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惊行记》 正文 第一章:楔子 长安城里有一座特殊的道观,名为天宝。这座道观有两位主人,一位长居于此的仙媛,是陛下的女儿。据说,这位公主出生时,她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所以她一出生被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帝父亲认为是不详之人,寥寥地起了一个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的名“虫娘”,便将她从大明宫送入这道观。如今九岁的虫娘,已然做了九年的道士。前些年,孤寂清冷的道又观迎来了另一位主人,这位仙媛名号太真,俗姓杨,她比虫娘要年长许多。杨仙媛平素神龙见尾不见首,在观中没待多久便搬入了大明宫,摇身一变成为了陛下最为宠爱的太真妃。今日太真妃要偕同圣上重回故地,探望她的旧友。 天色渐白,观中的婢子们便开始了清扫起了庭院。伺候公主的婢子们步走进了正堂,熄灭了外室的夜灯后点燃鎏金熏笼里的龙涎香,借着香气熏起了一会儿公主起来后要着的华服。婢子们的动作神态都显得十分心,生怕自己有一个不慎发出声响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公主,引来责罚。 然而,一阵阵浓郁的香气透过珠帘飘入到内室,还是惊扰到了虫娘的美梦。醒来的虫娘任性地唤来了使婢们,气恼地训斥:“为什么要点熏人的龙涎香?若没有这样熏人香气,我就能在梦里看清母亲的容颜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见母亲。就差烟雾散尽的一步,我就能看见母亲的容颜了。”说罢,九岁的虫娘抱头哭了起来。 见这场面,婢子们面面相窥也不知该回应什么,便当即跪下自言有罪。良久后,一个褐发碧眼的丫头,有些怯弱地说道:“公主,您别哭了。我们若是知道您在梦中遇上了贵人(1),我们纵使是得罪陛下和太真妃,也不敢点龙涎香来扰您的美梦。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您做得是什么样的梦呢?” 丫头的话最后一个字,轻得跟蚊呐一样,但依旧传入虫娘的耳中。虫娘忽然更悲伤了。婢子们不可能知道虫娘的梦境,而虫娘恐怕永远勾勒不出母亲的容颜,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母亲留给她的纪念之物,只有她挂于胸怀的前镶嵌着天青石的金十字挂件,金十字的中间天青石上都印刻着狻猊纹样。于是,虫娘抓着自己的金十字挂件,哭得更大声了。 下面人惊恐伏地长拜,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公主哭声,传来陛下和太真妃驾到的传唤。这一下,室中的婢子们越加无措了。许是情急吧,婢子们开始不顾礼数地七嘴八舌哄劝起了公主。可任婢子们如何哄劝,虫娘就是不听地任性大哭。劝着劝着,婢子们也无奈地急哭了。按理说,圣上驾临应当立刻去迎驾,可现在这场面公主是横竖都劝不动的,撇下公主去接驾,之后陛下见了哭泣的公主必然会则责罚下面的人。这样一来不仅得罪了陛下,还得罪了公主了。婢子们思前想后,权衡了利弊,她们还是决定留在室中伏地长拜,陪着公主,一起静侯陛下。毕竟,比起一年难得见上几回的太真妃和陛下,公主才是这道观中说不一二的真主人。然而,这些婢子们的心里其实忐忑极了。直至,陛下和太真妃来此,领头的婢子故作镇定地上前详做了解释。 听完了婢子的解释,李隆基的脸了沉了下来,许是觉得自己女儿有些任性慢礼了吧。太真妃倒是和颜地将虫娘抱入了怀中,哄道:“别哭了,虫娘。来看看,阿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记得,我在这观的时候,曾经答应要替你找回关于母亲的回忆。”言罢,太真妃让随身的婢子拿来一个漆盒,呈给了虫娘。虫娘收拾起了眼泪,打开了漆盒。漆盒里放着一卷上了泥封的卷轴,印泥上的纹样和自己金十字挂件上面的纹样是一样的。这一下子,让虫娘激动了起来,当她迫不及待想要打开卷轴时候,被自己父亲呵道,“咳咳,你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还不谢你的好阿姐。若不是玉环让朕派人去宜春院重新整理你母亲的遗物,这卷书不知何时会被人找到。” 随后,虫娘又向父亲和太真妃各大拜一礼,复言:“儿臣,谢父皇,谢阿姐。”当虫娘迫不及待想要打开卷轴的时候,太真妃越加悦色地跟李隆基说道:“三郎,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他们的年纪都太大了,何况他们的生母也大都健在,我当不了他们的母亲。我没有孩子,虫娘没有母亲,而且她的年纪也合适,要不你让虫娘做我的女儿吧。” 继而,太真妃又对虫娘说道:“跟我和你父亲一起回兴庆宫,好不好?道观终究不是一个公主该常住的地方。” 虫娘拿着卷轴,沉默了良久,结结巴巴地回复道:“我我有母亲了。” 太真妃:“可是,她已经驾鹤西游了。” “驾鹤西游?那她会回来吗?若人死后有灵,母亲大人回来了,得知虫娘另认他人为母,她应该会很难过的吧。”虫娘说着,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好像又要大哭了起来。这让贵妃略显尴尬,便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而李隆基的心里亦起了恻隐,虫娘的表情勾起了他自己童年一段酸楚的回忆。在他9岁的时候,他的生母窦德妃因为得罪武则天被处死,随后他的父亲李旦宠爱的豆卢贵妃也曾想收他为养子,那时李隆基拒绝豆卢贵妃的神态就跟今日的虫娘一样。 儿时情景的浮现,将李隆基心中的天秤推向女儿一边。于是,太真妃认女一事便就作罢了。虫娘依旧长居于道观,无缘于深宫楼台。不过,虫娘也乐得居此,当观中说一不二的主人。 后来,到了天宝四载(公元745年),太真妃被李隆基正式册封为贵妃,从此杨氏一门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贵族,但凡和贵妃有些关系的人都得了晋升。长安城里渐渐流行起了一首得宝歌。 “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耶” 人们都说这弘农杨氏出身的贵妃是陛下的至宝。因此,观中有些婢子亦私下替公主可惜,她们觉得公主错过了贵妃的顺风船,未来难以得宠。虫娘却不以为然,因为她也从弘农野得到宝贝。只是她得到不是佳人,而是佳人带来的母亲遗留于世的书卷。若说要有什么可惜的或是遗憾的事,那么便是打开书卷后,虫娘发现上的文字是她从未见过。但有总是会胜过无,虫娘相信自己终有一日,她会找得到读得懂上面文字的法子。 备注: (1)贵人,古代后妃的敬称。 ()公主,这里只是唐代书面用法,这里改为口语。按唐李匡z《资暇集》卷下:“公c郡c县主,宫禁呼为宅家子又为阿宅家子。——唐代禁内称公主,为宅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狭路相逢 天宝九载(公元750年),炎炎夏季的某一日,风光旖旎的曲江池畔,绿上游人如梭。在人群之中,有一位着紫衣的少年郎君策马而过,扬起了一风尘,引来了其他路人的瞩目。然而,那位紫衣少年策马奔驰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人们还没来看清他真的真实容颜,他就策马闪过了。只瞧见他身后尾随的褐发少年策马疾呼:“等等,等等我!” 听见了褐发少年的呼声,紫衣少年放慢了马步。过了好一会儿,那褐发少年才追上了来。 “公主,您看见了前面高耸的镀金十字塔了吗?”褐发少年刚一言罢,便引来了紫衣少年的侧目。自知言失的褐发少年赶紧纠正道:“哦不,是公子。奴奴我再不会说错了。公子,您千万勿要怪罪奴奴。前面高耸的镀金十字塔,便是大秦寺了。这座大秦寺里的主持据说通好几国番语。人们都说没有这位主持看不懂番文。” “那是最好。对了,奴奴,我们到了大秦,你也要注意自己用词,若是到了大秦寺里再叫错,耽误了我的事情。可别怪我回去罚你。”说罢,着紫衣男装的虫娘,又策马加速向前了。落得其后的安奴奴只得策马奋力追赶。 跑在前面的虫娘过心急,一路策马疾驰,并未注意路道上有无其他的车马。突然,一个穿着宝蓝色胡服,戴着波斯毡帽的金发碧眼胡人从虫娘的左侧穿了出来,双方都惊得赶紧勒住了缰绳。 “砰”的一声,吓得虫娘以为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定睛一看自己还好好地坐在马上,转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后还有一队人马,人数不多只有五个人,领头的人就是摔在地上的眼眉颇似胡人的绯衣郎君。刚才,虫娘急急勒马止步,害得跟着后面这位郎君也不得不急急勒马。结果,他没有控制好缰绳,马和人一起倒了。 见此,虫娘赶紧下马,施礼道:“抱歉,你没事吧?”那绯衣郎君被自己的随从扶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手中的马鞭点了点地上的马,言道:“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我的马好像摔断了颈,起不来了。” “额,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当虫娘刚想要说要不这样我把你的马买了如何的时候,那绯衣郎君二口不说地丢一袋钱给虫娘,道:“这事情我不怨你,今日我有事情。你的马,我买下了。” 说罢,那绯衣郎君跃身上了虫娘的马,带着人策马而去了。虫娘这下子懵了,对着害得她急急勒马的碧眼胡人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对视了没多久,各自的随从也都跟了上来。安奴奴瞧见对面胡人腰间革带上波斯文“沙阿”的纹样,便附耳对虫娘轻声说道:“先去大秦寺要紧。眼前这人怕是有些来头。” 虫娘撇了一眼安奴奴,道:“什么来头?大秦寺固然是要去的。孰是孰非也是要说清的。” 安奴奴又附耳轻声道:“公子,您是知道的,奴奴的父亲是西域安国人。奴奴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虽然我不通波斯语,但“沙阿”的字样还是认识的,听说波斯人会把王像和王名印在钱币上,就是织锦上也会印“沙阿”或者“沙汗沙赫。” 虫娘茫然问:“那是什么意思?” 安奴奴轻声道:“汉译的话,差不多是众王之王的意思吧。瞧那人衣服腰上便装饰花纹便就是了。公子,前阵子陛下不是下诏说要重新整修波斯驿馆。长安城里早就传开了,说是波斯王又要派使来朝。看样子,那人说不好是波斯的使者,更或者他就是波斯王子!” 听到此,虫娘心中更是不快了,暗想众王之王有什么了不得呀!何况他是不是波斯王子还是不一定的事,就算他是波斯王子又能如何,自己还是天子的女儿!安奴奴像是看出了主人的心思,便继续劝道:“算了,咱们还是先去大秦寺吧。听人说那大秦寺的主持阿罗憾除了讲经日,平素不见外人。公子,别与这外乡客计较,耽误了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值得。再来,您可是微服啊。” 而这时,碧眼胡人下马用很蹩脚的汉语,磕磕巴巴地说:“你没事吧?抢道,对不不对我”胡人的话未说完,虫娘便插话道:“你是要说对不起吗?呵呵,我是没有事,但是我的马被别人骑走了。这都是你突然冒出来害得我不得不急急驻马才惹出来的祸事!抢道是不对,既然你有意跟我说对不起了。唉,那也就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今日我正好也有事情。这样吧,你的马,我买了。”说罢,虫娘如法炮制地将绯衣郎君给她的钱袋丢给了碧眼胡人,随后再翻身上了胡人的马,众目睽睽之下策马而去。见此,安奴奴赶紧策马紧随,生怕自己慢一步落下了,被人抓包。 碧眼胡人被这档怪事搞懵了,转身对他的翻译官用母语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他抢道,我们才是在大路上的直驰啊!还有他干嘛抢走我的马,给我这袋东西做什么?” 一脸尴尬的翻译官只得含糊地人解释说:“鲁斯坦姆殿下,那袋子的是钱,我想那少年太中意您的马了,所以他留下这代袋钱来买马。殿下,您远道而来,使命在身,不值得为这样的市井儿耽误时间,依在下看来这事情就算了吧。”结果,年轻波斯使鲁斯坦姆顿觉自己被一个儿戏弄,更为气愤了。他直接夺过了侍从的马,骑上后便策马追了过去。 他身后侍从们和翻译官一脸错愕。愣了好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这才急急地打马追赶。可此时,虫娘和鲁斯坦姆都早已从他们视野中消失了。 备注: “沙阿”是古代波斯皇帝头衔,也作沙汗沙赫,即汉语的“众王之王”,而此头衔与中古波斯语ahaah相一致,ahaah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众王之王”。另外,公元六到八世纪青海都兰县出土的纺织品,最后一件上面绣着波斯文字:“伟大的,光荣的王中之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什伐赤 坐落在长安义宁坊的大秦寺是太宗皇帝在贞观十二年捐造的,其后又历经了高宗朝c武后朝c中宗朝c睿宗朝,至今已百多年了,算得上是长安城里一座不怎么古老的古寺吧。大秦寺的主持轮替了三代,年近七十的波斯人阿罗憾是现在大秦寺的主持。同这座寺庙过去的主持们相比,阿罗憾并不热衷于讲经传道,他似乎更喜欢做一个云游四海的苦行僧。一年当中,总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在长安大秦寺里见不到这位大德的身影。所以,每一次这位大德从外面游历归来,在庙里开坛讲经的时候,总是有会很多人慕名而来听他说万里之外奇人异事。 今日有些特别,本该座无虚席的经堂却只有寥寥数人。原来奔着听故事来的人们都跑去了寺庙前的空地看热闹。就在刚才有两个年轻人为了抢一条道,撞了一个两番倒。 被安奴奴掺扶起来的虫娘,看见对面胡人正是方才遇上的那位时,虫娘沉下了脸,略有些气愤道:“怎么又是你,还有完没有啊!你不会是故意追着抢道吧。” “什伐赤,我的什伐赤。”鲁斯坦姆见虫娘气势咄咄的样子,暗觉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便没有多加理会,直接将钱袋丢给了虫娘的侍从安奴奴。然后,鲁斯坦姆便跑去想要牵走了自己的马。 “什伐赤?”听到这名,虫娘的脑海里拂过了时候跟着父亲拜谒昭陵的时候,她看见的石骏马。在昭陵的祭坛两侧的青石雕刻上的六匹骏马,听父亲说它们都是先祖太宗皇帝先后骑过的战马,其中一匹身负五箭还奋勇向前的骏马就叫“什伐赤”。 虫娘看鲁斯坦姆跑来牵马,便先一步抓了马缰绳,道:“没想到你这外乡客倒是很会给马取名。我从就想养一匹名叫什伐赤的马。昭陵有六匹石骏马,其中一匹就叫这名字。” 虫娘说完,她便让安奴奴将钱袋还给鲁斯坦姆,随后她又将马绳交给安奴奴并让其把马牵到前庭左侧栓马桩边栓好。安奴奴牵过马,左右顾盼,僵立一旁。而鲁斯坦姆便乘此机会,一把从犹豫不绝的安奴奴手中夺过了牵马的缰绳,随机他又将钱袋抛给了虫娘,用特别不清楚的汉语愤愤道:“名?什伐赤不是名的,也不是名。拉赫什,只是我的什伐赤。” 虫娘一脸懵,道:“我不懂你话的意思。连连两次抢道,第一回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也不会急急勒马导致身后的郎君人马齐倒。这样一来,我的马不会被人给抵了去。现在我都不同你这个外乡客计较,还愿花钱买了你的马,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一旁安奴奴为了弥补刚才自己犹疑失马的过失,附和道:“不是名的?但不是你的,这马是我家公子的。” “什伐赤不是名,我道没有抢”鲁斯坦姆想要解释,但是话到口边用汉语又表达不出来,急得他连连冒出波斯语。周遭围观的人们跟虫娘一样也听不懂鲁斯坦姆说的话,但他们被这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时表现出来的滑稽神态给逗了乐。在围观哄笑中,无奈的鲁斯坦姆抬眼偏见了大秦寺匾额上波斯文和罗马文的字,他索性将马交给了安奴奴,随后他拉着虫娘往里寺庙的经堂走去,他寻思着大秦寺总有会既波斯语又通汉语的人。 虫娘和安奴奴被鲁斯坦姆的举动给惊到了。 安奴奴接着马绳,想要疾步追上去,奈何那匹什伐赤却不愿意向前,它向后作力直接把安奴奴给拽倒了。这一下又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虫娘不悦道:“算了,真是成事不足。你就在这原地等我吧。哼,反正我也要去里面找阿罗憾。那就一起去好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安奴奴一脸忧色地回应道:“是,公子。” 备注:大德,唐朝人对高僧的尊称,也用于景教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拉赫什 “麻葛,来为您尊贵的波斯之主,充当一下临时的翻译吧。” “麻葛。”原本低头翻书卷的主持阿罗憾,被这傲慢的语气和熟悉的母语给深深引住了,他合起了书,抬眼定睛打量着直闯经堂的年轻人和他拉进来的虫娘,莞尔一笑故意用带着口音的波斯语道:“是您啊,我尊敬的大王子,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祭司,麻葛是祭司。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玛尔这个称呼。以及据我所知,您的父亲身体一向都很好。起码半年前,我看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很神采奕奕。没想到这半年的变化会这么多大。不过,大王子能在丧父之际,秉承您父亲的誓言来唐出使,这实在令人感动啊!” 人们都说在他乡遇上了自己故旧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是鲁斯坦姆现在却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因为他遇上的故旧,恰恰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人。半年前,若不是眼前这个从大唐的波斯人说服了父亲派使来唐,自己现在应该在吐火罗城过洒脱的贵族生活。 鲁斯坦姆苦笑道:“阿罗憾,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可以想见我父亲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健康。好吧,我刚才的用词可能不够恰当。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充当一下我的临时翻译。” “呵呵,当然可以,殿下。不过,我正在讲经。” 鲁斯坦姆故作不可思议地看着阿罗憾,又略带玩笑似地说:“呵呵,讲经?我看你是要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吧。” “随您怎么理解吧。但是凡事有先后。”阿罗憾话音刚落,听不懂胡语的虫娘见阿罗憾嘴角洋溢着微笑,误以为他和鲁斯坦姆私下达成了什么默契,便急急地说道:“长安城里都说大秦寺的主持阿罗憾是一位博闻广见c正直明惠的大德,看您站于主讲之位,我猜想您应该就是阿罗憾吧。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我希望您不要光听片面之词,刚才是他先抢了我的道,然后我才不得以急急勒马,撞倒了我身后的人,因此导致我的马被别人抵了去,我不然也不会花钱买他的马。虽然他的马名叫什伐赤,我很喜欢这名,但是这匹马怎么也比不上昭陵的那匹石骏马。其实,马和钱我都可以不要,请您转告这位外乡客不要再纠缠了。另外,我有一件私人的事情还想请大德帮一下忙。” 说不好汉语,但是能听懂个大概意思的鲁斯坦姆被虫娘的话给激怒了,他先是用磕磕巴巴的汉语对虫娘,怒道:“我道抢没有真的没有。这简直是!” 虫娘:“这简直是不可理由。大德,您看看他的样子。” 一时语塞的鲁斯坦姆只得用母语愤愤然地对阿罗憾说,“天神在上,我发誓我刚才真的没有抢道。随行的波斯使们都是可以作证。还有我根本没有要卖马,他买不买与我何干?他的行径完全是不可理喻!” 这时,经堂里的其他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他们冒然闯入已是失礼,加上鲁斯坦姆和虫娘争相发言带来的喧哗,这难免引来人们的反感。其中一位坐在前排的郎君起身,先是用波斯语道:“不要耽误大家的时辰,让阿罗憾把故事讲完,好不好!”随后,那位绯衣郎君转身又用汉语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当那位郎君转来身来时,鲁斯坦姆和虫娘几乎同时指着那位郎君,用各自的母语惊呼道:“是他!刚才的事情,他也有份。” 绯衣郎君瞧见这两人后,他顿觉羞涩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随后他便转身坐了下来。看着这三个年轻人的表情,阿罗憾像是察觉了什么事情,他微笑着说:“看来你们的故事大概比我要说的故事有趣得多。但事情总有先后,还请二位这边坐,稍待。”说完,他又回到主讲的位置,开始绘声绘色地继续说起了他在西域的见闻。 从未没有去过西域的虫娘被阿罗憾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她在脑海里不断开始勾勒起故事中提到的事物和盛景,例如浩瀚无垠的沙漠c沙漠中如星斗一般的绿洲c在绿洲上建立起来古城等等。 说完了风土人情的西域轶事,阿罗憾不知道为何又开始说起了波斯人家喻户晓的传说,,其中一则叫“土兰国将苏赫拉布寻亲记”的故事,更是引得虫娘潸然落泪。土兰国将苏赫拉布的母亲是一位美丽的公主,他的父亲是波斯国传说中最著名的大英雄鲁斯坦姆,英雄的儿子从出生就没有见过他的英雄父亲。跟虫娘一样,苏赫拉布从最大愿望就是见一见他的英雄父亲。岁月如梭,当苏赫拉布从懵懂无知的男童成长为了一个跟他父亲一样英勇的武士。恰当此时,波斯与土兰国的关系交恶了,为了土兰,也为了见一见他的英雄父亲,苏赫拉布披上战袍。 在战场上,苏赫拉布见到了他的英雄父亲,但是鲁斯坦姆却没有想起这个儿子,并且再三否认自己是大英雄鲁斯坦姆。涉世未深的苏赫拉布相信了他的话,最后苏赫拉布带着遗憾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上。临终时,苏赫拉布依旧不忘寻找没有见过的父亲,将自己母亲留给信物交给了假扮成普通波斯战士的鲁斯坦姆。接过信物的鲁斯坦姆,方才回想起自己十四年前,为了寻找丢失的战马拉赫什,前往土兰国,在萨曼冈王宫里他与公主发生了一段旧情往事,也是在这时他才意识自己杀死的人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亲儿子。 阿罗憾刚把这个故事说完,虫娘便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比起座中的其他人,她更理解苏赫拉布执着寻亲的心和那份思而不见的苦,同时她也惧怕自己会步上比苏赫拉布还不济的后尘。苏赫拉布好歹人生的最后一刻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而虫娘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未来不可能见到自己早已升天的母亲。母亲留给她的书卷,也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这些年,虫娘也曾经找了不少精通西域文字的牙郎c僧侣和学士来翻译遗卷,但没一个人看得懂。前阵子,翰林院新来一批待诏,虫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看看新进的翰林待诏中有无能人可以翻译这卷书。 结果,译书人没有找到,但是遇上一个谈吐风趣,颇晓胡礼的年轻翰林。虫娘没记住那位翰林的名姓,倒是记住了他说义宁坊的大秦寺里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德,据说什么样的胡语都难不倒这位大德。但阿罗憾到底能不能翻译这卷书,虫娘心里也没有底。想到此,虫娘不自觉地从怀中拿出了母亲留下的书卷,紧紧地攥在手里,泪水不断地从她眼眶里渗出。 而旁坐的鲁斯坦姆则一脸茫然,他不明白座旁前面还蛮不讲理的郎君这会儿怎会容易就被一个故事给打动。许是因为跟英雄同名的关系,鲁斯坦姆在时候就听遍了所有关于大英雄鲁斯坦姆的故事,对他来说苏赫拉布寻亲记,只是大英雄鲁斯坦姆传说的一个悲剧故事罢了,这个故事并不是鲁斯坦姆传奇的全部。鲁斯坦姆并不理解虫娘的感受,但他还是不计前嫌地从衣袋里掏出了手巾递给旁座的泪人,生硬地用汉语说道:“给你。” 接过手巾的虫娘,原本对鲁斯坦姆萌生一些好感,随后发生的事情又让她对鲁斯坦姆的印象回到了。 故事到了收尾,阿罗憾跟大家解释说“什伐赤”在波斯语里就是马的意思,昭陵祭坛边的那匹身中五箭石而亡的战马其实是一个“无名氏”时,鲁斯坦姆随即笑叹道:“这倒是一个让人意外感伤的故事。” 而另一侧的虫娘有些不高兴地将方才的手巾揉成球状朝鲁斯坦姆丢了过去。好在鲁斯坦姆反应迅速躲了过去。不巧的是手巾砸到了鲁斯坦姆前排的绯衣郎君。 备注: 古叙利亚语中,“主教”读作ar,音译大概是玛尔,或者马儿c马等。在波斯古经《阿维斯塔》中“aga”,意为祭在中国的史籍音译“麻葛”。 唐代波斯国大酋长阿罗憾墓志考:阿罗憾的原名可能是ahr,这个名字在中古波斯语的萨珊王朝碑铭中通常写作lhl’,有时也写作lhl’。 什伐赤:日本学者原田淑人认为:“什伐”或译作“叱拨”,是波斯语“阿湿婆”的缩译,即汉语“马”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相争 虫娘拱手施礼道:“对不起,我存心想要丢不是你的。” 看似好脾气的绯衣郎君着时终于耐不住火气了,他直接把手巾丢向了虫娘,却不慎砸到了鲁斯坦姆的身上。 “喂,你丢我干嘛!又不是我丢你的。”鲁斯坦姆一脸错愕地用母语说完,不待绯衣郎君解释,他立刻顺手将手巾搓成球又丢了回去了。这下子手巾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绯衣郎君的脸上。 被砸中的绯衣郎君一脸无奈地用波斯语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要砸你的,只是手滑罢了。这纯然是一个意外。我可以为刚才的不慎,向你到道歉。”说完,他还做一个致歉的手势。 鲁斯坦姆似乎并不信绯衣郎君是无心的,他不领情用母语原话奉还道:“哦,免了。我刚才也不是故意要砸你的,只是手滑罢了。这纯然是一个意外。”接着,鲁斯坦姆见绯衣郎君说得一口流利波斯语,他又不甘示弱地用故意秀了一下蹩脚的汉语,道:“这用你们的汉语来说,是叫以手巾报手巾。我们彼此彼此。” 绯衣郎君睁目讶色,用汉语道:“我闻所未闻,什么叫以手巾报手巾。你是想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诚如此,你还说你的不是故意。你分明就是存心的。” 鲁斯坦姆亦睁目讶色,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继续蹩脚地汉语问道:“存心?存,保留。心,是心吗?是的话,为什么要存心?心,本在啊。” 绯衣郎君顿觉眼前的胡人根本就不太懂汉语,他也懒得跟其计较了。于是,他半是解释,半是自我宽慰地言道:“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存心,是把什么寄存于心的意思,引申来说就是用心c专心做某事,也理解成有心为之的意思。唉,算了,孟子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我不同你计较了。” 鲁斯坦姆本来汉语不怎么好,刚才问存心是何意,其实是真不知道才问的。结果,绯衣郎君用汉语的话,让他听得更加懵了。他先用汉语呢问道:“孟子曰?曰,是说的意思,我知道。孟子,是谁?” 见气氛尴尬,坐席不知道何人声提示了鲁斯坦姆一下,道:“孟子就是孟夫子。” 接着,鲁斯坦姆转目想到今天入城的时候,迎接他的大唐翻译官有同他闲聊到最喜欢的诗人。当时那个翻译官含蓄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鲁斯坦姆恍然大悟道:“孟夫子,我听说过的。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他是一个诗人。你为什么无端地说诗句?” 瞬间,经堂在座的人被鲁斯坦姆说得话给逗乐了,就连讲经台前的阿罗憾面带笑意地微微扬起了嘴角。鲁斯坦姆被这哄堂的笑声羞红了脸,他来不及后悔自己回的话,就生气地用母语对绯衣郎君说:“你是不是故意阴我,让我成为眼下这些庶人的笑话,好报被我砸中手巾的仇。哼,我看你这人样貌算是英武,身板也不差,从外貌看挺男人。怎么处事跟一个女孩一样斤斤计较。