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不如庶》 1.重生 上官清珏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会过着锦衣玉食,奢侈糜烂的生活。她曾经幻想她的夫君是位英俊潇洒战功赫赫的将军;她的儿子才情绝艳;她的女儿明艳动人,…… 她会为出征的夫君谱写战歌,为远征而归的夫君煮汤添茶;她会尽心尽力的教导儿女,她会不辞辛劳的侍奉公婆,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而已,她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相濡以沫的夫君,没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有的只是异国他乡干黄的枯草,风沙吹皱了她的面颊,她已经不再年轻。 她眺望着远方,那里有山清绿水,有欢歌笑颜,有浓情蜜语,有她失落的爱情。 她知道她要死了,人在要死的时候总会特别怀恋过往,即便那些记忆之中充满了悲苦和仇恨。 她曾经是声名赫赫的上官家嫡女,她与庶女的妹妹嫁给了同一个男人,为了争宠使尽了各种手段,在别人的眼里她嚣张跋扈,恶贯满盈,心肠恶毒到令人发指。 她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和辱骂,身为王妃的她,被强行赶上和亲的道路,只为了换回凌国的储君。 北单与凌国发生战乱,太子不慎被俘虏,对方的要求却是要用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交换。如此泱泱大国,竟荒唐的接受了敌国的要求。她一直不明白声名狼藉的自己有何价值,竟能与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她不甘,愤怒,所以从和亲的路上逃跑。逃离了和亲并没有逃过悲惨的天命,她被掳掠到了偏僻的北方,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如今她释怀了,那些曾经让她爱让她恨的人,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如果有来生,她只愿活得简单洒脱一些,让那些富贵喧嚣都随风散去吧。 上官清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活人,也不曾听见过中原话,可是现在她的耳边有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她虽然不能动,可身下躺着的并不是僵硬冰冷的土地,而是柔软暖和的床铺。 这太不寻常。她就算没死,身处在北单最北边贫穷的溪山,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柔软的被褥,而且她能嗅到被褥上淡淡的檀木香。 檀木香只在中原盛行,她已经十年不曾闻到过。没想到上天还是可怜她的,竟然让她在临死的时候闻到故乡的味道,她铆足了劲猛吸了几口,无奈使力太猛,胸中气闷,令她难过的咳了起来。 胸口有些痛! 人死了也能感觉到痛?这还真不是个让鬼感觉愉快的事情。 谁在叫我? 王妃? 谁是王妃? 难不成还有人在阴曹地府等她? 她受不住北方严寒干燥的气候,习惯了咳嗽一声心肺便一起抽着痛的感觉。不过现在她真的很难受,仿佛沉溺在无尽的汪洋中,拼命想呼吸却被扼住了喉咙,她手舞足蹈的挣扎,胸中的疼痛却被无限扩大。 “王妃,王妃……” 这声音有些熟悉,是谁?她努力的回忆,绵声细语,洋洋逸耳,她应该是个温柔,而又善良的女人。她努力的回忆到底谁会这样叫她,声声关切,如泣如诉。 也许是因为做了太多的错事,上天收回了对她的宠幸,最后真正关心她的心竟然是一个被她瞧不起的丫鬟,玉恒,她在心底叫着她的名字。 玉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出生贫寒,五岁便被卖为奴,一直陪伴在上官清珏身边,是个比亲人更亲的人。 但是上官清珏被鬼迷了心窍,因为玉恒曾经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以为玉恒已经被自己的妹妹收买,狠心的将她驱赶出了王府。对于玉恒最后的记忆是她泪眼婆娑的恳求自己不要赶她走,但丧心病狂的自己竟然毫无仁慈之人。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是被她自己抛弃的。 难道说玉恒也死了吗?可是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她那么善良,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上官清珏心里一阵悲凉,她费尽了全力叫了一声玉恒的名字。 “……玉恒。” 玉恒欣喜若狂的跪在上官清珏的床头,终于见她有了意识,激动得泪流不止。 “王妃,奴婢在。” “玉恒,你也死了吗?” 玉恒紧紧抓住她的手掌,想哭又想笑。“王妃说什么傻话,奴婢好好的,你睁开眼就能见着奴婢了。” 上官清珏本以为地府是黑暗的,却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闭上了眼。就算睁眼见到的是青面獠牙的鬼面判官,她还是想再看看玉恒的样子,也好来世再相遇的时候能清楚的认出她来。 她的眼珠不停转动,厚重的眼皮微微掀开,朦朦胧胧之间她瞧见一张年轻小巧的笑脸,还有她背后古色古香的雕花木窗。 光线从薄薄的窗纸渗透进来,一束一束的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耀眼夺目,散射在玉恒的身后,将她衬托得好看不已。 上官清珏咧开嘴朝着玉恒笑,虽然是在笑,可玉恒却不认为她是高兴的。 玉恒连王妃也不叫了,声音哽咽扑在床前。“小姐,奴婢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王爷今日便要迎娶二小姐为侧妃,就算你想要阻止也奈何不得呀。” 王爷与小姐成婚不过十日,如今王爷大摆宴席,风风火火的迎娶上官家二小姐上官清欢,排场比迎娶正妃之时还要大,这不明摆着欺压在小姐头上吗? 上官清珏心里咯噔一声响,怎么回事? 她猛的翻身爬了起来,吓得玉恒直愣愣的盯着她,以为她还要与王爷闹上一闹。 玉恒只怕自己拦不住,到时候王爷更加厌弃王妃,那可如何是好?“……王妃。” 上官清珏错愕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很大,床边的木桌上摆放着一束红色鲜花,有香炉正燃着香,白烟袅袅,弯弯曲曲的飘动;窗沿下有一架梳妆台,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精美的饰品匣子,还有一面镶金的曲面铜镜。 她起身扑到铜镜前,一双眼睛鼓得极大,触近镜面使劲的瞧,那模样看起来已经疯魔。 玉恒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凄凄呜呜的痛哭着。“王妃,你怎么了?别吓奴婢。” 上官清珏只见镜中的自己面容年轻,白皙光滑,丝毫不见被太阳晒裂的红肿痕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指紧紧的抓住铜镜的边缘,因为过于用力被铜镜上的雕花蹭得发红。 她瞥见妆台上的镶金花发簪,毫不顾惜的朝自己的手掌划了下去。 钻心的痛让她的手指颤抖起来,染血的发簪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玉恒见她手心滚落下鲜红的血珠,吓得大叫了一声。 玉恒反应过来忙打开门,便要喊人传大夫。 “玉恒,回来。” 上官清珏终于恢复了神智,她声音朗朗,听不出任何情绪。玉恒缓慢的回过头来,见她出神的注视着自己手心的鲜血,脸上的神情诡异而又可怕。 “王妃。”玉恒胆怯的唤了一声,害怕刺激到她。如果王妃今日闹了王爷的婚宴,后果不堪设想。玉恒托着上官清珏的手,急忙掏出手帕为她止血包扎。 上官清珏的心里除了震惊只有不可思议。手心里的疼痛丝毫没有减缓,那她现在不是在做梦。鲜血是滚烫的,她还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那些悲惨的过往才是自己的一场梦? 今天是凌国的靖安王爷迎娶上官家二小姐上官清欢的日子,那应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当年的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凌国,让她这个正妃颜面扫地,被凌国上下嘲笑了多年。 她咬住嘴唇,苦思冥想现在的状况。 靖安王魏景玄喜欢工部尚书上官宏的女儿上官清欢,只可惜清欢并非嫡女,陛下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庶出的女人成为皇嗣正妃,所以赐婚上官家嫡女上官清珏。 魏景玄虽然抗拒这桩婚事,可皇命难为,只能违心迎娶。自上官清珏进门以来,魏景玄从未来看望过她,更别说留宿雅澜轩。 不过短短数日,魏景玄便要强硬迎娶清欢为侧妃。 上官清珏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容忍得下这口气,像个泼妇一般去找魏景玄闹了一闹,虽说清珏是魏景玄的新婚妻子,可并不合他意,面对一个厌恶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两人争执之间,魏景玄不慎将清珏推入了池中,导致胸中积水,昏迷数日。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后的清珏心肺极其不好,稍微疲惫便会咳嗽不止,以致最后咳血而死。 她分不清那些记忆是梦境还是真实,或者是上天给她的警示,或者是她重生回到了过去。但心中的痛苦却让她泪流满面,凄厉的痛哭起来。 玉恒见她哭得撕心裂肺,扑倒她面前紧紧将她抱住,同样跟着哭泣不止。“小姐,玉恒会一直在你身边。” 屋子里的气氛充满悲伤,外面却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应当是新娘来了。 上官清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抹去眼角的泪痕。想起自己前世这个时候的作为,简直是愚蠢至极,她竟然穿了一身大红袍,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与新娘争艳争宠,结果丢人现眼。 现在感叹已是无用,她朝玉恒唤道。“玉恒,更衣。” 玉恒心里哆嗦,一脸愁容。“王妃,你……要干什么?” 上官清珏手指轻弹在玉恒额头,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出去瞧瞧,似乎很热闹。” 玉恒并不想上官清珏出去看热闹,大家正等着看她笑话,她怕自家小姐承受不住。“王妃,你身体还未康复,王爷已经允许你不用出现。” 上官清珏哪里不知玉恒是担忧自己受委屈才千方百计阻拦,靖安王的侧妃从正门入门,只这一点就够她被各家女眷嘲笑一番,现不现身都是一样的结果。 上官清珏推了推玉恒。“快去,如果我生气了搞不好就这样直接冲出去了。” 玉恒拗不过她,只能照做。 “王妃,你看这件行吗?” 玉恒手里提着的正是前世自己穿的那件大红袍,如今看起来还真是艳俗得很。“换一件素雅些的。” 玉恒本以为王妃会喜欢这件红衣,却没想到她猜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放手 上官清珏身着一件清清爽爽的淡青色襦裙,腰上系着串玉流苏蓝色宫绦,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脑后系有一根青色绸带,额上挂着镶玉圆形眉心坠,妆容淡雅,恰到好处,犹如神仙妃子一般的好看。 清欢已经被迎进了王府,因为身为侧妃,并没有与夫君拜堂的资格。毕竟上拜天,下拜地,对于皇室而言是十分谨慎重要的事情。就算魏景玄想给清欢无上的荣宠,祖制也不敢违背。 新娘穿过了垂花门,与清珏相遇在抄手游廊处。 新娘并没有盖上红盖头,一眼便能瞧见她脸上的娇羞和掩盖不住的幸福笑容。簇拥着新娘的婆子丫鬟们见到王府的王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全都敛声屏息。 侧妃走正门本就不合礼数,而且还摆出如此大的排场。十里红妆,锣鼓鞭炮齐震响,搞得整个盛京小孩老人都跑来看热闹,这是对她这个王妃□□裸的蔑视。 上官清欢见到自己的姐姐,脸上笑容刹那间消失无踪,双手紧紧拽住衣裙,心里忐忑。 上官清珏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给清欢一记耳光,然后再说些侮辱性的话,毕竟前世她就是那样做的。 现在想来,她从前的脾气还真是暴躁,不仅蛮不讲理,专横跋扈,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容不下。 看大家的表情,好像她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随时都有可能会扑上去咬人。 先上前拜见上官清珏的是王府里的嬷嬷,她是魏景玄的乳娘秦氏,如今已经双鬓斑白。 “王妃。”秦氏朝上官清珏微微欠身,身后的婆子丫鬟们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的身份,纷纷拜见。 上官清珏轻笑一声。“嬷嬷无需多礼。”她还记得前世秦氏对她十分不喜,说她苛刻,善妒,心胸狭隘。 侧妃进门如果被王府里身份尊贵的人搀扶,那是向王府里的管事下人们表明她是受重视的。魏景玄专程请了他的乳娘来做这个引路人,可谓用心良苦。 但这个王府的女主人是上官清珏,如果由她牵引更为合适,想来魏景玄并不想承认她这个王妃,再有就算他有这个打算,从前的清珏也不会同意。 上官清珏这辈子不想与魏景玄纠缠,她上行一步,牵住上官清欢的手。然后朝着秦氏说。“我与清欢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嬷嬷可否让我来做这个引路人。” 上官清欢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诧异的光,好似不相信这是上官清珏所能说出的话。毕竟她们的关系从来也不亲厚。 秦氏心思缜密,抬头瞟了一眼。见王妃面含喜色,对人礼遇有加,并非王爷所说的那般心肠恶毒,嚣张跋扈,忙回答道。“王妃有心了,是奴僭越了。” 秦氏让开了路,上官清珏牵着上官清欢的手,穿过游廊。 进入穿堂,便是女眷所居的后院。 上官清珏的母亲乃是镇国公薛侯爷的掌上明珠,受先皇亲封的敏岚郡主,二八年岁嫁给上官宏为妻,只是可惜红颜薄命,生下清珏不久便去世了。 敏岚郡主的情路与她的女儿一样坎坷,虽然与上官宏相敬如宾,但感情浅薄。上官宏宠幸年轻漂亮的妾氏,连带她生的女儿在上官家也享受着比嫡女更多的关爱和尊重。 敏岚郡主离世,上官宏便想扶正妾氏,但又忌惮薛侯爷这个老丈人,一直不敢行动,他在等年迈的薛侯爷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过薛侯爷是位上过战场的老将军,身体健硕,活到了古稀,依旧无病无痛。等了十几年,上官宏也没有找到机会扶正妾氏,最后让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只是以侧妃的身份嫁给靖安王。 他觉得亏欠了上官清欢,所以在她的嫁妆上下了一番功夫,嫁妆比嫡女更加丰厚,再加上靖安王魏景玄喜欢清欢,安排的迎亲队伍排列了十里长街,而他本人更是亲自骑马相接,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上官清珏想起自己的前半身,可真像个没爹没娘受姨娘欺负的可怜人。 以前在上官家,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和怯懦,否则连丫鬟婢女都要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从懂事起便开始与姨娘斗智斗狠,想要什么都要用尽心机去争去抢,到最后连爱一个人也改不了步步算计。 如今想来,清欢真是个有福之人,身边的人都敬她爱她,生活中从未遇见过任何苦难,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也难怪魏景玄会爱上她。谁不愿意爱一个聪明又善良的女人。 回忆着过往,不知不觉便到了雀影楼,这处院子是魏景玄特意安排的,院子里有一栋两层的小楼,站在楼上便能看见整个王府的后花园,花枝灼灼,树影葱葱,风景绝妙。 雀影楼前铺叠着崭新的红毯,门上挂着大红灯笼,门楣上悬着大红编花,整个雀影楼一派喜气洋洋。 魏景玄焦急的等在屋前,首先让他看见的是一身红妆的上官清欢,红衣衬托得她的模样更加娇艳,他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上官清珏知道他已经等待了许久,可是这外面还有一大群人,如此含情脉脉的傻样,真像个毛头小子。 她微微低头,假装咳嗽了一声。 魏景玄收回心神,这才注意到,牵着清欢的人不是他好不容易说动的乳娘,而是他十分厌恶的新婚妻子。 就算上官清珏表现得大度亲和,魏景玄还是咬牙切齿的低声斥道。“怎么是你?” 魏景玄的厌恶并没有激起上官清珏的情绪。前世魏景玄将她抛弃,狠心作为棋子送去北方蛮夷之地和亲,她应该恨他,可惜她连生存也要耗尽心力,没有时间恨他怨他。 何况恨一个人是因为在乎,只有无恨无爱才是解脱。 上官清珏扬眉浅笑,将清欢的手递给他。“吾妹上官清欢,今日便交给王爷了,还望王爷珍之重之,爱之护之。” 魏景玄握着上官清欢纤细柔软的手指,脸上表情惊愕。明明前几天像个悍妇一般与他大闹一场,不过短短数日怎么就变了一个人?难道被水浸了一回脑袋,连性情也改变了? 他愣了愣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猜上官清珏又想玩什么阴谋,所以才会假装好意。这女人心机果然深沉。 魏景玄对上官清珏的态度十分恶劣。“不需要你提醒,本王自会好好爱她。” 上官清珏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想做个好人可真是不容易。 她并不在意魏景玄会如何想,反正她在魏景玄的心里歹毒刻薄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这样也好,魏景玄讨厌她,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大概他也不会踏入雅澜轩。清珏心里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她没有与魏景玄纠缠,而是折转回身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玉恒跟在婆子丫鬟之后,见自家王妃脚步轻盈的走过人群,衣阙偏飞,优雅从容,丝毫没有她所担心的失落和愤怒。 走得远了,玉恒燃起了浓浓的好奇心,问道。“王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上官清珏虽然表现得大度,可内心里还是有些惆怅,声音凄婉的回道。“我送走了我的爱情。” 不过她很快便振作了起来,张开双臂大呼一声。“我自由了。” 没有情爱束缚,没有爱恨纠缠,顿觉全身轻松,连鼻尖的空气也是香甜的。她埋怨自己前世为何那么想不开,竟然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玉恒不懂她要表达的自由是什么意思,心里担忧。她依旧认为王妃今日着了魔了,所以才会做下这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上官清珏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雅澜轩虽然冷清了一些,可比在上官家强多了。” 想到在上官家处处受到欺压,被夫人处处挑错,各种尖酸刻薄的话尤在耳边,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 可是她想到王妃在王府里的处境,依旧高兴不起来。“王妃,这根本不能相比。” 出嫁的女人如果得不到夫君的宠爱,起码也要能主持中馈才会有地位。王爷喜爱侧妃,管账的事情肯定会交由侧妃打理,自家王妃什么也没有捞着,在王府里又怎能好过,而且这是王府,不是以前的上官府,可以任由她闹。 如此想了之后,玉恒不仅不觉得王府比上官府好,心里的担忧更甚。 上官清珏见她小小年纪忧思过甚,连眉头都揪出了细细的皱纹。“胡思乱想些什么?小心长出皱纹来嫁不出去。” 玉恒抬起头,一脸严肃的做着誓言。“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直跟着王妃。” “以后别叫王妃了,还是唤小姐吧,听着舒心。” 上官清珏摇头不语,只在心里笑着这天真的小丫头,想到将来能够离开王府,一定为玉恒寻一个好人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嫁妆 嫁入王府的时候,上官宏为上官清珏备了两个丫鬟,不过被她送去给了上官清欢。魏景玄对她毫不重视,管家对她视若无睹,并没有给她安排仆从丫鬟,所以这雅澜轩不过只有她与玉恒两人。 雅澜轩虽然没有雀影楼豪华壮阔,可回廊亭台,假山流水,花草树木一样不少。 偌大的院子没有下人打扫显得萧条杂乱,玉恒心里憋得难受,偷偷躲在一边哭了好几回,上官清珏在上官家不得宠,就算在夫家受了委屈也不会回去哭诉,如今也只有薛侯爷还念着自家小姐了。 玉恒想有机会她一定要去一趟侯府,将小姐的处境告知侯爷,让侯爷为小姐做主。 可再看让玉恒担忧得不行的上官清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心。 这里有吃有穿,没有人打扰,她乐得自在逍遥。 可好日子没用几天,就出现了问题,王府的管事竟然敢克扣她的月例。作为王府正妃,虽然不得宠也可得到一百一十两的月例以供支出,可这才第一个月管事的竟然就敢克扣下她三十两银子,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依着上官清珏以往的脾气绝对受不了这等事,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清珏知道如果她去找管事的理论,这件事必然会传到魏景玄的耳中。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让魏景玄忘记有她的存在,这样以后要离开王府也方便简洁许多。几番思考下来,她只能忍气吞声,默默认了这桩事。 玉恒拿着月例钱,义愤填膺的抱怨道。“小姐,他们欺人太甚。” 上官清珏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看似悠哉随意,但她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问题。“算了,八十两银子是一个普通人家三年的开销,我们也要知足。” “这怎么能相比,你是上官家大小姐,是靖安王王妃呀。” 上官清珏的那些身份通通都只是摆设,有或没有并没有区别,严格来说她是个在王府里吃白食的闲人。她睁开眼,阳光太过刺眼让她不得不以手遮挡,然后扭身坐了起来。 她见玉恒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愤愤不平,开解道。“你见过我这样落魄的大小姐或是王妃吗?玉恒,我并不在乎那些身份地位,虽然现在我们的处境艰难,但你家小姐可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放宽心,我心里有数。” 玉恒见自家小姐自信满满的样子,暂时将被管事克扣月例的事放下,问道。“那小姐有什么打算?” 上官清珏才不会留在这个王府坐以待毙,三年之后凌国与北方北单国发生战事,凌国兵弱将少在边关战事上一败涂地,所以她会被当着和解的筹码送往敌国和亲。 将一国王妃送去和亲可真是闻所未闻,不仅是上官清珏的耻辱,也是整个凌国的耻辱。 她必须在三年之中壮大自己,然后无所顾忌的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天高任鸟飞,看着树上停歇的小鸟,她心里由衷的向往。 现在她要开始做计划,目前居住在王府里行事多有不便,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住到别院去。 以魏景玄对她的厌恶程度,能将她赶出王府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如果自己主动提出离开,他绝对不会拒绝。 下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见到他,直接正大光明的去找?魏景玄应该不会见她,去他常出入的地方守株待兔,不,不……上官清珏不停摇头,那也太没有尊严了。 她脑子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胸中顿时有了主意。 一个月之后是皇太后的寿宴,皇室子孙皆会携带家眷参加,魏景玄就算不喜她也会带她前往,到时候寻个理由便可。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让玉恒将她的嫁妆清点一下,看看总共能够凑出多少可用的银钱,也好提前做安排。 清点完嫁妆之后,她对上官宏这个父亲也算是有了清醒的认识。眼前堆积在一起的散落物,大多都是无用之物,真正值钱的不过三五件,都是先皇当初赏赐给母亲的东西,他们不敢贪没御赐之物所以才能保留至今。而母亲当初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 上官清珏在心中冷笑一声,可当真是他的好父亲呀。 玉恒见自家小姐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器物,心中也为老爷的绝情感到寒心。“小姐。” 上官清珏将手中的礼单递给玉恒。“你安排一下,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无论能够典当多少钱通通拿去典当了。” 玉恒见她决定得草率问道。“小姐,这可都是你的嫁妆。” “都是些无用之物,留着干嘛?要是我那天心情不好,砸了就可惜了。” 玉恒知她心里难过,不在多问。 上官清珏的外祖父曾经是位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武艺出众。清珏曾经在侯府呆过两年,那是她一生中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光,受外祖父的熏陶,她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没有得到外祖父的真传,但勉勉强强能够自保。 前世她落水之后留下后遗症,这武功便废弃了。不知这世是怎么回事,明明大夫说她的心肺受到损伤,会留下后遗症,可结果她的肺病竟然离奇的好了。 如今心情郁郁,她折下树上枝丫,在院子里舞起了剑。 她不像上官清欢,性子文静,恬静内敛。她是一只脱缰的野马,做事不计后果,常常闹得府上鸡犬不宁。 手中的枝丫使出凌厉的招式,虽然力量不强,但姿势规范,颇有那么点江湖豪侠的味道。要是没有这点武艺傍身,当初她也无法在上官府横行霸道。还是外祖父有先见之明,怕她受欺负受委屈,教了她一些防身之术。 上官清珏在雅澜轩并没有将头发挽成髻,而是随意的用绸带绑在一起,然后折于胸前,这样既方便也不会影响行动。不过系发只有女子未出阁,或者被夫家休掉的之后才会做的打扮,如果被外人瞧见了,恐怕少不了一阵嘲笑。 长发随着上官清珏旋转的身体在空中画成了圈,她横空向上翻飞,手中枝丫撑在地上,弯曲而未折断。一脚踢出,扫荡起地上枯叶,将双腿踩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横身行走而上,然后翻身而下。 落地之时震落下树上残叶,她蹲在地上许久未动。 许是出了一身汗心中阴郁也扫出不少,她喘着气,随意丢弃手中树枝,大喊在屋子里忙活着的玉恒。“玉恒,备水,我要沐浴。” 玉恒忙得脚不着地,听见上官清珏的声音立即丢下手中的礼单册子。“来了。” 上官清珏正往屋里走,耳边响起了一只软弱的猫叫声,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可凝神又听了一阵,的确有虚弱的猫叫声从墙角根传来。她扒开墙角的树丛,只见一只黑乎黑乎的小奶猫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枯草碎屑。 上官清珏欢喜的将小猫抱了起来,小猫一身漆黑,滚圆的身躯在上官清珏手里不停扭动,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身上没有一丝杂毛,应该是哪位侍妾豢养的小宠物,没想到竟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雅澜轩处在王府的北边,算不上偏僻,但离王府的正堂也不近。旁边还有几处院子,上官清珏从未走动过。 玉恒出来的时候见到自家小姐怀里抱着只黑不溜秋的团子,惊讶的问道。“小姐,这是哪里来的?” 她家小姐以前可不喜欢软绵绵的东西,说是太过脆弱。她怕上官清珏发起脾气来将这小猫给摔了,忙去接,可上官清珏没有松手。 上官清珏抱着小黑猫走向屋子,寻思着它该是饿了,应该给它吃点什么东西。正走在台阶上,回头朝玉恒说道。“你去问问是谁养的这小东西。” 玉恒当即脚下生风的去了。 不过她很快就回来了,并且是怒气冲冲的回来的。“连一个小小侍妾也敢出言不逊,气死我了。” 上官清珏正在嘻逗着吃饱了饭,舔着肚皮的小黑猫。见玉恒一脸愤愤不平,笑道。“谁让我们可爱的玉恒受了委屈,给我说说,以后我也注意点。” “小姐,你就别取笑奴婢了。外面那些女人个个都是势利眼,见小姐不得宠都用鼻孔说话,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上官清珏难得见玉恒如此气急败坏,觉得很稀奇。毕竟前世容易发脾气的是自己,只要在外面受了气,回到雅澜轩就会胡乱砸东西,可没少让玉恒一起遭殃。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前世没有机会让玉恒替自己鸣不平,这世倒是给了她机会。她将玉恒拉到桌子边的圆凳上坐下。 “别生气,她们也是可怜人,如今魏景玄独宠清欢,她们呀,和我们处境差不多,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上官清珏记得,前世魏景玄将王府里没有生产过的侍妾都遣散了出去,当时清欢正怀着身孕。为了讨清欢开心,魏景玄也算不遗余力。 虽说是如此,可玉恒还是觉得委屈。“她们凭什么欺负小姐?” 玉恒往常在王府里走动,听得多的就是府上的下人丫鬟议论自家小姐的不是,很多次她都想上去与她们理论,可想到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生事,她只能将愤怒压抑在心里。 上官清珏将小黑猫举过头顶,嘴中咪咪的唤着,既然没人要这只小黑猫,那她就不客气的收留了“好了,看我们家的新成员,应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玉恒见自家小姐无所谓的样子,狠狠在地板上的跺了几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威胁 上官清珏给小黑猫起了个名字叫黑团,不过黑团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只要清珏开口唤它的名字它便扭动着胖胖的身体躲到桌子底下,让清珏很是气恼。不过清珏和黑团杠上了,坚决不改名字。 这日玉恒将整理出来不用的物件拿去当铺典当,虽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当铺的老板却十分狠心的压价,结果堂堂上官家大小姐的嫁妆只典当了一千两银子。 等她失落的回到府上,只见自家尊贵的小姐挽着衣袖正蹲在地上拔草,险些惊落她的眼珠。 她急忙跑到上官清珏身边,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擦拭着她沾了泥土的手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上官清珏将自己的手从玉恒手中抽了出来,脸上笑容不减。“我怎么就不能做这种事?” 前世的后十年,上官清珏什么事情都干过,这种小事又不会伤害她的自尊心。她将玉恒推出她正在开垦的土地,免得她等会给踩踏了。 玉恒见她又蹲下了身,一边逗弄着在泥土里打滚的黑团,一边抓趴着地上的土壤,忙挽起自己的衣袖。“小姐,我来吧,你是金枝玉叶,这种事你干不来。” “说谁我干不来?你如果太闲,去帮我买几株树苗来。我想在这里种上海棠树。” 上官清珏喜欢海棠花,每到春天的时候,海棠盛开,一片洁白,偶有风过,花瓣飞舞,美不胜收。只是上官府里没有海棠树,姨娘也不许她在花园里种上海棠树。听说院子里原本是有一株海棠树的,但是母亲去世后就被姨娘给伐了。 前世,上官清珏在去北单的路上见到了一片娇艳盛开的海棠花,它们屹立在风里,雪白的花瓣随着风飞过了群山,那一刻就仿佛和她一样远离了家国,被命运驱赶上了刀锋。 她想在院子里种上海棠树,无论以后住在这里的人是谁,都能嗅到它的芬芳,见识到它的芳华。 玉恒见从小娇惯的小姐做起了下人都嫌累嫌脏的活,竟凄凄呜呜的哭了起来。“小姐,我去找薛侯爷,让他替小姐主持公道。” 上官清珏急忙喊住自作主张的玉恒。“玉恒,我没有觉得委屈,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一些,我不在乎做什么,我过得很好。不要让这些小事传到外公耳中,让他老人家白白担心。” “可是小姐……” 上官清珏被玉恒呜呜的哭声吵得耳朵发麻,恐吓道。“别哭了,再哭就将你扔出去。本小姐可不喜欢哭哭滴滴的人,擦干你的眼泪,帮我干活。” 玉恒啜泣着吸了吸鼻子,并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末了哽咽着。“我去给小姐买小树苗。” 上官清珏见玉恒快步跑出了门,知她心里还没有想开,也再不劝解,反正她总会明白。 等她铲好了地,玉恒还没有回来,可一直在土地里玩耍的黑团却不见了。 天气已经快要入冬,风里夹带着一丝寒意,,上官清珏找遍了整个雅澜轩都没有找到它的身影。担心它会走出去,只好沿途寻找。 雅澜轩外有一片浓密的常青树,树下有假山流水潺潺流动,再向前走,有一条人工湖泊,湖泊上建有弯弯曲曲的木桥,供女眷们玩耍观赏,水上有水榭,上有菏泽亭三字,这条湖泊亦唤为菏泽塘,水上生长着小骨朵的睡莲,水下鱼儿穿梭,好不自在。 上官清珏一边呼唤着黑团的名字,一面扒开草丛仔仔细细的找,眼见太阳已经西斜却仍旧不见黑团的身影,不免开始着急。 水榭上有女子的嬉笑声传入了她耳中,只见水榭里聚集了一大群女眷,磕着瓜子闲聊嬉戏。 只是那身着深青色襦裙的女子手中抓住的不就是黑团。 小小的黑团紧紧的卷住腿,双眼随着皮肉上吊,看起来十分无助。那女子将黑团提在手中肆意的甩着,一只手拉住它纤细的胡须,竟毫无怜悯之心的拔了下来。 “住手。”上官清珏一身随意的装束,衣服上头上都沾有枯草碎屑,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乡下女人。 人群中的人自然有人识得这位失宠的王妃,阴阳怪气的调笑着。“这不是王妃吗?怎么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马厩里刷马的奴隶。” 大家都跟着那女人的戏弄大笑起来,上官清珏并不在意侍妾们的嘲笑,只是将挽起的衣袖缓缓放下。“将它放下。” 她记得,这个女人是魏景玄替陛下出巡泰州的时候带回来,据说是当地知州闻固的女儿名叫闻陌陌,身份在这群侍妾之中最高,所以为人不免嚣张。 闻陌陌仗着自己也曾受过魏景玄的恩宠,对这个虽有王妃名分却被冷落的女人没有半点尊重,是以并不听上官清珏的话放下黑团,而是将手伸到了水榭外,看似要将黑团扔进水中。 她挑衅的朝上官清珏笑。“王妃,这小畜生抓坏了我的衣服,这件衣服可是王爷赏赐的,王爷最喜欢我穿这件衣服了,如今可如何是好?” 她故意摆出魏景玄来,只是为了向上官清珏示威,府上的人都知道王妃被王爷厌弃,王爷更是从未踏入王妃的住处,这与休妻已经没有区别。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阴戾的表情。“你敢。” 闻陌陌似乎就想与上官清珏作对,这样才能显示她高人一等,竟然胆大的松开了手。黑团犹如一块笨重的石头咚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上官清珏快步到水榭边,只见小小的黑团在水中无助挣扎,她压抑不住自己暴虐的脾气,一脚踹在闻陌陌的肚子上,将她踢飞了出去,然后纵身跳入了水中。 此时魏景玄与侍卫尚柏从前堂来,正走在木桥之上。水榭上的女人都吓傻了,有的已经开始放声呼叫着救命。 就算上官清珏只是王府里并不得宠的王妃,但毕竟是王爷的正妃,如果出了人命后果不堪设想。 魏景玄与尚柏匆匆赶来,只见水中的女人虽然狼狈,可她却是会水的。“尚柏,帮忙。” 上官清珏已经游至岸边,只是力气耗竭,在尚柏的搀扶下才从水里站了起来。如今天气转寒,湖水冰凉,立在岸边被风一吹,令上官清珏打了一个寒颤。 魏景玄不知水中人是谁,待走到上官清珏身边,才发现竟然是自己一直不待见的王妃。“怎么是你?” 上官清珏将已经开始索索发抖的黑团搂得紧紧的,紧咬着已经冷得泛青的唇朝魏景玄嗤笑一声。“是我,王爷应该没有限制我在王府中行走的自由。” 魏景玄听着上官清珏怪声怪气的说话声,心里没来得升起一股怒火。不过他又想起上次自己不慎将她推落进水中时,她分明不会泅水,难道当时她只是在做戏,害自己生了愧疚之心。 上官清珏知道她得快些回雅澜轩换身衣服,而且黑团还小受不得凉。当要转身离去,却听见魏景玄质疑的声音。 “你会泅水?” 上官清珏觉得自己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只怕自己的说话声会发抖而让魏景玄看轻,尽量让自己忘记寒冷,保持声音匀速。“昨日不会,不代表今日不会。” 她沉默不争,倒是让府上的人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这口恶气让她不出不快。之前想着与人为善便好,反正她也不想当这个王妃,可是没人接受她善面的好意,却只想与她为恶。如果今日自己没有找来,黑团岂非被折磨死。 她想了想,威胁道。“王爷,我既是王妃,应该有资格任意买卖这府上的侍妾,你说是不是?”她料定魏景玄不敢善做主张休了她,她是陛下亲封的靖安王妃,正一品夫人,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可悲的她竟然任由自己被一群侍妾欺负。 魏景玄心中一阵翻腾,没想到即便将她冷落也还是改变不了她的狂妄。“你放肆。” “这就算放肆?我只是要行事我的权利。如果王爷不想让我放肆就管好她们的嘴,别撞到我手中,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上官清珏将话撂下,匆匆向雅澜轩走去。 魏景玄咬牙切齿的瞪着上官清珏的背景,胸中气愤不平,吓得余下的侍妾们动也不敢动,只是胆大妄为的闻陌陌缓过劲来,连滚带爬的扑到魏景玄的腿边,哭诉着。“王爷,王爷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与姐妹们在这里玩耍,不知何处惹怒了王妃,被王妃无端殴打。” 闻陌陌如泣如诉的倾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将自己勾画在受害者的立场上。不过魏景玄并不买账,一脚将她踢开。 魏景玄心里不喜上官清珏,可他也不是傻子,细想下便能猜透事情的始末。“所有人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迈出房门一步。” 闻陌陌还想为自己辩驳,期望魏景玄能否念起她的好。“王爷,奴婢才是受害者,奴婢冤枉。” “滚,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侍妾们害怕魏景玄,只能默不作声的快步离去。耳边终于清静了,魏景玄像是与人打了一架一般的累,这群女人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这个时候让他十分想念知书达理的清欢。 “让你监视上官清珏,结果如何?”魏景玄冷漠的向尚柏询问。 尚柏想不明白王爷为何那般不喜王妃,明明王妃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他觉得王妃性子极好,温和内敛,坚韧不屈,就算受了不公平待遇也从不怨天尤人,活得洒脱自在。“王妃每日在雅澜轩除了练剑、逗宠物便是种花剪草,并没有干别的。” 魏景玄一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练剑?” 尚柏觉得如果王妃身为男儿郎的话一定会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是啊,王爷难道忘了,王妃是薛侯爷的外孙女,薛侯爷重武轻文,府上的小姐们都会一些拳脚功夫。” 魏景玄这才想起上官清珏是薛侯爷的外孙女,薛侯爷一家世代为将,如今长子薛开正在西北山市关统御薛家军抵抗裕固族南侵,次子薛禅协助太子驻军东北杀虎口抵御北单,长孙薛俊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皇宫三千禁军,深受陛下信任。 如此想来这个上官清珏不好打发,如果处理不当引起薛侯爷的不满,他恐怕会惹上一身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嫡庶之别 由于浸了冷水,又吹了风,上官清珏不负众望的病了,病情来势汹汹,将玉恒吓得手足无措,要不是上官清珏气息犹弱的教她处理方法,非将她吓破胆不可。 上官清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可又头脑胀痛而无法入睡。倒是黑团这小家伙,身体强健,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症状出现。上官清珏怕它寒气入体,将它包裹在自己的被窝中,像是抱着一个小暖炉,让她自己也暖和暖和。 可能是被窝里太闷了,黑团将自己的小脑袋伸了出来,趴在枕下享受的眯着眼睛,偶尔在上官清珏的抚摸下迎合着喵喵叫一声。 玉恒端着药进门来就见自家小姐竟然在笑,真是病糊涂了,生个病有什么好笑的。 “小姐,吃药了。”玉恒心里憋屈得很。将手中温度适宜的药碗递给上官清珏,上官清珏以前生病要让人哄才肯吃药,但是现在仰头一口气就将药喝了个精光。 玉恒睁大了眼睛佩服自家小姐的耐药性,就算只是闻着味道她也觉得苦。 “小姐,麦芽糖。”玉恒夹了一颗麦芽糖给上官清珏,但她只是摇头,心甘情愿受了些药的苦。 这下玉恒就更加无言了,觉得小姐应该是受了委屈刺激到了味觉,所以才会如此反常。“小姐,你没事吧,我们还是请个大夫吧?” 玉恒从未得知自家小姐还懂医术,竟然自己给自己治病,就怕她胡乱给自己开药,到时候吃出什么问题来。 “你安静点我就好多了。” 上官清珏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病痛都消失了。 前世,她在北单酷寒贫穷的溪山,住的是透风的帐篷,睡的是冰冷的硬棉被,生了病就代表着死亡,生死只看造化。好在同住的朱大姐是个热心肠的女人,教会了她很多生存的常识,连这点算不上医术的偏方也是那位朱大姐传授的。 如今她住在温暖的屋檐下,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只要能够吃饱穿暖,不用每天顶着风雪干活就好。 上官清珏想啊,如果今生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报答朱大姐的恩情,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 她记得朱大姐说过她原本住在凌国的边境遥城,夫君是一位杀猪匠,还有三个可爱又孝顺的儿子,日子过得还算如意。只是凌国与北单发生战争,北单攻破遥城掳掠了大量凌国的女人,长得漂亮的年轻的就赏赐给有功的将士,长得丑的年老的就被送去偏僻的地方干活。 朱大姐当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丈夫与儿子在战争中被屠杀,她亲眼目睹了那惨状,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脸上全是汗。 可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并没有屈服于命运,她每天干着又重又脏的活,从不抱怨和偷懒,那种坚韧不拔的品行一点也不像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女人,也是她给了上官清珏活下去的勇气。 想到那位朱大姐,上官清珏掀开被褥便坐起了身,吓得玉恒险些将托盘给打翻了。 “小……小姐,你怎么了?” 玉恒见上官清珏的样子就像是中邪了一样,眼睛鼓得大大的,脸上表情一会兴奋一会沮丧,一会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上官清珏在想,既然战事还没有发生,那么朱大姐应该还生活在她原来的地方,如果现在让她来到盛京,她就可以避免战火的伤害。 遥城处于凌国最偏远的地方,距离盛京一千多公里,如果要去往遥城,快马加鞭也需五日的时间,如今她人在盛京,身边没有可信奈的人,也没有自由,消息闭塞,要想到遥城寻人,恐怕不易。 想到这处上官清珏心里开始沮丧,连带着因为兴奋而激发的精神也坦荡无存,只能疲倦的躺回到床上。 玉恒被她这一阵一阵的莫名举动弄得快发疯了。“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上官清珏偏过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玉恒,这才想起正事来。“让你去典当,结果如何?” 见上官清珏终于说出了一句正常话,玉恒心中已经在拜谢神灵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递给上官清珏,上官清珏不知银票的额度,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千两,这还是她第一次手握如此大额的银票。 “这么多。”有了这一千两,她便可以开始她的计划。 玉恒只祈求她家小姐别再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堂堂上官家大小姐,靖安王妃,竟然悄悄的典当自己的嫁妆,而这嫁妆只值区区一千两银子,说出去会让别人笑掉大牙。就算是她这个小婢女也知道,这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对于上官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她就不明白自己的傻小姐为什么会觉得多。 上官清珏已经想好,她一步要做的是离开王府,然后组建商队,再然后北上遥城,如今距离离开王府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睡了一觉之后,上官清珏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咳嗽,并不影响正常生活。午时刚过,王府的管事带着几位手端托盘的女婢走进了雅澜轩。 这位管事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头,是魏景玄奶娘的夫君,姓尚,名尚一,也是魏景玄的贴身侍卫尚柏的父亲,这一家三口人在王府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后院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他们。所以在面对克扣月例的事情上,上官清珏只好装着不知晓。 尚一对上官清珏表面还算尊敬,见到形同被幽闭在雅澜轩的王妃并没有鄙视,他是个聪明人,见惯了太多今日为奴明日为主的例子,所以从不恃强凌弱。就是这样的聪明人才能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上活得更久。 上官清珏想起他的为人,他做事严谨,从无差错,更从不贪没府上一分一毫,所以不可能是他克扣下了自己的月例,或者是魏景玄的授意。 “不知今日尚总管怎么有空来我这雅澜轩踩踩脚?”这雅澜轩从来没有迎接过客人,今日见了尚一,可真是个难得的稀客。 尚一无论在王府里管控着多少下人,可他始终是王府的奴才,所以面对上官清珏一直微弯着腰,以示尊重。 “三日后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诞,王爷让老奴给王妃送来了衣服与首饰,请王妃试穿,如果有不妥,也好来得及修正。” 上官清珏不用看也知道这衣服原本是为清欢准备的,只是清欢毕竟只是侧妃的身份,魏景玄受到了来自皇宫之内的压力,不得不改变主意。 她知道,魏景玄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掀了天去。皇太后极重门第身份,将嫡庶看得尤其重要,所以她不会喜欢皇室子孙们将侧妃带到她面前。 太后十分宠幸魏景玄这位好孙儿,但在她心中只有皇后之子才能继承大统,陛下深受皇太后的影响,所以早早便立下了太子,正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魏函广。 上官清珏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准备的衣服饰品,比她身上穿的精细多了,果然是尽了心力的。 “放下吧,回去替我谢过王爷美意。” “是,王妃。” 见尚一走远,上官清珏收起脸上堆积出来的笑脸,对玉恒说道。“收起来吧,三日之后送去雀影楼。” 玉恒这就不解了,王爷好不容易向雅澜轩送东西,表示他是看重自家小姐的,可为什么什么都要送往雀影楼,雀影楼又不差什么。“为什么呀?” 上官清珏手指轻握,用指结敲击在玉恒额上。“笨,他并不是重视我才送东西来,如果我收了,他定会更加讨厌我,咱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更苦了。” 玉恒捂住被敲打得隐隐作痛的额头,躲避在上官清珏不能袭击到的敢问,但脸上表情仍旧懵懂。“这是个什么理?” 上官清珏无奈呀,语重心长的说。“因为我霸占了他所爱的女人的位置。” 玉恒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末了还是不解的抓了抓头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进宫 三天对于忙着练剑种树的上官清珏而言,不过一瞬间。第三天天一亮便有女婢候在雅澜轩门外,说是为王妃更衣上妆的。 上官清珏不慌不忙的起身,依旧穿了一身浅色的罗裙,头发规规矩矩的挽成髻,脸上妆容不浓不淡。玉恒高兴的看着镜中的上官清珏,眼若明玉,唇含丹朱,真是个标致的美人。 今日小姐终于能和王爷独处,如此好看的小姐一定可以抓住王爷的心,让王爷为小姐神魂颠倒。玉恒幻想着,也许今天之后她们雅澜轩就拨开云雾见日月了。 可上官清珏心里却在思索,她要如何开口让魏景玄准许她出府,而又不会显得她别有用心。 太阳不知不觉挂上了半空,雅澜轩的门还未打开,上官清珏刚踏出房门便听见魏景玄怒气冲冲的吼声。 魏景玄本以为上官清珏为了巴结一定会早早恭候在大门口等他,结果自己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始终不见她人影,等得不耐烦的魏景玄嗔目切齿的往雅澜轩而去,却见自己派来的女婢竟然被阻在门外,此时此刻还未进门去。 “吵什么?”雅澜轩的大门伴随着上官清珏的声音一起打开,大清早的便见一大排女婢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上官清珏在心里将魏景玄骂了个彻底。 魏景玄见到上官清珏,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脸上的笑,看起来就像是在嘲讽他的懦弱无能,因为他给不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尊贵的身份和尊严。 “你什么意思?” 上官清珏无所谓的瘪了瘪嘴,漫步走到魏景玄身边。“我只是觉得你的人太精贵,我用不起。再有,身为女人如何打扮自己我还是会的。” 魏景玄知道上官清珏在挑战他的耐性,想看他失了冷静怒气横眉的样子。他注意到上官清珏并没有穿戴他准备的衣服和首饰,心里越加肯定这个女人想让他难堪。 “为什么不穿本王准备的衣服?” 上官清珏做出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向前走了几步,回头道。“你准备的衣服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这身打扮。” 今日的寿宴上,后宫娘娘们,王们妃,夫人们必然打扮得花姿招展,群艳争芳,谁也不愿比谁弱一分。这是个显摆的好时机,穿戴更雍容华贵说明在夫家更受宠,也越有地位。 魏景玄虽然不喜欢太过艳丽的着装,但她这一身素衣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像是被王府苛待了一般。 上官清珏在王府里不就是被苛待了吗?反正她已经被嘲笑惯了,大不了这次就让他们笑个够。 “你走是不走?”见魏景玄许久未动,上官清珏出声催促。 魏景玄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宠爱侧妃在盛京已是家喻户晓的事,如今不过想让她挽回点颜面,既然不领情,那就让她去领教领教贵妇们的嘲讽。 马车缓缓移动,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同坐在车上的魏景玄与上官清珏像是两个陌生人,并不搭话。 这条去往皇宫的路上官清珏这世只走过一次,还是成亲三日后进宫请安。 这条路并不长,眼见已经走了大半段,上官清珏心里有些慌,得尽快向魏景玄得个准。 上官清珏压下心里的慌乱,假意捂着嘴唇咳了一声,以此来打破马车里的宁静。 “我已让玉恒将衣服饰品送去了雀影楼。” 魏景玄闻声收回自己看向窗外的眼睛,十分不解的凝视着她。“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上官清珏看着他。“我清楚你的本意。” 魏景玄压住眉头,低声怒道。“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本王。” 上官清珏无所谓他的怒气。“衣服是王爷精心为清欢准备的,很适合她。王爷与清欢两情相悦,本是一对天作之合,如今因为我夹在中间,让你无法给予清欢尊贵的身份,你怨恨我,我无话可说。” 魏景玄不知这个女人为何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深明大义,但她不会无端的说些好听的话来讨好自己,于是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官清珏知道最重要的来了。她用一双诚恳的眼神看着魏景玄,缓缓开口。“有件事想请王爷恩准。” 因为她忽然的低声下气,魏景玄也相应的收起了脾气。“说。” “我想住到京郊的别院去。” 魏景玄惊愕的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可用翻天覆地来形容。王府里的女人那个不想爬上他的床,得他恩宠,本以为这个女人会祈求给予她怜悯,没想到她竟是要从王府离开。 想到她因为自己迎娶清欢而与自己大吵大闹的威风架势,魏景玄就肯定她不是一个受得了被自己夫君冷落而默不作声的女人,而今这玩的是什么把戏?欲擒故纵? 见魏景玄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愕变得平静,上官清珏知道他一定又在思虑自己的企图。罢了,头上被安插上泼妇的不详旗帜,大概这一辈子也摘不下来了。 “你想去别院?”魏景玄勾起嘴角讽刺的反问,似乎是在讽刺上官清珏的愚蠢。去了别院,就别想回来。 上官清珏努力憋着气,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呈现不正常的红晕,然后假装撕心裂肺的咳嗽。 魏景玄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啊,竟然面不改色看她表演。 上官清珏顺了顺气回道。“自从上次落水我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别院安静,只想去修养一段时日。” 她见魏景玄没有一口答应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清欢虽然是个知书达理,懂进退的女人,口上不说,可谁又想与别人共侍一夫。我想去别院,也想安了清欢的心。” 魏景玄想不到上官清珏竟然如此为清欢着想,虽然心中仍旧有疑惑,可他终究是答应了。 上官清珏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欢喜,得到魏景玄的答复,也再不与他说话。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午时,宫门外停靠着大大小小豪华不一的马车,各位王爷王妃们都已经进了宫,只有上官清珏与魏景玄姗姗来迟。 上官清珏早已经是盛京大小名流夫人们饭后的谈笑,见到一身素净浅衣的上官清珏都不由自主的掩嘴轻笑。上官清珏只当自己眼瞎,看不见这群只知道显摆的女人的嘲笑,镇定自若的随着魏景玄的步子走到她该坐的位置上,然后安静的坐下身。 魏景玄是陛下的第五子,她的母妃是陛下最宠信的宣嫔娘娘,生有皇五子,皇七子与三公主。 坐在魏景玄下方的皇七子魏洺还未成年,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容,欢欢喜喜的叫着“五哥。”见到这位陌生的嫂嫂,他也不拘礼,郎朗的叫了一声。“五嫂。” 上官清珏今世还未见过这位七皇子,但在前世他们两可是在靖安王府大干过一场,魏洺不喜她的凶残跋扈,可偏偏亲眼瞧见她动手鞭打下人,两人的关系可以算是水火不容。 现在看见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上官清珏心里柔软一片。只叹自己前世将该得罪和不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个遍,就算命运悲惨也是自己找的。 “洺七。”上官清珏轻笑着唤了一声魏洺的乳名。 魏洺惊讶的看了看魏景玄,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说他五哥不喜欢五嫂,五哥连自己乳名都告知了五嫂,那肯定是十分喜欢,否则也不会将这种只有皇宫中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告知于她。他得出一个结论,传言都是假的。下次如果再听见有人乱嚼舌根他一定要狠狠处罚。 魏洺看着这位长得眉清目秀,姿容清浅的五嫂,一身淡雅着装,比那些庸脂俗粉讨人喜欢多了。“五嫂知道我?五哥是怎么给五嫂说的我?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加上前世上官清珏的年纪都可以做魏洺的母亲了,她宠溺的笑。“说你长大不,天天只知道闯祸,后花园的鸟窝都被你掏空了。” 魏洺埋怨的盯着魏景玄,破坏自己在五嫂心中的形象。他不理魏景玄,自顾自的盘腿坐到上官清珏身边。 “五嫂,我给你说个秘密。”魏洺十分神秘的触到上官清珏的耳边,蒙着嘴唇轻声细语的说。 听了魏洺的话,上官清珏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魏景玄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上官清珏的眼睛却在他身体使劲的瞧。 魏洺朝着魏景玄挑衅的撅着嘴,让你说我的坏话。 “你说真的?”上官清珏就算接收到魏景玄警告的目光,嘴角的笑容还是收不住。才貌双全,精明能干的靖安王爷五岁竟然还尿床,这可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秘密。 “那是当然,我何必欺骗五嫂。母妃说五哥三岁都不会讲话,还以为是个哑巴,有一天母妃命御膳房准备了绿豆糕,五哥不吃,却看上了三姐手中握着的糖果,竟然开口说了话,说的第一个字就是糖……” 正待魏洺继续说魏景玄的糗事,魏景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恐吓道。“小七,闭嘴,再胡说我封了你的嘴。” 魏洺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起身跑得远远的。“我不说五哥喜欢吃糖就是了。”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光华殿,魏景玄绝对会将魏洺好好的收拾一顿。 上官清珏觉得自己前世当真是错过了太多谈笑,换了一种心境再看,皇孙贵胄与普通人并无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寿宴 凌国的皇太后过完这个寿诞便是古稀老人了,与上官清珏的外祖父年纪相近,而先皇已经薨世十几年。遥想当年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站在巅峰决定天下的版图,掌握天下的命运。 而如今他们都老了,皇太后在陛下及后宫妃嫔的簇拥下缓缓而来,虽然已经是一头白发,可身体看起来还算硬朗。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微笑,俯首相看,儿孙满堂,人生圆满。 “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皇太后听着座下的人祝福的声音,心里欢喜,连连招手。“起来吧,起来吧。你们能来看我这个无聊的老太婆,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今天啊,大家就放下规律,玩得开心。” 天真无邪的魏洺咧嘴笑道。“孙儿们能在皇祖母跟前尽孝那是天大的福分,只要皇祖母别嫌弃我们吵闹就成。再说了皇祖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一点也不老。” 魏洺一席话将皇太后逗得乐呵乐呵的直笑。“尽挑些好听的话来哄皇祖母开心,小机灵鬼。” 魏洺不依道。“孙儿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皇祖母问哥哥姐姐们。” 太子妃夕妍雪独自坐在首位,她是个端庄贤惠的女人,一身粉色衣裙,优雅大方又不失尊贵,接着魏洺的话回道。“七弟说得有理,太子殿下宿守边关无法赶回参加皇祖母的寿诞,心里很是难过,专程派了人来再三嘱咐,说一定要雪儿代他在皇祖母面前多尽孝心。” 皇太后想到自己的嫡亲孙子,本来应该生活在安逸的盛京,却偏偏要到偏僻寒冷的遥城去受苦受累,就因有个将军梦。 “广儿有心了。” 想到远在遥城的太子,大家都看出皇太后的心情瞬间低沉了下去。太子殿下执着戍守边防,为保家国百姓不辞辛劳,不惧艰险,那份精神让人敬佩。 皇帝陛下知晓自己母亲的担忧,忙安慰道。“广儿一切安好,母后放宽心。母后你看,子孙满堂,百官朝拜,这可是个大喜日子。” 皇太后忙收住自己的愁绪,笑着点头。 因为皇太后年迈,入夜便要就寝休息,所以才将本因安排在傍晚的寿宴安排在正午,也免扫了年轻人的兴致。 座在的案几上摆放着瓜果蔬菜,美味佳肴,上官清珏早已经饿了肚子,无论他人看什么说什么,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嘴里含着一快香嫩可口的冬泸回鱼,却听见皇太后点名说。“玄儿啊,你成婚一月有余,怎么不多带清珏到宫里走走。” 上官清珏听见自己的名字忙咽下口中食物,魏景玄回头看了看她一口的油脂,心里满是嫌弃。但他并没有表示在脸上,而是回道。“皇祖母恕罪,清珏不慎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如今刚有所好转,让皇祖母担心了。” 听着魏景玄胡说八道,上官清珏真心佩服他说谎的功夫。如果身为王妃的是清欢,说不定会让清欢每日不停的进宫请安,也要博得太后娘娘欢心。 皇太后一听上官清珏久病不起,对着魏景玄教训道。“玄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不传太医,外面的赤脚大夫哪里能与宫中太医相比,白白让清珏受罪。” 魏景玄微微偏头咬牙切齿的刮了上官清珏一眼。“是孙儿考虑不周,谢皇祖母关心。” 皇太后将视线转向上官清珏,说道。“清珏呀,玄儿是男人,心系正事,难免粗心大意,你别怪他。” 既然是皇太后为魏景玄说好话,上官清珏知道这个时候该装的还是要装。“皇祖母严重了,清珏知晓王爷心意,那里敢怪罪。无论他做什么,清珏都是支持的。” 上官清珏这话一语双关,既让皇太后认定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又让魏景玄放心。 皇太后一脸笑容,又道。“好孩子,皇祖母想快些抱曾孙子。” 上官清珏不知该如何接下句,只能咧嘴干笑。心里肺腑着,清欢很快就会让您老抱上曾孙子的。 皇太后的这次寿诞北单派遣了使臣前来,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粗糙汉子与一位穿戴干练英姿煞爽的女人。男人是北单的威武将军依喇乌,女人是北单的十三公主卓娃朵儿。 他们与朝中王公大臣们坐在一起,与上官清珏的外祖父薛侯爷比邻。 薛侯爷与北单交战过无数次,北单士兵对凌国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薛侯爷的眼中他们都是不开化的野蛮人。可这群野蛮人生命力却十分顽强,几十年下来,依旧阴魂不散。 卓娃朵儿像个汉子一般大口喝酒,末了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坐在高位的皇帝陛下,皇太后行了一个北单的礼仪。 “尊贵的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朵儿初来贵国,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坐在高位的皇帝陛下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言说。“朵儿公主严重了,有话但说无妨。” 卓娃朵儿环顾了一周坐在殿上的人,勾着嘴唇讥笑道。“看贵国的男人们,不如我北单的女人威武雄壮,不知武艺如何?”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凝结,一个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感受到了这位北单公主的侮辱。 如今两国边界之处还算稳定,双方虽有小摩擦并未引起大规模的战事,凌国兵弱,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皇帝陛下眉间皱出了眉心纹,却不得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敢在凌国的皇帝陛下面前如此放肆,想必是早有预谋。 悠闲的翘着腿的皇四子汾阳王魏晨风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并用两跟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小酒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道。“我凌国治理家园用的是头脑,至于武艺嘛,杀敌足够了。” 他可惜的叹了一声。“公主长得如此彪悍,怕是没人敢娶吧。” 魏晨风说得夸张,其实卓娃朵儿长得虽然比凌国的女人高大强壮,也还没有到有损观瞻的地步。 卓娃朵儿不屑的哼了哼声。“原来凌国的男人喜欢弱不禁风的女人。” 在殿上的娘娘夫人们都是深居闺中的大家闺秀,自小修习三纲五常,身材娇小,肤若凝脂,一看便是没有经过过风霜的面容。 魏晨风破颜大笑,卓娃朵儿不知他为何忽然发笑,追问着。“你笑什么?” “公主大概不知巾帼英雄花月的故事。” 卓娃朵儿的确不知巾帼英雄花月的故事,她看向膀大腰圆的依喇乌,依喇乌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好歹与凌国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凌国的历史上有位威名赫赫的女将军,带领三千铁骑踏平了整个北单的疆域,将北单的先祖驱赶到了偏僻的西北之地。 那是北单被凌国追逐得最为狼狈的时候,是北单最不愿意提及的伤处。谁说凌国的女儿娇弱不堪,她们照样能够跨上战马,弯弓射箭。 依喇乌见卓娃朵儿有些难堪,立即插嘴道。“像花月将军那般英武非凡的女英雄,凌国仅此一位而已。” 魏晨风又说。“一位就够了。” 仅一位花月将军,便能打击北单的士气,几十年难以恢复。依喇乌恨得牙痒痒,只想在这大殿上狠狠的挫一挫凌国的锐气。于是提议。“今日好不容易相遇在此,不必我们来一场以武会友的比赛如何?” 大殿上的人都知道,这虽然是北单故意的挑衅,但不得不接受。 练武场上响着震天的击鼓声,就连上官清珏这般看戏的人心里也十分激动。不过依喇乌力大无穷,武艺超群,绝非普通人能够制服的。 依喇乌站在陛下与太后面前,脸上表情自信满满,认为这场比赛是必胜不败的。“不知陛下要如何比?” 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看似并不在意用什么方式比试或怎么比试。“将军认为呢?” “不如便三局两胜吧。”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比试方式,结果也最是醒目。看皇帝陛下没有疑异,依喇乌又说道。“第一场我们派朵儿公主应战。”他看了看凌国的一众女人,又说。“朵儿公主是女人,那么凌国也应该派遣一位女人应战。” 依喇乌的声音一停,大家便明白他们提议比武的缘由,第一局只能是不战而败。 上官清珏默默不闻的吃着她的水果,这水果还是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的,只有在皇宫之中才吃得到。就算皇太后与宣嫔娘娘偶尔有赏,也落不到雅澜轩,她想着等会是不是该偷偷的藏两颗回去给玉恒尝尝鲜。 卓娃朵儿就知道凌国的女人弱不禁风,讽刺道。“难道凌国无人敢应战。” 座下的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女人,哪里敢来出这风头。 上官清珏想着北单三年之后便会大举进攻凌国,害凌国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如今惺惺作态来参加皇太后的寿诞,却出言挑衅,处处不饶人,简直可恶至极。而且那自以为是的公主看起来比她前世还要嚣张跋扈,长得一副男人样,却自得意满。 上官清珏放下手中的果子,拍了拍手掌上的水珠。这声音并不小,大家的目光一时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魏景玄不知上官清珏要做什么,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上官清珏不理他的提醒,缓缓站起了身,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卓娃朵儿道。“上官清珏愿与公主一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比赛 上官清珏换了一身干练简洁的衣装,一头青丝高高束在头顶,看起来没有卓娃朵儿强壮,连气势也被卓娃朵儿压了一大头。 看着上官清珏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慢步跟在卓娃朵儿的身后上了擂台,座下的凌国男儿无不屏声息气。无论是为了打击北单,还是彰显凌国国威,比赛都一定要赢。 男人们一向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人,就算是凌国历史上有名的花月将军在读书人的心里同样没有赢得尊重,那些只知之乎者也的迂腐之人,不知将军征战沙场的威风凛凛,只会高谈阔论将军的闺中之事。 如果面对北单的挑衅而无人敢应战的时候,方才知晓并非所有女人都是柔柔弱弱的。 卓娃朵儿不认为眼前这位靖安王妃会什么真功夫,一看那柔软的手臂,恐怕连她的一拳也接不住,她不喜欢欺负弱势的女人。 “如果你现在求饶,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毕竟名义上还是以武会友,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上官清珏揉了揉捆绑着衣袖的手腕,抬头对卓娃朵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知道卓娃朵儿将她当做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是她的优势,可以来个出其不意。“公主恕罪,凌国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不战而降的士兵。” 卓娃朵儿对于上官清珏不明智的选择表示悲哀,她脚步微微分开,做出攻击的姿势。上官清珏见势摆出同样的姿势,只听锣鼓一响,两人同时出手向对手攻击。 卓娃朵儿的手臂的确有力,上官清珏能感受到她挥来的拳头所带起的凛冽之气,不敢硬碰硬,只能十分惊险的侧身躲过。 台下的人只见了这一招便为上官清珏抹了一把冷汗,那公主的实力比之男儿也不逞多让。 上官清珏虽然得薛侯爷传授了两年的外加功夫,那最多只是防身之用,真真用于御敌前世今生头一遭。仗着身体比较灵活,她只能躲避不敢进攻。 卓娃朵儿看出了她的应战之策,但并不急制住她,毕竟让猎物慢慢挣扎着面对绝境才有趣。 上官清珏就是要引起卓娃朵儿的大意,麻痹她的思考,这样才能乘其不备,将之击败。但是卓娃朵儿的脚步基本未动,只是消耗了上官清珏的体力。 卓娃朵儿见她面色潮红,气息紊乱,心中讪笑,如此简单便让她自己将自己累死了,她还没有认真玩耍。卓娃朵儿的气势减弱,上官清珏知道她太过自信,认为自己已经成功,这正是反击的好机会。 她旋转脚步躲过卓娃朵儿的拳头,身体向后弯腰接住她又一击拳头,腿脚越过自己头顶向后踢出,正中卓娃朵儿的额头,令卓娃朵儿向后退了几步,这是一击漂亮的反杀,引得台下的薛侯爷大笑一声,朗声道。“好一击马奔腿,不亏是我薛斌的外孙女。” 上官清珏乘卓娃朵儿头脑昏昏,脚下一个回旋腿,将她逼到了擂台边缘。卓娃朵儿脚下踩了半边木头砌成的擂台,身体向后倾斜,将落未落之际,只需上官清珏用手轻轻一推,卓娃朵儿便如一根无助的枯草咚一声掉了下去。 正当卓娃朵儿不可思议的时候,台下响起了欢呼的鼓舞声。上官清珏看不惯卓娃朵儿的傲慢,给了她一个高傲的眼神,让你看不起我。 卓娃朵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她心里一横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上官清珏愤愤的吼着。“你算计我。” 上官清珏有自知之明,她不算计卓娃朵儿哪里会有胜算,有道是兵不厌诈。“公主见谅,承让了。” 卓娃朵儿将走下擂台的上官清珏拦住。“我不服。” “公主这是耍赖呀,台下那么多眼睛可都看着,失了比赛是小,丢了北单的脸面才是大。” 卓娃朵儿一向不喜欢凌国之人的伶牙俐齿,只知算计取巧,简直是可恶至极。 要不是这里是凌国的皇宫,不允许携带武器入场,她一定会狠狠的抽上官清珏几鞭子。 上官清珏抬头挺胸的走向观战台,活泼好动的七皇子魏洺立即迎了上去。“五嫂,你真厉害。” 上官清珏知道自己真本事不怎么样,被魏洺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魏洺的头发。“你太高看我了,要不是朵儿公主自大轻敌,我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魏洺挽住上官清珏的手臂,亲昵的摇晃着。“我不管,我只知道五嫂赢了比赛。” 上官清珏无奈的笑了起来,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两场。第二场对于北单至关重要,依喇乌只能自己亲自上场。 凌国这方派遣的是御前带刀侍卫薛俊。薛俊是个身材高大,长得浓眉大眼的男人,只是站在台上与依喇乌一对比,就显得弱了几分。 上官清珏坐在魏景玄身边,依旧漫不经心的吃着水果,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台上的状况。 薛俊是上官清珏的表哥,但两人的关系很一般。薛俊一向沉默寡言,而前世的上官清珏并不喜欢他的冷淡,对他的了解只是表面。 魏景玄烦躁的侧过头看向不停吃着东西的上官清珏,咔嚓咔嚓的东西不断响在他的耳边,令他厌烦。“你是饿死鬼投胎的?” 上官清珏微一停顿,对上他的目光笑着承认。“你怎么知道?” 魏景玄被她噎住了声,一口气闷在胸前发不出来。 上官清珏见魏景玄无话可说,又抓起一颗小巧的绿色果子放在嘴里咀嚼。 擂台上的薛俊不是依喇乌的对手,他不屑于用奇谋手段去赢得比赛,依喇乌也没有卓雅朵儿那般好骗。几百个回合之后,薛俊被击落在擂台之外,身体撞击上场外围的鼓架方才停下。 魏景玄斜眼睨视了一眼上官清珏,身体一纵上了擂台。 上官清珏无辜的瘪了瘪嘴,乘着魏景玄上了擂台,将剩下的几颗绿油油的果子揣进了衣袖。 坐在上官清珏邻座的魏晨风略显惊讶的看着她,竟默默的将自己面前的果盘挪到了她面前。 上官清珏不解的偏过头,只见皇四子汾阳王魏晨风对着她忍俊不禁的笑。她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被魏晨风瞧见了,脸上火辣辣的烫,只能暗暗将头转向另一边。 只听耳边响起魏晨风的笑声。“五弟往常没有让弟妹吃饱?” 上官清珏尴尬的转回头来,故作镇定的回话。“哪能啊,就是没见过这种稀奇的东西。” 魏晨风了然的点头,微一思索又说。“皇祖母给兄弟们都有赏赐这种蒙山青窠,弟妹没有吃到吗?” 太后赏赐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她享用,恐怕整个靖安王府也只有清欢才有那资格。 不过她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原来如此,皇祖母竟然有赏?看来被王爷一个人吃了独食。我今天才知道王爷喜欢吃糖,而这果子又甜又脆,的确让人忍不住口馋。” 魏晨风岂会看不出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对于自己的五弟宠爱侧妃之事,盛京都传遍了,就算他常年不在京中,也还是听到了流言。他很纳闷,明明这正牌王妃比那弱不禁风的侧妃更讨人喜欢,难道五弟就喜欢那种柔肤弱体的女人? 他笑了笑。“改天我给你送一些去。” 上官清珏可不想被魏晨风特殊对待,到时候她有理说不清。“多谢四哥,不过只是尝尝鲜,多吃未免会腻。” 魏晨风忍不住将视线看向她的衣袖,上官清珏察觉到他的目光,将衣袖拢紧了抱在怀里。这举动像是个护食的幼崽,让魏晨风忍不住呵呵发笑。 上官清珏懒得管他,她观魏晨风是个桀骜不驯,不拘小节的男人,越是搭理他越来劲,所以只能让自己专注起来看向擂台。 魏晨风的母妃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生下皇四子不久便离奇死亡,其中猫腻谁又不知。 他是皇宫中的边缘人物,幼时的处境与上官清珏差不多,身边没有一人真正关心他的人。皇帝陛下子嗣虽不多,但皇太后极其重视嫡子嫡孙,虽然被寄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但所有人对他与太子殿下的态度却有天壤之别。 就连这汾阳王的封号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要分封皇五子魏景玄,见前面还有个儿子顶着皇子的名号,顺便给了个封号。 好在他性子洒脱,并不在乎身份地位与别人的眼光,离宫之后没有在朝中谋官职,只做了个闲散王爷。 上官清珏对魏晨风的了解只有这些,前世很少听见他的事迹,只知他一直以来游历何处,漂泊不定。如今见到这个人方知,他这样的人,要么心志高远,不屑于权谋斗争,要么心机太深,不显不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麻烦 擂台上与魏景玄对战的是依喇乌的副将阿昌多,武艺并不比依喇乌弱。上官清珏很好奇魏景玄的极限,他奋勇上台一是因为厌烦自己,二是他有自信能够赢得最终的胜利。 前世,上官清珏从未见过魏景玄与人动手,最多的便是在她惩罚下人的时候动手夺下她的鞭子。她不由得开始去回忆前世是否有这场比赛,她怎会不知? 原来前世在皇太后寿诞之际,她是真的卧病在床,并且气息幽若,险些一命呜呼。没想到重活一次,自己的身体变强壮了不少。要是以前,她就算参与了这场比赛,也只是去丢人现眼而已。 魏晨风见她眼神飘忽,看着自己夫君与人对搏还能走神,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她来。联想到盛京的流言蜚语,猜想上官清珏这人心思应当也不在他五弟身上,虽然两人面上看起来相敬如宾,不过是貌合神离,彼此厌烦。 可他又听说,上官家的两姐妹同时倾慕靖安王爷,如今看起来仿佛又不是那么回事。“弟妹不担心五弟?” 上官清珏回过神,担心他?他自信满满,应该也不屑于她的担心。“四哥放心,这场比赛关系到凌国的国威,王爷必然会全力以赴。” 要是魏景玄失败了,她会很瞧不起自己的。那只能说明自己前世眼光太差,说好的挑选个威武的将军做夫君,没有将军也总不能与铮铮铁骨的将军相差太远。 魏景玄的武艺的确很强,毕竟是出自名师之手,但对方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两人旗鼓相当,打得不分上下。 高手过招就算只是微微的差错,也会造成致命的失败,所以在这个时候便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给敌人可乘之机。 魏景玄知道自己不能分心,可他用余光瞥见上官清珏与魏晨风相谈甚会,不由得便去猜想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由此被阿昌多一拳打中了胸膛,将他击退到了擂台边缘。 这个变故让台下的人紧张起来,明明以他的实力可以躲开那一拳。上官清珏见到魏景玄朝自己射来的警告眼神,心里纳闷,他是什么意思? 魏晨风自然也没有错过魏景玄的举动,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末了露出一个调侃的笑。“我这四弟的心思常人还真是看不懂。” 上官清珏在脑子里思索了良久魏景玄那眼神的用意,再看身边笑容妍妍的魏晨风,敢情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与这便宜四哥走太近? 她将自己的屁股向旁边挪了挪,再不搭理一脸玩世不恭的魏晨风。 擂台上的魏景玄在心里将上官清珏咒骂了一通,忍住胸膛被击中而扩散的疼痛,收紧自己的手臂,开始全力进攻。 上官清珏只见魏景玄头上的黑发凌乱的飞舞,他出掌而阿昌多出拳,手掌与拳头相撞,一阵平地而起的风迎面而来,再看,两人的身体不断向后飞出,阿昌多的身体直接飞出了擂台,而魏景玄的脚步亦向擂台滑出,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双脚尖夹住边缘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十分惊险的稳住后倾的身体,然后脚下用力一勾,让自己稳稳当当的立在了台上。 见魏景玄得胜,观战台上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场比赛可比上官清珏与卓娃朵儿的比试精彩激烈得多。 北单的使臣都是些心高气傲之辈,见输了比赛,也失了继续停留的打算,但那气势汹汹的派头却依旧没有改变。 北单的使臣义愤填庸的离开之后,皇帝陛下这才兴高采烈的大笑起来。“做得好,所有人通通有赏。” 比武场内响起高亢的欢呼声,似乎所有人都将这当做了一场两国千军万马决战的胜利。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皇太后这便要起驾回宫,晚上的烟花她就不看了,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今夜的烟火你们替皇祖母去看,但别忘了明日每人写一篇咏烟火的诗。” 听了前半句让人兴奋,可这后半句却让年轻的魏洺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皇太后见魏洺面色骤变,笑着点名。“小七,特别是你,明日皇祖母要见到你写的诗。要是让皇祖母知道你找人代写,罚抄一百遍静心咒。” 这话彻底断了魏洺的退路,他可不想被罚抄佛经。“皇祖母,你偏心。” 皇太后不管魏洺哭丧着的脸,笑脸盈盈的在皇帝陛下及皇后娘娘的搀扶下走下观战下。 参加宴会的人纷纷离宫,上官清珏走在魏景玄的身后,见他颇为不适的捂住胸膛,问道。“你受伤了?” 魏景玄想起让自己大意的罪魁祸首,不着痕迹的放下手臂。“你与四哥说了什么?” 上官清珏挑了挑眉眼。“没说什么,四哥见我对那果子好奇,便同我讲了讲那果子的来历。” 魏景玄心里十分烦躁,脚下步子不免快了几分。上官清珏不知他又发了什么神经,既然跟不上他的步子,索性便不跟。她心中早已经将魏景玄当作了煞神,天生与她犯冲。 刚走出宫门,便见薛侯爷的身影立在侯爷府的马车前正要上车。上官清珏心里高兴,提起脚下的长裙,小跑过去。 “外公。” 薛侯爷一家原本住在偏远的遥城,在上官清珏十岁的时候才奉诏回到盛京,独留次子留守。薛侯爷一向宠爱自己的掌上明珠,只可惜女儿命薄,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以前路途遥远对唯一的外孙女也关心不足,不知她竟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之后他将上官清珏接到侯府生活,也只有短短的两年清静日子,上官清珏的祖母因病离世,她不得不回上官家祭奠,而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到侯府。 薛侯爷见到上官清珏的脸便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顿时热泪盈眶。“好孩子。” “原谅清珏没有第一时间向外公问好。”上官清珏如今贵为王妃,行走在高墙内院,处处都要守规矩,所以在大殿之上并没有及时向薛侯爷问候。 薛侯爷拉住上官清珏的手。“孩子,王爷对你好吗?” 上官清珏笑着回道。“王爷对清珏很好。” 薛侯爷虽然已经是个两眼昏花的糟老头,但盛京的传闻他又怎会不知。何况大殿之上的唏嘘声,及魏景玄对她的态度,他怎能感受不到。 “孩子,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外公,别憋在心里。”薛侯爷知道,上官清珏的父亲宠爱庶女,自己的外孙女这辈子靠上官家不得,如今她唯一的后盾只有自己。 上官清珏不想让薛侯爷担心她,再说她现在心性已与从前不同,并不贪图王妃的身份和荣华富贵。她并没有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外公放心,清珏不会委屈了自己。” 薛侯爷现在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安慰的拍着上官清珏的手背。可想到孩子强装笑颜,心里难受,只能别过头不让上官清珏察觉到他的失态。 “以后多到侯府走动,你大舅母十分牵挂你。”薛侯爷说完便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是,清珏记住了。” 薛侯爷并不在说话,只在车头站定了一会,然后低腰进了车厢。上官清珏见望着侯府的马车走远,才收回自己的心神。 不过她没有在宫门口见到靖安王府的马车,心想魏景玄可真是个没有风度的男人,竟自己先走了。她翘了翘嘴角,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可恶啊,只能自己迈腿走回去了。 只是率先离开皇宫的卓娃朵儿并没有随北单的使臣一起离开,她等在宫门外,见到上官清珏孤身一人矗在宫门处,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 “上官清珏,我要与你决斗。” 上官清珏见卓娃朵儿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险些害她腿软。 “朵儿公主,这样不好吧?” 卓娃朵儿手中握着长鞭,毫不将规矩的朝上官清珏挥去,缠绕住她的手臂。上官清珏虽想努力的稳住下盘,只可惜力量相差悬殊,被她拽行了几步。 上官清珏没想到这北单的公主还真是无所畏惧,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行凶,而还未离开宫门的其他王公大臣,对眼前变故并不做声,像是要作壁上观,当个看戏人。 这番动作之下,上官清珏衣袖里藏着的蒙山青窠滑溜溜的滚了出来,在地上滚行了老远。 卓娃朵儿意外的看了看地上的青色果子,再看上官清珏一脸可惜的表情,心里怒火冲天,手臂一收,上官清珏身体前倾,脚下的步子跟不上那速度,十分狼狈的砸在了大理石砌成的地面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受伤 上官清珏这下摔得不轻,手臂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令她脸色顿时变得蜡白。 卓娃朵儿虽然不讲道理,可这是毕竟是凌国的宫门外,见上官清珏如此禁不住打,心里不免也有些慌。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看戏的人,大家除了见上官清珏姿势难看的趴在地上而发笑之外,竟然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 她痛恨上官清珏耍奸计让她输了比赛,可对于凌国而言,上官清珏是他们今日保住颜面的救星,却无人念着她的功劳。 虽然对上官清珏抱以同情,可卓娃朵儿并没有就此罢手。 上官清珏心里明镜似的,这群趋炎附势的达官贵人,无非是见魏景玄将她独自丢下而不敢相助于她,害怕因此得罪了魏景玄。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手臂上已经有一块红肿脱皮。她脾气虽然变好了,可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卓娃朵儿见她一双原本幽若的眼睛散发着浓烈的怒火,她心里冷笑并甩下长鞭,长鞭打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嗒声。“生气了?那就与我正大光明的较量一场。” 上官清珏自知自己实力不如卓娃朵儿,本因与她细声言和,可卓娃朵儿的咄咄逼人让她无法拉下脸轻声细语说话。虽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但脾气太好就变成了懦弱。 “你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 卓娃朵儿气急,又是一鞭甩过去。还未等上官清珏移动步子躲开,一个身着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上官清珏身上,接住了卓娃朵儿的长鞭。 这人正是汾阳王魏晨风。 魏晨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卓娃朵儿,一双放浪多情的眼眸中含着隐而不发的警告。 卓娃朵儿想要收回自己的鞭子,但魏晨风并不撒手,不仅如此,竟毫无风度的紧拽长鞭,将鞭子夺入了手中。 “你要干什么?”卓娃朵儿见魏晨风一脸杀气,心里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魏晨风好笑的把玩着手中的长鞭,趁其不备,一鞭甩在卓娃朵儿的脚下,吓得她连连后退。 见她终于有了惧意,魏晨风才懒懒开口。“公主怕什么?本王只是与公主打个招呼。” 卓娃朵儿就算害怕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收住惧意之后她挺起胸膛,向魏晨风伸出手掌。“将本公主的鞭子还来。” 这长鞭是卓娃朵儿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她的汗父亲自所赠,是她最喜欢的礼物。不过魏晨风可不管它的重要性,双手轻轻一扯,长鞭便脆弱的断裂开来。 在场的人只知汾阳王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但对他的脾性并不了解,见他当面给北单受宠的朵儿公主难堪,应当是个不怕事的。如此想之后,连热闹也不敢看了,纷纷躲进马车驶离。 不消片刻,宫门的人都走光了。 卓娃朵儿见魏晨风毁掉了自己的鞭子,并将它嫌弃的丢弃在一旁,她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朝魏晨风攻击过去。 她的拳头对于上官清珏而言太硬,但对魏晨风来说不过尔尔。魏晨风不闪不躲以拳相接,卓娃朵儿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脚下踉跄着退了老远。 魏晨风不喜与卓娃朵儿纠缠,警告道。“公主还是别招惹本王,本王脾气不太好。”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微笑,可卓娃朵儿却感受到一股冷风从脚底窜入了脑门,让她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 魏晨风侧身看向左后方无所动作的上官清珏,说道。“跟我走。” 上官清珏虽然不想与魏晨风走得太近,可这个时候也别无他法,只能听话的跟上魏晨风的步子上了汾阳王府的马车。 卓娃朵儿心中恨意滔滔,可她自知不是魏晨风的对手,只能目睹着两人离去。 汾阳王府的马车外表看起来普通,可内里却另有乾坤,软塌矮几,酒杯棋局,比靖安王府的马车宽敞许多,可见这人是个懂得享受的。 魏晨风为上官清珏添了一杯水,方才问道。“为何只有你独自一人?五弟呢?” 上官清珏挑动着眼球四处望了望,心想还不是因为与你多说了几句话。“我脚程太慢没有跟上。” 魏晨风并不相信这蹩脚的理由,但也不多问,只说。“我先送你回府。”又见她一直抱着手臂,不时吸气,问道。“受伤了?” 没等上官清珏回话,受伤的臂膀已经落入了魏晨风手中。小臂之上,长约一指的红肿伤处,并冒有血珠,一看便知是在地上摩擦而成。 上官清珏想不到,这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汾阳王竟然如此细心,自己一个细微的表情也落入了他眼中。 魏晨风从矮几上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瓶子。 “这药是我从药王王铁临处所得,药效极佳,涂抹之后三日便可痊愈,不会留疤。” 魏晨风一边说一边扒开瓶塞将白色的药粉洒在上官清珏的伤口上,药粉侵入皮肉痛得她缩了缩手臂。魏晨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轻了许多。“忍着点。” 上官清珏并非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伤,也耐得住痛。只是察觉到如今的气氛有些奇怪,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要是让好事生非的人看见了,她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想将手臂收回来,可魏晨风并不撒手,她将眼珠眺向车顶,只差吊儿郎当的吹口哨了。 魏晨风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耐心的系在上官清珏的伤口处,然后才松手。“好了,注意不要碰水。” “多谢四哥,我会注意。” 上官清珏在手帕的边角见到一朵绣得惟妙惟肖的牡丹,料想定时魏晨风的那位爱慕者赠送的定情信物。“手帕待我清洗干净便还与四哥。” 这手帕对于魏晨风并不是什么特别之物,但他并没有让上官清珏用完之后随意丢弃,而是回道。“好。” 魏晨风将手中的伤药递给上官清珏。“这个你拿好,按时上药。”见她傻愣愣的不接,又朝她使了个眼神。 名医所配的药,上官清珏自然想要,可又不想让魏晨风看出她急不可耐,只能略显矜持的楞了片刻才傻兮兮的接了下来。 上官清珏将药瓶揣进怀里,笑着道谢。“多谢四哥。” 玉恒今日无事早早便等在王府大门处,却只见到王爷怒气冲冲的归来,而自家小姐却不见踪迹,眼见天色渐晚,不免忧心忡忡起来。 马车缓缓停靠在大门之前,魏晨风率先跳下了马车,他伸手想要扶上官清珏下车,上官清珏心知不妥自然而然的漠视了他伸出的手臂,像个男人一般的跳下了车。 魏晨风略有窘态的收回手臂,只朝着上官清珏抿嘴轻笑。 玉恒见到自家小姐的身影,欢喜的迎接了上去。“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上官清珏戳了戳被玉恒太过尖锐的声音炸响的耳蜗,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教训道。“叫叫嚷嚷做甚,我又不会丢了。” 想到魏晨风还在场,她顿时调整表情,朝他吟吟一笑。“让四哥见笑了,婢子不懂礼数。” “无妨,不知今夜的烟火弟妹可会去看?” 上官清珏不知他为何会问,但她扬了扬受伤的手臂,一副可惜的表情。“恐怕是去不了了。” 魏晨风点了点头,不在多说。“那弟妹便好好养伤,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见到汾阳王府的马车走远,上官清珏才踩着大步跨上了王府大门前的石梯。玉恒小跑几步跟上,惊讶的问。“小姐,你怎么会乘坐汾阳王殿下的马车回来?” 想到这事上官清珏心里就来气,依着她前世的脾气,绝对会将整个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才罢休。“别提那糟心的事情,今个倒霉。” 两人快步闯过穿堂,回了雅澜轩。 上官清珏进了内室将手中的药丢给玉恒,这才挽起手臂细看魏晨风的包扎技术,似乎还不错。 玉恒见到上官清珏手臂上系着的手帕上侵染了微红的血迹,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是进宫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诞,怎会无故受伤? “小姐,怎么会弄成这样?” 上官清珏不想多提这事,只是吩咐道。“你待会将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一早搬去京郊的别院。” 玉恒手中的药瓶掉落在地板上,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桌子腿脚处才停止。 上官清珏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伸脚踹了踹她的小腿。“你发什么呆啊?” 玉恒瘪着嘴,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奔腾而下,嘴里呜咽着。“小姐……” 上官清珏不知她哭个什么劲,一副天要踏了的表情。以为今日在王府发生了什么大事,令她受了委屈,结果只听她说。 “小姐,你去向王爷服个软吧,别院去不得呀。” 上官清珏被她逗乐了,猜她可能以为自己得罪了魏景玄而被赶去别院居住。王府的王妃居住到别院,时间久了无法得到恩宠,恐怕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本小姐巴不得去别院里清静清静,你这小丫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着用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上官清珏最近喜欢敲打玉恒的头,发觉这丫头脑子一根筋,不敲打不成器。 玉恒捂住被敲痛的额头,埋怨的朝上官清珏嘟着嘴。“小姐,奴婢不明白。” “叫你收拾你就好好收拾,该带走的通通不要落下。” 上官清珏这一走,便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虽然今生所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前世她在这个王府呆了整整三年,提起离别不免感伤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看着刚刚种植上的海棠树,不知来年的春天它会不会开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离府 上官清珏的嫁妆大多已经变卖,如今有的不过几件先皇御赐之物,都是些玉器古画之类的小物件,装在一个小箱子里便能全部带走。 玉恒手里抱着个箱子,背上背着布袋,看起来略显笨重。上官清珏怀中抱着软绵绵的黑团,黑团似乎还在补觉,乖巧的趴在她的手臂上一动不动。两人并没有惊动府上的人,打算早早赶路,也好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 玉恒早已经安排了马车等在大门之外,只是两人刚走到王府的大门口,便见魏景玄一脸铁青的挡在哪。 见到玉恒手中的大包小箱,魏景玄的脸色更加难看。“你去哪儿?” 上官清珏轻柔的抚摸着黑团的背脊,踱步向魏景玄走近了几步。“王爷不是答应了吗?” 魏景玄一脸的不明所以。“本王答应了你什么?” “准我搬到京郊的别院静养呀,我想这事宜早不宜迟。” 魏景玄这才想起,他的确答应了这事。只是她昨日在擂台上大显风头,哪里像是个有病的人。 又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语气不善的问。“昨日是四哥送你回府的?” “对,难道王爷想让我走着回府吗?”上官清珏听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心中同样积攒着不小的情绪。要不是魏景玄将她独自丢下,她又怎会遭到卓娃朵儿的袭击,害她受伤不说,还欠下汾阳王那么大一个恩情。 “你是本王的王妃,记住你的本分,休要招惹四哥。” 上官清珏一阵冷笑,她倒是不知道自己何事去招惹了汾阳王,不过平常的说话而已,至于让魏景玄如此小题大做?前世,她被赶上和亲的路,那又算什么?算不守妇道还是为民族大义而献身的伟大女人? 整个盛京谁没有将她嘲笑、贬低。可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还有脸指责她。 “王爷还知道我是你的王妃?我还以为王爷当我是透明的呢。” 魏景玄伸出手指恶狠狠的指着上官清珏的脸。“上官清珏,你别得寸进尺。” “王爷说这话就不对了。这世界上有我如此窝囊的王妃吗?为了给清欢腾地方,我已经够深明大义,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魏景玄气得七窍生烟。“好,好,上官清珏,你走,走了就别想再回来。” 想到过往种种,上官清珏心里一颗尖锐的刺破体而出。她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活该被讨厌被抛弃。与亲妹妹同嫁一人为夫,受宠的她从不愿意到雅澜轩走动,一月有余,不过只听见下人的闲言碎语,整个王府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 上官清珏本就不想再回来,这个冷漠的王府已经够让她窒息,走了,便走得远远的,在也不用彼此纠缠。 她毫不犹豫的走向马车,丝毫不做停留的钻了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王府的别院建立在距离盛京一百公里的盂县,快马加鞭只需要半日的时间便可达到。盂县是个水青水秀、桃红柳绿且具有诗情画意的好地方,适合避暑纳凉。 王府在盂县的别院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浮迷园。园子里的人并不多,无非一些打扫院子,修枝种花的几个仆人,连厨子也没有。 上官清珏到达浮迷园的时候天色已晚,园子里的人甚少见到盛京来的主子,不免显得拘谨、胆怯。走了一天的路,上官清珏也累了,见大家恭恭敬敬的立在门前,这才第一次感受到王妃的待遇。 浮迷园里总共有十人,三位打扫院子的丫头,一位浇花剪草的园丁,一对年纪偏大的老夫妻,四位看家护院的青壮年。 初来乍到,上官清珏还是懂一些人情世故。“玉恒,每人赏赐十两银子。” 玉恒毕竟出自大户人家,懂得这些规矩,立即掏出银钱来给每人打赏。这叫收买人心,也让府里的人认清谁是主谁是奴。 底下的人想不到从盛京来的王妃如此大方,十两银子可不少,他们这些干着粗活的仆人,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是以握着手中的银子连连拜谢。 赏了银钱之后玉恒清了清喉咙,训道。“王妃说了,只要你们以后好好做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从现在开始浮迷园由王妃做主,管好你们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清楚。” 玉恒从未做过这种训话的事情,没想到还挺刺激。她顿了顿又说道。“进了这个园子便是王府的人,王府的规矩我不多说你们应该都清楚。王妃仁慈,只要你们勤勤恳恳做事,不犯错,绝不会亏待你们,但是规矩不能废,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下面的人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笑容,一个个昂首挺胸的大声回道。“明白。” 这高亢的声音,将黑团吓得抖了抖,抬起一双惊愕的眼睛,圆溜溜的眼珠随着毛绒绒的脑袋转动着,似乎对这个新家很好奇,小家伙一点也不怕身的从上官清珏怀中跳了下去。 上官清珏无奈的笑,这小家伙在马车上睡了一整天,如今真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她见这场恩威并施戏码演得颇有成效,疲惫的挥了挥手。 “大家都各自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同在一个院子里居住,多多帮衬着就好。” 见下人们都散了,上官清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蹬上台阶进入了浮迷园的主卧室。 浮迷园坐落在虞山脚下,成梯形状,最上层是主人家的卧室,需登上二十四级台阶。屋前有一处荷塘,如今天冷,荷叶枯萎,只剩干瘪的枝干,显得荒凉寂寞。不过荷塘边有一棵粗壮的常青树,如今枝繁叶茂,倒是减了这园子的几分颓废凄凉。 中层种植着数不尽数的花草,有回廊与上层相连,虽然如今天气渐寒,依旧有繁花娇艳开放。这是浮迷园的大花园,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纵横交错在花丛之中,便于主人家赏花游玩。 中层的右侧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竹林里掩藏着一座精致小巧的书房,据说是魏景玄以前最爱呆的地方。左边有一处汤池,汤池水是从虞山上引下的温泉水;汤池四周栽种着大量红梅,每到冬天雪花飞舞的时候,梅花开放,如火如荼,甚是好看。 一边赏景,一边泡温泉,如果再加一杯小酒,可真是美不胜收。 下层正中是浮迷园的会客厅,虽说是处休闲养身的园子,厅中的一桌一椅都十分讲究,透着古朴韵味。下层的犄角处是仆人的房间,规格小巧,但不拥挤。如今园子里的仆人不多,大家住得松散。 以往的冬季魏景玄会带上官清欢前来泡泡温泉,赏赏红梅。上官清珏想,如今自己占据了这好地方,魏景玄应该不会带着清欢来了。 如此更好,她也赖得去应付魏景玄那张臭脸。 上官清珏一觉睡醒,解了所有疲乏。她轻轻推开床前的窗户,太阳已经露出一角,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微风徐来,带动着花园里五彩缤纷的花朵飞舞上天空,似乎是在迎接初生的太阳。 如此美景下让上官清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北单的大草原里短暂的夏季,夏季的青草一望无际,微风轻拂,犹如一片层层叠雍的青色波涛,就算是身为奴隶的她也感叹那场面的壮阔。 草原上的鲜花并没有经过细心栽种,花瓣小巧,花种单一,但它们夹杂在青草之中自由生长,自由开放,一望无际,美得惊心动魄,令人流念不忘。 那是上官清珏在北单见过最美的景色,也是前世今生所见最美的景色。如果有机会,她还想去看看那随风飘摇的繁花。 小黑团用自己的头蹭着上官清珏的腿,将她从回忆之中带回。她蹲下身将小黑团抱进怀里,宠溺的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小东西,跑哪里玩去了?一身的灰,连毛也凝在了一起,待会让玉恒给你洗个澡。” 小黑团不知有没有听懂上官清珏的话,竟然扬起前爪趴在她的胸前,细声细气的叫唤着。 上官清珏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嘴唇。“不要以为到了别院便是你的天下,山里蛇虫多,小心将你这小东西吞了。” 说话间,玉恒端着水盆进得屋来,听见有说话声,她便知她家小姐又开始对黑团自说自话了,这小畜生哪里听得懂人话。 “小姐,洗把脸吧。这园子里连个厨子也没有,奴婢只来得及准备了一些清粥,待会让祥叔去找个厨娘来,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小姐的肚子。” 说话间,玉恒已经将洗漱用具一一摆在浴架上。 一番洗漱用餐之后,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上官清珏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束,将头发简简单单挽成了髻,用一根青绿色的发带缠绕在一起,活脱脱一个模样俊秀,干净典雅的公子哥。 听说虞山风景决胜,上官清珏忍不住要去探探,这地方到底灵秀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虞山 虞山并非一座山,而是绵延纵横的数座大山相连而成。山脚处有一条向上蜿蜒曲折的青石路,青石板的两侧长着厚厚的苔藓,只有中间的位置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早晨的山雾朦朦胧胧的飘荡在树丛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奇幻似梦的白纱。到达正午,雾气才在阳光的照射下缓缓消散,露出清晰的轮廓来。 再看山上的树叶青一块,黄一块,红一块,错落有致,像是丹青大师泼墨而成的一副绝佳之作。上官清珏俯瞰着眼前美景,顿觉心胸豁然开朗,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化为烟云灰飞烟灭。 她忍不住将双手捧在嘴角,放开声音的大吼了一声。 玉恒一双手撑在膝盖上,半弯着腰喘气。“小姐,奴婢走不动了。” 上官清珏回过头去看着她,见她腿脚颤抖,一脸痛苦之色,真为她这体力感到捉急。 “这才走了多少,你就走不动了?我看是往常对你太放松了,以后每天早晨起床围着园子跑两圈。” 玉恒一想到那辛苦,连连罢手。“别,别,小姐,我爬还不成嘛。” 上官清珏抿嘴一笑,继续向上走,引得玉恒一路叫苦不迭,可又不敢出声抱怨,要是真被罚每天围着园子跑两圈,那才是真的个让人抵触的大事。 虞山的半山腰处建立有一处古色古香的避雨亭,亭子极大,亭上绘制有五彩墙画,白云飘飘,仙女降临。 从避雨亭处可以俯观整个盂县,楼台庙宇,纵横交错,一派盛世之景。 上官清珏老早就看见了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亭子,它被高壮的树木遮蔽了一大半,只能远远的瞧见两处弯弯的卷角,还有它红得剔透的琉璃瓦。 “快点,上面有个小亭子,我们到亭子里休息休息。” 听说还要爬一段才能休息,玉恒憋住的一口气被卸去,先前努力鼓起的干劲荡然无存。她脚一软,软趴趴的就地而坐,就算受到上官清珏的威胁也无法再提起劲来。 上官清珏看着她摇了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正当要数落一二之时,山上飘来悠扬悦耳、婉转连绵的琴声。 上官清珏抬头向上望去,因为好奇,她的心思完全被那婉转动听、不绝如缕的琴声占据,也不再管死皮赖脸赖在地上的玉恒,提步便朝山上奔去。 半山腰的避雨亭中坐着一位身着蓝衣的公子,他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只有两腮边的一小缕绕到脑后,用一根蓝色绸带捆绑住,不是世家公子的打扮,倒像是山中隐士。 他面朝盂县坐着,上官清珏并不能瞧见他的面容,弹琴人专心致志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一段乐曲高荡起伏,如珠落玉盘,不断弹跳着回荡在上官清珏耳边,之后弹琴人的手指紧按琴弦,声音低回暗沉,渐渐消于无踪。 上官清珏心怀崇拜,忍不住为他鼓掌喝彩。 弹琴人闻声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对弹琴人嫣然一笑,她发现眼前的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颊,骨若刀削,颇具□□。她甚少见到五官如此分明的男人,眼窝较常人要深,鼻梁较常人挺拔,嘴唇单薄,看似薄情。 风悠扬的吹拂,卷动了弹琴人一头黑发。他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惊讶终于换成了温文尔雅的微笑。 上官清珏回过神来,慌忙的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窘态,竟然看着个大男人而出神。 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大概是在前世见过的,只是她的心思狭窄只能容下一个魏景玄,所以给忘记了。 当想要忆起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使劲的搜刮自己的记忆,却始终无法辨别出真实的一切。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放弃去回忆,无论是个什么人,前世种种都已经烟消云散。 “抱歉,打扰到你弹琴。不过你的琴声真美,我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乐曲。”上官清珏并不吝啬夸奖,她虽然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可她会鉴别。 弹琴人摇了摇头,眼露微笑。“姑娘谬赞,在下刚刚学会弹琴不久,技艺拙劣,怎当得起姑娘夸赞?” 虽然上官清珏做了一副男人的打扮,但那白皙无暇精致小巧的脸颊与婀娜多姿的身形怎能骗过一个观察入微的男人的眼睛。上官清珏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不由自主的憋了憋嘴。 话本上女扮男装与男主角闯荡江湖而不被识破的故事,都是假的。 上官清珏并不在意被识破女儿身,粲然一笑。“曲由心生,你心志高远,阔达无边,岂是常人能够相比的。”她朝着弹琴人走近了些许,仰头笑道。“我叫上官清珏。” 弹琴人回道。“傲天。” 傲天是个温柔内敛的男人,不像魏景玄不苟言笑,也不像魏晨风桀骜不羁,这个人面带微笑,从容淡雅,看起来心静如水,一副天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从容姿态。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身子骨看起来并没有普通男人健壮,上官清珏猜他是个闭门苦读书的读书人。 “傲天?很特别的名字。”傲这个姓在凌国并不多见,听到如此特别的姓氏,上官清珏不免好奇。 傲天掩嘴轻笑,盈盈开口道。“你的名字也很特别,与靖安王妃同名。” 上官清珏心里一跳,知道傲天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大概靖安王妃已经臭名远扬,但是他并没有说破。 上官清珏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人继续深究,于是岔开话题。“我刚来这里不久,听说虞山上风景绝妙,不知傲公子可有推荐?” 傲天笑而不语,只是弯腰将琴台上的琴抱起,用琴盒仔细装好,背在背上。“自然,虞山每个季节气候各异,但山中的仙女梳妆池的水却从不改变,如果姑娘还能走的话,不妨去看看。” 说完他掩嘴轻咳了几声。 上官清珏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傲天摇了摇头。“无妨,是些老毛病了。”他吸了吸气又说。“抱歉,在下要先告辞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要被家里人念叨许久。” 上官清珏眉头微蹙,听咳嗽而出的撕裂声,应当是身染沉疴,久病难医。如此静谧美好的人,竟然染了重疾,实在是可惜。 “听你说的仙女梳妆池四季如常,它又不会跑了,下次也能来看,我送你回去吧。” 这话听得傲天乐不可支的笑起来,他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虽然身体不甚完好,可总能行动自如。 “你对待别人都是这样毫无戒心吗?” 上官清珏在心里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的缘故,要是其他人她才不会如此好心。 傲天见她心思流转,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无奈的摇头,迈步向山上走去。上官清珏一脸疑惑的小跑上去。“你……不下山?” 傲天又笑了起来。“我本就住在山上。” 上官清珏这下更加诧异,难不成这人是居住在山里的妖精,难怪长得如此好看,又弹得一手好琴。 傲天回过头专注的凝视着上官清珏的眼睛。“你跟我来。” 虽然在心里已经将鬼神妖魔都幻想了一遍,上官清珏并没有胆怯。自从重生之后,她便开始敬畏鬼神,说不定这世界上真有通天彻地的神人,神仙见她身陷囹圄,所以给了她重新改变命运的机会。 傲天走得很慢,大概是身体羸弱的缘故,就算走得很慢,上官清珏也能听闻他渐渐粗重的喘息。与玉恒那粗鲁的喘息不同,他在极力隐忍,每一口气都喘都无比沉重和痛苦。 她知道傲天是个有傲气的男人,并不屑于她的同情,所以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出手搀扶。 这条路并没有走多久,两人走上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小路两侧有茂密的树丛,如果不很仔细观察并不能发现这一条幽静隐秘的小路。 小路并不长,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眼前呈现一座雅致清幽的竹屋。竹屋建立在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旁,底下用粗壮的树桩将木屋高高撑起,避免了地下潮湿;一条小木桥跨过溪水,两人刚踏上木桥,屋里跑出一位年幼的小童子,见到自家主人终于归来,眼中含着控诉。 “公子,你又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外头风大,你的身体还未好。这个季节山里温凉,与你的身体无益,你非要现在上山看什么风景。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纵容你糟蹋自己的身体。” 上官清珏见傲天一副沉默听训的呆愣模样,大概是常被自家的小童子教训。她心中可真是开了眼界,没想到傲天脾气如此好。 她忍不住呵呵的笑出了声,引得小童子一脸惊愕的看向她这个陌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看风景 这间竹屋是傲天常居的地方,因为他寄情山水与幽篁美景,可身体又不如常人强健,上山一次十分不易,为了便利,所以就在山上建立了一座小巧玲珑,意境深远的竹屋,每隔三五月便上山居住一段时日。 傲天引上官清珏进了屋,穿过门堂,有一处凌驾于溪水的露天平台,台上有竹编的藤椅和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青花瓷的茶具,色泽鲜艳,工艺考究。走近了才发现青花瓷上绘着雪白的海棠,绘制精细,惟妙惟肖。 上官清珏惊喜不已,回头朝傲天笑道。“你喜欢海棠花?” 傲天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斯文的坐在椅上,提了茶壶给上官清珏添了一杯茶。“自是喜欢。海棠花下春风来,一飘一絮九重天。海棠花开便是春天来了,而我又活过了一个冬季。” 傲天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但他对自己的命运十分清楚,冬季的寒冷对于病人总是十分痛苦和难熬的。 上官清珏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病人,她能想象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如今的傲天所经历的一切她曾经都经历过。 她又想起前世最后一次看到的海棠花,飘飘洒洒过关山,不知飞落在何家。 她的那种预感更加强烈了,前世她一定是见过傲天的? 傲天见她出神的望着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上官清珏回神过来,傻愣愣的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傲天淡然从容的脸上有了裂痕,一双让人无法看透的眼眸中透着难以忽视的震惊,很快他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惊喜,惊喜之后又变成了惆怅。 他是个从地狱走来的人,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也为了能够护心中的那个人久一些。 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无奈的笑起来。“我与姑娘刚刚在避雨亭相遇,以前应当是没有见过。” 上官清珏听之,不免有些失望。傲天见她面露愁容,又说道。“大约前世见过也说不定。” 上官清珏握着手中茶杯,指母不停在杯口抹茶,心思又飘远了。 屋子里的小童端着汤药出门来,斜眼扫了一眼傲天,将手中的汤药粗鲁的置在他面前,有零星的药溅在茶桌上。 傲天抿嘴轻笑,并不训斥小童的无礼,反而好脾气的将汤药一饮而尽,末了理亏的说。“是我的错,小灵儿,你就别生气了,让上官姑娘看了笑话。” 名叫小灵儿的姑娘,这回眼睛鼓得大大的触到上官清珏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你是个女人?我就说嘛,我家公子怎么可能是断袖。” 小灵语出惊人,上官清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小灵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机灵活泼,又被傲天宠爱着,便养成了快言快语,没大没小的性子。她初一见到上官清珏,还以为自家公子带着一个男人来了这,不免想岔了去。 她可爱的眨了眨眼睛,又说。“你是我家公子的情人?我怎么没听公子说过?公子性子寡淡,看起来无欲无求,其实他内心是十分热情的。” 这回轮到上官清珏呛住了口水,傲天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官清珏哈哈干笑了两声,立即解释道。“我不是,我只是个路人。” 小灵歪着脑袋,一脸的不信。“我家公子说了,他只会带他最爱的女人来这里,公子既然带了你来,你怎会只是路人。”她的小脑袋转得极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难道我家公子是单相思?” 傲天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以此来打断小灵的胡言乱语。任她继续说下去,不知还会冒出什么要不得的话来。 可小灵并不理会他的示警,继续说道。“可是不对呀,我家公子长得俊美不凡,而且家世显赫,才华横溢,多少女人求而不得,你为什么不喜欢?” 上官清珏本来脸皮挺厚,这个时候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她用一只手挡在额头,微微垂首,已经对眼前的小女孩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傲天往常怎么忍受得住这聒噪的姑娘。 “小灵儿,休要话说八道,再多说我可要生气了。”傲天故意恐吓道。 小灵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依旧不甘心的说了一句。“公子胆小,喜欢就喜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完,转身便跑。 傲天自己也有些局促,朝上官清珏解释道。“你别在意,小灵儿一向喜欢胡说八道。” 上官清珏视作无异的抓了抓脑袋。“没事,没事,我没上心。” “这里离仙女梳妆池较近,我现在带你去如何?” 上官清珏自觉与傲天如此相对而坐有些尴尬,自然同意这提议。只是又担心他那脆弱的身体。“你的身体……?” 傲天轻松随意的笑了笑。“无妨,这里有一条小路直通仙女梳妆池,很快便能到达。” 两人说着便简装上了路,这小路在竹屋边上,一条并不陡峭的小路从山腰处延伸到了山的另一侧。原来这仙女梳妆池就在竹屋背靠着的山峰侧面,转过山峰的转角,它就在两山之间的夹缝之中。 山中的这块地方十分奇怪,像是被人开凿了一个缺口,飞瀑从两山之中飞泻而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激揣翻腾,珠玑四溅,撞到山根的石头上,激荡千波万浪,水雾蒙蒙。 在飞瀑之下,有一汪清澈的潭水,在飞瀑的冲击下,水波幽幽,涤荡不停,这便是仙女梳妆池。梳妆池的水呈现着两种颜色,一种清透,一种微红,看起来像是一半阴一半阳。 上官清珏从未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飞瀑,只知书上说的‘穿天透地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处高。’果然是气势磅礴,震撼人心。 飞瀑的下坠涌起了十分强烈的风,这处地方比别处更冷一些,上官清珏并没有靠近太多,以免傲天的身体承受不住这寒风。 见上官清珏心上一片震惊,傲天解说道。“传说这里曾经是九天仙女的浴池,仙女脸上的胭脂融化在池水里,将池水染成了红色。其中有位仙女天生丽质,不施粉黛,而人又十分文雅内敛,不愿意与其他仙女嬉戏玩耍,每次停留在一处,所以这水才会一半清一半红。” 上官清珏见他解说得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你见过仙女了?” 傲天知她是玩笑话,但他圆滑的将话接了下去。“自然见过,此仙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上官清珏上辈子从未受人夸奖过,虽然她自知自己长得不丑,可要说美吧,盛京的好些名门闺秀都比她长得俊秀可人,就连靖安王府里的女人们个个也都长得国色天香,姿容似雪。 不过任何女人都喜欢被赞美,上官清珏也不例外。被傲天比作仙子,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你喜欢用这种话来讨好女孩?”上官清珏又说道。 傲天莞尔一笑。“非也,我一向吝啬夸人。” 傲天虽然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但他一向清高,以往甚少与女人相处,更别说是夸人,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两人在山里呆了许久,见天色渐沉,上官清珏担忧天晚风凉忙提议回去,不过傲天却神秘的央她再多留一会。 