄无关,如果一个人一帆风顺的话,相信很难做到这一点,蒯明话到一半停住,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些年来,他一双眼睛,不知道阅了多少人,自然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这小子聪明,机灵,会说话,会来事,可就是太浮躁,不过这也难怪,他这一路实在是太顺了。 这爷俩各怀心事,孙秀梅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什么?” 这句话,总算把蒯鹏拉了回来,也看向自己的父亲。 老蒯不言语,向自己的儿子问了过去,“你觉着呢?” “集中采购都有什么项目?”蒯鹏努力安抚住激烈跳动的心脏,问了一句,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怀念那个还在老家闭关的陈皮,如果有那小子在,这些事情哪用得着自己操心啊,自己完全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其实当初,餐厅刚开起来的时候,店长的最佳人选就是他,可是无奈,人家不愿意出山,难不成还真要三请? 蒯明多少算是欣慰了一些,虽然答案他并不满意,不过总比蒯鹏想也不想,直接一拍桌子,跳起来就说,“干,怎么不干”要强得多! 蒯鹏不傻,看出老爹并不满意,也不再言语了,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老蒯端起水杯,往嘴边送了两次,都停住了,欲言又止,欲喝还休,终于,“皮子现在怎么样了?” 孙秀梅闻言,也不自觉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蒯鹏。 在蒯鹏的印象里,自己的爸妈好像总觉得那小子比自己优秀,可对于这种情况,自己还生不出嫉妒的心思,反而觉得两个人是荣辱与共的整体,他优秀,连带着自己也觉得光荣,这一思量的功夫,便顿住了。 老蒯倒是多想了一些,生怕蒯鹏心里不舒坦,解释起来,“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不如他,只是你这一路走得太顺利,缺少磨练;另外呢,就你的性格来说,你适合跑外围,这种具体的事情不适合你。” 蒯鹏知道老爹误会了,忙说:“他现在应该还是在老家吧。” “挺好的大小伙子再待下去,就废了,可惜了个好脑子!你明天去叫他,他要是还不愿意出来,我去叫!”蒯明说完,又倚回了靠背,眯缝起了眼睛,“你赵叔给我的资料在门口,你走的时候拿着,回去看看吧” 蒯鹏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信号,又坐了一会,跟老妈闲聊了几句,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路上开车慢点,听你爹的话,去叫皮子,先让他来家吃顿饭,三年多没来了吧!”孙秀梅说着,顺手拉了拉儿子的衣角,又用手抚了两下。 蒯鹏点了点头,迈步向大门走去,看到门口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手提袋,顺手拿了起来。 孙秀梅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叫了一声,“想着赶紧把人家姑娘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看看!” “什么姑娘!”老蒯好似打了鸡血,瞬间精神了,一把扯下毛巾,直着身子,眼睛向门口瞪去。 蒯鹏一秒钟也没敢耽搁,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第二天依旧是艳阳高照,忙完了中午一阵,两点多钟,蒯鹏带着刘如意出了市区,杀奔陈皮的老家。 那里距离市区并不远,半个多钟头,已经到了陈皮家的楼下,刘如意如在云中。 在她对于农村有限的记忆中,应该是成片的平房,路上,下雨的时候是泥,晴天的时候是土,还多多少少混杂着一些牲畜粪便的味道。 可一路上见到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她的记忆,道路笔直宽阔,干净整洁,两旁高大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遮天蔽日,身处其中,整个人也精神了,透过树叶,落在身上的阳光也不再那么炽热;更远处,是一块一块的田地在眼前不断的铺开,一直到视线的尽头。 迷迷糊糊就进了生活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啊?楼间距大得吓人,就像蒯鹏在路上说的那样,“就算是整栋楼直直的倒了,也砸不到左邻右舍!” 楼与楼之间,入眼的全是绿色,生机盎然的绿色,除了统一规划,又呆又傻的植株之外,还夹杂着很多自种的树木,有石榴树,枣树,柿子树,虽然错落参差,种类各异,却更叫绿色变得生动活泼。 掩映之中,花和果实就像调皮的孩子,和初来乍到的人捉起了迷藏,你想找它,它偏要躲起来;你忙着欣赏周遭景色,忽略了它的时候,他又跳了出来,给你惊喜。 这里像极了动画片里精灵们生活的森林,十几栋住宅楼,被层层叠叠的围住,俨然成了树屋。 刘如意最喜欢的是葡萄,就在车子的右前方,有这么一片葡萄藤,墨绿色的叶子将那一方小天地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仿佛每一片叶子都有一只快乐的精灵在跃动,运用那玄奥难测的魔法把燠热的暑气阻挡在外面,一串一串深紫色,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葡萄,在藤上随意的挂着,晶莹剔透,就像紫水晶琢磨成的。 两个人正在葡萄藤下面下棋,不时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她到此刻才猛然发觉,这里是这么安静,没有汽车的轰鸣,人声的鼎沸,令人心烦意乱的脚步声,剩下的只是安详,静谧。 刘如意正在出神,感觉蒯鹏推了自己一下,忙转过头,“怎么?” “喜不喜欢这里?” 刘如意狠劲点头,“嗯,等我哪一天老了,攒够了钱,一定要在这里买房子!” “在这里买房子?你也得买得着啊!”蒯鹏撇了撇嘴。 “为什么买不到?” “刚才咱们是从村子北边过来,走的西边那条路,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带你到南边绕一下,然后走东边那条路回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整片整片的银杏林,还有植物园,再加上这里距离城区近便,早就被人抢光了,哪还轮得你!” 刘如意原本也只是随口一句话,不过,还是忍不住叹气。 欲得而不得,总叫人失望,不论有几分诚意。 蒯鹏的眼睛,贼亮贼亮,嘴角带出一抹诡异的笑,贱兮兮的,“年轻人,莫要灰心,莫要丧气,如果你喜欢这里,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当初旧村改造的时候,陈皮他们家在这里买了三套,他爸说我结婚的时候送我一套,所以如果你跟我” 刘如意只听了个开头,便猜到了结尾,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两道凛冽的寒光射了出去。 蒯鹏自讨没趣,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我再警告你一次,待会见了他,少跟他说话,那小子是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衣冠禽兽,没毛的牲口,专门祸害无知少女” 刘如意疑惑了,因为在蒯鹏嘴里,短短一天,那个陈皮就彻底变了模样,之前每次提起来,都是满口的称赞,聪明,仗义,视钱财如粪土,简直成了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可不知为什么,在昨天他从家里出来之后,陈皮就完全换了一副形象,卑鄙,下流,无耻,打架斗殴,欺骗无知少女,几乎就成了十恶不赦,拉出枪毙十回也不亏的人物。 末了,她想起一句话,“如果他是这样,物以类聚,你是什么?”到底忍住了。 任是蒯鹏再喋喋不休,还是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又打开,脑袋伸了进来,“不过,上次见他的时候,这小子将近二百斤,又白又胖,跟蛆一样,连金玉其外也算不上了,哈哈!” 刘如意失笑,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蒯鹏,人也是他,鬼也是他,是人的时候,叫人疼不过来,爱不过来;可一旦变成鬼,那恨不得一时半刻就人鬼殊途,还要掰开嘴,灌他十碗,八碗孟婆汤,省得他记着自己,做鬼也不得安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蛆到鸡的转变 蒯鹏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之后,刘如意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片葡萄藤上,暗暗忖度人家会不会卖一些葡萄给她,于是她开始打量那两个下棋的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迎面的是一位老人家,下半身被桌子挡住,上半身是一件土黄色的老头衫,花白的头发,黝黑的皮肤,脸上的皱纹成了一堆崎岖不平的沟壑,这是时间的印记,年纪最少也要在七十岁上下;另一个人仅仅留给她一个精壮的背影,背上的肌肉将短衫撑得凹凸不平,他的头发是黑的,应该是因为太长,所以用发卡压在了头顶上,齐齐向后,上身一件白色的短衫,看来已经穿过很长时间,洗得有些透,背后印着六个红色的字,“乐哈哈矿泉水”,后腰上别着一把芭蕉扇,脚上一双五六块钱的蓝色塑料拖鞋,是在任何一个地摊上都能够很轻易买到的那种。 “应该会卖给我吧!”看到两人的打扮,又想到酸酸甜甜的汁液含在嘴里,她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打开了车门。 突然,她发现那件印着“乐哈哈矿泉水”的短衫下面好像还盖着一些别的东西,隐隐约约现出红色,蓝色拼凑的图案。 “纹身!”有了这个发现,她犹豫了,车门半敞着,因此,那两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正巧这时候,“纹身”落下了一枚棋子,迎面的老人家怔了一怔,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右手抚了抚带有花白胡子茬的下巴,“好一个‘请君入瓮’,‘车’做饵,杀招留在三步之后,你倒是真豁得出去,不过还算是有长进!” “纹身”听到夸奖,不仅不高兴,反倒显得气恼,不由分说,起身开始收拾棋子,又顺手从放在老人家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卷塞进嘴里,火苗一闪,青烟升腾,“不下了,想了一晚上,好容易想出来的一招,还是让你看出来了,再下还是输!” “小子,你才下了几天的棋,背了几张谱,这就算是不错的了!”老人家笑着说。 “纹身”似乎还是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三老爷,我现在这个水平,要是去天桥底下摆棋谱,够混饭吃了不?” “差远了!”老者干脆的说了一句,一手拿着烟盒,一手提着装水的大玻璃罐子慢慢站起,踱向紧挨着葡萄藤的院子。 “纹身”挠了挠后脑勺,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顺手将短衫脱了下来,抓在手里,露出了倒三角形,肌肉线条明显的后背,同时也露出了占据了整个后背的纹身,红色和蓝色拼凑成的图案,好像一条大狗,不过要肥上一些,如果硬要拿一种狗来比较的话,应该是阿拉斯加,或者大白熊之类的。 刘如意一哆嗦,慌忙将车门带上,虽然她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动作轻一些,还是发出了“咔”的一声,惹起了“纹身”的注意。 “纹身”回身看了一眼车子,竟然就这么着上身,直直的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意味莫名的笑,两块四四方方的胸肌,六块巧克力一样的腹肌与它们的主人一样,也在狰狞的笑着。 如果是在电视或者杂志上,看到这种轮廓清晰,线条明显的身材,刘如意一定会想入非非,哪天蒯鹏有了这一身“肌肉装备”,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此刻她只顾得上探过身子,在驾驶座的门上摸索两下,将所有的车门锁上,然后回到座位上低头坐着,眼角时刻注视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 刘如意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如果是平时,绝不至于这么惊慌,可是今天,她先是看到了整个后背的纹身,听到一声说不清狂躁还是愤怒的吼叫,再加上又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就变得不同了;她多么希望自己误会了“纹身”的方向,可是她分明瞥到他的脸在对着自己笑,因此,手机握在手里越来越紧,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 “蒯鹏怎么还没回来,不过他回来也就是一个人,他能打过他么,这个人这么结实!对了,还有那个陈皮,这是他老家,肯定有亲戚,是我想多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刘如意努力安慰自己,或许是精力太过集中,再抬头已经失去了“纹身”的踪迹,刚要松口气,突然,“啪啪”两声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响了起来。 “啊!”她的心几乎就要随着这一声惊呼喷出来,两只手按住了胸口,转头看去,那张脸竟然贴在了自己这边的车窗上,烟卷叼在嘴唇的一边,另一边的嘴唇向上翘起,像极了电影里的小流氓,不,他本来就是个流氓! 刘如意彻彻底底的慌了,哆嗦着拿出手机,偏偏手指不停使唤,连续两次没把屏幕划开。 “妻侄!干熊的你!”一声爆喝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是那么有力,那么温暖,蒯鹏的声音,不过随即,她更加不安,因为那个“纹身”不躲不跑,竟然就这么直直的走向蒯鹏,“难不成他要打人么?” (妻侄,方言,骂人的话;干熊,方言,意为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下去,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冲了下去,竟然抢在“纹身”前面,冲动蒯鹏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你你想干什么?”刘如意努力要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不过就是聋子也听得出她声音在颤抖,瞎子也瞧得清她的身子在哆嗦。 “纹身”噗嗤一笑,“美女,怎么称呼?” 刘如意自然不愿意回答一个流氓的话,可是不回答又生怕惹怒他,犹豫不定的时候,蒯鹏说话了,“刘如意。” “啊?”刘如意以为在叫她,转过头去,才发现蒯鹏的眼睛在看着那个“纹身”,脸上也没有紧张和愤怒,似乎是一种诧异,疑惑,鄙夷混杂在一起的表情,猛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是?” “蛆!”蒯鹏简洁有力的吐出一个字。 刘如意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脱口说了一句,“可是他一点也不像蛆啊,你不说他白白胖胖”自然,等她彻底清醒之后,剩下那半句,再也说不下去了。 “纹身”,也就是陈皮,终于搞清楚了状况,那个“蛆”说的应该是自己,跟着说:“谁说我像蛆!” 刘如意不愿继续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生怕引起不快,大方的伸出手,笑着,“你好,我叫刘如意。” “如意姐,你好,你好,小弟陈皮,叫我皮皮也行!”陈皮笑着,抬起手伸了过去。 大手抬到一半,就被蒯鹏横空伸出的手抢先握住了,“心领了,手就不用握了,你现在怎么成这b样了,又黑又瘦,跟他妈非洲鸡一样!” 陈皮反击,“非洲鸡总比蛆要强吧!” 刘如意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得强忍着,同时,她感觉此刻的蒯鹏有些陌生,然而,她又可以确定,只有此刻的蒯鹏是最最真实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平时,来来往往蒯鹏总是有很多很多朋友,他也好像和任何人都是亲密无间,可是,她却敏锐的察觉到那之间是隔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的,只有此刻,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在确认了这点之后,刘如意忍不住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想要看看他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不过二十六七岁,和蒯鹏一样,并没有那种自以为接近而立之年而特意做出来的压迫姿态,甚至多多少少还有点坏小子的感觉,五官相貌,如果用最最通俗的话来说,浓眉,大眼,高鼻梁,自然的不黑不白的肤色,眉毛浓是浓,却不是剑眉,而是一双弯弯的眉毛,配合着上翘的嘴角,总是笑。 这样一幅长相,不难看,但也仅此而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是棕色,亮晶晶的,下巴有些上翘,中间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小沟,就好像那些西方雕塑的下巴。 这种给人坚毅,果敢,倔强感觉的下巴应该是长在一张五官深刻的脸上才是绝配,可偏偏长在了陈皮这张脸上,或许应该说是“糟蹋了这个好下巴!” 刘如意只看了一两秒钟,就不敢再看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陈皮的胸膛和腹部。 “我只有一米六五,他跟蒯鹏差不多,这是因为身高的差距,我也不好总抬着头吧!”她这么跟自己说,可是不自觉的,又开始想,“如果蒯鹏有了这一身的肌肉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种想法,一发便不可收拾,连带着脸也红了,莫名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她用两只手扇着红扑扑的脸,“好热啊,晒死了!” “穿上你衣服,像什么样,黑了吧唧,瘦了吧唧,跟难民似的!”蒯鹏骂了一句。 “想脱你也脱啊!”陈皮不示弱。 “我你”蒯鹏自家人知自家事,穿着衣服,自己还能跟这小子比比,最起码自己长得不难看,身高也不差,可脱了衣服,自己那一身白花花,不软不硬的肉,还真没什么看头! “热就扇扇吧!”陈皮从背后拔出扇子递给了刘如意,到底还是套上了衣服,然后迈步向楼梯口走去,“上楼。” 眼看着蒯鹏也要跟上去,刘如意的心中天人交战,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算是对蒯鹏的不忠,应该被鄙视;可对面葡萄架上垂着的一串串葡萄,此刻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的风铃,无风自动,飘荡出清脆还带着酸甜味道的“叮当”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蒯鹏即将离开自己胳膊的范围的时候,拉住了他,再加上她从来没对蒯鹏提过要求,实在难于启齿,像个小女孩一样,红着脸,弱弱的说:“我想吃葡萄!” “吃什么!”明明一个疑问句,却被蒯鹏的高声变成了感叹句,不过也没办法,他被太大的幸福感包围了,他从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自己送给她礼物,除了最最廉价的发卡,皮筋之外,一律不接受,简直幼稚得像个小学生!现在竟然说想吃葡萄,尤其还是在“陈皮”这个他自认为潜在的对手面前,这巨大的依赖感,他如何能不幸福? 于是,紧接着,他又说:“这里不知有没有卖,要不回去买给你?” 刘如意用扇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葡萄藤。 “我刚才怎么没注意!”蒯鹏拍了拍脑门。 陈皮听到蒯鹏刚才的小高音,不知出了什么事,已经进了楼梯口,又退了出来,“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离开1 “那是谁家的葡萄,你认识不?”蒯鹏问。 “你是吃,还是带回去送人?”陈皮问。 “这破玩意送什么人,我吃!”天气的燥热,再加上陈皮形体的变化,蒯鹏愈发没好气。 刘如意听他这么说,心里暖暖的,如果他说是自己吃,那多难堪,可是她又担心蒯鹏的这幅语气,引起陈皮的不快,于是拉了拉他的胳膊。 陈皮倒是没什么反应,来到葡萄架下面,对着院子喊道:“三老爷,摘几串葡萄。” “剪刀在架子下面,自己弄吧,我睡会!”老爷子的声音传出来。 蒯鹏和刘如意也跟到葡萄架子下面,陈皮已经剪好了两串在手里提着,看着两个人问,“够了不?” “还能再抠点!这点够干嘛?”蒯鹏说着,不管刘如意怎样对自己使眼色,伸手接过剪刀,剪下一串,放在下棋的桌子上,然后继续,“咔嚓,咔嚓”的声音,说不上清脆,但此刻对于他来说,绝对悦耳。 “好了,好了,够了。”刘如意先是拉他的胳膊,最后忍不住叫了起来。 蒯鹏回头才发现已经堆了一桌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有点多,要不给咱三老爷放点钱?” “不用!”陈皮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那咱走呗?”蒯鹏又说c 刘如意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看我干嘛?”这次他是对刘如意说的,语气自然好得多。 “怎么拿?”刘如意的右手食指娇滴滴的指向成堆的葡萄。 蒯鹏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这样看自己,试探着问:“我昨天刚刷过车,袋子什么的全扔了,三老爷家有没有塑料袋?” “你没听人家说睡觉了!”刘如意说。 陈皮摇头,无奈的笑着,又开始脱上衣。 “你干嘛?”蒯鹏慌忙用手里的两串葡萄挡住刘如意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却瞪得像铜铃一样,灼灼放光。 “废话!要不你脱,还是她脱!”陈皮说着,已经把桌子上的葡萄裹进短衫里,包了起来,上楼了。 四楼,对于平时不锻炼的人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尤其蒯鹏不久之前刚刚爬过一次,到了三楼和四楼中间,他感觉自己就像刚刚追过兔子的猎狗一样,再也坚持不住,弯下腰,扶住膝盖,喘粗气,屁股却是故意夸张的撅着,挡住了整个楼梯,同时,也挡住了刘如意向上的道路。 这时,一阵淡淡的花香出现了,刘如意嗅了嗅鼻子,“茉莉?” 陈皮已经先一步到了四楼的家门口,打开门,笑着说:“有见地!” 到了门口,刘如意终于发现了香气的根源,在门口右边,放着一盆茉莉,盆是最普通的陶瓷盆,花却开得灿烂,层层叠叠,墨绿色的叶片中,白色,紫色的小花,星星点点,说不上是多还是少,也说不上是活泼还是恬静,但是,每发现一朵之前没有看到的,就会给人巨大的惊喜和满足。 “你怎么把茉莉放在门口,应该晒太阳”刘如意说着,又发现花盆上用水笔写着一行字,“此花已开光,动者死全家!” “这是” 刘如意觉得奇怪,还要问,刚才还在她身后“呼哧呼哧”喘气的蒯鹏突然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往屋里推,同时手掌不着痕迹握了握她的肩头,刘如意不傻,知道不能问了。 七月的下午,不论外面,还是家里一样热得叫人绝望,教导我们说“没条件讲究的时候不讲究,这条好做到,有条件讲究的时候仍然约束自己不讲究,这条不好做到”,很显然,蒯鹏的学习不够深入,不够彻底,他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然后关门关窗。 陈皮将抱着葡萄的短衫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转身又把门口那盆茉莉花端到阳台上,阳光最好的角落,在衣撑上摘下一件黄色老头衫,穿上,又重新蹲下,摸了摸土,拿起一块小毛巾蘸水擦拭叶片。 蒯鹏眼睛落在茶几上的一根长条状物体,伸手拿起来,“皮子,你还会吹笛子?” “这是箫!”陈皮头也不回的说。 “箫?你会吹么?”蒯鹏瞥见刘如意玉面透红,声音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学了大半年了,不过就会吹两首曲子,跟我三老爷学的!” “好的不学,学这玩意,你真行!”蒯鹏把那根箫翻来覆去看了两下,又放回桌上。 陈皮起身进了客厅,看着蒯鹏,表情有些严肃,“第一,我三老爷只会吹箫,第二,在那个时候,箫仅仅是箫,还没有赋予更多的意义!我去洗把脸,你们坐。”话音落下,人钻进了客厅旁边的洗手间。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好在屋里很快凉爽下来,刘如意的脸也恢复了正常颜色,这时候她才开始打量,屋子里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平左右,两头是卧室,中间南北通堂,南边是客厅,北边是餐厅,西北角是厨房,客厅里装饰得极其简单,地上是白色的地板砖,白色的墙,屋顶只是在四边简单的装饰了一下,沙发是多少年没见过的黑漆硬木沙发,茶几也是黑漆茶几,漆面已经有些裂缝,沙发对面是电视机,电视机一旁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人体穴位图,南北两个阳台,北边的阳台上还放着一个长条几,也是黑漆刷过的。 她发现每间屋子的门边都挂着一个小木牌,正要起身看个究竟,蒯鹏扫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凑到她耳边,说:“不要提茉莉花。” 气息粘在耳朵上,湿湿的,痒痒的,刘如意也顾不得计较,揉了揉,低声问:“啊?为什么?” “哎”蒯鹏叹了口气,才说:“那是梁就是他之前那个对象,说茉莉花不好养,后来两个人散伙之后,他就开始种” 这时候,洗手间的门一响,蒯鹏立刻拍了拍刘如意的肩头,用正常的声音说:“洗葡萄去,咱尝尝三老爷家的葡萄甜不甜,厨房在那边!”说着,伸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顺势倒在沙发靠背上,不过,紧接着,触电一般,整个人弹起,“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腰!皮子,这破沙发去年我就让你扔了,差点没要我老命!” “这是我爷爷还在的时候,亲手打的家具!”陈皮淡淡的说,然后在蒯鹏右手边的单体沙发上坐下,顺手将放在沙发扶上的一条小毛巾被搭在膝盖上。 蒯鹏慌忙站起,双手合十,“爷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大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是有意冒犯您老人家!” 刘如意“噗嗤”一乐,拿起两串葡萄,走向厨房,她看到小木牌上写着“五脏庙”,厨房里干干净净,筐子和盆她倒是一眼看到了,可是没有找到面,于是又伸出头,问:“面在哪里?” “要面干嘛?”蒯鹏问,显然,他平时没做过家务。 “用不着,自己家种的葡萄,没有农药,随便冲冲就好了!”陈皮笑着说。 刘如意点点头,她的确没有用面,却是仔仔细细把每一颗坏掉的葡萄摘下来,又认认真真冲了好半天,才放在筐子里,下面用盆接着,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人俏俏的立在一边。 “我尝尝咱三老家的葡萄甜不甜!”蒯鹏说着,摘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刘如意又转头看了看陈皮,“你也吃!” 陈皮“噗嗤”笑了,问蒯鹏,“你们俩平时也这样?” “哪样?”蒯鹏不解,刘如意也跟着疑惑。 “这么大的规矩!”陈皮说。 “哪有规矩?”蒯鹏问。 陈皮指了指刘如意。 蒯鹏大梦方醒,赶忙站起,“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刘如意,“来,如意姐,赶紧坐下,我帮你剥皮!” 刘如意的脸滚烫,她今天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坐在了蒯鹏的另一边,可心里又纠结了起来,“如果自己不吃,好像被陈皮说中了,可如果是吃,又显得太刻意了真是左右为难!” 蒯鹏没有给她做出决定的时间,已经将一颗葡萄紫色的皮剥掉,露出绿色饱满的果肉,送到她嘴边,满脸跑着眉毛,“如意姐,吃葡萄,我再给你剥!”说完,不由分说,将葡萄塞进她嘴里,又开始剥另一颗,看了一眼陈皮,“你怎么现在跟个老头子似的,膝盖上还搭着毛巾被!” “关节不好!”陈皮脸上挂着笑,显着颇有兴致的样子,看着两人的方向,只是不知他是在看蒯鹏还是刘如意,又或者是两个人。 蒯鹏不自觉把身子挺了挺,尽全力挡住刘如意,皱着眉头,似是心不在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肾气不足,你这就是肾气不足!” “去死,我洁身自好几年了,怎么不足!” “你以前欠的太多!”蒯鹏犹自不放松,又问:“对了,我问你,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去年白白胖胖的,多富态,多好!” “哪好?像条蛆似的!” “噗”刘如意刚送到嘴里的一颗葡萄,差点喷出来,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说:“你这个人真记仇!” “仇比恩容易叫人记住,一个人如果连仇都记不住,更不会记住别人的恩惠!” “有道理!”刘如意点头,她发现这个人似乎并不像蒯鹏警告的那样罪大恶极,多少有些忘形,顺嘴问:“那些木牌是做什么用的?”怕陈皮不明白,她还伸手指了指阳台上写着“观日听雨轩”的牌子。 “这个”陈皮的笑骤然变得有些落寞,眼睛出神的盯着那块木牌,“算是心理暗示吧,提醒我在什么地方就做什么事,省得脑子乱!” 刚刚开始蛰伏的时候,陈皮焦躁,痛苦,困惑,歇斯底里,那个人,连同和她有关的前尘往事变成一把钝刀,似扎似磨,要在他心脏的正中心打开一条对穿的孔道,碎肉带着淋漓的鲜血,痛不欲生;三个月,半年,一年,两年,一晃过去了,大功告成,孔道已经打开,尖刀在眨眼间,又变成了最最粗糙的麻绳,穿过心脏,结成圆环,缓缓转动,日以继夜,夜以继日,这是一种灰色的,叫人绝望的痛。 放逐,再放逐已经试过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不知道还要多久,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沉沦到黑暗之中,可痛依旧是痛,他绝望了,彻底绝望了,还剩下三种方法,最后的三种方法,第一,遁入空门,可惜无人指引,只得放弃,如此一来,只剩下两种。 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瓶酒,一把刀,酒壮怂人胆,无奈,酒量甚好,两瓶高度白酒下肚,才勉强微醺,胆气不够,到了引刀成一快的时候,他恐惧,迟疑,浑身,站在镜子前面,刀锋逡巡在脖颈和手腕之间,向下,再向下,到了肚腹之间,这是最后的两种方法。 从黄昏到深夜,酒气散去,头脑重新恢复清明,因为站得太久,他的脚后跟开始酸痛,他想到一个自己都觉得无耻的借口,“万一她回来呢?” “咣当”一声,刀子落在地上,他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开始鄙视自己,但总算活了下来,完整的活了下来,下楼,他要继续放逐。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一天,楼下那位离经叛道,一直被村里人视为异端的三老爷回来了,英雄惜英雄,异端重异端,两人一见如故。 三老爷一生漂泊江湖,以摆棋摊,看相为生,阅人无数,更写得一笔好字,经过一段日子相处,他老人家亲笔挥毫写就木牌,并传授奇术,“在厨房,只想着吃饭,在阳台,只想着观日听雨,在厕所” 开始的时候,陈皮依旧心乱如麻,他不免抱怨,一段时间过去,效果开始显露,虽做不到心如止水,但总算能得片刻安宁,大喜之下,他加紧修炼,一不小心,却走火入魔,出了岔子,一旦他无事可做,尤其还是独处的时候,心里便会生出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不自觉沉入情景之中,初时仅仅是默想;症状渐重,想到热血沸腾处,偶尔跟着吆喝一两句;到了现在,竟然发展到自己跟自己说话,而且是有问有答,甚至,要热热闹闹聊上半天,才会有所察觉。 有得必有失,世间安得双全法,但有一条生路,已属不易! 刘如意一知半解,不过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再问下去,笑了笑。 蒯鹏又剥了两颗葡萄,停了手,连盆带框子送到了刘如意面前,他这次可不是来吃葡萄的,却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相识多年,相知甚深,陈皮自然也明白蒯鹏不会是来吃葡萄的,但是摸不准什么事情,同样不好开口,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你扫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有时目光错过,有时又碰巧对在一起,终于“哈哈”笑了出来。 “说吧!”陈皮说。 “出去吧,别在家里待着了,我这边要人帮忙!”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蒯鹏见他语气好像没有拒绝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最好今天就跟我走。” “好!”说着,陈皮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向卧室走去。 “你干嘛去?”蒯鹏问。 “收拾衣服!”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客厅消失了。 蒯鹏和刘如意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带着感叹号的诧异。 “你不是说他不愿意出去么?”刘如意问。 “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别神经了吧?妈的,这是什么套路!”蒯鹏说着,站了起来,踱到卧室门口,看到陈皮当真在收拾衣服,一件一件叠得整整齐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离开2 午后,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经过白色地板砖和墙壁的反射,将陈皮包裹在一片璀璨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实,蒯鹏突然感到一些酸涩,眼前这个人,曾经骄傲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嘴上总是挂着几句话,“竖子不足与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果说上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就算是很客气的结束语了,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把曾经的骄傲置于何地? “咳咳”蒯鹏清了清嗓子,同时也是把自己从那种忧伤的情绪中拽出来,“皮子,你没事吧?”声音难免波动。 “什么事?” 蒯鹏喉结上下滚动,偏偏一个字说不出来。 陈皮仍旧在笑,在阳光中,显得明媚,单纯,就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孩子,明明遍体鳞伤,却咬牙不说疼;慢慢的,笑容失去了生命力,像面具一样,凝固在脸上,因为他发现蒯鹏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都过去了”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成了隐隐的尾音。 蒯鹏眼见老友如此,酸涩转为愤怒,“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那盆茉莉花是干嘛的,还不是怕她哪天回来,告诉她你还等着她!” “她根本不知道这里!” “你敢说没有万一的想法,盼着她哪天想方设法找到这里来!” “我” 事实俱在,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且无力,陈皮如何不知?然而,管得住嘴,管得住心么?他无时无刻不在纠结,他想走出去,可是又害怕走出去,他知道没几个人耐得住繁华,包括自己在内,就像蒯鹏所说,他怕那个万一,怕万一哪天她回来,自己连等待的立场都没有! 两人对视着,像两头刚刚搏杀过的野兽,屋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一阵脚步声,从客厅一直响到卧室,刘如意拉着蒯鹏,“怎么了,吵什么?” 蒯鹏不语,只顾横眉立目。 陈皮自觉家丑不可外扬,欠欠的笑了笑,“没事,如意姐,不用怕我挨揍,他打不过我!” “你”蒯鹏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对刘如意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吧。” 刘如意又看了蒯鹏一眼,出去了,不是不关心,而是明白关心也有进退,也有尺度,也有空间。 蒯鹏嘴唇蠕动,似是在纠结,终于,他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受不了。” 不好的预感萦绕在陈皮心头,不过犹自强笑,“我现在是金刚不坏之躯!” 蒯鹏的脸阴沉着,如鲠在喉,“梁淼早就结婚了,你们散伙之后,不到一年她就结婚了。” “跟谁?”陈皮想要说得慢一点,可是这两个字是像子弹一样射出去的,他想用最拿手的笑来掩饰自己的迫切,可是他发现原来笑也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你不认识,是她的同事。” “同事?”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既然已经说破,蒯鹏也就不再藏着,索性和盘托出,“去年同学聚会,见到了,那个人对她不错,比你会照顾人。”