既然你心里为刚才的手巾不舒服,那就直说好了,少来用我听得半懂不懂话来阴我。是男人的话,你是不服,我们就比武决斗。” 绯衣郎君听完鲁斯坦姆说的话,他惊诧地微微启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愣了一会儿,轻声呢喃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出门先是被一个冒失的人撞得人马齐倒。为了赶时辰,折马倒赔金,我已然不计较了。怎么现在又遇到这么一个不满讲理的人。” 鲁斯坦姆用母语道:“喂,穿红色的衣服的人,你别声嘀咕汉话了。喂,你到底有没有胆量同我比试?” 未待绯衣郎君开口回答,一旁的虫娘人忍不住捂着脸笑出了声,故意起哄道:“对对对,这倒也是一位孟夫子。我说你这人真是怪哉,奇哉。真实孟子就是孟夫子。你不知道孟轲是何许人,却知道孟浩然是谁。你竟然还能随口即吟李白的诗。呵呵,这样看你的汉语并不是真不好,而是装得不好吧?其实,存心是什么意思,抢道是什么意思,你都清楚得很,是不是?这位身着绯色的郎君,你也别顺着他跟说胡语了。你们这样对话,我们这些看客可真是听不懂。” 虫娘的话,一下子就激到了绯衣郎君。本来嘛,在绯衣郎君看来他今天之所以这么倒霉,还不都是拜眼前这位样貌俊秀紫衣少年所赐。从自己折马赔金到现在所陷入的这份尴尬,这一切所有的倒霉事情都离不开眼下紫衣少年。现在这少年还说起风凉话,这着实让绯衣郎君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绯衣郎君对虫娘严肃道:“这位郎君,孔子曰,非礼勿言。胡人不知孔孟之言,你该是知道的啊。兄弟,你别在这里乱起哄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接李白的诗,但是他若是精通汉语,我想他不至于分不出什么是文句,什么是诗句。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怎么可能是诗句。说起来,这句孟子之言,我不单是对他说的,也是对你说的。” 虫娘急急道:“着绯衣的,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可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现在他是找你的不自在,不是我。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绯衣郎君:“我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希望你好自为之。时下的氛围,你看看吗?真的不觉得尴尬吗?” 虫娘瞥了一眼鲁斯坦姆,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好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然后,虫娘不服气对绯衣郎君地说道:“始作俑者都不觉得尴尬什么呀!我又有什么好觉得尴尬的。另外,你别话里有话了,我懂了你的意思。你不就是不信我之前是无心害得你人仰马翻的嘛,不就是不信我前面无心将手巾丢到你的嘛。实话说,你不信这两件的事情,我真的都是无心的。实际上,这两件事,尤其是头件事情,你怨他呢!” 备注: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选自李白《赠孟浩然》,经学者考证,此诗当为开元二十七年(79)李白过襄阳重晤孟浩然时所作。孟浩然比李白年长十来岁吧,他在开元时代前期就是很有诗人。李白也在开元后期也是当闻名于世的诗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比斗 虫娘用手指了一下鲁斯坦姆,对绯衣郎君继续道:“之前,我会在大道上急急驻马都是因为他突然冒了出来,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背后还有你在。我刚才想要用丟手巾的人也是他,丢到你的身上,纯然是一个意外。你我虽非亲故,但也不是什么仇人冤家,我根本没有存心做没有存心整蛊你。你非要说我是存心的话,那我告诉你,我是存心好意想要帮你。你跟他一直说胡语,我也听不懂,在座的没几个听得懂吧。谁有你和他争执,孰对孰错呢?” 绯衣郎君摇头抚额,回虫娘道:“这位郎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要在添乱了。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我说这句不是想要就之前的事情暗责你的不是,而是想说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这话,那个胡人不懂,你该懂。郎君,当以君子为志,你不要再添乱了。” 虫娘本觉得自己间接拖累了绯衣郎君两回,嘴上怎么说且不去论,其实她的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现在绯衣郎君这样说教,她心中原来的那一点歉瞬间转化为了满满地不服气,她急急道:“添乱?君子为志?以仁存心?这话说的漂亮。哼,可你自己做到了嘛?孔子曰,子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根本就是很在意之前我无心之失连累到了你的那两次的事情。我看你身长八尺有余吧,样貌也算是俊挺。乍一看是堂堂大丈夫,未曾想你徒有其表,实则却这么心眼。我都为了之前的事情同你道歉,你还这么耿耿于怀的话,也别废话了。要不,我们两个人比剑吧。” 绯衣郎君讶色呢喃道:“又来了一个要同比武的人。我今天这走得什么运呀。” 鲁斯坦姆见他们两个一直在汉语对话,也有些不耐烦地用母语催促绯衣郎君说:“喂,你同那个子说完了没有啊?你也应该回答我了吧,你到底有没有胆量同我比试?给一句痛快话,别跟女孩一样扭扭捏捏的。我看你腰间不是挂着你们唐人武士常配在身的仪刀嘛。怎么它只是摆设用来装饰的?你要是不会用刀剑,也可以爽快地直说。如此的话,这事情也过去。我不会同一个不会用刀剑的假武士计较的。” 同时被这两个不明就里的人相约比试,绯衣郎君不免忿闷先汉语,后波斯语地言道:“行,比试就比试吧。”接着,他指了一下鲁斯坦姆,对虫娘言道:“不过,这事情有先后,我得用跟那位仁兄比试过后,再同你比。因为刚才手巾之争,他同我用胡语掰扯就是关于比试的事情。” 虫娘睁大眸子,微微扬起嘴角,言道:“什么前后呀,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宽裕。要比就一起比,正好我想着找他解决抢道夺马的事情呢!文说不了,只有武的来了。唉,你既然懂胡语,那我劳你一件事情,把我说的翻译给他听吧。” 绯衣郎君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将虫娘的话含蓄翻译给了鲁斯坦姆。结果,鲁斯坦姆欣然接受了。因为他也早想要就抢道夺马的事情跟虫娘来番比试了。他的想法和虫娘倒是不约而同,他对绯衣郎君:“说不清的事情,就只有动手决绝吧。子看着像是一个姑娘,为了抢道抢马也斤斤计较地跟一个姑娘一样。但是比试这点,倒是很男儿气概。你把我的话翻译给他听,我准了。” 绯衣郎君苦笑了一下,对虫娘言道:“他同意三人比武了。” 虫娘:“这么简短嘛?我听他说了好长一段话。” 绯衣郎君一本正经,道:“波斯语不比汉语,就这么短。”虫娘将信将疑地点头噢了一声。 听见有人比武,还是三人一起比试,堂中在座的人也开始躁动地议论了起来。见此,主持阿罗憾不得不从讲台走了下来,先用波斯语对鲁斯坦姆说和道:“大王子,您出使来唐,尚未朝见天可汗,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何必为这样的事情置气耽误大事情。决斗比武就更加不值得了。再说了,万一您要是输了,这不是更加尴尬了。” 鲁斯坦姆立刻用母语反驳道:“不可能,我才不会输给那两个唐人。阿罗憾,你的老故事讲完,现在同我说这些晚了。我已经说了准许,这事情不当再有异议。作为人主,怎么可以说话出尔反尔,不作数了。” 绯衣郎君听到此,有不屑地刻意用波斯语轻声道:“哼,不值得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一意孤行而变得值得,何况这一意孤行是为了面子。” 鲁斯坦姆忿忿用母语道:“穿红衣的,你不是因为面子?那你现在认输就可以了,这事情也可以了结。” 绯衣郎君用波斯语反驳道:“我是为了公理,也是为了奉陪二位。事情明明是你们惹出来,凭什么我认输了结。” 虫娘听他们一直用波斯语对话,她忍不住言道:“你们能不能说汉语,我是半点听不懂你们现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比不比啊?” 绯衣郎君和鲁斯坦姆异口同声地用汉语道:“比,当然比试。” 阿罗憾长叹一口气,用汉语道:“行,那你们就出去,到外面的空地去比试吧。这里是经堂,禁止比武。”他又把原话用波斯语说了一遍给鲁斯坦姆听。之后,他用汉语叹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不听劝。我真不知道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的。” 绯衣郎君许是之前就跟阿罗憾认识吧。听到此,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觉给阿罗憾添了麻烦。而虫娘忽然想起来自己要找阿罗憾帮忙的大事情还没有说呢!于是,虫娘作揖施礼道:“大德,留步。晚辈,刚才是冒失失礼了。我确实是有事相求。我听翰林院的一位待诏说您精通很多胡语。我是来找您,想要翻译一卷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君无戏言 虫娘说罢,便怀中拿出了母亲留她的卷轴交给阿罗憾,道:“就是一卷书,您看看能否替我翻译一下。这卷书并不是很长,上面的文字识得的人很少。若大德识得,能替在下翻译此卷书。他日,我定以千金做善捐。” 阿罗憾接过卷轴了,打开扫了一眼开头,道:“这还真是遗书呀。郎君,千金就免了吧。这卷书你从何处得来?用上面文字的国度,距长安有数万里之遥。上面的文字是罗马文,我倒是认的,但是遗书是私人的信件,我不能随意地替人翻译。” 虫娘立刻欢喜地应道:“太好了,我可算找对人了。这卷书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这些年来,晚辈为了读懂上面的文字,也找了不少通胡语的牙郎c僧人和学者,可惜都无人瞧得明白。还望大德能发发慈悲,帮晚辈翻译一下。这卷书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从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她给我留下的信息,就剩下这卷书。善捐多少都没有问题。求您了,帮帮我吧。” 阿罗憾定睛打量一下虫娘,看她一头乌发,淡褐色的眸子,五官轮廓颇为深邃,倒是有些类胡。于是,阿罗憾思量一下,回道:“行吧。善捐还是免了,举手而已。不过,我也是刚回长安,周遭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这卷书虽然不长,但是翻译始终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虫娘喜悦而急切地问道:“需要多久?” 阿罗憾回答:“大概七天到十天吧。” 听到此,虫娘心里期望可以更加快些,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等了十多年了,不差七天到十天。她开心作揖道:“行,多谢大德。” 这时,鲁斯坦姆用汉语催促道:“比试,是不比?” 托付好重要事的虫娘心情大好,应声道:“当然,要比。” 而一旁的绯衣郎君听了虫娘跟阿罗憾对话,他对虫娘的自幼丧母有些心生同情,他觉得自己不该同可怜人太过计较了。毕竟,眼前的陌生人这么冒失也许只是因为他太心切想要见阿罗憾了。于是,绯衣郎君劝虫娘道:“对不起,我不曾想过你有这样的前因。郎君,我看你身形娇,也不像是习武的人。要不三比试就算了,就我和那位仁兄比剑吧。无论输赢如何,你的那一匹马,我再加一倍的价钱,你看如何?” 虫娘毫不领情地回道:“不需要。我又不差那点钱。君子无戏言。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改变。我虽然没有你们两人高大,但是剑术未必不及你们。走着瞧。”说罢,虫娘便第一个走出了经堂。其他的人本着看热闹心也跟着走了出去。鲁斯坦姆正要随着人群一起出去时,阿罗憾拉住他又劝了两句,结果鲁斯坦姆再次强调说,作为王子是不可以说话出尔反尔。接着,鲁斯坦姆就走了。 绯衣郎君见经堂里人都走了,他跟阿罗憾施礼致歉道:“师傅,真的很抱歉。听您回来了,我本来想想过来探望您,顺便请教一些波斯文的。不曾想结果会是现在这样的。” 阿罗憾莞尔一笑,道:“没关系的,也不是大事情,您不必致歉。沙普尔殿下,这一段时间我都在长安,您有什么问题的话,欢迎您随时过来。不过,这比试你是当真要去?鲁斯坦姆殿下的剑术确实是很好的。您要是伤了,那隔日您的母亲安成县主,她怕是又要到至尊那里告状了呀。” 沙尔普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心,不会那样的事情的。君无戏言。”说完,沙普尔又拜了一礼就离开了。 经堂外的空地前,安奴奴看见虫娘,便上前迎接,殷勤地问道:“公子,事情办妥了吗?” 虫娘微微笑道:“妥了。这次大秦寺算是来对了。” 安奴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公子,那么我们从速回去吧。我们出观”虫娘有意咳嗽了一声,奴奴意识自己又差点说错话,她补救道:“我是说我们出府也有些时辰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虫娘:“是有些时辰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回去。等我跟刚才遇上两个人决斗完吧。” “决斗?”安奴奴一脸惊愕地说:“公子啊,您别开玩笑了。您不是说事情办妥了嘛!这怎么还要决斗啊?” 虫娘:“我说办妥了,是说阿罗憾他看得懂遗卷上的文字,也同意替我译书了。至于刚才的事情嘛,也算是商量妥了解决的方式。我们决定以比剑决斗形式来解决。” 原本以为没事的安奴奴现在又把心提到了嗓门眼,她怯怯地劝道:“公子,三思,三思而后行啊。您何必为了一匹马,跟那两个莽汉计较!万一您要是伤着了,那至尊” 虫娘又咳嗽了一声,道:“没有那样的万一。你就对本公子的剑术,这么没信心嘛!再说了,我是为了一匹马,我是为了那一口气!”见虫娘神色有些不悦,安奴奴赶紧摇头道:“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可是公子啊,您千金之躯跟他们置气,太不值得了。而且您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回去也没交待。要不,公子,我替您去比。” 看出奴奴心思的虫娘叹气地道:“唉,你不就是怕阿翁知道了,会问你罪嘛。放心吧,真有什么事,我担着。别说什么傻话了,你替我去比,那不就稳输了嘛。诚如此,还不如不比呢!” 安奴奴刚想要接着话头说,不比是最好的时候,虫娘指了指从大门里鱼贯而出的人群,言道:“看见那些出来的人了吧,他们都是出来看热闹的。在经堂里,我和那两个人可是在总目睽睽之下说的比剑决斗。你该不是想着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退堂鼓弃战?这事情传出去,不但别人说笑话我,怕是阿翁和阿姐也会笑话我吧。你别多言了,君无戏言。我决定做的事情不会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弄巧成拙 见虫娘这么决然,安奴奴便不再继续劝说了。因为她知道若是再劝下去,惹得虫娘的公主脾气上来的话,没准比试开始之前,虫娘就压不住火,先行要同她较量一番剑术了。安奴奴心想,这不仅更加耽误事情了嘛,还更加为难自己了。安奴奴就给虫娘的陪读陪练,文墨方面虽真不如虫娘,但击剑这方面她倒是不虫娘差。时候她们切磋总是各有胜负,虫娘心气高不服输,若是她输了一定会反复地找安奴奴切磋,直至到胜出为止。发现虫娘这个毛病,安奴奴但凡切磋击剑,她总是刻意让着虫娘,后来虫娘察觉训责了她,让她不要再让了。再后来,虫娘的击剑却是长进了,再也无需要她相让,但是虫娘时不时会拿过去的经历说事。所以,在安奴奴看来同自家的公主比试,做婢子的怕是输也不是,胜也不是。 周全期间起见,不同主人比试,不同主人较劲是最好的。安奴奴点了一下头,默然了一会儿,道:“好吧。公子,您非要比就比吧。咱们不会输。对了,公子,您可要多加心,我看那个碧眼的人说不好会使诈。” 虫娘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说罢,她就走向了前场。 安奴奴打量一眼马上就要同虫娘比试的两人,瞧他们身形健硕,像是两个练家子。安奴奴嘴上不言,心里想着自家公主虫娘的胜面可能不太大。为了防止公主真的输了比试会因为丢面子而难过,安奴奴想到一个点子。于是,虫娘和沙普尔等人开始比剑的时候,安奴奴悄然从围观的人群中抽身,跑到栓马处,解开了鲁斯坦姆原来的坐骑拉赫什的缰绳。然后,她牵着马又回来到围观的人群中。 安奴奴的点子是如果一会儿公主在对战的时候,进入败势的话,她就立刻松开手上的缰绳,再往抽一马鞭,将马往那两同虫娘比试的身上赶。这样一来比试一定会终止,人群也乱开。她正好可以乘乱,拉走公主。这样一样,比试没有结果就中断,自然也算不得我们家公主输了。 此刻,虫娘在比试中的表现意外地还可以。虽然使剑的力道比不得那两位七尺男儿,但是她避闪得很少。所以,几个连招下来,鲁斯坦姆虽占优势,但是虫娘也没有完全露出败势。在这个过程中,沙普尔的表现比较有意义,他一边躲闪应付着虫娘,一边挥剑主动攻向鲁斯坦姆。有时,沙普尔见虫娘挡不住鲁斯坦姆的剑,还会主用剑替虫娘挡上几招。 这让鲁斯坦姆十分不悦,他挥舞着剑,用母语怒道:“穿红衣服的,你太过分了。你是故意针对我的吧。那穿紫色衣服的子向你挥剑,你不回击也罢了。怎么现在还替他接招!你们这是二打一啊!这样做很有失公平。” 沙普尔用波斯语回道:“不是你先跟我约战的嘛?解决了你,我会解决他的。决斗哪来这么多废话。” 虫娘见此二人又用波斯语对话,她不由心生疑虑,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别欺负我不懂胡语。我说你们该不会打默契战?” 沙普尔一边用剑阻挡鲁斯坦姆,一边侧身躲开虫娘的剑,用汉语回道:“郎君,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在同他一起打默契战,针对你吗?” 虫娘被沙普尔这么一问,她愣了一下。而这时,鲁斯坦姆抓准机会,反手用剑刺向虫娘。 场边的安奴奴急道:“公子,心啊!” 虫娘回过神来,赶紧闪避。结果,慢了一拍。虽然没有直接被刺伤,但是她的衣袖上端在避闪地时候,被鲁斯坦姆用剑划开了。安奴奴见此,顿觉虫娘处在了败势,她也赶紧按着自己的计划松开手上的缰绳,往鲁斯坦姆的坐骑身上抽一马鞭。接着,战马拉赫什没有按着安奴奴的计划,去冲撞它的主人鲁斯坦姆,而冲向了虫娘。这下把安奴奴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木讷站着,双目呆滞,好像自己的人生快要彻底完了。 而虫娘也被这突然冲出的马给惊到了,她僵直矗立在原地。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紧张地躁动起了来。千钧一发之际,沙普尔赶紧上前把虫娘推到了一边上。鲁斯坦姆也立刻吹了马哨,呵斥住了自己的马。围观的人群看危机解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安奴奴也跟着松了一口大气,公主得救了,放佛她也得了。 缓过神来的虫娘,羞愧对沙普尔言道,“谢谢你的搭救。” 沙普尔淡然回道:“没有关系。举手之劳,我应该做的。” 鲁斯坦姆拉住自己的马,有些喜悦地用蹩脚的汉语,说:“不,不比了。我的拉赫什回来了。” 虫娘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悦地说:“你的拉赫什?原来是你的马突然冲出来。它差点撞倒我!” 鲁斯坦姆听得懂不懂,他见虫娘的表情有些忿忿,语气不怎好,他本不想回答的。但是他考虑虫娘刚才差点被撞倒。所以,鲁斯坦姆还是汉语生硬问候:“你,没事,是吧?” 虫娘:“对,我没事。可如果我有事的话,现在说什么不都完了嘛!” 说这话时,虫娘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很明显。安奴奴赶紧上前,附耳对虫娘轻声道:“公子,算了。刚才的事情是我的错。马是我放的。” 虫娘有些惊诧:“你说什么?” 安奴奴一脸羞愧地继续轻声道:“我不是存心的。公子,我本来想放马出来,冲撞他们,助您一臂之力。未曾想结果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奴奴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奴奴甘愿回去受罚。您且息怒,需要在同那胡人相争了。这事情是我的错。” 虫娘叹了一口气,低头地回道:“唉,这不是成事不足,而是弄巧成拙。话说回来,你根本就该不懂这种弄巧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金吾卫 沙普尔见虫娘主仆二人神色异常地,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像是有什么事情,他关心道:“怎么了?郎君,是不是家中发生什么事情?要不依那位仁兄说的吧。”说罢,沙普尔向着隐蔽围观看客中的随从招了一下手。沙普尔的随从心领神会牵来了虫娘原来的坐骑。 沙普尔让随从将牵马的绳子交到了虫娘的手上,“给你,也是算物归原主了。” 虫娘一下羞红了脸,低着头看着地上摇摆的人影,推辞道:“不了,你这样做反而让我不好意思了。说是物归原主,这话倒是没错。可之前是因为我和那胡人抢道,才害得你原来的马摔折了脖子。现在你是物归原主了,我可没法物归原主给你。” 沙普尔微笑道:“不用了。我并不差一匹马。如今,你有急事就先骑着这匹马走吧。客套话也不必多说了。本来跟你和那位仁兄比剑也并非我意。无非就是赌一口气罢了。” 虫娘刚想要说自己不缺一匹马,同那胡人比剑也是赌气而已。沙尔普又言道:“不过,你以后骑马也要多注意啊。就是有事在身,也不能因为心急而抢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抢道!你也这么觉得?”原本已经面露羞色的虫娘顿时歉意减了一半,她有些不甘地抬起头,道:“这位郎君,我没有急事,我也不缺这匹马。可事情说明白,我不因为一匹马跟你们在较劲,纯然是因为赌气。而我这么置气的因素是因为我没抢道,那胡人非说是我抢道在先。算了,不多说了。反正你若觉得是我的不是,那我们继续比试。没什么可多说的啦。” 安奴奴一脸尴尬地劝说:“公子,算了吧。其实,我们也是有错。” 虫娘立刻接语,道:“有错的是你,你刚才不该耍聪明的,搞得比试终止。还是继续吧。”虫娘将马绳交还到沙普尔随从的手上,她拔剑道:“别磨蹭了,重新开始吧。” 安奴奴被虫娘这么一说,便默然地退到了边上。 打算离开的鲁斯坦姆见此,忽然来一点兴致,原来他只觉得虫娘只是一个不明就里的人,不曾想这个不明就里的人在尚武这方面,还挺坚持的。鲁斯坦姆又思量一下,用母语道:“有意思,他倒是挺有始有终的。也是,决斗本来就要分出胜负。这么想的话,拉赫什回来了,比试也该继续。毕竟,我们胜负未分。穿红衣服的,你替我翻译一下,他还要比试的话,我奉陪到底!谢了。”说罢,鲁斯坦姆又把拉赫什的马绳交给了沙普尔的随从,让其代为保管。 沙普尔白了一眼鲁斯坦姆和虫娘,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遇上两个奇人异人,完全不明就里的人。可事已至此,两人还都要继续,自己又岂有不战的道理。此时,鲁斯坦姆又把拉赫什的马绳交给了沙普尔的随从,让其代为看管一下自己的爱马。沙普尔的随从茫然地看了一眼他的主人,沙普尔无奈道:“唉,你先替收着吧,”言罢,沙普耳叹气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围观的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递上此起彼伏的掌声。当三人骑虎难下,非战不可的时候,伴着掌声传来一阵“嘀嘟”的马蹄声,末尾的围观者不知何人忽然叫唤道:“金吾卫来了!金吾卫来了,大家要不还是散了吧。” 听到金吾卫来了,虫娘瞬间面露难色。金吾卫,分左右两卫,他们共掌宫中及长安城内的巡查警戒。统领左右金吾卫的将官一般不是宗室子弟,就是外戚表亲,要不是陛下的旧臣故交或者他们的子弟,他们很可能是见过虫娘的。故此,虫娘可不想把事情弄大。她倒是不怕金吾卫,也不怕故人熟人想见尴尬,而担心自己微服出游会暴露了,传到父亲李隆基那里,引来父亲的责罚。若如此的话,她再次微服出来就不这么容易了。 见虫娘犹疑,一旁的安奴奴很快就猜到她的心思。安奴奴立刻从沙普尔的随从手上,夺过两匹马的麻绳。然后,安奴奴跃身上了其中的一匹马,拉着另一匹马,奔驰到虫娘身边,大声道:“公子,我们快走了。再不走了,怕是来不及了。” 虫娘点了一下头,她也赶紧跃身上,道:“马,借用一下。我有急事,先走了。七天后,我还会再来大秦寺取书卷的译本,到时我们再战。马,我也到时还你。若你们急得的话,也可以隔日去天宝观,同门口的人报李阿瞒的名讳,她们会把马给你们找来的。着绯衣的郎君,你替翻译给那个胡人听吧。”接着,这虫娘主仆二人便绝尘而去了。 鲁斯坦姆和沙普尔两人,跟其他围观的人一样都被虫娘这突如其来的弃战而退给惊到了。 回过神来,鲁斯坦姆气愤用母语道:“这什么人啊?刚才,是他说要继续决斗。现在他弃战而逃,还骑走我的马!” 沙普尔用波斯语回道:“他说他有急事,七天后,再继续决斗,届时会把马还给你。” 瞧鲁斯坦姆一脸不信又很气愤的样子,沙普尔用波斯语宽慰地继续道:“他说他叫李阿瞒,如果你很着急,也可以隔日去一个叫天宝观的地方找他。我看他走得很急,应该是真有急事吧。” 鲁斯坦姆用母语不屑地反问道:“天宝观是什么地方,你听过?还是去过?你知道在哪里吗?” 沙普尔想了一下,他好像有听过去天宝观,但确实从没有去过,更不知道在那里。于是,他波斯语道:“嗯,不知道。之前,他在经堂托阿罗憾翻译他母亲的遗卷。所以,七天后,他肯定会来的。” 鲁斯坦姆干笑一声,没有再同沙普尔搭话。不多久,金吾卫来了,他们两人被逮了一个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波斯使 金吾卫一来,不相干的围观人群很快就被驱散了。鲁斯坦姆和沙普尔两人私下比斗本身没什么,但是因为他们的比斗,引来一大批人的围观,扰乱了坊市的次序,这就是滋事了。负责长安城内的巡查警戒的金吾卫就不得不管了。所以,其他人可走,他们两个必然是要留下接受讯问。不过,这两人似乎都不太配合金吾卫的工作。相较于沙普尔默然冷对,鲁斯坦姆大体算是情有可原吧,他倒不是不想要配合,只是他的汉语不怎么好,没办法顺畅用汉语同金吾卫用汉语沟通,而现在来这一批金吾卫中又没人精通波斯语。 不知道何为原本热心的沙普尔在这时并没有主动帮鲁斯坦姆翻译,甚至鲁斯坦姆托他翻译的时候,他也是无动于衷。他本热对金吾卫的问询也是一脸冷淡,只是冷漠敷衍的回答。问话的金吾卫,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沙普尔等人大不了几岁,左右唤他为“右郎将。”而金吾卫的右郎将,受左右翊中郎将府直管,是正五品上的官职。这点年纪能做到右郎将的人,想必是有些家世背景的。所以,这位右郎将问话的时候,语气也颇有些傲慢。这大概也是沙普尔不太乐意配合他的因素吧。 当金吾卫的右郎将询问沙普尔的名姓和原籍的时候,沙普尔从原本的冷漠作答变成了默然不语。看他皱眉的样子,是有些难言之隐不得不刻意回避。不过,金吾卫的右郎将似乎已经被沙普尔之前冷漠的态度消磨掉了耐心。金吾卫的右郎将三次询问,沙普尔都没回答了。这不由得惹到恼了右郎将。眼看沙普尔要同他发生争执的时候,刚才一直隐没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阿罗憾出面替着此两人做了解释。 阿罗憾莞尔一笑,道:“右郎将,勿要生气。这两位同我一样从波斯而来,他们不是不想要回答您的问题,是没有听懂您说的话。刚才的比试嘛,不是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已经先一步策马而去了据我所知,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大秦寺的时候,发生了抢道。现在当事人不全,。现在您单单责问他们两人,那他们比试的起因也说不太清楚。另一个人可能会七到十天后,再来这里。您可届时再来找先行离开的郎君询问一下,再做核定。” 右郎将瞥了一眼沙普尔和鲁斯坦姆,他将信将疑地说道:“是吗?大德,您说那个金发碧眼,一身胡服的人,他是您老乡,我倒是相信的。但是这位绯衣郎君也是?他刚才明明有用汉语简单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他说得简要,但没有什么口音啊。