冬季的天黑得总是很早,不多时,天便暗了下去。上官清珏忧心四起,忙对傲天说道。“我们该走了,天黑道路难行。” 仙女梳妆池边上有一处悬崖,池水从那里流出,悬崖边十分空旷,除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傲天拉着她走到悬崖边上,毫无规矩的坐了下去。上官清珏见他的架势像是要在这里吹冷风,心中不免着急。“这里正是风口处,你要干什么?” 傲天拽了拽她的衣袖,并示意她坐在他的身边。上官清珏见他是个犟脾气,一时无奈,只能依言坐下。 此时的天空是墨蓝色的,因为天晴,天空中布满星辰,好似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烁着盈盈光芒。 因为天空清晰无尘,星辰十分明亮,又身处在大山之中,人仿佛漂浮在半空之中,伸手便能触摸到满天星辰,这感觉虚幻如同梦境。 忽然一颗飞星从夜幕中一闪而过,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无与伦比的奇异光芒;紧接着又是一颗飞星划过,如同一条白色的绸带,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停留了一会才钻进蔚蓝的夜空;慢慢的飞星的数量越来越多,一颗一颗接踵而来,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密集的飞星雨。飞星美在刹那的芳华,短暂而又永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惊险 上官清珏从未见过如此光芒万丈的星空,脸上带着灵动的笑容,一双眼眸之中含着群星,璀璨夺目。 傲天出神的凝望着她的侧脸,眼神之中含着复杂的感情。 待到飞星完全从天空隐去,上官清珏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傲天,傲天略显慌乱的收回炙热的眼光,立即站起身来。 “我们该回去了。” 因为天黑上官清珏并没有看清傲天的眼神,她也没有特别去在意傲天的变化。 已经夜深,天空的微弱星辰照不亮漆黑的夜色,耳边除了飞瀑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整个山里寂静无声。 上官清珏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心情无比愉悦。“走吧,只是要怎么回去?” 林子里枝繁叶茂,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小路狭窄,恐怕不好通过。 山里夜间的温度下降得极快,而且现在又是冬季,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下雪了。 傲天既然会要求深夜在崖上看飞星,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漆黑的夜瞬间有了光亮。 上官清珏又被傲天惊得说不出来,她虽然在书上见过对夜明珠的描述,但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夜明珠。她将眼睛触近到傲天的手心仔细的打量着,末了抬头对他笑道。“你真让我意外,据说拥有这种价值千金的夜明珠之人非富即贵,我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上官清珏初见傲天便猜想他身份不一般,因为在盂县的名门望族之中,她并没有听说过傲这个姓氏的存在。她原本想要在盂县发展势力,自然将这里的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 傲天对于上官清珏的怀疑只是一笑而过。夜风夹带着寒意倾覆而来,她受不住寒冷身体不由得颤栗,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咳嗽声。 上官清珏放下心中芥蒂,立即站到风口,为他挡住寒风。“我们快走吧。”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耀在上官清珏漆黑的眼眸中,还有傲天温柔缱绻的眼神。 回去的路因为夜风的寒冷与身体的疲惫而缓慢,两人相携一起艰难的走在艰险的道路上。如果是在往常,傲天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信念,拖着疲惫的身体陪着上官清珏上山看飞瀑看飞星。 如此震撼人心的飞星群,恐怕是百年难遇,傲天像是十分清楚今夜的奇景,上官清珏联想到自己这个重活一世的人也没有想到今夜会有如此壮阔的星空景象,那傲天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确知晓天上会有一场异象发生,但并不记得时间,也没有打算专程去看。对于飞星坠落的景象,在她的印象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太史令占卜所言,此乃灾祸,预言凌国将要大兴兵戈,当时这件事搞得朝堂之中人心惶惶,就连魏景玄也是忧心忡忡,几日不见回府。 前世,她只是将太史令的占卜当着玩笑话听了,如今想想,太史令并非胡言乱语,三年之后凌国与北单的战事波及范围极大,凌国伤亡惨重,甚至连太子殿下也被北单俘虏。 难道傲天会占卜? 只是占卜之术乃是秘术,除了朝廷之中太常所掌占卜、观察天象,推算节气的官员之外,百姓不得擅自学习,否则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上官清珏虽然猜想傲天会占卜之术,但她并不敢问,如果傲天这种本事被外人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一路上心思不断,上官清珏不免忽略了脚下步子,身体一滑,竟然朝着悬崖滑了出去。傲天走在她身边,惊险的抓住她的手臂将他拽了回来,只是如此,他自己却稳不住身子朝外摔了下去。 上官清珏摔坐在地上,见傲天掉落山崖,双手并着双脚爬到崖边,想要呼喊却口中无声。 夜明珠滚落在一处树窝之中,而傲天的身体正好被挂在长在悬崖上的一棵树的树缝之中,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上官清珏顿时六神无主,她趴在崖上,不停呼喊傲天的名字,无论她怎么喊也得不到傲天的回应。忽然之间,后背一人敲击在她的脖子上,令她失去了知觉。 上官清珏醒过来的时候,只觉自己后劲疼痛,而天色已经大亮。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色,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荒郊野岭睡了一夜。 她忽然回想起昨夜那惊险的场景,脑子中刺穿过一道闪电,立即扑到崖边喊着傲天的名字,可是悬崖下什么也没有。 冬日的山里十分寒冷,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按理说如果幕天席地的昏睡在这种地方,就算不被冻死也已经被冻得全身僵硬,但是她现在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她摸着自己的后颈,猜想自己是被人出重手击晕的,不是为了杀她,也没有挟持她,并且还保证了她昨夜不被冻死,那对方一定只是为了傲天。 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傲天,不知会不会对他不利? 上官清珏想明白了这些事情,立即爬起身朝山下的竹屋跑去。竹屋依旧是那个竹屋,只是里面空无一人。 上官清珏在屋子中寻找了两圈,似乎自己在这里遇见的人只是一场梦境,傲天,包括小灵。竹屋里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仿佛已经荒废很久。她懊恼的抓住自己已经乱糟糟的发丝,忍不住大声嚎叫了一声。 她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那太真实了。可她也无法弄清楚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遇上了山鬼,被带入了梦境之中经历了一场幻梦奇缘? 等她若有所思的下得山去,才知园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刚踏进浮迷园,便见园子里的人个个胆战心慌,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并且一脸疲倦,像是一夜未眠。 当看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所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希望的笑容。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上官清珏现在的模样着实狼狈,一身浅衣已经污秽不堪,头发散乱,脸上沾有泥土,看起来像是个逃难而来的落魄妇人。 她自然不知自己现在有多么难看,好心的问道。“你们怎么了?” 还未等仆人回话,一个让上官清珏绝对想象不到的声音从侧方响起。“你去哪了?” 上官清珏心中咯噔一声,魏景玄怎会在此?从她的预想来看,魏景玄如今应该身处朝堂之中,正与朝中大臣商议政事,而眼前这位怒气冲天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来找她吵架的? 魏景玄的声音中充斥着未见的硝烟,上官清珏嘴唇蠕动着,早已经将他骂了千百遍。 “你在说什么?”魏景玄以为他说了什么,依旧用火气冲天的语气说话。 上官清珏心中正不痛快,又见到这么个煞神,哪里会好好说话。“我什么话也没说,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这话完全将魏景玄比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为主人的魏景玄心中愤懑不已。自从与这个野蛮跋扈的女人成婚,他时常会因她而失了平静,这让他心中很烦闷。 “上官清珏,身为王妃,彻夜不归,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上官清珏心里一跳,原来是为了这事?她又看了看身边这一众精神疲惫的下人,恐怕都是因为她而遭受到了魏景玄的雷霆之怒。 她假作歉疚的用男人的行礼方式朝魏景玄抱拳作揖,弯腰垂首道。“让王爷担忧了,我在山上迷了路,这才会晚归。” 魏景玄见不惯上官清珏阴阳怪气的做派,拂袖怒道。“衣着怪癖,还不快换去。” 上官清珏连连称是,脚下步子跑得飞快。 只是伺候她梳理换装的并不是她的贴身丫鬟玉恒,而是园子里的小丫头安歌。这个小丫头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因为家里姐妹太多,故将年长的她卖掉以此来换取银钱过活。 安歌是个安分的女孩,只是性子太过凌弱,胆小怕事。 第一次面对上官清珏,一双手始终都有些颤抖。上官清珏无奈的从安歌手中夺过外衣,自己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玉恒呢?” 安歌结巴了半天,才说清楚玉恒的现状。 上官清珏一听说玉恒的遭遇,周身杀气四溢,将胆小的安歌吓得跪地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愤怒 上官清珏并未将玉恒当做下人,那是她的家人。而如今玉恒却受到了魏景玄的杖刑,她心里愤怒,胸中充斥着滔滔烈火,恨不得找魏景玄好好打一架,算一算他们之间的前仇旧怨。 玉恒是陪同上官清珏上山的唯一一个人,可是最后却跟丢了她。在魏景玄的眼里,玉恒便有了天大的罪责,没有将她立即杖毙,已经算是仁慈。 上官清珏心中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去寻魏景玄,却得知他已经匆匆离开,无奈她只能息怒停瞋,转身去看望玉恒的伤势。 玉恒被魏景玄杖打了十个板子,十个板子对于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来说,已经够她吃些苦头了。 玉恒趴在床上,小脸一片苍白,额上因疼痛而冒着虚汗,嘴中时不时发出浅浅的□□。大夫已来看过,上了药,只是她毕竟只是个下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好药,缓解疼痛的功效一般。 上官清珏见到玉恒惨败的脸色,心里自责,矗立在门口久久未动。又想起魏晨风几日前给她的伤药,转身便回屋去寻找。 玉恒身上一阵阵的疼,可她心里又布满了担忧。昨日,她因为体力不支而没能坚持,以致于跟丢了自家小姐。等她休息好之后再爬上山,山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空旷寂寥的山里吹着呼啦啦的冷风,仿佛鬼哭狼嚎一般的恐怖骇人。 山林之中常有野兽出没,特别是入了夜之后,而且山上悬崖绝壁遍布,要是不慎跌落悬崖那可如何好事?一时之间将玉恒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急忙下山派人寻找。 只是不知靖安王爷竟然到了盂县,得知上官清珏在虞山上失踪,魏景玄勃然大怒,玉恒便成了第一人遭殃的人。如果上官清珏今日还未能平安归来,恐怕浮迷园的人都逃不了难。 上官清珏手里拿着伤药匆匆忙忙的赶到玉恒房间,握着瓶身的手心冒着汗,让她心里特别难受。 “玉恒。” 她走到床边,担忧的看着玉恒。玉恒闻声偏过头见完好无损的上官清珏,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被打了板子,她心中又觉得十分委屈,控制不住情绪凄凄呜呜的的哭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吓死奴婢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也不活了。” 上官清珏坐在床沿边,俯身用手指为玉恒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傻姑娘,我好好的。” 玉恒啜泣着。“可是小姐你去哪里了?王爷派人将虞山寻了个遍也不见你踪迹,当场发了好大的脾气。” 其实现在上官清珏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傲天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或者真的遇上了山中的精灵神怪。 她掀开盖在玉恒身上的棉被,察看了一下她的伤势,背后皮开肉绽的看起来好不凄惨。“我先为你上药,这药是汾阳王送的,说是一位什么药王配置的伤药,效果极佳,敷上就好了。” 见自家小姐要为自己上药,玉恒立即抓住棉被。“小姐,使不得,你是主子,怎么能为奴婢上药。” 上官清珏不依,用力将棉被扯开,玉恒见她面色严肃,有心想要拒绝,可又不敢,只能安分的躺着不再动弹。 “是我害你受的伤,照顾你是我该做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的家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听明白了吗?” 玉恒心里感动,想一想眼泪又开始在眼眶边上打转,上官清珏见她如此爱哭,立即呵道。“不许哭,如此爱哭,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这药的效果的确很好,敷上之后玉恒便觉好受多了,也没有那么痛了。 上官清珏不知魏景玄来盂县所谓何事,但是匆匆离开的缘由她倒是能猜到,应当是朝中派人来了,传他回朝议事,这事多半与昨夜的星辰景象有关。 她见玉恒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才问起来。“你可知魏景玄来盂县做什么?” 玉恒对自家小姐直呼王爷大名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她还是觉得小姐应该稍微讨好一下王爷,让王爷那种心高气傲的男人下不来台,两人的关系怎会有转变。而且王爷亲自来盂县,那说明他还是重视自家小姐的。 玉恒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然后道。“小姐,你讨厌王爷?” 上官清珏并不讨厌魏景玄,只是两人天生犯冲,只要相遇便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玉恒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劝道。 “其实王爷是关心小姐的,你看,我们前脚刚走,王爷便追来了盂县。虽然说是因为陛下赏赐了小姐一些器物布匹,可王爷分明可以派下人送来,他却坚持亲自来送,说明他心里是有小姐的,而且昨日王爷得知小姐在虞山上失踪,担忧得不得了。” 上官清珏想应该是她赢了卓娃朵儿的比赛陛下赏赐下了一些东西,但魏景玄为何要亲自来送她就想不明白了。魏景玄会关心她?她绝不相信。前世,她可是领教过魏景玄的绝情冷冽。 “蠢丫头,魏景玄喜欢清欢,以后也还会有其他侧妃,我对他而言无足轻重。他会来看我,是因为受到了皇宫之内的压力。薛侯爷府的势力如今强盛,宣嫔娘娘想让他抓好我这个牵引人,拉拢薛家的势力。” 玉恒似懂非懂。“为什么?” 有些事情上官清珏不想让玉恒知晓,知晓得越多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宣嫔娘娘想让魏景玄与太子殿下争夺最高处的那个位置,据她所知,太子殿下品行德厚流光,做事敬终慎始,在百姓口中声望极高。只是他有个弱点,喜欢做个在战场上肆意挥洒的将军,不喜欢在朝堂上弄权夺利。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只是在三年之后的大战之中他因判断失误被北单所擒,事实证明,他并不适合做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军。 上官清珏不想参与朝堂中的阴谋算计,也不想将薛侯爷府拉住这场皇位争夺之中。“那些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在这个地方过我的生活,此生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便就这样吧。” 玉恒为自家小姐这种决然的话感到担忧,已经嫁给王爷为妃,此生便是靖安王王妃,王爷有众多妾侍,更是十分宠信清欢小姐,难道说小姐打算在这个小地方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 如今哪个王公贵族子弟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是皇孙贵胄。 她还想说什么,但见上官清珏说得郑重,表情认真,知晓无法劝解,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魏晨风的伤药果然有效,第二天玉恒的伤势便有了极大的好转,只用了三天的时候便能下床走动,一切无常。 上官清珏忍不住心中悸动又去了一次虞山,山上的路分明未变,可她怎么也找寻不到去往竹屋的小路,好像那条小路已经凭空消失。 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内将一条建立在山中的小路完全抹去,常人怎么可能办得到,除非她遇见的真是精灵神怪,否则怎么说得通。 安歌是地地道道的盂县人,对盂县十分了解,上官清珏将她叫到跟前,问。“你知道怎么去仙女梳妆池?” 安歌脸上带着困惑,胆怯的回道。“奴婢不知什么仙女梳妆池。” 上官清珏心中闷响了一声。“虞山上的仙女梳妆池你不知道?” 安歌摇了摇头。“奴婢从未听说过虞山上有个仙女梳妆池,只知有一处叫小龙潭的地方,传说潭水深千尺,与东海龙宫相连,是东海在陆地上的海眼。” 上官清珏的心情更加烦躁了,她想可能真的是她遇见了山里的精怪,然后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有美景美人,还有美丽的神话传说,梦醒之后她还是个不受待见的落魄王妃。 上官清珏很快打起精神,如今她要努力赚钱,然后改变命运,过上自由潇洒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赚钱 上官清珏并没有做过买卖,也不懂经商,但她知晓北单人织布技术落后,穿的都是些粗布麻衣或动物皮毛,舒适度不够不说,还常有异味。 南方纺织技术发达,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存货因过季或者花纹的过时而滞销,对于布庄来说,那些东西只能能够销出,价格多少都无所谓。 上官清珏带着安歌走在盂县的街道上,大概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有偶尔挑着担的路人匆匆走过。 “王妃,前方就是缕霄阁。” 缕霄阁是盂县数一数二的布庄,质量上乘,花样新颖,盂县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在缕霄阁购买布料,定制成衣。 缕霄阁门前矗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石狮的脖子上缠绕着今年最新的布料花样,据说这是缕霄阁独有的展现方式,将最新的花样展现在门外,吸引各方来客。 上官清珏见石狮上系着一段颜色鲜艳的蓝色丝绸,丝绸上绣着憨态可爱的动物图案,光是那形态就十分吸引人,更别说那精巧绝伦的绣工。 上官清珏不得不承认这缕霄阁的特别,她在盛京只见过朝中官员的朝服上刺绣有麒麟、腾蛇等各种瑞兽,平常人家身上穿的衣物大都是绣花或者水样纹理。 她刚踏进大门,阁中的小厮便机灵的迎来。小厮们眼尖得很,早已经将盂县中夫人小姐们都记熟在心,见眼前这位夫人面生,心知是新客,立即将她迎上了二楼,交由管事的亲自接待。 管事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男人,脸上带着亲切和谐的笑容。“不知这位夫人是要裁衣还是买布料?” 上官清珏笑着回道。“见贵店的绣花花样别出心裁,想看看,不知掌柜的方便否?” 管事的见上官清珏气质高贵,一身淡紫色衣裳,看似简洁,但襦裙下摆与袖口都绣着同色的水纹,那绣工比之缕霄阁的顶级绣娘也丝毫不差。管事的料想她身份恐怕不一般,如果能将之留住,一定是个潜在的大客户,丝毫不敢含糊。 上官清珏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衣裳,不仅是款式连绣花花样也各不相同。虽然这丝绸的料子比不上贡品,可在民间那也是顶顶好的。 “夫人可喜欢?”管事的善于察言观色,早已经将上官清珏的表情看在眼里。 上官清珏笑着点头,抬头向管事的问道。“你们的花样、成衣款式十分新颖,绣娘功夫也是一流,为何在盛京却从未听说过?”她又看了几件衣裳,抚摸着上面的绣花,忍不住赞叹绣娘的功夫。“盛京多是官宦小姐,名流夫人,如此精美的衣裳,应该会十分受欢迎。” 管事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事。 上官清珏见了心中不解,忙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管事想到眼前这位夫人应当是从盛京来的,盛京虽然离盂县只有一百公里的路程,盂县的生意想要做到盛京去却是十分不易。 “不瞒夫人说,我家公子曾经想过将布庄开到盛京去,可盛京的布行一直被李家、沈家、荣家三大布庄把持,外人实在难以插上一脚。”管事的顿了顿又说。“我家公子为了这事专程去拜访过三大家族,可惜无果。” 这种挤兑外来商户的事情,上官清珏能够想到。谁也不愿意多冒出一家实力非凡的对手来与之抢生意,想在盛京扎稳脚跟恐怕离不开达官贵人的推崇。 管事的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家公子自从从盛京回来后,便再也不提将布庄开到盛京之事,一心只在家绘制花样。” 上官清珏对那能够绘制出如此别出心裁的花样的人十分好奇。“这些花样都是你家公子画的?” “正是。” “不知可有幸拜访一下你家公子。” 管事的虽然不知眼前这位夫人为何想要拜访他家公子,但还是热情的回应道。“此事老夫做不了主,待问过公子之后才能给夫人答复。” 上官清珏笑着点头,之后将看过的几件衣裳都买了下来,让管事的派人送到浮迷园。 回程的路上,上官清珏的脸上并没有欢喜,直看得安歌心里纳闷。王妃买到了心怡的衣裳,为何看起来并不高兴? 缕霄阁的衣裳好看是不假,可价格也不低,上官清珏为了让缕霄阁的管事记住她,也望能顺利见到那位公子,只能大手笔的买下好几件衣裳,花光了她一个月的月例。 这衣裳买来之后,上官清珏并没有穿,而是装在箱子里,得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玉恒十分不解的看着她的行为。“小姐,你如此喜欢这几件衣服为何就是不穿?” 上官清珏气馁的将衣服放下,这都已经三日,也没有得到缕霄阁管事的答复,不知道那位心思独特的公子会不会见她。要是那位公子不见她,这钱可就白花了。 “如此精贵的衣裳,看看就已经够饱眼福了。” 玉恒并没有从这些衣裳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绣花与众不同而已,就算如此,也比不上皇宫里的贡品呀。 这次王爷从盛京来,带来了陛下赏赐的锦缎、丝绸各十匹,那可都是最上乘的布料,哪里是缕霄阁那小小的布庄可以相比的。 “小姐,你要是喜欢这花样,奴婢照样给你绣便是,为何说得我们好像穷得还一件衣裳也穿不上?” 玉恒的绣工如何上官清珏是知道的,与缕霄阁功夫绝佳的绣娘相比有天壤之别,这已经不单单是绣工的问题,还有韵味。 而且大多绣娘的功夫都是师承而来,外人是看不会的。这几件衣裳上的刺绣方式上官清珏并未在他处见过,一定是缕霄阁的不传之法。 她忽然想到如果用陛下赏赐的上等丝绸,配上缕霄阁的绣娘的绣工那当是绝妙啊。“玉恒,立即派人送一匹丝绸去缕霄阁,让他们按照最新的花样和款式裁剪衣裳。” 玉恒不知她怎么忽然兴奋起来了,忙放下手中事物,一刻也不敢耽误。 在等待的这几日,上官清珏已经将盂县的所有布庄都走了个遍,并用极低的价格将所有的过时布料全部购买了下来。 如今已是冬季,北方大雪纷飞,道路难行,等到来年开春化冰之后,便可以安排人将布料送到遥城。 凌国与北单的边境虽然并不平静,可两国却有互市,遥城是唯一的通货口。这件事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为了方便边关百姓生活,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两国的关系。 只不过北单狼子野心,心思歹毒,恐怕早就在谋划着与凌国兵戎相见,只是凌国人享受惯了安逸的生活,并没有看清北单的嘴脸,才会导致被动受制,落得一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上官清珏心中并不情愿与北单做生意,但是她在北单的生活经历让她明白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遇,她需要用布匹与北单换取牛羊马匹。 这方已经安排妥当,但缕霄阁却依旧没有消息,等得上官清珏心里毛躁躁的。 从窗户灌进一阵冷风,冷得玉恒一个激灵,她急急走到窗户边上将之关上。回头见上官清珏脸上一脸焦躁不安,忙问。“小姐,你在担心什么?” 屋子里燃着火盆,黑团也不出门去乱跑了,趴在火盆边上打盹。 上官清珏坐回到火盆旁,将趴在地上的黑团抱进怀中。“这缕霄阁的人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他连贡品也瞧不上?” 玉恒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解的抓着头。“小姐,你在说什么?” 上官清珏只是猜想一般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十分渴望能用最完美的方式展现自己的本领,就像木工渴望得到万年沉香木,画师渴望珍品宣纸,而醉心绘制花样的人自然最想得到最上乘的布匹。 难道她猜错了,那什么缕霄阁的公子其实并不醉心绘制花样? 正在她苦恼思虑间,安歌那小丫头进屋来报,说是有人来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忽悠 上官清珏来不及问安歌是何人来访,便急匆匆的冲出了门,玉恒忙将披风挽在手臂上追了出去。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将天空压得极低,有些沉闷压抑。昨日夜里打了霜,给园子里的花草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青石板上有些滑,玉恒见她跑得飞快,一边喊一边追。 “小姐,你忙点,别摔了。”玉恒忧心着上官清珏脚下,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步子,踩在一片被白霜覆盖的石板上,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翻。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引得上官清珏回头去看,却见玉恒仰倒在园子里的花匠身上,两人视线相对,神情对望,好一出英雄救美。 浮迷园的这位花匠是位年轻的小伙子,性子沉默少言,喜欢扎在花园里料理花草,平常对外事也是漠不关心。上官清珏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个爱花如命的人,干活从不偷懒,将花园打理得有条不絮,是个会干事让人省心的小子。 上官清珏乐呵呵的笑了笑,转身朝厅堂而去。如果有这么个小子赢得玉恒芳心也不错,知根知底,人又在身边,省得玉恒嫁个人还哭天抢地的。 厅堂在浮迷园一层,距离最上层的主居室并不近,这一来一回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让等待在厅堂的人心里很不平静。 上官清珏进入厅堂之前,站定住身子沉了沉不稳的呼吸,再理了理并不见凌乱的罗裙,方才一本正经的踏进厅堂。 坐在厅堂左侧黑漆嵌螺钿圈椅上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身普通的白衣,远看白衣上不见任何装饰花纹,走近了才发现白衣上用银线绣有山川流水图案,一派竹林雅士的穿着打扮。看到这人上官清珏又想起了傲天,她摇了摇头,不过一场梦咋总会时不时的想起? 上官清珏猜这男子应当就是缕萧阁的公子,忧心了几日终于放下了心,她揣着心思咳嗽了一声。 白衣人闻声朝上官清珏看去,优雅的起身朝她拱手一拜。 上官清珏没有想到,这人长得俊朗,还是个有礼的,只是脸上带着疏离,应当是个脾气倔强的人。 “在下关泠崖。” 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好听,上官清珏启颜轻笑。“关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上官清珏,公子叫我上官即可。” 关泠崖虽然甚少出门,可盛京去了一遭,别的事情没有办妥,但上官清珏的大名倒是听过多回。原猜想这位夫人身份高贵,不成想竟然会是靖安王妃。 “王妃见谅,关某不知是王妃大驾光临,还请海涵。” 上官清珏见他说着恭敬的话,但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人说话还真是口不对心。可能在盛京听多了对她的传言,将她当着个心肠歹毒的母老虎了。 她挥退了厅堂中伺候的下人,顿时整个堂中只有他二人。 关泠崖是个读圣贤书的文人雅士,并没有想过与官家人打交道,更何况是声名狼藉的靖安王妃。 上官清珏心里明镜似的,早已经猜透关泠崖的内心想法。谣言还真是害人,她现在可是小小良民一个,平白背了那些污名。 “衣裳做好了?能让关公子亲自走这趟,想必公子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关泠崖也不是个不经世事的人,知道上官清珏故意在缕霄阁大笔花费,又送来一匹上好的丝绸定制衣裳,其目的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诱他相见。 只是他不明白,引诱他见面又是个什么道理? 关泠崖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一个包袱递给上官清珏,虽然他对这件作品十分满意,但是现在脸上看不出任何兴奋的表情。 上官清珏可不管他是个什么表情,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包袱。这一件衣裳上的花样乃是一对俏皮可爱的猫的图案,采用的乃是水墨丹青的绘画之法,用刺绣的方式巧妙的与水云兰花相伴相成,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上官清珏本就有黑团这可爱的小宠物,自然对猫的形态十分喜欢,没想到这关泠崖瞎猫碰上死耗子正中她的心意。 “这件衣裳我十分喜欢,花样别具一格,绣工精巧绝伦,实乃上上之品。” 关泠崖听多了别人对他缕霄阁所制作的成衣的夸张,这话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成就感。 上官清珏将包袱重新放回到桌上,轻笑着放松了姿态,见关泠崖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调笑。“关公子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猜到了我的用意。” 关泠崖并没有回话,上官清珏知晓他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其实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喜欢缕霄阁的衣裳花样、款式,想要与公子合作。” 关家的缕霄阁在盂县名声远扬,根本不需要与外人合作。关泠崖一脸漠视,对于上官清珏的合作并不感兴趣。上官清珏并不心急,继续说道。“公子想要将缕霄阁开到盛京,我可以帮你。” 这件事困扰了关泠崖许久,听上官清珏所言,精神忽然振奋。“你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让缕霄阁在盛阳立足脚跟,但我又一个条件?” 关泠崖不假思索便问。“什么条件?” 上官清珏翘了翘嘴角,端着案几上的茶杯清抿了一口,吊足了关泠崖的胃口,过了半响才说。“我要与你五五分。我提供场所以及庇护,你提供物品及人力。” 关泠崖并不愿意将关家积攒培养多年的绣娘分与上官清珏公用,就算仅仅是待在盂县这方寸之地也可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何况缕霄阁的绣花花样都是他亲手所绘,所有的优势都在他手中。 上官清珏知晓没那么容易让一个顽固不化的人动容,所以她又说道。“盛京的布行一直被三大家族所控,就连姑苏楚家想要在盛京分一杯羹尚且困难,何况是你这小小的缕霄阁。” 关泠崖放在腿上的手掌慢慢收拢,紧握成了拳头。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盂县的富贵人家并不多,能消费得起缕霄阁物件的人就更少了,所以缕霄阁的收入并不可观,为了维持缕霄阁的运转也需要极大的花销。 这便是他一直想要将缕霄阁扩展到盛京去的缘故,盛京多是官宦之家,富贵豪强,如果将缕霄阁的商品放在那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不仅可以日进斗金,还能将缕霄阁发扬壮大。 上官清珏看出了他的挣扎,其实这本是一件互赢互利的事情,对于缕霄阁有利无害。但对于关泠崖而言,将本属于关家巧夺天工的绣品让利一半出去实在有些困难。 “我可以帮你将关家发展成为皇商,进入宫廷之中,穿在凌国最尊贵的女人身上。这样一来关家的名声何愁不能盖过盛京的三大家族,而且还能让关家名留史册。” 上官清珏的话对关泠崖的诱惑极大,他虽然不擅长与官家打交道,但没有官家的支持想要在盛京立足脚跟那是痴人说梦。 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传言之中的靖安王妃不过是个善妒的女人,在盛京声名狼藉,人人嘲讽,空有王妃的身份,并没有实际的权利。如此,又能帮助他多少? 关泠崖见上官清珏自信满满,不由得想要知晓她内心的想法。“你有什么办法?” 上官清珏知晓他心动了,立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你何必管我有何办法,我只想知道你答应不答应?”她悠闲的站起身,走到厅堂的大门处,回头朝他一望。“更何况,你只需要为我提供商品,其他的并不用操心。我既然敢在这里与你商谈,自然有足够的把握让你赚得钵满盆满。” 关泠崖心神晃荡,一时之间拿不定注意。“容我想想。” 上官清珏不怕他不答应。“好,我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 关泠崖心事重重的走了,而上官清珏的脸上却带上了自得意满的笑容。她可从来没有如此忽悠过人,没想到这种感觉还挺好。 看样子当王妃不适合她,做个女掌柜倒是挺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回盛京 关泠崖并没有让上官清珏失望,第三日给出了答复,他答应与上官清珏合作。 但上官清珏的身份并不适合摆在明面上,所以一切具体的事情都需要关泠崖安排人手,她只要一个调动权即可。 上官清珏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立即将前几日购买的衣裳打包带上,她要去盛京。 去盛京的路并不近,这一来一回得需两日的光景,上官清珏如今正是兴致满满的时候,丝毫不惧旅途艰辛,只在关泠崖手下要了一个他十分信任的人来一同前往。 这个男人是关泠崖的贴身书童,叫关奚,他原本的名字叫二狗子,关泠崖觉得太俗,硬生生给改了一个文雅的名。关奚跟着关泠崖学到了不少经商的本事,他没有关泠崖的的才情,可做事却比关泠崖圆滑,善于收敛自己的脾气,没有富贵出生的公子病,知进退,懂人情。 关泠崖早有想法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将来帮着打理缕霄阁,这正是个不错的机会。关奚也想做出一点成绩来,好不辜负公子多年的栽培。 上官清珏可不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叫玉恒让人准备了快马,也免得受那马车颠婆之苦。 两人快马加鞭的话,只需要半日就可以到达盛京。不过行了半程路,关奚对上官清珏的认识已经有不小的改观。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上官清珏这般提腰垮马,英武非凡的富家小姐,而且她性子随和,眼神里没有尊卑之别。 何况这还是位身份尊贵的王妃,与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啃着馒头,喝着粗茶,竟然没有抱怨,就算是他家公子也吃不下这种干瘪的冷硬馒头。 本还以为自己一路上需得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没想到这是遇上了个江湖豪侠。 上官清珏见关奚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心里纳闷。“你看什么呢?快吃,吃好了好赶路。” “王妃,我们为啥要急着赶路?这里离盛京并不远。” 上官清珏现在一身随性豪放的打扮,劲装束腰,一头青丝高高的束在脑后,干净利落,额上系着一条浅青色镶玉抹额,看起来像个卓尔不凡,威武不屈的侠女。 “在外面别叫王妃。”有损她现在这身打扮。 关奚不解。“那叫什么?” “叫姐姐。”上官清珏反正也没有弟弟,得个便宜弟弟也不错。再说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都大了关奚几十岁,叫姐姐也不占他便宜。 不过关奚就犯了难了,他怎么敢将王妃叫着姐姐,何况他的年纪比这位王妃要大好几岁。 上官清珏见他一脸窘迫,戏谑道。“叫一声姐姐还要礼物不成?” 关奚连连摇头摆手。“不……不是,只是王妃身份尊贵,我哪里敢高攀,我还是叫夫人吧。” 说完便起身去牵了马,只等上官清珏吃完赶路。 上官清珏也不强求,耸耸肩便放下了这事。两人赶在午时一刻才到达盛京,城门处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两人牵了马慢悠悠的入了城。 城墙之下走出一个身着灰衣的小哥,朝上官清珏恭敬的拱手作揖。“见过夫人,我家公子正在如宾楼等你。” 上官清珏从未见过这个小哥,却能一眼猜出他的主人是谁,她朝着关奚使了个眼神,两人便跟着小哥去了如宾楼。 这小哥虽然是个仆人,武艺却不弱,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被魏晨风降服之后便一直跟着他,平常打架跑腿,用起来十分顺手。 这人有个文文雅雅的名字叫若生,以前为了在道上混,给自己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叫鹰爪,只可惜鹰爪抓不住风,反被风给擒了。 如宾楼在盛京西边的阙阳街上,位于繁华的地段,往来客人频繁。此时的楼中坐满了人,说话声滔滔,不时还有人发出大笑声。 若生将上官清珏二人带上了二楼的雅间,只是若生拦下了关奚,只许上官清珏一人进门。 上官清珏朝关奚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话,然后一个人推门而入。 屋子里的人正优哉游哉的端着酒杯品酒,他慵懒的倚在窗户边上,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推门而入的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稳住自己略微有些紧张的呼吸,唤道。“四哥。” 魏晨风抱着双臂踱步走到案桌前,将手中酒杯放下,提起桌上茶壶为上官清珏添了一杯茶,示意她坐下。 “你去盂县也不让人告知我一声,害我白白跑了一趟靖安王府,惹了一身麻烦。” 魏晨风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品貌非凡,武艺超群,才情绝艳,一张嘴又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不知扰乱了多少女子芳心。 他去靖安王府寻上官清珏,结果遇上了魏洺带着武乡侯王家的小姐在靖安王府玩耍,哪知那王小姐眼睛长歪了,竟然看上了他这个一向自由不羁的男人。 这王家小姐是个不害臊的,追着喊着要嫁给魏晨风为妻,惹得魏晨风、魏洺、魏景玄三兄弟都犯了头痛。 上官清珏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奇心作祟,于是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四哥烦恼?” 魏晨风并未将王家小姐之事放在心上,朝中官员看重利益,王淑君身为武乡侯嫡女,她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武乡侯也绝对看不上魏晨风这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所以他并不担心王淑君之事。只是被人追着跑的感觉很不好,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别提那些惹人不愉快的事。”魏晨风顿了顿声,凝视着上官清珏的眼,又道。“我很好奇,你找铺子做什么?靖安王府苛待你了,连你这王妃也要自己出去赚钱?” 上官清珏想在盛京开一家布庄,须得有人在背后撑腰。魏晨风虽然没在朝中任职,好歹是位王爷,拥有尊贵的身份。而且他做事不受约束,我行我素惯了,外人一般不敢招惹他。 她在关泠崖做出决定前便已经修书给魏晨风,让他帮忙寻找一处合适的商铺,却没有明说要用来做什么。 一开始她并不确定魏晨风一定会帮忙,毕竟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交心的地步,但是魏晨风却答应了。 “四哥别取笑我了,我在王府的处境如何四哥应该十分清楚,我也不瞒四哥,我如今走出王府便不想再依赖于它。” 魏晨风表情凝住,略微有些吃惊,过了半响才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很好奇上官清珏说出的这番话,似乎是打算不再回王府。 “你与五弟的关系我不做评价,只是你甘心就这样将王妃的位置拱手让人?起码也得去争上一争,至少不留遗憾。” 依他对魏景玄的了解,那小子惯会口是心非,看不清自我。从种种表象来看,他并非不在乎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露出讥讽的笑来。“这王妃的位置本来就不是我的,何来不甘之说?”她曾经争过,不过空落下一场笑话罢了。她定神,一双眼睛犹如高飞的雄鹰,警觉锐利。 “我想要的只是一人一心一情。” 魏晨风知她已有想法,不免为她可惜。他的五弟是个多情人,也是个无情人。“好吧,此事我便不再过问,你自己权衡清楚再做决定。” 魏晨风挺欣赏上官清珏的性子,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不像王淑君那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也不像上官清欢那般恬静内敛,不与人争强斗勇,也不恋慕权势恩宠。她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女子,知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魏晨风当日收到上官清珏的书信,令他吃了一大惊,她不仅送来了书信,还将那方手帕一并送了来,这事让若生笑了许久,还以为又是哪家小姐千里迢迢追夫来了。 上官清珏离去之前最后恳求道。“此事我并不想让魏景玄知晓,还请四哥为我保密。” 魏晨风自然应下,他知道上官清珏既然如此神秘的找他相助,此事便不想让别人知晓,也省去许多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侯府 上官清珏将关奚留下与魏晨风处接洽铺子的事,她自己则带着衣裳去了薛侯府。 薛侯府面朝一条宽阔的大道,门前五十米便是穿越整个盛京的苍梧河,大门的两侧立着两座高大雄伟的麒麟瑞兽石雕,以薛侯府的身份地位,本没有资格使用麒麟石雕镇宅,但这两座石雕是先皇念及薛家世代忠烈特意赏赐的。 上官清珏不想让外人知晓她回了盛京,不敢贸然前去自报家门,只能在石雕后等着,等侯府有什么认识的人回府。 盛京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她如果现在报上家门,明天盛京大街小巷可能都会传说,失宠的靖安王妃找薛侯爷诉苦去了。她心中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现在的盛京是不是在传说她被靖安王赶出了王府,撵去了盂县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不过等人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惹得她只能蹲在地上等蚂蚁搬家,可惜的是蚂蚁早回了巢穴,地上只有被冷风吹起的尘土,一阵风过,冷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你怎么在这?” 上官清珏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脸上表情沉闷,侃然正色,看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此人正是侯府的长孙薛俊。 上官清珏裂开嘴朝薛俊笑了笑,然后纳纳的叫了一声:“表哥。” 薛俊一直在皇宫里面走动,哪能不知道他这位表妹的光荣事迹,连宫里的娘娘提到她也是一脸的嫌弃、嘲讽。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冷淡,好歹还是亲戚,见上官清珏可怜兮兮的样子,转身说道。“跟我进去。” 上官清珏忙拉住薛俊的衣袖,表情窘迫。“表哥,别让外人知道我在这。” 薛俊虽然不爱说话,可心里明镜一般,他这位表妹,就算只在大街上闲逛了一圈,明日也会被传得乱七八糟。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将上官清珏带入了府。 只是孙少爷带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回府,让新来的守门人不由得开始猜想,孙少爷终于开窍了,带了个女子回府,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府上就该办喜事了。 府上有喜,府上当差的下人也会有多余的打赏,守门人心里乐开了花。 薛俊一向不会与女子相处,闲来无事也只是待在府上练功百~万\小!说。他一路上没有与上官清珏说一句话,直接将她带到了后花园。 薛侯爷这些年在盛京无所事事,大多时候都待在花园里泡茶种花,或喂鱼逗鸟,日子过得轻松随意。 除了忧心唯一的外孙女在靖安王府的处境,其他诸事都入不了他的心。 最近上官清珏离开盛京去往盂县的事,府上的人一直瞒着他,怕他知晓之后控住不住情绪有个好歹。 自从在皇宫见了一次上官清珏之后,薛侯爷的情绪就越发的惆怅了,花园里有一株珍贵的牡丹“青龙卧墨池”,以前被薛侯爷精心的呵护着,外人碰也不让碰,最近却交给了花匠照看,自己则躺在池塘前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外公。” 耳边清脆的声音唤醒了薛侯爷假寐的双眼,他翻身从躺椅上坐起身,便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外孙女踏着欢快的步子朝自己走来。 薛俊这几日十分忧心自家祖父的情绪,见他瞧见上官清珏之后精神振奋,连眼睛里也含着喜悦,这才放了心。也不过去打扰两人叙话,默默的回了屋。 薛侯爷拉着上官清珏的手同坐塌上。“清珏呀,你可来了,让外公好等。” 他伸出手去捏了捏上官清珏的脸颊,以前这小脸上肉嘟嘟的,如今都瘦没了。“瘦了,不过人精神了。” 上官清珏从小在上官府不受待见,只有在薛侯府才感受到些许关怀,对这个外公感情自然深厚。 只是前世,她一头扎在与后院侍妾们的阴谋算计之中,甚少关心这个亲人,连他离世也没来得及去见最后一面。 上官清珏扑进薛侯爷怀里,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外公,孙儿想你。” 薛侯爷拍着上官清珏的后背,安慰道。“想外公就住在外公这,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上官清珏直起身,胡乱的擦拭着脸上泪水,随即破颜一笑。“好,我要吃舅母做的红烧狮子头。” 薛侯爷拍着她的头顶,宠溺道。“好,马上让你大舅母去做,饿着我的宝贝外孙绝不饶她。” 薛侯府的这位大少夫人是位贤良淑德,气质温和的女人,生有儿子薛俊,女儿薛月初。她的出生很普通,是薛开在行军路上解救下来的孤女,当年两人的爱情故事震惊了整个盛京,为她薛开还拒绝了先皇的赐婚,惹得先皇勃然大怒,险些粮成大祸。 好在最后先皇念及薛家世代忠烈,又感叹两人伉俪情深,在皇宫内外一片求情声中饶了薛开死罪,但活罪难逃。最后被派遣到西北镇守边关,这一守就是二十年,薛开甚少回盛京,每一次都很是匆忙。 在上官清珏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舅舅的身影,只记得大舅母无怨无悔的操持着整个薛家,尽心尽责的教导孩子,虽然只是个普通女人,却识大体,知进退。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等着菜上桌,大夫人木婉容端着一份红烧狮子头高兴的快步走来。“来了,红烧狮子头。” 木婉容知道上官清珏喜欢红烧狮子头特意将这道菜放在她面前,惹得坐在上官清珏对面的薛月初翘起嘴角,抱怨道。“母亲偏心。” 木婉容可不管薛月初的小孩子脾性,只顾着给上官清珏夹菜。“清珏,你这孩子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尝尝舅母做的红烧狮子头,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上官清珏笑吟吟的点头,拿起筷子尝了尝。“真好吃,还是舅母做的最好了。” 比上官清珏小上一岁的薛月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性子大大咧咧,说话直来直去,她抱着手臂,不屑的哼了一声。“少拍马屁。” 木婉容蓦的变了脸色,嗔怒道。“月初,休要胡言乱语。” 木婉容害怕引得薛侯爷不快,眼睛朝他瞟了瞟。而坐在薛侯爷旁边的薛俊,只是默默吃饭并不答话。 上官清珏在这个侯府里,除了受薛侯爷的关爱之外,与其他几位同辈表兄妹关系并不亲厚,也怪不得薛月初对她抱有敌意。 前世,薛侯爷过世之后,上官清珏与侯府便断了联系,以至于最后被赶上和亲之路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为她求情。 薛侯爷不快的绊下筷子,这一声重响吓得薛月初身体一抖,眼神惶恐的盯着自己的祖父。她就是看不惯上官清珏,凭什么祖父和母亲都偏心她? 上官清珏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惹得这个家不愉快,尴尬的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小月初是吃醋了,待会送你一个礼物补偿补偿。” 薛月初害怕祖父的眼神,知道这是上官清珏给她的台阶下,只能顺着接话。“什么礼物?” 上官清珏眨了眨眼睛。“待会就知道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在侯府这事不能告知别人。” 薛月初撅了噘嘴。“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被靖安王爷休了?” 这话又触到了薛侯爷的神经,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薛俊也在桌下用腿踢了薛月初一脚。 上官清珏也没想到这丫头惯会往人心中递刀子,让人想接也接不住,这是没长心?这性子在外面迟早也得吃亏。 没等上官清珏挽住局面,薛侯爷朝着薛月初大斥一声。“这饭不必吃了,滚去练功房,没我的准许不许出来。” 薛月初只是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然后说完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被祖父责罚,她心里的倔劲就出来了。“凭什么?我又没说错,她都已经被赶出了王府,与被休又没有差别。” 此事薛侯爷一直不曾知晓,忽然听到这个消息让他脑子里一阵发黑,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的外孙女又重蹈覆辙,他心中一时憋不住这股气,险些要掀翻了桌子。 “你说什么?将话说清楚。” 上官清珏真想堵了薛月初的嘴,急忙解释。“外公别怒,月初妹妹年纪小,胡言乱语的。” 薛侯爷也不是傻子,所谓无风不起浪,薛月初敢说,那便不可能是假的。而且靖安王魏景玄喜欢上官家的庶女,这事多少人都清清楚楚。 他动作极大的站起身,将坐下的板凳绊倒在地,怒气冲冲的去往书房。 上官清珏不知他要做什么,与木婉容、薛俊相视一眼之后忧心忡忡的跟了上去,只有薛月初既委屈又害怕,只能远远的躲在一边。 薛侯爷去书房拿出了他的佩剑,一脸杀气腾腾。 上官清珏立即上前将他拦住。“外公,你要做什么?” “祖父,你不要冲动。”薛俊从未见过祖父如此冲动。 看薛侯爷的样子怕是要去找魏景玄算账,魏景玄就算不是个东西,那也是皇室子弟,这打起来可不好收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撒谎 上官清珏心里清楚,如今外公以为是魏景玄将她狠心抛弃,所以才要怒火滔滔的去找他讨说法。可是这件事里面的隐忧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气,这该怎么说才好呢?如果不是她自己自愿离开王府的话,那这事就没完了。 她大大吸了一口气,然后抿着嘴看向怒气不减的薛侯爷,只能认命的说。“是我自己要离开王府的。” 薛侯爷一开始并不信,认为这是上官清珏为了阻拦他去找魏景玄算账故意编造的谎言。 刚才他的确是怒上心头,一时没有忍下那口气,此时被孙子孙女拦着,他倒是想听听这理由。他转身坐到书房的案桌前,重重的将手中利剑搁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上官清珏的视线在薛侯爷与桌上的剑身上来回徘徊了一阵才退后了两步,郑重的朝他跪下了身。 “清珏,你这是做什么?”立在上官清珏身侧的女婉容立即去扶她。上官清珏并不起身,而是固执的朝着薛侯爷扣首以拜。 “清珏自幼亡母,不受父亲喜爱,与妹妹关系浅薄,与夫君更是水火难容,也只有外公真心呵护。清珏自小做事恣意妄为,狂妄自大惯了,这次还想再任性一回,还望能够得到外公的支持。” “有什么话我们起来再说,你外公一定会支持你。”女婉容听上官清珏的话,一时心酸,忍不住红了眼眶。 薛侯爷第一次见上官清珏对他行如此正式的大礼,知她心里定是做下了决定。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如今嫁了人,也不如人意。 “说说看,你要做什么?” 上官清珏抬起头来,端端正正的跪直了身板,说话掷地有声。“我要与靖安王和离。” 虽然薛家的女人并不像其他富家小姐那般扭捏,也从不守什么三纲五常,但像她这么胆大妄言的还真是头一个。 薛侯爷这回不淡定了。凌国是有制度允许和离,但真正有勇气和离的人却是九牛一毛,在皇室子弟中更是从未见过。 木婉容被上官清珏的妄言吓得不轻,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和离是双方自愿,但与休妻无甚差别,这往后哪里还有人敢要她? “清珏,你在胡说什么?这话岂是能随便说出口的。”木婉容心里着急,面露焦愁,眉心紧蹙,话里又带了一丝责备。 上官清珏见薛侯爷一双眼睛虽然已经深凹却依旧犀利,如火炬一般的盯着她,她心里生出一阵惶恐,只能萎缩的将身子压低,将视线偏向别处。 过了良久,薛侯爷才开口问。“什么理由?” 上官清珏并没有抬起头来,只说。“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一番言论将所有的过错都扣押在她自己身上,将魏景玄撇得干干净净。可魏景玄做的那些破事,这屋子里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虽然在凌国男人三妻四妾是常见的事,可偏偏这薛侯府的人个个都是痴情种,长子薛开只有木婉容这一位夫人,次子薛禅也只娶了一位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遥城。如今薛俊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身边却连个侍妾也没有。 要说薛侯爷自己,那也是个多情人物。他与皇太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家都以为两人会喜结连理,却没想太后竟然嫁给了先皇。还有人说,薛侯爷对太后一直不曾忘情,所以娶了一位与太后长得颇为相似的表妹为妻。发妻过世之后也没有续弦,一个人将三个孩子拉扯长大。 薛侯爷对靖安王爷本来就不是很满意,府上妻妾成群,明目张胆的宠溺侧妃,将正妃当着草芥,和离这事他并不反对。 虽然有些惊世骇俗,可他家长子公然拒婚的事也干了,不差这一件。 上官清珏本以为自家外公要大发雷霆,结果他却十分平静的问。“那你喜欢谁?” 上官清珏脑子转个不停,是谁?她只是胡乱说的,怎么编个人物出来。傲天?万一外公要见人可怎么办?那毕竟只是一场梦啊。关泠崖?一个普通商人,要是和离成功,外公一定会强迫关泠崖娶她,这个也不行。 她哆嗦着嘴,抬头瞟了一般薛侯爷的表情,视死如归的开口。“汾阳王魏晨风。” 风流多情的汾阳王,长得俊美无双,性子随性洒脱,不恋权势,不慕金钱,除了喜欢招惹女子之外,薛侯爷还挺欣赏他。只是他就算不受宠,那也是皇家子弟,该娶谁,能娶谁都是皇帝陛下说了算。 和离这事尚且不知能不能成,但要嫁汾阳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上官清珏考虑清楚了其中厉害才说的汾阳王魏晨风的名字,抬头果然瞧见自家外公眉头一皱,什么话也没说。 “外公,我知道这事与礼不容,也明白此生无法达成所愿,如今我离开王府,一切皆是自愿,与靖安王并无干系。只希望到时候当真与他和离之时,外公能够站在我这边。” 薛侯爷许久不曾叹气了。“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说完,沉默着回了房。 木婉容将上官清珏扶起,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摇头道。“你这孩子,故意如此说也不怕坏了自己名声,那靖安王如此无情待你,你还护着他作甚?” 上官清珏错愕的看着舅母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但是上官清珏有一件事没撒谎,她早晚要踹了魏景玄,追求人生自由去。 这个吧,这个事一定要在魏景玄决定废了她之前办,也好挽回点尊严,高傲的离开。 木婉容知晓此事绝不能外传,见呆立在身后的薛俊,嘱咐道。“这事切莫传了出去,坏了清珏名声。” 今日这话如果传出去,她大概会多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罪名。薛俊闷葫芦一个,可没有闲心与人说三道四。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今日对上官清珏的语出惊人开了眼界,难怪这整个盛京都是她的流言蜚语。 上官清珏挽着木婉容的手臂,一改开始凄惨的表情,笑嘻嘻的说。“有件事想请舅母帮忙。” 木婉容想要给上官清珏更多的关心,也弥补她从小没有受到的母爱。上官清珏有所求,她不问缘由通通都答应了下来。 其实上官清珏要求的帮助很简单,她送来的包袱里有一件绣花精湛的百鸟齐飞衣裳,想让木婉容送给太子妃,衣裳之上绣有一只九天飞翔的玄鸟,底有云彩图案,还绣有百鸟,绕玄鸟飞翔,绣工精湛,画面唯美。 太子妃是个爱美的女人,平日里在宫中走动,让宫里的其他嫔妃瞧见,可不得羡慕死。而且她为了讨好皇后娘娘,说不得要送一两件好衣裳给皇后。 再有,过几日便是木婉容的生辰,往年过生辰都比较简单,但今年上官清珏要她宴请盛京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赏雪,赏红梅。 这些都是小事,女婉容都一一答应。 想要在盛京立足,可不就是需要各宦官小姐的支持。 有魏晨风的帮助,商铺的事情安排得十分顺利,只用了两日的时间,部分商品已经就位。上官清珏在关奚的带领下在店里转了一圈,这间铺子坐落盛京繁华的地段,店铺面积很大,有两层,商铺之后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池塘,塘边种植着柳树,只是如今天冷,柳树光秃秃的,看起来就像已经干枯的枝丫。 这里以前是一家医馆,因为医馆的主人家有丧,携带着全家老小回了老家,不打算再回来了,所以便将铺子盘点了出去。也是上官清珏运气好,碰上了这好事。 魏晨风迈着步子气定神闲的上了楼,慢步走到站在窗户边眺望着窗外的上官清珏身边。 “今日见到你表哥,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奇怪。” 上官清珏心中哀嚎一声,声音急促的追问。“他说什么了?” 魏晨风见她一脸心急,忍不住好奇。“他说……”他将声音拖得很长,一副逗趣的表情。 上官清珏提到嗓子口的心跳来来回回起伏不定,一双眼眸中含着惊慌。 魏晨风实在喜欢她这种举止失措的惊慌表情,他忽然转变了表情,顺溜的说。“其实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当我想问的时候,他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上官清珏并没有责怪魏晨风的戏弄,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发现往后还是不要随便撒谎的好,特别是将一个玩世不恭,桀骜难驯的人当着挡箭牌。 魏晨风想起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向上官清珏提醒道。“今日皇祖母向五弟问起你的情况,要他带你进宫去住几日。” 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去宫里住几日?” 魏晨风点了点头。“皇祖母问起你怎没有进宫请安,五弟说你病了去了盂县的别院休养,皇祖母听了便要他接你进宫,让宫里的御医为你诊脉。” 见上官清珏一副呆若木鸡的傻样,魏晨风又提醒道。“你现在难道不应该立即赶回盂县?过不了多久五弟该去盂县接你了。” 上官清珏回过神来之后拔腿便走,走到楼道处又停下脚步,回头朝魏晨风喊道。“这次多谢,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魏晨风朝她挥了挥手,回道。“我不会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骗人的代价 上官清珏将关奚留了下来,毕竟盛京的铺子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安排。她一人一骑快马加鞭赶回盂县,到达浮迷园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沉,来不急做休整,她立即吩咐玉恒准备一盆冷水。 玉恒不知她火急火燎的要冷水作甚,结果却见她将一盆冰冷的水淋在了自己头上,水的寒冷侵入骨髓,冷得她浑身哆嗦起来。 这刚赶了半天的路,身上本全是热汗,如今在被冷水一激,这一冷一热循环交替,生命是妥妥的。 玉恒大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震惊之后她声音嘶哑的叫了起来。“小姐,你疯了吗?” 要是可能,上官清珏才不想受这折磨,本来到盂县休养就是骗人的鬼话,这不生个病怎么能瞒过宫里的皇太后。 她抱着双臂,一口白牙因为颤抖抖得磕磕响。“……把窗户打开。” 玉恒扯了锦被想将她裹上,然后吩咐安歌准备一桶热水,泡泡澡,去去寒气。可她却说开窗,让冷风吹进屋开。这不明摆着想生病吗? 玉恒不知她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并没有听话的去开窗。 上官清珏懒得解释,只能自己动手推开了窗户。 这番折腾下来,人已经迷糊不清。 当魏景玄到达浮迷园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满脸通红,高烧不退的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全身密不透风的被裹在苍蓝色锦被里,只露出一张小巧玲珑的小脸。她似乎睡得很沉,屋里的说话声没有将她吵醒。 魏景玄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乖巧的模样,一时之间觉得也没有那么讨厌。 玉恒见他默默的坐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家小姐,心里正偷着乐。此时才想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要往狠里的折磨自己,原来竟然是一出苦肉计。 当上官清珏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瞧见床前坐着一个男人,将她吓得不轻。 房间里的光线并不是特别明亮,再加上魏景玄像一尊不动的石像,一身玄服黑漆漆的,像个勾命锁魂的厉鬼。 上官清珏手脚并用的拽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她的动作惊动了床前的人,那人转过头来,一张脸上毫无表情,冷冽似寒霜。 还好不是张凸眼长舌的丑陋脸孔,上官清珏稍微安下了心,她脑子忽然一顿,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这声质疑的声音让魏景玄清冷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不快,还是不开口的时候讨人喜欢。 魏景玄沉默不语的站起身,迈开他的大长腿走出了房门。 上官清珏撅了撅嘴,这人还真是冷面煞神,拽什么? 魏景玄其实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不过对上官清珏他觉得没有必要,第二日天一亮,他便命令下人安排马车,他们要立即回盛京,也不管上官清珏的身体是否适合出行。 同行的尚柏见天色暗沉,提醒说可能要下雨,魏景玄并没有理会,依然决定立即启程。 走上路上果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将马车陷在了泥沼里。 上官清珏一张脸面色难看,可她见魏景玄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觉得心情愉快,忍不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魏景玄放下车窗帘,回头不解的看向她。“你笑什么?” 外面的侍卫正在推车,一抖一动的让人随着车子摇晃,晃得上官清珏头晕眼花。她将头软软的依靠在车壁上,说话声中气不足。“你很焦急。” 魏景玄脸色一沉,又听见她说。 “这种小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让尚柏来接我便好,我不会介意。看吧,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转晴,要是让你也感染了风寒,那可真是我的罪过。” 魏景玄就知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句句含着讽刺,如果可以他真想封了她那张让人厌恶的嘴。 “你还有力气胡言乱语,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上官清珏面带微笑。“哪能啊,要是就这样死了多憋屈,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去看尽天下美景,尝尽天下美食。” 魏景玄对她的幻想嗤之以鼻,身为女人,就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哪里也去不了。 上官清珏虚弱的闭上眼,也不管窗外的雨势,反正魏景玄还做不出将她独自抛下的事。 等她一觉睡醒,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也停了,魏景玄不在马车上,身边也没有动静。上官清珏心里一跳,魏景玄这是将她丢在了荒郊野岭? 她胆子虽然大,可还是怕黑,特别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黑乎乎的像是被笼罩在恶魔的肚子里。她胆怯的掀开车帘,一阵风朝她猛烈的刮了过来。 上官清珏大着胆子唤了一声魏景玄的名字,但四周只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足勇气下了马车。 她眯着眼睛在黑暗中使劲的瞧,天空黑压压一片,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四周的树影随着风不断摆动,就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魅,朝她疯涌而来。 黑暗中涌现一排人性的白骨架,它们行动缓慢,摇头晃脑的朝她走来。她吓得大吼一声,拔腿便跑,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了,她心里绷成了弦,拌在了一根粗壮的枯枝上,脚下不稳而摔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上官清珏睁开了眼,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虚汗不止,看见眼前燃烧得旺盛的火焰,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做了噩梦。她在心里肺腑一通,要梦也该梦到像傲天一样的美男子才对。 “王妃,你做噩梦了?” 上官清珏甩了甩脑袋,将梦里的白骨骷髅给忘掉。她环顾一周,发现这是一处破庙,她躺在一张用枯草零时铺成的床上,身上盖着的是魏景玄的披风。 “魏……王爷呢?” 尚柏只是神秘的笑。 上官清珏觉得自己可真是愚蠢,竟然还相信他干不出将她独自抛下的事情,看着眼前的尚柏,算了,他起码还算有良心留了一个人陪着她,否则这破地方还不得吓死人。 “他走了?” 尚柏的头摆得形似摇鼓,生怕让王妃误解了他家王爷。 “昨日雨大,马车车轱辘坏了,无法行驶,王妃你又高烧不退,王爷将王妃安顿好,留属下几人守在这里,冒雨回盛京找大夫去了。” 上官清珏才不相信魏景玄有那么好心,大概是舍不得清欢,果然痴心,连一个晚上也等不了。 “走便走了,你又何需替他找借口。我这人还是比较开明,不会与他闹。” 尚柏哭丧着脸,心里刮了一阵凉风。“王妃,你真的误会王爷了,王妃昨日昏睡不醒,王爷抱着王妃来到这破庙……” 他微垂头,用余光瞟了眼上官清珏的满不在乎的表情,声音低得犹如苍蝇。“王妃掴了王爷一个巴掌。” 尚柏还从未见过自家王爷那种被打得莫名其妙,想发火可又发不出的隐忍样子,忍不住偷偷抿嘴一笑。 上官清珏伸长脖子,满脸不可思议。“啊?你说什么?” “王妃打了王爷一个巴掌。” 上官清珏想象不出自己还会有在梦中打人的习惯,简直是大快人心。前世今生,她就想狠狠的抽魏景玄几巴掌。想到魏景玄挨打之后扭曲的面孔,让她忍不住捧腹大笑,似乎连身上的难受也给忘干净了。 “笑什么?” 冷不防的从门外响起一个生硬的声音,魏景玄一脸肃杀的走了进来。 上官清珏表情收放自如,立即隐去笑容。 尚柏心里一个激灵,朝着上官清珏使劲使眼神,要是让王爷知道他将那糗事告知了王妃,回去还不得被收拾一顿。 上官清珏用咳嗽声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只说。“没什么,尚柏讲笑话呢。” 魏景玄并没有怀疑,立即让身后的大夫去为上官清珏把脉。 大夫无非说一些寒气入体,身虚体弱的话。然后嘱咐要好好修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魏景玄因为心里自责没有与上官清珏计较太多,才会冒雨去寻大夫。要不是他坚持启程,他们也不会因大雨被困在半道上。 如今天色暗沉,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上官清珏喝下汤药之后并没有睡意,但魏景玄来回奔波了一个晚上,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依在一根圆木柱上睡着了。 她侧身看着魏景玄的睡颜,堂堂靖安王,也能席地而坐,随随便便睡在一处破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魏景玄的睡颜,没有白日里的冷冽,抱着双臂的样子犹如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幼兽。 身在皇家,虽然拥有常人羡慕、嫉妒的高贵身份,可每日都面临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算计,受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连想要娶谁也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想想这人也可怜。 他不过爱上了清欢,在他们三人的关系中并没有过错。上官清珏觉得自己太大度了,简直是天上的渡善菩萨转世,渡人间一切丑恶,留清世一片纯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贿赂 马车慢悠悠驶进盛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魏景玄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带着上官清珏进了宫。 皇太后住在乾园宫,环境清幽,人流稀少,是皇宫里最清净的地方。太后早已经吩咐宫女为靖安王王妃安排了宫殿,就住在乾园宫东面的琉璃宫。 琉璃宫建立于宏元二年,是先皇专程为长公主魏云扬所建。长公主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她虽然身处深宫,身上却有一股凛然正气,心志果敢,胸襟宽广,比许多男儿更有高风亮节的气度。 二十年前,皇帝陛下为她赐婚与薛侯爷之子薛开,薛开因心有所爱誓死不从,要不是深明大义的长公主为他求情,任由多少人耗费唇舌,也免不了他的死罪。 之后长公主为了维护民族和平,远嫁到凌国西边的骁狼国和亲,二十年以来从没有回到过故乡。 皇太后思恋女儿的时候常会在琉璃宫走动,上官清珏想不明白太后为何让她住进长公主的寝宫。 琉璃宫建立得奢华大气,黄金色的瓦顶,青白石的石基,山池亭榭,松林草坝,舒朗自然。可见当年先皇与太后对长公主的喜爱非同一般。 琉璃宫的摆设也是别具一格,那是靖安王府不能比拟的,梳妆台前的铜镜乃是西域进贡的贡品,造型特别,工艺精湛,上面镶嵌着凌国少有的红色宝石,富贵奢华,而且镜面清晰,在凌国从未见过。 上官清珏想如果这种铜镜能够在盛京出售,岂不是要让官宦夫人小姐们挤破头的抢买。 只是她还未在琉璃宫待在一盏茶的功夫,皇太后便带着宫中有名的王太医来了。 “见过皇祖母。” 皇太后见上官清珏一张笑脸惨白无色,心痛得不得了,急忙将她扶起。“你这孩子怎就不会照顾自己,你看你,这脸色多难看,几日不见怎就瘦了如此多。” 皇太后将上官清珏牵到临近窗边的躺椅上躺下,并让身旁的宫女为她盖上绒毯,之后立即示意身后的太医为她诊脉。 上官清珏掩住嘴唇轻咳了几声。“清珏只是偶感风寒,让皇祖母担心了。” 皇太后一脸嗔怪。“生病了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休养?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照顾,你这孩子不是自找罪受吗?” 上官清珏低下头诚恳的认错。“皇祖母教训得是,清珏知错了。” 皇太后在老嬷嬷的扶搀下到屋子右侧的塌上坐下,也免打扰到太医号脉。 太医屏气静神的为上官清珏诊脉,诊完一只手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还请王妃伸出另一只手来。” 上官清珏见太后离得较远,她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太医,我这身体是不是亏损太多,不能有孕?” 王太医刚想否定,却见她伸出了另一只手来,手心里握着一颗明亮光滑的珍珠。王太医不解她这是何意,抬头只见她面无表情,眼神如炬的盯着他。 王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惯会察言观色,立即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快速将她的打赏收下,回道。“是,是。” 又见上官清珏脸上挂上满意的笑,王太医心里却开始纳闷。按理说母凭子贵,如今这靖安王妃虽然在王府不受宠,但在宫里却十分受太后娘娘喜欢,只要能诞下子嗣,身份必然稳固,可她却要他以无法生孕来禀报太后娘娘。 当今圣上生有七子十女,只是皇长子与皇三子夭折。太子如今仅有一女,皇四子汾阳王未有娶妻,皇六子与皇七子还未成年,也只有皇五子靖安王娶有正妻,是以,皇太后想要抱上曾孙子最大的希望便在靖安王妃身上。 这也是皇太后关心上官清珏的身体最大的因素,要是禀告太后靖安王妃不能生孩子,太后失望不说,连带着这王妃也要在太后面前失宠了。 王太医想不明白上官清珏的用意,又恐自己会错了意,一时之间心里惶恐。 “王妃……” “如实禀告皇祖母即可,我这里没有关系。” 王太医听明白了上官清珏话里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不要恩宠的王妃,竟然甘愿受冷落。 上官清珏没有去管王太医心里的惊涛骇浪,也不知道皇太后听完王太医的禀报之后的失望惆怅,她心情舒畅,在暖和的宫殿里睡得十分香甜。 在宫里伺候她的是个叫碧喜的小宫女,以前伺候在太后身边。 上官清珏醒来的时候偌大的宫殿里竟然无人,她只好自己起身倒了一杯水。虽然屋子里的温度适宜,可离了被窝还是让她冷得瑟缩起来。 碧喜端着汤药进殿来,便见上官清珏衣着单薄的站在屋子中央,她急忙将手中汤药放下。“王妃,你如今生着病,怎能穿着如此单薄便下了床。” 碧喜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姑娘,立即为她披上外衣。 上官清珏不是个喜欢使唤人的主,特别是这碧喜还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就更不敢得罪了。“无妨,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关于王太医向太后禀告上官清珏的身体状况一事,碧喜是知道的。想到太后听完之后的大失所望,她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位王妃的遭遇。 “王妃,先将药喝了吧。” 上官清珏并不扭捏,仰头便将一碗药喝了下去,她可不想继续受这病痛的折磨,还是快些好起来离开皇宫为好。 这以后太后大概不会再理会她这个无法生孩子的孙媳妇了,也免了隔三差五被催促一回。说不定太后现在已经开始为魏景玄物色新的王妃人选。 只愿清欢肚子争气一些,给魏景玄生个大胖小子,皇太后一高兴,说不定就不那么介怀她庶出的身份了。 大概是觉得放任上官清珏一个人待在皇宫有些不妥当,第二日魏景玄竟然殷勤的进宫来看她,同行的还有魏景玄的母妃宣嫔娘娘。 上官清珏躺在躺椅上,无聊的翻阅着宫中典籍,等到宣嫔娘娘与魏景玄走到身边,她才反应过来,立即掀开身上的绒毯便下了地。“见过母妃。” 宣嫔娘娘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过不惑却风韵犹存,一身雍容华贵,身段柔美,面含荣光,也难怪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恩宠。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将上官清珏扶起。“你如今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宣嫔娘娘虽然受宠,可出生低微,在皇太后的压制下,到如今也没有荣升为妃。她想拉拢薛家人,给自己的儿子建立人脉,也好在将来与太子争一争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上官清珏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魏景玄,然后笑对宣嫔娘娘回道。“多谢母妃。只是偶感风寒,王太医已经看过,说三五日便可痊愈。” 宣嫔娘娘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能够打败后宫三千佳丽得到皇帝陛下的荣宠,自然有一些手段。让魏景玄迎娶上官家长女这个主意便是她向皇帝陛下提议的。 上官清珏虽然在上官家不得宠,但她是薛侯爷的外孙女,她的母亲是先皇亲封的敏岚郡主,身份尊贵。 薛家掌握着凌国一半的兵力,如果能够得到薛家的支持,她的助力便会更强。虽然薛家有女儿薛月初,奈何她的母亲木婉容身份低微,薛开更是让皇室蒙羞,皇太后绝对不会允许薛家的孩子嫁入皇家,所以上官清珏便成为了唯一的人选。 魏景玄对于迎娶上官清珏之事一直十分排斥,因为他从未想过要与太子殿下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也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巴结薛家的人。 只是宣嫔娘娘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甚至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上官清珏不是傻子,她明白宣嫔娘娘的所思所想,她的如意算盘上辈子没有达成,这辈子也同样不可能达成。上官清珏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就说嘛,魏景玄怎会主动来看她,看样子是被宣嫔娘娘强迫而来,因为违心,所以一直表现得冷淡绝情。 她面露愁色,向宣嫔娘娘歉意道。“请母妃恕罪,清珏身在皇宫却没能去向母妃请安,还让母妃亲自跑一趟,是清珏的过错。” 宣嫔娘娘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脸上一直带着让人看不清的盈盈笑容。“既然如此那便罚你,病好之后常进宫陪陪母妃。玄儿一心忙于政事,很少进宫来看看我。小七吧,太顽皮,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你三姐呀,嫁了人一心相夫教子,现在也只希望你进宫多走动走动了。” 上官清珏在心底接了一句:还有清欢呢。面上却说。“是,清珏记住了。” 宣嫔娘娘见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里十分高兴,更是肯定自己没有挑选错人。 她转头瞪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魏景玄,对他这呆愣的模样十分不满。“清珏身体还未好转,你今日便留在宫中好好照顾她。” 宣嫔娘娘十分不喜受魏景玄宠爱的侧妃上官清欢,也最见不得魏景玄将她放在心尖上,如果能够让他们分开,她绝对会用尽各种手段。 她又拍了拍上官清珏的手背,细声言说。“你身体还未好转,我便不打扰你休息,就让玄儿留下陪你。” 上官清珏心中惆怅,她不想让魏景玄留下来陪她,这人就是一块寒冰,矗在这只会散发出一阵一阵寒气,对她的病情更加不利。她咧了咧嘴,想说的话哽在喉头,眼睁睁见宣嫔娘娘满意的离开,她最终只能恭敬的恭送这位身份尊贵的婆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御花园 上官清珏重新捧起了手里的书,装模作样的翻动着,可身边这人看似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这让她浑身不自在,手里的书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她想宣嫔娘娘一定询问过王太医关于她的病情,这位婆婆既然知晓她无法生孩子,却还是做出殷切的关怀之态,莫非她有对策了? 如今她让魏景玄留下,这是要让他们二人培养感情啊。 上官清珏转动着眼珠,向上瞄了魏景玄一眼。魏景玄的余光与她相对,两人都闪躲着快速错开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只听见魏景玄自责的声音。“对不起。” 上官清珏真怀疑是自己幻听了,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靖安王殿下竟然在向她道歉。可是这道的又是那门子的谦? 魏景玄的声音很小,大概是从未做过这种事,他一直背对着上官清珏。上官清珏看不见他的表情,嘴唇不断蠕动,看起来像是在骂人。 魏景玄没有听见她的回答,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转过头来,这次他的目光很坚定。 上官清珏瞳孔紧缩,目不转睛的盯着魏景玄,直到眼睛发酸,她才不得不收回目光。“你为何道歉?” 魏景玄并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又当了一回闷葫芦。 上官清珏也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人,所以不在继续追问,但她猜想魏景玄可能是因为得知了她因为身体受损而无法有孕之事而内疚自责。 之前落水昏迷数日,大夫说她的身体损伤太多,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这个后遗症被魏景玄想当然得认为是导致她无法有孕的主要因素。 这件事本就是上官清珏买通太医而透露出去的虚假信息,所以她不需要接受魏景玄的道歉。 “清欢最近可好?我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她了。” 魏景玄见她主动提及清欢,脸上也没有憎恨之色,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她很好。” 上官清珏见他变了脸色,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觉得魏景玄太不知好歹,不过就用平常的心态问候了一句清欢,摆什么脸色? 要不是为了打破这尴尬气氛,她才不会没事找事提及清欢。还以为他会乐意听见清欢的名字,她本来还想顺便夸奖几句清欢的聪明伶俐。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有事就去忙吧。”和这个闷神待在一起,令她浑身不爽。只想他快点走,她好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魏景玄并没有反对,点了点头之后,提腿便离开了。只是走到殿门之时有片刻停留,然后走出了上官清珏的视线。 上官清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掀开身上的绒被起了身,然后扭了扭自己的腰身。 宫里的用药都是十分名贵的药材,而且王太医医术精湛,吃过药,又睡了一觉之后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在寝宫中呆了太久,有些闷,便想出去走走。 “碧喜。” 碧喜闻声走入了寝宫内,朝上官清珏屈膝见礼以后,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我想出去走走。” 碧喜有些为难,她凝神想了想之后,回道。“王妃,您的身体还未恢复,外面风大,对您的身体不利。” 上官清珏笑道。“无妨,我已经好多了。如果皇祖母责怪,我一力承担就是。” 碧喜听出来了上官清珏话里的不可违背,她即便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也无法强硬的阻拦上官清珏的决定,最后只能默许。 琉璃宫外有一条长长的游廊,游廊一侧布置有造型奇特的假山,流水潺潺而动,水流之中一株高大挺拔,不惧严寒的松柏,即便是在冬季依旧枝繁叶茂,不见衰败,而另一侧则生长着一丛茂盛的青竹。 走出游廊便是宫廷的御花园,御花园围绕着庆安湖而建,两岸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亭台殿阁星罗棋布,花石子路纵横交错,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 上官清珏甚少在御花园内行走,见到如此幽静的景色,心情也跟着苏畅起来。 “怕什么,别喊。”远处传来男童嬉闹的声音,还有宫女太监们焦急的呼喊声,旁边有一位身着袄裙的小姑娘,看打扮应该是一位公主。 等上官清珏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魏洺爬上了一颗粗壮的柏树,他两只手环抱着树干,正努力的向上攀爬。 魏洺的姿势看起来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来,树下的宫女太监们心慌无措的仰着头,扬起几双手在树下不停移动,只怕他摔下来有个好歹。 上官清珏站在松柏之外的青石板路上,望着不怕危险的魏洺,上次她说魏洺在皇宫里爬树掏鸟窝只是胡诌而已,没想当真见到他顽劣的一面。 “洺七,你在什么?” 听闻树下好听的女声,魏洺埋头向树下望去,见到上官清珏明媚的脸颊,他朝着上官清珏扬起一个笑脸,更是收回一只手朝她挥了挥。但这一向下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爬得如此高,故而腿脚发软,一个没稳住,整个人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从假山之上飞过一个绛紫色身影,犹如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一闪而过,他轻巧的抓住魏洺的腰带,两只脚蹬在树干之上,姿态优雅的降落在地上。而被他提在手心的魏洺,在他眼中似乎并无重量,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风度。 魏洺的身体悬而凌空,距离地面仅仅有一臂之遥,他横着身体,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硬邦邦的地面,脸上冒着恐惧的虚汗。 会以这个姿势将他提在手中的,整个皇宫只有一个,他都不会想,便叫唤道。“……四哥,我……” 魏洺在皇宫一直横着走,别的人他都不怕,唯独害怕那位游手好闲,不畏权势的四哥,因为魏晨风总有办法将他制得服服帖帖。 上官清珏见到魏洺无事,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岂料魏晨风手指一松,魏洺便被摔趴在了地上,痛得他哀嚎了一声。 她没想到魏晨风个性如此恶劣,可想起魏洺那胡闹的做派,很是无奈的笑了起来。看来魏洺这顽劣的孩童,只有魏晨风能够制服。 其实这高度对于魏洺而言并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只是被吓得大叫了一声,他翻身爬起来,朝着魏晨风抱怨道。“四哥,你为什么松手?” 魏洺的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抱着双臂将头侧到了另一边。不仅在衣裳上沾上了污秽的泥,还让他在五嫂面前丢脸。 上官清珏提起裙摆走到树下,朝魏晨风抿嘴一笑,然后才将视线落在鼓着腮帮子,一脸愤愤的魏洺身上。“洺七,你什么时候变成猴子了?” 魏洺喜欢这位嫂子,连嫂子也取笑他,心里不免升起一阵委屈。“我只是……帮九妹去取毽子。” 一旁被吓得红了眼眶的小姑娘是宫中的九公主魏苏华,比魏洺小一岁,正是舞勺之年。只是这位九公主是一位不得宠的贵人所生,担小怕事,她担忧会被魏晨风责怪,一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头几乎要埋到胸膛。 听了魏洺的话,上官清珏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枝上卡着一枚红色毽子。只是那高度,不像是被踢上去的,倒像是被抛上去的。 魏晨风一只手看似无力的拍在树干上,竟然让整棵树摇晃了起来,不仅让树上的毽子自动掉了下来,也摇下了不少落叶。 落下的毽子正好砸在魏洺头上,这回砸得不轻,他伸手捂住头,痛得龇牙咧嘴的叫喊不止。 “痛,痛……” 魏晨风知道他的个性,见他张牙舞爪的跳起来,知他又在做戏了。 上官清珏将毽子拾了起来,递给一旁一言不发的九公主魏苏华,她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上官清珏,声音浅浅的道谢。“谢……谢谢五嫂。” 上官清珏见她十分懂礼貌,拍了拍她的肩。“去玩吧。” 魏苏华如被大赦一般,朝着上官清珏微一点头,拔腿便跑。 魏晨风不耐烦的看着魏洺不消停的动作,声音慵懒却充满威信。“好了,再叫下去,小心我将你丢进邛湖洗个澡。” 魏洺听之立即收声,大概是被魏晨风丢进水中过,听见邛湖二字,不由得便升起了恐惧之心。 “四哥,我错了。” 上官清珏从来不知魏晨风在宫里竟然还有如此威慑之力,将年纪轻轻的小公主吓得言语不畅,浑身颤抖。而且魏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敢戏弄魏景玄,对着魏晨风却不敢有丝毫放肆。 “四哥,洺七还小,不用如此严厉。”上官清珏见魏洺一脸委屈,忍不住开口为他辩解。 魏洺见上官清珏是站在他这边的,表情立即活跃起来,走到上官清珏身后,将她当着自己的盾牌,哭丧着脸说。“五嫂,四哥总是欺负我,你看他,还威胁我。” 上官清珏觉得自己的脸颊在抽痛,这小破孩是想干什么? 魏晨风好笑的看着魏洺。“怎么?还想让你五嫂为你打抱不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写诗 上官清珏可不想招惹这两兄弟,虽然她与魏晨风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生分,可也不敢与他相抗衡啊。 打抱不平?这是要打吗?魏晨风武艺不俗,就算是魏景玄也不见得能够将他战胜。而且哥哥教训弟弟本就天经地义,她这个弟妹也没有权利置啄。 “四哥见笑了,洺七刚才的行为的确危险,如果不是四哥正好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魏洺是皇帝陛下最小的儿子,受尽宠爱,如果受到损伤,这宫里怕是有不少人要受到责罚。 “五嫂。”魏洺对上官清珏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嘟着嘴埋怨道。“四哥霸道,仗着武功高强,处处压制我。我刚刚只是见九妹伤心难过,所以才会爬上树去帮她捡毽子,并非贪玩。” 魏洺在宫里本就是个小霸王,见到有人被欺负定是会出头的。九公主在宫里处境艰难,总是受到其他姐妹的欺负,不过在花园里与小宫女玩个毽子,却被无端刁难。要不是魏洺恰巧经过,恐吓住了那群自以为是,无事生非的姐妹,魏苏华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魏洺正义感强,又见魏苏华性子恬静,长得白白嫩嫩的,很是喜欢。所以自告奋勇的爬上树去为她捡毽子,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洺七如此心痛妹妹,以后可要好好保护她。” 上官清珏从见到毽子的高度之后便猜想到了事情经过,她也同样受到过府上之人的蓄意刁难,见到九公主的遭遇感同生受。 魏洺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她。” 上官清珏宠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九公主必要学会自己坚强,没人能永远保护她。 魏洺抓住上官清珏的手,亲密的握在手里。“五嫂,你生病了?我去五哥府上找你,可是五哥说你养病去了。昨日又听说皇祖母邀你进宫来休养,你现在好了吗?” 魏洺想起这事,褪尽了嬉皮笑脸,脸上挂着担忧。 上官清珏见这孩子沮丧的脸,调侃道。“洺七还知道关心五嫂?” 魏洺嘟着嘴。“怎么不关心?你是我五嫂,是我心里的大英雄,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娶一个像五嫂这样威武霸气的王妃,那样她就可以保护我了。” 上官清珏忍不住咧嘴轻笑,旁边的魏晨风同样笑而不止。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让你母妃知晓你有如此志向,怕是要气得跳脚。” 魏洺才不怕呢,不仅不自我反思还朝着魏晨风吐了吐舌头,对于自己的幻想中的王妃那是相当满意。 魏晨风斜视他一眼,吓得他后退了些许,立即逃之夭夭。边跑还不忘大喊着。“五嫂,我明日再来看你。” 上官清珏见他跑得比猴子还快,几步便拐进了假山之中不见了踪迹。 她喜欢魏洺单纯的性子,心如清水,一眼便能看懂。他一直活在父母的保护伞之下,从未遇见过危机与烦心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在这表面平静的尘世之中,一个人的一生又岂会永远一帆风顺。 “小七很喜欢你。” 上官清珏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也很喜欢他。” 魏晨风漫不经心的笑。“两日不见,弟妹的脸色差了许多。我很好奇,你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上官清珏不好意思的埋头轻咳了一声。“假病怎么瞒得住太医?” 魏晨风最是知晓上官清珏回盂县时的状态,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身体好得可以与他匹敌。有的时候为了隐瞒一些事情,对待自己也手软不得。 上官清珏问。“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甚好,听若生过几日便可以开张。” 上官清珏稍稍放下了心。 魏晨风与上官清珏闲庭信步般的走在花园里,虽然两人之间相隔一尺,不过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迎面走来一位身携佩刀的男人,一身威武的武士装束,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正是上官清珏的表哥薛俊。 薛俊见到上官清珏与魏晨风走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上官清珏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薛俊朝两人拱手一拜。“见过汾阳王殿下,靖安王妃。” 魏晨风最近总觉得薛俊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对,这回与上官清珏走在一起,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他自认与薛俊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也没有利益冲突,以前他们相处得平平淡淡,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过,最近薛俊见他总会不经意的多盯两眼,眼神□□不知收敛,就算是个迷糊的人也忽视不了他那炙热的视线。 上官清珏默默的与魏晨风拉开距离,眼睛向下盯着地面。“表哥。” 魏晨风的视线在上官清珏与薛俊之间来回审视了一遍。 “薛统领,这是要去哪?” 薛俊在宫中做事一向尽忠职守,从未见过他有闲情逸致在御花园行走,魏晨风忍不住要问。 “奉陛下旨意前往御书院。” 御书院是皇室与得到许可的官家子弟们学习的地方,薛俊这个时候去御书院,怕不是什么好事。想到刚刚离开不久的魏洺,魏晨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薛统领有事便去忙吧。” 薛俊又朝着两人拱手一拜,便知趣的告辞而去。 等到薛俊走远,上官清珏才松了一口气。这下误会大了,本来就有胡编乱造的言论在前,这下被抓到现行,以后她还怎么解释得清楚? 上官清珏心不在焉的同魏晨风走在庆安湖上,正想着她该回去了。 “下雪了。” 耳边迎来魏晨风轻快的声音,上官清珏抬头一望,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下,犹如一片片纯白的海棠花瓣,飞舞在空旷的湖面。 她兴奋的笑开了颜,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很快便融化成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雪花刚刚落下的场景是如此娇媚。 “好美。” 两人相视一笑,任由雪花飞转在他们之间。上官清珏似乎已经忘记之前的窘迫,心情激动且兴奋。 她甩下魏晨风,迈开步子小跑向前,张开双臂去迎接雪花的降落。 魏晨风的耳边响起她爽朗的笑声,眼神不由自主变得柔和,剔除了那些戒备和散漫,整个人变得温婉如玉,淡雅如风。 这场初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醒转,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早已经有皇子公主们在雪地里玩耍。 上官清珏推窗远望,雪花太过纯白,像是在发着光,一时刺激到了她的眼睛。这让她想起北单的大雪,一眼所望只有空茫的白雪,人只是那茫茫大地间可有可无的尘埃。 北单的大雪意味着死亡和饥饿,但在凌国,这是祥瑞之兆。 如今再看这雪景,心情已与昨日全然不同。 她默默将窗户关上,出声问道。“皇祖母此时在何处?” “太后娘娘今日一早去了静慈庵,要十日之后才会归来。” 上官清珏眉心轻蹙,她可等不了十日。只是这样不告而别终究是不合规矩,到时候又被传说一句不知好歹,那可就麻烦了。 明日便是舅母的生辰,她还想去露露脸呢。 不多时琉璃宫外传来魏洺高亢的笑声,他欢快的跑着,犹如一只奔跑如风的野鹿,蹬蹬的脚步声响过,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五嫂,我来看你了。” 今日的魏洺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脖子上围着雪白的野狐毛皮,一张小脸冻得红彤彤的,但眸子里的光却十分明亮。 “洺七来了。” “今日父皇免了大家的早课,说是可以好好去玩一会。”玩对于魏洺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这玩过之后又要写诗,偏生昨日被父皇查到他逃学,只他一人要写两首。 想到这事魏洺的心情又变得低落了几分,他最不喜欢夫子教的那些之乎者也,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只要说一句不知道不就完了,偏生要那么麻烦。 上官清珏见他的兴奋劲消失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笑问。“让你玩怎么还不高兴了?” 魏洺拉耸着脸颊,别扭的翘着嘴,过了好一会才泄气的说道。“父皇又让我们写诗。上回皇祖母要我们写诗,害我出尽了洋相。” 上官清珏想起了上回的事情,好奇的问。“上次你写了什么诗?” 魏洺自认自己写得还不错,都是按照夫子平时教的方法写的,只是念完之后大家一直笑。他见上官清珏对他的诗有兴趣,将一只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念道。“天上黑漆漆,地上乌麻麻,一朵大红花,砰得绽放了。” 上官清珏忍俊不禁,但见魏洺一脸自豪,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 魏洺觉得自己写的诗也没有那么差,通俗易懂多好,想他五哥写的什么‘云散烟花遍京城’,四哥写的什么‘人间巧艺夺天工’都太浮夸,不及他这个形象。 上官清珏见他陶醉在自己的文采里,忍不住打击,只能违心的赞扬。“洺七这个写得十分生动,将当夜的景色完全表述了出来。我当日也做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 魏洺欢喜的拍了拍手掌。“好啊。” “明月星辰高高挂,大红灯笼照万家,烟花绽放夜如昼,人间欢喜咏朝章。” 魏洺听了,并没有说好是不好,而是否定道。“五嫂,那天晚上没星星。” 上官清珏在魏洺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道。“那你明日是不是要写天下一片白,头顶白云天?” 上官清珏并非喜欢去恭维皇太后,或者去赞扬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有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魏洺诚实的点了点头,道。“恩,我觉得还不错,现在外面本来就一片白,不过头上的天是蓝色的。” 上官清珏总算了解到了教书先生的苦处,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东紫园的小公主 上官清珏不在继续与魏洺纠结在诗上面,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方才想起昨日所见的九公主。 “洺七,我们一起去找九公主打雪球如何?” 魏洺想起有得玩,立刻点头应好。 魏苏华与她的母妃住在皇宫里较为偏僻的东紫园里,无论她在宫中多么不受宠,毕竟是陛下的骨血,该有的东西并不会少,只是在质量和数量上就大打折扣了。 上官清珏与魏洺两人走在雪地里,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东紫园里伺候的宫人很少,没有宫人守着门,当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东紫园并不大,园子中有一张简陋的石桌,几棵略显凄凉的枫树,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十分空旷。 屋子里传来一声犀利的怒吼声,伴随着器物摔碎以后发出的脆响,上官清珏与魏洺相视一眼,迅速冲进屋内。 “住手。”屋子里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地上满是被摔碎的瓷器与扯烂的衣物碎屑,而那位年老色衰的女人,正歇斯底里的仰着手臂,想要殴打站在她面前流泪满面的魏苏华。 上官清珏将魏苏华护在身后,魏洺挡在她身前,抓着对方的手臂。 对面的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发丝凌乱,眼神极尽疯狂,一口白牙紧紧咬住嘴唇,看起来已经癫狂疯魔。 这位便是魏苏华的母亲常贵人。 常贵人出生于一个富庶之地的小官家庭,身份虽然没有盛京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尊贵,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她初进宫的时候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凭借她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获得陛下恩宠,宠冠后宫。 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愿,宫廷之中最不缺少的便是才女美人,后宫佳丽三千,也许有很多人连陛下的面也从未瞧见过。 她有幸被陛下宠幸,也成功怀上了龙嗣,本来以为从此便可以荣升为嫔为妃,但是陛下很快便忘记了她。她最后的希望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为皇家诞下皇子,身份必然得到稳固。 但她生下的是一位公主,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而已。 在皇宫里呆上十几年,连皇帝陛下的面都难以见到,长此以往将温婉柔情的美人变成了一个疯狂的悍妇。她将她的不幸都怪罪在魏苏华身上,怪她为何不是男儿生。 从小在母亲不痛父亲不爱的环境中成长,让小小年纪的魏苏华养成了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性子。因为在东紫园,只要常贵人心情不苏,魏苏华便要面临着被咒骂殴打的局面。 魏苏华性子隐忍,被母亲骂得多了,渐渐也认为所有的过错都在自己身上,可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常贵人这东紫园从来没有来过什么有身份的人,这里就形同一个冷宫,如果不是因为这宫里住着一位公主,怕是早已经被人所遗忘。 魏洺见到魏苏华过的竟然是这种凄惨的生活,一双眼睛含着怒色,将常贵人推后了几步。常贵人踉跄着脚步撞在身后的木桌上,一双手惊慌的按住桌面。 常贵人认得魏洺,就算很少得见,但宫里的小霸王谁又会不知晓。她并没有因为魏洺的推跌而动怒,因为她不敢。 皇宫之中,如果上面的娘娘要弄死一个不得宠的贵人,只不过眨下眼睛的事情,在这偏僻的角落里,不知莫名其妙死去过多少贵人。 魏洺不管常贵人是魏苏华的母亲,怒道。“九妹是凌国的公主,身体里流淌着父皇的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父皇不敬。” 常贵人的身体颤抖起来,一双眼睛鼓得大大的,嘴唇哆嗦着,可什么也说不出口。 被上官清珏护在身后的魏苏华,从小长在常贵人身边,将常贵人当做唯一的依靠,就算被辱骂被殴打她依旧无怨无悔,也不得不出声维护自己的母亲。 “是我不好,与母亲没有关系。”她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犹如决堤的洪流,无法控制。“我不该惹母亲生气,不该贪玩,我不去玩雪便是了。” 她只希望母亲不要生气,也希望不让维护自己的兄长、嫂子生气。 上官清珏与魏洺这才明白让常贵人大发雷霆的缘由竟然是因为魏苏华想要出去玩雪,这不过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却不知怎么触动了常贵人的神经,让她暴躁不已。 魏洺知魏苏华一直以来逆来顺受,沉默寡言,要不是今日偶然撞破了这事,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妹妹竟然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就算魏苏华想要妥协,他也不会同意。 “谁说不能玩?今日就偏要玩。这事是父皇允许的,我看谁敢阻止。” 常贵人将手掌握成拳头,心里填满了怒火,但她隐而不发,只是费尽心力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朝魏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她还是个公主吗?”常贵人喃喃说道。 皇宫里的公主有过得她那般落魄的吗?魏苏华在宫里受欺负的事情,她又岂会不知,只是知晓了又如何,她改变不了。 魏洺心中一惊,竟然没有回答上来她的问题。上官清珏朝常贵人走进了几步,缓缓开口说道。“九妹先是你的女儿,然后才是一位公主。” 上官清珏有些同情常贵人,这与当初的自己一样的心态,一样的做派。不同的是,她将心中的仇恨发泄在妹妹身上;而常贵人却是将怒火和不忿发泄在自己女儿身上。 “你并没有给予她母亲该有的关爱,又如何能够奢望外面的兄弟姐妹能够善待她。因为你的打骂让她养成懦弱的性子,以后的人生也不过庸庸碌碌而已。” 她见常贵人的眼中闪烁着光,想她并非无药可救。“你是个失败的母亲,你将希望寄托在陛下身上,殊不知你的女儿才是你的希望。” 上官清珏想起魏云扬长公主,顿了片刻之后又说。“云扬长公主是个女人,她能够得到先皇宠爱并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太后所生,还有她身上那份独有的气质。她敢为人先,舍己为人,心胸宽阔,可为凌国的社稷安危,自愿嫁去偏远贫瘠的骁狼国和亲,那份从容气度不是人人都有的。陛下为何不喜欢九妹,这都是你造成的。” 常贵人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声音怯懦。“你说什么?” “九妹懦弱胆小,在陛下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没有皇家女儿的大气风范,出去不过是丢皇家颜面,试问这样的女儿如何能够得到陛下喜爱。” 魏洺听了,十分认可的点着头。“五嫂说得极是,皇家的女儿就应该是心思细腻,能说会道的。而九妹这性子太过沉闷,每每父皇问起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恐惧害怕的模样,埋头不语,总是让父皇失望至极。” 常贵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她的心中仿似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吹着寒冷的风,让她顿觉浑身冰寒。 上官清珏又加了一把火。“九妹不能得到陛下喜爱,你又如何能够得到陛下恩宠。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九妹这位公主的存在,你这东紫园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吧。” 常贵人听了一席话,忍不住掩面痛哭。她在皇宫之中蹉跎着岁月,一头青丝有了华发,将心中的怨恨宣泄在自己女儿身上,不仅害了女儿也害了自己。 “哼,如果你不想要九妹,我去告诉父皇,让他将九妹交给后宫其他娘娘照顾。” 魏苏华从上官清珏身后冲了出来,撞进常贵人怀中。“我不要,我要跟着母亲。” 常贵人心里也急了,将魏苏华紧紧拥抱在怀中,她大概从来没有如此深切的拥抱过自己的孩子。“不,她是我的孩子。” 上官清珏面上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只是不知这常贵人是真怕了还是一时心慌。 “常贵人,有句话叫不舍不得。你不舍得放下执念,又如何能够得到想要的。” 上官清珏言尽于此,说再多亦是无用。今日本是来找魏苏华一起玩雪的,这番状况下来怕是玩不了。 “洺七,我们走吧。” 魏洺应了一声,迈着脚步跟在上官清珏身后。 “五嫂,你觉得那常贵人以后会好好对待九妹吗?我看她满身戾气,眼含凶光,不像个好人。”魏洺想到常贵人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尊容,忍不住说。 上官清珏面露微笑。“她会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母亲。” 魏洺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并没有多问,要是在问,他该被笑话了。 两人走在长长的青石路上,一时都保持了沉默。一处隐藏在被白雪覆盖的树丛后传出剑刃划破空气的鸣响声,有人在这偏僻的地方练剑。 上官清珏忍不住好奇,速度缓缓的穿过穿堂,远远的瞧见魏晨风的身影,他手中握着一柄纤细的长剑,正在雪地里聚精会神的舞着剑。 魏洺见过魏晨风在此地,脸色突的沉重,瘪着嘴叹息了一声。“我险些忘了,今日是四哥生身母亲的忌日。” 魏晨风的母亲不过一个小小贵人,陛下早已经忘记她的存在,这忌日也只有魏晨风一人记得而已。 “这里是四哥的母亲从前居住的地方,四哥每年这个日子都待在这,有的时候舞剑,有的时候弹琴。” 上官清珏只知魏晨风的亲生母亲生下他之后便离世了,他被养在皇后娘娘名下,虽然不及太子殿下的地位,在皇宫里亦不曾受到过亏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陪同 对于魏晨风来说,舞剑表示心情烦闷,见谁削谁,弹琴的时候则说明心情愉悦。 魏洺将他的习性了解得十分清楚,知晓什么时候该惹什么时候不该惹,往常与四哥嬉闹,不过被小小欺负一下,如果这个时候去打扰恐怕得脱一层皮,所以上官清珏与魏洺二人并没有去打扰他缅怀自己的母亲。 本来是个开开心心的好日子,结果没有一件事顺心,魏洺早早的回了宫,不过临走时说明日再来。 第二日,魏早早赶到了琉璃宫,上官清珏惊讶的问。“你今天不用去御书院吗?” 魏洺贪玩成性,什么惩罚没有受过,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抄书、罚跪……,他更喜欢被罚跪,跪完就了事,不过有的时候跪完还要抄书。 “没关系,我已经同六哥说过了,让他替我顶着。” 以前宫里人都害怕他,不愿意与他玩耍。如今终于有个有趣的五嫂在宫里,他哪里还有心去读什么书。 “不成,要是让父皇、母妃知晓你逃学,到时候我可就罪责难逃了。” 魏洺瞬间垮下脸来,眼神中的期待转为控诉,抓住上官清珏的手臂不断摆动。“五嫂,我们去玩吧,我不想去御书院。” 上官清珏无奈的扶额,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 “你不是来看望我的吗?难道只是为了让我陪你玩。” 上官清珏头痛的看着魏洺,明明个子已经比他高出些许,可是性子却还像个单纯的孩童。 魏洺翘着嘴朝上官清珏嘻嘻的笑着。“屋子里太闷对五嫂的身体不好,你看外面的天气好多,对五嫂的病情有利。” 上官清珏想不到他还会这招强词夺理。她今日原本打算要出宫去看望舅母,如果魏洺在这里耗着她还怎么走得了。 “小七。” 魏景玄刚下了早朝,顺道到琉璃宫来看看上官清珏,没想到竟然会在琉璃宫中看到魏洺。 魏洺身体一抖,僵硬的扭过头朝魏景玄露出一个怯怯的笑。“五哥,你怎么来了?” 魏景玄是个古板的男人,这个时辰魏洺应当在御书院才对,想到他又擅自逃学,脸色骤变,冰寒中略带着怒色。 魏洺往日霸道横行,奈何不仅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几位哥哥都能提着他随便玩,有的时候还是要屈从于他们强硬的武力之下。他一边笑着一边斜着身向外走,绕过魏景玄的之后脚下仿似生了风,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上官清珏见魏洺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忍不住掩嘴轻笑,只是抬头又见魏景玄一张苦瓜脸,只能收住笑容,轻咳了几声。 “小七为何在你这里?”魏景玄的声音十分生硬冷漠,话里甚至带着责备之意。 上官清珏眉头紧皱,心里十分憋屈。这事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感情这人认为她太闲了,专程去招惹他的弟弟?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苏展开眉头。“脚长在他自己身上,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上官清珏懒得与魏景玄多费唇舌,提着裙摆便要向外走。 魏景玄心知是自己无端的出口伤人,望着她的背影追问。“你去哪?” “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去哪儿与你无关。” 上官清珏本想着与魏景玄和平相处,这人好歹是自己的妹夫,就算以后和离,那也还是亲戚。可她低估了魏景玄那颗狭小的心,无论她做什么都能将她想得别有用心,不堪入目。 魏景玄快步上前抓住上官清珏的手臂。“我陪你去。” 上官清珏不可思议的掏了掏耳朵,故作姿态的翘着嘴角。“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要是往常魏景玄早就已经气急败坏的与她争执不休,这回他却没有动怒,而是重复道。“你去哪里我陪你去。” 正好,上官清珏想要出宫,如此便顺着魏景玄的话接了下去。“我要出宫。” 魏景玄点了点头,从一旁的碧喜手中接过银白色的披风,为她仔细披在肩上。上官清珏受宠若惊,要是前世魏景玄肯为他披衣,她恐怕连睡着都会笑醒。 上官清珏并非不能自己出宫去,她是靖安王王妃本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只是她毕竟是受皇太后所邀进宫养病的,她只好低调点,免得惹来闲话。 宫里的药的确不同一般,服下几贴风寒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的病好了,是不是意味着要回靖安王府?也不知道皇太后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薛侯爷家的大夫人邀请盛京各家夫人小姐一同在典锦园的盘阳湖边裳雪景看梅花。典锦园在盛京的西面,园子中种满了桃花,春天桃花开遍,美不胜收;夏天盘阳湖水清幽如明镜,岸边杨柳依依,凉风习习,景色卓绝;园子里同样有一大片红枫,秋天落英缤纷,令人目不暇接;冬季的盘阳湖上飘着白雪,但湖水并不会结冰,而是蒸腾着白茫茫的水雾,湖边的梅花在苦寒之中独自开放,红灿灿的点缀于白雪之上。 典锦园的景色四季不同,不过无论什么时刻去看都是人间仙境。这典锦园乃是一位富商的产业,因为主人好客,园子一年四季对外人开放,只要不是奸邪之徒,都可以进入园中赏花赏景。 马车缓缓停在典锦园外,上官清珏动作干脆的跳下马车,本来以为魏景玄送她到这里便要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跟着一起下了车。 上官清珏惊诧的看着他反常的行为。“你……要……进去?” 魏景玄毫不扭捏的点了点头,甚至走在了上官清珏前面。 上官清珏没有阻止他进去,但是她舅母邀请的是一众女流之辈,这个男人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此时的盘阳湖边十分热闹,小姐夫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笑容妍妍,一群女人围在木婉容与薛月初身边,东一言西一句的夸赞着这身衣裳。 “薛夫人,你这件衣服是哪里买的,真是好看?我在盛京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花纹。”只要有一人夸赞,紧接着便有无数人对这身衣裳感兴趣。 “的确是,你看这绣花,盛京里能有如此绣工的绣娘大概只有倩卷楼的眉凤。” 倩卷楼的绣娘眉凤是盛京出了名的名师,她的绣工天下一绝,盛京的达官贵人都以能拥有一件眉凤的绣品为荣。 “可这绣花不像是眉凤的风格,如此憨态可掬的姿态,俏皮可爱的表情,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木婉容听着大家的赞美,心里可没忘记这次邀请各位小姐夫人们的目的,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笑道。“盛京新开了一家叫缕霄阁的秀坊,绣娘的工艺巧夺天工,这花样据说是老板亲手所绘,每一件都各有不同。” 大家听了都十分动心。盛京的女人攀比的不仅仅是美貌才智,还有头上戴的步摇,脖子上挂的璎珞,腰上系的宫绦,自然也少不了这身彰显着尊贵的罗裙。 只要是别人拥有别具一格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得到一件,以显示自己的财富。上官清珏就是抓住了她们这个特点,所以才会求着木婉容在她们面前显摆显摆。 上官清珏与魏景玄沿着盘阳湖慢吞吞的走着,老远便听见湖水岸边梅花榭上传来的女子的谈笑声。“今个这儿都是女人,你确定要去?” 都已经近在眼前,魏景玄就算是硬着头皮也不会打退堂鼓,何况上官清珏说话故意激他。 “还未见过舅母,自然要去。” 上官清珏自从嫁入靖安王府便再也没有回过上官府,就回门也只是派玉恒回去传了个话而已。上官清珏不想回那个亲情淡如水的上官府,魏景玄也不会陪她回去。 魏景玄从未陪同她见过她的亲人,这可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上官清珏不在说话,两个人形同陌路一般一前一后走着,直到有人瞧见他们二人的身影。 木婉容知晓上官清珏进了宫,猜她今日会来,只是没有料到靖安王会陪同她一起前来。她担忧上官清珏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皇家的人岂能容外人嘲弄,要是惹怒了皇帝陛下就连薛侯爷也保不住她。她乐意见到两人相携一起前来,说不定日后能够擦出火花,让两人的关系得到改善。俗话说日久生情,人心总是多情的。 “舅母。” 这二人一位是靖安王爷,一位是靖安王妃,所有的贵妇小姐们纷纷朝二人见了礼。 “舅母见谅,匆匆而来并未准备贺礼。”魏景玄起初并不知晓上官清珏的目的地,也不知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走在半路上才从上官清珏口中得知今日竟然是薛家夫人的生辰。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通体雪白的白玉。“这是昆仑玉。” 这枚昆仑玉上盘桓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图案,雕工精细,惟妙惟肖,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木婉容见堂堂靖安王双手朝她递着礼物,只得恭顺的接了下来。 “谢过靖安王殿下。” 