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相思》 1.第 1 章 第一章 寿康十八年。 萧国寿康帝骤然驾崩,虽早立太子,但太子年少,三个哥哥党派分明,虎视眈眈,屡屡阻止太子登基,暗杀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幸而以镇国公顾启明为首,京中世家一干臣子拥护,太子用时两年,将三个意图谋c反篡位的哥哥镇压,武王削爵出家,定王流放,寿王自戕,太子萧霆登基为王,年号信元。 信元帝萧廷虽然年轻,但雄才大略,登基之后更是励精图治,以雷霆之势扫叛党,杀奸臣,推陈出新,减免税负,扩河道使南北通货交流,重商事,重农事,更成立善农司,分田到户,以最快的速度,将战乱了三年的国家拨乱反正,休养生息,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道。 信元三年,春。 乾元殿中,萧廷与一干臣子在殿中议事,时值戌亥交替,殿中仍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尚膳司送来宵夜,萧廷请各位大臣一同入座。 一时间,乾元殿中只闻羹碗相击之声。 上首龙案后坐着一位玄色金丝暗龙纹袍的年轻人,便是如今的萧国皇帝萧廷,年轻俊美,丰姿如仪,不过二十之年,身量气度冷冽沉稳,如渊如海,如月如山,天生尊贵,威仪摄人。 萧廷并不觉得饿,象征性吃了两口便将碗放到一旁,兀自低头阅奏章,镇国公顾启明看了一眼龙案后的萧廷,感慨曾经的少年太子,只用了五年时间,便成长为真正的一国之君,用实际行动将曾经那些轻视与怀疑打破,这种成长速度让所有人惊诧,包括镇国公在内。 大家用完了宵夜,所有大臣躬身告退,唯镇国公留在了乾元殿。 萧廷抬眼:“国公还有事?” 声音低雅,颇有磁性。 镇国公上前拱手行礼:“回皇上,老臣确有一事。” 萧廷将手中奏折放下,对镇国公比了个手势:“国公请说。” “皇上已亲政三年,皇恩浩荡,佑我大萧,这三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君如此,实乃我大萧百姓之幸也。”镇国公说完这些贺词,对上萧廷冷凝的目光,才开始进入主题: “皇上为国为民,日夜操劳,但也要注意阴阳调息,皇上虽值年少,但凡事需未雨绸缪,皇室子嗣不得长久空虚,皇上是否也该考虑一下了。” 萧廷眉峰一挑,并无触动,敛眸点头:“朕知道了,会叫皇后安排。”只当国公是在劝谏自己纳妃,雨露均沾,绵延子嗣。 提起皇后,镇国公面上笑容一滞,忽的掀袍跪地,萧廷见状,赶忙走出龙案将他扶起:“国公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皇上,这些话由老臣口中说出,委实不当。但不知皇上,可还记得与臣五年前的约定。当今皇后的身份,皇上与臣都是知晓的,不过是当年无奈之举,如今四海升平,三王伏诛,也到了该各归各位的时候了。” 镇国公终于把今日单独留下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之后,萧廷倒是愣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想起来镇国公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廷的母亲是先帝先皇后陆氏,陆氏出身上将军府,与顾家乃是表亲,两家多有来往,陆氏去世的早,上将军府在岭南一役,多位少将军皆战死沙场,将军府门庭凋零,后继无人,声势渐渐衰退,那时萧廷虽为太子,身后却无鼎力外家相助,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上将军临去世前给萧廷安排了几个最信得过的贴身护卫,其中有一女子叫顾宁,武力,才智皆得上将军真传,本身还是镇国公府庶出,能力出众,萧廷在她及几个护卫的保护之下,在皇城外安全度过了三四年的光阴。 而五年前先帝骤然驾崩,萧廷不能继续藏身皇城外躲太平,但回到皇城中的他,身为年少太子,无外戚相助,强敌环伺,犹如众矢之的,身边危机四伏,行刺暗杀如家常便饭,谋士提出让太子求娶镇国公府嫡女顾嫣然为妻,这样便有了镇国公府的支持,然太子三天两头遇刺,自己都命在旦夕,那顾小姐当时年纪确实很小,不过十二岁,国公夫人哪舍得让如此年幼的亲生女儿陪在一个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行刺的太子身边,虽没有明着拒绝,却也不曾吐口答应。 镇国公也宝贝女儿,又不想失了与太子结亲的机会,便把主意打到了顾宁这个庶出的女儿身上。 而且顾宁身怀武功,小时候便有机缘被上将军选中,与将军府的子弟们一同习武艺,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可最妙的还是她的身份,既是太子护卫,又是顾家之女,所以,当时镇国公就提出让顾宁暂时代替顾嫣然嫁给太子为妃,一来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贴身保护太子,二来也算是顾家之女,太子府与镇国公府照样能以顾宁为桥梁,建立起同气连枝的关系。 但镇国公也有自己考量,担心若是太子娶了顾宁,横竖是庶出,将来太子登基之后随意将之弃了,另娶别家高门嫡女,那镇国公府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约定。 那便是——等太子登基,亲政三年后,需废弃原皇后顾宁,另立国公府嫡女顾嫣然为皇后。 如今皇上登基亲政,已满三年,故镇国公旧事重提。 “朕近来忙于国事,若非国公提醒,朕倒真有些忘了。”萧廷端起一旁茶杯喝了起来,一时间乾元殿中针落可闻。 镇国公肃手立于龙案下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萧廷再开口,心中有些担忧,只得再追问: “不知对于此间旧事,皇上可有新的看法。”镇国公袖中手交叠捏成拳,尽管知道现阶段的皇帝仍旧需要镇国公府鼎力支持,不会公然毁约,可担心却是难免。 萧廷放下茶杯,锐眼一抬,果断回道: “既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朕怎会有新看法。国公多虑。” 镇国公袖中的捏拳稍事松开,神情也淡定少许:“不敢不敢。只不知皇上打算何时皇上有所不知,小女嫣然今年一十有七,于寻常人家早就是嫁人的年纪,便是为了当年那一纸约定蹉跎至今,若再蹉跎下去,外人未免都要说闲话了。” 镇国公爱女心切,倒是什么都不忌讳说。易后立后之事在他口中甚是简单容易。 萧廷但笑不语,深深凝望镇国公,目光深邃,仿若眸中有阴霾流云闪过,却又使人看不真切,便是这深深的眸光让镇国公都不免有些胆寒,竟不知何时,小皇帝的目光摄人至此。 “朕知道了,明日便召钦天监。” 萧廷凝望镇国公良久,给出这个答案。 镇国公面露喜色:“臣替小女,多谢皇上。如此,皇上早些歇息,臣告退。” 萧廷点头,唤来旁边总管太监张顺: “送国公。” 张顺送镇国公走出殿门,萧廷才抬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敛眸。 戌时三刻,萧廷在乾元殿批完一些紧要的奏折,还有些不太要紧的带去了长乐宫春晖阁继续批阅。 夜深人静,春晖阁宫人们悄然退下,一道轻快的身影迅速掠至萧霆身旁,伸手便要抢他手中的折子,萧廷似乎早就料到,眼明手快将折子往旁边一让,叫那人扑了个空。 “没意思。” 一道清朗明亮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萧廷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谁,习以为常的继续用朱砂笔在奏折上写完‘已阅’二字。倾身上前拿下一本的时候,才皇恩浩荡往旁边赏去一眼,只见龙案一角靠着个笑颜女子,长眉秀目,色如春晓,凤袍穿在她身,别有一番英姿飒爽,正垂头看他,嘴角上扬,浅浅梨涡,天生带笑。 “啧啧啧啧啧。” 凤袍女子正是萧霆的现任皇后顾宁。 “有话快说。”萧廷头也不抬的兀自批阅奏章,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很忙。 顾宁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萧廷刚拿到手上的奏折,萧廷也不生气,转过身子没好气的拧眉看她,顾宁将折子拿在手上比划两下,而后才道: “真是越大越没意思。” 萧廷欲伸手夺过她手上的奏折,顾宁坐在龙案上将手举高,萧廷懒得站起来,自然是抢不到的,便不打算理她,转而去拿其他的,可顾宁又一掌拍在那叠没批阅的奏折堆上,挑衅般对萧廷扬眉,萧廷忍无可忍: “你到底想干嘛?” 萧廷这般冷峻深沉,顾宁看着心底颇有感触。这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见证了他从一个长不高的炸毛病弱少年,变成如今这沉稳大人模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年纪越大越不禁逗,还是小时候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第二章 别看萧廷现在生的人高马大,英挺不凡,十一二岁的时候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头,脾气又大又臭,那时候顾宁稍微逗一逗他都能让他暴跳如雷,哪像现在,学了什么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为君之道,都不可爱了。 