何况名姓和原籍这两个问题很难吗?而且您看他的长相,黑发褐眸,也不是很类胡嘛?大德,出家不应该说谎吧?” 阿罗憾:“我绝无包庇的意思。要不我也不会说他们决定的起因是抢道。毕竟,依着唐律,抢道也是有责罚。” 见此,沙普尔忽然用波斯语主动跟鲁斯坦姆说起了话。 右郎将一时尴尬,道:“呵呵,这波斯语说得可真是时候,看来是我错了。大德,您是精通汉语的。要不您替我翻译一下?” 阿罗憾微微笑道:“私人谈话,我不方便翻译。” 右郎将:“也是,要不我把他们都带到去将府,到时另找人翻译。对了,依着唐律,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 沙普尔把右郎将的话,翻译给了鲁坦斯姆听。鲁坦斯姆忿忿用蹩脚地汉语说:“我,抢道没有。真没有。抢道的是,是之前的人!” 右郎将:“谁?” 鲁斯坦姆怒道:“李阿瞒!” 听着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右郎将愣一下。这个名字本身没有什么,只是现如今姓李的世家子,少有人会以阿瞒为名了。因为当今陛下的字,就是阿瞒。 鲁斯坦姆又蹩脚的汉语言道:“我道真没有抢,波斯使可以替我,证明我的。” “波斯使?”听到这里,右郎将的表情发生一些微妙的表化。其实,这群金吾卫在晌午的时候,已然依着惯例巡视过一遍义宁坊。他们这次再来,主要不是因为有人举报说大秦寺附近有人滋事,而是因为波斯使团上报说他们的王子在义宁坊,因为被人抢道,其后追逐抢道者而走丢了。想到此,右郎将赶紧让下面的人翻找出了寻人用的画像。对照着画像,右郎将惊呼:“就是他!” 右郎将跑到了鲁斯坦姆跟前,细细打量一番,确认道:“鲁斯坦姆,是吧?” 鲁斯坦姆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如何,但是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习惯性地点一头的。右郎将惊喜道:“太好了。这事情还真是无心为之,反得正果。可算是找到了。”接着,右郎将又细细打量一下沙普尔,疑惑地跑到阿罗憾身边,问道:“这位着绯衣的郎君也是波斯使者吗?可波斯使团上报要寻找的人里没有他啊。难道他是这位王子的随从?” 阿罗憾知道沙普尔一直回避是想说自己的身份,可现在是不得不说了。于是,阿罗憾面露难色,道:“不不,他是鲁斯坦姆殿下的叔父。” 鲁斯坦姆和右郎将一起惊呼:“什么?”鲁斯坦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汉语词,他用母语激动地询问:“阿罗憾!这事情不可以开玩笑的。你刚才说叔叔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是我的叔叔?” 阿罗憾尴尬点了一下头,用波斯语道:“是的。这回您没有理解错我说汉语的意思。他确实是您的叔。” 鲁斯坦姆完全不敢相信地忿忿然,用母语道:“这不可能!你看他的样子,黑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跟我哪里像!不,应该说他哪里像是波斯人。他的样子根本就是唐人的样子!再说了,他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啊!怎么可能是我的叔叔!” 备注:《唐六典》:左右翊府中郎将各一人,正四品下;左c右郎将各一人,正五品上。中郎将掌领府属,以督京城内左c右六街昼夜巡警之事;左c右郎将贰焉。余如左c右卫。 《唐律疏议》: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大事化小 阿罗憾只好继续用波斯语跟鲁斯坦姆继续解释道:“大王子,我没有骗您。沙普尔殿下确实是您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您的叔叔。确实沙普尔殿下看起来更像是唐人。因为他的母亲是唐人啊。至于,您二位的年纪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们的年纪是一样的。您的父亲是勃善活陛下的长子,沙普尔殿下是他的末子。长子和最的末子,相差个二十多岁,这事情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吧。” 鲁斯坦姆一脸不可思议地用母语道:“阿罗憾,你的话说倒是很轻巧。他是我的叔叔,我父亲的兄弟?呵,我怎么在吐火罗城的时候,没有听我父亲说过这人呢?而且我不记得自己什么见过他。” 阿罗憾浅笑着,用波斯语道:“您没有见过他,是因为大王子您这是第一次来大唐的啊。沙普尔殿下和他母亲一直都生活在大唐,没有去过吐火罗。另外,大王子您这次从吐火罗城来长安,继忽娑陛下不会没有嘱托您替他拜访一下他的继母安成县主吧。您祖父续娶了大唐皇帝的义女,您也不会不知道吧?” 鲁斯坦姆肯定是知道,其实他之前听说父亲提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叔叔的存在。但是,现在这个节点上,他真的不愿意承认这事情。一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二是因为之前的摩擦,他现在内心不太喜欢眼前这个人。鲁斯坦姆又打量一下沙普尔,冷冷地用母语道:“他叫沙普尔,他就是大唐县主的儿子,看起来真是一个唐人的样子啊。即便他是祖父最的儿子,那只是名义上的叔叔而已。记住,我不会管一个跟我同岁的人叫叔叔的。这太别扭了。” 沙普尔挑眉用波斯语以跟鲁斯塔姆说话相同的语气,回敬道:“哼,那倒是正好。我也不想要一个跟自己外表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心理的年纪大概只有十岁的人做侄子。有这样的侄子也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 鲁斯坦姆忿忿地用母语道:“喂,沙普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的心理年纪只有十岁,分明是你吧!”鲁斯坦姆显然是被沙普尔气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上去揍沙普尔一顿的冲动。见情况不太妙,阿罗憾及时拉住鲁斯坦姆,用波斯语劝说道:“大王子,时下不是您同自己的亲戚较劲的时候吧。您不是还有要务在身嘛?对了,现在来大唐的侍卫就是收到了波斯使团寻人嘱托,特地来这里找您回去的啊。大王子啊,您这事情跟沙普尔殿下置气又何必呢?您这样做不是正好印证他的话了嘛。我看大王子,还是大局为重,跟大唐的这位将官先走吧。” 鲁斯坦姆听阿罗憾这么一说,他觉得甚是有理,他没继续同沙普尔纠葛下去。但是,他转身走去金吾卫聚集处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恨切切用汉语对沙普尔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叔叔。” 对此,沙普尔一脸冷淡,他根本没有继续理会鲁斯坦姆的意思,他同阿罗憾作了一个揖,打算带着自己随从离开现场。站在一旁的右郎将虽然听不懂波斯语也不知道阿罗憾跟鲁斯坦姆到底在聊些,但是他从鲁斯坦姆脸上诧异的神情,看出了一些端倪,他觉得眼下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当他见沙普尔打算擅自离开的时候,将使手下拦住沙普尔。之后,右郎将对阿罗憾发问道:“大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波斯来的王子好像并不认识这位叔父?” 阿罗憾瞥一下沙普尔,瞧他表情是很不情愿别人把他的秘密和身世都倒出,但是事已至此,一些事情说不清楚显然是不行的。阿罗憾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因为他们之前没有见过。沙普尔殿下同鲁斯坦姆殿下之前并没有见过。沙普尔殿下和他的母亲安成县主一直生活在大唐。” “哦,原来如此啊。那没什么事情,他可以走了。”右郎将说着便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急急道:“等等,不对啊。他一直生活在长安,那他不是会汉语嘛。还是拦住他。”接着,右郎将走到沙普尔身边,质问道:“你是故意简短应道,是敷衍我吧!为什么这样做?” 沙普尔莞尔一笑,用汉语道:“因为你问得问题,我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复杂的回答。至于名姓嘛,我确实有难言之隐。很抱歉。”其实,沙普尔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位右郎将说话的语气,所以他才懒得多言。至于为什么刚才他不说自己的名姓和住址,主要是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来是,他不想让母亲安成县主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一堆囧事。因为母亲知道了,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同别人决斗,而且对方之一的人还是你的侄子。二来是,他真的不想要认一个跟自己年纪一样的侄儿。其实,在经堂阿罗憾用波斯语叫鲁斯坦姆为大王子,他就知道这人是自己的侄儿。但是因为不想承认,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说。 阿罗憾亦说和道:“右郎将,大局为重。当务之急,应该送鲁斯坦姆殿下回到使团。沙普尔殿下是一个孝子,我想他之所以刚才不说明,大概不想让事情传出去让他的母亲担忧。” 右郎将思量一下,道:“诚如此的话,倒是孝子。这样决斗影响到了街市始终是不对。不过,这次也确实没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放你们一马。但仅此一次,败下不为例。我先就待这位王子找使团了。大德,您方便的话,同我翻译一下,给那位王子听吧。”阿罗憾点了一下头,将右郎将的话翻译给鲁斯坦姆听了。接着,鲁斯坦姆点了点头,就跟右郎将走了。沙普尔先行同右郎将点一下头,然后他施礼拜别了阿罗憾,带着随从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晚来归 幽幽道上,绿树成荫,微风晓过,树叶摇曳中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虫娘和安奴奴策马从树下冲冲而过。眼看天宝观快要到了,绿荫道上除了这主仆二人,并无其他人。这让安奴奴忽然觉得眼下的这份寂静有些异样。因为通常虫娘微服出游,一旦出去的时间有点长了,天宝观里婢子或者傅姆总有几个人在这条道上,提前迎接公主回来。不过,这个提前倒不是为了殷情讨好公主,而是真真切切地怕公主有什么事。 这个提前迎接,因为是观内的婢子们见公主迟迟未归,自然都会遣人来寻。可虫娘出行,出了自己要带的人,一般不会同期其他的人说太多内容。出来寻的人不知道虫娘到底去哪里,她们只有在天宝观前的绿荫道上彷徨,期盼公主平安无事来早点归来。真的特别晚了,她们还没有见到公主归来,她们直接从这里直接跑去内府向上禀报公主出游不归。不过,至今还没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虫娘通常还是有分寸的。 安奴奴放慢了策马的速度,有些不安地说道:“公主,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条路上未免有些寂静了吧。平时不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现在是天气热,天晚得迟。但是我们出来也有好些时辰。我估摸着现在怕是快到酉时吧。诚如此的话,一般情况总有傅姆或者婢子在这条道上候着迎接您的。可是,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两个。” 虫娘不怎么在意地笑道:“嗯,别你这么一说,今天确实有些不一样。不过,这也没什么吧。也许,观中有事情,她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安奴奴嘟囔道:“她们能有什么事情。她们的事情怎么样都不可能大不过您的事情。毕竟,您是千金之躯,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做婢子的人担不起这个责啊。” 虫娘瞥一眼安奴奴,道:“奴奴,那你觉得她们为什么没有来呢?” “我”安奴奴愣了一下,回道:“这我也不太知道。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虫娘笑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我兜着。你不要多虑了。其实,这事情也说不定是阿枝c十一娘她们这些人习惯了。上次,我们去玉真观玩,不也是挺晚才回来的嘛,她们也没有迎道相候。” 安奴奴担忧道:“上次我们去的是玉真观。您是没有明说去玉真观,但是您同她们说了去看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师啊。谁不知道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师就是您的姑母玉真公主。她老人住在玉真观,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上回,她们当然不担心。这回不一样啊,您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说地方呀。” 虫娘:“那又如何?上上次我微服出来在回程的道路遇上她们的时候,我就说了不要这样迎道。没准是她们从上次开始就听了我的话。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没有到酉时嘛。保不齐还不到她们着急的时间点。奴奴,你真是太心了。这些事情,你担忧的太早了。” 安奴奴面露难色:“公主,您说得也有道理。可现在您的衣服现在这样回去也不太合适吧?要不我们停下来,把衣服换一下吧。不然,您穿着一身破了的衣服,到时怎么同傅姆她们说呀。” 听到此,虫娘察觉到了奴奴的心思,原来奴奴真正在意的不是路上没有迎候的人,而是虫娘现在穿着刚才比试弄破衣服。虫娘故意低下了声音说道:“哼,我干嘛要同下面的人做解释?” 安奴奴一脸忧色地怯声道:“公主,可是我很难交待呀。观中的傅姆和其他婢子肯定会责问我的,我到时该怎么说呀?” 虫娘道:“奴奴,我们两个换衣服,这事情你就可以了?傅姆她们记性是没那么差,这才多少时辰,她们怎么可能会忘记我穿的是什么样子的衣服呢?到时候她们问你,你为什么同公主换衣服的事情。你又怎么交待?” 安奴奴低头,吞吞吐吐道:“公主,您说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不好交待。” 虫娘见奴奴坦诚,微微笑道:“衣服不用还,你也不必要交待。我都说了出什么事情,我都兜着。若她们问你,你直接说是我让你不要说的。”说罢,虫娘便加快策马的速度。安奴奴点了点头,很恭敬地作揖谢了一声。随后,她也加快策马的速度,追在虫娘的后面,她的脸上还是挂着一丝忧色。 没过多久,她们便到了天宝观的门前。安奴奴先跃身了下马,抬眼看见到站在门前迎接她们的观中的老傅姆十一娘。 立在门前的十一娘看着虫娘的衣服破开了很大口子,像是跟人比斗过,她紧张而惊慌地说道:“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这时,安奴奴忽觉事情是自己担忧的太早了。这不,十一娘正好出来了候迎了嘛。安奴奴脸上忧色消退了。但是虫娘脸上却挂起来了忧色。道观前的绿荫道没有迎接人,因素想想还是有很多的。但是绿荫道前没有,现在门口却来了老傅姆迎接,而原来守门的婢子却不见了。这在虫娘看来才是怪异的事情。十一娘是观中的老傅姆,年纪足足有六十多了,帮着虫娘代管观中的琐事。通常,她是不会出来迎道的。 虫娘驻马跃身下来后,将马绳交给了安奴奴,让其牵马去马厩。支开了奴奴,虫娘忧色向十一娘问道:“衣服的事情以后再说,观里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出来迎道了?该不是有人传召说过一会儿,阿翁要来?” 十一娘一脸难色地摇了摇头。道:“公主,不是过一会儿。而是至尊已经到了。” 虫娘惊诧道:“那是阿翁,让你在此地,候我的?” 十一娘默然地点了一下头,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惶恐,“是的,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翻墙不易 虫娘有一阵子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听见十一娘说至尊来了的时候,她的心里惊诧之余,是有一些开心的。但是她转念一想,很快开心就变成了忧心。因为自己刚才微服出去了,还跟人在大秦寺附近决斗,最后把金吾卫都引来了。虫娘暗想该不是这事情已经传到了父亲那里了。于是,虫娘有些忧色地问道:“十一娘,他阿翁来了多久了?这次,阿姐来了没有?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天子的仪仗卫从。对了,他让你到这里候着我的时候,神色如何?” 十一娘慌张地急急道:“公主啊,侍卫们现在都在观里呢!进去之后,一准看见。陛下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这次贵妃没有来。至于,陛下的神色嘛,我那会儿俯首跪地,哪敢举目望天子之颜如何呢。” 一个多时辰前,虫娘还跟沙普尔等人决斗呢!显然父亲这次过来之前,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同他人决斗的事情。虫娘松了一口气,道:“哦,那还好啊。应该没大事。” 十一娘一脸不解地惊恐道:“公主,还好什么呀?陛下,刚才令我出来候您的时候,听陛下的语气显然是很生气。公主,您现在已然回来晚了,这且不去说。您现在这身衣服都破了口子,又该如何见驾呢?话说公主,之前微服到底是去哪里?又发生什么呢?看您现在的样子,奴婢真的是担忧。方才,陛下质问我们,您去了哪里?我们” 虫娘看着十一娘纠结紧张的脸,她有一点紧张了,“你们说了什么?” 十一娘为难地说道:“我们答不上来,当然也说不了什么。然后,高内侍大概是看出一些端倪,他便帮着我们打了一个圆场,说您大概是去西市逛了。这不正好因为波斯使来,西市来了不少胡人,也带来了丝路上的新鲜东西。” 虫娘宽心道:“这个圆场,打不得错。有高公在,事情不会太难办。对了,阿翁现在是在正堂吧?” 十一娘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很紧张地说道:“陛下,应该是正堂。公主,您这衣服怎么办?高内侍想不到您会这样回来啊。” 虫娘莞尔一笑,看一下衣服破开的地方,宽慰十一娘道:“衣服上的破口是打了一点。不过,十一娘你不用这样担心。我自有办法。放心,我李虫娘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阿翁阿翁真生气了,我也不会把责任往你们身上推的,我会把事情跟他说清楚的。阿翁是明君,我把事情清楚了,他才不会责罚你们。他大概只会怪自己的女儿不懂事,偷偷溜出去玩。” 十一娘面露难色,再次问道:“公主,您这衣服怎么办?” 虫娘:“好了,十一娘你就不要再多问了。你先去马厩跟奴奴知会一声,叫她晚点再回来。你也是一样的。你们先躲一处,差不多见阿翁他们走了,你们再回来吧。不然,阿翁找你们盘问,不定你们一紧张将之前的事情都说了呢!眼下这件事情,我自有主意解决。” 十一娘不知道虫娘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听虫娘的话语,她觉得虫娘大概又打算使聪明把事情搪塞过去。想到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主人曾成功地搪塞过一次。十一娘也就不再多言了,她向虫娘拜礼之后,就去了马厩找安奴奴。 其实,虫娘打算得算盘很简单,衣服坏了就回去先换一身衣服,再来拜见父亲。因为父亲现在正堂,自然他的侍卫们也多数集中正门,所以虫娘思量着自己可以后门进去了。天宝观的后门有两个,一个在后院东墙的位置,一个在后院西侧花园那边。前者是一个标准的门,后者其实是一堵矮墙。虫娘当然选择后者啦。因为前者毕竟是一道,不见得一定没卫士,后者是花园的一堵矮墙,会卫士的可能性很低。她料定父亲现在正堂担心着她,肯定是没有心思来花园的。 虫娘赶紧绕到了后院西侧花园那边,打算结着边上的槐树,翻墙而入。结果,虫娘许是因内心焦急,她翻墙时慎滑了一跤。眼下要迎面摔倒了地上的时候,虫娘被墙下几个侍卫拉开的大接住了。 未待虫娘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她问候道:“女儿,回来就回来,没事翻墙干嘛?这多危险!有没有摔到哪儿?” 虫娘瞠目道:“没没有,我没有事情。阿翁,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该在大明宫嘛。您来这里干嘛。”接着,虫娘被侍从扶着从大下来。 李隆基板着脸,道:“这该是朕要问你的话。虫娘,你不是该在观里乖乖地修行嘛。你怎么跑出去玩了。这次又去哪里逛了?外面这么好玩,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晚回来。你这孩子,怎么说呢!朕来这里当然是看你了。这回来怎么连正门都不走?是不是闯祸了?” 虫娘一脸尴尬地假笑道:“没有啊。怎么会呢!阿翁,您女儿像是这样的人嘛!” 李隆基沉声道:“像。” 备注:高力士,作为李隆基的助手。虽然是内侍,但是他兼任右监门卫将军。一般的情况,李隆基唤他为高将军,太子呼其为“二兄”,诸王公主皆称呼“阿翁”,驸马们称其为“爷”。本说,让宫人大臣,呼其为高内侍,李隆基杨贵妃直接呼其力士,虫娘等人或者力士或者高公或者高内侍。顺便说一下,唐人把父亲叫阿翁或者耶耶或者阿爹,说里虫娘管李隆基叫阿翁,只是普通父亲的意思。清梁章钜《称谓录·方言称父》:“《知录》:周c秦c晋c陇皆曰阿翁。”不过,阿翁这个词,也可用来称呼丈夫的父亲。s,阿爹和阿翁,这两个词是父亲的意思,也可以用来称呼祖父。严谨来说,唐人用阿爹比较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何错 “阿翁,您怎么能这样看自家的女儿嘛。我就是出去西市逛了一圈,哪能惹什么事情。”说着,虫娘用手挠了一下头,不经意间亮出了衣服的破开处。周遭的婢子和侍卫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李隆基瞪一眼虫娘,赶紧命婢子去房中取一件外衣来给公主披上。刚下完这道令,他觉得婢子来去太慢。于是,自己先把外衣脱了,罩在了女儿的身上。随后,他板着脸,但是语气很关切地问道:“虫娘,你这衣服怎么回事情。你怎么着男装出去,还弄了破呢?朕在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事?” 看父亲沉着脸,虫娘觉得父亲现在正当气头上。眼下说实话,父亲知道自己刚才偷跑出去找阿罗憾译书也就罢了,但他若知道自己还跟人在大秦寺附近决斗比剑一事,他一定会更加生气的吧。多数又要训斥虫娘不懂事了。其实,单是训斥对虫娘说,她是甘心听训的。因为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偷跑出去,还跟人比斗,确实是惹了事。但是李隆基对女儿的惩罚,可不仅仅是训斥几句,还会禁足抄书。 抄书,对虫娘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因为她抄不完的时候,安奴奴c十一娘等等人都会模仿她的字迹,帮着她一起抄。禁足,不让出道观,这对虫娘来说是一个特别惧怕的惩戒。因为道观里的生活实在相对沉闷。关键,现在虫娘的心里盼着七天后去大秦寺找阿罗憾取回母亲遗卷的译本呢!于是,虫娘眨了一下浅褐色的眸子,扯谎道:“阿翁,我没事。这衣服怎么会破了的?我也没注意。我回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破。我想大概是刚才我翻墙爬树的时候,不心弄破的吧。阿翁,你不要担心了。” 说完这话,虫娘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刚才选择翻墙真是翻对了,正好给自己一个借口来解释为什么衣服是破的。 李隆基早就从女儿漂浮不定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些倪端,假意微笑地说道:“哦,是这样。那没事就好。虫娘,你为什么翻墙?” 虫娘看父亲神色好有些消气,便放下警惕,说道:“阿翁,我这不是怕您嘛。” 李隆基:“怕朕?看来女儿,你还是闯祸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虫娘,赶紧补救道:“您是天子,天下人谁不怕您呢!不信的话,您问问这些婢子侍卫,他们怕不怕您?话说回来,怕您的人就一定是做错了事情,出外闯了祸吗?我看这些婢子侍卫都怕您,但他们也没有闯祸。” 李隆基:“这观里的婢子们,若是没有做错事情的话,那女儿你就不该是现在这样一身狼狈地从外墙翻进来。” 观中婢子们纷纷下跪叩首道:“没有照顾好公主,是奴婢失职。陛下,恕罪。”这时候,刚才去取外衣的婢子也回来了。见此,那个婢子也赶紧跟着下跪,双手高举着衣服,不明就里地说道:“奴婢错了,回来慢了。望陛下,望公主,恕罪。” 虫娘从那婢子手里拿过衣服,无奈道:“起来,起来。你又没有做错。恕什么罪呀。”结果,那婢子立刻伏地默然了。这让虫娘觉得有些尴尬也有些莫名的恼火。这些婢子们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却这样硬说自己错了。虫娘觉得眼前的这些婢子们太过奴颜了,也太过畏威了。于是,虫娘披好自己外衣,便将父亲的外衣还给父亲,随即拜礼恭敬道:“是虫娘错了,不是她们错了。望请陛下,赦免了她们,让她们起身吧。” 李隆基沉声:“都平身吧。女儿,你真知道错了?说说你错在哪里?” 婢子们都听命起来了,虫娘还是拜礼不起,故意用恭敬到了生分语气说道:“回禀陛下,虫娘错在不该私自出去,错在不该翻墙,错在不该不让了父亲担心,而选择翻墙从后园走。总之,今天发生一切都是虫娘的错。” 虫娘说完,婢子和侍卫都不由面露惶恐之色,他们看来虫娘说得每一句话都在挑衅陛下的耐心。一旁的高力士,赶紧打圆场地劝李隆基道:“陛下,公主年幼,一时紧张,组织不好语句。公主,想说的是她知道错了。陛下,勿要生气。” 虫娘想说的是什么,李隆基现在可清楚了。女儿的脾气哪有做父亲的全然不知道,虫娘可不是一时紧张,组织不好语句,她纯然是跟自己置气。至于生气嘛,李隆基现在确实很生气,但是瞧女儿的态度和样子,不由得让他想到自己时候因为做事情跟父亲狡辩的样子。 于是,李隆基压着火,言道:“女儿啊,朕提醒一下,你今天的错可不只是这点。你跟朕说谎,是犯了欺君之罪,你知不知道?你的衣服破口,是因为翻墙爬树划开的?哼,翻墙爬树还能出划开这么有规则的口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隐情 上 “这只是意外,是巧合。阿翁,这要是破口不规则的话,您大概会有别的说辞了。其实,这种意外刮开口子哪有什么规则不规则的。您这是故意诓我的吧。”虫娘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大概是心虚的关系,她的语气显得很怯怯,眼神也漂浮不定,一直不敢同父亲对视。 看着虫娘这副明明慌张又故作很镇静回答的样子,李隆基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没有错。这孩子一定又是在外面惹了事情,才不敢走正门回来。李隆基直接点题道:“女儿,你不会撒谎就不要撒谎。依朕看你这衣服是被剑刃划破的吧?朕在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坦白的话,朕尚可对你从宽发落。” 虫娘神色越发慌张,但是她刚同父亲使了性子,现在让她当着这么多仆从的面服软吧。虫娘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再者,现在谎已经说了,欺君之罪也犯了。时下要服软认错的话,无异于是认罪。认罪之后,怕是就难逃其责了。虽然这件事情败露,父亲罚她的话,至多也就是禁足一个月,但是虫娘现在心里还指着七天后,去大秦寺找阿罗憾取译本呢。禁足一个月,虫娘怎么也接受不了。于是,虫娘破罐破摔地道:“阿翁,您若不信我,我说都没用。” 李隆基沉声道:“哦,看来你打算执迷不悟了。那回头朕让金吾卫调今日的值勤巡查记录来。女儿,你的衣服都破成这样,看来你们的比斗还是挺激烈的。朕不信您们决斗的时候,会没有一人围观你们。朕也不信没人向金吾卫举报该事。咳咳,若是朕让金吾卫查出,你今天做了什么。女儿啊,你这月跟下月都在道观里待着,每日常抄一卷《孝经》,好好反思一下你的行为。” 