上官清珏心里猜想着,昆仑玉世间罕见,魏景玄该不会是为清欢准备的,只是今个为了圆场才送了出去,这笔账得不得算在自己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坦白 盛京的贵妇一直十分羡慕薛家夫人的境遇,她虽然出生普通,可有一位对她情深意重的夫君,为她愿意触怒高高在上的皇帝,拒绝迎娶公主。并生了一双儿女,儿子英俊有为,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当今陛下跟前的红人,女儿生得貌美如花,性子又惹人喜欢。贵妇们羡慕她的同时又十分推崇她,所以她的着装会被许多人效仿。 上官清珏知晓如果是自己穿着这身衣裳,恐怕不会被看好,反而会说她着装怪癖,所以她并没有穿戴关泠崖专程为她所制的那件衣裳,谁让她是个名声败坏,不受宠爱的王妃。 大家不说她坏话她就阿弥陀佛了,那还会有人效仿她。让舅母穿上这身衣裳在贵妇小姐们眼前亮相,她可是有深思熟虑的。 这些盛京的贵妇小姐们,一直以为上官清珏在靖安王府不受宠,不过今日靖安王爷竟然会陪同她一起到典锦园,而且对待薛家舅母十分客气,这与她们往常听见的传闻有差,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在打鼓,猜不透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上官清珏送了一对玉镯给木婉容,玉镯是她母亲的嫁妆,是为数不多没有被上官家默了去的价值不菲的物件。 木婉容并不愿收,那有长辈收取晚辈如此贵重礼物的道理。“清珏,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清珏扭头挑眉看了一眼魏景玄,笑道。“王爷的礼舅母要收,清珏的礼为何不收?” 再说了,上官清珏这回可要好好感谢自家舅母的帮衬,以后缕霄阁在盛京越发壮大,赚的可比这个多。 “你这孩子,这回舅母领了便是,以后可别再做这种事。” 上官清珏连连应下,头点得像小鸡啄食一般。 薛月初收了上官清珏的一件别出心裁的衣裳,今日在贵妇小姐们之间出尽了风头,再见她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 她笑着朝上官清珏招手,并亲切的呼喊了她。“表姐。” 上官清珏拉着她的手,将她浑身打量了一番。“这身罗裙妹妹穿上真好看。” 魏景玄目光游走在薛月初身上神奇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上官清珏的话。这下周围的贵妇小姐们对这身衣裳更加心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薛月初对魏景玄的了解并不多,虽然远远见过他几面,只是并未近看,她没有想到原来靖安王爷竟是如此英俊不凡的人物,颜如舜华,明眸秀眉,深邃敏锐。他有一头长长的黑发,丰盛飘垂,头上戴着莹白色的发冠,一身玄衣英姿飒爽,将他衬托得丰神俊朗;他的眼神一直冷冽似冰,冷漠中带着疏离。 魏景玄的性子与薛俊有几分相似,只是他高高在上,冷峻严肃,给人以威严霸气之感;而薛俊沉默寡言,看起来难以相处,但他为人正派,公正廉明,给人感觉不像魏景玄那般尖锐凛冽。 薛月初并不喜欢自家兄长不苟言笑的性子,但见了严肃冷漠的魏景玄,她却无端生出了想要亲近的想法。 她朝着魏景玄羞涩的叫了一声。“姐夫。” 魏景玄眼神不变,喉中发出细微的声音,算是应了她这声姐夫。 上官清珏瞧见薛月初炙热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感叹,虽然魏景玄长了一颗冰冷的心,奈何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平白无故惹了少女芳心却不自知。 有了这个开始,薛月初不免便有了更近一步的想法,于是又说道。“姐夫与表姐关系甚笃,为何京中却有五花八门的传言?” 上官清珏一早便知薛月初是个不长心眼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的教训怕是过后就忘。 她小心谨慎的查看了一眼魏景玄的表情,料想他是答不上话了。“这里楼台亭阁,面梁雕栋,景色不殊;梅花凌寒独放、暗香疏影,水上烟波浩渺,朦胧似幻,真是人间美景。” 她眺望着湖水,回头朝魏景玄说道。“王爷,可有兴致陪我一同赏景?” 魏景玄不擅长应付女人,也瞬间明白过来上官清珏的用意,便应了下来。 薛月初也想跟随两人一起去逛逛,奈何被木婉容也拦下。木婉容见上官清珏与魏景玄两人相携并排而行,眼中带笑。 上官清珏知晓魏景玄带着愧疚之心,所以待她不同以往。她宁愿魏景玄不必对她客气,也好让她走得干净利落。如果这般牵涉不清,反而会让人犹豫不决,届时伤人伤己。 “你最近变得有些不同。” 要是从前,魏景玄见她就如果见到瘟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在几剑方解心痛之恨。 “我并没有变,是你变了。” 上官清珏好笑不已。“何出此言?” 魏景玄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注视着上官清珏的脸颊,眼神变得飘忽。他似乎在上官清珏的脸上看见到上官清欢的音容笑貌,但两人长得并不相似,一人温婉如玉,一人如翠竹,她在风中飘摇,挺拔而有韧性,轻易不会妥协。 这种品行与寻常女子不同,以前魏景玄从许多人的口中得知上官家大小姐是个彪悍凶恶的女人,她品行不端,狡诈阴险,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抵触这门亲事,可又因逼于无奈而不得不娶,刚成亲的时候他亲身领教过上官清珏的暴虐脾气,的确如外界所言,粗俗不堪。 可是后来她变了,变得沉寂内敛,变得不再争风吃醋,无理取闹。 “你的心境变了。”魏景玄又说。 上官清珏脸上的表情渐渐隐没在冷风之中,她被魏景玄说中了,心不由得被猛撞了一击,一阵激烈的跳动让她乱了呼吸。 重生一回,她改变了心态。本以为魏景玄不屑于了解她,没想到他却懂。 她重新拾起淡淡的笑容。“放开了执着之后,心境豁然开朗,从前执迷的变得不再重要,也不想继续去抢去夺。” 魏景玄听了她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苦闷,连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 两人已经走到湖水的令一侧,岸边的杨柳树枝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偶尔有细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一团白雪嗦的一声跌落下来。 湖水中的水雾飘荡在湖面上,为湖面增添了些迷离绮幻之色。上官清珏停下脚步面朝湖水,视线中白莹莹一片,似乎有微光在闪烁。 上官清珏想起薛月初看待他的执迷眼神,忍不住调笑。“月初表妹似乎对王爷青睐有加,不知王爷可有迎娶之心?” 魏景玄听了眼神突变。“胡说八道。” 上官清珏不过试探一句,料想不到他会生气。“既然王爷无意,还要断了她的想法为好。” 她可不想让清欢与月初二人都陷入魏景玄的漩涡之中。 魏景玄也很冤枉,谁要爱他并不是他说了算的,他爱谁也只能由心。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离宫。” 魏景玄见她面色红润,与当日所见已经完全不同,于是点了点头。“好。明日拜别母妃,我便接你回府。” 上官清珏,迟疑了许久,她才慢吞吞的开口。“我不想回王府。” 魏景玄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的凝视着她。上官清珏见他停住脚步于是转过了身,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以为魏景玄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的表情却令她毛骨悚然。 “你再说一遍?” 上官清珏瞳孔微缩,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可了好半响,久得她憋红了脸颊,她才如释重负的松开呼吸,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回去做什么,做你牢笼里的金丝雀?可我只是只麻雀。我知道你是因为王太医的话而感到愧疚,我想不必了,那些话只是说给皇太后听的,相信你也不希望有事没事被催促上一回——生孩子吧。” 魏景玄瞬间明白过来,为她的胆大妄为感到心惊。“你竟然……” 上官清珏抬头凝望着魏景玄,嘴角上翘成一人自得意满的弧度,然后平平淡淡的说道。“你一直想扶正清欢为正妃,我在给你制造机会。” 魏景玄呼吸一窒,心中就像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胸闷气短,难以忍受。 他快速转身,不让上官清珏察觉到他的过激反应。“我先回去。” 他刚走了几步,又听见身后传来上官清珏的声音。“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该怎么办吗?” 魏景玄不得不停下脚步,过了良久他才转过身看向目光如炬的看着他的上官清珏。 两人站在寒风中望着彼此,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过了许多,上官清珏才低头一笑,原本坚定的决心,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摇摆不定。但她很快又嘲笑起自己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魏景玄,我们……和离吧。如果你觉得这对你名声有损,你也可以废了我。” 魏景玄像是从未意识到上官清珏会说出这种话,一时慌了神。之前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的方法将上官清珏从他与上官清欢身边隔离开,甚至也想过找个理由将她废去,或者丢到任意一个宅院,任由她自生自灭。但他从未想过上官清珏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如今回想起自己的想法,倒像个天大的笑话。 见魏景玄默不作声,上官清珏猜想大概是自己伤了他的自尊心,毕竟男人都是自大狂,以为女人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似的。 “我虽然觉得和离的方式最为公平,也想过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挽回些尊严,但这世间从未有公平可言,而尊严那东西对于我而言也已经无足轻重。” 魏景玄沉默了许多才皱着眉头说道。“荒谬。你为何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上官清珏笑着回道。“何为荒谬?我想要得到自由,你想要扶正清欢,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难道不是一个好主意吗?”她想了想,又担心皇太后看不起清欢的身份,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让别的女人占了去。 “这事也不急,清欢出生低微,有了子嗣方能保证她顺利上位,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她记得过不了多久上官清欢便会有身孕,不过那个孩子却被她残忍的杀害了。这件事一直哽在她心头,让她彻夜难眠。 魏景玄一生之中第一次落荒而逃,觉得自己像个丑陋的小人。他一直将上官清珏看是个障碍,阻碍了他与清欢之间的爱情,然而这个他一直没有真正认识的女人,却敢冒着欺君罔上的风险为他们铺路。 原来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是他自己。 上官清珏站在冷风中望着魏景玄的背景,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真是好人难做。上次将她丢在皇宫之中,这回又将她遗弃在这空旷寂寥的典锦园。 那边的桃花榭上还有好些人,怕是也不能回去了。索性便沿着湖岸继续走走,希望魏景玄良心发现等会来接自己,这回可遇不上魏晨风那个大好人了,而且典锦园距离皇宫可不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画舫 平静浩瀚的湖水上响起委婉连绵的琴声,琴声悠扬,在冷风之中悠悠转转,袅袅飘荡。这是一曲‘凤凰于飞’,曲调中带着爱慕而生的期待和彷徨,渐渐的又生出了淡淡的哀伤和不由自我的惆怅。 上官清珏眺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湖水上有一艘被蒙上一层白纱的画舫,琴声便是从画舫中传出来的。 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湖面上的画舫,大概是从远处划来的,琴声低低如诉的响在耳边,画舫的倩影隐藏在水雾茫茫之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也不知是那家的公子小姐在湖中划船,想来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不过弹琴人心思过重,悦耳的琴音中偶有彷徨无措的杂音,那人一定是心有所想却求而不得,心有所思却避而远之的矛盾,所以压抑、苦闷、痛苦。 上官清珏听到了曲中的苦痛,心中不由得同情起弹琴之人,这世间怎就有如此多的痴情人。 人间至是有情痴,她只是默默的感叹一句,便想还是离开这处为好,免得勾起伤心事。 空旷的湖上传来孩子气的叫声。 “五嫂,我在这儿。” 是魏洺。上官清珏朝着湖岸走近了些许,眯着眼在茫茫之中探寻魏洺的身影。魏洺此时正在湖中画舫之上,拼命朝她挥手,脸上带着赤子般的笑容。 “洺七。”上官清珏立即挥手向魏洺打了个招呼。画舫慢慢向岸边靠拢,在水中涤荡开涟漪,走近了之后,她才发现船上还有魏晨风。 上官清珏毫不客气的跳上了船,魏洺兴高采烈的凑到她身边。“五嫂。” 上官清珏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出宫之前魏洺离开了琉璃宫,她以为魏洺去御书院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与魏晨风一起出现在典锦园中。 魏洺朝着她乐呵呵的笑,一双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我遇见四哥,央求他带我出宫玩,他就答应了。” 魏晨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不怕被责备几句教坏弟弟什么的话。看魏洺这成长规律,铁定是个不学无术,顽劣成性的小痞子,到御书院只是去祸害那些出类拔萃,成绩裴然的国之良才。 他没有丝毫带魏洺出宫而耽误他学业的愧疚感,反正最后挨罚的又不是他,别说看他一天太过闹腾,抄个书罚个跪还能让皇宫清静上两天,也是一件大好事。 上官清珏见魏晨风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笑容,不知怎得为魏洺捏了一把冷汗。 魏洺没心没肺的走到画舫边缘,身体前倾,一双灵动的眼眸朝着湖岸不停张望,过了好一会又失望的撅起了嘴。“五哥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上官清珏瘪瘪嘴,无话可说。让魏晨风看得哭笑不得,实在没有看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魏洺其实是见他们二人出宫,以为他们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不带他同往,心里气闷才会央求平日里总是欺负他的四哥带他出宫。本来以为四哥性子怪癖难说话,他要费尽唇舌才能让四哥答应他的请求,结果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上官清珏有些搞不懂这三兄弟,性子怎么就差那么多,一个冷傲,一个风流,还有一个天真,也不知道远在遥城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人?只是听说六皇子是个古板、一丝不苟的人,年少老成,恐怕会长成魏景玄的样子。 她走进画舫,坐到画舫中的矮几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温茶润喉。“他回府了。我告诉你的话,你可别告诉你五哥。” 魏洺以为上官清珏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眼含期待,朝她傻愣愣的点头。 上官清珏只是想与人抱怨几句,暂时挑选了魏景玄的两位兄弟。“你五哥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巴心巴肺的为了他好,他竟给我甩脸色。” 魏晨风坐在矮几的另一侧,手提茶壶为她添了一杯茶。上官清珏并不客气,一口饮尽,像她这般牛饮恐怕连茶的味道也没有品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对五弟做出这般评价,实在是与众不同。”魏晨风将最后几个字的尾音拖得十分长,像是故意在强调。 上官清珏及时把住自己的嘴,毕竟是人家兄弟,还是少说坏话为好。 魏晨风笑了起来,问道。“你可是说了什么话,让五弟不高兴了?” 上官清珏撅着嘴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只是提到了清欢罢了。他那么喜欢清欢,我还以为说到清欢他会很高兴。他那般古怪的性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掌握,想来也只有清欢才忍受得住。”和离的事情,也不知道魏景玄会如何决定,她现在还是保密为好,所以并没有言说。 这回倒是魏洺不高兴了,垮下一张俊脸说道。“我不喜欢她。” 上官清珏惊讶的反问。“为什么?”清欢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人,上官清珏还以为魏洺会喜欢她那般安静的女人。 魏洺直言不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五哥放着如此好的五嫂不理,唯独对那女人上心,我看她除了显摆自己的学识之外,实在是沉闷得很,也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了。” 偏偏魏洺就是不喜欢读书写字,所以对上官清欢那般出口成章的女人一点也不喜欢,盛京的人对她越来吹捧,魏洺就越是厌烦她。 魏晨风跟着附和道。“我看五弟那般性子的人,还以为只有热情似火的女人才能打动他,倒是我看走了眼。依我看,还是你的性子讨人喜欢。” 魏洺点了点头。 上官清珏被这两人夸奖了半天,愣是没有找人自己让人喜欢的地方。“你们就别胡说了,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性子又霸道、蛮横,在盛京更是声名狼藉,要是我这样还讨人喜欢,那定是老天瞎了眼。” “你又何必贬低了自己,你要是不招人喜欢,我与小七又怎会成为你的朋友。” 魏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五嫂就不要妄自菲薄,我与四哥会帮你的,定能让五嫂得到五哥的心,独宠整个王府。” 上官清珏被吓得呛了一口水,立即阻止二人脑子里的鬼主意。“别,求二位殿下高抬贵手,小女子感激不尽,那些糟心事还是让别人去掺和吧,我还是作壁上观,做个悠闲自在的闲人。” 魏洺这就不懂了,明明宫里的娘娘们用尽了心思想要得到父皇的宠幸,可五嫂怎么就喜欢将五哥向外推。 魏晨风虽然一早便知晓上官清珏的心思,不曾想她就如此坚决,实在是让人惊讶万分。这种事情外人始终不能尽知其中的种种,也只能看他们之间的造化了。 上官清珏扭过身见到画舫上摆放着一柄漆黑暗哑的伏羲式古琴,想起刚才的琴声,眼神中含着疑惑看向魏晨风。 一个人的琴声最能传递出一个人内心最直接的感受,刚才那琴声中藏着被爱而困的凄惘和寂寞,而眼前这人眼中含笑,眉头舒展,一看便是万花丛中过,片刻不沾身。要说他为爱怅然若失,绝对没有人相信。 但是弹琴人也不可能是魏洺,他还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孩子,何况他心思单纯,藏不住事,断然不会有那么沉重的包 袱。 “刚刚是你在弹琴?”上官清珏忍不住问道。 魏晨风这回笑得眉飞色舞,仿似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伸手朝外指了指,上官清珏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这烟波缭绕的湖上还有另外一艘画舫,如今只剩隐隐卓卓的影子。 魏洺嘟着嘴说道。“那人弹得好生伤感,连我听了也觉得难过。我还是喜欢四哥弹的曲子,弯弯转转,如浴春风。” 魏晨风与上官清珏相视一笑,又一同将视线投射在魏洺身上。“小七,你什么时候也懂曲子了?” 魏洺见两人笑话他,这可不高兴了。“只许你们懂就不许我懂了?我好歹是见多识广的七皇子。” 他不爱习武不爱读书,可偏偏就是对音律感兴趣过一段时间,就算只是一时之好,当初也是认真学习过的。 但上官清珏就不同了,因为幼时她的姨娘处处限制她的所学,往常在府上只许她学着绣花裁衣,做个一无是处的闺中女儿。 更是对她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道理,却将她自己的女儿培养成才情绝艳,下笔成章的才女。上官清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脍炙人口的诗篇被盛京的才子佳人所传诵。 在两相对比下,她自然而然被掩盖在清欢的才情光环之下,成为惹人笑话的笑谈,而清欢则成为了盛京各大名流世家公子的梦中情人。 要不是拥有两世记忆,经历过那些苦不堪言的人生磨难,她又如何会懂得弹琴人诉说在琴声之中的悲伤与苦痛。 “洺七竟然懂琴,不知可否教教我?” 魏洺声音欢喜的说。“好呀,只要五嫂不嫌弃我琴艺不好,不过四哥的琴弹得最是动听,五嫂可以向四哥学习。” 魏晨风闲来无事,反正无聊,他顺着魏洺的话点了点头。上官清珏咧嘴干笑了几声,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只不过现在拒绝还成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罚跪 正当几人在画舫之中东拉西扯的玩笑着的时候,忽然画舫猛烈的颠婆了几下,烟波浩渺的水中跳出几个一身黑衣,身配长剑的杀手,魏晨风见状立即将上官清珏与魏洺挡在身后。 “什么人?” 如今是在水上,无处可逃,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魏晨风不免眉头下压,杀气外溢。 黑衣人一共有五人,看似个个武艺不凡,出手凶残,几柄长剑启发,没有丝毫犹豫的朝三人杀了过来。 魏洺从未经历过这种凶险,一时害怕又兴奋。躲在上官清珏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袖。 上官清珏同样不敢大意,因为画舫上的打动,导致画舫一直颠婆不定,站也站不稳,更别说去帮忙。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水中还有一人,忽然从魏洺身后跳了出来,上官清珏立即将魏洺拽到身后,与那人打斗起来。 湖上烟雾弥漫,岸上根本看不清湖上的凶险。他们就像是在一座布满凶兽的孤岛上,没有退路。 魏洺看着向自己杀来的长剑,被吓得尖叫起来。上官清珏眼神扭转,拉过魏洺,一脚踢出,却被黑衣人以剑格挡住,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抵抗住黑衣人的气势,反而被黑衣人反击,让她退后了两步,险些跌入水中。 “五嫂。”魏洺见状,心中害怕得很,脸色早已经吓得煞白,连声音也轻微的颤抖起来。 魏晨风从黑衣人手中夺下一件武器,一人被打下了水,一人被剑刃所斩,有了武器在手,对敌便从容了许多。 只是画舫在打斗中不免有了要散架的趋势,魏晨风一剑从画舫上斩下一块木板,木板悬浮在水中,他用手一推,将上官清珏与魏洺二人推上了木板。 两人在木板上兢兢战战颤抖了几下才下压住下盘站稳了脚跟,只是看着画舫上的打斗不免看得心惊胆战。 魏洺的脸色很差,脸上更是冒着冷汗,他觉得头晕,也感受到难耐的寒意,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上官清珏全神贯注的看着画舫上的打斗,也防备着四周可能还会出现的杀手,并没有注意到魏洺的变化。 魏晨风一剑挑开刺来的双剑,手中剑向后刺出,剑刃刺进身后黑衣人的胸膛,顿时鲜血长流。他将已经口吐鲜血的黑衣人推向继续攻击而来的两人,转身踏水而过,手提上官清珏与魏洺轻盈一跃,很快便从水上消失了踪迹。 刚在岸上站稳了脚,魏洺脚下一软便倒了下去。 “小七。”魏晨风将魏洺扶靠在自己身上,才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痕,看起来伤口并不深,但伤口处却已经发黑,那剑上有毒。 上官清珏一时惊魂未定,看到魏洺手臂上的伤,脸色都吓白了。“我……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洺七,是我……” 她一直没有察觉到魏洺是何时受的伤,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魏晨风立即将魏洺保了起来。“先别急,马上回宫。” 两人不敢耽误,立即带着魏洺赶回皇宫。 宫里的太医全部集中在魏洺所居的兴盛宫外,很快连皇帝陛下也被惊动,匆匆忙忙赶来。眼见魏洺嘴唇乌黑,全身颤抖,立即呵斥道。 “怎么回事?” 王太医立即回道。“回禀陛下,七皇子中了毒。这毒毒性极强,臣……” 虽知陛下震怒,但是王太医不敢对陛下有所欺瞒,跪在地上颤栗的回禀。 陛下果然大怒。“一群庸医,今日小七有个好歹,朕要你们陪葬,还不快给朕想办法。” 一屋子的太医个个都像被吓得蜷缩在一起的小兔子,不敢有丝毫迟疑,王太医立即让小医官拿出银针,为七皇子施针去毒。 皇帝陛下转身看向魏晨风,愤怒的指向他。“老四,你私自带小七出宫酿成大祸,你可知罪?” 魏晨风不敢为自己辩驳,立即跪下身请罪。“儿臣知罪,是儿臣没有保护好七弟。” 上官清珏站在魏晨风身旁,见到皇帝陛下震怒,同跪在魏晨风身旁,双手扶地,磕头认错。“这都是清珏的错,还请父皇明鉴。” 魏晨风拉扯了一下上官清珏的衣袖,让她不要随意为自己拦罪名,又朝皇帝陛下说道。“是儿臣偷偷带着七弟出了宫,与旁人无关,儿臣已知错。” 皇帝陛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冷哼一身,甩过衣袖,将手臂剪于身后,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去御书房殿门前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魏晨风不敢不从,还要扣头拜谢。“是,儿臣遵旨。” 眼见魏晨风离开,皇帝陛下才将视线落在上官清珏身上,上官清珏不敢抬头直视皇帝陛下的面容,只听陛下问道。“你怎会与老四、小七在一起?” 上官清珏立即回道。“回父皇,今日是清珏舅母生辰,舅母在典锦园宴请盛京各家家眷,清珏央求王爷一同前往,在典锦园偶遇了汾阳王与七皇子。王爷因为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 皇帝陛下多看了上官清珏,又说。“起来吧。” 没过多久,宣嫔娘娘闻讯也赶了过来,见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魏洺,立刻便哭泣起来,看得皇帝陛下头痛不已。 “太医已经在为小七诊治,你就别担心了。” 等到确定魏洺已经性命无忧,上官清珏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出了兴盛宫。 魏晨风腰板笔直的跪在御书房殿门前,上官清珏见状,提着裙摆走到他身边。 魏晨风抬起头望向上官清珏,好奇的问。“你怎么来了?” 上官清珏不由分说的跪在魏晨风身旁。“此事我也有错,自是与四哥一同受罚。”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原本就是我私自带着小七出宫玩耍,与你无关。” “是我保护不力才让洺七受伤,我自当承担责任。” 魏晨风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轻笑道。“我倒是没发现,你竟然是个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女人,要是到时候父皇重罚,你可别喊委屈。” 上官清珏大方的说。“无事,反正还有四哥一起受罚,想来应该也不会罚得太重。” 想到魏洺还不知情况,魏晨风问道。“小七怎么样了?” “性命无碍,只是还在昏睡之中。” 上官清珏想起今日的杀手,疑惑的看向魏晨风问道。“你可知道那些杀手是什么来头?” 魏晨风有片刻的沉默,最后却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看起来似乎对那杀手并不陌生。 “抱歉。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与我有点私人恩怨。”说起那点私人恩怨,魏晨风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多年,一直阴魂不散的围绕着他,这一次更是厉害,竟然已经找到了盛京,可能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份。 魏景玄正坐在书房之中静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但始终没有翻动过。他目光呆滞的垂着眼,心思早已经不知飞到了何处。 尚柏脚步匆匆而来,着急的推门而入,走进书房之中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魏景玄闻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尚柏。“何事如此慌张?” “禀殿下,宫里传来消息,今日汾阳王,七皇子和……王妃在典锦园遇了袭,七皇子受伤中毒,汾阳王和王妃被罚跪在御书房殿前。” 魏景玄来不及细想,立即骑马进宫。 上官清珏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双腿不仅麻木无知觉,身体也冻得不停哆嗦。反观魏晨风跟个无事人一样,连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上官清珏哆嗦着说。“四哥,你不冷吗?” 魏晨风好歹是个习武之人,这点苦还是受得。“你冷了?既然知道了苦,还不回去。你这身体刚刚养好,要是再病了,我可不负责任。” 上官清珏掩住嘴唇咳嗽了一声。“那不行,怎么说也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魏晨风虽然不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话,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 一时之间觉得罚跪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起码还有人说个话解个闷。 魏景玄匆匆赶到皇宫,去兴盛宫看了魏洺,又匆匆来到御书房,却见跪在殿前的二人有说有笑,所有的担忧一时变成了恼怒。 “你还挺会闯祸?”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同时回头,见魏景玄一脸冷漠的走来,简直比这满地的白雪,呼呼吹响的冬风还冷。 上官清珏不满他这种质问的口气,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转过头去。 “你怎么来了?” 魏景玄本就心烦意乱,又见她与魏晨风有说有笑,心里不免对他们的关系产生无数个猜想,心情就更加烦躁。 “你还有理了。” 魏晨风见二人互不相让,立即插嘴道。“行了,我看五弟怕是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才匆匆忙忙的赶来。” 魏景玄也不接话,掀开衣摆,端端方方的跪在上官清珏右侧。 上官清珏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眨了眨。“你……” “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才懒得管你。” 上官清珏立即闭嘴,只是心里已经将魏景玄骂了千百遍。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王府后院里与王府的女人斗智斗勇,所以就算重活一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惩罚(二) 幸好上天没有让他们跪太久,皇帝陛下终于来了。见到跪在殿前的三个人,他眉头一皱,朝殿前跪着的三人呵斥道。“都给我滚进来。” 三人不敢耽误,规规矩矩的一起进了御书房。 皇帝陛下坐在龙座上,面色铁青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老五,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魏景玄立即磕头认错。“此事儿臣也有责任,当时儿臣在典锦园,没有事先察觉到凶险,儿臣有失察之责。” 看着他一副倔强的嘴脸,皇帝陛下嘴唇紧含,似乎有些伤脑筋。 御书房之中一时寂静无声,陛下没有喊起身,自顾自的批阅起了奏章,跪着的三人也只能安静的跪着。 本来以为这场惩罚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在御书房之中又跪了一个时辰,直到薛俊前来。 薛俊看了一眼跪在殿上的三人,就算对上上官清珏委屈的眼神,也没有给予任何同情。 薛俊朝皇帝陛下单膝下跪,恭敬的行李,声音坚如磐石。“参见陛下。” 皇帝陛下视线不移手中奏章,只是问道。“情况如何?” “回陛下,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这个结果可不是皇帝陛下想要的,他放下手中奏章,一声重响敲击在几人心头,抬起头来用一双精锐锋利的眼睛看着薛俊。 刚公然在盛京行凶,可见黑衣人的胆子是有多大,那是不是下一次就该冲进皇宫了? 魏晨风立即朝皇帝陛下说道。“父皇,儿臣与他们多次交手,对于他们有几分了解,恳请父皇让儿臣协助薛大人查案,将功补过。” 皇帝陛下目光轻转停留在魏晨风脸上,对于他一直以来游手好闲的作风十分不满,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见到他就来气。对于他的请示充耳不闻,只是怒气汹汹的喊道。 “来人,将汾阳王送回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魏晨风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十分顺从的动了动嘴。“是,儿臣告退。” 他朝上官清珏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着押送他的侍卫出了御书房。 上官清珏见皇帝陛下虽然生气,但没有动打板子关禁闭的心思,只是闭门思过,不是太严厉的惩罚。但是皇帝陛下罚了魏晨风就没了下文,这让她忽然紧张起来,幸好还有魏景玄在身边,想来他应该不会无动于衷。 皇帝陛下将最后一本奏章看完之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殿上还跪着两个人,于是乎用一种轻飘飘的眼神看向二人。 “老五,听说你十分宠幸上官家的庶女?”跪在殿上的二人不知皇帝陛下为何忽然提及上官清欢,魏景玄迎娶上官家庶女之事,恐怕整个凌国都传遍了。可这事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他不解皇帝陛下为何此时关心起他的私事。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所指何事?” 皇帝陛下也不明说。“身为皇室子弟,须知一碗水端平,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回上官清珏听懂了,这是在劝诫魏景玄要雨露均沾。她心中窃笑,陛下呀,别为难痴情人。 魏景玄不傻,自然也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儿臣明白。” 上官清珏只想呐喊一声,你明白个屁。 皇帝陛下这一天工作下来,身体已经疲乏,也无心惩罚二人,朝二人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以后有空多到宫中走动走动。” 两人领命,正好离开,不料皇太后竟然匆忙从静慈庵归来,脸上表情肃穆,阴沉着脸,看起来十分不快。 皇太后以往去静慈庵都会呆上十天半个月,这回却只呆了三五日,这回来的时间也不对,显然是仓促之间决定回宫的,连皇帝陛下也没有接到消息。 皇帝陛下立即起身,搀扶住皇太后。 “母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匆忙?” 皇太后心里装着事,却隐忍不发,过了片刻,才将视线落在上官清珏与魏景玄身上。 本来皇太后对上官清珏打心眼里喜欢,可这才离开几日,刚回宫便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儿受了伤,这让她不得不将静慈庵法容师太的话放在心上。 皇太后收敛起身上的戾气,对上官清珏关怀的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上官清珏立即回道。“已无大碍,多谢皇祖母关心。” 皇太后点了点头,又沉默了许久,久得上官清珏摸不透她的心思。 “哀家甚是喜爱你,将你接进皇宫里来养病,你可明白哀家的用意?” 上官清珏自然是明白的,不就是为了抱曾孙嘛。只是太医早已经告知太后,她不能生孩子,现在她不明白太后如此问的缘由。 “清珏明白。” “你明白便好。你是玄儿的王妃,身为皇家人,切不可丢了皇家颜面。” 上官清珏受宠若惊的听着皇太后的训言,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却还要表现得十分受用。 还未等上官清珏想明白皇太后的意思,又听她说。“听说你今日与老四与小七在典锦园游湖?” 上官清珏略微惊讶的看向皇太后,她与魏晨风、魏洺不过偶遇而已,怎么感觉皇太后十分介怀,看她的眼神怪异得很。莫不是认为他与魏晨风、魏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魏景玄心思晃动,立即朝皇太后解释道。“回皇祖母,今日是孙儿带着清珏去了典锦园。” 皇太后也不管魏景玄所说之话的真假,心中早有一番计较。 紧接着太后又说。“最近大雪,燕北的百姓恐又要挨冻受饿,你替哀家去静慈庵进香礼佛,为百信祈福。” 上官清珏脑子里开始思索太后的用意,太后已为百姓祈福为由让她前往静慈庵,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为百信祈福。她心里明白过来,太后是彻底放弃了她,也许这是让她腾出靖安王妃位置的第一步。 魏景玄一双手紧紧握拳,皇太后要皇家孙媳妇去静慈庵为百信祈福本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忽而他又松开手掌,竟然发现他没有理由求情。 上官清珏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前一刻还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这转眼间就要去寺庙里吃斋念佛,就算不是出自自己意愿,这一趟却是不得不走。 “是,清珏遵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诵经念佛 应了皇太后的旨意,上官清珏第二日便在宫女碧喜的陪同下被送上了前往静慈庵的马车,她并不认为太后派遣碧喜同行是为了照顾她,用监视来说更为妥帖。 皇太后太心急,这是上官清珏怀疑的根本。适才在城楼之上更有太后的人,要亲眼见她离开盛京才安心。 太后似乎有要将她软禁的意思,她不明白,就算她不能生孩子,太后也不必将她赶到静慈庵。 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辙痕迹,一路长长的延伸到了静慈庵。 静慈庵的主持法容师太是个中年女人,一身简陋的灰衣恭默守静的立在静慈庵大门处,等着皇宫里的马车前来。 上官清珏在碧喜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静慈庵被掩盖在雪茫茫之中,背后原本青灵的灵山上不见片叶,只有一片雪白。 “见过王妃。” 静慈庵离盛京不过七八十公里,是盛京周边最为知名的尼姑庵,香火鼎盛。皇太后每年都会到静慈庵烧香礼佛,为陛下,为凌国社稷江山祈福。 法容师太见过太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面对上官清珏这位王妃表现得不冷不热,平平淡淡,似乎她已经是个心如止水的女人。 上官清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师太有礼了。太后娘娘命我前来为百姓祈福,以后还要请师太多多担待。” “王妃严重了。静慈庵承蒙太后娘娘关照,贫尼不胜感激,王妃只管安心的住在庵里。” 法容师太走在上官清珏右侧,恭恭敬敬的带她去往厢房。 这庵里的环境可不能与盛京相比,房间简陋,色彩单调,屋子里除了一张素面的硬床之外,只有一张可以供抄书的案几。大冬天的连个火炉也没有,上官清珏不由得就要猜想,是不是法容师太故意如此安排,想让她吃些苦头。 她知道她不能平白无故的怀疑出家人,可是这条件差得有些离谱了,床榻上灰白的被褥,触手一片冰凉。 她可不相信香火鼎盛的静慈庵会如此草率的对待从盛京来的贵人。难道是太后让法容师太故意这样做的? 她越来越猜不透太后的用意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行了大半日路,她也累了,便在碧喜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裹着冰冷的被褥睡觉去了。说不定明日一觉醒来什么都明朗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压断了静慈庵大门前的一颗百年老槐树,粗壮的枝干砸在围墙上,一面墙就这样倒了下去。 静慈庵建寺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大清早庵里的小尼姑便开始议论纷纷,说些危言耸听的闲话。 在她们心中静慈庵是受佛主保佑的圣地,只有一旦被玷污,才会有所损毁。这样的猜测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而昨日来到静慈庵的只有靖安王妃一人,上官清珏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小尼姑们异样的眼神。 上官清珏可算认识到了人心的可怕,就算是出家人也不例外,人云亦云。她早已经习惯被人误解,并不辩解什么,而是依照法容师太的意思在太极殿与众弟子一起诵经念佛。 她从前并不相信鬼神,可当重生一回,她对神佛无比虔诚,面对高大的观世音菩萨的金身,她双手合十,轻轻闭着眼睛,一心感受着太极殿上的庄严肃穆。 耳边响着年轻的尼姑们诵经与敲击木鱼的声音,上官清珏心里一片宁静,她摒弃了世间所有喧嚣与嘈杂,就仿佛身处在平静的溪流旁,流水潺潺而动,和煦的春风吹过面颊,鼻尖飘过花的香气,阳光照耀在身上,温暖无比。 这难道就是佛祖心中的世界?世间一片祥和,人心静美。 静慈庵的早经一直延续到巳时,结束之后便是早餐时间。庵里的尼姑们只吃素食,上官清珏也不挑剔,与小尼姑们一起吃饭。 一开始小尼姑们还以为这位王妃会吃不下庵中清谈的素食,毕竟桌上只有清粥与白面的馒头,这种寡淡的食物一般的富贵小姐都吃不下,何况这位王妃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相与,听说脾气还十分暴躁。 可结果却出人意料,她不仅没有抱怨,反而吃得十分开心。 上官清珏什么苦没有吃过,不过就一顿素食,何况这馒头咀嚼得久了还有一股香味,十分香甜。 因为她的身份的缘故,她并不与其他小尼姑同桌,其他的小尼姑一般啃着馒头,一边用眼睛扫向她,然后低声的凑在一起议论。 上官清珏只当没有听见,诵完经之后她还要回去抄写佛经,如此才足够虔诚祈祷。 “碧喜,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上官清珏坐在桌前认真的抄写着经书,见碧喜矗在一边,实在是不自在,便出声说道。 碧喜也不敢违背了她的意思,只好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出了屋。 屋子里没有火炉,有些冷,上官清珏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连笔也拿不稳,写的字不免有些难看。 如此持续了三日,她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快要被冻伤。 这日,静慈庵来了一个人,她身着一身绿色罗裙,身披白色披风,风风火火冲进上官清珏的房间。 “小姐。” 上官清珏正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的抄写经书,案几上的竹简已经堆叠成山。她抬头惊讶的看着小脸红彤彤的玉恒。 “玉恒,你怎么来了?” 玉恒急急忙忙的奔到上官清珏身边,抓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像是摸着一块冰。 “小姐,你的手怎么会如此冷?”玉恒心痛的为上官清珏搓着手掌,一脸自责。 上官清珏轻笑着安抚道。“没事,我还能忍受。” 玉恒这才注意到这间简陋的房间,屋子里冰冰冷冷的,没有取暖的火炉,也没有暖手的暖炉,实在是欺人太甚。“小姐,她们就让你住这样的房间,太过分了。” 有房间可以安身就不错了。“这里挺好,庵里毕竟不能与王府相比,哪能事事俱全。” 玉恒还想反驳。明明是进宫养病去的,怎么养着养着养到尼姑庵来了?这的环境如此差,没病也会住出病来。 上官清珏想起玉恒忽然出现在静慈庵,忍不住问。“玉恒,你怎么会来这?” “是王爷接奴婢来照顾小姐的。”说到王爷,玉恒的脸上不由得挂上了笑容。“王爷真的很关心小姐,他担心别人照顾不好小姐,所以亲自送了奴婢来,还反复叮嘱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 上官清珏心中波澜起伏。“魏景玄亲自送你来的?” “恩,王爷在门口与师太说了一些话便回去了。” 上官清珏想不明白魏景玄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对她冷冷淡淡,一会又装出十分关心她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不解。 如今太后让她在静慈庵中为百姓祈福,没有太后的旨意她怕是也离不开这里。太后不可能突然之间让她到静慈庵中来诵经念佛,一定有什么起因。 应该不是因为孩子一事,就算她不能生孩子,只要废了就好。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了解事情始末的大概只有法容师太,可她主动去问师太也不会告诉她,而且身边还有个太后的眼线碧喜,她只能安安分分的诵经抄经。 玉恒始终气不过庵里的师太如此虐待她家小姐,理直气壮的去找主持理论了一番,总算是换了一床干净暖和的被褥,一个半新不旧的火炉。点上火炉之后,这才让屋子里暖和起来。 因为碧喜照顾上官清珏不上心,让玉恒对她意见极大。碧喜是太后的人,虽然自认自己地位要比玉恒高出许多,但玉恒怎么也是靖安王爷派来的人,又是上官清珏的贴身丫鬟,碧喜不与她交恶,但二人的心思却十分相似,眼不见为净。 又是平静的一天,上官清珏抄写完最后一卷佛经,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抄写了一天的佛经,眼睛有些酸了,望见窗外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就寝安歇。 忽然从窗外翻进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快如风一般闪进屋内,屋内的蜡黄的烛火闪动了一下。上官清珏只觉有微弱的风从耳边飘过,似乎有一双眼睛出现在她身后,她回头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心想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在回过神来,只见一张放大的人脸映在眼中,吓得她险些尖叫起来。要不是来人蒙住她的嘴,外面的碧喜说不定就冲进来了。 “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查案 上官清珏还以为遇上了盗贼,害得她心都差点跳出来,却不料来的人竟然是魏晨风。她见魏晨风脸上挂着轻松自在的笑,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你怎么来了?”她警惕的朝屋外看了看,然后又说。“陛下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这么快就被赦免了?” 魏晨风从小便不爱听长辈的话,他不会讨好长辈,违逆的事情干得多了,不差这一件。“你看我像是个听话的人?”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 魏晨风看了看这件屋子里的摆设,忍不住问。“皇祖母让你到静慈庵为百姓祈福,她们就这样待你?” 上官清珏知晓他说的是这儿的环境,这间房一看便是庵中最为普通的房间,盛京来的贵人断然不会居住在这种破烂简陋的地方。 她无奈的瘪了瘪嘴。“这恐怕是皇祖母的意思,不然法容师太怎敢苛待我。” 这个问题魏晨风也明白。“皇祖母为何要如此做?” 她要是清楚的话就不会在这里烦恼,太后的心思不好猜。 “你还没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魏晨风神秘一笑。“毕竟是因为我才害你到这地方来受罪,我来看看你,随便带你去报仇。” 上官清珏不解。“报仇?” 魏晨风点了点头。“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那些黑衣人就躲在静慈庵不远的一处村庄里。” 上官清珏想到当日的情况,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魏洺受伤,这仇还真得亲自去报,否则心里过意不去。 薛珏当日在典锦园没有发现任何黑衣人的踪迹,连尸体都全部被他们处理干净了,可以说是线索全无。 魏晨风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因为常年在江湖走动,手下有一批江湖人,消息还比较灵通。他派人将盛京周围所有的陌生人都查了一遍,终于还是让他查询到一些蛛丝马迹。 上官清珏想要找那群黑衣人算账,就怕离开静慈庵被人所察觉。不管了,只要能够在明日天亮之前回来,应该就不怕被人察觉。 她看向魏晨风,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乘着夜色离开了静慈庵,虽然说夜间阴冷,但行走匆匆,倒没那么难受。 蔚蓝的夜空之中悬挂着一轮圆月,映照在白雪之上,颇为明亮。 一个小小的村庄被白雪掩藏,房屋三三两两,早已经灭了灯火,除了隐隐约约被月光照亮的轮廓,什么也看不真切。 村庄不远处的半山腰上蹲着一个人,正是若生。他已经在这里监视了许久,见魏晨风久久不来,心中不由得急躁起来。 虽然说习武之人不惧严寒,可也不喜欢大半夜蹲在雪地里吹冷风。 等他险些要发牢骚的时候,两人终于来了。 若生看向二人。“夫人,公子,你们总算来了。” 魏晨风迅速问道。“怎么样?” “一共有三人,都在屋内,其中有两人受伤。他们刚刚用信鸽传递消息,被我射了下来。” “什么内容?” 若生从怀中将装着纸条的小竹筒递给魏晨风,说道。“看不懂,似乎是一种暗号。” 魏晨风乘着月光打开小小的一张纸条,可以大致分辨纸条上离奇的鬼画符,没有人解说,看起来让人头大。但这个肯定是黑衣人传递出的重要信息,幸好被若生截下。 三个半残的人,若生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但要找出幕后之人,就需要耗费一番功夫了。 魏晨风从怀中掏一个小巧精致的陶瓷瓶递给若生。“这些人训练有素,断不会甘心被擒,留下一个活口。” 若生从魏晨风手中接过装有迷药的瓷瓶,郑重的朝他点了点头,翻身跳下山坡去执行任务。 见若生走远了,上官清珏才问道。“我们不去吗?” 魏晨风神秘一笑。“放心,若生可以搞定。” 上官清珏可是来报仇的,可这结果却是让她当个看戏的,心里难免有些别扭。魏晨风偏头看她一脸遗憾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魏晨风才对上官清珏说道。“走吧。” 上官清珏丢掉手中从雪地里捡起来的枯枝,朝魏晨风扯了扯嘴角,沉默的跟了上去。 院子里的打斗还没有结束,刀剑声不绝入耳,偶有刺耳的破空声席卷院子里破败的墙垣,剑风从上官清珏耳边刮过,吓得她朝魏晨风身后躲了躲。 上官清珏虽然会一些拳脚功夫,可与这些人相比,那只能说是花拳绣腿,还需多多联系,此时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魏晨风没有让她提剑去应战。 魏晨风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言。 二人从半开的门扉走进院子里,若生已经解决其中二人,并用手中迷药撒向最后已是强弩之末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眼珠转动了几圈,翻了一个白眼便倒了下去。 若生从容一笑,收剑入鞘。 他虽然表现得神气十足,魏晨风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太慢。” 若生不满的用鼻息朝他哼了一声。“嫌弃我慢,你就应该自己动手?” 魏晨风对他的无礼充耳不闻,似是十分熟悉他这种目中无人的作风。虽然若生与魏晨风名义上是主仆关系,可这相处方式倒像是多年好友。 中了迷药的男人并没有晕死过去,只是身体瞬间没了力气,连想要咬舌结束自己性命的力气都没有。 若生蹲下身,扯下男人脸上的蒙面,露出一张年轻干瘦的脸。虽然身上多处伤口正在流血,但他的眼神却颇为镇定,一点也不怕死。 紧接着若生掰开他的嘴,从牙齿里取出一颗□□,指尖还有一根比绣花针更加短小的暗器。 上官清珏看着黑衣人身上带着的暗器,忍不住啧啧称赞,有的人是为了伤自己,有的是为了刺杀别人。 “他是怎么在身上藏了这许多的伤人利器?” 要不是魏晨风有先见之明,这人怕是早已经咬破□□,中毒身亡。 魏晨风抬头朝上官清珏看了一眼。“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这些人可害苦了魏晨风,之前好几次都险些要了他的命,可这些人的来历他却丝毫不知,让他十分被动。这次竟然还伤了魏洺,不将他们揪出来,难解他心头之恨。 上官清珏眼尖,在黑衣人的黑发间隐隐见到一个纹样,她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剥开黑衣人耳边黑发,在耳后见到一个蜷缩在一起的蛇纹图腾,这个图腾很小,像是一种标记,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魏晨风与若生相视一眼,若生立即去其他两具尸体上找了找,果然见到同样的图腾标记。 这应该是他们的身份标记,蛇纹? 魏晨风抬头看了老天,月亮已经移向东方,时间不早了。“将这里处理一下。” 若生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将其中二人埋进土里,然后扛起终于昏迷过去的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不举 三人迎着月色而行,耳边静悄悄的,只闻脚步移动的沙沙声。 前几日缕霄阁在盛京开张,多亏了若生相助,才让事情能够顺顺利利开展。当日上官清珏本来打算亲自前往看看,谁也没有想到竟然发生刺杀事件。之后她又被遣送到静慈庵,一直还没有向若生当面致谢,此时若生肩上扛着一个人,似乎要将他整个身子压弯。 说起来今夜的事情都是若生一人在做,她和魏晨风就纯粹是个看热闹的闲人。 “辛苦你了。”上官清珏朝若生说道。 若生一身功夫,扛个人不过小意思。“没事,这人的体重还不如一头小野猪。” 上官清珏忍不住笑起来,这比喻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之前缕霄阁的事谢谢你,等你成亲的时候,喜服就交给缕霄阁了。” 若生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那有少年不思春,何况他的年纪已经不小,要不是以前做大盗耽误了娶亲,恐怕娃儿都有好几个了。“谢谢夫人。” 不过魏晨风却面露微笑,揶揄道。“就你这样,会有姑娘喜欢?” 若生给了他一个白眼,脾气一上来就反驳起来。“我这样怎么了?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不像你……”若生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似乎发着光,在魏晨风身上扫了一遍。“怕是不举吧。” 听见若生口无遮拦的话,上官清珏是又惊又燥。敢如此与汾阳王说话,若生可算世间独一人吧。 魏晨风手指微动,不动声色的点在若生胸前,若生顿觉身子麻了半边,又似有千种虫蚁在身上爬行,带着微微的刺痛,险些将肩上扛着的男人丢出去。他腿脚轻颤,憋了一口气,好半天都回不过来。 上官清珏只察觉到若生呼吸一窒,过了好一会,才重重的呼出一大口,像是被憋得十分难受。 那个男人能够容忍别人说他不举,没有给他一刀已经算是魏晨风好脾气了。 “没事吧?” 若生摇了摇头,他偷偷喵向魏晨风,见到他那恐怖的眼神,难耐的咽了一口唾沫。若生敢打赌,魏晨风的心里一定在计划要怎么对付他。 若生就说了一个大实话,魏晨风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按理来说就算没有正妻,那也应该不缺侍妾,可他那府上,连个能做主的女人都没有。 上官清珏为了打破这忽然阴寒的气氛呵呵的笑了笑,说起来魏晨风的年纪比若生只小了一岁,早到了娶亲的年纪,却一直没有动静。上官清珏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四哥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像魏晨风这般风流倜傥的男人,多少姑娘挤破了头也想嫁给他,可他却从未带姑娘回府,要不是有喜欢的人,要不就是被姑娘狠狠的伤过。 要说姑娘会伤了他,那可真是瞎了狗眼。那么就只剩一点了,就是有喜欢的人。 魏晨风停下脚步,头颅微微下垂,嘴角噙笑,看得上官清珏茫然不解。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只能陪笑着移开眼,只叫自己以后别生出什么好奇心。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魏晨风戏谑的声音响起。“有啊。” 若生听着魏晨风的话又不怕死补了一刀。“公子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是白家庄的鹿鸣小姐?还是长垣派的金甄夫人?或者是海鹰门的商檀姑姑,还是武乡侯家的……” 若生说到魏晨风曾经招惹的姑娘们就停不下来,魏晨风一脚踢在他的腿肚子上打断了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上官清珏嘴角抽了抽,她知道魏晨风是个风流人物,可怎么连别人家的夫人也要招惹。 “别听他瞎说。”魏晨风对于自己的魅力一直都很有自信,但是有的时候太容易引人喜欢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就说那金甄夫人,长得虽然国色天香,美貌无双,但也只是个美丽的寡妇,他还没有饥不择食到对寡妇下手的地步,奈何金甄夫人对他穷追不舍,将他从长垣派所在的甘州追到了塞北,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海鹰门的商檀姑姑是个比男人还要强悍的女人,武功好又有钱奈何嫁不出去,见到魏晨风简直惊为天人,为了讨好他东施效颦,学着富家小姐打扮,结果不伦不类。 还有武乡侯家的小姐,出生名门,身份最贵,可是毫无羞耻之心,追着喊着要嫁给他为妻。 也只有白家庄的鹿鸣小姐还看得过去,只是性子太过懦弱,总是哭哭啼啼,让人烦不胜烦。 魏晨风断然看不上这些人。“再敢胡说就将你送进净身房。” 若生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身体微微向前佝偻着,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魏晨风,脚下退了退,默默地走在最后。 上官清珏掩嘴轻笑,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顶怼,还挺有意思。 “原来四哥红颜知己不少。” 魏晨风不疑有他的笑了笑。“弟妹说笑了,我不过孤家寡人一个。” 魏晨风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平常也没有那个大臣会巴结他,给他送什么侍妾之类的。再说他的婚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没人为他超心,所以就这样一直拖延着,反正他自己也不着急。 魏晨风将上官清珏送回静慈庵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只是互道了一个保重就辞别了。 在他们离开以后不久,薛俊带人找到了雪地里隐秘的小村庄,但屋子里要已经没人,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新番的泥土被重新挖开,里面的尸体已经僵硬。 薛俊在他们的身上找了找,并没有发现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是耳后的印记吸引了他的目光。 “将这个标记记下来。”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图腾 汾阳王的府邸里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关着一只驯服的野兽,但现在野兽有了伴。 魏晨风站在牢门之外,一脸惬意的看着靠在墙角的黑衣人。 “醒了。我这地方还是第一次关押人,住起来如何?” 黑衣人并不说话,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了一眼魏晨风,然后又沉默的垂下眼。 魏晨风并不生气,反而窃笑道。“我这人脾气一向好,从不轻易杀人,如果你能给我我想要的答案,我可以饶你不死。” 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魏晨风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摊开朝黑衣人甩了甩。 这东西黑衣人记得,正是他所写。见到信件竟然在魏晨风手中,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凶恶。 魏晨风将纸条收回,从容自若的说。“我猜,你这上面写的什么?汾阳王就是君黎,君黎就是汾阳王。” 再看黑衣人的表情,他眉头紧皱,目光犀利。 魏晨风知晓自己猜对了,不过在盛京,能够准确掌握他的行踪,要说没有人给他们提供情报,他不相信。 他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化名君黎,江湖人喜称他为黎公子,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却不多。 他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杀他。这回又多了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人家。 薛俊手中拿着一张蜡黄的纸,纸上绘制着一个陌生的图案,看起来十分诡异。他站在房中,眺望着窗外许久,似乎已经陷入迷惑之中。 从他身后走来一个年轻男人,男人身着黑衣,上有红色镶边,并绣有祥云仙鹤图样,一头青丝挽在脑后,并用红色丝带缠绕,额间偶有碎发落下,配上那一脸笑容,看起来风流优雅。 “你在烦恼什么?”男子出声问道。 薛俊将手中的画纸递给他。“无影,你可认得这个?” 花无影从前是个江湖人,因为家门败落,又被薛俊偶然所救,他无心重振门风,所以便跟在薛俊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以报答救命之恩。 花无影接过薛俊递来的画纸,只见上面的图腾甚是熟悉,要细想却又不得要领。他看向薛俊,疑惑的问道。“这是从何而来?” “前几日,汾阳王、七皇子与靖安王妃在典锦园遇袭,这图腾便是杀手身上独有的标记。” 蛇虫是蛰伏在暗处的东西,想来应该隐藏得极深,花无影就算是江湖人,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图腾。 他朝薛俊摇了摇头。可忽然又顿住了,伸手按在胸前,用一双惊诧的眼神看着薛俊。 薛俊的身体因为他忽然凝重的表情而紧绷。“怎么了?” 花无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玉佩他虽然一直随身携带,但并不常拿出来观摩。所以忽一见到画纸上的图腾时并没有联想到玉佩上的纹样,隔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为何观了画纸上的图腾有些熟悉。 这画纸上的图腾竟然与他身上携带的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将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薛俊才拾络好自己的情绪,凝视着花无影。“这是怎么回事?” 花无影自己也是茫然。这玉佩是他从已逝的奶娘手中获得,说是与他的真实身世相关,从他放弃重振花家开始,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花家之子。却没有想到线索竟然自己出现了,显然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怕薛俊误会,立即解释道。“我不知道,这玉佩我一年前从奶娘手中得到,当时你也在场。” 薛俊的心被紧紧揪成了一团,看向花无影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就算他相信花无影的清白有什么用,此事一旦被他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想花无影无端被卷进事端,可是案件没有进展,便是他懈职。 “此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告知旁人。”薛俊郑重的朝花无影说道。 花无影很想帮忙,还未等他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愿,外面有人来了。 来人是薛俊的下属,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他来向薛俊禀报调查的结果。 魏晨风刚走出地牢不久,便被告之薛俊来访。 魏晨风感叹一句,这人来得真快。 薛俊走进汾阳王府的正堂之中,只见魏晨风悠闲自在的品着茶,似乎正在等他。 “见过汾阳王殿下。” 魏晨风放下茶杯,抬头笑看着薛俊。“不知薛大人到本王府上可是有什么事?” 薛俊又朝魏晨风拱手一拜。“昨天夜里下官在常家村找到了黑衣人的尸首,不过最终只找到五具,还有一人不知所踪,不知殿下可有结果?” 魏晨风嘴角含笑,并没有立即做答,而是慢悠悠的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用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凝视着薛俊。 他知道薛俊已经掌握他昨日的行踪,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 “薛大人这是什么话,本王一个闲人,被禁闭在王府之中不得自由,我这里能有什么结果?倒是薛大人,本王的身家性命可就交到你手中了,你可要快快抓住凶手,给本王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还请王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那就恭候薛大人的好消息了。” 薛俊虽然木楞,但心思缜密,知晓魏晨风不会给他有用的信息,便知趣的告辞离开,但暗中派人监视起王府里进出的所有人。 而静慈庵中的上官清珏同样也在思考着这件事,她将昨夜所见的图腾绘制在纸上,拿在手中反复的琢磨,越看越觉得眼熟,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闭着眼睛,绞尽脑汁的搜刮自己的记忆,总觉得就要想起来,可结果总是从脑海中溜走。 玉恒端着茶进了禅房,见上官清珏一脸苦恼,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了?奴婢见你一直皱着眉,可是有什么难事?” 上官清珏将图纸放下,并用一本经书压住。“没事,今日怎么没见到碧喜?” 玉恒替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碧喜昨夜不知怎么的,在外面站了大半宿,今日便病了,连床都爬不起来。” 说到这里玉恒从鼻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声。“奴婢看她就是想偷懒,所以才故意让自己生病。” 上官清珏无奈的朝玉恒笑了笑。“别瞎说,哪有人想生病的。” 玉恒递给上官清珏一个怪异的眼神,似乎是在说,眼前不就有一个。 上官清珏自知打脸了,面子上有些过意不过,好在那事只有玉恒一个人知晓。“……你去照看一下碧喜,她毕竟是太后的人。” 玉恒才不愿意去呢。“我不去,她又不是公主小姐还要人伺候,要不是奴婢被王爷送来静慈庵,难道还指望她能将小姐照顾好?” 想到小姐在这里无端受罪,玉恒心里就很不舒坦,脾气自然也就大了。 “行了,不去便不去,碧喜是太后身边的人,庵里的师傅们应该同她相熟,想来能够照顾好她。” 不过上官清珏很好奇碧喜昨夜怎会在屋外站了大半宿,外面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弱女子自然受不住。莫不是有人故意让她在外面挨冻受冷? 想到这个可能,上官清珏浑身一个哆嗦,难道说是魏晨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天命 上官清珏总觉得对不住碧喜,抄写了半日的经书之后便打算去瞧瞧她。 屋外又开始飘起雪来,给本就白茫茫一片的大地增添了更重的一层枷锁。 穿过寺院里的门洞,便见法容师太与她的弟子了空师傅相伴走在雪地里,上官清珏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却听见了空师傅说。 “师傅,那靖安王妃真的是天命凶煞之人?虽然从前听说了诸多对她的污蔑之词,可接触下来,却发现她是个心地良善之人,断不会是什么丑恶奸邪之辈。” 上官清珏听见他们讨论的正是自己,立即收回迈出的脚步,迅速躲了起来。 又听法容师太说。“靖安王妃命数有变,已犯岑星。” 法容师太望着眼前的白雪,心中忍不住叹息。她看不透上官清珏的命数,但愿她能够在静慈庵中消了业障,皈依佛门。 尘世红尘滚滚,断了便罢,不断便是一场浩劫。 “王妃命数有变是什么意思?” “有人违背天道,擅自篡改一个人之命数,此乃天下大忌,必引祸患。” 上官清珏的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什么叫有人违背天道,篡改了她的命数? 她曾经怀疑过,甚至分不清那个自己才是真实的,可现在有个更加离谱的真想摆在她眼前,她的重生并不是因为上天的垂怜,而是被人改变了命数? 难怪,这一世,她在落水之后并没有落下前世那般让她痛苦了数十年的后遗症,身体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谁会为她改变命数?前世,她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精光,没有人会为她伤心,更没有人会费尽心机的为她改变命数。 法容师太与了空师傅渐渐走远,后面的话上官清珏朝再没有听清。 前世,她被迫远嫁北单,是因为北单谈和的条件,要用她替换被捕的皇太子。可是她从来不记得自己与北单什么人相识,难道自己得罪过北单王族,北单为了羞辱她,所以便强要她嫁入北单,慢慢折辱? 想到之前在宫宴上得罪的北单公主卓娃朵儿,难道是她?上官清珏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前世她可不认识卓娃朵儿,得罪更是不可能。 可能是北单什么人强硬要求以她作为替换皇太子生的条件?那人既然有权利决定太子的生死,必然身份斐然。可就她一个不受宠的王妃,每天在后院里与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哪里有命认识北单人,并且还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 只是她在最后就要进入北单地界的时候私自逃脱,也不知道前世太子的结局如何? 有了这个变故,再没有去看望碧喜的心思,上官清珏只能转身回屋。 屋子里的温度比室外暖和多了,渐渐赶走上官清珏身上的寒意。她神色怅然的坐在床铺前的一节台阶上,手臂紧紧抱住双腿,将头埋进双腿间,藏起心里升起的迷茫与悲伤。 这一世,她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远远躲开皇家人。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就因为法容师太的一句话,就要将她的一颗善心抹平? 她心里清楚,太后的变化,也许就是因为法容师太的话,所以太后才会让她到静慈庵来修身养性。不出意外,太后再也不会让她回盛京。 前世,所有罪她都用后半身的苦难填平,她在佛主面前有何罪需要忏悔? 玉恒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端着一碗新煮的茶汤进屋的时候,只见上官清珏做在地上发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急急忙忙的去将上官清珏搀扶起来,口中忍不住数落道。“小姐,地上太凉,你坐地上做什么?” 上官清珏用一双迷惑的目光看着玉恒,声音虚弱的问。“玉恒,你相信天命吗?” 玉恒愣了愣,她是个没有读过书的愚人,哪里会去思索这种深奥的问题,她朝着上官清珏遗憾的摇了摇。 “小姐怎会忽然问如此复杂的问题?奴婢大字不识,不太懂。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妨请教请教寺庙里的主持。” 这种问题一听便很愚蠢,对于佛门弟子而言,天命便是上天为每个人所规划的命数,绝不允许更改。一旦命数有变,便意味着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算了,我只是随意问问。” 她想那个为她改变命数的人不是玉恒,玉恒有几斤几两她很清楚,她没有本事去改变一个人的命数。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会有何人会为她付出。 魏景玄?那也不可能,魏景玄恐怕早盼望着她死了,断然不会为她消耗心力。 这个寒冬的大雪百年未见,就连盛京周边的各郡县也不知道冻死了多少牛羊马匹,在往北情况就越发严峻了。 大雪封路导致各州奏报迟迟无法传递到盛京,各州的伤亡情况也无法统计。 这场大雪让心中有神明的善良人忧心忡忡,却让掌握着钱粮的豪强富绅心中乐开了花,因为这预示着所有生活所需的粮食用品价格都会成倍增长。 静慈庵中每日都会有固定的农乡运送些瓜果蔬菜,因为这大雪已经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送菜的农乡也已经三日不曾到来。庵中的存粮只够三五日,很快便要断粮了。 这两日庵中的吃食越发简陋,往常唯一让人喜欢的馒头也越变越小,稀粥之中少见米粒,喝的似乎成了清水。 管理庵中钱粮的是法容师太的徒弟了空师傅,她前日已经带着几名弟子下了山。如今庵中的人只能期望了空师傅能带回一个好消息。 玉恒从膳堂中端了一份早餐到房中,嘴里一直嘟囔着不知在抱怨什么。而上官清珏这几日抄写经书的积极性全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玉恒见了忧心忡忡。 玉恒将托盘放在桌上,便凑近到上官清珏身边,担忧的问。“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几日奴婢看你闷闷不得,心里很难过。” 上官清珏只是在想事情,所以有些忽略外界的东西。她朝玉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没事,我能够什么事啊,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抄写了这么久的经书,手都酸了,所以休息休息。” 玉恒不确信的反问。“真的?” 上官清珏笑着点了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得到她的回答,玉恒才放下心来。于是走到桌前为上官清珏摆弄饭食,只是看着今日的饭菜,玉恒的心情又烦躁起来,于是抱怨道。“平常庵里的吃食就已经够寡淡了,今日更过分,连米粒都不见一颗,她们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呀,就别挑三拣四了。如今大雪封山,庵中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玉恒心里清楚,只是这种粗糙简陋的食物,连她都吃不习惯,眼见着自家水灵灵的大小姐脸颊消瘦,面色暗沉,怎能不叫她忧心。 上官清珏肚子饿了,昨天夜里的吃食已经大大缩减,见到眼前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碧喜的风寒可好些了?” 玉恒一双眼珠滑溜了转了转,没好气的回道。“我看她面色红润,能吃能喝,躺在床上让人伺候,不知比小姐好多少倍。” 女子受凉是大忌,稍有不慎便会落下病根,可能会影响到一生。而且碧喜受寒都是因为她,这都已经过了好几日日,咳嗽的毛病仍旧不见好转。 如今在静慈庵中,粮食、药材短缺,这可如何是好? “你将这些吃的给碧喜送去,病人受不得饿。” 玉恒这可不依,横着眼朝上官清珏摆起了脸色。“凭什么?” 上官清珏并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碧喜的病因我而起,如今她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我心中有愧。” 玉恒将眼珠向上翻,倔强的哼道。“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吧,关小姐什么事?” 上官清珏无奈的笑了一声。“谁让她是跟着我一起来的呀。” 玉恒就是不喜欢碧喜,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吊着眼睛看人,连她家小姐都敢不放在眼里,典型狗仗人势的坏女人。 不过见上官清珏坚持,玉恒只能败下阵来。“把这些吃的给了她,小姐你怎么办?” 上官清珏摸了摸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就暂且忍过这一阵吧,实在不行只能多喝点水来充饥了。“你去吧,我现在不饿。” 她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现在好想来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玉恒不甘不愿的端着盘子里的稀粥与馒头出了门,心中正愤愤不平,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些难听的话。 上官清珏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她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善了,竟然做出这种大公无私的事情来,尽给自己找罪受。 她端着温热的茶杯猛灌了几口清香淡雅的茶水,如今这静慈庵大概就茶叶最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雪崩 不知是她前世坏事做得太多,还是老天不满意她的抱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静慈庵后灵山上的白雪倾覆而下,瞬间将静慈庵淹没了一大半。 上官清珏只觉自己被挤压在一层刺骨的寒冷之中,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 静慈庵中顿时混乱起来,盛京往年甚少下雪,就算下雪也只是淋稀的少许,并不会像今年这般积雪成山,导致灵山不堪重负,威力巨大的从山上滑落。 弟子房的弟子们都在膳堂吃早膳,被困住的弟子只在少许。只是这被困的人中有一位王妃,她虽然是太后强行送到庵中吃斋念佛的人,可毕竟身份尊贵。如果在庵中丢了性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玉恒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她不过离开了半炷香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惨状。她的眼中氤氲着炙热的水雾,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小姐,小姐。” 上官清珏所居的禅房位于静慈庵的东面,因为东面最尊,法容师太便将她安排在最东面最偏僻的禅房里。碧喜本来居住在上官清珏所居的禅房外间,由于生病为了方便庵里的尼姑照顾,便将她移到了西边禅房,也因此捡回了一条性命。 玉恒见庵里的人只顾着在白茫茫的雪堆面上心急如焚的徘徊来去,却无人上前去挖雪救人。她发指眦裂、怒火中烧。 “看什么看,还不快救人。如果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活命。” 玉恒声音撕裂,有些微的颤栗。但听了她如狂风怒吼一般的声音,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铲雪救人。 这层雪并不薄,并且庵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说念经抄经书有一手,但体力连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也比不上;再加上最近庵里缺粮,没有吃饱饭的女人,又能指望她们什么。 眼见着时间流逝,天色变得灰暗,玉恒的心已经跌入谷底。一个个尼姑气踹嘘嘘的靠在一旁,但眼前的白雪依旧沉重的压着那间禅房。 一阵旋风经过,两个高大的身影闯进了庵。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紫衣的俊美男子。 “……汾阳王殿下。” 玉恒扭头见到高高在上的汾阳王,眼泪再也控制不了,簌簌下落。 魏晨风心中一阵恐慌,身体用力一跃,脚尖轻点在白雪之上。 “都散开。” 他朝着人群喊了一句,聚力于脚下,身体向上跃起,一脚之下便让堆积的白雪朝四周滑开,露出禅房的一角。 禅房早已经在白雪的俯冲之下倾倒了一大片,在一片木窗之下露出了一片浅色的衣角,魏晨风心慌意乱的剥开木板的碎屑,只见上官清珏一张小脸被白雪覆盖了一半,脸颊白得透明。 魏晨风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胆怯,甚至害怕触摸到她冰冷的身体,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他魔怔一般的将上官清珏从雪地里刨出来,心慌意乱的抱在自己胸前,呼吸急促的伸出手指去探她脖颈间的脉动。 虽然触摸到的皮肤冷如寒冰,但在寒冰之下还有微微的脉动。 他快速将上官清珏抱起来,身体一跃滑过积雪。“快去准备暖身的火炉,参汤。” 他大步流星的朝静慈庵的西边禅房走出,一边吩咐着。“若生,去告知五弟这里的情况,另外将王铁临带来。” 若生不敢马虎,立即领命而去。 魏晨风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不能预见上官清珏会遭遇危机,今日大雪不停,他本没有出行的打算。 他会到静慈庵来,只是因为无意间在盛京见到了庵里的尼姑,个个焦愁满面,心急如焚,这才知道原来静慈庵中断了粮。 静慈庵建立在钟灵顶秀的灵山脚下,四面环山,环境幽静,是个风景绝妙的好地方。二十年前,先皇命令工部修建了一条从盛京直达静慈庵的直道,专供皇室使用。当时上官清珏的父亲只是工部的一个小小员外郎。 第二日天刚亮,魏景玄便赶到了静慈庵,一身风尘,一身疲倦,脸上带着焦灼的紧张和害怕,他奔跑在静慈庵中的雪地里,慌不择路,险些在在雪地里绊了一跤。 魏晨风站在屋外吹着风,见到魏景玄神色慌乱的奔跑而来,抓住他的手臂便追问道。“四哥……她怎么样了?” 魏晨风沉默的凝视着他,那眼神让魏景玄心中开始慌乱。 “昨日夜里发起了高烧。” 魏晨风并不是一个对兄弟毫不保留的人,这是他最后一次试图改善两人的关系。可见到魏景玄为上官清珏担惊受怕,他心中又无比荒凉。 他转过身,最后奉劝了一句。“五弟,有的人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魏景玄脑子里十分混乱,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推开门走进了房中。魏晨风眯眼瞧着被关上的门,那咯吱的声音敲打在他心中,尖锐如钢刀,扎得他懵然无措。 他及时收住自己狂乱的思潮,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小题大做。他们是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就算琴瑟不调,平平淡淡,也无法改变他们之间那一层羁绊。 玉恒与碧喜都在屋子里伺候着,出了这么大的事,碧喜也不能继续躺在床上,偶尔从她口中传出几声忍耐的闷咳声。上官清珏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颊因高烧呈现不正常的潮红,玉恒正用热敷的土方法为她降温,可是一个晚上下来,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一看,见到来人竟然是靖安王殿下,两人放下手中之事,立即屈膝毕恭毕敬的见礼。 “见过靖安王殿下。” 魏晨风随意挥了挥手,脚步不停走到床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生病昏睡的上官清洁,上一次是在盂县那座精心打造的浮迷园,而现在却是在这个环境恶劣,物质匮乏的静慈庵,仿佛与世隔离,被人所遗忘。 上官清珏的睡像十分规矩,闭着双眼的样子少了几分固执、强硬,看起来端庄优雅、楚楚动人。魏晨风坐在床头,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像是要将人燃烧般的滚烫,吓得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缩回了手。 “怎么会如此烫?” 玉恒瘪着嘴,已经因为哭泣和熬夜有些红肿,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朝魏景玄跪了下去。 “王妃被埋在雪里四五个时辰,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如今已经高烧了一夜,庵里没有大夫,慧心师傅熬了药,但是王妃吃下去的很少。” 继续这样高烧下去,就算捡回一条命,也会烧坏脑子。玉恒忍不住又凄凄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将头磕在魏景玄脚下,哽咽着请求道。“求王爷救救王妃,继续这样下去,会要了她的命。” 静慈庵中的草药大多都是庵中的尼姑上山踩的,慧心师傅是庵里唯一一位了解草药的人,往常庵里的人生病都是由她照顾。 只是上山踩的药种类有限,品种普通,有没有用全看运气。 魏景玄明白山上的条件并不适合上官清珏,可是如今外面大雪封山,马匹马车难以行驶,根本无法将人带走。 好在此时若生带着王铁临姗姗来迟。王铁临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年纪不大,但是脾气却很犟,又是个贪财如命的人。他是魏晨风的朋友,两人交情不浅,只是有时候又像是十分不对盘的冤家。 他本来待在暖和的暖阁之中与人品茶论道,可偏偏祸从天降。若生并没有给他多问的机会,逮着人便飞奔而走,脾性与他主人是一模一样。 若生将王铁临丢在地上,人已经疲惫不堪,一个晚上他在静慈庵与盛京之间跑了一个来回,而且马匹只能行驶到距离静慈庵三十公里外的山外,他必须使用轻功带着一个笨重的王铁临在丛林之中跳跃,而且大雪茫茫,稍有不慎便会在山中迷路,他不仅身体疲乏连精神也消耗殆尽。 “有个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个什么样的奴才。”王铁临从地方怕起来,嘴里碎碎念着。 若生懒得与他斗嘴,疲惫从四肢蔓延到皮肉里,骨血里,令他眼前迷糊一片,头脑轻飘飘的,他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柱上缓解一下疲劳。 王铁临见若生如此惨状,并没有觉得是因为自己太笨重的缘故,而是朝魏晨风奚落道。“你就这样虐待你的属下。” 魏晨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想要见到的恼火、烦闷表情,他被魏晨风推进了屋,因为没有防备狼狈的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他刚想朝着魏晨风骂,却恍惚察觉屋里还有人,顿时闭了嘴。 “快点起来,给她看看。” 王铁临翘着嘴,缓慢从地上站起身,神气十足的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回府 躺在床上的女人张有一张精巧的脸蛋,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王铁临吊儿郎当的回头朝魏晨风笑,似乎明白了魏晨风着急八荒的找他来的理由,感情是因为女人。 只是他回头又瞧见床上坐着一个男人,相貌与魏晨风还有点像,只是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这下他有些懵了,开始猜想床上的人到底是谁,所以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 魏晨风嘴唇一张,朝王铁临翻了一个白眼。“这是我五弟。” 其实王铁临并不想知道坐在床上的男人是谁,他只想知道躺在床上的女人是谁。 魏晨风很不耐烦的盯着王铁临。“时间紧迫,你快给她看看。” 王铁临也知病人病得不轻,也不敢耽误,朝魏景玄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些。魏景玄虽然不知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站起身让开了道,也没有在意男人的无礼。 王铁临只能用金针过穴的方式为上官清珏降温,还好他有随身带着药囊的习惯,药囊之中有用珍贵药材炼制好的丹药,可以顶一时。 只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只能等到大雪停了之后,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上官清珏昏迷了两日,始终不见苏醒,庵里已经断粮,如此下去不被大雪困死,也会被饿死。 上官清珏奉命到静慈庵为百姓祈福,本是不能擅自离开。但这次情况特殊,由魏景玄亲自带她回府最为妥当。就算太后有微词,也不会责怪魏景玄维护自己病重的妻子。 魏景玄最终将上官清珏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牢固的背在背上,几人艰难的走在大雪之中。 王铁临拉了拉魏晨风的衣袖。“那女人到底是谁?”这些天他一直很困扰,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询问。 魏晨风将自己的衣袖从王铁临手中拽回。“你是有多笨?她是上官家嫡女,靖安王王妃。” 这些天魏景玄寸步不离的守着上官清珏,明眼人难道还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王铁临觉得自己被雷劈了,靖安王王妃? “你……你竟然……” 魏晨风呼出一口热气,停下脚步挡在王铁临面前。“你胡思乱想什么?” 王铁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魏晨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骗鬼呢?” 魏晨风知晓多说无益,还是选择不说。这种事情清者自清,要是说多了反而越描越黑了。 几人在大雪里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静慈庵的范围。回到盛京已经是三日之后,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沉寂了一月有余的雅澜轩又有了人声,这回不在只有上官清珏与玉恒主仆二人,魏景玄已经命令管家为雅澜轩配了三个丫头,两个小厮,王神医每日里在雅澜轩进进出出。 上官清珏退了烧之后并没有如王铁临所预料的那般醒过来,这让他匪夷所思。她的身体已经苏醒,但她的意识还沉睡在梦里。 上官清珏一直行走在白茫茫的的雪地里,耳边是风雪相交的呼呼声,吹得她睁不开眼。她正在冰冷的天地间采着矿石,原本美丽的土地被凿开了一个又一个窟窿,她背着碎石,行走在大雪里。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受了伤的左腿上挂着凝固的血迹,寒风从伤口灌进了她的皮肉、胫骨,令她脚步蹒跚。寒冷甚至冰封了她身上的血液,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想长埋在这纯洁的白雪中。 她想起了故乡的千里山峦,江河流水,郁树葱葱。 也想起好多好多人,一张张平静的、无畏的、嚣张的、仇恨的嘴脸,是她从前熟悉的人,只是如今他们的容颜变得模糊,她再也看不清那些人。 穿着厚重冬衣,戴着羊毛帽子的粗犷男人,手中握着长鞭,朝她疯狂的挥了过来,一鞭子不偏不倚的打在她身上。 上官清珏一个激灵,在剧烈的疼痛中睁开了眼,坐在床前的魏景玄惊喜过望,木然的脸上划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醒了。” 上官清珏只觉自己头脑眩晕,四肢僵硬,身体动也不能动。她先是呆愣的望着床顶,脑子中还回荡着北方男人犀利难听的咒骂声,她不得不让自己闭上眼,努力摒除脑子里负面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她才偏过头转动着眼珠观察周围的环境,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这是雅澜轩?” “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官清珏蒙住脑袋回忆了一下,她想起她当时在禅房中喝茶,忽然一阵巨响,她只觉得冷,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见她茫然若失,魏景玄好心解释道。“你被埋在雪下好几个时辰,持续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十数日有余。” 上官清珏只觉像是做梦一般,她又回到了北方寒冷的溪山,没日没夜的干活,还要面对管事的鞭打咒骂。寒风侵进她的心肺,令她整个身体都冷了起来。 “是你救了我?谢谢。” 魏景玄想开口否认,最终却没有出声。 上官清珏的腿在冰雪里被冻伤,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行走。她知道没有人告诉她实话,她的双腿没有知觉,如此下去,大概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 老天又给她开了一个玩笑,没有双腿,她俨然成为了没有翅膀的鸟儿,无论多么不甘愿,她想去的天涯海角都成为了笑谈。 王铁临摆弄着自己的医药箱,时不时的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本来以为这人应当会沮丧失落一段时日,却没想到会如此平静,平静得不甚正常。 王铁临不得不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心智受到了打击,所以才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许是王铁临的目光太过□□,上官清珏十分惊讶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如风的笑。“神医,可是有话要说?” 王铁临被哽一个当场,十分尴尬的罢了罢手。“没事,没事。” 过了片刻他又拍着胸膛保证道。“王妃请安心,你的腿只是暂时没有知觉,我保证会将你治好。” “那就多谢神医了。” 其实皇太后派了宫里的御医来看过,但是御医看了之后只是愁眉苦脸的摇头,显然是希望渺茫。虽然上官清珏也不是那么相信王铁临的话,但有个希望总是好的。 这几日天气转晴,天空一片蔚蓝,暖和的阳光斜射而下,丝丝缕缕的暖意照射在上官清珏脸上,她坐在窗前,怀里抱着许久未见的黑团,这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少,大约是天气冷的缘故,窝在上官清珏的腿上卷成团酣睡着。 这个轮椅是几日前魏景玄让管家送来的,成为了她代步的工具。 院子里的雪被几个小丫头小厮铲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黝黑的土地。离开王府时种下的海棠树在雪里昂首挺胸,挺拔生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无礼 上官清珏出神的看着窗外,玉恒端着药进了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伤害到她脆弱的身心。 “小姐,喝药了。”她踌躇了好一会脸上才拼凑出一个笑容,故意表线得轻快,连眼睛也不敢落在她的腿上。 上官清珏回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调笑道。“太苦我可不喝。” 玉恒早有准备。“不苦,奴婢准备了小姐最爱吃的蜜饯。” 虽然有玉恒的保证,可药哪里有不苦的可能,上官清珏皱着眉头,屏住呼吸,硬撑着一口气将一碗药喝下了肚。她吐了吐被苦得失了味觉的舌,塞了一颗甜滋滋的蜜饯入口,才缓解了口中苦味。 她发现她最近变得矫情了,这点苦与从前所吃的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也许是身边有人关怀的缘故,可以依靠,不由自主就放松了自己。 只是这府上女人多了,总是会发生一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小事。雅澜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身着一件粉红色的袄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的狐狸毛皮,衣领上绣有姿态蹁跹的蝴蝶花样,整个裙摆上绣有一大片颜色各异的花丛,看起来是一副春意盎然的蝴蝶戏花图,正是缕霄阁的风格。 来人是一直嚣张跋扈的闻陌陌,身后跟着两个横着眼看人的丫鬟,手里没有携带物品,不像是来看望病人的,倒像是来显摆的。 她高傲的仰着头,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盯着上官清珏的腿瞧,然后阴阳怪气的哼道。“王妃这是祈福之心不诚,被佛祖怪罪了?” 上官清珏轻笑着回道。“诚不诚心只有天知道。” 闻陌陌优雅的踱着脚步走近上官清珏,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王妃赎罪,臣妾是来向你请安的,顺便有个喜事想与王妃一同分享。” 上官清珏又不傻,这女人故意挑衅,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她抬起头,就算被闻陌陌压了一头,依旧不服输的凝视着她。“是吗?” 闻陌陌嫌弃上官清珏一身的药味,她退开了几步,挥动着柔弱无骨的手臂扇动着鼻息前的空气。 玉恒见闻陌陌说话怪腔怪调,眼神轻飘,一股子的狐媚之气。“你什么意思?” 闻陌陌身后的丫鬟见玉恒竟然敢对如此放肆的口气对自家主子说话,为了维护自家主子,也为了拍个响亮的马匹,朝玉恒吼道。“你个下贱胚子,竟然敢对闻侧妃如此无礼?” 侧妃?上官清珏冷笑一声,原来这个女人敢如此嚣张的出现在雅澜轩,是因为得了魏景玄的恩宠,升了侧妃,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她记得,前世闻陌陌可没有如此幸运,最近的事都朝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发展,实在是怪得很。 玉恒心里一阵骚动,她至少也是出自大户人家,哪里受过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气。“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骂我,我呸,升了侧妃很了不起吗?见了王妃不行礼,还有没有规矩?” 闻陌陌皱眉跳动了一下,一巴掌就拍在玉恒脸上。她轻笑一声,眼里满是蔑视。“啊,不好意思,失手。” 玉恒一时懵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竟然敢打她,并且是当着王妃的面。 闻陌陌想要教训的人不是玉恒,只是需要威慑上官清珏。 她不怕上官清珏,如今她的父亲荣升为兵部侍郎,协同尚书大人掌管凌国的兵马,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毫不起眼的闻陌陌。 上官清珏白净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的边缘,她咬牙切齿的垂着头,如果腿能动的话,她真想将这个女人踹出门去。 “闻侧妃,我的人轮不到你教训。” 闻陌陌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对不起,王妃,原来这只狗是你的。” 她瞧见睡在上官清珏腿上的小黑猫,上次就是因为这只猫害她被王爷责罚,见它过得如此舒坦心里十分不平。她粗鲁的从上官清珏腿上将黑团提了起来,黑团本来睡得惬意自然,被这人无故打扰,脾气一上来一爪子朝闻陌陌招呼了过去,顿时五条鲜红的血痕趴上她的手背,吓得她大叫了一声。 黑团被她丢了出去,绊在地上发出一身惨叫,迅速如风的躲进了床底。 闻陌陌摸着自己的手背,气急败坏的朝身后的两个丫头吼道。“将它给我揪出来,我要宰了它。” 两个丫鬟当真走向上官清珏的床榻,要将黑团揪出来大卸八块。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玉恒以一己之躯拦住两个丫鬟。“这是雅澜轩,王妃居住的地方,岂容你们撒野。” 只是她一个人哪里会是两个丫鬟的对手,被人推拒得连连后退。 上官清珏怒了,这些人真当她瘸了一双腿便好欺负了。“够了。” 她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一声冷哼,吓得闻陌陌与那两个小丫鬟都禁了声。 “滚出去。” 闻陌陌虽然不想被上官清珏徒有其表的声势给吓住,气鼓鼓朝她甩了个不会善罢甘休的眼神,领着丫鬟们向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嘲讽道。“王妃别装可怜,王爷很忙。” 上官清珏不关心魏景玄忙不忙,与她无关。操起桌上的托盘朝闻陌陌砸去,闻陌陌躲不及时,被托盘砸中,险些砸歪了她的鼻子,顿时血流不止。 闻陌陌瞧见流血了,立即哭哭啼啼的跑出了雅澜轩,大概是找帮手去了。 没过多久,闻陌陌带着魏景玄来了。 看着闻陌陌丑恶的嘴脸,上官清珏选择别过头,连魏景玄也给无视了。 只听闻陌陌朝魏景玄委屈的叫道。“王爷,你看她什么态度?你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魏景玄的眉头微微皱起,半响没有说话,看得闻陌陌十分焦急。 “王爷,妾身不过是想教训一头伤人的畜生,王妃竟然出手伤人,还辱骂妾身的家人,妾身一个弱女子……王爷……” 听着她故作姿态哭哭啼啼的声音,上官清珏脑门痛。 “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安坐屋堂也能被疯狗咬一口,真是祸不单行。王爷安排的奴才认不出疯狗的模样?什么怪东西也敢放进来。” 闻陌陌一听便知上官清珏在辱骂自己,一只手臂抓住魏景玄的衣袖,一只手指着上官清珏。“王爷,你听她说的话,她……她……竟然辱骂我是狗。” 魏景玄将自己的衣摆从闻陌陌手中抽回,没有去管她委屈的声音,向前走了两步。“你打了她?” 上官清珏轻笑一声。“打了呀,被狗追着咬我还不能还手?” 闻陌陌见上官清珏承认了,又说。“王爷,妾身不过是听说王妃病重,特意来探望,王妃不领情便罢,还让妾身破了相,这让妾身以后怎么见人?” 玉恒一双眼鼓得极大,想起闻陌陌之前嚣张跋扈的嘴脸,还有脸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巴掌印,立即跪下身,哭诉道。“王爷,王妃如今身子不便,已是可怜,又被人无端挑衅冤枉,还请王爷为王妃做主。” 上官清珏无奈的用手掌撑住额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自己头晕脑胀。 身为王爷,府上女人众多,一个一个不让人省心,也难怪他一直独爱安分守己的上官清欢。 魏景玄眼眸微动,隔了好一会才向玉恒问道。“玉恒,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一个字也不许少。” 玉恒直起腰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魏景玄描述了一遍,魏景玄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看向闻陌陌的眼神将她吓得倒退了几步,立即跪在地上求饶。 魏景玄本就不喜府上的女人争风吃醋,你争我夺,如今闻陌陌无端挑事不说,还喊贼捉贼。魏晨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闻陌陌被吓得软了手脚,却一边喊着冤枉一边追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麻烦 年关将近,盛京的大户人家都十分忙碌,只是内院的女人们太清闲。 这已经是这几日到上官清珏院子里的第二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角色,虽然身份低微,但性子与闻陌陌有得一拼,耀武扬威,咄咄逼人。 她在雅澜轩门外与玉恒发生了口角,哭喊着要找魏景玄评理,说玉恒欺负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上官清珏披着厚厚的披风,腿上盖着绒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老远便听见了两人之间的争论,吵得她耳朵发麻。 “玉恒,带她过来。” 这个女人是住在闵阁的侍妾,上次玉恒到闵阁询问是谁家走丢了黑团的时候,被这女人出言不逊的侮辱,两人就算结下了梁子。 这个女人本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贫,只是她自认自己有几分姿色,每天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好吃懒做,败坏家门。 当得知当地知州正在选美女要送给盛京的贵人的时候,她毛遂自荐自愿前往盛京,被送到了魏景玄身边。就算王府里有身份的人很多,依旧不改自己莽撞无知的个性,私底下不知该上官清珏贬低成了什么样子。 当真正站在上官清珏面前的时候,她内心开始颤抖,却强装镇定,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朝上官清珏摆脸色。 “画小蝶对吗?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 画小蝶的美艳在王府的一群女人之中可以算是拔尖的,就算深受魏景玄喜爱的上官清欢也无法比拟,只是打扮太过艳俗,身上缺乏灵气,从而缩减了她的美貌。 这也是画小蝶一直骄傲的本钱,因为她长了一张可以妖冶众生的脸蛋,但她并不会好好的经营自己。 “你在雅澜轩与玉恒争吵想引起王爷的注意?王爷喜欢聪明懂事而又伶俐乖巧的女人。” 画小蝶涨红了脸颊,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她故意挡住我的去路。”画小蝶吞吞吐吐的反驳,手指指向一旁的玉恒。 “回闵阁的路可不是这个方向。” 闵阁位于雅澜轩西侧,两者之间并没有相通的道路,要去闵阁必须走菏泽塘令一侧的青石子路,两座院子虽然相隔不远,但中间种植着茂密的花草,一个穿戴繁琐的女人绝对不会从草丛里经过。 画小蝶并不承认自己的心思,她故意挑衅玉恒,是有非常严密的考量的。上官清珏在王府不受宠,但她的身份摆在哪,王爷不想事情闹大,到时候还是会出面为他们调停。而且上官清珏不受宠,王爷一会站在她这边。 她有自信,只要让王爷见到她的美貌不输从前,她一定可以重新得到王爷的恩宠。 “别白费心思,王爷可忍受不了府上的女人没事找事,劝你还是安安静静的为好,也免了马上被赶出府去。” 上官清珏记起画小蝶前世的遭遇,她将会死在这个府邸,为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院增添一抹赋有故事的亡魂,时间应该就是今日夜里。她当时在雅澜轩外与玉恒发生口角,隔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菏泽塘之中。但这个人的死分明不是她所为,盛京却传出她嫉妒府中侍妾美貌,残忍将其杀害的传言。 她想了想,这个女人虽然爱慕虚荣,但是并没有做下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她就做一回好事。 她看向玉恒,吩咐道。“关门。” 画小蝶被吓了一跳,立即就想往外跑,但是玉恒的速度更快,整个雅澜轩成为了一个单独院落。 这个院子大概是魏景玄专程为上官清珏准备的,还配上一扇高大的门,说不定以前就是为了将她囚禁在里面而专程打造,这一世她觉得这扇门还挺好用。 画小蝶脸上露出紧张害怕的表情,一双眼睛惊愕的盯着上官清珏,连肩膀也缩了起来。 “……王……王妃……” 上官清珏真是怀疑画小蝶有没有长脑子,一个小小侍妾,没有身份背景,竟然敢在这个会吃人的王府中不分尊卑,任意妄为,自以为是,难道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女人都是善妒的,后院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对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女人充满了恨意,画小蝶长了一张妖冶的脸蛋,却不知收敛,嚣张得意,死的是她也并不奇怪。 上官清珏扳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的说道。“怕什么?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然后抬朝画小蝶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我这人一向小气,既然你得罪了我,那便留下来给我当丫鬟吧,直到让我满意为止。” 画小蝶嘴唇一翘便想反驳,但被上官清珏一个凛冽的眼神看了一眼,鼓起的所有脾气都变成了胆怯的轻颤。 “我……我……是王爷的侍妾,你……不能……” 玉恒扫了画小蝶一眼,朝她哼了一声。“哎呀,你一个小小侍妾竟然敢对王妃无礼,往常王妃宽待你们,你们就以为可以翘到王妃头上?我看你是活腻了吧。王妃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就算王妃将你赶出王府,王爷也不会多说什么,要不你可以试试。” 见画小蝶被自家小姐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玉恒说话越发威武神器,难得扬眉吐气一两回,这感觉可真是不错。 上官清珏见玉恒威风凛凛的样子,忍住让自己没有笑出来,然后朝她吩咐道。“给她安排一个房间,从明日开始就做这园子里的花匠吧。” 玉恒立即回道。“是,小姐。” 上官清珏挑挑眉,视线在画小蝶身上停驻了片刻,又说。“这院子里的花草你可要给我养好了,要是养不好,我就将你变成花肥。” 画小蝶被吓得语无伦次,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然后跟着玉恒战战兢兢的去了下人房。 她心中正祈祷着,自己房中的丫鬟见自己一整夜不归,一定会去禀告管家,到时候说不定能够见到王爷,她只要向王爷好好诉苦一番,一定可以得到王爷的青睐,成为王府中最受宠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花匠 上官清珏记起画小蝶前世的遭遇,她将会死在这个府邸,为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院增添一抹赋有故事的亡魂,时间应该就是今日夜里。她当时在雅澜轩外与玉恒发生口角,隔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菏泽塘之中。但这个人的死分明不是她所为,盛京却传出她嫉妒府中侍妾美貌,残忍将其杀害的传言。 她想了想,这个女人虽然爱慕虚荣,但是并没有做下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她就做一回好事。 她看向玉恒,吩咐道。“关门。” 画小蝶被吓了一跳,立即就想往外跑,但是玉恒的速度更快,整个雅澜轩成为了一个单独院落。 这个院子大概是魏景玄专程为上官清珏准备的,还配上一扇高大的门,说不定以前就是为了将她囚禁在里面而专程打造,这一世她觉得这扇门还挺好用。 画小蝶脸上露出紧张害怕的表情,一双眼睛惊愕的盯着上官清珏,连肩膀也缩了起来。 “……王……王妃……” 上官清珏真是怀疑画小蝶有没有长脑子,一个小小侍妾,没有身份背景,竟然敢在这个会吃人的王府中不分尊卑,任意妄为,自以为是,难道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女人都是善妒的,后院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对比自己长得漂亮的女人充满了恨意,画小蝶长了一张妖冶的脸蛋,却不知收敛,嚣张得意,死的是她也并不奇怪。 上官清珏扳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的说道。“怕什么?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然后朝画小蝶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我这人一向小气,既然你得罪了我,那便留下来给我当丫鬟吧,直到让我满意为止。” 画小蝶嘴唇一翘便想反驳,但被上官清珏一个凛冽的眼神看了一眼,鼓起的所有脾气都变成了胆怯的轻颤。 “我……我……是王爷的侍妾,你……不能……” 玉恒扫了画小蝶一眼,朝她哼了一声。“哎呀,你一个小小侍妾竟然敢对王妃无礼,往常王妃宽待你们,你们就以为可以翘到王妃头上?我看你是活腻了吧。王妃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就算王妃将你赶出王府,王爷也不会多说什么,要不你可以试试。” 见画小蝶被自家小姐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玉恒说话越发威武神器,难得扬眉吐气一两回,这感觉可真是不错。 上官清珏见玉恒威风凛凛的样子,忍住让自己没有笑出来,然后朝她吩咐道。“给她安排一个房间,从明日开始就做这园子里的花匠吧。” 玉恒立即回道。“是,小姐。” 上官清珏挑挑眉,视线在画小蝶身上停驻了片刻,又说。“这院子里的花草你可要给我养好了,要是养不好,我就将你变成花肥。” 画小蝶被吓得语无伦次,只能一个劲的点头,然后跟着玉恒战战兢兢的去了下人房。 她心中正祈祷着,自己房中的丫鬟见自己一整夜不归,一定会去禀告管家,到时候说不定能够见到王爷,她只要向王爷好好诉苦一番,一定可以得到王爷的青睐,成为王府中最受宠的女人。 第二日一大早,画小蝶便被玉恒从并不温暖的被窝之中叫了起来,让她用她那一双精心保养的手去抓趴园子里肮脏的泥土,就算没有精心打扮的妆容,一身素白的丫鬟打扮,站在一群丫鬟之中那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画小蝶用抗拒的眼神盯着玉恒,好似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玉恒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马鞭,重重一鞭打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嗒声,吓得画小蝶身体一颤,并向旁边闪躲了一下。 “王妃让你种花,你就给我好好种,要是敢偷懒,我便狠狠的抽你几鞭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尊卑。” 上官清珏坐在门前的廊亭之中,端着身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今日这茶不错,清香淡雅,韵味别致。 好茶配上园子里的好戏,让人忍不住想要喝彩。好久没有如此心安理得的教训人,感觉还真是新鲜得很。 画小蝶哭哭凄凄的蹲在地上挖土,但做事并不用心,就算玉恒一直站在她身旁,她的效率也真是太低太低了。 “你是乌龟吗?速度快点。”玉恒想到自家小姐身份尊贵,做这种事情连眼都不眨一下,而这个女人,明明是从乡下来的,竟然还敢嫌弃土脏,真想给她一鞭子。 “我,这里脏兮兮的,你怎么不自己试试?” 玉恒甩下鞭子,鄙视的瞪了画小蝶一眼。“你现在在雅澜轩,如果你不想好好种花,那便罚你去洗马桶。” 画小蝶心中一阵恶心,顿觉眼前的土也没有那么脏了。“我种,我种就是了。” 上官清珏笑看着画小蝶的表情变化,虽然这个女人有那么点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但这小委屈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惹人怜爱。 虽然雅澜轩中十分和谐静谧,但王府的其他地方就热闹了。一大清早闵阁的丫鬟就慌慌张张的去找寻管家,说是闵阁的画小主整夜未归,管家将整个王府的丫鬟奴才都请去询问了一番,才知画小蝶昨日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雅澜轩。 尚一带着几个下人赶到雅澜轩去了。 只是府上这么大的动静,刚从早朝归来的魏景玄便听说府上的侍妾丢了,管家挨个盘问之后又带着人去了雅澜轩。他来不及换下朝服,匆匆的赶了过去。 尚一到雅澜轩的时候,上官清珏正在一边欣赏画小蝶种花,一边吹着手中的竹笛,只是笛声太过刺耳,断断续续,并不成调。 上官清珏如今瘸了一双腿没有办法练武,最近闲来无事之时,便想着学学音律。本来想学琴,可是又觉得笛子自有空灵之声,拥有清雅绝尘之色,正适合她,所以便让玉恒去买了一只笛子回来,这几日她就自己慢慢摸索着,也不知道对是不对,吹了两日总算能出声了。这样下去也不行,她思考了一下,还是要找位师傅才行。 上官清珏这段刺耳的笛声正好让尚一听见,惊得他只想用手掩住自己的耳朵。 “王妃,尚管家求见。” 上官清珏正研究着手中的笛子,玉恒走来向她禀报道。 上官清珏一愣,并未多想,便让她将人请了进来。 “老奴尚一见过王妃。” 上官清珏朝他扬了扬手,说道。“尚管家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走动,可是有什么事?” 尚一弯下腰,拱手一拜。“王妃恕罪,闵阁的丫鬟来报,说是画小主在王妃的院子里,不知画小主可是得罪了王妃?” 这边的画小蝶见到管家到来,丢下手中的农具,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妾身冤枉,尚管家可一定要禀告王爷,让王爷为妾身做主。” 尚一一开始还没有想到这穿着丫鬟服饰,满身脏兮兮的女人竟然便是王爷的侍妾,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心想王妃惩罚人的手段当真是别出心裁。 上官清珏将手中的竹笛放下,心中冷笑,又来了,天天都有冤情,感情她是有多闲,竟给自己找麻烦事。 她眼神一横,飘向画小蝶。“让你停了吗?今日的花没有种完,你就不用吃饭了。” 画小蝶鼻子一红,可怜巴巴的看了尚一一眼,又碍于上官清珏可怖的眼神,只能迈着小步子重新回去松土种花,那小模样当真是可怜得紧。 上官清珏又朝尚一说道。“我不过惩罚一个小小侍妾,也值得尚管家如此兴师动众?” “老奴不敢,只是担心王妃因一个侍妾动怒,气着了自己。” 上官清珏见尚一一副老狐狸的模样,好似处处都是在为自己着想。“别尽挑好的说,我在这个王府中可从未见过有人拿我当王妃,哎,这里还真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我最近思来想去正好有句话劳烦管家给王爷带去,静慈庵也好,浮迷园也罢,我总得有一个去处。” 魏景玄还未进门便听见上官清珏的话,他只能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他像是被这话戳入了心坎,里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转身便离开了。 上官清珏记起画小蝶前世的遭遇,她将会死在这个府邸,为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院增添一抹赋有故事的亡魂,时间应该就是今日夜里。她当时在雅澜轩外与玉恒发生口角,隔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菏泽塘之中。但这个人的死分明不是她所为,盛京却传出她嫉妒府中侍妾美貌,残忍将其杀害的传言。 她想了想,这个女人虽然爱慕虚荣,但是并没有做下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恶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她就做一回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上官清欢 第二日一大早,画小蝶便被玉恒从并不温暖的被窝之中叫了起来,让她用她那一双精心保养的手去抓趴园子里肮脏的泥土,就算没有精心打扮的妆容,一身素白的丫鬟打扮,站在一群丫鬟之中那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画小蝶用抗拒的眼神盯着玉恒,好似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玉恒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马鞭,重重一鞭打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啪嗒声,吓得画小蝶身体一颤,并向旁边闪躲了一下。 “王妃让你种花,你就给我好好种,要是敢偷懒,我便狠狠的抽你几鞭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尊卑。” 上官清珏坐在门前的廊亭之中,端着身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今日这茶不错,清香淡雅,韵味别致。 好茶配上园子里的好戏,让人忍不住想要喝彩。好久没有如此心安理得的教训人,感觉还真是新鲜得很。 画小蝶哭哭凄凄的蹲在地上挖土,但做事并不用心,就算玉恒一直站在她身旁,她的效率也真是太低太低了。 “你是乌龟吗?速度快点。”玉恒想到自家小姐身份尊贵,做这种事情连眼都不眨一下,而这个女人,明明是从乡下来的,竟然还敢嫌弃土脏,真想给她一鞭子。 “我,这里脏兮兮的,你怎么不自己试试?” 玉恒甩下鞭子,鄙视的瞪了画小蝶一眼。“你现在在雅澜轩,如果你不想好好种花,那便罚你去洗马桶。” 画小蝶心中一阵恶心,顿觉眼前的土也没有那么脏了。“我种,我种就是了。” 上官清珏笑看着画小蝶的表情变化,虽然这个女人有那么点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但这小委屈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惹人怜爱。 虽然雅澜轩中十分和谐静谧,但王府的其他地方就热闹了。一大清早闵阁的丫鬟就慌慌张张的去找寻管家,说是闵阁的画小主整夜未归,管家将整个王府的丫鬟奴才都请去询问了一番,才知画小蝶昨日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雅澜轩。 尚一带着几个下人赶到雅澜轩去了。 只是府上这么大的动静,刚从早朝归来的魏景玄便听说府上的侍妾丢了,管家挨个盘问之后又带着人去了雅澜轩。他来不及换下朝服,匆匆的赶了过去。 尚一到雅澜轩的时候,上官清珏正在一边欣赏画小蝶种花,一边吹着手中的竹笛,只是笛声太过刺耳,断断续续,并不成调。 上官清珏如今瘸了一双腿没有办法练武,最近闲来无事之时,便想着学学音律。本来想学琴,可是又觉得笛子自有空灵之声,拥有清雅绝尘之色,正适合她,所以便让玉恒去买了一只笛子回来,这几日她就自己慢慢摸索着,也不知道对是不对,吹了两日总算能出声了。这样下去也不行,她思考了一下,还是要找位师傅才行。 上官清珏这段刺耳的笛声正好让尚一听见,惊得他只想用手掩住自己的耳朵。 “王妃,尚管家求见。” 上官清珏正研究着手中的笛子,玉恒走来向她禀报道。 上官清珏一愣,并未多想,便让她将人请了进来。 “老奴尚一见过王妃。” 上官清珏朝他扬了扬手,说道。“尚管家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走动,可是有什么事?” 尚一弯下腰,拱手一拜。“王妃恕罪,闵阁的丫鬟来报,说是画小主在王妃的院子里,不知画小主可是得罪了王妃?” 这边的画小蝶见到管家到来,丢下手中的农具,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妾身冤枉,尚管家可一定要禀告王爷,让王爷为妾身做主。” 