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你真的应该放下了。” 沉寂片刻。 “那就好!不像我,总是叫她等,一等就是六年,连好好说话都不会。”陈皮眼睛看着地板,已经没了焦距,犹豫着,“把你手机给我。” “我早就把她删了,你们俩散伙之后,我就把她删了。”蒯鹏说。 这是实话,虽然蒯鹏也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陈皮确有不当之处,不过谁叫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呢,所以哪怕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自己也会站在他一边,这是立场问题,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含糊。 “哎”这一声叹息持续了很长时间,陈皮梦呓一般的声音,似是在自语,“这笔债,怎么还” “你不欠她,是她把你耽误了!”这句话是吼出来的,蒯鹏恨老友的糊涂。 “也可能是我把她这一辈子耽误了!或许有的人是忘不掉的吧。”陈皮固执,宛如飒飒寒风中,枝头残留的一片黄叶。 蒯鹏只觉肺要炸了,转头瞥见床头放着烟盒,顾不得好坏,燃上一根,狠狠嘬了一口,又狠狠吐出,想要借此带走心中的熊熊怒火。 陈皮经过三年打熬,到底皮糙心硬了些,先一步还阳,“好了,我的事不说了,倒是你,姑娘人不错,会照顾人,对你也好,好好珍惜” “啪”门口有东西落在地上。 “怎么了?”蒯鹏慌忙转头出屋,见刘如意就在门旁,刚刚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红着脸,窘迫局促。 “我收拾屋子!”刘如意逃了,不过也是说到做到,先是将剩下的葡萄打包,然后开始打扫卫生,擦桌子,扫地,拖地。 蒯鹏纯粹一纨绔,倒背着手,这屋转转,那边瞧瞧,实在无聊,开始帮陈皮收拾衣服,衣服不多,之前的衣服为了避免睹物思人,陈皮早就扔光了,衣橱里都是这三年里新买的,蒯鹏又看不上眼,于是,装一件,扔一件,最后只装了几条内裤,两条大裤衩,两件汗衫。 衣服收拾完,陈皮拉开床下面的抽屉,整整齐齐摆满了书,各门各类,有各家经典,唐诗宋词,鬼怪神话,医书相书,当然最多的还是小说,言情小说,稍微留神,还会发现作者清一色是女性。 杜康解不了忧,倒是书籍倒是蕴含了作者的经验,心血,说不定能够给予希望和启迪。 陈皮开始收拾,找来绳子打捆,不一会,捆成了十几摞,还剩下一半。 刘如意也停止了打扫,和蒯鹏一起观看这个铁桶阵。 “这都是什么玩意!”蒯鹏随意翻了一本,撇嘴,“行了,以后再说吧。” 一个小时之后,地上水渍未干,刘如意却看清楚了所有木牌上写的字,阳台是“观日听雨轩”,洗手间是“忘忧地”,主卧是“趴鹰窠”,主卧对面的那间屋子堆满了健身器材,木牌上写的是“八卦炉”,她可以理解所有牌子的意思,除了主卧的那一块,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趴鹰窠是什么?” 这时候,陈皮和蒯鹏已经来回几趟,把书都堆进了车里,剩下背上一个瘪瘪的双肩包,露出半截箫身,手里托着那盆茉莉花,他将电闸落下,等着两人出来之后,锁上了门,一边下楼,一边说:“不是有卧龙,凤雏么?” “趴鹰?”蒯鹏和刘如意相视而笑。 楼下,车旁边,蒯鹏问:“是你跟着我,还是我跟着你,我想带如意姐到南边的植物园和银杏林去看看。” “我怎么跟你?”陈皮反问。 “开车啊,你的车不开么?”蒯鹏疑惑。 “卖喽!”陈皮说的很轻松。 蒯鹏吃了一惊,脱口问:“卖了?为什么卖?什么时候卖的?” 陈皮倒是显得很淡然,“没钱就卖了!去年十月份。” 打着车,空调送出阵阵凉风,蒯鹏突然回头,“因为孙磊去年带朋友来这里的时候,你没钱请他们吃饭么?” “你怎么知道他来过?消息很灵通啊!”答非所问,似是有意回避。 蒯鹏眼前浮现出去年年底同学聚会的场景,孙磊洋洋得意,添油加醋的描述着陈皮的窘迫,怒从心头起,几年历练出来的心境,破坏殆尽,“你就是一个傻逼!你不知道那孙子把你败坏成什么样!” “随便他说吧,反正那顿饭也是他掏钱,还能管得住人家的嘴么!” “你”蒯鹏还要说什么,刘如意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喘了口粗气,换了话题,“卖多少钱?” “十二万三。” “三十多万的车,开了四年,就卖十二万,我真是服了你了!”顿了一下,他又问:“还剩下多少?” “没了!我估摸着你应该来了,本来还想着如果你再不来,我就去找你要饭了!”陈皮又开始笑,像个阴谋得逞的孩子。 “你都干什么了!”蒯鹏并不是觉得一年花费十二万太多,只是他实在看不出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了。 “那一屋子健身器材,剩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没了,我不会花钱!” 听到这个答案,别说蒯鹏,就连刘如意也无法淡定了,她实在不能放心蒯鹏跟这种迷迷糊糊的人一起合作,同时,她也有些怀疑,这个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还真要叫蒯鹏小心一些。 多少年的老朋友,蒯鹏怎么会不了解,不过,还是难免气愤,逛植物园的兴致也消失无踪,叹了口气,“算了,今天不逛了,下次再说吧。” “好。”刘如意也看出形势,点头。 “等下,我得跟三老爷说一声。”陈皮说着,下了车,来到葡萄藤旁边的小院,敲了敲门。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老爷子打开门,“怎么,小子,今天还要下棋?” “不下了,三老爷,我要走了。”陈皮一边笑,递过去一根烟,帮老人家点着了。 老人笑呵呵抽了一口,不急不慢的说:“我觉着你小子差不多也该走了,好好干!” “好嘞!” “小子,看你该走了,再劝你一句,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这话说的!” “脚底下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别老是回头,多看看前面”三老爷说到这里,笑着抬了抬下巴,“你朋友过来了。” 陈皮回头,见蒯鹏正提着两个礼盒走过来,衣冠楚楚,人模狗样,来到跟前,“三老爷,我前两年来的时候,您老人家不在,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来得及多准备,这点东西是孝敬您的!” 蒯鹏是个博爱的人,如果他喜欢一个人,连带那个人喜欢的人,他也会喜欢,再加上刚才摘了人家那么多葡萄,他觉得这是礼尚往来,也省得陈皮就这么走了,心里不舒服。 “呦!真是好东西,又是人参,又是燕窝,我一个老头子用不着,赶紧拿回去!”三老爷将两个礼盒推了回去。 “三老爷,收下吧,就当是我孝敬你的,等我过年再回来看你。”陈皮接过礼盒,塞进了三老爷手里。 “那好,你们俩都好好干,都是好孩子!”老爷子这才笑呵呵的收下。 “那我们走了!”陈皮说完,和蒯鹏一起上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离开3 “你车上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是给三老爷准备的吧?”陈皮问。 一句话,算是捅到了蒯鹏的肺管子,立时抱怨起来,“废话!我现在除了知道他是三老爷,连他贵姓都不知道!这是我帮人家准备,看她未来老婆婆,老公公的,可是人家不稀得要!” 刘如意翻了翻白眼,没言语,陈皮察言观色,没再问下去。 “现在没事了吧,直接走了。”蒯鹏问。 “还没跟我奶奶说呢。”陈皮又说。 蒯鹏一拍脑门,“今天气糊涂了!后备箱里还有几盒干货,待会你拿下去吧,我就不下车了,省得跟着你挨批斗!” “别介,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有你在,还能帮我分担点!”陈皮的表情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悲凉,有多悲凉。 “去死,我现在连我奶奶都躲着,凭什么跟着你挨骂!你还是自己去吧!”蒯鹏说着,踩下了油门,车子行驶起来。 陈皮的奶奶也在这里小区里,只相隔几栋楼,蒯鹏也知道所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也就到了,蒯鹏停住了车,按下开启后备箱的按钮,两眼一闭靠在了座椅上装死。 陈皮见他下定决心,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从在后备箱里提着礼盒,开始敲门。 “谁?” “我。” 开锁声音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一头银发,脸上散布皱纹,气色却是不错,见了陈皮,也不见笑摸样,“你这是干嘛?” “我要上班去了,跟你说声。”陈皮扫眉耷拉眼,一副孙子的嘴脸。 对啊,本来就是孙子啊! 老太太阴沉着脸上下打量几眼,叹了口气,“进屋,有话跟你说。” 陈皮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不愿意进,但是不敢,一步一步,往院子里挨。 院子里干干净净,墙角种着寻常的花草,伸出的屋檐遮住了一半院子,里屋门旁放着一张躺椅,老太太往躺椅上一坐。 “东西放哪?” “放哪都行,扔了也行!”老太太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陈皮不敢言语,推开屋门,把东西挨着墙角放着,顺手摸出一个马扎,离着老太太远远的坐下,几乎就算是贴着大门。 “到哪上班去?”老太太问。 “跟蒯鹏干,他那边缺人,要我过去。” “哪个蒯鹏?” “就是大鹏!” “哦。”老太太答应一声,愣了一会,后背从椅背上离开,坐直身子,“哎” 陈皮一听到这个“哎”,头皮立时开始发麻,他知道老太太这是要开始了,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平时这老太太都是要多多少少铺垫一下,怎么今天就单刀直入了呢?略一寻思,转过味来,估摸这是老太太觉着自己要出去,打算一次把自己纠正过来,于是他开始不住的点头,嘴里说着“是,我知道,一定尽快,一定,放心吧” 三年前,老太太第一次听到陈皮保证的时候,还当话听,可连着被忽悠了三年,哪还会信,越看他这个样子,越是来气,“哼”了一声,“别我一说话,你就好好好,是是是,我说的都是老理,哪句话不对!你说你三十的人了,哪还有不结婚的!你看看左邻右舍,到我这个年龄谁没抱上重孙子,前两天,你爸妈回来看我,我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他们说管不了,他们管不了你,就得我管”说着,老太太的眼睛红了,开始抹眼泪。 眼见老太太的反应实在激烈,陈皮手足无措,一,他怕要是把她老人家气个好歹,他爹跟他拼命,二,也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听到这些话,平时的不耐烦少了,补上了一些酸涩,于是慌忙站起来,拍打着老太太的后背,“你哭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我出去就找,今年年底行不,年底结婚,明年五月份让你抱上重孙子,行不?” “你也别说了,你就是骗我,哎,也不知道咱老辈干什么丧良心事了,怎么你到这个年龄不结婚,你说等过几年,我见你爷爷怎么说” 陈皮见老太太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越来越激动,终于忍不住嚎了起来,“行了,你别哭了,其实我已经找好了都!” “熊孩子,你别骗我老太太了,你嘴里没实话!” 此时此刻,陈皮终于体会到放羊孩子的悲哀,灵光乍现,他想到了车上的刘如意,硬着头皮,“别哭了,跟你说实话吧,今天就是她来接我上班的!” 老太太的脸说变就变,最后一滴泪珠顺着眼角的皱纹还没流到鼻子,哭声已经停住,“你说真的假的,那她怎么不进来?” “还没见过我爸妈,直接见你,不合规矩,再说人家姑娘脸皮也薄!”陈皮胡诌。 “那我去看她!”老太太说着,撑着扶手就要站起来。 陈皮好悬没气笑出来,老太太这会子倒是懂得变通,手上没敢闲着,慌忙将老太太按回去,咬着牙说:“可不敢!你要是看她,折她的寿,你坐着吧,我让她进来看你,行不行?” “那你还不快去!” “好。”陈皮答应一声,退了出来,关上门,心中发苦,“估计跟蒯鹏借钱没问题,但是借对象,倒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借么?” 陈皮这边战况激烈,外面的两个人也没闲着,他前脚刚下车,刘如意就说话了,“你确定他对你说的都是真话?” “你什么意思?”蒯鹏眉梢挑了挑。 “我不是说他一定骗你,就是怀疑,十多万,买了几个健身器材,就没了,你就不想想?” 如果是见到陈皮之前,蒯鹏看到刘如意这样为自己着想,一定会感动,可是现在,他心里却是酸楚,烦躁,压抑,混合成了一种说不出的苦涩的滋味,自然也就没耐心听她说下去,“行了,别说了,我信他。” “我是为你好,怕你被骗了。” “我说了,不用你管!” “你不可理喻!” “我乐意!”一句话出口,蒯鹏立时后悔,慌忙拉住了刘如意的手,“对不起啊,我心情不好,你现在不了解他,等你以后了解他之后,你就会知道,陈皮这个人实在太骄傲了,他从来就没把钱当回事,当年上学那会我们俩一起做买卖,说好的平分,到最后基本上都是我花了。” 刘如意没有过这种朋友,自然也难以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是看着蒯鹏的样子,心里难受,悄悄转移了话题,“你爸为什么这么看好他?” “谁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俩一起做事情,是挺合适的,我这个人懒,但是我愿意相信别人,可他,一般不相信人,如果赶巧,他相信的人也相信他,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做好!而且他运气也好,总是会有人出来帮他,当年他退学之后,养车那时候,他说过” 蒯鹏正说得起劲,看到院门推开了,陈皮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忙放下玻璃,“好了吧?” 陈皮摸出烟卷,颇为惆怅抽了一口,目光闪烁,青烟从鼻子里缓缓溢出,难于启齿的样子,“大鹏,咱是不是哥们?” “我x,你想干嘛?”蒯鹏骂了一句,哥俩相知甚深,他知道,如果不是石破天惊的事情,这货绝对不会这幅语气。 “咳咳,那个咳咳,把如意姐借我用一会!”陈皮似乎是怕院里听到,凑近了一些。 “我x,滚熊,你个妻侄” 蒯鹏还没骂完,就被陈皮捂住了嘴,“你别骂,听我说,今天老太太忒激动,不糊弄过去,我怕把她老人家气个好歹!” 接着,他又看向刘如意,“如意姐,算是帮兄弟一把,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绝对不皱眉头,行不行?” 刘如意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自己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蒯鹏本就担心刘如意和陈皮之间发生什么,自然不肯答应,掰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骂:“这事你想也别想,该死哪死哪去!” 陈皮又求了半天,见蒯鹏还是不松口,也急了,“我x!蒯大鹏,你他妈就不是人!帮这点忙都不行,拉倒,我不走了,你赶紧给我滚,这辈子别让我看见你!还有,要是因为这事把我奶奶气个好歹,你就等着我们一家人跟你拼命去吧,把你家房子都给点了,熊玩意!”说完,一手卡着腰,狠狠啐了口唾沫。 蒯鹏听到这,也真怕把老太太气着,不敢言语了。 刘如意看在眼里,犹豫了下,“大鹏,要不我跟他进去吧,万一把老人家气个好歹,真不好,反正也就这么一会!” “什么一会!刘如意,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蒯鹏怒道。 “蒯鹏,你是不是有病,我这是帮你” “如意姐,别理他,这孩子就是有病!”陈皮赶忙向副驾驶的车门走去。 “你滚!”蒯鹏跳下车,抢先冲到车门前边,隔开陈皮,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叹了口气,“我答应,不过先说好,不许拉手,不许你碰她!” “废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陈皮胸脯拍得山响。 蒯鹏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两趟,一声长叹,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抓紧时间!” “好嘞!”陈皮拉开车门,刘如意下了车,脚步声响起,开门关门声之后,蒯鹏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这姑娘真俊啊!” “废话,我看上的妮,能不俊么!”蒯鹏越想越不放心,高抬腿,轻落足,来到门边,趴着门缝,向里面看去。 两人进了院子,陈皮略略滞了一下,躺椅已经消失不见,老太太眉梢眼角带笑,和蔼可亲的端坐在一张矮凳上,面前放着一个八仙庆寿的茶海,茶叶经过热水的冲洗,馥郁的香气激发出来,随着蒸汽袅袅上升,充满了整个小院。 这个茶海是陈皮的父亲几年前搬回来的,不过老太太闲麻烦,一直没用过,按说应该落满灰尘才对,陈皮实在想不出老太太是如何能这么快就清理出来的,当然,更想不出这老太太的情绪怎么就能够这么收放自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陈皮神算 “奶奶,这是刘如意。”陈皮介绍。 “奶奶。”刘如意甜甜的叫了一句。 “闺女真俊,快过来坐。”老太太说着,利索的站了起来,把刘如意拉到眼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又把她按到旁边的矮凳上,抓着的手一直没松开。 刘如意从没被人这么看过,更何况她知道自己虽不伪劣,但绝对假冒,所以心里是虚的,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手不知该放哪里,就是局促的坐着。 陈皮只想尽快结束,所以抢在老太太说话之前开口了,“奶奶,你也看见了,放心了吧?天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熊孩子,这会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早知道急,我重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老太太不悦,骂了一句,不过,当她转头看向刘如意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要多舒展,有多舒展,表情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如意啊” 陈皮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乐,“平时钥匙放哪转身就忘,这会子记性倒是不错!” 老太太白了陈皮一眼,又看向刘如意,“如意啊,我知道你们上班都忙,不过呢,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没事让皮子带你回来看看,再过两个月,南边银杏林就黄了,多少人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一定想着过来。” “奶奶,都得上班,哪有那个时间,行了,天不早了,我们走了。”陈皮又催促。 老太太不说话,就看着刘如意。 刘如意硬是逼着自己笑了笑,“行!奶奶,你放心吧,到时候他要是不带我来,我就自己来看你。” “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太把刘如意抱进怀里,眼睛又开始红了。 陈皮的心里跟着泛酸,他看到刘如意的眼睛也红了。 “皮子,天不早了,咱赶紧走吧!”蒯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把门推开,冲了进来。 老太太一愣,张嘴就骂,“你个熊孩子,进来连声奶奶不叫,还有没有规矩!” “奶奶!”蒯鹏老老实实叫了一声。 “行了,你们有事忙去吧,没事想着回来看看,下个月,银杏林就黄了。”说完,老太太摆了摆手,站起来,进屋了。 “哎,咱们走吧。”陈皮挥了挥手。 蒯鹏拉着红了眼圈的刘如意出了院子。 上了车,谁也没有先开口,好半天,刘如意叹了口气,“老人家也不容易,皮子,你也应该替老人家想想!”她听蒯鹏和奶奶都叫他“皮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陈皮没来得及说话,蒯鹏先叫唤开了,“他奶奶是老人家,我奶奶不是老人家,他奶奶不容易,我奶奶容易!” 刘如意自知理亏,不敢言语。 蒯鹏赌气似的,一脚油门踩下,车子飞出了小区南门,或许是脑子里下意识还想着植物园和银杏林的事,所以车子左转,向东边行去。 陈皮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看到蒯鹏眉头紧锁,耷拉着一张脸,轻轻一笑,优哉悠哉,“大鹏,你的生日是九月初八吧?” “干嘛?”蒯鹏不耐烦的问。 “你这会脸发白,印堂发黑,又是单月生人,走这条路不合适。” “你还懂这个?”刘如意诧异,随即想起刚才在床底下看到的那一堆相面的书,又问:“你是自己看的书还是跟人学的?” “我三老爷以前在天桥底下摆棋摊,兼职看相,跟着他学了点,另外呢,闲着没事,自己也买几本书,看了看,怎么?要不要我帮你们看看合不合?生辰八字,看相,摸骨,就是星座,血型也可以!” 蒯鹏啐了一口,“他懂个屁!在家里待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半仙了!我脸发白,印堂发黑,还不是被你们气的,今天我就走这条路,非要看看怎么不合适!” “随便你!”陈皮闭上眼睛,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不过片刻之功,又沉入自己的幻想之中。 这是昨天下午开始的故事,莫拉西比蒂科苏欧斯托星人为了占领地球,发射了一枚高密度硅胶炮弹,好像鸡蛋壳,把地球和大气层隔绝开,地球上残存的氧气仅仅能够维持六个小时,各种高科技武器又不能动用,因为距离地面太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球上的生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时候,凭空一道白光,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出现在陈皮面前,老人家松形鹤骨,头戴南华巾,身穿青色道袍,脚下云字履,手拿浮尘,相貌是好相貌,只是形容过于憔悴,“皮子,现在天界与魔界大战,这莫拉西比蒂科苏欧斯托星人就是魔界的爪牙,妄图以地球作为跳板,打开进入天界的通道,现在只有你能拯救地球,拯救天界了!” “我?”陈皮不敢置信。 “对,机缘巧合之下,你的体内存有一道混沌之气,只有这混沌之气才能克制住魔界之人的魔气!” 陈皮当仁不让,“老人家,您说吧,我现在该怎么做?” 老人家随手一挥,立时霞光万道,一本书,一件火红色战袍浮在空中,“时间紧迫,这无字天书和九霄赤龙铠二者选其一!” 陈皮一怔,随即了然,“我明白了,选无字天书就是法师,选九霄赤龙铠就是战士,老人家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老人家满意一笑,“果然不愧混沌之气的拥有者,一眼便看出端倪,快选吧!” “老人家,我有选择困难症,不如你帮我选吧!” “哇呀呀,气死我了!各种机缘难以外道,必须你自己选!” 陈皮着急啊,冷汗直流,双拳紧握,眉头也锁在一起,不自觉脱口问出,“x!法师还是战士呢?” 刘如意不知在想什么,正出神的看着窗外,乍然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懵了,回过头,“你说什么?”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陈皮眨巴眨巴眼,刺眼的阳光,发动机的轰鸣,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用选当法师还是战士了!” “他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刘如意但觉心中升起一层凉意,转头看向蒯鹏,眼睛带着无法掩饰的怀疑。 蒯鹏似是一心一意揭穿陈皮的谎言,开车时候格外留神,眼看着这条路马上到头,前面就连上南北向的国道,松了口气,“怎么样,我就知道他胡扯,这条路不是到头了!” 正说着,车子驶过了一条小沟,颠簸了一下。 蒯鹏见刘如意看着自己,安慰起来,“怕什么!要是过条沟就算倒霉的话,那我也能掐会算了!” 话音未落,车子里突然“哔”了几声,声音不大,蒯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踩住刹车,拉起了手刹,“妈的!” “怎么了?”刘如意脱口而出 蒯鹏推开门,低头围着车子转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车上,“轮胎扎了!” 车里静了片刻,刘如意问:“怎么办?” “补呗!”蒯鹏说完,才发现她的目光其实是看着后座的陈皮,明白这句话不是问自己,于是,也跟着转过头。 陈皮眼角带笑,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急不慢,“多亏是轮胎扎了,事过去了!前面五十米,路南忘了你不分东西南北了,就是右手边,有一个补胎的。” 车子缓缓行驶,不远,一个小店,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两个猩红大字,“补胎”。 “还真有补胎的!”刘如意忍不住叫了起来。 “废话,他家离这才多远,能不知道!”蒯鹏说着,把车拐了过去,停在门口。 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中年人走了出来,歪着嘴叼着烟,衣服的颜色完全隐没在一层黑漆漆的油腻下面。 “补胎!”蒯鹏说。 中年人点点头,从屋里拖出各种工具,忙活起来,三个人进了屋,屋里又脏,又潮,正中放着一张长连椅,红色的漆掉得差不多,木材上黑漆漆,油腻腻,所以只得站着。 蒯鹏眼睛看着路边的隔离带,“这个隔离带有问题,店门口没留口,得绕,太麻烦,一不小心,还容易错过去!” 陈皮笑而不答。 过了一会,刘如意问:“你真会看?”她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跟陈皮说话,可是实在忍不住好奇。 “一点点,不是太准,今天运气好而已。”陈皮叼上一支烟,翘起一边的嘴角。 “我怎么就不信呢,这中间肯定有道道!”蒯鹏伸手在陈皮的兜里摸出烟盒,也点上一支,抽了一口,啐了一口,“什么他妈破烟!” 十多分钟,轮胎补好了,蒯鹏看了一眼,点点头,“多少钱?” “五十!”中年人狮子大开口。 “什么?五十,你怎么不去抢,别的地方最多二十!”蒯鹏叫道。 刘如意见势不好,也要上。 中年男人倒是很淡定,“我这是进口胶。” 蒯鹏还要说话,陈皮拉了他一把,眨眨眼,息事宁人的态度,“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啊?能消么?”蒯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保证!” 蒯鹏横了中年男人一样,从手包掏出五十块钱,甩了过去,拉着刘如意出去了,陈皮对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上了车,他见蒯鹏脸色还是不好看,说:“五十块钱买平安,你还想什么!” 刘如意也说:“是啊,大鹏,笑一笑,别拉着脸,不好看!” 蒯鹏还想继续深沉一会,以便博得更多的关怀,可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呼啸着飞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进城 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坠,像一个不甘心就此退场的斗士,竭尽所能发出了一天之中最绚丽的色彩,于是,云朵成了红色,大地变成了金色。 陈皮目视夕阳,无限感慨,“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车子进了市区,第一站购物中心,因为陈皮的这身打扮实在影响市容。 五点来钟,正是晚高峰,购物中心又坐落在t市的正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路上车子排成长龙,路边行人穿梭如织,摩肩接踵,人声,车声汇聚在一起,纷乱嘈杂,短短几十分钟的车程,却好像穿梭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蒯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围着购物中心寻找车位,心里急躁,嘴上骂骂咧咧。 陈皮呢,也没闲着,趴在车窗上,东瞅西看,不久之前的落寞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灼灼放光的双眼,好奇宝宝一样,开始的时候,看车,看楼,慢慢的,男人的本性发挥作用,注意力转移到“短衣襟小打扮”,露着大白胳膊,大白腿的姑娘身上,越演越烈,不时惊呼。 “妖魔横行,世风日下啊,这种打扮也能出门!”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大鹏,你看那个女的,她穿没穿裤子?” 刘如意恨得牙痒痒,“这是什么人啊!刚才还要死不活的,现在又”眼见蒯鹏当真转头,伸手在他腿上拧了一把,“看什么看,好好开车!” “哎呦,疼!”蒯鹏大叫一声,把怒火发泄在陈皮身上,“你自己看就行了,别嚎,影响我开车!” 陈皮讪笑,“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一年多没进城了,平时在村里,五十来岁就算是风华正茂,哪见过这么多姑娘!” “进城!”蒯鹏“噗嗤”一乐,“这两个字我得多少年没听人说过了!” 陈皮像是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眯缝着眼睛,“我跟你们说啊,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寻思第二天到镇上找个正儿八经的理发店剪个头,结果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你真假的啊,至于么!” 过了一会,刘如意问:“对了,你们干嘛都叫我如意姐,我又没你们大!” “这是我们对女性同胞口头的尊重!”陈皮天真无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口头的尊重?人家不都说发自内心的尊重么?”刘如意一时不察,顺嘴说了一句。 “如意姐,咱才认识了一下午,你就叫我发自内心尊重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陈皮阴谋得逞,哈哈大笑。 “你”刘如意被噎住了,同时,心里有了定论,“这人是个怪胎!” 二十多分钟,蒯鹏仗着自己车好,没人敢碰,终于抢到一个车位,熄火,下车。 陈皮刚推开车门,正巧,两条大白腿带着一阵浓郁的香气,从眼前飘过,那香气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拂过他的鼻尖,搔动了他的小心肝,“砰”车门重新关上。 蒯鹏和刘如意不解,等了片刻,还不见他下来,忍不住,蒯鹏敲了敲玻璃,“你还不下车!” 车门开了一道缝,露出陈皮带着羞赧的半张脸,“那个你们先上去吧” “你又要干嘛,大热天的,赶紧走,待会店里忙了!”蒯鹏不耐烦。 陈皮眼见一个兄弟反应迟钝,一个“兄弟”又反应太过机敏,恨恨道:“说了让你们先走,你们就先走!” 蒯鹏哪在乎他的威胁,一把拉开门,“你走不走”一眼扫到陈皮腹部之下的异变,噗嗤一乐,关上车门,转头对刘如意说:“你先上去吧!” “怎么了?”刘如意疑惑道。 “他晕车了!”蒯鹏胡诌。 “晕车?那我去买水?”刘如意爱屋及乌,也是怕人家抱怨招待不周。 “你”蒯鹏不好说下去,干脆推了她一把,“不用你问了,赶紧上去吧!” 刘如意迷迷糊糊,“那我到四楼等你们。”走了。 过了几分钟,陈皮重又推开车门,连热加恼,整个人像蒸熟的螃蟹,周身还带着袅袅蒸腾的热气,第一反应,提了提自己蓝底带着大白花的裤衩,见蒯鹏怪笑,骂道:“笑屁!年轻人,火力旺!” “哈哈!我真服了你了!” 进了购物中心,凉风习习,人声不似外面鼎沸,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终于松弛下了紧绷的神经,享受这短暂的轻松惬意。 陈皮的一身造型,土是土了点,不过,如果仅仅是他自己,也不会有人注意,毕竟大家都很忙,可偏偏他跟衣冠楚楚的蒯鹏走在一起,结果是两人走到哪里,就把路人的眼球吸引到哪里,更可气的是,他还不自知,一路上东瞅西看,什么都好奇。 蒯鹏实在觉得脸上无光,不断催促,“行了,行了,待会给你买了衣服再看!” 上了扶梯,陈皮的眼睛仍旧不老实,嘴里还哼唧。 蒯鹏拉了他一把,低声问:“皮子,你帮我分析分析,刘如意她喜欢我不?” “什么意思?”陈皮一愣。 “她不见我爸妈,还从来不要我给她买的东西!” “不会吧?不跟你回家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不要东西,傻么她!”陈皮嬉皮笑脸,又说:“不过,你要是实在想给人买东西,那就给我买吧,你买什么,我要什么,我不嫌贵,不嫌多!” “你正经点!” “那你问她去啊!” “我要是能问出来,还找你商量!”蒯鹏脸上阴晴难定,似乎下了莫大勇气,问道:“你说现在两个人相差六七岁,不算大吧?” “人差几十岁的,不照样过日子!”陈皮不以为然。 “那要不就是我一直说我一米八三,其实只有一米八一?” “你有没有这么不自信!谁会这么无聊!”陈皮翻了翻白眼,紧接着威胁,“我不管你一米八几,反正我是一米七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哥俩都是一样的嘴脸,对外谎报两公分的身高,如果蒯鹏降了两公分,他自己的真实身高也要显现出来,是以不满! 到了四楼,哥俩在一家女装店门口碰到了刘如意,蒯鹏趁机摆脱陈皮,上前抓住她的手,“有没有看上的,我买给你。” “没有!”刘如意回答的坚定。 “真没有?我看这件挺不错啊,试试?你也总不能到哪都穿着咱们店的工装啊!”蒯鹏伸手摸了摸穿在假人身上的咖啡色套装,刚才一路走来,他已经注意到刘如意在这件衣服前停了许久。 “我说了没有。”刘如意甩开手,眼睛瞪起来,隐隐有寒意射出。 蒯鹏还要再说,陈皮适时的用自己粗壮的胳膊揽住了他,“她不要,我要,走,咱们看男装!” 蒯鹏有心挣扎,可力量实在悬殊,陈皮的胳膊好像钢条一样,缠住就别想掰开,几乎就是拖着他进了一家男装店。 三名店员见二人这样一幅亲密的样子,面面相觑,趑趄不前。 “几年不出门,还知道什么是好东西,这间店是这一层最贵的一家了!”蒯鹏嘟囔。 好半天,一个苹果脸的小姑娘迫于无奈,才迎上前来,“你好,请问是哪位需要” 陈皮似乎是生怕抢不到,不待蒯鹏说话,便指着自己,“我,我需要!” 姑娘不知想到什么,脸微微一红,“请问是上衣还是裤子?” “全套!”陈皮又说。 “噗嗤”这一下,除了姑娘和陈皮,全喷了出来,恰好,刘如意走进来,看到这幅场景,也不愿靠得太近,不远不近的站着。 陈皮头上箍着一个黑色的发卡,把头发束向脑后,上身一件白色的老头衫,一条蓝底大白花的沙滩裤,露出两条毛乎乎的腿,脚上一双蓝色塑料拖鞋,脚趾头还不老实的动弹。 姑娘上上下下打量着,实在摸不清这位客人的风格,说实话,若不是旁边跟着的这位,自己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刘如意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小姑娘招呼过去,指了指一条卡其色的修身长裤,“找个他穿的号。” 小姑娘好似解脱了一般,忙不迭问了陈皮裤长,腰围之后,找到了两条,连颜色都来不及分辨,递了过去,一条黑色,一条卡其色。 眼看着陈皮进了试衣间,蒯鹏终于松了口气,“幸亏有你啊!” 刘如意笑笑,“我实在怀疑他到底行不行,怎么感觉这么不着调!” “你知道他的生日是几号么?”蒯鹏叹了口气,答非所问。 “几号?” “69” “这里这么多人,你乱说什么呢!”刘如意红着脸,低声怒斥。 “我是说六月九号,你以为是什么!”蒯鹏坏坏的笑着,又说:“其实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生日的时候,跟你的反应一样,感觉这个人是注定” “行了,别说了!”刘如意见他还要说下去,一把抓住他肚子上的肉,拧了起来。 “疼疼,听我说!”蒯鹏用自己的两只大手包裹住那只白嫩的小手,“皮子确实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傻乎乎跟个神经病一样,有时候又精明冷静的吓人,以后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 “但愿吧!” 陈皮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两只手拉着裤腰,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三名姑娘却是美目放光,原来,经过这一年的锻炼,陈皮腿部的线条清晰可见,臀部也高高的翘着,之前穿着那条沙滩裤,只是显得臃肿,此刻这条修身的长裤完全将这些优点凸显出来。 苹果脸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瞬间找到了灵感的艺术家,小跑两步,取下一件修身条纹短衫,递了过来。 陈皮怕麻烦,有心当场就换,又觉不雅,重新进了试衣间,速度很快,一出一进,前后加起来十多秒的时间,这件短衫的袖口是收口的,正好箍在他隆起的肱二头肌上,胸膛耸起,从后面,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出背部的线条。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的他和刚才进来时候,绝对是判若两人,长发别在头顶,不仅不显得邋遢,倒是多了几分潇洒和不羁。 三名店员的眼睛一眨不眨,刘如意也有意无意多看了两眼,蒯鹏自问,绝对穿不出这种效果,心中泛酸,“确定是这身了?” “等!”陈皮突然摆手。 “还怎么了,你也就长得这个熊样,不好看也不能怪衣服,怪你自己的脸!”蒯鹏酸溜溜的说。 “不是,是这条裤子不舒服,有点紧!”陈皮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可能是你之前没穿过修身款的衣服,慢慢就习惯了。”苹果脸小姑娘帮着陈皮整了整裤子的后腰,手掌有意无意的在他的屁股上抚了一把。 刘如意也前后打量了一阵,点着头,“我觉得挺合适,大鹏,你看呢?” “看什么看,那熊样,谁”蒯鹏发现三名店员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怎么友好,适可而止了。 “我自己穿着我不知道么,就是紧!” 见他还这么说,剩下的五个人都有了一个想法,“他这是嫌贵了!” 三个店员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终究经验丰富一些,重新打量了陈皮一遍,终于发现了端倪,“先生,可能你穿修身的裤子都会觉得有点紧,不过不明显,没事的。” 陈皮终于碰到了知己,“真的不明显?平时看不出来吧?” 姑娘红着脸,抿嘴一笑,“放心,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那你是仔细看才看出来的么?”这句话陈皮放在心里,没问出来。 接下来,又拿了一件短衫,一条裤子,蒯鹏拿着钱包,要去结账,刘如意接过他的钱包,离开了。 蒯鹏看着三位姑娘围着陈皮,横看横不顺眼,竖看竖不得劲,低低的嘀咕:“金玉其外!” 过了一阵,最后看出端倪的那名姑娘趁着两位同事离开,对陈皮小声说:“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 蒯鹏正听到这一句,心里暗骂,“牲口!刚出来就要无耻了!” 陈皮点点头,“麻烦拿张纸给我。” 姑娘的脸微微有些变色,不过似乎还不甘心,又说:“用你的手机记。” “我没有手机!” “你”姑娘闹了个大红脸,懊恼的走开了。 蒯鹏原本因为吃不着葡萄,心里不是滋味,眼见自己兄弟竟然放弃了这个机会,颇为满意,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拒绝得好!” “拒绝什么?”陈皮不解。 “没记她的手机号啊。” “我确实没有手机!” “你的手机呢?” “去年你去之前我刚卖了,你那顿饭吃的就是我的手机!” “这么说待会我还要给你买手机?”蒯鹏的眼睛里有两团伙在烧。 “放心,我不要那个什么黄瓜,茄子的,听说老是爆炸!你给我买个国产的就行,我支持国货!” 接着,蒯鹏和刘如意又带着陈皮买了两双鞋子,带着他剪了头发,最后到了二楼的手机卖场,服务员问陈皮需要什么样的,一句“大的”立时又招来了满场的鄙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刘如意的纸条 从购物中心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斑斓的广告牌,霓虹灯和红色的车尾灯一起,组成了一个彩色的世界。 陈皮剪短了他的发,又换了洋气的新衣裳,心情大好,“现在去哪?还要给我买什么?” “去个屁,回店!”蒯鹏嘟囔了一句,当先上车。 车上,陈皮慎而慎之的拿出自己的发卡,神情郑重,严肃,“如意姐,第一次见面,没什么东西送你,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刘如意有些尴尬,不接显然不合适,可接了,自己要那东西有什么用,更何况还是他带过的! “行了,想扔自己扔啊!”蒯鹏一语中的。 “哈哈!”陈皮笑着倚在靠背上,时间不大,发卡找不到了。 蒯鹏的餐厅距离这里不远,平时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可此时非彼时,车轮子一圈一圈的往前挨,硬是挪腾了一个小时,下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趁着路上没事,蒯鹏把这次华龙集中采购的事情说了一遍。 餐厅周围店铺林立,有商场,有饭店,有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十分热闹繁华的所在。 蒯鹏在门口停住脚步,特意回头警告,“皮子,我知道你现在是一把干柴,但是绝对不许惦记我店里的小姑娘,要不以后不好管了!” “我属兔,所以不吃窝边草!” 陈皮从门口开始就仔仔细细打量,玻璃门擦得跟没有似的,不用猜也知道,一准有不少人在这里碰过壁,地上,黑色的方砖光亮整洁,将人影照得清清楚楚,屋顶上一层磨砂玻璃,有些地方还缀着一些毛绒玩具和装饰品,小桌,大桌,方桌,圆桌既不拥挤,也不显得空旷,显然是动了一番心思。 这个时间,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一桌一桌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拿着号等着,蒯鹏和刘如意两个人进了店,立刻进入了角色,陈皮先是傻傻的跟在两人身后,后来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后,他选择了蒯鹏,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话,好半天,实在忍不住,拉了拉蒯鹏的衣服,“大鹏,我坐哪儿吃饭?” 蒯鹏看着他,就像看傻子一样,“你还真把自己当客了!” “就算不是客,你也得让我吃饭啊,要不你给我钱,我自己出去买,我身上就还这点钱了!”说着,他从背包里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皱皱巴巴的钞票,青山绿水都有,只是没有红花。 正巧这时候,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服务生从眼前晃了过去,脚步如飞,见到蒯鹏只是说了句“大鹏哥回来了”就要飞走。 蒯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小龙,你到厨房找点压饿的东西,给他送到”他眼睛在餐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空闲地方,“你先带他去我的办公室吧,有空的时候找点吃的给他送去,对了,皮子,华龙那资料在” 正说着,他突然看向陈皮身后,不亲假亲,不近假近的迎上去,“呦,张哥,你怎么这个点过来,倒是提前打声招呼啊”剩下的话,他实在来不及多交代,把一大串钥匙交到小龙的手里。 小龙不愧是小龙,脚下生风,带着陈皮来到餐厅的西南角,一个隐蔽的小楼梯出现在眼前,他“噔噔噔”小跑着上了楼梯,陈皮也只得小跑跟着,拐了个弯,到了二楼,楼梯口挂着一道帘子,过了帘子,瞬间就安静了,陈皮第一次感觉到一道帘子竟有如此神奇的作用,能隔绝所有的喧嚣! 二楼上一共有六间房,最里面一间是蒯鹏的办公室,小龙拿起这一大串钥匙,看了一眼,蒯鹏也知道钥匙太多,所以在上面用白色胶布标明了,很顺利的打开门,转身就走。 “小龙!”陈皮把包和花盆往屋里随便一放,赶忙转头叫住了。 “啊?”小龙回头,面带疑惑。 “你千万别一忙起来就把我给忘了,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陈皮认认真真的说。 “哦。”小龙答应一声,下楼了。 陈皮先把空调打开,七月的天,尤其还是在这种热闹的地方,没有空调,绝对会死人,然后才四周瞅了瞅,这间屋子五六十个平房,门口右手边,一张三人座中式沙发,一张茶几,旁边是饮水机,对面墙上挂着一个半人高的橱子,正对着门一张红木大方桌,一张老板椅,桌子上一台电脑,一个文件袋,一本台历,一个笔记本,一支笔,一个还剩半杯茶叶的水杯。 看到茶叶,陈皮的眼睛一亮,翻箱倒柜,最后在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一个茶叶盒,看了看,又放鼻子底下闻了闻,“乌牛藻!” 泡上茶,又来回几趟,把车里的书搬上来,换了衣服,换了拖鞋,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抽口烟,喝口水,惬意至极,嘴里哼着曲,正要打开电脑,瞥见一旁的文件袋,打开一看,正是华龙集中采购项目清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看了起来,开始的时候,他是一边看,一边哼唧着肚子饿,可过了一会,也就忘了这茬。 这也是三老爷传授的“木牌”起到了作用,只要有了目标,陈皮很快就能沉入其中。 陈皮忘了肚子饿,同时,楼下忙活的人也把他给忘了,一直到将近十二点,眼看着只剩下零散的两三桌客人,连着蒯鹏,刘如意和一大帮服务生,凑在吧台后面闲聊。 突然,小龙一拍脑门,“大鹏哥,我忘了给你那个朋友送饭了。” 一晚上,蒯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脑子里早成了一锅粥,“什么朋友?” 还是刘如意先反应过来,“哎呀,陈皮!” “我x,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蒯鹏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对着小龙说。 小龙冲进厨房,不多时,提着一包小面包走了出来。 “就只有这玩意了?”蒯鹏问。 “大鹏哥,我这还有半瓶辣椒酱,要不要?”站在吧台后面,一个二十二三岁,扎着马尾的姑娘举起半瓶辣椒酱,晃了晃。 “给我吧,你们打扫完卫生直接走就行了。”蒯鹏对刘如意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上楼。 “他会不会生气?要不,我出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卖吃的?”刘如意担心陈皮埋怨,忍不住说。 “有面包就不错了!”蒯鹏倒是无所谓,他知道陈皮这人不计较吃喝,好吃好喝,他不谢,孬吃孬喝,也不怨! “可这是咱们免费送的啊,让他知道多不好。”刘如意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不说,我不说,他能知道?山里的葫芦娃!”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缝,两人顺着门缝一看,陈皮正埋首于资料之中,蒯鹏没事人一样,推开门,“皮子,饿了吧,来赶紧吃饭!” 话音落下,没人搭理,刘如意拉了拉蒯鹏,小声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蒯鹏又说了一遍,“皮子,吃饭了!” “啊?”陈皮抬起头,眼神茫然,好一会才恢复了神采,不过第一句话并不是吃饭,而是问:“现在华龙还欠你们家钱么?” “欠!” “多少?” “连工程款,带货款,具体我不太清楚,最少也得三四个吧。”蒯鹏想了想,说。 “那几乎就是我回老家之前的一倍啊。”陈皮点了点头,又问:“他们现在的付款比例是多少?” “这个咳咳,先吃饭,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蒯鹏果断岔开话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又不愿在刘如意面前露怯。 陈皮这才把资料放下,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两人依旧站着,“你们俩不吃?” 蒯鹏抢着说:“我们没你这么好的命,按点吃饭,都是偷空吃两口。” 这句话虽有些无耻,不过也是真实写照,蒯鹏他们确实没个正点吃饭。 “都不容易,都不容易!”也不知是面包太小,还是陈皮的嘴太大,总之面包卷着辣椒酱,一口一个,两分钟,只剩下袋子了,看他的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再带你出去吃点?”蒯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我爸说过,在人家家里吃饭,管个四五成饱,就算是对得起了!”陈皮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蒯鹏笑骂。 陈皮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筐,接着说:“华龙原来一直是各地区分开采购,现在突然集中采购,我估摸着,要不是他们内部有大规模的整改,就是资金链可能出现问题,找一些有实力的公司,替他们垫资,他们好借鸡生蛋,不过具体什么原因,这份资料都是面上的东西,看不出究竟,你给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对于蒯鹏的父母,他向来是称呼“老板”“老板娘” 蒯鹏点了点头,“明天早上吧,这个点估摸着睡了。” “嗯。” 刘如意一直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替蒯鹏看清楚这个人,可是这一天看下来,她不仅没看明白,反倒更糊涂了,这个人就像是一团雾,根本就看不透,先是一个肝肠寸断的痴情汉,接着又成了神棍,一路上的功夫演变成猥琐男,买衣服的时候又是手足无措,这会子又显得老道练达! 三人又聊了一阵,正事说完,闲话也聊得差不多了,蒯鹏问:“那你今天晚上是在这睡,还是跟我回家?” “回哪个家?你爸妈那,还是你自己家?”陈皮问。 “我自己那边。” 陈皮看着两人,坏坏的一笑,“算了吧,我还是在这里睡吧,省得” 刘如意红脸,瞪眼。 “你别乱说,我们不住一起。”蒯鹏急忙解释。 “算了吧,我最好是在这里睡,省得来回折腾。”陈皮一时也分不清蒯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隔壁就是我平时值班的房间,被褥什么都有,我现在把门给你打开,钥匙我得拿走。”蒯鹏说着,转身出了屋子,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刘如意短暂的纠结一瞬间,从兜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条,递到陈皮手里,张嘴要说话。 陈皮心里一紧,“不会这么狗血的剧情发生在我身上吧?难道我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蒯鹏叫唤起来了,“皮子,过来看看。” 陈皮看了刘如意一眼,没言语。 隔壁是一个套间,白地白墙,外面是一张单人床,被褥齐整,里面一间是洗手间,蒯鹏交代了两句之后,带着刘如意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刘如意的不如意 陈皮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等着,直到下面渐渐安静下来,传来卷帘门落下的声音之后,才回到办公室,心中波澜起伏,手指也微微颤抖,他不是没想过把纸条当面打开,可万一呢?好朋友要懂得为好朋友留面子,大不了自己从哪来回哪去,给蒯鹏留张纸条,把事情说清楚。 纸条打开,上面赫然写着“我的生日1994年8月23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大鹏的是1987年10月30日,凌晨一点五十二分。” “愚昧啊!”陈皮摇头叹息,心里反倒是轻松下来,敢情刘如意这是要他帮忙算八字,纸条变成纸团,划出一道弧线,可惜,落在框檐上,弹了出来,他只得走过去,重新扔进垃圾框。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钟,刘如意照例是第一个赶到,拉开卷帘门,好悬没吓得跌倒,就见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当门而坐,眼露凶光。 刘如意倒退一步,看清楚是陈皮,才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我还饿死了呢!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都几点了,科学家说了早晨九点钟不吃饭,就等于吃屎,我这都吃了半个钟头了!”陈皮说着话,脚步不停,不过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伸手,“给我钱!” 他觉得自己和刘如意都是蒯鹏的“自己人”,根据等量置换,他们俩也是自己人,所以用不着客气。 在闭关期间,尤其是最近一年,陈皮已经习惯了早起,夏天五点,冬天五点半,或许是坚持锻炼的缘故,每天起床都觉得特别饿,今天当他按点起床之后,发现每个房间都锁着,大门也打不开,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心打电话求救,才想起昨天只是买了手机,手机卡忘了补,于是,从五点多钟,就在门口眼巴巴坐着等,一直到这时候。 刘如意拿出钱包,掏出一张五十的,还指了指右手边,“那边那条街上,有不少卖早点的,你” 话音未落,陈皮已经消失在晨光之中。 刘如意进了店,打开灯,打开排气扇,在吧台上拿起一块抹布,洗了洗,顺手擦了起来。 也就是十多分钟,陈皮打着饱嗝回来了,嘴唇上油光锃亮,脸上惬意至极,跟刚才气急败坏判若两人,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放到刘如意面前,“没吃吧?” “我不吃早饭。”刘如意一笑,有心想问那张纸条的结果,犹豫了两次,还是张不开嘴。 “一看你的脸就是没吃饭,我刚不是说了么,科学家说过早晨九点之前不吃东西,就等于吃屎,现在是”陈皮看了看吧台后面墙壁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你已经吃了四十五分钟的” “你别说了,我吃!”刘如意被说得胃里泛酸,赶紧摆手打断,从塑料袋里拿出豆浆和菜饼吃了起来,不过一小口一小口往肚子里挨,看那样子比吃药还要痛苦。 “对了,这就对了,刚开始的时候是不习惯,慢慢就好了,年轻人一定要爱惜身体,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懂这些,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忙活起来,什么也顾不上,谁想才几年,肠胃都是毛病,尤其是咱们,不,你们女人,容易贫血,只要吃好早饭,我保证比什么化妆品都好使,《脾胃论》里说” 大清早就被一只特大号的苍蝇围着,刘如意又好笑,又好气,直到听见《脾胃论》三个字,心里一动,觉得是个很好的茬口,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是不是真懂这些?” “什么?” “《脾胃论》还有看相,生辰八字之类的”刘如意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生辰八字”四个字说出来,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司马昭,可不说,又怕他不明白,或者装糊涂。 陈皮“嘿嘿”一笑,“我的名字叫陈皮,我懂的也就是这个水平。” 刘如意抖了个机灵,“懂个屁?” 陈皮气恼,“这孩子说话!是皮,不是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皮!” “今天就吃这么多吧,实在吃不下了!”刘如意把剩下的大半个菜饼又放回了纸袋里,重新把他往那个方向引导,“不对啊,昨天你说得挺准,你说走那条路不顺,结果轮胎就扎了,不是么?” “嘿嘿”陈皮含笑不语。 刘如意看出苗头,试探着问:“难道还真有什么道道?”声音里,既有好奇,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算了,跟你说实话吧,不过别告诉大鹏啊,省得他急眼!你还记不记得车子经过了一个小沟?” 刘如意想了想,摇头。 陈皮继续说:“补胎的那人是我们村的,最近这两年,不是经常有人去我们那看植物园和银杏林么,他就往沟里撒些钉子了,玻璃了之类的,最近天热,没什么人进村,我估摸着钉子,玻璃什么的应该能剩下,所以” “你!你怎么这样!” “别瞪眼,听我说!”陈皮赶忙解释,“他媳妇有病住院了,家里没什么钱,实在不容易,其罪当诛,其情可悯不是!” “是不容易啊!不过,你也是其罪当诛,其情可悯!” 水流千遭归大海,未几,刘如意又用一声充满惆怅和不甘的叹息,把话题带了回去,“这么说,你不会看了?” 陈皮看着眼前的“自己人”,他知道交浅言深的恶果,也感觉到蒯鹏那诡异莫测的态度,可同时又实在担心两人步自己后尘,“到底是明哲保身,还是仗义执言呢?”踌躇不定。 “怎么了?”刘如意还是不死心,又追问一句。 “算了,死就死吧!”陈皮下定决心,“你真相信这些么?” “也也不是太相信,就是想看看合不合适!”刘如意的脸微微发红,发烫。 “合适怎么样,不合适又怎么样?你能立马下定决心,然后收放自如么?”陈皮目光逼人。 “这个” 陈皮也感觉到自己没来由的怒气,刻意放缓了语气,“其实我也是这样!不外是想通过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找到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念而已!否则,挥一挥衣袖闪人就得了,何至于纠结!” 刘如意垂首不语。 “两个人的故事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最可怕的是无力挽回的遗憾”声音幽幽,像是说给她听,像是说给心里的那个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掏出根烟,塞进嘴里,又取了下来,抽烟,自己寻死,那是活该,害了别人,就是不义了! “我没那么矫情,你抽吧。”刘如意勉强笑了笑,她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比自己痛苦,自己是纠结,而他,近乎绝望! 青烟袅袅升腾,变换着形状,越来越高,越来越淡,陈皮突然笑了,“看你请我吃早饭的份上,送你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念,好不好?” 刘如意眼皮一跳,点头。 “我和大鹏从小玩到大,第一次见他这么对一个姑娘!” 春雨拂过大地,滋润万物的同时,又溅起一地灰尘,刘如意也是如此,心中半甜半苦,既喜且愁,犹豫着问了出来,“我问你,大鹏以前也这样么?” “哪样?” “属狗脸!动不动就撂脸,动不动就急头怪脑!” “哈哈!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是吧?你也有这感觉!” “你不觉着这样也挺可爱么?” “可爱?”刘如意似是想起什么,嘴角上翘,不过半途,强忍住了,“哪里可爱了,应该是不可理喻!” 陈皮没什么顾忌,想笑就笑了,灿烂的笑着,“其实大鹏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就像个小孩,他觉着自己有一个百宝箱,里面装着他所有的宝贝,一般不舍得拿出来,可一旦拿出来就代表对你的认可,同时,无条件的,你必须得和他一样喜欢那些宝贝;两种结果,第一,人家喜欢他的宝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一团和气,可万一人家不稀罕,怎么办?他一准撒泼耍赖,发脾气,这不是小孩为了保住面子,常用的手段么!” “真幼稚!”刘如意嘴上抱怨,还是忍不住甜甜的笑了。 “是有点幼稚,不过也挺难得不是么?”说到这里,陈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老话说顺毛摸驴,就像昨天晚上,他是好心帮你买衣服,你却黑着一张脸,换谁也不舒服啊” 似是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伸了个懒腰,“压力山大!” “还说自己不矫情!哪有什么压力?送给你什么,你就收着,一准就和谐了!”陈皮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刘如意眼睛怔怔盯着吧台,“可是我用什么还啊?” “还?你们的关系,还需要还么?” “不需要还么?” 需要与不需要,这是个人的原则,陈皮不好辩驳,干脆换了个角度,“即便需要还!你可以换一种方式,例如对他好点” 话音没落下,他后悔了,“不对,你对他已经够好了,再说,他们这些臭男人,不能惯着,一惯着毛病就出来了!” “他们这些臭男人?”这句话,刘如意怎么听怎么别扭,禁不住一笑。 “那你可以也送他礼物啊。”陈皮天真无邪,眼睛一亮,以为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送他礼物?怎么送得起!他送给我一双鞋子千,一身衣服七八千,我送他什么?我什么都送不起,所以只能拒绝!” “瓜子不饱是人心,没人非要你送多少钱的东西!” “价格悬殊,怕人看轻!” 陈皮发现这个女人比自己还要固执,终于体会到别人看自己的感受,原来这么招人烦!赌气似的说:“那你就三个月,五个月送一次贵的,总可以了吧!” “可是我要还债啊!”刘如意实在委屈,声音不自觉高了两分。 “还债?”陈皮微微诧异,这一点他倒是不知道。 刘如意一怔,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怎么,蒯鹏没告诉你么?” “没有。” “哦。” 陈皮看出刘如意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可一来关系到老友的幸福,二来也是好奇心作祟,终于忍不住说:“我的底估计大鹏都抖擞干净了,你是不是也该透透?” “没什么好说的。”刘如意吸了口气,强行振作精神。 “聋子也能听出来这不是实话!” 或许是陈皮确实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又或许刘如意对他是不是有神秘莫测的能力还抱有幻想,当然,也可能是她压抑得太久,仅仅想找一个人倾诉,而陈皮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赶上了,总之,不论什么原因,她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放心!就我现在这样,能笑话谁!” “以前我爸背着家里在外面赌博,欠下好多钱,脑溢血,去世了,人走债不散,房子卖了,又东拼西凑,还是不够,那时候我毕业刚回来,我们不敢在这里待,躲出去了,那些人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又找了过去,逼我去实在走投无路,我” 陈皮感觉自己的心被悬了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落悬崖,摔成肉泥,“那你” 她抽了抽鼻子,凄然的笑,苦涩的笑,宛如风雨飘摇中的一朵小白花,“没有!我妈说只要我敢去,她就死给我看!后来我表哥找了不少人在中间说和,那些人才放过我,但是钱总要还啊” 苦涩越来越浓,终于浓得化不开,她说不下去了,亮晶晶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明明一眨眼就会变成眼泪,她却固执得不让它滴下。 陈皮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境遇,叹了口气,随即,他又突然变得愤怒,“蒯鹏呢!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替你还?” “他给过我好多次,还有一次背着我,跟我表哥联系,可是我不能要啊!” “为什么不能要!” “他给我的已经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要了,我拼命的工作,只要他需要的,我会竭尽所能做到,哪怕他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他,但是我总要给自己留一些东西啊,除了尊严,我实在剩不下别的了,所以在这种时候,我不可能接受他的礼物,更不可能跟他回家,你明白么?” 陈皮是个英雄主义者,英雄惜英雄,于是,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顾男女之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你是个好娘们,我绝对支持你!” 正经不到三秒,他又说:“以后你改名吧,别叫刘如意了,叫刘坚强!” “去死!”刘如意一笑,终于不着痕迹,抹了把眼睛。 “对了,你的这些想法有没有告诉蒯鹏?” “这还需要说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需要么?”陈皮反问了一句,他自己也幡然醒悟,撇开刘如意家庭问题不说,她和蒯鹏之间的一切症结都在于“换位思考”四个字。 刘如意怔住了。 这时候,店员们陆陆续续的赶到,陈皮觉得不适合再聊下去,转身上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下棋风波 二楼办公室,陈皮坐立难安,两件事情萦绕心头,第一,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下盘象棋,这是一年多以来养成的习惯;第二件事才是刘如意,他明白,作为一个外人,最多也就是从旁提醒一下蒯鹏,这不是急得来的事情。 越坐越是煎熬,他干脆拿着象棋下楼,想看看有没有人得空,陪自己来一盘,可眼见人家一个个都在劳动致富,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只得原路返回。 将近十一点,蒯鹏姗姗来迟,一个电话把陈皮召唤下去,“你现在先吃饭,省得待会忙起来,再把你给忘了。” “我刚吃完!” “那就在胃里存着,别消化,等饿的时候再消化。” “我又不是骆驼!” “你就把自己当骆驼!” 蒯鹏不由分说,不顾好友的白眼,安排人去做了一份牛排。 不多时,昨天的那个小龙端着牛排走了过来,还有附赠的一碗汤,一个小面包,他对昨天的事感到歉疚,连着赔不是。 陈皮不拘小节,随口打哈哈,应付过去,一边吃,他一边翻菜谱,翻了一阵,发现了一个问题,“菜谱上没画汤和面包啊!” “这是送的!”蒯鹏顺口答音。 “我昨天晚上吃的面包,也是送的?” “谁说的!你吃的是没送出去的!” “靠!你是裸的没人性啊!”顿了一下,陈皮又问:“对了,老板什么时候有空,你问了么?” “今天中午,等我忙活完了,带你回家。” “哦。”陈皮心不在焉吃了两口牛排,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问:“这附近有没有下棋的地方?” 蒯鹏被陈皮的无邪打败了,头重重的砸在胳膊上,“皮子哥,你醒醒好不好!你当还是在老家么!大白天,人人都忙着挣钱,谁有那闲工夫下棋去!” “俗!忒俗!”陈皮吃完牛排,喝完汤,又用小面包把盘子底,碗底擦了一遍,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晃悠着上楼了。 蒯鹏对刘如意摆摆手,把她招到面前,指了指陈皮用过的餐具,“陈皮用完的餐具,打一种小吃!” 刘如意摇头。 “狗不理啊!哈哈!” 习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习惯成为习惯以前,你要强迫自己去做;当习惯成了习惯之后,就变成了不做不行,比死还难受! 陈皮此时正是如此,他躺着难受,坐着难受,站起来也难受,感觉不下这盘棋,会死!硬是憋到将近十二点,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三老爷曾经浪迹天涯的经历。 “摆棋摊!”这个想法一出现,便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抑制不住,他记得餐厅门口有空地,路边还有树荫,在那里摆棋摊多好,既能以棋会友,还能过瘾! 于是,他拿着象棋,到吧台借了个马扎,小姑娘摸不准这位的脉,不敢得罪,蒯鹏和刘如意都忙活着,谁也没注意到他。 正午时分,一丝风也没有,天地简直就成了一个大烤箱,太阳是烤箱里的灯泡,白花花的,照得人眼睛也睁不开,汗水黏在身上,甩不掉,擦不干,就像不小心粘在手上的大鼻涕,还是别人的! 在餐厅的正前方,马路边立着一颗杨树,枝繁叶茂,婷婷如翠绿明罗伞盖,将阳光遮挡得丝毫不透,陈皮走过去,马扎挨着树放下,拿出象棋,摆出一个名为“三环套月”的棋谱。 这个谱不是什么名谱,而是陈皮的三老爷多少年来自己摸索出来的,算不得多么高明,不过却是试探对手深浅的好谱,乍一看,好像只是所有的棋子混乱的摆着,无锋无盾,给人一种漏洞百出的感觉,一般人不明就里,急于建功,一般上来就会是一顿猛攻猛杀,然而,这个谱的妙处也在于此,一旦对方如此,隐藏的杀招便开始层层展现,可以说是环环相扣,防不胜防。 陈皮摆好棋子,模仿他三老爷平时描述的样子,往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不过他的心理到底还是不过关,做不到平静如水,因此,不时的,眯缝着眼睛打量过往行人。 事实正如蒯鹏说的那样,“大白天,人人都忙着挣钱,谁有功夫下棋去”,尤其这个地方,过来过往都是年轻人,几乎就没有人停留,偶尔几个也是难测意味的笑笑,接着就走。 陈皮坐了一会,这里虽然有树荫,却更有高温,他又没带杯子,觉得口渴,刚要起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了一眼棋盘,又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一个问:“怎么下法?” 陈皮脱口而出,“以棋会友!” 两位老爷子笑了笑,转身要走。 陈皮口渴,心更渴,赶紧追问,“你说怎么下?” “五十一局。”另一个老头说。 “好!”陈皮是个好胜的人,也是个懂得敬老的人,把屁股底下的马扎让了出来,自己蹲着,又摸出烟,让了两根。 两位老爷子好像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马扎接过来就坐,烟卷接过来就抽,谢谢也没有一句。 陈皮初试身手,小心翼翼,眼睛盯着棋盘。 最先说话的那位老爷子面带不屑,稳稳的拿起右边的车,“车一进一”直接过河,显然,他根本就没把对面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因此他摆的棋局更是不看在眼里。 陈皮暗暗觉得好笑,不过,终究不敢大意,于是,不温不火,轻轻将中路的兵往前一推,“兵五进一”。 观棋的老者站在一旁,面带轻蔑,“年轻人,敢出来摆棋谱,你还差点,今天这是教教你,一瓶子不满,就别出来晃荡!” “是是”陈皮含笑答应。 老者见陈皮不守不攻,气势更盛,另一路的车也杀了出来,“车九进五”,这一下,两只拳头都伸了出来,进攻态势完全彰显,或许在老者看来,自己就像一个武林高手,面对一个幼童,根本就不用和他讲究套路。 仅仅两步,陈皮已经将老者的水平摸了个差不多,心中好笑,“如果下棋的都是这水平,我三老爷简直就是棋圣,我最不济也是个圣人门徒了,再引你一步吧!” 又是一个“兵五进一”,身着黑甲的小兵过了河,面对对方的千军万马,孤零零的站着,没有“一去不复还”的豪迈,反倒好像是被身后的长官拿着长刀逼上了前线。 老者“车九平二”,吃掉了陈皮之前摆的一个“炮”,颇为得意,捋了捋下巴。 这时,老者已经彻底进入彀中,即便是再想回援,也已经被缠住,脱不开身了,于是,陈皮再无顾忌,开始施展杀招。 “啪啪啪”,两人你来我往了四步之后,老者的手在空中举着,手里的红漆大炮已然哑了火,再也落不下去了,一旁“苦口公心”的老爷子也不苦口了。 陈皮等了又等,不见老爷子落子,轻轻咳嗽一声。 老者其实也看出来败局已定,可脸面实在过不去,嘴里不住的说着,“刚才大意了,有点大意了。” 观棋那名老者倒是颇为仗义,解围说:“老钱,你心脏不好,大热天,你一边歇会,我和这个小青年来一局。” “老钱”深通借坡下驴的妙处,一手捂着心脏,“是,从今天早晨出门就觉得心脏不舒服,你来吧!” “小青年,咱这样,咱俩来一把,你也别上谱,咱俩从头开始,我输了给你一百,赢了咱就是平,行不?” “大爷,咱别说钱,就是个乐,你要是有空,咱就再下一盘,行不行?”陈皮笑着说。 老者闻言,不仅不感激,说话反倒难听起来,“小青年,你别狂!咱不差这点钱,关键是这个事,你小子不地道,没你这样摆棋的,挖坑设套,人性不行!” 陈皮听着不得劲,自己好心好意,到了他嘴里反倒成了“人性不行”,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肉人! “大爷,你也别说我人性不行,咱现在重新下,好了孬了,各凭各的本事!” “老钱”不言语,默默退到一边,刚才观棋的老者在马扎上坐下,“呦!小青年就赢了一局,狂得还有边!” 陈皮不语,摆好了自己的棋子,老者摆一个棋子说一句,摸出烟点上,又把烟盒放进兜里,根本没想起陈皮这茬。 老者执红先行,一上来就是“炮二平五”,当头炮,棋子摔得响亮,却也只是最普通的一招。 陈皮不急不躁,“马二进三” 接下来,两人各自排兵布阵,老者似乎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面前的年轻人,没有丝毫保留,陈皮却不着急,若是一年前,以他的性子,那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早“飞车”“飞炮”“飞马”“飞相”,总之是能飞的都飞出来了,然而,在跟着三老爷下棋之后,性子却是慢慢的磨了出来。 老者“车一进一”,过了河,落子之后,脸上鄙夷更甚,“小青年没点小青年的样!” 陈皮仿若不闻,他三老爷说过,在棋盘上,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什么样的人,就下什么样的棋,浅薄的人,东一拳,西一脚,全无章法;暴躁的人,被人家一点就着,终难成事;赖步悔棋的人要么是单纯无知,要么是卑鄙无耻,彻底看清之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传授这番话的时候,三老爷正在传授“三环套月”谱,陈皮脱口说:“您老人家这么爱给人设套,是不是阴险狡诈的人?” 三老爷当场翻脸。 有了这些教导,不论老者这句话是不是有意而为之的心理战,在陈皮面前,却是掀不起丝毫波澜。 七八步之后,形势成了一边倒的局势,老者泰山压顶,步步紧逼,陈皮看起来只有招架之力。 老者心中快慰,也不细看,“车四平一”,吃掉一个黑马,“怎样,小青年,你还嫩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知易行难 陈皮不语,伸手点点老者老营前面的“黑车” “不对,这是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陈皮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杀到了自己的老营前面,车上刀寒剑冷,甲胄森森,自己的大帅蜷缩一团,体似筛糠。 象棋中,一步错,步步错,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等他大炮回去,陈皮“车一”到底,“双车临门”已成。 老者只得全线收缩,回援老营。 到这时候,陈皮哪里还会放过机会,步步紧逼,七八步之后,局面彻底翻转过来,合围之势已成,老者只还剩下一车,一马,双士,败局已定。 在三老爷的教导下,陈皮懂得了“做人做事,留三分给人家”,于是,从兜里掏出烟,又让了两支,“有年纪的,这局就算和,天不早了,明天你要是有空,再来下吧。” 站着的“老钱”倒是还好一些,伸手接过了烟卷,坐着的老者直接把烟挡了回去,“不行,这局我没看清楚,再来一局,你放心,钱少不了!”说完,伸手往兜里掏,结果掏出来的只是烟盒。 陈皮觉得好笑,记不得是谁说过的话,“往往越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肚子里越是男盗女娼”,这老爷子是嘴上说着“钱少不了”,可就是不见他掏钱;再者,对于他来说,钱真是无所谓,关键是“以棋会友”,能让自己的棋艺有所进步,可这老爷子,充其量也就是自己接受三老爷特训之前的水平,跟他下棋,纯粹是浪费时间,哪里还会有兴致,而下棋最需要的就是兴致,于是,他笑着说:“有年纪的,天太热了,咱明天再下吧。” “不行!今天不再下一盘,你别想走!”老者吵吵起来,还伸手抓住陈皮的手腕。 “这算不算倚老卖老?”陈皮心里嘀咕,嘴上可没敢说出来。 这个世界上,不分昼夜,不计寒暑的事情不多,可“看热闹”绝对算得上一个,这些人可能很忙,也可能很闲,看热闹的目的既不是为了主持正义,也不是为了消磨时间,看热闹,就只是为了看热闹。 