眼看事情要败露了,虫娘赶紧跪地拜礼,急急道:“是,女儿错了,我不该说谎的。对不起,阿翁,您大人不计人过,就绕了我这次,千万别禁我足。抄书好,抄多少都没有问题的。阿翁,我一定要好好反省,求您了别禁足了。我这次在义宁坊的大秦寺跟两人决斗引来金吾卫是不对,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但是我跟那个两人决斗有隐情的。” 虫娘语毕,高力士等人的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因为他们之前同陛下说公主是去西市逛了。 “义宁坊的大秦寺那里跟两个人决斗?”李隆基微皱眉头,瞥了一下左右,道:“虫娘,你没有去西市逛。看来你这次是真有隐情啊。呵呵,这次陪你犯欺君之罪的人还不少嘛。” 高力士等人赶紧纷纷伏地认错,自言有罪。这时,虫娘忽然起身,有些恼气又有些自责地言道:“义宁坊的大秦寺本就离开西市不远,他们说的也不尽然是错的。阿翁,求您不要责罚他们。他们是为了帮我打圆场,也为了让您不要太过为我担心,所以他们这样说的。要怪也怪您女儿,是我不好。我今天微服出去的时候,同没有他们交待。而我为什么没同他们交待,实话我是觉得烦了。明明我是公主,是这里的主人。我去哪里,又为何要同婢子们交待。而我为什么总是偷偷地出去逛完。这是我贪玩,也不尽然是贪玩的事情。外面的人都比这里跪着的人有趣多了。他们是忠仆,诸多的事情,他们都会替主人考量,即使没有错,他们也可以委屈地替主人承担错误。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样生活太闷了,看他们因我受罚,我也有很内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的事情同他们没有关系。” 高力士伏地怯声道:“古时候,周成王犯错,作为老师的周公,只是鞭挞周成王的陪读伯禽。自古为人臣仆从的,替主人受罚,这事情并没有。公主,您不必如此。” 虫娘道:“不对,伯禽不是奴婢。周公鞭挞伯禽,是因为伯禽作为周成王的堂兄,是有能力看护好的周成王,但是他没有能做到这一点。今天的事情错了,但不是因为下面的人,而是因为我。” 高力士慌张道:“公主,您别这么这样说” 李隆基沉声道:“力士,止言。让虫娘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隐情 下 “好,那我就继续说了。”虫娘看一眼四周伏地祈饶的婢子们,道:“阿翁,在我继续说之前,我想请求您先宽免这些人,让他们起身吧。因为他们真的没有错。错在我没有出去之前没听他们的谏言。为人臣仆的责任是替主人分忧解难,遇上问题向主人谏言。主人不听谏言,是主人的问题,不是下面人没有尽责。所以,时下的事,错在我一人。他们没有做错,现在却因为我的过错,跪着在这里。我心里过不去。” 说完,虫娘又自觉跪下了。李隆基原本心里是很生气,但是听完女儿这段的话,他生气之余,觉得孺子尚可教。李隆基挥了一下手,示意平身,然后揽须道:“都起身吧。虫娘,你也起来,继续说。你到底为什么跟人在大秦寺附近私斗?” 虫娘知道父亲的脾气。父亲越是生气的时候,他的神色就越是平常。而现在自己犯了这么一个大的错,父亲也都知道了,他人老家不可能不生气。一般生气的话,父亲现在表情应该睁目张须的样子,而现在父亲竟然这么神色如常地揽须自若,可见现在父亲应该是特别的生气了。所以,虫娘这没有拧着性子继续跪着,而是跟婢子们一样立刻听命起身了。不过,在回答的时候,虫娘踌躇一下自己要不要说去大秦寺找阿罗憾翻译母亲遗卷这事情。 因为这桩事对虫娘来说是心结,对父亲现在的爱人,虫娘的好阿姐杨贵妃来说也是一个心结。当初,没有杨贵妃的帮助,虫娘拿不到母亲曹野那留下的卷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杨贵妃这么做是为了收寄虫娘做自己的女儿。毕竟,杨贵妃跟陛下多年,一直没有怀上自己的孩子,而后宫之中没有自己的孩子终究又少一点筹码。何况,陛下的年纪比杨贵妃大了二十多岁,中间相当于隔了一代人。人嘛,总是要会为自己的后路做些考虑,了收寄一个孩子是有必要的事情做自己的女儿。陛下的其他孩子们的年纪不是比杨贵妃的年纪大,就是跟杨贵妃的年纪差不多。只有虫娘的年纪比贵妃的年纪上十几岁,正合适。 拿到卷轴的虫娘虽然是从心底感谢杨贵妃的,但是她拒绝做了贵妃的女儿一事情。因为她有母亲,母亲大人还给她留下一卷如天书一般难懂的亲笔书。这事情一度成为了宫闱中的一个老话题。在这话题中,虫娘是孝女,而是杨贵妃的形象就有点似不近人情的继母。后来为了看懂这卷书,虫娘陆陆续续找很多人来翻译。而当时的老话题,又时不时地被人提及,甚至成为宫中一些无聊的后妃们私议的新话题。其中,不乏好事又嫉妒杨贵妃得宠的妃嫔,她们私下以此事情做文章散布一些不利于贵妃的谣言。 其实,这些年来杨贵妃也没有苛待过虫娘,但是宫中的一些碎语,让她不得不有顾忌。为此,她暗地里也同陛下反应过好几次。陛下的态度是谣言止于智者。可惜后宫里智者太少了,以至于一些有的没有的谣言都传到了生活在天宝观的虫娘耳朵里。虫娘本来对当初婉拒杨贵妃一事有些歉疚的。因为当年杨贵妃确实帮了一个很大忙,自己没有能报答她,现在这些谣言又是因为自己找人翻译遗卷而起,其内容又对她的好阿姐有些不太好的论调,这让虫娘更加歉疚了。 所以,近一年她虫娘出去找人翻译母亲的遗卷这事情,通常都不会同其他人多言了。思量再三,虫娘当即决定先不说去大秦寺找阿罗憾翻译经卷的事情,时下这么多宫人在,她可不想再传什么是非。于是,虫娘开口道:“这事情说来很偶然。我本是要想着骑马出去逛西市的,结果在路上遇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突然冒出来抢道。吓得我急急勒住缰绳将马停住。说起来也叫是您女儿,我的马术好。换成别人啊,早就装得两番倒了。” 李隆基道:“你还被人抢道了?谁这么大胆!” 虫娘继续道:“不知道。那个不仅大胆,而且不讲道理,根本没有办法沟通,他基本上不会说汉语。我本意是不想要同他计较的。因为我没受伤,我想那胡人也是初到长安,不明大唐的法令,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不知者无罪。但是我没有事情,我身后一个不相识的着绯色衣服的郎君,他有事啊。他呢,因为我急急驻马,摔一个人马齐倒。那位绯色衣服的马还摔折了。所以,这事情就不得不计较。因为语言不同的关系,所以我们后来去大秦寺找阿罗憾翻译了。其实,也不是我要去,而是那个胡人拉着我去的。结果,后来的事情,说不妥嘛。那胡人提议决斗,我就应了。” 李隆基:“这就是你的隐情?” 虫娘点了点头,“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欲言又止 起风了。花园中草木伴着风摇曳起来,天际露出了暮色,太阳渐渐隐蔽到了红霞里。这阵晚风起得正是时候,不仅给花园里待着人们带来丝丝凉爽,还驱散了李隆基心头压着的一些闷火。 李隆基愁眉道:“然后,你就输出了。诚如此的话,你说的隐情,倒算是情有可原。” 虫娘尴尬地坚持道:“没有,我没有输出。我只是被那个胡人划破了衣袖而已。那还是他偷袭我的。后来我要反击的时候,偏偏金吾卫来了。我这不是怕事情败露。于是,我就先走了。比试没分出胜负!怎么说是我输掉了呢!” 李隆基看着虫娘,问道:“虫娘,这说的话,你还同他同一战?” 虫娘神色有些纠结地说:“实话,真是有机会的话,我不仅要用那个胡人比试出胜负,还要同绯衣郎君较量出胜负来。天子的女儿岂能唯唯若若的!” 李隆基:“那你还弃战而逃?” 虫娘吞吞吐吐道:“阿翁,那不是为大局考虑嘛。再说,天子的女儿不该盛气凌人。如果我不急事走的话,那么金吾卫来了。大家都要去将府了嘛。到时候,我是没有什么事情,那两个人不就惨了。再说,我若急时不走,这也是让金吾卫难做了嘛。”说到这里的时候,虫娘环顾一下周围的婢子们,然后她灵机一动,演起了老学究的样子,吟道:“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不想要连累金吾卫,金吾卫却被我连累。这也何必呢?” 虫娘这番蹩脚的表演把婢子们都逗了,也把李隆基心中余火给熄灭。李隆基微扬着嘴角,问道:“咳咳,不要演了,适可而止。对了,你们两个人约战比斗,怎么会变成三人决斗?” 虫娘正色道:“您说是那个绯衣郎君吧。我猜他大概是觉得我害得他人仰马翻,一时气不过,所以他跟着来这场决斗的浑水。阿翁,怎么说呢,那个绯衣郎君也是情有可原。义确实是我急急驻马才害得他撞到人马齐倒,但是我急急驻马还不是因为那个胡人突然冒出来抢道。他这件事情说起来,既怪我,又不能全怪我,真要怪起来还是得那个胡人。”说完,虫娘不自觉地低下头。因为她说得是实情,又不尽然都是实情。当时场景,真要一一细说,虫娘也不是没有责任。 见虫娘低头不语,李隆基复问道:“真的吗?那个胡人初到长安,语言尚且不通?他岂会这么嚣张?” 虫娘抬头,有些急红了脸地回道:“阿翁,您不要不相信我。事到如今,我何必要继续执迷不悟地犯欺君之罪呢!他真就是这么嚣张。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胡人。我看大秦寺的主持待他的态度很是恭敬。而且那胡人的腰间革带上波斯文“沙阿”的纹样。阿翁,您知道吗?沙阿,若是汉译的话,听说是众王之王的意思吧。我猜他说不定是这回来唐的波斯” 虫娘的话没有说完,李隆基忽然严肃地沉声问道:“这些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 观中的侍卫和婢子们纷纷紧张起来,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注到了虫娘的身上。虫娘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她赶紧补救道:“阿翁,您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道理。我没有特地关心朝中的事情。我对这些类正经事情不感兴趣。不过,波斯使团来唐是众人皆知的,义宁坊那会儿的波斯别馆为此在修缮。” 李隆基依旧沉着脸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虫娘茫然道:“那是?因为沙阿的意思?胡人的称谓,在汉译转化之间,难免言辞有差。阿翁,您不用在意。” 李隆基沉声道:“不是,朕在意不是这个。朕在意的是你从哪里学的胡语。虫娘,你这次去西市不是闲逛吧?又去找人翻译遗卷了吧?” 被父亲说中心思的虫娘低下了头,语气委屈地言道:“我找人翻译母亲的遗卷又有什么错?难道我不该做孝女嘛?”这时,一旁的高力士见此,赶紧劝说:“陛下,息怒。公主说得也有道。” 李隆基:“欺君,欺父,也是孝女该做的嘛。这些年,朕拦着你找人翻译曹野娜的遗卷嘛。这么多年过去,翻译的人在翰林院学士也找不少。你怎么就这么执拗,非要自己做孝女,让朕和贵妃做” 未到李隆基说完,虫娘忽然一下子哭了出去,不顾礼地打断道:“我信,真信您。可是阿翁,您信我嘛。一句沙阿,您就有怀起这个。我知道这个词,不过就是安奴奴告诉我。不过,她也只有这么一句波斯语。您何必为此,同我发火呢!” “朕”李隆基欲言又止。高力士再次打圆场,道:“公主,陛下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千万不要误会。天下哪有不关心自己儿子的父母。” 虫娘哭着道:“那是什么意思。阿翁,您为什么次次都是提到这事,就欲言又止。” 李隆基默然了。高力士又说和道:“陛下,哪有欲言又止。陛下,其实也是关心您公主。曹贵人故去多年,她的遗卷。陛下,知道公主在意。所以,陛下也一直在找人翻译。” 虫娘擦了一下眼泪:“真的?高力士,你不要为了说和而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不罚了 “骗公主,这事情老奴可不敢做。公主,您想想若是陛下有意阻拦您的话,您别说上翰林院c弘文馆找这类的地方找擅长胡文的待诏翻译卷轴了。这天宝观您怕是也出不去呀。公主,您不要误会了陛下。您之前在外面游逛的时候,陛下在天宝观都候了您有一两个时辰了。若是不关心您,陛下又怎么会等候这么久呢?现在陛下问你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关心您,担心您。毕竟,您没有打招呼就出去了。这不还发生私斗的事情。” 虫娘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心中有些不平地言道:“对,我是没有招呼就出去了,可阿翁来也没有跟我说啊。一两个时辰久吗?阿翁,足足有一月没看过女儿了。现在一来就责怪我。既然阿翁这么担心女儿,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呢?” “这”高力士觉得自己刚才不敢多言帝王家事,现在说和不成了,他自己反倒被虫娘给问题。于是,高力士不再多言,立刻伏地拜礼。在旁的其他婢子和侍卫也跟着纷纷地伏地拜礼。这一下子,李隆基和虫娘都觉得尴尬无比。 虫娘本来并不想这样说的。因为这次自私出去又跟人在大秦寺附近比斗,这事情做得不妥当,虫娘自己是知道。虫娘本来意思也不是想要顶撞父亲,而是打算跟父亲认错,然后讨一个不要禁足的结果。未曾想到父亲提到翻译母亲的遗卷是这样的态度,虫娘心里积累一些情绪变一下子发泄了出来。这些事情来,虫娘尽量地让自己去理解父亲。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虫娘始终无法理解。 那就是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在虫娘的记忆里,阿翁似乎根本没有主动提到自己的母亲,好像这女人对他来说一点儿不重要。回忆起来,贵妃还没出家到天宝观,虫娘还是不怎么受父亲关注时候,观中的许多婢子傅姆常常安慰虫娘说陛下外事内事都很繁忙,所以没有太多时间来这里。曾经虫娘也认同这样的安慰。毕竟,自己母亲曹野那早早就去世了。而父亲是天子,天子日理万机哪有像一般人那样把时间花在儿女情长上。何况历来天子的后宫都有很多嫔妃,女儿自然不会少。说起来,虫娘是李隆基最的女儿,可她在李隆基女儿中的排行是第二十九了。若在算上虫娘的三十个兄弟,那虫娘在家中排行得五十几。 想想阿翁有这么孩子,虫娘也觉得阿翁却是忙不过来。直到天宝观里迎来了太真妃,也就是现在的杨贵妃。虫娘托贵妃的福,她从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公主,变成阿翁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托贵妃的福,虫娘算是知道了原来天子在日理万机之余,也是有时间花在儿女情长上的。原来阿翁也是忙得过来的。之前,他不看来虫娘,只是虫娘的生母不是他的所爱。看着就父亲对杨贵妃的温情脉脉,虫娘更是明白了,原来阿翁也是忙得过来的。之前,他不看来虫娘,只是虫娘的生母不是他的所爱。面虽然虫娘托贵妃福,成为了得宠公主,但是她心里其实颇为失意。 因为父亲的形象,在那一刻是幻灭的。可是幻灭又如何?父亲终究是父亲,虫娘也只有一个父亲。虫娘拒绝贵妃的收寄,即使贵妃对她千般好,她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继母。因为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也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虫娘这些年来才这么锲而不舍找人翻译母亲遗留的卷轴。母亲过往的点滴对虫娘来说都很重要。对虫娘来说,自己做错了事情,阿翁怎么说她都没有问题,但是涉及母亲的事情,虫娘是决不让步的。 李隆基这边开始虽然不怎么关注这个女儿,后来因为杨贵妃的关系,他才是渐渐关心起来这个女儿。但是这些年来,李隆基对虫娘的宠爱,同杨贵妃的关系也不是很大。他主要是觉得虫娘类己。 然而,个性太相似的两个人处在一起,其实是特别容易闹出尴尬的,比如当下。李隆基被女儿这样一反,他的心里有点冒火,更多是觉得内疚。冒火,是因为女儿这样当着婢子们的面说,着实不敢天子面子。内疚吧,虫娘说得也属实情。子不教,是父亲的过错嘛。李隆基作为父亲,他自觉很多不足之处。 于是,李隆基叹一口气,转换话题道:“唉,虫娘。朕不是要拦你做孝女,但是你做孝女,能不能想一下朕啊。朕是你父亲。找人翻译母亲的遗卷,父亲就不要重要。你什么都不说就出了,还让朕等这么久。朕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生气?”说完,李隆基拿出手巾,替虫娘擦了一下眼泪,“还有女儿,你哭就哭了。不要拿袖子抹泪,你一个公主这样做,像什么样子!” “阿翁,我没有哭。只是刚才一阵风吹过来,然后沙子进眼了而已。”虫娘说着,自己拿过父亲的手巾擦一下眼角。伏地拜礼的婢子们都露出了忍笑的表情。 李隆基豁然道:“好,你没有哭。” 虫娘吞吞吐吐地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人比斗,不该不说就出去的。”接着,虫娘打算跪地拜礼,李隆基拦住她,“不用了。” “平身。”李隆基挥了一下手,示意下面跪着的其他人也起身。婢子等人听命起身了。 虫娘试探道:“阿翁,您不怪我,不惩罚我了?” 李隆基点一下头,“你这么想要朕罚你了啊?” 虫娘果断道:“不想。” 李隆基莞尔一笑,“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对了,朕这次来还给你送荔枝。” “荔枝!谢阿翁。荔枝,在正堂吧。” 高力士道:“是的,公主。” “阿翁,那我们一起去吃荔枝吧。”虫娘说着,就拉着父亲的手,往正堂跑。李隆基对不拘于礼的女儿是既茫然闹心,又习惯适应。虫娘擅自微服出游一事,到此可算告一段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不速之客 上 沙普尔离开大秦寺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仆从直奔西市,打算重新购一匹马。毕竟,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人一马,回来时却少一匹马。母亲大人若是知道了不可能过问一下,到时自己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如实地告诉母亲的话,估计又要徒增母亲大人的担忧,给阿罗憾带来不必要麻烦了。安成县主素来特别宝贝她的独子沙普尔,若是她知道自己儿子在大秦寺那里同别人决斗,她怕是隔日又必是要来找阿罗憾,质问其是怎么当老师的。 可母亲若闻起来,沙普尔不如事相告吧,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在欺骗母亲,而这又违背了他做事的原则。思量再三后,沙普尔决定先去西市那里重新购置一匹马后再回去。用新马将这事情先搪塞过去再说。可到了西市,他带着仆从逛了好久,都没有选到合适的马匹。仆从见日暮将至,便提醒他道:“主人,选一匹毛色跟之前的阿莎差不多的红鬃马就可以了。时辰不可待人。马丢了,县主会过问。您要是回去太晚了,县主更是要过问了。” 沙普尔点了点头,他就将地购买一匹红鬃马。正当他打算离开西市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早先出来时答应替母亲大人买了螺子黛还没买。于是,沙普尔带着仆从赶紧急冲冲地去西市头唯一家有卖螺子黛的波斯妆粉店。结果,却来迟一步,店中所有的螺子黛近一百颗都给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人买光了。这不仅让沙普尔的仆从大为惊喜,就连沙普尔都有些惊讶了。因为螺子黛出自波斯国,每颗在长安就要十金了。一百颗螺子黛差不多要千金了。 长安是帝都,帝都内贵人多,能一掷千金的人物也多,若是长安城内贵人购买螺子黛,对沙普尔来说,倒是不足为奇。可是波斯人为什么要一性购买这么多高价的螺子黛?而螺子黛在波斯可值不了一颗十金的价。不过,沙普尔现在费解也没有用。时不待人,日轮西沉,现在买不到螺子黛也是赶回了。 他们回到了波斯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拉上淡蓝色的帘幕,暮鼓声正好响起。沙普尔自觉今天回来有些迟了,又没有买到答应母亲大人买的螺子黛。于是,沙普尔进府后,先去正堂,想着主动地同母亲请安认错。 沙普尔刚到正堂,便见到了一个他不想要见到的客人——鲁斯坦姆。 沙普尔一脸讶色,用波斯语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到我家来了!你不是波斯使嘛?王子殿下,你应该去接待波斯使的驿馆待着呀。” 鲁斯坦姆亦是一脸惊讶,用母语回道:“这不是波斯王的府邸嘛?我的父亲继忽娑是现在的波斯王。我来这里住,不是很正常嘛!等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沙普尔用波斯语回答道:“这里是我家啊!你不是带着使团的人都来我家了吧!这是私人宅,不是接待你的地方” 鲁斯坦姆用母语惊叹道:“不是吧,你家?你还真是我的叔叔?阿罗憾竟然不是诓我的。” 沙普尔急急地用波斯语道:“我不当了你的叔叔,我不接受做一个大龄儿童的叔叔。今天在大秦寺,你都坑了我一回了。你怎么还到我家来了!我跟你说,你把使团的人都来我家,这是不合道理的。你们应该去的是波斯使的驿馆。” “大龄儿童!”鲁斯坦姆当即气愤地用母语回击道:“谁是大龄儿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今天在大秦寺发生的事情,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嘛?就没有错误?” 沙普尔也有些气愤用波斯语回道:“我的责任?呵呵,这个我都没有意识到。错误嘛,我大概是今天就不该出门。哦,对了,我刚错说了一句,你不是大龄儿童。一般是十二三岁,那是大龄儿童。阿罗憾说你跟我同岁,不是二十岁了。这年纪只能是超龄儿童!” 这时,安成县主带着翻译官来了正堂,她见儿子气势颇盛地同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话,她便先上言道:“沙普尔,你干嘛?不可对客人无礼。何况眼下这位客人,严格来说也不是客人,而是亲戚啊。这位是从吐火罗城来的鲁斯坦姆殿下,他的父亲是你同父异母的长兄,你是他的叔父。你怎么可以这对第一见面的亲戚呢!” 备注: 唐·颜师古《隋遗录》:“绛仙(吴绛仙)善画长蛾眉由是殿脚女争效为长蛾眉,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直十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不速之客 下 沙普尔赶紧转身向母亲安成县主俯身鞠礼,道:“孩儿,拜见阿孃。刚才是孩儿的不是,望母亲见谅。”鲁斯坦姆见这家的主人出来,他也草草地行了一个波斯礼。随着安成县主一起进来的翻译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胡服,可他的五官看起来却是唐人的模样,他见二位王子行礼,也赶紧附身拜礼。 穿着一身钿钗礼衣的安成县主挥一下手,“二位都请免礼吧。杜郎,你也不要拘礼了。沙普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杜郎,名叫孟玖,他是随着使团来的翻译。” “杜孟玖?”沙普尔打量着眼前的翻译郎,顿觉这人的五官跟他一位姓杜的朋友颇有些相似,便问道:“你也是京兆杜氏的子弟吧?” 见杜孟玖点一下头,沙普尔复问道:“我有一个朋友叫杜环,他同你长得挺像的,他是鸿胪卿杜希望的侄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这人很有意思的,跟你一样也挺精通波斯语。不过,他阿翁好不太喜欢他花时间在研究各种番语上。” 杜孟玖神色有些窘困地回答道:“禀殿下,在下是他的庶兄。嗯,是啊,家翁一直希望他可以举进士或者明经呢!毕竟,嫡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嘛。” “是这样啊,难怪你们长得这么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思问这个。”说完这话,沙普尔默然了。沙普尔觉得自己方才真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不问的话,就是不会让眼前的人这么一脸窘困。其实,听着这人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庶出。孟,这个字在排序中,是庶长的意思。玖,可不是玉器,也不是美玉,只是类似玉的黑石。说白了,孟玖这个名字压根不在家族的行辈上。在想想,类似京兆杜氏世宦高门,怎么可能让家中嫡子去什么翻译郎嘛。 杜孟玖尴尬地回道:“没什么。沙普尔殿下,您不必如此。” 安成县主见儿子问错了话,导致杜孟玖神色窘困,她开口客气道:“呵呵,嫡子未必有庶子出息。杜郎如今虽是团来的翻译,但他之前是安西节度使高将军的幕僚。这在同龄也是很难得。很多举进士的人仕途未必好,明经的人也未必能做上高将军的幕僚。” “谢县主的夸奖。在下,波斯语也只是马马虎虎。”杜孟玖很恭敬地拜了一礼。 “免了。杜郎不要过分自谦。”安成县主缓步到了沙普尔和鲁斯坦姆的中间,对自己的儿子沙普尔,说道:“对了,沙普尔,刚才我们进来前,你跟鲁斯坦姆殿下用波斯语聊什么呢?怎么聊得这么激动?” 沙尔普顾盼左右,神情异样地回答道:“没,没什么,阿孃。我只是惊诧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阿孃,您不是说他是从吐火罗城来唐,想必是出使吧。他们不是应该在接待波斯使的驿馆待着嘛,怎么来这里?不请自来,岂非不速之客?” “我的傻儿子,你刚才去西市了嘛?西市附近不是正好有波斯驿馆,你路过的时候,就没有看一下?因为鲁斯坦姆前提半月到,现在波斯使的驿馆尚未修缮好,所以陛下就让他们先住到波斯王府来了。这事情不是数日之前,陛下不是早就遣人来说过了。若波斯使提前到,就先安排他们住我们这里。所以,他们来这里是陛下的意思,又怎么能说是不速之客!”接着,安成县主开始向鲁斯坦姆介绍起来自己的儿子沙普尔。这时,杜孟玖赶紧向前跑到鲁斯坦姆的身边做起来同声口译。 沙普尔低着头,语气有些消沉地说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心里却碎碎念叨着:唉,看这样子,倒霉不是一天,怕是要一阵子了。真是冤家聚头。 安成县主见儿子神色有些异常,复问道:“沙普尔,你怎么了?你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呀。你在西市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你怎么来回得这么迟?” 沙普尔瞥了一眼鲁斯坦姆,神色尴尬地说道:“阿孃,我在西市没有什么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就是买东西耽误一些时间。说起来,今天去西市替您买螺子黛的时候,发生一件奇事。西市头唯一家有卖螺子黛的波斯妆粉店,店中所有的螺子黛近一百颗都给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人买光了。不知道哪来的波斯商人这么阔绰且” 沙普尔话未说完,鲁斯坦姆听到这里,急急用汉语打断道:“我,我买的。”接着,他又母语言道:“本来这次来长安的时候,父亲让我带了一箱螺子黛给县主您的。后来在路上心遗失那个箱子。所以,我到了长安就在这里直接买了,然后送您啦。早知道,长安有卖的话,我就不带了。不过,一千金而已。” 沙普尔僵笑一下,十分轻声地碎语道:“呵呵,我说哪来的波斯商人会这么阔绰且算不来帐。” 安成县主:“沙普尔,你在那里轻声碎语什么?” 沙普尔尴尬道:“没什么,阿孃。敢情我和鲁斯坦姆是前后脚去得那店里。” 这时,安成县主听完了杜孟玖翻译,浅笑道:“真是让鲁斯坦姆王子破费了。不过,这一千金,我作为长辈也不好意思这样笑纳。这样吧,待你回去的时候,我回赠你十万丝绢吧。对了,沙普尔这么早就去逛西市,怎么逛了这么久还比鲁斯坦姆王子慢一步?你要是再不回的话,我说不定就令下人将你的房间腾出了给客人了。” 沙普尔急急用汉语道:“阿孃,别说笑话了。我的房间,怕鲁斯坦姆他住不惯的。他是客人,还是住客舍比较合适。”说完,沙普尔神色又窘困了起来,他开始思量自己要不要现在把前面在大秦寺跟鲁斯坦姆决斗的事情同母亲明说。说实话,肯定免不了被母亲训斥。说实话后,在母亲训斥完他的轻率举动之后,母亲最后还是偏向自己的儿子,她肯定会考虑两人有过决斗事情发生的关系,向陛下申请让鲁斯坦姆等人换一个地方借住吧。 不过,到那时陛下会怎么样呢?在想沙普尔思量这事情的时候,鲁斯坦姆听完了杜孟玖,他用母语道:“县主,千金是事情,您不用在意。沙普尔的房间,我住得惯。相反,客舍这样的房间,我反而住不惯。不骗您,我这一路从从吐火罗城到长安,为什么赶路这么快呢?就是因为日夜兼程。为什么日夜兼程,那就是因为我住不惯客舍。请您,还是将沙普尔的房间给我吧。” 正当杜孟玖要翻译的时候,沙普尔瞪了他一眼,他识相地说一句,“鲁斯坦姆殿下说他住得惯。”接着,杜孟玖就止言了。安成县主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住得惯?