尚一一开始还没有想到这穿着丫鬟服饰,满身脏兮兮的女人竟然便是王爷的侍妾,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心想王妃惩罚人的手段当真是别出心裁。 上官清珏将手中的竹笛放下,心中冷笑,又来了,天天都有冤情,感情她是有多闲,竟给自己找麻烦事。 她眼神一横,飘向画小蝶。“让你停了吗?今日的花没有种完,你就不用吃饭了。” 画小蝶鼻子一红,可怜巴巴的看了尚一一眼,又碍于上官清珏可怖的眼神,只能迈着小步子重新回去松土种花,那小模样当真是可怜得紧。 上官清珏又朝尚一说道。“我不过惩罚一个小小侍妾,也值得尚管家如此兴师动众?” “老奴不敢,只是担心王妃因一个侍妾动怒,气着了自己。” 上官清珏见尚一一副老狐狸的模样,好似处处都是在为自己着想。“别尽挑好的说,我在这个王府中可从未见过有人拿我当王妃,哎,这里还真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我最近思来想去正好有句话劳烦管家给王爷带去,静慈庵也好,浮迷园也罢,我总得有一个去处。” 魏景玄还未进门便听见上官清珏的话,他只能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他像是被这话戳入了心坎,里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转身便离开了。 魏景玄去了雀影楼,此时的上官清欢正在窗前的案桌上绘画,画上是一片盛放的桃花,远山如黛,生机盎然,与窗外低压的阴云天全然不同。 一旁的婢女见了上官清欢的画作立即夸奖道。“侧妃娘娘的画技越发精进了,依奴婢看,比那些名声在外的大画师还画得好。” 上官清欢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不过是闲来无事练练手,比不得大师的画作。” “娘娘就是太过谦虚。您是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求取娘娘的画作。” 上官清欢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天色,一阵冷风从窗户灌入,冷得她一个哆嗦。 婢女见状,立即走过去想将窗户关上。上官清欢阻止道。“别关,这屋子里始终太闷了一些,通通风也是好的。” 婢女见她坚持,立即回屋拿了披风为她披上。“娘娘身子弱,可别让自己生病了。” 上官清欢淡淡一笑,一只手抓紧了披风,心上却有几分落寞。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一段时日,王爷来雀影楼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虽然知道这个府上有许多女人,以后王府里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可私心里她并不想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是以心里多有失落,不免生出些惆怅。 魏景玄站在楼下,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心急如焚的去进去,心中反而有些惆怅。忽而他听见上官清欢低沉的咳嗽声,心中一时紧张不已,心中的那点失落被担心占据,便快速的走进了雀影楼之中。 婢女见到魏景玄的身影十分开心,心中庆幸着王爷还是如从前那般关心侧妃。 “王爷。” 魏景玄走到上官清欢身边,抓住她冰冷的双手握在手中仔细暖了暖。“怎么这么冷?” 上官清欢浅浅的笑。“没事,今日心情好便作了一幅画,王爷看可好?” 魏景玄见到案桌上已经画好的粉色桃花,端的是一派生机勃勃,静谧安好的精致。“很好,清欢的笔法甚是精妙,一笔一划灵动如风,飞扬炫彩。” 只是他忽然想起上官清珏,想起她滚烫的体温,与上官清欢此时给与他的感受全然相反,那人性子活跃,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在她身上完全见不到任何大家闺秀的影子,反而像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假小子。 他看着上官清欢,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王妃在静慈庵发生的事情你可知晓?” 上官清欢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方才在魏景玄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王府中的事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入上官清欢的耳朵,但她并没有在意。此时听闻魏景玄的询问,她心中不止有惊讶还有担忧。 果然又听魏景玄说。“她是你的长姐,你可去探望过?” 上官清欢从未踏入过雅澜轩,也没有派人前去问候。王府中的侧妃、侍妾按照规制每日都要去向王妃请安,但因为魏景玄不喜欢上官清珏,请安便被免了。在说上官清欢在上官府之时,与上官清珏的关系并不亲厚,往日里连见面的机会也很少。在她的印象之中,姐姐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自然是能不见便不见。 见到上官清欢垂下的眼睛,魏景玄的心中有些失望。在他的记忆之中,上官清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上官清欢,每次都是在为她着想。 魏景玄今日心情欠佳,便不想继续呆下去,只能寻了一个理由离开。 看着魏景玄见见消失的身影,上官清欢就仿佛是一尊望夫石,直到他走出视线,也没有收回多情的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探望 上官清欢考虑了一下,便带着婢女去了雅澜轩。她虽然温良如玉,性子恬淡,但不是个傻子,她知道王爷对她失望了,王爷一定认为她是一个铁石心肠,不重亲情的女人,这让她不免有些伤心。 玉恒见到身着一身蓝色罗裙,头戴青色珠花的上官清欢,呼吸一窒,有些错愕和诧异。 “二……上官侧妃。”玉恒险些叫声出二小姐,还好反应过来,立即改了口。 此时上官清珏正在院子里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偶尔飘出几个并不标准的调子,让上官清欢身边的婢女嘲讽的笑了起来。 跟在上官清欢身边的是从上官府上陪嫁到王府中的丫鬟,一个叫暗香,一个叫疏影,她们二人常年跟在上官清欢身边,听的都是高山流水般的妙音,看的都是世间难寻的美景,这忽然听见如此难听的乐声,忍不住便露出高人一等的嘲笑声来。“什么人在吹笛子?这么难听。” 听见她们嘲讽的笑,玉恒顿时便变了脸色。 玉恒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狗,丝毫没有考虑其他,义愤填庸的朝二人说道。“不想听你们可以滚,没人让你们听。” “你……侧妃面前岂容你撒野。” 玉恒与暗香、树影在上官府的时候就两看相厌,现在又听见她二人嘲笑上官清珏,自然没有好脸色。 上官清欢回头朝暗香、疏影看了一眼,两人见她脸色难看,立即收住脸上的不满情绪,并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她见玉恒那般维护的态度,便知刚刚吹笛子的是上官清珏,她的姐姐,如今的靖安王妃。 “行了,收敛一下你们的脾气,这里是王府,需遵守尊卑,切莫让人看了笑话。”上官清欢温温柔柔的说道。 暗香、疏影立即认错道。“是,奴婢知错。” 玉恒冷哼一声,带着上官清欢进了雅澜轩。 上官清珏见到上官清欢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将疑惑放在了心中,脸上笑道。“清欢来了,坐吧。” 上官清珏心中犯起嘀咕,这可是上官清欢第一次踏入这雅澜轩,真正是稀罕事。 上官清珏面上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反而让上官清欢拘谨无措起来。她走到上官清珏身旁,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的一双腿上,察觉到上官清珏的目光,她又快速错开,走向一旁的石凳。 上官清珏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上官清欢已经怀有身孕,只是她自己还未察觉,如今大冬天的,石凳太冷,她立即吩咐道。“给侧妃垫上软垫,别着凉了。” 上官清欢接受了上官清珏体贴的关照,立即谢道。“多谢王妃的关照,清欢身体尚可。” “你从小身子骨便弱,看你的脸色,怕是冷得很了吧。”上官清珏立即将手中的暖壶递到她手中。“你就别逞强了。” 上官清欢越发好奇眼前的人,如果她用尖酸刻薄的话来挤兑自己,她反而会适应一些。 见上官清欢紧绷的脸颊,上官清珏笑道。“我们是亲姊妹,不用如此拘谨。看你的面色,好似我在欺负你一般。” 上官清欢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位长姐,她的面孔是那么陌生,甚至看见她亲切的笑容会让她浑身发冷。 她恶毒的认为那是她的伪装,为了博取同情与怜悯。这样去想自己的姐姐,让她内心里十分难受,但她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如今的上官清珏与她所认识的那个上官清珏截然相反。 “……姐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上官清珏看向自己的双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无妨,已经好了许多。” 上官清欢立即将带来的补药送上。“这是父亲送来的灵芝人参,还有一些其他的补品,或许对姐姐的身体有所帮助。” 上官清珏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是送给你的,不是送给我的。 她的那位父亲心是长偏了的,对上官清欢的态度与对她的态度截然不用,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上官清欢见上官清珏脸上的笑容忽然隐去,知她可能是想到了上官府上的事情。可是很快上官清珏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道。“不用,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之前王爷已经送来许多。” 上官清欢表情微变,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冷风中慢慢退却。“姐姐,对不起,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上官清珏见她的确面色苍白,关心道。“你没事吧?” “就是有些气闷,没什么大事。” “好,你先回去吧,找个大夫瞧一瞧。” 上官清欢站起身朝上官清珏欠了欠身,缓缓的迈开了脚步,只是刚走出几步,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视线向后看了看,但视线没有停留在上官清珏面上。 见上官清欢走远,玉恒才忍不住心思问道。“小姐,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上官清珏无所谓的重新拿起桌上的竹笛放在嘴边试了试,然后吹出了几个单一的音调,玉恒见他不愿多说,便知趣的闭了嘴。 上官清珏心里并不平静,很快便放下手中竹笛。“画小蝶的花种得如何了?” 玉恒一脸嫌弃。“别提了,小姐,就她那样还指望她能干好活?”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别让她糟蹋我的院子了,让她到我身边伺候。” 上官清珏本想将画小蝶放回去,可转眼一想,就依她那愚蠢的脑子,迟早要将自己作死在这王府中。要压压她的性子,种花种草恐怕是不管用了。 玉恒不明白上官清珏的用意,想着画小蝶那种毛手毛脚的女人,怎么可能伺候好她家小姐。 “小姐,她那里是会照顾人。” 上官清珏就不信了,依她前世的性子,定是要让画小蝶蜕一层皮,不过现在嘛,不用武力,还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无妨,我倒是要看看是我性子狠一些,还是她脾气犟一些。” 上官清珏露出玩味的表情,看得玉恒心生惧意,余下想要劝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能不情愿的去将画小蝶带上来。 画小蝶以为自己可以离开雅澜轩了,走起路来大摇大摆,那架势别提有多招摇。 玉恒在其后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毫无眼力见的女人,能在这王府中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上官清珏嘴角上翘,眼眸上眺,瞳孔之中释放出让人胆战心寒的寒意,瞬间便侵蚀了画小蝶的心房。原本心情极好的她,忽然便僵住了身子,呆站在上官清珏面前,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官清珏从前是个手段凶残的女人,就画小蝶这点道行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本想简简单单的让画小蝶种种花便算了,可这女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教训 画小蝶将一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十分不安的埋着头,她一方面想与上官清珏对视叫屈,一方面又害怕她的眼神,往常那来势汹汹的嚣张气焰似乎都被水给扑灭了。 本是寒冬腊月,寒风刺骨,让画小蝶打了一个哆嗦,一双小手被冻得红通通的。这不是一个种花的季节,院子里的土被冻得硬邦邦的,难以开垦,干了一天的活,手上已经起了无数的红泡,别提有多可怜。 上官清珏见画小蝶站在面前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干着自己的事,吊着画小蝶忐忑的心。 直到天色渐暗,上官清珏才开口说道。“回屋吧。” 玉恒立即走过去,想为上官清珏推轮椅,但上官清珏立即将她制止,并看向画小蝶。“让她来。” 玉恒只好退到一边,眼神不善的刮了画小蝶一眼。画小蝶心中愤恨的咬着牙齿,不情不愿的将一双手伸了出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按捺住心中的种种不满,推着上官清珏回屋,只是用力过猛,将玉恒吓了一个激灵。 “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伤着王妃的贵体,要你好看。” 画小蝶也是有骨气,听着玉恒趾高气昂的声音,这一天所受的气全部不管不顾的爆发出来。“你凶什么凶,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 其实在当今这个时代,侍妾的身份比之府上的发丫鬟低贱,也只有画小蝶认为自己无论如何是王爷的女人,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玉恒也是急的,往常受到府上其他女人的辱骂也便罢了,就这么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竟然也敢三番两次的给她脸色看。 上官清珏耳朵里全是些刺耳尖锐的话,让她头痛。“行了。玉恒你去忙你的吧,让画小蝶留下伺候。” 玉恒不依,就画小蝶毛手毛脚的行事风格,她实在不放心。“小姐……” “没事。你去吧,你家小姐我就算残废也不是别人能够欺负的。” 玉恒心事重重的扯了扯嘴角,又实在拗不过上官清珏的决定,只能担忧的出了门,将画小蝶单独留下。 画小蝶见玉恒吃瘪的样子,心里正高兴,上官清珏手边有一精美的茶杯,茶杯里的水早已经凉透了。 她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脱手便扔了出去,一声碎裂的巨响将画小蝶吓了一个哆嗦。 “将碎片捡起来,一块也不能少。” 画小蝶看着满地的雪白陶瓷碎片,心中十分抗拒。“为什么?”她知道上官清珏是故意的。 “你觉得我为何要将你留下?” 画小蝶也是心直口快。“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上官清珏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来朝画小蝶露出一个阴暗狠辣的表情。“你说我在你脸上划上一刀如何?” 画小蝶立即护住自己的脸,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嫉妒你长得好看吗?我毁了你的脸,将你赶出王府,我倒是要看看就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能在外面活多久。” 上官清珏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画小蝶被吓得腿脚直打哆嗦,转身便想逃跑。当她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立着两位身材魁梧的小厮,稳稳当当的将她推回了屋内。上官清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陶瓷碎片,锋利的缺口在画小蝶眼前晃了晃,一股冰冷的气息紧紧的揪住她的目光。 这下画小蝶才是真正被吓破了胆,只觉眼前的人变成了一只形状丑陋的凶兽,满口獠牙,正流着嘴馋的唾液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周遭的环境也在扭曲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暗,阴冷,悄无声息,连喘息也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 她表情狰狞的张大嘴呼吸,胸膛起伏间连眼泪花也滚落了出来。 上官清珏没想到这人如此不禁吓,这就被吓哭了,看来她对自己的容貌最是在乎。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或可以饶了你这一次。” 画小蝶一个劲的点头,害怕上官清珏真的动手划花了她的脸,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上官清珏讽刺的笑。“那么现在将地上的碎片通通捡起来,然后粘合回去。” 上官清珏故意要为难画小蝶,她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蛮横,欺负着弱小无辜的女人。看着画小蝶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捡着碎成无数块锋利的刀子般的碎片,就算她再怎么小心,还是被碎片划破了手指。 画小蝶抱着自己的手臂,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看起来十分无助。 上官清珏将眼睛移向别处,却语重心长的说。“今日你在我这里只是划破了手指,改日你在其他地方可就是直接丢掉性命。” 画小蝶惊愕的抬头仰望着上官清珏,虽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却让画小蝶在上官清珏身上看到了一层亮光。“……你说什么?” “在这个尔虑我诈的王府之中,处处充满了诡计和阴谋,你认为你能走多远?” 画小蝶的眼眶之中盛满了泪水,但看起来却充满了自信。“我肯定能够得到王爷的恩宠,只要能让王爷看见我的美貌。” 上官清珏又讥讽的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关键的是你能见到魏景玄。” 画小蝶一时之间傻了眼,只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上官清珏。她来到王府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远远见到过魏景玄几次,连靠近的机会也没有。所以她故意来惹怒上官清珏,不过就是想要与上官清珏激发起矛盾,吸引魏景玄的注意。 本来她去找上官清欢的麻烦更有把握吸引魏景玄的目光,可是如今上官清欢正受恩仇,与她结仇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想反这个王妃在王府之中受尽了排挤,臭名远播,比一个侍妾的地位还不如,可见王爷对她的讨厌。所以惹怒上官清珏是她考虑了许久之后的决定,本来以为上官清珏在这个府上一直避世不理事,性子应该软弱无能,只是结果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王府里的管家来了,可王爷却始终不见踪迹,怪只怪这个这个王妃太不受宠。 上官清珏好笑的看着画小蝶,知道她脑子里一定萦绕着绮幻的梦,不过梦终究是梦,不会成真。 “你当真喜欢魏景玄?”上官清珏摸着下巴,忍不住想画小蝶问道。 画小蝶朝上官清珏露出一个鄙视的眼光,挺着胸膛说。“那当然。” “如果他不是王爷,他没有财富荣华,你还会喜欢他?” 这个问题让画小蝶顿了顿,一时无法回答。“你……这怎么可能,他本来就是王爷。” 上官清珏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还真是可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说教 王府里人多嘴杂,有什么事很快便能传遍各个角落。不过一个晚上过去,这府上的人一方欢喜,一方忧虑,分成了两派。 原来是因为上官清欢怀孕了。 玉恒听说这个而消息之后,不由自主便开始担忧起来。侧妃有了孩子,在王府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这对她家小姐十分不利。要是生下的是男孩,那便是靖安王长子,王府中的长子本该由王妃所出。 她急匆匆的跑回雅澜轩,只见上官清珏依旧事不关己般的坐在亭子里面喝茶百~万\小!说,只有玉恒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你还在这里悠闲的品茶,你知不知道上官侧妃怀孕了?” 上官清珏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是抬头看了玉恒一眼,反应十分平淡,倒是伺候在上官清珏身边的画小蝶听了变了脸色。 “就这件事?” “小姐,如此大的事情你怎么……” 上官清珏神秘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玉恒这就纳闷了,这件事今早才在王府中传开,难道昨日上官侧妃便已告知小姐? “小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上官清珏见玉恒一张笑脸紧紧揪在一起,小小年纪,连皱纹都挤了出来。 “担心什么?”上官清珏慢悠悠的说道。“担心这王妃身份不保?”说道这里她竟然乐呵呵的笑起来。“清欢怀有身孕我心中很是欢喜,你呀,放宽心吧。” 玉恒不解的抓了抓脑袋。“可是……” “行了,去将上次关泠崖做的那件衣裳拿来给清欢送去。” 哪件衣裳?玉恒想起,她就小姐一次都没有穿过,却总喜欢拿出来看看的衣裳。她知道小姐分明很喜欢哪件衣裳,为何要送给上官侧妃? “小姐,为什么呀?” 上官清珏拍了拍自己腿,向玉恒说道。“俗话说,绣罗衣裳配佳人,蹙金灵兽银蝶舞。你看我如今的样子,穿在我身上岂不是浪费。” “等你的腿好了再穿也成啊,为什么要送去给上官侧妃?侧妃在王府里受尽恩宠,她想要星星月亮,王爷都会想方设法的为她找来,她什么都不缺,小姐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玉恒十分为上官清珏打抱不平,在上官府受到各种欺压和折辱,嫁入这王府依旧如此,她心中有难过也有愤怒。 上官清珏难得听见玉恒的长篇大论,处处戳入她的心坎,要是前世,她一定会忍受不住心中滔滔怒火发一通脾气,对上官清欢的恨意会燃烧得更旺。 但是现在她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前世吃了那么大的亏,今生她可不会重蹈覆辙,在一棵树上吊死这种事还是算了吧,她没有前世那般执着。 “让你送去便送去,不过一件衣裳而已,瞧将你心痛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你喜欢,我下次让关泠崖为你多做几件比这件更漂亮的。” 玉恒本意不是这个意思,但见上官清珏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她只能甘拜下风,不情不愿的去房中找出被精心收藏在匣子里的衣裳往雀影楼送去。 玉恒离开之后,画小蝶嘟着嘴说道。“你是在巴结她?” 上官清珏朝她挑了挑眉眼,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欣赏。“别说,如果哪件衣裳穿在你身上,定是更加完美。只是你这人吧,虽然貌美,却缺少灵气。如果魏景玄是个好色之徒,你说不定早已经爬上了他的床。”她嘴中啧啧感叹几声,后又遗憾的摇头。“可惜呀,魏景玄不是个庸俗之人。” 画小蝶听出了上官清珏话中意思,这话就是故意在贬低她庸俗。她咬住嘴唇,努力控制自己反驳,毕竟说多必失。 上官清珏见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你这人野心都写在脸上,有道是喜行不露于色方能成事。你如今的表现,还未出师恐怕就被人给拍死了。” 画小蝶是个愚笨之人,但决心却十分坚定,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成为人上人。“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我这王妃在这个府上都形同虚设,你嘛,就更不起眼了,给你讲个故事。” 上官清珏讲的是二十年前的故事。“二十年前盛京有位名满天下的美人名叫芷霜,容貌惊人,倾国倾城,她嫁给了一位侯爷,享尽荣华。只是她出生平凡,无权无势,她受到了侯府夫人的嫉妒,对于夫人的迫害根本无法反抗。夫人在侯爷外出之时砍去了美人的双手双脚,将她装在一个坛子里做成了人彘。等到侯爷归来的时候,夫人又将美人烹煮了送上了侯爷的饭桌,被侯爷吃下了肚。” 这可是真人真事,当年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虽然那位夫人手段残忍,让人不敢苟同,可是在盛京这个大染缸里,死个小小妾侍根本无关紧要。 画小蝶听了上官清珏的故事,心跳得很快,她脑子里开始闪现出一些血腥残忍的画面,而那躺在血泊中的人,手脚尽断,满脸是血,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画小蝶看见了自己的脸,吓得她脚步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呼吸也乱了。 她将自己代入了那般血腥的场景之中,似乎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芷霜,被人虐待致死。 “你……休要框我。”画小蝶努力安抚自己狂乱的心,难耐的咽了一口唾沫,周身发冷,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上官清珏从前听说这种故事心里也很是不屑,可是后来她变成了故事之中恶毒的夫人,想尽办法除掉了清欢肚子里的孩子。她仿佛是在与全世界为敌,欲要铲除所有人,到最后也没有落下一个好下场。 “我为何要框你?二十年前的旧事,虽然已经被人淡忘,但只要提及起来,便会让人遍体生寒。你紧张什么?要说这故事吧,仿佛像是在形容我与清欢,受宠的美人,与失宠的原配夫人。”她忽然嗤笑一声,叹道。“这也不对,我从未得宠,那来失宠,清欢也不是那个身份平凡的美人。” “你在伤心?” 上官清珏收起脸上的失落。“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上官清珏对母亲毫无记忆,对于母亲的印象只出自于别人的描述。她是个有个性的女人,心智坚定,睿智入神。只是女人始终是女人,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聪明睿智都会被隐藏起来,甘心做个平凡的女人相夫教子。 “你的母亲?”画小蝶这就纳闷了,怎么又说到母亲身上了。 “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夫君的爱怜,命运始终如飘萍,心无定所。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嫁给一个平凡的人,游走于山野田埂之中,也比现在幸福。” 上官清珏忽然嘲笑起自己来,与画小蝶说这些犹如对牛弹琴,果然又听见她说。 “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这些贫苦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村中的人,吃不起饭的时候就会将女儿卖给人贩子,受尽屈辱,命运悲惨。你说我平庸,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从小家贫,家中姊妹众多,挨饿是家常便饭,所以我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日子中去。” 上官清珏从来不知画小蝶的从前竟是过的这种日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理解她的动机,只是目标太过偏激,不想着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改变命运,却只想要一步登天。 “所以呀,为了荣华富贵,你更应该学会如何活下去。命都没有了,还要财富有何用?” 魏景玄从上官清欢的雀影楼出来之事,心中既十分欢喜,又隐隐约约萦绕上了一丝惆怅。他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雅澜轩,正好听见上官清珏所说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治腿 王铁临自称自己是个文雅的人,只不过飘荡在江湖上,身为男人体力不济,还不会骑马,简直是将江湖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他坐在马车上,摇了一整天才到盂县。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上了马车便昏昏欲睡,外面无论发生放火杀人,还是掠货抢窃的事都与他无关。 下了马车,他忍不住伸了伸酸软的胳膊腿,养个病还得跑到如此远的地方,简直是折腾人。 浮迷园的守门人早已经得到命令,要是有一位神医到来不可怠慢,所以他被下人恭恭敬敬的带进了园子。 上官清珏正在书房里查看账册,她是个半路出道的商人,有些知识还得从头学起,所以将浮迷园的账册找来研究。不过浮迷园并没有其他收入,所有花销都是从王府出,账面比较简单,看起来通俗易懂。 天气转晴,温度回升,只等开春便可以让商队出发前往遥城,换得一批牛羊和马匹。 凌国的兵卒始终比北单弱,因为凌国少良驹少将才,如果凌国能够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那将是对付北单的强大助力。 上官清珏在北单做俘虏的日子,亲眼见过他们的骑兵,迅猛如风,来去无踪,一个个强壮的汉子,几乎可以以一挡百。 “小姐,王神医来了。” 玉恒高高兴兴的进了屋,朝上官清珏说道。 上官清珏放下手中账册,抬头看见王神医东张西望的跟着玉恒进了书房,眼神中满是艳羡。 这个书房由竹子建成,窗外竹林环视,清幽雅致,一片翠绿的竹叶在风中摆出清新脱俗的风韵,连空气也苏爽起来。书房里摆放着金丝楠木的桌椅,散发着阵阵古朴的香气,桌上摆放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的洮砚,洮砚十分稀少,最受读书人的追捧,旁边的笔搁更是块世间罕见的瑰宝,那竟然是一块完整的帝王黑玉。 王铁临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帝王之家就是不一样,连一个笔搁都是无价之宝。 “神医,神医……” 上官清珏朝王铁临微微一笑,声音清脆,连唤了几声才让他回了神。 王铁临假装咳嗽了一声,晃着脖子走到上官清珏身边,没有丝毫君子风度的询问。“如何了?” 上官清珏拍了拍自己的腿,无奈的笑道。“还是没有知觉。” 白天有事可忙的时候她能稍微忘记自己的双腿,但到夜间无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抚摸着自己麻木的皮肉,心中一片凄凉。 王铁临是个明白人,无论是个多么开朗的人,终究会因为身体的残缺而感到沮丧自卑,甚至有的人还会自残。像上官清珏这般冷静的人,他生平第一次看见。 “你也别担心太多,你的腿外伤已经无碍,我会用银针为你活血。” “多谢神医。” 王铁临在心中肺腑,要谢就多给点钱呗。只是他上次被魏晨风吓怕了,说御赐之物出现在平民百姓手中,可是要杀头的。如今他不敢要上官清珏相赠的物品,要是又是个什么御赐之物可就麻烦了,他还不想招来杀身之祸。 夜深,整个浮迷园沉睡在一片寂静之中,风摇动了屋檐上的灯笼,一个黑影极快的跃过树梢,消失在屋檐下。 “你哭了。” 上官清珏捂在被子里,呜咽的哭着,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响在耳边,吓得她一个激灵。 “谁?” 黑暗中传出一声低沉的笑。“我以为你不会哭。” 上官清珏用手背胡乱擦拭掉脸上的泪珠,瘪着嘴埋怨的哼道。“我凭什么就不会哭?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和谴责之中,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哭?” 上官清珏伤心的朝黑暗中吼着,越说越有理,越说越委屈,想想她的人生经历,只能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世人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看她如今这个惨状,还要来吐一口唾沫。 魏晨风可不想惹一个女人伤心流泪,只能泄气的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戳破你的心事。” 上官清珏哼了一声。“你生更半夜闯入我房中干什么?” 魏晨风委屈的踢动桌前的凳子,心安理得的坐下。“我好歹也是为了你,如今这个时辰,你不会是要让我露宿荒野吧。” 上官清珏翻了个身,以背相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她裹紧身上的被子,声音闷闷的开口。“你可以去王神医的房间。” 魏晨风将手臂撑在桌子上,嫌弃道。“别,我可不想去听他的呼噜声。” 如今玉恒已经睡下,她又行动不便,真是对他无可奈何。罢了,让他干坐一宿,冻死他。 不过第二日天亮,上官清珏醒来并没有看见魏晨风,屋子里的一切与昨夜入睡前并无不同,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道昨夜做梦了? 她甩了甩脑袋,撑着双臂坐在床上发呆。 玉恒每日起床都十分准时,不多时便端着洗漱用具推门而入。见上官清珏呆坐在床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小姐,你今日怎么起床如此早?” 上官清珏的精神还在迷茫之中,并没有回答玉恒的话。 玉恒难得见她迷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并没有再出声。但是晃着尾巴踩着优雅步子的黑团毫不客气的跳上了床,朝着上官清珏发出高亢的叫声。 上官清珏将黑团抱在怀中,用脸颊蹭着黑团软软的毛,嘴里委屈的低喃。“姓魏的都不是好东西。” 不过就是一句抱怨,头顶上传来一声嬉笑。“我好像并没有惹到你?” 魏晨风潇洒的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立在地上,不止吓着了上官清珏与玉恒,连黑团也被他吓得慌不择路的钻进了被窝。 “……汾阳王……殿下……”玉恒慌里慌张的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险些咬了自己的唇。 上官清珏拉过被子重新躺回到床上,心里咆哮着,这人竟然没有走。 她认命的闭上眼睛,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魏晨风见她如此孩子气的表现,觉得十分新鲜。他非但没有识趣的离开,反而朝着上官清珏走近了几步。 “我大老远的为你送药来,你却不领情。罢了,一片好心就当喂了狗。” 上官清珏急了,掀开被子便坐了起来,朝魏晨风嗔怒道。“你说谁是狗?” 魏晨风至始至终保持着风度,见她精神饱满,面上看不出丝毫阴郁,愉快的笑道。“谁承认谁是小狗。” 上官清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甩过头不去看他得意的样子,“昨夜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魏晨风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情,是我的荣幸。” 玉恒纳闷的看着两人,昨夜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魏晨风让人从北单寻来了生长在冰雪里的琼花,这种琼花并非大众所见的琼花。它生长在冰天雪地里,形如琼花,晶莹剔透,一簇相拥而生,是雪山上足以媲美雪莲的奇花。 它的个头很小,无根无枝,随处漂流,所以要找到这样的琼花颇废时日,这一来一回花费了将近一月的时间,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是让魏晨风找到了。 王铁临让人将得来的琼花放在火上炙烤,让整簇花化为汁水,然后让玉恒仔细涂抹在上官清珏腿上。 琼花本是极寒之物,化成汁之后却带有一股温热。王铁临及时用银针为她疏经活血,琼花汁水渗透得极快,仿佛是疯狂的蚁虫在她的皮肉之中冲撞,痛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 “别动,有痛感才能说明这药有用。” 好歹是花费了一个月才得来的奇药,要是一点作用也没有那才叫人心痛。 之前上官清珏的腿一直处于麻木状态,没有知觉,也感受不到疼痛。许久没有感受到皮肉带来的痛苦,让她既痛又激动。 王铁临为人治病的手段十分残酷,从不讲究望、闻、问、切,在达官贵人的眼中,他就是个粗鲁的庸医,想法、手段不能按照常理来评判。 他在江湖上还有一个称呼叫怪医,普通的病症他不屑于动脑动手救治,还医死了人,庸医的名号因此而生。 只有疑难杂症才能激发出他的兴趣和潜能,他喜欢用濒死的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因此凌驾于所有名医之上成为了神医。 一个人身上积聚了两个极端,能不怪吗? 魏晨风本来镇定自若的坐在一旁,见上官清珏脸色苍白,牙关紧咬,额头上冒着细密的薄汗,知她是痛得狠了。 “姓王的,你轻一点。” 王铁临心里憋屈,一脸不痛快的瞟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要是我下手轻,她就好不了了。” 魏晨风不懂医,也不知道他说的有理没理,只能着急的干坐着。 上官清珏是被痛晕过去的,从小到大,她什么苦没有受过,可那些通通加起来,也不及这疼痛的万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变故 王铁临在治疗上官清珏的态度上十分硬气,但私底下他只是根软趴趴的常春藤,如果不依附一棵大树,难以存活。 就比如现在两人站在上官清珏房门外的走廊中,王铁临看着魏晨风一脸铁青,就吓得他腿脚打颤。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就算怕极了魏晨风生气的样子,可嘴上还是不肯退让半分。 魏晨风内心里很矛盾,刚才听见上官清珏惨叫的声音,比痛在他自己身上还要让他难受。他从未如此尽心尽力的为一个女人付出,可这个女人是他的弟妹。 因为内心矛盾,所以对王铁临的态度不止冷淡还霸道强势了许多。 他眼眸幽深的凝视着王铁临,并不是想用粗暴的方式将他丢远一些,而是迷茫无解。 王铁临从没见过他如此心烦意乱和彷徨,又开始担忧起来。“你怎么了?” 魏晨风自认自己活得潇洒自在,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一直以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倒是头一回如此迷茫。 王铁临虽然有的时候大大咧咧,可看人的眼光一直挺准。“魏晨风,你这回病得不轻。” 见魏晨风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大着胆子又说。“别不承认,你喜欢上她了。” 上一回,魏晨风的确否认了这件事,可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这让他越发不能明确自己的心事,所以他无法肯定的否认这件事,而是沉默不语。 王铁临得意的将搭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脑后。“看你平时精明强干,没想到也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反正王铁临不想他搅和在上官清珏与魏景玄之间,到时候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就不好了,所以他及时劝解。“你始终是晚了一步,就算他们之间关系平淡,那也是人家正儿八经、三书六礼迎娶的王妃,你还是放开点吧。” 什么话都让他给说完了,好似魏晨风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转眼间便要与自己的亲弟弟决裂一般。 魏晨风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人的脑袋真是活络。“满嘴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其他想法。” 王铁临知他嘴硬,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拍了拍。“兄弟,哥是过来人,知道你的心情,别逞强。” 魏晨风抓住拍在肩上的手臂,轻轻用力将他从半空甩了出去,摔得他呲牙裂嘴的叫唤。 这人就是欠教训,有事没事喜欢揣摩他人的心思,当真是不挨打不长记性。 魏晨风给了王铁临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进了房。他如今身份敏感,不宜被外人知晓他的行踪。如果被皇太后知晓,可能上官清珏又要遭殃了。 玉恒一直守在床前,眼睛红肿,已经哭过好几回。 “如何了?” “禀殿下,王妃醒过来一次,只是呓语了几声又晕了过去。” 可想而知她身体上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让从未喊痛的她以昏睡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魏晨风走到床前自然的坐下,朝玉恒吩咐道。“她应该快醒了,去准备些吃的。” 玉恒不敢有疑,恭身退了出去。 魏晨风是上官清珏的救命恩人,更是费尽心力的为她寻医问药,玉恒对他充满了感激,但感激并不表示她认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玉恒紧锁眉头,小心谨慎的关上房门,内心却十分焦虑不安。 上官清珏嘴角发出一声难挨的□□,眼睑颤动,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只迷迷糊糊之中感受到屋内昏暗的光线。 魏晨风见她醒来,触到她的眼前,激动的笑道。“你醒了?” 上官清珏本来还在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又因为身体的疲乏而僵硬着手脚,无法动弹。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眉目传神,目光炯炯的魏晨风对她露出风流多情的笑,他耳后的长发已经散垂到上官清珏脸上,看得她面红耳赤。 魏晨风富有磁性的温润嗓音响在耳边。 “感觉如何?” 上官清珏有些窘迫,只能重新闭上眼睛,以此来打破这种不尴不尬的场面。 “很好,就是没有力气。” 魏晨风从旁边的案几上端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清水,将她扶起身依靠在自己怀中,从容自若的喂她喝水。 上官清珏心跳得欢快,脑子里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她是喝还是不喝? 好在此时玉恒端着一碗清粥推门而入,解了上官清珏的围。玉恒瞧见眼前的画面,手心一滑,险些将手中的托盘给丢了出去。她只能微微埋头,就当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微妙姿势。 魏晨风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只能将上官清珏放置在身后的靠枕上,起身下了床。将要注意的事项交代给玉恒之后,落荒而逃。 见他离开,玉恒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重新喂上官清珏喝水吃粥。 “小姐,你与汾阳王殿下之间……” 不怪玉恒多想,实在是他们二人之间相处更加和谐、随意,更像一对恩爱夫妻。 上官清珏疑惑的看着玉恒,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你在想什么?” 玉恒慎重的说道。“小姐,汾阳王殿下对你好本是幸事,可是你们二人之间相处太过亲密,传扬出去,对你名声有损。” 上官清珏用手挡住玉恒继续伸来的勺子,顿时觉得口中的清粥味同爵蜡,难以下咽。 玉恒知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担惊受怕。“对不起,小姐。” 上官清珏并不认同玉恒的话,她与魏晨风之间清清白白,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她的名声已经烂到彻底,还有什么可以继续损坏的。 倒是苦了魏晨风,他被皇太后责罚之事应该是与她有关,皇太后不想让她与皇室子孙关系过密,让魏晨风闭门思过,无非就是断了他们之间的往来。 只是在静慈庵,碧喜见到了魏晨风,这事太后恐怕也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对魏晨风还会有什么责罚? 太后的确是为了限制他们二人交往而责罚魏晨风,这一次,太后要他开春之后离开盛京前往封地,继续闭门静思。 皇室子孙赐封之后,没有传召不得入京,到时候魏晨风离开盛京,如果没有重大事件,恐怕不会出现在盛京。 魏晨风的封地处在偏僻的蛮荒之地,气候严酷,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说是赐封,用放逐来说更为妥当。 就算陛下如此对待他,他不仅心中无恨,反而还要感谢高贵的皇帝陛下及皇太后,从此以后也不用继续面对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天高皇帝远,乐得逍遥自在。 不多时,王铁临便来为上官清珏查看腿伤,她的腿有了知觉,只是酸软无力,并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刺痛,依旧无法站立。王铁临见她的笑容之下隐藏着隐晦的沮丧,开口安慰道。“痛才能说明药有用,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治病都有一个过程,何况她这双连宫中御医都宣告残废的腿,要不是有他人提醒,就算王铁临翻遍医书,也要绞尽脑汁才能想到办法。 王铁临一边说一边将摊放在桌上的银针收了起来,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宝贝得不行,往常没事就拿出来清理擦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杀人的暗器,一根根银针,泛着银白的光,看得人瘆得慌。 上官清珏感谢道。“多谢神医。” 王铁临嘴角抽动,要是能让魏晨风对他说声谢谢就好了。 当初两人之所以相识,是因为王铁临闲来无事救了一个男人,身上有一道剑伤,皮开肉绽颇为惨烈,本来以为是个将死之人,没成想他生命力顽强,王铁临几道药之下就给治愈了。 就算是那次的救命之恩,魏晨风也没有说一句谢谢的话,反倒是对他呼来喝去,指挥起来得心应手,这让他很受伤的。 想到那些事,王铁临只能在心底里叹了一声,还是快些将上官清珏给治好了,离魏晨风远一些,继续被他摧残下去人都老得快。 他本待离开,但是想到魏晨风的迟钝,他脚步顿了顿似乎有话要对上官清珏说,又想起魏晨风的警告,他又闭上了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上官清珏已经大半天不见魏晨风,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见王铁临要走,她立即出声挽留。“神医且慢。” 王铁临看着她。“还有事?” “不知汾阳王在何处?” 王铁临不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只说。“这回离开盛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他见你无事便走了。” 上官清珏双手紧握轮椅两侧的扶手,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铁临翘着嘴唇,脑子里并没有多想什么,回道。“陛下下旨让他前往封地。” 上官清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时候的旨意? 虽说对于魏晨风而言待在何处都无所谓,他本来四处漂泊惯了,但这个时间得到这样的旨意,不得不让上官清珏怀疑,此事是皇太后的旨意。 皇太后每年都会去静慈庵吃斋念佛,对法容师太十分信任,对她的话自然深信不疑。法容师太说她会是个祸国殃民的灾星,并且会让皇室兄弟不睦。皇太后认为这兄弟不睦中的兄弟指的是魏晨风与魏景玄? 上官清珏忍不住发笑,她与魏景玄关系一般,见面次数寥寥,每次相谈都是不欢而散,就算最近关系有所好转,但不能免除他们之间情谊的淡薄。 魏晨风始终是皇室子孙,就算不受宠,他也是凌国堂堂正正的四皇子,皇帝陛下亲封的汾阳王,是凌国的王爷。而她只是个不受宠的王妃,与上官家并不往来,如今唯一关心她的薛侯爷卧床不起,她是只被剪了羽翼的蝴蝶,已经无法飞翔,皇太后不可能顾忌她而将魏晨风赶去封地,除非是魏晨风与他们之间有所交易? 这让她开始烦躁不安,她并不想让别人因她而受到伤害。 “神医,他可有说何事走?” 王铁临回道。“好像是开春之后,应该很快了。” 上官清珏记得魏晨风的封地是在鄞州,距离遥城并不远,是个十分荒凉、贫瘠的地方,鄞州面积广阔,主要是黄土高地,缺水少植被,不适合耕种,导致人烟稀少,硕大的鄞州人口不及一个小小的泰州。 “我的腿还有多久能好?”上官清珏焦急的询问。 魏晨风要走,王铁临还真要感谢高高在上的天子,离开了盛京,说不定对魏晨风是好事。他明白上官清珏的心情,不过她的心情他并不在意。“急也没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不过经脉受损,血液不畅,可不能马虎。如今天气好转,温度回升,对你的伤情有利,你好好休养,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王铁临敷衍了一句,提着自己的药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上官清珏的视线。 上官清珏哪里会听不出王铁临话中的意思,连他也不赞成她与魏晨风之间的交往,甚至在埋怨她给魏晨风带来了危险。 她心中焦躁,忍不住将桌上的茶杯推到在地,陶瓷碎裂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她已经狂躁的内心。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忽然浑身发冷,这不是她,她早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会无端发怒,做出同前世一般怒火攻心的事情来? 玉恒老远便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急急忙忙推门而入,见到屋子中的惨状,心中一紧“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上官清珏闭上双眼,身体疲软的靠在身后的轮椅上。“你知道魏晨风要去封地的事?” 玉恒的确是知情的,她有意隐瞒着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嗤笑一声。“是我的错。” 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就不该主动去寻找魏晨风的帮助,也就不会与他过度深交,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她最担心的是,魏晨风会为了维护她,答应皇太后某些离谱的要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怀孕 玉恒此时本是来告知上官清珏一声,盛京传来消息,明日靖安王爷会携带着上官侧妃一起前来盂县。 因为上官清珏心事颇重,直到魏景玄带着上官清欢到达盂县,玉恒也没有找到机会将此事告诉她。 上官清欢早已经在马车的颠婆中疲惫不堪,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上官清珏,只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魏景玄将上官清欢安顿好,天色已经不早,浮迷园早已经亮起了灯。上官清珏坐在屋前的池塘边上,夜风微凉,卷起她额前的发。她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中高悬着数不尽数的繁星,看似微弱的光芒,黑暗却无法将之掩盖。 她在等魏景玄,她知道魏景玄会来找她。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魏景玄走得很慢,他在距离上官清珏三尺远处便停下了脚步,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上官清珏笑了,她知道魏景玄这个时候带着清欢到盂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们之间这虚假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今晚的月色很美。”上官清珏声音轻快的说道。 魏景玄最终迈开脚步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腿上。“天冷,你还生着病,回去吧。” 上官清珏执拗的摇头,魏景玄手掌紧握,内心彷徨,他知道上官清珏在等他说话。 “清欢怀孕了。” 魏景玄以为她会震惊失色,或者情绪会低落消沉,然后这些他都没有看见,只看见她满面喜色,欢欢喜喜的朝他贺喜。 “恭喜你,要当爹了。” 上官清珏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想到竟是一件喜事。他看出了魏景玄的紧张和害怕,难道他不高兴? 魏景玄久久的看着上官清珏脸上的笑,独自黯然神伤。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就像是个残忍的恶魔,想要看见上官清珏脸上露出绝望痛苦之色,然而事与愿违,他发现如今痛苦的是他自己。 他强忍着心头的惴惴不安,不确定的问。“你不恨我吗?” 上官清欢抿着嘴唇拉长了嘴角的弧度,大大方方的说。“曾经恨过。不过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活在仇恨之中。”她看向魏景玄愀然不乐的脸颊,顿了片刻又说。“你们并未做错什么,只是我陷入一个漩涡之中不可自拔,如此,你不觉得我的恨有些可笑吗?” 她想起自己从前狠毒、绝情的手段,恐怕那个时候的她被魏景玄憎恨着,她哪里有资格去恨他们。 “魏景玄。” 这是上官清珏唯一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叫他的名字,不带任何抱怨和责备。“我们和离或者你休了我吧。” 魏景玄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心痛,特别是当上官清珏用那一双闪烁着耀眼星辰的眼眸望着他的时候,那双眼中蕴含着期待和成全。 她早已经迫不期待的想要离开他,然而这并不是魏景玄想要的结果。 “我先送你回去。” 魏景玄并没有给上官清珏一个完美的答复,而是用无声的抗拒来回避这件事。 上官清珏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她给了魏景玄选择的权利,如果他认为和离有损靖安王的颜面,那么便废了她,所有的罪责都让她来承受。 魏景玄双手紧握轮椅的扶手,却没有动弹。 “你果然还是恨我的。”他沉默了许久才得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上官清珏知晓男人都认为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属品,被一个女人要求和离,是对一个男人尊严的践踏,魏景玄身为凌国的王爷,从小养尊处优,自尊心极强,从来只有女人往他身上扑,还从未有人求着要离开他。这让他心里有极大的落差,一时无法接受也是正常。 “你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清欢怀了你的孩子,你应该不想让他以庶出的身份出生吧。” 她这个王妃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却霸占着正妃的位置,这个位置从一开始便是清欢的,如今她更加有资格坐上王妃的宝座。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商谈的余地,至少魏景玄是这样认为的。这让他心乱如麻,怅然若失。 他将上官清珏送回了房,独自走到池塘边望着夜空,虽然星辰美景触人心魂,可独自相望却只有寂寞惆怅。他不知道上官清珏望着漫天星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强装欢喜,独自入眠,又是个什么心情? 上官清欢怀有身孕本不适合长途跋涉,但靖安王府里并不安全,清欢在花园里摔了一跤,看似是她自己不小心导致的结果,然而细想来却让人细思密恐,花园里的路被人动了手脚,好在清欢只是动了胎气,养一养便可恢复。 将上官清欢送到盂县是魏景玄自己的意思,原本将她送回上官府更为安全妥当,但他认为盂县风景决胜,环境清幽,是个适合养胎的好地方。而且王铁临在盂县,这有利于清欢安胎。 他想改善上官清珏与上官清欢之间冷淡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会激起上官清珏离开的决心。 第二日一大早,上官清珏便带着王铁临去往上官清欢所居的屋子,这间屋子处在汤池边上,屋前流淌着潺潺溪流,环境雅致古朴,是文人雅客最喜欢的地方。 这条路原来并不平坦,还是魏景玄为了方便上官清珏行走,特意重新铺设的,轮椅从打磨得光滑的石板路上驶过,缓缓停靠在屋前。 上官清欢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作息规范,就算如今怀有身孕,依旧不改往日的勤奋,早已经起床百~万\小!说写字。 上官清欢听见了轮椅咕噜而来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起身相迎。“姐姐。” 自从清欢嫁入王府,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上官清珏对她温和一笑。“坐下吧,这位是王神医,王爷说你之前动了胎气,我请他为你瞧瞧。” 上官清珏表现得十分大度,而王铁临却不是那么情愿为上官清欢把脉。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在盛京名声响亮的才女,面色红润,眼露喜色,丝毫看不出有病。 王铁临碍于上官清珏的面子还是为上官清欢把了脉,完事了之后说。“没事,比你身体还好。” 上官清欢柔弱的将自己的手臂藏入了宽大的衣袖之中,面上表情不是那么自然。 上官清珏知晓王铁临的性子,调笑着打破僵局。“没事就好。”她看向桌上摆放的书籍和字画,心想才女果然是才女,就算养胎也不忘每天温书习字。 “你怀有身孕,少做劳神伤眼的事情,现在天气晴朗,应该多出去走走。”她看着自己的腿,又遗憾的说。“我如今是个废人,也无法陪同你一起出去走动,盂县有很多风景名胜,都可以去看看。” 上官清欢目光灼灼的看着说话的上官清珏,她变了一个上官清欢不认识的样子,不仅是为人处世,就连说话的语态也与从前不同。那个在上官府耀武扬威,咄咄逼人,甚至敢欺凌到她母亲头上的上官清珏不应该是这个温柔贤淑,秀丽端庄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找靠山 上官清欢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位长姐,她的面孔是那么陌生,甚至看见她亲切的笑容会让她浑身发冷。 她恶毒的认为那是她的伪装,为了博取同情与怜悯。这样去想自己的姐姐,让她内心里十分难受,但她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如今的上官清珏与她所认识的那个上官清珏截然相反。 她抚摸着自己还未显形的肚子,为了保护腹中孩子,她也无法对上官清珏放下戒备。 到盂县的决策是魏景玄决定的,他没有给上官清欢反对的机会和权利,上官清欢不止害怕上官清珏会对她的孩子不利,同时也害怕魏景玄的心意改变。女人都是敏感的,她虽然不愿意胡思乱想,可魏景玄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在意她的感受,也不像从前那般厌恶她的姐姐。 上官清珏并不常去清欢的屋子,她们没有深厚的情感,不必装得姐妹情深。 魏景玄是个政务繁忙的人,在盂县呆了两日便回了盛京。而且那两日里他特意避开上官清珏,他们二人从来没有机会说上话。 上官清珏最近总是沉默寡言,一个人呆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某处就能安静的呆上一整天,玉恒见了,心急如焚。 她抱着一盆珍贵又稀少的九子兰,这种兰花花瓣较厚,稍向内曲,基部狭窄,捧瓣肉质肥厚先端内曲成兜,咋眼一看有些像个雕空了的宝玉,受文人雅士们所喜爱。 这盆九子兰是玉恒从园子里的花匠处要过来的,为了讨上官清珏欢心。 上官清珏初一看见这盆九子兰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兰花是高雅尊贵的花,她配不上这花的出尘绝艳。 “你也开始懂花了?”上官清珏抬头看见玉恒一脸娇羞忍不住调侃,最近她见玉恒与园子里的花匠打得火热,料想两人应该是郎情妾意两缠绵,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园子里便要办喜事了。 玉恒看着上官清珏的脸颊,嘟着嘴辩解。“奴婢一个粗人,怎么可能懂这些花。” “往常也没见你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今日怎么有如此闲情?” 玉恒将九子兰摆放在上官清珏身侧的石桌上,暂时将这盆价格不菲的九子兰忘却。她蹲在上官清珏座前,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仰望着她的眼睛。“小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向奴婢倾诉,奴婢见你一直郁郁寡欢,心中难受。” 上官清珏与玉恒视线相对,她并不想隐瞒玉恒什么,于是说。“玉恒,如果我被魏景玄废了王妃之位,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会离开我吗?” 玉恒眼睛睁大,瞳孔微微收缩,目光震惊,她沉默了许久,这才想明白自家小姐心情低落的缘故。是啊,自己的夫君带着怀了身孕的侧妃到自己面前炫耀,怎能不让她多想?要是换了其他心胸狭窄的女人,早已经闹起来了。 “小姐。”她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苦命的小姐,如果被王爷废除王妃之外,又该何去何从? “小姐,奴婢从小便伺候在你身边,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去哪里,奴婢都会一直跟着你。” 上官清珏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罢了,没成想却惹得玉恒泪眼婆娑,伤心不已。 “你哭什么呀?咱们就算离开王府也饿不死,你家小姐有的是钱。” 见上官清珏一扫脸上阴霾,玉恒破涕一笑,心中更加坚定了要一辈子跟着她的决心。 上官清珏想起了魏晨风,也不知道他何事离开盛京。他离开盛京之后,势必会影响到缕霄阁的生意。少了靠山,到时候盛京的几大家族恐怕不会让缕霄阁的日子好过。 这件事他要与关泠崖商量一下,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关泠崖收到上官清珏的信件之后很快便来到了浮迷园,依旧是一身儒雅的灰白色衣裳。 “灵渠在缕霄阁如何?”上官清珏先开口问了问灵渠的情况,关泠崖的脸上带着赞许,显然对灵渠十分满意。 “她是个好姑娘,聪明伶俐,勤奋懂礼,季伯很喜欢她,还说要收她做干女儿。” “季伯肯收她做干女儿,是她的福气。” 关泠崖又说。“她没有立即答应,说要经过你的同意。” 上官清珏对灵渠放心了一大半,的确没有让她失望。 “你告诉她,我同意。” 季伯是缕霄阁的管事,灵渠成为他的干女儿,总算能够摆脱过去的身份,真正成为一个良家妇人,以后也好为她重新物色一户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关泠崖点了点头,这才问起今日上官清珏找他前来的缘由。 上官清珏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关泠崖皱了皱眉,明白她说得有理,只是他在盛京没有什么背景,与这事上终究是帮不上忙的。 上官家是盛京的大户,势力不容小觑,只是她自从嫁入靖安王府便于家中断了往来,就算没有断来往,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上门去求她那狠心的父亲相助。 还有薛侯府,只是最近侯府事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她不忍心去打扰。 “如此该如何是好,缕霄阁刚刚起步,虽然生意一直不错,只要盛京的三大家族想要挤兑我们,我们必然没有存活之路。” 关泠崖点了点头。“我会嘱咐关奚最近低调收敛一些。” 上次与俏卷楼眉凤小姐的弟弟眉琦之事,不知道眉凤小姐领情不,与她和平相处,应该不是坏事。 “这事我可以帮你们。”提着药箱的王铁临走路一摇一晃,连带得意的朝两人凑过来。 他的话引起了两人的好奇,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王铁临知道魏晨风一直在帮上官清珏办事,并且还让若生那小子随时跟进,比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 “我认识一个大富豪,保你一个小小的店铺不在话下。” 上官清珏略带质疑的问。“当真?是谁?” 这话听得王铁临有些不高兴了,他好心提出帮助,给自己拦了一个烂摊子,结果却被人质疑。“爱信不信。” 要不是为了让魏晨风那家伙安心,他才不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上官清珏立即朝他笑眯眯的回答。“我信,王神医不止医术高明,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好人。” 王铁临就喜欢听这样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解决了这件事,上官清珏安心了不少。过了几日,魏景玄处理好了政事又来了,他带了一些南方进贡的果子来,只不过这次并非只赏赐给了上官清欢,连上官清珏也有份。 一日,上官清欢终于抬起了她高贵的腿,主动前来看望上官清珏。她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润如玉的笑,直到瞧见桌子上摆放的水果,眼睛之中的笑意荡然无存,眼神幽深,带着思索。 上官清珏看出了她的变化,笑着说。“这些果子是王爷带来的,托了妹妹的福,我才有这口福,以往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上官清欢淡淡的笑了笑,移开视线。“姐姐的腿可好些了,原谅妹妹不懂事,如今才来看望姐姐。” 早在盛京之时,魏景玄便以质问的口吻询问她为何从未去探望过自己的姐姐,这让上官清欢十分介怀。只有当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时,才会为了这微小的事情而表露出不满和失望。 上官清珏无所谓的说道。“还是老样子,大概就要这样瘸了吧。”其实她的腿最近有了知觉,王铁临说要想恢复到正常人状态,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腿的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算计 上官清欢的眼睛一直停驻在她的腿上,说。“姐姐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有神医在,想必还是有痊愈的希望。” 上官清珏叹了一口气。“但愿吧,大概是我上辈子造孽太深,今生才会受到责罚。” 她上辈子的确造了太多孽,回想起来简直不堪入目。她看着清欢的肚子,那里面住着个柔柔弱弱的小婴儿,但是前世她并没有大度的容忍下他,而是想尽了办法将孩子除去,因为她不想让清欢的孩子成为王府的长子,即使那不是正妃所出的嫡长子。 但是现在她的内心柔软一片,甚至有些渴望这个孩子降世。 上官清欢察觉到她的视线,警觉的捂住自己的肚子,生怕上官清珏会伤害她的孩子。 对于她的反应,上官清珏并没有介意,只是移开视线,展开眉眼,笑魇如花。 “其实我一直很遗憾,你是我唯一的姐妹,然而我们的关系与陌生人并无不同。”想起自己与上官家的关系,上官清珏情绪不免低落。 上官清欢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长大了,又找到了一位将她放在手心里疼爱的男人,如今如愿以偿的有了孩子,她的人生一直一帆风顺,完美无缺。但在她的人生轨迹中从来没有上官清珏,说是自私也罢,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上官清珏的感受。 “父亲说你从来没有回去探望过。”上官清又说。 上官清珏嗤笑一声。“他并不希望我回去。” 因为清欢如今侧妃的身份,父亲指不定如何埋怨她,姨娘应该什么弯酸的话都说尽了,她又何必回去自讨苦吃。 她并不想与上官清欢讨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而是笑着岔开话题,让玉恒将关泠崖精心制作的那件襦裙拿了来。 她将装着衣裳的包裹递给清欢。“这件襦裙我觉得十分配妹妹的气质,送给你。” 上官清欢疑惑的打开包袱,里面装着一件做工精美,布料上层的襦裙,比上次魏景玄特意为她订做的那件更加光彩夺目,奢华富贵。 她吃惊的轻轻抚摸着上面精巧绝伦的绣花。“这可是缕霄阁所制?” 上官清欢虽然不常在外走动,不过她知道盛京新开了一家绣工精细,花样别具一格的缕霄阁,毕竟府上还有一个喜欢显摆,神气十足的闻侧妃,总是穿着从缕霄阁花大价钱订做的襦裙有事无事从她门前经过,想不知道也难。 而且缕霄阁的襦裙样式新颖,款式多样,她见了也十分喜欢。 上官清珏笑着点了点头。“这件襦裙已经做了好些日子,只是我如今这个样子只会白白玷污了它的韵味。妹妹本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诗词歌赋,水墨丹青,样样精通,想来你会喜欢。” 而且上官清欢容貌惊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看起来如弱柳扶风,娇柔百媚。如此富有诗情画意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如何不惹人怜爱。抛却前世那些争夺之心,上官清珏对上官清欢并没有仇恨和不满,如今以诚相待,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上官清欢不好拂了她的意,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多谢姐姐美意,只是妹妹来得匆忙并没有准备礼物,还请姐姐见谅。” “不必与我见外,你我好歹是姐妹。” 上官清欢局促不安的看了上官清珏一眼,捂着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姐姐,我出来已经许久该回去了。” 上官清珏理解她如今的境况,毕竟怀着孩子,总是比常人辛苦。“妹妹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不要累着自己,回去吧。” 当上官清欢离开之后,玉恒立即垮下了脸。“小姐,你何必奉承她,我看她就是存心来向小姐炫耀的,还送礼物给她,小姐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上官清欢是上官府的千金小姐,从小受到所有人的宠爱和喜欢,可是她家小姐才是上官府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却要处处受制于人,看人脸色。这让玉恒无论如何看上官清欢都不顺眼。 上官清珏安抚道。“不过一件衣裳而已,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你要是喜欢,过几日我让关泠崖专程为你做一件如何?” 玉恒可算是为她操碎了心。“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 玉恒无法当真去埋怨什么,只能泄气的败下阵来。 上官清欢这几日没有在外面怎么走动,因为有孕,最近一段时日精神溃败,没有胃口,导致人也清瘦了不少。 魏景玄再一次出现在浮迷园的时候,见到清欢憔悴的样子,心里很是自责,都是他最近太过繁忙,对她关怀不够。 这浮迷园里的下人毕竟粗糙,上官清欢从盛京带来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在照顾孕妇之事上并没有太多经验。这次魏景玄从盛京带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是她母妃宫里的老人,专程来照顾上官清欢。 这位嬷嬷生得十分富态,身着绫罗绸缎,看起来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夫人,丝毫不像个下人。 魏景玄安慰了上官清欢几句,留下老嬷嬷与清欢多加指导怀孕之后的经验和要求,他自己则出了屋在园子里随意走动。 出于习惯使然,他竟然走到了隐藏在竹林中的书房前,这处书房他很喜欢,空气中飘荡着簌簌的风吹竹叶的声音,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泥土的香气,偶尔有几声鸟鸣滑过,如同空谷幽兰,扣人心弦。 透过书房的半圆形窗户,他看见上官清珏端正的坐在书桌前,桌上摆放着高高的一摞账册,而当事人正在聚精会神的计算着账册上的数目,时而抓耳捞腮,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咬着笔杆绞尽脑汁……脸上表情丰富,姿态万千。 魏景玄想,这大概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与外面的流言有千差万别。 他出神的凝望着那个身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上官清珏有了警觉。她抬起头朝窗外看去,正见魏景玄一身玄衣,静默的站在竹林里,阳光从细密的竹叶之间洒下,在他的脸上落下斑斑点点的光亮,竹叶随着微风在他身后轻轻摇曳,将他衬托得柔和温情,像是诗歌中女子深情等待的情郎。 上官清珏朝他微微一笑,滑动着轮椅的轮子朝他而去。他本想逃,因为他害怕上官清珏会向他索要答案。但他的脚像是被深陷在了泥沼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只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清珏近到身前。 “你来了。”上官清珏声音轻快的问候。 魏景玄沉默了半响才收住自己的心绪,只淡漠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是魏景玄常对她所表示出的态度,上官清珏并没有觉得不妥。她的笑容依旧灿烂如星辰,似乎这几日只有他在暗自伤神。 “清欢应该十分想念你,你可去看她了?” 魏景玄点了点头。“她很好,我已经让许嬷嬷照顾。” 上官清珏暗骂自己瞎操心,自己的孩子,魏景玄自然是上心的,怎么也不需要她来提醒。 “那就好,我这个样子也无法照顾好她,听安歌说,清欢这几日吃不下东西,我让玉恒准备了一些汤药,你待会帮我送去一下吧。” 魏景玄又点了点头。“好。” 他见上官清珏没有再提和离之事,心中担忧消减了些许,只是面对她若有若无的疏离,让他备感受挫。 上官清珏的汤药由魏景玄亲自送到上官清欢手上,药本身带着丝丝甜味,却让她喝出了难耐的苦涩味道。 心中抗拒,外加上本就食不下咽,喝进嘴里的汤药全部被吐了出来,而且吐得撕心裂肺,好似要将整颗心也给吐出来一般。 “哎呦,这是怎么了?” 许嬷嬷将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突变。“这加了莪术的药汤怎能给孕妇食用,稍不留神便会导致小产啊。” 许嬷嬷痛心疾首的责备着那不怀好意的送药人,完全不看魏景玄的脸色。 魏景玄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也拒绝听她继续胡说八道,只是心事重重出了门。 上官清欢抬头苍白的面孔,看着魏景玄毫不停留的离开,她的心里产生了恐惧。 魏景玄没有去质问上官清珏,他相信上官清珏。这种明显有所指的事情,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上官清珏起初并不知晓这件事,过了三五日,上官清欢才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原本在池塘前悠哉悠哉的喂着水中游鱼,如今池水清澈,水中荷叶已经发出新芽,一朵朵小巧的嫩绿依水生长,鱼儿在荷叶下愉快嬉戏,好不惬意。 见到上官清欢冷漠的嘴脸,上官清珏很是惊讶和茫然。“清欢,怎么了?” 上官清欢忽然问道。“你恨我吗?” 上官清珏不解的偏着头,无奈的笑。“我恨你作何?”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害我?” 上官清珏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不明白清欢所说之话是何意。“清欢,你在说什么?我何时要害你?” “从前姐姐是个不讲道理,蛮横无理的人,但从不用阴谋诡计算计人,现在的你变得内心险恶,让人防不胜防。你欲擒故众,终于得到王爷的青睐,如今连我最后的希望也要剥夺。孩子无辜,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上官清珏听了她一席话,越发的糊涂了。 上官清欢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又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也不会让王爷被你虚假的外表蒙蔽。” 她站在上官清珏面前,双脚已经靠近池塘的边缘。她强硬的抓住上官清珏的手臂,身体向后徐徐倾倒。 上官清珏心跳骤停,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官清欢脸上残忍的表情,像是被她定在了原处浑身发冷。 “清欢。” 只听一声水声,清欢落入了冰冷的水中。紧接着又一个身影跳入手中。 上官清珏木然的看着魏景玄浑身是水的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上官清欢抱上岸,她接触到了魏景玄失望的眼神,然而那些已经激不起她内心的触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罪名 上官清欢的孩子没有保住,因为她本身体弱,又受了惊吓和风寒,一直高烧不退,要不是浮迷园里有王铁临,恐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 这件事魏景玄吩咐浮迷园中的人不许外传,并有严厉的恐吓。 但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然发生的事情,除非将知情人全部杀光,否则必有被透露出去的风险。 这事好巧不巧传入了皇太后的耳中,皇太后一直都在期待上官清珏能够给她生一个曾孙,由于她无法有孕,外加上法容师太所说的话,太后对上官清珏的喜爱转眼变成了厌烦,甚至将她视为会影响凌国运势的祸害。如今太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勉强承认上官清欢的孩子。 可孩子没有保住,让太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继而影响到了浮迷园的宁静。 皇宫里来了人,领头的是上官清珏的表哥薛俊。 薛俊本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手握佩剑,气贯长虹,给人凶悍冷冽的之感,浮迷园的人早已经退让到一边,心惊胆战的看着他长驱直入。 薛俊的心中是焦急的,太后命他将上官清珏以迫害皇室子嗣的罪名拿下,押解回盛京。 上官清珏因为上官清欢之事变得越发的沉默,她心中冷笑着,上辈子她费尽心机将清欢的孩子除掉,而这世清欢自己将孩子的命送到了她手中。 她不明白,清欢为何要如此陷害她?她记忆之中的上官清欢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女人,可是如今她却变成了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小姐。”玉恒心急如焚的闯入上官清珏的房中,跟在她身后的是眉头紧蹙,一脸萧杀之气的薛俊。 薛俊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上官清珏,转头朝玉恒命令道。 “你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玉恒明白眼前的局势,立即弓身退出门去,并仔细将门关闭。 上官清珏牵动着嘴角朝薛俊笑了笑。“表哥。” 薛俊满怀心事的注视着上官清珏,但这个过程并不长,因为时间已经不多。 “太后要以迫害皇嗣的罪名将你抓回盛京,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上官清珏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但很快她又释怀了。这个结果她早已经想过,太后想要置她于死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杀害皇室子嗣,如此大的罪名,只有死罪一条路。 她原本以为皇太后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从她下令让她前往静慈庵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遭到了舍弃。人心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前一刻还可以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转眼间便可将你碎尸万段。 “我知道。”她原本以为与人为善便可以活得简单洒脱,便可以摆脱那些阴谋算计舒舒服服的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但是她太天真了,忘却了前世所受的诸多苦难,变得优柔寡断,畏畏缩缩。而现实给了她一个惨痛的教训,她被自己的亲妹妹当成了障碍。 她无畏的笑了起来,然后这笑容之中充满了心酸苦痛。 薛俊心痛上官清珏的遭遇,从小到大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忍受别的女人的伤害。 “我送你离开这里,汾阳王会在外面接应。” 上官清珏怵目惊心的看着薛俊,眼神被汹涌澎湃的巨浪冲击着,让她紧张不已。 “表哥。”她惊心的叫道,声音有些粗重。“你……你要做什么?” “你不用管这些,先离开这里再说。”薛俊不会让上官清珏回盛京,那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不。”上官清珏立即将他制止。“不行,我不能走。”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她逃走便坐实了迫害皇嗣的罪名,而且事情败露之后会连累整个薛家,连魏晨风也会受到牵连。 薛俊要用强的话,上官清珏绝对无法反抗。她心里无比恐惧,对薛俊摆出戒备的姿势,朝他不断摇头。 “表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败露,薛家要怎么办?外公如今昏迷不醒,大舅与二舅戍守边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舅母与月初表妹怎么办?”她拍着自己疲软的双腿,心中满是凄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我如今这个样子,只会成为拖累,恐怕还未走出盂县便被追了回来。” 薛俊知道上官清珏说得有理,可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之前,道理都是说不通的。“清珏,我们虽然相处时间有限,但我将你与月初看得同等重要,我绝对不对将你送人刑牢。” 上官清珏很欣慰有薛俊这个哥哥的关怀。“我知道,但我并没有杀害清欢的孩子,我不想一辈子活在阴暗处,我不想躲躲藏藏,让你们为我承担风险,我……害怕……害怕你们受到伤害。” 上官清珏悲痛的哭泣着,声音呜咽,听得人内心颤动。薛俊蹲下身,生疏的用常年握剑而变得粗糙的手指为她擦拭着眼泪。 “你可能会死。” 上官清珏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用泪眼朦胧的视线看着薛俊。“我知道,但是我不怕。” 她收住眼泪,胡乱的擦拭。“表哥相信我没有害清欢?” “我相信你。”薛俊不假思索的回道。因为她没有迫害上官清欢的必要,别人可能认为她因嫉妒上官清欢而做下这等丑恶之事,但他却十分清楚,上官清珏早已经表明要与魏景玄和离,她心意已定,态度坚决,断然不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件事漏洞百出,但皇太后要想给一个人定罪,并不会在乎其中的猫腻,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即可。 “有表哥这句话就够了。” 忽然,门外传来玉恒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话的声音,是靖安王魏景玄。 玉恒不敢阻拦魏景玄,只能放大声音给屋内的人提个醒。很快,魏景玄推门而入,见到薛俊,他并没有惊讶,应该已经听说了他的行踪所以才会匆匆赶来。 薛俊冷漠朝魏景玄拱手一拜。“见过靖安王殿下。” 魏景玄只看了他一眼,便扭转视线看向一旁的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的眼睛有些红,泪水染花了胭脂,在她白净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他已经知道薛俊此行的目的,却不知道该怎么为上官清珏解困。 上官清珏低头讪笑一声。“王爷如此匆忙,是怕我逃跑吗?” 魏景玄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宫里来的人会为难她。他是个明白人,心里明镜似的透彻,但他无法为上官清珏辩驳,就像上官清珏也从未为自己辩解半分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俊又朝魏景玄弓身行礼,口中冷漠的说道。“王爷见谅,卑职这便带王妃回京。” 魏景玄只觉疲倦,一股无力侵袭了他的全身。“好,我陪你们一起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苦难历程 有魏景玄陪同,并没有让上官清珏坐上刑车,而是坐在王府奢华富贵的马车上。 上官清珏端端正正的坐着,没有像往常那般兴致勃勃的眺望窗外,也没有浑浑噩噩的昏昏欲睡。 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只是对一切漠然处之,好似她不是要奔赴刑场,而是耐心的在等待一场角逐。 率先忍受不住这种平静的是魏景玄。“我相信你。” 他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信任的话,引来上官清珏一个从容淡定的眼神和一句轻飘飘的感谢。“谢谢。”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将上官清欢送往浮迷园养胎,其实是抱有私心的。他无法说服自己对上官清珏日益加重的在意,只能找寻一个蹩脚的借口,只为了能够时常见到她而已。 上官清珏轻笑了一声。“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魏景玄深陷入对自己的责备之中。“我从未了解过你,却道听途说加重对你的误解,是我的不对。” 上官清珏好奇的偏过头看向他,笑道。“真是稀罕,竟然能够听见你说出如此深刻自责的话。” 魏景玄同样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上官清珏重新收回视线,注视着马车的顶棚。“你知道吗?我以前很羡慕清欢,她拥有我想拥有的一切,父母的爱,夫君的爱,天下的尊敬……,她是那么耀眼,让我自惭形秽,所以我不再祈求她所拥有的一切,只想平平凡凡的活下去。” 魏景玄不可置信的握紧拳头。“你是说……” “不错,我曾经爱过你,爱到丢失了自我,却只是一场可悲可叹的笑话。我是个粗俗的女人,没有清欢的才华和智慧,没有温柔,也不体贴。我想要远离你,远离是非,远离这一切一切的因果轮回。” 魏景玄的内心是震撼的,他曾经收获了一颗炙热的心,可一切都在他的忽视之间悄然逝去。 “对不起。”魏景玄只能用一句对不起来嘲笑自己的懦弱。 “没什么对不起的,爱你是我自愿,不爱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重活一次,让上官清珏明白了许多,连性情也变得豁达开朗。 魏景玄屏住了呼吸,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他自认自己是个稳如泰山,坚定不移的男人,可在情感上,他却是个十足的胆小鬼,甚至内心里开始摇摆不定,他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无法确定自己爱着的到底是谁。 上官清珏的腿如今还无法站立,所以魏景玄违逆了皇太后的旨意,将她带回了靖安王府,囚禁在王府之内,而他自己则匆匆忙忙的进了宫。 魏景玄前脚刚走,宗正院便来了人。 宗正院是一处专程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等诸多事议的地方,也是圈禁犯罪的皇室成员的地方。 上官清珏如今身为靖安王王妃,就算犯了罪,刑部也无权过问,一切事由宗正院负责。 尚一身为王府的管家,如今王爷不在府上,他断不能让宗正院在府上随意捉拿人。不过宗正院由皇帝陛下直接统领,虽归于礼部,但权力极大,就连皇室子弟也要敬让三分。 “王大人,我家王爷刚刚进了宫,可否等王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尚一一直表现得十分谦虚有礼,就怕激怒了眼前这人,这人名叫王重,是武乡侯王家的宗门,虽然只领了一个宗正府的闲差,却是堂堂正正的武将出身。 王重一脸冷笑,轻哼一声,吓得尚一的心抖了抖。 “太后娘娘特下指令,我等也不敢违背,尚管家还是别为难我等。” 尚柏握剑站在尚一身侧半步之后,见王重如此无礼,简直不将靖安王府看在眼中,心中火气冲天。再有,魏景玄交代他,守住靖安王府,等他回来。他就算是用蛮力,也不能让王重再进半步。 “王爷自有办法让太后收回成命,王大人何必心急。” 王重是个聪明人,他嬉笑一声,知道眼前这对父子只是在拖延时间。“是吗?要是靖安王殿下无法让太后改变心意呢?” 王重既然如此说便知道靖安王见不到皇太后,皇太后早就预料到他会抗旨,必然会对他避而不见。而此时来靖安王府拿人,是王重掌握得最好的时机。 他可不想被这两人拖住,等到靖安王从宫中赶回就麻烦了。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公然与靖安王为敌,还是在此时将人捉拿才是最好的选择。 尚柏很喜欢上官清珏这位不拘小节,性情洒脱不羁的王妃,也不相信为了一只畜生敢跳入冰冷的湖水之中的她,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婴孩。 “不可能,太后最喜欢我家王爷。” 王重嘲笑道。“喜欢归喜欢,原则却不可变。” 他招呼着身后的几位手握大刀的男人,男人们朝尚柏父子围了上来。尚一也不是吓大的,府上的侍卫立即冲了上来,与王重的人形成对恃。 两方人马各不退让,剑拔弩张,一股焦灼的骇人气息在他们之间回荡,看起来稍有变动便会发展成为一场不可挽回的战局。 “住手。”眼前形势无法扭转,上官清珏的身影缓缓从远处滑来。 她见到宗正院的人便知道魏景玄见不到皇太后,就算见到皇太后也无法说服她,此时此刻宗正院的人出现在靖安王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王重与尚柏父子都吃惊的看着笨拙的滑动着轮椅的上官清珏。 “王妃,你出来做什么?”尚柏立即挡在上官清珏面前,对王重做出警备的姿态。 “尚柏,谢谢你们。太后既然有旨,我岂敢不从。”她看向站在尚柏身前不远的王重,这个王重原本是个纨绔子弟,后来被武乡侯强行送去行军,学了一身好本事,只是人太过懒惰,又没有精忠报国之心,之后便在宗正院谋了一个闲差,勉强算是向家里人交了差。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听不出丝毫的害怕。“我跟你走。” 王重牵动着嘴角笑了笑,心中有小小的触动,没想到这看起来柔弱的女人性子还挺刚毅。 尚柏立即惊骇的叫了起来。“王妃,你疯了吗?” 进人宗正院的人,嫌少有能够活着出来的。大多皇室宗亲子弟进入宗正院都面临着终生□□的结局,而上官清珏虽然如今头上还顶着王妃的名号,只要皇帝陛下一道旨意,便可能被废黜,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清珏无所谓的笑道。“有道是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谁能说准进入宗正府不是一件好事。” 王重爽朗的大笑了几声,赞许道。“王妃好气魄,令我等男人羞愧。” 王重在上次皇太后的寿宴上见过上官清珏,特别是比武场上那傲人的身姿,耀眼璀璨,比凌国任何女人都要威武霸道,光彩夺目。 上官清珏看着王重,这人看起来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只是眼眉轻佻,看似骄奢淫逸,不学无术,着实无法让人有好感。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有礼的回道。“多谢夸奖,我们走吧。” 尚柏不会轻易让上官清珏离开,立即将她拦住。“王妃,你不能去。宗正院可不是随便能去的地方,还请王妃三思。” 她在北单承受过非人的折磨,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受尽了,难道还怕一个宗正院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审讯 王重其实是个十分幽默的男人,他心眼不坏,除了懒散、不负责任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毛病,这一点是去往宗正院的路上,上官清珏总结出来的。 作为犯人,就喜欢他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王妃,宗正院虽然被传得恐怖骇人,可它其实只是只纸糊的老虎,吃不下人。”王重担心吓着上官清珏,于是出声解释道。 上官清珏只想说,纸糊的老虎那也是老虎,照样能够将温顺的小羊吓得慌不择路。 王重见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在如此坚定强悍的女人面前,他找不到一丝优越感。算了,晚上还是出去泄泄火吧。 王重并没有怠慢上官清珏,只是宗正院作为关押囚禁皇室罪人的地方,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宗正院的地牢已经许久不曾关押皇室中人,据说上一个被囚禁在这里的是皇帝陛下的长兄苍幽王魏司幽,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魏司幽因与当今圣上争夺皇帝宝座失败而成为阶下囚,被囚禁在宗正院,没过多久便疯了。皇帝陛下出于怜悯之心,将他转移到了稷山别宫圈禁起来,交由宫人照看,如今这硕大的地牢里,除了老鼠蟑螂,毫无生气。 上官清珏看着眼前这长长的甬道及墙上燃烧的火把,难耐的咽了一口唾沫。这宗正院的地牢修如此大做什么?难道他们认为皇孙贵胄中会有一大把罪不可赦的犯人? 空气中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久久不散,呛得上官清珏咳嗽了几声。王重立刻赔罪解释道。“王妃赎罪,地牢太久没用,条件可能会有些差。” 他立即让身后的两个狱卒去将地牢里的灰尘打扫打扫,上官清珏心想,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成为了继苍幽王之后二十年又一个进入这座地牢的人。 “王大人不必在意我。”她顿了一声,问道。“皇太后打算何时惩治我?” 这下可难住了王重。“属下只是个芝麻小官,哪里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反正他知道,太后是不会轻易饶恕了这位可怜的王妃就是了。 上官清珏见他有所犹豫,想他也有难处,便不再过问。那边狱卒马虎的打扫了一下牢房,然后朝着王重奉承的笑着。 “大人,已经打扫干净了。” 王重点了点头,示意他靠边站。狱卒心领神会,点头哈腰的退让了几步。王重推着上官清珏进了牢房,闻着牢房里难闻的味道,令他嫌弃的摆动着手臂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再看上官清珏,她的眉头几不可闻的动了动,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如今她是任人宰割的阶下囚,没有选择和挑剔的权利。 王重从侧面俯视着上官清珏的脸庞好一会,难得见到一个身处险境还能镇定自若的女人。这份从容淡定,即便是位拥有雄才大略的将军也办不到。 “王妃好生歇着,属下就先告退了。”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王大人辛苦了。” 王重缓步走出牢房,轻叹着摇头。罪过啊,如此与众不同的人儿竟然是由自己亲自送进了牢房。 牢房外发出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牢门上落了锁,过了一会,所有人都走光了,硕大的牢房里只有她孤身一人,她外头望着牢房里那高高的铁窗,从窗户上照射进来微弱的光亮,带着丝丝缕缕的温度,她伸手去抓,可什么也握不住。 因为腿脚不便,在牢房里又无人照看,只不过三天的时间,她便已经邋遢得不成人形。牢房里的日子是难熬的,一个人处在寂静无声的牢房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自由,唯一对她的到来表示激动欢迎的只有牢房里乱窜的老鼠。 难怪苍幽王被囚禁在这里很快便疯了,这地方的设计不正是为了将人逼疯吗? 一只老鼠胆大的蹲在角落里,嘴里发出唧唧唧唧的叫声,它抬起前爪歪着头打量着新来的上官清珏,似乎有些对侵入它的领地的女人表示不满。 上官清珏无聊的看着那只老鼠,故意扬起两只手,做出攻击的姿态,脸上表情滑稽,并发出一声怪叫,将老鼠吓得仓皇而逃。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似乎十分高兴。“要是黑团在就好了,看你们嚣张。” “王妃好兴致,竟然和老鼠玩得不亦乐乎,真是让属下大吃一惊。”王重调笑着从黑暗中走来。 上官清珏暗自不爽,这人走路没有声音?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哪里像王大人这般悠闲惬意。” 王重轻笑着,他的日子的确过得悠闲,反正他没有升官发财的壮志雄心,也不会为了仕途刻意迎合谁,一向我行我素,得过且过惯了。 只是今日吧,他不是专程来看望上官清珏的,皇太后严禁几位王爷皇子来宗正院看她,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皇太后派了宫里的人来,说是要提审她。 王重发觉这个王妃还真是好人缘,靖安王殿下为她求情也就罢了,可是七皇子与九公主也参合在里面他就纳闷了。 靖安王在乾元宫跪了一天一夜,这七皇子与九公主也跪了一天一夜,七皇子与九公主还未成年,身体不比成年男子,这一天一夜下来早已经虚脱,第二日早都晕死在了乾元宫前。 王重又叹了一口气。“宫里来了旨意,今日便要提审王妃,王妃可要做好准备。” 上官清珏一身清白,除了一张嘴,她什么也没有,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多谢王大人提醒。”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宫里的人来了。 居首位的是乾元宫的任和任公公,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深受太后信任,在宫里地位极高,就连后宫的贵人们往常也要巴结他。 他傲慢的坐在审讯堂的椅子上,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上官清珏嘴里发出一声蔑视的轻哼,命令王重将她捆绑在身后的刑架上。王重哪里下得了这手,于是说道。“公公,靖安王妃腿脚不便,这恐怕有些不仁道。” 任和尖着嗓子狐假虎威道。“绑,杂家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审问罪妇上官氏,一切决断都是太后的意思。” 王重最看不惯他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这话听得他耳朵发痒,内心里一阵骚动,他松了松手腕的胫骨,一脸仇视的朝任和瞪着眼睛,看起来似乎要去揍他一顿。 他的行为将任和吓得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可王重只是走向上官清珏,亲自将她绑上了刑架。 “王妃,得罪了。” 上官清珏知道王重已经尽力了,他这样一个怕麻烦的人,肯为她辩解一两句已经算是莫大的恩惠。 “无妨,结果都一样,不必在乎过程。” 她以为皇太后会直接给她一个了结,可是现在却还是装模作样的审讯,无非就是要她多吃一点苦头。由于她双腿无力,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承受在一双纤细的手臂上,这大大增加了她的痛苦。 任和假装镇定的轻咳了一声,进入了正题。“上官氏,你杀害皇嗣,犯下滔天罪行,此罪,你可认?” 上官清珏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话可不能乱说,凡是要讲究证据。”她的声音坚定如铁,响亮的回响在这铜墙铁壁一般的审讯堂里。 任和脸色突变,咬牙切齿的尖叫道。“你在盂县之时,在上官侧妃的汤药中投入莪术,心思歹毒,此事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敢否认?”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干过这种事,莪术是什么?是草还是花?”上官清珏从容淡定的回道。 任和又说。“你自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他顿了顿,朝外面的人喊道。“来呀,将那贱婢拖上来。” 两个宦官拖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前来,粗鲁的将已经昏迷的女人丢在地上,女人的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 从那乱蓬蓬的发丝下,上官清珏看清了她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提审 “玉恒。” 地上这个被动用了私刑的女人正是玉恒,她听见上官清珏的声音,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身体因为极度的疼痛而颤抖着,却无法用双臂撑起自己的身躯。 上官清珏抬起头来,朝任和龇牙咧嘴的咆哮着。“此事与玉恒无关,你们为何对她用刑?” 她惊慌的看向趴在地上的玉恒,眼眶忽的红了。“玉恒,你怎么样?” 玉恒只觉全身皮肉都在跳跃着疼痛,意识开始昏沉,但她还是积蓄了一些力气朝上官清珏露出一个脆弱的笑,气息奄奄的说。“……小姐,我没事。” 上官清珏见她一身狼狈,满身鲜血,定是受了许多苦,如今她方才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能。“玉恒,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 任和总算见到上官清珏心慌失措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底。要是她一直油盐不进,胡搅蛮缠,不肯认罪,那就可麻烦了,好在他们手中掌握着一个可以扰动她情绪的人,不怕她不认罪。 “上官氏,送到上官侧妃手中的汤药出自于这贱婢之手,还好侧妃当时警觉,混有莪术的汤药并没有对侧妃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你便将侧妃推入湖水之中,企图用不小心失足的借口脱罪。” 上官清珏心中担忧玉恒,可这该死的太监却自顾胡说八道。她心中虽然有按压不住的愤怒,但这个时候最应该保持冷静。她紧闭上眼睛,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重新睁开眼。 “公公可不要冤枉好人,我让玉恒为清欢熬的是安胎药。” 任和露出一个阴险的表情,轻蔑的笑起来。他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包草药,这草药是当初玉恒从药铺买的,总共有三大包。他将草药丢在地上,纸包的草药散开来,洒了一地。“这草药是你的贴身侍女买的,宫里的御医已经鉴过,里面含有莪术等堕胎药物。” 任和见上官清珏没有立即辩解,又说。“这下你还有好说的?” 药方是上官清珏求王铁临开的,具有安胎凝神的功效,药是玉恒亲自去药铺买的,难道是药铺的掌柜在抓药的时候出了差错? 这个想法她很快便否定了,因为药铺的掌柜是位敦厚老实,慈祥亲和的老人,不会无缘不顾陷害她。难道掌柜的受到了威胁? 她抬头见任和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缓缓放松了呼吸。“我这里有抓药的药方,药方可以证明我让玉恒去抓的的确是安胎药。” 任和眼神忽然凝住。“药方呢?” 上官清珏镇定的回道。“药方在王爷身上。” 任和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你可真是好心机,想让王爷来救你?杂家告诉你,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你还是乖乖认罪,太后仁慈,说不定会免了你的死罪。” 被□□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之中,还不如死来得干脆。“公公明鉴,药方的确在王爷身上,这么重要的证据,我早就交给了王爷。” 此时上官清珏决定不能认输,如今她与玉恒一损俱损,但是她还是靖安王妃,姓任的不敢直接对她如何,但是玉恒的命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被安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只能能拖便拖。 任和端了身侧案桌上的茶杯,悠闲的饮了一口,并且故意放慢了动作。“当真?” 上官清珏不知任和是真信还是假信,她点了点头,又说。“千真万确。” 任和质疑的说。“既然药方在王爷手中,那么王爷为何没有提及?” 上官清珏心中一阵一动,眉头紧皱,脸色看起来十分颓败,过了片刻,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像是自嘲般的自言自语。“他始终都要维护清欢的。” 王重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联想到盛京里的流言,不由得也为她感到难过。不过他很快拾络好自己的心情,胡思乱想可不是他的风格。 上官清珏迟疑了一会,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要害清欢,怎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而且,药是王爷送到清欢手中的。” 任和不依不饶的又说道。“这件事中的隐情暂且不谈,那么你将上官侧妃推入莲池中好些人都看见了,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上官清珏将头转向一侧,阴沉的笑了起来。 “所以这事你们询问过王爷还是上官侧妃?” 上官清欢身体受损严重,至今还在盂县休养,可能过两日才会回到盛京。 这两日,盛京又有了新的传闻,说上官清珏心思歹毒,毒害皇嗣,可怜了温婉柔情的才情女子,至今还卧病在床。上官清欢本就是盛京名流公子、才子书生追捧的女子,太多人为她鸣不平,这事一时半会便无法平息。 这事情,无论结果如何,在外界流传的都会是她的恶毒和薄情。 任和虽然没有见过上官清欢,但已得到了浮迷园中多人的证言。“浮迷园中多人亲眼所见,这事你还想抵赖。” 上官清珏轻笑着摇头。“有的时候眼见未必为实。” 王重听了她的话,心想她多半是被冤枉的。否则靖安王爷不会那般心急如焚的为她奔走,毕竟死的可是他的孩子。 这女人之间争起宠来,还真是兵不见血,但令人心凉。 任和毕竟见过大世面,又在皇太后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惯会揣测太后的心思,知道太后如今对这位靖安王妃十分厌烦,打定了主意要让她从靖安王身边消失,好重新为靖安王迎娶一位贤德的王妃。 “如今案情明了,上官氏,你狡辩也是惘然,如果继续审问下去,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你可想清楚了。” 上官清珏似笑非笑的牵动嘴角。“你要用刑便用,我一身清白,问心无愧。” 任和见她无动于衷,拿出一张罪状,上面已经按有手印,不过任和并没有给上官清珏机会细看,只是晃了一眼便极快的收回。 上官清珏顿觉不好,果然就听见他威风的说道。“玉恒已经认罪,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任和见上官清珏露出紧张之色,又说。“劝你还是招了吧,也免得浪费杂家的时间。” 一旁的王重看不下去了,这与其说是提审,不如说是定罪吧。太后早已经定了她的罪,现在不过走个过场,给人看而已。 他有些好奇,这位王妃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太后,太后竟然不给她活路。 这案子水有些深,他料想,靖安王早已经知晓其中诸事,只是太后抓住了机会便想将她彻底击垮,让她永无翻身的机会。 他以拳挡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任公公,如今圣旨不是还没下吗?要是最后事情有了转机,王爷怪罪下来宗正院恐怕兜不住,你看……?” 任重知晓他的意思,不过变相的为上官清珏求情,让她继续苟延残喘。他想到这个女人的确有本事,竟然能够让宫里的几位贵人为她求情,蛊惑人心的手段使得不错。 王重见他表情有所松动,又说。“这皇家的事情,变化无穷。一步登天或是坠入地狱不过就在一瞬之间,公公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应该早已经见惯。这人吧,还是要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皇太后在宫中一直得势,任和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被人巴结讨好了几十年,早已经改不了狗仗人势的作风。今个被王重提及,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太后如今年迈,近年来身子不甚爽快,要是那天太后驾崩,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眼神飘忽着,就算知道王重的本意是为上官清珏求情他还是要受了这个恩惠。他罢了罢手。“将这贱婢扔进刑部大牢,改日再审。” 上官清珏见任和手下的人粗鲁的拖拽着已经气息犹若的玉恒。“住手,你们不能带她走。” 任和装腔作势的嗤笑一声。“宗正院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呆的地方,这贱婢还不够资格。” 上官清珏还想辩驳,王重给她使了一个眼神。“王妃放心,属下会派人送她去往刑部大牢。” 见王重有心相助,上官清珏才稍稍放下了心。 上官清珏又在牢房里呆了一日,除了送饭的牢头没有见过任何人。她从那高高的窗户向外看去,天色昏暗,似乎要下雨了。 手腕上的刮伤血迹已经干涸,只是还有隐隐的痛楚。也不知道玉恒怎么样了,她的伤看起来很重。 生锈的铁门发出吃力的咯吱声音惊动了上官清珏,这个时辰来的并不是送饭的人,她转过身,两眼印着光,直视着走来的人。 魏景玄站在牢房之外,用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一身狼狈的上官清珏,久久没有说话,他的沉默给了上官清珏信息,那一定不是她能承受的信息。 上官清珏笑了笑。“你见过太后?” 魏景玄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 上官清珏又笑了起来,并发出细微的笑声。“太后最希望的是我去往静慈庵之后便再也不回来了,可事实难料,我又回到了盛京这个权利漩涡之中。从来没有人询问过我的意愿,擅自决定我的命运。也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扼杀我所有的愿望。” 她想起师太的话,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也许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对我有多无情,但在别人的眼中我却变成了会祸害你的罪人。” 魏景玄听了上官清珏的话,心中震动极大。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最近只变成了一句轻轻的呼唤。“清珏。” 上官清珏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她深深呼吸一口牢房中污浊的空气,放松了自己的灵魂。“魏景玄,求你一件事。” 魏景玄简单回道。“你说。” “我想见太后一面。” 魏景玄心里震惊,眉头微颦,冰冷的脸颊好似更冷了,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冰山,随时都可能将人冰封在风雪之中。 上官清珏见他如此表情,以为他不会答应,但他最后却回道了。“好。” 连魏景玄都见不到太后,上官清珏想见太后的可能就更渺茫了,她其实是在给魏景玄出难题,魏景玄明知难度极大,可还是答应了。 在魏景玄要离开的时候,听见上官清珏说。“魏景玄,我们和离吧。” 她想用一个自由清白的身份离开,不论是去到哪里。 魏景玄脚步微顿,但没有回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圣旨 魏景玄再一次出现在太后所居的乾园宫外,依旧被宫里的太监宫女阻拦。 但这次魏景玄并没有固执的跪在宫门前求情,反而是任和任公公焦急的朝魏景玄劝道。 “王爷,您还是请回吧,太后已经歇息,不会见您。” 魏景玄已经听说任和对上官清珏提审一事,对他的态度虽然看不出好坏,但那锋利的眼神射来的时候,还是让任和心中一阵瑟缩,怕得直冒冷汗。 “我不见太后,劳你通传,就说靖安王妃上官清珏求见。” 这话听起来客气,但话语却比石头还硬,直截了当的撞击在任和心上。任和惧怕魏景玄的目光,他相信要不是宫里不能携带武器,恐怕今日靖安王就要携剑入宫了。吓得他不敢耽误,立即进太后的寝宫去通传。 远离了魏景玄的视线,任和才平复下自己乱跳的心,细想下来,太后连靖安王也不见,难道会见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硬着头皮前往禀报,毕竟主子的心思不能猜得太透,否则死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这件事说来邪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后竟然答应了。 身为罪妇,上官清珏没有进宫拜见皇太后的资格,太后自然也不会屈尊降贵去宗正院的地牢。所以这个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上官家的祠堂。 其实,皇太后最开始关心上官清珏并非她是靖安王王妃,还有一个缘故,皇太后本身复姓上官,乃是上官家人。 这个上官家并非上官清珏的家族,而是已有上百年历史的上官本家,上官清珏的家族只是一个小小旁支而已。上百年以后这个家族已与本家毫无瓜葛,如果不是上官清珏的父亲上官宏迎娶了薛侯爷家女儿,如今又官拜尚书,恐怕这个小小的旁支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 但按照上官家的族谱关系而论,上官清珏应该叫皇太后姑奶奶。 上官本家在皇太后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从其他旁支家族中过继了一个养子,但那人并没有肩负起弘扬上官家族的使命,年纪轻轻便病故了。 皇太后嫁入后宫,本可以帮助上官家重新崛起,但是当年的后宫争斗不见天日,上官家也因此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即便是后来皇太后在后夺中脱颖而出,但上官家已如旧时黄土,无复燃的可能。 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外戚可傍的皇太后,才得到先皇的特别眷顾。那些都是遥远的事情,先皇也已经驾崩多年,远去的事情又有谁可知? 王重将上官清珏推进上官家的祠堂,这处祠堂本在五十年前的动乱中被摧毁,后来太后上位,又重新建造,也已经有四十几年的历史。 上官家祠堂占地百亩,气势宏伟,古色古香,祠堂进门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树木,树木下矗立着十尊石人石马,雕工精艺,栩栩如生。往前是京门殿,大殿巍峨壮观,雕梁画栋,殿前有高高的台阶,仰头一望,压迫感紧随而来,让人生出惧怕之感。 这地方便是上官家祠堂,但上官清珏从未来过。 王重被放在了殿门之外,宫人推着上官清珏进入了京门殿。 大殿之内供奉着上官家历代先祖,从下而上有上百座牌位。皇太后就站在牌位之前,出神的望着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轮椅的咕噜声唤醒了太后的意识,她转过身来看着上官清珏,并朝殿中的宫人挥了挥手,宫人们立即低头退出,殿内只剩她们二人。 太后并没有将视线放在上官清珏身上太久,很快她重新转过身面向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你虽然只是分家的孩子,与哀家终究来自一个祖先。”太后声音慈祥的说。 上官清珏没有将眼前的这个人当着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但也没有将她看着普通的老妇人。 “哀家原本想将你嫁给太子。”皇太后又说。 不论如何她也是上官家的人,在所有的宦官女子中,太后始终还是中意自己家的人。可是传闻中她的性情、心胸、学识……让太后改变了主意,因为她不具备母仪天下的品德。 上官清珏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皇太后的回忆,过了片刻,皇太后的思绪终于回到了正题上。“你确定哀家一定会见你?” “罪妇并不确定。”上官清珏只是在心中打了一个对半输赢的赌。 “你要见哀家又是为何?” 皇太后打定的主意是要让上官清珏与皇家的子孙彻底断绝往来,但是活人总会出现太多变故,而死又让她下不去手,她打算将上官清珏永远囚禁在宗正院。 上官清珏早已经意识到皇太后的意图,哪怕是被拖出午门斩首,也好过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渡过一生。 “太后明鉴,罪妇有罪,没有理解太后的良苦用心,给太后出了无数的难题。”她就应该在养好伤之后回到静慈庵,本本分分的抄写佛经。 “你这孩子聪明乖巧,甚是讨人喜欢。”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皇太后沉默了一会,之后又说。“想求哀家赦免你的话就不要说了,但是你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在适可的范围内,哀家可以满足你。哀家本不想为难你,可在国家社稷面前,哀家容不得丝毫的差错。”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太后的话如此直白,将她所有的猜测都证实了。“太后宅心仁厚,明察秋毫,罪妇只求太后赦免玉恒,她只是个翻不起任何风浪的普通人。” 皇太后本以为她会为自己争取什么,可她却心心念念为一个婢女求情。 “你就不为自己自己谋求些什么?”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 才这一会的功夫,殿外便想起了嘈杂的声音,宫人没有拦住闯入的人,匆匆而来的是魏景玄与魏洺。 要不是皇太后出得宫墙大院哪里那么容易让人硬闯得见。 两人走到太后身旁,恭恭敬敬的跪下,还未等太后责问,魏洺哭哭凄凄的请求道。“皇祖母,不要责罚五嫂,孙儿以人格担保,五嫂是清白的。皇祖母,求求你了。” 皇太后嫣能不知上官清珏的清白,魏景玄看着太后脸上隐忍的神色,忙磕下头久久不起。“皇祖母,上官清珏是孙儿的结发妻子,孙儿想自己处理这件事,还望皇祖母成全。” “你想怎么处理?” 魏景玄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定的回答。“废去王妃封号,逐出盛京,终生不得回返。” 第二日,圣旨便下来了。传圣旨的是皇帝陛下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的年纪与陛下相当,正值壮年,他是个面容和善的男人,见到坐在轮椅上不能自理的上官清珏,眉眼见露出少有的忧心之色。 “上官清珏接旨。” 高公公身后的两个小宦官立即将上官清珏从轮椅上拖了下来,丢在地上。见圣旨如同面见君王,高公公没有权利免了她的跪拜之礼。 上官清珏只能用双手撑住自己的上半身,埋着头颅。 高公公不慌不忙的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王王妃上官清珏管教不力,容其手下残害皇嗣,罪不可恕,朕念其不知情,饶其死罪,废黜王妃封号贬为庶民,逐出盛京,永不得返。” 上官清珏静静地听着,让她最在意的是‘容其残害皇嗣’这句话,这个人说的是玉恒,他们这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加到了玉恒身上。 她并没有接旨,高公公看着她略带恐惧的眼神,提醒道。“上官清珏接旨。” 上官清珏用双手匍匐在地上挪动着自己的身躯,战战兢兢的抓住高公公的衣摆,仰起头急急的问。“玉恒呢,你们把玉恒怎么了?她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无端给她定罪。” 高公公俯首看着她,劝解道。“小姐已经自由,陛下给了小姐三天时间,小姐还是快快准备一下离开盛京吧。” 说道这里高公公不得不为她担忧,一个富贵之家出生的小姐,如今不良于行,离开盛京之后又该以何为生? 担忧归担忧,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高公公没有给上官清珏任何玉恒的消息,将圣旨递放到她手中,摇头叹息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牢房。 卒将上官清珏拖出了宗正院的大门,丢弃在铺满石板的门前大道上。那张陪伴了她几个月的轮椅被摔坏了一只脚,她只能趴在地上无力的挣扎。 昏暗的天空下刮着猛烈的风,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袭入她的身躯。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黑沉沉的天空,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覆而来,打在地上霹雳作响。 上官清珏无助的暴露在雨下,雷声震耳欲聋,闪电从她头顶闪过,好似一把勾魂锁,随时都会勾走她的魂魄。但她无动于衷,默默的承受着这苦难。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大雨之中,车梁上挂着一对鲤鱼佩环,在雨中发出叮铃的清脆声音,犹如在浑浊的污水中汇入的一道清流,动听而又神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满园海棠花 上官清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在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了淡淡海棠花的清香,耳边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微风轻拂过脸颊,犹如一只柔软而又温暖的手掌,安抚着她不安的内心。 