不多时,一大群人便围拢上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陈皮实在懒得分辨,倒是老爷子好像一肚子委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这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餐厅里多多少少清闲了一些,蒯鹏听说外面有人吵嚷,带着一众喽啰凑到大门口,透过玻璃门向外张望,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议论出了什么事,可看到是陈皮之后,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冲了出来。 “怎么啦?”蒯鹏人没到,声先至,拔开人群,走了进去。 被拨开的人心中不悦,有心翻翻白眼,或者吭哧几声,表达心中的不满,可一看对方人多势众,便将不满憋在了肚子里,等着看更大的热闹。 “怎么回事?”蒯鹏见老者拉着陈皮,不依不饶,问道。 “你是干嘛的!”老爷子毫不畏惧,横眉立目,爆喝一声。 “有年纪的,这是我兄弟,有什么话好说,你把手松开先!”蒯鹏笑呵呵说着,他的朋友本就多,这加上现在开的是餐厅,更是迎来送往的买卖,自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我不松!你们想干嘛,以多欺少!这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你们敢!”老爷子额角爆出青筋,语气越发激昂慷慨。 “那你想干嘛?”蒯鹏又问,他实在想不出就这么一会,陈皮能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惹得人老爷子这么大的火气。 “是他说跟我们下棋,下着下着就不下了,什么意思,看不起人!”老钱帮腔。 这个世界上,事是同一件事,可经过不同的嘴说出来,一定会面目全非! “那你就再下一盘!”蒯鹏对陈皮说。 陈皮翻了翻眼皮。 蒯鹏看着他受窘,又想起当年他意气风发,动不动就是“我醉欲眠君且去”,突然想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到老者面前,“有年纪的,大热天,咱别吵了,这二百块钱,你拿回去,买斤茶叶,消消火,行不?” 老者连看都不看一眼,“干嘛!你觉着我是讹钱的?我一个月退休金五六千,差你这二百块钱,今天不跟我下棋,他不能走!” 这一下,蒯鹏也没话说了。 人群里,有的笑,有的骂。 “这小青年真是,再下一盘就是喽!” “也不能怨人小青年,这有年纪的也不是,人家不想下,还能硬逼着人下么!” “哎”陈皮似乎服软了,叹了口气,“有年纪的,你真还想下?” “下!” “刚才两局,一局五十块钱,这局是不是还那样?”陈皮又问。 “是!” 陈皮突然转头对围观人群说:“一局五十块钱,这有年纪的刚说的,大家都听见了啊!”接着,他对刘如意说:“你打电话,报警,就说大白天有人在路边赌博!” “啊?”刘如意一愣,手机就在手里,可不知道该不该打。 “什么赌博?谁赌博了!”老者急扯白脸,叫了起来。 “刚才大家都听见了,一局五十块钱,这就是赌博!”陈皮不急不怒,慢慢说来。 人群议论纷纷。 “这算赌博么?” “怎么不算,输的给赢的钱,这就是赌博!” “会不会蹲监狱?” “那谁知道!” 老者的表情不再那么坚定了。 蒯鹏将刘如意的手按住,见缝插针,当起了和事老,“我说有年纪的,我刚才没明白怎么回事,这回明白了,就这样吧!你想想,万一待会真有巡警路过,看见了,一问,怎么说!就为了这么点事,别说拘留,就是上了那个车,也丢人啊!等回了家,亲戚里道的一问,他年轻,没事,你老人家一把岁数,脸往哪搁!” 老者开始动摇了,旁边老钱也开始说和,人群里又有人叫了起来。 “行了,有年纪的,回家吧,别下了。” “就是,大热的天,赶紧回家吧!” “小青年,我跟你说,以后别这么狂!”老者又嘟囔一句。 “是,是!”陈皮含笑点头。 两位老者又嘟囔一阵,这才转身走了。 唱戏的离开,看戏的三个五个也就散了。 蒯鹏带着众人马回了餐厅,服务员个忙个的,散开了。 这时候,有了不少空桌,蒯鹏三人在一张角落的桌子上坐下,刘如意摸不准形势,不知道蒯鹏会不会发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同时,回忆着刚才的情形,不自觉的有些感慨,“这两个人怎么配合得这么默契!” 是嫉妒还是羡慕?应该是酸溜溜的羡慕。 蒯鹏背对着墙,看着陈皮,脸上平静如水了半天,突然憋不住,“噗嗤”一笑,“你真行,就这么一会,你得给我找点事出来!” 陈皮也苦笑,“我就是想下盘棋,谁知道会这样,难道真是在老家待久了,跟社会脱节了?” “以后吹箫随便你,下棋之前,先跟我说声!”停了停,蒯鹏咂摸咂摸嘴,颇有兴味的样子,又说:“皮子,你现在真变了,要是以前,你早动手了!” 陈皮眼一瞪,“滚,别乱说,以前我也不揍老头!” “没说你揍老头,我是说你以前脾气燥!你忘了大一那年冬天,快放寒假的时候,咱在外面吃饭,两句话,你用啤酒瓶子把人头给开了,还记得不?” 陈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随即眯缝着眼睛,似乎是在想别人的事情,好半天,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事,不过当时因为什么来着?” “废话!我去了趟厕所回来,人家都躺下了,我怎么知道!行了,你上楼等着吧,等会我带你回家。”蒯鹏说。 陈皮上楼了。 眼看着他在楼梯口消失,刘如意才问:“他真用啤酒瓶子砸过人?”她实在无法将这个看起来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不着调的人,和用啤酒瓶子砸人这么剽悍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蒯鹏脸色一变,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诋毁自己认为是竞争对手的人的机会,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一副惆怅的样子,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如意啊,你还是年轻,这个世界,远比你想得要复杂得多,老话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么,皮子当年这种事干多了,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你忘了他背上那个纹身了,好人能弄那个,你也不想想!” 刘如意如梦方醒,连连点点头,同时,开始后悔自己早晨说了那么多。 过了一个多钟头,两点半钟左右,蒯鹏交代了几句,带着陈皮出发了。 车上,蒯鹏突然说:“人说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赞美,就是向她求婚,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跟她求婚?” 陈皮不知在想些什么,反应过来已经是几秒钟之后的事情,“求婚?谁给你的勇气?” “是爱情,是像山头白雪一样纯洁,夜空繁星一样璀璨的爱情指引着我!”蒯鹏夸张的说着,一副陶醉的样子。 “x!”陈皮浑身恶寒,骂了一句。 “我觉着刘如意太难了,如果我们结婚,我的东西也就是她的,她就能生活得好了,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蒯鹏仍旧沉醉在自己的幻想里。 机不可失,陈皮替刘如意说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立场?她现在欠人家钱,如果现在和你结婚,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的?” “嗯?你怎么知道她欠人家钱?我没跟你说过!”蒯鹏猛然警觉。 “今天早晨她说的。” 蒯鹏不知想什么,停了几秒钟,才说:“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看她生活艰难,不闻不问?我觉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放任自己爱的人,生活艰难,却无动于衷!” 陈皮顺着蒯鹏的思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又觉得早晨刘如意说的话也有道理,强自说了一句,“你可以在感情上多关心她!” “呵呵!感情上怎么关心?每天问她,你吃饭了没,喝水了没,衣服暖不暖和,鞋子舒不舒服?这都是屁话!这种不需要成本的话,随便什么人都能说,都能说!”蒯鹏高声叫了起来,情绪颇为激动。 陈皮这次真的是词穷了,早晨他领悟到“换位思考”四个字,现在他又领悟到“知易行难”,就拿换位思考来说,这四个字谁都明白,可是应该怎么做呢?把蒯鹏换到刘如意的位置,因为他没经受过刘如意经受过的事情,所以他依旧是“蒯鹏”,他依旧会用“蒯鹏”的方式去思考问题,结果还是对刘如意的伤害! 陈皮苦恼至极,他可以理解刘如意,他也可以理解蒯鹏,可是偏偏蒯鹏不能理解刘如意,刘如意也不能理解蒯鹏,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么? 一个男人是勇敢的,一个女人是智慧的,可这勇气和智慧加在一起,不仅没有成为战胜一切的力量,反倒成了一锅大杂烩! 所以,男人应该说:“珍爱生命,远离女人!” 女人应该说:“珍爱生命,远离男人!” 可说完这话,不还是硬要往一起凑?活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区别对待 蒯鹏这个人有一颗永远躁动的心,才刚消停一会,满脸又跑起眉毛,“皮子,这段日子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陈皮的眉梢不自觉的挑起,表情略有些诧异,以他对老友的了解,蒯鹏应该不具备这么高深的智慧啊! “我先问你,你觉着我爸妈是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不是!”陈皮很坚定的说。 “我觉得刘如意最大的压力,是担心我爸妈嫌贫爱富,所以我打算让他们先见一面。 “她不是不愿意么?”陈皮愈发疑惑。 “我可以让我爸妈先见她啊!”蒯鹏心里的得意再也藏不住,从脸上透了出来,结果就是面色红润,宛如血玉,双眼灼灼放光,好似两盏明灯! “不好吧?老礼上说不过去!”陈皮犹豫着说。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咱不会不把话挑明么?总之这事还得落在你身上,你得给我办好了!”蒯鹏蛮不讲理,下达指示。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皮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咱们回到家,跟我爸聊一会,到四五点钟,想办法让他们来餐厅里吃饭,到时候,不就见到刘如意了,你在一边适当的提醒两句,但是别把话点破了,像刘如意这样的,哪个爹娘不喜欢?这样,刘如意也能知道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他妈就是个天才,哈哈!”蒯鹏猖狂的笑声传出车外,直达云霄 “你自己怎么不说?”陈皮问。 “我请不动!”蒯鹏如实相告。 “为什么?” “我爸上次在餐厅里吃了一次,回去拉了好几天肚子!”。 “你不怕他这次再拉肚子?可真够孝顺的!”陈皮抽了口冷气,他觉得蒯鹏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 “哎”蒯鹏叹了口气,转为惆怅,“没办法,我这件事,是我们老蒯家的头等大事,最最迫切的集体愿望,我爷爷,我奶奶,我妈,我姑,包括我爸他自己,都巴巴的盼着,只要这件事顺利完成了,大家都开心,所以也只能把我爸豁出去一次了,这是‘拉了老蒯同志一个,幸福蒯氏家族全体人员’,我爸也一准乐意!” “你就不怕刘如意到时候发飙?”陈皮还是因为不确定,泼冷水。 “切!我们家如意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才不会当场发飙,最多跟我秋后算账!” “但愿吧!”陈皮撇了撇嘴,暗暗思忖:“这场恋爱,看来注定轻松不了啊,外人哪怕是再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紧接着又是一转念,开始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如果哪天我有了儿子,可千万别是蒯大鹏这种货色啊!”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子不多,半个多钟头,已经到了蒯鹏家门前,车子直接停在了院子里。 下了车,蒯鹏指了指后备箱,里面是他昨天特意准备的礼盒,在这点上,他确实要比陈皮细心得多,“你提着吧。” “哦”陈皮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提在了手里。 蒯鹏拿出钥匙,刚刚捅进锁眼,门已经拉开了,闪出一位中年妇人,四十多岁,中等身高,身材颇为雄壮,给人一种虎背熊腰的感觉,见到二人,立时惊呼:“皮子,大鹏,你们回来了!” 大鹏心里小小不愉悦,“为什么先说皮子,再说大鹏!” “李姨,你怎么又胖了?”陈皮笑着说。 “这熊孩子,说话还是不招人喜欢!”李姨笑骂。 蒯鹏翻翻白眼,想:“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不喜欢!” 两人刚进了门,孙秀梅也闻声迎了上来,“皮子来了,快进来坐!熊孩子,这两年也不过来,瘦了这么多,老蒯,老蒯,你快下来,皮子来了”一把拉着陈皮坐到了沙发上,问这问那,也不像前两天见到蒯鹏的时候,让他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消除身上的烟味。 蒯鹏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屁股还没坐到沙发上,蒯明也闻声从楼上下来,坐在上次蒯鹏扶他坐着的沙发上,“皮子来了。”话不多,却满脸都是褶子,每个褶子里都带着笑。 陈皮终于有机会打招呼,“老板,老板娘。” “这熊孩子,三十的人了,还没个正行,就是不叫叔,不叫婶子!”孙秀梅说着,转头在屋里找了找,似乎是没发现目标,提高音量,“小李,去把你今天早晨买的那些水果什么的都洗了” 话音未落,李姨手里托着托盘,走了过来,放在陈皮面前的桌上,转身离开,过了不多久,又是一托盘端了上来,桃子,提子,芒果,荔枝红红绿绿,好不诱人,她的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皮子这两年不见,瘦多了,是吧,孙姐?” “那可不!这孩子就是傻,多大的事,有什么想不开!”一句话出口,孙秀梅自己的眼睛先红了。 谁也没说是什么事,可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是什么事,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略略有些忧伤的情绪之中,除了蒯鹏,他在心里不住的呐喊,“凭什么!孙秀梅,你知道你是谁妈不?蒯明,你知道你是谁爸不?李红,你知道是谁给你工资不?你们知道,这些礼盒是谁买的不?怎么会这样子!” 自然,蒯鹏在心里的声音谁也听不到,他的感觉谁也体会不到,因此,所有人,除了他之外,都觉得这种情况是最正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蒯明看着夫人,絮絮叨叨,笑一会,哭一会,说:“行了,行了,人孩子多长时间不来,还不够你哭的,以后让他经常来就是了!” “老板这话说的对!老板娘,你哭什么,只要你给我报销打车钱,别让我买东西,我天天过来!”陈皮笑着说。 “这熊孩子,我还没说你呢,谁让你买的东西,花这钱干嘛,咱家还缺东西么!”孙秀梅抹了一把眼睛。 蒯明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行了,孙秀梅同志,你别说了,我们这有正事,你跟小李准备饭吧,晚上咱好好吃顿饭。” 这句话,极其突兀,蒯鹏半起身,伸长胳膊摘下一个葡萄,刚刚放进嘴里,来不及下咽,赶忙向陈皮眨眼。 陈皮也微微怔了一下,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特殊使命,忙说:“老板,别在家里做了,大鹏店里新出了一种牛排,我昨天吃了,特好吃,待会咱一起去吧。” 蒯鹏也煽风点火,“是,进口的牛肉,一般人想吃,得提前三天预约,我这是想着孝顺你们,专门留下的!” 孙秀梅怕蒯鹏拒绝,抢先应下,“那我得开开洋荤,尝尝进口的牛肉什么味!” 两口子多少年,虽不说相濡以沫,但是实在了解甚深,蒯明点头,“小李,想着,待会走的时候,带上一瓶辣椒酱,再拿点煎饼。”说完之后,对着陈皮和蒯鹏点点头,“走吧,上书房。” 这一次,孙秀梅倒是没有再说话,这就是两口子相处多年形成的默契,在吃饭的问题上,蒯明做出让步,所以在这两个孩子短暂的归属权上,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了。 二楼,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书房在东南角,一进门,红色的地毯,欧式的书柜,堆满了书,红木大方桌,欧式的高背座椅,桌子上放着一抬电脑和一些打开的文件。 蒯家不过也就是最近这十来年飞速发展,很多人因为并没有在蒯明身上发现什么突出的优点,所以自然而然把他和一般暴发户归为一类,认为是运气使然,陈皮却一直认为,老蒯同志的成功,或许有运气成分,但是他的勤奋,坚韧,远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成功绝对不是偶然的,这是陈皮在老蒯身上学到的。 其实,或许,每一个看起来是暴发户的暴发户的身上,都具备某种特殊的品质。 蒯明当先进屋,紧随其后是蒯鹏,最后是陈皮,他进了屋之后,顺手把门反锁,还拧了两下把手,在这短短的几秒钟,蒯鹏已经拉开了窗帘,打开窗子,随后爷三个在窗口凑成一堆,任凭外面吹来的热风将黏黏的空气贴在身上。 陈皮从兜里掏出烟,拿出打火机,分给大小蒯,又帮他们点上,最后才轮到自己,抽了一口之后,感慨道:“两位蒯老板的日子都不容易啊!” “烟也就是放你身上,要是放我们爷俩身上,让你婶子搜出来,不知道什么结果!”蒯明说着,美美的抽了一口。 “资料你们看了么?”蒯明抽完了烟,又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用胳膊抽了会屋子的空气,在窗子下面的沙发上坐下之后,问。 蒯鹏沉默着关窗户,拉窗帘,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看。 陈皮在老蒯对面的单体沙发上坐下,点了点头,“看了,不过都是大面上的东西,实在不能确定,到底是他们内部要有大的整顿,还是财务方面的原因,还有没有其他可靠的消息呢?” 老蒯面带微笑,先是点头,随后摇头。 外人或许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蒯鹏却是清楚得很,点头是因为自己老爹对陈皮的问题满意,摇头,是因为他也没有更可靠的消息。 陈皮试探着问:“大鹏说有个赵叔和你的关系很好,他那边” 蒯明的脸色深沉了一些,“这次的事情很突然,所有的决定都是突然下达的,没有内部会议,他也没有头绪,不过据目前来看,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没什么问题,但是到底怎么样,不敢说啊。” 陈皮点了点头,又挠了挠头,说实话,这种情况,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爷仨又商量了一阵,门外脚步声响起,蒯明和蒯鹏下意识的站起身,往窗子那边躲,门上把手没有动,而是传来了敲门声,“蒯哥,孙姐怕待会路上堵,说要不要咱们现在就过去?” “好,我们这就下来。”蒯明说完,伸手拉开窗帘,又拉开窗子,爷仨站成一排,享受日光浴。 下了楼,孙秀梅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一件亚麻色长裤等在门口,爷仨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闻到身上的烟味。 蒯明远远的站定,说:“那个,你和小李开一辆车,我和两个孩子一辆车,路上我们正好商量点事。” “就这一次,再有下次,你小心点!”孙秀梅虎目圆翻,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李红忍着笑,提着装着辣椒酱和煎饼的纸袋,出去了。 陈皮却没这么好的忍耐功夫,“噗嗤”乐了出来。 蒯明自觉失了颜面,“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我抽个烟怎么了,这都是惯的,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行了,路上再说,赶紧走吧。”蒯鹏迫不及待的拉开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不谋而合 蒯鹏担心刘如意事先知道,可能会闪人,所以谁也没有通知,于是他们到店里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因为已经接近四点,马上就开始上人,所有人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打扫卫生。 这些人大都见过蒯明和孙秀梅,更知道蒯鹏和刘如意之间的爱恨纠葛,不自觉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刘如意;而刘如意呢,木麻不觉,正背对大门,面向着厨房的方向,原本齐肩的长发,为了工作方便,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带着卷卷的马尾,白衬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背后还有一大片污渍,一手掐着腰,高声说:“张哥,你看看那个操作台像什么样,被客人看到了,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我听蒯鹏说最近卫生查得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检查,万一看到这个样子,咱们真要关门整顿了” 她察觉到周围异样的寂静,拍了拍手,“少爷,小姐们,都不干活看我干什么,等客人来了替你们干活么,真是” 说到这里,她终于回过头来,领口的扣子没有系,露出洁白修长,没有任何装饰物的脖颈,一张脸在眨眼间变成红色,如果确定要为这种红取一个名字的话,应该叫做“窘红”,狭长的丹凤眼瞪得好像两颗黑葡萄,平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中国人说中国话,见外国人说外国话的嘴,硬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秀梅是个直爽的人,不论任何场合,不论对象是什么人,想说就说,此刻“噗嗤”一乐,“这姑娘可真够泼的!” 蒯鹏慌忙圆场:“咳咳平时她没这么泼!” “泼怎么了!你妈我打小就泼,要不然,能治得了你们爷俩!回头我那个儿媳妇,要是不泼,我还不放心呢!”孙秀梅又说,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仅仅是有感而发呢,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蒯鹏不敢言语,陈皮一向对于没有准备的事情,是比较迟钝的,也只好选择沉默,到底还是蒯明,“行了,别吵吵了,人家都在忙,大鹏,带我们去包厢吧。” 蒯鹏赶紧点头,带着几人来到位于餐厅东南角的包厢,黑色的地板,长方形原木色的桌子,一边四个座位,蒯明和孙秀梅坐在一边,李红,蒯鹏,陈皮坐在一边。 坐下之后,服务员送水,送菜单,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就是不见刘如意的影子,蒯鹏暗暗心急,脚底下发力,给陈皮传去了信号。 陈皮心里叫苦,却不得不做,终于,趁着服务员进来的时候,他开口了,“小郑,你们刘经理呢,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老板,老板娘过来了,也不出来接待!” 说完这句话,他舒了口气,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至于刘如意来不来,那可不管自己的事。 姑娘一笑,出去了。 十多分钟之后,刘如意手里端着一个果盘,笑颜如花,施施然走进来了,马尾散开,披散在肩上,袖子也已经放下,比刚才少了几分彪悍,多了几分恬静,更神奇的是衬衣背后的污渍已经消失不见,陈皮断定,这丫头换过衣服了。 “老板好,老板娘好,李姨你好!”她微笑着一一打招呼。 孙秀梅,蒯明,李红微笑点头,算是回应,静了一会,孙秀梅突然说:“皮子,就你毛病多,人家小刘挺忙的,还非叫人家进来!” 这一句话,给人想象的空间可就太大了,可以理解成普通的客套,也可以理解成是不愿意见到某个人,比较委婉的说法。 于是刘如意手里端着果盘,神情局促,眼角瞥向蒯鹏,蒯鹏瞥着陈皮,陈皮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你他妈看我干嘛,我早就说这件事不敢做了!” 不过好在,孙秀梅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打消了三人的疑虑,“现在既然进来了,那就坐下吧,别站着了,反正这会外面也没上客人。” 李红伸手接过了果盘,放在桌上,孙秀梅拉住了刘如意的手,“小刘啊,跟我们大鹏工作,不容易吧,这孩子脑子笨,性子还急躁,破毛病一堆!” “妈,你是我亲妈吗!”蒯鹏抱怨。 “您太客气了!是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刘如意笑靥如花。 眼看孙秀梅又要开口,蒯明咳嗽一声,“行了,现在我们开始说正事了。” 孙秀梅撇撇嘴,不再言语了。 陈皮实在担心蒯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抢着问:“老板,华龙那边有没有说过付款方式?” “月结百分之七十。”蒯明说。 陈皮苦笑,“又是套路啊!” 刘如意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姑娘,尤其是在她认为可以帮助到蒯鹏的事情上,想也没想,脱口问:“什么套路?”话音未落,自觉失言,脸上更是窘迫。 蒯明倒是表现出了风度,呵呵一笑,“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的,大鹏这点就不行,你们说说吧!”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点名主语,于是,问题来了,在陈皮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应该让给蒯鹏来表现,可他实在太高估蒯鹏了,因此屋子一时沉默下来。 孙秀梅见没人说话,开始点将,“大鹏,你说说,我也没听明白。”她之所以选蒯鹏,是因为陈皮虽然亲,但到底是外人,直接叫人回答,有些不合适。 蒯鹏实在无语,难道自己这个好老妈当真看不清形势么?脸色涨得通红,“这事还用我说,皮子说吧。” 陈皮此时也发现自己错了,接口说:“是这样,像华龙这种级别的公司,百分之七十就是一个坎,如果公司一切良好,资金充足,付款就会高于百分之七十,可如果资金紧张呢,就达不到百分之七十,当然,也有一些不爱付款的公司,不过做生意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有钱不付和没钱,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将付款定在百分之七十,我们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明白了吧?”蒯鹏紧跟着说了一句,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怎么看?”蒯明这句话依旧没有点名主语。 蒯鹏看向陈皮,陈皮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我觉着咱们可以做,但是前期不可做得太大。” 蒯明点着头,“说说原因。” “我是这么想的,老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华龙那种级别的公司,即便出现问题,也不是短时间就会垮台的;再者,这次万一是他们内部整改,如果我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先站住一个名额,以后想进可就难了;不能做大,就是怕万一出现什么太大的变故,我们有能力把损失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刘如意耳朵竖着,恨不得在心里装上一台录音机,将陈皮的话全部记住,同时,她也越发的惊奇,“他怎么突然就着调了呢!” “皮子,咱爷俩想到一起了!”蒯明眉头终于舒展开,哈哈一笑,又问:“大鹏,上次我给你的资料呢?” “在我办公室呢。”蒯鹏说。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刘如意急于表现,“我去拿!”说完之后,她觉得这句话有些冒失,显得和蒯鹏的关系太过亲密,慌忙又补充了一句,“我平时替他打扫办公室”这句话说完,更是觉得不合适,又加上一句,“他办公室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别人进去不放心,所以我” 这就是作茧自缚,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陈皮抱着肩膀,低着头嘿嘿直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越描越黑?”直到感觉到蒯鹏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他才说:“行了,刘经理,我们都明白,你快去拿吧!” 刘如意又羞又臊,脸上恨不得滴出血来,逃也似的出去。 不多时,资料拿了回来,她双手递到蒯明的手里。 蒯明点点头,直接翻到采购清单上,摆在桌子正中,“你们看看,咱们做什么?” 从本心来讲,陈皮是乐于和老蒯同志交流的,因为蒯明不像一般的家长,懒得与孩子交流,认为孩子是幼稚的,不需要聆听,只需要命令,于是,慢慢的,沉默开始,直到有一天,发现相互之间沟通的渠道已经全部堵死了;而蒯明的沟通方式一直以来都是启发式的,从不会忽视任何人的意见,再适时加以引导和修正;只不过他的这套对于蒯鹏几乎没用,倒是对了陈皮的路子。 这两天里,这份清单,陈皮已经看了很多遍,其中各种产品的特点也都做了一些调查,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在等着蒯鹏先开口,可是,等啊等,半天不见蒯鹏开口,如果这个时候,他有读心术的话,一定可以听到蒯鹏把自己的名字,和“新版三字经”连在一起唱。 终于,蒯鹏又开始脚下发力,陈皮了然,“昨天我和大鹏简单商量了一下,觉得如果要按照刚才的那种情况做的话,就选轴承吧。” “好!”蒯明双眼放光,拍桌子叫了起来。 孙秀梅同志刚拿起一枚草莓放进嘴里,一哆嗦掉在地上,刚要弯腰,刘如意已经先一步弯下了腰,捡起来,放在了桌上。 “好小子,脑子还在!说说理由!”蒯明说。 蒯鹏吃了陈皮一天的干醋,按说听到这话,应该醋意更浓才对,可是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由衷的替自己的朋友高兴。 陈皮不骄不躁,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是这样,化工产品,器械,这些东西虽然利润大,不过使用单一,轴承的利润可能相对少一些,不过是用处广泛,咱们t市不大,但是工厂不少,都可以用到,万一华龙那边出了点问题,咱们还可以从其他地方找补,用老话说就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再说当初我还卖过纸,有几家纸箱厂,造纸厂都熟悉;另外,我记得早些年,好像你也做过这个东西,算是有一定了解,” 见蒯明脸上的笑容未褪,他继续说:“至于轴承的品牌,我觉着应该找一个国产的牌子,前提是质量靠得住,毕竟像那些大牌子的代价太大,现在情况不明,不合适。”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蒯明点头,对陈皮的表现相当满意,随即又补充了一点,“另外呢,店是一定要开的,皮包公司现在可是不行了,地址呢,也不用选了,就在老二厂那边,当年我就是在那里起步的,一直到大鹏四五岁的时候,才出来” “什么四五岁,最多也就是三四岁的时候,人没多大岁数,脑子先糊涂了!”孙秀梅说。 蒯明不愿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的夫人纠缠,只当没听到,又说:“后来情况好了,就买了下来,现在多少年没去了,明天,你们去看看,重新装修装修,另外,那个地方僻静,把店开在那里不容易引人注意。” 说完,微微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二厂虽然停了,不过生活区还在,很多厂子的老人都住在那边,都是很好的资源啊,如果用得好,作用也不可小觑啊。” 陈皮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就是经验的可贵啊,能把细节问题都考虑周到,而且又能用最实惠的方法去做到,不过那里能有什么资源呢?他虽然一时无法领悟,也还是记在了心里。 “对了,大鹏,这次不能用咱们家自己的公司了,皮子也行,要么你再找其他熟悉,可靠的人,重新注册一个公司。”蒯明又说。 “为什么?”屋里除了蒯明,都是面带不解,最后还是蒯鹏问了出来。 蒯明微微一笑,“这是生意经,人有人道,狗有狗道,咱有关系,人家也有关系,咱们不能把手伸得太长,否则有人眼红,背后下刀子;再说,现在华龙欠咱们家已经接近五个数了,轴承这点货款如果也加到咱家的账上,根本显不出来,我怕他们被虱子咬得多了,就不觉着疼了!” 孙秀梅看了蒯鹏一眼,“大鹏,好好跟你爸学着点!等你以后上年纪了,也就指望这点魅力留住你媳妇了!” 又是一句说不出是有感而发,还是意有所指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都是戏 1 蒯鹏下意识的看着陈皮。 陈皮直接摇头,“爱找谁找谁,这事我反正不干!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人家过来抓我!”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孙秀梅笑骂了一句。 “行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剩下的事就看你们哥俩的本事了!”蒯明心情大好,立时叫人上菜上饭。 在服务员进来之后,刘如意一边询问三位老人家的意见,一定安排菜单,不多时,六份牛排,各式各样的零食小吃纷纷送了上来,五彩斑斓,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蒯明稍微吃了两口,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肚子,开始啃煎饼卷辣椒酱,他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只要是他觉得好吃的东西,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也喜欢吃,于是很大方的把瓶子里的辣椒酱分享给每一个人,又从纸袋里拿出煎饼,挨个发着。 孙秀梅,李红,蒯鹏,陈皮根本不接他那茬,只有刘如意,无论如何不好拒绝,结果是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吃肉,自己啃着煎饼卷辣椒酱。 蒯鹏实在看不下,“爸,你爱吃煎饼就自己吃,你逼着人家吃干什么!” 蒯明反倒委屈了,大眼一瞪,“谁说我逼着人吃,是小刘也爱吃,是吧,小刘?” “是,我爱吃煎饼!”刘如意带着灿烂的笑,真诚得令人发指的口气,趁人不注意,瞪了蒯鹏一眼。 “你看看!”蒯明得意的说。 蒯鹏刚要回嘴,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号码,出去了。 时间不大,刚才的小郑走了进来,在陈皮耳边小声说:“皮子哥,大鹏哥叫你过去。” 陈皮点点头,刀叉一撂,“大鹏叫我有点事,你们先吃。”说完,出去了。 大鹏就在门口等着他,摆了摆手,在前面引路,哥俩进了洗手间。 “来这干嘛?”陈皮问。 “被人知道了不好!”蒯鹏回头向门外瞅了瞅,贼兮兮的样子,顺手把门关上。 “我x!你想干嘛!你不是已经有刘如意了么?”陈皮向后退了一步,小心戒备着。 “去死!我对你没兴趣,叫你来,是帮个忙!”蒯鹏说着,贴近陈皮,从他的兜里摸出烟卷,幽幽抽了起来。 “我x!还来!是不是又要我背锅?”陈皮郁闷至极。 蒯鹏的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亲热无比,“皮子,咱哥俩什么关系,谁替谁背锅不都一样么!” “说吧!”陈皮也知道,自己终难逃出蒯鹏的魔掌,所以干脆放弃了挣扎。 “我前几天在购物中心帮刘如意订了一枚戒指,刚才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所以” 陈皮一听这话,觉得脑瓜仁都疼,直接嚎了起来,“所以个屁啊!这事不能着急,咱们应该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蒯鹏不以为然,“你懂个屁!如果是之前,我就不急了,可你想想,偏偏我爸我妈今天见到刘如意,又偏偏是这会打电话来,说戒指到了,这说明什么?” 陈皮不解风情,傻傻问:“说明什么?” “x!说明这是天意!老天爷叫我们有情人就在今天终成眷属!” “你就不怕这是老天爷今天吃多了,闲着没事晃点你,涮你开心?” “去死,老天爷日理万机,像你这么无聊!” 陈皮虽然不能将蒯鹏和刘如意的想法糅合在一起,不过却知道两个人想法的分歧在什么地方,于是,又劝:“大鹏,这事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刘如意她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对于她来说,现在” 六月的天,女人的脸,说变就变,不过如果见到了蒯鹏变脸的速度之后,后半句就只能改改了,他突然脸色一沉,喝道:“我x!你他妈是不是看上刘如意了?” 陈皮愣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答案,回骂:“我x!你是不是吃屎长大的!我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你就按我说的做!”蒯鹏面色铁青。 