他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翻译这短的一句话啊?” “这个嘛”杜孟玖尴尬地看一眼沙普尔,随后对安成县主说道:“波斯语不同汉语,有些词不太好转换。在下的波斯语也在做高将军幕僚的时候,在安西都护府就学了一两年。刚才我说自己的波斯语马马虎虎,这是实话。我之前学的老师也不是波斯人,而是一个粟特人,他说的波斯语跟殿下说的口音太一样。翻译鲁斯坦姆殿下所言的长句,在下难免一时转换不过来。转换过来的一些词句,也不太好说是特别精准。那才鲁斯坦姆殿下说的话,我有些词真没听明白。说到波斯语,沙普尔殿下自幼就学了。要不,还是让沙普尔殿下翻译吧。在下学艺不精,望县主见谅。” 杜孟玖说完,他毕恭毕敬地向安成县主等人拜了一礼。 备注:阿孃是母亲的意思。《隋书·房陵王勇传》:“勇昔从南兖州来,语卫王曰:阿孃不与我一好妇女,亦是可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主随客便 安成县主半信半疑对杜孟玖言道:“杜郎,不必多虚礼。我是不懂波斯的语,但是波斯语的翻译倒是见了很多了。我看杜郎的波斯语并不比大王在世的时候,之前请得那些翻译波斯翻译差。” 沙普尔见杜孟玖起身后面露难色,他赶紧接过来话头,言道:“阿嬢,您不懂波斯语,又何以见得好坏。阿翁在世的时候,那些波斯翻译他们都是波斯人,其实他们波斯语很好,只不过汉语口语表达力太差,所以他们显得他们翻译得不怎么样。杜郎,正好跟他们相反。” 沙普尔说到这里,他回眸满是歉意地看了一眼杜孟玖,“不过,杜郎只学一两年能做到同声传译,已然很难得了。阿嬢,还是让孩儿给您继续翻译吧。” “好吧。沙普尔,你可要如实翻译,不要糊弄母亲。”安成县主早就将儿子的异样,杜孟玖的为难收入到眼底,她不明言点穿,是想着要给年轻留面子,同时也不让时下的气氛过于尴尬。其实,她从进来瞧见沙普尔和鲁斯坦姆激烈交谈之时,就已经察觉了一些对劲。 “是,阿嬢。”沙普尔犹豫了片刻,正打算据实相告的时候,鲁斯坦姆见他们都在用汉语交流,不免心急地用汉语言道:“沙普尔,房间,我习惯的。” 安成县主茫然地啊了一声。见此,鲁斯坦姆拉一下杜孟玖的衣袖,用母语道:“你不是翻译嘛?怎么突然不说波斯语?你别愣着,你把我的话翻译给县主听吧。” 杜孟玖对鲁斯坦姆作了一揖,用波斯语回道:“是,殿下。” 听到此,沙普尔只好无奈解释道:“鲁斯坦姆刚才说他想要住我的房间。他呀,什么房间都住得惯,尤其是习惯住主人的房间。” 杜孟玖附和道:“对对对,是这意思。我刚才有一句听差了,没翻译出来。还是沙普尔殿下翻译得对。” 安成县主莞尔一笑,道:“看你们翻译这么费劲,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当有多大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么一点事情。这样吧,鲁斯坦姆王子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看你就主随客便,把房间腾出给他住了一阵子好了。” 沙普尔急急道:“阿嬢,这不合适吧。从来都是客随主便,哪有什么主随客便的道理嘛!” 安成县主正色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鲁斯坦姆王子也并不仅仅是客人,他还是你的侄子。虽然你的年纪跟他差不多,但是辈分上你是他的叔父。你作为长辈,应该有长辈的样子,一间房让给鲁斯坦姆又如何?反正他只是住一阵子而已。其实,我就开始的时候,就打算让他先住你的房间。因为他们来得实在太提前了。波斯驿馆没有修缮好,我也备好足够的客舍。沙普尔,也只知道自从你父王死后,家里就没有波斯食客也就没什么人了。波斯客舍也弃用了有好些年头了。现在婢子们还在打算。波斯使者团其他人今天还得将就在汉舍。鲁斯坦姆殿下,要是住不惯汉舍的话,那本来只好跟你换屋子了。” 沙普尔神情窘困道:“阿嬢,可是我的房间也是汉舍的布置啊!” 安成县主浅笑道:“可是府中一来间房子,除了波斯客舍,就是你的那间屋子最有波斯风情了。你那屋子是汉舍的格局,里面放置的东西不都是波斯贡的嘛?” 沙普尔一脸无奈,道:“阿嬢,那不要就把我的屋子里东西都腾到客舍去好了。” 安成县主见儿子不配合她的决定,神色有些不悦地说道:“沙普尔,你怎么当着客人的面,同我较起了这份劲。把你的屋子里东西都腾到客舍,待鲁斯坦姆走后,还得腾回来。这多事情呀。诚如此,不如你在客舍先住了几日好了。汉式的客舍,前阵子你不是刚才请人重新装饰过了嘛。你有什么可不乐意的?你要是真不乐意的话,今晚先将就一夜客舍,明天直接搬去崇仁坊的别野好了。” 沙普尔叹道:“阿嬢,我不是这个事情。孩儿” 杜孟玖见此,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了。毕竟,这对母子现在对话实打实的翻译,着实令人尴尬。鲁斯坦姆大概从这对母子争议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他用母语道:“没事,如果沙普尔因为换地方就睡不着觉,因此不乐意换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同住。” 沙普尔用波斯语道:“你不要乱说话。谁会换了地方就不睡不着,那明明是你好不好。你日夜兼程,还不是因为睡不惯外面的旅舍?说得好听,从来只住主人的房间,还不是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 被沙普尔点穿的鲁斯坦姆争议上前辩论的时候,杜孟玖正声道:“县主,鲁斯坦姆殿下说,他可以跟沙普尔殿下,先就将地共住一室。您就不要再沙普尔殿下的不是了。” 安成县主:“鲁斯坦姆王子,真是体贴人的孩子。那就这么定了。沙普尔,你学学人家多识大体。同住也好,沙普尔,你波斯语说得好,跟鲁斯坦姆也比较交流。” “阿嬢,我。”沙普尔愣住了,心里默念:我住客舍,还不成嘛! 杜孟玖偷瞥了一眼沙普尔,见他神情惊讶地木讷一旁。杜孟玖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他果断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他赶紧向二位殿下拜了一礼之后,对安成县主拜礼道:“县主,在下这次从跟着波斯使团从西面回到长安,尚未回过自己的家。我离家都要快三年,一直在边陲没机会回来。所以,我想今天晚上就回一下家。望公主成全。” 安成县主:“杜郎,不要这么客套。多年没有回长安,回来拜见父母双亲是应该。你要去就去吧。只是现在已经宵禁了吧?” 杜孟玖起身道:“额,我家跟王府同在一个坊间,都是太平坊。宵禁关坊门,同一个坊间是无妨的。” “这样啊,那你去吧。只是这次翻译”安成县主忽然神色有些犯难。因为这次的翻译只有唐人两个,其中一个人已经调到弘文官那里翻译文件了,因为这次波斯使团带来了大量的文书,有些尚未翻译。现在杜孟玖这个唐人翻译要是走了。那府邸就没有随行唐人翻译。波斯的汉语翻译,他们说得汉语口音太重,大都令人费解。 沙普尔听到杜孟玖快三年没有回过家,一直在边陲。着实有些同情这人,加上他同杜孟玖的弟弟杜环又是朋友,所以沙普尔决定帮一把杜孟玖。沙普尔开口言道:“阿嬢,你就让杜郎回家去吧。没事,翻译我也可以做啊。阿嬢,你都让我跟鲁斯坦姆同住,还信不过我的波斯语嘛?” 安成县主瞥了一眼儿子,道:“行是行,沙普尔,你可不要糊弄我。” 沙普尔浅笑:“阿嬢,不会的。您还信不过您儿子嘛。放心吧,我会同鲁斯坦姆好好相处。” 安成县主同意了杜孟玖的请求,道:“杜郎,你就抓紧时间先回去了。明天鲁斯坦姆还得朝见至尊。你可要早点回来。” “谢安成县主,谢沙普尔殿下成全。在下,明天一定早早地就回来。”说罢,杜孟玖便拜礼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诚信 入夜后,安成县主特地为这批来唐的波斯使者摆一席兼容大唐菜品和波斯菜品的酒宴。筵席上,大家都很尽兴,互相着敬酒,说着赞美对方的客套话。鲁斯坦姆再敬完了安成县主后,举起一杯酒,对沙普尔用母语道:“谢谢你,我的翻译。这举杯,我敬你。” 沙普尔沉着脸看着鲁斯坦姆的眼睛,他觉得对方眼神里都是轻蔑,眼下的这杯敬酒,他不想要喝。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回绝又着实显得太不给面子了。关键现在母亲安成县主那双眸子正盯着他。沙普尔接过杯子,浅笑着用汉语回道:“不客气,古人言,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让。君子当意在大行,意在大礼,我不会跟愣子计较这等事情。”说完,沙普尔就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了。 鲁斯坦姆虽然没有听懂沙普尔说得汉语到底是何意,但是他看沙普尔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便自以沙普尔刚才说的就是唐人接受敬酒时的客套话吧。于是,鲁斯坦姆没有在意这事情,他接着去跟其他人敬酒。酒过三巡后,鲁斯坦姆白皙的脸颊像是被人抹上了胭脂一样涨红了起来,醉意也开始随着他脸上的那抹胭脂红一起散开了,而他却浑然不知地继续敬酒,直到他一时起兴击金盘而歌起来,所唱的歌完全没有调子,歌词也是混乱的。这时,大家都知道他喝醉了。更糟糕的是鲁斯坦姆唱歌碰地一声,摔倒在地。当大家关切地畏围聚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打起了呼噜。显然现在的鲁斯坦姆酒醉如泥地睡了。 安成县主赶紧宣布筵席结束,并唤来两个婢子,令她们将鲁斯坦姆扶到沙普尔的房间里去。沙普尔见机,问道:“阿嬢,您不会想打儿子让醉汉同处一室吧?阿嬢,家里又不缺房间。” “哦,我知道你的心思了。”安成县主蹙眉一笑,她并没有立刻给儿子问的事情一个明确的大夫。待波斯使差不多散了,安成县主转身对扶着鲁斯坦姆的两个婢子说:“你们扶着鲁斯坦姆王子去东厢的第一间吧。” 婢子们一时不解地面面相窥。因为东厢那边都是客舍,沙普尔的房间在西厢。主人刚才说的是,让他们扶着鲁斯坦姆殿下去沙普尔的房间,怎么现在有说去西厢了?她们愣住了,想问又不太敢问。想想吧,东厢的第一间虽然是客舍,但是却不同于其他的客舍。因为这间屋子吧,大王在世的时候,他跟县主置气就会从主室搬到这间屋子里住上两日。而大王生前的喜好跟沙普尔殿下的差不多,所以这间屋子布置跟沙普尔殿下的屋子差不多。不过,这间屋子在大王去世后,但是尚未有人住过。 安成县主见婢子默然不动,又开口道:“你们愣着干嘛?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们平时偷懒没有打算东厢的屋子?我说了,让你们带鲁斯坦姆王子去东厢的第一间沙普尔的房间。” 这时,婢子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应道:“是,遵命。”这时,沙普尔拦住正要扶着鲁斯塔姆去东厢的第一间的婢子。 沙普尔有些错愕有些窘困地说道:“您这样不妥当吧?您不是说为人重要的是诚信,为人主更是要知道君无戏言,为人臣者更要知道君子之道,君子要诚信为本。我的房间在西厢呀。您这样不是太投机了。未免”沙普尔说到这里止言,他想说阿嬢这样做未免失言了,而这话做为人子,当面说又不合适。 安成县主瞥了一眼沙普尔,微微扬起嘴角道:“你现在的房间在西厢,过去的房间在东厢。如果你要住东厢的话,那我只有把西厢让鲁斯坦姆王子。沙普尔,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你不会让阿嬢为难的,是吧?你也说君无戏言,作为人要诚信。可你不能牺牲别人的诚信来成全自己,更不以此彰显自己的君子风度。你不想跟醉汉同室,阿嬢是理解的。房间嘛,府中确实多的是,但是阿嬢答应了答应了鲁斯坦姆王子把你的房间给他。所以,时下的事情,当如何你自己看吧。阿嬢,再提醒你一下,你可是当答应了做鲁斯坦姆的翻译。虽然我不懂波斯语,但是刚才他跟你敬酒的时候,他说什么波斯语,我是不太懂,但是你说的话,我知道。你刚才说的是愣子,还是侄子?自己心里有数。鲁斯坦姆听不懂,你也不这样糊弄。” 沙普尔点了点头,内心有些跟母亲说自己刚才那样是不错的,但是鲁斯坦姆同他敬酒的时候,也没有尊重他,说话也没有用敬语。想想吧,还算了。毕竟,阿嬢说的更有道理。于是,沙普尔一脸愧色道:“是的,阿嬢,孩儿错了。”接着,他帮着婢子们一起扶着鲁斯坦姆去了西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朝会 上 醉酒到酣睡过去的人,往往会在自己醒后感受到醉酒的恶果,鲁斯坦姆也不例外。天色未明,鲁斯坦姆就被沙普尔带着婢子给唤醒了。当鲁斯坦姆迷迷糊糊睁开碧眸,睡意和醉意尚未消去,脑袋只觉得昏沉沉的,思路尚未清晰,看着天花板上色彩斑斓的飞天莲花藻井,他还觉得自己在梦里,用母语呢喃道:“好漂亮,我喜欢这穹顶。不过,父亲说泰西封宫殿的穹顶是很大的,为什么这里的穹顶看起来并不大呀。” 沙普尔冷脸,用波斯语道:“因为这里是长安,这里是我家。你看到的是藻井,也不是穹顶。泰西封远在万里之外,何况现在那里不是波斯的宫殿了。喂喂,你清楚一点,该起来了。现在都丑时了,再不起来怎么得及朝参。” 鲁斯坦姆豁然起身坐在榻上,看着已经穿戴好波斯礼服的沙普尔,茫然地用母语道:“丑时是什么时间?你不要这样说着波斯语又突然冒出一句汉语,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这样穿?翻译,我觉得你穿波斯人的衣服,不如穿唐人的衣服顺眼。对了,藻井不就是几号的穹顶嘛!另外,泰西封现在不是萨珊的都城,可过去是,未来也会是的。”说到泰西封的时候,鲁斯坦姆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 泰西封,曾经是波斯萨珊王朝的都城,一做就是百年,那里最出名的就是塔克·基斯拉宫殿,据说那座宫殿的壮丽和巍峨,毫不逊色于大明宫。泰西封城的宫殿到底是怎么样的,沙普尔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波斯。关于的波斯的一切都是从周遭人口中探知。而他所探知内容,不仅有波斯萨珊王朝昔日的辉煌,还有萨珊王朝的落寞。大概在一百年前,萨珊王朝被新崛起的大食给灭了。萨珊王朝最后的众王之王伊嗣俟也就是曾曾祖父,他放弃了泰西封,带着手下人出逃至木鹿城的时候,被叛徒刺死了。之后,萨珊王朝在波斯算是灭亡了吧。伊嗣俟的儿子卑路斯,也就是沙普尔的曾祖父,在高宗的时候,逃到了大唐。卑路斯希望高宗皇帝可以帮他复国,但是他没有成打算所愿。因为大唐还有自己的边事要忙。不过,高宗皇帝封为他为了波斯王,并且为他成立大唐波斯都督府,他也是第一任大唐波斯都督府都督,最后他客死在长安。 卑路斯的儿子泥涅师也就是沙普尔的祖父,他其后子承父业,成为新大唐的波斯王。在高宗皇帝调露元年之时,大唐可算有忙了内事边事,得出空隙来处理波斯的事情了。于是,高宗皇帝派吏部侍郎裴行俭率兵护送泥涅师返国,护送至安西碎叶城,并让他独自回到吐火罗。在吐火罗城,泥涅师开始了他的复国计划。不过,泥涅师客居吐火罗二十多年余年,复国之梦最后没有能够实现,他又回到了长安。泥涅师死之后,勃善活子承父业,回到吐火罗继续做着复国的梦,然则到了勃善活暮年也就没实现。最后,沙普尔的父亲勃善活在暮年回到了长安,在开元初年迎娶了安成县主。波斯王位置,则前提让给了勃善活的长子继忽娑,而继忽娑正是鲁斯坦姆的父亲。 说起来波斯王的位置,本来至尊是打算册封给沙普尔。但是安成县主不愿自己的独子远去西域,她三班五次地苦苦祈求至尊,最后这事情才是作罢的。沙普尔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他没有从来去过波斯的故地。他对波斯感情跟鲁斯坦姆截然不同。在他看来萨珊王朝已经是过去了。泰西封也早就不是萨珊的都城了,因为萨珊王朝已经没有了。但是看着鲁斯坦姆这样的神情,他不想要反驳什么。毕竟,有故国梦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沙普尔无奈地浅笑一下,回道:“丑时,差不多就是午夜一点到三点之间,现在差不多两点多。朝会一般在寅时,也就是清晨五点左右的举行,一般情况在辰时结束为止。辰时的末刻,差不多在上午的九点。不过,一般情况的话,九点之后常朝结束,介于你远道而来。陛下,还大概为你搞一个追朝,或者私下你一下。之后,按着惯例可能会午间或者晚上,设宴找你。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今天要陪你朝见而已。” “什么五点开始朝会?现在就要起来准备?”鲁斯坦姆看着窗棂外黑漆漆的一片,惊呼道:“天啊,天都没有亮起来啊!大唐的皇帝每天都这么早嘛?这不是折腾自己的同时也在折腾别人吗?你们的皇帝这么勤政吗?他不用睡觉的嘛?” 沙普尔神情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婢子,心想着好像他身边的婢子并不懂波斯语。不然,传出去的话,鲁斯坦姆此言算是大不敬了吧。沙普尔用波斯语回道:“喂,唐人要一句话叫入乡随俗。你来都来了,何必计较这样的事情。再说了,其他人都起来准备得差不多了。还记得白天的那个叫杜孟玖的唐人翻译吧,他在一点左右的时候,就候在王府门外。你别把王子做得跟公主也一样,让大家都候着你一个人。” “过分了,谁会像女人一样矫情!”鲁斯坦姆说着,他迅速起身了。接着,他白了一眼沙普尔,用波斯语道:“喂,我要换衣服。你赶紧带那个女婢走开。” 沙普尔笑道:“这倒是。我们马上走。不过,时下也不是我想来的啊。是婢子们不敢叫你,当然了,她们也听不懂你说什么,所以他们才找来我的。我走了。你抓紧时间。”沙普尔便带着婢子走了。 鲁斯坦姆有些生气地怒道:“快走!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朝会 下 夏日寅时,东方渐渐白。大明宫偏殿的待漏院内,御史大夫开始了点朝参人员的名单了。唤鲁斯坦姆的时候,他茫然点了一下头之后,他用母语问一旁的沙普尔,道:“那个着紫衣服的老头子,他叫我干嘛?” 沙普尔用波斯语回答:“没事,他只是在清点一会儿朝参人员的名单。拜托,你不要叫别人老头,好不好。方才的那位是御史大夫王鉷。现在他不仅仅是御史大夫,还兼京兆尹c知总监c栽接使c殿中监等二十余个职务。简而言之,他是皇帝陛下的近臣,重臣。你这样叫人家老头,既不礼貌,也不合适。再者,他并不老” 鲁斯坦姆未待沙普尔把话说完,他便用母语打断道:“呵呵,反正他也听不懂。话说你对这些事情还挺了解的嘛。你说刚才那人不老?虽然那人的脸看起来是只有三十多岁,但他的头发都白了。你见过多少人三十多岁就一头白发嘛?不过,你说得也对,叫他老头确实也不太对,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是妇人。对了,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交过一个鱼形的符和一个用竹子做的门籍的卡牌嘛!进来的时候,你可说这两件都用汉字写名录的。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再次点名?” 当沙普尔开口准备跟鲁斯坦姆解释的时候,王鉷正好点完了一圈名,他走过来替沙普尔用波斯语回答道:“鲁斯坦姆殿下,因为鱼符和门籍都是交给监门都尉的。监门都尉是一道核实,我这里是另一道核对。没有鱼符和门籍的话,外臣进不了禁宫。进宫的人不一定都上朝,我这里清点的是上朝人员的名单。另外,在下今年三十八岁,虽然同二位殿下相比谈不上年轻,但是也算不上年老。至于头发嘛,在下少年时就是这样白发居多了。对了,鲁斯坦姆殿下一会儿朝参的时候,请您跟着沙普尔殿下后面由夹道东侧的通乾门入内。”说完,王鉷拜一礼,沉着脸转身走了。 鲁斯坦姆愣了一会儿,惊诧地用母语呢喃道:“他会说波斯语?那我刚才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得懂嘛!” 见沙普尔点了点头,鲁斯坦姆白了一眼他,用母语道:“你既然早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不是害我出丑嘛?” 沙普尔苦笑着用波斯语道:“我想要说的,可刚才你没有等我把话说完。御史大夫王鉷的祖父王方翼将军曾经任过波斯军使,安西都护等职。当年他的祖父王方翼将军也曾同裴行俭都护一起率兵护送我的祖父,也就是你的祖曾祖父,重返西面。” 鲁斯坦姆又愣了一会儿,用波斯语道:“原来他是那位将军的孙子,难怪他的波斯语说得还不错。听起来比那个叫杜孟玖还要好一点。” 沙普尔浅笑着点一下头。其实,他心里说的是王鉷的波斯语可能跟他的母亲曾是善胡璇的舞姬有关吧。不过,这一件事情当王鉷的面是没人敢说的。因为王鉷素来忌惮别人说他母亲的事情。几年前,御史中丞杨慎矜因为多嘴当众人的脸言及了王鉷母亲的出身低微,后来他便因此召来了杀身之祸。说起来王鉷虽不是宰相,但是他深受陛下的宠信,本人身兼二十余职务,他的儿子王准才是十几岁就被陛下任命为了卫尉少卿。时下就是宰相李林甫也要忌惮他三分。世人道贵妃的亲眷杨家人跋扈,然则论跋扈的王家人不妨多让。 杨家人专恣跋扈尚且不敢堂而皇之地擅杀宗亲子弟,王鉷就一样了。定安公主的儿子,陛下的堂外甥兼孙女婿的韦会,就因为得罪了王鉷而死于非命。沙普尔对韦会的事情外格深刻,因为他的母亲安成县主李双双,本姓韦,其后被收为了陛下的养女,和亲波斯的时候,被赐了李姓。韦会和安成县主也是从姐弟的关系。韦会的事情,说来也是冤,他是因为在家中非议王鉷的不是,后来这件事情被下人传到王鉷那儿。王鉷知道后,立刻派人将韦会抓入了长安狱,当晚就缢杀了他,次日直接将他的尸体丢到韦家门口。这件事情发生在数月前,一度传得长安城里是无人不知。陛下显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派人问罪王鉷。见此,韦家人便不敢向上鸣冤了,而自己素来谨慎的母亲就连在家中都不敢多言此事了。 想到这里,沙普尔瞥了一眼鲁斯坦姆,他忽然觉得当外使其实也挺好的。刚才鲁斯坦姆说得话若是换成一个大唐的大臣来说,那位大臣下朝后,怕是他的仕途和性命都要走到尽头了。 鲁斯坦姆眨眼了一下,用母语问道:“说到杜孟玖,他人怎么不见了?我们一起出来的时候,他人还在。进宫之后,就没看到他。” 沙普尔用波斯语回道:“因为朝参是要讲班次的,班次是需要核定品级而定。品级太低的人是没有都资格朝参的。杜郎,虽然做过高将军的幕僚,但是眼下尚未有品级。再者,他也没有门籍。现在他只能在宫外待候。唉,你参朝的时候,自有四方馆的擅长波斯语的学士来翻译。” 鲁斯坦姆疑惑地用波斯语道:“既然不用到这人,那么为什么县主还嘱托他这么随团来呢?这不是折腾人嘛!” 沙普尔摇头用波斯语道:“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即便进殿后,另有他人做翻译,不要他。但是散朝之后,还需要他。宫外待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鲁斯坦姆随口用波斯语道一声麻烦。伴着他的那声麻烦,宦官进来传报了时刻。寅时七刻,正式入朝的时间。大臣们有序地出了待漏院,然后分列两排,文官先于武官,从含元殿东侧的通乾门入内,而武官则从含元殿西侧的观象门入内。沙普尔和鲁斯坦姆这次走的是文官的道,他们穿过通乾门后,还走上一段路才能进入含元殿。鲁斯坦姆看着含元殿前绵绵延长的龙尾道上台阶,用母语叹道:“你们的宫殿可真是巍峨。还有多少路啊?” 沙普尔一脸严肃,轻声地用波斯语回答道:“快了,过了这路就可以进殿。往日殿下都在兴庆宫接受朝参,这次为你特地在大明宫的含元殿接受朝参。足见皇帝殿下对你的重视。一会儿进殿后,你不要乱说,也不要拉我私语。这样做的话,你会显得很失礼。丢你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不要丢波斯的人。” 鲁斯坦姆随意地哦一声,他想了一下又母语言道:“放心吧。我不会丢波斯人的。你也不丢人才是。男人唯唯若若像什么样子。”说完,鲁斯坦姆便疾步走到沙普尔前面。为了不乱次序,沙普尔只好加快步子走到了鲁斯坦姆前面,用波斯语道:“我知道了。但请你不要乱了次序,入乡随俗。我在先!乱了次序,入殿核实的时候,错了的话,会连累别人的。” 鲁斯坦姆有些不甘,想想沙普尔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他默然地让沙普尔走在前面。 备注:王鉷的母亲出身明确的没有记载,但是王鉷的传记里说其母出身卑微。所以,这在设定成舞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天可汗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正殿,殿内的空间自然也是极大的。但鲁斯坦姆进步入含元殿的第一眼的感觉不是殿内很大,反而殿内很拥簇,因为内殿都是人。大殿的角落里都立满了侍卫,正中大臣们有序地分列两班,北面的高台之上安置着皇帝的御座。宫中的奴婢们手持用雉尾的羽毛作成的长柄仪仗扇站立在御座之前。御座是什么样?御座上现在坐着人嘛?鲁斯坦姆看不到,因为宫婢们用长柄的雉尾大号仪仗扇障合起来,正好遮盖住了御座连同周围的地方都遮盖住了。 当鲁斯坦姆想要悄声问一下沙普尔,你们的皇帝去哪儿的时候,内侍宣告了正式开朝。宫婢们缓缓地开始提起障在御座前的仪仗扇,顿时鲁斯坦姆周围的人都纷纷伏地拜礼,口言万岁了。鲁斯坦姆则站立在那里,满是好奇地期盼着宫婢们却下仪仗扇会露出怎么样的一张脸来,他目光都集中在御座上。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却扇的宫婢们见他没有拜礼,已然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扇子却下了。鲁斯坦姆跟李隆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他用母语嘀咕道:“他就是大唐的皇帝?人们说的天可汗?原来不是一个六十多岁老人嘛。”鲁斯坦姆的语气听得有些失望,他原以天可汗会是一个气质英武的暮年武士,没想到眼前坐在御座的人只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看起来很文弱。然后,鲁斯坦姆俯身做一个波斯的拜礼,并没有做跪拜。 配列在鲁斯坦姆之前的沙普尔听到鲁斯坦姆波斯语窃窃私语,伏地拜礼的他想要提醒一下鲁斯坦姆不要这样在大殿上窃窃私语。当沙普尔微微回头瞥见鲁斯坦姆笔直站立着时,他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什么,直接轻轻地拉一下鲁斯坦姆的裤子。鲁斯坦姆则不耐烦地用母语回道:“你干嘛!不要拉的裤子。沙普尔,你要跪就你跪,不要拉我呀。我不跪,波斯没有这样的跪拜礼。”而这时候,其他伏地拜礼大臣们也注意到了鲁斯坦姆,他们也跟沙普尔一样惊诧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隆基蹙眉地看着眼前站立在眼前的年轻人,问道:“他说什么?” 大殿之下,伏地拜礼的四方馆负责翻译的学士和鸿胪寺里擅于波斯语的译官都默然不语。他们跟沙普尔一样,被鲁斯坦姆的行为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因为鲁斯坦姆的话若是照实翻译,那陛下听完多数会龙颜不悦吧。可不照实翻译,那岂不是欺君。左右为难之间,默然大概是最好的选择。当四方馆负责翻译的学士和鸿胪寺里擅于波斯语的译官们在默默祈祷一会儿陛下不要点自己翻译的时候,王鉷见气氛尴尬,无人应答,他主动言道:“启禀陛下,刚才发言的是这次来唐的波斯使鲁斯坦姆王子,他方才被陛下的样子给惊到了。他原以听说陛下已到花甲之年,不曾想陛下看来竟然如此年轻。” 李隆基沉声道:“哦,是这样的嘛,七郎?” 王鉷面色不改,和平道:“禀陛下,臣不敢欺君。” 李隆基:“那他同沙普尔又在争论什么?” 王鉷思量片刻回答道:“禀陛下,方才沙普尔王子想要使鲁斯坦姆王子从唐俗。鲁斯坦姆王子回答说波斯之礼不同于唐。”王鉷翻译到这里的时候,朝堂不出意外地哗然了。这时,伏跪在王鉷边上的杨国忠,言道:“同是波斯王子,为什么沙普尔殿下跪得,鲁斯坦姆殿下跪不得!自古从来都是入其乡随其俗的。鲁斯坦姆殿下,此为分明是慢礼。望陛下圣断。” 杨国忠是贵妃的堂兄,又是宰相李林甫的左膀右臂,他说完之后,不免有人附议。王鉷微微侧身回眸见沙普尔面色尴尬,鲁斯坦姆似乎浑然不觉,他浅笑言道:“陛下,太府卿此言诧异。鲁斯坦姆王子不同于沙普尔殿下。沙普尔殿下虽父王为波斯王,但其母是安成县主,沙普尔殿下又长在长安,自当算是唐人。他见陛下,自然也当从唐礼。再说,他也知道何为唐礼。鲁斯坦姆王子是远道而来长安,他之前没有来过大唐,他的父母皆是波斯人,他显然不知道何为唐礼。波斯和大唐的风俗不同,礼仪差得更多。《礼记》说的是入国而问俗,非随俗也。一国之俗,又岂是一日两日就可以问完理清的。臣,望陛下念在鲁斯坦姆王子初到大唐,特许其从波斯礼。” 王鉷说完,他俯身叩了一礼。李隆基板着脸,低声道:“那就依七郎之言吧。众卿平生。” 众臣们齐声道:“谢,陛下。” 备注:据《唐会要》记载,开元时期,唐玄宗亲家翁萧嵩上疏建议:为了增加皇上的威严,在每月朔c望日受朝的时候,在上座前令侍从长柄的雉尾扇障合起来,俯仰升降,以起到不令下属的朝臣随意看见圣容,等到皇上坐定御座之后,再令人撤去雉尾扇,露出圣容。王建《元日早朝》诗云:“左右雉扇开,蹈舞分满庭。” 王鉷,家中大概排行老七,李隆基的女婿王繇唤他七郎,这里也让李隆基唤他七郎。其实,李隆基一般叫王大夫。