萧廷嫌弃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龙案,让顾宁自己把刚才被她抢走的折子放过来。 这回顾宁倒是没再和他玩闹,乖乖把折子放到他面前,谁料收回手的时候却被萧廷一把扣住了手腕,萧廷疑惑问她: “你出宫了?” 顾宁一本正经无辜摇头:“没有啊。” 萧廷拧眉将她手腕拉到鼻尖轻嗅了下,而后嫌弃甩开冷哼:“一股子羊膻味。” 顾宁心虚的干咳一声,把手腕凑到鼻尖闻了闻,小声嘟囔: “有那么味儿吗?我都洗过澡换过衣裳了,什么鼻子!” 萧廷将她往旁边推了推,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萧廷最受不了的就是这股子膻味,偏偏顾宁就喜欢吃这些腥膻的东西,羊肉,狗肉,兔肉,海鲜,什么味儿大她吃什么。这不,久久在宫里没得吃,一时没忍住就出宫打牙祭去了,原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萧廷的狗鼻子。 “我与你说过多回,别翻墙出宫,你把三千禁军置于何地,眼里还有规矩没有?” 萧廷一边念叨顾宁,一边继续批奏折。 顾宁给他训了,不住点头称是:“是是是。”面上神情却不尽然。 心中暗道:我不翻墙出去,你那三千禁军让我出宫吗? 萧廷不用看她表情也知道她在腹诽什么,懒得为这些小事与她生气,兀自道: “镇国公今日与我提起那桩旧约了。” 闻言顾宁目光一动,眨巴两下:“是嘛。” 萧廷一叹:“如今朝中势力,半数以镇国公府为首,这件事不好办。” “怎么不好办?陛下你把顾嫣然娶了,镇国公府那边自然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顾宁不以为意。 “娶了”萧廷哼笑:“他们要的可是皇后之位。” 顾宁一愣,很快给出一个诚恳的答案:“如今三王之乱虽已平定,但各方势力仍暗朝汹涌,若有镇国公府鼎力支持,陛下如虎添翼,一个皇后之位换来这么多好处,很值啊。” 萧廷将折子往龙案上随手一抛,站起身来,顿时就比靠在龙案一角的顾宁高出许多,对顾宁说的这番言论不置可否,却与顾宁对视傲然反问: “我娶她为后,你呢?” “我?”顾宁目光一动,露出豁达笑容:“我不重要。本来我这个皇后就不是真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萧廷负手而立,眉心微蹙,目光紧锁顾宁,幽深暗沉,仿若渊潭般深不可测,顾宁在他的注视之下,多少有点心虚气短,只得漾出更加真诚的微笑: “当然了,镇国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得陛下说了算。” 顾宁从小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从一个小狗崽子变成了如今的小狼崽子,跟他那三个哥哥打擂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但他生生从虎狼环伺的逆境中走了出来,其杀伐决断令人侧目,超脱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睿智。顾宁在他身边待了九年,算是比较了解萧廷的,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控制欲太强,对一样东西或一件事的判断与处置,完全不会听外力劝说,自主性特别强。 也就是说,顾宁这个皇后的位置,不能是别人想换就能换,一定要他自己决定才行。 很显然,顾宁的马屁拍的正好,萧廷收回了投注在她脸上的幽冷目光,顾宁悄悄松了口气,追上他问道: “所以陛下你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换还是不换,给个准话出来啊。 萧廷走出龙案,若有所思的在殿中踱步,顾宁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廷猛地回身,顾宁得亏练过,不然差点一鼻子撞到他胸膛上去。 每当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顾宁就忍不住怀念曾经那个只到她肩膀,仿佛永远长不大的萧廷,现在嘛两人站在一起,顾宁还得仰起头来看他。 心理落差巨大。 “你当真觉得,就算不做这个皇后也无所谓?”萧廷问顾宁。 顾宁面上不动声色,脑子转的飞快,努力判断萧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跟在萧廷身边九年,就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所以顾宁猜想,萧廷这么问她,会不会是在顾虑她的感受,毕竟她当了三年皇后,地位尊崇,突然来了个人要横插一杠子,要把她从皇后的位置上赶下台,萧廷是担心她心理上接受不了。 这么想着,顾宁心理还真感动了一把。不过感动归感动,她又发现萧廷的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回答有所谓吧,萧廷后续难做;回答无所谓吧,又显得她没心没肺。 左思右想之后,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答道: “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个人得失又有什么要紧。” 皇后这个位置在其他人眼中是个美味可口的香饽饽,但在顾宁眼中却是个难以解除的枷锁,要不是萧廷和陆启明当年要搭建友谊的小桥,无奈缺个桥梁,顾宁也不用顶着萧廷女人的身份过了五年之久,天知道她跟萧廷拜堂的时候,萧廷才十五岁,凭空多出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相公,顾宁本身也是很崩溃的。 现在他们要卸下她的枷锁,顾宁求之不得,更何况,萧廷和她那个嫡出妹妹顾嫣然,年岁相当,男才女貌,门当户对,怎么看怎么般配,她这个老原配就该此时此刻默默退场,成人之美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任何无意义的纠缠,都是螳臂挡车,罪该万死。 萧廷最后再顾宁脸上看了一圈,像是在探究真假,顾宁憋着一口气等他看完转身,返回龙案后。 “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说完,萧廷拿起刚才被他抛弃的奏折,在白昼般的灯火下继续勤政爱民。顾宁对他行了个礼,遗憾退场。 也许明天一早起来,就有一封废后圣旨放在她的床头然后就有宫人来替她收拾出宫行装说不定还有几个杀手等着在她出宫之后行刺她不过只要熬过了这些,等待顾宁的就将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终于轮到她踏遍大好河山,享受快乐人生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顾宁坐在床上,明黄色的帐幔挂在四周,她趴在床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她做太子护卫三四年,嫁给萧廷五年,太子妃两年,皇后三年,前前后后,明里暗里积攒下了不少财富,不敢说大富大贵,但中富中贵肯定有的,每一笔她都记在脑海里,透熟于胸,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拿出算盘,盘算盘算她的小金库,天大的伤心都能缓解。 这些钱被她分作好几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早就想好了,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做萧廷的皇后,总有一天他们要让她离开,这笔钱自然就是供她离开之后生活用的,除了这些之外,等到真的从皇宫离开的时候,说不定萧廷念在旧情的份上,还会给她一笔不菲安家费,到时候顾宁就是一个携带巨资的富贵女人了,不用仰仗任何人的鼻息过活,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萧廷批完奏折,回到寝殿,将帐幔拉开,看到的就是顾宁怀抱算盘的睡姿,算盘一角咯在她胳膊上,看起来睡的不太舒服的样子,萧廷探身过去,想帮她把算盘拿开,谁料刚一探身,顾宁就警醒睁开双眼,见是他,这才迷迷糊糊起身,给萧廷让出位置,让他入内。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五年之久,从萧廷十五岁开始,就一直这般。顾宁睡外侧,萧廷睡内侧,这样就算有刺客,顾宁也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萧廷在床沿脱了鞋,对顾宁摆摆手,让她睡到里面去,自己就在她先前睡的外侧躺下,背部还给她的算盘咯了一下,萧廷拧眉把算盘直接扔到床尾去。 顾宁的地盘给人占了,只好往里床爬去。 萧廷侧身躺卧,盯着明黄帐幔片刻,转过身去想跟顾宁说话,可对上的却是她憨实的睡颜,萧廷利眼如刀瞪了她好一会儿,顾宁都毫无所觉,萧廷强忍着怒火,嘀咕一句:“是猪吗?” 从她躺下到睡着,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萧廷想伸手拍醒她,谁料手刚伸到她脑袋上方,还没碰到她,就被她猛地抓住,眼中闪过一道凌厉,可突然看见萧廷的脸,眼中的凌厉之光骤然熄灭,把萧廷的手往旁边一甩,嘟囔着:别闹。