陈皮不甘,“你到底有没有这么不自信啊!” “我就觉着像刘如意这种姑娘,谁不喜欢!再说你是有前科的人,你别忘了当年的口号,‘防火防盗防陈皮’!”蒯鹏说。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陈皮一准翻脸,可是蒯鹏说出来,陈皮却是只把它当做一句反驳自己的话,连多一点也不想,冷声道:“行!你以后后悔了,别找我!” 蒯鹏的脸立马阴转晴,又搂住了陈皮的肩膀,“我找你干嘛!听着啊,待会吃完饭,你就” 蒯鹏对自己的计划描述得实在太过详尽,耗时过长,等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就餐已经结束,餐盘撤下,换上了红酒。 陈皮见到此情此景,怒从心头起,忧从怒中生,叫唤起来,“我的肉呢,我的肉呢,我还没吃饱,谁叫你们撤的” 蒯鹏倒是无所谓,端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紧接着眉头一皱,“谁叫你们动的我这瓶红酒,这是我”说着,眼睛瞪向刘如意,带着邪火。 孙秀梅的脸沉了下去,老大不乐意,她虽然喝不出酒的好坏,甚至所有的酒在她嘴里还不如白开水好喝,可是儿子的态度实在不能让她接受,立时开骂:“你个死孩子!什么好东西还是!给你爹,你娘喝两口怎么了,又酸又苦的,不喝啦!”说完,杯子推到一边,她见一旁蒯明仍旧端着酒杯,劈手夺过来,放在桌上,“你还要不要脸,还喝!” 刘如意见状,只得把委屈藏进肚子里,赶紧打圆场,“您误会了!这是一个客人让他帮忙买的,费了不少劲才找到的,不是他舍不得给你们喝,是怕不好给人家交代!” 漏洞百出的解释! 孙秀梅也不知信还是不信,不过面子上总算是过去了,蒯鹏也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赶紧赔不是。 陈皮冷眼旁观,多少看出一些端倪,他敢断定这瓶酒应该是蒯鹏买给刘如意的。 事实呢,也正是如此,刘如意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便患了神经衰弱,经常睡不着觉,蒯鹏费了很多周折,买了这瓶酒给她,刘如意在餐厅工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看酒瓶,就知道价格不菲,两人你争我吵,谁也说不服了谁,便收藏在了吧台下面的柜子里;今天,她一番好意,拿出来招待蒯鹏的父母,可是在蒯鹏看来,这分明是刘如意无视自己的好意,于是好好的一番心思却无端变成了一番闲气,这也是谁都想不到的。 后来,李红,陈皮,刘如意三人在一旁说和,这娘俩终于和好了,一顿饭结束,已经是六点多钟,出了餐厅,因为蒯明喝了酒,所以由李红开车,蒯鹏,陈皮,刘如意三人目送车子离开,又站在门口闲聊了几句。 陈皮突然一拍脑门,装模作样,“哎呀,我得去购物中心买点东西,你们陪我一起去吧?” “谁有那闲工夫,我们忙的要命!”蒯鹏一脸不耐烦,实在影帝级的演技。 “你要买什么,这么着急?”刘如意问。 蒯鹏刚才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偏偏忘了告诉陈皮买什么东西,陈皮又是对没有准备的事情比较迟钝的那种人,越想越没词,愣了一些,干脆耍起赖,“你别管了,总之非常重要,现在不买,得死!” “那你们去吧,我在店里看着。”刘如意说着,就要转身。 陈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就指望你帮我选呢!”话没说完,赶紧松手,因为他发觉蒯鹏的目光有些阴沉。 “到底是什么啊,这么神秘!”刘如意笑着问。 “反正待会就知道了,咱们赶紧走吧!” “那你们先上车,我回店里交代一下。”说完,她进了餐厅。 这哥俩先上了车,蒯鹏回头瞪了陈皮一眼,酸溜溜的说:“怎么样,手感不错吧?” “你能不能别这么酸!以后这种事别找我!” “你说我爸妈他们看出我和刘如意的关系了没有?”蒯鹏心心痒痒的问了一句。 陈皮想了想,说:“老板娘的套路谁也摸不准,我不知道,不过老板和李姨是一准看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李姨老是瞅着刘如意么,她在你们家那么多年,什么看不明白!” “那我爸呢,你怎么知道他看出来了?” “废话!你爸是什么样的人,闯荡多少年,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他要不是把刘如意当成自己人,说那些事情的时候,能把她留在屋里?早给赶出去了!” “那你说他们对如意的感觉怎么样?” “老板娘不好说,毕竟女人实在是诡异莫测!但是你爸挺喜欢她的应该。” “何以见得?” “你没感觉到么,老板这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不靠谱,已经开始着手帮你培养贤内助了!” “嘿嘿,我突然觉着我爸还是挺圣明的!” 两人刚闭嘴,刘如意打开车门上来了。 四十分钟,车子在购物中心门口停了下来。 “好一个五彩缤纷,熙熙攘攘的花花世界啊!”陈皮下了车,伸了个懒腰,眼睛却是一刻也没闲着,在穿着短裙,短裤的女孩子身上流连忘返。 “不要脸!”刘如意骂了一句,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都是戏 2 陈皮走在前面,眼睛东瞅西看,不过这次却不是看美女,他也顾不上,而是寻找蒯鹏刚才告诉他的那家店铺,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他向来不会去关注。 “店的名字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刘如意说。 “我也不知道啊!”陈皮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说了实话。 “你不知道?” “行了,他整天糊糊涂涂,神神叨叨,咱们就跟着他,别问了。”蒯鹏生怕自己的小伙伴说走了嘴,惹得刘如意再中途负气而去,赶忙抢着说。 终于陈皮眼睛一亮,在大厅正中央的位置发现了带着那几个字母的广告牌,牌子上还有一个美得不像人的大美女,修长,好似葱段一般的手指头上带着一枚能闪瞎人眼睛的大钻戒。 陈皮伸手一指,带着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这时候,柜台上趴着一对年轻男女,看穿着,应该是刚刚毕业不久,还在争执什么,女孩子一脸的不满,瘦长脸的店员更是一脸的不耐烦,在她看来,这种衣着和年纪的年轻人,购买力是远远不值得她大费唇舌的。 “你打算买给谁啊?”刘如意问,语气里带着惊奇。 女人毕竟是女人,对于这种亮闪闪的东西总是会格外关注,自然明白这个牌子的东西是什么价格,难免感觉惊奇。 陈皮不语,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摸索出刚才蒯鹏交给他的纸条,递给了服务员。 “你都买完了,还叫我们来做什么?”刘如意多多少少感到不安,不自觉多问了一句。 女店员看过之后,眉头立马舒展开来,在柜台下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红色方形的小盒子,递到陈皮的手里。 陈皮只觉得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实在烫手,转手抛给了蒯鹏。 蒯鹏脸上带笑,深深的看着刘如意,将盒子打开,“送给你!” 陈皮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枚戒指除了宽一点,厚一点,和易拉罐的拉环实在没什么区别,可是旁边争执的两名年轻人却住了口,眼神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我不要!”刘如意一字一句的说。 蒯鹏尽量维持自己的笑容,艰难的说:“你先看一眼,不喜欢再说不要!” 陈皮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显得自己不够义气,憋了半天,竟然像跟小孩子抢东西一样,“你要是不要,我可就要了!” 一句话,把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刘如意回头瞪着他,“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合伙骗我!”说完,拔腿就走。 蒯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今天你不是见过我爸妈了,他们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人,你还怕什么!” “松手!”刘如意冷冷的,低低的说了一句。 蒯鹏依旧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 “松手!”刘如意突然吼了一句,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他,转身离开。 “我x!”蒯鹏拿着手里的小盒就要往地上摔,这一下,刚才被刘如意吼声吸引来的目光尽数落在了他的手上,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起伏不定,不过好在他到底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千钧一发之际,抛给陈皮,“退了!” “要是不给退呢?”陈皮老老实实,但是极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那就扔了,总行了吧!”蒯鹏没好气的吼着,追了出去。 服务员显然听到了蒯鹏的话,所以当陈皮转过头,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不等他开口,便抢先说:“先生,这是订做的,不能退!” “不能退么?”陈皮嘟囔了一句,站在柜台前,在这种场合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会,“你帮帮忙,想想办法,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规定!”女店员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是一派坚定,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陈皮挠挠头,一副可怜相,嘴里不断的重复,“帮帮忙,帮帮忙” 几分钟之后,店员终于让步了,“这样吧,我问一下我们经理。”说完,在柜台下面摸出手机,走开几步,打电话去了。 陈皮百无聊赖,撅着屁股,趴在柜台上,这时,旁边那对小情侣的低语声传了过来。 “你看看人家,还是订做的,我就要一个普通的,你都不给我买!”女孩说。 男孩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给你买,我刚参加工作,一个月两千多块钱,你再等等,下个月买给你,好不好?要不,咱们先逛逛别的店?” 女孩不说话,也不迈步。 陈皮突然想起蒯鹏那句,“那就扔了,总行了吧”,于是转头看向男孩,“刚毕业啊?” 评书里,有一句话叫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挨着金銮殿,准长灵芝草;挨着茅房,准长狗尿苔,陈皮现在穿着蒯鹏和刘如意帮他选的衣服,是有些人模狗样,金玉其外的样子;再加上在家里待了三年,养成的自由散漫的性子,看起来确实和每天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是有些不同。 男孩看了陈皮一眼,以为眼前人是在嘲笑他,冷冷的“嗯”了一声。 陈皮见人不爱搭理自己,又对那个女孩说:“你这么喜欢他们家的东西么?他叫你去别的店里看看,你也不去?” 女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微微的红了,男孩危机感顿生,拉住女孩的胳膊,警觉的看向陈皮,喝道:“你想干嘛!” “送给你吧!”陈皮拉过男孩的手,把盒子放在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你什么意思?”男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发白,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皮原本打算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可走出几步,终究觉得不吐不快,两步走了回来。 一对小情侣还有些发懵,见他去而复返,不自觉的立正站好。 陈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有人说过,当一个男人不能立刻回答女人,爱不爱她的时候,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因为如果他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她承受那份等待的痛苦;刚才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突然想到了另一句话。” 陈皮那一句话,实在有太多的“他”和“她”,男孩怔怔了半晌,才点头问:“你说。”谁也说不出,他是真的想听陈皮的高论,还是因为这个人送了一枚,现在的他还不能够与之匹配的戒指,仅仅出于礼貌。 陈皮想了想,先是对女孩,“别误会,我不是在说你,只是突然有感而发。”然后,他说了起来,“你们想想这句话,是不是有道理?当一个女孩总是向一个男孩索取他难以承受的东西时候,那个爱不爱的答案,是不是也已经不言而喻了?因为如果她爱他,怎么会舍得叫他为了一个代表虚荣的东西,去劳累奔波,甚至为此,减少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呢!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时时刻刻守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肉麻兮兮,仓皇逃了出去。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女店员转过身来,张嘴就说:“先生,可以退,但是”说到一半,发现没人了,似乎是自言自语,“人怎么没了?” 男孩眼睛看着手里的盒子,不知是在回味陈皮的话,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眼前的盒子,半晌,出神的说:“走了!”然后,将手里的盒子交到了女孩手里,转身走了。 这个时间段,公交车是很难挤上去的,打车,是很难打到的,不过,就算是公交车空闲,出租车很多,陈皮也不敢坐,因为他出门总是习惯性的不带钱包,于是沿着马路,一步步往餐厅里挨。 之所以是“挨”,倒并不是因为他担心随便把蒯鹏的戒指送出去,会招来责骂,如果蒯鹏为了钱跟自己翻脸,那这个朋友也就真的到头了,没什么可惜;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两个人,蒯鹏自不必说,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刘如意这个姑娘,虽然又臭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可是这也是坚强和独立,只要过了眼前这个一个难关,必然会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可是如果过不了这个难关,哎 “x!”陈皮走着走着,突然吼了一嗓子,引得路人侧目,这倒不是他故意吸引人的目光,而是不知不觉之中,又浸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陈皮到了店里,店员们依旧忙忙活活,刘如意看到他黑着脸,还故意别过头,蒯鹏看到他,欲言又止,显然也不怎么愉快。 “妈的,我找谁惹谁了!”陈皮骂了一句,回了办公室,拿出长箫,擦了擦,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声音悠长,低缓,说不出的哀怨悱恻。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大门一开,蒯鹏冲了进来,“我x!别吹了,客人都他妈让你吹哭了!” 陈皮如惊慌的小兔子,慌忙收起了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蜈蚣的手足 夜深了,店里越来越安静,终于传来卷帘门落下的声音,陈皮睡不着,摸出箫,就那么两首曲子,来回的吹着,不知多久,直到东方微明,才停了下来,所以起晚了,还头疼。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要休息不好,第二天一准头疼。 隐隐约约,他听到有人在争吵,好像是刘如意和蒯鹏,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梦里,他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又听了一会,终于确定这不会梦,强行振作精神,赶过去。 刚打开门,蒯鹏杀气腾腾走了出来,差点撞个满怀。 “你干什么去?”陈皮生怕他做出傻事,抓住他的胳膊。 “妈的,出家!”蒯鹏甩开胳膊,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 刘如意随后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泪,见到陈皮,慌忙转身回去。 陈皮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陈皮的习惯是不刷牙,不抽烟,可今天实在憋得难受,点着一根烟,怔怔的发傻。 “饭给你买来了,我去拿。”刘如意说。 “看你们这样,吃不下!今天早晨就让我吃屎吧!”陈皮说。 “噗嗤”刘如意破涕为笑,这才注意到陈皮嘴唇发白,“你的嘴怎么了?” “吹了大半夜的箫,累着了!”紧接着,他问:“又因为什么?” “注册公司,他要用我的名字,我觉得不合适!” “我如果说你两句,你会不会生气?” 刘如意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会!” “那你就生气吧!”陈皮得逞似的一笑,“昨晚上我发现其实咱俩挺像的!” 提起昨天的事,刘如意的火气陡然升腾,不冷不热的语气说:“像?跟你?” “第一,固执,第二,把骄傲看得比天还大,第三,喜欢让人等,所以,可能我们这种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希望被人关心,只不过因为你的骄傲,让你在目前的处境下,无法泰然自若的接受这种关心,所以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刺猬,谁招你,你扎谁,越是关心你,越是伤害你,越是容易被你伤害!你在等把债把债还清的那天,可你想没想过,万一那一天比那一天先来了怎么办?有的事情,是等不得的!” “快了,就快了,用不了一年了!”刘如意突然变得慌乱,手足无措,一句话,像是说给陈皮,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年?很快么?说‘再见’甚至用不了一秒!”陈皮惨笑。 “我那你说我怎么办?” “当年,我也是出于骄傲,想先把象牙塔建好,再请她进来,自觉着动机足够伟大,所以理直气壮,总是让她等了又等,结果呢?你看我还有骄傲的样子么?应该还不如一条狗吧?”此刻,不仅他笑,他身上的老头衫,大裤衩,迎着空调吹出的冷风也在笑。 刘如意站着,胸口起伏,显然心里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声音像是从胸口硬被挤出来,带着哭腔,“我也害怕,可是我实在做不到啊!” 陈皮看着她终于变成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不自觉眼睛也变得湿乎乎,感同身受,所以,他知道,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安慰,只得逼着自己说下去,“人是要有取舍的!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抛弃骄傲,比割掉一块肉,砸断一块骨头还难受,但是原因在你身上,大鹏虽然咎由自取,到底还是无辜的,你必须先把头低下。” “把头低下”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没察觉,嘴里喃喃念着。 “遗憾能把人逼疯!”无意识的说完,陈皮才反应过来,“你放心,我说的低头,并不是要你变成另一个人,只是先给大鹏一个态度,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同时也让他明白,你需要的是什么。” “这样就行么?” “应该会行!不过,即便不行,最起码死而无憾不是么?”顿了一下,他玩笑的口吻,又说:“咱俩是一样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你,如果换做旁人,你知道会怎么看你么?” “怎么看?” “作!不作就不会死的作!” 一抹向上的弧度在刘如意的嘴角一闪而逝,带着浓浓的鼻音,她说:“我就那么差劲!” “我比你更你差劲!” 刘如意终于提起精神,抽出纸巾,擦了擦脸,“说吧,我该怎么给他态度?” “把你的想法,顾虑,统统告诉他。” “告诉他!告诉他,其实我很自卑么?” “你以为大鹏不自卑么?” 刘如意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不可置信,“他自卑什么?” “他自卑你是不是嫌弃他老,是不是嫌弃他其实没有一米八三,只有一米八零!” “怎么会这么幼稚!”刘如意不光眼睛瞪着,嘴巴也忘了合上,露出整齐的小白牙。 “所以才难得啊!不是有人说过么,在年轻的时候,如果爱上了一个人,请你一定温柔的对待他后面太长,我记不住了,不过,我觉着这个年轻,不仅仅是指生理上的年轻,更是代表了一种单纯,纯洁的感情,一旦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了,到时候剩下的就是遗憾和无穷无尽的绝望!” 刘如意看着他,“你呢?” “我?”陈皮想了想,凄凉的笑着,“或许吧,谁知道呢!” 或许劝解起到了作用,刘如意心里明亮了一些,可眼见劝人的人又开始失落了,为了驱散这种苦涩的氛围,她笑着说:“你说大鹏自卑是真的假的?我还是不敢相信!” 陈皮明白她的好意,振作精神,“你不信?” “不信!” “要不要试试?”陈皮的笑变得有些诡异。 刘如意看着他的笑,隐隐有些不安,可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恋爱中的人,谁不想知道对方到底有多爱自己呢?纠结了一阵,她还是投降了,“怎么试?” 陈皮答非所问,“先声明,这是最后一次作!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他说,好不好?” “好!”刘如意重重点头,不过头落下,还没抬起来,她的手已经被陈皮抓住,她惊慌的想要缩回,却被紧紧的握着,挣脱不开,“你你想干嘛!” “你刚才不是说大鹏幼稚么,今天我也幼稚一把,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了,受了委屈,我替你撑腰!” 刘如意心头骤然一暖,点了点头。 “嘿嘿,下面就让你看看,大鹏他有多紧张你!”陈皮不由分说,拉着刘如意出了房间,向楼下奔去。 两人在楼梯口出现的时候,蒯鹏正在大厅里尥蹶子,“小龙,你看看这个地,拖成这样就行了么!还有小四妮,玻璃,玻璃,一块玻璃擦半个小时,别的就不用擦了” 蒯鹏平时绝对算得上是个和蔼可亲的老板,出手还大方,所以这些员工基本上都是从开业就在这里,今天见他乍一发威,谁也不敢言语,直到他们看到陈皮拉着刘如意的手,从楼梯口出来,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呆若木鸡。 “看看看,看什么看,都”蒯鹏怔了片刻,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然爆了出来,脸上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紫,伸在空中的胳膊不自觉的颤抖。 陈皮却恍若未见,高声宣布:“今天大家都在这里,就请各位做个见证,我和刘如意” “你个妻侄,我跟你拼命!”蒯鹏一声爆喝,声到人到,一拳怼在了陈皮的脸上,跟着又踹了一脚。 陈皮根本就没打算躲避,更没打算反抗,倒地的瞬间松开了刘如意的手,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蒯鹏怒火中烧,这是背叛,他最看重的两个人竟然合起伙来背叛他,一拳接着一拳,颇似当年武二郎景阳冈暴揍猛虎。 刘如意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死命抱住蒯鹏往一边拖,“大鹏,大鹏,你听我说,不是” 不知从哪一拳开始,蒯鹏的眼睛模糊了,耳朵嗡嗡作响,他看不清来人是刘如意,或者即便看清,也不顾及了,胳膊一甩,把她甩到一边。 陈皮咬着牙坚持,鼻子,嘴角,眼角一个接着一个地方,血流出来,不错,这顿揍是他自己找的,他也是个人,也需要宣泄,既然不能打人,那就被打吧!很快,血流满面,他发现自己又失败了,心里的阴霾不溶于血液,所以,还留在心里! 所有人都不齿陈皮的做法,所以都是出工不出力,眼见大鹏状若癫狂,生怕出了事,才七手八脚拉架,不过,不知道是谁,或者是谁们,在拉架的同时,还在陈皮的身上踹了几脚,留下了一身,一脸的鞋印。 “大鹏”刘如意嘴唇颤抖着,身子颤抖着,眼泪终于涌了出来,留下一个蜿蜒曲折的轨迹,从下巴上摔落。 她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先挡在陈皮身前,她从没见过蒯鹏这幅样子,猛然间,她记起蒯鹏也是个骄傲的人啊,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为了自己已经把骄傲放下了,那是热的,重的,为何早没发觉呢? “去你妈的!刘如意,我”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只能瞪向陈皮,“陈皮!你真行!多少年的兄弟,今天到头了,你滚!” 陈皮抹了一把脸,满手是血,一阵阵眩晕感,他晕血!迷迷糊糊中他笑着,对刘如意说:“妹妹,看到了?好好珍惜” 说完,脚底发软,勉强上楼,蒯鹏的举动让他有点不舒服,多少年的朋友 “蜈蚣的手足”他晕晕乎乎骂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重归于好 “他他说什么?妹妹”蒯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糊里糊涂的梦,现在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可到底是梦,还是醒?只得求助别人,回头四顾,“你们刚才” 大伙生怕引火烧身,可能,也许刚才自己不小心也踩了陈皮一脚,默契得没人说话,默契得一哄而散,只剩下刘如意。 她心里装载的情绪太多,反倒是静了下来,毕竟还有一辈子呢,不是么?慢慢吵,慢慢闹,慢慢还吧,她用还未来得及散去的鼻音说:“他认我当妹妹了!” “我”蒯鹏无地自容,他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我x!皮子,你听我说” 刘如意紧随其后。 当两人从办公室找到值班室的洗手间的时候,陈皮已经跌坐在地,人事不省。 “他”刘如意手足无措,突然,“对了,救护车!” “妈的!忘了他晕血!”蒯鹏沉着镇定,哥俩多少年,他知道陈皮的底细,两手掐住人中,“水!” 刘如意不敢耽搁,慌忙照做。 陈皮悠悠转醒,见自己躺在蒯鹏怀里,“我这是”紧接着,嘴角一抽,“怎么浑身疼!” 蒯鹏企图蒙混过关,“谁知道你!估计摔倒的时候碰着哪,可吓死我了!” 刘如意不知该骂该笑,只得忍着。 陈皮静静的想着。 蒯鹏赶紧打断他,“别想了,好好休息,待会我叫人送点吃的上来” 可惜,为时已晚,陈皮已经想起来了,眼睛直直盯着他。 蒯鹏察言观色,已知端倪,慌忙认错,“皮子,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 陈皮的声音平静无波,“你不说咱们多少年的兄弟,今天到头了么?” 蒯鹏急中生智,脱口而出,“是,我的意思是做兄弟到头了,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大舅子了,咱们重新开始!” “滚!”陈皮笑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疼死了!你们帮我洗洗脸,省得我看着犯晕!” 将功赎罪的机会,两人怎么错过,一左一右,扶他起来,打开水龙头,用毛巾蘸着水,帮他擦脸。 擦洗完毕,陈皮对刘如意说:“这顿揍不是为了你,是我觉得自己欠揍,要是让别人平白打一顿,还不甘心,所以想来想去,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蒯鹏,刘如意相视一眼,默默不语。 陈皮看了看两个人,摆摆手,“走吧,走吧!另外,把话说开了,别让我这顿揍白挨!”说完,哼唧着,一瘸一拐,出了洗手间。 长箫就在床头,他决定好人做到底,再吹奏一曲,为两人营造一个更好的气氛,可惜,长箫放在嘴边,“嗤嗤”漏风,嘴唇肿了老大一块,合不起来了,一赌气,倒在了床上。 他也实在是困了,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就天亮迷糊那一阵,现在又了却一桩心事,头刚刚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面前是蒯鹏的大脸,刘如意站在他的身后。 “大舅子,吃牛排!” “我x!吃个屁,嘴疼!”陈皮坐了起来,开始后悔,在蒯鹏动手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许打脸,不是为了美观,实在是吃饭不方便。 “是是,大舅子,你坐着别动,我喂你,吃完饭之后,咱们一起去看看房子。”蒯鹏媚笑着说。 陈皮哪敢让他喂,接过刀叉,将牛排一分为二,忍着疼,和着泪,两口吞了下去。 刘如意端上一杯水,陈皮喝了一口,咕嘟两下,吞了下去,漱口,解渴两不误! “真恶心!”刘如意一脸嫌弃。 “我算是看出来你是什么人了,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用这人朝前,用不着人” “驴,鸟,狗”蒯鹏噗嗤一乐,眼见陈皮瞪向自己,赶忙转移话题,“是,是,大舅子说的对,不过时间来不及了,路上一边走一边训吧!”蒯鹏说。 陈皮看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说开了,虽然浑身疼,但尚算值得! 第一站是补手机卡,当刘如意的手机上第一次显示陈皮的手机号的时候,就被后面连着的一串“2”镇住了,“你要这么多‘2’干什么?” “可爱啊!” 车子开往城西,没走多远,蒯鹏的电话响了起来,夸张的语气,“喂,孙总,什么指示你还是先问问他们吧,我闲人一个,时间好安排嗯,好的,扣了啊。” “谁啊?”等他扣了电话,刘如意问。 “孙磊,同学聚会的事,问问什么时候有空。” “去年他带着一大帮朋友去我那,虽然是满嘴放炮,不过看样子混得还可以!”陈皮说。 蒯鹏一脸不屑,“小人得志!还不是靠他老丈人的关系,做点化工原料,赚了两个钱,以为自己上天了,哪年聚会就他最能逼逼!” 陈皮幽幽叹气,这三年看来自己真的是浪费了! “说起他我就来气,当年咱哥俩上大学卖避孕套的时候,就这孙子光用不掏钱,当时也就是你惯着他,要是我,少一毛钱也不行啊!再说,哪次这孙子出事,不是咱们帮他摆平,可是人家根本不记好,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你没听他把你败坏成什么样,要不是有人拉着,我非抽他!”蒯鹏愤愤然说。 “都过去了!我这两年在家里待着,就看明白了这一件事,什么朋友,都是狗屁,混得好了,人家捧你,混得不好,人家连踩你都懒得踩。” “武断了啊,我可不是这样!”蒯鹏说。 “你是奇葩!” “你才是奇葩!” 车厢里安静下来,刘如意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我说原来你们两人从大学时候就不靠谱,人家都是卖手机卡什么的,你们竟然”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蒯鹏感慨。 “无耻加狡辩!”刘如意骂。 “大舅子,瞅瞅你这妹妹!”蒯鹏调侃了一句,继续说:“你觉着我们不想卖手机卡!谁愿意卖这种被视为异端,到处招人鄙视的东西?还不是被逼的!当年我们学校的手机卡全被大三,大四的垄断,没事就找我们茬,一找茬,两边就开打,打完就哥们兄弟一起吃饭,一吃饭就是三四百块钱,卖手机卡该能赚多少钱!” “卖那个就能赚钱了!”刘如意鄙夷。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那个时候的小年轻火力旺,脸皮薄,就说那个孙磊,一晚上呸!不提那孙子,就单说我大舅哥当年那也是疼!”话说到一半,就被刘如意的纤纤玉指生生拧了回去。 好容易蒯鹏闭嘴,刘如意犹自不满,愤愤说:“人家脸皮薄,就你们俩脸皮厚!” “错!不是我们,是你们家大鹏,每次出去进货都是他,我只是负责销售!”陈皮笑着说。 “什么好买卖,还分得这么清楚!” “什么叫破买卖!我记不清是哪个牛逼人物说过了,销售,不仅是卖东西,更是推销一种思想,一种观念,当年我们就是这样做的!”蒯鹏反驳。 “你们传播什么思想,什么观念了?”刘如意说不出是好奇还是鄙夷的语气。 “大学里,阳光是灿烂的,生活是美好的,女神早晚有一天会来到你身边,所以你必须时刻准备着!就这么一句话,重新燃起了多少莘莘学子的向学之心啊,这也算是我们对我国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了!”蒯鹏巧舌如簧。 “呸!还准备着,有什么好准备的!”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万一哪天女神降临,没有安全措施,如何是好!”蒯鹏厚颜无耻说。 “去死!”刘如意又拧了他一把。 “疼,疼,松手!你听我说,当年我们的买卖做得可真不小”蒯鹏挣扎着。 “是,我们也没少挨骂!”陈皮似是想起当年的时光,会心一笑。 “切!就他妈学语言的那帮娘们骂得最厉害,可是大部分不还是用她们身上了!”蒯鹏深有同感,忍不住骂。 刘如意眼见二人越说越不像话,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蒯鹏竖起右手食指,“行了,等我显摆完最后一句,到最后,我们卖了大半年,我经常进货的那个老板,连店都不开了!” “不开了?什么意思?”刘如意又忍不住追问,她实在无法想象,当初这两个人在一起过着一种什么状态的日子,总之一定不会无聊吧,。 “因为我们这么他开店赚的多啊,他把店关了,每年光房租就省下六万块钱,你想想,当时我们做得大不大吧!”蒯鹏说。 “那后来怎么停了?” “还不是到了大二的时候,你哥他老人家说要追求梦想,第二天背着书包,拿着钱就消失了。”蒯鹏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在他看来,如果当初把那项事业发展下去,说不准两人今天会成什么样子。 t市本就不大,他们说话的功夫,“二厂”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 二厂原名是机械二厂,坐落在t市的最西边,九十年代是当地最大的企业,可随着二十一世纪的到来,越来越是没落,又坚持了几年,彻底停产了,年纪不够的分流,年纪到了的直接退休,好在现在工厂还没有拆,生活区也留着,算是作为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庞然大物最后的见证,很多退休的老职工也还住在这里。 车子拐进了紧靠着工厂西墙的小路,路面还能看到大片大片水泥路的痕迹,周围尽是被黑泥,尘土覆盖,即便算不上崎岖不平,也绝对不平坦,坐在车子里不时颠簸一下,路两旁是一棵棵杨树,高大粗壮,年头已然不短,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树影投下,遮住了一半的路面。 车子慢慢行驶了五六分钟,路的右侧出现了一段院墙,陈皮伸头一看,院墙里是十几栋稀稀疏疏的老式宿舍楼,都是五层,规规矩矩的长方形,黄色的外墙经过雨水的冲刷,阳光的照射,颜色退了大半,变成了浅浅的黄,带着斑驳的白,接着,一排五间老式门头房挨着院墙出现在视线之中,约有一层半高,同样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外墙也已经斑驳脱落,屋顶上,一丛一丛的茅草生长旺盛。 第一间是一家商店,紧挨着是一间冷鲜肉的肉铺,后面三间都是空置。 车子在冷鲜肉旁边的店铺门口停了下来,见到这好像历史遗迹一般的景象,陈皮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无精打采的下了车,突然眼睛一亮,惊叫:“梧桐树!” 在最后一间门头房的旁边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傲然而立,米高,树干挺直,枝叶茂盛,树冠呈扇形,一根粗壮的侧枝伸出,在最后一间门头房的屋顶形成一个天然的保护伞。 这倒是不能怪陈皮没见过世面,梧桐树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情怀,小的时候,在t市是有不少梧桐树的,可是慢慢的,他越长越大,梧桐树却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几乎就见不到了,最起码,这两天,他一棵也没有见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侯凤club 七八个老头凑成一堆,围在树下,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沉思不语,有的抱着肩膀怪笑,突然从里面传出一声大喝:“将军!哈哈,老牛,你老小子还是差远了!”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刚才没注意,咱们重来!” 围观的一名矮胖老者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什么不算,说好了一人一局,你快起开,到我了!” 一番争执之后,从人群里面站起一名魁梧老者,紫巍巍的面庞,身子好似半截铁塔,比围观的老爷子们能高出半个头。 透过闪出的这一道缝,陈皮看到人群里面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上面放着木质象棋,立时觉得心痒难耐,这正是所谓的见猎心喜。 “行了,先看房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蒯鹏说完,迈步越过了中间的两间门头房,在最后一间门口停了下来,不过因为梧桐树距离房子太近,这些老者又围在树下,几乎就是把门前堵了个严实,他只得小心翼翼侧着身子过去,陈皮二人紧随其后。 