王繇这人吧,日常被王鉷和他的儿子王准欺负,因为王鉷得宠于李隆基。所以,王繇只好无奈地说:上虽怒无害,至于七郎,死生所系,不敢不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追朝 沙普尔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陛下为什么明知王鉷跋扈,还是这么宠信王鉷。刚才的事情,若非王鉷调和,依着杨国忠的谏言,尴尬的就不仅仅是一场会而已。杨国忠虽是贵妃的堂兄,但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还略低于王鉷一些。说到底还是能力差了一些。杨国忠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替陛下充盈国库。天宝四载,陛下初封贵妃的时候,杨国忠被推恩到了户部担任一个度支郎,这官职只有从五品上,谈不上高。但是杨国忠善于理财,在度支郎位置上,仗着自己是贵妃的兄长,便无所不用其极地帮陛下充盈国库。 可杨国忠最为擅长的事情,他做得也不如王鉷。王鉷当初任户口色役使时,先是上表请求陛下敕免除百姓的这一年租庸调以显恩德,而后王鉷再次奏请征收百姓的杂税,最后那一年,百姓所交纳的钱比不免除租庸调时的还多。但是恩德在先,纵是下面的人不满意又能说什么呢?何况,本来下臣就不当议上君。王鉷这人专恣跋扈,但他做事情却是第一滴水不漏。关键他特别会迎奉陛下心思,奉承话说得都是恰到好处。刚才他翻译鲁斯坦姆所言时,自己还加了一句不曾想陛下竟此年轻。 沙普尔举目望着,御座上的花发苍髯的陛下,他心想这句话若是换别人翻译大概是这样擅自增加上去的吧。朝会开始了,按理说大事应当在先言及,波斯使到访是大事。应当是先言的。结果,陛下准了鲁斯坦姆从波斯礼,但是接下来的朝议完全无视了他。整整两个时辰的朝议,陛下都没有再宣点鲁斯坦姆发言的意思。鲁斯坦姆倒是不觉得尴尬,还一脸满是新奇的样子。因为他本来不就知道大唐朝会是怎么的,给他翻译的学士自然也不会把往日朝会常情告诉他。 可陪着一旁的沙普尔觉得很尴尬也很焦急,但他又无从说。眼看辰时快到了,常朝也差不多要结束了。高内侍上前拜礼,在陛下示意起身后,他附身向陛下交耳窃语像是在回报什么密事。听完后,陛下起身了,想来是要散了。这时,沙普尔实在忍不住地上前请奏道:“臣金紫光禄大夫怀化大将军上护军请奏。陛下,波斯使入朝一事,现尚未议言。” 李隆基垂眸盯着不卑不亢站立在殿下的鲁斯坦姆许久,若有所思地沉声道:“嗯,爱卿所言的是。那就下午末时在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那里追朝吧。散朝。”李隆基说完便转走了,而殿下的的大臣们也按礼纷纷伏地叩首,言道遵命万岁,跪送陛下离开。待陛下走远之后,大臣们纷纷起身开始离殿。 出殿后,鲁斯坦姆拍了一下沙普尔的肩背,用母语道:“你们的朝会真有意思。我回去要跟父王说说,让他也搞一下这样仪式。对了,下午那个追朝也是这样嘛?” 沙普尔点了一下头,一脸严肃地用波斯语道:“差不多吧。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的追朝不会比含元殿大。我说你下午不要再犯傻了。入乡随俗。” 鲁斯坦姆不解用母语道:“我哪有犯傻。干嘛要入乡随俗。唐俗,你随就可以了。那个叫王鉷的人说得挺好,你母亲是唐人,你当随唐礼。我父母都是波斯人,当然随波斯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大食使 落座于长安兴庆坊外郭东城春明门内的兴庆宫,曾是陛下做藩王的居所。数十年前,陛下继位便开始,令下面的人几番扩建修缮兴庆宫。现在这座宫殿的群体建筑虽然没有大明宫那样巍峨,但是宫内院落布局和殿中的陈设都深得陛下心意。所以,这座宫殿也是陛下如今起居常住的地方,它的地位并不亚于大明宫。 勤政务本楼在兴庆宫南面,同花萼相辉楼两两相望。这两座楼是兴庆宫内最重要的建筑之一。花萼相辉楼之名,取意于《诗经·棠棣》,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因为昔日陛下还是藩王的时候,曾经同他的兄弟五人共住这里。兴庆宫,原名也叫五王宅。花萼相辉之名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兄弟,如今陛下的兄弟虽都仙逝了,但是花萼相辉楼依旧是陛下起居常住的宫殿。勤政务本楼嘛,顾名思义就是陛下办公的地方。这楼虽然不是正殿,但是胜似正殿。 下午初次来兴庆宫的鲁斯坦姆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觉得眼前的这座宫殿比之前去的大明宫要很多。于是,鲁斯坦姆沉下了脸,用母语问沙普尔道:“你们的皇帝下午就住这里?这座宫殿看起来比上午的那座宫殿要很多,好像也偏僻一些吧。我们从太平坊到这里花的时间,比上午去的那座宫殿多上不少呀。他是不是刻意这样换宫殿的?因为我刚才没有从唐礼?” 沙普尔莞尔一笑,用波斯道:“呵呵,我当你全无心眼呢。没有想到,你还是有心眼的嘛。不过,你这次想多了。上午我们去的是大明宫,现在我们来的是兴庆宫。这座宫殿不太大,是因为它原本是一座王府,并非皇宫。皇帝陛下未继位的时候,曾经居住在这里很久。陛下继位之后,就把这里扩建成了皇宫。但是呢,王府原本的占地是有限的,再怎么扩建也很难达到大明宫的程度。不过,陛下比起来大明宫,住这里的时候也很多。追朝在这里举行也不算刻意为之。当然,关于追朝的事情。我上午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搬到兴庆宫的话,追朝的规模不会比在含元殿的常朝大的。但要说刻意折损你的面子,这也谈不上。我们要去的勤政务本楼,本就是陛下日常办公的地方。” 鲁斯坦姆点头哦了一声,神色依旧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沙普尔心想觉得鲁斯坦姆有些矫情,而且不懂得什么叫礼尚往来。毕竟,陛下平时不太在大明宫接受朝会,兴庆宫落成后,陛下大部分在京内办公的时候,都在兴庆宫居多。原本在大明宫含元殿开常朝,本来就是为了鲁斯坦姆到来特地为之的时期。然而,鲁斯坦姆并不领情,不愿从唐俗。这也就罢了,现在陛下为他在兴庆宫追朝。虽然这次追朝规模不会大于含元殿,但是兴庆宫本就是举办常朝的地方,追朝地迁到这里也是合情的。 沙普尔只好再次用波斯语耐心地解释道:“对了,你刚说这里有点偏僻,是吧。其实,这只是你的错觉。兴庆宫位于东城,波斯王府在城西,大明宫在正中。从西到东,肯定是要废一点时间的。我说你从西面吐火来来东土大唐,则不是更远嘛。难得来一回,鲁斯坦姆,我拜托你一会儿在追朝的时候,表现正常一点。你不从唐俗无所谓,但是失礼的事情不要做,失礼的话也不要说。” 鲁斯坦姆微微一笑,用母语道:“行了,我知道了。我像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沙普尔想说像,但是他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因为末时追朝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大臣们开始按着上午的次序纷纷入殿了。说起来,这次的追朝跟上午的常朝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参加追朝的人不仅没有少,还多了一群大食使者,而这些大食使者参见的时候没有行唐礼,而是行了大食。陛下并没有想上次那样追问。而且陛下让大食者先做了呈报,之后才让鲁斯坦姆呈报。这让鲁斯坦姆觉得不公平,甚至有些气愤。其实,别家使团的班次排在波斯之上,对鲁斯坦姆来说可能依旧觉得不平,但不见得会生气。可大食不一样,因为萨珊王朝是被大食所灭的。不,不能所灭,因为鲁斯坦姆的心中萨珊王朝从没有消失。 当鲁斯坦姆准备发言诉不平的时候,一旁的沙普尔从他的神色上,看了他的心思。于是,沙普尔拉他一下,轻声用波斯语道:“礼仪啊,礼仪。大食使者在陛下还在用开元这个年号的时候,他们入朝觐见就发生了如你上午那样不愿从唐礼的事情。那次以后陛下特许他们从大食礼。咳咳,你不要计较细琐了,大事为主。陛下,并没有偏薄,这不也让你从了波斯礼嘛。” 听进了沙普尔的劝言,鲁斯坦姆把心中对大食的不满暂且放下了,然后开始认真呈报来意,递交国书。李隆基看着殿下的鲁斯坦姆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追朝在鲁斯坦姆呈报结束后,便散朝了。按着规矩,外使来访,在散朝后还要设宴。不过,追朝前后就花了一个时辰。末时之后的申时距离晚宴也太早了。所以,晚宴前,陛下在毬场举办了马球比赛招待来使观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波罗毯 上 兴庆宫的毬场在沉香亭的边上,紧挨着龙池。龙池,原本是一口井。在天后执政的垂拱年间,如今偌大的兴庆宫连王府都不是,只是一座民宅。这座民宅里有一口突然向外不断冒水。水,越流越多,后来将宅子浸没了,还附近数十顷的地变成池泽。当时人,把这一水泽称呼“隆庆池”,私下议论说这里腾龙之处。所以,李唐王朝复辟后,李隆基和他的兄弟们搬到了这里并建造起来了五王宅。 五王宅建成之后,有望气的术士对中宗皇帝,这里有龙气,日后必有真龙现身于此。几十年过去了,真龙始终没有出现,但真龙天子倒是出了一位,就是陛下。陛下继位后,五王宅变成了兴庆宫,隆庆池变成了龙池。夏日,龙池里的莲花正当花开最盛时。 望着池中的莲花,在观球楼上的鲁斯坦姆无心于毬场上拙劣的比赛,用母语对坐旁的沙普尔,言道:“原来你们说打毬就是波罗毯,不就是马球。看起来你们打马球的规则跟我们也差不多嘛。不过,你们这球打得没劲了吧。话说你们场上的球员都是在演戏嘛?场上的球员动作也太慢,一个个都眼看这对方把球往自己的区域打,他们都不阻拦的呀。马球是很激烈的运动,是要有拼抢的啊。你们场面二十个人简直是打静态马球。这静态球真不如对面静态的莲花好看!” 沙普尔尴尬地用波斯语道:“你看球能不能安静一点。” 鲁斯坦姆眨着眼,用母语道:“安静?你们看马球比赛都很安静嘛?那样的话,你们的皇帝为什么楼下还让人搭彩棚。那彩棚里人不都拿着乐器嘛?这不是为了得胜后庆祝嘛?说起来马球不就是一种激烈到让坐台的观众都看得热血沸腾的运动嘛?” 沙普尔扶额用波斯语道:“是,是这样的。你说得对。马球是激烈的运动。其实,我们私下打马球也不是这样,大家都是会拼抢c会拦截,甚至会有一些犯规伤人的动作。有时一场激烈的马球赛,甚至会有人因为受伤被弄得头破血流地被抬下场。不过,这是御前马球赛,打得太激烈也不太合适吧。” 鲁斯坦姆越发不解地用波斯语言道:“为什么不合适?难道你们的皇帝爱看假球!”说到这里,鲁斯坦姆探头将目光投向中间位置上的李隆基,用波斯语道:“也许读书人,老人是比较看斯文的马球吧。不过,看这球也太无聊了。尤其是红方,看得我都想自己上去打球了。” 李隆基注意到了鲁斯坦姆的这个举动,他问伺候在身边的王鉷,道:“七郎,鲁斯坦姆说了什么?” 王鉷瞥了一眼沙普尔,浅笑说:“回陛下,鲁斯坦姆王子说这马球比试很文静。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看得也很兴奋,特别想要上场打球呢!” “文静,这是你说得吧。这无聊的比赛都能看得兴奋?依着朕看,这场球简直无聊至极。七郎,朕要你照实翻译,你可不要曲意奉迎。” 王鉷立刻伏地拜礼道:“臣不敢。鲁斯坦姆王子确实说的是这个意思。陛下,若是不信,可问沙普尔王子。” 李隆基:“沙普尔,你说呢?” 在旁的沙普尔神情有些尴尬地回道:“嗯,王大夫翻译的意思差不多。语言切换上,汉语会更言简一些。” 李隆基言道:“七郎,起身吧。既然鲁斯坦姆想要上场打球,那不要就大唐和波斯比试一场吧。沙普尔,你去跟鲁斯坦姆翻译一下朕的意思。” 沙普尔跟鲁斯坦姆翻译之后,鲁斯坦姆心悦的答应了。于是,沙普尔回报道:“陛下,鲁斯坦姆同意犹友谊赛。” 李隆基道:“七郎,朕任你做殿中监,又让你负责这事情。怎么这场球,你就给朕选了二十个优伶来打波罗毯?去禁卫,重新选九个会打马球的人来。” 王鉷神色有些紧张地拜礼说:“是,陛下。” 备注:马球,古来有之。汉代,叫击鞠。唐代叫打毯。关于起源,一种说法来自波斯,马球也叫称波罗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波罗毯 中 沙普尔担心一会儿鲁斯坦姆在场上万一跟大唐方阵的队员为了一球之争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他在场外不太好控制情况。于是,沙普尔主动请求道:“陛下,臣请代表唐方出阵。并请陛下,让臣作为唐方的队长。” 李隆基愣了一下,他又叫住王鉷道:“七郎,听了没有?去找九个人来吧。” “遵命,陛下。臣这就去。”王鉷说完,他便立刻拜礼退下了。 沙普尔作揖道:“谢陛下。”接着,他把自己刚才同陛下的交谈内容翻译给了鲁斯坦姆。没想鲁斯坦姆意外高兴地用母语道:“太好了。正好我们可以切磋一下。还记得昨日大秦寺前的决斗吧。没有结果就结束了,太可惜了。呵呵呵,这次正好借着马球比赛分出一个胜负的结果。你输了不要哭啊!我跟你说,同我一起来唐的侍卫,他们个个都是马球好手。在吐火罗城的时候,我最喜欢玩的就是打马球。不是我吹,但凡我做队长打马球至今还没有输过呢!” 看着鲁斯坦姆一脸得意的表情,沙普尔僵笑着,用波斯语道:“呵呵,那么我们走着瞧吧。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没输过马球呢!对了,跟你说一下,我们这里的波罗毯确实跟你在吐火罗城玩得差不多。不过,我们这里得胜的规则,跟你们不太一样。你看见毬场上的东西两侧门栏吧。门栏内就是大家各自要镇守的鞠域。打入对方的门栏,场边会有人在一旁计筹。谁先得十二筹,谁就是赢家。” “那一定是我。”鲁斯坦姆不假思索地用母语回答完沙普尔后,他向李隆基行了一个波斯礼就下楼了。 见此,沙普尔礼貌地向皇帝拜了一礼也下楼去毬场做准备了。下楼时,沙普尔望着鲁斯坦姆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好意有些被辜负了。毕竟,他主动参加比试只是为了全和罢了。他心内原本并没有多在意胜负。其实,昨日在大秦寺附近的就决斗也是如此。但是事到临头,沙普尔被气急的话,他也是绝不退让的人。所以,现在他的内心倒是变得挺想要夺头筹了。 一刻钟后,王鉷召来的一批新马球手到达毬场,比赛重新开始了。这一开局,鲁斯坦姆从沙普尔的毬杖下抢走了彩毬,然后他很迅速地组织起了一场进攻。沙普尔这边赶紧组织回防。但是临时组织的唐方阵营默契性不是很好,回防的速度比波斯队慢了一拍。鲁斯坦姆非常顺利地在两名波斯前场队友的掩护下,骑马进入唐方的门栏禁区,当他附身用毬杖击打彩毬的时候,唐方的一队员追了上来了。 这位唐方的队员大概觉得后场三对一的话,他一个人怕是难于周旋,当务之急是阻止波斯队进球的,所以他选择直接去冲撞鲁斯坦姆,想着拦下彩毬。结果,他连人到马被鲁斯坦姆反冲击撞了一个两番倒。鲁斯坦姆挥毬杖将彩毬打入唐方的门栏,头筹是波斯队了。唐方刚才防守的队员现在跟他的马一起倒地上起不来。比赛暂时中止,很快场边的医者带着宫中宦上来将这名队员抬下场问诊了。 开局唐方就折损一员,失去了头筹。显然,这个开局对唐方很不友好。观球楼上,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陛下。李隆基神色淡然地微微提起唇角道:“这才像是马球比赛嘛。精彩!继续吧。”说着,李隆基轻拍了两下手,群臣也跟着鼓起了掌。宦速速跑到楼下的毬场通知比赛继续。 杨国忠犹豫一下,道:“陛下,就这样继续比赛?可我们现在少了一个人在场。陛下,要不让王大夫再去找一个人来吧。” 宰相李林甫说道:“太府卿,此言诧异。自古君无戏言。陛下都说了继续比赛,下宦也已经下去通报了。天子之言,岂能朝令夕改!” 王鉷又司机地附和言道:“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太府卿之言,记而是失大。比赛从来有胜有负,胜败皆是寻常事,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伤大雅的。但是太府卿只想着胜,就这样进言陛下朝令夕改,这才是真伤大雅c伤国体的事情。何况九对十,也不一定会输嘛!臣听家翁说中宗皇帝景龙三年(709年)时,吐蕃派使来长安,迎娶金城公主。中宗皇帝就在大明宫的鞠场办过二场,大唐和吐蕃的马球比赛。其中,一场是陛下为队长,带了三个队友,最后四人对十人胜了吐蕃。” “你父亲王瑨的记性可真好,难怪王七郎你的记忆也不错。你听说的事情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李隆基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太子李亨,若有所思道:“景龙三年那会儿,朕家的三郎还没有出生,如今三郎你也三十九岁了吧?” 李亨点头道:“是的,君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心里不怎么喜欢别人叫三郎。因为他现在都三十九岁,早就不是少年了,为什么还要自己的排行前面冠上一个字。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李隆基也是先皇的第三子。天子是李三郎,太子也是李三郎,这撞到了一块,岂不是乱了辈分。所以,当儿子就只能被人称呼三郎了。 李隆基浅笑道:“子犹如此,父何以堪。真是岁月催人老。宰相c太府卿和王大夫之言,你怎么看?” 李亨低头拜礼道:“回君父,儿臣一切听凭君父决断。儿臣愿君父福寿万年。” 李隆基望着毬场忽然板下了脸,沉声道:“礼就免了。三郎,比起福寿万年,朕还是希望你能早点成器,处事能有自己的决断。这样朕也对得起皇后和杨妃。唉,算了,不说了。看打波罗毯吧。”李亨神色有些尴尬应了一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波罗毯 下 毬场上比赛重新开始了。这一次唐方的开球,沙普尔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意地被鲁斯坦姆从自己的毬杖下抢走了彩毬,他一见鲁斯坦姆策马过来想要抢彩毬,他立刻挥毬杖将彩毬传给身侧唐方的一名队员。这名唐方的队员跟其队员不太一样,他的衣着跟别人不太一样,他身穿光明甲,这套甲胄肩部有宝相花的纹样,背甲上刻印一个团龙,头盔下附着一个面具,遮住了脸上半部分,从他露出下巴来看,没有胡须,想来是一个很少年郎君。 带着面具的少年郎君接到彩毬之后,他似乎没有半点要打配合的意思。他策马护着彩毬,支身一人往波斯队的禁区跑,完全无视了在他侧面呼叫他传彩毬的唐方队友。波斯队的球员开始策马回防。转眼间,那个带着面具的少年郎君就被三四个波斯队员围住了。 鲁斯坦姆冷淡地看了一眼沙普尔,用母语道:“看来你队友不懂得怎么打马球嘛!呵呵,你们都不懂得怎么配合。照这样打,我担心没多久我们波斯队就可以率先拿到了十二个筹码了,而你们可能连一个筹码都没有。看着我们也有点亲戚关系,也相识一场,尽管之前有些过节,但是你现在又给我做过翻译。这样吧,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让你几球的。这样也好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 沙普尔原本是一个脾气谦和的人,有些事情他就算是动怒了,也不太会将怒气完全地表现在脸上。但是鲁斯坦姆的这番话说完后,他的脸上立刻就露出暴怒的表情,用波斯语回道:“你省省吧。亏你有一个英雄的名字,怎么能说让球这样的话。哼,真是厚颜无耻。”说完,沙普尔赶紧策马奔去波斯队的后场,打算带着面具的少年郎君突围。 鲁斯坦姆忿忿然地用波斯语,大声用母语地怼沙普尔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厚颜无耻。我是好心想要帮你。说我不配英雄的名字,那你配叫沙普尔这个名字嘛?沙普尔一世和沙普尔二世都是波斯萨珊王朝历史上有名的众王之王。你做为萨珊王族的后裔,波斯王的儿子,如今只是大唐的一个臣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叫沙普尔,叫这么一个帝王的名字。你跟他们有什么一样的地方?让我想想,好像是有的。对对,你跟沙普尔二世一样都是遗腹子。不过,沙普尔二世复兴了萨珊,而你一无是处。” 鲁斯坦姆一边说着,一边策马追击沙普尔,阻止他去波斯后场禁区助攻。他们两人不相让地策马并驰看一会儿,沙普尔实在受不了鲁斯坦姆喋喋不休的嘀咕了,他现在很气,气到不想要说话回怼鲁斯坦姆,而想着如何一击将鲁斯坦姆从马背上打下去。这时,鲁斯坦姆也受不了跟闷葫芦一样的沙普尔,他直接把毬杖当剑砍向了沙普尔。在沙普尔反应快,这次夺了过去。沙普尔也不甘地回击一毬杖,接着,他们两个中线的位置像马上搏斗一般地击打了起来。 后来跟上的波斯队员和唐方队员一时陷入茫然,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现在拉开两位殿下,还是赶去波斯队前场。正在此时,那位带着面具的少年郎君灵机一动,他为了突围,他附身用毬杖重击对方球员所坐马匹的前腿关节处,使得对方坐的马前腿忽然曲折翻倒,导致上面的人也跟着马一起摔了一个两番倒。更次三回之后,带着面具的少年郎君突围了,赶紧挥杆将彩毬打到波斯队的门栏里。 唐方夺得一筹,这让观前楼上的李隆基露出笑颜。这不仅因为唐方搬回了一筹,更因为搬回这一筹的人是他的孙子。虽然进球的少年郎君带着面具遮住了脸,但是这位少年郎君身穿的铠甲正是李隆基之前送给他的长孙广平郡王李豫的。李隆基得意地说道:“还是我的孙子更像我。三郎,你跟吴氏真是给朕添了一个好孙子。大收,他在场上风采倒是很像朕当年啊。” 李亨拜礼道:“君父,夸奖了。大收,这孩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历练。岂能同君父相比。” 李隆基瞥了一眼李亨,语气坚定地说道:“朕说能就能。大收,这个孩子比你更像我。你除了五官,个性一点也不随我。” 李亨一脸尴尬地点一下头,他心里担心起了场上的儿子。毕竟,马球认真打是挺危险的运动,时常有人因打马球受伤而落下疤痕,甚至是残疾。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二哥前太子李瑛曾经也是一个马球爱好者,他的马球技术也是很好的。在兄弟中是无人能及,跟外人比赛也从没输过。父亲甚至因此,夸过二哥类己,但是在二哥李瑛因为打马球一次偶然失误受伤破了相以后,父亲就再也没夸过他。这不仅仅是再没夸过他打马球的技术,二哥其他的长处,父亲也再没有夸过。李亨觉得大概是因为破了相的二哥不再类似父亲吧。细想一下,好像二哥的脸和个性也从来不怎么像父亲。想到这里,李亨又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楼球台下,波斯队对队员不知道那位少年的身份,他们开始有些忿忿然了找场边裁判抗议。因为他们觉得地刚才唐方进球的队友这样击打马腿,迫使别人坠马,然后再借机突围。这样做实在有些人了。但是场边裁判并没有严重处罚那个少年,只是给了一个警告。这让波斯队队友有些失望。接下来,他们开局的时候,也跟着上演了起武行,直接将挥杆将球击向了带着面具的少年。 备注:广平郡王李豫,字是大收,详细看唐人笔记《明皇杂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李阿瞒 上 飞速旋转的彩毬在碧蓝的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喂,广平郡王心,彩毬才往你这边来了。”沙普尔一边大声疾呼着,一边策马跑向广平郡王。鲁斯坦姆刚才只顾着跟沙普尔较劲,这才反应过来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转身对他的队员用母语斥责道:“你们在做什么啊?这样做也没有竞技精神了。一点规矩都不守?” 刚才开球的波斯队员有些委屈地用母语回道:“殿下,不是我先不守规矩,而是那个唐方将先不守规矩。刚才如果不是他故意用毬仗重击马腿使得我方队员翻倒,那又怎么可能拿到拿一球得分呢!我们跟边裁说过,可是” “可是你们如今也在做一样犯规的事情。”鲁斯坦姆沉下了脸,忿忿地用母语道:“不要解释了。以后你们若如此的话,直接退出比赛。我要的是胜利,但是胜之不武的胜利,我是不要的。”说完,鲁斯坦姆也策马追求而去了。波斯队的其他队员自然紧随其后。 听到沙普尔的提醒,带着面具的少年急急策马掉头,想要将迎面而来的彩毬躲过去。然而,他策马的动作慢了一些。彩毬没有正面砸到他的脸,但是集中了他侧颜的太阳穴。好在有面具护着,他没有直接被击晕或者破相,但是所戴的陶制面具开裂了。他昏沉沉揭下了面具。这时,追上来的沙普尔和鲁斯坦姆惊得急急勒马,愣在了一旁。 沙普尔惊诧地感叹道:“啊?你不是广平郡王。你是昨天那个郎君李阿瞒,话说你怎么来了这里?” 鲁斯坦姆轻声地用母语嘀咕道:“怎么是他!昨日骑走了拉赫什的那个人,还真是冤家相逢。正好,旧账和新账一起算。”他心里思量着,这回真是胜不可了。不然,对不起自己这两天遇上的糟心事。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虫娘瞥了一眼鲁斯坦姆,道:“感情你真是波斯王子。”接着,虫娘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思量了片刻,回沙普尔道:“哦。广平郡王今日有事情,所以阿瞒就替他来了。” 沙普尔茫然应道:“原来如此。阿瞒,你真是好球技啊。” 虫娘微微提起了唇角,神色有些尴尬地浅笑道:“谬赞就免了吧。现在是平分,我们还是抓紧比赛吧。刚才我听场上的人叫你沙普尔王子,可我看你的样子吧,想来你的母族必不是波斯人,应该是唐人吧。你应该还是想帮我们大唐输吧。” 沙普尔道:“你说对了,我当然不想让我方输。” “我方,是唐方吧。那就好好比赛,别磨蹭了,沙普尔。”说完,虫娘立刻策马赶彩毬往对方的禁区里跑。沙普尔点一下头,便策马跟在其后。沙普尔心里有些意外,顿觉眼前这位李阿瞒挺有趣且特别的人,而且他的身份有点让沙普尔看透。因为他不是广平郡王,却敢着郡王的铠甲上阵,这还是在御前这样做吧。这场比试若是胜了,罢场后见天子还好说,保不齐天子心情好不会追究他的欺君。若是输掉了,天子知道他冒顶广平郡王一事,怕是难逃罪责。可这人现在脸上却没有任何惧色。 虫娘当然没有惧色,她知道父亲不会因此治罪于她的,她策马奔向对方禁区的时候,经过观球楼时,她还想高楼上的父兄做一个平安的手势。看到这个手势,李隆基和李亨几乎不约而同地愕然起身,他们在仔细一看台下穿着广平郡王铠甲策马奔驰的将竟然是虫娘。 接着,李隆基和李亨又几乎同时地惊叹道:“是虫娘!” 李亨反应过来,赶紧伏地拜礼,道:“对不起,君父。儿臣,不知道会这样。大收,去哪里了,儿臣回东宫一定会彻查。” 李隆基睁目道:“现在是说这事情的时候嘛!高力士,你现在就下去传朕的诏令,比赛中止。”高力士伏地应了一声尊命,就赶紧起身往楼下跑。观球楼上,大臣们都意识到了这事情有些不对劲。王鉷伏地请罪道:“陛下,臣去找广平郡王的时候,见他穿好打马球的护甲就邀他来了。那会儿他就带着面具,我没有看清楚。不曾想是公主。是臣办事不利,望请陛下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李阿瞒 下 看着伏地请罪的王鉷,杨国忠得意道:“王大夫,您不仅是没看清楚的事情,怕是连听力也有问题吧?当然,也可能不是王大王看不清,听不明,而是举荐他的人吧?”李林甫本意并不想要在这里帮衬王鉷,但是杨国忠此言,他顿觉自己不得不开口说明一下了。因为王鉷能担任御史大夫,正是他向陛下推荐。 李林甫开口道:“太府卿此言差矣。王大夫都说了是无心之失。你这样就这细节不妨,莫不是想要指责陛下任人不明?” 杨国忠正要反驳的时候,李隆基怒斥道:“好了,止言。七郎和太子,你们都起身吧。”说完,李隆基回到了御座上。王鉷和太子李亨起身向天子拜之后,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周遭陪侍大食使团在翻译地提示下,得知了天可汗动怒的因素。于是,大食使者为缓和一下眼前尴尬的气氛,便主动提出自愿意同波斯使团来一朝马球比赛。李隆基欣然准奏后,他又派了一个宦下去传达天子令。 而这时,策马到达波斯禁区的虫娘刚要挥杆打球的时候,被高力士叫住了。这一声圣令终止的口谕,让虫娘愕然停住了手下的动作。原本她挥动毬仗即可打进一个球,生生地在这时候,鲁斯坦姆打飞到边场。 李虫娘立刻下马,神情不悦地对高力士说道:“陛下,这是干什么。莫不是陛下,他不信将阿瞒的球技!” “阿瞒?”高力士有些惊诧。因为阿瞒是陛下的字啊。什么时候,公主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字,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公主上来就自称是将阿瞒,可见公主不想要周围一起打球的人知道她真实身份。而公主的这个想法大体上跟陛下的心思应该也差不多。毕竟,陛下这么突然地让人终止比赛,原意大概是既不想要公主在马球比赛受伤,也不想要让被人知道现在上场的不是陛下的孙子广平郡王,而是陛下最的女儿吧。 高力士识趣道:“将军,是这样的事情。陛下这么急急终止比赛是因为你的府邸传来消息说是老将军现在正气着要找您呢。您的家翁同陛下是发,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老将军托人来找您,陛下岂能不买这个面子。将军,不用奴才跑这趟的劳苦。