闭合的眼睛挣扎着裂开了一条细缝,朦胧之间一张英俊不凡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柔情款款,骄阳如火。 她眨了眨眼,直到视线清晰她才确认自己看到的面孔,但脸上并没有呈现出相同的笑容,而是小声质疑道。“我又死了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隐,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曾改变。沉默之中上官清珏又闭合上了双眼,重生这一世她将自己的生活过得惨不忍睹,为了给自己谋划出路而费尽心思,却让自己过得疲倦难行,然而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男人调笑道。 上官清珏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死了的事实,毕竟她已经洗心革面,打算认认真真为自己而活,可还是让自己过得稀里糊涂,这下好了,见到鬼了。 男人见她这面可爱得紧,笑容越发灿烂。“一别小半年,不料清珏已经如此厌烦我了。” 上官清珏睁开眼,圆溜溜的眼珠倒映着男人清新俊逸,品貌非凡的面孔。她撑着双臂从床上坐起身,像个受惊的小绵羊裹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褥。 男子见上官清珏防备的举动,并不沮丧,反而揶揄的笑道。“我看起来很可怕?” 这实在是太离奇了,如今笑容妍妍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正是在虞山上偶然相遇的傲天,她一直以为是山中山鬼的傲天。当面对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她当然害怕。 上官清珏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皮肉,一阵疼痛传入她的大脑,不是在做梦。既然不是做梦,她开始糊涂起来。 就算傲天脸上一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却让她周身缠绕着一股子冷意。 “这是哪里?你到底是……是人是鬼?” 傲天无可奈何的看着上官清珏。“清珏这是何意?我自然是人。” “你不是……不是山里的山鬼?” 傲天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摇头道。“原来我在你心中是神通广大的山鬼?” 当时上官清珏上山去寻找竹屋与九天仙女梳妆池,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傲天似乎只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而今傲天康泰悠然的出现她面前,这又怎么不让她惊讶和怀疑。 她见傲天一副戏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恼怒。“你骗我。” 傲天很是冤枉。“清珏可错怪我了,跌落山崖之时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虞山很远,这不刚刚养好病就来找你了。” 傲天神色从容,丝毫不像在说谎。上官清珏想起当时在虞山上的场面,就在傲天掉落山崖的一瞬间,紧张与恐惧占据了她整颗心。可是后来她将真实的傲天当做了一场梦境,并且丝毫没有担忧他的生命一直受到病魔的威胁。 她低下头,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以为那只是我的一场梦,所以……”对于那件事,上官清珏认为不能全怪她,实在是傲天走得太干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任谁也会胡思乱想。何况是如今信鬼神的她。 傲天喜笑颜开。“能在你心中留下一场美丽的梦境也是好的。” 也不枉他拖着病重的身躯带她到深山之中走一场,总算在她心中留下一道影子。 上官清珏在心中给自己下了好几道暗示才说服自己,傲天是人的事实。确定了这件事,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在盛京的一处宅院,昨日你淋了雨,昏睡了一天一夜。” 上官清珏撑着自己胀痛的脑子回忆起来,昨日她被宗正院扫地出门,比路边乞怜的乞丐还要可怜,无助的晕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她想起昨日的圣旨,陛下废黜了她王妃的封号,饶恕了她的死罪,而玉恒如今却情况不知。她转首看着傲天。“你可知玉恒如何了?” 傲天昨日到现在都守在上官清珏身边,其他事情还未来得及打探。 “你别着急,我这便派人去打听。” 这如何让她不急,玉恒身上还受着伤,而今将谋害皇嗣的罪名安插在她身上,她一定十分恐惧无助。傲天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去打探消息,如今盛京处处在议论上官清珏之事,唏嘘声从不间断,她又一次成为了大家酒足饭饱之后的笑谈。 没过多久,看起来精神疲惫的王神医来了。上官清珏见到他,惊讶的愣了半响。 “你……怎么在这?” 王铁临甩给上官清珏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掏出自己吃饭的家伙朝她比划着。“你是我的病人,病没有治好传出去岂不坏了我神医的名声。” 上官清珏知他只是变相的关心自己,忧心的情绪得到了些微缓解。 不过几日不见人便消瘦了不少,王铁临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如今又成为了弃妃,这满大街的闲言碎语一字一句都是伤人的利器,还好她现在不用直面那些诬蔑之词。 “不用担心,我再次研究了一下以前的医书,你的腿我有把握在十天内治好。” 上官清珏似笑非笑的道谢道。“多谢神医。” 王铁临摆弄着手中银针,嘴里一直念叨着。“魏晨风让我向你道歉,如今处在非常时期,他不能出面保护你。”王铁临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魏晨风为了一个人而妥协。 “他一直处在政治边缘,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人防备他什么,竟然还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真是让人想不通。” 那些监视的人太过明目张胆,就连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也能察觉到那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王铁临不明白宫里的用意但上官清珏知道,太后不想让魏晨风见她。想到法容师太的箴言,上官清珏只觉荒谬绝伦。如今她终于逃离了皇室的桎梏,离开盛京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回返,她如何成为祸害天下苍生的祸首? “他什么时候离开盛京?” 王铁临想了想。“应该是上巳节之后。” 那也已经不远了,只有将近一月的时间,而上官清珏自己最多还能待在盛京两日。 “是我连累了他。”上官清珏不免自责,魏晨风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因她而被罚禁闭,如果又要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往封地。 王铁临将银针从上官清珏的腿上收回,规规矩矩的别回布袋之中,重新收拢,整理好自己医箱,他才呵呵的笑道。 “他呀,是心甘情愿,你不用担心。何况他那般精明能干的人,就算处在劣势之中也会让自己过得惬意舒坦。”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她偏过头朝窗外看去,一簇雪白的海棠花正在风中摇曳着,画出美丽的弧线,飘飘洒洒,翩翩起舞。 “这是什么地方?” 她很好奇,盛京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海棠花。这间屋子位置独特,只要抬头便能看见窗外大片的雪白海棠花。 王铁临顺着她的眼睛看去,这里的海棠花的确是美不胜收。不过他不喜欢这种太过虚无空茫的颜色,处在其中仿佛被包裹在虚空之中,轻易便能让一个人内心崩溃。 他还是喜欢大千世界的万紫千红,各种色彩阡陌纵横,那才是真正让人向往的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里是芙蓉园。” 上官清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芙蓉园?” “就是典锦园中芙蓉园。” 说道典锦园上官清珏便想了起来,毕竟典锦园远近闻名,风景绝妙,很受文人雅客,贵妇小姐们喜欢。 这园子以前的主人喜欢芙蓉花,所以起了一个名字叫芙蓉园。自从傲天买下这座园子,名字不变,但芙蓉园里的芙蓉花大多被铲除,从各处移栽了大片的海棠树来。只不过一个春夏,便长成了如今这般粗壮高大的树木。 上官清珏惊呼出来。“傲天是典锦园的主人?”他说这是他在盛京的宅子,那不就是了。她原本猜想傲天是盂县的大户之家,没想到他竟然是典锦园的主人,那岂不富可敌国。 王铁临在她的惊讶目光中点了点头。“对,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上官清珏终于明白过来,王铁临到典锦园就是给傲天看病的。“之前在盂县偶然相遇,他的身体怎么样?” 王铁临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提起药箱朝门口走去,当要跨出大门之时,他停留了一瞬,说道。“不用太过忧思,于你伤情不利。” 王铁临没有像以往那般表现得自信满满,而是拒绝作答。 傲天手下能人不少,很快便打探到了消息。他走路的速度不急不慢,脚步虚浮,呼吸粗重,一听便知是他。 还未见到他的身影,上官清珏已经焦急的出声询问。“怎么样?” 傲天立藏起眼中的忧郁。“玉恒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罪名已经确认,刑部判处三日后枭首示众。” 他原本不想告知上官清珏这件事,但他认为她有权利知晓,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打算告诉她。 上官清珏心跳骤停,目光失焦,好似变成了一棵腐朽的树干,只要有大风刮过便能将她折断。她脸色变得煞白,顿觉无法呼吸。 她早就应该想到,她不死,必然会牵连到玉恒。如此想来向太后求情这一途,只是在加速玉恒的死亡。 不行,她断然不能让玉恒死。 “清珏,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想办法。” 上官清珏隐忍下心头的慌乱,抬头看向傲天。 “关于毒害清欢之事,我本不想辩驳,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我退缩。”她顿了顿问道。“可有办法让案件重审?” 想要让案件重审拖延时间,探查案情,傲天露出微笑便上官点了点头。 “这个交给我。” “清欢身边有好几位上官家的老人,与我曾经有过嫌隙。这其中有一个婢女不仅识字,还懂得些岐黄之术。” 要不是重生一回,她还不知道上官清欢身边个个婢女都深藏不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鸣冤 有人去刑部击鼓鸣冤,她自称是玉恒的姨娘,认为此案中存有疑虑,并且扬言有证据可以证实玉恒的清白。 玉恒是前靖安王妃的贴身丫鬟,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有人击鼓鸣冤,事情自然传播得极快,没过多久就传遍的盛京的大街小巷,到刑部看热闹的老百姓自然不少。 跪在堂上的是个穿戴整齐的中年妇人,身材魁梧,健硕如男,一看便是位常年干着农活的乡下女人。但她跪在堂上之时,腰板挺得笔直,神色坦然,不像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女人。 坐在堂上的是刑部的甄中正甄大人,他与上官宏乃是多年旧友,本案中牵涉到上官家的两位小姐,处理起来颇为麻烦,本来以为事情已经了结,没成想才安生了一两日又出幺蛾子。 他皱着眉头向前伸着脖子,眯眼盯着跪在堂下的女人。 “你是何人?” “民妇张氏,见过大人。”张氏面无表情弯下腰朝甄中正扣首一拜,缓慢的抬起头来又说。“家父曾任怀化大将军,官居三品。夫家姓玉,祖上玉怀君曾任青州刺史。” 张氏的家族并不简单,不过那些只是祖上光荣,而今已经没落。 甄中正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张氏的话,忙问道。“你说你夫家祖上是谁?” 张氏不慌不躁的回道。“祖上玉怀君。” 甄中正心里咯噔一声响,不得了。 他是个读圣贤书的文人,自然知晓玉怀君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百年之前的传奇人物,玉怀君与花月乃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而且是一对纠缠不休的苦命鸳鸯,两人之间的风月之事被广为流传。 玉怀君还是凌国最年轻的尚书令,统领六部,一下之下万人之上,在百姓之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当时的皇帝陛下。 他辅佐幼帝登基,稳固朝堂,推行新政,减免赋税,训练兵马,让凌国国富民强,彻底改变一直以来被北单欺凌压制的局面。 可惜的是他与女将军花月之间的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并不圆满,两人纠缠了大半辈子最终却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最终玉怀君辞去尚书令一职,只在偏远的青州做了一个小小刺史,以此了却余生。 甄中正不是傻子,他对于张氏的话抱有怀疑。“你说你夫家是玉怀君玉尚书的后人?可具本官所知,玉尚书并无后人,张氏,你可知对本官撒谎的代价。” 张氏并不慌张,只是恭恭敬敬的回话。“民妇不敢撒谎,祖上的确是玉怀君,民妇有玉简为证。” 张氏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文字的玉简,玉简呈白色,上刻有青龙图腾,龙乃圣物,除皇室中人他人不可善用。这玉简乃是洵阳帝托孤之时所赐,代表了皇室对他的信任,也是玉怀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象征。 玉简被侍从递到甄中正手中,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确定不是作假。但他心中仍旧有疑虑,玉怀君孑然一身,并未娶妻,又哪里来的后人? “张氏,这玉简你是从何处盗取而来?”甄中正紧握手中玉简,朝张氏怒道。 张氏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甄中正。“此玉简乃是民妇夫家家传之物,何来盗取之说。”她目光锐利,坚定不容怀疑,从容不迫的继续说道。“传闻终究是传闻,外人又岂能得知玉家全貌。先祖乃是凌国上百年来最为聪慧睿智之人,未及成年便已经任职兵部员外郎,及冠之后升任侍郎,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位居尚书之位,更在几年之后登上尚书令的位置,外界只知他的传奇历史,却不知他在出任兵部侍郎之前已娶有娇妻。” 甄中正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张氏,张氏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见她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他已经从录案的仆射口中得知,这个女人自称是玉恒的姨娘,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那已经被判了死罪的玉恒岂不就是玉怀君的后人? 甄中正怎么着也是堂堂刑部侍郎,他即刻稳住自己的心神,招呼身边的侍从近到身前,触进他的耳边轻声吩咐着。 侍从得了指令,立即往后堂去了。 此事甄中正不敢轻下判断,只能报备给刑部尚书赵振兴。 赵振兴十分敬佩玉怀君的为人,一直以来以他为榜样,兢兢业业断案,从不敢有丝毫马虎,得了甄中正的话之后,他亲自面见了张氏,并对张氏的话十分信服。 因为张氏的父亲曾任怀化大将军,是赵振兴的旧识,二十年前为保护当今陛下死在敌人无情的剑下。 赵振兴当年还见过张氏,不过那时张氏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转眼间二十年已过,忽然见到故人之女,令赵振兴颇为伤感,所以张氏所说的话赵振兴无不相信。 如此说来,此案便不能马虎结案,要是错杀了英雄之后,那可是大罪。赵振兴不敢耽误,立即进宫面圣禀明详情。傲天仔仔细细的同上官清珏说着话,引得上官清珏惊讶不已,忍不住问道。“玉恒当真是玉怀君的后人?” 傲天促狭的笑了笑。“假作真时真亦假。” 上官清珏忍俊不禁的笑道。“你可真大胆,竟然敢欺上瞒下,要是赵振兴不相信张氏的话怎么办?” “张氏的话也不全都是假的,她的父亲的确是赵振兴的旧识,当年陛下与苍幽王争夺帝位,张氏的父亲统兵御敌,为救陛下而死。人死之后很快便会被遗忘,但当与这个人相关的人出现时,已死之人的一切又将重新回归到世人眼前。 明日便是上官清珏离开盛京最后的期限,她现在还没有得到玉恒的消息,也还没有再去看一眼薛侯爷,可时间悄然间失去,令她应接不暇。 结果很快便流传下来,陛下感念玉怀君玉尚书为凌国所做之贡献,且有赵振兴从旁添油加醋的劝说,决定重新审理此案。 此时无论是太后还是陛下都无法轻率的做下决定,事情的发展有了新的变化。 今日,上官清珏的腿已大有起色,她竟然能够扶着墙壁站起来,只是能够坚持的时间有限,很快便又无力的摔跌下去。 有如此大的改变已经令她欣喜若狂,直到这一刻她才坚信自己的腿还能够恢复。 王铁临为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昏睡了将近两月的薛侯爷醒了。虽然身子无法移动,说话口齿不清,但意识尚算清醒,能够听懂人话,并且能够表示过自己的喜怒哀乐。 王铁临是个自负的男人,见上官清珏如此高兴,自豪的自夸道。“也不看看我是谁,就算是阎王爷也休想从我手中抢人。” 上官清珏感谢道。“多谢王神医,神医的大恩大德上官清珏莫齿难忘。” 王铁临摆了摆手。“没什么,记得多付些酬劳就可以了。” 上官清珏诚恳的点头。“这是自然,神医救了我外公性命,又尽心尽力为我治腿,清珏必会有重谢。” 王铁临心中高兴,他已经从薛侯府得到了一笔不少的诊金,而今还能从上官清珏身上敲诈一笔,着实是个划得来的买卖,要是能从魏晨风身上得一笔钱财那就更好了,谁让那家伙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从没有吐出过一个子来。 转眼便到了上官清珏离开盛京的日子,她本想去探望探望薛侯爷,可她又担心薛侯爷得知她如今的惨状心里担忧,从而影响病情,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不去看他。 傲天安排了一辆马车,宽阔豪华的马车停在典锦园外,他看着一脸平静的上官清珏,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 上官清珏在各地并没有购置宅院,她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傲天担忧她的处境,但是她拒绝了傲天的安排。 傲天安排了一位贴心的小丫头伺候在上官清珏身边,这个丫头名叫江阴,着窄袖上衣配红色下裳,头上扎着个简单的小辫子,一双黝黑的眼睛散发着灵气。 江阴推着重新修理过的轮椅向马车走去,上官清珏转过头看向傲天,朝他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 傲天在盂县有一处宅院,虽然不常住人,但府上一切设施齐全,可以直接入住。但上官清珏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看着上官清珏,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之后他还是问出了口。“你真的不打算在盂县长留?” 上官清珏需要回浮迷园整理一些东西,之后便会离开盂县北上。这是她早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如今不过提前而已。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傲天又问。“你之后打算去什么地方?” 上官清珏朝他狡黠的笑道。“秘密。” 之前王铁临所说的大富豪上官清珏猜想应该就是傲天,虽然她不知傲天的生意扩展在什么领域,但他的势力和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缕霄阁的事情不知王神医有否同你说过?” 傲天点了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你放心。” 上官清珏感激的看着她,但她并没有说感激的话,只是单纯的笑道。“那就交给你了,我还指望着靠缕霄阁养家呢。” 傲天很高兴上官清珏对他的信任,同时将他当做自己人,他们之间不需要疏离的感谢。傲天放松了身体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好。” 他知道上官清珏如今最担心是什么,又说。“玉恒之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去办,只要宫里的人不干预,相信很快便可以真相大白。” 他既然利用了玉怀君的身份,自然能让人相信玉恒就是玉怀君的后人。玉怀君是凌国的英雄,在凌国享有盛名,被当朝推崇,受百姓尊敬,世人本遗憾他没有留下后人,如今得知他竟有后人存活,必然联名为她请命。如今就算宫里人想杀玉恒也要掂量再三。 上官清珏相信傲天的能力,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穿过盛京繁华的街道,耳边的喧闹声不绝于耳,上官清珏将车窗帘撩开一个小缝,漠视着窗外的人群。 盛京的人对她从无善意,如今真的要离开,心里还是有些许惆怅。前世今生,两次离开盛京的方式都如此身不由己,她从来没有能自我做一次主。 不过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任由命运驱使,她要去掌握命运,让世界因她而改变。 她沉着眼放下车帘,江阴跪坐在她身边,一双手恭恭敬敬的按在双腿上。“小姐不用担心,我家公子本领不凡,为小姐换个身份易如反掌,到时候盛京还不是任小姐自由来去。” 上官清珏轻笑不语,只是脸色暖和了许多。 江阴称呼上官清珏为小姐,她是傲天身边的大丫鬟,对于如丧家之犬狼狈离开盛京的上官清珏是打心里的尊敬。她如今也到了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多少能够猜想到自家公子的心思。 她不明白一向雷厉风行,果决睿智的主子面对感情的时候怎么就怅然若失,唯唯诺诺。要说以前吧,上官清珏是靖安王王妃,公子压抑自己的情感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已经是自由之身,公子又不介意她从前的身份,却还是隐忍不发。 她注视着冷冷静静的上官清珏,如此美好的人儿,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记,她担心公子一直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不急不忙,到时候被人抢走了可就不好了。 “奴婢从未见我家公子对一个人如此好,公子病弱,嫌少出门,听小灵说公子带着小姐去了九天仙女梳妆池,那处地方,公子可从不带别的人去。” 江阴只能从侧面在上官清珏面前给自家公子说好话,希望能在她心里提升自家公子的形象。 上官清珏知晓傲天体弱,几乎已经病入膏肓,就连王铁临也不能自信可以将他治好。“你家公子得的什么病?” 想到公子的病,江阴情绪低落。“公子身体一直不好,请了不少大夫,可没有一个大夫能够说出公子的病因。” 上官清珏心里一紧,忙问道。“那王神医怎么说?” 江阴惆怅的摇头。“王神医虽然对各种疑难杂症很有研究,可公子的病他也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上官清珏没想到傲天的身体已经破碎如斯,竟然到了药石难医的地步。难怪当她向王铁临询问傲天的病情的时候,他没有正面回答。 马车在上官清珏的沉默中行驶出盛京高大雄壮的城门,后有一匹快马奔驰而来,口里喊着。“等一等。” 车夫是傲天的手下,一个武艺高强的冷面男人。具傲天所说,在虞山上就是这人打晕了她,让她在山上露天席地的睡了一个晚上。 男人勒住缰绳让马车平稳的停靠在路边。来人是靖安王府的尚柏,尚柏下马走到马车前,见到撩开车窗帘的上官清珏,朝她毕恭毕敬的作揖拜礼。 “王妃。” 上官清珏不知他的来意,只说。“我已经不是王妃,不必再以王妃相称。” 尚柏执拗的将头埋得更低。“在尚柏的心中,王妃永远都是王妃。” 上官清珏并不与尚柏纠结这个问题,等魏景玄扶正上官清欢,他自然而然便会认同新的王妃。“你有何事?” 尚柏回答道。“王爷心系王妃,只是逼于无奈才令王妃受了诸多委屈。王爷让属下告知王妃,浮迷园已经属于王妃,王妃可以永久居住,所有开销由王府支出。” 上官清珏不由得发笑,那不就与从前无甚区别,如此,太后岂能容她活命。 “不必麻烦,我就算离开王府也饿不死,你回去替我谢过王爷。” 尚柏为难的皱着眉。“可是,王妃……” “我是王府弃妃,还有何颜面赖着王府,何况,我也不愿与王府再有牵扯,此后,天大地大,我与他江湖不见。” 上官清珏放下车帘,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她并不需要魏景玄的怜悯和同情,前世欠下的债已经还清,远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尚柏愁眉苦脸的看着车窗。“可是,王妃,王爷对你是有情的,你……” 尚柏听见马车里传来上官清清珏一声嗤笑,然后马车缓慢启动,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与车辙声响在耳边,马车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而他只能焦虑的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离开 赶车的车夫名叫郑宴,着一身素白衣裳,腰间别着一把弯曲的大刀,面色冷清,做事一丝不苟。他是个十分敏锐的人,早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并且还不少。 敌人隐藏得十分隐蔽,如果郑宴不是经过长期严格的训练恐怕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马车行驶到两面环山的丹霞山,过了丹霞山便离盂县不远了。郑宴知道这里是个动手的绝佳之地,一击得手便可以让他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狠狠的挥着马鞭,更快的驱使着马匹,只期望能够以最短的时间穿过丹霞山。 郑宴原本可以改变路线,试图让他们跳出敌人的包围夹击,对方显然早已经做过精密的计划,无论他往那个方向去,都不可能逃脱出来。 坚定的朝盂县去是他们唯一的活路,盂县有傲天的一处秘密基地,里面养着不少死士,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郑宴也是从哪个地方出来的人。 狭窄的山道上,两侧都生长着茂密的丛林,郑宴察觉到两侧的树枝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摇摆姿势,他知道敌人已经临近他们的侧翼,随时都可能对他们发起攻击。 果然,还没给郑宴想出对策的机会,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郑宴勒住缰绳,强行稳住车马,马匹发出一声嘶鸣,带走得马车发出颠簸。 “阿宴,发生什么事了?”江阴与上官清珏身体不稳随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向前冲出,重重的撞击在马车的木板上,江阴捂住额头忙向外问道。 郑宴并没有时间回答,敌人的剑已经近在眼前,他只能稳住心神全力以赴。马车之外传来兵器相戈的声音,上官清珏眉头一皱,耳边一声破空的剑刃声,她按压下江阴的头,一道剑光刺穿马车的木板从两人头顶穿过。 江阴从来没有如此近的面对死亡,吓得六神无主。一个人跳上了马车的棚顶,让马车的车轮下陷了不少,又一人尾随而上,棚顶有了下塌的趋势。上官清珏抬头看着棚顶,上面的两个人交战得十分激烈,连马车也跟着摇晃不定。一把剑刺穿了棚顶,尖锐的剑刃正好止在上官清珏眼前。 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也无法下车去查探情况,她如今最好的做法就是安安分分的坐在马车上,期待郑宴能够击退敌人。 忽然,一把威力无穷的剑将整个马车劈成了两半,这般动静吓得江阴哇哇大叫,上官清珏扶住她的双肩靠在自己身边,一双眼睛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便对眼前的处境做出了判断。 黑衣人有十来个,都蒙着面看不见长相,对方看起来实力不弱,只需要五人左右便能将郑宴拦住。 上官清珏后身与身前各有一人,两人看了处之泰然的上官清珏一眼,同时朝她挥出了剑。千钧一发之际,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天而降,一个解决了一个。 这两个人带着面具,一个身着抢眼的鲜艳紫衣戴着一副关公面具,红脸黑须,眼角上吊,不怒自威。一个身着灰衣戴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具,看起来有些狰狞。 有了两人的加入,战局有了明显的变化。上官清珏冷静的观察着战局,同时也注视这两位带着面具的男人。 马匹在打斗中受了惊,忽然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起来,上官清珏一只手紧紧扣住马车的边缘,一只手抓住险些跌落马车的江阴,只是马匹已经不受控制,车轮碾压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严重侧偏,她无法拉住江阴,竟让她被摔了下去。 上官清珏大惊失色。“江阴。” 江阴被摔在地上,还好路边都是草丛,并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她摇了摇被摔得晕晕呼呼的头,惊慌失措的看着在马车上颠婆的上官清珏,吓得大声呼救。 “小姐,快来人啊,阿宴,阿宴。” 江阴不顾身体上的痛楚,立即爬了起来,提着裙摆便要去追赶马车。 带着关公面具的男人跳上高耸的大树,从她头顶跃过,速度极快的朝马车奔去。有一黑衣人躲在树丛之中,手中弓箭拉开了弦,一枚箭划破长空,锐不可当的朝上官清珏射去。 男人落在不稳的马车上双臂按住上官清珏的双肩,将她挪移了分毫,箭刃从男人的手臂划过,顿时鲜血长流。 上官清珏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但除了他那一双狭长、邪魅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你受伤了。” 男人并没有在意这点小伤,而是双臂用力将上官清珏抱了起来,脚下使力朝马车行驶的方向一跃而出。 这群人显然是冲着上官清珏而来,且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两人奔跑了许久才甩脱开敌人的追赶,他们停留在一处小溪边,男人将上官清珏放在一棵大树下,独自走到溪水边打算清洗下伤口。 因为手臂一直用力,伤口不曾愈合,血流不止。 上官清珏看着他撕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道细长的伤口,胡乱用水清洗了几下,看样子就打算这样不管了。 “魏晨风。” 魏晨风惊讶的回过头,只见上官清珏双手撑在树干上,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腿脚有些弯曲,迟迟不敢挪动。 她埋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发抖的腿,放开了做为支撑的树干,下定了决心一般的朝魏晨风迈开了步子。 这一步跨出,让上官清珏欣喜若狂,只是身体不断摇晃,看得魏晨风心惊胆寒。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想去伸出搀扶的心,一直目视着她走到自己身边。 上官清珏放松了还有些僵硬的腿,坐在魏晨风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查看他的伤口。 魏晨风见她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上官清珏又不是傻子,魏晨风虽然戴了面具不过欲盖弥彰,这一身打扮,习惯,眼神处处都骗不过她的眼睛。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上官清珏想起第一次与魏晨风见面之时,他维护她,为她上药,送她回府,虽然看似玩世不恭,桀骜不驯,可内心里却是个十分温柔的男人。 她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小心谨慎的洒在魏晨风的伤口上,并用手帕包裹起来,还不忘嘱咐道。“不要碰水。” 这些话魏晨风也对上官清珏说过,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魏晨风用手指摩擦着被包扎得严实的伤处,埋头看向她的腿。“你的腿好了?”他虽然从王铁临口中得知了上官清珏的情况,还以为王铁临是在说大话,自夸自己的医术。 上官清珏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腿。“还有些僵硬,无法长时间站立。” 不过这是个好的开端,她并不气馁。她好奇魏晨风为何会恰好赶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上官清珏的去向一直受到多方势力的关注,自从她进入典锦园,典锦园外监视的眼睛便多了许多,所以魏景玄、魏晨风二人都不敢前往。 只是等上官清珏出了典锦园,四周的杀气便多了起来。他当时正在大街上闲逛,手中拿着一张面具无聊的翻看,恰逢此时若生来报,两人便赶了过来。还好他警觉让人关注着上官清珏的情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同上官清珏说,只是半开玩笑的说道。“谁让你没有同我告别。” 上官清珏瘪了瘪嘴。“太后极力阻止我与你相交,我哪敢去打扰高贵的汾阳王殿下。” 魏晨风知她说的气话,笑道。“我和你处境差不多,别看表面风光,还不是得灰溜溜的前往封地。” 两人相视一笑,这般说来还真是,一样出生尊贵却受尽白眼和冷落,如今上官清珏被驱逐出盛京,而作为藩王的魏晨风前往封地,与被驱逐差不多,凌国的律法规定,藩王不得传召不可离开封地。 魏晨风背着上官清珏一步一步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眼见天就要暗下来,却没有找到一个落脚点。 他虽然常年在江湖上游走,看似是个老江湖,其实还是改不了富家子弟的作风。 用若生的话说,混个江湖还随身带着随从,那就不是真正的江湖人,所以魏晨风根本不懂如何在野外生存。 上官清珏头一回见他面露难色,焦首无措的模样,忍住好奇心提醒道。“天黑以后在山中行走十分危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 他们处在一个背风之处,中间凹陷两侧凸出,正好形成一个包围之势,旁边长着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地势还算平坦。 魏晨风从树林中找了一些柴,哐当一声丢在地上,然后坐在柴堆边上干瞪眼。上官清珏看着他为难的面色,顿时明白过来。 他就算在宫里不受宠,怎么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出生,宫中衣食无忧,出门在外身边又带着随从,万事都有人细心操办,哪里干过这种架柴生火的事情。 上官清珏轻笑着将自己挪到魏晨风身边,斜着身子坐在地上,伸手将其中还是湿的树枝拾挪到一边,然后将干柴架成堆。 魏晨风呆若木鸡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怀疑。她的一双手嫩白如霜雪,一看便知没有干过粗活,但她却点燃了让魏晨风如临大敌的柴火。 火苗在干柴枯草之中徐徐燃起,点亮了漆黑的夜色,微黄的火光照耀在上官清珏含着笑意的眼眸之中。魏晨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直到听见上官清珏铃铃的笑声,才逃跑似的一窜而去。 “我去找些吃的。” 如今天气变换无常,白日里还是春风明媚,但夜间的微风依旧夹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这个季节山里的野果并不多,夜色朦胧,不好寻找,所以魏晨风只打了一只野鸡。 魏晨风对于手中的野鸡无从下手,上官清珏看他一脸挫败的模样忍不住调笑。“看你骑虎难下的难看脸色我怎么觉得如此有趣?”说完之后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笑声。 魏晨风见她并没有因此时此刻的处境而沮丧,就勉为其难的为她当一回笑谈。提在手上的野鸡发出咯咯咯咯的叫声,叫停了上官清珏的笑声。 魏晨风扬了扬手中的野鸡,说道。“没想到你还会打趣人,那你是决定今天晚上饿肚子了?” 上官清珏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正觉肚子饿,要是惹怒了魏晨风没饭吃可就麻烦了,于是收起眼中的戏谑,说道。“别,我饿了。” 魏晨风当然不想饿着她,只是他从未杀过鸡,也不会烤。 上官清珏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于是指导道。“杀鸡会吗?”她双手不断舞动比划着。“一刀下去切下它的头,拔去毛,然后开肠破肚。” 魏晨风嘴唇抽了抽,将野鸡提到眼前对视着它的眼睛,明明这只野鸡看起来挺可爱的,想到那么凶残的画面,他感觉全身都开始起鸡婆疙瘩。 “要不要如此凶残?” 上官清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你要连毛一起吃?” 魏晨风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好提着这只可怜的野鸡朝小溪走去。 上官清珏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忍不住偷笑,她能想象到魏晨风杀鸡时的场面,应该是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迷路 魏晨风处理一只野鸡几乎花掉了大半个时辰,提回来的野鸡却只剩下两只鸡腿,看得上官清珏目呆若木鸡。还能剩下两只鸡腿也不错,魏晨风发觉自己全身都是腥臭味,难受得他想跳进水中洗个澡。 上官清珏忙从他手中将剩下的鸡腿夺了过来,要是再让他烤的话,应该是连只鸡腿也没有了。 上官清珏将小小结实的鸡腿插在树枝上放火上炙烤,一边翻动着树枝,一边问。“你到底是怎么杀的鸡?” 提起那场面魏晨风全身发毛,眼神飘忽不定。“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吃的就不错了。”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汾阳王杀鸡已经是一件难得的事情,指望他像个老师傅一样熟练那是不可能的。 “好好一只肥硕的野鸡,就让你杀得只剩下两只腿,看样子只能这样将就了。” 闻着鸡腿散发出来的香味,上官清珏便觉得十分可惜,早知道她还是该自己亲自动手,也好过饿到明日天亮。她将考好的鸡腿递了一只给魏晨风,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上官清珏注视着他,并没有收回手。“快点拿着,我们现在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要是你被饿倒了,我们岂不是要一起完蛋。” 她表现得豁达开朗,就算面对困境依旧充满希望,魏晨风笑了起来,连眼睛中也带着无法隐藏的笑。一顿不吃饿不着人,他知道上官清珏只是在激他,所以只好从她手中接过一只鸡腿。 两人开心的吃着鸡腿,虽然这鸡腿腥味很重,而且没有味道,但两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这边两人优哉游哉的吃着鸡腿,殊不知郑宴与若生片刻都没有停歇,找寻了两人一个晚上。 第二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魏晨风背着上官清珏走在一条河道上,他们迷路了,都说在山中迷路之后沿着溪水流动的方向行走就一定可以找到人家。 上官清珏趴在魏晨风背上,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 她猜到了刺杀她的人的来历,她已经变成如今这幅凄惨的样子,太后依旧无法饶恕她。 在凌国最高贵的那个女人心目中,凌国的国运高于一切,就算只是一句无稽之谈般的谣传,她也要想尽办法扼杀在萌芽之中。杀一人而保天下,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 上官清珏悲哀的想,她何德何能有本事影响凌国的国运,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只想远离一切是非功过。 不过魏晨风如此维护她便是与太后为敌,太后的势力遍布凌国各处,早晚会泄露。 她想魏晨风应该也知道哪些黑衣人的来历,但还是试探性的问。“哪些黑衣人的来历你可知晓?” 魏晨风脚步微微停顿,但没有立即回答,仿佛只是被石子绊了一下脚似的,又重新稳健的走起来。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你。” 上官清珏相信魏晨风的话,但她却不能让自己一辈子依赖别人。 “我似乎得罪了很多人。”她不由得感慨起来。“我是个失败的人,从小便不讨人喜欢,父亲对我视若无睹,姨娘视我为眼中钉,清欢与我亲情单薄,就算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上官家也不会有人关心。”她有的时候会幻想,要是她的母亲还活着就好了,都说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有母亲才是那个一心一意对孩子好的人。 她又想起魏晨风的经历,他也同样没有母亲,虽然他叫皇后娘娘为母后,但他与皇后娘娘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皇后娘娘生有嫡长子,地位本就稳固,根本不需要利用寄养子来稳固地位。在皇后娘娘的心中,魏晨风大概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魏晨风轻笑着安慰。“你还有我,小七也十分关心你,你还挺有本事,竟然能够收服那个混世魔王。” 想到魏洺,上官清珏也笑了起来。这样想来,已经许久不曾见到魏洺了。“洺七还好吗?自从太后罚了他,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她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大概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世间无绝对,明日的事情谁又知晓。” 难得听见魏晨风如此深沉的话,惹得上官清珏也文艺起来。“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 两人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见到了人家。前面的有个小村子,一片山坳,十来间错落有致的房屋,屋上漂浮着炊烟,看起来静谧而又美好。 走了一大半天的路,见到烟火气才觉饥肠辘辘,两人找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见两人装着富贵,举止大方,谈吐得体,定是那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在山里迷了路,或是遭了难,夫妻二人热情的将魏晨风与上官清珏迎进了屋。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陋,老旧粗糙的座椅,黝黑的碗具,还茶叶也没有。 这户人家姓徐,夫人刚刚怀有身孕,一家人似乎家徒四壁,但他们的脸上却挂着祥和满足的笑容,正欢天喜地的迎接孩子的降生。 上官清珏并不为这里环境的简陋而嫌弃什么,端着碗咕噜咕噜的喝起水来,一碗水下肚还不能解了渴似的,又向主人家要了一碗。 魏晨风见她像是一只快要被渴死的骆驼似的,忍不住奚落。“你慢点。”抬头见姓徐的人家站在跟前,只能尴尬的说道。“让你见笑了。” 徐家男人不像是个粗鲁的庄稼汉,着一身洗得泛白的白衣,模样清秀,身材瘦弱,手指骨节分明,脸上一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看似是个读过书的文人。 “无妨,家里清贫,只剩清水稀粥,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这时女主人做好了饭,高高兴兴的端了上来。桌子上摆放着一碟山上踩摘的野菜,伴有几碗清可见底的清粥。粥里少见米粒,这大概是徐家仅剩的一点米了。 四人坐在一起,看着桌上的饭菜,场面一度无声。 女主人只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招呼着二人。“快吃吧,这是我刚刚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菜,味道十分鲜美。” 赖不住主人家的热情招待,上官清珏笑嘻嘻的迎合着。“多谢大姐。” 她这种野菜她前世也是见过的,吃起来苦中带涩。不过主人家却认为这种野菜的味道十分鲜美,从这方可得知他们的生活过得多么艰辛。 苦中作乐的女主人脸上带着敦厚的笑。“不用客气,你们喜欢就好。” 一碟青菜,四个人瓜分,就算是从未见过如此寒酸饭菜的魏晨风也没有挑剔,毕竟这是主人家精心准备的。 上官清珏见到屋中靠窗的地方有一张简陋的书桌,桌上摆放着些许破旧的书,朝徐家男人问道。“大哥是读书人?” 徐家男人不好意思的回道。“算不上什么读书人,不过只识得几个字罢了。” 见他说话文雅,彬彬有礼,断然不会是只认识几个字,知他是谦虚,上官清珏又说。“大哥既然是读书人怎没去参加科举考试?” 徐家男人面色变了变,坦言道。“实不相瞒。在下姓徐,名长水,三年前参加了科举考试,无奈卷入了卷宗泄露事件。” 三年前的卷宗泄露事件魏晨风是知晓的,当时的吏部侍郎姜岩因倒卖试题被查,受牵连的还有吏部及以下大大小小三十多名官员,轰动一时。 受灾的还有当时的部分考生,因为涉嫌买卖考题,严重的直接被关进了大牢,还有的考卷作废,禁止再次参考。 对于当初的那件事,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幸运,徐长水已经不奢望继续参加科举考试。 魏晨风反问道。“你参与了?” 徐长水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我们这种贫穷人家,哪里有多余的闲钱买卖考题。” 魏晨风想了想,见这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的确没有本事花费大价钱从姜岩手中买得试题。 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徐长水的身份被人掉了包,他是代替别人受了过。 上官清珏听者徐长水的名字觉得十分熟悉,她冥思苦想了一阵,方才从前世那些混杂的记忆中想起他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做好人 徐长水,不正是初平二十一年的进士吗?因为文章写得出彩,见解独到精辟,拔得了那一年的进士头筹,名动整个盛京。 今年正好是初平二十年。 上官清珏心情忽然变得振奋,徐长水会在初平二十一年在此参加科举考试,因为初平二十年夏,发生了几件大事,北方干旱,南方洪涝,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陛下颁布赦令,大赦天下。 “徐大哥,我相信你来年一定有机会再次参加科考,所以学业万万不可丢下。” 徐长水自己心中清楚,还能再次参加科考的机会十分渺茫。他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如今已被禁考,哪里还有机会参加科考。” 因为他的坚持,导致家里入不敷出,一家人食不果腹。他看向他的妻子,还有她肚子里正在慢慢长大的孩子,原本美丽的姑娘自从嫁了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一张脸蜡黄无光,皮色暗淡,身形更是瘦弱不堪。 徐家夫人走到徐长水身边,一双手攀上他的手臂,抬头微笑的望着他。“别担心,我和孩子都会支持你。” 上官清珏好歹是重生而活的人,她知道徐长水能够再次参加考试是因为陛下颁布赦令,大赦天下,但事情还未发生,她不能说出来,到时候不止惹来笑话,还让人将她当着疯子。 “就算不能参加科考,读书能够明志静心,徐大哥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可以到学堂谋个差事,这样既可以不落下功课,又能赚钱养家。” 徐长水与徐家夫人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愈加惆怅。 “学堂的先生怎肯要我,他们认为我品行不正,不宜教导孩子。” 上官清珏这下犯了难,或者可以去镇上大户人家做个账房。不过多数书生脑子迂腐,认为给别人做账房乃是贬低了自己身份,何况大户人家都会由自己家族内部的人来担任账房的职位。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钱袋,递到徐长水手中。“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钱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徐大哥不妨先坚持到秋天,如果秋天之后事情仍旧无转机,再放弃也不迟。” 徐长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推脱起来。“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钱。” 上官清珏固执的将钱袋子按在他手中,笑道。“我借你的,将来可是要还的。” 她知道徐长水这种人,一般不会愿意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听她说是借的,徐长水推拒的手停了下来。 “那我怎么还你?” 上官清珏顿了顿,道。“等你发达了,我自然就出现了。” 吃了饭,问了路,两人便打算告辞,这里距离盂县还有二十里左右,光靠两条腿可能需要走上两个时辰。 “你为何要帮他?”魏晨风背着上官清珏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他心中有疑惑,还是忍不住询问。 上官清珏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圈在魏晨风的胸前,为了给魏晨风减轻重量,她紧紧的靠在魏晨风背上,又时刻担心着他手上的伤口会否裂开。 “我是在帮我自己。”让徐长水欠她一个大人情,对她充满感激,说不定将来就会用上。 魏晨风哑然失笑。“你似乎很看好他,难道说你还会看相不成?” 上官清珏自信满满的笑起来。“那可不,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将来一定可以位极人臣。” “那你又怎么确信他明年春天一定可以参加科举?” 上官清珏沉默了一会,她知道魏晨风在试探她,或者他认为她只是在欺骗徐长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凌国以往发生重大事件便会大赦天下,上一次大赦天下还是立太子之时,距今已有十五年之久。” 魏晨风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不过这种猜测天下大势的话还是要少说为好。毕竟如今凌国局势稳定,百信生活还算安稳,皇后与天子早已经立下,那么如果还有大赦天下的机会,那定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世间之事只有两面,不是好事便是坏事。 “徐长水是个读圣贤书的文人,性子迂腐、顽固,看他细皮嫩肉的双手便知,家中负担应当都是夫人一人在抗。一个男人不担负起照顾自己女人的职责,却将所有的劳苦都压在女人身上,可见他不是一个有情有义、懂得舍弃的人,这样的人往往自私自利。” 魏晨风将上官清珏看好的徐长水狠狠的贬低了一顿,上官清珏听了立即反驳。“这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人。” “生死尚且不能自定,坚持那些无用的尊严又有什么意思。” 被魏晨风泼了几盆冷水,上官清珏黯然的闭上了嘴。她只是在前世听说过徐长水的大名,对他的为人处世并不清楚。但刚刚见他那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应当不会像魏晨风说的那般坏。 魏晨风见她忽然禁止,以为她生气了,轻笑着说道。“也许你是对的,我只是随口说说。” 上官清珏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个小气的人?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是觉得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无论他将来有个什么造化,终究还是欠我们一个恩情。” 魏晨风喜欢背着上官清珏慢慢的走在路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那种感觉似乎就是一生一世。 只是这种美好的时光,总会出现一切大煞风景的人。 “公子。”来人正是若生。 自从昨日与他们分开后,若生的心中一直担惊受怕,这一天一夜下来人也显而易见的憔悴了不少。 魏晨风暼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若生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还是上官清珏关怀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若生恨恨的瞪了魏晨风一眼,朝上官清珏回道。“没事。” “郑宴与江阴呢?” “那男人送那女人去盂县了。” 听说大家没事,上官清珏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她的缘故,对郑宴与江阴造成伤害,她无法给傲天交代。 只是这事一出,她有一种天大地大无处安身的感觉。 三人秘密到了盂县,没有去浮迷园,而是安身在一处客栈之中。她到盂县只是为了带走一些东西,之后便会悄悄离开。 太后定然知晓她会到盂县,浮迷园早已经有人监视,冒然前往不过自投罗网。而且她也不想去找傲天的人,如果将他们牵连其中,或许会给傲天带来危险。 若生不断在屋子里徘徊,见魏晨风与上官清珏沉默的坐在桌前,他气急败坏的停住脚步,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我夜闯浮迷园将东西偷出来。” 上官清珏立即否定了他的主意。“不成。” 若生质疑道。“为什么不行?” 上官清珏咬住嘴唇,心中十分急躁。“盛京的人都知道你是汾阳王的人,你冒然出现,不是摆明了让太后知晓我与你们在一起吗?” 魏晨风是个明白人,他昨日已经干涉了黑衣人刺杀上官清珏,过不了多久太后便会知晓这件事,他必须尽快赶回盛京。 上官清珏凝望着魏晨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夜幕降落,整个盂县变得漆黑一片、悄然无声。 上官清珏的腿比昨日又有了好转,速度不快的话可以走上一段路。她偷偷摸摸的从床上爬起,乘着无人出了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自我自行 上官清珏自认为自己走得悄无声息,不会惊动任何人。却不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直站在屋顶,看着她速度缓慢的从墙根翻进了关府的宅院,确定她安全无恙之后,男人才放心的从黑暗中一跃而过。 若生看着魏晨风,惊讶的问。“我们就这样走了?” “派人保护她的安全,回盛京。” 若生没懂得起他们两人是个什么意思,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尾随,可现在事情未办好,又要日夜兼程的赶回盛京。他就是个劳碌命,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上官清珏不想连累魏晨风,但她如果将心中的想法告知了魏晨风,魏晨风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只能跑路。 关府的围墙可真不矮,要不是她习过武,怕是很难翻进去。 府里的人早已经安歇,走廊里只点着几盏昏暗的火光,在风中摇曳摆动,树枝在地上和墙壁上印下斑驳的影子,像是一只只移动的幽灵,偶然看去将人吓得不轻。 上官清珏只到过关府一次,凭着记忆,她进了后院。 关府里只有一位主人,夜深人静之后,后院的人就更少了。此夜无光,风起云涌,关泠崖披着一件单衣站在游廊尽头的凉亭之中,吹着风。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眯着眼睛凝视着黑暗处,出声喝道。“什么人?” 上官清珏好不容易从草丛中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着回道。“是我。” 这声音让关泠崖内心一阵悸动,快速走到她身边,见她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似乎并没有因为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沮丧痛苦,又见她站立在自己面前,腿脚似乎已经好利索,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关泠崖虽然不擅长阴谋诡计,做人一直坦坦荡荡,但见上官清珏深更半夜来找他,定是有事。 他立即将上官清珏带进了屋,并将门窗都关闭起来。 “你没事吧?”就算上官清珏表现得无所谓,但关泠崖依旧十分担心她的心情与处境。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嫁给皇亲国戚的女人,一旦被废,就将成为整个凌国的笑话,让她难以抬头。 上官清珏握着关泠崖递来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汤清香,有淡淡苦涩之味,是文人雅客喜欢的茅山云尖的味道。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这次来是打算启程去遥城。”她之前同关泠崖有过交涉去往北方的事情,并让关泠崖为她找寻押送货物的人手。 关泠崖是个商人,但他的功利心并不强,对钱财也看得不是那么重。就算上官清珏在他这里占了很大的便宜,他也没有对她抱有敌意。 而且在两人的相处之中,他发现上官清珏是个简单纯粹的女人,两人的关系可以算是合作伙伴,也可以说是知己朋友。 押送货物的人手关泠崖之前已经有所安排,只是听她说就要离开,不免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要走?” 上官清珏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虽然从未从明面上干预缕霄阁的生意,但只要有人要查,一定可以查出她牵涉在其中,到时候可能会为缕霄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担忧她并没有全盘托出,而是说道。“如今天气转暖,北方冰雪融化,正是出发的好时间。而且……”她顿住了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脸带焦急的关泠崖。“而且,我身边并不太平,早些离开未尝不是好事。” 这件事她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月,关泠崖清楚她如今的处境,强加在她身上的罪名已经无数洗刷,呆在这里又有何用。 “虽然我们相处时间有限,你如今要走,我真有些不舍。” 上官清珏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大老爷们般爽快的笑着。“放心吧,我们还会再见的。等我去遥城摸摸底,将缕霄阁开到遥城去。遥城虽然处在偏僻之地,并不贫穷,到时候让北单的王公贵族们见识见识我凌国女子高超的绣工,即便她们双手无力,不能跨马提刀,也能让那些粗鄙的汉子们心服口服。” 关泠崖见她自信满满的笑着,内心也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但是上官清珏转头又说。“最近如果有人到缕霄阁打听我的情况,记得只能说我是你们一个普通的客人,你们并不了解我,你才是与汾阳王魏晨风相交甚密的人。” 要想隐藏她曾经与缕霄阁有所关系并不可能,而且盛京的几大商家都知道缕霄阁背后有汾阳王撑腰,这件事是无法否定的。 关泠崖认真的听者,眉头紧紧揪在一起,挤出了几道不平整的沟壑,一脸苦大仇深。“你要与缕霄阁撇清关系?” 上官清珏无奈的暼了他一眼。“我现在自身难保,难免会给缕霄阁带来麻烦。” 关泠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平复下心跳,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我明白了,这几日你便待在府上,我明日便会安排。” 关泠崖将上官清珏藏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连身边贴身的丫鬟也不让靠近,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将上官清珏在府上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几日她一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就是希望腿脚能够尽快恢复,就算不能健步如飞,也要行动自如。 她的默默训练是有用的,僵硬的肢体得到了缓解,对她的日常行动不会造成影响。 用了几日的时间,关泠崖终于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并对上官清珏说。“领头的路泰刚从南方来,在这里是个生面孔,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上官清珏见他考虑周到,立即谢道。“多谢,还是你想得周到。” 关泠崖知晓上官清珏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子,她有主见,从不依附于男人。可瞧着她如此辛苦,关泠崖心里十分动容。“听说遥城有很多异族人,他们凶悍无比,脾气暴躁,你到了那里千万保护好自己。” 上官清珏的嘴角微微上扬,末了向他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上官清珏与关泠崖商量过行程,已是夜深人静之时。见关泠崖离开,上官清珏一扫所有困乏,换了一身简单干练的男儿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小心谨慎的从墙角翻出了关府的宅院。 她去的方向是浮迷园。 浮迷园的位置有些偏僻,院子里的仆人早已经歇下,硕大的浮迷园像是被一头巨大的凶兽吞进了肚,黑得不见任何光线。 上官清珏对浮迷园很熟悉,她就像一只黑暗中的精灵,轻巧的落在院子里,寂静之中初除了她放低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忽然从她的头顶跃过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在花丛里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迹,上官清珏被吓得心惊肉跳,她付下身躯,像是被淹没在草丛之中。 果然,不一会,又有几道黑影嗦的一声窜出,朝着最开始的黑影追去。 见外面的黑衣人终于全部离开,她极快的奔跑向主屋。 魏景玄既然说浮迷园已经归属于她,那么便不会动了她的东西。主屋处在最高的位置上,除了偶尔的巡夜人,不会有其他仆人前往,所以她轻轻松松便进入了主屋。 上官清珏从她惯用的抽屉里找到了她的东西,母亲留下的首饰,皇帝陛下赏赐的小玩意,这可都是她凭着本事得来的,不要白不要。还有让玉恒兑换的一些银票,虽然所剩不多,但这一路去往遥城应该够了。 将贵重的物体打包好,她掂了掂,还是挺有分量。 她将包袱紧紧系在背上,轻轻打开一扇窗户,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什么人?” 巡夜的人察觉到房中传来轻微的动静,立即警惕起来。上官清珏猫着身体一动不动,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发现了她。 巡夜人手中提着一盏小小灯笼,并用花光在四处照了照。上官清珏察觉到腿边有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蹭着她的腿,她埋头一看,竟然是黑团,她正愁不知道哪里去找它呢。 因为一时高兴,她将黑团抱了起来,黑团偎在她怀中,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将巡夜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上官清珏无奈看着手中的黑团,将它朝着巡夜人抛了过去。巡夜人见一个黑影朝自己射来,吓得连连后退,脚下步子被绊住,手中的灯笼哐当落在地上。纸糊的灯笼很快便被火燃烧了起来。风卷动了门楣上了轻纱,一小部分从窗户荡了出来,瞬间引燃了火苗,吓得巡夜人惊慌无措的叫喊起来。 上官清珏见火一下子窜得老高,她俯冲而去将黑团抱起来,安抚着它躲进了黑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翻身 浮迷园发生了一场大火,虽然没有将整个园子毁于一旦,但建立在高处的那间主屋被烧得只剩黑漆漆的残垣。 关泠崖一大早便听说浮迷园发生了大火,他脚步匆匆的朝上官清珏的房间走去,像是已经猜到浮迷园的大火与上官清珏有关一般,他没有礼貌性的敲门,而是粗鲁的将门推开,焦急的冲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床铺十分整洁,向他招式着这里昨夜无人安寝。 他不安的在屋子里徘徊,见桌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极快将纸条抽出,上前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 一切照旧。 关泠崖心中很不平静,不知她如今在何处,也不知她是否安全。但上官清珏留言之中的信息,他能够猜懂。 一大队人马准时出发,朝北方而去。 距离盛京大约有二十公里的一处山里,有一家建立在山脚处的茶棚,茶棚里坐满了来往的过路人,有商人,有农乡,也有行走江湖的江湖人。 如今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靖安王府里的事情,一桌子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得正欢畅。 “哎,这靖安王妃也是倒霉,被废了王妃身份不说,还被赶出了盛京。”一人感叹的说道。 对面的友人则是不屑的哼道。“那靖安王妃是个心肠恶毒,专横跋扈的女人,听说长得像个母夜叉,又丑又老,还心胸狭隘,不能容人。靖安王府里有一位美貌的小妾,因为被王爷所喜,被她推进了水中淹死了。” 对面的人似乎被他的话引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追问着。“真的吗?如此说来那靖安王妃也是罪有应得。” 第三人也附和起来。“可不是,据说她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能容忍。” “对,对,我也听说了,她害得王爷的侧妃小产,似乎就是因为谋害皇嗣的罪名才被废了王妃称号。” “废得好,否则不知她还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旁边一个桌子上的男人扭过身来,朝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说道。“最近盛京的大事可不止这一件。”这人似乎刚从盛京出来,对盛京的流言十分清楚。 三人听他的话中似乎还有什么更加精彩的故事,立即问道。“还有什么大事?” 男人说道。“那王妃身边有一个丫鬟,因为下毒谋害侧妃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可你们猜怎么着?” 三人被吊足了胃口,又问。“怎么着了?” 男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那丫鬟竟然是玉怀君,玉大人的后人。” 三人都是粗人,没有什么文化,铺一听到玉怀君的名字并不知道是谁。好在其中一人看似上过几年私塾,虽然只识得几个字,反应了一会之后才想起,原来玉怀君正是先生常挂在嘴边的先贤。 “玉大人的后人?” “不错,她正是玉大人的第四代后人,名叫玉恒。陛下得知玉恒竟是玉大人的后人,不仅免了她的死罪,还封了她为朝珍郡主,赐了府邸,赏了仆从,据说还将她婚配给了薛侯爷家的嫡长孙。”男人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 “薛侯家那可是盛京的名门望族,手中握有兵权,这侯府家的嫡长孙更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如今盛京大街小巷都在传颂一则歌谣:乡野丫头遥身变,先贤英烈玉家人,一入侯府春暖心,富贵荣华到白头。” 隔着一个桌子的角落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俗话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玉恒既然犯了错,怎可能轻轻松松便被赦免?” 几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哥,着一身低调的浅色衣裳,一头黑发高高的绾在头顶,用一条飘逸的发带紧紧系着,看起来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他端着茶杯悠闲的喝着茶,脸上带着奇怪的笑,似乎对几人的谈话并不赞同。 他一句质疑的话让男人有些不悦。 “你说得没错。陛下英明神武,下旨重新调查了案件,才发现原来向靖安王侧妃下毒的是侧妃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为了陷害靖安王妃。据说是因为那位被废的王妃曾经毒打过她,让她心生怨恨。事情败露之后,她便撞墙自杀了。” 听了他的话,有人纳闷的问。“那岂不是说那被废的王妃是被冤枉的?” “可不是,听说王爷想找回她,可是已不知她的行踪。” 刚才那质疑的人正是上官清珏,听了这几人真真假假的一席话,心中的重担终于落下。 她想了想,她曾经打过的人应当是上官府上的丫鬟,那就是上官清欢的陪嫁丫头。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胆子陷害她,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挡箭牌。 要陷害她的人是清欢啊。 几人又说了些盛京里的新鲜事,但上官清珏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她原本是想等着玉恒一起走,如今看来她是走不了了。这样也好,在她身边总是会多一份危险,留在盛京还有人照顾。 傲天果然是个能人,竟然真的办到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有意躲避而动怒,自己欠下了他一个大恩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她忍不住轻笑,这番变故,也算因祸得福,让玉恒觅得了良缘,相信侯府里的人会善待她。 想到她那位不解风情,性情内敛,不苟言笑的表哥,但愿玉恒能够容忍他冷冰冰的个性。 不过富贵伴随着风险,玉恒的身份始终会引起人的怀疑,一旦被揭穿那便是欺君罔上,只愿她能够平安顺逆。 此间事了,上官清珏终于可以放心北上,一人一骑,快马飞驰,犹如一只撞击风浪的雄鹰,天地间任由来去。 关府的大门外来了人,守门的仆人见来人一身华丽,高贵不凡,立即将人引进了府。 关泠崖在凉亭中备了茶,正等着他来。 关泠崖是个正儿八经的文人,与盂县的文人圈子走得很近,傲天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会参与他们的诗会,这一来二往便认识了。 傲天喜欢抚琴,他的琴音广袤无垠,像是广阔的草原,蔚蓝的天穹,有的时候又像是险象环生的戈壁沙漠,狂沙万里,气吞山河。关泠崖喜欢作画,他的画充满了智慧,巧妙灵动,温柔似水,就算是单调的泼墨画作,也赋有灵气。 此二人,一人心比天高却囚困在残破的躯壳里,一人心似涓涓细流,恬静悠远。他们都是能人,只可惜性子截然不同,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终究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傲天没有闲情逸致同关泠崖饮茶,开门见山的问。“她来过。” 关泠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回答,不过沉默便是默认。 傲天继续逼问着。“她去了哪?” 上官清珏到过关府这事,无人知晓,却还是让傲天察觉到了。他抬头看着傲天略带怒火的眼眸,镇定的回答。“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天地辽阔,时间匆匆,当不枉此生。” 这是上官清珏说过的话,关泠崖只是转述。听了这句话,傲天不再询问他任何问题,而是转身离去。 一人从天而降,落在傲天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叙述。“几日前,有商队从盂县离开,看方向应当是往北而去。” 傲天略微思索之后,立即下令。“去遥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强盗 黑团是一只猫,一只猫生跌宕的猫,一只生活精彩的猫。 春天的花开得娇艳,上官清珏抱着黑团骑在高头大马上,将它当着个稀罕的宝贝绑在胸前,一路上上官清珏扬鞭奔驰,它就偎在上官清珏怀中呼呼大睡,还好它规矩,否则可会给上官清珏增添不少麻烦。 从盂县去往遥城有上千里的路程,穿过邢州,进入青州,继续向北便是干旱少雨的燕州了。遥城处在燕州的边境上,是燕州最北段的城池。 难得有一个艳阳日,上官清珏骑马走在开满野花的草丛中,许是花香太过醉人,连黑团也被惊醒了,它从上官清珏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见花丛中飞舞的蝴蝶,身体滑溜的从上官清珏怀中一跃而出,欢天喜地的去追赶漫天飞舞的蝴蝶。 难得有如此闲情逸致,寻花追香,过了青州可就很难见到如此扣人心弦的美景了。反正这里已经离盛京很远,就算一时贪玩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她便下马,躺到草丛里,陪黑团静静的玩耍。 也许是因为环境才安逸,不知不觉之中她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周围满了人,一柄柄尖锐的钢刀对着她,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正想翻身爬起来,一个声音恐吓道。“别动。” 说话人手中的刀朝抵近了她的脖子。 围着她的一共有十来个人,一个个穿得干练,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头上系着汗巾,不像青州的人的打扮。 人群里头有个穿着红衣的男人,男人一头长发简单的扎起,肩上扛着一把笨重的斧头,模样俊朗,体态健美,他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眼含锐光的看着上官清珏。 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将上官清珏的包袱递到他面前,见到里面的东西,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 上官清珏猜想他应该是这群人中的头,只是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劫。 这里是青州的边境,从雁荡山向左是去往鄞州的路,穿过雁山峡谷便进入了燕州。上官清珏猜想他们应该是从鄞州来,鄞州土地贫瘠,干旱少雨,一直以来都有流寇作乱。 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是雁荡山赤霞峰上的山贼。初平二十一年,魏景玄曾奉命上山剿匪,因赤霞峰易守难攻,折损了不少人,历时三月才将山上的山贼剿灭。 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敢跑到青州的地界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上官清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要是激怒了他们可讨不了好。 领头的男人手里提着上官清珏的包袱,踱着小步走到她面前。“今天可捡到了宝贝,好东西不少啊。” 上官清珏的包袱里带着的金银玉器都是御赐之物,自然是世间罕见的珍宝,除了这些她的包袱里还有几张面值小额的银票。 “东西给你们了,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那些是她的全部家当,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还是小命要紧。 领头的男人不屑的冷笑,将手中的虎头从肩上放了下来,看似重达千斤的斧头被他拎在手里仿佛就是一根轻盈的木棍。 “你擅自闯入老子的地盘,来了就想走?” 男人说话粗鲁,张嘴便破坏了一张英俊的脸,让上官清珏有点惋惜。 不过这地方明明是青州,什么时候变成了强盗的地盘? 她见所有人都发出轻蔑嘲讽的笑,顿时明白过来,在强盗眼中抢到了的就归他所有,与任何人都没有道理可说。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胆怯的表情,奉承的笑道。“对不起各位大哥了,我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这就走。” 她想走,但是男人并给她机会,斧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便劈了下来。一道凌冽的风刮起她腮边的碎发,她身体一动,惊险的躲过。 男人见她似乎会几招,嘴角微动,露出一个兴奋的表情,竟与她交起手来。 这是一场生死对决,并非赛场上的小打小闹或者与师傅对练,只要稍微掉以轻心便会身首异处。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以此来抵抗男人的斧头。 匕首触碰在斧头上,一道逼人的内劲震得她手臂发麻,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因手臂的麻痹而减慢。她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大,力道有限,她知道自己的弱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再轻易去正面迎接男人的斧头。 她的身体柔韧性极好,速度也不慢,只能借助于巧劲来与敌对抗。 “还有两下子。” 男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竟还能接住他几招,脸上表情越发激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叫唤起来,他们兴奋是因为他们将这场对决当着一场戏,在他们眼中,上官清珏已是一块板上钉钉的肉。 上官清珏自知不是男人的对手,她必须得想办法脱身。马儿还在一边草丛中悠闲的吃草,只是不知黑团跑去了哪里。 男人的斧头又逼近了她的脸颊,她脚下微动,堪堪躲过,只是斧头斩断了她鬓角青丝。 来不及去胆怯害怕,几招大开大合之间,她不再继续躲避,手中匕首灵敏的朝男人击出。她翻身腾空跃出,一只脚踢向男人的面,男人伸手来挡,她的脚踢在男人粗壮坚硬的手臂上。男人手臂用力,她便被震飞了出去。 她从空中落下,身体前倾,腿脚向后滑动了些许才停止。这人男人并没有使用全力,他在戏弄着他的猎物,似乎想要玩够了之后才弄死她。 男人邪魅的笑,眼神中带着一股嗜血的残忍。并迅速舞动起手中斧头,上官清珏没能躲过,斧头从她手臂上划过,疼痛之中匕首从手中滑落,扎进了草丛之中。 他并没有急着给上官清珏致命的一击,而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上官清珏掉落的匕首。他很好奇,这柄小小匕首竟然能够抵挡住他坚硬锋利的斧头,看起来似乎是把好宝贝。 上官清珏一双峨眉开始扭曲,眼神变得锋利。本来以为这地方是安全的,结果却跑出一拨山贼,算她倒霉。 从她嘴中发出一声口哨声,远处的马儿听闻这声音立即仰起头朝她奔跑而来,她不在与男人纠缠,向前奔跑起来,并在奔跑之中挎上了马背。 “黑团。” 上官清珏放开了声音一声大吼,黑团像是一只全力奔跑的兔子,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向上官清珏跳来。 但是那群强盗之后有人配有弓箭,与上官清珏战了一场的男人拉圆了弓箭朝她射来。 上官清珏心中一惊,拉住马鞍,身体朝后倾斜,用一只手接住黑团,一只手稳固着身躯。 男人的箭从上官清珏头顶穿过,射掉了她系在头上的发带,一头长发瞬间散开,荡漾在和煦的微风之中。 强盗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老大,竟然是个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低头 强盗头子姓李,名奉。原本是鄞州的一位牧羊人,因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身体比常人壮硕且力气极大。从前天真无畏,见到一位被恶霸欺凌的女子忍不住便打抱不平,结果被揍了一个半死,连那女子也没有救下来。 那次见义勇为给了他当头一棒,好人未必有好下场,受到恶霸的报复之后他便跑到了山上了山,当起了山贼。 他看着手中的匕首,小巧精致,刀锋锋利,坚不可摧。他将匕首来回翻看了一下,只见刀锋上刻有两个字,但他并不认识。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男人上过几年私塾,勉强认得几个字。 李奉将手中的匕首丢给了他。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眯着一双眼仔细的辨认。 他用手抓了抓脑袋上的碎发,看起来似乎有些棘手。 “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人群中有人不耐烦的催促。 “这是个君,下面这个是……黎字。”他顿了顿十分肯定的说。“君黎。” 不过这两个字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李奉听了却十分震惊,慌忙从他手中将匕首夺了回来,然后粗鲁的抓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提到眼前,问。“你没看错?” “老大,我虽然没有什么才华,但是字还是认得几个。” 李奉松开手臂,心里一阵凉风飘过。 坏了! 君黎是一个人,一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黎公子,武功高强,神秘莫测,李奉的上一任老大就是被这位黎公子收服的。 抢东西抢到黎公子的女人头上,这下闯祸大了。 “东西拿好,谁也不许碰。” 李奉忽然的变化让大伙心中摸不着底,碍于他粗暴的个性,大伙只能将疑惑藏在心中,乖乖的将上官清珏落下的包袱拿好。 上官清珏快马加鞭跑了很快,方才见到房屋与人烟,这是处于青州最偏僻的的一个小镇,来往的都些商人,镇子算不上繁华,却颇有人气。 手臂上的伤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她摸了摸腰间,只剩几块碎银子,顶多够住一天店,吃一顿饭。 她偏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衣袖上染了一大截鲜血。过路的人见她手臂上带有刀伤,纷纷躲避。 上官清珏本来只是想问问镇上哪有医馆,却无人为她指引方向。她气馁的停在一家客栈门前,还是先过了今日再说吧。 店里的小哥十分热情的跑上前来招呼她,上官清珏将手里的碎银子丢给他,并吩咐道。“炒两个小菜,端到房中来。” 店铺的老板娘是个体态丰满的女人,她一边拨弄着手中算珠,一边抬眼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她首先见到了上官清珏手臂上的伤,然后注意到她挂在胸前的一个布袋,从布袋中钻出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老板娘十分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一双眼睛发着光,她立即丢下手中的珠盘,快步走到上官清珏跟前,心花怒放的低下头,将手向黑团伸去。 上官清珏被这位老板娘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退,掌故的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双手紧握在一起,显得有些紧张。 她指了指上官清珏的手臂。“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对于上官清珏来说并无大碍,她回道。“小伤,没事。” 但是老板娘的却十分心痛的说。“这哪里能算是小事,我看着是刀伤啊,伤口还在流血,大概受伤不到一个时辰,姑娘是不是去巽阳林了?你一个姑娘家,去那么凶险的地方做甚?” 上官清珏惊讶的看着掌柜,疑惑的问。“巽阳林?” 见上官清珏一脸不解的表情,掌柜的解释道。“看你就是从外乡来的,这巽阳林风景虽好,可被强盗占据好长时间了,寻常人哪里敢靠近。” 上官清珏这才明白过来掌柜的所说的巽阳林就是她之前遇上强盗的地方,难怪那么美丽的景色竟然没有人欣赏,原来竟有如此缘故。 掌柜的心善,立即吩咐店里的小二拿金疮药,并亲自为她上药。 包扎好之后,上官清珏心思便活络起来,那群强盗抢走了她的包袱,里面有她母亲的遗物,万万不能丢,得找个机会抢回来,她向老板娘打听道。“那巽阳林中的强盗没人管吗?” 老板娘提到这事心中也开始愤愤不平。“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官府根本不关心,报了几次案都了无音信,咱们啊只祈祷那群强盗不到镇子上来作恶。” 上官清珏很是不解,这些强盗好好的赤霞峰不待,跑到青州来做什么?这里地势平坦,如果官府一旦围剿的话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们来多久了?” 老板娘想了想,说。“听来往的客人说,那些万恶的强盗是从鄞州来的,原本在雁荡山里头,几个月前另外一帮亡命之徒占据了雁荡山,他们从雁荡山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青州。”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一年之后魏景玄奉命剿匪,剿的不是这群匪徒,雁荡山里还有更加凶残的强盗。 没过多久,店里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小二哥连跑带爬的上了楼,咋咋呼呼的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老板娘打开门,脸露不悦。“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小二哥咽了咽口水,焦急的说道。“老板娘,……强盗来了。” 老板娘心里一惊,看着小二哥害怕恐惧的眼睛,身体一个哆嗦,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上官清珏心中也紧张起来,如果她一个人要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对方有十几个人,且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光凭她一个人根本抵挡不住。 还未等她想到对策,楼下便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叫声。“不要……,别杀我,别杀我。” 上官清珏管不了那么多,身体一跃便站在了楼道口子上。“住手。” 她见到客栈里的强盗,正是之前抢劫她的那批人,大堂里的人早已经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客栈,只有一位小女孩被凳子绊住了腿脚,摔倒在地上,而她面上正站着那位身材壮硕的强盗头子,他正弯着腰,一只手伸向女孩,女孩害怕的蜷缩着腿脚,哆嗦的哭喊着。 上官清珏就这样见到了一个人面兽心的恶魔,就算她自认不是男人的对手,却无法坐视不理。 李奉是个强盗,但在做强盗之前他也是个热血心肠的老板姓,大家见了他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是现在,所有人见了他就像是躲瘟疫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实他这回真没想过干坏事,不过是见小姑娘摔倒在地上,打算拉她一把而已。 他见到上官清珏,脸上表情微变,向上官清珏走近了几步,然后拱手朝她拜礼。“在下李奉,今日多有得罪。” 上官清珏不明白这个李奉是在耍什么花样,一个时辰之前,他差点要了她的命,这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变得如此乖顺了? 李奉立即示意后面的人将上官清珏的包袱递过来,李奉将包袱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小姐是黎公子的人,还请小姐见谅。” 李奉从未对谁如此恭敬客气过,这番话已经用尽了他脑子里的词,再多已经说不出来了。 上官清珏从李奉手中将包袱接了过来,这个重量,他们应该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黎公子? 上官清珏从未听过这个人,她什么时候变成黎公子的人了?而且看李奉的态度,这个黎公子应该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连凶神恶煞般的强盗听了也要抖上几抖。 不过这个时候上官清珏并不打算否定,要是让李奉知道她其实不知黎公子是谁,万一反悔可就麻烦了。 “看在公子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你们快走吧,不要扰了百姓安宁。” 李奉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去。“多谢小姐。” 说完便招呼着几位兄弟匆匆忙忙的撤离而去,竟然没有伤及镇上一分一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情缘 老板娘从上官清珏身后钻出来,看她的眼神变得越发崇拜。 “姑娘,你……你是什么人?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强盗对你……这也太……?” 上官清珏心中也有很多疑惑。李奉递过来的包袱上横放着一把匕首,正是她之前用以抵抗李奉的匕首。 之前匕首丢失,但刀鞘还在她手中,她从腰间将刀鞘取出,将匕首归入刀鞘。 “这个问题我也很纳闷,之前他们是想杀我来着。” 她在心里反思的思考着黎公子,黎公子,忽然她目光凝住,将归入刀鞘的匕首重新拔了出来,赫然看见匕首上的两个字。 她就说怎么感觉这个黎公子有些熟悉。 君黎,黎公子! 这把匕首是在盂县之时魏晨风给她的,以做防身之用。 难道说这个黎公子是魏晨风? 作为凌国的王爷,魏晨风这个名字应当十分响亮,换一个名字行走江湖很正常。只是她想到魏晨风早在盂县的时候就知道她会不告而别,心里总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如今回想起浮迷园的黑衣人,恐怕也是他安排的,故意将监视在浮迷园的人引走,好方便她行事。 这是镇上最好的客栈,名叫清越客栈。 清越客栈很大,前厅是一座两层楼的阁楼,后面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附庸风雅的树立着一座造型优美的假山,还有一棵高大的松针树。只是树上集有不少的红绫,听小二哥说这是一棵神树,每年都会有不少信男善女到客栈来向这棵树祈愿,便能将两颗心永远系在一起。 所以这家清越客栈的客源一直源源不断,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夜晚的风很轻,摇曳着游廊里的灯笼,上官清珏不知道这树是不是真的有用,她在树下转了转,见红绫上用金笔写有名字,定是那些渴望爱情的男女在树下做了誓言。 老板娘为黑团煮了一条鱼,成功俘获了它的心,如今正躺在老板娘怀中任由抚摸。 老板娘抱着黑团走到上官清珏身边,抬头望着头顶涤荡在清风里的红绫。“想情郎了?” 老板娘玩笑的说道。 上官清珏愣了愣,老板娘认为她是被说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又说。“我见你举止大方,谈吐得体,应当是出自大户人家,独自一人到青州这地方来,莫不是要去燕州?” 这个小镇名叫兴水镇,是去往燕州的必经之地,老板娘见过许多商人经过雁荡山去往燕州做生意,穿过雁山峡谷,便进入了燕州的地域。 这条路十分艰难,就算是准备齐全的商队进入燕州也不见得能够平安顺逆,何况她一个姑娘独自一人。 “你是去燕州找情郎?” 老板娘说话不知怎的又绕回到了情郎上面,上官清珏不得不出声否认道。“老板娘不要胡说,我是正儿八经到燕州做生意。” 老板娘明显不信她的话,嬉笑道。“我是过来人,不会笑话你。你看你大晚上不睡觉,对着情缘树独自惆怅,心里一定想到了什么人,否则怎会露出如初凄凉的眼神?” 上官清珏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展开一个浅笑,她一个感情不顺畅的女人,如今哪里还敢去奢求那么高尚的东西。 “老板娘蕙质兰心,玲珑心思,一猜就中。不过我第一次离开亲朋好友,还有些不习惯,这种时候难免会想起远方病重的亲人。” 她的确忧心远方的亲人,不知何日才能再次重聚,心中不免凄惘。 老板娘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大凡有故事的人,心中都揣着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只能远走他乡,期望忘却烦忧。 想到这里,老板娘看上官清珏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见她重新抬头望着眼前高大的情缘树,透露树缝,能够瞧见夜空稀疏的星辰。 老板娘不知该继续说什么,摇了摇头之后,抱着黑团将这方宁静的夜色让给了她一个人。 “你相信情缘天定?”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将上官清珏吓了一跳。她立即松开拉住红绫的手指,回头望去。 “傲天。” 傲天笑容满面的向她走来,一身皎洁的浅色衣裳在昏黄的灯光下十分抢眼,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衬托得柔和,平日里如刀削般的鼻梁上似乎发着光,像是停着一只萤火虫,晶莹如雪。 他的笑容很温柔,可又让人目眩神迷,散发着让人沉沦的魅力。上官清珏的眼中含着闪烁的光,她裂开嘴朝傲天笑,两人在树下相望,俨然一对情意绵绵的有情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来,上官清珏吃惊的问。 傲天刚刚赶到兴水镇,身体难免疲倦,但他依旧朝上官清珏宠溺的笑了笑。“有人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却不辞而别,我很生气,来讨账的。” 上官清珏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想欠你更多了。” 傲天忽然伸出一双长臂将上官清珏圈进了自己怀中。“你可以依赖我。” 上官清珏微一愣怔之后便开始挣扎,想要脱离傲天的胸膛,但傲天并没有松手,看似软软弱弱的人手臂却十分有力,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似乎有种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几乎要揉碎了她的腰。 “傲天,放开我。” 傲天感受到她的抗拒,迟疑了片刻,放开了手。 上官清珏及时向后退了两步,与傲天保持着一段距离。 傲天见到她的排斥,心中仿似有一柄锋利的尖刀,在他心上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正咕噜咕噜的冒着血。鲜血几乎要漫出他的喉咙,一阵难耐的刺痛从胸膛升起,他掩住嘴唇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上官清珏见他忽然弯下腰,难受的捂住嘴咳起来,吓了一跳。“傲天,你怎么了?” 傲天的脸颊因身体的疼痛被抽得惨白,上官清珏能感受到自己扶着的身体在颤抖。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将傲天扶到一旁的石桩上坐下。 “你没事吧?” 止住了咳嗽的傲天,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抬起一双痴缠的眼眸望着上官清珏,而后悲哀的摇头。“我没事,抱歉,吓着你了。” 上官清珏眉头紧蹙,不难的说。“你说什么呢,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何如此任性?” 傲天黯然神伤的看着上官清珏,隔了好半响他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吗?” 上官清珏以前不信,但是她现在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那未知的领域也许真的存在神通广大、普度众生的神明。” 傲天听了她的答案,只是笑了笑,然后抬头望着这棵粗壮的大树,还有那树上漂浮着的红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情难自已 同傲天一起来的除了郑宴,还有一个小女孩,在虞山上上官清珏曾经见过。 小灵一双手插在腰上,狠狠的踱着脚。她不过去厨房烧了一壶水而已,回来便不见公子人影。 她在门边吹了片刻的风,发现风中带着寒意,只能认命的回屋拿了披风,满客栈的找寻他的身影。 当见到让她忧心不已的人正在情缘树下与一个人亲密的依靠在一起,她义愤填庸的冲上去。“你们在干什么?” 傲天与上官清珏都被她尖锐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扭身看向她。 小灵先是不满,当看清上官清珏长相的时候,眼睛渐渐瞪大,伸出手指指着她。“你……你不是上次害得公子险些性命不保的女人吗?” 小灵心中憋着一股子恶气,上回在虞山上,要不是公子陪同她一起上山,怎么可能半夜不归,吹风受寒,还险些跌落山崖性命不保。 看着小灵怒不可遏的样子,上官清珏讪讪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她先开口向小灵示好,毕竟上次要不是因为她好奇,傲天也不会拖着病重的身体陪她上山去,还为了救她以至于掉落下山崖,之后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竟然从未担忧过傲天的情况,她的心里一直充满了愧疚。 小灵对她的示好并不领情,反而抱着一双手臂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傲天见她对上官清珏的态度恶劣,少有的对他露出严肃的表情。“小灵儿,怎可失了礼数?” 被傲天教训小灵心中更加不高兴,直言不讳的说。“我不喜欢她。”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嘴角抽动,心中正计较着,她这是得罪了这位连傲天都敢教训的小祖宗。 傲天对小灵十分宠爱,也从未将她当丫鬟看待。 他对下面的人十分宽松,从来不约束他们的性子。小灵娇蛮可爱,玲珑率真,有的时候像是个混世魔王,做事毫无顾忌。傲天就喜欢她直言不讳,敢作敢当的品行。只是如今,她的率性让傲天十分头痛。 傲天知她还在介怀虞山上所发生的事情,本来那件事并不是上官清珏的错,是他硬要拉上官清珏去九天仙女梳妆池,也是他执意不肯离开要在山上看了一场璀璨的飞星耀华的光景。 “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小心眼,当心长大了不漂亮。” 小灵哼了一声。“你的心眼长歪了。” 傲天与上官清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小灵心里不开心。“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人,我就说你着急八慌赶路作甚,原来是来找她。” 小灵的话越说越激动,肚子中像是装着一只会喷火的巨龙,喋喋不休。 傲天没想到小灵如此口无遮拦,什么话也敢说,他扭过头看向上官清珏,上官清珏也同时看向他,只是他的脸皮太厚,而上官清珏早已经红了面颊,要不是微黄的灯光遮蔽了她的羞耻,她就要无地自容了。 “我先回房。”上官清珏说完便向外走。 傲天及时拉住了她。“你……” 上官清珏朝他露出一个笑脸。“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傲天害怕她忽然又消失无踪,但听了她的话,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 “好,明日再说。” 睡在舒服的大床上,上官清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耳边偶尔能听见傲天压低了声音的咳嗽,声声扣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入眠。 索性她便坐了起来,从床前的窗户向外看,星辰点缀了整个夜空,像是一盏又一盏灯火,万家灯火高高挂,人间夜幕一片声。 也不知道玉恒喜不喜欢如今的身份,到了遥城,她便托人传个信去。 过几日便是上巳节,祭祀完黄帝的寿诞,魏晨风也要出发了。 魏晨风一定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这么长时间她竟然毫无察觉,脑子里忽然浮现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嘴角挂着坏坏的笑,还有一双上扬的眉眼,简直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远在盛京的魏晨风,身上穿着繁琐的服饰,摒除了往日中的放荡,站在祭祀台上,在祭师及朝中大臣的眼下,虔诚的按照礼仪的声音按部就班的跪拜,祈福。 这种祭祀本应该由太子殿下主持,就算太子不在盛京也轮不到魏晨风,往常这种事都是魏景玄来办,他只是随着魏景玄走个过场,像如今这样又跪又拜让他心中十分窝火。 大概是皇帝陛下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太过忽视,临行之时要给他足够的荣耀,特意让魏晨风来主持。这场仪式十分漫长,跪在地上听礼官歌颂功德就跪了大半个时辰,简直是苦不堪言。 祭祀结束,魏晨风只觉自己全身笨重,酸痛不已。回到府上立即让侍从将衣服脱下,肆无忌惮的躺在榻上,等待侍从给他按摩按摩。 若生向屋内看了一眼,但他并没有跨进屋,而是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处,故意大声说道。“女人都快被别人抢走了,有的人还不慌不忙,我看啊,过不了多久,就该哭了。” 魏晨风翻身爬了起来,看着若生。“你说什么?” 若生收起自己阴阳怪气的语调,放下端着的手臂,表情忽然严肃。“据探子来报,傲天已经找到上官小姐,如今已与上官小姐一起去了燕州。” 还有一件事若生不敢说,他的手下在青州伤了上官清珏,这事要是让魏晨风知晓,不止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恐怕连他也要被好一顿削。 还好那小儿聪明,知道亡羊补牢,到时候事情败露,有上官清珏请求,应该不会被打得太惨。 魏晨风听说傲天与上官清珏在一起,眼眉紧蹙,双手紧握。 魏晨风与傲天有过几面之缘,他知道傲天有些本事,将产业扩张到了凌国的各个地方。但是他的底细却没有人知道,因为隐藏得太深,所以更加危险。 他早已经开始调查傲天,结果却查到了北单。与北单扯上关系的人,却在凌国根深蒂固,可见他是个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的人,上官清珏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府上大部分人早在十日前便已经携带着大量物品前往鄞州,盛京的王府里只留下了少部分人看着宅子。 魏晨风不做停留,匆匆起身。“立即动身,去鄞州。” 若生轻笑不语,立刻前去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遥城 一辆低调宽敞的马车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上,雪水融化,土地上生长稀疏的青草,一条溪流从山坡下流淌而过,撞击着岸边青石,发出隆隆的声音。 马车转过山,只见一排干枯的树桩矗立在河流上流,在万物复苏的季节也不见长出嫩芽来。一个破败村庄的残骸还遗落在树桩处,原本的木屋已经随着时光的冲洗坍塌。 上官清珏从窗户看向远山远水,还有那残破的屋舍,或许在很久以前,这个地方也曾牛马成群,生机盎然。 傲天见她面露忧伤,伸手将车帘放下,担忧的问。“怎么了?” 上官清珏沮丧的摇了摇头,二十年前,燕州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新皇登基,燕州驻军发生动乱,对燕州造成了十分严重的破坏,十有九村被杀戮一空,那场动乱让燕州的人口锐减了一半,原本安居在此的百姓,不是死在叛军的乱刀之下,便是在逃亡的路程之中被饿死,累死。 战争只有无尽的杀戮和死亡,接踵而来是百姓的贫穷和痛苦。 小灵见自家公子那般殷勤却让对方无视,她哼了一声,挑衅的说。“矫情。” 上官清珏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因为小灵这句话,她一扫心中阴霾,从腰间拿出一只精美的玉簪,玉簪的首部被雕琢成了一朵欲开未开的花朵形状,充满了灵气。她挥手在小灵眼前晃了晃,小灵的视线也跟着摆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上官清珏轻笑着问。“喜欢吗?” 小灵虽然还未成年,但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就算她年岁轻,也免不了喜欢小女人的东西。何况这只玉簪价值不菲,是琉璃国进贡的贡品,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无可挑剔。 小灵收回自己的视线,努力让自己忽略掉眼前的玉簪,并不停告诫自己:没看见。没看见,绝对不被收买。 “不喜欢。” 上官清珏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喜欢便扔了。” 上官清珏假装将玉簪朝窗户外扔了出去,吓得小灵一个激灵,并伸长了脖子向外看。 上官清珏呵呵的笑了起来,摊开手,玉簪依旧在手中。 小灵气急。“你骗我。” “谁让你口是心非,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丢人的。” 上官清珏将玉簪插在小灵头上,小灵虽然嘴唇翘得老高,却没有拒绝。 但傲天看着这玉簪,知晓价格昂贵,不免说道。“缘何送小灵儿如此贵重的玉簪?她性子大大咧咧,顽皮好动,弄坏了就可惜了。” 见小灵儿朝傲天翻了一个白眼,上官清珏淡淡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玉簪我用不上,小灵儿喜欢就好。” 傲天见小灵儿一副不愿领情的拗性,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呀,不懂鉴赏珍宝,送给她不过暴殄天物。” 小灵儿一听这话眼一横朝傲天瞪了过来。“我看某人才是不懂欣赏,竟然看上这个姿色平庸的女人。” 上官清珏无故被小灵儿贬低了一顿,她假笑着不接话,只愿两人就此熄鼓,别让她无端受伤。她虽然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姿色平平,可是被人说出来那就太伤心了。 她见小灵儿气鼓鼓的脸颊,像是要与傲天战个你死我活,立即岔开话题。“你为何不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去往距离遥远的遥城,就算是身体强壮的人到达遥城也要脱一层皮,何况他这个病怏怏的身体。 小灵虽然拿了上官清珏的东西,对她的态度好了些许,可当被她质疑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公子只带我与宴哥哥怎么了?你小看我们?” 上官清珏连连罢手,她绝对没有那意思,她只是想问怎么都不带着大夫同行。 “误会,我哪敢质疑本领通天的小灵儿。”她巧笑着,然后向傲天问道。“王神医同意让你出门?” 王铁临医术了得,傲天十分敬重他,但是他的的决定王铁临阻止不了。出发前,王铁临的确数落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只不过傲天打着哈哈带过了。 傲天并不提及王铁临因为他要出门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说。“他从盛京来,说薛侯爷的身体大有好转,已经能够自己吃饭,说话也清楚了。不过腿脚还不太便利,无法行走。” 上官清珏本就忧心盛京里的事情,得知这个好消息心情激动不已,也没有在意傲天的顾左右而言他。“当真?太好了,佛祖保佑。” 傲天轻笑道。“你还相信佛祖?” 上官清珏故作高深的将手掌竖在胸前。“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傲天忍俊不禁的笑。“看来抄了几日经书还是有用。” 那可不是,她在寒冬腊月里虔诚的抄写了几大筐经书,可惜都被埋在了雪地里。 他们走走停停过了十几日,终于到达了遥城。 遥城地处一片平地之上,四面都是树木葱葱的小山丘,不高不低,却形成保护之势。一条蜿蜒的河流从城中流淌而过,整个遥城都靠这条河流养活。 遥城的城墙是白色的,人们也习惯性的称呼它为白城,城墙巍峨壮阔,神圣典雅。 上官清珏跳下马车,望着高高的城楼与那上面苍劲有力的遥城二字,让她忍不住感叹。遥城,她终于到了这里。 此时的城门处来来往往人流涌动,车水马龙,繁忙而又富庶。谁又能想到,初平二十三年,这里将变成一片火海,残垣断壁,凄凉荒芜,满地白骨。 她望着繁华的街道,以及人民脸上幸福安乐的笑容,她不想让那种惨状再次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傲天常在北方走动,对于眼前的场景并无太大触动,他走到上官清珏身边,笑问道。“北方的城池与你想象之中可有不同?” 上官清珏回头望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的确不同。” 前世,她与遥城有过匆匆一别,那时遥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她看见废墟上飞舞的乌鸦,还有流离失所痛苦死去的百姓。她从送亲队伍中逃跑,在废墟中躲避了三天三日,直到饥肠辘辘,虚弱无力。 也是在那时,她被北单人抓住,充当着劳逸,被押送到了北单的边境溪山脚下。没日没夜的干工,看着无数同样命运悲惨的女人在饥饿和折磨中消亡,直到最后她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到了这里,那一场梦境般的前尘往事越发清晰,她甚至看见了刀光剑影在这些人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这座神圣的白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海棠花下 四人住到了城中一家规模宏大的客栈中,无尚客栈。客栈的老板不是凌国人,他说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凌国官话,个子不高,却挺者一个圆溜溜的大肚子,一双眼睛一直眯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 傲天与老板相识,两人见面便寒暄起来,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从后堂冲出来一位姑娘,姑娘的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脸上带着腼腆的笑,见到傲天,立即叫道。“傲大哥。” 这位姑娘是老板的女儿,长得眉清目秀,也许是北方的气候太过干燥,姑娘的皮肤不如南方的人白皙娇嫩,但她的眼睛像是一对黑曜石,漆黑明亮,深邃有神。 再看哪位大腹便便的老板,这位姑娘身材挺拔,凹凸有致,与老板相差甚远。 “雀儿。”傲天见到迎面走来的姑娘,亲切的唤了一声。 雀儿姑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傲天,许是有些害羞,脸上带着胭脂红,煞是好看。 老板见自家没出息的女儿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傲公子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雀儿,还不快带公子去雅房。” 雀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垂下头,让开路。“傲大哥,请。” 傲天在无尚客栈有一间预备的雅房,是整个无尚客栈最为安静的地方。 雀儿带着几人上了楼,并穿过门洞走过一条宽敞的楼中廊道,进了一间房。这间房十分特别,进了大门之后,屋内还有几间小房间,有一个独立的茶房。 窗户正对着一棵巨大的海棠树,海棠的花期尤其长,它开放在寒冷与暖阳的交汇时节,北方的海棠花的花季总是比南方要晚一些,即便如此它也已经到了枯谢的时候。 屋外的海棠花随风飞舞到了屋内,雀儿见这美丽的海棠花笑着说。“傲大哥这回来得真是时候,海棠花开得娇艳,雀儿收集了一些花瓣,泡在茶里独有一股清香。” 上官清珏惊讶的看着窗外飞舞的海棠花,花瓣打着旋飞舞在空中,像是一只只皎洁无暇的精灵,散发着奇异的芬芳,让人迷醉。 傲天同样看向窗外,笑着回道。“的确,每次来的时候总遗憾没有见到它的风采,这回终于赶上了。” 他偏头看向上官清珏,果然见她出神的望着窗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温柔的笑。雀儿见他深情的凝望着身旁的人,目光不由得黯然下来。 雀儿朝傲天微微欠身,说道。“傲大哥,雀儿先去做事了,有事傲大哥吩咐雀儿便是。” 傲天回头朝她点了点头。 雀儿的脚步乱了,她走得很急,走了几步便快速跑了起来,廊道中传来她快速急促的脚步声,或者还有悲伤的哭泣的声音。 上官清珏见雀儿离开,对傲天调笑道。“那小姑娘对你很有心。” 傲天是个聪明人,早已经知晓雀儿的心意,他无法回应。“心太小,只能装下一个人罢了,再多便成了累赘。” 接触到他柔情款款的目光,上官清珏慌忙移开眼,并提意道。“我们去树下看看吧。” 上官清珏与傲天一同坐在海棠花树下,喝着用海棠花泡的花茶,用的茶具上皆绘制着惟妙惟肖的海棠倩影,上官清珏端着手中茶杯,放在眼前看了看,末了笑道。“上次便想问你,你喜欢海棠?” 傲天莞尔一笑。“喜欢。” 上官清珏掩口轻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更喜欢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 傲天抬头望着纷飞的海棠花,伸手接住下落的花瓣,将花瓣捧在手心看了良久,然后抬头笑问。“那你呢?为何喜欢海棠?” 上官清珏想起自己的亡母,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她又为何会喜欢海棠?上官清珏从小在一个复杂的环境之中成长,虽然身为嫡女,但掌家的却是她的姨娘,她是姨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受到她的压制,她的父亲即便知晓她的处境,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官家虽然是富贵之家,但在官宦云集的盛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上官清珏的父亲本有一腔热血为国为家,可惜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得不到晋升,后来有了薛侯府这个靠山,才得以进入六部,从此平步青云,坐到如今尚书的位置。 上官清珏的母亲出生于武侯之家,又身为郡主,身份尊贵,她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人,而且身手了得,在一众男人之中丝毫不落下风。有这样耀眼的女人在身边,并不会让身为夫君的男人感到自豪,反而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而觉得屈辱、卑微。 所以当一个平凡而又顺从的女人出现后,他的自尊心得到满足,自然而然便会将她放在手心中宠爱。 上官宏是个自卑而又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仰仗着薛侯府发家,又憎恨着薛侯府。即便过了十几年,他仍旧无法摆脱薛侯府的阴影,因为在所有同僚的心中,无论他多么努力都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他是仗着薛侯府的势力才坐上了尚书的位置。 上官清珏想她大概与母亲一样,因为爱而不得才会喜欢这断肠般的海棠。 她的母亲一定深爱着她的父亲,只是那份爱变成了煎熬,熬尽了她的生命。前世,她爱着魏景玄,为了得到魏景玄的爱,她耍尽手段,费劲心机,得来的不过是憎恨和厌弃。 想到曾经的自己,她看着傲天,不确定的问。“你说,一个大国会将一国王妃嫁去敌国吗?” 傲天握杯的手颤抖了一下,手中精美的茶杯掉落在地上,由于泥土比较松软,茶杯并没有摔碎,而是在铺面花瓣的土地上滚动着。 上官清珏惊诧的看着一脸惊慌的傲天。“傲天,你怎么了?” 傲天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忙低头回道。“没事,风太大了。” 上官清珏知晓傲天身体一向不好,立即起身走到他身边为他挡风。“是我的疏忽,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邀你一起在风中赏花,我们回去吧。” 傲天并没有反对,在上官清珏的搀扶下回了屋。他无法再看上官清珏,只能闭上双眼让自己处于黑暗之中,只有黑暗才能掩饰住他胆怯惊恐的心,才能隐藏他曾经所犯的过错。 上官清珏见他难受的样子,心想可能是受着风了,还是要去寻找个大夫来看看。 她正打算提步离开,傲天抓住她的手,仰起头望着她。他的眼神有些悲凉,仿佛藏着深深的罪恶,又脆弱无比。 上官清珏问。“怎么了?” 傲天张了张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最后只化为一个虚假的笑。“如果我欺骗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笑脸,然后露出嗔怪的表情。“我肯定会恨死你。”过了片刻,她又嬉皮笑脸的说。“我相信你都是为了我好,如果你真的欺骗我,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怎会怪上你?” 她安抚着傲天不安的心。“或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一起去城里逛逛,我还想见识见识遥城的风光。” 傲天笑着点头。“好。” 他轻轻闭上眼睛,只是眼皮一直跳动着不曾平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二舅母 上官清珏独自一人走出客栈,阳光直射而下,照得她不得不以手去挡。她在大门处缓了缓,适应了外面的阳光之后才大步朝西面走去。 遥城是边陲最为繁华的城池,因为这里商贸发达,来往商旅频繁,人口剧增,促进了当地人的富裕。 在西边的白象街,有一座威远将军府,将军府的门前立有两名侍卫,侍卫手握长戟,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前,像是两座雕刻的石像。威远将军薛禅是个治军严明的人,他手下带出的兵从不滋扰百姓。他对所有士兵一视同仁,赏罚分明,颇受士兵爱戴。 瞧见门前的两名侍卫,普通百姓并不会靠近,所以将军府外十分清静。 上官清珏站得远远的,瞧着将军府的壮阔大门。她并没有贸然走近,将军府外的情况并不明朗。宫里的人恐怕早已经猜到她会北上,因为除了遥城,她无处可去。 威远将军府她是进不去了,只能想到办法将里面的人引出来。 所以她先去打听威远将军府上的人一般会出没在什么地方。 遥城的人对威远将军府的人十分了解,威远将军只有一位夫人,他的夫人同是武将出生,骑马射箭无所不能,真功夫了得,不是上官清珏这种半吊子可以相比的。 虽然出生尊贵,但她并不骄奢蛮横,对待百姓十分亲和。 威远夫人姓张,名阮佩,生了儿子薛明辉,薛明朗,女儿薛月娥。薛明辉与薛俊的年纪相近,已经娶有一房娇妻,妻子是遥城本地的富商之家。薛明朗是薛家这辈子弟中最小的孩子,比上官清珏小了整整三岁。薛月娥虽然是女儿身,不过从小跟随父亲在军中长大,性子比男儿还要洒脱不羁,整的一个假小子。虽然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但还未嫁人。 从前倒是有不少的媒婆踏入威远将军府的大门,都被薛月娥打了出去,渐渐的便传出薛月娥行为粗鲁,不实大体等等不好的言论,现在已经无人敢踏入薛家的大门。 张氏一方面为女儿有自我主见而感到高兴,一方面又不得不开始操心她的婚事。这不刚刚从方塔寺求签归来。 上官清珏隐没在人群之中,看着将军府的马车从眼前经过,从风鼓动而起的帘缝之中,她见到一位面目素净,身材挺直的女人。虽说是从二品诰命夫人,可她的穿着却十分淡雅朴实,身上佩戴的首饰类的物品也是少之又少。 只这一眼,上官清珏便确认这位二舅母是位值得敬佩的女人。 不过她得想个办法见到她。 她跟着马车走了一段路,只见马车停靠在一家名叫李家糕点的店外,掌柜的见到将军府的马车,立即笑脸相迎,想必这位夫人是这里的常客。 上官清珏知晓机会来了,她掸了掸衣摆,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店子。 她对店子里的东西并不熟悉,东张西望的走到张氏身边,见她细致的挑选着糕点,上官清珏伸手指向面前的一种形状不同,颜色各异的糕点,说道。“这七巧点心竟然流传到了遥城,在盛京,就数这种点心讨孩子喜欢,要说最好吃的,应该是城东巷的唐记食坊做的。” 张氏闻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哥,亲切可近的朝她微笑。她起初微微错愣,当品味过来她的话之后,眼睛睁大,露出惊讶之色。 她朝上官清珏靠近了些许,但上官清珏却疏离的倒退一步,又说。“听说草堂湖是遥城最美的地方,特别是太阳初升,鸟雀腾飞的时候,不知夫人可知?” 张氏点了点头。 上官清珏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朝张氏拱手一拜,提腿不急不缓的走出点心铺。 张氏虽然不常在盛京呆,但每隔三五年会回去一次,一呆便是大半年。对于上官清珏的记忆,还只是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她拉着她的手,要吃七巧点心,可寻遍了整个盛京,只有唐记食坊在卖。 她来不及等待掌柜的将选好的点心装好,转身便匆匆的走了,掌柜的一边叫一边追,也只是将点心递到了张氏的丫鬟手中。 张氏回到府上便将自己关进了房,并焦急的等待威远将军薛禅归来。 薛禅很多时候会待在军队之中,训练士兵,或处理公务,这日太阳刚向西斜沉,他便回来了,在丫鬟的告知下匆匆去探望情绪不稳的夫人。 “夫人。” 张氏见到胸膛宽阔,威武不凡的夫君,两步便冲到了他身边,就算拥有不朽的武艺,可女人总会想要有所依托。见到薛禅,心中的焦虑仿佛得到了缓解,让她十分安心。 薛禅见她神色有异,便将身后的大门关闭。“夫人,怎么了?” “我今天见到清珏了。” 薛禅早已经接到盛京传来的消息,也实在为那孩子感到担忧。从小失去母亲,又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成长。如今又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名声扫地,犹如丧家之犬,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依靠。 他急忙追问。“她现在在哪?” 张氏摇了摇头。“她没有与我相认,只说明日晨起草堂湖相见。” 上官清珏的母亲是薛家的幼女,从小便受到父兄的百般痛爱,只可惜红颜薄命,让薛家人痛心不已。如果能照顾好她的孩子,也算是一种精神的寄托。 薛禅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可还好?” 张氏忆起在点心铺见到的上官清珏,气色不错,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而沮丧颓败。“她乔庄打扮了一番,我险些没有认出来。