然后又很快睡着了。 萧廷: 冲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萧廷气得裹起半边薄被径直躺下,动静故意弄得很大,背对她躺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耳中只有她安静的呼吸声,越听越烦躁,只得再转身,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顾宁这张脸和她的性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脸是天上的仙,美的张扬霸道而不自知;性子是鞋底的泥,扶不上墙还粘人一脚,甩都甩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三章 萧廷和顾宁是在寿康十四年认识的,当时萧廷还是太子,不过十一二的年纪,因为自小身体孱弱,便被寿康帝送出皇宫,在嵗(sui)园行宫静养,说是静养,其实就是圈起来保护。 尽管寿康帝派了重兵守卫,可萧廷遇刺之事仍不间断,甚至有愈演愈烈之态,上将军弥留之际,给萧廷送来一队二十人的心腹亲卫,顾宁就在其中。 她不是陆家的子侄,是上将军之子,萧廷之舅陆钊的关门弟子,与一般护卫不同的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是镇国公顾启明与一个通房婢女所生,自小被埋没于国公府后院,五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让陆钊发觉她根骨极佳,断言她是武学奇才,主动向顾启明要求收顾宁为徒。 顾宁在国公府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又是通房所生,据闻她母亲直到去世都未曾被顾启明抬作妾,所以顾宁在国公府的地位可想而知,一个如婢女般卑贱的庶女,而那个时候的上将军府乃是萧国最顶级的煊赫门庭,上将军府少将军亲口提议要收徒,国公府又怎会有异议,与其把她留在家中看着碍眼,不如用她联络将军府的感情,所以当天就让一个婆子替顾宁收拾了简单行装,送到将军府去,这一待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中,陆家五位少将军相继战死,陆钊也在北境一役中勉强保住性命,却将军断腿,此生再不能上战场建功立业。顾宁虽不是将军府出身,但自问与将军府的人无异,看着将军府从煊赫走向萧条,陆家门庭寡败,子侄离析,亲友疏远,顾宁亦不愿离弃,反而更加坚定的跟着陆钊出生入死。 上将军离世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太子平安登基。 以顾宁为首的这二十人护卫送到萧廷身边,其实本质跟死士没差,保护太子萧廷平安,就是他们的终身使命,战死最后一刻也要坚持完成的使命。 顾宁他们第一天到嵗园的时候,天下着暴雨,黑沉沉的,萧廷没有露面,只是在房间里透过雕花窗洞看了几眼,顾宁站在队伍最前面,暴雨中她穿着一身黑色窄袖长袍,出色的容貌让她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她感觉相当灵敏,很精准的看向窗后的萧廷,惊雷闪电之下她眼神桀骜,带着少年意气,整个人像一把初始铸成的利刃,寒光四射,会绝凌厉。 萧廷自幼身子弱,伺候的人把他当宝贝似的捧着,护着,连一点风都不让他惊着,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萧廷十一二岁的时候,个头比同龄人要矮上半头,身子骨特别脆弱,很容易得风寒,因此一年三百多天,他有两百多天都是在喝药,越喝药身子越弱,脾气越暴躁。 “滚出去,我不喝。咳咳咳。” 因为要喝药,萧廷房中时常传出此类声音,少年怒意汹汹的声音过后,铁定就是杯碗砸地的戏码,怒喝牵动肺脉,必然咳得死去活来,他一咳,周围伺候的宫人和太医们就都手忙脚乱起来,房里就会传出—— “殿下息怒。” “殿下莫要气急,气急攻心啊。” “殿下保重。殿下恕罪。” “殿下,奴婢扶您躺下。” 手足无措,嘘寒问暖之后,迎来的又将是新一轮的暴躁。 “滚——滚——都给孤滚。” 这样的戏码,自顾宁到嵗园行宫来,十天上演七八回,回回都是这个走向,这个结局。 顾宁拿着托盘,跟在一瘸一拐的陆钊身后,来到太子寝宫外,正好看到太医和宫人们被赶出来落荒而逃的画面,陆钊无声一叹,对身后顾宁道: “随我入内,侍奉太子喝药。” 顾宁是陆钊的大弟子,也是他看着长大,最信任的孩子。 “是。” 顾宁对陆钊十分尊敬,不仅仅是因为陆钊是师父,而是顾宁这条命都是陆钊救的,救命之恩加养育之恩,使得顾宁愿意为陆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顾宁跟在陆钊身后,走入了太子寝房,看见了那个穿着单衣坐在被子里的萧廷,那小身板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比女孩还要秀美几分的脸庞,病态苍白,一双黑亮的瞳眸中盛满了与他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阴鸷。 看见陆钊,萧廷紧张的神色才稍稍松懈,薄唇轻启,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喊道: “舅舅。” 陆钊走到床铺边坐下,看着这样虚弱的外甥,心中便是一痛,问:“殿下怎么不喝药?不喝药病如何会好?” 萧廷拧起眉头:“喝了也不见好。” 陆钊失笑:“药得坚持喝才能有疗效,这又不是大罗仙丹,一吃就痊愈吗?莫要任性。” 说完,对身后顾宁伸了伸手,顾宁拿着托盘上前,恭敬的把药碗送到陆钊手边,陆钊亲自拿了药碗递到萧廷面前,萧廷看见药,刚刚松懈的神情突然又凝重起来,始终不愿接手,陆钊以为他还在使小孩儿脾气,无奈只得亲自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谁料萧廷猛一推手,将陆钊手里的药碗再次掀翻,眼看碗要落地,顾宁迅疾如电,上前接住了碗,不知怎么一个反手,碗里的药居然丝毫未溢洒而出。 “殿下当心。” 顾宁将接住的药碗再次送到萧廷面前,萧廷还在为她刚才那快如闪电的动作疑惑,一回神的功夫,药又送到面前,一张俊秀小脸上满是戾气,几乎咬牙切齿。 “孤不喝。”说完,萧廷的手又再次掀来,顾宁眼明手快让到一旁,让萧廷扑了个空,顾宁目光往药碗上瞥了一眼,突然福至心灵: “殿下,这药是大人亲自守着药炉熬的,一刻都未曾走开,兴许会有点效用。” 萧廷一愣,似乎对顾宁话中‘大人亲自熬的’颇有感触,凝望陆钊片刻,而后才敛下眸子,接过药碗,憋着一口气,把药饮尽。 顾宁见他喝完,伸手要去接药碗,萧廷快要递到她手上的时候,手一扬,还是把空碗给砸了,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顾宁,仿佛对她很是生气的模样。 “殿下,顾宁何错?”陆钊对萧廷的喜怒无常十分头疼。 当事人顾宁倒是平静的很,不声不响蹲下去捡地上的杯碗碎片,还不忘回头叮嘱:“大人慢些过来,待我将碎片清理之后。” 她完全不理仍然发脾气中的萧廷,自顾自的蹲在那里捡碎片的行为,让萧廷更加恨的牙痒,碍于陆钊在场才没有说出,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不过心里却是重重记下一笔。 顾宁仔仔细细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陆钊对萧廷吩咐:“喝了药便好生歇着,发一身汗,明日就该好些了。” 陆钊领着顾宁走出寝殿,走过转角,陆钊方对顾宁说: “仔细去查,任何人都不要放过。” 顾宁拱手领命:“是,大人。” 萧廷不是傻子,明知自己有病还不治,也不会无缘无故摔药碗,定是之前给他送来的药有什么问题,他才会以发脾气为由拒绝吃药,直到听到顾宁说破他们送来的药是陆钊亲自熬的,并且一步都没有离开,萧廷这才改变主意把药喝了。 自从皇后薨逝之后,太子便被送到嵗园来静养,身边不乏牛鬼蛇神,想要一次性把这些陈年余刺拔除干净是不可能的,得暗地里慢慢的查,仔仔细细的分辨,而陆钊虽然是太子的亲舅舅,可毕竟甥舅二人相处时间尚短,太子长期处于被害的环境中,性子多疑敏感,就算有血脉亲情在,也很难立刻把信任全盘付出。 顾宁领命之后正要转身,被陆钊喊住,只见他凝视顾宁片刻后,陆钊方道:“从明日开始,你便贴身保护太子,这嵗园守卫上千,人多口杂,孰敌孰友尚且不明,敌暗我明,太子处境岌岌可危,切莫掉以轻心。” “是。” 顾宁到嵗园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保护太子萧廷,所以对于陆钊的这个命令并不觉得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第四章 陆钊让顾宁到萧廷身边伺候,萧廷表现的相当拒绝,为此事一共砸坏了三只花瓶,七个碗,九个盘,及二十一个杯子,可谓动静巨大。 萧廷身边总管太监李全为此差点跟陆钊闹翻,但陆钊是寿康帝亲命的嵗园行宫侍卫统领,如何安排护卫,安排谁,他有绝对的管控权利,所以最终顾宁还是被安排到了萧廷身边。 一开始的时候,萧廷对顾宁完全漠视,就跟身边没她这个人似的,直到有一天夜里,萧廷睡前拉在床铺周围的铃铛忽然响起,萧廷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一黑衣刺客的刀锋直扑他的面门,萧廷心道吾命休矣之时,黑衣刺客却被人从背后强势拖拽甩出,顾宁像是从天而降般手持利刃,挡在了萧廷与刺客之间。 