您也想想令堂的李老将军思子之心啊,想想陛下啊。您是老将军的末子也是爱子,这马球可是特别激烈的运动,您要伤着了老将军该多难过呀。陛下,那边又该如何?望将军,能随奴才离开场。观球楼上有将军的位置在。” “观球楼?”李虫娘说着便不自觉地抬头往了一眼观球楼,远远地瞥见父亲现在正低头看着这里。虫娘顿觉事情不太妙,自己这次冒名顶替广平郡王来比试,估计又惹怒了父亲。于是,虫娘神色窘困地回道:“高公,真是麻烦您跑。我这就速速离场。即使家翁急寻我,这观球楼我就不去了。免得耽误了回去的时候,家翁那里得不到好。陛下,那边肯定也是要苛责。唉,到那时还望高公帮着美言啊。” 虫娘赶紧作揖拜了一礼,“高公,这礼我可是拜了,您也受了。之后,陛下责问,您可得多担待。”说完,虫娘便急急上马,策马向西门走。虫娘的意外之举,让高力士愣住了。观球台上,李隆基见此,他被虫娘这个莫名策马而逃的举动给逗了。因为虫娘在策马而逃之前,从过观球楼前过,又给她爹做一个致歉的手势,临走前还比一下心。 毬场上,波斯队的队员和唐方的队员纷纷围住了高力士,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高公啊,陛下的意思是彻底不打了,还是暂时中止。” “高公,现在是一比一的分数停下来的话,怎么算胜负?” “算犯规次数多少?多的那队算是输家,大家看怎么样?” “够了,不要问我。刚才陛下只说中止比赛。没有说其他的事情。待我回禀吧。你们不要再继续追问,我现在給不了诸位答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荣耀 宦传报完口谕之后,他便同高力士一起回观球楼了。听从天子口谕,毬场上的唐方队员开始纷纷带着扫兴离开。而波斯球员在听完了翻译之后,他们则茫然地将目光投注到鲁斯坦姆身上,他们在等待鲁斯坦姆来决定到底一会儿要不要继续跟大食队打马球比赛。 鲁斯坦姆思量了一会儿,笑着对波斯队的成员说:“比啊!当然,要跟那些大食人比试一下。这也是一个挫败大食人的机会嘛。你们一会儿可得给我多卖力一些。这事情成败是会关系到荣耀的。” 波斯队的球员纷纷行礼道:“遵命,鲁斯坦姆王子。我们一定会赢得荣耀的。荣耀属于萨珊。” 沙普尔在一旁看着这些波斯球员跟鲁斯坦姆拜行波斯的大礼,口中还振振有词地说着荣耀,说着荣耀属于萨珊这样的话。他摇了摇头自叹一口气,心里觉得眼前这些人活在百年年前吧。如今萨珊王朝都没有,还说什么荣耀属于萨珊。现在吐火罗国应该跟萨珊王朝末代王族攀亲,自诩波斯萨珊王朝之末裔。鲁斯坦姆说是波斯王子,其实他的父亲实际是吐火罗王,其封地没有多大。 吐火罗,只是一个丝路上国,就是搭上波斯的顺风车,自诩萨珊之后,志在光复波斯。实话说,人有梦想是好事,但是梦想太不现实的话,那就不是好事情。因为你可能消耗一生都无法实现。区区吐火罗这样的一个国,又怎么可能现实那样梦想。沙普尔忽然又想到阿罗憾以前跟他讲述萨珊王朝的往事。在阿罗憾的口中,曾经萨珊王朝丝毫不逊色现在大唐,它幅员辽阔到西抵罗马,东接天竺,下连埃及。说到埃及的时候,阿罗憾还特别强调一下,埃及过去在千年前也是一个很大帝国,后来帝国覆灭了,他们被希腊人c波斯人c罗马人都征服过。库思老二世的时候,他乘着罗马帝国内乱,从罗马人的手中又夺回了埃及。库思老二世在位期间为波斯赢得很多战争,人称“帕维兹”,汉译的话,叫得胜王。 在得胜王统治下,波斯疆土幅员到达鼎盛,但是在这位伟大的沙阿之后,等待波斯不是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而是盛极必衰的结局。因为这些系列漂亮的胜仗渐渐耗干国库。到了沙普尔的高祖伊嗣俟三世的时候,波斯人跟大食人血战卡迪西亚。最后,波斯人输了,萨珊亡了。伊嗣俟三世则带着自己妻妾奴仆等人向东而逃,几经周遭来到大唐。想到这里,沙普尔忽然觉得萨珊王朝的荣耀在伊嗣俟三世出奔大唐的时候就没有了吧。 当沙普尔摇头准备策马离开的时候,鲁斯坦姆叫住他,用母语道:“喂,一会儿要跟大食队比试马球,你不来吗?” 沙普尔微皱眉头,用波斯语道:“我来干嘛?你们队中又不缺人。” 鲁斯坦姆用母语道:“这不是缺人或者不缺人的问题,是你萨珊后裔,是波斯王的儿子。难道你没有责任和义务为波斯出战吗?之前你选唐方,我理解你。毕竟,你的母亲是唐人。现在跟大食比试,你也不选波斯嘛?” 沙普尔思量一下,用波斯语道:“嗯,往下的比赛,我不要想参加了。祝你成为这次比赛的帕维兹。” “帕维兹!”鲁斯坦姆眨着碧绿的眼睛,神情茫然地用母语道:“天呀,你知道帕维兹。那你应该也知道萨珊王朝是因为什么走下坡路的,你应该知道卡迪西亚之战。你知道这事情竟然不要想要参加同大食人比试?呵呵,你这人没有荣耀感吗?” 沙普尔凝视着鲁斯坦姆,用波斯语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有点不舒服,所以下面的比赛不参加了。反正,跟大食比试,你也不需要翻译了。荣耀感,我提醒你一下卡迪西亚之战,波斯方面的主帅叫鲁斯坦姆。他虽然没有能够替波斯赢得卡迪西亚之战的胜利,但他依旧是萨珊王朝最后的荣耀。比起我们逃跑的先人伊嗣俟三世,他才是为了波斯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人。对了,你不是叫鲁斯坦姆嘛?我想今日的这份荣耀应该属于你。”说完,沙普尔就策马转身离开了。 “我的荣耀!可以,你好好去休息去吧。”望着沙普尔离去的背影,鲁斯坦姆的陷入沉思。卡迪西亚之战是他的一个心结,因为卡迪西亚战败直接导致了萨珊王朝的灭亡,也因为他跟那位老英雄同名。他非常地想要复兴波斯,因为他特别想要让老英雄的名字再此铭刻于史。鲁斯坦姆心中默念:我不是输掉的。上个鲁斯坦姆没有能做成的事情,我一定要做成。 接着,鲁斯坦姆策马回到了队伍中,再次用母语喊话道:“你们听着,接下来的比赛为了波斯的荣耀,为了萨珊的荣耀。下下面对阵大食人,我们只需胜不需输!” 波斯队的球员又再次纷纷行礼道:“遵命。我们一定会赢得荣耀的。荣耀属于萨珊。” 一刻钟之后,大食队到达毬场,比赛重新开始了。这次,波斯队整体得士气都提很高,大家一上来就很积极地阻拦c拼抢对方毬仗下的彩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芙蓉 上 兴庆宫总有六个城门,东垣与正门兴庆门相对一个门楼叫金花门,从这里出来走内院夹墙复道可以直达芙蓉园,从芙蓉园出来就是长安城内最胜圣明的观景处曲江。沙普尔离开毬场,拜辞陛下之后,他本该直接回波斯王府的。但是沙普尔考虑鲁斯坦姆还在毬场跟大食人比试马球,比赛结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席。而自己现在回去的话又有一点太早了。 于是,沙普尔选择从金花门走复道由芙蓉园出去,他想着绕一圈顺便逛一下曲江的丽景再回去。一来可以消磨时间,免得自己过早回府被母亲安成县主责问为什么作陪鲁斯坦姆到最后;二来可以散散心,刚才他同鲁斯坦姆比赛,好几次都被鲁斯坦姆的言辞激怒了,以大局为重的他一直压着心火没有发。 曲江池畔的芙蓉园在前朝时就是皇家的御园了,唐定天下之后,又扩建了芙蓉园。芙蓉园中的楼阁规模并不比兴庆宫内那些殿阁差多少,一样是殿阁迤逦宛如游龙。不过芙蓉园中游龙蔽于上山水之中,四周被翠色渲染。相比兴庆宫,芙蓉园的景色更加悦人。芙蓉园本是御园,园中草木花卉自是繁多,这园子又是依着曲江而建的,内池之水与曲江相通,内池中央还有一座名蓬莱的假山。固人言望海之中仙山,名曰蓬莱。仙山自然少是少不了仙家的殿阁。既然陛下让人仿造仙山,自然也不会少造了仙山附近的殿阁。 说起来芙蓉园中殿阁名字也都起得很好听,比如紫云楼c彩霞亭c临水亭等。这些楼阁一处便是一景。沙普尔这么了解这里,还得说陛下很喜欢芙蓉园,也常常在芙蓉园起居开始说起。因为陛下之所在之处,太子也是常侍左右的,而那会儿沙普尔母亲的表妹韦氏是太子妃。所以,沙普尔幼年的时候,常常同母亲一起来这里找韦氏玩,而韦氏那会儿跟太子没有孩子,她觉得沙普尔特别可爱。所以,常常会留宿沙普尔母子。日子就久了,无怪乎沙普尔对芙蓉园这么熟悉,可以说他对这里每处都有一些回忆。 在芙蓉园这么多景观中,沙普尔最喜欢的是东面水殿边上的凉堂,因为这里在夏天是消暑的好地方。凉堂,就是一座傍着而建造的飓风亭子,因为方位好总是有风自来。然后,陛下重新扩建芙蓉园的时候,在原址不变的情况下,重新令人设计这座亭子。完工之后,这凉堂最巧妙之处,便是引水灌亭。 所以,沙普尔每次夏日来芙蓉园得机会,他总是去凉堂。这次也不意外,意外地是他在凉堂遇上了刚才跟他打球的将阿瞒——虫娘。 沙普尔一脸诧异地说道:“阿瞒,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刚才高公说你家翁急寻你呀。” 虫娘看着沙普尔也有一些意外地回道:“额,那个呀。刚才高公说完之后,家中又来奴婢传消息说,阿翁找我三哥去了。所以,现在那事情不急了。” 沙普尔一脸疑惑地说道:“啊,是吗?要连连托人传两次消息给陛下,想来不是急事,也是大事啊!阿瞒,你最好还是快点一回去吧。我们相识一场,你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帮助?”虫娘眨眼着,表情有些僵硬地扯谎道:“我不需要什么帮助。沙普尔,你想多了。,真有什么大事。阿翁,他因为跟陛下关系好,总是因为一点点事就麻烦陛下。他呀,老是题大做,家里一点儿事办不了就来麻烦陛下。也就是陛下脾气好,总是顺着他这个发。” 沙普尔将信将疑点了一下头,“哦,是这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芙蓉 下 见沙普尔脸上的疑色未消,虫娘又开口道:“别说我了。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大唐和波斯的马球赛结束了?谁胜出了?” “没有人胜出,平局作罢。因为陛下刚才令人终止比赛后,便没有让双方继续比赛。接下来安排的比赛是波斯对大食的。”说着,沙普尔低头思量一会儿,回道:“那场比赛,我觉得自己参加不太合适。所以,我就提前请退了。” 虫娘不解其意地继续问道:“啊?可你不是波斯的王子嘛?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去比试了。等等,我想起来。昨天遇上那个胡人也在波斯队,你是不乐意跟他同队吧?” 沙普尔莞尔一笑,点头道:“有那么一点吧。不过,主要不是因为这个。怎么说呢,波斯队也不差我一个王子,也不缺少球员。你刚才说的那个胡人,他叫鲁斯坦姆。从被辈分上来说,我是他的叔父。从年纪来说,我们同岁。对了,他从在吐火罗城长大,不怎么懂汉语,也是初到大唐。我想昨天他应该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他这人吧,马球打得挺好的。我想波斯队有他就可以了。” “鲁斯坦姆,他真的叫这个名字?”虫娘有些惊奇地问道:“他的名字跟昨天阿罗憾在经堂里说的故事里那个鲁斯坦姆是同名?你们波斯人可以不会为尊者讳吗?” 沙普尔微笑地解释道:“嗯,波斯俗和唐俗是不一样的。大唐人不会为自己的孩子取自己祖上的名字,更不会起陛下的名字,这样做是越礼,也是不敬。所以,唐俗是要为尊者讳,避讳这样的重名的事情。波斯不一样,波斯人常常给给自己孩子取上先代英雄的名字,乃至帝王的名字,以此作为一种期望吧。反正,起英雄的名字在波斯是挺普遍的事情。” 虫娘越加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是不是很多人都重名啊?” 沙普尔愣一下,道:“阿瞒,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世上的英雄是有限的啊。”虫娘眨着眼睛,说道:“英雄,总是少数人啊。若都喜欢给孩子起英雄的名字,那不是重名机会很大嘛。对了,沙普尔,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按着英雄名起的。这位英雄的事迹跟英雄鲁斯坦姆的事迹比起来,谁更精彩?” 沙普尔尴尬地点了点,道:“确实,跟大唐人相比,波斯人重名的现象确实比价多。至于我的名字,可以说取自于一位英雄之名。不过,这位英雄的事迹跟鲁斯坦姆的英雄传说不太一样的。很难说,他们的故事谁最精彩,我觉得都很精彩。” 在波斯的历史上,沙普尔不只一个,可留名青史的都是众王之王。其中,最有盛名的沙普尔,当属沙普尔二世,他是霍尔米兹德二世的遗腹子,可谓是幼年继位,弱冠之年亲政。这位沙普尔二世说是英雄不过,因为他一亲政就做了很多大事,他在位期间为波斯打下地,也是一位得胜王。据说,这位沙普尔还是一位美男子,他带兵攻打哈特拉国的时候,该国的公主娜迪拉一眼就被这位沙普尔给迷倒了。娜迪拉能够嫁给了沙普尔,她背叛自己的父亲,帮着沙普尔的做内应,使波斯没费多少力气就得到了哈特拉国。然后,沙普尔二世得到了哈特拉国之后,他就辜负了痴情的公主娜迪拉。不,应该说是处死娜迪拉。因为沙普尔二世认为背叛父亲的公主是不值得让他信任。 想到这里,沙普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回复虫娘的话也太不对。沙普尔之名是赫赫帝王的名字,但是说英雄好像不是很贴切。因为英雄应该这样卸磨杀驴,翻脸无情。沙普尔补充道:“嗯,一定比的话,那是鲁斯坦姆更加英雄。” “是吗?”虫娘笑道:“可我觉得你这人比那个叫鲁斯坦姆的人好很多。相比他,你更像是谦谦君子。昨天的事情,我挺不好意思的。对了,明天你有空吗?” 沙普尔浅笑道:“没事的,那就是一个误会了。你不用挂心。有啊,怎么了?” 虫娘笑道:“那一同狩猎终南山吧。正好,我还马给你顺便还人情。” 沙普尔犹豫地点一下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宝石 夕阳西下,沙普尔从芙蓉园出来,策马绕一圈曲江后,再直奔太平坊的府邸。沙普尔原想着这样绕一圈回到府中所用的时间大概跟鲁斯坦姆回去的时间差不多。不曾想的是鲁斯坦姆竟然先于他一个时辰回到府邸。沙普尔顿觉这件事情不合乎常理。一般的情况外使来访,在散朝后必要设宴。马球比赛本是筵席前的助兴活动而已。鲁斯坦姆能早于他回来,显然陛下没有在马球比赛后设宴。 当沙普尔寻思着鲁斯坦姆乘他不在,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顶撞了陛下的时候,婢子告诉他说鲁斯坦姆王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了在屋子,中间安成县主使人唤他出来,他都没有理会。听完婢子的话,沙普尔不禁联想到波斯对大食的马球比赛的结果大概不是很理想,估计鲁斯坦姆带着波斯队输了吧。于是,沙普尔命婢子去库房取来大王生前最喜欢下的波斯象棋沙特兰兹。沙特兰兹说是波斯象棋,其实它出自天竺,天竺人管这种象棋叫恰图兰卡。这种棋子的玩法跟大唐的象棋有点相似,但又不一样。它的棋盘可没有楚河汉界,全是方格。想要赢棋的话,一般情况都要先将死对方的王,然后才能吃掉对方所有的棋子,这样的规则下和棋是很难的事情。 所以,沙普尔想着故意输一盘棋给鲁斯坦姆安慰一下他。可当沙普尔亲自捧着摆好棋子的沙特兰兹棋盘到鲁斯坦姆居室门的时候,他发现房门没有关好,尚留着一道缝隙。从缝隙之望去,屋内鲁斯坦姆正在往一面旗子上缝着一颗蓝宝石。这让沙普尔懵然一惊,随手推门道:“你在干嘛?” 鲁斯坦姆见沙普尔不请自来,他也一脸讶色地用母语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沙普尔,你不敲门就自己进来了!” 沙普尔将沙特兰兹棋盘放到桌案上,用波斯语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了。我是想来找你下一盘沙特兰兹棋的。不曾想你在忙手工活。”说着,沙普尔的目光又扫一下鲁斯坦姆手上的那面旗子。这面旗子不是很大,看气质应该是皮革做的,上面镶嵌了一些闪闪发亮的宝石,刚才鲁斯坦姆缝得那颗蓝宝石在右上侧,跟上面其他有金银框边的宝石不一样,这是一颗裸石。不过,这颗裸石蓝得很纯粹也很透亮,简直明洁清澈宛如沧海之水。 沙普尔思量了一下,微笑着用波斯语道:“鲁斯坦姆,你真是能耐啊。你把如海水一般透蓝的宝石缝到了黄沉若土的皮革之上。我说你该不是做卡维战旗吧?” 鲁斯坦姆忽然兴奋地用母语道:“呵呵,你也知道卡维战旗!” 沙普尔点头,用波斯语道:“是的。我以前听阿罗憾说过卡维战旗的故事。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佐哈克的国王,他为君很残暴,杀死了很多了。英雄卡维就用一根木杆挑起自己的皮围裙来战旗,号召大家一起反抗,最后把佐哈克推翻了。英雄卡维的皮围裙变成波斯历代相传的战旗,后来不知道哪位波斯王开始,每打一次胜仗就会在卡维战旗上面缀上一颗宝石。久而久之,卡维战旗就成了一面宝旗,上面都是宝石。不过” 说到这儿,沙普尔欲言又止。因为那一面波斯代代相传的卡维战旗在波斯战败卡迪西亚大战之后落入胜利者大食人的手中。再然后,波斯的辉煌c萨珊王朝的荣耀都伴着这面战旗一起消逝了。 鲁斯坦姆像是看出来了沙普尔的心思,用母语道:“旧的旗帜没有了。不过,我在吐火罗城的时候,就找人重新为了波斯打造一面的卡维战旗。现在上面没有多少宝石,因为现在只是起步阶段而已。未来我把这面卡维战旗上所有空白的地方都镶嵌满宝石的。” 沙普尔下意识用汉语道:“靠赢马球比赛嘛?” 鲁斯坦姆眨着眼睛用母语道:“沙普尔,你在用汉语说什么?” 忽然,注意到自己刚才语失的沙普尔用波斯语道:“没什么,我想说恭喜你赢到了刚才那一场对阵大食的马球比赛的胜利。对了,你既然赢了,那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陛下,没有设筵席留你们?” 鲁斯坦姆沾沾自喜地用波斯语道:“大唐皇帝在比试后有留我,但是我拒绝了。因为我想着快点回来,把荣耀缀在战旗上。” “啊!”沙普尔看着鲁斯坦姆惊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若愚 鲁斯坦姆笑着用母语道:“哈哈,你不用这样一脸吃惊的样子吧。放心,我又不是不通人情事故的人。我是借故说身体不适为由回绝。说起来,你们的皇帝批准了也没有不高兴。我看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呢!” 沙普尔扶额一脸苦笑地用波斯语回道:“呵呵,那我是不是要夸你做得好?话说你看不出什么真笑,什么假笑吗?” “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假笑。”鲁斯坦姆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用母语道:“这不难分辨啊。我是认真地说你们的皇帝没有不高兴。其实,那场马球比赛之后,也不是只有我借故回绝了。大食使团也借故推了晚上的筵席。我是因为快点回来把荣耀缀在战旗上,大食人又因为什么呢?我看他们大概是看出了你们皇帝大概晚上另有安排吧,所以借故推辞。这样大家都好下台阶。” 沙普尔茫然地用波斯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鲁斯坦姆淡然用母语道:“因为我觉得无论地方的国王,但是他们说出口的话就好随意更改了,尤其是他们自己。如果国王成天更改自己说过的话,那不是显得自己很无信嘛!要更改的话,只有让下面的人提议去改了,比如刚才的事情吧。你们的皇帝是说了在马球比赛后设宴,但是马球比赛后,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心思不在此地。不仅是他,就连他座边的皇储也是一样的神情。我想这大概跟之前大唐队比赛突然终止也有关系吧。我都看明白的事情,大食使团里几个人聪明得跟狐狸似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呢!说起来,刚才的大食队真的很不好对付。” 沙普尔随口用汉语道:“真是大智若愚,人不可貌相啊!你的心思挺缜密嘛。” 鲁斯坦姆不解地用母语说道:“什么若愚?喂,沙普尔,你能不能突然转汉语。你知道我汉语不怎么好。我听不懂。对了,那个中道离开的唐方将李阿瞒,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啊?你们皇帝和皇储好像很重视他。” 沙普尔点头用波斯语道:“好好好,我接下来都跟你说波斯语。唉,那个李阿瞒嘛,我之前也没见过。所以,他的来路,我也不知道。听说他的父亲和陛下是从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大概因此,陛下比较关心吧。” 鲁斯坦姆将信将疑地点一下头,然后开始心翼翼地叠起了卡维战旗。沙普尔看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心情有点复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误会的关系,沙普尔开始觉得鲁斯坦姆一个活在百年前毫不知时转世易的傲慢王子。现在看来他的第一印象错了。其实,鲁斯坦姆傲慢地外表之下,藏密一颗通晓世情的七巧玲珑心。而且这颗七巧玲珑心里还装着波斯c装着萨珊这么一个灭亡了近百年的王朝。这可不就是让人又怜又敬嘛。 伊嗣俟三世之后,萨珊王朝就已经断绝,亡国近百年。虽然波斯故地还有几座古城坚守着波斯的名号,凭借这些想要复国简直宛如一场梦。鲁斯坦姆心心念念的波斯帝国,只是历史中的波斯。想到这里,沙普尔对于活在过去的鲁斯坦姆不由得心生同情,同情之余又几分欣赏。毕竟,一个通晓世情的人可以这样念念不忘过去的辉煌历史,可见该人的心底是多么爱波斯。 为了鲁斯坦姆暂且放下心中的执念,顺便化解一下他和李阿瞒之间的误会。沙普尔开口道:“鲁斯坦姆,你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鲁斯坦姆点一下头,“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要约你去打猎。”沙普尔笑道:“你得来一次大唐,不去一下终南山也挺可惜。现在终南山的景色特别好,翠绿满山。我们去打猎,可以顺便游览一下。” 鲁坦斯姆摇头道:“没兴趣,我又不是来玩的。” 沙普尔:“你确实不是来玩。但是陛下不会连连召你的。既来之,则安之。当然,这句汉语你可能不懂。我想说是你闲着也是无聊,不如一起说吧。怎么说,从辈分来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么心心念念波斯,波斯俗怎么样,你应该也很了解。我都约你了,你好歹也配合一下呀。哪怕一次也可以。对了,我可跟你说,我明天还约了别的朋友,你不去的话,我也得去。到时没陪你,你要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杜孟玖这个翻译郎。” 听到这里,鲁斯坦姆不是很情愿地点头道:“好吧。我去就是了。反正打猎这方面,我也是行家。今天波斯对大唐是平局,因为皇帝临时终止了比试。明天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你要是打猎输了,别怨我呀。呵呵。” 沙尔普笑道:“行啊。到时谁输还不一定呢!那明天我们中午一起上终南山。” “嗯,好。”鲁斯坦姆点一下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顽劣 戊时,虫娘哼着曲策马回到了天宝观。瞧着天宝观门前车马仪仗,虫娘猜到了阿翁又来找她,这回定是询问她关于马球冒名顶替的事情。想到这里,虫娘自觉理亏。所以,她一入观进正堂就赶紧跪地拜礼道:“阿翁,我错了。我不应该着大收的铠甲,顶替他来毬场的。其实,我当时单纯觉得好玩就好了,又见大收的王妃又急着找他。所以,我就提议顶替他。开始吧,大收是不愿意,但我强行要求,最后大收犟不过我这个姑母不得不同意。这事情不能怪大收,更不能怪三哥。三哥一直陪着您的身边,他肯定是不知情。您要怪我吧。君子做事敢作敢当,这桩事情是我的错。但是阿翁,能不能原谅虫娘一次,不要罚我了。就算罚,求求您等过了千秋节之后在罚好不好?” 李隆基睁目道:“虫娘,你真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怎么还在这跟朕讨价还价!你真是顽劣成性。你不是说君子做事敢作敢当嘛。说到罚,你就开始讨价还价了?这不像是君子所为。” 虫娘微微抬头偷瞄一眼父亲表情,撒娇道:“阿翁,我是说君子做事敢作敢当,可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阿翁,您是君子,是天子,又何必跟我这个女子计较嘛。我哪有讨价还价啊。怎么罚我,这还不是君父您一句圣言的事情。阿翁,您就可怜可怜女儿,从轻发落一下,好不好。何况,我起初冒名顶替大收也好意嘛。您知道您女儿的马球得也是很好。我顶替上去也想着帮大唐赢。您看,刚才比赛我一上场不就为大唐夺得一筹嘛。”虫娘话音刚落,周围婢子宦官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唇角露出了忍笑的表情。 李隆基微微扬起了唇角,故作怒气道:“虫娘,你真是能耐了。你话里话外是说朕不该中止比赛,应该让你继续打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孩混在男孩队里打马球,你知道男子马球打起来有多么激烈吗?大唐对波斯的比试,对手不是你的玩伴,也不是陪练,他们不会让着你的。刚才比赛的那一幕多惊险,你要不心从马上摔下来,摔伤破相了怎么办?” 虫娘抬头见父亲的表情,她猜到父亲现在应该不是真的生气。于是,她继续撒娇道:“阿翁,女儿可不敢这么想。在女儿的心里,您做什么决定都是圣明的。摔伤破相嘛,这个女儿倒是不担心,反正我没想过嫁人。毕竟,谁上哪有比阿翁更疼女儿的人啊。阿翁,您这么疼女儿。求您原谅女儿这一回吧。就算一定要罚,求求您就等过了千秋节之后在罚好不好?我女儿这些天有事情。” 听了女儿这番奉承话,李隆基揽须遮笑道:“虫娘,你先起来。你有什么事情,倒是朕说说。” 虫娘眨了眨大眼睛道:“阿翁,您真的想要知道了。这是一个秘密,您现在非要我说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现在说了,您以后会失望的。” 李隆基正色道:“说,朕命你说。你现在不说,朕不是失望,是生气。虫娘,你这样是屡屡欺君。” 虫娘起身道:“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没几天就是您的生日的千秋节了。天子富有天下,女儿没有什么可算送。所以,我就派人在老君观的仰天池里栽了几株阿翁最喜欢的千秋莲。正好要去采集。以此献上,以表心意。之所以求您这些天不要罚我,是怕您禁足我。这样一来,我就没法亲自去采集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终南山 上 山道叠叠,印入眼帘皆是翠绿一片,却耐不住夏日氤氲,鲁斯坦姆停下了步子,站绿荫处,他摸一下头上汗,用母语道:“沙普尔,我上午陪你去一趟杜孟玖家接你的朋友也算了。下午,你不说来着这里狩猎嘛。怎么狩猎变成爬山啊?敢情你们的猎场是山上的!最可气是刚才上山之前,明明有一条大路可以策马的,你偏偏把马匹都留在了山下。好好的大路不选,选了这么一条全是台阶的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沙普尔亦停下了步子,摸了一下头上的汗珠,用波斯语道:“唉,我不是故意整你。要故意整理的话,我又何必陪你呢!猎场是山下,但是老君观在山上。我选这条道,只是因为这条道更近一点。何况,你刚才看见那条是去翠微宫的。翠微宫是陛下的行宫,从那里是可以绕到老君观,但是很麻烦。不仅是路远的问题,而是出入行宫也是做搜检的。” “为什么要去老君观?”鲁斯坦姆不解地看着沙普尔。 沙普尔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跟另一个人约在老君观的门前啊。” 当鲁斯坦姆想要追问是谁的时候,已经跑到前面的杜环见左右无人,便回头用波斯语道:“鲁斯坦姆殿下,沙普尔殿下,你们两位快点,不要落在一个文弱书生后面。你们可都是沙阿的后裔。加把劲,快点!” “唉,我说你们大唐队怎么昨天没有选这子上啊。什么叫文弱啊,他这体力也太好了吧。这个叫杜环的人,他真是杜孟玖的弟弟?杜孟玖如此圆滑,他上次在你的府邸做翻译时,他说话可是很变通。怎么他弟弟说话这么直白。你别以为我不怎么会汉语,就不完全听不到你们说话的意思。有些话,我是听不懂,有些我是听得了不会说。再者,听不懂话,我也看懂你们表情啊。”鲁斯坦姆说完,又擦了一下自己汗,继续爬山。 沙普尔也跟上了步子,口中汉语碎碎念道:“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唉,杜郎说话一贯如此。” 鲁斯坦姆瞥了一眼沙普尔,用母语道:“刮目相看是什么意思?” 沙普尔用波斯语道:“没什么意思。我是说杜环说话一直都这样直白。好了,我们抓紧吧。” 鲁斯坦姆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隔了好一会儿功夫,他们三人可算是跑到了老君观前。而虫娘和安奴奴牵着马在门前候着他们了。 虫娘看一看杜环,问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这位就是你说棋友了吧。” 沙普尔点头道:“是的,他叫杜环。对了,阿瞒,我还带了鲁斯坦姆来。因为” 未待沙普尔把话说完,虫娘笑盈盈地插语道:“没有关系。你不用多说。打猎嘛,人多热闹。一会儿我们组成方阵来场比试好了,看那组最后打得猎物最多。”