好在那孩子机警,知晓用七巧点心暗示我。”张氏不论怎么说也是个习武的女人,早已经察觉到宅子外鬼鬼祟祟的人。 “夫君可知府外都是些什么人?” 薛禅三日前便已经察觉到府外的各种眼睛,他安慰的拍着张氏的肩膀。“是从盛京来的人,如此看来,他们应当是冲着清珏来的,难怪清珏会如此谨慎小心。” 张氏与薛禅皱起眉头,盛京来的人?宫里的人? 上官清珏回客栈的途中去了一趟药铺,买了一些凝神静气,清肺的药,并亲自煎熬之后端到傲天房中。 房中早已经亮起了灯,傲天目光呆滞的坐在床头,手中握着一本前朝史书,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一直没有翻动过。 上官清珏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轻声走到他身边,坐到床前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上官清珏担忧他这幅落魄样子,好像丢了钱袋。她将手伸到傲天眼前晃了晃,终于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傲天身体瑟缩了一下,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半响才露出一个笑来。“清珏。” 上官清珏将药递到傲天面前,闻着苦涩的药味,傲天便想要退缩。但上官清珏并不给他机会,他退一步,上官清珏便进一分。 无奈之下,傲天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上官清珏只当他傻了,说道。“药啊,我亲自熬的,有凝神、聚气的功效。” 傲天听出上官清珏对他的关心,顿时放下心中所有忧思,高兴的从她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苦涩的药变成了甜蜜的蜜糖,只听咕噜咕噜几声响,一碗黑乎乎的药便见了底。 “喝了药可以会有些嗜睡,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上官清珏端着空置的药碗便要向外走,傲天回升的心情又落了下去。“清珏。” 上官清珏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傲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事,就是喜欢喊你的名字。” 上官清珏以笑回应,转身出了门。 傲天脸上的微笑顿时荡然无存,并露出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相求 遥城四面环山,山上植被苍翠,生机勃勃。遥城西北边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澜沧大雪山,山上冰雪融化,形成了一条河流,名为澜沧河,这条河流淌过的地方,遍地野草,牛马成群。 草堂湖说是湖,其实只是因为它地势较为平坦,澜沧河水流到这里,河面变宽了而已。 湖岸边栽种着正抽嫩芽的柳树,一条蜿蜒的木桥直通湖水中心,一座玲珑精致的凉亭矗在在湖水之中。河水缓缓从凉亭下流过,轻而柔和的声音响在耳边。 上官清珏早早的便等在草堂湖中,远望山水碧波,一行白鹭直冲云霄,迎接着初生的朝阳。 红灿灿的太阳已经爬上了半山腰,羞答答的露出半张脸,一面红霞照红了天穹,恰似人间仙境。 薛禅与张氏相携而来,见到亭中清瘦的身影,两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 “清珏。” 上官清珏听闻呼唤她的身影,转过头朝两人盈盈一笑。 “舅舅,舅母。” 张氏立即抓住上官清珏的手,又心痛的摸着她的脸颊。“瘦了,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 上官清珏轻笑着摇头。“清珏自幼要强,那能让自己吃苦啊,舅母放心,清珏一切安好。” 薛禅与张氏知她只是说些安慰的话,不想让人担心,她越是如此懂事隐忍,越是让人心痛。 发生在上官清珏身上的事情在他人看来,的确是她吃亏,还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只有上官清珏自己知晓,她内心中的喜悦。离开盛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被人一路追捕可就让人头痛了。 “舅舅,舅母,实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将军府外的那些人,是来抓我的。” 张氏朝薛禅看了看,担忧的问上官清珏。“什么人不远千里到遥城来抓你?” 上官清珏迟疑了一会,抬起头来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二人,忽又黯然的垂下,轻声的说。“许是我做了太多错事,伤害了太多人,不经意间便树立了强敌,具体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 这些人都是皇太后派来的人,从她离开盛京,对于太后而言便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未知所以危险,必须要千方百计的将她铲除。 这话上官清珏不能说,到时候只是增加舅舅与舅母的担忧。 薛禅眉头一皱,见上官清珏不敢抬头的样子,便知她在说谎,这是她说谎话之时的常用动作。既然她有心隐瞒,薛禅并没有出言拆穿。 他知道上官清珏清楚那些人的来历,来自盛京的人,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监视将军府,来历必然不小。靖安王府,上官府,皇宫?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始终不妥。”薛禅严肃的问。 上官清珏扬起轻盈的笑,说。“遥城一家客栈,叫无尚。” 薛禅听了,眉头没有半分松懈。“待会与我们一起回将军府。” 上官清珏急忙罢手。“舅舅,我是来找生意的。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那些人正等着我自投罗网,我不能给舅舅添麻烦。” 薛禅微愣,不解的询问。“做生意?” “嗯,我带了货物来遥城做生意。此次来寻舅舅与舅母,除了向舅舅与舅母问安,还有事相求。” 张氏马着脸嗔怪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需要到舅舅与舅母的直说便是,何需用求。” 上官清珏与张氏相觑一笑,连连道歉。“是,清珏知错。” “说吧,是什么事?” 上官清珏始终挂念着前世对她恩重如山的朱大姐,那个心境平和,不骄不躁的女人,她该拥有更多的幸福。 “清珏在找一个女人,姓朱,夫家姓张,是个杀猪匠。” 薛禅与张氏虽不知这个女人是何许人,但他们默契的没有追问。“杀猪匠?遥城人喜吃羊肉,养猪杀猪的人少,此事就包在舅舅与舅母身上。” “多谢舅舅,舅母。” 想到朱大姐,上官清珏又想起三年之后遥城的大劫难,当年杀虎关失守,北单人长驱直入,遥城的百姓都跟着遭殃。上官清珏忆起,她的舅舅薛禅在大战之中失踪,舅母携带着幼子狼狈向南逃,明辉表哥战死沙场,月娥表哥也……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薛禅与张氏,最终只是说。“舅舅,舅母,你们在遥城也已经有二十年了吧,可有想过回盛京?” 薛禅难得露出一个慈祥的笑。“身为将领本就应在最前线,岂能只顾着安享太平。” 上官清珏又说。“外公如今年事已高,定是十分想念你们。”想到外公如今还躺在床上,上官清珏的眼眶忽的红了,盈满了泪水。“这次是清珏的过错,险些害外公……” 张氏叹了一口气,将上官清珏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安慰道。“傻孩子,别哭,你外公见了不知得多伤心。” 越是被人安慰,上官清珏的心中越是自责,要不是因为她,外公怎会急火攻心,险些便性命不保。他那么傲气的男人,如今不能自理,处处需要人侍奉,他心中一定很难过。 “可是我现在不敢去探望外公,他一定认为我很不孝。” “你大舅母送了书信来,说你外公十分想念你,天天都念叨着你。” 上官清珏从张氏肩上扬起头,麻利的擦拭着脸上的泪花,为了不让薛禅与张氏见她一张花猫脸,只能以背相对,末了回身朝两人露出一个笑脸。“我就喜欢外公最喜欢我。” 上官清珏知晓薛禅绝对不会离开遥城,离开这片风光无限的土地,所以不再劝谏。还未发生的事情,她一定要想办法改变。 上官清珏不敢与薛禅夫妇想处太久,聊了一些最近的发生的事情,互相安慰了一些话,便告了别。 即便如此,太阳依旧高升。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她在包子铺上买了一笼包子,正兴高采烈的走在客栈外的道上。 忽然一个身着异族服饰,手握鞭子的女人从客栈中走出来。上官清珏立即侧身躲了起来,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北单公主卓娃朵儿。 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见卓娃朵儿走远,上官清珏才敢从阴暗中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正事 上官清珏走在客栈之中的廊道上已经恢复了情绪,卓娃朵儿出现在客栈之中,一定是到客栈中来找寻什么人,能够让一国公主亲自出马的绝对不是寻常人。 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卓娃朵儿亲自出马,就算她们之间有过节,但堂堂一国公主,应该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那么这个客栈里还住着一个大人物。 她推门而入,只见傲天坐在窗前喝着茶,窗外是漂浮如白雪的海棠花瓣,有花瓣飘进窗来,甚至落到他的茶杯中,在茶水中涤荡出浅浅涟漪。 上官清珏上前将手中的包子递到傲天面前,将茶杯移开些许。一大早便开始饮茶,伤了味觉,吃东西便索然无味。 “包子。”傲天闻着味道说,这包子散发着浓浓肉香,应当是遥城十分出名的羊肉包。 上官清珏甩开衣摆坐在他的对面。“怎么?没吃过?” 像傲天这种腰才万贯的人,每日的吃食都十分讲究,由于身体不好,身边的人并不允许他随意乱吃东西,更别说他本身对吃食就没有特别喜好。 “似乎很不错,你一大清早出去便是为了寻找美食?” 上官清珏得意的笑起来。“人生在世,吃、喝、玩、乐,吃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傲天见她脸上好看的笑容,被她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一直不见郑宴与小灵,上官清珏忍不住问。“郑宴与小灵呢?” “小灵儿爱动,我让郑宴陪她去外面转转。” 上官清珏了然的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又问。“你身体可好些了?” 傲天从善如流的回答。“多谢你的药,昨夜睡得十分踏实,身体已无大碍。” 想起昨日中客栈的掌柜与雀儿姑娘的态度,傲天应该是常到遥城,她不知道傲天这次到遥城是否有正事。 运送货物的商队早在三日前便已经到达,上官清珏还未去路泰交涉过,将货物运送到遥城,路泰的任务便结束了。 此后要出杀虎关去往北单需要重新找人押送。 上官清珏与傲天一同走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街上的人模样与穿着有很大的差别,就连街上售卖的稀奇玩意在别处也是见不到的。 上官清珏并没有像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人那样,被周围的新奇东西吸引目光,她只是目光悠闲的欣赏着各种饰物、用具,并不靠近,也没有打算购买。 傲天看着她平静中萦绕着耀眼光芒的眼眸,脸上表情柔和,目光焦灼,丝毫不能让人忽视掉他的眼光 魏晨风站在人群之后,幽暗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嫉妒,但他并没有莽撞的上前,而是掉头便走。 见魏晨风别扭的样子,若生快速追了上去。“你吃醋了?” 能够见到魏晨风这幅幽怨的表情,若生开起了他的玩笑。 魏晨风并未说话,而是用锋芒的眼神睨视着他,吓得若生一个闪身躲开了些许。想到被他知晓李奉伤了上官清珏这事,被修理得满地找牙的李奉,只能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若生躲是躲了,可是嘴里的话并没有就此打住。“我只是问问,这种事情你也怪不到我头上吧。我的大公子,你是在用生命追女人,可见着了却要临阵脱逃?” 根据凌国律法,受了封的王爷到了封地便没有权利随意离开,除了朝中发生大事受召之外,随意离开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魏晨风并不是只会自怨自艾的人,也从不会将想要得到的东西让给别人,他只是在想对策而已。 “出来。” 鬼鬼祟祟跟在魏晨风与若生身后的正是李奉一行人,他们失去了山头,流窜到青州苟且偷生,青州并非他们可以长期停留的地方,被魏晨风打得找不着北的几人,真心被他的实力所折服,有如此大的靠山不抱白不抱,所以一行人便偷偷摸摸跟着二人到了遥城。 李奉战战兢兢从一条巷道中走出来,紧接着又有几人陆陆续续的走到李奉身后,他们个个都埋着头,像是被阳光照射得失了水分的干黄枯草,要死不活。 “公子。”李奉厚着脸皮朝魏晨风笑道。 “现在给你们一个赎罪好机会,一定要办好了。” 李奉连连回答。“是,是,是,请公子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魏晨风点了点头,李奉领了命令,立即带着兄弟们去办。 路泰与商队的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像是一座仓库,一般押解了大批货物的人都会选择租一间这样的房子,好方便货物的堆放。 上官清珏与傲天一同走进院子里,院子里一群正在玩掷筛子游戏的男人,应该是商队的押运人。 见到上官清珏与傲天,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其中一人胆大,性子颇为急躁,见到二人便出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上官清珏还未来得及说话,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壮年男人,他的身材并不强壮,带着南方人的矮小,一身儒雅之气,不像是个走南闯北的人,倒想是个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他快速跨出门,走到上官清珏身边,朝她礼貌的作揖。“公子。” 上官清珏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人便是路泰。关泠崖做事还挺靠谱,找的人一看便心细、稳重。 “路大哥?这一路辛苦你了。” “不敢当,这是我分内的事情。所有的货物都在屋内,公子是否要清点?” “不必,我相信路大哥。” 路泰受了上官清珏这声大哥,心里十分高兴。毕竟他只是个跑腿的人,身份低贱,却能够受到信任,这应该算是这一趟远行最大的收获。 围在院子里的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人竟然是他们的老板,顿时都变得恭敬起来。 上官清珏并不打算让路泰等人空手折返,在北方,在遥城最为常见的是一种呈现为墨蓝色的矿石,那种石头虽然表面粗粝,看不出稀罕之处,可经过打磨之后却能绽放出奇特的光彩。这件事情是她偶然察觉,如今原石的价格堪比草芥,如果运到南方,再经过工艺雕琢或者打磨,身价必然高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辛苦打算 上官清珏要在遥城购买山上没人要的石头,附近的乡亲争先恐后为她捡石头,三日便收购了几十上百箱之多。 乡亲们拿了钱心里十分高兴,上官清珏心里也很开心。 路泰一开始并没有明白她的用意,但他没有多事的质疑。倒是商队里的几位年纪轻轻的小哥很是不屑她的举动,毕竟要千里迢迢将这些石头运回盂县,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路泰并没有呵斥他们的闲言碎语,只说。“老板自有她的用意,我们只需要照办就成。” 又过了三日,路泰携带着从遥城低价买来的原石,原路返回。 上官清珏看着屋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箱子,心满意足的笑起来,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只是如今又面临着一个大难题,要想将这些货物运出遥城,必须要找对遥城去往北单的路线十分熟悉的人。 她心里正发着愁,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笑容妍妍的走来,吓得她脚步怯怯的朝后退了半步,但是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她又收住了腿。 李奉朝她讨好似的微笑,紧接着一群人齐刷刷的站在她面前。 上官清珏吃惊的看着这十来人。“你们怎么在这?” 李奉立即回道。“小……不……公子,你这里缺人吗?兄弟们都是有力气的壮汉,押货、搬货不在话下,我们不要工钱,只管一顿饭就成。” 上官清珏眯着眼睛打量着李奉,这里从良了?她可没有忘记李奉手握斧头,朝她砍过来的霸道气势,不做强盗简直是屈才。 他们会出现在遥城该不是因为魏晨风吧? 李奉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心生惧意,他一个大老爷们的心起伏不停,忐忑不安。 上官清珏也不为难几人,虽然他们曾经的是强盗,但看在态度还不错的份上,就免为其满的先用用。“你以前做什么的?” “我……以前牧羊的。” 李奉父母早亡,跟着叔父生活,叔父家中虽然穷,但从未亏待过他,一家人平平淡淡的过了十几年。可惜叔父还未受他供养,生了一场大病便走了,剩下孤儿寡母一对。 他原本是打算好好侍奉婶子,因为他得罪了乡绅豪强,婶子急忙与她划清界限,将他赶出家门。 上官清珏听了忍不住开始考量他的价值,她原本此行便是为了用最低廉的价格从北单换区一批小羊羔与小马驹,有懂养殖的人在身边,可以省去他不少事情。 “你们呢?” 她又问向李奉身后的一群人。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以前的职业,有的是村里的小混混,有的是普通的庄稼人,有的是流浪汉,总之都有一段自己的心酸历史。 上官清珏指着其中一位识字的男人。“你,将他们的名字都登记起来。” 然后对一群人强调了她的规矩,绝对不允许骚扰百姓,不许打家劫舍,更不许偷窃。 “三日之后出发,如果害怕的乘早退出,我不强求。” 李奉立即吆喝着大家一起回应,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积极配合。 安排好这些事情,上官清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道客栈。 今日一大早傲天便出了门,说是要去见一个什么人,上官清珏以为他会晚一些才回来,没想到回来得如此早。 傲天见她不断捶打着腰背,想她定是十分劳累,眼神中透露着心痛。 “事情办妥了?做事不急着这一两天,何必让自己如此疲倦。” 上官清珏立即放下按在脖子上的手臂,轻快的走到傲天身边。“你回来了。我只是出去办点小事,与你们这些大商人完全无法比拟。” “你从未接触过经商,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从小学习经商管理,耳濡目染多了,总是比常人了解得多一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上官清珏明了似的点头,但她三日之后便要出发前往北单,不知前路凶险如何。她迟疑了一会朝傲天说道。“我打算三日之后出发前往北单。” 傲天的眼神变得阴鸷,沉默的压下眼帘,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故事,看得上官清珏十分不解。 “傲天,你在想什么?” 傲天被上官清珏的声音惊醒,他的身体弹动了一下,惊慌的看向上官清珏,过了许久才迟缓的回答。“这么急?如今北单与凌国虽然表面平静,但双方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现在去北单无异于羊入虎口。” 虽然这是一句担忧的话,但上官清珏听了却深感震惊,凌国与北单的关系虽然复杂,但遥城的商贸一直繁荣,从不间断。 原来凌国与北单的关系已经恶化到如此明显的地步,官家之外的人早已经看透整个局势。 老百姓只看表面的风光,从不忧虑背后的凶险,但傲天却看出了两国之间的暗潮汹涌。 但她来到遥城就为了去北单,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她都一定会去。 再说,还有三年的时间,凌国与北单才会开战。 上官清珏笑了起来。“无妨,既然来到了这里又何惧凶险。” 何况她也不能在遥城呆太久,时间越久被太后派来的探子发现的机会便越大,凌国的人总不可能追到北单去。 傲天又劝道。“派人前往北单即可,何需你亲自出马?” “我好奇,想去看看北单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想起万里无云万里空的蓝天,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地和遍地的牛羊,马儿在原野中尽情奔驰,雄鹰展翅飞翔,一副无限美好的草原风光,引人向往。 那副画面熏染在上官清珏心上,但转眼她又看见铁马铮铮踏过山河万里,血流成河。 她接着感叹道。“战争真是残酷,它会将原本清清的原野变成一片荒芜的沙漠,枯骨被埋葬在风沙之中,任凭磨砺。” 傲天的目光微微下垂,沉默的转身看向窗外,窗外是青山绿水,一片祥和,但他的身体却抖了一下,像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一般。 “公子,我回来了。” 小灵欢快的声音响在耳边,很快一个灵动飞扬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小灵这几日在客栈之中,与掌柜的女儿雀儿姑娘相处得十分融洽,雀儿带着她在盐遥城四处闲逛,将她哄得十分开心。 傲天收住自己脸上的阴霾,便小灵站起来。“回来了。” “公子,这是我为你求的护身符,雀儿姐姐说方塔寺的菩萨十分灵验。” 小灵手中甩动着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装着一张大师绘制的符纸。她不顾傲天的拒绝将护身符系在傲天的腰带上。 “这可是我走了好远的路求的护身符,公子必须带在身上。” 傲天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笑着应下。“好,我会一直带在身上。” 小灵将护身符系好之后,又从怀里拿了一个出来,丢进上官清珏怀中。虽然行为粗鲁,胜在有心。 上官清珏将护身符翻来覆去的观察了一遍。“连我也有份,谢谢小灵儿。” 小灵傲慢的别过头,她这叫礼尚往来,要不,白白收了她的礼物,叫她心里怪别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北单 时间过得很快,待到将东西准备齐全,找到一位熟悉北单的向导,商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傲天站在城楼上,看着一行人穿过白色的城墙,渐行渐远,他目光幽暗的压下,原本柔和的容貌变得尖锐、锋芒万丈。 掩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嘴唇抿成一条线,瘦弱的身躯似乎充斥着一股暗能量,支撑着他残破的身躯。 “拖住邑加达,如果他敢出手,杀无赦。”傲天对身边的郑宴吩咐道。 郑宴看着远去的人群,心中却在思考此事所要承担的风险。作为下属无权质疑主人的决断,但他的想法却与之相反。 “公子,这样是不是太冒险?” 傲天回头朝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朝郑宴扫视了一眼,郑宴自知是自己逾越,立即跪下身认错。“公子赎罪,属下立即去办。” 郑宴逃跑似的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快速消失在墙脚。 傲天依旧望着远方,眼神苍茫如同被一团又一团的白雾所遮盖,消沉了半刻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十分坚定的转身走下城头,时间如此紧迫,丝毫不够他用来愁思哀怨。 上官清珏骑在一匹毛发光亮的黑色马匹上,身着一身浅绿色男装,额上系着一块镶有绿松石的摸额,看起来像是一位富贵的公子哥。她走在最前端的位置,身侧跟着的一位中年男人,这男人在遥城是个十分有名的人,叫冀云。冀云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似乎是常年在北单与遥城之间行走,对地势十分熟悉。 这个冀云并不是个沉默无趣的人,他骑在马背上一直同上官清珏摆谈北单的趣事,说道北单皇族的那些事,冀云十分兴奋,似乎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般。 上官清珏对于北单皇室的人并不了解,北单的可汗子嗣众多,但最为出色的除了大皇子邑加达,三皇子北离翔天,四公主卓娃朵儿,其余人在这三人的光环之下实在太过普通。上官清珏只与卓娃朵儿有过接触,那位公主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定是被父兄宠坏的女人。 她并没有纠结于卓娃朵儿,而是十分在意那位北单的三皇子北离翔天,她记得,三年后北单大局进攻凌国,作为主帅的就是这位骁勇善战的北离翔天。 所以她朝冀云问道。“北单的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冀云沉住呼吸,似乎是在思考改怎么开头。他沉思的时间不长,很快便郎朗说道。 “这位三皇子从小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甚为可汗喜爱。只是他母亲早逝,身边无人扶持,被北单可敦所不容。这位北单的可敦是大皇子邑加达的母亲,将北离翔天看着眼中刺肉中钉,早想除之而后快。这些年邑加达与北离翔天之间一直摩擦不断,因为北单的可汗年纪渐增,为了争夺皇位,剪除对手,两人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冀云想了想,恍然大悟一般又说。“就在去年北离翔天迎娶了一位北单贵族的女儿,势力大增。听说已经掌握了北单一大部分的兵力。” 上官清珏听了冀云的话,顿觉心情沉重。 果然,北离翔天是个危险的人,他手握兵权,如果想要在争夺皇位的战场中有利于自己,一场胜仗无益是最完美的号召。 不仅可以从凌国掠夺财富和人口,还能在北单树立威望,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她被迫被赶上和亲的道路,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如今想来,也许就与三年后的战争相关。 作为战败的凌国,失了关口,对北单再无防御的险关,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和亲是谈判的一种结果,而作为和亲人选的她,不仅是凌国靖安王的王妃,而且已经不再是二八年华的女人,就算凌国不想牺牲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做为牺牲品,但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出嫁了的女人。 凌国不介意她已婚的身份,难道北单也不介意吗?她用一只手敲了敲胀痛的额头,可惜她一直不知道与她和亲的对象是谁。 “看来他是个十分棘手的人。” 冀云立即摇头否认道。“非也,虽说他是个能人,奈何十五岁那年一次受伤落下病根,从此身残体弱,连马也骑不了,北单的都城昊京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北离翔天活不过而立。” 上官清珏不解的偏过头质疑的看向冀云,眼神之中隐隐透露着惊讶。这与她之前所了解的不同,北离翔天作为统帅,冲锋在前,攻城略地,勇猛无比,怎可能是个病得骑不了马,握不住剑的人? “你说真的?” 冀云接触到上官清珏怀疑的目光,他只是转头看向前方。被人怀疑让冀云心中有些不快,但是作为一个有趣的人,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并不装进心里,他很快便恢复了笑容,然后保证道。“我偏你做甚,这是北单公开的秘密。还有好些人怀疑这事与邑加达有关,就是为了将北离翔天这个对手除去。” 本来皇族中,人伦关系十分浅薄,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无数人手足相残,无数人埋骨荒野。 现在上官清珏不得不猜想,或许北离翔天使的只是障眼法,用装病的方式来迷惑邑加达以及党羽。 冀云见上官清珏似乎对北离翔天的事十分在意,又说了一件他的秘密。“听说北离翔天喜欢一位凌国女子,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这事他也是偶然得知,在北离翔天的卧房中悬挂着一位女人的画像,女子身着白净的齐腰襦裙,眉目如画,巧笑嫣然,典型的凌国女子打扮。 这回轮到上官清珏失笑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冀云附和着回道。“可不是,不过他并没有得到这位女子。” 上官清珏的笑容僵在脸上,北离翔天喜欢一位凌国的女子,俗话说英雄一怒为红颜,说不定他大举进攻凌国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将这名女子抢到手。 真没想到堂堂北单三皇子,还是个痴情种。 “你知道那位凌国的女子是什么人?” 这可难住了冀云,他遥了摇头,为难的说。“如此隐秘的事情,我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知晓。” 上官清珏挑动眉梢,朝他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额?那你怎么知道北离翔天喜欢一位凌国女子?不会都是你编造的故事吧?” 冀云立即严肃起来。“这我可没说谎,我认识一位北离翔天府上的仆人,他在北离翔天的卧房中见到一副女子画像,北离翔天几乎每天对着女子的画像发呆。那位仆人说起这事的时候,只是向我打听凌国的女子到底有多么貌美罢了。” 他顿了顿又急忙说,生怕上官清珏不信。“如果不是因为十分喜欢,北离翔天挂一副女子画像在房中做什么?” 如此说来也对,上官清珏信了一大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答玛城 一直走在商队中部的李奉见两人相谈甚欢,于是驱马向前,走到上官清珏左侧,说道。“北离翔天?这名字有些耳熟。” 上官清珏转头看向他。“你知道什么?” 李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他想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过来。“我想起来,我在鄞州见过他。” 他的话吸引了上官清珏的注意力。 李奉细细回忆起来,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他刚刚逃到山里做强盗,在雁荡山附近发现一个被追杀的男人,而杀他的人说的一口北单话,他当时胆小,又没见过那么凶残的人,立即便躲进了树丛之后。 当时北离翔天的身边有四个黑衣人,而杀他们的却有数十人之多,双方的打斗之中各有伤亡,其中似乎有一个凌国的人,朝北离翔天喊了一句。“北离翔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奉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肯帝的说。“没错,就是在雁荡山附近,他正在被人追杀。” 李奉之所以对这个名字如此敏感,只因为当时他被吓得窝囊的躲在大树后面,动也不敢动。当外面的一切平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腿脚哆嗦,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正因为那场经历让李奉对当时的场景难以忘记,当再次听见北离翔天的名字,很快便回想了起来。 上官清珏并不是很相信李奉的话,从她的眼神之中李奉能够察觉到。他让马匹落后上官清珏一头,沉默了下来。 走了大半日,商队走出了凌国的地界。进入北单之后,一眼所见的只有一座一座微微凸起的小山丘,山丘上长满了青草和野花,只有偶尔一处山坳中生长着几株矮小的树木。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不见人影。 对里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凌国人,从未见过如此宽阔的草原,走在其中的人仿佛是渺小的蚁虫,转眼便会迷失方向,一时之间大伙心中都有些悸动。 上官清珏见到眼前的场景,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上辈子,她在溪山采矿,在草原放牧,忍受着孤独与摧残,凄凄惨惨的活过了十个年头。 虽然震撼于北单草原景象的壮阔气势,可心头却萦绕着驱不散的悲凉。 冀云无数次将视线偏向上官清珏,不知为何原本心情活跃的她,忽然便安静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忧伤与悲痛。 冀云不习惯这种气氛,于是厚着脸皮又谈论起北单的往事。“北单的朵儿公主至今未嫁,据说喜欢女人。”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北单的卓娃朵儿,不喜与男子相处,身边偏偏离不开女人。关于朵儿公主喜欢女人这事被说得煞有其事,传得十分邪乎。 上官清珏脸上露出一个乐呵的笑。她心中清楚,卓娃朵儿不与男人相交,不过是因为看不上那些男人而已,并非喜欢女人。从她在凌国的大殿之上公然羞辱凌国的男儿郎便知,她是个心高气傲,自认本领出众可比男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般不会屈服于比她弱小的男人,自然能够被她瞧上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还有多久能够到达北单最近的部落?” 上官清珏出生询问。 这可是冀云最专业的知识,于是回答道。“应该需要三日左右便可以到达答玛部落,那是邑加达的地盘。” 上官清珏需要与北单的贵族交易布匹,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做了多番打听。答玛部落虽然处在北单的边境,但人口稀少,养殖的牛马有限,而距离答玛部落三百里的顺源部落则人口繁盛,地盘广阔,牛马成群,是最好的交易对象,只是这个部落是效忠于北离翔天的。 虽然从未见过北离翔天,但上官清珏对他却充满了敌意和排斥,在她的心中北离翔天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杀人恶魔,所以她拒绝与北离翔天的人做交易。 走了三日,他们到达了答玛城,城中居住的大多是答玛部落的人。 由于近些年来凌国与北单商贸的往来,在城里处处都能见到凌国人,他们穿梭在北单高壮的人群中,似乎相处得十分和睦。 冀云找了一家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客栈,一行人修整一番便开始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安排。 “答玛城中最富有的是辛尔机家族,城中一半的财富归他所有。但是这个人十分吝啬,也不喜欢与凌国人打交道。”冀云向上官清珏介绍道。 上官清珏撑着额头,脑子转动得很快。不喜欢与凌国人打交道应当是对凌国充满了敌意,北单与凌国交战数百年,可以算是世代世仇。凌国也有许多人仇视北单人,所以这一点上官清珏并没有深思。 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因为一件事情而发生改变,所以要想与辛尔机做生意,必然需要一个中间商,她可以承诺给这个中间商高额的中间价。 “寻找一个在城中身份尊贵的人,他不一定有腰才万贯与牲畜,但一定要是个能与辛尔机说上话的人。” 上官清珏的话给了冀云提示,在答玛城中答玛城还真有这样的人。“苏都府的苏都将。” 这个苏都府是答玛城中的民门旺族,在北单未统一之前,苏都家族是答玛部落的领袖,带领着部落繁荣昌盛,如今虽然不复有往日的权利,但在答玛部落依旧受到族人的尊敬和爱戴。 苏都将是这代苏都家族的唯一后嗣,不爱权势也不爱炫耀,他是一个喜欢风雅的男人,对凌国的文化十分欣赏。 冀云将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了上官清珏,所以她决定去拜访拜访这位有名的苏都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苏都将 去拜访苏都将的只有冀云与上官清珏,虽然李奉想要跟着一起去,但是被上官清珏拒绝了。 上官清珏是个明白人,李奉会忽然出现在遥城,并且在十分恰当的时机出现,这背后一定有魏晨风的作用。想到魏晨风不可一世的嘴脸,上官清珏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敏感的觉察到身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种感觉自从进入遥城之后便从未变过。 苏都府位于答玛城的中央位置,府邸大门建造得并不像其他富贵之家富丽堂皇,反而透露着古朴与庄重之美。 苏都府的大门敞开着,从宽敞的大门能看见敞亮的厅堂。 冀云见上官清珏没有跟上来,他转身看着她。“走啊。” 上官清珏迟钝的愣了愣。“不用通传吗?” 冀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两人一起穿过大门,冀云方才出声解释道。“苏都家族曾经是答玛部族的首领,后来他们依附于北单,地位依旧尊贵。这一辈的苏都家族几乎已经退出权利中心,成为大码部族的精神领袖,族中许多大事,答玛部族还是习惯向苏都家族禀告或与之商议。所以苏都府上一直大门敞开,从不将来访者拒之门外。” 上官清珏从未讲过如此随性的部族首领,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 “你见过苏都将?” 冀云瘪着嘴摇头。他不过一个小人物,没有资格与身份尊贵的人打交道,所以他也从不去触那种霉头,只要能赚到钱就成。 他回头扫了一眼上官清珏,心中笑得合不拢嘴。难得有机会与苏都家族的苏都将见面,他也是沾了光。 “苏都家的公子是个十分神秘的人,能不能见到人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一个身着深灰色衣裳的中年男人朝两人迎面而来,距离仅有一丈远之时,对方停下脚步右手横在胸前朝两人做了一个答玛部族的礼。 “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 男人是苏都府上的管事,说得一口流利的凌国话,脸上笑容亲和,并未对二人抱有敌意。 冀云立即弯腰朝男人一拜,说。“这位公子从凌国而来,想要拜会苏都公子。” 男人立即回答道。“两位来得不凑巧,公子此刻不在府内。如果二位不赶时间,可在府上等候片刻。” 他们本是有求于人,理应等候,二人在男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堂。 大堂中拜访的桌椅是凌国的桃木椅,用黑漆漆的亮漆粉绘过,上面浮现着精致的暗纹,桌角上绘制着云纹图,椅背上是镂空的饕鬄纹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看便是南方红家所制造的东西。 再看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两幅精美的画作,左边瀑布激流红枫交错,一行白鹭飞过山谷,扬天长啸,生动活动,富有灵性。右边清风徐徐,绿竹摇曳,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延伸到路的尽头,竹林中一身着绿意的女子走在青石路上,回头露出一张静美的脸颊,她的眼神似乎在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透露着痴迷和留恋。 虽然不知这两幅画是谁所画,单看画技,绝非泛泛之辈。 见上官清珏出神的凝望着墙上的画作,管事的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公子喜欢这两幅画作?” 上官清珏不好意思的回头笑道。“早听闻贵府的主人喜爱凌国文化,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这两幅画作虽非名家所绘,但作画之人画技高超,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比之名家也不逞多让,实乃名家也。” 其实上官清珏并不懂画,只是见了喜欢,再加上被苏都府悬挂在会客厅上的墨宝,必然是主人家十分喜爱的珍品,多夸奖定是没错。 还未等管事的继续回答,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外传来。“多谢夸奖。” 上官清珏转过身,便见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走来,这位公子长得浓眉大眼,鼻梁挺拔,肤色较黑,身材伟岸,器宇轩昂,不用细想便能猜到他的身份。 苏都将是个年轻的男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做事十分低调。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脚步稳健的跨进大堂。 老远便听见有人夸奖他,心情十分苏畅。“这位公子懂画?” 在北单,苏都将甚少遇见志同道合的人,所以常常去往凌国,特别是遥远的南方,那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地方,文化与艺术的发展令人惊叹。 上官清珏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多少见过一些大事的画品,说起来也不至于露馅。 她朝苏都将拱手一拜,斯斯文文的说。“略懂一二,如在下没有猜错,这两幅画作应是苏都公子的佳作,画技高超,令人赞叹。” 苏都将面色微微一顿,笑道。“哦?何出而言?” 上官清珏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两幅画咋看是典型的山水泼墨画,用色大胆,古朴悠远,但其中却隐藏着一股崩腾的气势,犹如万马呼啸,响彻山河,凌国少马,而且文人墨客除了手中笔杆,怕是没有如此激昂的气魄。”她又看向右侧的画作,朝苏都将笑了笑又说。“画中女子眼中含情,眉头轻颦,应当是见到了心中爱慕之人。但她眼角上吊,眉上胭脂,略显妖媚,这应该是北方特有的画法,我猜画中人并非凌国人,而是一位北单女子。” 苏都将为上官清珏拍手叫好,能够看出他画中意境的人屈指可数,今日能够相遇,叫他相见恨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祝史 有了这个好的印象对于他们之后好谈的事情十分有利,只是之间上官清珏没有注意到苏都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似乎她是个透明人,如不过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上官清珏到了此时还未察觉到她的存在。 忽然听见她的声音,在上官清珏的心中激起了不小的风浪,毕竟如此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竟然叫她忽略了。 之前她嗅到空气中有一股香味,不像普通的花香,也不像女子身上的胭脂香,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她确信香味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女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罗裙,一头青丝绾成发髻,头上戴着血红的朱钗,风姿卓越,容颜无双,一双眼眸上吊,点缀着红色胭脂,妖娆抚媚,这不正是画像中的女子吗? “这……这位是?” 苏都将对上官清珏的反应并不奇怪,这种事情毕竟常有发生,于是平静的介绍道。“这位是答玛部族的祝史兰未曦。” 祝史以舞降神、与神沟通,祭祀社稷山川,在答玛部族之中身高崇高,受万民敬仰。祝史的职位历来由女子担任,每隔二十年在答玛部族之中会诞生一位身携异香的女子,从出生开始便会被上任祝史收养在身边,教化传导。 兰未曦姿态优雅的向上官清珏走近些许,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凝神的望着她,令她心生胆怯,额上开始冒出虚汗,虽然她想躲藏,但身体像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定住了,让她无法动弹。 兰未曦面不改色,声音清浅的响起。“前尘梦幻,命途舛舛,以命换命,以死为死。” 上官清珏心中震动,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惶恐的看着她,她所说的话与法容师太所说的相似。 “你什么意思?”上官清珏虽然心中骇然,但她并未失态太久,当收回心神,她一双眼睛微微闭合,立即向兰未曦发问。 兰未曦并不会透露太多,这其中包含着天机,她能看透天机却不能违背天道改变天机。但她看着上官清珏的眼神并未收回,因为这个人身上有吸引她的特质,并且与她自己息息相关,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改变心意擅自为一个人扭转命运。 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她心中开始动荡,忽上忽下,不得安宁。她扭身看向苏都将,对他说道。“你今日有客,我改日再来。” 不等苏都将挽留,兰未曦已经转身向外走去。一身飘逸的暗红衣裙,在她的行走之中,被风撩动,翩翩飞舞。 上官清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额上的虚汗久久不散。 苏都将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很清楚兰未曦的性情,并未有异常情绪。他回头看向上官清珏,然后替兰未曦的态度向上官清珏表示歉意。 “抱歉,她就是这样的个性,喜欢独来独往,不爱搭理人。” 上官清珏微微摇头,露出一个不明不白的表情。 “是我只顾着欣赏你的画作,而忽略唐突了佳人。” 苏都将轻笑一声,又说。“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知道她练就的什么本事,仿佛像个隐形人,容易被人忽略。在说她是个无所欲求的人,并不会在乎这些。” 可上官清珏转头看向画像中的女子,她的眼神之中分明带着爱慕与思考,与她所见到的兰未曦完全不同。 许是能猜测到上官清珏的疑惑,苏都将出生解释道。“这画中女子并未兰未曦。” 上官清珏回头看向苏都将,眼神中带着质疑。苏都将苦涩一笑,继续说道。“她是兰未曦的胞姐兰木曦,亦是我的未婚妻。” 只是天妒红颜,三年前她便因病离世。 上官清珏明了的点头。但苏都将并不想继续去回忆那段伤心的往事,于是说道。“公子大老远到答玛城,特意到府上可是遇上了难事?” 被苏都将猜中目的,让上官清珏无地自容。 “正是,在下冒昧打搅了。” 苏都将很乐意帮助从凌国来的人,并且上官清珏学识渊博,为人谦虚,很对他的口味。他笑着摆了摆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走到上座坐下,打算洗耳恭听上官清珏的请求。 “在下有一批货物,打算在答玛城换区一批牛羊,想请苏都公子帮忙牵线搭桥。” 苏都将面露微笑,稍微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目的。在答玛城中,就算辛尔机手中多牛羊马匹,但辛尔机是个顽固的人,从不与凌国人打交道。他想这便是上官清珏来见他的原因。 “公子为何一定要在答玛城交易?往北的顺源城岂不是有更好的交易对象。”毕竟顺源城是个人口稠密的大城,不知比答玛城繁荣富裕多少,有大把人轻而易举便能达到她的要求。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但不能说因为讨厌北离翔天而拒绝道顺源城。于是她说道。“顺源城距离凌国遥远,这一来一回会多花七八日的时间,路途之中难免会出现变故。如果能在答玛城中得到想要,岂不是更好。” 她的理由简单,毕竟去顺源城耗时耗力,如果能够就近达到所愿,何必多走那几百里的路程。 苏都将认可她的回答。“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辛尔机是个吝啬、好财的男人,公子恐怕在他手中讨不了便宜。” 上官清珏回答道。“无妨,还望公子能够引荐。” 苏都将点了点头。“好,明日未时,辛尔机会在他的庄子里举行赛马比赛,到时候公子可与我一同前往。” 上官清珏立即起身朝苏都将作揖道谢。“那便多谢了。” “不客气,我也只能帮助公子到这里,其他事情需看公子的造化。” 得到苏都将的肯定回答,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上官清珏便告辞离开。 刚走出苏都府的大门,上官清珏便出声询问身边的冀云。“你可了解那位祝史兰未曦?” 说道兰未曦,刚刚冀云也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仿佛她特意隐了身不让人察觉。兰未曦这个名字冀云第一次听说,对她没有任何了解。 冀云摇头,苦恼的说。“从未听说她的名字,刚才可将我吓了一跳,神出鬼没,不是神仙就是妖精。” 如此特殊的一个人,能够行走在苏都府内,竟然没有任何流言外传,可见是个十分神秘莫测的女人。 她想祝史的身份与凌国的祭师应该差不多,都是以身通神的人物,能够看出她的前世今生并非什么大事,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为好,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比赛 第二日是个阴天,太阳被一团洁白的云遮蔽,在大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影子,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耀眼的光芒。 风停止了,喜欢摇曳在清风之中的青草不再摆动,花儿的香气也不在流动。 上官清珏这次带着的人是李奉,两人跟在苏都将身边一同进入了辛尔机的府邸。 他的府邸之后有一片硕大的草场,一条小溪从草场上流淌而过,草场上建立有一座高耸的看台,能够容纳上百人之多。各处插着白色的旗子,一群壮硕的马匹埋头悠闲的吃着青草。 仆从将苏都将来到草场便恭敬的退下,辛尔机见到苏都将的到来,立即起身相迎。“苏都老弟你可来了,这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苏都将笑得温文尔雅。“这种好事岂能少了我,辛大哥多虑了。” 辛尔机拍了拍苏都将的手臂,偏头见到两位陌生人,他愣怔了一下,然后好奇的问道。“这两位是?” 苏都将立即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听说辛大哥这里有热闹可看,特意来瞧上一瞧。” 上官清珏朝辛尔机作揖一拜,说道。“在下君黎,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辛尔机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身材健硕,魁梧奇伟,浑身充满了力量。与上官清珏所想的商人并不相同,这模样像是个上战场奋勇杀敌的将军。 他眉头微皱,口中一声轻哼,不屑的说。“凌国人?” 上官清珏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从容淡定的回答道。“在下凌国盛京人。” 她不去理会辛尔机越皱越深的眉头,脸上带着和睦的笑容,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来历。倒是他身旁的李奉,心中正在翻腾咆哮。 理所当然的冒用黎公子的大名,这是要给黎公子找麻烦啊! 辛尔机向来知晓苏都将喜欢结交凌国人,可这还是头一回将凌国人带到他面前,整个答玛城谁不知晓他讨厌邻国人?这不是故意来触他霉头吗? 苏都将面色十分淡定,像是没有察觉到辛尔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反而提议道。“辛大哥,我这位朋友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想要参加这场比赛,不知大哥可允?” 要不是为了给苏都将面子,辛尔机恨不得将这两人人轰出去。他转头看了看苏都将一如既往笑容妍妍的脸颊,狠狠的甩了甩手臂,轻蔑的嗤笑一声,回道座位上义愤填庸的坐下。 “可以,只是答玛部族的赛马可不是场普通的比赛,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辛尔机看不起凌国人的马上功夫,毕竟凌国人个个生得细皮冷肉,文文雅雅,细胳膊细腿,两只手臂加在一起也远不及北单男人一只手臂。 他冷笑的看着上官清珏,似乎在探视她的胆量。 但上官清珏并没有退缩,而是微笑着回道。“多谢。既然是我自己选择参与比赛,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上官清珏朝辛尔机走进了两步,站定在看台中央,微笑着向辛尔机又拱手作了一个揖。“想问问这场比赛可有彩头?” “自然,你想要什么?” 上官清珏狡黠的笑。“这个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的在说也不迟。” 辛尔机冷笑,不论有什么彩头,他不相信上官清珏能够拿到,于是慷慨的说。“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 辛尔机是个自负的男人,见上官清珏一个唇红齿白,柔柔弱弱的男人,恐怕连答玛部族性情刚烈的马也控制不住,更不用担心她能够夺魁。 上官清珏活动着筋骨,与李奉一起慢悠悠的走下看台。看台下已经聚集了好些壮硕的青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激动的表情。 见身边已经无陌生人,李奉才压低声音问。“公子,你这样太冒险了。这些人都是些粗俗之人,要是伤着你可怎么办?” 上官清珏扭动着手腕,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吗?” 李奉的个头丝毫不比答玛部族的人差,壮硕结实,与答玛部族的人相差不大。只要他能够为上官清珏挡住部分干扰的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李奉黯然的垂下头,他就是担心有个万一,到时候被黎公子责罚。可是吧,上官清珏是个有主见而且固执的人,他劝不了,最后只祈祷一切能够顺利。 上官清珏轻松的跨上马背,这北单的马匹的确威武,个头也比凌国的马匹高大,难怪他们自豪又自信。 锣鼓一声响,草场的人发出一声欢喜,纷纷挥鞭,所有的马匹迅驰的飞奔而出。 上官清珏与李奉并排而行,李奉保持着匀速的状态,为上官清珏创造安全的环境。上官清珏的速度并不慢,身体前倾,全神贯注的控制的缰绳,处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 她从小喜欢骑马射箭,虽然身为女人,可技术并不差。再加上薛侯爷将她像男儿一般教导,以前住在薛侯府之时,常与薛侯爷一同上山打猎,就算是在环境恶劣,树木丛生的山林之中也能放手驰骋,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这个草场里的赛道形成一个圈,但这一圈并不小,跑完全程最快需要半柱香的时间。跑到中程,上官清珏朝李奉递出一个眼神,李奉点了点头,上官清珏重重的挥动手中马鞭,像一阵风一般疾驰起来。 她从中段的位置冲向前,与最前端的男人之间的距离逐渐减小,男人头颅微微向后,见到追赶而上的上官清珏,眉头一皱,挥动马鞭的动作越发频繁。 上官清珏并没有追赶上他,毕竟两人之间存在着体力的差距,但后面追赶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李奉的速度一直维持在上官清珏之后,为了替她挡住其他对手,让其他人的速度无法加快。 眼前终点就要达到,上官清珏朝李奉吼了一声。“李奉。” 李奉得令,速度忽然加快,从上官清珏身边呼啸而过。前方的人见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人,胸中略有慌乱,不免乱了阵脚。李奉冲上前方,但他的意图并不是去夺得第一,只是为了缠住一直处在第一位的强劲对手。 果然,李奉的速度不减,却微微侧偏,后面的人本来速度极快,因为无比避让,只能强行将马匹带偏,但力道过大,让马儿失了平衡,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就这个空档,上官清珏已经冲出了终点。 坐在看台上的苏都将走到看台边缘,看着赛场上的精彩表演鼓起了掌声。但辛尔机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如同锅底的烟灰,漆黑得看不见眼睛。 他鄙视的哼道。“以为我看不出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哼,不堪入目。” 苏都将并不认同辛尔机的话,反而说道。“这叫平不厌乍。” 辛尔机虽然这样发着牢骚,但他并不能为此与上官清珏争论,毕竟他在比赛开始之前交代场中的弟子,给上官清珏一个教训,这场上每个人都在使用伎俩算计他人,谁也不光明磊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交易 上官清珏轻松走上看台,面上一片红润,但看不出疲惫。 她朝辛尔机与苏都将二人拜了拜,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毕竟在别人的赛场上出了风头,扫了主人家的面子,这个时候还是得谦虚一些,也免得让人生厌。 辛尔机虽然不喜欢二人用计谋阻碍了其他有能力者,但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点还是让他佩服。 他们二人的配合之中,必须得有一人马术十分高超方能让计谋成功。 他看向上官清珏身边的人,只觉这人十分擅长骑马,马术竟然比答玛城中最强壮的男儿还要厉害。他讨厌凌国人,但他也敬佩强者。 抱怨过了之后,他还是要愿赌服输,然后不屑的说。“你赢了,想要什么” 其实上官清珏的目的很简单,她只是想要与辛尔机做一笔生意,并不会让辛尔机亏本,毕竟买卖是公平了,共同赢得利益,才放让买卖做得更加长久。 上官清珏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什么也不要,只是想与辛老爷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上官青桔并没有立即说出交易的内容,而是说。“听说在北单,最不缺的便是牛羊马匹,就只说答玛城中便有上万头羊,上千匹马。但是在这里一匹普通的绸缎可抵万金,价值是牛羊马匹的数倍。” 她一直手端在腰间,自信从容的笑着,在辛尔机的沉默中继续说道。“我从凌国带来上百匹上好的丝绸,想与辛老爷换取五百只羊,五百匹小马驹。” 辛尔机听了她的意愿,眉间下压,一脸排斥。“五百匹小马驹” 上官清珏郑重回答。“不错,不多不少五百匹。” 她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这五百匹小马驹,为了混淆视听,才会同时要求五百只羊。 辛尔机是个聪明的商人,他不会因为上官清珏的一两句话便轻易断定五百只羊与五百匹小马驹的价格,毕竟五百匹小马驹并不是个小数目。 “我知道凌国盛产丝绸,但凌国的丝绸亦有品质差别,我怎么知道你带来的东西不是下等货。” 上官清珏一直保持着微笑,说道。“我既然来到北单断然不会用下等货来搪塞忽悠辛老爷,辛老爷可以先验货,我们再进行交易。” 辛尔机在脑子里已经在思考他能在这件事情中获得多大的利益,他虽然没有直接面对过凌国商人,但凌国的丝绸他并不陌生,他身上穿戴的正是凌国上好的丝织品,材质轻薄,丝滑柔顺,上面的花纹十分精美,穿在身上不仅舒服,而且富贵大气。 第二日,上官清珏亲自携带了两匹绸缎到辛尔机的府邸,辛尔机依旧没有放下芥蒂,如果不是因为打赌输了的话,上官清珏相信辛尔机会将她挡在门外。 辛尔机翻看了一下摆在面前的两匹绸缎,嫌弃的说。“很一般。” 上官清珏并没有因此出言反驳,而是说。“这在凌国当然不是最好的,顶多算是中等。” 辛尔机面色微变,他虽然口中说这些布料的档次不够,但这些料子与他身上所穿戴的并无不同,毕竟上好的绸缎在凌国也是少有的,除了贡品之外,也仅有极少数的达官贵人能够享受,自然不可能远销到北单。 听了上官清珏的话,辛尔机不免对凌国最上乘的绸缎产生了念头。 上官清珏见到辛尔机散放光彩的眼眸,笑着说道。“但是这些绸缎在北单自然就是最好的。” 这话让辛尔机心里卡上了一根刺,好似在说北单人天生比凌国人低人一等一般。他微一皱眉,看向上官清珏的眼神中带上了憎恶和厌烦。 上官清珏早已经猜想到他的这些情绪,朝身后的李奉使了一个眼神。 李奉的手中抱着一块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他走到方知布匹的案桌前,将手中的包裹放下,然后从容的打开。 包在黑色包裹里的是一匹上等绸缎,乃是凌国的贡品,是凌国最好的布料。 辛尔机眼睛一亮。“这是……” 上官清珏自信的笑了笑。“这就是凌国最好的绸缎,仅供皇室,有价无市。” 两者之间的差距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清晰辨别出来,无论是色泽还是触感都有不小的差距。 见辛尔机被眼前的布料所吸引,上官清珏又说。“这匹布料我花了不小的功夫才获得,如果辛老爷喜欢便送给你了。” 此话一出,辛尔机惊讶的抬头看着上官清珏,似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但上官清珏的眼神十分真诚。 辛尔机很快便收起自己显露在脸颊上的惊喜,然后说。“你的货物我验过了,是好东西。”他是个富有的男人,虽然有些吝啬、抠门,却从不亏待自己,所以穿的用的都是最好。他知道上官清珏没有欺骗他,因为在北单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最好的。 上官清珏立即谢道。“多谢辛老板的肯定。”她缓了缓,又说。“那我们的交易……?” 东西是好东西,但不代表辛尔机就这样干脆的接受了他们的交易量。“你要的东西太多,我只能给你三百匹小马驹。” 这种压价不免太狠,上官清珏自然不愿意。“其实在之前我派人去了顺源城,并与顺源城的多罗家族取得了联系,他们愿意用两倍的价格来交换这批丝绸。只是我敬佩辛老爷的为人,再加上答玛城距离凌国的路程更短,所以我愿意降低一半的价值到答玛城交易这批货物。这已经是我的最低底线,五百头羊,五百匹小马驹,一只不少。” 上官清珏虽然在胡说八道,但是顺源城的多罗家族却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而辛尔机之间因为水源草场的争夺产生了不小的矛盾,听见多罗家族的名号就叫辛尔机心中不爽。既然是多罗家族想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仅此放手。 辛尔机脑子转动得极快,一百匹丝绸交换五百头羊与五百匹小马驹在北单已经算是什么便宜的买卖,细想下来他并不吃亏,更多的是他不会让上官清珏将这批货物卖给多罗家族。 他犹豫的一下,咬了咬嘴唇,然后回答道。“好,成交。” 上官清珏心中松了一口气,却面容不显的笑看着辛尔机。“爽快,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继续合作。” 辛尔机虽然是个狡猾的商人,但他十分将信用,既然已经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又过了三日便派了管事的前来取货。 只是上官清珏的手中并非只有一百匹绸缎,而是有一百五十匹。 剩下的只能与一些小的商户交换,但是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太多的小马驹,将所有的布匹交换完,总共有六百六十匹小马驹,一千一百只羊。 这次的交易十分顺利。一行十几人,赶着上千只羊,几百头小马驹浩浩荡荡的赶往凌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回程 苏都将骑在马背上与上官清珏奔驰了一段路程,眼前是青草茵茵,一望无际,两人走上了一处小山坡,遥望着远处的山丘与溪流。 苏都将朝她轻轻一笑。“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式说服辛尔机的?”毕竟辛尔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常人很难在他手中占到便宜。 上官清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引诱。” 所有的技巧都在这两个字中,从一开始送出的上等绸缎就是在让辛尔机放松心防,所以再她提到顺源城的多罗家族时,辛尔机并没有怀疑。 两个大家族,拥有相同的财富和物品,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们只能是竞争对手,所以上官清珏便随意提及了多罗家族也想要这批货物便让辛尔机下定了决心。 上官清珏并不担心谎言被识破,她想辛尔机断然不可能去找寻多罗家族求证。 而且辛尔机在这件事上并不吃亏,虽然这批货物在凌国是一批滞销物,无人接手。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因为北单只能生产出最低廉的粗布麻衣,所以这批货物在北单也便成了抢手货。 苏都将感叹上官清珏的机智,同时又感叹她的狡猾。他去过凌国很多地方,对于凌国的布料行情虽然不知太多,但一匹布料换取五头羊五匹马,绝对高出了凌国十倍以上的价格。 “起初我还担心你会被辛尔机压榨,没想到最后倒是老谋深算的辛尔机栽在了你手上。” 这话上官清珏可不认同。“怎么能算我占了便宜,这批布料可以为他带来几倍的利益,我们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苏都将爽朗的大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头。“也对。” 上官清珏收起脸上轻松随意的神色,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沉重的向苏都将说道。“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帮助,以后你来凌国,我必扫榻以待。” 苏都将抿嘴一笑,阳关照射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鼻翼之间散发着光芒,像是一颗璀璨的星。 “后会有期。” 苏都将看着上官清珏策动马匹,犹如一只飞翔的雄鹰,奔驰在广袤的草原,很快便如一只燕雀般的大笑,只能看见她身上闪动着的浅色衣裳。 从苏都将的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着暗红色衣裙的女人,正是兰未曦。 兰未曦观察着苏都将不舍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你似乎很喜欢她?” 苏都将并不否认自己对她的欣赏,毕竟一个柔弱的女人,不畏艰辛,从遥远的盛京来到北单,这份勇气并没有几个女人拥有。 其实一开始苏都将并没有太过关注上官清珏本身,而是君黎这个名字。因为他与君黎有过一面之缘,那个男人桀骜不羁,风流优雅,实在让人难以忘记。所以当在北单听到这个名字,他很自然便联想到了他所见过的那个名叫君黎的男人。 再说上官清珏虽然做男人打扮,但她的一举一动与真实的男人还有一定的差距,苏都将一眼便看穿了,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一个顶着君黎名字的女人,不免要让他猜想,这大概是君黎的某位红颜知己,只是不知她的真实姓名。 “她是个特别的人。”苏都将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笑着回答。 兰未曦望着远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冷笑。“我奉劝你离她远一些。” 苏都将从未从兰未曦口中听见过情绪,但她明显很反感这个自称君黎的女人,于是反问道。“你在害怕?” “她的命运已经被更改,世间秩序的错乱将会导致恶果。她不属于今生人,命运的齿轮只会将她带向未知的苦难。” 兰未曦只看出了其中一部分,很多东西还处于迷雾之中。她能够在上官清珏的身上察觉到自己的气息,但是她又坚信自己原则,绝对不会违背上天的法则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苏都将十分清楚兰未曦的为人,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也决不会费心思去编造一个谎言。但是她的话中深意苏都将并不懂。 “你能看出她是什么人?” “凌国被废的靖安王妃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苏都将似乎听说过她的名字,只是印象并不深刻。 不管她从前是什么人,也不敢她拥有什么样的身份,苏都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因为知晓了她的名字,内心之中反而有些欢喜。 兰未曦见他一脸笑容,便知奉劝无益。有的人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活着是个沉重的负担。 一行人驱赶着羊羔与小马驹赶往凌国,这一路上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带,恐会遭遇到匪徒,快速回到凌国最为妥当。 李奉骑着马跟在上官清珏身后,见她骑在马上心思却已经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不免担心的提醒。“公子,公子……” 上官清珏猛然惊醒回过神来。“怎么了?” “公子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我在想有什么地方既隐秘又有肥美的青草,能够容纳上千只羊与马匹。” 这是个大问题,她要繁殖马匹,为了不引起注意,一定要隐秘,场地要十分广阔。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到这种地方, 在凌国,只有燕州与鄞州两处适合养殖牛羊马匹,不过养马的数量一直十分稀少,这也是凌国骑兵少的原因之一。整个杀虎关,只有三千骑兵,面对北单强壮彪悍的骑兵,不值一提。 李奉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隐秘而又有肥美的青草,这让他想起了雁荡山。“公子,我知道有的地方……” 还未等李奉将话说完,忽然从山坡后涌出一群纵马而来的彪形大汉,手中皆拿着弯刀,很乖便将上官清珏等人团团围住。 李奉立即挡在上官清珏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大大咧咧的说着北单话,李奉听不懂,他看向一旁索索发抖的冀云。“他在说什么?” 冀云一见到这群人便知他们遇上马贼了,这些亡命之徒,手段凶残,杀人如麻,不知祸害过多少来往的商人。他心中胆怯,想要逃跑,可是看了一圈,根本无路可逃,再看上官清珏,丝毫不露胆怯,似乎已有对策。他想还是赌一赌,或者还能够活下来。 冀云策马走到上官清珏身旁,然后向几人解释道。“让我们交出值钱的东西。虽然说是如此,可据我所知,他们从来不留活口。” 这可真是马贼遇上强盗,就看谁更狠了。李奉不怕马贼,但他并没有冒然出击,而是看向上官清珏。“公子,我们怎么办?” 对面的人一直叽叽喳喳的叫嚷着,奈何上官清珏与李奉听不懂,所以并没有理会。这种无视激怒了对方的人,所以一个光头的壮硕男人扬起弯刀便向李奉砍来。 李奉是个警觉性很强,立即扬起斧头反击,两人骑在马车较量起来,看得对面的马贼兴奋的叫起来,这似乎是一种自然形成的规律,比赛之中总有人要喝彩。 李奉并没有经过训练,他的武功只能自己摸索而来,并没有什么规律与招式,要不是力大无穷,能够已力掩瑕,说不定不是上官清珏的对手。 巧的是对面的壮汉也是一个相似的人,虽然力气大,可招式中处处都是破绽,简直不堪看啊! 上官清珏第一次见到李奉与人打斗的场面,破绽百出,招式全无,面对高手一出手便输了。 辛亏对手与他一样,是个只会用蛮力的男人。但李奉胜在反应更为快捷,几个来回便将对手打下了马。顿时对方的马贼都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只是一瞬间而已,见到自己人输了,所有的马贼便一拥而上,俯冲而来。 上官清珏拔出腰间的匕首,战斗起来。 “海底捞月,横断南山。” 一个声音忽然响在上官清珏耳边,她愣了一瞬,照着口诀使出了剑招,果然将对手打下了马。再回身的时候,就见一个紫色身影轻盈的立在对面一个马贼所骑的马头上,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魏晨风。” 魏晨风轻笑不语,十分轻松的将马匹上的马贼踢下马,一个回身便落在了上官清珏的马背上。 忽然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上官清珏下意识用手肘回击,魏晨风立即挡住她的招式。“你就给我这样的见面礼?” 见面礼个屁,上官清珏才不会相信魏晨风恰到好处的出现不是计谋已久,说不定他一直都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魏晨风虽然调戏着上官清珏,却无人能够近他半分。这群马贼也只能够劫持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旅,面对真正的高手,还不是只能逃之夭夭。 忽然加入的两人实力强大,让这群马贼吃到了苦头,自知无法战胜,立即下令逃窜,不到半刻的时间,已经逃跑无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黑暗 若生骑在一匹被马贼落下的马匹上朝魏晨风与上官清珏走来,嘴中不饶人的奚落着。“公子,这就是你不骑马的原因?” 为了占人家上官小姐的便宜,真是费劲了心机。若生摇了摇头,这为情所困的男人智商真是堪忧,行为也傻得可爱。 魏晨风朝若生瞪了一眼。“闭嘴。” 上官清珏心中冒着哧哧的火花,咬牙切齿的扭头怒瞪着魏晨风,想要将他赶下马去,只是这个男人一旦坐上了马背,被赶下去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魏晨风,你……” 魏晨风立即抢了上官清珏的话头。“不用谢。” 上官清珏才不是要谢他,就算没有他,他们也能够化险为夷。想起他在江湖的称号,上官清珏用了一个尊称。“大名鼎鼎的黎公子,这副厚脸皮的无赖模样江湖人怕是没人见过。” 魏晨风表情微微凝固,但很快又重新放松下来。“你知道了?不过是个行走江湖使用的名号,本也没打算隐瞒你。不过你可能想错了,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听。” 若生将他的话接了下来。“的确如此,公子喜欢招惹有妇之夫,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声名狼藉。” 这话若生可没有冤枉他,有上官清珏在此,就算接受到魏晨风凌冽如刃的眼神,若生也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即闭嘴,反而朝他挑衅的笑起来。 李奉胆怯的纵马走到若生身后,叫了若生一声:老大。然后又看向魏晨风,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公子。” “这里毕竟是北单的地盘,我们还是快走吧。”若生提议道。要是让人知道魏晨风的身份,事情可就复杂了。 一行人驱赶着牛羊马匹继续前行,因为刚刚马贼的骚乱,导致羊群乱窜,费了一番功夫才全部集拢。 上官清珏回想起李奉之前要说的话,于是问道。“你之前想说什么?” 李奉立即回道。“雁荡山之中有一个地方很适合公子的要求,三面环山,其中有一块平坦的洼地,有水流,青草,人烟稀少,是个绝妙的隐秘之地。只是……” 李奉说道这里忽然顿住了声,上官清珏见他吞吞吐吐的,立即催促道。“只是什么?” 想到自己被其他强盗从雁荡山上赶下来,李奉觉得多少有些丢人。 “只是现在雁荡山被一群强盗所占据,恐怕有些棘手。” 那雁荡山最初可是若生的地盘,他亲手交给了李奉,没想到被他弄丢了,想到这里,若生便朝着李奉龇牙咧嘴的哼了一声,吓得李奉几乎要将头埋到胸膛。 魏晨风轻轻一笑。“若生,立刻带兵去将雁荡山上剿匪。” 若生微微张开嘴巴看着魏晨风,这是□□裸的报复。 “你让匪徒去剿匪?”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你吃我的,用我的,还不想出力?” 若生只想说,这可冤枉,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像是空中飞人,这人还嫌压榨他不够,真是天理难容。 但是这话若生可不敢说出来,而是苦恼的说。“我没兵。” 魏晨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乃是汾阳王私印,随意抛给若生。“拿着我的令牌去定问城调兵。” 若生气息黯然的应了一声,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也是不惜血本了。 “李奉,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办不好提头来见。” 这么重要的任务,李奉立即郑重的回答。“是,请公子放心。”他要将这件事办漂亮了,然后在公子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的饭碗就有着落了。 魏晨风见他一脸的兴致,魅惑一笑,策动马儿奔驰起来,很快便将一群人丢在了身后。 魏晨风自作主张忽然加快速度,让上官清珏惊得反应迟钝了片刻,当她回过神来,身体便开始不断挣扎,想要让魏晨风停下来。“你要干什么?快停下。” 魏晨风并不理会她的挣扎,固执的挥动着马鞭,马儿的速度不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越发的快。 “魏晨风,你到底想干什么?停下。” 魏晨风一脸坏笑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上官清珏不喜欢魏晨风的自作主张,她扭过头,一脸盛怒的看着魏晨风。 魏晨风就当看不见她的情绪,笑得十分得意。“放心吧,若生与李奉能够将事情办好,不会丢了你的银子。” 上官清珏并不单单是为了钱财才千里迢迢的来到北单,只为了钱财那太庸俗了。 马在草原上肆无忌惮的奔跑,似乎跑过了一个又一个山丘。上官清珏虽然心情阴郁,但不得不说风吹在脸上扫除了燥热和烦闷,空气中弥散着花草的清香,让人的心情犹如宽阔的苍穹,空茫而又自由。 魏晨风带着上官清珏狂奔向凌国与北单的边境,那里有巍峨的山峰有深不见底的悬崖,有矮小的灌木也有高耸的古树,有硕大的石头也有微末的沙尘。 眼前是一个幽深的洞窟,一条蜿蜒的河流从洞中穿过,河岸边有一艘小小的木筏。魏晨风将马停在岸边,上官清珏立即跳下了马,望了一眼洞窟中的水流,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一阵冷风从谷中袭来,扫过她的面颊,让她浑身一个哆嗦。 她回头看向魏晨风,纳闷的问。“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实在看不出什么稀奇之处,而且还怪渗人的。” 这种地方,一般女人都不会喜欢。就算是普通的壮汉恐怕也不敢轻易走近这里。 黑乎乎的洞窟之中似乎会发出野兽的咆哮声,声声惊魂,让人惧怕。要说里面有怪物,恐怕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 难道魏晨风要带她去捉鬼?这个猜想让她嘴唇抽动起来,她畏惧着神灵,同时也惧怕着妖魔鬼怪。 魏晨风优雅的跳下马,脚步轻盈的走到上官清珏身边,俯身说道。“害怕了?” 他继续迈开脚步,向那黑乎乎的洞窟走去,并将岸边的木筏推下了水,看样子还真打算用木筏滑进洞窟之中。 上官清珏见他走上木筏,并没有跟上,然而惶恐的退后了两步。“这是什么破地方?我不去。” 魏晨风笑看着她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没想到怕黑,难怪总在不见天日的黑夜之中哭泣。” 上官清珏听了魏晨风的调侃,心中一横便叫嚷起来。“你说谁哭了?” 她就哭了那么一次,却偏偏被魏晨风给撞见了。 魏晨风没有强调,但那嚣张得意的笑让上官清珏很不服气。她鼓起勇气,大步流星的走到木筏前,一狠心便踩了上去。 当发现木筏离岸,让她的腿脚开始打颤。黑暗犹如一张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忽然之间闭合,视线所见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被吓得屏住了呼吸,身体一软,跌坐在了木筏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美景 黑暗的包裹让上官清珏心中充斥着极端的恐惧,她想要尖叫,但发现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压抑的惧怕让她放不开呼吸,只能久久的瘪着自己,直到身体因为不能呼吸而变得紧绷。 这个黑暗之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世间的声音似乎被静止了,静得可怕。 她开始在黑暗中摸索魏晨风的身影,可是她的手臂伸得很长很长,但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魏晨风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巧别致,色泽光亮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是柔和的,它响亮了黑暗,变成了光明的神抵,瞬间便拥有了神圣的光辉。 夜明珠的光辉照射在上官清珏眼中,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将魏晨风当做了救赎,身体笨拙的扑进魏晨风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魏晨风这才发现她的反常,神情微妙。他伸手将自动投入怀中的上官清珏搂住,声音轻柔的安抚。“怎么了?” 上官清珏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颤抖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害怕这让人窒息的黑暗,仿佛她又一次被尘世所弃,只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苟延残喘,然后孤独而又落魄的死去。 那种悲凉的死法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魏晨风忽然为自己这种恶作剧般的做法而自责,他的原意并不是为了恐吓上官清珏。“别怕,我在你身边。” 上官清珏紧紧闭着双眼,手上施加的力道并没有丝毫减缓,嘴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别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 魏晨风一开始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在她的反复重复之中,他勉强理解了她的意思。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也不会。” 虽然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而感到内疚,但难得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还是让魏晨风心中充满喜悦。 在他的安抚之中,上官清珏的身体虽然恢复了平静,但她并没有放开魏晨风,也没有好奇的睁开眼睛。 木筏随着水流而动,缓缓的进入了开阔之处,眼前忽然出现五彩斑斓的乳石,犹如尖锐的刺从顶部延伸而出,又似乎像是黑暗中长出的眼睛,一双双盯着河道上缓缓移动的木筏,凶残狰狞。 “别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已经离开了黑暗。” 上官清珏并不为所动,固执的将头埋在魏晨风胸前,只是动了动脖子,像是一种拒绝。 魏晨风因她的这种可爱的行为而发出轻快的笑声,然后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到惊吓。我保证,只要你睁开眼睛便能看见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景色。”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像是春天的风,轻拂着上官清珏的面颊,虽然驱赶了恐惧,但是内心之中任然保留着惧怕和悸动。 魏晨风无奈,又说。“我还以为你是凌国最勇敢的女人,没想到胆子如此小。” 上官清珏心中一急,忽然睁开眼,推开魏晨风,理自气壮的吼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比其他女人勇敢?” 她何尝不想安安稳稳的生活,能够觅得良人,生儿育女,一起坐看庭前花开花落,四季更替。可是她就是这么倒霉,这世间的好事永远轮不到她,坏事却争着向她身上涌。 因为在这宽阔的洞窟之中,声音无法扩散,产生了强烈的回音,回音从四面八方反馈回来,将上官清珏的声量增大了数倍。 上官清珏听者自己的回声,脑子里一阵虚空,愣怔了好一会,她的眼珠才开始灵活的转动起来。当发现四周的景色,她惊讶得张开了嘴,久久无法回神。 河水依旧在缓缓流动,带着这木筏走到了这处洞穴的中心位置,有一两处的石乳已经延长到河水之中,像是一根一根擎天的石柱,将整个洞穴支撑了起来,偶尔有水滴顺着石乳落下,滴在水中,发出叮咚的声响,清脆而又空明。 河水摇晃之间,在墙面上落下一道一道水痕,像是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波涛,在这静谧的空间之中形成汹涌的气势,实在让人惊叹。 “这……” 魏晨风自信从容的笑了起来。“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上官清珏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魏晨风,视线早已经被眼前的惊人画卷所吸引。“这太神奇了。” 那种尖锐凛冽的石乳好似发着五彩的光芒,晶莹似星辰,光芒万丈。他们的形状十分独特,有的像冬日悬挂上树上的冰柱,丝丝如机杼上的白线,有的像玉柱从顶垂直到地,有的像雨云倒悬空中,有的像白浪滔滔,波涌连天,气势恢宏,让人惊叹。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个地方,河流直通遥城,躺在木筏之上,一觉睡醒便到了草堂湖,是不是十分轻松惬意。” 上官清珏不得不感叹,魏晨风还真是会找地方,虽然见到美景的过程惊心动魄,至少没有让她白白受到恐吓。 “这种地方你都能找到?不会是逃难的时候慌不择路的藏进了洞中,然后意外发现了这处洞中美景?” 魏晨风脸上荡漾着悠闲舒心的笑,随意的躺在木筏上,双手枕在头下,一副随性洒脱的姿态望着头上千奇百怪的石乳。“这你都能猜到,实在是厉害。” 别说当初还真是为了躲避那些难缠的女人才会躲进这黑乎乎的洞穴之中,殊不知洞中自有天地,也算是大饱眼福。 木筏渐渐远离石乳,河道开始变窄,走了大约大半个时辰,他们才从黑暗的洞窟之中钻出,那洞窟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色。 在河道的两端生长得一片开满了粉色花朵的树,风将花瓣卷在空中舞蹈飞翔,在河面上铺了一层娇艳的色彩。上官清珏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手心中的花瓣小巧饱满,与她钟爱的海棠是那么相似。 她惊喜的朝魏晨风说道。“这是海棠花。” 她确定这就是海棠花,虽然她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海棠花,但不可否认它就是海棠花。这些颜色像是被人精心描绘上去的一般,为洁白的海棠增添上了绚烂的色彩,比白色多了温情和甜蜜。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艳丽多彩的海棠。” 魏晨风身体一动,从木筏上坐了起来。“世间之事总是会充满惊喜,我们不知道的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曾经,上官清珏以为海棠充满了离别和哀愁,它们像是一场预知不了的白雪,只能停留在春寒之中,被大地渲染上肮脏的色彩,然后腐烂在泥土之中。 它是一场求而不得的爱念,虽然奋不顾身,却悲凉的走过一生。 但是眼前的景色却在向她述说,人生并不只有一种色彩,她也可以绚烂多姿的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山阳村 河道旁有一处村庄,村庄依水而建,小桥流水,蜿蜒曲折,破旧的茅草屋掩藏在海棠花树下,孩童在树下悠闲的嬉戏玩耍,河边有妇人正在洗衣浣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木筏滑动过水流,溅起一圈圈涟漪,慢慢移动到河岸边。 上官清珏从木筏上一跃而下,兴奋的询问着河水便的妇人。“夫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妇人见到两位穿着打扮讲究的男人,模样俊俏,举止有礼,对二人并没有防备,反而十分愉快的回道。“这儿是山阳村。两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从外地来?” “嗯,我们从南方来。山阳村?这地方真美” 被人夸奖村里的景色,妇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光彩。毕竟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很少有外人来到。她虽然是个没有见识的妇道人家,也能猜想到这二人一定是来自大户人家,身份尊贵。 树下玩耍的孩童见到两位陌生哥哥,他们纷纷跑过来,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一道弯弯的月牙,天真无邪。 “让两位见笑了,我们这里十分偏僻,常年不见外人,孩子们见到生人有些好奇。” 上官清珏笑问。“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吗?” 这里有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总角孩童的年岁,因为奔跑的缘故,他们额头的碎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有的孩子脸上还沾上了泥土,像只大花猫。虽然脏兮兮的,但并不影响他们真诚纯真的笑容。 上官清珏摸着小女孩红彤彤的脸颊,夸耀道。“真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一粒粒黑色的珍珠,发射出奇异的光晕,又像是清可见底的深潭,纯洁无暇。“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小女孩似乎是害羞了,一溜眼便躲在了妇人身后,露出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妇人说。“这几个调皮的小家伙是我弟妹家的孩子。” 妇人扭过头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女孩,轻柔的说道。“哥哥在夸奖你,怎么还羞上了?” 小女孩抬头望了一眼妇人充满笑容的脸颊,胆怯的送开抓住她衣摆的手,从她身后稍稍露出半边身子。“大哥哥安好。” 上官清珏弯下身,俯看着她。“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我叫小满,因为娘亲说我出生在仲夏。” 这名字取得十分有韵味,小满,仲夏的小满。一听便知孩子的娘亲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像一个单纯的乡下妇人。 “真好听的名字。” 小满是个性情内敛,不爱说话的女孩,但她看着上官清珏却很想与她亲近,破天荒的开口问道。“哥哥叫什么名字?” 上官清珏笑了笑。“你叫我上官哥哥就行。”上官清珏指向一旁的魏晨风。“这位叫魏哥哥。” 小满乖巧的朝上官清珏叫了一身:上官哥哥。 她又看向一旁不曾说话的魏晨风,虽然有些害怕,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的叫了一声:魏哥哥。 在一片田埂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满……,该回家了。” 小满听了妇人的声音,只是朝上官清珏多看了几眼,连招呼也顾不上打,转身像只兔子一般的向妇人的方向跑去。两个小男孩嘻嘻的笑着,见小满已经跑远,两人极快的跟了上去。 妇人见到三个孩子在母亲的催促下纷纷回家,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柔和。“公子勿怪,他们从小生活在这里,从未见过世面,不免有些拘束。” 上官清珏连连罢手。“怎会责怪,孩子们天真无邪,自由自在,让人羡慕。”她迟疑了片刻,又问道。“夫人可知这里距离遥城有多远?” 虽然听魏晨风说这条河流直通遥城,可是具体有多远谁也不知道。 妇人望向远处河流的尽头,仔细的想了想,回道。“行船至少也要有一日的光景。”她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开始斜沉,一片红霞染红了半边天,在河水之中落下红灿灿的影子,仿佛天上的织女正在水中浣着红纱。 “如今天色渐晚,两位公子不妨到我家里暂住,等到明日天亮再行,晚间的河上会起风,温度急降,不宜行船。”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对视了一眼,但两人的意见并不统一。“好,那就多谢大姐了。” 魏晨风抢先一步应下了妇人的邀请。 二人跟着妇人来到她的家中,家中还有一位年轻的少年郎和一位年迈的老妇,没有壮年男人在家。这家人姓顾,妇人姓洪,两家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据说家中的男主人多年前离开家乡,去远方做生意,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只丢下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好在妇人是个勤劳的女人,家中孩子也能承担不少农活,老母亲虽然年迈,但生活还能自理,一家人的劳作勉强能够度日。 房子虽然陈旧,看起来却十分干净,并且有一处院子,左边圈养着几只鸡,右边种植着绿油油的青菜,这些都是老妇人每日精心照顾着的。 老妇人是个一辈子没有出过山阳村的女人,生活的磨砺让她充满了忧伤,见到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友好,而是转身进了房间。 看着老妇人的表现,洪氏略带歉意的说。“实在抱歉,我娘性情如此,还请不要见怪。” 被家中老妇人排斥,实在让人觉得尴尬,但人都已经来了,总不可能掉头便走吧。 “无妨,老人家对我们怀有戒心本是人之常情。” 在妇人家吃过了饭,二人被安排在了一间房中过夜,家中没有多余的空房,而且在妇人的眼中二人皆为男子,同住一间房并没有什么不妥。 上官清珏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魏晨风向妇人道谢,然后关上了房门。 她只能故着镇定的走到床前坐下,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架势盯着魏晨风。“你睡地上。” 魏晨风并不理会她的命令,大摇大摆的走到她跟前,抱着双臂俯视着她。“为什么?” 这还用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面?虽然说她已经没有脸面,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 被魏晨风理自气壮的质疑,上官清珏抬头怒瞪着他。“你还有没有君子风度?” 魏晨风回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再说你不是男人吗?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上官清珏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得七窍生烟,睁眼说瞎话,也只有魏晨风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看他一脸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上官清珏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一脚便踩在他的脚背上。 魏晨风惊叫一声,抱着被踩的脚跳了起来。“你……” 上官清珏走到另一侧一张长凳上坐下。“床让给你了。” 她像个大老爷们一样随意躺下,虽然凳子很窄,搁得她的背有些痛,但她却装得十分享受。 魏晨风无奈的瘪了瘪嘴,同处一件房中经历不止一次,本来以为可以同塌而眠,没想到她这人还挺撅。不过这地方夜间温度骤降,一般人可受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喜欢 第二日一早醒来,上官清珏发现自己睡在暖和的被窝之中,身边还有一个清浅的呼吸,阳光从窗户纷纷洒洒的飘进来,照亮了身边之人的脸庞。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身边的人,神色木楞,恍神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尖叫,一脚朝魏晨风踹了过去。 本来睡得十分安稳的魏晨风被她刺耳的叫声震醒,要不是他机敏,堂堂汾阳王恐怕要以十分难看的姿势被踹下床去。 上官清珏抱着搭在胸前的被褥,见魏晨风穿戴整齐,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你……你……” 魏晨风腿脚微微分开,一双手臂抱在胸前,一边嘴角邪魅的勾起一个弧度。“叫什么?大清早的,不就是一起睡了一觉,又不是第一次。” 上官清珏摸着身边的枕头,气急败坏的朝魏晨风甩过去。魏晨风身体一侧便躲开了她的袭击,脸上笑容越发光彩夺目。 “谁和你一起睡过?” 魏晨风哧哧一笑。“你这记性可不太好,再说我抱也抱过了,背也背过了,你还介意这点小事?” 上官清珏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将所有的力道都聚集在拳头上,只想狠狠给魏晨风一拳才算罢休。但是她最终忍住了心中的躁动,只能死死闭住一双眼睛,不去看魏晨风得意洋洋的表情。 魏晨风知道见好就收,否则惹怒了上官清珏,那就不好收场了。 “我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占你便宜。” 上官清珏轻哼一声。“你这人惯会胡言乱语,昨日方说了自己不是君子,你的话有一句可信吗?” 魏晨风又笑了起来。“你是希望我占你便宜?” “胡说八道。”上官清珏怒不可遏的朝魏晨风吼道。之后便紧咬牙关,忍受着胸中滔滔烈焰,眼神之中蕴藏着熊熊灼烧的火焰,像只要喷出火焰来的野兽。 魏晨风见惹怒了她,于是扬起了两只手臂,连连道歉。“好,好,是我不对,你可别气,火气太大烧着房子就不好了。” 他说完便快速打开门,逃离了房间。看得上官清珏气急败坏的捶打着身下的床铺,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等到上官清珏收拾好自己出得门去,太阳已经高悬,院子中的鸡发出欢快的叫声,露水挂在菜叶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发散着珍珠般的光芒,空气清幽,阳光明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静谧,让人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洪氏正在厨房之中准备早膳,见到上官清珏出了门来,立即向她打了个招呼。“上官公子醒了,马上就可以用膳了。” 见洪氏忙碌着,上官清珏缓缓走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洪氏见她走过来,于是问道。“上官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上官清珏昨夜睡得挺好,一夜无梦,如果没有魏晨风的扰乱,那就完美了。 她呵呵的笑着,回答道。“很好。” 洪氏并没有放下手中动作,继续揉着面团,听了上官清珏的话,她露出一个开怀的笑。“那就好。” 上官清珏围着灶台看了一圈,朝洪氏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这话让洪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诧异的看着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面对着洪氏的眼神,她眼珠子左右移动了几个来回,眼神中含着茫然未知。 “我说错话了吗?”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洪氏虽然没有文化,但做饭洗衣乃是女子分内之事,还从未见到谁家男人进厨房帮忙的,更别说在她眼中还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上官公子。 她虽然有疑惑与震惊,但并没有出言询问,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手中的动作重新动了起来,摇头说道。“没有,厨房里脏,公子还是去河边转转吧,刚刚见魏公子似乎去了河边。” 上官清珏可不想继续面对洪氏那种惊诧疑惑的眼神,应了一声之后,她心思恍惚的走出了厨房。 清晨的河边十分宁静,清风吹拂着海棠花瓣随风飞舞,有的落在青草上,有的落在河面上,将整片土地点缀得像是一副优美的花卷,只是再美的东西,如果遇上一个大煞风景的人,瞬间便会将所有的美破坏个彻底。 洪氏的家离河岸并不远,魏晨风迎着风走了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边。河边有一素衣女子正在洗涤衣裳,一头青丝用一块素色的头巾包裹了起来,她已经嫁了人。但她的背影十分纤柔,洗衣的动作娴熟,双臂有力,细看来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妇人。 魏晨风好奇的向她走了过去,妇人很快发现身后有人,她扭头看向来人,眼神中有戒备和慌张。她快速转过身默默将衣裳装进木盆之中,打算就此离去。 原来魏晨风只是奇怪在这偏僻的小山村中竟然有会武功的女人,可女人对他的防备让他开始好奇她的故事。 女人从魏晨风身边走过,并没有多看他一眼。但魏晨风忽然动了手,一把抓住女人端着木盆的手臂,因为手臂脱力,木盆从手中掉落,里面的衣裳尽数落在地上。 魏晨风凝住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颊。 虽然是个陌生的女人,并且年纪应当不轻了,可看起来却有些熟悉。刚刚那种违和感又来了,他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确信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某个秘密。 女人挣扎着向要脱开魏晨风的钳制,但没有成功。她是个明白人,虽然会几招防身的功夫,但眼前的男人是个高手,她没有反抗之力,所以没有动用武力,而是害怕的偏过头,让自己看起来弱势一些。 上官清珏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魏晨风像个街头霸道的痞子,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人,有伤风化。 她脚下步子加快朝两人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魏晨风,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她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魏晨风无奈的笑了笑,只能松开手,但妇人听见她的话,看着魏晨风的眼神越发惊恐,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夺步而逃,连地上的衣裳也顾不上捡。 上官清珏与她错身而过,并没有见清女子的面容,只是见她惊恐万状,魂不附体,一定是被吓坏了,于是面向魏晨风数落道。 “狗改不了吃屎。” 之前上官清珏对若生的话还抱有疑虑,如今亲眼所见他对妇人动手动脚,不免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十分烦躁,一股气翻江倒海的在她胸上,竟生出几分难过和失望。 魏晨风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对那种姿色平平,年纪一大把的女人不感兴趣。“你误会了。” 要说她道听途说还能让魏晨风争辩一二,可这是她亲眼所见,眼见为实。“我眼睛不瞎。” 魏晨风无奈的叹息,语重心长的说。“她不是个普通女人,武艺与你相比,丝毫不差。”他沉思着,开始猜想她的身份。“而且她长得像一个人。” 上官清珏不想听他这种毫无说服力的狡辩,弯腰将地上衣裳装进木盆之中,端着木盘打算去归还给刚刚失魂落魄而逃的妇人。 魏晨风可不想让上官清珏误会他,这对于他的求爱之路十分不利。 他擒住上官清珏的臂膀,沉默的吸了一口气。“她与王淑君长得十分相似。” 上官清珏朝魏晨风翻了一个白眼。“你不必向我解释,你爱招惹谁招惹谁,不关我的事,只要不碍着我的眼就成。” 这话让有君子之风的魏晨风十分恼火,他拥住上官清珏的腰身,强势的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埋头亲吻上她的嘴唇。 鼻息暖暖的喷在上官清珏的脸上,嘴唇上温柔、清凉的触感将她的神魂定住,令她目眩神迷,不知所措。 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圆溜溜的木盆咕噜咕噜的滚了老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朱大姐 魏晨风并没有深入,他怕上官清珏抗拒,只能像个坐怀不乱的君子点到为止。 上官清珏眼神闪烁,心跳快得犹如野马狂奔,一时觉得羞耻不堪,一时又觉得高兴。两辈子加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与人口齿相连,顿时让她的脸上浮上一层嫣红,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魏晨风见她脸上一片羞耻的红晕,也没有气急败坏,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等到上官清珏回过味来,立即将魏晨风推开,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像个害羞的小媳妇。 上官清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平复着内心的悸动,告诫自己这只是魏晨风的玩笑。“……你往常就这样对待女人?” 魏晨风本来以为上官清珏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反而让她质疑。罢了,反正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可不能诽谤我,我只这样对你。” 上官清珏呼吸凝固,只听见耳边轰隆轰隆的声音,整片天空似乎下起了滂沱大雨,雷电交加,震耳欲聋。 一个雷电击打在她心上,击退了她恍惚的心神。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思,让她确定的是魏晨风是凌国的汾阳王,而她是凌国的罪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都是人生路途中的过客,终究会渐行渐远。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中难受,连呼吸也变成了累赘,每呼吸一口让她的心一抽一跳的疼痛,像是被谁剧烈拉扯着一般。 她皱起眉头,脸上的神采变成了愁绪的秋风。她的脸色从嫣红变成惨白,似乎是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抉择。 “……别开这样的玩笑。”上官清珏落寞的说完,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转移开话题。“这世界上的相貌相似的大有人在,即便是与王淑君长相相似也并不奇怪。” 魏晨风眉头皱了皱,心思扭转,明白上官清珏只是在转移话题,无声的将他的心意挡在了心门外。但是这事不能给她压力,否则只会让她抗拒。 他很快便重新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情,接住上官清珏的话回道。“你可知王淑君的母亲是什么人?” 上官清珏只知王淑君是武乡侯的嫡女,母亲早逝,并不清楚她的母亲是什么人,所以朝魏晨风摇了摇头。 魏晨风自信从容的笑着。“苍幽王魏司幽的女儿。魏司幽是先皇长子,虽非嫡出,但权势滔天,在当时来看,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之一。他的女儿嫁给了当时只是武乡侯世子的王澜,只是因为苍幽王的变故,整个家族遭遇巨变,没过几年侯爷夫人便郁郁寡欢而死。苍幽王还有一位小女儿与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在巨变之前逃离,二十年来一直杳无音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这些二十年前的事情,上官清珏没有关注过,是以并不清楚。听了魏晨风的解释才知晓原来王淑君的身上还有这段秘密,也难怪这么多年来武乡侯做事一直低调收敛,从不在官场上出头,看来应该与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毕竟他的夫人是罪人之女。要不是夫人死得早,还不知道武乡侯王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上官清珏很快便明白过来魏晨风的意思,恍然大悟的说。“你是怀疑刚刚那位夫人很有可能便是司幽王的小女儿?” 这只是魏晨风的推测,他并不能笃定。 “有的人无论穿戴多么简陋,干着多么低贱的活,身上的气质却始终不变。生活在这种偏僻的小山村,一是被拐卖,二就是避世。她是个会武艺的女人,一般人可不能限制住她的人生自由,所以她来到这种地方肯定是自我主见决定的。”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说不定还有第三种可能。” 魏晨风摇了摇头,那位妇人很怕他,刚开始是因为见了陌生人所以想要回避,当听见上官清珏喊出了他的名字之后,妇人的表情就越发紧张惶恐。他自然自己是个找女人喜欢的男人,并不是让女人害怕的男人。 “大概吧,那毕竟是十分遥远的事情,早已经被世人遗忘。” 没过多久,做好饭的洪氏见两人一直不回,便亲自出来找寻,见二人都在河边,忙喊道。“两位公子,该吃早饭了。” 上官清珏瞧见热情的洪氏,立即回应道。“来了。” 二人便一前一后回到洪氏的家。 饭桌上未见家中的老太太,上官清珏忍不住问。“老夫人呢?” 洪氏十分为难的垂下头,忍不住叹息一声。老妇人不喜欢生人,从昨日夜里到现在都在使气,对洪氏爱理不理。 洪氏毕竟是个女人,并且是个孤身一人的女人,收留两位壮年男人在家,老太太心中定然不喜,所以对她摆出脸色她能想通。如今面对上官清珏与魏晨风,洪氏又岂能实话实说。 “我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待会我亲自送去。粗茶淡饭,还望两位公子不要嫌弃。” 洪氏的声音刚落,只见老妇人开了门,视线阴鸷的盯着几人看了几眼,又十分粗暴的关上了门。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老妇人不喜的缘故。所以吃完饭之后,两人便起身告辞。 洪氏将两人送出了家门,脸上挂着十分歉意的表情。“实在抱歉,婆婆也是个苦命人,脾气难免不好,还请不要责怪。” “哪里的话,我们该谢谢夫人你的收留,否则我俩只能露宿荒野。” 见到洪氏一脸歉意,上官清珏又说。“夫人请回,我们这就走了,有缘再会。” 洪氏笑着朝二人点头。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刚走出几步,便见洪氏家旁不远的一处茅草屋,在一棵大树后露出一片素色衣裙,上官清珏忽然转过身,朝还站在原处的洪氏问道。 “夫人,那是谁家?” 洪氏顺着上官清珏的视线看出,然后笑着回答。“是张弟家,如今只有弟妹与三个孩子在家,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也是不易。额,对了,就是你们昨日见到了那三个孩子。张弟在镇上做杀猪的买卖,正打算让一家人都搬到镇上去住。” 上官清珏想起昨日可爱的女孩小满,又问。“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夫人可知她是哪里人?” 洪氏并没有怀疑什么,听见上官清珏的对弟妹的夸奖,洪氏心里也很是高兴。“据说是南方人,具体是哪里人我并不清楚。弟妹是个有学问的人,与我们这种平凡的乡下女人不同,她虽然不爱说话,但心底极好,这么多年也多亏了有她的帮助,我呀,才勉勉强强能够撑起这个家。” “那她叫什么名字?” “姓朱,家中排行老二,叫朱少莲。” 上官清珏本来镇定的心忽然震动起来。姓朱,男人姓张,杀猪匠。 朱大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回城 世界上难道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上官清珏的反应让魏晨风十分意外,就连洪氏也看出了她的激动失态。 “清珏。” 上官清珏来到遥城其中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寻人,远在遥城的某个偏僻的地方住着一位姓朱的女子,是她后十年相依为命的人,解开了她心中纠缠混乱的心结,让她能够看开命运,勇敢的面对世间一切苦难。 只是她们的命运并没有因坚信希望而改变,她与朱大姐相依相伴八年之后被命运分别,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相见。 上官清珏急切的想要知晓那个女人是不是她心中所希望的她,笨拙的迈开脚步朝女人奔跑而过,躲在树后的女人来不及逃避,被上官清珏堵在角落里。 眼前的女人虽然历经沧桑,皮肤不如年轻女子那般细腻光滑,但她有一双明亮耀眼的双眸,面容清秀,料想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明媚皓齿的美女。 这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朱大姐,她用她纤细的身躯抵御着这世间的困苦,像块顽强的顽石保持着坚韧不拔的韧性,勇敢的活在痛苦之中。 上官清珏目光之中含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她紧紧抓住朱少莲的双臂,嘴唇亲启,像是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却只能告诫自己忍耐。 如今一切的苦难都未发生,她们生活在看似平静的凌国,虽然生活的磨难依旧让她们颠沛流离。 她强忍住泪水,哽咽着说。“……我叫上官清珏,不知夫人贵姓?” 朱少莲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眸之中含着激动的泪水,仿佛她们曾经相识一般。虽然上官清珏乔装打扮成男儿模样,但朱少莲有一双慧眼,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伪装。因为这样的乔装打扮,她在逃亡的途中也尝试过。 “姑娘,你……” 上官清珏害怕自己的举动吓到朱少莲,立即放开双手,脸上露出一丝窘态。“抱歉,你长得与我一位姐姐十分相似,咋一眼见到不免失态。” 此事魏晨风与洪氏追了过来,朱少莲见到魏晨风,立即转过身去想要躲藏起来。 “夫人。”魏晨风立即说道。“我对夫人并没有恶意。” 洪氏见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惊讶的问。“这是怎么了?你们认识吗?” 魏晨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双手抱拳朝朱少莲作揖一拜,开口说道。“今日是我失礼,让望夫人见谅。” 朱少莲见魏晨风态度诚恳,而且上官清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殷殷关切,让她稍微放下了戒心。 她虽然生活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对于外面的事情并未一无所知。魏晨风,凌国四皇子,汾阳王殿下。但是上官清珏的名字她并无可知,但是盛京的上官家族她还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眼前的上官清珏与上官家族可有联系? “让两位见笑了,是我自己失误,与两位无关。” 朱少莲的声音十分温柔,她的脸上虽然毫无笑容,却不会给人冰冷寒彻之感。 魏晨风念着朱少莲的名字,默了露出一个慧心的笑。魏司幽王妃正是朱姓,少莲是苍幽王王妃的乳名。 虽然见到乱臣贼子之女,魏晨风并没有要告发她的意思,毕竟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但见上官清珏似乎对她十分有心,不免就要猜测她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朱少莲比上官清珏年长十岁不知,朱少莲当年逃离盛京之时,上官清珏还未出生,她们二人不可能相识。虽然心生怀疑,但魏晨风并没有询问,他猜想上官清珏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只要朱少莲对她没有危害,他便将此事烂在心底。 与朱少莲并没有过多闲聊,二人便告辞离开。 他们如今所乘坐的并非那艘简陋的木筏,而是一艘盖有船篷的小船,小船上有一位正在划船的老翁,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 上官清珏坐在船头,一双手撑着下巴,出神的望着河面。 魏晨风站在上官清珏身后,忍受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询问。“你不高兴?” 并非不高兴,相反她心里十分高兴,又了却了一件大事,她想过几日再来一次,看看能不能说服朱大姐与她一同离开遥城。 “不是。”她心里正在思考着问题,该怎么让朱大姐心甘情愿随她一起离开遥城。沉思了一会,她抬起头看向魏晨风,问道。“能有什么办法让她随我一起离开?” 魏晨风在上官清珏身旁坐下,与她以背相靠。“你为何对她如此在意?” “我很喜欢她,还有小满。” 前世,朱大姐的亲人被北单铁骑杀戮一空,但是朱大姐并没有提及过小满,只说两个儿子与相公死在乱刀之下。她不知道朱大姐为何从未提及小满,似乎遗忘了她的存在。难道说小满在北单铁骑到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一面之缘,便在她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这让魏晨风的心荒凉的吹起冷风,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你想带他们去哪?” 这个问题上官清珏还不确定,她如今漂泊不定,不知明日身在何方。 魏晨风一个问题,忽然难住了她。“我不知道。” 魏晨风随意的翘起嘴角,抬头望着天,缓缓开口。“你不是要在雁荡山中养牧吗?不妨去鄞州。” 上官清珏扭过头看向魏晨风,魏晨风也正好转头看向她,二人目光相对,久久不散。 这个提议上官清珏没有拒绝也没有明确自己的答复,两人就这么默默坐在船头,相对无言。 虽然是顺风顺水,小船在水上行驶了一整天才到达遥城,而李奉还走在茫茫的荒野里。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去了无尚客栈,见到上官清珏的身影,老板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公子回来了。” 上官清珏朝老板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回来了,傲天呢?” 老板看了一眼上官清珏身边的男人,回道。“傲公子几日前已经离开。” “他去哪了?” 老板摇了摇头。“傲公子行事向来神秘,这个我着实不知。” 上官清珏嘴唇动了动,心中肺腑着,这人还真不将义气,竟然就这么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身份 傲天此时正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郑宴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公子,上官小姐已经安全达到遥城。只是……” 傲天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车窗外。车窗外是一片辽阔的草原,蔚蓝的苍穹漂浮着一片白云,遮住了耀眼的光芒,清风浮动,卷动他额前的发,他恍惚的看着远方,耳边听闻马蹄声声而来。 “只是什么?” 郑宴犹豫了片刻,依旧用相同的音量回道。“只是与汾阳王魏晨风在一起。” 马车中的人沉寂了下来,在郑宴以为他不会继续说话的时候,马车里的人开口问道。 “邑加达可有动作?” “大皇子确有派人阻截上官小姐,属下幸不辱使命,将大皇子的人拦下,如今大皇子气急败坏,恐会对公子不利。” 傲天面不改色的放下车窗帘。“那就让他来吧。” 他与邑加达明争暗斗多年,早已经势同水火,如今也不怕他还有什么卑鄙的手段。只是让他担忧,邑加达已经知晓上官清珏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随时都有可能对她不利。 这个险他冒不起。 很快那马蹄声已经来到耳边,只闻一声马鸣声,快马而来的人已经欢喜的跳下马,朝傲天奔来。 “三哥。” 骑来而来的是一位女人,并且是一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女人,她大步上前,速度极快的钻进了马车。 傲天见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个宠溺的笑,伸手揉了揉了她的头顶。“朵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北单公主卓娃朵儿,她毫不拘束的坐在傲天身边,撅着嘴说道。“谁让三哥的速度太慢,我等不及,所以就来了。” 傲天此行正是回北单的都城昊京,他已经在草原上行走了十日,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继续行走半日便可以达到。 “我不是说过,你作为公主,行事需得谨慎,不要一人独行。” 卓娃朵儿认错般的低下头。“知道了,三哥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这并非傲天杞人忧天,卓娃朵儿虽为女流之辈,但手中掌握着昊京的城防兵,身份十分重要,要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使坏,必然会对她不利。 “昊京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也没什么,就是大哥新添了一个儿子,还有各部族的首领开始催促父王定立太子。” 卓娃朵儿与邑加达乃是同母所生的兄妹,只是卓娃朵儿喜欢与傲天相交,这让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越发生疏。 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卓娃朵儿在其中与邑加达周旋,傲天的处境恐怕十分艰难。 傲天凝神沉默下来,定立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邑加达是个有野心但是谋略欠缺的人,容易受人蛊惑,傲天就算无心为太子,但也绝不能将太子之位让给邑加达。 “一城最近在做什么?” 北夷一城是北单的六皇子,在皇族之中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卓娃朵儿对这位小皇弟并没有过多关注,今日听傲天询问起他的情况,不免迟疑,寻思了一会才说。 “三哥问他做什么?他这人胆小怕事,毫不起眼,要不是他在前段时间的驯猎之中拔得头筹,我恐怕都忘记了有他的存在。” 傲天淡淡一笑。“大家都是一家人,之前离开之时听闻他生了病,不过随意关心一句。” 卓娃朵儿没有多疑,想起傲天终年不在北单,情绪低落。“三哥,你还要去凌国吗?我听说三哥在凌国盛京干了一件大事,暴露了不少人,而且是为了那个名叫上官清珏的女人。” 想起上官清珏,卓娃朵儿心中就有气。上官清珏让她在凌国输了比赛,丢了颜面,这口恶气一直堵在她心头,憋得难受。 但是她想不明白,那个心机颇深的女人与他三哥有什么关系,竟然让三哥为了他险些暴露身份。 傲天并未立即回答,只是笑看着卓娃朵儿,见她一脸义愤填庸的模样,视线缓缓向上,轻轻吸了一口气。“北单已经恢复过生机,父皇一直想要挥军南下,你认为我们胜算如何?” 在凌国一行,让卓娃朵儿对凌国有了除去道听途说之外的见解,那儿的男人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大姑娘一般喜欢招风影碟,女子更不用说了,躲在闺房之中弹琴绣花,就算外面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大事也不自知,简直不堪一击。 “攻打凌国,朵儿愿意为先锋,为北单开疆拓土。”她手下的渊克军虽然都是女子,但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英勇不亚于男儿。 卓娃朵儿的壮志豪言引来傲天一个哧哧的笑。“朵儿还有做将军的雄心?” 卓娃朵儿挺起胸膛,说。“我可是北单最英勇的女战士。” 傲天虽然高兴与她的勇气与决心,但脸上的笑容很快便凝重起来。“凌国并不是一只温柔的小兔子,而是一只沉默的雄狮。他们守护着祖辈世代传承的土地,面临危机之时,每个人都会变成一只凶悍的猎豹,能够激发出上百倍的斗志,发挥出无限的潜能。” 卓娃朵儿不高兴的撅起嘴角,这不就是凌国的俗话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三哥为何那么高看凌国人?” “我只是不想你轻看了对手,做出错误的判断。” 天空中一只雄鹰发出高亢的叫声,一双如钢铁的翅膀划过苍穹,刮起一阵风,速度敏捷的扑向草原上的兔子,一直赤兔被利爪勾上了天空。 上官清珏在遥城修整了一日,第二日便约了薛禅与张阮佩在草堂湖相见。 上官清珏与二人相见之时,魏晨风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棵柳树之下眺望着远处的山水春色。 薛禅看了一眼树下的男子,身着紫衣,十分夺目显眼,只是距离太远,无法看清模样。 “舅舅,舅母。”上官清珏见二人到来,立即笑着喊道。 张阮佩快步走到上官清珏抓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几日去哪了?为何多日没有音信?” 上官清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去办了一点小事。” 薛禅立即数落道。“你这小丫头不要以为在我面前还能耍小聪明,你随着商队去了北单,北单是轻易可去的地方吗?薛家与北单打了几十年交道,早已经势同水火,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有个三张两短可如何是好。” 上官清珏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舅舅数落起人来,比女人还要碎。“知道了,舅舅,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张阮佩拉了拉薛禅的衣袖,朝他露出一个嗔怪的表情。“好了,孩子没事就好。”之后她又转头看向上官清珏。“以后别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上官清珏知错,于是点了点头。“是,清珏知道了。” 张阮佩又说。“之前你让打听的人,已经打听到了。” “嗯,我在一个小村庄已经见过她了。” “你见过了?”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张阮佩略微惊讶,接着说道。“他们昨日已经匆匆离开,这事你可知道?” 上官清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什么?” 张阮佩又重复着说。“探子来报,他们昨日离开了山阳村,往东去了。”见到上官清珏的反应,张阮佩与薛禅十分好奇,她寻找一个乡下妇人做什么?她远在盛京,不可能会认识遥城的人。 “清珏,你找的这个人,到底是何身份?” 上官清珏如今只想确认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不要忽然又消失了。于是胡乱说道。“是在盛京认识了一位姐姐,她曾经帮助过我,是我的恩人。舅舅,舅母,我先走了。” “清珏……” 张阮佩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人已经匆匆离开。 她看向薛禅,遗憾的说。“我还没来得及告知她盛京的消息,哎,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直不曾改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追赶 魏晨风的封地在鄞州,没有圣意不能轻易出鄞州,就算是在遥远的遥城,也并非不会被发现。 而且太子驻军在杀虎关,在遥城建有府邸,眼线众多,要发现他的行踪并不难。他最好的选择便是快速离开遥城回到鄞州,藩王擅自离开封地,乃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见到上官清珏行色匆匆的样子,魏晨风立即追了上去。 “怎么?威远将军教训你了?” 上官清珏的步子跨得极大,一边走一边说。“舅母说,朱大姐昨日离开了山阳村。” 魏晨风立即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一处偏僻的树丛后。“他们本来就打算去镇上居住,离开山阳村并不奇怪” 上官清珏挣扎出他的钳制,脸上表情越发焦急。“他们去了东边,可是距离山阳村最近的镇子是在向南的方向。” 魏晨风露出一个危险的眼神,他们如此匆忙离开,定是为了回避某些人。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与上官清珏无疑了。 被皇室族人所察觉,朱少莲选择立即离开,她害怕被他们暴露秘密,为了家人的安全,离开是她最无奈而又不得不为的事情。 从遥城向东,乃是去往子午城的方向。但是朱少莲并未直接向子午城而去,而是在中途改道向南,这是她在多年的逃亡生涯之中寻找出的规律,永远不要让别人猜透自己的想法,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去心中所向往的目的地。 上官清珏要去追赶朱少莲,魏晨风自然同行,只是这与他回鄞州的方向相反,只会让他的危机增加。 两人快马加鞭,片刻不敢停留,眼前有两条岔路,两个南辕北辙的方向。 上官清珏立即勒住缰绳,面露愁容的来回看着两条路。 魏晨风将马停在她身旁,一双锐利的眼睛观察着四周。左边的道路是去往子午城的方向,右边则是通向凤翔城。凤翔城是燕州最大的城池,人口密集,楼宇万千,那里曾经是苍幽王的地盘,二十年前盛极一时。只是去往凤翔城的路程十分遥远,比子午城远上百公里的路程。 上官清珏不知道该向那个方向去,只能将目光看向魏晨风。“怎么办?” 魏晨风下马走到岔路中央,因为最近天不下雨,土地十分干燥,路面上覆盖着一层白尘,白尘随风移动,早已经掩盖了昨日的车辙印记。 见魏晨风蹲在路上,似乎正在观察着前人走过的痕迹,上官清珏下马走到他身边,焦急的问。“怎么样?” 魏晨风抬头凝视了她一眼,后摇了摇头。“路面上的痕迹已经无法识别。” “那怎么办?” 魏晨风迟疑了一会,脸上表情放松。“你信我吗” 上官清珏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魏晨风露出一个自信的笑,从容的跨上马背。“跟我走。” 上官清珏愣了一下,立即跨马跟上魏晨风,她心中疑惑,然不住问。“你确定他们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跟上去不就知道了。” 他们所走的方向正是去凤翔城的方向,其中有一座少咸山,山高而密,其上寸草不生,山上满是碎石沙尘,虽然是一处鸟不生蛋的地方,但是上面却有一支少说有上百来人口的土匪,专挑路过的商旅下手。 少咸山地势凶险,土匪又是穷凶极恶之人,燕州刺史并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所以一直都是放任自流,导致土匪的势力越发强大,渐渐聚集了上百来人。 少咸山外有一处落魄的村庄,因为常招到土匪的光顾,村子中的人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敢怒不敢言。村长更是与土匪首领商议,每个月要为土匪提供多少食粮,以求他们高抬贵手不要到村子里滋事。 这些年土匪猖獗,肆无忌惮的行凶,与他们讲道理不过是与虎谋皮。 刚走到村子里,便听到一阵女人哭喊的声音,村子里的人都扎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着一位妇人,妇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叫喊着,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走近人群,拦下一位年迈的老翁问道。“大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翁杵着拐杖,气急败坏的用拐杖重重的砸了两下地面。“丧尽天良啊,这还让我们平头百老姓怎么活啊”老翁虽然辱骂了两句,看两人都是外乡人,并不打算多讲。外乡人哪里能够理解他们的痛楚,生活在这种地方,一辈子受到欺压,不知何时是个头。 见老翁走远,一个年轻男人好心的解释道。“两位是外乡来的吧,看起来面生。少咸山上的土匪下山来抢走了几位姑娘,连年仅十岁的小姑娘也不放过。作孽呀,我们虽然每个月都上缴了钱粮,土匪要抢人我们又能怎么办。” 说完男人埋头哀叹,一脸的痛心疾首,可他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面对手拿大刀的土匪,只能跪地求饶。 上官清珏这一路遇上了好几拨不同的土匪,对于土匪的凶残她感同身受。“官府不管?” 男人又是一声叹息。“这凤翔的大官们只管自己吃喝玩乐,哪管我们的死活,俗话说官匪一家亲。” 男人也是被这事刺激到了,才会说这种往常想也不敢想的话,说完之后才惊慌的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立即蒙住嘴,掩耳盗铃的以为没有人听见,不再理会两人,急忙的跑回家去。 魏晨风常年在各地走动,凌国的土匪窝大大小小恐怕有上百个之多,很多土匪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并不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就算官府留意了土匪的动向,也要看官府有没有心想管,就算想管,还要上报朝廷,让朝廷下发政令,出兵剿匪。这一来一回花上大半年的时间,土匪早已经不知踪影。 上官清珏心中有感触,可她也爱莫能助,她看向魏晨风,期望他能想个办法。 魏晨风虽然贵在王爷,但在燕州,他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之中冲出来,冲到上官清珏眼前,抓住她的衣袖祈求到。“大哥哥,求求你救救姐姐。” 抓住上官清珏衣袖的男孩,身高只到她腰间,一张脸上布满泪水,混合着泥土,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你……”这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朱少莲的儿子张小丁。 见到他在此地,上官清珏立即向四周寻望。不见朱少莲的影子,她蹲下身,拽住男孩的双臂,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娘亲呢?” 男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啜泣着说。“妹妹被土匪抓走了,娘亲追去了。”小丁想起刚才的混乱场面,心里十分害怕,便又哭哭凄凄的哭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土匪窝 人群中一个男人剥开人群,面露急色的走过来,见到张小丁立即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朝二人露出防备的眼神。 见张小丁与他的亲密,两人料想这人应该是张小丁的父亲。上官清珏曾经想象的张大哥,是个身材健硕,力大无穷的大汉,没想到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个身材高挑,到瘦弱的男人。 “张大哥?你照顾好小丁,我们去找朱大姐。” 张万芳张口想说什么,只见二人已经骑马离开。 他低头看向紧紧抱住自己双腿的孩子,见孩子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心痛的将孩子拥抱进怀中。 末了,又担忧的看向远处。 土匪抢了人便快速回山,还未等缓一口气,竟然有人偷偷摸摸的闯入了山寨。 领头的男人有些矮小,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很大,看起来十分好看,长在他的脸上,真是可惜了一双大眼睛。 男人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的铁剑,配他的身材刚刚好。 朱少莲虽然会些功夫,也并不是厉害到能够独挑上百号人的高手,所以她只能稍稍尾随,然后等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视机而动,但还是被发现了。 十几人男人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男人的脸上都带着猥琐的笑,像是在看一场宰杀小羊的游戏。 “你胆子挺大,不怕死?”土匪头子黑虎调笑着说。 朱少莲心里没底,但这个时候防备根本没用,她一个人不可能带着小满全身而退。“放了我女儿,你有什么我都答应。” 黑虎是个凶残的男人,手下的亡魂数不胜数。他最不相信女人,女人的嘴里从来没有一句真话,听不得,也信不得。 他喜欢听女人哭喊求饶,哀嚎的声音。看眼前这人眼神坚定,毫无畏惧,恐怕是不会发出让他满意的叫声。这种人他不喜欢,但是如果能够折服她,令她面色巨变,眼露惊慌,不可畏一件让人精神振奋,神清气爽的事情。 “你跪下求我。” 朱少莲双手紧握,眼神中闪烁着腾腾燃烧的火焰,但眼前的局势容不得她反抗,她只能放松手掌,眼神微微下垂,然后听话的跪在地上。 让他下跪并不是黑虎的目的,他朝朱少莲走近了些许,见她虽然处于劣势,但眼神依旧不屈。他裂开嘴嗤笑一声,又说。“脱衣服。” 朱少莲惊愕的抬起头,愤怒的怒视着眼前的人。 周围的男人跟着大笑起来,嘴里催促着。“脱,快脱呀。” 士可杀不可辱,朱少莲是个颇有骨气的女人。她站起身,做出攻击的姿态,死固然令人害怕,但侮辱比死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的腰上缠绕着一根细长的鞭子,迅速从腰上解下,就此打算与眼前的土匪决一死战。 黑虎招了招手,十几个手中拿着各种武器的男人一拥而上,朱少莲这些年虽然安于享乐的生活,但从未忘记过危机没有过去,所以武艺并未荒废。她身体向上跃起,跳出敌人的冲击范围,落下时一只脚踩在兵刃之上,破除敌人的攻势。 手中长鞭一挥而出,力道甚猛,将眼前的三个男人击飞了出去。她眼眸微动身体轻盈的闪过身后砍来的大刀,长鞭反手甩出套住一个男人的手臂,用力一拽,男人被甩上了半空,之后重重的砸在坚硬的地面,口吐鲜血,意识不清。 黑虎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的表演。他没想到这人还挺厉害,不过敢擅自闯入他的山寨,本事必然不小。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二人随着马蹄印找到山寨的位置,只不过山寨建在半山腰,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可以攀登。而且敌人可能会有岗哨,极其容易被发觉,或受到弓箭的攻击。 魏晨风抬头望了望,朝上官清珏说道。“你留在这里。” 此事本是她一人之事,与魏晨风无关。不知前路可有凶险,上官清珏倔强的拒绝道。“不行。这件事只有两个选项,一、我和你一起去,二、我一个人上去。” 魏晨风总算理解了一句话,有的时候女人的固执是可怕的。 “你在担心我?”魏晨风面露欢喜,戏谑道。 上官清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自顾自的向崖上攀爬。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说不说都一样,魏晨风见到前方的人,神采奕奕的跟了上去。 只是山上的人太过自信,直到他们登上山寨,才被人发觉,两人自然不容他说出一句话。 土匪们在山体中凿了一个大洞,里面交错着无数条路,洞顶凿有通风口,光线从通风□□下,照亮了洞穴。只是道路太过复杂,没有人指引极其容易在洞中迷路。 打斗声传入上官清珏与魏晨风耳中,上官清珏不假思索的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魏晨风及时出手将她阻止,轻声在她耳边说。“你去找小满,这里交给我。” 上官清珏抬头看了一眼魏晨风,明白在贼窝之中应该速战速决,否则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故。她点了点头,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有两个巡逻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来,两人将手中的武器扛在肩上,一边走一边闲聊着。“这次老大抢了十几个女人回来,可比上次的质量好多了。” 两人一副色急的样子,舔着嘴唇,一脸猥琐。上官清珏躲在暗处,看着两人色眯眯的眼睛,还有那恶心的做派,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两人从她身旁走过,她拔出匕首从背后割破了一个人的喉咙,另外一人并没有能及时反应,见到飙出的血腥子,男人似乎被吓傻了,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上官清珏的匕首抵上男人的喉咙,将他押靠在墙壁上。“别动,我的这把匕首可是削铁如泥的宝贝,一大小心划破了你的喉咙可就不好了。” 男人吓得脸冒虚汗,喉结上下蠕动了几下,轻颤着求饶。“大侠,有话好说。” 上官清珏没时间与他打哈哈,立即问道。“你们抢来的姑娘被关在什么地方?” 男人战战兢兢的指向他们来的方向。 上官清珏手中匕首微微用力,一刀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路的尽头有一片十分空旷的平地,一间用木桩砌成的牢房,十几个姑娘被关在一起,各自哆嗦着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好不凄惨。 牢房外有两个看守的男人,他们坐在一张简单拼凑起来的方桌前喝酒猜拳。 上官清珏看清了牢房的布局,然后估计了一下这两人的武力值,这两人双臂无力,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解决他们还是有把握。 她收起身上的杀气,抱着双臂悠闲的朝两人走去。见到一个陌生人,两人甩了甩脸上酒气,立即警惕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武器,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上官清珏自然轻松的放下双臂,朝两人拱手拜礼,然后笑道。“我是新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写满了疑惑。“你见过这个人?” 另外一个同伴立即摇头。 上官清珏已经走到距离他们一尺远的位置。“我是今天才来的,你们没见过也正常,以后也不用见了。” 说完,手中匕首从两人面前挥过,一道细小的伤痕处溢出鲜红的血液,两人来不及闭上不甘的双眼就倒在了地上。 上官清珏快速走到牢房前,里面的姑娘看着她一出手便杀了二人,不知她是何人,坐在地上未敢动。有的人见她凶残的样子,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露出惊慌恐惧的眼神。 牢房里的人小满对于其他的姑娘来说是个陌生人,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头发早已经散落,发带也不知所踪。她抬起一双因害怕而闪烁不定的眼睛,见到牢房外的人,脸上露出绝望后的惊喜。 “……上官哥哥。”小满因委屈和害怕哭泣起来。 上官清珏打开牢房,将小满拥进怀中。“不怕,哥哥来救你了。” 她看向牢房里的其他人,还有角落里一具早已经腐烂到只剩白骨的尸体,不知此人从前在这里受到了何等残酷的折磨,这些土匪简直是罪无可赦。 “大家都跟我走。” 姑娘们一涌而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上官清珏身上。 因为前方的打斗吸引了注意力,她们的行动十分顺利,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够顺利出去。 但是里面的情况如今不明,上官清珏将小满交给一位年轻的姑娘。“你们一直走,不要回头。” 小满抓住上官清珏的衣袖,不愿放手。“上官哥哥。” “小满乖,你与他们一起走,一会哥哥就追来了。” 小满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只能放开上官清珏的衣袖。 姑娘们脚步不停,牵着小满头也不回的向外跑。 洞穴之中有上百号人,但真正会些前脚功夫的不过十来人,有的是街头的小混混,有的是通缉犯,还有的是逃兵…… 这种乌合之众组成的土匪窝,纵然人多,也不过是凑人数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村民 黑虎是个高手,并且是位身经百战的高手。他曾经是一位百夫长,因为在军队得罪了一位将军而被降职,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最忍受不了别人的欺压,所以他逃离了军队,躲在少咸山上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逃兵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他只能躲在这种地方,隐姓埋名,做个见不得光的罪人。怨恨埋在他的心底,长年累积之下滋长出凶残的利爪和魔牙,将他的内心扭曲成一个弯曲的弧度,慢慢的杀人和玩弄女人成为他发泄内心苦闷的方式。 其他人不是魏晨风的对手,所以黑虎只能亲自出马。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一个真正的高手,魏晨风的出现激发了黑虎的斗志,他舔着嘴,兴奋的扭动了一下脖子,朝魏晨风攻击过去。 整个土匪窝的人都拥挤在这里,场面混乱不堪。朱少莲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四周都是手拿武器的男人,持续挥动手中的长鞭已经快要耗费尽她的力气,防御也渐渐松弛下来。 手中动作的迟缓给了敌人攻击她的缝隙,一把大刀朝她砍来,她闪躲不及时,大刀从她背部砍过,一道长长的伤口顿时涌出滚烫的鲜血,让她连站立也变成奢望。 魏晨风见状,一掌将黑虎击退,退到朱少莲身边。“你没事吧?” 朱少莲本就已经疲倦,如今又受了伤,脸上一片苍白。 上官清珏赶来就见到魏晨风与朱少莲被团团围在中央,魏晨风的脸色有些凝重,而朱少莲半跪在地上,身上一片殷红的血迹。 来不及思考其他,她立即拔出手中匕首,冲入人群之中。 她的武功已轻盈、快捷为主,在其他人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之时,对她而言有极大的优势,手中匕首适合一招致命,挑人最为脆弱的地方下手。匕首划过人的脖颈,只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让人来不及惨叫,便没了气息。 冲击而下,十几人已经丧命在她的刀下。 黑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厉声大喝一声。“杀了他。”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双脚蹬在石壁上,有了石壁的助力,身体上翻跃过人群,人已经到了魏晨风与朱少莲身边。 “怎么办?”看着涌来的人群,上官清珏开口朝魏晨风说道。 魏晨风原来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让上官清珏救人先走,没想到她竟然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魏晨风埋怨的说。 上官清珏与他以背相靠,大义凌然的回道。“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怎么可能丢下你们独自离开。” 朱少莲忍受着痛楚站起身来,身体有些摇晃不定。上官清珏立即将她搀扶住,见她身上鲜血淋淋的伤口,眉头一紧。 他们必须立即离开,否则失血过多,朱少莲将性命难保。为了宽慰朱少莲,她立即说。“小满已经安全离开,我们先杀出去。” 三人配合着,拼杀起来。 黑虎见三个要逃,嘶吼道。“拦住他们。”他刚刚受了魏晨风一掌,胸口正跳跃着疼痛,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杀人的情绪。 上官清珏搀扶着朱少莲,魏晨风在后阻拦敌人,三人快速进入狭窄的甬道,阻挡的人蜂拥向前,像是不怕死不怕痛一般。 敌人的追赶一直未停,直到他们出了洞穴。洞穴之外便是地势险峻的山崖,三人从高处一跃而下,下面是一处平地,处在三座山的夹缝之中,土匪窝对面的山峰更加高俊,只是崖壁陡峭,难以攀登。 黑虎威风凛凛的站在高处,笑看着被围困的人。 “看你们往哪跑?” 朱少莲的脸色越发的差了,她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躲避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二人才会离开山阳村,却没想到如今被他二人所救。 她虚弱的张开嘴,气息幽若的说。“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上官清珏扶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以此表露决心。 “不要说话,保持体力,我们不会丢下你。” 这样的场面没人弃她不顾,让她十分动容,对二人的猜疑和防备渐渐消弭,她朝着上官清珏露出了一个笑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黑虎从高处跳下,闲庭信步一般向三人走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他活动着胫骨,看似打算与魏晨风再打一场。 他伸出手指指着魏晨风。“你很厉害。”正因为有了厉害的对手,才能让黑虎整个人都散发着兴奋的气息。 “我要与他单独决斗。”他朝着四周的土匪命令道。 黑虎想决斗,魏晨风没有意见。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送上来的好机会岂能不要。 黑虎惯用一种大开大合的招式,这种招式适合□□,一般只有军队中的人才会使用。上官清珏看着他与魏晨风的战斗,视线不禁暗了暗。 魏晨风没有携带兵刃的习惯,黑虎也已经多年不用□□,两人都是徒手交战。往常魏晨风最常用的招式便是逃跑,毕竟他是有风度的人,一般不与女人计较什么,逃跑便成为了常态。 但是眼前肥头大耳的男人不是他要怜悯的对象,下手不免狠了起来。 他一拳打在黑虎胸膛,将他击退了几步。黑虎稳定身体之后,也只是换了一个姿势重新攻击而来。 魏晨风嘴角上扬,脸上带着轻松随意的笑。黑虎的拳头迎面而来,从他头部的位置扫过,魏晨风一只手有力的劈在黑虎的侧颈,让他的大脑顿时一阵麻痹,紧接着眼前一片昏暗。 魏晨风脚步后滑,抓住他一只手臂,用力朝地上砸去。但他并没有松手,将黑虎在地面上砸了好几次,似乎要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窟窿,让黑虎爬不起来。 四周围观的土匪们见到自己老大被打趴在地,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武器,有的激愤,有的胆怯。 “别动,我可不想踩碎他的脑袋。” 所有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但并非完全因为黑虎被制服的原因,还害怕魏晨风那逼人的气势。 魏晨风踩住黑虎的身体,气定神闲的将胸前的长发甩到脑后。“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打架,多不优雅。” 黑虎面朝黄土,一张脸几乎被挤压变了形。“你……你是什么人?” “君黎。” 这可是他行走江湖的大名,就算名声不怎么好,那也是响当当的一个名字。黑虎虽然只是个土匪头子,江湖中的名人还是知晓。他黯然的闭上眼睛,没想到竟然惹上了君黎,败在君黎手中他也只能认输。 “我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个逃兵。”上官清珏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对魏晨风说道。 黑虎一惊,愕然的睁开眼,想要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但是魏晨风并不让他动弹。 魏晨风惊讶的笑了笑。“这都能看出来?” “他用的乃是军队里常见的枪法。” 这种枪法上官清珏曾经见过,并且也只有军队中的人才会使用。 黑虎的确是个逃兵,但是仅从招式上就能看出他的身份,他断定这个人一定出生于武将世家,并非身份不低。 黑虎本来觉得自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怕死不怕苦,当自己的命成为别人板子上的肉,死亡的阴影便让他心中升起无限的恐惧,可多年居于老大位置上的自尊又不容许他求饶,只能违心的说。“我输了,要杀要剐随意。” 对于这种祸害,自然没有饶恕的可能。 山峰之间响起一阵异响,没过多久,一群手拿锄头的男人蜂拥而至,竟然是山下村子里的乡民。 村民们对于土匪的做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有个壮年男人便提议大家奋起反抗去救命自己的家人,没想到响应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大家就如奋勇崩腾的激流,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只是在半道上见到被土匪抢走的村中女人,让他们甚是惊讶,问过之后才知有几位英雄上山解救了她们。 虽然大家都已经无事,但听说恩人们还未出来,于是匆匆赶来接应。 见到一个个愤怒的面孔,将手拿武器的土匪吓得连连后退,往常看起来和硕的乡下人,激动起来也能抗击敌人。 村民们见中间被围住的几人,手中的锄头成为了他们最厉害的武器,张牙舞爪的朝土匪们胡乱冲击。 看着这些认真起来便无敌的村民,魏晨风一脚踢在黑虎的肚子上,黑虎的身体被踢飞了出去并砸在一面山壁上,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未等他被砸晕的脑袋恢复过来,两个村民手中的锄头已经敲在他头上,顿时将他砸晕了过去。 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就这样栽在了被他欺压了多年的村民身上,之后村民将这些人捆绑起来,押送去了官府,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隐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坦白 朱少莲伤得颇重,又失血过多,昏迷了数日才醒过来。 他们帮助村民解救了被土匪抢走的姑娘们,又帮助他们解决了一个如此大的麻烦,顿时成为村子中人人尊敬的大侠。 这几日他们就住在村长家里,也只有村长是位读过书能识草药的人,朱少莲的伤多亏了他及时救治。 村子里的村长正是那位没有理睬上官清珏与魏晨风的大爷,再次见到二人的时候,着实让村长眼睛睁大,老脸涨红,连连向二人道歉。 村长家有一位年纪与张小丁的哥哥张小结相仿的孩子,与张家三兄妹一起玩得正开怀。 上官清珏照顾朱少莲两日,如今终于醒来,她也松了一口气。她从屋内走出来,伸出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嘴里正哈欠连天,似乎已经十分疲惫。 魏晨风走到她身边。“她已经没事,你去休息一下吧。看你脸色苍白无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着了大难。” 上官清珏也确实疲乏,反正屋子里还有朱少莲的夫君张大德在,她扭了扭酸痛的腰腿,点头应道。“好吧,我先睡会。”说着便朝房间走去。 魏晨风看着她回屋,转过身看向面前轻掩的门扉。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如炬,两步上前推开门,提腿走了进去。 张大德正在喂朱少莲吃药,虽然因失血过多朱少莲的脸色有些泛白,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察觉到门口走来的人,两人纷纷朝他看去。见到是他,朱少莲身体动了动,坐直了身子,显得十分紧张。 魏晨风嘴角微动,轻轻一笑,看着张大德。“我有话要与她说。” 张大德与朱少莲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朱少莲的肯定下,他动作缓慢的起身,将手中的汤药放在窗前的矮桌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二人,在朱少莲再三的示意下,才迟疑的走出房间。 朱少莲抬头看了一眼魏晨风,缓缓将视线移开,平直的斜望着窗外。“你知道我是谁?” 从某种关系上来说,他们二人之间还存在着亲缘关系,算是一对从未见过面的姐弟。 “曾经在武乡侯府上见到一副睡莲图,上提少莲二字。听王淑君说,少莲乃是司幽王妃的乳名,那副画是司幽王亲自所绘,王夫人很喜欢,所以出嫁之时便将画陪嫁到了武乡侯王家。而你使用的鞭法乃是素有神策风之称的洛家绝技,你从小在凤翔长大,洛家正是凤翔的名门。” 问这种问题不过多此一举,对于他此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朱少莲想他应当不会对她构成威胁。而且他之前救了她的性命,这消除了她心中的戒备。 朱少莲抬头审视了一遍眼前的人,虽然年纪轻轻,但见识颇广,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不错,少莲的确是我母亲的乳名。”她的眼神变得缥缈,脸上浮现一丝哀伤,随后又露出一个自我嘲讽的表情。“我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 她的脑子里闪现出母亲在危机关头将尚且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交到她手中的场景,在家仆的保护下开始无休止的逃亡,那时她也只有十二三岁。 母亲在朝廷的官兵进门之时自刎而死,父亲成为阶下囚,整个司幽王府顷刻之间便不复存在。 人性是贪婪和丑陋的,谁也不会为了保护两个失势的少年人赔上身家性命,家仆一夕之间离散,只有她抱着饿了只会哭泣的孩子流浪在繁华的街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更让她崩溃的是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孩子的啼哭声被雨声掩埋,她困顿的倚在一间破庙中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天已大亮,雨停了,太阳从山峰之中冉冉升起,一切是那么美好静谧,只是怀中的襁褓却已经不知所踪。 她像是个发了疯的野人一般不断嘶吼着奔跑着,但是世间回馈给她的不过是一面面无情的面孔。 虽然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十分遥远,远得她已经记不清楚当时走过的路,但那种绝望到窒息的悲痛至今仍旧让她感到心痛。 那张安睡的小脸蛋红嘟嘟的,皮肤吹弹可破。奶娘说学仙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朱少莲举起一双手,遮住自己脸上消不散的哀伤,末了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长叹一声。“有缘相聚,无缘分离,世间种种离散都是为了再一次相聚。”她一直如此坚信着。 她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似乎之前满身悲痛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看着魏晨风,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谢谢你救了我和小满。” 魏晨风看着她,笑道。“别谢我,要不是清珏对你太过在意,我们也不会连夜快马追赶过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朱少莲疑惑的眨了一下眼睛,她深挖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确信从未见过上官清珏。 朱少莲开口问道。“她是谁?” 孩子们欢喜的声音从缝隙中传来,笑声让昏暗的屋子里顿时弥漫出光亮来。魏晨风沉默着了片刻,说:“上官家嫡女,薛侯爷薛赋的外孙女。” 虽然离开盛京多年,但盛京里的大人物朱少莲还是知晓。 她看了看魏晨风的面色,提到上官清珏的名字,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绚烂,连眼神中也带着愉悦。 “你喜欢她?” 魏晨风眼珠扭转,朝朱少莲斜视了一眼,顿时收起脸上表露出的所有情感。他心中开始质疑,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过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坏事,他不否定,也不承认,因为没有必要向无关紧要的人说明。 他没有回答,但是朱少莲是过来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魏晨风的年纪与她失散多年的弟弟相仿,她笑着说。“见到你便想起了学仙,你们的年纪差不多,如今他应该已经长成和你一样高大的男人。” 魏晨风很快明白过来,她口中的学仙应该是苍幽王魏司幽的独子,如果当初魏司幽得到帝位,魏学仙便是当朝太子,但如果终究不会成真。 朱少莲只是感叹了一句,见魏晨风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她话锋一转,说道。“是我太多嘴,你找我所谓何事?” 魏晨风的心思也回到正题上。“清珏虽然没说,但我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她将你当做亲人,想带你们一起走。我想请你拒绝她。” 朱少莲是有罪之身,东躲西藏了几十年,并不害怕继续逃亡,只是孩子们年幼,太过颠婆的生活始终不妥。稳定是她这辈子唯一奢求的事情,此行,她想要向南走,带着孩子们去见见南方辽阔的大海。 魏晨风的意思她明白,她这样的身份如果被揭露将给上官清珏带来杀身之祸,她不愿意麻烦别人,就算没有魏晨风的提醒,她也不会与上官清珏一起走。 “以前很多记忆虽然已经模糊,但我确信从未与她相识,她大概是将我错认成了什么人。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得到朱少莲的回答魏晨风又想起,上官清珏是个固执的人,如果她执意要同她走,自己恐怕会变成被丢下的人。眼前有一个十分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这个英俊的美男子在上官清珏心中的分量竟然不如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这可是个大问题。 朱少莲见魏晨风面露烦恼,亲切可近的笑了笑。“上官小姐是个有主见,胆识过人的女人,外表刚毅,习惯用无欲求的态度来伪装自己,看似已经计算好人生的每一步,其实她未必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想要得到她的心,势必要让她伤心。” 虽然与上官清珏只是短暂的交流了几句,但朱少莲相信已经的眼光和直觉,眼神比嘴巴更诚实,也最能直观一个人的内心。 魏晨风看着侃侃而谈的朱少莲,初次见面那个怯懦的妇人与眼前的人相差甚远,他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女人是天生的伪装者,不是一般人能够看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杀手 上官清珏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此时太阳已经西落,天边挂着一片云彩,像是女人脸上娇羞的红晕。树上的鸟儿已经归巢,草丛里的蝉虫发出叽叽的叫声。村子里的人家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的飘散。 村长家的小孙子一个人坐在树下无聊的拔着野草,看起来心情很是低落。 上官清珏在院子望了望,张家的几个孩子都不在。正想走过去问问那孩子有什么烦心事,不料魏晨风站在屋檐下说。“他们走了。” 上官清珏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转过身。“你说什么?” 魏晨风重复了一遍。“他们走了。” 上官清珏终于理解魏晨风话中的‘他们走了’的意思,慌乱的朝朱少莲养伤的房间奔跑过去,并粗鲁的推开了房门,本来就不是十分牢固的门,又松动了些许。 屋子里光线昏暗,草药的味道还未散去,只是朱少莲躺过的床上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躺过一般。 屋子里没人,她又跑出了房间,精神恍惚的找寻着他们的踪迹,但是整个院子里安安静静,除了蝉虫的鸣叫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魏晨风跟在她身后,见她紧张而又慌乱的模样,有些不确定让朱少莲离开的做法是否正确。 上官清珏急得险些落泪,沮丧的低垂着头,后又朝魏晨风叫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她身上还带着伤。” 魏晨风心虚的偏过头,他才不要留住他们。还好朱少莲是个女人,否则他都要认为上官清珏已经爱上她。 也不知道朱少莲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魅力,让一向冷静的上官清珏发起了脾气。 “她往南的方向去了,如果你要追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他顿了顿,又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我离开鄞州太久,容易暴露身份。而且,小暑之后朝中会派遣观察使巡访各地。” 他身为鄞州之王,只能乖乖的待在府邸等候观察使的到来。 上官清珏脸上的怒气平静下来,她眼睛睁大,嘴唇微张,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内心十分混乱,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抉择。她变成了一个贪心的女人,一方面想要留住朱少莲,可又不想让魏晨风离开她身边。 当她意识到自己心里的矛盾和自私,眼睛渐渐暗沉,眼帘下垂,盯着地上的黄泥一动不动。 魏晨风只是打了一个赌,就如朱少莲所说的那般,想要得到她的心,便要让她伤心。见到上官清珏如今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中有一丝窃喜,还好她没有义无反顾的去追朱少莲。 “清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会阻拦你,鄞州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魏晨风这话说得太过煽情,上官清珏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她的脸上闪现出一个大大的笑。“想赶我走?” “我是怕你做出后悔的决定。” 上官清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她既然决心要走,我又怎能成为她的困扰。只是可惜,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上官清珏原本想让他们一家离开遥城,只是为了杜绝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们既然已经离开遥城,应该就能平安了吧。 她惆怅的望着天,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这种时候想追也追捕上。 他们在村长家中又呆了一晚,第二日黎明才告别离开。 这里距离凤翔城已经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便可以到达,从凤翔向西便能离开燕州,过雁山峡谷进入鄞州。 凤翔城是座百年老城,这儿是曾经魏司幽的老巢,他是个有野心的王爷,在此暗中训练兵马,一度想要挥军南下,只是可惜,当时的薛赋正驻守在遥城,帅三万精兵征伐,魏司幽的人马连燕州也未冲出。 燕州如今的刺史名叫登来鹤,府邸正在凤翔城中,他乃是户部尚书周通的学生,八年前来到燕州。如今在燕州已经站稳脚跟,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俨然成为了一个呼风唤雨的土皇帝。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牵着马进入了凤翔城,此时天色已不早,街上行人寥寥,但双眼无神,穿着破烂的乞丐倒是见了不少。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客栈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位小二哥无精打采的蹲在门边,撑着脸颊望着屋外的大街。 老板娘忧伤的坐在柜台前,手中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算珠,就像有进账收入一般。 小二哥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人,见穿着打扮贵气,眼睛忽然放光,生龙活虎的爬起来朝两人奔去。“客官,你是吃饭还是住店?” “先上几个小菜,准备两间上房。” 奔波了一日,正需好好休整一番。 “老板娘,有客人了。” 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她不满的驱赶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小二哥,厉声吼道。“还不快去准备。” 然后她自己亲自从柜台后走出来,提着茶杯走到两人桌前,笑嘻嘻的添上茶,后又打量了几眼两人的衣着,应该是两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这一身风尘仆仆,又有些像是逃难来的。 “两位是从哪里来?看起来面生。” 上官清珏见老板娘热情,笑着回道。“从南方来的。” 老板娘笑得妖娆多姿,抚掌夸赞道。“难怪,两位公子衣着富贵,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上官清珏刚刚见到城中的情况心里一直纳闷,见老板娘面慈心善,忍不住问。“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看起来有些荒凉?燕州虽然位置偏僻,但凤翔城人口稠密,应当十分热闹才是。” 老板娘见上官清珏一副天真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小声同他们说道。“官府设置了宵禁,天黑之后哪里有人敢上街。”她摇头叹息了一声,又说。“这日子啊,是越来越难过了,去年冬天凤翔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冻死饿死了不少人,本来以为开春之后就会好一些,没想到官府收人丁税的时候按照登记簿来收,连死去的人也要算上。老百姓本就食不果腹,哪里还有钱交税。”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压着声音,就怕被什么有心人听见,到时候她可就要倒大霉了。老板娘发出了几声感慨,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上官清珏看了魏晨风一眼,但魏晨风面色平静,只是轻描淡写的饮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 “没有人管他们吗?” 老板娘难得遇见一个外乡人,越说越起劲。“说得轻松,县衙里的长史因为提议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被登刺史下了大狱,如今不知是生是死。衙里的铺长司为长史鸣不平,结果被乱棍打死。你说这种时候谁还敢出头?” 老板娘也只是随意抱怨,不敢多说,见门口一位小哥走进来,老板娘立即堆起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 客栈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一道迷迭香羊肉,味道鲜美,外焦里嫩,一道沙茶羊肉煲,汤汁浓郁,味美而不骚,一盘在盛京并不多见的小菜,吃起来味苦,吃过之后却留有余香。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便起身回房休息去了。 魏晨风回房之后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悄悄出了门。刚刚那个男人,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裴连衣。 裴连衣在客栈停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握剑神神秘秘的出了客栈,魏晨风立于屋顶的掩角之后,见裴连衣在夜色之中一跃而过,当他快要消失在黑暗中之时,魏晨风脚下一动跟了上去。 裴连衣不是个有闲情逸致,或者懂得风花雪月的男人,他的出现不是为了游历山河,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杀人。 裴连衣是个神秘诡异的人,武艺高强,但从未有人知晓他师从何门何派,因为自恃清高,一直独来独往,他杀人从来不分对手,只要有人给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也下得去手。是个让江湖人痛恨的杀人魔。 因为宵禁,街道上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就算是乞丐也找了一处能够藏身的狗窝躲了起来。今夜无月,连风也停止了移动。 这样静谧的夜晚,因为有人而破坏了安宁。 魏晨风听见破窗而出的打斗声,两个黑影追逐而过。他本想做个看戏的局外人好好欣赏欣赏裴连衣杀人的场面。当他看清与裴连衣交战的人之后,从屋顶一跃而下,一招化解了裴连衣的杀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再见魏景玄 裴连衣并没有因为忽然出现的人乱了方寸,而是招招狠辣的朝魏晨风出击。 让魏晨风容色巨变的不是别人,而是本应该待在盛京坐拥美人入怀的魏景玄。 魏景玄身上已经受了伤,他的贴身侍卫尚柏并不在身边。 魏晨风手中无剑,无法与裴连衣正面相抗,只能与之周旋、防御。他身手敏捷,防备十分周密,即便无剑也没有让裴连衣讨到任何好处。他身体向上一跃,一脚将裴连衣刺来的剑踢开,剑柄上传来的振动让裴连衣的手臂一阵发麻,脚下被震得退后了几步。魏景玄见状立即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他。 有了武器在手,与裴连衣的战斗便有了优势。魏晨风的剑招奇、快,每一招都可以演变出无数变化,招式之间连贯串通,犹如神龙飞天,气贯长虹,毫无破绽。 裴连衣杀人甚少遇上这样的高手,能被他杀死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战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无法看清自己的实力,硬着头皮找死。这个人是个真正的高手,可比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 他且战且退,想要找个机会逃跑。但是魏晨风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手中的杀招接踵而来,准、狠的从他手臂上划过,险些将他整条手臂斩断。但他手中的剑依旧紧紧的握在手上,身体向后跳出。 魏晨风见他想跑,一招犹如飓风般的横断八方,让裴连衣避无可避。紧要关头之时,从黑暗中射来一枚细如银针的暗器,魏晨风立即回身闪躲,让裴连衣得了空隙,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竟然让他跑了,魏晨风并没有追赶,立即回身去查看魏景玄身上的伤势。 他蹲下身,看着魏景玄身上的血迹,鲜血已经凝固,不是被裴连衣所伤。“没事吧?” 魏景玄摇了摇头,在魏景玄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 “四哥,你怎会在此地?” 魏晨风盯着魏景玄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他这样的问题,而是将剑归入了他手中的剑鞘之中。 此时,尚柏捂着头迷迷糊糊的从房子中走出来,一道鲜红的血迹从额头上滑下,沾满了他半边脸颊。 他心急如焚的寻找魏景玄,见到他的身影眼睛一亮,立即冲了过去。“公子。”见到魏景玄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见到一旁的男人,吓得他退后了两步,瞪圆了眼珠,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即朝魏晨风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汾阳王殿下。” 魏晨风随意的朝他挥了挥手,也不管他心中的惊涛骇浪,说道。“跟我走。” 上官清珏是个作息规范的人,一大清早便收拾好自己,一身简单的浅蓝色男儿装,一头黑发高高竖起,头上系着一根浅色摸额,真是一位唇红齿白,俊俏非凡的小哥,如果摒弃这过于瘦弱的身材的话。她满意的打量起模糊镜面里的自己,故意捏着嗓子咳了一声,不错,就是这个模样。 她走出房间,打算去找魏晨风一起吃饭,吃完饭还要赶路。魏晨风住在她隔壁,两步便走到他的房门前,举起手敲了敲门。 但开门的人并不是魏晨风,本来心情愉悦的上官清珏,见到开门之人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她身上,让她全身怵了一下,而开门之人也同样愣怔在当场。 尚柏额头上系着白绫,有血迹从白绫上透出,他一双手附在门上,一双眼睛睁大了几倍,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王妃……” 上官清珏恍然回神,眨巴着眼睛,朝屋子里张望了几眼。 魏晨风走到门口,用手掌拍了拍尚柏的肩膀,尚柏身体一震,默默的退让到角落。 “进来吧,屋外说话不方面。” 上官清珏满心疑惑的进了屋,只见床头上挂着沾满血迹的衣裳,她快速走到床前,躺在床上的人正是魏景玄。他似乎瘦了,俊朗的脸颊变得棱角分明,轮廓清晰,只是太过苍白。 “他……怎么回事?”上官清珏回头看向魏晨风。 魏晨风并不知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只能朝上官清珏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你就只能问他了。” 魏晨风与上官清珏的眼线同时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尚柏,尚柏接受到两人炙热的视线,硬着头皮的讲述起他们的遭遇。 “……年前发生雪灾,北方灾情严重,朝廷拨了十万白银用于赈灾,但是押送赈灾款的官兵走出青州便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奈之下朝廷只能扣押下薛将军夏季军需,用于紧急赈灾。之后王爷自愿请命前来燕州调查赈灾款失踪一事。” 魏晨风笑着说。“所以你们调查到了凤翔,并触动了某个大人物的触角?” 尚柏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只是燕州匪盗猖獗盗取了赈灾款,可是调查之下事情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燕州刺史登来鹤谎报灾情,也从未开仓放粮,官商勾结,抬高物价,老百姓被饿死者数不甚数。从三日前开始属下与王爷已经招到三次暗杀,让王爷受伤是属下保护不周。” 魏晨风眼眸微动,说道。“昨日那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杀手裴连衣,我只是好奇他要杀何人,便偷偷跟了出去,没想到竟然是你二人。” 登来鹤能够知晓朝中有人来到燕州调查灾情,盛京必然有他的线报为他提供信息,而刺杀当朝王爷,那可是杀头的重罪,登来鹤只能雇佣江湖杀手。 “你们可拿到证据?” “嗯,拿到了燕州死亡人数的真实记录,和赈灾款的走向,他用赈灾款在城北建立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宅,竟是以金丝楠木为柱。” 这些都是杀头的大罪,也难怪登来鹤要铤而走险刺杀当朝王爷,到时候将刺杀之事推给江湖中人,反正江湖人一直不服从朝廷管教,真是一箭双雕。 魏晨风斜视了一眼微微垂着头的尚柏。“那你们可调查到之前失踪的赈灾款?” 尚柏摇头,本来是来追查赈灾款的,结果却在凤翔被困住了脚步。因为动用了军备物质,如果不能及时填补,让守城戍边的将士饿着肚子,一旦发生战事,将会一败涂地。 那些只会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夸夸其谈的重臣,一出事便打起边境战士的主意,捂紧了自己的腰包,连一个铜板也不肯捐献出来。 魏晨风眉头微蹙,视线如炬,看起来像头凶狠的狼,让人害怕与他视线接触。 上官清珏回头见魏景玄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她坐下身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 “他发烧了,尚柏,去打些热水来。” 尚柏听了使唤,脚下生风,迅速去找小二哥打热水。 魏晨风看着上官清珏对魏景玄的关心,表面上虽没有显露什么,心中有些吃味,却不能表示出任何情绪。 尚柏很快便将水打了回来,一盆滚烫的水正冒着热气,上官清珏将手帕侵在热水中,忍耐着水温,将手帕拧干了仔细为魏景玄擦拭脸颊上的汗珠和手掌。 “受伤之后发烧乃是大忌。” 为魏景玄打理好之后,上官清珏才责怪起两人来。尚柏的脑袋被装了一个大窟窿,直到如今还有些昏昏沉沉,听到上官清珏的话,他急忙走到床前,焦急的看着床上的人。 “王妃,王爷怎么样?” 上官清珏站起身,回道。“我已经不是王妃,叫我上官就好。”说完又回身俯视着魏景玄精致的容颜。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上官清珏唯一一次见到魏景玄虚弱的样子,他也会需要依赖他人。 “退了烧就好,我去药铺抓药。” 尚柏及时将她拦下。“不行,王……上官……小姐,还是属下去吧。” “你如今出现在城中恐有不便,还是我去,我刚刚来到凤翔,是张生面孔。” 可是如今城中的药铺肯定都已经被人盯上,抓取伤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尚柏,魏晨风,上官清珏三人都清楚。 魏晨风不理会二人的争辩朝门口走出,走到门边方说。“我去吧。” 上官清珏跃过尚柏奔向魏晨风,数落道。“你懂药理吗?” 魏晨风虽然与王铁临交好,但是对于草药还是相当陌生。上官清珏横了他一眼,朝着魏晨风自信满满的笑了笑,又说。“我有办法不让别人察觉我抓的是什么药。”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别去。” 魏景玄挣扎着让自己摆脱黑暗睁开眼睛,他微弱的偏了偏头,视线之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他就这样看着上官清珏,然后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 上官清珏从未见过魏景玄露出如此轻松明媚的笑容,仿佛他已经放下身上背负的沉重枷锁,不再掩藏任何欢喜。 上官清珏同样露出一个相同灿烂的笑容。“我去去就回,就安心养伤。” 见上官清珏要走,魏景玄挣扎着想要从床前起身,奈何身体太过沉重,除了感受到满身疲惫和疼痛,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又跌回到床上,再看之时,上官清绝已经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抓药 清晨的街道上依旧荒凉,每个人都是一副茫然若失,悲苦垂死的表情,新生的太阳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希望。 上官清珏望了望天,大大方方的朝药房走去。城中有七八家大药房,分别坐落在不同的方向。她先去了最近的一家,果然见门外摆摊的人个个贼眉鼠眼,脸上神情淡漠,一双双带着杀气的眼睛,普通百姓哪里敢靠近。 因为天早,药房里的人并不多,几位年轻的小伙子正忙活着,有的整理药材,有的打扫卫生,等她走到柜台前才有人发现她。 “……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药材?” 上官清珏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药方是新写的,散发着一股墨香。 伙计埋头看了看药方,抬头朝上官清珏笑了笑,立即去药柜前抓药。 伙计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两包草药包裹好,恭敬有礼的递给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拿着药,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放在手中掂了掂,迟疑了一会才询问道。 “小哥,我想问问,你们药铺里可有龙鼎?” 伙计在药铺中三五年,头一次听见龙鼎这个名字,一时有些茫然,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并没有反问,害怕让客人笑话自己的学识短浅。 伙计摇了摇头,向上官清珏推荐道。“我们这种小铺之中并没有那么名贵的药材,城东的洛家药房隽安堂可能会有,客人可以去问问。” 上官清珏失望的叹了口气,只好提着草药出了药房大门。 等她离开,果然有人急忙进到药房之中追问刚刚那人抓的什么药。 伙计遇上如此凶神恶煞般的人,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即说道。“那位客人抓的几味普普通通的退烧药,她要找一位十分名贵的草药,小店之中没有,客人应该是往隽安堂去了。” 那人板着脸追问道。“什么药?” 伙计并没有听过过那味药,但是在男人冷漠的视线下,只能胡说八道。“一味固本培元的补药。” 男人不懂药理,既然药房的伙计这样说,他并没有怀疑什么,朝伙计轻蔑的扫了一眼,冷酷的走出了药房。 上官清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穿过好几条街道,才来到洛家药房。隽安堂三个字高高的挂在大门上,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发着金光,看起来高大,气势如虹。这洛家可是凤翔的名门,门中弟子个个武艺出众,让人膜拜,而这商铺也经营得如火如荼,日入斗金,在江湖上占得了一席之地。 上官清珏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四周的动向,隽安堂处在一个繁华的三岔路口,来往车流频繁,药房外的小商贩慈眉善目,个个脸上带笑,十分热情的招呼着路过的人。但是这其中总是会夹杂着几个明目可憎的人。 她刚想走出去,前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像是已经失控,骑马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焦急和恐慌,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一些平常很容易做到的时候,姑娘一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企图稳住自己的身体,殊不知越是夹住马腹,马儿更难以从躁动中平静下来。 上官清珏见此立即退回脚步,她不擅长英雄救美,而且她也没那本事。原来太平的街道上顿时一片慌乱,人群骚动不止。前方一位老人正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在路中央,似乎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逼近。 马背上的姑娘不断的喊着。“让开,快让开……” 但老人依旧没有我行我素的蹒跚着脚步缓慢的走着。 情急之下,上官清珏迅速跨出脚步,从侧方扑向老人,将他从道路中央带出,只是这一跃出难免用力勇猛,承受着老人身体的重量,没能及时稳住身体,手臂撞击在青石地面上,顿时一阵锥心的痛从手臂上传来,痛得她眼冒金星。 那莽撞的姑娘因为身体偏斜,终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砸在一旁的小摊上,小摊的商品滚落了一地,有了小摊的缓冲,她只受了一点轻伤,立即从地上爬起来。 上官清珏将受到惊吓的老人扶起来,朝着老人说了好几句话,老人都显得茫然不知。她这才明白老人大概因为年岁大了,耳聋,并没有听见那位姑娘的呼喊。 但是姑娘并不知道,也没有觉得在街道上骑马是自己的过错,而是趾高气昂的朝二人走来,双手叉腰咒骂起来。 “你找死?我让你走开,你耳聋吗?” 上官清珏忍着疼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并理了理乱了的衣摆,然后从地上捡起因为刚才动作太大而掉落的草药。 “你说对了,他耳聋。” 老人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明白,刚刚的危险情况之下是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救了他的性命,于是朝着上官清珏慈祥的微笑。 但看向眼前这个横眉冷对的姑娘,老人像个小孩子一般嘟了嘟嘴,眼珠转动了两圈,嘴里发出一声轻哼,并没有理会姑娘的指责,而是杵着拐杖朝前方继续走着。 姑娘被老人这个态度激怒,紧紧咬住牙齿,想发火可又极力控制自己,像根进了水的烟花筒,只冒出一股闷烟。 姑娘狠狠跺了跺脚,见老人走远,才转身看向眼前的上官清珏。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皮肤比她还要好,腰太细,像个女人。 “你是何人?”姑娘仰着头,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上官清珏。 上官清珏并不理会姑娘傲慢的眼神与说话语气,而是看向自己痛得发麻的手臂。“在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看姑娘便是出生民门旺族,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下的名讳不提也罢。” 她朝眼前的姑娘拱手一拜,又说。“在下恐怕得去一趟医馆,告辞。” 隽安堂就在眼前,上官清珏从容淡定的走了进去,刚刚外面的骚动也引起了店里人的注意,见上官清珏走进来,吸引了掌柜的注意。 “公子,抓药还是看病?” 上官清珏挽起衣袖露给掌柜人的看,然后哭丧着说。“刚才不小心摔的,可有大夫瞧瞧?” 掌柜的见她白如莲藕的手臂上一大片青红,立即将她引导到椅上坐下。“公子,先让老夫瞧瞧可有伤到骨头。” 上官清珏伸出手,大夫在她手臂上捏了捏,外表看起来惨不忍睹,但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头,大夫笑着说。“无碍,老夫为公子开几味活血化瘀的药,配上外用的药膏,一贴就好。” 这正是上官清珏所需的,如此受这点伤也值得了。 上官清珏朝大夫说。“大夫,我这人身子骨弱,常年吃药,产生了耐药性,太轻的药已经对我无用,可否将药开得重一些?” 大夫吊着眼打量了她两眼,并没有反驳,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出连贯的几行行书,交给药童去抓药。 拿到伤药,上官清珏高兴的离开了隽安堂。 上官清珏离开之后,一行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药房,似乎要知晓每个进药房的人抓的什么药。 可是隽安堂不是一般的地方,替上官清珏把脉问诊的大夫是为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并不理会几人的询问,而是不耐烦的驱赶。“要看病就看病,不看病就出去。” 几人深知洛家在凤翔的势力,不敢轻易得罪。这时从门口走来一位年纪轻轻,浓眉大眼的男人,正是登来鹤的儿子登有枢,手中摇摆着一柄绘制有山水春色的折扇,风流倜傥的笑道。“是奴才们太过失礼,还请见谅。” 老人是洛家医术最好的人,坐镇隽安堂几十年,就算是登家公子,他也只是眼珠上吊,轻视的看了他一眼。“登公子到我这小店中来,有疾?” 登有枢自然是无痛无病,被洛家长老轻视几句,他的面上不显露任何情绪,而是说道。“最近城中来了几个匪徒,我们正在全力捉拿,此事关系到整个凤翔的安宁,还望洛长老不要有所隐瞒。” 洛家长老埋下头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心里鄙视着,喊贼捉贼,恬不知耻。 “那位公子刚刚救人之时,受了伤,开了几位普通的止痛药。” 听了洛长老的话,登有枢拜礼道谢,然后带着人立即离开了隽安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对策 上官清珏如今也养成了警觉的个性,依于之前那些人的做派,应该会去隽安堂询问她买了什么药,反正她买的药合情合理,所以她大大方方的进入客栈,并将手中的药交给小二,让小二去帮忙煎药。 小二见到上官清珏递过来的药,愣愣的接过,然后抬眼打量起她来。“公子,你生病了?” 上官清珏放下揉着肩膀的手臂。“哪能啊,刚刚在外面遇见一位穿红色衣裳的姑娘在大街上公然骑马,马受了惊,受了点小伤。” 小二点了点头。“那应该是刺史夫人的侄女樊星小姐。” 整个凤翔的人都知道,樊星小姐历来喜穿一身红衣,性子大大咧咧,做事莽撞,在大街上纵马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小二说了之后,麻利的拿着药去煎熬,上官清珏完成了一件大事,也就晃头晃脑的上了楼。 至从上官清珏离开,客栈里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奇怪。魏景玄虽然疲惫不堪,因为担心上官清珏一直不肯让自己入睡,躺在床上强打起精神望着床帷一动不动。 魏晨风坐在桌前,一杯一杯重复的喝着茶水,他用余光瞟向魏景玄,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提有多糟心,本来好好的二人世界,偏偏在这里遇见个最不该遇见的人。他走到床前二话不说,手疾的点了魏景玄的睡穴。 尚柏看着魏晨风的举动,连话也说不清楚,结巴着说。“……王……王爷……” 魏晨风不管尚柏一副护主的架势,心安理得的坐下继续喝茶。 不过在他即将倒上第五杯茶的时候,上官清珏终于回来了。 上官清珏推门而入,并下意识的询问。“他怎么样?”说完并没有理会魏晨风与尚柏,迅速走向床前,见床上的人睡得安沉,这才抬头看向二人。 魏晨风喝了一肚子水,见上官清珏第一眼关心的还是魏景玄,不仅肚子里全是水,还脑子也进了水,呼吸一口便会呛住自己,难受得提不起气。 尚柏一直蹲在床头,鉴于魏晨风身上散发出的冷气,骇得他不敢说话。 见二人脸色深沉,眼放寒光,上官清珏好奇的问。“你们怎么了?都一副鬼上身的表情?” 尚柏心中肺腑,汾阳王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魏晨风从来不对上官清珏摆出脸色,他收起心中的愤愤不平,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药铺外都是监视的人,整个凤翔恐怕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魏晨风凝重的眯着眼睛,一双剑眉紧紧的揪在一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意,瞬间放松了眉头,自信的说。“那就住进刺史府。” 尚柏与上官清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表露出一丝疑惑。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杀手是登来鹤雇来的,此时躲他还来不及,去刺史府不是找死吗? 看着魏晨风脸上自信从容的笑容,上官清珏冥思了一会方才恍然大悟过来。 登来鹤虽然在凤翔一手遮天,但还没有那么大胆子公然谋害当朝王爷。他敢雇佣杀手刺杀魏景玄,无非是因为魏景玄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很容易便能将责任推卸给江湖杀手。要是魏景玄在刺史府中出了事,那整个刺史府都脱不了干系。 但上官清珏转眼又想起一件事。“那你呢?” 魏晨风朝上官清珏眨了眨眼睛,玩世不恭的说。“等他醒来我们就大张旗鼓去刺史府。”之后又朝尚柏说道。“既然朝中挪用了薛将军的军粮,那就请薛将军来凤翔运军粮吧。” 太子殿下养兵在杀虎口,而薛禅将军带兵守卫着凌国的第二道防线,朝中大臣自然不敢打太子殿下的主意,所以只能将主意打到薛禅身上。从前守卫着杀虎关的是薛家军,后来陛下命令薛开带着薛家军开赴山市关,抵御裕固族。而今驻守杀虎关的是太子殿下的十万亲兵,而薛禅手中只有区区一万人马,这一万人马不仅要肩负起遥城的安危,还要随时应对变故,对前线进行支援,以及守城。 一旦断粮,将会对整个布局产生极大的影响。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去搬救兵?”尚柏反应过来之后问道。 魏晨风又说。“此地距离遥城快马加鞭需五日的时间,你快去快回,从西北门出去,那处防御最为薄弱。” 尚柏顿时感觉肩上担子极重,郑重的朝魏晨风抱拳拱手。“是,属下遵命。”尚柏得了命令,知晓时间刻不容缓,从窗户一跃而出,启程去往遥城。 尚柏离开,屋子里就只剩魏晨风、上官清珏还有昏睡不醒的魏景玄。 “此地距离青州更近,为何要舍近求远?”上官清珏不解的问。 魏晨风解释道。“朝廷虽然在青州设立了青州军,但是青州军的统领乃是皇后的胞弟贺白,可以算是□□的人,他们不背后插刀就不错了,别指望他们调兵救人。” 上官清珏又问。“我舅舅呢?” “他自然也是□□的人,不然你以为太子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那为什么……?” “你放心,他会来,毕竟这可关乎到他的军粮。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帮你出气,拖延一两天。” 上官清珏立即反驳。“你多虑了,舅舅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断不会为了个人私事延误正事。” 魏晨风见她忽然便跳起来,笑着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小二已将药煎好,端着药碗敲响了房门。上官清珏起身打开门,小二立即 赔上一个大大的笑。“公子,你的药。” 上官清珏笑着道谢。“多谢小哥。” 上官清珏端着手中的药,为难的看着昏睡不醒的魏景玄。魏晨风走到床前,在魏景玄的身上轻轻一按,他的身体微微弹动了一下,人及时便醒了过来。 上官清珏盯着魏晨风翻了一个白眼。 见魏景玄醒来,上官清珏立即将他半扶起身来。“将药喝了。” 魏晨风并没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专注的盯着她问道。“你可有受伤?” 上官清珏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只是伸出的手臂缩回来一只,慢慢藏到了身后。“我们刚刚已经商量好应对之策,尚柏出发去了遥城,你将药喝了,快快养好身体,我们须得尽快离开这里。” 魏景玄接过上官清珏的汤药,咕噜咕噜几口便喝进了肚子。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魏晨风,一双眼睛带着祈求。魏晨风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出了房间,将时间留给他二人。 魏晨风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极其不愿让他们二人独处,还要装成一副大度的模样来成全,这个时候他十分鄙视自己的善解人意。 客栈外的石墙下蹲着几位讨饭的乞丐,魏晨风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墙壁下的人,提腿走了过去。 乞丐们纷纷抬头望着面前英俊不凡,身着锦衣的贵公子,魏晨风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锭碎影子扔进乞丐的碗中。 魏晨风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乞丐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自然是心满意足的去为他办事。 屋子里的魏景玄一直盯着上官清珏看,眼眸之中有惊喜、茫然、忧愁、无措……各种矛盾的情感不停转换,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你瘦了。” 上官清珏淡淡的笑。“你也变了,变蠢了,竟然让自己受如此重的伤,如果没有遇见我们,你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魏景玄情绪低落的垂下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问。“你……怎会与四哥在一起?” 上官清珏迎着魏景玄忽然炙热而又固执的眼神,只单纯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顺路就一起结伴而行。” 但是魏景玄并不认同她随意敷衍的话,却没有立场出言责怪,只将所有的不愉快堵在自己的心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刺史府 魏景玄的身体十分强将,喝下一碗药并睡上一觉,第二日便退了烧,身上的痛疼也减缓了许多,得知魏晨风的计划,他打起精神,立即决定与二人一同往刺史府,毕竟越早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刺史府越安全。 三人都生有一张好看的面孔,走在街上立即迎来百姓的关注。加上街上都在传言,说是从盛京来了一位大人物,长得玉树临风,清新俊逸,见到这一行人,百姓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又见三人往刺史府去,一时之间各处酒楼歌坊都在谈论盛京里的大人物是何等的器宇不凡,风度翩翩。 登来鹤忍下心中的愤懑,急匆匆的奔向大门,见到门口立着的三人,脸上立即堆出一个虚伪的笑,三步并着两走到魏景玄面前,恭敬的弯下腰朝他拜礼。“下官登来鹤,见过靖安王殿下。” 魏景玄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响亮的回道。“本王奉命前来调查赈灾款失踪一案,近日可能要打扰登大人了。” 登来鹤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王爷屈尊来到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他偏头瞟了瞟身旁的登有枢,向魏景玄介绍道。“这是犬子有枢。” 登有枢朝魏景玄拱手作揖。“见过靖安王殿下。” 登有枢的余光瞟向魏景玄身后的二人,这其中一人正是去往洛家隽安堂抓药的男人,他想起昨日在街上与她插肩而过,竟然让她大摇大摆的做了。而洛家的老头竟然敢骗他,简直可恶。 “王爷,这两人生得俊美,一身荣华,尊贵不凡,不知是……?” 登有枢毕竟是年轻人,城府不如登来鹤那般深,更是因为自己被戏弄而心生愤恨,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登来鹤及时拉了他一下,将他制止,并惧怕的朝魏景玄请罪道。“小儿年轻不懂事,还请王爷恕罪。” 魏景玄朝他摇了摇手。“无妨,这位是我的随从尚柏,这位……” 魏景玄未说完,魏晨风插嘴自报姓名。“君黎。” 魏景玄接着说道。“昨日遇上杀手,多亏了这位公子相救。” 登有枢目光犀利,眯眼盯着魏晨风,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魏晨风吊着嘴角朝他嘲讽的露出一个讪笑,似乎是一种挑衅。 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今不过装模作样罢了。今日这种局面只能让登来鹤父子畏手畏脚,拖延的时间越长让他们的处境越发危险。 登来鹤与登有枢退让到两侧,虚情假意的为魏景玄让开道路。“王爷,请。” 魏景玄处之泰然的踏进刺史府,魏晨风与上官清珏紧随其后,大摇大摆,没有掩盖心中的得意。 刚走进内堂,便遇上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正是樊星。樊星从小在刺史府长大,因为登家无女,登来鹤与夫人对她十分宠爱。所以养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的性子,虽然是个野蛮的姑娘,但本性并不坏。 她挎着大步,走路的姿势实在是不容观瞻,她眼尖,一眼并盯上了上官清珏,指着她说道。“你……你不是昨日那位……,你的伤怎么样了?” 上官清珏吸了一口气,目光向下,将眼睛移向另一边。倒霉,怎么忘记了这位小姑娘。 樊星的话传入了魏景玄与魏晨风耳中,两人的目光同时朝上官清珏看去。 魏景玄问。“你受伤了?” 上官清珏打着哈哈笑起来。“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樊星诧异的看着她,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登来鹤立即上前,朝樊星使了一个眼神。“星儿,不得无礼。” 樊星并不知晓眼是些什么人,但见姨夫垂手低眉,像只全力讨好主人的宠物,她抿着嘴退后了一步。 登来鹤笑呵呵的朝魏景玄介绍道。“这位是下官的侄女樊星,被下官宠得无法无天,难以管束,还请王爷见谅。” 魏景玄并没有留意樊星,看了一眼上官清珏心虚的表情,他知道上官清珏没有说实话,心中又急又气。但他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登来鹤说道。“樊星小姐天真无邪,难得可贵。” 登来鹤暗自向樊星招了招手。“星儿,还不快拜见靖安王爷。” 樊星在凤翔城一直是横着走的人,这凤翔城里费尽心机想要巴结她的人数不甚数,她还从未对任何人行过大礼。但她毕竟身在官家,虽然不懂官场的风风雨雨,阴谋阳谋,但还是知晓靖安王爷是当今陛下的第五子,深受陛下喜爱。 她不得不朝魏景玄弯腰下拜,但脸上并没有任何尊敬可言。她心中正感叹,还是江湖人可爱,不拘小节,随性洒脱,饮酒高歌,无拘无束。 她想起洛家的洛二公子洛九江,一张笑脸犹如三月桃花,芳香淡雅,让人闻着心情愉悦。而眼前这人虽然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可目光冷冽,像是一块不能消融的寒冰,靠近一份便觉冷飕飕的寒风铺面而来,让她腿脚哆嗦,无法靠近。 见樊星一脸傲慢的态度,登来鹤不得不观察着魏景玄的面色,怕他有任何的不悦。还好魏景玄面不改色,并不关注樊星,提腿继续向前走。 樊星朝魏景玄几人的背影瘪了瘪嘴,想到洛九江,又活蹦乱跳起来,像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这刺史府建立与二十几年前,正是苍幽王魏司幽的府邸,按照亲王的规格建立,三进三出,十分规整,每一砖每一瓦都经过严格考究,气势恢宏,精美绝伦。何况这二十多年来,转手几轮,又经过多次翻新、扩建,比之当年更加豪华霸气。 登来鹤来到凤翔八年,毫无建树,只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这府上不知有多少东西是他人的鲜血换来的。 登来鹤为魏景玄三人安排了客房,但并不连在一起,而是分为两院。魏晨风单独一院,而魏景玄与上官清珏安排在一处,园子更为富贵奢华一些。 魏晨风这两日将床铺让给魏景玄养伤,好久没有躺在舒服又柔软的床上睡觉了,他躺在床上,放松了身体,打算好好睡一觉。 这登来鹤说是要为靖安王爷接风洗尘,又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过见他那位难成大器的儿子,恐怕不会给他这个江湖人面子。 而另一边的魏景玄刚踏入房间便对身后的家仆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见盛京来的王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几位被登来鹤安排来照顾魏景玄的婢女们心中颤颤的抖动起来,像是吓破了胆,立即怯懦的退出了门。听者屋外凌乱的脚步声,上官清珏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这人往常冷漠寡言,不怒自威,这刻意摆出一副冷硬的表情,更是让人胆战心寒。 让魏景玄动怒的上官清珏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来源,脸上带着好奇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别说这刺史府还真是有钱,随便一件摆件都出自名家之手,看起来与市面上的残次品果然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暗杀 魏景玄不见上官清珏主动坦白,阴沉着脸走到他身后,将上官清珏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你走路没声音?” 魏景玄将上官清珏堵在角落里,并鲁莽的抓住她的手臂怕她挣开,上官清珏忍不住手上疼痛,惨叫了一声。 魏景玄掀开她的衣袖,见手臂上一片淤青,有的地方已经充血。他眼神凝住,看得上官清珏蔫蔫的底下了头。“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大夫说没有大碍。” 见魏景玄的面色没有丝毫好转,上官清珏挣脱开他的钳制,放下衣袖,认命的说。“好吧,好吧,事情的经过就是刺史家的樊星小姐在大街上公然纵马,马儿受惊,险些撞上一位年迈的老人,我就拉了他一般,手臂在地上撞了一下而已。” 伤处红肿,一看便没有经过处理。魏景玄信了她的话,将她按坐在板凳上,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这药一看就是宫廷内秘制的止血化瘀,活络皮肉的软云膏。 魏景玄的动作并不轻,痛得上官清珏龇牙列齿,还不敢放开声音叫出来。上官清珏心想昨日是不是因为烧模糊了才会对她笑,这人分明还是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眼露寒光,身携冷气的魏景玄。 她咧了咧嘴,想起前世,他看见魏景玄温柔体贴的拥抱着清欢,站在种满了郁金香的花园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后来她才明白,魏景玄不是天生冷漠,只是不屑于对不关心的人露出笑脸。 登来鹤与登有枢屏退下人,躲进书房之中,又开始密谋大事。 登来鹤想起那位自称君黎的男人,虽然面生,可看起来却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在哪见过。登有枢同样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魏晨风身上,毕竟要不是他插手,他们早已经杀死魏景玄,免除了后患。 这靖安王不能死在刺史府,那一个小小江湖人死在哪里都没有人在意。 夜幕降临,登来鹤为魏景玄准备了接风宴,没有歌舞升平,也没有美酒大肉,只有几碟普通小菜与北方的烧刀子。 看着眼前的吃食,直让人大跌眼镜,不过登来鹤的用意他们不用想就能够猜出来。这外面的百姓穷得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作为刺史也装模装样的喊穷。 魏景玄坐在靠主坐的位置上,上官清珏单独一桌,魏晨风坐上官清珏对面,与魏景玄相对的是登有枢。 登来鹤首先端起酒杯,朝魏景玄赔罪道。“还请王爷赎罪,近来凤翔的情况十分棘手,下官减了府上了开销用于救济百姓,拿得出手的实在不多,还请多多包涵。” 魏景玄同端了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这酒闻起来劲道十足,香醇浓郁,登刺史真会享受。”说完朝着登来鹤拱了拱手,一口干了杯中烈酒。 登来鹤尴尬的笑了两声,默默抿嘴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不过正当婢女再次为魏景玄增酒的时候,上官清珏立即拦下。“殿下身上有伤,不易多饮。” 婢女在登来鹤的示意下退避到一旁。 登有枢笑脸隐隐的看向下方的魏晨风,说道。“听闻黎公子在江湖上颇有名气,酒量应当也不差吧?” 魏晨风端起酒杯朝登有枢扬了扬手。“怎比得了登公子在北方长大。” 北方人饮用的酒水比南方烈,冬日里为了抵御严寒,以烈酒来取暖。魏晨风虽然是江湖人,但一身江南男子的俊逸儒雅性子,饮酒不过是附庸风雅,要说酒量有多好,连登有枢都不信。 两人接连喝了几杯,也不给人缓口气的时间,登有枢又找了个自由来敬魏晨风酒。 “黎公子见多识广,武艺超群,真是让人钦佩,来,在下再敬公子一杯。” 登有枢要敬,魏晨风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心中暗笑,想用酒灌醉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拼酒,上官清珏撇开眼不看二人,魏景玄与登来鹤又胡乱攀谈了几句便再无话说,直到魏晨风□□趴在桌上这个名不符实的接风宴才结束。 登有枢自认自己千杯不醉,却也喝得有些上了头,平生难得遇见一位酒量如此好的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时身体摇晃,醉眼朦胧。 魏晨风在两位壮年男人的搀扶下才回到房间,躺床上便呼呼大睡。 夜深人静之时,刺史府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一道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过,没有惊动府上任何人。 房梁的瓦砾在重力的踩压下发出咯咯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尘土从梁上落下。黑影从梁上倒挂金钩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见无人,便从窗户一跃而进。 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响在黑暗之中。来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拔出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了下去,原本睡得正酣的魏晨风翻身而起,一脚踢开来人的手臂。 “你……装醉。” 魏晨风笑呵呵的回道。“你走路那么大声,我这不是被你吵醒了吗?” 来人知晓自己被骗了,立即逃窗而出,魏晨风跟了出去,一路追赶。就算外面如此大的动静,府里的人就仿佛都睡死过去了一般,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两人一追一赶跃出了刺史府的高墙,外面的街道上依旧冷静,魏晨风还未捉拿下那人,前方忽然冒出一个黑影,手中利剑寒光一闪,那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魏晨风抿嘴看着那人手中还在滴血的剑,沉默着说。“你何必杀他,我只是与他玩一玩。” 杀人的人正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裴连衣。 魏晨风露出一个讪讪的笑,上次让裴连衣逃了,以为他会知趣的离开凤翔,没想到他竟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有趣。 裴连衣将剑上的血擦拭在地上的死人身上,将剑归鞘,眼神平静的看着魏晨风。魏晨风对他的反应摸不着头脑,随后便听见他说。 “跟我走。” 魏晨风露出一个傲慢的表情。“如果我不去呢?” 裴连衣这人天生惜字如金,也不在乎魏晨风的反应,而是转过身去,迈开了脚步,只有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随便。” 魏晨风见惯了江湖上的杀戮,虽然对裴连义的杀人手段感到不耻,但也没有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不过他现在很好奇,竟然有人能够使唤动一向独来独往的裴连衣,这个人吸引了他的好奇心,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裴连义将魏晨风引到了凤翔东边的一处隐秘的宅院之中,宅子里种植者几株高大的青冈树,每一刻都要两人手牵手才能将之抱住,可见这处宅子的存在比刺史府还要长久。 青冈树下有一座小桥别致的凉亭,亭子里亮着一盏孤灯,在微风的浮动下,左右摇晃。凉亭里站着一个人,一头黑发顺帖的披散在脑后,白衣在暗黄的灯光下被染上了黄色,倒像是天边的一轮弯月,散发着盈盈微光。 他转过身来看向迎面而来的魏晨风,轻笑着问候。“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线索 魏晨风迈着小步走到他身边,一双眼睛扭动着将他全身都打量了一遍,似乎才从惊讶中惊醒过来。“原来是你从我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了,还险些误伤我。” 此人正是洛家二公子洛九江,他笑着说。“少来,你能不知晓那是我洛家的独门暗器?我可是连洛家的绝技都倾囊相授了,你如果还能被我误伤,那只能说明你蠢。” 魏晨风收起脸上戏谑的表情,抱着双臂抵在身后的圆木桩上。“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洛九江笑道。“你这人来到凤翔也不来看我,我从登家表小姐樊星口中得你去了刺史府,你从前可不喜欢那种地方。” “情势所迫。” 洛九江大感意外。“你也有被迫的时候?这可真是难得。” 魏晨风的身份洛九江知晓一二,从前魏晨风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刻意避开官府,这回还真是罕见的住到刺史府去了。 洛家是凤翔的名门,门中有许多消息情报,魏晨风忽然放下手臂,严肃的问。“你可对近来凤翔所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 洛九江笑道。“凤翔最近可发生了不少事,你想知道哪一件?” 魏晨风睨视了他一眼,自在散漫的说。“别废话,说是不说?” 洛九江只是与魏晨风开个玩笑,见他的表现一点也不可爱立即投降般的说。“好,好,好,看你头一回有求于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他将眼睛看向外面漆黑的夜色,似乎是在思考将怎么说出口,又奉劝了魏晨风一句。“整个凤翔如今都是登来鹤的势力,你单枪匹马处在这漩涡之中,可要想清楚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这不还有你吗?怎么能算单枪匹马。登来鹤到凤翔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年,哪里会有你洛家扎根牢固。” 洛九江转身见魏晨风狡猾的狐狸面,心中正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这莫名其妙就被他给当成同伙,可真是难办。但是登来鹤在凤翔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也影响到了洛家的发展,洛家就算再有势力,也无法明着胆子与官府对抗,所以对登来鹤的罪行并没有确切的阻止,但一个地方,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可不就是死对头。 他笑着说。“你可别奉承我,在洛家我也说不上话,能帮你的有限。” 魏晨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洛九江挑眉一笑。对方心中想什么,两人心里都门清,洛九江横了魏晨风一眼,便说起最近在凤翔发生的一些诡异所思的事情。 “洛家人在明儿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了几十具尸体,只着里衣,当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并没有声张。没过多久洛家便得到消息,说是押运赈灾款的官兵失踪,赈灾款也不知所踪,我猜想那些尸体应该便是押送赈灾款的官兵。” 魏晨风眯着眼睛沉思起来,只搁了片刻,又听洛九江说。“明儿山上并没有土匪强盗,山上只有一些结伴同行打猎的猎户,都是山下村子里的人。就在赈灾款被劫的同时,打猎的猎户也失踪了,一行十几人,再也没有回来。” 洛九江只是将这些事情讲给魏晨风听,并没有做无谓的分析。 魏晨风脑子转得极快,很快便冥思出答案。 明儿山上没有土匪,只有猎户,起先魏晨风还想过是不是押运赈灾款的官兵贪图钱财,监守自盗,如今所想,有人假扮土匪杀了押送赈灾款的官兵,但不巧被猎户撞破,只好将猎户也一起解决了。 “你可知那些尸体有多少具?” 当时洛家人为了掩埋尸体特意记录了数量,洛九江记得。“九十八具。” 魏晨风抬高眼帘,眉毛上翘,纳闷的问。“他们为何不毁尸灭迹?” 洛九江又说。“那处位置已经处在山深处,山中多有猛兽,一般人不会轻易进入深山。但是珍贵的草药一般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洛家才会发现那些尸体。而且猛兽都会有啃食腐食的习性,杀人者大概以为那些尸体很快便会被山中野兽吃干净。” 魏晨风又问。“进来可有大批的货物进城?” 这个问题可难到了洛九江,凤翔虽然地处北方,但每日来往的人无数,运送的货物也数不甚数,这要细查起来可有些麻烦。 他想到魏晨风问这句话的原因,撬动嘴角轻笑道。“你认为他们会将赈灾款运进城中?” 魏晨风眯眼回道。“只是想要排除这个可能。” 洛九江不认为登来鹤会将赃款运进凤翔城,如今风头未过,他不会蠢到动用赃款。 洛九江想起一个地方,就处在明儿山山角不远。 明儿山之所以叫明儿山也与这个地方有密不可分的原因,他惊喜的朝魏晨风说道。“明儿山上有座王陵。” 燕州的王陵?又距离凤翔不远,魏晨风顿时便想起,燕州王魏明,一百年前在抵御北单的战役中身亡,他正是洵阳帝的同胞兄弟,当时洵阳帝排除众异,硬是为燕州王修建了规模宏大的陵寝。那地方可不就是现在的燕州西部,靠近青州的位置。 魏晨风很想亲自去明儿山查看,但明儿山距离凤翔并不近,一个晚上根本不够。他看向洛九江,慵懒一笑。看他的表情洛九江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果然听见他说。“这事就交给你了。” 洛九江认命的想,就当是在为自己积德吧。“行,我立即派人去查。” 有了些线索,魏晨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刺史府,天色还未大亮,刺史府依旧如他离开时那般安静,魏晨风躺回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起身之时颇觉神清气爽,特别是看见登家父子一脸见鬼了的表情,那感觉别提有多爽利。 因为魏景玄身受重伤,并没有答应与登家人一起用早膳,而是单独端到小园之中。刚到巳时,便见魏晨风神气的跨过穿堂,走了进来。 上官清珏见他笑得合不拢嘴的嘴脸,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心想如今局势不明,应该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昨日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你如此开心?” 想到魏晨风昨日醉得不省人事,本还担心他醒来会头晕难受,眼前这人神采飞扬,活蹦乱跳,可不像是宿醉的人。 “你……是不是……” 魏晨风朝她神秘一笑。 上官清珏这下全明白了,昨日他是在装醉。毕竟是在这狼才虎豹之地,要是真的醉倒过去,恐怕脑袋也得搬家。 昨日她便发现园子里有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每个都是厉害角色。 在外,上官清珏没有多问什么,当走进门去,她立即关紧门扉,眼神凝重的望着屋子里的二人。 魏晨风与魏景玄坐在桌前,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官清珏走上前来,问道。“昨日可发生了什么?” 魏晨风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与用具,可怜的叹息一声。“这登来鹤对我还真是好,没有香被软塌便罢了,还喜欢用刀子招呼我。” 上官清珏心里一惊。登来鹤贪婪成性,可脑子却不怎么聪明,不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却染上了动刀子的习惯。 “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计划,登来鹤手段毒辣,就算不敢对魏景玄动手,可你如今只是个江湖人身份,要杀你有无数种理由。” 魏晨风将一只手臂撑在桌上,懒懒散散的撑着自己的下巴,出神的笑看着上官清珏。“要杀我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 上官清珏见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冷哼一声。“是你自己人缘太差。” 魏景玄的视线在两人之中来回徘徊,最后黯然的低垂下眼皮,手掌握紧又松,最后淡淡的说。“四哥此行的确冒险。” 魏晨风一只手轻拍在魏景玄肩上。“就你如今的身体不养好什么也干不了,更别说对付登来鹤,刺史府是最好的选择,我作为你的兄长,不跟着来不放心。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办就好,结尾就靠你了。” 魏景玄点了点头,内心却动摇不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有客来访 明儿山的王陵洛九江很快探查清楚,王陵年代久远,又因为修葺不及时,早已经有了荒败之势,陵园里的树木十分高大,只是树下杂草丛生。王陵之中只有一位又聋又哑的守陵人,已经年迈,除了日常添油点灯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为了不打草惊蛇,洛家人并没有冒然闯入墓园之中。 随后他们又去打听了明儿山山角的村子里失踪了多少位猎户,一共有十二位猎户在山里失踪。 洛九江一向与登家人没什么来往,除了樊星像块甩不掉的臭屁虫一般死贴上去之外。这可是洛九江头一回登门拜会。 樊星见到洛九江的到来欣喜若狂,但登家父子却露出探究与不解的表情。遥想他当初初到凤翔,打点下人送上拜帖想要登门拜访,洛家也没给他好脸色。 洛九江朝登来鹤拱手一拜,不慌不忙的说道。“在下一来感谢樊星小姐这段时间的照拂,二来是听说君黎在贵府,我与他是多年旧友,特意来看看他。” 瞪来鹤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没想到这君黎还是个难缠的对手。得知洛九江竟然是君黎的朋友之后,登来鹤不得不开始思索对策。洛家在凤翔的势力盘根错杂,极其不好对付,动了君黎,岂不是给登家多添一个对手。 洛九江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这人虽然爱结交江湖侠客,可真正的朋友却不多,魏晨风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让魏晨风在这府上好过一点,也只好牺牲自己,但愿不要让洛家的几位长老察觉。 樊星本来的好心情在洛九江说完后面一句话之后顿时跌落于谷底,脸上露出些埋怨来,心中嘀咕着,那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君黎。 樊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洛九江认定的朋友自然也是她的朋友。“姨父,我带洛公子去找君黎。” 不待登来鹤思索出结果,樊星已经拉着洛九江出了门,朝后堂去了。 登来鹤宠爱樊星,并不代表能够容忍她胡作非为,他看出小姑娘的心思在洛九江身上,但洛家与登家不可能成为儿女亲家,樊星的这个妄念他必须得斩断。 此时魏景玄与魏晨风闲来无事,坐在刺史府的后花园中饮茶,丫鬟早已经屏退,泡茶添茶的是上官清珏,她是个毫不讲究的人,对于这种闲情逸致的东西没有研究,一壶好茶就这样被她糟蹋了。 魏景玄稳如泰山的喝着上官清珏泡的茶,而魏晨风一口都没有喝进去。“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该知道,这种有涵养的事情你做不来。”说完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上官清珏可从来没有如此伺候过别人,她心中愤愤的想着,就该将他锁起来三天三夜不给水喝,不给饭吃,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挑剔难养。 她将茶壶哐当一声放在桌上,义愤填庸的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横了眼魏晨风说。“爱喝不喝,总比你一个大男人害怕一只鸡好。” 经上官清珏这一惊醒,魏晨风想起那一次杀鸡的经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行,是我得罪了,我向你道歉。” 洛九江走来便听见魏晨风讨好的声音,实在是一件新鲜事。“这可真是狐狸精怕张天师,一物降一物,稀奇。” 来人话中含笑,立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魏晨风见洛九江迎面而来,毫不示弱的说道。“你说谁是狐狸精?” 洛九江继续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见到亭中的另外二人,洛九江朝二人拱手一拜,自我介绍道。“在下洛九江,凤翔人士,多有打扰。” 之后他将视线停留在上官清珏身上,只觉眼前一张十分标志的脸蛋,一双眼睛黝黑沉静,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看得久了便会让人迷失自我。 上官清珏友善的朝洛九江笑道。“我叫……尚柏,这位是当朝靖安王爷。” 洛九江又朝魏景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在下不知竟是靖安王殿下,失礼了。” 魏景玄沉着的回道。“无妨,出门在外,不必在乎虚礼。” 上官清珏立即让座并为洛九江添上一壶茶,随着洛九江同来的樊星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嘟着嘴,一脸的不快。 上官清珏看向樊星,见她心情不好,知晓是因为她无法融入到几人中,立即朝她招呼道。“樊星小姐请坐。” 樊星不情不愿的走到桌前坐下,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几人面上扫了一圈,然后将头转到了一旁。 看着樊星的反应,上官清珏不由得失笑。“樊星小姐喝茶。” 樊星心中不忿,这里是刺史府,搞得她才想个外人一般,着实让她心中别扭,见上官清珏脸上示好的笑,她端了茶杯一口喝下,只是茶水又苦又涩,一时没有忍住全喷了出来。 “那个奴才泡的茶这么难喝。” 樊星一脸嫌弃的将茶杯丢下。 上官清珏被樊星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声的说。“我泡的。” 樊星愣了一下,见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看,顿时羞红了一张脸,迅速站起身来。“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完落荒而逃。 上官清珏并不知道自己泡的茶是个什么味道,不止让魏晨风嫌弃,连樊星也喝不下去,于是为自己添置了一杯尝了尝。 一口茶水入口,口中一片苦涩之味,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立即起身将魏景玄手中的茶杯夺了下来,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魏晨风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翘着眉头说。“味道如何?” 洛九江将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沉着自然的说。“茶叶太多,导致涩口。尚公子泡茶之前应该先用热水冲洗一遍茶叶,去除苦味,然后再泡,时间不宜太长也不宜太短,时间太长会导致茶叶变色,散发出腐烂的味道,时间太短则不能激发出茶叶的清香。” 上官清珏听者洛九江的话,只觉脑子不够用,原来泡茶还有怎么多讲究,她看其他人做得挺简单的呀。 “原来如此,受教了,多谢洛公子指点。” 洛九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见眼前的尚柏一张小脸蛋上透着薄红,皮肤晶莹剔透,白里透红,喉间没有喉结,耳上有细小的环孔,在凌国只有女人才会在年满八岁之时穿上环孔。 在说哪里可能会有下人能让魏晨风吃瘪,这分明就是一个魅力无穷的美娇娘。而且还是位让魏晨风上心的美娇娘。 见洛九江注视着上官清珏打量,魏晨风立即说道。“你来干什么?有话快说。” 洛九江转过头来,朝几人看了看,似乎是有话要单独与魏晨风说。 魏晨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都是自己人,你说吧。” 有了魏晨风的肯定,洛九江这才悠悠开口。“我查过了,王陵距离明儿山中发现尸体的位置只有十余公里,时间过去太久路上已经没有痕迹,如今王陵之中只有一位守陵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冒然进去。而山下的村子里一共失踪了十二个人,之前在山上找到的尸体一共有九十八具,被杀的官兵有八十六人。” 这看似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但听在魏景玄耳中却意义大不相同。“押送赈灾款的一共有八十七人。” 魏晨风与洛九江同时看向魏景玄。“你确定?” 魏景玄点了点头,当时这件事是由他负责,所以押送的官兵有多少他一清二楚,绝对不可能出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活着的人 三人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其中一人还活着。 只是这一段时日也不见登来鹤追击知晓内情但逃脱了的人,也有可能失踪的那一人已经被他们追击并杀死。 “那就只有你再走一趟了。”魏晨风眉头耸动,朝洛九江抛了一个眼神。 洛九江见识惯了魏晨风这种无耻的作为,但也只能任劳任怨的去跑腿。他优雅的站起身,暼了魏晨风一眼,感叹着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失误,竟会找麻烦,还一个比一个难搞。” 他又朝上官清珏与魏景玄拱手一拜。“在下就先告辞了。”并朝上官清珏笑道。“多谢姑娘的款待。” 之后便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去。 看着洛九江的背影消失在廊亭,上官清珏才坐正了身子,摸着自己的脸质疑的说。“他怎么看出我是女的?我觉得我的打扮挺成功的。” 魏晨风从上而下将上官清珏打量了一遍,笑道。“也就只有你自己认为成功。我看啊,倒像个娘娘腔。” 上官清珏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一双眼睛之中像是正冒着烟,就快要被点燃了。“我看你倒像是个太监。” 魏晨风并没有动怒,反而朝上官清珏挑眉道。“你想试试?” 上官清珏起初并没有明白其中意思,待到回过味来脸顿时红到耳根,骂人的话不断在她脑子里闪现,但就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没想到魏晨风竟然公然说出如此无耻、下流、卑鄙、龌蹉的话,她狠狠的在地板上跺了跺脚,红着脸慌不择路的跑出了亭子。 魏景玄看着魏晨风脸上得意的笑。“四哥,你不该如此逗她。”毕竟是个不经人事的女人,多少会让她难为情。 魏晨风慵懒的歪着身子,看着魏景玄纹丝不变的表情。“只是这里太过无聊,打发一下时间,不必当真。” 虽口中如此说,但魏晨风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振奋,他就是故意在向魏景玄挑明,他不会如从前那般做个旁观者。 上官清珏匆匆的回到屋内,气愤的将房门关闭并落了拴,她倚在门上,一双手捧着微红的脸颊,热度丝毫不减,反而让她心中涤荡着未知的期许。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跑到床前将头埋进被子里。心中想着,难道自己思春了?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只能胡乱的抓趴着自己的脑袋。魏晨风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么个无耻之徒,恍惚之间她又想起山阳村的那个吻,魏晨风到底是想怎么样?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五日,除了应付一下登来鹤父子,还真是轻松自在。 魏景玄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不太过使力,用不了多久便可痊愈。这日夜深无人之时,一个黑影从门前经过将一枚暗器打在魏晨风屋内的门窗上,暗器上挂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魏晨风从容淡定的将暗器拔下,打开来看,竟然是一个好消息。 洛九江是个有本事的人,竟然真的在明儿山上的一处洞穴之中找到了有人存在过的痕迹,沿着这条线索找寻下去,找到了一位被山下村民藏在一处猎户在山中搭架的茅屋之中的男人。 魏晨风轻松飞上房顶,见四下无人,从房顶上一跃而过。一个睡不着觉的人站在凉亭之中望着夜空,夜空之中亮着无数的星火,闪闪烁烁,像是一颗又一颗硕大的宝石。忽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跃过,她立即收起满身惆怅,拔腿便跟了过去。 刺史府很大,但这几日上官清珏已经将整个府邸的规格牢牢记在心里,并留意了几条较为隐秘的路线,一路追去竟然不见任何人影。 她跑到墙根处,身体一纵,跳过了高墙。 只是她的速度始终跟不上房顶上人,追到大街上便不见了那人影踪。她看向前方无限延伸的街道,思索着那人可能行走的路线,沿着街道追赶了过去。追过街头,果然见到那人闲情逸致般的走在街上,上官清珏立即躲进墙后,再探出脑袋来那人又不见了。 魏晨风来到上次与洛九江相见的宅院,洛九江还是那身打扮站在亭中,连抬头望天的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笑道。“你的速度变慢了。” “又不是见情人跑那么快做甚?”魏晨风回道,然后慢步走到亭中,见桌上摆放着酒杯,他毫不拘礼的为自己添上一杯,享受的放在鼻尖闻了闻。“针尖红竹叶青。” 这可是台州的名酒,与女儿红齐名,是凌国三大名酒之一。 洛九江坐到魏晨风对面,见他一杯酒下肚又为他添上了一杯。“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酿酒师南师傅手中买来的,数量有限,可别浪费。” 魏晨风是个海量的人,俗话说喝酒论英雄,喝酒交朋友,但是洛九江却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所以见到桌上的酒,魏晨风就知道这酒是为他准备的。 “君黎,我发现你变得斯文了。” 要是从前,魏晨风早已经抱着酒坛直接喝了,那会端着小小酒杯,满条斯文的喝酒。洛九江可听说某人说过江湖人喝酒用酒杯太过小气,还是大口大口喝酒来得爽快。 魏晨风只是笑了笑,又听洛九江说。“可是因为那位姑娘?从前你见到女人逃得比兔子还快,终于有人能够拴住你的心了?” 魏晨风并没有反驳洛九江,而是说。“怎么?不行?” 洛九江连忙否定。“我这是为你感到高兴,江湖浪子终于也知道收心了。” 只是这时魏晨风脸上的笑容却荡然无存。落花有意也不知道流水是否有情。 见魏晨风脸上惆怅的表情,洛九江笑道。“你这是单相思?” 魏晨风手中端着酒杯,将杯中的酒朝洛九江洒了过去,洛九江及时起身退开些许才避过泼来的酒水。 他没有守住好奇的心,反而朝魏晨风挑衅道。“这就叫现世报,谁让你以前伤害了那么多姑娘,终于有个姑娘让你犯相思了。” 魏晨风横了他一眼,将手中酒杯放下。“别扯远了,人呢?” 洛九江终于也收起戏谑表情,手掌轻轻一拍,不一会,裴连衣带着一个人从黑暗中走来,当见到来人的时候,魏晨风与那人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武乡侯王氏家族的子弟王重吗? 王重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也是认识魏晨风的,但按照他的想法,魏晨风此时应该是在鄞州才对,怎会跑到燕州凤翔来了。 他咕噜着咽了一口唾沫,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他心中嘀咕着,是不是要装着没看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宗正院什么时候还管押运赈灾款的事情?” 按照王重的个性,断不会自愿接下这份差事。他自己是个怕累怕苦的人,并不想吃这份长途跋涉的苦,可是这圣旨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他头上。他当时见到靖安王魏景玄一张冷如寒冰的脸,就在想莫不是王爷因为他将王妃押解进宗正院而记恨于他,所以才会将这事硬扣在他头上。 想起来都是一段辛酸历史。 他偏偏要在路上遇上劫匪,还身受重伤险些死在荒山野岭。要不是滚下了一处山坡,被浓密的野草挡住了身形,他当时就会被乱刀砍死。 “见过殿下。”迟疑了片刻,王重又委屈的说。“下官也想知道这事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王重 王重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的同魏晨风讲了一遍,昏迷之后的事情却不尽清楚。只是在清醒之后沿着敌人留下的足迹找寻了一遍,找寻到了一处王陵,王陵之中看似只有一位聋哑老人守陵,其实那处地方是登来鹤养兵藏兵的老巢,还好洛九江的人没有冒然闯进去。 王重是被村里一个在山里找寻失踪哥哥的女子所救,那女子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个有见识的。一副小身板硬是将王重这么个大男人背到了一处山洞里安身,为他找寻草药,为他治伤,等到王重醒来,两人才相携一起到了山中猎户所建的茅草屋中安身,那女子每隔两日都会带一些吃的上山。 只是这回他被洛家人找到之后便跟着下了山,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担心。 对于从小见惯了美女的王重而言,那女子真是太普通了,可是当她用柔弱的身躯扛起一个男人该干的事情的时候,又显得那么高大、美丽。 她为了寻找亲人,一个人单独走进深山之中,不怕累不怕苦,甚至不畏惧死亡。 王重之前听那姑娘打听来的消息说,靖安王到了凤翔。他便猜想,王爷来到凤翔,定是为了调查赈灾款一事,却没想到连汾阳王魏晨风也在这处调查这事,那就说明他们在一起。 魏晨风知晓王重的为人,一个不愿意逐鹿官场的公子哥,在战场上走了一圈回到盛京就领了一个大不大小的闲职,每天无所事事。 这作风和他还真有几分相似。 站在亭外的裴连衣耳尖微动,眼神敏锐的转头看向有轻微动静的地方,声音深沉的喊道。“谁?” 他的声音与他的行动一样迅速,还没给人反应过来的机会,上官清珏已经被裴连衣提起来丢在了地上。 她被摔趴在地上,这力道可不轻,摔得她脑子发懵。察觉到几双眼睛都看着她,她抬起头来朝几人露出个浑圆的笑,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 魏晨风无奈的扶着额头,顿时觉得刚刚喝的酒上了头,让他头痛难受。而王重看着上官清珏,眼睛鼓得极大,微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王……王……” 上官清珏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大老爷们一样胡乱的拍了拍衣裳上的灰。“王什么王,你才姓王。” 王重觉得这个信息有点大,他的视线在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二人脸上来回移动,似乎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震惊了他那不够用的脑子。 上官清珏朝王重笑道。“王大人,好久不见。” 王重发出一阵干笑。“……好久不见。”这可真是缘分,只是王重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他只是个听话办事的小喽喽,因为王妃之事让靖安王惦记上了,还遭了这回劫难。 “你就不能消停点?”魏晨风声音沉沉的说。 上官清珏只觉魏晨风将自己当着了累赘,一时心中别扭、难受。但又理自气壮的瞪了回去。 就上官清珏那跟踪技术,魏晨风老早便已经察觉。为了给她一点教训,所以没有阻止裴连衣。要是她遇见的是其他利害角色,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清珏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她是知道那人是魏晨风才会跟上来,只是怕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害得她晚上睡不着觉,不然她哪里有闲心去看星星看月亮。 洛九江见上官清珏一副别扭的样子,心中暗笑着。好个魏晨风,明明思慕人家,说话还如此冲,要是伤了美人芳心,看你用什么挽回。 “姑娘别伤心,他这人就是嘴贱。” 上官清珏哼了一声。“鬼才会伤心。” 说完,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魏晨风见了只能认命的追上去。 王重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脑袋。汾阳王魏晨风喜欢上前靖安王妃了,这事靖安王殿下知道吗?他心中暗叹着,招惹上皇家两位兄弟,有上官清珏罪受了。 上官清珏自觉自己今天晚上做事欠妥当,出门吹了一阵风,脑子就清醒了。只是没走多远,便见到一行人鬼鬼祟祟的搬运着几口大箱子,不知是去往什么地方。 凤翔如今实行宵禁,入夜便不能外出,如今还走在街道上的人,都是胆大包天,不要命的。 魏晨风一把将上官清珏拉到墙后,捂住她的嘴,两人就这样看着那行人从他们眼前经过。 魏晨风与上官清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跟了上去。 箱子里不知装载着什么东西,似乎十分沉重,没过多久,走到凤翔一处废墟所在地,废墟的门上贴着封条,禁止百姓进入。 凤翔有个传闻,说是这处废墟之中枉死了一百三十口人命,阴气极重,府上的亡灵死不瞑目变成了恶鬼,只要有人敢靠近便会被恶鬼上身,死相凄惨。 这种愚昧的言论,老百姓都是相信的,毕竟靠近这处荒宅的人都死了。 这话他们二人都听刺史府上的下人们私下议论过,几天前就有一个男人横死在废墟前,脸上表情狰狞,手臂前屈,有血迹从废墟门口一直流淌到街角,吓得没人敢前去看稀奇。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行人便不见了,废墟上的封条纹丝不动,就仿佛他们二人之前所见到的正是一群虚无空茫的鬼影。 这种妖魔鬼怪的传言只是吓唬老百姓而已,魏晨分并不信鬼怪传言,但是现在上官清珏相信,能够死而复生不就证明了这世间灵神鬼怪的存在,见魏晨风想要上去一探究竟,上官清珏立即将他拉住。 “如今天色已晚,我们白日再来查探吧。” 察觉到上官清珏抓住他手臂的劲道越来越重,魏晨风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倒是忘了,你一向胆小怕鬼。” 上官清珏只是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怕鬼就怕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脸皮已经够厚,不怕魏晨风笑话。 第二日太阳刚上山头,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二人大大方方的出了刺史府,正打算去那出废墟处转转,没想到刚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樊星小姐。 樊星见到他二人,脸上露出热情的笑。“你们要去何处?” 上官清珏立即回道。“去街上走走,来到凤翔多日,还未见识见识凤翔的风土人情。” 樊星立即拍着胸膛说道。“那我带你们去逛逛。” “那就多谢樊星小姐了。” “别客气,叫我樊星就好了。” 三人结伴同行走在街道上,走了一段路,樊星已经凑到魏晨风身边,羞答答的像个见到情人脸红心跳的小媳妇,不知道还以为樊星爱慕魏晨风,其实樊星就是想与魏晨风搭上话,套一套有关洛九江的事情。 “……嗯,那个……” 上官清珏不知樊星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欲言又止,满脸羞红,她不得不为魏晨风的魅力感叹,还真是走到什么地方招惹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密道 很快几人便走到昨日所见的废墟的位置,魏晨风朝樊星笑着问道。“姑娘可知这处荒宅?” 樊星在凤翔多年,行为向来别具一格,并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般宅在房中绣花写字,她是个向往江湖的富家小姐,喜欢折腾,从没有闲下来过,这处废宅的传闻她还是清楚的。 “是一处姓陈的富豪的宅院,就在七八年前,因为做生意得罪了人,被人买凶杀害,全家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都死光了。因为陈家人在凤翔没有好名声,得罪的人也多,案件无从查起,最后就被搁置了下来,至今也没有找到杀害他们一家的真凶。” 那就是一件无头凶案,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才会杀人满门。 樊星看了两人一眼又说。“如今整个凤翔都有传言,说是这里闹鬼,靠近的人都死得十分凄惨,所以大家都绕着这处走,慢慢的人也就少了。”她抱着双臂得意的笑了笑。“什么鬼呀怪的,都是骗人的把戏,我看就是人作祟。牵涉上鬼怪,官府无从着手,杀人者就可以逍遥法外。”想到这处她就很是气馁。 虽然她不信,但是她姨父相信,对于鬼宅杀人的事情一直放任不管,还下令封了这处宅院,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樊星多次想要一探究竟,可都被他姨父给察觉了。 魏晨风听了樊星的话,对这姑娘的印象有了改观,这可不是个思想乏味的女人,相反她还是明白人。 “你说七八年前这家人被杀的?”上官清珏轻声询问。 樊星点了点头,又说。“当时我才七八岁,模糊记得这家宅院之中人丁鼎盛,大门常开,人来人往。” 一个敢将大门随时敞开的家宅,只能说明主人家十分坦荡,又怎么会得罪无数多的人,这其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隐情。 樊星不得不为一个家族的兴衰而感伤,谁又能知晓这家人会落得一个横死的下场。 樊星收回仰望着废宅的眼睛,看向与这里的荒凉格格不同的街道,她看得分明,凤翔不如从前热闹了。 只是这人群之中有一个白衣背影在樊星眼前一亮,来不及管上官清珏与魏晨风,朝他们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说完就跑去追赶那个白衣人。 魏晨风与上官清珏二人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身体一纵便进入了废宅之中。 宅子里长满了野草,爬满了蛛丝,房屋塌陷,门窗脱落,一阵风从门窗吹过,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声音,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上官清珏只觉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让她全身一阵瑟缩,精神像是被鬼怪摄住了一般。 “怎么了?” 她哆哆嗦嗦的说。“不觉得这真像鬼宅吗?” 魏晨风好笑的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不忍心逗她,只说。“如今艳阳高照就算有鬼也不敢出来作祟,别怕。” 上官清珏倒是不想害怕,只是当内心里相信了一件事情之后,要说服自己不怕还真有些难。 陈家的宅子很大,虽然已经荒废,依旧可以看出从前这里的富贵繁华,后院还有一个大大的水塘,水塘里的鱼大概是这里唯一的活物。在水塘边上,有一处阁楼,因为风吹雨打,无人修缮,阁楼上的门窗已经呈现出要掉不掉的颓势,但比其他地方保存得更加完整。 阁楼前有两步台阶,台阶上布满灰尘,只是灰尘上落下了几个脚印,还真像是人死之后头七回魂在沉灰上留下的脚印。 魏晨风不由得思索起来,这宅院被官府封了,这不正好给了如今在宅子里的人以保护。 上官清珏望着昏暗的阁楼,心中打着巨雷,她拉扯着魏晨风的衣袖,胆怯的问。“真要进去?” 魏晨风拍了拍她是手背。“遇神杀神,遇鬼捉鬼,怕什么?” 上官清珏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与魏晨风一起走进了阁楼。 阁楼里一股灰尘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阁楼里有一面墙,墙上绘制着一副壁画,云雾升腾,礁石波涛,鸟兽齐飞。 两人同时看向墙上的壁画,虽然上面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灰尘,可依旧能够看出颜色的艳丽与绘画之人的高超画技。 上官清珏走到墙壁前,观赏起来。“这壁画看起来很美,可是这里竟然出现了蛟龙纹样。” 魏晨风并没有去观察画中的美景,而是观察着阁楼里的一物一尘,屋子里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壁画前,他仰头望去,果然见到壁画上的水纹波涛上有蛟龙凌驾于水波之上,一红一黑的一双眼睛鼓得极大,像是魔鬼的一双眼睛格外醒目。 龙是天子的象征,除了皇室中人无人不可使用,否则就是杀头的大罪。这陈家人竟然敢将蛟龙有恃无恐的绘制在壁画上,可见他并没有要隐藏的意思,难道说这处宅院其实是某位皇家之人曾经的旧宅? 两人都看向蛟龙的眼睛,虽然这屋子里布满灰尘,但是一双蛟龙眼睛上却十分干净。两人默契般的触摸上蛟龙的眼睛,轻轻按压下去,一声轰隆声响起,壁画从中断裂错开,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从洞口铺面而来,熏得上官清珏与魏晨风不约而同的掩住了口鼻。 “要进去吗?”上官清珏问道。 魏晨风笑道。“既然来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但是上官清珏打了退堂鼓,这洞口看起来很深,里面黑压压的看不清路,像是一只野兽的大口,散发着恶心人的腥臭。 不明白里面的形式,魏晨风不想让上官清珏冒这个险,见她心中惧怕,只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 一阵风从阁楼外吹来,将上官清珏的黑发吹得凌乱不堪,她更是听见耳边呜呜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啼哭,吓得她只能硬打起精神,抓出魏晨风的手臂不敢放松。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魏晨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认命的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进了黑暗之中。 密道很长,大门关闭之后不透半点光线,魏晨风掏出怀中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线照亮了密道之中的墙壁,这密道修葺得十分整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石板铺满了整个墙壁,俨然是一条逃生隧道。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石板路变成了土墙路,地上也有了积水,想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凤翔,这里一定紧挨着河道,才会渗水严重。 “这个陈家应该不是一般的富商,那个富商敢在自己家里建立如此浩大工程的密道。”上官清珏说。 “龙形图案只有皇家才能使用,普通的富商可不敢公然将它绘制在墙壁上,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魏晨风回道。 “难道说这密道是某位王爷建的?”凤翔的皇室宗亲没有上十个那也有九个,最出名的就要数苍幽王魏司幽了。 建立这样的密道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必然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想要隐瞒外人私自建立密道,就算陈家是有名的富商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走到终点就知道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拐了几个弯,发现了一条岔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魏芳亭 魏晨风常年在江湖上走动,见多了这种迷惑人的密道做法,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 上官清珏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只怕打乱了他的思绪。 两人的手掌交握在一起,手心里的热度相互传导,上官清珏手掌紧了紧,魏晨风立即回头看向她,并笑问道。“怎么了?” 上官清珏只觉自己脸上开始发烫,心想一定脸红了,还好夜明珠的光不够明亮,否则她定要被魏晨风笑话。 说实话,魏晨风喜欢走在这种黑黢黢的地方,这样上官清珏就会无限的亲近、依靠他。 上官清珏收住了心,说道。“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守卫,会不会是个陷进?” 他们走了一路,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更别说什么响动,就仿佛这条密道已经空置多年,根本没有人走过。 魏晨风站在路口,感受着从两条路中吹来的风,风很轻很细,很难把握察觉,但他是个敏感的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牵着上官清珏踏入了左边的道路。 “按照时间计算,我们应该已经离开凤翔城,并且一直在西走,密道应该是通向凤翔西边的明儿山。” 又是明儿山,看起来所有的问题都在明儿山里。 不过很快,他们便听见了人声,但是这条路笔直没有岔路,根本没有地方躲避。声音越来越近,魏晨风抬头向上一望,将夜明珠包裹好,提着上官清珏的腰身纵上了洞顶,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以一双腿为支撑,横在洞顶。 上官清珏以同样的姿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多亏有魏晨风的帮衬才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一行人已经走过来,并在大声说着话。 “主人已经好久不来这里了,但是搬运的东西却多了许多。” “听说与最近来到凤翔的王爷有关,是这么久了,也不见那狗屁王爷离开。” “别多嘴,小心祸从口出。” …… 一行人很快从魏晨风与上官清珏身边走过,两人从洞顶跃下,上官清珏活动了一下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好险啊。 又走了一段路,里面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出现了多条岔路,密道的穹顶也开始变高,墙壁上燃烧着灼灼的火把,看起来这里已经是他们活动的范围。 来到这种地方,自然人也更多,有巡逻队伍五人一队,不分昼夜的巡逻检查。 两人拐进了偏右的一条岔路,忽然一个从身后出现神秘人,魏晨风察觉到来人,与她动起走来,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个熟人。 “跟我来。” 上官清珏傻愣愣的看着朱少莲,与魏晨风一起跟着朱少莲走到了一处偏僻的位置。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还真是有缘得可怕。 “朱大姐,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好了吗?”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朱少莲先是达到了凤翔,打算在这里修养几日再走。 她从小在凤翔长大,对这里十分熟悉,街上的人早已经换了容颜再也没有人认识她,就连从前对她多有照拂的陈家人也已经魂归黄泉。她发现这里面有蹊跷,又认为自己对陈家密道十分熟悉,所以便潜伏了进来。 “别说我了,你们怎会在这里?”朱少莲觉得这二人行为鲁莽,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魏晨风笑着回道。“听说这里闹鬼所以就来探一探,难道你也是好奇来捉鬼的?” 上官清珏白了魏晨风一眼。“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正在寻找朝廷丢失的赈灾款。” 朱少莲点了点头。“这条密道通向明王陵墓,里面可以藏纳一千人之多,如今这里养有大约五百人,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存活下来的精英,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充满凶险。” 朱少莲向两人郑重解释道,虽然她清楚魏晨风的实力,但是这里可不是黑虎的山寨,这里的人也不像山寨里的土匪那么弱。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相视一眼,同时看向朱少莲。 魏晨风似笑非笑的问。“你对这里很熟悉?” 朱少莲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陈家叔叔陈守业是我父亲的旧部,但一直以商人的身份行事。这条密道的建造者是凌国第一代长留王,密道直通向凤翔城外,后来父亲发现了这条密道,扩充到了西边的山里,并挖穿了明王地宫,我也是在凤翔城破的时候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魏晨风这便明白了。“二十年前你们就是通过这条密道逃生的。” 朱少莲点了点头。 上官清珏有些迷糊。“……朱大姐……你真的是……” 朱少莲朝她笑道。“我原姓魏,名芳亭,魏芳亭。少莲是我母亲的名字。” 上官清珏一双眼睛慢慢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少莲,不,是魏芳亭。 “你真的是苍幽王的女儿?” 魏芳亭笑道。“父亲获罪已不能称之为王。”目前的形式并不适合讨论那么遥远的事情,于是她又说。“还是安全出去再说。” 上官清珏轻轻一笑。“好,芳亭姐姐。” 上官清珏觉得这名字很好听,风过芳香阵阵来,遥见亭亭玉立山。她想起与她相互扶持着面对苦难的魏芳亭,现在才恍然大悟,普通的农家妇人怎会有她那般广阔的见识和不动如山的冷静。 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在魏芳亭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高耸的悬崖边,悬崖下建立有廊道与训练场,如今正有上百人在场上参与格斗,场面十分壮烈。 三人看清楚了下面的场景,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缩回头悄悄离开。 “你们要找的赈灾款我在这里没有见到,如果真的被他们带入了密道之中,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在明王陵地宫之中,地宫之中机关重重,又有各种障眼法,最适合藏匿财宝,你们跟我来。” 建立在密道里的通道错综复杂,为了避开巡逻人,他们躲避了五波巡逻人才进入明王陵地宫。 明王陵修建得十分奢华大气,地面与墙壁上都铺设有十分精密的大理石,并绘制有精美的壁画,有宫廷侍女图,有草原万马奔腾图,更有明王拜见皇帝陛下的图像,俨然是明王生活的写照。 “以前只是听说王陵的富丽堂皇,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势威严,奢华更胜,让人叹为观止。”上官清珏忍不住感叹。 “死去的人已经无心无情无感,陵寝修得再奢侈也是惘然,人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魏芳亭感慨的说。 这个洞口是在陵墓隧道的中间位置,向右走是往主墓室的方向,向左则是地宫的大门。 “这座地宫呈‘丁’字形,总共有三条隧道,只有一条是通往主墓室的路,另外两条都是死路,路的尽头堆满了白骨,应该是建立墓室的建造者或者陪葬者。” 魏芳亭一边走一边朝二人解说着。上官清珏听得唏嘘不已,帝王在建立陵寝之后都会杀光知晓陵寝布局与机关暗道的设计者和建造者,更是会让身前的宠妃与婢女给王者陪葬,实在是残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开始 主墓室被一扇厚重的石门阻挡在后面,石门上堆积上了厚厚的尘土,连上面的雕刻花纹也看不清楚,大概从来没有人真正打开过主墓室的大门。 望着主墓室巍峨的石门,上官清珏惊讶的问。“难以想象,这些人盘踞在这里,竟然没有贪图主墓室里的财富。” 魏芳亭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并非他们不贪图主墓室里的金银珠宝,而是这扇门根本打不开,除非里面的亡灵活过来。” 上官清珏越发好奇,魏晨风解释道。“这座王陵的设计者乃是凌国的一代权臣玉怀君,史书中有记载,石门支撑着整个王陵,一旦打开,整座王陵将会坍塌。而且石门重达千斤,单靠人力根本无法打开。” 上官清珏忍不住开始想象玉怀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拥有非凡的才干,文能□□,武能定国,而他偏偏对权势没有欲望,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隐退,实在是让人钦佩。 魏芳亭又说。“这两边就是放置陪葬品的耳室,值钱的东西早已经被人偷走,剩下的都是些生活器具和腐食。” 耳室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箱子上还贴有官府的封条。这不正是丢失的赈灾款吗? 确认了东西在这里,又探明了里面的情况,几人决定立即离开这里。毕竟能够偷得一时的缝隙,并不代表能够长时间不被人察觉。 幸亏有了魏芳亭的帮助,他们避开了墓穴中的大多机关,顺利的出了明王陵墓。 进入密道的时候还是早晨,而如今再出得洞穴,太阳已经西沉,山林里昏暗一片,鸟群被惊,冲上云霄。 魏景玄纹丝不动的坐在屋子里,一只手放在桌上,手边茶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但他并没有命人换上。 屋子里没有点上灯火,黑漆漆的,上官清珏刚从外面回来,以为他已经睡下,只朝着他的房间看了看,然后打算回屋睡觉。 正当她走到门口打开门,魏景玄的房门从里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子里走出来。 上官清珏闻声看向他。“你还没睡呀?” 魏景玄没有立即回话,一度让气氛变得凝重。 “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 上官清珏不明白魏景玄生什么气,虽然心里不贫,但还是忍着耐心回答道。“抓鬼去了。” 魏景玄为自己莫名的情绪感到悲哀,他沉默的看着上官清珏,廊中的灯火印照在他的眼中,似乎发着光。 “没受伤吧?”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并朝魏景玄露出一个笑容。 魏景玄没有再说什么,也无视了上官清珏的笑脸,退身回屋,并一丝不苟的关上了门。 上官清珏越发觉得人莫名其妙,情绪转换得太快了。 这已经是第八日,登来鹤似乎已经察觉到他们三人的不安分,开始对他们进行各种试探,言语之中充满了不敬,魏景玄面不改色的对应登来鹤的怀疑,只是偶尔表露出对登来鹤的能力的质疑。 “这登来鹤太过分了。”见登来鹤趾高气扬的离开,上官清珏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抱怨。 魏晨风从屋顶一跃而下,悠闲随意的走进房中,如果他刚刚没有遇见杀手的话,他一定会吹着口哨高调的来欣赏魏景玄被人言语冲撞的表情。 上官清珏指着他的一身凌乱,像是刚刚逃命回来。“你怎么了?” “他们已经发现有人进入过密道,凤翔忽然之间多了不少陌生人。”多了躲避那些黑衣人的追杀,着实让他跑得够呛,他走到桌前,坐在魏景玄对面,提起茶壶为自己添上一杯茶水,动作优雅的喝了两口。 他又看向上官清珏,笑着说。“她曾经是洛家弟子,被洛家长老安置在洛家老宅,暂时还算安全。” 这是魏晨风去打听的有关魏芳亭的事情。 魏景玄抬头眯了眯眼,睨视着从容不迫的魏晨风。魏晨风察觉到他锋利的眼光,偏过头看向他。 会意他的目光,魏晨风只能朝他解说起来。“在明王陵墓之中遇见的一位女子,要不是她,我们可能难以从王陵之中安全出来。” 上官清珏之前并没有考虑过魏芳亭的身份,如今方知她竟然是通缉犯,对于身处在盛京的魏景玄,她并不想让他知晓。 魏景玄没有追问二人,却十分确信他们没有实话相告。他们的隐瞒让他内心中波动极大,并黯然的低垂下眼帘,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忧伤。 上官清珏立即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应对登来鹤,他如今虽然没有动手,可就怕他会狗急跳墙,与我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说完,她又看向魏景玄。“你的伤如何了?” 魏景玄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已无大碍。” 上官清珏点了点头。“那就好,尚柏已经离开八日,只要我们再坚持两天就好,只是如今登来鹤已经有所察觉,我们需要格外小心。” 入夜的凤翔城中一片宁静,街道上除了打更的更夫,连个鬼影也瞧不见。忽然从一处废宅之中跳出一行黑衣人,更夫离得有些远,但还是被眼前忽然冒出的黑影吓得惊魂失措,腿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嘴里发出几声大叫。他的声音吸引来了黑影人的注意,一只锋利的暗器从他喉咙划过,更夫睁着一双大眼睛顿时没了气息。 第二日凤翔城中又开始为被杀的更夫闹得不得安宁,鬼怪的传闻越传越邪乎,吓得百姓大白天也不敢出门。 魏景玄这几日甚少出门,为了给登来鹤柔弱的印象,对他放松警惕。上官清珏推门而入,又迅速关闭房门,快步走到魏景玄身前。“昨夜又死了人,登来鹤又从密道之中调来了不少人进入凤翔城,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该走了。” 登来鹤一定已经知晓他们派人去往遥城搬救兵去了,也知晓他们追查到了赈灾款的位置,如今只能冒险而为,杀了魏景玄,并要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个靖安王不过是混吃混喝之人假扮的。 到时候死无对证,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拿他没有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突破 夜幕又一次降临,刺史府却不如往常那般宁静,隔着好远,都能察觉到周围的无数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上官清珏将房间里的灯光点亮,并放置了一个纸人在灯火旁边,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影投注在门窗上。 光明总是吸引人注意力,这样能够为黑暗起到掩护的作用。 做好这一切之后,上官清珏从魏景玄房间之中出来,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回到自己房中,一副瞌睡正浓的模样。房间里没有光,只有树影在黑夜之中摇曳不停。 隔了一会,她从窗户一跃而出,窜入丛林之中。 这院子里一共有八个人,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她的行动。她沉住呼吸,让自己心跳平复,猫着小步弯着腰向外走,只是地上的枯枝被踩断,发出一身清脆的声音。她知晓已经惊动了隐藏的黑衣人,只能不管不顾的跑起来,前方便是一道门,穿过门房向右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上官清珏从回廊跑过,然后进入了刺史府的偏房,这里是堆砌杂物的院子,最靠近刺史府的围墙。 很快,黑衣人便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只是见她一个女人的打扮,秀发如瀑,容颜俊美,一身束腰罗裙,端的是清雅绝尘。 黑衣人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只是厉声呵斥道。“大胆女贼,竟敢夜闯刺史府?” 上官清珏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警惕的做出防备的姿势。 还未等黑衣人动手,从上被人洒下一道白茫茫的药粉,一个人影极快的出现在上官清珏身后,抱住她的腰身,跃上高墙,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洛家有一处隐秘院子,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空置多年,魏景玄已经在宅院之中等了许多,他的身边正站着有名的杀手裴连衣,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几日本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如今竟然转变成保护他的护卫。 魏晨风之前虽然为了给上官清珏教训没有阻止裴连衣将她摔在地上,但是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斜视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并向洛九江询问道。“他这是被你收买了?” 洛九江笑道。“你可记得三年前岭南花家的灭门惨案,花家与洛家一样都在武林之中拥有一定的地位,只是花家在南方,与另外两大家族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也算是了不起的家族,只是可惜一夜之间发生巨变,家主被杀,门中弟子不服新上任的家主,弟子离散,势力消减,被人一锅端了。” 魏晨风怎么也算半个江湖人,这件事自然知晓。 洛九江又说。“裴连衣便是花家弟子,对花家忠心耿耿,只是当时老家主死亡,但家主的儿子却不见踪迹,他外出寻找花家公子逃过一劫,之后为了赚钱重振花家,开始做杀人买卖。” 这也真是造化弄人,原本的武林正派沦落到以杀人为生,让人唏嘘。 “但是这与他为你卖命并无关系,难道你答应帮助他重建花家?” “自然不是,我只是答应帮他找寻失踪多年的花公子。” 所以裴连衣如今对洛九江的话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在找到花家公子之前,恐怕也不敢违逆他。 这也就是裴连衣会现身保护魏景玄的原因。 魏景玄坐在屋里,视线一直看着门口,一丝一毫都没有偏移。 上官清珏为了掩护魏景玄先走,只能走在最后,并换上一身女装,就算被刺史府上的人发现,黑灯瞎火之下,根本无法一眼便认出她来。能够拖延一炷香的时间,都可以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安全。 上官清珏跟着魏晨风从一垒土墙跳进了园子中,魏景玄见到他们二人,精神一震,立即站起身来。 “你们没事吧?” 上官清珏朝魏景玄摇了摇头。 让女人冒险这种事情,魏景玄一开始强烈反对,他宁愿拼死杀出去,也不想如此窝囊的干等着。但是最后他却在二人的游说之下妥协了,他不畏惧死亡,但有的事情必须由他去完成。 魏晨风跨上两步台阶走进屋内,看着屋里若影若现的灯火与一脸凶煞之气的裴连衣,感叹道。“洛家竟然还有如此寒碜的房子。”他不得不怀疑,洛九江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上官清珏见魏景玄眉头紧皱,眼帘下压,一副自责而又难过的表情,说道。“我没事,只是如今城门关闭,明日当他们发现你已经不在刺史府内,恐怕会全城戒严,到时候要出城就更麻烦了。” 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能在这里躲避一日,虽然尚柏一直没有传递回消息,但从时间上计算,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但愿他能够赶上。 第二日一大清早,凤翔的各个城门便设立了岗哨,有大批官兵驻守,每个出城的人都要经过详细的盘查和审问。 城里更有大批的官兵移动搜查,说是追击假冒皇子皇孙的刁民,一时城里的人又议论起来,难道之前见到的王爷是假的? 登来鹤一直想杀魏景玄,只是不想让他死在刺史府内,如今他已经离开刺史府,又不得不向百姓洒下谎言,愚民是最容易控制的,官府说什么都会有人相信。 凤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整个凤翔城内,能够为魏晨风提供帮助的只有洛家,洛家在凤翔势力庞大,登来鹤并不敢轻易动手,只能亲自登门去拜会,并向洛家掌门人陈述洛九江与江湖人君黎之事,意在用洛家掌门人与各位长老来压制洛九江,不让他插手魏晨风之事。 洛九江知晓登来鹤在胡说八道,他对魏晨风的身份了如指掌,魏景玄就是货真价实的靖安王爷,但是如今魏晨风的真实身份却不容暴露,否则境遇会更惨。 搜索的人很快便查到了洛家的院子,这只是一间坐落在街头最为普通的宅院,官兵闯入时,四人已经从后门登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从人群中驶过,咕噜咕噜的车辙声响在耳边,很快便到了城门口。有官兵招呼马车停下,但马车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快,冲撞过想要盘问检查马车的官兵,朝城门直冲而去。 那官兵立即大吼起来。“快关城门。” 门口的士兵不敢有丝毫的含糊,立即推动起沉重的大门,魏晨风将手中一把长剑朝正在推动城门的士兵投掷而去,剑刃穿过那人的脖子,将人扎在了城门之上,马车经过之时,魏晨风伸手拔下长剑,反手一剑,将右侧的人一剑毙命。 马车在呼拉拉的风中奔跑出了凤翔的城门,朝南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追击 马车里原本没人,可它偏偏又冒出了一个人来。并且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将魏晨风吓得胆颤心慌。 上官清珏从马车之中钻出,看着外面不断后移的树影,发出愉快的声音。“出来了,这凤翔的城门也不是那么难闯嘛。” 魏晨风一脸看鬼的表情仰望着上官清珏喜滋滋的嘴脸,脸都要被气歪了。“你怎么在……?” 这是魏晨风的失策,当时马车行驶在大街之上,人多混杂,没有察觉到马车上还有一个人,明明他们都已经下了车。 上官清珏不怒反而蹲下身来。“这闲事是我们一起管的,危险自然要一起承担。” 见到上官清珏一副理所当然的心态,魏晨风心中暴风雨急降,转过头继续挥动着手中马鞭。上官清珏靠着他左边而坐,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于是不断找着话题与他说话。 “你说,我们这一招管用吗?要是没有将登来鹤引出来怎么办?”他们硬闯城门,必然会引起登来鹤的追赶,为在凤翔的魏景玄减轻压力,只等尚柏一到,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做诱饵始终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魏晨风断然不会让上官清珏跟随,却没想到她竟然偷偷藏在车上,他心中一阵起伏,暗骂魏景玄不拦着她。 魏景玄并不想为上官清珏做决定,他也左右不了上官清珏的决心。 上官清珏见他面容难得的严肃冷峻,胆怯的咽了一口唾沫。“魏晨风,你生气了?” 上官清珏低头叹了一口气,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不想让你在我见不到的地方冒险,就算有危险,我也想与你一起面对。” 这话听起来平平淡淡,但听在魏晨风的耳中却犹如一击重雷,猛烈的撞击在他的心上。他转过头看着上官清珏,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只是这份激动并没有维持很久,忽然魏晨风眉头下压,露出一张凶恶的脸,朝上官清珏说道。“抓好。” 手中马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让马的速度达到极限。上官清珏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形,身体朝后仰出,她及时抓住车门框,只感觉到剧烈的颠婆抖得她全身发麻。 魏晨风的这种反应,也让她意识到,有人追来了。 “来了吗?”她冷静的问道。 魏晨风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控制着手中缰绳,又一鞭打在马背上,马儿发出一声鸣叫,狂躁起来,速度只增不减。 “你到马车里去。” 上官清珏不敢违逆,艰难的支撑着自己躲进马车。身后的树干上窜出无数道黑影,朝二人猛冲而来。 一个黑衣人跳上马车车篷,手中利剑刚要刺穿车顶,魏晨风手中剑飞扬而出,向敌人冲击而去,那人立即扬剑阻挡,被剑上的内力冲击下车顶。 接近着三五人同时朝马车袭击而来,内力的振动之下,马车被震碎,魏晨风揽住上官清珏的腰身一跃而下。 一行人将二人团团围住,见马车上只有两人,一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很快,一人骑着快马狂奔而来,竟然是登来鹤的儿子登有枢。 见到魏晨风与上官清珏二人,登有枢怒火朝天的瞪着二人。“魏景玄呢?” 魏晨风无奈的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上官清珏见登有枢趾高气昂的做派,朝他挑了挑眼眸。“直呼当朝王爷的名讳,不怕被治下一个大不敬之罪?” 登有枢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有些熟悉,愣了片刻之后才发觉竟然是尚柏。 “你不是魏景玄身边侍卫,你是谁?” 上官清珏将头转向一旁,没有搭理登有枢。 登有枢冷哼一声。“我看大不敬的是你们,竟然敢冒充当朝王爷,在刺史府上混吃混喝,简直罪不可恕。” “胡说八道,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的恶事总是要还的。” 登有枢不屑的看着上官清珏与魏晨风,架马向前走了一步。“我不与你们做无畏的口舌之争,谁让你们要趟这趟浑水,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来年的今日我会记得为你们烧点纸钱。” 都说以酒论英雄,登有枢还是挺欣赏魏晨风这处优点,只是可惜他要与他为敌,大不了下次他重新寻找一位好控制又能喝酒的高手。 在登有枢的招呼下,手握利器的黑衣人朝魏晨风与上官清珏攻击而去,这些人个个武艺不俗,手中只有杀人之剑,出招凶狠,破绽全无,魏晨风一人对战数十人,分身乏术,只见上官清珏身旁围有三五人,不断朝她进攻。 上官清珏手中匕首格挡下黑衣人的一柄长剑,借力从高空翻过,躲过身后之人的利剑,这些人配合十分默契,剑招看似普通,却是环环相扣,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的脚在土地上滑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还未等她稳住身形,那人又冲击而来。 魏晨风挑开数柄长剑,身体向后跃出,跳到上官清珏身边。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阵阵汗水,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强盗,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一个人应对起来都已经够呛,更何况还有十几人,甚至更多。 “你没事吧?”魏晨风偏头问道。 两人以背相靠,将自己后背信任的交给对方。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我没事,现在该怎么办?” 魏晨风身上还藏有从王铁临那讨来的迷药,为了方便逃跑,这事他没少干过。从怀中掏出迷药,向空中一撒,白烟闪过,上官清珏与魏晨风已经不见踪迹。 登有枢暴跳如雷,立即命令道。“追。” 魏晨风拉着上官清珏疾驰在长满灌木和大树的山林之中,这里山势十分复杂,密布着不少深渊峡谷,还有滔滔不绝的水流,凶险万分。 身后追击的人不断,将他们围困在一面悬崖之上。 听着身后气势滔天的水声,看着前面凶神恶煞般的杀手,上官清珏握剑的手紧了紧,心中有了一丝紧张。 登有枢嬉戏的看着二人,手臂抱在胸前,洋洋得意的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见二人面色平静,冷笑一声。“不要以为你们的计划很周密,你们故意引诱我出城来追,为的只是为魏景玄争取时间。他如今还在城中吧,哈哈哈,等杀了你二人,我再去杀他也不迟。” 魏晨风冷哼一声,蔑视的向他看去。“你恐怕没有这种机会。” 登有枢勾起嘴角笑。“是吗?像你这种只会欺骗小姑娘的男人,还是不要说大话,小心被割了舌头。” “这是个好主意,谢谢你的建议。” 魏晨风手中剑轻扬,如有万钧之势,卷起一阵飓风朝登有枢袭击而去,登有枢坐下的马匹发出一声嘶鸣,惶惶不安的跳起来。 登有枢立即安抚下坐下的马儿,只是面上吹来的风刺激着他的眼睛,马儿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剑柄相撞的声音,原来是离他较近的黑衣人出手挡住了魏晨风的剑,将登有枢保护在安全的区域。 魏晨风如今的剑更加霸道,比杀手的剑更加无情、决然。 被魏晨风这一击恐吓住,登有枢哆嗦的指着魏晨风,朝黑衣人命令道。“杀了他,杀了他,今日我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杀人 登有枢虽然长在北方,但他却是个标准的南方人,长得不像北方人那么高大壮实,相反还有些秀气,只是一双冒着杀气的眼睛打破了他身上的俊秀美感,显得不伦不类。 他武功一般,说狠话的口气倒是不小,魏晨风一剑挑开刺来的数柄剑,身体旋转朝上飞出,落下时以剑为支撑,横扫而过,几人顿时命丧当场。 登有枢知道君黎是江湖高手,武功天下一绝,轻功更是出神入化,凌波微步,瞬息万变。看着他变化无穷的剑招,登有枢眉头越发紧皱,他将视线看向处于一侧全神贯注看着战斗的上官清珏。 手中一柄小巧的暗器朝上官清珏射去,魏晨风见况,手中剑脱手而出,打落射向上官清珏的暗器。 只是他手中一时无剑,一柄锋利的长剑朝他起来,他迅速退后,但还是伤到了手臂,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真是痛。 上官清珏看着魏晨风的处境,心中揪得紧紧的,她身体一动,速度朝登有枢攻击而去,她速度不慢,身体灵活,手中匕首刺中马腹,马匹狂躁的跳动了一下,将登有枢甩下了下去,然后气绝倒地。 登有枢被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半天爬不起来。上官清珏手中匕首力道不减朝登有枢刺去,在危机之下登有枢就地一滚,虽然躲了过去,却也在他肩头留下一道伤口。 他咬牙爬起来,还未站稳,上官清珏又迎面攻击而去,她一脚横扫而去,从登有枢面上擦过,登有枢惊慌后退,偏偏地上有一块不小的石头拌住了他的腿脚摔倒在地,上官清珏手中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上官清珏出声喊到。 黑衣人眼见登有枢被制服,只能投鼠忌器,纷纷后退。 登有枢是个怕死的人,他没想到上官清珏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武功还不弱,一时之间心生恐惧,浑身颤抖不止。 “都别动,都别动……” 上官清珏挟持住登有枢想要靠近魏晨风,忽然从林中射出一只弓箭,从登有枢脖颈上穿透而过,吓得上官清珏连心都跳了出来,脚下步子不断后退。 魏晨风及时出现在身后将她接住,眼睛锐利的看向弓箭射来的方向。 黑衣人见到登有枢被杀,顿时惊悚无措,但林子里走出来的人又给了他们新的指令。 这人同样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壮硕,脸颊上带有一条犹如蚯蚓般丑陋的伤疤,一双阴鸷的眼中带着杀气,阴笑着看向魏晨风与上官清珏。 “左事大人……你……”这人是密道之中最为凶狠的人物,武艺高超,行为乖戾,是登家父子最为信任的人,同时也是密道之中除了登家父子身份最高的人。 看着挣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登有枢,此人只是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并不紧张、害怕。上官清珏当时与登有枢靠得极近,她可以肯定这人没有失手,他要杀的就是登有枢。 “杀。”他只吐出了一个字,林子中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将登有枢带来的人稀疏杀光。 眼前的变故是二人始料未及的,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来人看着被围困住的二人发出一声大笑,他的内心躁动不平,他的眼神之中只能看见血,只有红色的血才能给他安全感,所以他喜欢杀人的感觉,将弱小的人踩在脚下,割破他们的喉咙,让他们慢慢流光身体里所有的鲜血,那感觉真是十分美妙。 “我……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他看着魏晨风邪恶的笑,又说道。“不过我没有告诉登来鹤,你应该感谢我。” 魏晨风同样露出一个讪笑,讥讽道。“我猜陈家人是被登来鹤所杀,而你是陈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你毁掉自己的面容,潜伏在登家父子身边,用尽心机取得他们的信任,就是为了今日?” 洛家在凤翔拥有十分严密的情报,一件灭门惨案虽然没有被揭露,并不代表无人知晓其中的隐情。早在六年前,洛家便已经掌握登家父子的所作所为,更是调查清楚了此人的来历。 他第一人出手办事,是在三年前,他杀了一个人,一个洛家的小厮,因为经过陈家废宅,刚好撞见有人从里面出来,被当场杀害。杀人者所用的剑极快,小厮的血从街头流到了街尾。 七年前陈家被灭的时候,洛家有派人帮忙运送尸体,虽然死亡人数一个不少,但其中有一个人并不是陈家人,而是陈家的亲戚寄养在陈家的孩童。 就是这个小孩代替了陈家次子陈有才被埋进了乱坟岗。 “你说是不是陈有才?” 陈有才咬牙切齿的看着魏晨风,忽然他又放松了身体,仿佛并没有被魏晨风激怒,只是命令道。 “他杀了公子,杀了他为公子报仇。” 魏晨风从地上将剑拾起来,灵敏的在各种武器之中穿梭自如,上官清珏跟在魏晨风身边,配合着他的行动,这种混乱的交战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上官清珏面对杀戮和鲜血丝毫不畏惧,反而像只要吃人的猎豹,不仅有一双尖锐的牙齿还有一双锋利的利爪。 地上躺着七散八落的尸体,上官清珏武功与体力都不如魏晨风,呼吸声越发急促不平,挥剑的手臂与腿脚都开始发软打颤,脸颊之上汗流不止,更有鲜血凝住在脸上,将她衬托成一位永恒的杀怒之神。 黑衣人都是经过不断的杀戮和死亡存活下来的人,他们见惯了死亡但并不害怕死亡。因为在那暗无天日的密道之中,每个人都没有朋友与感情,甚至连说话的本能都已经在黑暗和寂静之中慢慢退化,他们只有一件事做,那便是杀人。 察觉到上官清珏的疲惫,魏晨风问道。“没事吧?” 上官清珏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幻影,脑子也变得不清楚,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登有枢带了二十几人前来追击马车,之后的陈有才带来的人更多,都是登来鹤培养的高手。 两人且战且退,已经距离悬崖极近,陈有才手中握有一张弓,搭上箭拉弯了弓,他起初将箭对准了魏晨风,很快他又改变了注意,将箭头慢慢移向有些吃力的上官清珏。 手中的箭离弓而出,破开人群,朝上官清珏射去。 上官清珏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不致命,看起来却十分凄惨。她偏过头看向朝她射来的箭,身体笨拙的躲过,只是此箭并非只有一发,而是三箭齐发。 魏晨风一声怒吼,手中剑从上空斩下,斩断了第二只箭,第三只箭紧随而来,顿时刺穿了魏晨风的肩胛骨,他扑在上官清珏身上,二人被弓箭的力道推向悬崖。 一阵风撞击着上官清珏的耳轮,除了刺痛什么也听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落水 魏景玄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眼睁睁看着魏晨风与上官清珏从悬崖上跌下,他除了挥动手上的剑杀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他跪在悬崖边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 “来人……” 同行而来的王重立即赶到魏景玄身边,放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汾阳王殿下身份敏感,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便插手,还是交给洛家吧。” 魏景玄想派人去崖下搜索,却被王重阻拦,他眼神微斜,怒视着王重,一把抓住王重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他的理智只在崩溃的边缘,虽然眼睛干涉得难受,但痛苦却无法掩盖。 此时被制服的陈有才发出一声欢喜的笑声,将魏景玄的目光吸引。 陈有才被按压在地上,但还是倔强的抬头看向魏景玄。“哈哈哈,君黎,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魏景玄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并极快的从他脖子上划过,一道浅浅的伤口上溢出滚烫的鲜血,顿时夺走了陈有才的性命。 魏景玄动作迅捷的将剑收入剑鞘,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此次尚柏去往遥城虽然求得了兵将,可带兵前来的是薛禅的副将,一个姓李的老将军。这人魏景玄有几分了解,表面铁面无私,严令执法,其实只是个两面三刀的男人。 悬崖下是水,滚滚洪水拍打着崖壁,奔流向东。上官清珏与魏晨风落入水中,身体无法自控,只能随着流水在水中翻涌。 魏晨风早已经失去意识,上官清珏拼命的抓紧了他,不由自主的被冲向下游。 河水在峡谷之中最急,河道上有不少暗礁和矗立在其上的岩石,只是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滑腻无比,根本无法抓稳。 上官清珏想要喊醒魏晨风,可是刚一张开嘴便被灌进了一口水,呛得她十分难受。好在乱石之中,水流虽然急,但水深变浅了,她不断用腿想要勾住一处岩石,可以稳住自己,但都没有成功。 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女人来说,她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如果连她也放弃了,她与魏晨风只有死路一条。 忽然她看见有一颗小树被风折断后有一半搭在水上,她一只腿蹬在经过的一块石头上,借力往树枝的方向游去,虽然效果甚微,但还算有用。 终于如愿以偿的抓到可以支撑的树枝,上官清珏抓住树枝努力向岸边靠拢,还好这处的水岸不是光溜溜的悬崖峭壁。 上官清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魏晨风拖上岸,累得已经喘不过气来。 待她缓过劲,立即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魏晨风,只见他一张脸苍白无色,身上的伤口已经在水中被泡得发白,像是一具刚刚从水中捞上来的浮尸。 “魏晨风……” 上官清珏紧张的拍打着魏晨风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她恐惧的将手伸向魏晨风的鼻尖,试探着他的鼻息。 还好有气息。 她看着魏晨风身上的箭,不敢将箭拔出,只要用匕首将箭削断,吃力的将他扶起来,背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 这里是一片荒山,山高水急,树林茂盛,荒无人烟。这种荒郊野岭常有凶猛的野兽,还好在天黑之前上官清珏找到一处山洞,并在山洞之中生了火。 魏晨风的伤耽误不得,必须尽快拔出他身上的箭,上官清珏心中期待有人能快点找到他们,只是天不遂人愿,夜半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魏晨风的情况不是很好,一会发热一会发冷,上官清珏将他抱在怀中,整个晚上都不敢入睡。 听着外面开天辟地般的雷声,每一声雷鸣,上官清珏的身体就跟着雷声颤抖一下,她将头触在魏晨风的额头上,从未如此无助,害怕过。 魏晨风一直都如同清风一般自在洒脱,轻盈飘逸,从未像现在这般了无生气的紧闭着双眼。他来无踪去无影,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将他宠得无法无天,他天生该是一只驰骋翱翔的雄鹰,能够飞跃过万里山河,看人世间衰败与兴盛。 魏晨风给上官清珏的印象总是那般鲜活,然而当他一遭受损,生命垂危,才让上官清珏意识到,他并非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神,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紧紧抱着魏晨风,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眼眶之中的眼泪汨汨而下,滴落在魏晨风脸上。 “魏晨风,你醒醒,我害怕。” 魏晨风眼皮动了动,嘴边拉开一个微小的弧度,气息幽若的说道。“别怕,有我在。” 上官清珏一惊,哭得更加厉害。“你……你醒了。” 魏晨风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伸手为上官清珏擦拭掉脸上的泪珠。“怎么又变小哭鬼了。” 上官清珏破涕而笑。“……你感觉怎么样?” 魏晨风在江湖上走动那有不受伤的,只是这次还真是最为狼狈的一次。只是动了动手臂,就痛得他眼冒金星,嘴中更是发出一声难耐的□□。 “你别动。”上官清珏见他被痛得脸色煞白,心中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替他去受了这苦。 魏晨风眼睛下垂,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半只箭。“清珏,帮我将箭□□。” 上官清珏先是错愕的看着他,隔了好一会才摇起头来。“不行,你坚持一下,魏景玄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 她虽然不是大夫却也知道冒然拔箭恐怕会让伤口血流不止,到时候药石难医,魏晨风就只有死路一条。 魏晨风又笑了笑。“他不会来。” “不……不可能,他不会那么绝情,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傻瓜,这里是燕州,他来比不来更好。” 上官清珏顿时明白过来,脸上的血色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煞白如纸。泪珠流淌得更加猖獗,仿佛已经不受控制。 她哽咽的说着话,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信心去坚持。“……不……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会的……” 魏晨风受了伤,又在冷水之中漂浮了许久,本就脆弱的身体受到风邪侵蚀,高热烧得他意识不清,也不知道明日可否还有命在。 “……清珏,别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逃命 魏晨风坚持不住又昏睡了过去,上官清珏看着外面的天色,天快亮了,但雨却没有丝毫减弱。她扔了一些枯枝在快要熄灭的火堆上,看着魏晨风虚弱的脸,冒着雨冲出了山洞。 她一边害怕会有野兽找到山洞之中觅食,一边快速在山林中奔跑,雨水侵蚀着她的眼睛,让她眼前朦朦胧胧难以看清。这种荒山之中,杂草丛生,树枝划过她的脸颊,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道伤痕,顾不上破了相,见到一株长在草丛中的玄参,她欣喜若狂的扑了过去,费劲的将玄参拔了出来。这种草药的汁水可以止血,煎熬之后还能止痛消肿。 她手中拿着玄参,快速向回跑,因为雨天路滑,让她摔了一个狗吃屎,痛得她全身发麻,衣衫上与脸上都沾满了泥土。 刚走到洞口,见到一只硕大的野兽脚印,吓得她惊慌失措。 她来不及细想冲进洞穴,只见魏晨风吃力的靠在石壁上,警惕的直视得眼前一只庞大的黑熊,黑熊足足有五尺长,一声大吼像是要震塌整个山洞。 上官清珏拔出手中匕首,尖叫一声,从后向黑熊的脖子刺去,她仿佛已经失控,扑在黑熊身上,一刀又一刀重复着刺穿黑熊厚厚的皮肉,模样看起来已经癫狂。 魏晨风看着她的模样,拖着痛疼无比的身体向她走去,并呼唤着她的名字。“清珏,清珏……你冷静一点,我没事……” 上官清珏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抬头看着魏晨风,脸上有鲜血汇合着泥土,看起来虽然狼狈,却有几分脆弱的美感。 她扑进魏晨风怀中,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如果她回来得晚一点,只是一点点,这个人就要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没事了,别害怕。” 可能是上官清珏抱得太紧,魏晨风胸中难受,不由得咳了起来。上官清珏立即放开手,扶着他坐下。 “你,你怎么样?” 上官清珏用手背试探着他额头上的温度,似乎更热了。 魏晨风歪着身体,吃力的望着她,想要为她擦擦脸上的脏东西,可手臂就是抬不起来。 上官清珏将药拿起来递给魏晨风看。“我采了药,马上为你治伤。” 魏晨风心痛的看着上官清珏,满身雨水,沾满污泥,拿着手中的草药却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傻姑娘。 上官清珏将草药用石头碾碎,并从衣摆上撕下几块布,将草药包起来。 她蹲在魏晨风面前,因为这柄箭插穿了他整个身体,拔出箭的瞬间她必须及时为他止血。 她用匕首将魏晨风身上的衣服划开脱下,露出狰狞的伤口。 “我……我要拔了。” 魏晨风虚弱的笑,然后点头。 弓箭从身后刺来,柄梢已经被上官清珏削断,箭头从魏晨风的胸膛前刺穿。上官清珏一只手扶着魏晨风的背部,一直手抓住锋利的箭头,箭头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她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魏晨风看着她虽然害怕却又坚定的样子,又点了点头。 上官清珏下定决心,手臂用力,将箭拔了出来,鲜血瞬间铺满了两人的脸颊。 魏晨风发出一声惨叫,胸膛向前微微上拱,片刻之后又脱离的跌了回去,上官清珏慌乱的拿起身旁的草药敷在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处,迅速包扎起来。 魏晨风全身脱力的倒在上官清珏身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脸颊上虚汗不止,眼睛迷离失真。 只听他喃喃的说。“清珏,嫁给我可好?” 上官清珏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哽咽着回答。“好,只要你活下去我就嫁给你。你要是敢死,我就立即忘记你,然后嫁你别人。你听到没有,魏晨风。” 魏晨风嘴角微微上扬,倦怠的双眼缓缓闭上,靠在上官清珏身上再也没有动静。 外面的雨一直不停,上官清珏也始终不曾见到有人找到他们。她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强撑起精神将剩下的玄参弄在一块有凹陷的石头上,汇合上雨水一起煎熬,喂给魏晨风喝下。 只是这药喝下去效果极差,并没有为魏晨风带来任何好转。 眼见外面的天气又要黑下去,上官清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变得急躁不安起来。雨在半夜终于停止,乌云被风吹散,露出天边的一轮圆月,照亮了整座山林。 上官清珏顾不得如今已经入夜,回到洞穴之中将一直未曾苏醒的魏晨风背在背上,艰难的走在崎岖不平的山林之中。 林子中的狼闻着血腥气找了过来,一声狼嚎响彻山谷,很快一群野狼围了上来。 上官清珏紧咬牙关,挥动着手中武器,威慑想要冲上来的狼群。 此时魏晨风的嘴里发出几声若不可闻的咳嗽声,连呼吸也变得吃力起来。上官清珏将他放下,害怕的叫喊着他的名字。“魏晨风……魏晨风……你醒醒……” 一只个头稍大的头狼朝上官清珏扑了过来,魏晨风发出微弱的提示声音。“小心。” 上官清珏迅速匐下身,头狼从她头顶跃过,头狼长着最盆大口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嘴中流淌着垂涎的唾液,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上官清珏握紧手中匕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头狼是狼群里的头领,在狼群之中拥有极强的号召力,只要杀了头狼,狼群必然轰然而散,可是过不了多久,狼群又会召唤来更多的狼对他们进行报复攻击。 但是现在上官清珏也管不了那么多,先脱离了眼前的困难再说。 头狼为了彰显自己的神威,一直都冲锋在最前方,为其他狼做表率,这就相当于人类的将军,发号司令,冲锋在前,不仅是军队里的骨干,也为士兵们指明了方向。 头狼继续攻击而来,其他狼也不甘示弱,纷纷攻击过来,上官清珏身体轻盈闪躲,身体向后翻扬,匕首从一只狼腹部滑过,顿时破开了它的肚皮。又是一只狼从高空跃来,险些抓到上官清珏的面颊,她一只脚上抬,踢中一只狼的肚子,将它踢飞了出去。 又是一只狼扑面而来,上官清珏腿脚跪地在地上滑动了一段距离,手中匕首刺中另外一直狼的头,头狼看起来十分聪明,它见上官清珏拥有不俗的武力,没有再冒然进攻,反而像是在计划着策略。 它围着上官清珏裂开大口,苍劲有力的腿蹬在地上,犹如一阵风一般冲来。上官清珏同样注视着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它跃起的一瞬间跳了起来,手中匕首划过头狼的脖子,顿时鲜血飞溅。 眼见头狼命丧当场,其他狼停止了攻击,并纷纷后退,转身跑入山林之中。 上官清珏立即回身跑到魏晨风身边,只见他微微眯着眼睛,似乎仍旧处在迷蒙之中,眼前迷雾重重。 “魏晨风。” 魏晨风动了动手指,在上官清珏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你……没事吧。”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魏晨风点了点头,摇晃着站了起来。 两人相携着,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在林中,走得久了,似乎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得救 清晨,通往青州的道路上行走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前后跟着数位手握刀剑的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看便是哪位富贵人家出行。 忽然从一侧的山上滚下来一个浑身泥土的人,吓得前方的人不得不勒住缰绳停下来。 后方的马车上载着一位夫人与一位年轻的小少爷,车子骤停,让二人身体不稳,险些撞到头。 “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的人下马探查之后,回头禀报道。“夫人,有个人。” 身着富贵容装的夫人掀开门帘,动作流畅的跳下马车。她向前走去,只见地上的人虽然狼狈不堪,浑身伤痕,但还未彻底晕过去。她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似乎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显得盲从无措。 那位夫人看清上官清珏的面容,眼睛惊现出不可置信的情绪,慌乱朝她跑了过去。 “清珏。” 上官清珏听见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视线却无法定焦在那个人身上,嘴里一直喃喃叫着。“魏晨风,魏晨风……” 上官清珏的精神早已经溃散,但意志不允许她就此倒下,直到那人将她摇晃的躯体稳住。 “清珏,你怎么……怎么……?” 这位夫人正是要前往盛京的张阮佩。见到上官清珏浑身是伤,面色苍白,口唇干裂,惨不忍睹,张阮佩甚至不敢碰触她的身体,明明离开之时还是个生龙活虎的人,怎会转眼间就变成如此凄惨的模样。 “清珏,是舅母啊,是舅母。” 上官清珏意识聚回了一些,她抓住身旁的人,身体一软倒了下去,眼泪忍不住决堤而出,只听她脆弱的说。“舅母,救救他,救救他……”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上官清珏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之中,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路上,路面十分平坦,周围似乎也有了人气。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张阮佩喜不胜收的脸颊,上官清珏经历了这两日的心惊胆战,终于见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忍不住扑进她怀中痛哭起来。 张阮佩心痛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眼睛忽得红了,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片刻之后,上官清珏终于想起魏晨风,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张阮佩怀中弹了起来,嘴唇哆嗦着问。“……舅……舅母,他呢,他在哪?” 张阮佩见她惊慌无措的样子,立即安抚道。“他在后面的马车上,明朗正照顾着。” 上官清珏顾不上身上的僵硬和疼痛,想要立即见到他,但被张阮佩拦了下来。 “清珏,那个人……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他是……汾阳王魏晨风?” 上官清珏定住双眼看着张阮佩,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张阮佩心中一阵忧虑,为何偏偏是皇家人?她轻轻抚摸着上官清珏的头顶,无奈的暼过目光,掩盖住心中的苦涩。 马车到达青州最偏僻的小镇,也正好住在清越客栈之中,老板娘坐在柜台前,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小宠,目光悠闲的摇晃着身体,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歌。 马车是从侧门直接驶入到后院的,一个个士兵手握刀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有人家不要人伺候,还省下小二哥不少事情,老板娘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乐得自在。 士兵从小镇上找寻到了一位年老的大夫,大夫哆哆嗦嗦为床上的人把脉之后,一张本就紧张的脸上更是愁云惨淡。他先为魏晨风清理了伤口,上了最好的伤药,眉头却皱得越紧。 “他怎么样?”上官清珏立即追问道。 大夫收回手臂,摇了摇头。“这位公子失血过多,伤势严重,因为治疗不及时伤势恶化,如果高烧不退,可就……” 官清珏的心被压得死死的,连呼吸也跟着大夫的话起起伏伏。 大夫叹了一口气,又不时的摇头,提笔开了药方之后,交给身旁的丫鬟,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门。 张阮佩按住上官清珏顿时僵硬的身体。“别担心,汾阳王吉人自有天意,他会没事的。” 上官清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目光深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魏晨风,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擦拭着脸颊。 张阮佩沉下心中虚浮的一口气,叹息着出了门。 薛明朗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他乖巧的站在门外,见到母亲脸上不散的愁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母亲。” 张阮佩朝他笑了笑,只是没有说话。 薛明朗又说道。“母亲,别担心,有朗儿在。” 张阮佩很欣慰有他这个乖巧的孩子,虽然年纪尚小,行事却颇为稳重,但张阮佩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朗儿,今日之事切不可告知他人,以免给清珏姐姐带来灾祸,明白了吗?” 薛明朗郑重的点了点头。“朗儿明白,母亲放心。” 午时的客栈里空无一人,但客栈的小二哥却要撵走进店的客人。 “客官,实在抱歉,本店今日不迎客。” 来人是个暴躁脾气的男人,常年行走江湖,做事风风火火,最容忍不了别人对他的无礼,刚一听了小二哥的话,粗暴的推开小二哥,大摇大摆的走进店中。 “开门不做生意,是嫌弃大爷没钱?” 他从胸前摸出一片金叶子,扔给小二哥,并大声呼喊起来。“给爷上最好的菜,最纯的酒,要是敢在酒里参水,爷就烧了你这客栈。” 小二哥为难的看着他并没有行动。“这位客官,小店被一位贵人包了,最近几日不接客,还请客官见谅。” 男人一听胸中火气冲天,一掌拍在桌子上,将一张完整的桌子拍得粉粹,小二哥见识到男人的掌力吓得惶惶后退,男人走到小二哥身前,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 “你敢瞧不起老子?” 小二哥吓得哇哇大叫,男人不解胸中怒火,将小二哥甩了出去。 此时又有一行人来到客栈,刚走到门口便遭遇到一个飞来的身影,领头的男人身着一身白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柄绘有岁寒松柏图的折扇,看起来儒雅风流,他伸出手,用折扇微微一档便为小儿哥化去了所有力道,免了他被甩得断胳膊短腿。 小二哥站稳身体之后,立即对白衣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那男人见到有人多管闲事,脾气不减分毫,竟挑衅起他来。 白衣人并没有出手,他身后的人出手更快,也更加狠毒。打得男人满脸肿成猪头,只能灰溜溜落荒而逃。 张阮佩站在二楼将眼前的一切看了一个十全十,当小二哥对白衣人投去歉意的目光之时,只听楼上响起一个成熟稳重的女人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小二哥立即将白衣人迎上了楼。 此二人正是洛九江与裴连衣,洛九江在洛家长老的干预下被关了紧闭,直到凤翔的风浪归于平静才被释放出来,还未等他回缓过情绪,又被告知,魏晨风有与上官清珏掉落悬崖的消息。他一路风尘仆仆,派出不少人在山里寻找,当找到山洞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之后顺着线索一直找到了这家客栈。 他看着眼前富贵雍容,气势非凡的夫人,朝他拱手鞠躬拜了一拜,报上了姓名。“在下凤翔洛家洛九江。” 张阮佩不是深闺妇人,对洛家还有几分了解,之前上官清珏说,如果有一身着白衣的公子前来,不要阻拦。张阮佩心想,她说的应该便是这人。 此人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为人谦和懂礼,让她颇有好感。 她多打量了洛九江几眼,可惜的在心中暗叹,要是清珏喜欢他该多好,这以后的路也轻松许多。 “跟我来。” 洛九江不疑有他,跟着张阮佩而去。 魏晨风身上的热度开始减退,只是人却依旧未醒,听见开门的声音,上官清珏回头一看,只见洛九江优雅的走来,看见魏晨风如今的惨样,他朝上官清珏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抱歉,我来迟了。” 上官清珏摇了摇头。“你来得很快。” “他怎么样?”洛九江从未见过魏晨风这幅到死不活的模样,看起来太过虚弱无力,仿佛重回到了婴孩时期,对人无害,却无法自保。 “大夫说只要退烧便好,凤翔的情况如何?” “一切都十分顺利,登家父子伏法,赈灾款已经被押往遥城,靖安王殿下亲点了一位勤政爱民的长史暂替刺史一职,等候朝廷的裁决。” 洛九江也只是简要概述了一句凤翔的情况,其中的诸多细节都未多言。就如此樊星,本是位尊贵的富家小姐,一夜之间惨遭变故,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她虽然爱慕洛九江,却是个有自知自明的女人,她看得出来洛九江对她的态度,没有喜欢,不讨厌,只是平平淡淡,如水无味。虽然洛九江可怜她的遭遇,想要留她在洛家暂住,但被她拒绝了。她最终活成了一个她向往中的江湖人,一匹快马,一柄长剑,快意恩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鄞州 客栈的老板娘一觉睡醒找不到可爱的黑团,她急急忙忙的在客栈之中找了一大圈,仍旧不见它的踪迹,最终在桌上见到一张字迹苍劲有力的字条。上面写着:多谢老板娘尽心的照顾,这小家伙又长胖了,有缘再会。 老板娘气馁的坐在凳子上,直呼那人不讲信用,竟然偷偷摸摸将黑团带走了。 上官清珏带着魏晨风走在去往鄞州定问城的路上,黑团安安分分的睡在魏晨风的身旁,不吵不闹,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引人注意。 洛九江看着一路上对魏晨风关心备至的上官清珏,为魏晨风终于云开见如初而感到高兴,同时又忧心起来。 “他为何还不醒?” 在清越客栈与张阮佩分开的时候,魏晨风身上的伤已经开始好转,烧也退了,只是过了这几日,人却依旧未醒。 上官清珏也很担心魏晨风的情况,眼见还有三五日才能达到鄞州的府城定问城,她的心里很是担忧。 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有一对人马快速而来,被马车挡住了去路。上官清珏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来人竟然是若生。 “若生。” “小姐,我得到消息,你们……”若生如此快马加鞭赶往燕州,因为探子传回的消息将他吓得不敢做任何思考,立即赶往。 见到上官清珏平安,他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可是又看到马车之中的洛九江,若生的思绪有片刻的停顿。“你怎么在这?” 洛九江与若生打过多次照面,两人还一起合伙来与魏晨风拼酒,关系斐然。 “多久不见,怎么还不欢迎我?”洛九江面带微笑的调侃道。 若生抿了抿嘴,朝洛九江翻了个白眼。他视线向下,这才见到躺在上官清珏腿上的魏晨风,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他……他怎么了?” 上官清珏沉默的埋头看着魏晨风,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关于魏晨风的情况她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询问道。“鄞州的情况如何?” “土匪已尽数剿灭,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朝廷的监察史已经进入鄞州,过几日便会到达。” “立即传出消息,汾阳王在剿匪途中受伤昏迷,并派人去寻找王神医,其他事情到定问城在说。” 若生起初有些疑惑,细想之下才茅塞顿开,明白过来上官清珏的用意,立即派人去办。 三日之后,马车到达定问城。 定问城处在鄞州中部的一处平原上,四面环山,山上植被苍翠,可以说是整个谨州最具有生机的地方。定问城西北边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大雪山,山上冰雪融化,形成了一条河流,这条河流淌过的地方,遍地野草,生机盎然。 定问城中有一座汾阳王府,这座府邸位于定问城东边,门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前有一排苍翠的柳树,柳枝正在风中摆着优雅的姿势。 这处宅院原本是定问城中一户富商所有,因为生意亏损,不得不变卖祖产,原本的大家族顷刻间离散。 魏晨风被封鄞州,时间仓促,来不及新建府邸,鄞州的官员只能捡个现成的重新翻新了一下,便挂上了汾阳王府的牌匾。 魏晨风离开盛京之时带走了府上大部分人,只留有小部分老人看着盛京那座住了多年的宅院。 汾阳王府的总管很年轻,是个宦官叫三元,从小就侍候在魏晨风身边,后来魏晨风出宫建府,三元也跟着出了宫,做了王府的总管。 魏晨风常年不在府上,多亏了三元尽心尽力的打理着府上的一切事物。这来得匆忙,三元对这座府邸哪里不满意,料想着王爷也快要到了,只来得及好好打扫整理一下,先将就将就。 他站在府门前,焦躁的来回踱步,见到马车到达,匆匆忙忙的迎接了上去。 “王爷。” 洛九江率先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上官清珏抱着黑团一跃而下,看着面带焦急的三元,上官清洁将手中黑团递到他手中。“外面人多眼杂,先进去。” 三元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但见大家都对她的命令没有异议,立即让开了道。 王府中有自己的随行大夫,给王府里的人看个小病。大夫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脸颊之上沟壑横生,一把垂胸的花白胡子,身着灰衣,看起来慈眉善目,学识渊博。 府上的人都叫他甄叔。 甄叔为魏晨风把了脉之后,面露愁容,抬头看向四周围绕在床前的几人,黯然的垂头叹息。 “甄叔,王爷到底是怎么了?”三元心急如焚的问。 甄叔额头上的川子纹因为皱眉越发的深,两簇稀疏的眉头似乎已经挤在一起。 “甄叔,你倒是说话呀?” 甄叔的表现越是凝重,那说明魏晨风的情况就越糟糕,上官清珏抓紧了裙摆,屏气凝神的看着他。 甄叔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王爷身上的外伤已无大碍,只是那箭中带毒,毒素侵入肺腑,伤及根基,这才让王爷昏睡不醒。老朽医术不精,无法探明是什么毒,也无法为王爷解毒。” 上官清珏的心忽的沉入了深渊之中,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洛九江察觉到她的摇晃,立即将她搀扶住。“你没事吧?” 上官清珏用手掌撑着额头,也挡住他人看来的目光。 洛九江安抚道。“你别担心,王铁临善于解天下各种奇毒,他很快就到。有道是祸害遗千年,魏晨风没那么容易死。” 上官清珏坐到床前,目光深深的凝望着魏晨风。“都是因为我,你这傻子,你要是……” “其实这中还有诸多隐情,要说真正该自责的是我才对。”想到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一向优雅从容的洛九江脸上露出愁容,整个人身上少了往常自信乐观的光芒,显得忧郁暗沉。 “三年前,我在青州被人追杀,幸有魏晨风的帮助才得意逃脱,当时,魏晨风杀死了其中一个杀手,一个行为凶狠的女人。那之后,魏晨风招到过数次追杀,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凶险无比。此后我派人调查杀手的身份,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结果,直到不久前在凤翔遇见当年那伙杀手的同伙。” 洛九江的目光与上官清珏相对,上官清珏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将三年前的杀手与登来鹤联系起来。 “你想的没错,洛家虽然与登来鹤没有正面冲突,明里暗里总会使绊子,登来鹤派人来杀我就是为了给洛家教训。” 洛九江如今是洛家唯一的男丁,长兄不幸夭折,姐姐虽然强横霸道,却已经嫁人,家族里其他旁支子弟都不成器,也只有他还能堪当大任。登来鹤想要断了洛家的传承,派人杀他并不奇怪。 “只是当时偶遇魏晨风,却又将祸端迁到了他身上。当年被魏晨风杀死的那个女人正是陈有才的女人,所以他杀了登有枢之后,又将目标转移到了魏晨风身上,你只是陈有才设下的诱饵。” 洛九江拍了拍上官清珏的肩膀,双手紧紧的剪在身后,转身落寞的走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救治 王铁临早在半个月前便从盛京离开,跟着一对人马前往鄞州,并与朝廷的监察史一起进入了定问城。 这监察室的使团之中有个王铁临的熟人,一个人沉闷的骑在马背上,除了必要的询问,一路上没见开口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按理说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为监察使做随从,他可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只随行于皇帝陛下身边,而且陛下已为他赐婚,如今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刻,怎么感觉他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模样,实在是让王铁临诧异。 他好歹在薛府混吃混喝几个月,不对,是尽心尽力为薛侯爷治病,与薛家的嫡长孙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往常也不见他多说一句话,但从未见他精神如此恍惚过。他想要真有敌人来袭的话,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要了监察使的性命。 这位监察使名叫金安,御史台御史中丞,是宣嫔娘娘认的老乡。 此次魏景玄寻回赈灾款有功,消息传回盛京,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一高兴便给了魏景玄诸多赏赐,母凭子贵,并封宣嫔娘娘为皇贵妃,地位越发稳固。 金安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主,就算薛俊如今只是他的一个随从护卫,但对他一直十分客气。金安不是傻子,堂堂禁军统领,薛府嫡孙,岂会是他一个小小御史中丞可以使唤的。 马车走在定问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上,王铁临掀开车窗朝外望了望,一个白衣人印入了他眼中。他欢喜过望,挥手喊道。“洛九江。” 洛九江心情阴郁,忽一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开始并没有理会,然而这个声音越发的兴奋,也越来越清晰。洛九江转头眺望,王铁临的音容笑貌落入他的眼睛。 他心中一动,人已经如风而至王铁临眼前。他没有给王铁临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往常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变成了一个粗暴无礼的野蛮人,拽住王铁临的衣襟将他从车窗扒拉了出来,运起轻功,瞬间便上了房。 薛俊反应过来,人已经快要消失在眼前,他眼神顿住从马上一跃而出,追着人去了。 只是这监察史看着一个两个随意的人,忍不住心生不快。这时鄞州官员匆匆忙忙的跑来迎接,将金安安排在定问城的驿馆之中。 也不怪鄞州的官员们怠慢,汾阳王身受重伤,城中的官员都跑去打听消息去了,谁还没一个疏忽,虽说监察史位低权重,让人不敢得罪。但是汾阳王那可是皇子,皇帝陛下子嗣并不昌盛,原本听说汾阳王并不受宠,可是转眼间又分封他为鄞州藩王,那可不是不受宠的表现。 要知自从苍幽王魏司幽造反之后,凌国已经二十年没有封过藩王了,各位老王爷虽然有封地,但封地狭小,也没有实权。而汾阳王魏晨风手中可是掌握有兵权的,统管鄞州的军务与各类政务。 王铁临惊叫了一路,直到安安稳稳的落在实地还感觉自己在空中飘荡,脑子昏昏沉沉,洛九江一松手他便软绵绵的坐到了地上。 待他清醒过来,立即朝洛九江叫起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不该与魏晨风待在一起,将他的粗暴个性学了个十全十,怎么永远都是我受累?” 王铁临抱怨了几句,但是洛九江的眉头一皱,显然没有心思去安抚他的恼骚。 薛俊追赶而来,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朝洛九江攻击而去。洛九江与薛俊二人心情都有所欠佳,动起手来之后仿佛是要发泄心中的愤懑,像是要拼命一般打得火热。 这下将王铁临的不满的情绪吓跑了,他立即从地上蹿起来,焦急的挥着手。“你们别打了,误会,误会。” 这两人哪里会听王铁临的话,打得难分胜负。光明正大的在王府里打架,终于惊动了府上的侍卫,一对手拿大刀的侍卫纷纷围了上来。 “洛九江,薛俊……” 眼见着就要被捅上一个马蜂窝,王铁临不管不顾的冲入两人的交战之中,要是二人不能及时控制自己,顷刻间便会将他的脑袋给削下来。 两人同时收住了招式,但身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杀气也让王铁临浑身冒汗。 “误会,误会,都是朋友,何必动手呢。” 上官清珏听闻屋外的打斗,匆匆赶来,侍卫让开一条道,容她通过。她站在游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三人。 她先注意到一身白衣的洛九江,见他一向服帖的长发乱了一些,视线转移,落在了王铁临身上。她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王铁临也见到了她,朝她挥手打了个招呼。 上官清珏脚下如风,立即跑到王铁临身前,拽住他的手臂便想要往回跑。 “清珏。”薛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上官清珏停住脚步,转身朝他看去。一身黑衣,表情冷峻,眼露寒光,手中的剑还未归鞘,锋芒毕露。 “……表哥,你怎么在这?” 薛俊追着洛九江而来,不过是担心王铁临的安全。可是在这里见到上官清珏,他心中的敌意被快速化解,将剑归入剑鞘。 还未等薛俊答话,王铁临好心的替他解说起来。“他这次是随监察史金大人一起来视察工作的。” 上官清珏没有怀疑,只是心中忧心魏晨风的情况,也无暇去了解更多的细节,只说。“表哥,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她拉住王铁临便跑了起来。 知晓内情的人都是着急的,薛俊这才意识到,刚刚可能是自己太过冲动,那人并没有伤害王铁临的意图,只是为了救人。 不过这被救之人竟然是汾阳王魏晨风倒是让薛俊没有想到。 王铁临虽然医术高超,能解各种奇毒,但他并不是无所不能,说自己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那都是自卖自夸的大话。他给魏晨风把了脉之后并没有如甄叔那般无措惆怅,而是开了药方让人抓药、煎药。 之后又取出自己包里的宝贝金针,为魏晨风施针去毒,整个过程之中没有多说一句话,一气呵成,看起来自信从容。 “好了,过几个时辰应该就会醒来,只是毒素入体时间过长,始终伤人根基,一定要好生照看。” 上官清珏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魏晨风醒来之时是在深夜,上官清珏坐在床前撑着头眯眼打盹,脑袋一晃一晃的,看起滑稽好笑。 魏晨风初醒,身上没有力气,看着上官清珏守着他,脸上露出宠溺的笑。上官清珏的头摇晃了几下,终于撑不住撞到了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见他醒来,上官清珏欣喜过望。 “你定是饿了?我立即让人准备吃食。”上官清珏刚想起身却被魏晨风抓住了手。 上官清珏并没有如以前那般矫情的推开他,而是用双手包裹住他的手掌,安抚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如此粘人。” 魏晨风露出微笑,连眼睛都眯在了一起。过了片刻他又想起当时的情况,在那般凶险的情况下,定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他声音沙哑着问。“你……没事吧?” 上官清珏笑道。“像我这种祸害一般都是死不了的。”她将魏晨风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我是不是还如以前一样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魏晨风笑着点了点头。 上官清珏又说。“那还担心什么,你看你都瘦了,再瘦就变丑了,你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上官清珏见魏晨风的手放回薄被之中,笑着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心意 上官清珏很快便回来了,她手中端了一碗清粥,还有一碗黑乎乎的冒着浓烟的药。 “先喝点粥。” 魏晨风特别享受被上官清珏照顾的感觉,感觉自己这伤受得真值。这大概就是魏芳亭所说的,要想让上官清珏认清自己必须得让她伤心,否则她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想要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一碗粥在上官清珏小心翼翼的喂养下见了底,上官清珏又试了试药的温度,刚刚好。 见到面前黑乎乎的汤药,闻着便有一股子苦味,这让魏晨风有些抗拒。 “没想到堂堂汾阳王殿下竟然怕喝药,这要是传扬出去,你的威名可不保。”上官清珏调侃道。 魏晨风并不吃她这套。“谁规定本王必须得喜欢吃药?”这世界上大概也找不出一个喜欢吃药的人吧,除非那人味觉不正常。 上官清珏眼眉之间充满笑意。“难道你们兄弟都喜欢吃糖?” 听上官清珏提起魏景玄,魏晨风的心情瞬间跌落入低谷。见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令上官清珏不明所以,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十分无辜。 “你怎么了?” 魏晨风目不转睛的看着上官清珏,眼神中表露着绵绵情意,又如夜空一般深邃、执着。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就嫁给我,说话可算数?” 那时魏晨风说这话的时候神志已经快要消散,但他还是听见了上官清珏的答案,只是如今两人脱离危险,意识清晰,面对面而坐,忽而被魏晨风提及到那件事,令上官清珏无从适应,热气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很快连全身都燥热起来,慌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 魏晨风见她将头埋下,知她是害羞了,但他还是穷追不舍的想要上官清珏表态,毕竟这个时候气氛正好,错过了今日可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小姐想赖皮?” 上官清珏眼珠灵活的转动起来,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她长叹一口气,罢了,也不知道魏晨风是何时上了她的心,既然认了,便也不忸怩,她抬起头来朝魏晨风轻轻一笑,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碗,仰头便喝了一口,按住魏晨风的肩,莽撞的吻上了他的唇。 这下轮到魏晨风呆如木鸡,一动不动的任由上官清珏像个女流氓般的行为。 “甜吗?”将口中的药渡到魏晨风口中之后,上官清珏仰头问道。 魏晨风眼珠下垂看向脸颊微红的上官清珏,可惜自己刚才没有反客为主。“还想喝。”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上官清珏当真又喂了过来,这回魏晨风没有让她退却,而是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退无可退。 魏晨风的闯入让上官清珏措手不及,呼吸也跟着急促不定。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人被人如此温柔的亲吻,唇舌相缠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似乎是在云里雾里颠簸不停,又似乎是在烈日灼烧的沙漠里被蒸发干了身体里的水,只能贪婪的吸允着来之不易的汁水,以解饥渴。 门忽然被人粗鲁的推开,一个莽撞的人闯了进来。上官清珏惊慌的推开魏晨风,魏晨风胸口一痛,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上官清珏反应过来,焦急的询问。“没……没事吧?” 莽莽撞撞冲进来的是听说魏晨风已经醒过来便急匆匆来看他的王铁临,没想到竟然撞见如此香艳的场面,险些惊落他的下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魏晨风朝矗在门口的王铁临瞪了一眼,责怪的意思表露无遗,王铁临也知自己坏了魏晨风的大事,心中自责但嘴上却不饶人。“……身体还未好转,如此着急,小心不举。”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远了。 上官清珏为魏晨风理了理被子,将头转向一侧,红着脸说。“很晚了,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见上官清珏慌乱的跑出了门,魏晨风只能无奈挣着眼睛左右扭动,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第二日,上官清珏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魏晨风,直到所有人都在魏晨风面前晃了一圈,却始终不见上官清珏。这回他可急了,像个为爱而变得莽撞青涩的小伙子,硬是要起身去找她。 三元见魏晨风态度坚决,拔腿便往上官清珏的屋子去。 三元起初不知道上官清珏是谁,便拉住若生询问了几句,若生回答得也是十分干脆,说:她可是未来的汾阳王王妃,让府里人放聪明了,别惹了小姐不高兴。 所以府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将上官清珏当着王府的女主人看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昨日夜里发生那样的事,就算上官清珏面皮再厚也会羞于面对魏晨风,整个人既无措又踌躇,听着外面的下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上官清珏在屋子中徘徊不停。 门被敲响,隔了一会便听听见三元的声音。“小姐,你可起了?” 上官清珏停下脚步站在屋中央,出声说道。“……什么事?” “小姐,出事了,王爷……” 听到王爷二字,上官清珏立即开了门,焦急的问。“他怎么了?” 三元眉头紧蹙,焦急的说。“王爷硬是要下床,奴才们劝不住……”后面的话自是不用说,上官清珏立即拔腿往魏晨风的屋子去了。 此时魏晨风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围在眼前的人,神情十分不耐烦。“我好了。” 王铁临抱着双臂,双腿微微岔开,一副对魏晨风爱搭不搭的模样,将头转向一侧不看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哼。“我告诉你,别逼我给你下药,到时候让你下半辈子都躺床上过。” 本来就是魏晨风的无理取闹,王铁临做为大夫,清楚魏晨风的身体状态,他没有说实话。也并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还未找到时机告诉他们。他心里不好受,偏偏魏晨风还枉顾自己的身体胡乱挥霍,简直将他气炸了。 魏晨风可没见过王铁临如此威风凛凛的一面,根本不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盛气凌人的时候,王铁临你长本事了。” 一旁的洛九江帮着王铁临搭话。“你还是安分点吧,不就是一早上没见到上官小姐嘛,你至于吗?人家照顾了你几天几夜,好不容易能够好好休息休息,你就不能心痛心痛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洛九江这话说得在理,上官清珏为了照顾魏晨风这一段时日是真的辛苦,连他都能看出来,上官清珏清瘦了不少。 魏晨风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瞬间便垮下了脸。洛九江摇了摇头,陷入情爱中的人,智商都欠缺,这傻样,与往常自信淡然、潇洒睿智的魏晨风相比可有千差万别啊。 魏晨风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怪自己昨天夜里太心急了,这种事情还是该循序渐进。 上官清珏冲进屋来,见屋子里围着许多人,直接愣在了门口。只是她的脚步声惊醒了里面的人,所有人都扭过身看向她。 她故着镇定的轻咳一声,朗声道。“你们都在啊?”不止是王铁临与洛九江,连薛俊也在。 已经来了,也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她脚步缓慢的走到魏晨风面前,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如今天气虽然燥热,但早晨的温度还未回升,不要着凉了。”上官清珏立即将挂在床头的外衣给魏晨风披上。 见魏晨风安分了,王铁临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扭头便出了门,随带将门摇晃得咯咯响。 洛九江轻笑着摇头,真是一物降一物,跟着王铁临一起走了。 薛俊看着上官清珏与魏晨风,见二人之间情意绵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中忽然柔软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表哥 这一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薛俊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见到魏晨风与上官清珏有情人终成眷属,终于也能露出一丝笑容。 “清珏,我有话与你说,你出来一下。” 上官清珏闻声抬起头来看向薛俊,只见薛俊的脸上隐约含有笑容,似笑非笑,表情放松,眼神中藏有千道光芒。 上官清珏向薛俊点了点头,薛俊率先走出了门。上官清朝朝魏晨风说道。“我去去就回。” 魏晨风心中虽然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拒绝上官清珏,只能同意让她去了。 薛俊站在庭院外的一座廊亭之中,眼前是一个种满莲花的池塘,如今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满塘的荷叶之中开满白色的莲花,随风摆动,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上官清珏脚步轻快的走上去,她虽然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薛俊,心中却也在纳闷,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随行与监察使,视察各地。再说如今陛下下旨为他纸婚,婚期已订,他应该在盛京忙着筹备婚礼才对。 虽然心中疑惑,她还是欢喜的叫道。“表哥。” 薛俊回头看向上官清珏,好些时间不见,眼前的人皮肤变黑了,身材更加瘦弱,可见最近在外奔走的辛苦。但她的眼睛却比从前有神,看起来好似一簇多年未开的花,终于在春日野穹之中含苞绽放,娇艳欲滴,美艳绝伦。 “你过得好吗?”薛俊问。 上官清珏走上前去与薛俊并排而立,两人都面向满塘的莲花,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舒畅。 她面带微笑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将头转向薛俊。 “我很好,离开盛京,终于可以自由而活,虽然过程之中充满了艰辛和冒险,但是我很开心。” 见到上官清珏脸上洋溢的笑容,薛俊被感染,同样露出淡淡的微笑,但这个笑容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冷冽的表情所替代。 “外公,舅母可好?”上官清珏想到盛京的亲人,心情忽然变得闷闷不乐。“离开之时未有向他们告别,也不知道外公与舅母是否怪罪?” “他们都安好。祖父的病已经无大碍,虽然再也不能骑马涉猎,但行走无恙。” 上官清珏虽然相信王铁临的医术,但亲耳听见薛俊的话,心里就更加放心了。 “二舅母带着小表弟回盛京去了,说是收到了表哥的婚礼请柬,表哥可有在路上遇见?” 薛俊脸上的一丝欢愉荡然无存,没有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有的却是让人看不痛的哀伤和痛苦。 对上上官清珏的眼神,薛俊点了点头。 “表哥,你可是有什么难事?” 上官清珏一眼便识破了薛俊的强装镇定,犹豫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询问。 薛俊并没有向上官清珏吐露心事,只是轻轻的摇头。上官清珏知晓他不愿多说,也放弃了继续追问。 薛俊凝神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你与汾阳王殿下在一起了?” 自从上官清珏当着大家的面说她心悦魏晨风,薛俊便深信不疑,以前还在担忧她所嫁非人,一辈子难有与心爱之人相知相守的机会,没想到世事万变,从困境中走过,终于也守得云开见月明。 上官清珏脸颊上升腾起一股难以掩盖的红晕,别扭的转过身,装模作样的欣赏起眼前的莲花。 许是薛俊的目光太过露骨和笃定,上官清珏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 “也好,有他照顾,我们也可以放心。”薛俊又想起魏晨风的身份,他毕竟是皇室子弟,婚姻大事根本无法自主,他们之间恐怕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可转念又想,如今他们二人携手并进,这条路必然好走许多。 上官清珏与薛俊聊了一会便回了房,魏晨风坐在床上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她,上官清珏明媚一笑,大步朝他走去。 “怎么?不高兴,你这眼神像是个充满怨恨的小媳妇。”上官清珏调戏道。 魏晨风收起心中的不满,语气怪异的问。“薛俊来鄞州干什么?” 上官清珏走到床前,安然的坐下。“表哥与随监察史一同前来,是为监察各州官员。” 魏晨风不解的摸着下巴,这个时候薛俊出现在鄞州定问城,可真是奇怪。“你可知道你那位表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上官清珏疑惑的看着他。她只知道他那位表哥是个十足的闷葫芦,往常从不与女人往来,说话嘴又笨,情伤堪忧,应该不会有女人会喜欢上他。要说他会喜欢上什么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魏晨风又说。“婚期已定,你就没想过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逃离盛京,跟着一个小小监察御史来到鄞州吗?他似乎不太愿意迎娶玉恒。” 玉恒长得并不出众,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又从小为奴,没有大家风范,骨子里带着些卑微和顺从,胆小怕事,做事犹豫畏缩,像她这般的女子,如果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必然受一辈子委屈。再说薛家家大业大,是盛京的豪门望族,这其中的生存之道玉恒又了解几分? 魏晨风忍不住对薛俊表示同情,薛俊那种人,骨子里存着逆骨,往常不爱说话,如果一旦他脾气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上官清珏一开始还在为玉恒高兴,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表哥不愿意迎娶玉恒?” 魏晨风大方的说。“听王铁临说的,自从父皇下了谕旨之后,薛俊便没日没夜的在府上练剑,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模样几乎疯狂。那可不像是要娶妻的人该有的表现?” 上官清珏一下子便想起魏景玄当初迎娶她之后所说的话。当时的她满怀喜悦,以为从此以后便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可她只看见魏景玄眼中的厌恶。 “表哥应该没有喜欢的女人,他性子沉闷,寡言少语,大概也没有女子会喜欢他那般无趣的人吧?” 魏晨风眉眼微动,朝上官清珏露出一个玩味的笑。“那可就难说了。” 上官清珏听了魏晨风的话,心中仿佛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她原本为玉恒感到高兴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这可怎么办?陛下赐婚,岂能违背?” 魏晨风笑了笑。“你难道忘记了你舅舅违抗圣旨,拒婚云扬长公主的事情?” 上官清珏自然是听说过那件事情的,当时惹怒了先皇,险些治他一个违抗圣旨的罪名。如果不是云扬长公主不计前嫌,为他求情,如今怎可能会有御前侍卫薛俊。 正因为二十年前薛家长子已经违逆了一回圣旨,此次则是万万不可故技重施。否则被有心人利用,说薛家藐视王法,一再抗命,那就麻烦了。 还有玉恒的身份,如果被拆穿了怎么办? 魏晨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安慰道。“放心吧,如今玉恒已经贵为郡主,那她便永远都是郡主。”帝王之言一言九鼎,就算是错了可从来不会承认,何况玉怀君曾经是凌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贤臣,他辅佐幼主,内安朝堂,外慑蛮夷,将凌国发展壮大,让北单一百年不敢南侵。玉怀君的名望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文人墨客心中都有无法替代的地位。 如今外界已经相信玉恒是玉怀君的后代,如果忽然又揭穿她不是玉怀君的后代,必然掀起波澜。外界百姓不会相信官家苍白的言语,他们更加愿意相信英明神武的尚书令留有后代子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难事 自从魏晨风对上官清珏讲了薛俊可能面临的问题之后,她便一直闷闷不乐,毕竟这其中关系到两个她在乎的人。 监察御史金安得知魏晨风受伤,修整了一番第二日便赶来拜见他,但是被回绝了。金安一个小小监察御史,被当朝王爷回绝也不是什么丢脸的大事,但是金安这人偏偏很是记仇,还要面子。 他表面上淡定从容的回到了驿馆,心中却装载了一肚子的愤怒和怨恨,还有薛俊,名义上是他的侍从,来到定问城之后连驿馆也没有回,直接便住进了王府之内,这简直要狠狠刮了他几个大耳光,让他颜面何存? 他早知道自己使唤不了薛俊,但是这个薛俊一个假装的尊敬也不愿意给他。他撬动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禁军统领私下与一方藩王交好,这事要是流传入皇帝陛下耳中,两方恐怕都会受到猜忌。 御史台虽然官阶低,但却担负着监察地方官员的使命,可以说是位低权重。 上官清珏纠结了许久,思来想去,做了无数个决定,最终还是想亲自去询问薛俊一番。如果他排斥与玉恒的婚事,玉恒不就成为了第二个她自己吗?这样就是害了两个人。 薛俊被安排在王府西面的客房之中,穿过一条庭中长廊,再过一座假山便是了。上官清珏刚穿过假山,未见其人,便听闻两个男人谈话的声音,其中之一便是薛俊。 她心中纳闷,却急忙躲避在假山之后,虽然这样偷听别人说话有些不道德,但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毕竟能让薛俊爆发雷霆之怒的人寥寥无几,这个男人却能激发出他的滔天情绪。 薛俊十分头痛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一向能够控制自己情绪,如今竟然忍不住朝花无影动怒,吼完他之后他又开始自责,只能用一只手挡在脸上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你走吧。”他疲惫的朝花无影说道。 花无影有片刻的愣怔,看着薛俊将要崩溃的情绪,他知晓不能继续逼迫他了。可是他又想到一个可能,如果今日的谈话就此结束,他们之间的缘分也便终结在了这里。 他不甘心,自己努力守护了多年的人,只愿他活得随心随情,可如此他却要压抑自己的情感违背心意去迎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眼见他闷闷不乐的消磨意志,花无影心中十分难受,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蕴含着千般柔情的眼睛看着薛俊。 薛俊抬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却只能慌乱的躲避开。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剑,刚刚练完剑,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薄汗,为了避开花无影,他只能强装镇定的提剑,想要离开此处。 花无影见他逃避想走,立即将他堵住,手臂一推便将他推靠在身后一颗松树干上,花无影强势的按压着薛俊,仿佛是一只露出凶像的野兽,顷刻间便会咬上薛俊纤细的脖子。 薛俊手中虽然握剑,但他并没有朝花无影刺去,只是挣扎不定。“花无影,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花无影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阴鸷的表情,薛俊心头一颤,像是被吓住了,只能停下挣扎,木然的看着他。 花无影俯下身毫不怜惜的咬住薛俊的唇,几乎要咬出血一般的用力,薛俊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身体颤抖得厉害,意识已经飘出了身体。等到他回过味来,才手脚并用的挣扎不停。 “……放开我。” 花无影没有放手,靠得极近的看着薛俊脸上似羞耻似愤怒的表情,然后用鼻尖触碰着他的脸颊。“为何不用你手中的剑向我刺来?” 薛俊的武功与花无影相差不大,如果他当真要反抗并非不能挣脱开花无影的钳制,可他却放弃了与花无影动真格。他的身体忽然失了全部的力气,软弱的埋下头,声音闷闷的响起。 “你到底想怎么样?” 花无影本是江湖人,他如影子一般跟在薛俊身边多年,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甘做影子,保护另一个人的安全,他不贪图钱财,名誉,他只想要眼前这个人。 “我只想要你而已。”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话,其中却满溢着温情爱怜,薛俊眼眸闪动,却不敢抬头看花无影的眼睛,一双手抵触在他的胸前,想要推拒却始终没有用力。 花无影眼眸含笑,心中明了眼前这人只是不懂表达情感,并非不喜欢自己。他伸手托住薛俊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托起。 这次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将仿佛托着一朵绽放的鲜花,温柔似水的亲吻着红艳的花瓣。 这个位置上官清珏只要一偏头便能清楚的瞧见二人。她见两人没有了动静,好奇的探出头,所见的场景惊得她呼吸一窒,眼睛无意识的睁开,连嘴唇也合不拢。 有道是非礼勿视,她急忙收回视线,打算快快离去,不料踢中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在静谧之中发出细微的声响。虽然只是几不可闻的声音,但足够花无影与薛俊辨识出偷听者的存在。 花无影身形快如闪电,还未等上官清珏躲开,已经被花无影揪住了手臂,重重的丢了出去,险些让她摔个屁股朝天。 上官清珏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故意笑呵呵的说道。“我路过,哈哈哈,什么也没有看见。” 上官清珏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告知二人,她什么都看见了。 花无影记得上官清珏,二人只见过一次,彼此之间并无交谈,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脑子中都记下了对方的模样。 “是你。” 上官清珏眯着眼朝花无影笑了起来,试图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毕竟当场撞破这种事,还真是有些尴尬。她偷偷的拿眼打量薛俊,只见薛俊眼神闪躲,脸上红晕未消,没有了往常那种淡漠如水的冷漠,也只是个初识情爱的傻子。 她向后挪了挪步子。“好久不见,你们……你们有事忙,那……那我就先走了。” 她得好好去消化消化今日所见的事情,逮着机会拔腿便跑。 她的脑子里很混乱,这件事情一旦被戳破对薛俊,对于薛家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毕竟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上官清珏之前只是在故事中见过这种龙阳、断袖之恋,结局多半都是悲剧。纵观凌国的历史,有记载者也不过三五人,没有一个得到善终。她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颊,心跳还未平息。心中又计较起来,薛俊是薛家长孙,肩负着薛家荣辱兴衰的使命,连自己的婚事也无法做主,更逞论喜欢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七尺男儿。 之前她就觉得花无影长得俊俏,气质不凡,武功又不弱,却甘心在薛俊身边做个小小的侍卫,干着替人驾马、跑腿的事情,如今再想起来,原来他竟是有这般心思。 表哥呀,表哥,你这也太难为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商讨 上官清珏做了一个结论,因为薛俊喜欢花无影,所以排斥与玉恒的婚事,闷闷不乐的跟着监察史来到了鄞州,如今花无影又追了过来,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可能是因婚事而起。 她想起玉恒,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玉恒好不容易能够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嫁到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皇帝陛下为她指婚的对象偏偏喜欢男人,这成了亲还不是要独守空房。 不行,不行,要是玉恒与薛俊成亲,痛苦的可是三个人。也不知道那花无影是不是个善类,要是狠起来,会不会杀人?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抱住脑子大叫一声。“啊,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魏晨风穿戴整理,一副潇洒风流的姿态抱着双臂倚在上官清珏身后一处圆柱上,将上官清珏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见上官清珏都快将自己给愁死了,他才散漫的开口说道。“问我呀。” 上官清珏被吓了一大跳,连装在胸腔里的心也跟着抖了抖。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上官清珏眉头不由得皱起。“你怎么下床了,你身体还未康复,神医说……” 魏晨风即刻制止上官清珏的话。“打住,我已经躺了这么多天,伤早已经好了。” 上官清珏还想劝他几句,却被魏晨风抢过话头。“看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薛俊,上官清珏仿佛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瞬间干瘪了下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长叹了一口气,这事吧,还真不好随意外传。 魏晨分见她犹犹豫豫不愿多说,又开口说道。“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关于薛俊?” 上官清珏精神一震,眼眸向上,呆如木鸡的盯着魏晨风。 魏晨风展颜轻笑。“猜中了。” 上官清珏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下垂,沉思了片刻,才拉着魏晨风回屋,并吩咐下人不得打扰,就算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关紧了门扉,才慎重的朝魏晨风走近了些。 魏晨风坐在桌前,随意的提着茶壶给自己添上了一杯茶,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忍不住露出看戏的笑。 上官清珏踌躇了一下才坐在魏晨风身侧的凳子上,一双手拽近了衣裙,咬着嘴唇,深思熟虑了良久。魏晨风并不催促,安静的等着她开口。 “我问你一个问题?”上官清珏谨慎小心的问。 魏晨风端着茶杯,笑着点了点头,并示意上官清珏说下去。 上官清珏抬头看了看魏晨风的表情,假装轻咳了一声。“如果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怕魏晨风没有听明白,顿了顿解释道。“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像一对……嗯,你跟我这样的关系……” 魏晨风笑着提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上官清珏心跳一顿,别开脸去。“……我是在问你问题,别岔开话题。” 其实这个问题魏晨风听懂了,他撑着下巴,眼睛看向高高的屋顶,脑子里正在快速转动。 “你是说薛俊喜欢男人?”魏晨风直白的说道。 上官清珏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者是摇头,而是愣愣的看着魏晨风。 魏晨风笑了笑。“你们薛家的人就是与众不同,也不知道年迈的薛侯爷会不会被气得够呛。” 上官清珏见魏晨风说得如此轻松随意,忍不住用浑圆的眼珠瞪着他。“我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告诉你的,竟说风凉话。” 魏晨风又说。“我说了一个大实话,薛俊的父亲宁愿喜欢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也要违抗圣令拒绝高高在上、美艳芳华的公主,在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薛俊就更了不起了,不爱女娇娥,偏偏喜欢上须眉男儿郎。”他的目光在上官清珏脸上停驻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再说你,连和离这种大胆的言论也敢说,真是不怕触怒天威。” 上官清珏眼神凝住在魏晨风笑容妍妍的脸上,张天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知道?” 魏晨风说得极其随便,像是在说再正常不过的话。“之前你表哥告诉我的,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还说……” 上官清珏立即用手掌堵住魏晨风的嘴,让他闭嘴。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话,上官清珏觉得羞耻不堪。当时说的那些话,不过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 魏晨风抓住上官清珏的手掌,轻轻用力,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上官清珏坐在魏晨风腿上,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脑子里一片浆糊,只能无措的抬头望着魏晨风的下巴。 “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上官清珏当时是说了喜欢魏晨风,不过那时的情况与现在不同。她不过是找了一个挡箭牌立在那,为了早日脱离魏景玄而已。 “我……可是当时……” “不管当时是什么情况,说过就是说过。你可害我吃了许久的相思之苦,以后可是要还的。” 上官清珏没有继续说话,沉默的低下头。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喜欢就喜欢吧。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讨论他俩之间的事情,她是在寻求意见,解决薛俊与玉恒之间的事情。她撑着身体想要从魏晨风怀中挣脱,因为担忧他的伤势又不敢太过用力,试了几次都没能逃离开。 “你,你正经一点,我在与你讨论正事。” 魏晨风快速在上官清珏嘴唇亲啄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 上官清珏坐到离魏晨风最远的位置,坐下之时也侧着身,眼神四处散开就是没有看魏晨风。“表哥的事情你难道就不惊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依薛俊的性子能喜欢一个人就不错了,还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魏晨风说得太过随意,让上官清珏好奇他接受得太快,这不合常理。 毕竟男子相恋,是违背礼仪道德的大事,会遭人唾弃、辱骂,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你早就知道了?”上官清珏转头看向魏晨风,谨慎的问。 魏晨风停下喝茶的动作,目光上扬,笑道。“见过一面,之前与薛俊合谋想要将你带走的时候,就是他传的话。不过我当时可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只是看那人气质不凡、才貌俱全、精明能干,料想不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他看薛俊的眼神中没有敬畏,有的恰好是喜欢一个人才有的柔和。” 上官清珏沮丧的垂下头,这下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打架 这边两人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王府里却喧闹了起来。连魏晨风所居的凿空居也听见了动静。 上官清珏的心思暂时被这声音影响,只能起身打开门并传唤门童前来问话。 毕恭毕敬立在上官清珏面前的是年轻的三元。 “发生什么事了?”上官清珏问道。 三元抬头看见上官清珏身后一身绚紫着装的魏晨风,见他给了示意,面对上官清珏的问题不敢有丝毫马虎。“洛公子的侍卫与薛统领的侍卫打起来了。” 上官清珏吃了一惊,洛九江的侍卫裴连衣与花无影?她本来就已经够烦躁了,这两人还凑什么热闹? “就没人拦着他们吗?” 三元也很惆怅,那两人武功都是个顶个的好,根本没人拦得住。王府中的人见洛九江与薛俊都没有出手阻拦,其他人想拦也拦不住反而纷纷跑去看热闹,这才闹出了大动静。 上官清珏狠狠一跺脚,便冲了过去。看她火急火燎的架势,魏晨风无奈的摇头,但还是提腿跟了上去。心中想着那两人打架也不看看地方,将他的王府当成练武场了。 王府的中央有一片空地,四周是转型的长廊,地上铺满了碎石子,碎石子中央有一颗高大的槐树,此时长廊之中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裴连衣与花无影二人已打上了树,四周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个个都看得十分兴奋。 三元随着魏晨风赶来,见到周围偷懒的仆人,怕魏晨风发怒,立即吼道。“吵什么吵,都胆肥了是不是?” 听见三元的怒声,仆人们纷纷侧目,见到三元身边的紫色身影,吓得所有人立即收了声,心惊胆战的跪了一地。 魏晨风一向不管府上的下人,只是朝三元挥了挥手,三元会意,大声说道。“还不快滚。” 长廊中的人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此时剩下的人便只有魏晨风、上官清珏、洛九江、薛俊与三元,还有打得不可开交的裴连衣与花无影。 上官清珏心急如焚的看着树上的二人,愁眉苦脸的朝洛九江与薛俊说道。“你们就不拦一下?” 洛九江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然后慵懒的说。“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不便插手。”之后又朝沉默的注视着战场的薛俊说道。“你说是吧,薛公子。” 这两人一见面便打了一场,虽说是个误会,可终究不是个好的开场,导致二人彼此都没有好印象。 上官清珏见洛九江与薛俊并不着急,暗自告诫自己不用操心,那两人与自己没有关系,谁爱打架打去。她放松下来,也终于可以好好去看一场精彩的比武,见二人并非简单的切磋,像是动了真格,刀刀狠辣,如果没有人阻拦,怕是不死不休。 “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洛九江翘眉轻笑。“这事我就不知晓了,就是不知薛公子知晓不知晓?” 薛俊是个沉闷的人,不擅长说话,更别说洛九江这种笑容如刃,从容如水的人,他的每一个眼神之中都似乎带着让人无法识破的谋略,薛俊哪里会是对手。 薛俊连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也不打算理会裴连衣与花无影之间的故事,转身朝魏晨风拱手一拜。“拜见王爷,下官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 魏晨风看向一直闻声扭过头来的上官清珏,朝她递了一个眼神。 上官清珏立即走到薛俊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表哥,你要走?” 薛俊朝上官清珏点了点头,他本就是因公才来到鄞州,如果已算是玩忽职守,还是赶回驿馆为好。毕竟他是禁军统领,而魏晨风是一方藩王,虽然定问城的常备军队只有两千人,但鄞州的边城赵城还有一万人马,始终都会招人忌惮。 “我会住进驿馆,大约还需大半个月才会离开。” 上官清珏心里想着,驿馆离汾阳王府并不太远,只是见面终究是不方便,也不知道那金安认不认识自己,到时候暴露了行踪,也不知道太后的人会不会杀到定问城来。 但薛俊看起来很坚持,上官清珏知晓改变不了,情绪低沉的说。“好,有空我回去驿馆看你。” 薛俊便上官清珏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提剑走远了。 花无影见薛俊离开,一剑挑开裴连衣的剑,身体一纵落在碎石子铺就的地上。他想去追薛俊,但裴连衣并没有给他机会,锋利的剑刃从他侧面刺来。花无影提剑抵挡,两人一进一退,根本抽不开身。 裴连衣的咄咄逼人让花无影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两人手中的剑拼进了全力一击,二人各自退后了几步。 花无影紧握手中剑,朝裴连衣说道。。“花家已经衰亡,再也没有复苏的希望,你死心吧。”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花无影一声冷笑。“报仇?仇人已死,有何仇可报?” 花无影并不是个只想着寻花问柳的男人,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查清了所有事情,包括他不为人知的身世,他能为花家所做的都已经做了。 “所以你就丢掉了你自己的使命与责任,让花家散落的门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让花家先辈艰苦创造的基业付诸流水?你不配拥有花家的血脉,你不配。” 这句话戳进了花无影的心窝,让他原本毫无波澜的情绪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手中剑剑指裴连衣,身上涌现着翻腾的杀气。 花无影的这种变化刺激着裴连衣的情绪,他不怒反而发出一阵大笑,也不知是开心还是怒极了。 魏晨风用肩膀撞了撞洛九江,笑道。“你早就知道花无影的行踪?” 洛九江神秘的笑。“走过总会留下痕迹。” “你这买卖做得不错,稳赚不陪。” “赚到的分明是你。”洛九江回望向魏晨风说道。 魏晨风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下洛九江的话。 上官清珏见裴连衣与花无影打得越发不可开交,而身旁的这两人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们就不想想办法劝架。” 洛九江笑道。“无妨,久别重逢的师兄弟,总要用手中的剑检验一下对方的实力变化。” 上官清珏惊奇的问。“他们是师兄弟?” 洛九江笑了笑,点头。 场上的两人已经激战了许久,虽说天气越发闷热,可至少还有风带来凉爽,可此时的院子里似乎被人点上了一把大火,在虚无之中闹着袅袅热气。 裴连衣是焚山花家的弟子,从小便被花家掌门带回教养,将花家当着自己的家。花无影是他的师兄,但两人关系极好,俨然一对亲兄弟。 可是花家的变故让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成为了自己厌恶的杀手,而花无影却过得逍遥自在,对花家的复兴置之不问,这一点最让他愤怒。 因为这几年的杀手经历,裴连衣的剑已经练成以快、狠为标准的剑招,每一招都吵花无影的要害出手,看起来十分惊心。 花无影以剑身抵挡住裴连衣刺向他胸口的剑刃,被极大的推力向后带出,直到腿向后抵在身后的树干上才停止下来。 花无影与裴连衣之间这场战斗似乎不会轻易消停,眼见裴连衣一剑从花无影胸前划过,将他的外衣划破,露出里面洁白的里衣。花无影怀中掉出一个东西,摔在碎石之中断成了两节。因为二人斗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注意到地上小小的碎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