黑衣刺客卷土重来,招招杀机,一时间萧廷的寝房内刀剑相击,寒光掠影,那黑衣刺客既然敢来行刺太子,必然功夫不弱,但不管他出什么招式,都始终难以攻破顾宁的防线,反而打斗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行宫中护卫队正尽数往太子寝殿赶来,黑衣刺客心道不妙,便要飞身逃离,萧廷见状,大喝一声: “别让他跑了。” 说完,就从顾宁身后跑了出来,顾宁没来得及阻止,萧廷走出顾宁保护圈后,便见那原本转身欲逃的黑衣刺客忽的转过身来,从袖中疾射而出几支飞镖,直射萧廷,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床单罩在萧廷身上,他只听身前几道兵器相击的声音,还有一声破窗而出的声音,然后寝殿内就安静下来,外面火把照亮走廊,护卫队追赶刺客而去。 萧廷将身上的床单扯下,就看见顾宁仍站在他面前,地上散乱着几支暗器,萧廷拧眉上前: “还不去追刺客,若他跑了,孤拿你是问。” 顾宁回过头,先将萧廷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方才从容一笑:“卑职的职责是保护殿下,可不是追刺客。” “孤让你去追!若不能得知是谁胆敢行刺孤,你能保证下回他们不会得手?” 萧廷单薄羸弱,此时比顾宁矮了足足一个半头,厉声指责的样子,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绒毛未褪的小奶狗,威慑力全无不说,居然还有点可爱。 对于这么可爱的小奶狗,顾宁除了好言哄着,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胆敢来行刺殿下的定是死士,便是抓着也是个死人,死人身上审问不出什么的。” 萧廷咬牙切齿的坚持:“审不审问的出是孤的事情,现在孤让你去抓人,你不去便是抗旨不尊,孤可以让人杀了你。” 顾宁仿若未闻,走到萧廷的床铺边上站定,蹲下身子捡起一根串着铃铛的红线,对萧廷摇了摇铃铛,问道: “殿下急着将我支走,不会是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藏起来吧?” 萧廷小脸一红,便想伸手去夺,顾宁却忽的站起,将铃铛红线举高高,萧廷自然够不到,对顾宁怒目相对,从牙缝里吐出森森之言: “拿过来。” 顾宁不以为意,并且丝毫不给他面子,直言道: “殿下这警示做的一点都不聪明,可以说毫无用处。你把铃铛缠在床铺周围,若有刺客来的确能提醒殿下醒来,可殿下就没想过,等到殿下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刺客都已经到你跟前儿了,你光听见声音有什么用呢?你既跑不过人家,又打不过人家,睁开眼睛就是等着被杀,所以这警示做与不做,又有何分别?” 萧廷被她说的脸色胀的通红,两手捏拳,骨节煞白,肩膀耸起,怒目瞪着仍旧毫无所觉,兀自揭穿的顾宁。 “下回殿下要做警示,至少得把铃铛串在房门后头,这样只要有人推门而入你就知晓啦,不过卑职觉得,凭殿下的身手,警示做的再早,结果还是没差。” “你说够了没有!” 萧廷彻底黑脸。 顾宁对着他严肃的样子展颜一笑,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卑职的话确实不中听,可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殿下总要正视本身问题的。” 萧廷颤抖着手,指着门口怒极大吼:“马上给孤滚出去!” “是,卑职告退。”顾宁耳廓微动,听见廊下护卫们返回的铠甲脚步声,对萧廷躬身行礼后果断离开。 没一会儿,前去追刺客的侍卫们果真回来向萧廷禀报,一如顾宁所说那般,刺客追到了,可追到之后当场就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萧廷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总管太监李全亲自带着人来收拾寝殿内的狼藉,看着萧廷那仿佛一点就燃的样子,谁也不敢上前招惹,李全忽的眼尖,瞧见地上有几滴血迹,这才大着胆子来问萧廷: “殿下可是哪里受伤了?” 萧廷扬眉不解,李全指了指地上的血迹,萧廷走过去拧眉看了许久,先前顾宁跟那刺客交手之时,两人都没有受伤,而他自己也没有,那这几滴血是谁的? 左右看了一圈,看见地上的两只暗器,想起这个地方刚才就是顾宁所站立之处,这血是她的?她受伤了? 第二天一早,暴雨倾盆。顾宁亦按时出现,萧廷特意多看了她两眼,见她与平常并无两样,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心中纳闷不已。 五日后是太后寿辰,萧廷平日在嵗园静养,宫中宴席大多不出席,但近来朝中流言四起,有说太子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有说太子失了圣意,马上要被皇帝废除等等,诸如此类传言甚嚣尘上。 流言不可避免传入嵗园萧廷耳中,让萧廷和他身边的人都很气愤,总管太监李全自小伺候在萧廷身边,是萧廷最信任的人,听到那些流言之后,气的对传播之人破口大骂。 “殿下若再不出现,那些躲在阴沟里的杂碎们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龌龊流言来。”李全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不若殿下出席太后寿宴,管叫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萧廷一番斟酌之后,接纳了李全的谏言,决定出席太后寿宴,萧廷让人向宫中发去的消息是九月初五那日动身回宫,实际上九月初四他便动身,虚晃一招,纵然有刺客截获他传递回宫的消息,也只当是九月初五,等到刺客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廷已经抵达宫中。 简言之,就是用了一招出其不意。 顾宁与萧廷共坐一辆马车,萧廷穿着明黄色的太子品服端坐,俊秀双目紧闭,小小年纪眉心便习惯性拧蹙,手持玉笏,一言不发。 在顾宁扭头看他第八眼的时候,萧廷终于忍无可忍,微微张开双眸,便如一尊金雕玉琢的白玉娃娃突然被神仙点了灵气般,与顾宁偷看的目光对个正着。 萧廷冷眼相对,顾宁倒是没有偷看被当场抓包的自觉,对萧廷一笑:“殿下睡的真香。” 萧廷: 每回和她说话,萧廷都觉得自己有一股想骂人的冲动。 “你哪只眼睛看见孤睡了?”萧廷没好气的给了顾宁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宁毫无自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表示她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萧廷懒得和她理会,将双目再次闭起,顾宁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居然无视萧廷闭上的双眼,继续与他说起话来: “殿下,如果我是刺客的话,你猜我会怎么行刺你?” 萧廷以为自己听错了,蓦然睁开双眼,冷厉问道:“你说什么?” 顾宁又是一笑,身子往萧廷靠近一些,毫不避讳直言道:“我说,让殿下猜猜,如果我是刺客,我会怎么行刺?” 萧廷拧眉不答,防备看着顾宁,顾宁兀自先开马车帘子,指了指外面,说道:“如果我是刺客,就会选择在此处动手。嵗园行宫到京城皇宫,一路平坦,唯独这芙蓉山旁有一段山路,前后大约两三里的样子,不算长的距离,但若是在此处设伏,保管事半功倍。” “山路平缓,两边皆是陡壁,刺客何处藏身?”萧廷顺着顾宁撩起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似乎对顾宁的话不以为意。 “无需藏身。天时地利而已。”顾宁将车帘放下:“接连下了两日暴雨,这两边陡壁上的碎石泥浆早已浮滑,这个时候,若有地龙震动,碎石掉落,泥浆倾泻,便足以将殿下所带守卫冲散,这个时候,刺客从山上冲下,护卫们手忙脚乱,不就被刺客手起刀落。殿下觉得呢。” 顾宁对萧廷扬了扬眉,似乎在等待他的评论,谁料萧廷只是盯着她看,却仍旧一言不发,顾宁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展颜一笑: “殿下莫怕。我不过是做个假设,京城多年都未有过地龙震动,碎石泥浆倾泻不下” 顾宁这边正说着话,就听见周围传来一阵轰隆声,然后便地动山摇起来,顾宁脸色大变,急忙护在萧廷身前,马车外居然真的响起了兵器相接之声。 “有刺客!保护太子!” 车外护卫喊出这么一句,顾宁如临大敌,拉起萧廷的手便下了马车,果然太子护卫们围在马车周围,与从天而降的黑衣刺客们做殊死搏斗。 顾宁纵观形势,两边道路都被碎石堵塞,要想把萧廷毫发无伤的带突围似乎不太可能,如今唯一的退路就是往山上走,这么想着,顾宁拉起萧廷便往包围最为薄弱的边缘去,抽出腰间长剑,将一个迎面冲来的刺客刺死,带着萧廷往山路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第五章 安静的树林,杂乱的荒草,两个不住往前奔跑的人。 说是两人奔跑,实际就是前面的拉着后面的,顾宁觉得这林子也不安全,渐渐缓下步伐,将身后几乎跑的喘不过气来的萧廷护到身后。 顾宁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树木,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没有任何虫鸣鸟叫,每一株大树后面仿佛都藏着看不见的猛兽,下一刻就会从黑暗中扑过来。 