在拉起卷帘门之前,蒯鹏生怕灰尘落到这些老大爷们身上,提前说了一声,“有年纪的,我现在开门了,你们离远点,别落身上灰。” 老大爷们见过风,见过雨,流过汗,流过血,哪会把一个年轻人的警告放在眼里,只当没听到,于是,卷帘门拉起,灰尘,金属碎屑,随之落下,立时招惹了一顿骂声。 “熊孩子,拉门之前不知道说声!” “看不见这边有人站着!” “没教养!” 刘如意眉头紧皱,蒯鹏和陈皮却相视苦笑,两人都不是怕事的人,却也不是爱招惹是非的人,尤其是到了这个年龄,更是知道什么人是万万招惹不起的,因此也只当没听到,好在无所畏惧的老大爷们骂了一会,或许是觉得对手不还嘴,没什么意思,也就住嘴了,齐齐向屋里看去。 屋子里充斥着潮气,白色的墙上一片一片灰色的霉斑,里外两间,里面是洗手间,白色的廉价瓷砖,蹲便器,陈皮只看了一眼就转头出来,实在没什么看头,外面是水泥地,或许是怕返潮,垫得高了一些,房间左侧中间的位置,贴墙放着一张刷过油漆的原木色办公桌,两边放着两张带靠背的椅子,另一侧放着货架,现在已经空了,只剩下满满的灰尘。 屋子的最里面是隔出的一个小二层,厚实的铁质楼梯通了上去,一个小小的长条形窗户镶嵌在小二层的墙壁正中,上方还挂着一根铁条,应该是装窗帘用的,此时,太阳正好从窗子照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长条形明晃晃的亮斑。 蒯鹏故地重游,回忆不断涌现,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指着小二层,说:“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上面,有一次,我从上面摔下来,这个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右腮上那个一公分长,弯弯的疤痕。 不知为什么,刘如意突然觉得酸酸的,问:“流血了么?” “这不是废话么!就因为这个疤,当时我爸一个星期没搭理我妈!”蒯鹏笑了笑,接着转头看向陈皮,“皮子,这间屋子,你有什么意见没有?里面那间洗手间要不要给你改成健身房,把你老家里的那些健身器材都搬过来?或者是把小二层去掉,把洗手间改成卧室?” “用不着,费那个劲,就是一点要求,把那个蹲便器给我留着,坐着我实在是不习惯!” “中!我明天就找人过来装修,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再说,咱撤呗?” 陈皮点了点头。 三人转身出了屋子,眼见老大爷们围在门口,怒目而视,一副“你小子再敢把灰落到我们身上,你试试”的样子。 蒯鹏捅了陈皮一下。 陈皮会意,笑着从兜里掏出烟,一边让,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了,有年纪的,刚才落你们身上灰了” 一位老者接过烟卷,脸色略略和缓,老气横秋,“小青年,咱不是差你这支烟,咱二厂的人也不欺负人,刚才你们要是好好说话,咱能说那些话嘛!” “是是是!”陈皮点头。 老大爷们见年轻人认错态度良好,纷纷向后退了两步,蒯鹏趁着这个机会把门拉了下来,锁上了。 另一个老爷子抽了口烟,“刚才听你们说要装修,你们要干嘛?咱这边一般没外人来,还能做什么生意?” 蒯鹏不愿透露太多,接口说:“小生意,现在外边房子太贵了,用不起。” “哎,小青年,看你们穿的衣服,开的车,不像没钱的,还是上外边去,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又是一位老大爷说。 哥俩对视一眼,不愿再多说,又实在不敢得罪这些祖宗们,万一他们不高兴,连装修都没办进行,陈皮咬咬牙,把剩下大半盒烟放在石桌上,桌子上刻着棋盘映入眼帘,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强忍着,“有年纪的,我们还有事,下回来了,好好跟你们学学下棋,我也好这口。”说完,又陪着笑脸,转身走了。 远远的,还听到有人说:“现在的小青年还有会下象棋的!” “那孩子也就是随口一句话,你还当真了!” 直到车子调过头,驶过了路口,三人才松了口气。 “有了这帮老大爷,以后肯定清静不了,不信你看着吧!”陈皮说。 “这不是称你的意了,以前你只有一个‘三老爷’,现在可是一堆的‘三老爷’,到时候,别光顾着下棋,忘了正事就行!”停了一下,蒯鹏又说:“对了,你不给咱的办公室起个名字?” “起名字?” “你不是爱给屋子起名字么?”刘如意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去。 “既有内涵,还要有格调!”蒯鹏说。 “你要求可真高!”陈皮想了想,“咱门口有棵梧桐树,不是说凤凰非梧桐不栖么?就叫候凤轩?阁?窝?” “好像都不合适!”刘如意似乎是因为跟两人在一起待了两天,受到感染,竟然也开始思考这种看起来极其无聊的问题。 “叫侯凤cb怎么样?”蒯鹏突然叫道,脸上显得颇为得意,“中西结合啊这是!万一有个外国人过来,别的字他不认识,就认识个cb,一想,‘那我进去看看吧’,又正好他想买几个亿的轴承,还不带讲价的,咱不是一下子就发了!” “哈哈!”刘如意笑得前仰后合。 陈皮有些疑惑了,“这句话很好笑么?” 或许,只有爱的存在,一个人才会心甘情愿陪着另一个人,把一件无聊的事情,变得色彩缤纷吧! 谁也未曾料到,候凤cb最先候到的,既不是凤凰,也不是朝凤的百鸟,而是一群叽叽喳喳的老爷子。 静了一会,蒯鹏好像想起什么,“对了,我爸说了,前两天抵账抵了一辆皮卡车,明天叫人送来,到时候咱们送货用。” 陈皮点点头。 “对了,你这么爱开车,把车卖了一年,手不痒么?”蒯鹏又问。 陈皮眼睛看着窗外,淡淡的说:“不是有4s店么?” “什么意思?”刘如意不解。 “试驾。” “试驾!” 陈皮,蒯鹏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刘如意忍不住笑,“那你光试驾?人家能愿意!” 陈皮似乎想起什么,嘿嘿一笑,“离我们家最近的,是dz 4s店,开始的时候是没什么,后来他们店里有一个好像是姓孙的,絮絮叨叨说了一次,从那之后我就不去了。” “dz 4s店,姓孙?”蒯鹏把话在嘴里含了一会,突然问:“是不是孙强?” 陈皮经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就是孙强!你怎么知道?” “那孙子!我呸!”蒯鹏恨恨的啐了一口。 “怎么了?”刘如意忙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妈那边一个亲戚,具体什么亲戚我也闹不清楚,就见过几次,后来向我借了三千块钱,说两个月就还,就是这孙子,现在都两年了,也没动静!” “也可能是他确实困难啊!再说,毕竟是你们家亲戚,说人家‘孙子’总不好!”刘如意说。 “他不是他爷爷的孙子么!”蒯鹏辩了一句,继续说:“他穷个屁,这两年,房子买了,车也换了,就是他妈不还钱!皮子,今天我帮你报仇!” “这点钱还能看到你眼里去么,算了吧。”陈皮意图息事宁人,劝了一句。 “钱不钱倒在其次,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当年要钱这种事,咱可是没少干,怎么,现在害怕了!”蒯鹏深明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 陈皮不急不躁,轻轻说:“随便你。”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非要做,我奉陪!” 刘如意虽然不知道两人打算怎么要钱,但也猜得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常规手段,丹凤眼瞪得圆圆的,“你们想干嘛!” “放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大舅子么!”蒯鹏说着,油门加紧,车子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车子停在dz 4s店门口的路边,蒯鹏一手扒着刘如意的座椅靠背,回头看陈皮,“大舅子,那我现在下去了,你演得像点!他闺女在西关小学三年级。” 陈皮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点头。 “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去吧,店里要忙了!”刘如意抓着蒯鹏的胳膊,恳求。 “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不用害怕!我保证不动手!”蒯鹏说着,拔开她的胳膊,下了车,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从表情来看,语气应该是颇为激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讨债 十多分钟,蒯鹏从大厅里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人,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至于说的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到,只是中年人眉头紧锁,看来并不怎么愉快,。 刘如意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对陈皮说:“你还是劝劝大鹏吧,万一出什么事!” “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打架,再说,这也是老套路了,万无一失,放心吧!”说着,陈皮开始脱上衣。 刘如意侧过脸,“你要干嘛!” “废话,不脱衣服,怎么吓他!”陈皮翻着白眼说。 刘如意猛然想起,陈皮后背上的“大狗”,脱口而出:“你纹身就是为了吓唬人么?” “为了自己看,我就不纹后背上了!”说完,他轻轻松松下了车,掏出一支烟卷,叼在嘴里,斜着肩膀,晃了过去。 刘如意透过窗子,看着陈皮,眨眼之间,感觉他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后背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随着胳膊的摆动,凸起来,又凹进去,说不出的狂躁,说不出的丑陋,说不出的厌恶,同时,又不可避免的为两人担心。 终于,三个人汇合在一起,陈皮当先伸手,浮夸的表情,浮夸的声音,“孙哥是吧,以前不知道你和大鹏的关系,得罪了。” “兄弟你客气了!是我不知道你和大鹏的关系,有错在先,咱们有话好好说,要不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算是我给兄弟你陪个不是!”孙强赶紧说,倒还勉强算得上没有失了方寸,由此可见,蒯鹏的铺垫工作也确实做得到位。 “咳呸!”陈皮似是无意的清清嗓子,吐出一口浓痰,落在孙强脚边不远的地上。 对于抽烟的人来说,吐痰不是难事。 接着,他歪着嘴,刻意为之的张扬和自然流露的匪气实在难辨真假,“吃饭就不用了,我有点事,着急出去一趟,还得顺路去西关小学那边办点事。” 听到“西关小学”四个字,孙强脸色顿变,“兄弟,兄弟,咱有话好说,你看,你和大鹏是兄弟,我跟大鹏是亲戚,咱哥俩也不是外人,今天,无论如何,一定给我这个脸,咱以后就认识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话。” “孙哥,既然你说咱是朋友了,兄弟有话也就直说了,我这次出去办事,手头有点紧,你看看” 蒯鹏适时的开口了,“皮子,大家都是兄弟,你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咱这事就过去了,行不行?” “看你的面子?要不是给你面子,我现在就到西关小学门口了!” “你好好好!”蒯鹏一脸的无奈,拉着孙强闪开两步,“你说说,你当初多说什么话,现在事粘到身上了吧!” “当初看他穿那个样,谁知道他是干嘛的!”孙强低声辩解了一句。 “我早就跟你说过,别以貌取人,别狗眼看人低”蒯鹏伺机报复了一句,孙强就是不满,这个时候也不敢表现出来,“他那两年出事,回来躲躲,不敢惹事,现在看样子是事过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孙强没功夫在意蒯鹏的用词,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瘟神送走,“大鹏,你说的对,都怨我,但是关键现在怎么办,这事怎么过去?” “哎,你别看这小子在咱这附近没什么名气,那是因为他一直不在咱这混事,我认识他认识得早,知道他手底下黑着呢,要不是赶巧了,我知道他要找你,先堵着了,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结果!” 犹豫了一下,徐强试探着问:“那要不我跟‘三哥’说声,让他出面?” “这孙子智商渐长啊!”蒯鹏暗骂了一句,不过他久经战阵,撒谎扯皮那是向来不用打草稿的,故意撇着嘴,一脸的阴沉,“‘三哥’?你说侯三?” 徐强点头。 “你找‘侯三’什么意思?压他?你觉着他吃那一套不?万一把他惹急了,他干点什么事,走人了,你上哪找他去?他可是连孩子在哪上学都摸清楚了,到时候,别侯三,就是孙悟空来了也不管用啊!多少年了,你怎么混的,没点长进!” 陈皮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吆喝起来,“孙哥,是不是不方便?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别,兄弟,咱有话好说,你别急,我这不是想怎么跟你赔不是么!”徐强倒是反应快,信口诌了一句。 “行了,我看这事你别多想了,破财消灾完了!”蒯鹏拉了他一把,低声说。 “多少钱?他要是狮子大开口,我上哪弄去!”孙强典型的舍命不舍财,一听这话,只觉浑身肉疼。 蒯鹏似是也不耐烦了,“我这是看咱是亲戚,想着过去帮你问问,以后我妈问起来,也不会骂我,你要是不舍得花钱,那就自己想法,我店里忙得要命,真没多少时间!” “别,大鹏,那你帮我问问,要是差不多,我就认了!哎,谁叫当初不长眼呢!”孙强悔不当初,跺着脚说。 “皮子,咱商量商量,这个事怎么解决!”说着话,蒯鹏两步凑到陈皮勉强,语气立马换了,“演技还没退步!” “你打算要多少?”陈皮黑着脸,说出来的话,却是轻松愉快。 “自己亲戚,不能太过分,不过,少了呢,又不像真的,两万,怎么样?” “行!” 蒯鹏脸色又变了回去,来到徐强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 “多少?” “我说二百你信么?”蒯鹏眼一瞪,实在看不起这个人,怎么就有这么没出息的亲戚! “两万”那个“万”字,孙强噙在嘴里半天,不敢吐出来。 “本来要十万的!这就是捡着了!你赶紧掏钱,这事就算完了!”蒯鹏说。 “哎”孙强叹气,悄悄扫了蒯鹏一眼,试探着问:“大鹏,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让你嫂子送来怕耽误事,要不你先帮我垫上,回头我给你!” 蒯鹏是又好气又好笑,上下打量孙强两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大鹏,你别走,听我说!”孙强伸手拉住,“你哥日子不容易,就是个驴粪球,外边亮,一个月那几千块钱工资,你嫂子也就那点” 蒯鹏实在忍不住,“强哥!到现在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今天早晨我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本来是真不想管,你这个人不行,当初你借我三千块钱,说两个月还,到现在没动静,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去年添了套房子,今年又换的车,你说有你这么办事的么?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这事,你们俩自己扯去吧,反正我蒯大鹏对得起你,以后有人问起来,我就照实说,也不怕人笑话!” 孙强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地道,犹豫了一下,肉疼的点了点头,对陈皮说:“兄弟,把你卡号给我,我直接给你转账。” “卡号?”陈皮之前的银行卡早就找不到了,这次出来还没来得及办,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对没准备的事情,比较迟钝的人,一时愣住了。 好在蒯鹏心明眼亮,发现形势不对,慌忙把话头接了过去,低声说:“你想干嘛?问他要银行卡,查他的底么?看不见他的脸都变了!” “那怎么办?那我现在找你嫂子拿银行卡,再取钱,我怕时间太长了。”孙强说。 “算了,你转到我银行卡里吧,待会我取了现金,给他。” “好吧!”孙强现在已经认命了,在他看来,这两万块钱是绝对留不住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尽快把事给结了,于是拿出手机,把钱转了过去。 收到短信提醒后,蒯鹏对陈皮说:“皮子,现在钱到我卡里了,我带你去取。” “孙哥,行!这次给兄弟帮忙,以后有什么事,让大鹏联系我!”陈皮说完,转身就走。 “我走了,以后管好你的嘴,可别乱说话了,这样的人,粘身上就洗不掉!”蒯鹏又交待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刘如意趴在窗子上,早已是望眼欲穿,见到两人出来,恨不得立时就冲过去问个清楚,好容易熬到两人上了车,一秒没耽搁,“怎么样,没事吧?” 蒯鹏没有马上回答,倒是对陈皮先嘟囔了一句,“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 陈皮一边穿外套,一边骂:“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人都是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鄙视你们!” 刘如意追问:“到底怎么样了?” “这话都多余问,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蒯鹏呼喝一声,车子飞离而去。 他们回到餐厅的时候,已经上了几桌客人,趁着还有空地方,陈皮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临上楼前,交待了一句,“没事别叫人上来啊!” 蒯鹏点头。 刘如意有些疑惑,“他又要干嘛?” “闭关!”蒯鹏说。 “不是刚出来,又闭什么关?”刘如意问。 “你还没发现么,他是数据流,现在马上要开张了,他得准备准备。”蒯鹏也不管刘如意是不是理解了,又说:“明天早点过来,有的忙了。” “什么事?” “先是注册公司,你可是答应我了,然后我爸叫人过来送车,我得先看看,送到修理厂,最后是联系人装修,都是麻烦事。”蒯鹏挠了挠头,嘴上说着麻烦,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那他呢?他到底准备什么?”刘如意这句话是发自心底,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学习一些东西,才能对蒯鹏有更大的帮助。 蒯鹏耸了耸肩,“鬼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皮卡车 第二天一早,蒯鹏和刘如意便忙活开了,一直将近十一点,才回到餐厅。 “今天早晨一忙,忘了给他买早饭了。”刘如意说,她这是爱屋及乌,另外还多多少少夹杂着好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小龙陈皮下来了没有,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别瞎操心。”蒯鹏摆了摆手。 刘如意似乎还要说话。 “你就听我的,要是现在上去,一准还惹他不高兴。” 刘如意这次没有犯倔,接受了意见。 蒯鹏又召集手下一众喽啰开了个会,大意是这两天他和刘如意比较忙,需要大家伙辛苦一点,有什么事情就电话联系,最后反复叮嘱,有事没事一定不许上楼,如果实在要上楼,一定先跟自己说一声。 刚开完会,门外传来了怪异的声响,就像是一个被扼住嗓子的人在拼命喊叫。 “什么玩意?”蒯鹏说着,来到大门边,只见一辆惨兮兮的皮卡车横在门口,“这车可真够惨的!” 车漆脱落了大半,车身上不少地方坑坑洼洼,车斗的后门只挂上了一边,另外一边就像是被扯坏的嘴,斜斜的耷拉着,车旁边站着的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人模狗样,脸上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铮亮,修身的长裤,衬得双腿修长,正用一条白毛巾在身上抽打着。 见到蒯鹏出来,他打招呼,“大鹏,蒯叔叫我送车过来,你看看怎么样。” “峰哥,还麻烦你亲自送过来!”蒯鹏把刚从柜台上拿着的招待烟让出了一支,刘如意站在他的身旁,笑着打了个招呼,“峰哥”。 “呦,我的面子可真大,竟然还劳驾刘经理亲自迎接!”“峰哥”已经来过几次,多少已经察觉出刘如意和蒯鹏的非同寻常,接过烟,开了个玩笑,接着指了指车,“你们看看吧。” 蒯鹏绕着车转了一圈,失望到连打开车门的都没有,“峰哥,这车抵了多少钱?” “二十六万三” “什么!”蒯鹏失声尖叫,“我爸他想什么呢” “你等我把话说完,二十六万三,那边付了二十五万的承兑,还剩下一万三,就抵了这辆车。” “也就是这个价!”蒯鹏点了点头,似是在自言自语,“哎,就怕皮子看不上啊,这小子” 刘如意耳聪目明,捕捉到了这句话,“我叫他下来看看,正好也散散心。”说完,转身就走。 “等”蒯鹏说了一个字,又摆了摆手,叫刘如意走了,在他看来,要陈皮先来看看也不是坏事,省得到时候,车修完了,他看不上,钱不是白花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可能并不好看,也不会说动听的话,但是却莫名其妙会招人喜欢,当然,这种喜欢并不一定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也可能是朋友,或者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陈皮应该就是这种人,不过,也可能不是,只是因为刘如意爱屋及乌,因为爱着蒯鹏,所以连带着关心起了他。 上了二楼,刘如意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发现值班室的门开着,从门缝看了看,不见人,于是确定陈皮应该在办公室里,抬手敲门,一下,两下,没人应声。 她有些着急,担心出什么问题,拧住门把手,轻轻的推开,呛人的烟雾好像一头猛兽,张牙舞爪扑了出来,她慌忙后退,捂住口鼻,朦胧中,见陈皮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一沓白纸,应该是他自己打印出来的。 刘如意发现他又换回了当初的那身打扮,洗得发透的老头衫,大花裤衩,脚下蓝色塑料拖鞋,头上,昨天晚上还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鸟窝,眉头微微锁在一起,眼睛带着血丝,下巴上露出青色的胡子茬。 “一夜没睡?” 没动静。 刘如意只得轻轻推了他一把。 陈皮转头,眼神呆滞,好像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推他,几秒钟,眼睛才有了焦距,不过,脸上依旧冷冰冰的。 “什么事?”声音里也带着凉意。 “峰哥送车来了,我怕你看不上,所以想叫你下去看看。”刘如意的声音一滞,表情也不自然,却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种事一直都是大鹏的,干嘛要烦我!” 刘如意有些委屈,略略缓了缓,“那你忙吧,我下去了。” 陈皮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可是需要道歉么?好像不应该开这个头,因为有的时候,“对不起”这三个字,会把人由亲密推向疏远。 最后也不知他是怒气未消,或者是跟自己较劲,一脸的不情愿站起来,“一起去吧。” 餐厅门口。 “皮子,咱们可是几年没见了,昨天听蒯叔提起你,我就想来看看,可是太忙了,过两天抽空,咱哥俩喝点。”峰哥热情的说,他跟着蒯明已经七八年的时间,知道陈皮虽然是外人,可是蒯明,孙秀梅一直把他当家人,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陈皮面带寒霜,只是不冷不热叫了一声,“峰哥。” 大鹏怕他心中不悦,解释,“峰哥,皮子就是这样,你也知道。” “是,多少年兄弟了,我能不知道他。”峰哥勉强笑了笑。 陈皮围着车只转了半圈,停住脚步,问蒯鹏,“怎么样?” 这倒不是陈皮架子大,懒得动手,而是对车子,他实在一窍不通,虽然他曾经养过三年的工程车,可是他对人的兴趣,远远超过对车子的兴趣;而蒯鹏则是兴趣广泛,又做着迎来送往的生意,可以说是什么都通,虽然不精。 “还没试呢,这不等你来,先看看么。”蒯鹏说。 “你试试吧。”陈皮说。 蒯鹏拉开了车门,就见原本应该是米黄色的座套,已经变成了灰色,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见到峰哥的时候,他在用毛巾抽打身上。 心一横,蒯鹏上了车,随手带上车门,峰哥突然叫起来,“你轻点!” 可惜为时已晚,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车顶上镶嵌的室内灯“哗啦”,落了下来,幸好有黄色,红色的电线吊着,晃了一阵,慢慢止住了。 蒯鹏一个激灵,落下窗子,“我x!还带他妈暗器!” 刘如意噗嗤一乐。 似乎是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蒯鹏小心翼翼拧了车钥匙,一阵撕心裂肺的轰鸣,好像生命垂危之人,不愿向命运屈服,发出的最后不甘的嘶吼,终于发动了起来,整个车子都在哆嗦,换挡杆更是剧烈的跳动,好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飞冲天。 峰哥见蒯鹏皱眉,笑着说:“大鹏,一万多块钱的皮卡车,要求不能太高!” 蒯鹏认命的点点头,又问:“空调能用吧?”说着,伸手拧开了开关。 “别”又晚了一步。 一股妖风,裹挟着尘土,瓜子皮,还有一小团卫生纸从出风口喷了出来,接着,“啪”的一声,中间的出风口也被吹了出来。 “咳咳”蒯鹏捂着脸,仓皇逃窜,好半天,他终于喘匀了,又啐了两口嘴里的土,“我x!” 刘如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想起掏出湿巾,递了过去。 峰哥也是前仰后合,“你就是个急脾气,从来不听人说完话!这车怎么样,要不要到底?” “你问他!”蒯鹏从刘如意手里拿过湿巾,胡乱擦了两下,把在车子上受得气发了出来,没好气的指着陈皮。 陈皮也因为刚才好像喜剧一样的场景,恢复了情绪,笑着,“能开能送货,别到处趴窝,耽误事就行!” “行,那我现在就送去修了,电话留大鹏的,好了让他们通知你。”峰哥说着,把手里的毛巾垫在了坐垫上,出发了。 “没什么事,我上去了啊,待会别叫人给我送饭,饿了我自己下来。”陈皮说完,晃了晃脖子,进去了。 外面只剩下了蒯鹏和刘如意。 “人家大热天来给你送车,你也不留人家进去坐会!”刘如意说。 “他挣得就是这个钱!再说,他也就是在咱们面前这样,在外人面前,天天瞎逼逼,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我就看不上他!” 说着,他顺手摸出一支烟卷,刚塞进嘴里,就被刘如意劈手夺了下来,“是!你蒯大鹏看得起谁啊!” “我大舅子!”他伸出大拇指,指向陈皮离开的方向。 刘如意听他“大舅子”越叫越顺口,忍不住笑了,“是,是,就你的大舅子最好!” “谁说的!我大舅子他妹妹最好了!”接着,他收敛神色,正经的说:“皮子他就那样,有时候我也受不了,不过,他对咱们不会有别的,万一他说了什么话,你不爱听,就当是个屁,别跟他一般见识。” 在这一刻,刘如意突然有了一种想变成男人的冲动,她实在难以理解男人之间的友谊。 伸了个懒腰,蒯鹏说:“你进去安排一下吧,我和郝磊联系过了,装修的事交给他,咱们现在过去找他,一起去看看。” 刘如意点头,进了餐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筹备工作 下午四点多钟,夕阳的余晖洒向大地,将一切笼罩在一片璀璨的辉煌之中,蒯鹏和刘如意回到了餐厅,同时带回了一身的疲倦,一身的汗水,捎带着还有一肚子的火气。 在刘如意看来,侯凤cb根本就不会有多少人去,充其量就是个仓库和平时休息的地方,适当的装修一下也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可蒯鹏坚持要做出档次,怎么说,怎么劝,也不听,于是争吵开始了,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两人一路上谁也不搭理谁。 现在店里还没开始上人,两人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放着一杯水,没人说话,嘴里呼呼喘着粗气,一样的表情,都是横眉立目,两看两相厌! 这时候,陈皮从楼梯口出现,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往桌上一放,也不管两人的情绪,张口就说:“轴承就用这家了,你看看。” “这事你定吧。”蒯鹏不耐烦的说。 “刚才我已经跟老板联系过,他说这家以前有过合作,不需要过去考察了,另外,那边的业务员我也联系过,说要代理费,不过我估摸着如果把‘华龙’的名字搬出来,这笔钱应该能省,但是不知道说出来是不是合适,所以问问你。”陈皮滔滔不绝的说着。 “你自己看着办。”蒯鹏的不耐烦换成了没好气。 陈皮好不识趣,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又说:“你这两天尽快把咱们这附近所有工厂的资料想办法给我弄来,越快越好。” 据说,火山如果喷发一次,需要积累千万年,可咱们蒯鹏没这么矫情,所以他当场就爆发了,桌子一拍,惊得他手下一众喽啰都是一激灵,大家都在诧异,“以前挺和蔼可亲的老板,这两天中什么邪了,要不要请个大师来看看?” “你容我喘口气行不?”蒯鹏怒喝。 刘如意多多少少有些惊慌,想要劝劝,可是一来,自己正跟蒯鹏冷战,现在不好开口;二来,她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别说吵架,貌似就是动刀子,应该也不需要别人劝吧。 陈皮依旧是不慌不忙,不动不摇,眼睛直直盯着。 蒯鹏先是恶狠狠的回瞪,接着目光开始闪烁,最后终于躲避,“我x!气不让喘,我喝口水总行吧!”说着,他一手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一手端起了面前的饮料,牛饮起来。 刘如意再也当不了“冷面阎罗”,哈哈大笑,整个人伏在了桌子上。 店员们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凉,“看来真得找个大师看看了,一向和蔼可亲的老板变了不说,果断睿智的刘经理怎么也魔障了?” 陈皮用屁股把蒯鹏挤到一边,对刘如意说:“今天早晨对你态度不好,现在替你报仇了。”接着,高声叫:“我饿了,随便什么,越快越好,管饱就行!” 蒯鹏的办事效率确实高,第二天下午,t市十多家工厂的资料就放在了办公桌上,摞起来半尺高,陈皮几乎连门也不出,整日泡在里面。 第三天,轴承厂家的业务员赶了过来,姓冯,二十四五岁,一身黑色的廉价西装,大大的人造革单肩包,陈皮想起了当年自己跑业务时候的样子,惺惺相惜,于是,叫服务员送上了最好的吃食。 闲话说完,开始说到正事,小冯咬住不松口,代理费一定不能少,这是公司规定,陈皮和蒯鹏早就猜到这种情况,不急不慢,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时不时打两句哈哈。 一者,小冯舟车劳顿,未战先疲;二来,他人生地不熟,不占地利,没有人和;三来,兵力不足,以一敌二,而且那个“二”还都是老油条,于是这场战争刚刚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当陈皮轻轻将“华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小冯原本的委屈,不满立时变成了兴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竭力争取,毕竟“华龙”两个字实在是太响亮,如果他们的轴承能够进去,对他们本身就是一种宣传,以后出去的时候就可以挺胸抬头,“我们家轴承很行!华龙现在正在用着!” 于是,这次谈判,在友好的气氛中落幕,大鹏还要留下小冯吃完饭,可年轻的小冯实在太过兴奋,几乎是从餐厅里蹦跳着出去。 小冯的行动效率,并不比蒯鹏慢多少,第二天下午,就打来电话,一切照商定的进行,最后小冯的领导还亲自接过电话,和陈皮聊了一阵,两人你捧我,我捧你,“你来了我一定尽全力接待”“你哪天来了,如果不告诉我,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之类,可说是相谈甚欢,未见已如故。 当天晚上,各项条款来回传了几次,盖章之后,合作开始。 接下来的两天,蒯鹏到处乱窜,一边要搜集资料,一边要注意装修的进展,他还有自己的交际要去维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不,应该是八条腿,一百条腿;刘如意则是一如往常,在店里忙活着;只有陈皮,神神秘秘,一上午待在办公室看资料,下午的时候消失,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疲惫不堪,一头扎进办公室里,谁也不爱搭理。 刘如意是个有心人,看在眼里。 这天上午,十点来钟,蒯鹏终于露面了,提着一个纸袋,放在吧台上,“公司手续办完了,东西在这里,你想着交给皮子!” “你待会有事么?”刘如意递上茶杯,小心的问。 “范恒邀着吃饭。”蒯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有事?” “他!”刘如意冲着楼梯口扬了扬下巴。 “他怎么了?” 刘如意微微出了口气才说:“这两天他神神秘秘,上午在办公室里看资料,一到下午就不见人,天黑才回来,谁也不搭理,别是有什么事,不愿意说。” “没听说他家里有事啊!要不就是他刚从老家出来,还不适应?”蒯鹏拿捏不定,看了看手表,“算了,趁着这会没事,咱上去问问。” 刘如意点头。 两人上了二楼,不自觉放轻脚步,办公室门虚掩着,推门走了进去。 陈皮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扶着额头,眼睛盯着桌上的资料,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烟灰老长,微微弯曲着,随时可能掉下来。 两人见怪不怪了,径直到办公桌前,蒯鹏推了他一把,烟灰落在桌面上。 陈皮转头,眼睛由茫然,变得清澈,眉头聚在一起,隐隐带着火气,忍了下来,转身拿起电脑旁边两张纸,交给蒯鹏,“正要找你!” “什么这是?”蒯鹏扫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和字。 陈皮吐了口气,站起来,边走边问:“仓库在什么地方?” 蒯鹏一愣,“就在二厂房子后面,上次忘了带你看了。” “现在能用么?” “等两天吧,前天刚铺上地砖。” 陈皮点头,“这两张纸,一张是厂家发来的报价单,你回头拿给老板,让他看看还有多大的空间;另外一张,是咱们附近工厂的常用轴承型号,最近几天,你准备准备货款。” “货款?现在华龙那边没动静,其它地方也没开始跑,八字没一撇,是不是有点急了?”蒯鹏说。 “等有了那一撇,再准备就晚了!”陈皮说着,在门口沙发上坐下,“第一,咱们没必要等华龙那边的消息,那天老板的话也是这个意思,那边情况不明,我们不能放太多精力” 刘如意见陈皮又变成了前两天那个精明的陈皮,感觉机会难得,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二,咱们抢人家的客户,这又涉及到一个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关系” “切!还偶然性和必然性”蒯鹏撇撇嘴。 对于一个骄傲的男人来说,毕生的愿望,或许就是让自己的女人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论站在山巅亦或跌入峡谷,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其他人无法替代的特殊能力,这种想法很幼稚,但是有多幼稚,就有多不可救药! 蒯鹏亦是如此,所以他对刘如意的态度虽算不上不满,但是难免泛酸。 刘如意此时一心向学,哪有功夫搭理他,对陈皮说:“别理他,你继续说。” 陈皮看着这对冤家斗气,实在好笑,语气也轻松了一些,“两家公司合作,不会一直一帆风顺,这是必然的,可是具体什么时候出现问题,出现什么问题,对于外人来说,又是不确定的,只看到结果,就会觉得很偶然,所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在他们合作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出手接盘!”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至于我列的这几种型号,都是最常用的,不用怕压货,还能为我们营造缓冲的时间。” “什么是缓冲时间?”刘如意虚心问道。 “怎么说呢?”陈皮挠挠头,“用你们开餐厅举例吧,客人很多,每个人都点菜,你们不会按照先来后到,把一桌客人的菜上齐了,再轮到下一桌,而是每桌先来两个,留着客人,是不是?” 刘如意对于餐厅的套路理解的很透彻,可骤然换到轴承上,还是转不过来弯,表情略有些尴尬。 陈皮倒是颇有耐心,继续解释,“这么说吧,我们跟一家公司合作,他们需要用一批轴承,咱们如果一件没有,从厂家现发货,再送货,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这期间就可能产生一些变数,客户心里也不踏实;反过来,如果他们要货,咱们一时半刻就能送到,或者,最起码先送一部分,就能先把这个茅坑占住!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刘如意恍然大悟,点头如捣蒜,忙问:“那你打算从哪家开始入手呢?咱们附近工厂可不少!” 陈皮有些愕然,“这还用问么?杀生不如杀熟!当然是从熟悉的入手了,还要运营状况良好,信用良好!” “你熟悉的还不就是那些造纸厂,纸箱厂,他们能用多少?”蒯鹏醋意未消。 “我只是说入手!以后那些机械厂什么的,我一样要去,你不用着急,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就拿老板来说,还不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来得太容易的成功,不是成功,是海市蜃楼!”说完,陈皮摆摆手,“行了,没别的事了,个忙个的吧!” 刘如意扭捏着,“那个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皮一愣,“有话你就说啊!” “你怎么知道哪些是常用型号?以前你不是没做过轴承么?” “是个学习的样!”