她心里想着正好借此机会,煞一下鲁斯塔姆的威风。虫娘复言:“奴奴,你别愣着了。快把别人的马还了。对了,沙普尔,你替我跟鲁斯坦姆转达一下吧。谢谢。” 沙普尔点头跟鲁斯坦姆翻译起来,而鲁斯坦姆看起来一脸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从安奴奴手里接过麻绳,开心地用母语道:“额,我的拉赫什又回来了。这两天你可受苦了。” 虫娘呢喃道:“这胡人又说什么?” 杜环对虫娘拜了一礼,道:“殿下,您不必多疑,他没有说什么。鲁斯坦姆王子只是在感慨他的马又失而复得了。” “殿下!”虫娘有些错愕道:“你知道我是谁?” 杜环浅笑道:“高内侍说您是弘农王啊。殿下,您忘记了,我们见过的。在翰林院的时候,您不是还拿着一份卷轴找新进的待诏们翻译嘛。不过,那份卷轴确实太难了。我们都没有看懂,跟不要说翻译了。后面我跟您推荐大秦寺的主持阿罗憾。不知道您去找过了他没有,他对西路文字语言都很有了解。” “是有这么回事,谢谢您的推荐。对了,你不要叫殿下了。太见外了,叫我阿瞒好了。”虫娘想起来了,尴尬点了点头,暗自侥幸那日去翰林院,她也着男装。 给鲁斯坦姆翻译完的沙普尔笑道:“原来你们都认识了。太好了。鲁斯坦姆也同意。过会儿到了猎场,我们怎么分组?” 虫娘刚想要说分组的时候,安奴奴附耳道:“我的好公主,不,公子,您不是真想要打猎吧。不说好了,来采集给陛下祝寿的千秋莲。怎么又变成打猎了呢?万一吧” 虫娘立刻打断道:“没有万一。千秋莲都采集完了,你也不要多话了。对了,你要担心误花期的话,奴奴你先带下面的婢子庸人把今天采集的千秋莲先移去翠微宫吧。待我们狩猎完了,差不多申时或者酉时,你再来吧。” “是,公子。”说完,安奴奴不情愿地离开了。虫娘不待沙普尔等人生疑反应过来,她便急冲冲拉着他们下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终南山 下 终南山下的猎场方圆百里,背依着青山翠岭延绵而下,猎场内亦是绿树成荫。虫娘c沙普尔等人策马进入猎场后,因为虫娘说了要来一场狩猎比试,所以他们为此做一场分组抽签。结果,沙普尔和杜环都抽到了较长的草签被分为一组,而虫娘和鲁斯坦姆则抽中短的草签。 对这个结果,虫娘有些失望,因为她本想着大胜一把鲁斯坦姆,煞煞他的威风。现在威风是煞不成了,还得同舟共济,同为一组。想到这里,虫娘郁闷得都有些想要提议重新抽签了。但是她又想到君无戏言,是自己提议说抽签定分组。所以,虫娘心里很不情愿同鲁斯坦姆一组,她也不好反驳。分组结果一出来,虫娘就直接策马向西面的林子去了,完全不顾她的队友鲁斯坦姆。 在鲁斯坦姆看来这个抽签的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不过,考虑跟沙普尔一组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的。两害相遇,自然是取其轻啦。所以,鲁斯坦姆见此,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只好策马跟着虫娘一起奔西面的林子。 看着这两人策马向西的身影,沙普尔面露难色,说道:“杜郎,你在鲁斯坦姆和阿瞒抽签的时候,是不是故意做了手脚。在他们从你手中抽草签,你是不是故意拽了一下,他们都是短签。” 杜环眨着眼,笑道:“沙普尔殿下,真是好眼力。” 沙普尔神色有些窘困道:“杜郎,你这下惹祸了。唉,鲁斯坦姆不怎么会汉语,而阿瞒又根本不懂波斯语,你故意把他们一组岂不是问题重重。” 杜环淡然道:“这个我知道啊。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殿下,您不是在来的路上轻声跟在下说过,您想要化解一下鲁斯坦姆殿下和阿瞒之间误会矛盾。我想化敌为友的最好办法就是他们同舟共济,同为一组,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前行。所以,我就出此下策了。” “杜郎,你说得有一点道理。但是他们语言不通啊。万一出事情怎么办?” 见沙普尔一脸愁容,杜环宽慰道:“沙普尔殿下,您不用这么多虑。语言的问题嘛,这是事情。打猎根本也用不到什么复杂的口语。我想鲁斯坦姆殿下的汉语水平也差不多够用了。您真不放心的话,要不我们跟着他们去呗。反正,这次来终南山猎场本就是做和事佬,而不是为了打猎得胜。其实,要我说我们两人输这场比试才是最好的。化敌为友,让他们同舟共济的画龙点睛之处就是让他们赢得头筹,这样才好凸显合作的重要嘛。” “好了,杜郎,不要说了。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我真是没想到你的心思真是比你那个庶兄更缜密。要不是我们从就认识,搁在这会儿遇上。我可不会交你这样的朋友。”沙普尔说完,他就策马向西了。 杜环策马追了上去,有些委屈地说道:“殿下,您这说得有些不够意思。我这样做,全然是为了替你这个朋友谋划。我跟阿兄不一样,我又不是讨好你这么做。单纯想着,帮你解一下愁。我看这位鲁斯坦姆殿下和李阿瞒都是挺折腾的人。” 沙普尔尴尬地笑一下,“嗯,还好吧。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追上吧。以后,这样的心思不要乱用。你要知道鲁斯坦姆是第一次来这个终南山猎场,地形根本不熟悉啊。他跟阿瞒不和,若是他较劲不跟着阿瞒。若是他迷路怎么办?波斯使迷失在终南山猎场,这事情出了茬子,你担待嘛?” 杜环恍然道:“哎呀,我把这茬给忘记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真是要赶紧追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狩猎 上 西面林子的深处有一条水渠,那里的水清澈极了,总是有很多动物来此饮水。而这水渠一边正好靠着林子又特别做埋伏。虫娘一进林子就找到位置,驻马守到在这里,想着伺机而动。 然而,跟着虫娘进来的鲁斯坦姆见此,误以为水渠边上有猛兽使得虫娘不敢上前。所以,鲁斯坦姆就自己放出了猎犬,拉弓搭箭策马到了水渠边。结果,水渠边上什么动物都没有,水里鱼儿们倒是有很多,但是这些鱼很快被岸上的动静给惊得潜了下去。 鲁斯坦姆茫然地用汉语对虫娘说道:“喂,什么都没有。李阿瞒,你怕什么?” 虫娘地策马奔到鲁斯坦姆的边上,不悦道:“我怕你啊!怕你坏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托我的后腿。鲁斯坦姆,你懂不懂谋略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伺机而动?我守在这里哪里是怕,我是候机会啊。” 鲁斯坦姆收起了弓箭,碧眸望着水渠,见水上漂浮的落叶上写密密麻麻的汉字,不解道:“机会是说守株待兔,不,是守水待猎?对了,为什么这水上会漂浮着带字的树叶?” “成语,我只听说过守株待兔,没有听说过守水待猎。不过,守水待猎这词,你倒是造得不错。我呢,是这么一个打算。呵呵,你的脑子转得还挺快。我真是对你当刮目相看。”原本被鲁斯坦姆破坏了计划的虫娘心中是不悦的,但是听到鲁斯坦姆说守水待猎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笑了。 鲁斯坦姆看着水上漂浮的落叶,越加不解道:“刮目相看,这话沙普尔也说过这话。刮目,是挖眼睛的意思嘛?如果是的话,那这句话好奇怪啊。挖了眼睛还能看得见什么?水上那些带字树叶的问题,你还没有解释。” 虫娘回头望了一眼水面上的落叶,浅笑道:“你的问题好多。刮目相看,这个词是有典故的。我知道归知道,可我怕用汉语跟你解释不清楚。到时你的问题一定更多了。我看沙普尔既然说过,那你回头问沙普尔好了。反正这词用这里,我是真心地在夸你。至于水面漂浮着的落叶上带着汉字嘛,那当然是人为写的。这水渠上游就是翠微宫了。翠微宫是陛下的行宫,里面多的是宫女。不过,这里的宫女们有点惨。因为翠微宫是陛下很少过来的。即便过来,陛下最多也就是去北殿的无相寺祭奠一下太子的母亲。所以,这里大部分宫女们既没什么机会看到陛下,又没有任何机会出宫。所以,她们这辈子大概除了寄情于诗,题诗于叶,看着这一片片写着诗歌的落叶带着她们心中的愁绪随波逐流。” 说到这里,虫娘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曹野那姬。虫娘总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很不幸的人。因为曹野那姬身前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分位,死后也没有什么分位。即使她是为了给陛下生女儿难产而死,陛下也没有因此给她追封什么头衔,就连死后所葬的地方也跟一般宫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可以说,曹野那姬一生都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甚至于尊重。同贵妃是没有相比的啦,同其他皇子公主们母亲相比也是差了很多。不过,同行宫里那些等待被陛下临幸又一辈子等不到的人相比,曹野那姬大概算是幸运的人。 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女子的命运大都如蜉蝣一般。比曹野那姬命运更不济的人还多着呢!想到这里,虫娘心中有点忧怨,有点侥幸。忧怨来自于对宫中女子的同情,也跟自己母亲有关。陛下是一个多情的人,而多情的人越是薄幸。做天子的妃嫔从来都是不幸的事情,反之做女儿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也就是虫娘的侥幸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狩猎 中 鲁斯坦姆眨了眨眼,用汉语道:“唉,你刚才说什么波什么流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这些树叶上的诗都是女人写的?你们大唐的女人这么有闲情?” 虫娘摇头道:“因为宫里只有陛下一个男人,所以这些自然全是女人写的。女人写诗是闲情吗?这根本就是无奈,好不好!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的。你会继续问这样的问题,可见你不是没有听懂,而是全句都没怎么听明白了。我看这些问题,你还是留着回头问沙普尔去吧。”说到这里,远处的一只花鹿印入虫娘的眼帘,她微微推了一下鲁斯坦姆,“让开。我的猎物来了。” 接着,虫娘速度地从背后的箭囊里抽一支花翎箭来,拉弓上弦。啪地一声弦响之后,花翎箭飞了出去。但是花翎箭没有如虫娘预计那样射中目标,反而惊动了花鹿。看着花鹿东面的林子跑去,虫娘没有立刻策马追了过去,她可不想要放过这只唾手可得的猎物。因为这只花鹿逃跑方向的尽头是一处绝壁。 鲁斯坦姆见此,他心中的不悦是溢于言表的,但又是无可奈何地只好策马跟上。谁让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呢!再者,让他同虫娘是一组人。一组人嘛,再不情愿也跟得对方同舟共济。不过,鲁斯坦姆追至中途的时候,他遇上沙普尔和杜环。于是,他停了下来,用母语套话道:“你们怎么也往这边来了,你们现在打了多少猎物了?” 杜环看了一眼沙普尔,微笑着用波斯语抢言道:“我们到现在尚未没有开张呢!猎物是一个也没打到。因为东面实在没有猎物,所以我们才是过来的。” “啊,东面没有猎物,那个叫阿瞒的子去东面干嘛?他这么卖力策马追赶,就为了一只花鹿。”鲁斯坦姆摸着下巴,用母语笑道:“有意思。他的好胜心竟然比我还强。对了,沙普尔,刮目相看这句汉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你们宫殿里的女人喜欢在树叶写诗放水漂啊?” 听到虫娘向东面去了,沙普尔立刻想到东面尽头有一处绝壁,他急忙用波斯语问道:“鲁斯坦姆,阿瞒刚才是往东南方向走,还是往东北方向走?” 鲁斯坦姆用手中马鞭指一下方面,“就这是那边,算是东北方向吧。” 沙普尔摇了摇头,随口用汉语道:“果然是往有绝壁方向走了。”随后,沙普尔策马追赶。因为东北方面的尽头有一处绝壁。那里是一个狩猎的好地方,也是一个被狩猎的好地方。人可以在那里将动物逼到绝境,猛兽也可以在那里将人逼到绝境。沙普尔可不想因为打一场猎惹出事端来。这位李阿瞒的真实身份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从那场马球比赛,陛下为他特地中止来看,他应该是陛下重视的人。真如此阿瞒自言的话,这次打猎若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陛下,必然是要追问的。到时这件事情不仅解释很麻烦,担责也会是一个问题。 鲁斯坦姆看沙普尔直接无视了他,便追上用母语问道:“你干嘛这么急?我跟李阿瞒才是一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说你该不是想着抢我们组的猎物。那可不行。”说罢,鲁斯坦姆也策马追了上去。 杜环一边策马一边用波斯语解释道:“鲁斯坦姆殿下,我想沙普尔殿下应该没有这个意思。他这样策马追赶,其实是担心阿瞒。因为前面有一处绝壁,比较危险。大家出来狩猎是为玩乐,谁也不想出事情。您的问题,我来回答吧。刮目相看就是另眼相看的意思,意思就是说指别人已有进步,不能再用老眼光去看他。刮目不是挖目的意思,而是还换一种眼光的意思。宫中的女人们在树叶写诗放水漂,因为她们进了宫就是皇帝陛下的女人了,她们这辈子都不出了宫。所以,只好在树叶写诗放水漂流来排遣一下心绪。” “原来是这样。哼,难怪那个子说是那群女人是因为无奈才会这样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狩猎 下 虫娘策马追着花鹿来到绝壁处,花鹿已经无处可逃,它被逼到死角。虫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次得意,她拉开雕花大弓,弦响箭出后,花鹿哀鸣一声后,中矢倒地。当虫娘下马想要去手收获猎物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虎啸的声音。这声音响彻了山林。不仅让虫娘听得振聋发聩,策马追来的沙普尔和杜环听见了他们两人惊愕对视了。然后,沙普尔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扬鞭策马加速紧追。 杜环则哆嗦了一下,“殿下,前面有老虎啊!我们” “就是因为有老虎,所以才赶紧赶去啊。杜郎,你要是怕了的话,你就在这里等我。” 杜环神色窘迫地言道,“殿下,我不是惧怕,我是想说我们没有猎虎的装备啊。这样冒然前行,真的好吗?再说,虎啸山林意味着有老虎,可一定老虎就在阿瞒的附近。”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加尽快过去啊。真有什么的话,迟一步都是要命的事情。事情到这份上,哪有什么装备不装备的。猎虎,有弓矢足矣。”沙普尔言罢,连头也没有回地急速策马直奔往绝壁处。杜环虽然有不情愿之处,但是他急急跟了上来了。 在正东方向的鲁斯坦姆听到虎啸,忽然更为来劲了。比猎兔子什么的,他更加想要猎一只虎。于是,他急忙将刚打的野兔用绳子系在起马鞍前的锦带上,立刻扬鞭策马往虎啸的方向赶去。 猛回头的虫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斑斓猛虎。顷刻间,虫娘的思绪完全乱了,忘记自己此刻手中还握着弓箭,背后的箭囊里还装满了花翎箭,目光惊恐呆滞地盯着猛虎,愣在了那里。这时,赶来的沙普尔赶紧拉弓搭箭,慌忙之中,他的箭矢射偏了。反而,惊得猛虎转换方向,跃身而起向沙普尔扑了过去。沙普尔赶紧调转码头,想要避闪开。而沙普尔身后的杜环被这一幕惊呆,大声呼唤:“殿下,心啊!老虎向这边来了。阿瞒,你不要愣着了,赶紧拉弓射虎啊!” 虫娘缓过了神来,她赶紧慌张地从背后的箭囊抽出了一支箭矢向猛虎射了过去。然而,虫娘的这一箭从老虎的背后上擦了过去,没有射中也不说,又惊得猛虎向她扑了过来了。危难之际,鲁斯塔姆及时赶到,他沉住气稳健从箭囊抽出了一支箭来瞄准猛虎。弦响箭发后,一矢中的,射穿了猛虎的心脏。猛虎在哀嚎之后,扑了一空。这时,沙普尔上前对扑倒在地猛虎了一刀。 “你没有事情吧?”沙普尔身手拉起来虫娘。 虫娘惊魂未定,回道:“我没事。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迟了一步,刚才在惊险关头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鲁斯坦姆。”沙普尔说着跟虫娘指了一下鲁斯坦姆,道:“你应该谢的人是他。鲁斯坦姆看来不怎么好说话,其实他是一个很热心的人。上次在大秦寺,你们的冲突是一个误会。他吧,只是初到大唐不太了解这里的路道。” 虫娘点了一下头,看着马背上的鲁斯坦姆,她回想到去大秦寺那天,所听到波斯大英雄鲁斯坦姆的故事,她心中默念道:没有想到眼前人会这样的英勇。真是人如其名。 虫娘走近了鲁斯坦姆,说道:“谢谢你。” 鲁斯坦姆一脸茫然地用汉语道:“你谢我什么啊?” 虫娘:“我谢你刚才救了我。” “救你?”鲁斯坦母说着,他便下了马走向了刚才射中猎物,“你不用谢我。我是为打猎老虎。”鲁斯坦姆用汉语说完这句后,他对身边沙普尔用母语道:“喂,沙普尔,刚才这只老虎是我射中的。这次狩猎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吧。因为你不会射中比这只猛虎更好的东西了。” 沙普尔瞟了一眼虫娘,神色暗然地用波斯语道:“唉,我本来也就没有赢你。我输就我输吧。鲁斯坦姆,你就对阿瞒说这些嘛?” 鲁斯坦姆眨眼用母语道:“还要说哪些啊?” 沙普尔睁目用波斯语道:“你不安慰他几句吧。刚才那么危险,他是你的队友啊。我不管你是为了打猎,还是为了救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关心一下你的队友吧。起码去问候他吧!” “你说得有道理。”鲁斯坦姆点了点头,走到虫娘的身份,拍了一下虫娘的肩背,用汉语道:“你没事吧。我不怎么会说汉语,我不也怎么会宽慰的话。总之,是男人就不要在意这样的事情。人生总是有惊险的。嗯,男人征途不该仅于此。” 鲁斯坦姆的宽慰之语让沙普尔听得直摇头,杜环也懵了不知该说什么圆场。因为鲁斯坦姆的话听起来不太像宽慰之语,更像是将军去激励士卒的话。虫娘忽然莞尔一笑道:“好的,将军。” “将军?你真会说话。还叫我鲁斯坦姆吧。我可不想当你的将军,那非得被拖累死不成。”鲁斯坦姆也笑了,他指一下地上的鹿,用汉语问道:“对了,李阿瞒,地上鹿是你射中的吗?” 虫娘点了一下头,道:“是的,是我猎的。我可没有拖累你。”鲁斯坦姆微微点了点头,笑得跟孩子似地用母语对沙普尔,言道:“这地上的也是我们这组的人打的。沙普尔,这次我这组肯定是赢了。你觉得还要继续吗?” 沙普尔望了一下天际,见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沉了。他有些尴尬地浅笑道:“确实不用比了,二位嬴了。作为惩罚,回了长安后,我请你们喝酒吧。我看现在的时间也不差多了,我们还是走吧。”杜环附和道:“殿下说得是。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时间晚了,天黑了,这里也不安全啊。” 虫娘道:“酒就免了。这次狩猎,本是我约你们的。还让你们搭救一次,就是赢我也不好意思让你请酒。对了,现在我们回长安怕不是来不及了。要不,大家一起借宿翠微宫吧。我都让人安排好了,你不用推辞了。其实,要饮酒上翠微宫即可。杜郎,你替我翻一下给鲁斯坦姆听。” 在杜环给鲁斯坦姆翻译的时候,虫娘见沙普尔面露难色,便问地说:“你担心什么?” 沙普尔腼腆道:“翠微宫是陛下的行宫,我们在那里过夜不合适吧。毕竟,宫里多是妇人啊。男女之别,总是要避讳的吧?” “避讳什么?我们又不是借宿陛下的寝殿,只是借宿边上的别业而已。何况,这座行宫自从北殿改成了无相寺之后,这里的宫人就不怎么多了,就是有也都是一些老妇,年纪都跟你我的母亲差不多了,甚至是祖母。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好了,你不要这么拘礼了。”虫娘说完,她就立刻跃身上马,策马奔向翠微宫了。 沙普尔等人只好跟着她一起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翠微 翠微宫金华门的门前,安奴奴早就带着宫人们候立在此了。见虫娘等人来了,她立刻上前牵马,殷勤道:“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您要是不再回来,估计再过一会儿,太子” 虫娘故意咳嗽了一声,“太是心了,对不对。好什么好不放心的。这多人呢,我又不会丢。” 安奴奴看一下虫娘身后的人,识趣道:“公子,您说得是。不过,我们做下人的,总是要心的。对了,公子,您的三哥也来了。现在无相寺禅院候着您呢!” “啊,三哥,他来干嘛?”虫娘有些错愕。 安奴奴道:“大概跟您的阿翁有关系吧。公子啊,安喜殿的别院和云霞殿的别院,我已经都让人收拾好了。您看打算借宿哪里?” 虫娘思量一下,回头问沙普尔等人,道:“你们打算住安喜殿的别院,还是元霞殿的别院?” 沙普尔瞟一眼鲁斯坦姆,见他笑着挥手示意无所谓。于是,沙普尔浅笑道:“阿瞒,你选吧。我和鲁斯坦姆都无所谓的。” 杜环道:“殿下,无所谓。那我肯定也是无所谓。” 虫娘笑道:“这样啊,那你们住安喜殿的别院,我和奴奴且住云霞殿的别院。因为我阿兄来了。他现在无相寺那里。元霞殿在北面,离无相寺比较近,就隔了一道回向门。我也图个方便了。” 鲁斯坦姆有些诧异地用汉语说道:“你不跟我们一起住。那你还说请我们喝酒?” 虫娘道:“你这人的汉语水平真是该好的时候不好,该不好的时候特别好。大不了,下山以后,我再找时间请你们一会。今日我是不能作陪。不过,我会让人安排好的。”接着,虫娘支呼安奴奴道:“奴奴,一会儿我去无相,你就不用陪我,你去安排安喜殿的别院夜宴。今天的狩猎可是满载而归。鲁斯坦姆帮了我一个大忙,还射中一只老虎呢。你去尚食坊的时候,顺便找人处理这只老虎。” 老虎?安奴奴定睛看一下,鲁斯坦姆的坐骑后长绳所拖着的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心中惊诧道:这是老虎?是的话,刚才公主跟这些人在猎场又是怎么样一个危险景象。想到这里,安奴奴觉得以后再来类似的时候,她就是逆龙鳞,也不能听公主的安排留在别地了,一定要跟着公主。不然,公主要是任性出了什么危险,那她真是无法跟陛下交待了。 安奴奴应了一声遵命,便跟虫娘等人一一拜礼之后,离开了。虫娘在安喜殿别院上的甬道,跟沙普尔等人作揖别,便策马沿着甬道直奔云霞殿边上的无相寺去了。看着虫娘策马离开的身影,沙普尔暗觉李阿瞒的身份有些奇怪。因为从进金华门到安喜殿这里,行宫里的侍卫都没有让他们下马搜检。 沙普尔自语道:“真是奇人,也是怪人。” 杜环笑道:“您是说李阿瞒吧。不奇不怪,还会是弘农王嘛。殿下,你不知道那日阿瞒在翰林院使唤高内侍如同家奴。高内侍还是服服帖帖没有半点不悦。可见,连陛下身边的红人,都这么买他的帐。这行宫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弘农王,敢情他是宗室子啊。也倒也可以理解了。”沙普尔微微点一下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无相 无相寺东面禅院内,李亨看着墙壁挂着的弥勒像,陷入了沉思。因为眼前墙上的弥勒像,虽然法相庄严,亦若妇人的慈悲之态,但是画中佛像的五官轮廓分明,碧眸褐发,俨然是一个西域美人的样子。佛,从西面而来,本身如西域人也不足为奇。但是则天皇帝也就是他的曾祖母曾经自言是弥勒托世,所以自其开始,有不少弥勒像都是以则天皇帝的尊容为原型而描画。其实,也并不仅是弥勒像,龙门奉先寺那里也还有一尊卢舍那佛的雕塑也是以则天皇帝的尊容为原型而塑造的。无相寺是皇家的寺庙,没有道理不挂以圣容为原型的佛像。 这让李亨觉得有点怪异,更重要的是他看这幅画中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当李亨想要呼人询问,是谁让把这尊像挂在这里的时候,虫娘没叩门就直接闯进来了。 虫娘施礼道:“见过三哥。三哥,您这太子怎么忽然来翠微宫了。这是阿翁的安排?三哥,我可这次没有惹祸。上回马球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一个人把事情都担承了。难道是阿翁他又反悔了?他是让您来遣我回去?说起来,真是这样的话,回头您可别怪我把事情往大收身上推一点。毕竟,您也知道阿翁的脾气,凡是他回头反悔的事情,那罚起来肯定不会轻的。这让我一个人担承下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关键,我过几天还去大秦寺取翻译的卷轴呢!” 李亨打量着虫娘,言道:“虫娘,君无戏言。君父说过不罚的事情,他不会这样反悔的。何况,上次的马球赛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虫娘,怎么一身男儿装?你跟阿翁说是来采莲的,怎么又去跟朋友打猎了呢?” “莲花采完了,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便约朋友打打猎了。男儿装,自然是因为打猎方便嘛。”虫娘不解地问道:“三哥,怎么突然来这里?莫不是来祭拜您的母亲?可是今日不是盂兰盆节,不是您的母亲杨贵嫔的祭日啊。对了,三哥,您这样过来,阿翁知道吗?” 李亨道:“额,今日是废后的诞辰。废后是我的养母。所以,我今日前来,君父自然是知道的。” 虫娘意识到自己语失,歉意道:“对不起,三哥。我笨口拙舌说差了。” “没关系。你生得晚,不知道废后的故事也正常。” 虫娘看着李亨脸上的失落,她补救道:“不不,我有听人说过的。废后王氏是陛下的原配。说起来,阿翁虽然废了王氏的皇后之位,但这些年来祭祀什么的事情,阿翁大都还是记着的。您看他同意您来,这不也是侧面证明在阿翁中心还是有废后的位置嘛。其实,我觉得王氏要比我的母亲幸运。我的母亲大概从来有没有被阿翁记住吧。”说到这里,虫娘自己也面露了难色。终究王氏就被废后了,但她的养子是太子。日后,太子继位为新君,王氏的后位肯定是可以被追复。而自己的母亲曹野那姬是永远拿不到名分的人。想到这里,虫娘觉得自己可以为母亲做的事情很少,她甚至都有些恨不为男儿身了。 “曹野那?”李亨念叨着,又瞥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呢喃道:“像,真像。” 虫娘的目光也注意到那幅佛像,“像我母亲?” 李亨下意识地点一下头,又赶紧摇头道:“不是,我觉得褐发碧眸有些像,其他的地方并不像。” 虫娘忽然拉住了李亨的手,“三哥,您记得我母亲的样子,给我说说吧。阿翁,他总是避而不谈。下面那些老宫人们机巧地很也跟回避,只说是美人。这不是废话嘛,宫中妃嫔,谁不是美人!” 李亨推开虫娘的手,眼神漂浮地说道:“那都是开元年间的事情了,至今都有十多年了。当初我也只见过曹贵人一两次面。虫娘,这我没给你说。因为我也早忘记她的样子了。我想君父也不是刻意回避,大概也只是因为记不得了吧。” “阿翁大概不是刻意回避。毕竟,他的后宫中佳人无数。三哥,您现在是刻意回避吧?刚才您明明说像的,怎么现在又记不得了呢?” 李亨尴尬地调换话道:“我说像是指褐发碧眸。曹贵人出身西域,她的发色眸色同其他人都一样。对此,我还是印象深刻的。但是你让我说她具体的模样,那真是不记得了。对了,虫娘,你说过几天要去大秦寺取翻译卷轴,可是曹贵人遗留你的那一卷吗?” 虫娘本想说是的,但是她见李亨神色有些异样。于是,她搪塞道:“不是,我近期结交了几个波斯朋友。我想着找阿罗憾翻译一些的我们大唐的经典送给他们做礼物。” 李亨浅笑道:“就是今天跟你一起出狩猎的人吧。沙普尔的汉语很好的。你直接找他翻译就可以了。何必出宫找阿罗憾呢。” “沙普尔的汉语是很好。可我不方便找他翻译。他和鲁斯坦姆等人都还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甚至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就知道我叫李阿瞒,是弘农王。我让他翻译,这不就暴露了嘛。” 李亨讶色道:“可你找阿罗憾翻译不也是暴露吗?” “阿罗憾也不知我的身份。三哥,我把事情都说给您听了。您可要替我跟他们保密,还有阿翁那边也是。” 听到此,李亨心里觉得妹妹没分寸,但是转念想想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爱玩。于是,他点头道:“行吧。明日我还得上朝,现在还得连夜赶回去。不说多了,虫娘,自己也要注意分寸。”说完,李亨揭下了墙上的画像,带着画像便转身离开了。 虫娘目送了李亨一程,心中满是疑问。三哥谈及画像的事情欲说还休也就罢了,怎么临走还带走这幅画像。这天夜里,虫娘在思量很久都没想明白了。只觉得这件事情蹊跷。蹊跷得让她觉得,这些年她总是找不到人翻译这卷轴,未必是因为没有人看懂上面的文,而是因为文字的内容必有隐情,才导致有人从中作梗。想到这里,虫娘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从速离开,隔日就去找阿罗憾一问究竟。 于是,虫娘安排人替她隔日跟沙普尔等人作别之后,自己带着安奴奴和一些侍卫连夜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