后方猛然一动,顾宁腰间长剑出鞘,向后甩去,将一个背后偷袭的黑衣刺客刺穿,随着这一反身击杀,林中看不见的黑暗之处,接连射出几十支箭,顾宁挡在萧廷面前,几个迅疾起落,将射到面门前的箭尽数抓住,以手为弓,将来箭原路射回,正中黑暗中偷袭射箭之人,一个个躲藏在树后的黑衣刺客从树上掉下。 顾宁以肉身做盾,以长剑开路,拉着萧廷往黑暗处跑去,没有被箭反射的刺客们纷纷从树上落下,改远攻为近攻,顾宁一手拉着萧廷,一手执剑,默默估量着自己有几成胜算,看准方位与时机,顾宁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以一当十,居然未落下风,眼看就要突围之时,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射萧廷,顾宁来不及想太多,便扑到萧廷身前,以后背替他挡下这一支利箭。 然后居然未曾耽搁,一只手迅速伸到背后,将背上羽箭生生折断,随手抛在一侧,而后继续执剑挡在萧廷面前,纵然受伤后有些狼狈,可誓死护卫萧廷的决心却十分坚定。 萧廷自始至终都被顾宁护在身后,目光竟移不开她背后那一支断剑,看着血渗透而出,渐渐染红了她半边衣衫。 顾宁执剑的手似乎有些颤抖,萧廷想起来那天夜里他寝殿中的几滴血,目光往她胳膊看去,果真看见上胳膊处也是一片殷红。 黑衣刺客们重整旗鼓,铆足了劲儿往萧廷和顾宁冲过来,顾宁大喝一声,便要应战,却听身后响起一道响箭破空之声,面前那些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一个个突然被一阵箭雨射穿,死在她面前。 此番变故倒是顾宁始料未及的,看着周围满地尸首,一时竟有些混乱懵懂。 比之先前那些黑衣人人数多出几倍的人从黑暗的林间走出,围在了萧廷和顾宁身边,他们银甲披身,剑弩跨腰,动作整齐划一的向萧廷单膝跪地,山呼: “参见殿下。” 萧廷上前,肃然抬手:“众将免礼。” 银甲护卫首领徐峰提醒:“殿下,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尽快撤离为好。” 萧廷看向一脸懵的顾宁,对徐峰点头:“撤。” 语毕,众将为萧廷让出一条道路,顾宁用剑撑着身子,突然生出一种浓浓的被骗之感,亏她刚才还情真意切的以命相护,原来人家早有安排。 “顾护卫,你的伤可有事,还能走吗?” 徐峰先前在暗处把顾宁如何保护萧廷的行为看的一清二楚,对她那种忠心不二,舍身忘死的精神十分佩服,初见顾宁时,觉得她是女子便不曾将之放在眼里,但此刻已然将印象更改,诚心接纳顾宁为他们一列。 顾宁摆摆手:“无妨无妨。还没那么娇弱。” 与徐峰并肩往前,走了两步,顾宁忍不住问:“那什么,你们早就埋伏在这里?早就知道有刺客?” 徐峰接纳了她为一员,有些事便不再隐瞒:“是。殿下早就料到此劫,命我等在此布局,请君入瓮。” 顾宁将长剑回鞘,经由徐峰解说之后,她瞬间就明白今日是怎么回事了。 萧廷故意用自己做饵,放出消息,他回提前一日回宫,让刺客故意选在此处行刺,他早早安排了人手在此埋伏,也就是说,就算刚才顾宁不拼死相互,萧廷那臭小子也死不了,倒是没看出来,那小子居然有这般才智和手段,真真小瞧了他。 之前他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太多,很显然是不信任她的。 “唉,你们殿下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偏我还一本正经,视死如归,委实可笑也。”顾宁唉声叹气,徐峰尴尬一笑: “顾护卫对殿下赤胆忠心,令人敬佩。殿下年纪虽小,为人是有些许多疑,不过今日之后,想必要对顾护卫另眼相看的。” 顾宁动了动此时如火烧般的后背伤口处,无奈暗想:这另眼相看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跟着萧廷的大部队离开山林,让顾宁再次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嵗园或是入宫,而是到了一处简易田庄歇脚。 想着现在萧廷身边有人护着,她在不在都没什么要紧,顾宁便随便在马厩寻了一处僻静地,将随身匕首抽出,点燃稻草,将匕首在火光上烤了烤,撕开后背衣裳,打算直接用匕首剜箭头,谁料刚要下手,徐峰却找了过来,看见顾宁的行为,一把夺过匕首,怒斥: “怎可如此草率,你也太胡来了。” 顾宁欲夺匕首:“胡来什么,箭头总得挖出来,要不你替我挖?” 徐峰一时竟不知对顾宁说什么好,之前听说她除了是陆钊的弟子之外,还出身国公府,虽是庶出,但与寻常人家的女子相比,地位总要高些的,不说她该有点小姐脾气,但至少不会像这般不讲究,完全不把自己当姑娘看待了。 一声叹息后,徐峰将顾宁扶起: “殿下让人请了大夫,在前厅等着呢。你自己摸瞎动手,是嫌命长吗?” 顾宁愣住,他们不是在避祸吗?萧廷居然还能给她请大夫?心里莫名感动了一把。 然而,这把感动还没有维持片刻,就被无情打破了。 走近主舍,就听见萧廷那简直要把肺咳出来的声音,顾宁就从梦中清醒过来,就说避祸途中怎么会为了她请大夫过来,根本就是萧廷需要,她不过是顺带的。 顺带就顺带吧,确实比她自己摸瞎动手要好,两个大夫,一个大夫给萧廷诊脉,一个大夫给顾宁剜箭头,两边配合默契,很快就诊治结束,去到一旁拿剪子纱布和开药方去了。 大夫离开前给顾宁留了一瓶金疮药,她是外伤,除了喝药之外,还需用药外敷止血,可她能用匕首自己剜箭,却没法精准的给自己上药。眼珠子一转,就把主意打到坐在那儿闭幕眼神的萧廷身上。 “殿下。卑职够不着,你给帮个忙呗。” 顾宁把金疮药径直递到萧廷面前,萧廷拧眉之时,又牵动了些肺脉,接连咳了好几声,目光中透着一股子‘你疯了’的神情,可顾宁好像天生对这种不识趣的目光不敏感,无论萧廷怎么瞪她,她就是不知道收敛,还把药罐子送的更近,厚颜再道: “举手之劳而已。” 萧廷偏过头去,用帕子捂着嘴再咳两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虽然态度不是很好,却还是接过药瓶,顾宁很自然的转过身,蹲在萧廷面前,将后背的伤口对着他,好方便他上药。 萧廷耐着性子,将金疮药的药粉撒在顾宁的伤口之上,看着那药粉与血相溶,这般啃噬骨肉之痛,顾宁却好像没什么反应都没有似的,还很嘴贫的蹲在那儿跟萧廷说话。 “殿下,不是卑职说你。你那身子骨儿也太差劲了。今儿才跑了多远的路,你就上气不接下气,要是再多跑一会儿,那些刺客没杀到你,你就先被自己给累死了。” 萧廷稚气未脱的俊秀小脸上满是冷笑,似乎对顾宁的话很不苟同。 “卑职真心觉得,与其日日部署护卫,不如殿下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毕竟有句老话不是说了吗?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些贼无论怎么防都防不住,若真遇到那种防不住的贼,自己又没有自保能力,谁能保证不会阴沟里翻船呢?人这一辈子啊,会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总要哎呀。轻,轻点儿,轻点儿。” 顾宁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萧廷那冷凝的目光,心上一紧,骤然闭口,露出一抹尴尬且想息事宁人的笑,萧廷冷眼扫过,将药罐子往桌上一放: “可以了。” 眼如冰刀,声如寒霜,让素来没什么眼头见识的顾宁都察觉出的冷意,可就真的是冷了。 干咳两声,顾宁站起身来,正好大夫准备好了剪子和纱布,两个丫鬟过来请顾宁入内包扎,顾宁原本想推辞,却在又一次对上萧廷那阴冷小眼神时退缩了,乖乖跟着婢女去到内间。 心中忍不住暗道:这小奶狗的眼神也太恐怖了。明明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样,却总有一股天生威仪压得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就他这小病鸡的柔弱模样,眼神尚且这般有杀伤力,若是将来等他再大一些,历练多一些,那时他的眼神莫不是直接就能杀人了? 想想还真是挺可怕的。 顾宁包扎完了伤口,从内间走出,正好陆钊从外面进来,陆钊往顾宁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包着伤口的胳膊上,没说什么,走到萧廷面前禀报: “殿下,内鬼找出来了。” 顾宁心中八卦之魂燃起,嚯,这小病鸡手段还一套一套的,计谋一环接一环,用自己做局,不仅引出了刺客,还把内鬼直接揪了出来,这般心思,这般城府,长大了也不知是个多大的祸害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第六章 内鬼李全被两名银甲卫擒到萧廷跟前,就开始哭天喊地的对萧廷喊冤求饶,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如何如何忠心,如何如何不知情,可当陆钊把人证物证都拿出来,让他百口莫辩的时候,李全又开始精分求饶。 萧廷全程端坐上位,面无表情看着李全表演,直到他说到词穷,萧廷都没给出任何回应和表情。 在陆钊的审问之下,李全承认了自己谋害太子的事实,从悄悄下毒到这回安排刺客,全都是他里应外合,交代完了之后,就又开始了新一轮求饶。 萧廷下令将李全就地杖毙,开始打了之后,里面的声音就更热闹了。 