陈皮赞许的点头,抬手指了指办公桌上蒯鹏搜集来的资料,“多亏了大鹏的资料详细,里面标明了这些工厂的机器型号,根据机器型号,可以在网上查到一些信息,有不明白的,再打电话问问厂家的业务员小冯,两边一对照,也就出来了,另外呢,这样做还能有些额外收获,例如了解这些机器容易出现的问题,各家轴承的优劣” 刘如意明白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蒯鹏的资料大多是通过社会关系搜集到的,难免杂乱,想得到准确的信息,必须要先整理,然后再筛选,一步步的对照,查找,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耐心,细心,缺一不可,由衷的说:“你真厉害!” “好了,现在没事了,个忙个的吧!”陈皮耸耸肩,他不习惯别人的赞美。 “嗯。”两人走到门口,总觉着有些什么事,出了门,反应过来,对视一眼,转身又进来了。 陈皮刚要起身,又坐下,“还有事?” “你这两天下午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蒯鹏单刀直入。 刘如意有些不自然,她觉着自己好像一个叛徒。 陈皮倒是无所谓,“吓我一跳,还觉着有什么情况呢!没事,就是头疼,出去转转。” “老毛病又犯了?”蒯鹏皱着眉头说。 “什么老毛病?”刘如意问。 “一到下午就头疼。”蒯鹏说。 “怎么不去医院看?” 陈皮叹了口气,“多少年前就去过了,什么毛病也查不出来,跟个好人一样,就是疼起来要死要死的!” “前两天怎么没事?”蒯鹏问。 “我怎么知道!我也以为毛病好了呢!”顿了一下,他问:“对了,这附近有没有体育场?天天到体育中心跑步,太麻烦了!” “体育场?”刘如意疑惑。 “是啊,刚回老家那时候,头疼得比现在厉害,后来坚持锻炼,慢慢就好了。” “那你去健身房不就得了?咱旁边就有!我们俩都有卡,都没时间去!”蒯鹏说。 “我昨天去看过了,人太多,太闹腾!” “这就是个人挤人的世界,哪儿不闹腾!你现在从老家出来了,必须得适应,这是第一步!行了,说好了,等我下午回来带你去!”蒯鹏根本不给陈皮反抗的机会,拉着刘如意出去了。 “人挤人的世界?那么多人啊!”陈皮看着墙壁,低低的声音说着。 睡醒午觉,他悄悄下楼,准备落跑,结果发现刘如意早就在门口布下了罗网,只得气哼哼上楼。 三点来钟,蒯鹏回来了,哥俩去了健身房,就在旁边的大厦里,两个小时,哥俩出来了,又是夕阳西下。 “皮子,别那么矫情,该走出来了!”蒯鹏说。 “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鑫鑫包装厂 第二天,陈皮和往常一样,默默的伫立在窗口等待着朝阳升起,或许是昨天在健身房的经历起了效果,也可能是他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蒯鹏的建议,总之,他的心里有了一些波动,像熬过了漫长冬天小虫,急待破土而出,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他认认真真的洗漱,又饱饱的吃了顿早饭,把小冯送来的资料连同名片一起装进包里,在刘如意到了之后,打了声招呼,出去了,目的地“鑫鑫包装厂”,这是他销售包装纸时候的一个客户,关系处得不错,这次的目的,卖东西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当年的人。 九点来钟,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没有丝毫吝惜的散发着光和热。 陈皮换了两班公交车,来到城南的工业区,下车的时候,短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可他还要迎着明晃晃的太阳走着,好在无论是马路牙子,还是辅道和主路之间的隔离带上,除了低矮的灌木之外,还种了不少的松树,一棵接着一棵,枝繁叶茂,多多少少能阻挡一些阳光。 十多分钟之后,他眼前出现一座工厂的大门,大理石墙壁上几个行楷字体的镏金大字,“鑫鑫包装厂” 每次他看到这几个字都想笑,无论是行楷的字体,还是镏金的颜色,貌似跟“鑫鑫”这两个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字,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门卫缩在传达室里,只是向外探出半个身子,“你干嘛?” “我”陈皮看着那张黑红的脸,突然惊喜的叫了起来,“是我,张叔,不认识了!” 门卫老张眯缝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脸上终于露出笑模样,摆摆手,“是皮子!哈哈,几年没见你小子了,快进来,快进来!” “好。”陈皮弯腰,从栏杆下面钻了过去。 正这时候,“抢包了”焦急的呼唤声,从西边传了过来,距离不远。 “快进来,别管闲事!”老张说着,先一步缩进传达室。 “我光看看。” 有句老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又有一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如果是换成更贴近本故事的话,那就是“陈皮出门之前没看黄历,活该他倒霉!” 由于马路牙子上种了不少树,所以他要向外走出两步才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可谁曾想,他刚站出去,一辆摩托车已经到了眼前,千钧一发之际,他看见摩托车上两个人,都戴着头盔,看不到脸,但是身材魁梧,后面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黄色的女士提包,再后面,两个人拼命的追着。 平心而论,摩托车的速度并不快,不过,大家或许有过这种经验,越是想让开,就越是往一起撞。 “闪开!”摩托车手传来怒吼。 “我闪了!”天地良心,陈皮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一点逞英雄的心思,所以无比委屈的叫了一句。 可双方还是向一个方向躲避。 “你左我右!”后面那人灵机一动,突然叫道。 “多亏我分得清左右!”在陈皮纵身跃向他左手边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好不得意。 然而,脚步还没站稳,摩托车已经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身上,在连滚带爬的过程中,陈皮悟出了一个道理,“对于方向相反的人来说,左右却是相同的”,恍惚间,这个道理又进一步升华,“怪不得相爱的人,总是埋怨对方和自己想不到一起去,甚至是南辕北辙,可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越是南辕北辙,其实越是心有灵犀啊!” 这种肉麻兮兮的念头还没断绝,他只觉得自己的老腰压在了什么东西上,“啊!”惨嚎一声,总算止住身形,好半天,他一手扶腰,试量了两下,另一只手撑地,慢慢站起来,抬眼寻找摩托车,于是,他看到了极其生猛的一幕。 摩托车躺倒在地上,周围散着一些外壳的碎屑和飞溅出来的零件,一人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半跪在地,身子靠着摩托车,似乎是想把摩托车扶起来;旁边一个人撅着屁股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一只穿着黑白相间,厚底运动鞋的脚带着半截光洁白皙,盈盈一握的脚踝踹了过去,正踹在那撅着的屁股蛋子上,同时响起一声娇斥,“我叫你抢包” 这一脚好不生猛,挺好一汉子直接被踹了个狗啃屎。 陈皮完全可以想象那种酸爽的感受,下意识的夹紧了腿,不过因为那个声音实在清脆,他忍不住想要看看那只脚的凶残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顺着脚向上看去,是一双将浑圆与修长完美融合的腿,包裹在浅蓝色牛仔裤下面,牛仔裤在膝盖的下面还有一个横着的破洞,陈皮原以为这个破洞是因为与人搏斗出现的,可当他看到另一个膝盖下面一模一样的破洞之后,明白了,这就是他妈的造型啊,跟自己膝盖上的破洞绝对不是一回事! 女孩二十二三岁,纤细中透着饱满的身材,上身是一件白蓝相间的条纹短衫,胸前鼓鼓胀胀,将二维的蓝白横条,穿出了三维的效果;脑袋上带着一顶咖啡色的鸭舌帽,眼睛和鼻子被帽檐的阴影遮住,看不真切,剩下的是一张小小的嘴巴,带着一个尖尖的下巴,栗色的马尾从帽子后面伸出来,随着她矫健敏捷的动作,一颤一颤,像极了骏马飞奔时的尾巴。 放肆青春!活力四射! 后面一个女孩,一手提着那个黄色的包,一手拉她,恳求:“好了,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了解清楚眼前的情况之后,陈皮开始纠结,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决断,现在怎么办! 时间最神奇之处,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悄然改变一个人;如果是在三年前,陈皮会毫不犹豫选择做英雄,尤其还是一个救美的英雄,然而,现在,他只想做一个和事佬,心里想的事情也要复杂得多,“这两个人会不会摔出个好歹?医药费怎么办?以后我来这里,他们会不会暗中报复” 怀着种种复杂的想法,他捂着腰,一瘸一拐走了过去,有意无意挡在“马尾”身前,“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女孩义愤填膺,不踹不快,颇有一种人挡踹人,鬼挡踹鬼的劲头,哪里肯依,双眼迸出三尺寒芒,眉头也攒在一起,又是一脚之后,转而怒视陈皮,“你也不是好东西!一个大男人不帮忙抓贼,只想着躲,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好一个正能量的姑娘!”一刹那的失神之后,陈皮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们摔得都不轻,再踹下去,要出问题了!” 后面的女孩子也加紧了劝说,终于,“马尾”停住了脚,不过怒气未消,两腮鼓鼓的,红红的,像桃子,也像苹果。 趁着这个功夫,两名摩托车男,一个终于扶起了摩托车,另一个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跛着离开了。 “以后做个好人!”陈皮望着二人凄惨的背影,挥了挥手。 这时候,老张终于从传达室走了出来,先是看了看摩托车离开的方向,又转头上下打量陈皮,“你没事吧?我说不让你出来,你不听,现在好了,裤子都摔破了,胳膊也出血了!” “马尾”满脸的鄙夷,扫了老张和陈皮一眼,转头对身旁的女孩说:“行了,你赶紧走吧,以后一个人小心一点,最好像我一样,背双肩包,这样谁也抢不走!”说着,她转过身,得意的颤了颤自己背上的咖啡色皮制双肩包。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谢,这是每个人应该做的,不像某些人,一个只知道躲,一个得等人家走了之后,才敢出来,还男人呢,一点勇气也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马尾”不依不饶。 陈皮暗气暗憋,同时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 老张直翻白眼,嘴里呼呼喘粗气。 女孩又向陈皮道谢之后,转身离开了,“马尾”哼了一声,迈步就向工厂里走去。 “喂!你是干什么的!”老张叫起来,五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没鼻子没脸的数落一顿,偏偏对方每句话还都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根本无从反驳,换谁,心情也愉悦不了。 “面试!”姑娘气呼呼的说。 “面试?我没得到通知,你不能进!”老张挡在了前面。 “没得到通知?”姑娘微微一滞,紧接着说:“那你打电话问问。” “你当你是谁!”老张说着,扶住了陈皮,从栏杆一侧的缝隙里挤了进去,走进传达室,随手关上了门。 姑娘急得直跳脚,“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厉害,现在可真威风” 陈皮对这个姑娘倒是没什么恶感,当年自己刚刚离开学校的时候,不也是这幅样子么,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结果碰壁碰得鼻青脸肿! 时间改变了我们,我们又把这些改变,当做重宝,妄图再用它们,去改变那些未曾经历风雨的年轻人,孰是孰非? “什么孩子这是,真没规矩,爹娘怎么教育的”老张在旁边絮絮叨叨的骂着,还顺手把电话线拔下来。 “你还跟一个丫头片子生气?”陈皮有心再劝劝,到底忍住了。 “我这是教教她规矩,大热天的,等着吧!”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陈皮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烟过去。 老张指了指墙上的红色标语,“上岗期间,严禁抽烟” “怕什么,这个点了,哪还有人进来!”陈皮不以为然。 “待会再抽吧,我打盆水,你先擦擦。”老张说着,进了里屋,端着一个不锈钢的小盆出了传达室。 不过两分钟,老张回来了,把盆放到里屋的盆架上,“赶紧洗洗吧。” 陈皮看到清水在盆里荡出层层的水纹,不知不觉,他的心里也随着出现了一层层涟漪,暖暖的。 洗脸,洗胳膊,还顺便洗了个头,女孩的声音,依旧滔滔不绝,陈皮也不得不说赞上一句,“年轻真好!” 老张站在传达室外屋,对于挑衅充耳不闻,“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破点皮。对了,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不是一般都两个人么?” “刚才老刘家里有点事,临时请假了,反正白天也没什么事。”顿了一下,老张问:“这两年,你小子在哪发财?” 因为和老张没有利益冲突,再加上,当年相处得颇为融洽,陈皮也没那么多顾忌,想到哪,说到哪,“哪有这么多财啊!还是那样。对了,我那个兄弟怎么样,听话了么?” “结婚了去年!比以前强多了,也算是了了个大心事!”老张说到这里,眉梢眼角都是笑,他从抽屉里摸出烟,在抽和不抽之间徘徊。 “没事,这个点哪有人过来啊!”陈皮擦干水渍,顺手接过老张手里的烟卷,点着,抽了一口,在长椅上坐下,“挺好!这两年再抱个孙子,还想什么!” “可不是!人不就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你结婚了么?媳妇家是哪的?”老张笑呵呵的问。 “媳妇家是哪的?哪天你要是见了那个我还没不知道在哪的未来丈母娘,麻烦你帮我问问。” 老张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陈皮两下,笑骂:“你这孩子,没点正经,多大的人了!你今天还进去不?” 陈皮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一身装扮,实在不雅观,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 “也好,咱就再聊会!”老张说。 年轻人的体力是好,但也不是无穷无尽,过了一阵,“马尾”终于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从工厂里走过来,在门口叫道:“张叔,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老张装模作样,“怎么会打不通啊,是我没放好?哎呦,电话线掉下来了,怎么回事这是,真是的,小邱,没耽误你事吧?” “没事,我就跟你说一声。”年轻人说完,上下打量几眼栏杆外的“马尾”,问:“你是项晴?” “马尾”点头。 “跟我走吧!”年轻人说完,原路返回。 姑娘站在栏杆前等了会,才意识到老张不会替她升起栏杆,哼了一声,又瞪了一眼,才钻了进去。 直到两人走远了,老张嘿嘿一笑,“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是,是,张叔威武!” “皮子,你现在做什么,还卖纸?”老张难得有人聊天,还是几年没见的熟人,自然不愿轻易放过。 “换了,卖轴承。” “卖轴承?”老张一顿,“赶紧赶紧!你要是能把轴承卖进来,算是帮我忙了!” 陈皮听出话里有话,顺嘴问:“怎么了?比我还急!” “别提了!”老张摆手,“你知道现在用的是谁家的轴承不?” 陈皮摇头。 “牌!” “牌?”陈皮一惊,他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过,知道这是一家进口轴承,价格昂贵不说,由于代理费实在太高,在t市根本没有经销商,显然不合理,试探着问:“现在多长时间检修一次?” “三个月。” “还是一次性全换?” 这是鑫鑫包装厂的老规矩,为了不影响正常生产,在检修期间,把生产线上所有轴承全部更换,陈皮因为和这里熟悉,所以了解这一情况。 “是啊!” “三个月就换一次,那还值当用进口轴承!” 老张摆手,“人家大老板有钱,爱用谁家用谁家,咱管不着!关键问题是麻烦,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哪有买的听卖的!现在倒好,人家说几点来,我们就得等到几点,有时候半夜,说来你就得起来给开门!” 陈皮刚才还以为,可能是有人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把,牌的轴承弄到t市来,这样多少还可以理解,现在听老张一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更是不解,只得含糊的说:“徐总负责采购,他怎么不换一家?”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咱也管不了!” 又聊了一阵,陈皮带着疑惑闪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又见马尾 回到店里,正是午餐时间,陈皮一身乞丐装,立时引起了不少目光,蒯鹏和刘如意穿过人群,迎了上来。 刘如意问:“你这是怎么了?早晨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陈皮不愿小题大做,“没事,不小心摔着了,你们忙吧,我先上去了。” 因为心里还记挂着“鑫鑫包装厂”,陈皮来不及换衣服,一头扑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查了起来,又和小冯联系,两相对照,终于能够百分百确定t市没有牌轴承的经销商。 陈皮实在想不明白,首先,三个月更换一次,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昂贵的轴承,再者,每次要从省城j市发货,麻烦不说,还要占用他们自家仓库,万一有了突发状况,还耽误事 越想越觉得不合理,他靠在椅背上,右手从小拇指开始挨个落在桌面上,发出流水一般清脆的声响。 “肯定有道道!” 这时候,蒯鹏和刘如意也上来了,一个端着饭菜,一个拿着药水,也不打招呼,盘子碗往他面前一放,抓过胳膊就开始抹药水。 陈皮小小的不悦也被这温情的一幕驱散,憨憨的笑着,“就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蒯鹏凝眉立目。 只差一点点,陈皮的心就要被融化。 蒯鹏又说:“这一身衣服三千多块钱!才穿了几次” 一句话,即将融化的心瞬间冰封,然后一记重锤,迸成了漫天的晶莹碎屑,内伤了! “你到底怎么了?”刘如意想起陈皮一会一变的脾气,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多大人了,还打架!”陈皮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耸了耸肩,“就是这么倒霉!” “该!叫你再凑热闹!”蒯鹏忽而笑了,“你不是会算么?怎么没算到今天有血光之灾?” “去死!”陈皮实在不愿搭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对了,你赶紧吃,修车厂那边来电话了,要咱们去提车。” 三人难得一起吃了顿饭,哥俩出门了。 到了修车厂,车子已经停在院子里,从里到外,焕然一新,重新喷漆整形,座套也换了,咖啡色,最耐脏的颜色;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辆车子因为年头太长,空调和发动机不能同时开启,否则一准有一个先罢工,对于这种情况,两人虽不满,也无可奈何,开了回去。 回来之后,眯了一会,陈皮本打算去健身房,抬胳膊抬腿有些不利索,只得放弃了。 第二天,迎着朝阳再次出发,目标还是鑫鑫包装厂,陈皮要一探究竟,把车子停在门口的空地,穿着被汗水侵透的衣服,跟老张闲聊两句,走了进去。 鑫鑫包装厂建厂已经十多年,厂里的道路,办公楼都有些陈旧,不过却非常干净,办公楼正对着厂门,样式简单的五层楼,灰色的外墙,背北面南,小楼前面一个圆形的花坛,绿叶红花相映成趣。 大厅的玻璃门划向两侧,陈皮直接上了二楼,楼梯左手边最里面,向西的房间,门上贴着金属牌,“采购部”。 闲散了三年,几乎就没和生人接触过,今天算是陈皮出关之后的“处子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长长呼出口气,敲门,不待回应,推门进去。 采购部里,一切如旧,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迎门的是一条长柜,南北向,纵贯整间屋子,只在靠近北墙的位置留了一条过道。 这条长柜,名叫“拦财柜”,意思是防止屋里的财流出去,大理石的面板,下面是橱子,除了风水之外,也可以用来储藏东西。 柜里面是两列共六台电脑,两男四女,两个男人坐在里面一列最后的位置,贴着墙角,很明显,阴盛阳衰的局面,贴着南墙,用磨砂玻璃隔出了一间屋子,占据了大厅的一半宽度,那就是采购部老总,徐长河的办公室。 陈皮看完了物,便开始看人,毕竟“有熟人,好办事”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六个人低着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发出清脆的声响,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工作服。 在陈皮印象里,工作服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它好像拥有类似“吸星”一类的功效,吸走人身上所有的色彩,最后只剩下单薄的身体,好像“纸片人”一样! 仅仅一眼,陈皮就笑了,靠着长柜的一列,最前面两张面孔他都熟悉。 最前面一个是陈姐,紧随其后是小李。 陈姐,本名陈欣,比陈皮大五岁,面相温和,为人也温和,又不失分寸,颇具大将之风,当年就是这间办公室的“一姐”,地位牢不可破;小李,名叫李小乐,比陈皮小两个月,人也简单得多,牙尖嘴利,爱说爱笑,能玩能闹,号称“骂得过泼妇,打得过流氓”,最是不好招惹。 陈皮虽不敢说与她们多么交心,但最起码有一定的了解,这是个利好消息。 当他再往后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怔,一条栗色的马尾突兀的出现在空中,微微的颤动。 这时候,屋子里的人也终于发觉了访客,一个一个抬头看来。 “是你!”马尾双目圆睁,说不清是吃惊,愤怒,还是诧异,疑惑。 陈皮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又圆又大,又明又亮,好像两颗黑色的葡萄;鼻梁如同一条丘陵一样,耸立在方寸之间,配上小巧的嘴巴,再加上记忆中饱满的身材,越发显得青春活泼。 “原来你也在这里?” 笑着说出的一句话,不过就连陈皮自己也在诧异,“怎么说出这句话?”随即又觉得好笑,“可不是,昨天不就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于是被摩托车撞了么!” “皮子?”到底还是陈姐独具慧眼,短暂的迟疑之后,叫了出来,脸上堆笑。 笑,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事情,可以真诚,可以虚伪,可以炽热,可以冷冽,而陈姐的笑,总叫人觉得温暖,如沐春风。 “陈姐!” “呦,这不是皮皮哥哥么,好几年不见,变样了,认不出来了都!”小李高声叫道。 “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陈皮笑着,穿过了过道。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小李说的,人却是站在了陈姐的旁边,陈皮看起来是轻松随意,其实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先确定人家对他的态度,再决定采取什么行动,若是刚才陈姐和小李对他不冷不热,他也就老老实实在长柜外面站着了。 “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仗了?”陈姐问。 陈皮下意识的扫了“马尾”一眼,准备随口打个哈哈应付过去,可小李快人快语,已经抢先开口了,“他这样像打仗么!一准是被人打了,不知道偷谁家的媳妇,让人发现了!” 坐在最角落的一个男生,看起来二十六七岁,“李姐,你这张嘴,只要一开始说话,就荤素不忌!” “回家管你媳妇去!”小李一眼瞪了回去。 “你到底怎么了?”陈姐又问了一遍。 “不小心摔着了。”陈皮说。 “哼!”马尾哼了一声。 陈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短暂逡巡,似乎看出些许端倪,轻巧的转移了话题,介绍起来,“他就是陈皮,咱们龙王爷嘴里的种花小能手!” “龙王爷?”陈皮不解,不过,当他听完剩下四人的名字之后,便明白了“龙王爷”三个字的由来了。 原来,剩下四人,“马尾”名字项晴,今年刚毕业,昨天来面试,被徐总一眼看中;另一名小姑娘,名字叫夏和,两个男生,一个叫谢强,一个叫桂胜,三人都是二十六七岁,来这里不过一两年的时间。 小李似乎是怕陈皮不明白,解释起来,“有虾兵,有蟹将,还有龟丞相,我们徐总还不就是老龙王?” 陈皮不禁莞尔,笑着问:“这是谁想出来的?” “除了这姑奶奶还有谁!”陈姐指着小李笑着说。 小李得意至极。 “时间过得也真快啊,得有三年多不见了吧?”陈姐感慨。 “可不是,以前来这里,我是最小的,可刚才听你这么一说”陈皮跟着说。 话没说完,小李叫了起来,“还要不要脸!净往自己那张老脸上刷水泥,我不是比你小两个月么!” “是是!”陈皮实在不敢和这个小姑奶奶争论,只得投降。 这时候,大门一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年龄在四十五岁往上,五十岁往下,皮肤不黑不白,略显粗糙,西裤加白色衬衣,系着蓝色的领带,见一屋子人都在聊天,浑厚的声音响起来,“还有闲工夫聊天!上班时间,不准闲聊不知道么!” 此言一出,“虾兵蟹将龟丞相”立时垂下头,各就各位,至于项晴早就眼不见心不烦,低下了头,只有陈姐和小李这两个老人不以为然。 “老龙王,你看这是谁?”小李笑着指向陈皮。 “什么老龙王,我说多少次了,工作期间,不许”徐总说着,眼睛还是落在了陈皮身上,先是迟疑,紧接着阴云一扫而空,惊喜道:“皮子?” “领导,你好!”陈皮点头问好。 “来得正好,正愁不知道怎么找你,快跟我进来。”说着,他脚步不停,拉开玻璃屋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陈皮对着众人笑了笑,跟了进去。 夏和在玻璃门关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陈皮因为衣服湿透,隐隐约约露出的纹身,压低声音,“看着挺老实的人,后背还有纹身,真是人不可貌相!” “马尾”项晴抬头看了一眼,不屑加鄙夷的目光,又低下头。 夏和又问:“陈姐,他来干什么?刚才只聊天,咱们也忘了问了,万一龙王爷发火,又得挨骂!” “哎呦,瞧我这脑子,忘了问了!”陈姐拍了拍脑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无功而返 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陈皮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进到屋中,他有些吃惊,印象里,徐总是个爱花的人,这个季节,办公室应该是繁花锦簇才对,两人就是因为这一共同爱好,才相谈甚欢,可现在,曾经占据半间屋子的花不见了,只是窗台上孤零零的放着两个花盘,里面残枝瘦叶,零星几点小白花,忍不住说:“领导,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徐总轻轻一笑,随手松了松领带,“我这也算是看尽繁华,归于平淡吧!别说了,你快帮我看看这两盘茉莉怎么回事,我在花圃刚买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几天叶子就蔫蔫吧吧,一点精神也没有。” “哪家花圃?”陈皮见随口问。 “向阳!”顿了一下,徐总笑着说:“你小子和这家花圃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前咱一起逛花圃的时候,你谁家都去,就是不去这家,可我就觉着他家的花最好!” “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陈皮避重就轻,用手摸摸花盆里的土还是湿的,应该不是缺水,问:“是不是换土换得太多了?” “这是姥姥土,没动过!我又不是没养过花,这个我能不懂!” “那怪了,按说不该这样啊!”陈皮挠了挠后脑勺,又问了一句,“浇花的水呢?晒过没有?” “你这不是废话么!”徐总不耐烦,按说他也是个有城府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采购老总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不过因为和陈皮熟悉,自然也就用不着那层用来掩饰的面纱。 “算了吧,回头我再问问旁人,对了,你这是怎么了?”徐总摆了摆手,让陈皮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丢了过来。 陈皮刚坐下,慌忙双手接住,“别提了,为了来看您老人家可是不容易,差点没把命给送了!昨天刚到门口,就被摩托车撞了。”说完,他才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着。 “行了,别好嘴了!我才不信你来看我!去年,我那些花没地方放,想送给你来着,一打电话,你手机停机了。”徐总显得颇为不满。 陈皮自知理亏,赶紧赔笑,“这两年在老家待着,平时也没人联系,一个月三百多块钱电话费太浪费了,就直接报停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你送我花啊,要是知道,我能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看上你那盆“紫二乔”了,现在还能要回来不?” 这句话,倒不是陈皮有意恭维,徐总的那盆紫二乔确实养得不错,每年到了四五月份,花肥叶厚,紫绿相间,再加上枝干修剪的合适,整盆花显得郁郁葱葱,丰润饱满,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只见紫花绿叶,不见枝干,由不得人不爱,当年他也厚着脸皮要过两次,都被拒绝,没想到却便宜了别人。 “怎么要!我实在没地方放,打包送给大老板,全让他给带到q市去了。”他看了陈皮一眼,又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鑫鑫在q市建了个新厂。” “听说了!t市才多大的地方,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陈皮说。 这句话半真半假,t市确实不大,不过,他不是听人说,而是从蒯鹏的搜集到的资料里得到的这条信息,而他之所以选择鑫鑫,除了熟悉之外,这也是原因之一,虽然现在鑫鑫还是分区采购,可保不齐将来会集中采购,到了那时候,卖一家就相当于卖两家,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把业务发展到q市,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进来。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阳光照在窗台上,白花花的一片,两盆瘦小的茉莉沐浴在一片璀璨的光华中,即便开着空调,也能感觉到那可怕的温度,于是,福至心灵,陈皮突然问:“平时中午的时候,你把花放哪?” “窗台啊,卖花的说茉莉喜阳。” 陈皮恍然大悟,脸上似笑非笑,“你喜欢美女不?” 徐总没来由一阵心虚,下意识扫了门口一眼,没有回答。 “再喜欢美女的人,一天给你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你能坚持几年!” “你是说晒得太厉害了?”徐总试探着问了一句。 “当然了,以后中午这阵,你要么找块布遮一下,要不挪挪地方,尤其你这两盆花都不大,还经不起太强烈的太阳光。” “我就说种花种草还是你,以后没事常来坐坐!”徐总站起来搬花,终于想起了正事,问:“对了,你小子来干什么到底,别说来看我!” 陈皮也不再废话,从包里掏出资料,双手放到桌上,他有自己的原则,人家客气,这是人家的礼貌,人家的修养,如果你因此失了自己的方寸,把人家的修养误当成了自大的资本,那可就太低级了。 “轴承?”徐总随意翻了几页,放到了一旁。 陈皮熟悉徐总的套路,也不言语,眼睛东瞅瞅,西看看,不仅不显得窘迫,反倒是一派悠然自得。 “你小子”徐总笑骂。 陈皮的眼睛依旧四处乱瞧,好像在自言自语,“价格那么高,在t市还没有经销商,麻不麻烦,真不知道图什么!” 徐总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舒展开,“行行行,你小子别气我,这事我想着,待会你出去的时候,把资料交给小李,让她记录一下,有需要跟你联系。” 陈皮虽然看起来心不在焉,其实却时刻注意徐总的表情,以他的了解,徐总应该不至于计较自己的这句话,这就说明应该是有其它不方便说出口的事情,只是人家不说,他也不好发问,只当没有察觉,“徐总,相信我,您给民族企业一个机会,民族企业还您一个奇迹!” “臭小子还学会上纲上线了!” “得!您老人家忙,我先撤!”陈皮说着,拿起桌上的资料就要走人。 “等会,你看看我这个东西怎么样!”说着,徐总从左手腕上摘下一串手串,递了过来。 “就知道你得显摆,从一进门就注意了!”确实,陈皮从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做人得有分寸,人家不说,他不好问,接过,看了看,在手里掂了掂,又闻了闻,“沉香?” “哎呦,小子,还挺识货!” “分量倒是不错!”陈皮说着,把手串握在了手心里,拳头攥了起来,这是沉香最简单的辨别方法。 这时玻璃门被敲了一下,声音没落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已经走了进来,黑色西裤,黑色皮鞋,上身一件白色衬衫,一身标准的业务员装备,进来之后,他先是扫了陈皮一眼,才转头看向徐总,“徐总,我们这边明天发货,估计后天,最迟大后天就能到。” 徐总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消失,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名青年很随意的坐到了沙发扶手上,顺手拿起陈皮递过去的资料,翻了几页之后,又放了回去,脸上带着笑,多多少少带着轻蔑和不屑。 徐总转头问陈皮,“怎么样?” 陈皮摊开手掌,把手串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笑着说:“这是好东西,不过以后最好放在家里,省得在外面不安全。” 老话说“听话听音”,尤其徐总这种老江湖,脸上不动声色,接了过去,却没有带,而是转手放在了桌上。 “徐总,听生产部那边的人说你们十一假期结束之后,接着就要检修,我们公司那边的意思,是你们如果有计划,就提早告诉我,省得到时候路上不好走,万一影响到你们检修的进度,不太好!”业务员说。 徐总因为和陈皮说话带出的笑容,眨眼间变了意味,双眼微微眯着,“小刘,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把计划报给你最好?” 陈皮已经听出那名叫小刘的业务员失言了,同时也感觉到徐总的变化,在他的印象里,徐总并不是一个息怒形于色的人,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 小马显然没有陈皮那么敏感,自顾自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徐总嘴里“哼哼”两声,分不清是笑,还是恼,又点了点头,“那就明天吧!不过,你现在就去找生产部的人,叫他们今天晚上就把仓库里的东西给我用掉,然后连夜把他们的计划报给我,明天,你要什么计划,我给你什么计划!” “生产部?”陈皮的心里一动,脸上没露声色。 小马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听出了好赖话,慌忙站起来,“徐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一番好意,怕耽误了贵公司的检修。” 徐总难得发飙,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贵公司?贵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买东西的,要配合卖东西的,贵在什么地方?你怕耽误出货,你就不想想我们这边仓库有没有地方放!” “是,徐总,是我考虑不周”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们这边有计划,我会叫人联系你。”徐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那我先走。”小刘说着,退出了办公室,样子与进来时候判若两人。 徐总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整个人躺在了椅子的后背上。 陈皮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在这种场合知道的事情,开口说话不合适,不说话干坐着不合适,起身告辞更不合适。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徐总说话了,“我这串是假的?” 陈皮舒了口气,“我对这个东西也不太了解,也不敢确定,这样吧,我给你个电话,你可以去找他看看,另外,关于养花种草,你也可以多问问他,他比我专业得多。”说着,他从包里拿出纸笔,写完之后,有双手递了过去。 徐总坐起身,一只手接过,扫了一眼,顺手放在桌上,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陈皮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徐总,想开点,人生如果事事如意,该有多没意思啊!” “没意思?那我倒是宁愿没意思一点!”徐总的眉梢突然舒展开,说:“你来卖东西,我不买,按说该我安慰你,现在反倒是你安慰我了!