顾宁站在廊下,听着李全求饶哀嚎的声音,心中都忍不住要佩服萧廷,李全说到底都是自小在他身边伺候的,要杀也该一刀杀了一了百了,偏要用这么动静大的手段,让李全当着面被活活打死,他也不怕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足足打了两百零三棍,李全给抬出来的时候,血糊了一地,顾宁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不愿再看第二眼,萧廷让人把李全的尸首拉到花园里,也不掩盖,就那么露天放着,让所有在嵗园伺候的人全都过去看看背叛的下场。 李全被抬走之后,陆钊从内里走出,将顾宁喊至身前: “殿下传你进去。” 顾宁垫脚越过陆钊的肩膀,看了一眼里面仍在洗地的画面,蹙眉问:“现在?” 陆钊没给她贫嘴的机会,拖着她就进去了,幸好萧廷没有看人扫地的习惯,在内间接见顾宁。 萧廷神色如常,淡定自若到一点不像刚亲眼看见打死一个人的,不得不说,心理素质太好了。 顾宁行过礼后肃立一旁,萧廷悠闲淡定喝了口茶之后,方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此番你有功,可有什么要说的?” 顾宁往陆钊看去一眼,陆钊鼻眼观心并不理她,这回萧廷虚晃一招,陆钊事前肯定知晓,但他却对顾宁知会一声,这让顾宁觉得自己被这对甥舅给戏弄了。 “都是卑职应该做的,不敢居功。”顾宁谦虚道。 萧廷人小气势大,敛眸挑眉:“你可想好,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机会了。” 陆钊也不禁提醒顾宁:“殿下既问你,你便无需客气,想要什么直说即可。” 顾宁目光在萧廷与陆钊之间回转几圈,问:“卑职倒是不想要什么东西,只想求殿下满足卑职一个心愿,若殿下答应,便算殿下成全了卑职此番救驾的功劳。” 萧廷扬眉点头,一派从容:“好,你且说便是,孤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卑职的心愿就是”顾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希望殿下能随大人习武,强身健体,殿下不知道今儿早上卑职带着殿下跑的时候有多辛苦。” 萧廷: 陆钊: 徐峰: 一时间,花厅内间的气氛凝滞,尴尬无声。 想到当时顾宁要自己练武时的情景,萧廷刚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看枕边人睡的酣畅,两腮粉嫩绯红,一看就是睡舒服的样子,偏偏自己久久难眠,不禁气愤愤的一个翻身,整半个人都压在顾宁身上,只听顾宁闷哼一声,被身上的压力弄醒,跟萧廷睡了好几年,当然知道萧廷的睡相特别差,在梦里被打到,被踢到那都是常事儿,像这种被压到的情况已经算是客气了,而且萧廷还有个臭毛病,给他手脚抬开,不用一会儿,他又会过来,除非一夜不睡,专跟他杠上,否则还是顺其自然,听之任之比较好。 稍稍象征性挣扎了两下,顾宁也就认命了,闭上双眼继续睡去。 第二天,顾宁从睡梦中醒来,稍微动了动四肢就倒吸一口凉气,骨头都僵掉了,好不容易翻过身来,大大的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看着明黄暗金纹的承尘,顾宁感慨自己有一天死了,有八c九成的可能是被萧廷给压死的。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的跟萧廷说道说道,他自从十五岁开始,身子骨就跟被神仙点了似的,身量突飞猛涨,一两年就长得比她高一个头,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在恢复练武之后,也变得健硕起来,要是小时候的萧廷,随便他怎么压,对顾宁都没什么影响,可现在不同,那压下来的分量不亚于泰山压顶。 不过,顾宁转念一想。 自己马上都不用做皇后了,自然也就没几天跟萧廷同床共枕日子了,说与不说分别不大,等顾嫣然一进宫,晚上□□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她身上,也要让她好好的体验体验当皇后的不容易,想着顾嫣然那风吹就倒纸片儿人似的小身板儿,顾宁不厚道的笑了。 殿中有了声响,以乐染为首的长乐宫宫婢们便鱼贯而入,乐染和清屏是顾宁身边伺候的一等大宫女,一直在长乐宫伺候,是两个乖巧听话,性情温婉的俏宫婢。 对坐在床沿的顾宁行过礼后,便请顾宁起身洗漱换衣,顾宁料理好自己之后,将两个宫婢喊住: “乐染,清屏你们过来。” 两个宫婢来了之后,顾宁从床头拿出一只匣子,将匣子打开,是几张银票和一些金银细软,两个宫婢不明所以:“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顾宁将匣子再度合上,递到两人面前,说道:“入宫以来,都是你们在旁伺候我,我也没什么好给你们的,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分了。” 两个宫婢一脸震惊,当即跪了下来:“娘娘,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好,您直管骂,直管打,千万别不要奴婢们啊。” 说完便对顾宁磕起头来,让顾宁愣了片刻,赶紧上前把两人扶起:“这是做什么。谁说不要你们了。快起来快起来。哎哟,怎么还哭上了呢。” 乐染和清屏对视一眼,有些搞不懂顾宁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你们这几年伺候我很尽心,咱们相处了三年,给你们些东西不是很正常嘛。” 顾宁当然不能说自己马上不当皇后,这些是分别礼,只能这般圆话。 两个宫婢听顾宁说不是要赶她们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来,还是不敢收这些赏赐,顾宁只得用皇后的身份勒令她们收下,然后就转身走入屏风后换衣裳,片刻后走出,穿的却不是乐染她们给准备的皇后常服,而是一身男装打扮。 顾宁的身材修长,在女子中如鹤立鸡群,一身男装穿在她身上,非但不觉得别扭,反而比一般男人都要英气俊逸,两个宫婢不禁看呆了,乐染上前问: “娘娘如何穿成这般模样?” 顾宁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回道:“我要出宫一趟,穿这样方便些。” 说完之后,不等两个宫婢反应过来,顾宁就径直走出了宫殿。 萧廷在辅政处商讨完军情回到元阳殿,宫人们上茶点,进了一道江南花糕,清香甜腻,萧廷不喜欢吃甜的,咬了一口就放在一旁,看了一份卷宗之后,倒是突然想起,唤来张顺,指着那道糕点说道: “那点心不错,让御膳房再做一份送来。” 张顺讶然的看了一眼龙案上那盘皇帝只用了小半口的花糕,不敢多言,领命去办。 萧廷将卷宗放下,又看了一眼那模样可人的花糕,他确实不喜甜食,可顾宁喜欢,她哪怕顿顿吃糖,用糖水泡饭都愿意。 很快的,御膳房重新做的花糕送到元阳殿,在一旁放了一会儿后,萧廷就从龙案后走出,并不假手他人,亲自拎着食盒往长乐宫去,途中张顺想从他手中接过几回,萧廷都没让。 可到了长乐宫,却没瞧见顾宁,唤来她的宫婢一问之下才知道顾宁出宫去了,萧廷拧眉冷问: “她出宫时说什么了?” 萧廷虽然是个相当年轻的帝王,可周身的气势可不年轻,在他的威压之下,很少有人不觉得摄人惧怕,两个宫婢慌忙跪地请罪,将今天早上顾宁的所作所为尽数禀报萧廷知晓,还把顾宁赏给她们的那一匣子东西全都交了出来。 张顺把那匣子送到萧廷面前,萧廷将之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张五百两的银票和几支朱钗玉簪,眉头拧的更紧,顾宁那个铁公鸡,平时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无缘无故的怎会散这么多财给两个宫婢? 萧廷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了,冷哼一声后,将东西抛回匣子里。 顾宁早上出宫,直到华灯初上才回来,照例是翻宫墙,越宫门,过去三年里她不知道走这条路走了多少回,闭着眼睛也能摸回长乐宫,可谁知今日她刚跃下宫墙,就被一队早就埋伏好的宫廷侍卫给包围住了。 徐峰亲自带领御前侍卫上前,提着灯笼特意往上面照了照,把顾宁刻意躲藏的脸照个分明,顾宁只好放下手,尴尬的对大家笑笑。 “参见皇后娘娘。”侍卫们自然都认识她,打了照面就整齐划一跪下行礼,徐峰无奈一叹,对她递来一记‘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就跟押解犯人似的,把顾宁给送到了元阳殿。 元阳殿中灯火辉煌,萧廷今日让摆饭元阳殿,顾宁来的时候,宫人们正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送进殿来。 侍卫们把人送到后,就此退下,宫人们上完了菜也赶忙退下,偌大的宫殿里,一时好像只剩下顾宁一人和一桌美味佳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加内容) 第七章 从元阳殿出来之后,顾宁越想越郁闷,正经事没做成,还受了一肚子气,在宫里憋闷半天,傍晚还是没忍住,换了衣服就出宫去了,直奔永宁侯府。 薛恒也是没想到,白天刚刚邀约,顾宁傍晚就来了,见她乔装,便只当普通朋友在花园亭子里招呼。叫人点了几盏灯笼在亭子四角,永宁侯府管家得知侯爷在花园宴客,没叫人伺候,便亲自过来,也被薛恒屏退下去。 谁料顾宁坐下后,只顾着喝酒,一杯一杯接连不断,喝的薛恒不明所以,终于按住她手腕,不让她在这里酗酒。 “你真把我这儿当酒馆了?要买醉,出去买,我这可是金陵春,罗家酒坊一年也就出二十来坛,金贵着呢,你这喝法,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薛恒也是好酒之人,跟顾宁从前不打不相识,熟络之后便引为知己了,这也就是顾宁现在身份特殊,要没有这身份,两人只怕还要走的近些。 顾宁拨开薛恒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倒是从善如流,小口小口喝起来: “心中烦闷,只要能解愁,还管什么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呢。” 薛恒见她确实面露忧愁,不忍道: “你烦闷什么?跟皇上闹别扭了?” 顾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谁跟他闹别扭,小孩子吗?” “我和他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你们也都最清楚不过,当年被拴在一条绳子上都是形势所迫,说好了三年之后换人,如今三年到了,你猜怎么着?” 顾宁当年像个童养媳似的嫁给萧廷的事情,薛恒他们这些那时候就伺候在萧廷身边的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在这件事上,顾宁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换人了?”薛恒挑眉猜中答案,旋即笑了:“不换不也挺好,你这皇后娘娘当的挺潇洒,皇上惯着你,宠着你,你简直能横着走啊。” “好什么好!我什么身份你心里没数啊?我当这皇后,每天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你们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是拿命保护主子的,你们如今一个个封官加爵,最多几天上个朝,其他时候想干嘛干嘛,我呢?我得日夜在宫里待着,连个休息的日子都没有,从前还以为这日子是有头儿的,可现在这个头儿给他们掐了,我还不知道要伺候到猴年马月呢。” 顾宁跟薛恒倒起苦水来一点都不含糊,什么都敢说,听得薛恒直想发笑。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当皇后的心路历程,还挺艰辛的。” 薛恒举杯,两人碰了碰,顾宁又灌下一口酒,趁着酒兴,继续跟薛恒排遣憋在心中的种种忧愁: “何止艰辛,简直一把辛酸泪。我这个皇后当的提心吊胆,被他们架在火上煎熬,反正早晚都是一刀,他们偏偏不给我个痛快。”顾宁叹息:“还有就是让我最心烦的,我今年都二十六了。宫里的宫女伺候到二十五岁都能放出宫去,我要再跟他们蹉跎下去,三四十岁,到时候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薛恒原本听得好好的,听到顾宁说最后一条的时候,脸色微微僵了僵,目光忍不住往她身后看了看,微微拧眉,干咳一声,似乎想提醒顾宁什么,可顾宁正说到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薛恒的表情,继续捧着酒杯感慨: “我兴许就是这命格,命里不带桃花。小时候跟着我师父长在陆家演武场上,陆家哥哥们一个个战死沙场,我十八岁就被师父安排去保护萧廷,一直到现在,想想我都没为自己活过一天,眼看着好日子要到了,生生给人掐断。他们斗法都斗法,不能先把我给放了吗?我这个年纪出宫去,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再晚个几年,我给人去做填房人家都不要!” 薛恒的脸色越变越奇怪,终于在顾宁说到自己要去给人做填房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压低了嗓子提醒: “你喝多了,别说了。” 顾宁一愣,不知道他怎的突然变脸,刚要开口问,就听身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你这身份,还想去给人做填房?” 顾宁身子僵了一大半,看着对面薛恒以手掩面,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顾宁刚喝酒喝兴奋起来,瞬间就跟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冻得彻心彻肺。 回头一看,穿着一身玄色直缀的萧廷不知何时竟负手立于她背后,居高临下,表情阴冷的盯着她,刚才那句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顾宁咽了下口水,手足无措从位置上站起来,尽管她和萧廷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可这也不是她当着假相公的面儿,跟人讨论要去做别的男人填房的理由。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顾宁的声音已经心虚的不成调子了。 萧廷从顾宁身后走出,薛恒赶忙起身拱手行礼,亲自给萧廷搬出一张石凳,请他入座,萧廷坐下后,顾宁和薛恒就不能坐了,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局促不已。 萧廷用顾宁的杯子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置在鼻尖轻嗅,却是不喝:“就在你说要出宫做人填房的时候。” “” 顾宁尴尬一笑:“我,我那是开玩笑的。酒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儿的,皇上不信的话,可以问永宁侯,他能替我作证,我就开了一句玩笑,真的只有一句,还请皇上见谅。” 萧廷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看向一旁薛恒,顾宁一个劲儿的给薛恒使眼色,让他在关键时刻,一定要讲兄弟义气,薛恒暗地里回了顾宁一个眼神,让她放心,然后拱手对萧廷陪笑: “臣也是没想到娘娘会说这些话,便是皇上没来,臣一会儿也要劝谏娘娘的。” 薛恒一脸坦然,完全没有卖队友的心虚与惭愧。 顾宁恨得牙痒痒,怒目瞪着这个忘恩负义之辈久久说不出话来,薛恒鼻眼观心,毫无愧色。 萧廷站起身,薛恒赶忙退到一边,来到顾宁面前站定,萧廷挑眉问:“喝好了吗?” 顾宁尴尬一笑:“好,好了。这,这便回宫了。” 薛恒如获大赦,赶忙接话:“微臣恭送皇上,皇后。” 萧廷走出凉亭之后,顾宁仍在原地期期艾艾,薛恒过来推了她一把,顾宁正打算跟他算账,前头走出去好几步的萧廷转身唤她: “你还打算翻墙回宫吗?” 顾宁扬起的手,只好暂时作罢,对着薛恒比了比拳头,意思是下回找他算账,薛恒陪笑着推她往前,亲自将萧廷和顾宁送到门外,萧廷站在马车旁等候,顾宁以为他在等着自己搀扶他上马车,赶忙上前,走下永宁侯府台阶之时,夜风吹来,刚被惊出的一身冷汗遇风成凉,让顾宁不禁打了个哆嗦。 走到马车旁,伸出胳膊打算扶萧廷上车,谁知手刚伸出,便被萧廷抓住手腕,将她整个身子往木头台阶上托,顾宁被半推半托的送上了马车,萧廷随之而上。 顾宁识趣的坐在一个角落,悄悄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故意不去看萧廷的脸色,马车里安静的只听见风声和车轱辘声。 萧廷的马车自然是能直达宫廷的,从马车上下来,顾宁也是很规矩的和萧廷保持一定的距离,张顺老远就守在太和门前,看见萧廷脸色铁青的走来,也不敢说话,倒是对跟在他身后的顾宁递来一抹询问的目光,顾宁哭丧着脸无声叹息,张顺人精似的,哪会不知陛下今天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萧廷没有去元阳殿,而是直接往长乐宫去,那里是顾宁的地盘,张顺喜出望外的把他们送到宫门口,然后就躬身行礼,果断退下。 萧廷直接进了寝殿,顾宁极其不愿跟随而上,她进殿之后,乐染和清屏便很体贴的把宫门从外面关了起来,这一瞬间,顾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给推了出来,关键时刻,身边的谁都靠不住,所有人全都在看萧廷的脸色,都不关注她的心情如何,感受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加内容) 第八章 顾宁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鼓起勇气去内间,直到萧廷的声音自内间传出: “你杵在那儿等过年啊?帮朕更衣。” “哦,是。”顾宁一个激灵,心道该来的总归会来,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硬气一点。 掀开珠帘,进去内殿,萧廷正站在屏风前,看见她进来,便张开双臂,等她过去替他更衣,顾宁心中腹诽,自己又不是宫女,为什么连更衣这种事情都要她来做。 可腹诽归腹诽,今天她确实犯了些小错误,还是要稍微表现出一点悔恨的意思的。 替他从身后解了腰带,挂在屏风上,弯下腰去解他腰间的盘扣,谁知道扣子没解开,她整个人却被两条胳膊圈住了,顾宁愣愣抬头,对上萧廷的目光,略有不解: “怎么了?” 萧廷两条胳膊稍稍收紧,让顾宁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萧廷在她耳边问出一句: “你想嫁人为什么不跟朕说?” 顾宁满头问号:“哈?