行了,中午也别走了,食堂一起吃饭吧。” “改天吧,中午你也不能喝酒,等哪天你有空,喝两口。” “也行,确实很长时间没跟你小子喝酒了。” “成,那我先撤了,咱改天再聊。”说着,陈皮站起来,就要向门口走去。 “资料拿着交给小李!”徐总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资料,等陈皮走近了两步,略略压低了声音,“我这里你不用来得太多,也别不来,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变化。” 哑谜一样的话,却让陈皮心里一动,他点了点头,出了办公室,径直来到小李电脑旁,脸上堆着笑,谄媚的说:“李经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所有人,除了陈姐和小李没有反应之外,全都惊恐的看了过来。 “皮带,轴承,电机”小李的双手在键盘上挥舞如飞,眼睛顶着显示屏,头也不回,丝毫不假辞色。 “嘿嘿,轴承。”陈皮说着,在桌上拿起一枚别针,将自己的名片别在资料上,一起递了过去。 “卖什么不好,非卖轴承,瞎耽误工夫!”小李嘟囔了一句。 “瞎说什么,干你的活!”陈姐沉着脸训了一句。 小李不敢回嘴,赌气似的噼里啪啦了一阵,才停下来,把陈皮的资料输入电脑,键盘更是敲得山响。 陈皮好像没有察觉到小李的情绪,从兜里掏出一沓蒯鹏餐厅的名片,挨个发了起来,说道:“以后大家去这里吃饭,提我的名字,六折!” “那真是谢皮子哥了!”蟹将和龟丞相如是说着;项晴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欠奉。 “别到时候,一提你名字,还得把你欠的钱也还上!”小李脸色略略和缓一些,又说。 “你这张嘴啊!”陈姐笑着说。 “行了,我也不在这招惹李小姐烦了,先撤,回头再过来。”陈皮说完,又闲聊了几句,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无耻与无情无义 正当午时,蒯鹏出征在外,刘如意镇守后方,陈皮简单吃了点东西,回了办公室,关于鑫鑫的疑惑,虽然没有解决,不过却提醒了他,像这种大企业关系错综复杂,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见效的,是不是应该改变方向,从小企业入手呢? 陈皮翻了几页资料,心中踌躇不定,索性放下,回了值班室,午觉结束,因为胳膊,腿还不利索,又回了办公室,继续啃资料。 三点来钟,蒯鹏回来了,气色不对,整个人往吧台旁边一靠,闷声喘气。 刘如意递过水杯,“怎么了?” 蒯鹏一饮而尽,脸色变了三遍,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妈的!你说开餐厅,你就好好开餐厅呗,弄那些西洋景干嘛!” 刘如意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追问:“什么西洋景?” “还不是他妈张老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乐队,吹拉弹唱,跟他妈马戏团似的!” 张老四,蒯鹏的朋友兼竞争对手,两家餐厅距离不远。 刘如意想了想,“应该不会有影响吧?该有几个人能欣赏得了音乐啊!我觉得主要还是菜品好吃最重要!” “菜是重要,但是你不想想,来咱们这里的主要都是小年轻,不就是要个情调,要个不懂装懂的地方?这是个事!”蒯鹏固执己见。 刘如意听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这一招虽不能对餐厅造成灭顶之灾,但是肯定会有影响,更何况,蒯鹏是不服输的人,怎么会咽下这口气?不过,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奉陪着沉默了。 就在二人相顾虽无千行泪,却也无一言的时候,一阵低低的箫声在餐厅中响起,如怨如诉,千回百转,缠绵悱恻。 安静的时辰,一颗石子投入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二人眼睛一亮,齐声惊叫:“皮子!” 不过紧接着,刘如意脸灰败下去,“不可能!他还有别的事要干呢,再说,就他那个脾气,一准不答应。” “我又没说要他一直干下去,不过是先顶几天,我就不信,凭我蒯大鹏的财力物力,人格魅力,找不来几个会吹拉弹唱的娘们!”这话既像是说给刘如意,也像是说给他自己,接着,他昂首挺胸,向楼梯口走去。 将将到了楼梯口,突然,他又折了回来,腆着脸,“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不!”刘如意的拒绝异常坚决。 蒯鹏自从跟刘如意上次敞开心扉谈过话之后,也彻底放开了,两手拉住刘如意的手,不顾手下喽啰诧异的目光,摇开了,“如意姐,你就答应鹏鹏吧,求求你了” “啊,你撒手!” “不,你不答应鹏鹏,鹏鹏就不撒手!” 刘如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实在受不了,挣脱开手,答应下来,两人一路互相鼓励着,上了二楼,竖起耳朵辨别一下方向,箫声是从办公室传来。 蒯鹏到底还是有男人的担当,先一步推开门,满脸带笑,谄媚的笑,“皮子哥,饿不饿?” 陈皮看资料看得眼睛发酸,放松一下,见两人进来,放下嘴边的箫,笑着,“不饿,待会再说吧。” 两人扫眉耷拉眼,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言语。 陈皮只要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还是比较敏感的,看到二人这幅样子,“‘放’吧!” “皮子,我遇到烦心事了。”蒯鹏心里有事,也顾不上计较陈皮的用词。 “怎么了?” “距离咱们不远,还有一间西餐厅,那小子找来了一帮会吹拉弹唱的娘们,抢咱们生意” 陈皮不以为意,“那你也找啊,凭你的人际关系,找几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蒯鹏难得被他夸奖,还是在刘如意面前,脸上掩饰不住些许的骄傲,却又故作深沉,抚了把头发,“难倒是不难,不过,需要点时间,所以这两天,我打算先找个人替一替,这也算是输人不输阵!” “那你去找啊,跟我说干嘛?我又不懂音乐,也没办法帮你把关。”陈皮不是装,他实在是没明白蒯鹏的意思,就像一个出租车司机,平时爱好航模,某一天,航空公司的哥们说自己感冒发烧,缺个人替班,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句话潜在的含义是要自己帮忙开飞机。 刘如意觉得好笑,可是又不敢笑,偷偷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嘴。 蒯鹏也垂下头不敢看,胳膊平平伸出,手指诡异的拐了个弯,指向陈皮。 “什么意思?”陈皮先是愕然,随即恍然,“你是说让我” 蒯鹏点头。 “滚!你想也别想!”陈皮爆喝。 “凭什么!”蒯鹏急道。 “我水平不够!” “我不嫌弃!” “这是爱好,不沾铜臭!” “哎呀”蒯鹏诡计多端,脸上挤出笑,走到陈皮面前,搂住他的肩膀,亲热的说:“这点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一毛钱也不给你,绝对沾不上铜臭!” 刘如意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冲了出去。 陈皮不语,不是默许,是不屑回答,是无声的反抗。 “你就当帮帮我吧!你想想啊,你出去跑业务,是不是用嘴?大不了你把吹箫当成跑业务不就得了?反正一样是用嘴赚钱!”蒯鹏娓娓道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爱好,绝对不能沾铜臭,这是原则!”陈皮固执得像块石头。 这时候,刘如意已经回到了吧台,“哈哈”笑个不停,一个带着眼镜,二十出头,外号叫做“小四妮”的姑娘,疑惑的问:“怎么了,如意姐?” 刘如意只顾笑,哪来的及说话。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刘如意循声四顾,发现是蒯鹏的手机,忘了拿,放在吧台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妈”,于是顺手把铃声消去,递给了小四妮。 “给大鹏送办公室去。”她实在不敢再进那屋,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影响大计! 小四妮接过手机,上了楼,无论多么和蔼可亲的老板,到底还是老板,尤其是这个老板这两天有些不正常,她没敢直接进去,先是趴在门上静静的听了一下。 只听里面传出蒯鹏的声音,“皮子,你就帮我吹箫吧,我保证最多三天,我一定找人替你,我发誓!”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吹箫是爱好,不沾铜臭!”这是陈皮的声音。 “皮子,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肯定不会跟你开口,我蒯大鹏也是要脸的人” “吹”耳边响彻一个炸雷,震得小四妮耳朵嗡嗡作响,脑子成了一锅粥,手一哆嗦,手机“啪”的落在了地上。 “谁?”蒯鹏的声音。 “我”小四走进去,正看到蒯鹏把陈皮挤在屋角,陈皮则是一脸厌恶加鄙夷的向外推他。 小四妮胡乱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转身撒腿就跑,似乎是生怕这两个人再跟自己说一句话,脏了耳朵,到了楼下,喘息不定,扶着吧台,看着刘如意,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天大的噩耗告诉自己的如意姐。 刘如意倒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随口问:“给他了?” “嗯。”小四妮点了点头,又挣扎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如意姐,你知不知道,大鹏哥其实是那个”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不过因为实在是激动,声音还是略略有些高,周围两个服务员的耳朵,闻风而动,竖了起来。 “哪个?”刘如意如在五里雾中。 “哎呀,怎么说呢!”小四妮脸上已经红成了一片,这种话,怎么说出口,最后咬了咬牙,“他和那个皮子哥,两个人是‘好朋友’!” 一句话出口,那两名服务员立时听出了意味,相互对视一眼,脸上是惊,是诧! 刘如意依旧没有多想,自然的点头,“是啊,我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啊!”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是那个!”小四妮急得直跺脚。 “小丫头片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刘如意笑得不自然了。 “他们是同性恋!”小四妮实在忍不住,一时冲动,叫了出来。 于是,整间餐厅立时静了下来,时间静止了,空气静止了,人也静止了。 “你说什么!”刘如意惊慌的叫了起来,她也觉得陈皮和蒯鹏两人之间太过怪异了,之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女人,不能理解男人的感情,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小四妮眼见已经说破,也不再遮遮掩掩,“刚才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大鹏哥,叫皮子哥帮他吹” 刘如意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一些,可还是不敢十分确定,问道:“吹什么?” “就是那个啊!”小四妮再次跺脚。 “什么啊?”刘如意的声音有疑惑,还有急切。 小四妮实在说不出口。 刘如意试探着问:“箫?” “你,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小四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整个大厅的服务员都惊恐的看着刘如意,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有的感慨,“这个女人的胸怀何等宽广!” 刘如意又好气又好笑,生怕闹出误会,提高了音量,“小丫头片子,是你自己想歪了!这是大鹏看人家餐厅里找来了乐队,怕咱们的生意受影响,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让皮子顶替两天,你可真行,想哪去了!” “是这样么?解释到底是不是掩饰?”所有人的眼中都闪出了质疑。 刘如意哭笑不得,“行了!别瞎想了,以后就知道了,赶紧干活吧!”她又上了楼,得告诉两人一声,免得再闹出笑话。 楼上的二人,依然木麻不觉,不过陈皮回到了椅子上,不耐烦的摆手,“消失!消失!” “我就不!”蒯鹏瞪眼。 “你不,我还不呢!说不吹就不吹!”陈皮说完,负气转过头,绝对的孩子气。 蒯鹏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陈皮,坏笑。 陈皮表面上不在乎,其实后脊梁一阵阵发凉,他太了解自己的老朋友,好主意想不出,坏主意一转眼就是一个,半晌,他终于忍耐不住,“你你又憋什么坏水了?” “皮子,给你两个选择,一,答应帮我吹几天;二,我去看咱奶奶!”蒯鹏伸出两根手指头,因为稳操胜券,所以显得不急不躁。 “咱奶奶?”陈皮不明白。 “就是你奶奶!” “那随便你,我奶奶巴不得有人看她呢,别忘了买东西啊,空着手看老人,犯忌讳!”陈皮原以为是什么大阴谋,听到这,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行!你别后悔,到时候她老人家要是问刘如意是谁,我就说是我对象,陈皮之前都是骗你的!”蒯鹏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蒯大鹏,你他妈无耻!”陈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陈皮,是你他妈先无情无义!”蒯鹏也一拍桌子。 二人,你瞪我,我横你,目光相接之处,激发出一层电弧,劈啪乱响,半晌,蒯鹏微微退后了半步,他知道凭战斗力,自己远远不是陈皮的对手,所以为了增强气势,他刚才的桌子拍得要响上一些,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手还在发麻。 所谓“王者不死”与“真爱不散”,是有共同点的,就是每当事情到了危急关头,总是有救世主出现,于是,刘如意推门走了进来。 前面的话,她是没听到,只听到一个是无耻,一个是无情无义,带着满脑袋问号,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自顾自说起来,“两个人加起来都六十了,还吵什么,让人听见丢不丢人!” 没人搭理她,于是她开始给自己找事干,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几乎是硬塞进了陈皮的嘴里,按了两下,才把打火机点着,引燃了烟卷,老气横秋的口吻,“哥,你还跟他一般见识么!” 男人,不怕百炼钢,却怕绕指柔,于是陈皮满腔的愤懑,化作了一声充满哀怨的叹息,“哎” “哈哈”蒯鹏早就笑得趴在了沙发上。 “什么时候?今天反正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陈皮最后抗争了一次。 “明天,那就明天,大舅子,咱说好了啊!”蒯鹏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把拉着刘如意冲了出去。 下了楼,二人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贴近吧台的角落,决定到时候,就撤下这里的两张桌子。 然后,蒯鹏风风火火的出门,采购麦克风和座椅,在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之后,布置起来,时间不大便完成了。 第二天,早晨,他又别出心裁,找了个打印社,催着人家一时半刻打出了几张彩页,贴到了餐厅的玻璃门外。 “民间艺人陈皮倾情演奏” “今夜,在这里,一场口与耳的盛宴” 除了各种各样的吹捧的词语之外,还有不知他从哪里下载一张图片,一名身着宽袍大袖,古装打扮,相貌清俊的男子,身处竹林之中,微风拂过,竹叶纷纷扬扬,漫天洒下,一派清静至极的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贼船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陈皮还能勉强镇定,可眼看着过了中午,他开始坐立不安,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只会两首曲子,越想越觉得不放心,说了出来。 蒯鹏倒是毫不在意,“你放心,没人听得懂,也没人仔细听,你只管吹就行了!” 四点多钟的时候,陈皮被迫换上了蒯鹏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一件白色长袍,可是他身子发硬,嘴唇发白,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动飘逸,反倒是半天不动弹一下,活脱一具僵尸。 蒯鹏和刘如意也开始发愁。 “这个样可不行,动都不能动,还怎么吹?”刘如意皱眉说。 蒯鹏在屋里转了两圈,下定决心,“酒壮怂人胆,待会他要是还这个样子,就给他灌酒,一定要灌洋酒,记住了!” “为什么是洋酒?”刘如意问。 “这小子喝白酒,要么是没感觉,要么就是直接躺倒,没用!”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蒯鹏和刘如意也紧张起来,楼下的客人越来越多,因为门口的彩页贴得实在醒目,很多客人已经主动询问,服务员们也上来催过三次。 蒯鹏看看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大手一挥,发号施令,“灌酒!” 刘如意点头,从早就握在手里的圆瓶子里倒出了一杯黄褐色的液体,强烈的酒精气味直冲肺腑。 酒杯送到嘴边,陈皮目光呆滞,机械的灌了下去,陡然惊醒,“我x!这是什么!水,水!” “好,给你水!”说着水,蒯鹏又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陈皮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紧张的糊涂了,闻也不闻,看也不看,一仰脖,又灌了进去。 “怎么样,好点没有?” “嗝”一个悠长的响嗝之后,陈皮容光焕发,“有点感觉了,再来两杯试试!” “好嘞!” 又是两杯下肚。 “现在怎么样了?”二人小心翼翼的问,大气不敢出。 “怎么样了?”陈皮脸发红,眼发亮,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颤颤巍巍,竟然自己站了起来,接着长袖一甩,一手抓着蒯鹏,一手抓着刘如意,高声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形势紧急,蒯鹏和刘如意也顾不得分辨,自己到底是“黄”还是“苍”,忙不迭扶着陈皮的胳膊,刘如意倒是没忘了工具,一手抓着长箫,下了楼。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人未到,声先至,陈皮一身拉风的古装造型,蒯鹏,刘如意一左一右扶着,连头也不敢抬,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羞还是恼,总之一个像老妈子,一个像太监,这是一定的。 陈皮浑然不觉,一边走,一首接一首的背个没完。 三人从楼梯口一出现,由近及远,层层辐射,很快,整间餐厅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带着迷惑,震惊看过来。 蒯鹏将陈皮扶到准备好的座椅上,调整了麦克风的角度,刘如意把箫递到陈皮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开了。 “额”陈皮怔怔的发了会呆,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晃了晃脑袋,咳了咳嗓子,把长啸放在嘴边,一曲《春江花月夜》缓缓流淌出来,透过麦克风,传到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箫声不似笛声清亮,不似筝鸣恢弘,却自有一种婉转迂回的低沉韵味,沉浸其中,如一泓润过心田的秋水,澄澈,纯净;如严冬中一抹阳光,温而不烈;又如一阵春末夏初的微风,徐徐而来,缓缓而去,带着淡淡的花香,草香。 餐厅里鸦雀无声,这倒不是陈皮的技艺有多么高超,平心而论,他最多也就是个自娱自乐的水平,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一帮观众,先是被他的出场震慑住,再加上,平日为了生活奔波劳碌,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曾驻足下来,享受过片刻的安静,所以此刻,谁也不愿意破坏这份难得的静谧时光。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又过了好一阵,客人们似乎才纷纷转醒,回到现实的世界,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再来一首!” 陈皮醉眼朦胧,早将担忧,恐惧抛到九霄云外,他觉得只有在这种醉醺醺的状态下,才能将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淡淡灰色阴霾,暂时驱散开来,心中快慰,大喝一声,“拿酒来!” 这一下可苦了蒯鹏和刘如意。 “拿不拿?”刘如意问。 蒯鹏眉头紧锁,拿不定主意。 陈皮的话透过麦克风传出老远,有的客人以为是老板吝啬,纷纷起哄。 “连点酒都不舍得!” “你们要是不舍得,就记在我账上!” “这才是真正的有水平的人,艺术离不开酒!” 蒯鹏恨的牙根痒痒,一跺脚,“给他!” 刘如意拿着酒瓶来到面前,陈皮将杯子往回一推,夺过酒瓶,仰脖灌了一口,咂摸咂摸嘴,赞了一声,“好酒!” “好!”人群跟着叫,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叫好。 “刚才是曲,现在是文,听好了!” “好!”有的拍巴掌,有的叫好。 无论什么时候,起哄的人,总是少不了,况且,眼前这种表演,也真正是不多见,试想,如果是一帮人在合奏,万万不可能有人敢一边喝酒,一边背诗的,他的同伴答应不答应不说,最起码,没有哪个老板敢冒这个险,万一砸了场子,如何是好! 陈皮摇头晃脑,“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首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陈皮不紧不慢,抑扬顿挫的语速,足足背了十多分钟。 “再来一首!”又有人叫了起来。 酒意混合着困意,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陈皮眼前的人影诡异的扭曲变形,他哪里还顾得上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握着长箫的手一挥,长袖随之舞动,带起一阵清风,“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嗝” 蒯鹏知道陈皮这是罩不住了,忙向刘如意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扶着,上楼了。 陈皮是一梦不问世间事,蒯鹏和刘如意却是悲喜交加,先是在外面拿号排队的客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尤其听到之前在现场的观众描述之后,说起话来更是不客气;紧接着,吧台的小姑娘便告诉他们,刚才已经有人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很多人简直把陈皮捧成了艺术家,说他尤其最后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说这是只有艺术家才有的洒脱和不羁;更有甚者,亲自找到蒯鹏和刘如意,想要上去看看陈皮睡觉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打呼噜,磨牙,流口水;还有人当场就订了明天下午的桌子,说一定要亲眼见到陈皮表演。 蒯鹏带着他的一众喽啰们费尽唇舌,总算是应付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所有人几乎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小四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怨:“大鹏哥,要是以后天天这样,我可受不了!” 另一位姓张的小姑娘说:“没想到皮子哥这么厉害,又会背诗,还会吹咳咳。” 小伙子们说不上是崇拜还是嫉妒。 蒯鹏实在没心思再跟他们废话,催促着打扫卫生,等众人离开之后,只剩下他和刘如意两人。 蒯鹏侧着身子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中透着绝望,声音里带着哭腔,“妈的!今天才是第一天啊!” 刘如意虽然也是疲累不堪,不过她明白,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就必须要坚强,逼着自己笑,“最起码咱们餐厅的名气打出去了!” “可是明天怎么办?明天下午的桌子已经订完了,还有不少人想订没订上,可照今天这情形看,咱那位少爷,最多只能坚持半个钟头,想想脑瓜仁都疼啊!”蒯鹏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痛苦的说。 刘如意来到他身后,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哈欠,“别烦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明天他不用喝酒了呢?再说,人家饥饿营销不就是这样么,让你想买买不到!” 蒯鹏眼睛一亮,赞道:“对啊,那咱这也算是误打误撞的饥饿营销了!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懂的就是多!明天咱早点过来,帮他做做心理建设!” 说着,他抬头,才注意到刘如意一脸的疲倦,心疼的抓着她的手,“我现在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你不用早起,我来开门!” 刘如意不置可否。 两人临走之前,又上楼看了陈皮一眼,只见他睡得好像死猪,磨牙声音叫人听着不寒而栗,帮他盖上被子,又在床头放上一杯水,两人才关灯落锁,离开了。 t市是一个小地方,有什么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知,于是,从第二天上午开始,订座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就连蒯明和孙秀梅也因为好奇,打电话过来询问过。 陈皮面色灰白,坐在床边,蒯鹏和刘如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三人都是默然无语,这已经是做了一个钟头心理建设之后的场景。 “这事我真不行,现在想想,小心肝还噗通噗通的乱跳!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吧!”陈皮垂着头,低低的说着,模样宛如受气的小媳妇。 “今天早晨我朋友来电话了,帮我找到一个弹古筝的小姑娘,今年刚毕业,不过要过个几天才能到,你就再坚持坚持!”蒯鹏的脸也是苦的。 见陈皮张嘴似乎还是要拒绝,蒯鹏强行振作,抢着说:“你怕什么?不就是上去吹啊吹,然后背上两首酸诗,这不就完了么!昨天你表现很好,你待会打开电脑看看,都把你捧成艺术家了!” “就是这样我才害怕呢,万一有个真正懂行的,要跟我切磋,揭穿我是假冒伪劣,怎么办?”陈皮纠结。 “人家真正懂行的,赚钱还来不及,谁有闲工夫搭理你!” 陈皮自知逃生无路,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船,是绝对不能上的,是哪种么?” “什么?”刘如意问。 “贼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一劳永逸的招 下午,还不到五点半,餐厅里已经挤满了人,订上座位的高高在上,没座位的低声咒骂,最后所有的声音汇成一种叫人头皮发炸的“嗡嗡”声,透过一楼的屋顶,也就是二楼的地板传了上去。 三人围在办公室的电脑前面,通过显示屏看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陈皮哆嗦着,“这这么多人!” 蒯鹏心里也在打鼓,估摸着如果换做自己,说不定更加不堪,然而,理解归理解,事还是要做,话还是要说,于是他尽量显得若无其事,“不用怕!这里没几个懂行的,甚至可能一个懂的都没有,你就像昨天一样,吹完之后,再背上两首酸诗,最后再来上那么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然后什么别管,什么别问,直接上楼。” 陈皮木然点头,过了一会,似乎是颇有感触,“你说他们来这里图什么?在网上,什么样的曲找不到,什么样的诗查不到,还非要来这里受罪!” 蒯鹏眼睛突然一亮,“是啊,所以说这些人就是图个热闹,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是不是?” “哎”陈皮千般惆怅,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六点来钟,店里的服务员已经几乎轮班上来了一个遍,都是那句话,“大鹏哥,你们什么时候下去,客人都不耐烦了!” 此时,每一分钟,对于陈皮来说都是煎熬,终于,他明白一个道理,“小火慢炖,还不如引刀成一快来得爽利”,可蒯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饥饿营销进行到底,于是一直拖到了七点钟。 当三人千呼万唤终于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原本拥挤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陈皮脚发软,口发干,手心里全是冷汗,若不是有左“黄”右“苍”的搀扶,够呛能走到麦克风前面。 蒯鹏见陈皮坐在椅子上,浑身哆嗦,不着痕迹的用手捂住麦克风,低声说:“什么别管,什么别问,你就是来吹箫的!” 陈皮点了点头,长长出了口气,长箫放到嘴边,闭上了眼睛,又是昨天那首《春江花月夜》 一曲终了,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总算是没落个尴尬的收场,不过,陈皮也看到有人微微摇头,显然是在失望,他明白,自己远远还没达到引人入胜的水平,昨天不过是因为新鲜感作祟。 突然,有个人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昨天已经看过一次,叫了一声,“哥们,再背一遍昨天那个春春江” 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情况之下,陈皮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的,嘴巴开合了几次,就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蒯鹏见势不妙,赶紧捅了一下刘如意,“酒!” “哦!”刘如意答应一声,在吧台后面摸出昨天剩下的大半瓶酒,一边走,一边把瓶盖拧开。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昨天这哥们就是喝高了开始的,等着吧”人群中有人说。 陈皮接酒在手,仰脖子灌下一大口,呛得好悬没喷出来,在胸口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之后,又是一大口,慢慢的,他眼睛开始发亮。 “妈的,这酒劲真大!” 陈皮随口一句,不留神,透过麦克风穿了出去,引得人群一阵哄笑。 “还不开始?”有人迫不及待。 “猴急!”陈皮酒意袭来,一句调侃。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仰脖子又灌了一口,蒯鹏见他还不开始,心中一动,转身进了吧台,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缓缓的箫声透过音响流淌出来。 “有酒,有曲,快哉!”陈皮高声说了一句,谁也分不清他是醉,还是醒,“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诗乐相合,倒是比昨天干巴巴的背诵多了几分韵味,再加上陈皮摇摇晃晃的身子,抑扬顿挫的声音,餐厅里再也没有人说话。 陈皮背上几句,就喝上一口,酒是越喝越多,声音越是越来越高亢,酒喝多了,人的话就变得多了,背完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意犹未尽,可是朦胧中,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又不知从何说起,叹息一声,沉沉吟道:“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塌闲时,并吹红雨;曲栏雕处,同倚斜阳” 这时候,蒯鹏也顾不得什么曲,什么调,总之,只要陈皮声音不停,他的音乐就不停。 一首《沁园春丁巳重阳前》终了,陈皮舔了舔嘴唇,又继续,“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 这首《长恨歌》可了不得,一般语速读上一遍,也要十多分钟,更何况他有急有缓,中间还要停下来喝口酒,足足背了将近半个钟头。 最后两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背完之后,陈皮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是被他的声音触动了伤心事,也可能是被蒯鹏找到的哀怨的曲调带入了忧伤的情绪之中,不少客人都几乎同时发出了叹息。 困意来袭,陈皮晃荡着身子,走了两步,可举杯浇愁愁更愁,苦闷,酸楚一起涌上心头,又折了回来,对着麦克风,缓缓说道:“各位,落花风雨易伤春,还是怜取眼前人吧!”说完,不再停留。 没走两步,又有人叫了起来,“哥们,再背两首!” 陈皮怔怔站住,醉眼朦胧,在人群中扫过,实在分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一笑,“我醉” 人群哄笑着,有人附和,“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哈哈” 陈皮冲着人群拱了拱手,消失在楼梯口。 脑袋昏昏沉沉,于是他直接进了值班室,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说不出想的是什么,只是心中翻腾的难受,慢慢的,连困倦的感觉消失了,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来到隔壁的办公室,点着一根烟。 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小喽啰们也渐渐散去,大厅里灯光昏暗,寂静笼罩,蒯鹏和刘如意相对而坐。 “这事算了吧,我觉着对不起皮子。”蒯鹏说。 刘如意如释重负的点头,“看看他睡了么,上去跟他说声。” “好。” 两人上楼,见办公室的灯亮着,推门走了进来。 陈皮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手扶着额头,竖起的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卷,袅袅的青烟打着旋钻进了背后窗子的缝隙中,另一只手写着东西。 “你怎么还不睡?”刘如意问,声音不知为什么透着一股酸涩。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无法确定在陈皮的若干张面孔当中,到底哪一张是真实的,不过,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了,这所有的面孔,都不过是他掩藏内心阴霾的手段而已,这个人是绝望的! 陈皮入定不深,抬头,惨然一笑,“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估摸着,要是继续这样,别说跑业务,我还能活几天都难说!” 蒯鹏点点头,“是,我们刚才商量过了,这事到此为止,反正充其量也就是个噱头,影响不到根本。” 刘如意跟着点头。 “我这两天喝的酒不是白喝了?”陈皮笑着。 蒯鹏虽然一时摸不准脉,不过也知道陈皮点子多,只要给他时间让他想辙,一准能想出办法,忙问:“你有招?” 陈皮把烟屁股按灭,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腰,“也算不上什么高招,不过我觉得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你倒是说啊!”蒯鹏急道。 刘如意拿起陈皮面前的杯子,续了一杯水送到面前。 陈皮接过杯子,不急不慢,“你们看可不可以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吹两首或者三首曲子,中间停顿的时间,就有奖问答,答对的一桌咱就免单,或者打折,就像你说的,反正不过是一个新鲜点的噱头而已,当然,具体是两首还是三首曲子,免单还是打折,你们俩决定。这样一来,就算过两天那个弹古筝的小姑娘到了,也不会不好接手,反而,大家只会觉得更养眼,你们说呢?” 蒯鹏和刘如意不傻,只不过是被惯性思维套住,现在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停了停,刘如意说:“可是有奖问答,问什么呢?这个问题也得慎重选择才好!” 蒯鹏则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诗词了,听曲,答诗词,多雅道一件事!” “那好,明天早晨我先去一趟书店。”刘如意说。 蒯鹏笑着摆手,“用不着,多了不敢说,一二百首纳兰词,我大舅子还是信手拈来的!” “一二百首!”刘如意惊道:“我就只知道个‘人生若只如初见’!” 陈皮淡淡一笑,“在老家待着的时候,闲着没事,就背背。” 蒯鹏接过话头,“去年我去看他的时候,还觉得他不务正业,现在想想,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让他提前背背,现在帮我赚钱,哈哈!” “滚!别糟蹋老天爷了!铜臭!”陈皮又鄙视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