我什么时候想” 话说了一半顾宁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确实刚刚说过这一茬儿,拍拍萧廷的胳膊,想让他把自己松开,可萧廷却一动不动,似乎要对顾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没有。我那是胡说八道,醉酒之言,陛下也信?”顾宁解释。 “朕信。都说酒后吐真言不是吗?”萧廷的声音在顾宁耳畔流淌,顾宁只觉得耳朵痒痒麻麻的,萧廷呼吸的热气都在她耳朵边上: “你既想嫁人了,那朕不就是现成的吗?我们拜过堂,成过亲,就是正经夫妻,你忘了吗?” 顾宁耳朵越来越痒,终于意识到两人姿势有点不对,自己给萧廷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还在自己耳边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一时拿不准萧廷是什么意思,是奚落她,还是调c戏她? “我们算什么正经夫妻?皇上别跟我开玩笑了。”顾宁心中哀叹今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薛恒那个王八蛋喝酒,要是不喝酒,也就没现在这些事情了,哪用的着她大半夜的,还要在这里跟一个孩子周旋。 “朕哪里像是开玩笑。我们拜过堂你都不觉得是正经夫妻,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圆房吗?朕没问题啊,随时都可以。” 萧廷一语石破天惊,把顾宁直接吓得瞪大双眼看着他,这小子刚说什么?顾宁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圆房?这两个字,怎么会从萧廷口中说出?今天晚上到底是她喝了酒,还是萧廷喝了酒?怎么还说起醉话来了? 顾宁仰头看着萧廷,满脸的惊讶,见她这般,萧廷忽感口干舌燥,很快便将目标锁定近在眼前的那润泽唇瓣上,缓缓靠近 萧廷眼看就要贴近那抹唇瓣,却被一只从自己怀抱中迅猛挣脱出来的手掌直接盖在了脸上,然后整张脸被往后推去。 顾宁表情既震惊又嫌弃,难以置信的质问萧廷:“你干什么?” 萧廷很快恢复冷静,淡定自若整理了下衣裳,完全不知道‘惭愧’二字怎么写:“你不是说你想圆房,我不过满足你的要求罢了,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顾宁满头黑线:“我何时说我想圆房?” “你说你想出宫嫁人,可你早就嫁过了,要说你我跟寻常夫妻不同的地方,也就差个圆房,咱们把房圆了,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就不用成天惦记着出宫嫁人的事情了,皆大欢喜。”萧廷正气凛然,一副掌握真理的架势。 顾宁觉得他要不是皇帝,自己现在就能扑上去灭了他。 萧廷见顾宁一动不动盯着他,以为她也赞同自己的理论,再次上前,欲捧顾宁的脸在手心,被顾宁三两下无情拍开,以眼神恶意警告逼退之。 晚上,两人依旧躺在一张床上,双枕并排,规规矩矩。 “你在想什么?”萧廷仰面躺在外侧,打算对一旁顾宁说着睡前夜话。 顾宁不知道这小子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行为异常的很,自己又跟他说不清楚道理,只能转过身去不理会,谁知她刚转身,那小子就从背后黏了上来,还伸手搭在顾宁的肩膀上,被顾宁一个反扣就扣住了手腕。 “有完没完?”顾宁怒目。 萧廷手腕给压在枕头上,也不反抗,就那么‘娇弱弱’的看着顾宁,一副‘人家不懂你在生什么气’的无辜样貌。把顾宁给气的七窍都快生烟了。 拿了自己的枕头,往床尾一抛,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到底什么意思?跟朕圆房,难不成还辱没了你?”萧廷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顾宁愤愤把被子盖在身上,没好气道:“根本不是一回事,睡觉。” 说完,顾宁就把眼睛再次闭上,谁知身上忽的一重,萧廷整个人趴到她被子上,差点把顾宁的腰给压断了,忍无可忍,想直接跳起来揍人,可谁知手刚出来就被擒着压在枕头顶端,身子被禁锢在被子里难以动弹,萧廷幸灾乐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神情便如一个得逞了的顽童,眉宇间尽是欢喜。 “可朕怎么觉得就是一回事。你如今真是变了,从前形势那么惨你都没动过离开的心思,如今苦尽甘来,你反倒急着要走,不就是要急着出去嫁人嘛,还狡辩什么?” 萧廷仗着优势,难得有机会将顾宁压得死死的,还不得趁这机会多说说她,看她拧眉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萧廷心里那个得意。 顾宁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挣扎开,小时候的萧廷,十个都不是她对手,可自从开始习武,那简直就是一日千里,到如今身高体重能耐全都见涨,公平公正的状态下顾宁绝对不怕他,可像这种赖皮式的偷袭,顾宁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我就是急着出去嫁人,我二十六了,想嫁人有错吗?”顾宁是个被逼急了什么都敢说的性子。 萧廷一副‘果然被我猜中’的神情:“可你已经嫁给我了呀。” 跟顾宁吵架拌嘴的时候,萧廷还是习惯用‘我’。 “萧廷,别蹬鼻子上脸,从我身上下去。是不是太久没揍你皮痒了?你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是不是?” 顾宁奋力挣扎,可只怪被子太厚,萧廷太重,在不用技巧的情况下,就像是仙人被封印了法术,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逞口舌之利。 萧廷占据上风,顾宁的口头威胁完全不放在眼里: “你这野蛮劲儿,到宫外哪个男人敢要你?何况你还是这身份,留下来做我的皇后有什么不好?” “做个假皇后有什么好?”顾宁被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渐渐减弱了力气。 萧廷听到这话又来劲儿了,床帏之中又是一阵你来我往。 “那就做真的呀。来来来。” “混小子,你手往哪儿摸,给我松手!” “你再叫一声混小子试试。” “” 突然间,房间里的动静没有了,因为打闹而不住晃动的帐幔也平静了。 顾宁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可在打闹间,衣领被往后仰倒的萧廷直接拉开,顾宁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见亵衣衣襟大敞,露出内里鹅黄芙蓉肚兜,曲线起伏,感觉到萧廷那边也没了动静,顾宁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萧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顾宁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家,虽然没把萧廷当男人看待,可此情此景也是够尴尬的,更何况萧廷那目光太热乎,热乎的让老脸皮厚的顾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把敞开的衣襟拉拢好,拿了自己的枕头,掀开帐幔,慌慌张张下了床。 直到走到屏风,床帏中的萧廷才反应过来,掀开帷幔问她:“你去哪里?” 顾宁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我,我今儿睡偏殿,一会让徐峰过来守你。” 说完之后,顾宁径直离开,独留萧廷坐在床沿痴痴的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帐幔披在他身上他也无所察觉,直到感觉鼻下有点痒才伸手碰了碰,低头一看,指尖殷红一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第九章 “怎么不说话了?”萧廷继续弯腰,直到与顾宁面对面,让顾宁的眼中有了自己的倒影为止。 “你为朕做的这些,全都可以折算成银子,是不是?” 面对萧廷的当面质问,顾宁居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丝丝心虚,心虚之后,就是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太过分了,两人相处九年,的确不该只有能折算银子功劳,多少都会有点感情吧,主仆情,师徒情之类的。 “你拿了银子出宫后打算做什么?跟薛恒双宿双栖?” 原本顾宁心里还有点愧疚,可萧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让她从心虚愧疚中出来:“说什么呢,跟薛恒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朕看你们感情好的很。”萧廷任性起来有点不讲道理。 顾宁懒得和他分辨这话题,幸好元阳殿里没其他人在,要是被其他人听见萧霆的话,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呢。 顾宁想把萧廷从面前推开,谁料推了两下,萧廷不动如山,顾宁又不能真的跟他动手,耐着性子说: “你说话就说话,发脾气就发脾气,别无理取闹成不成?” “跟薛恒没关系,那跟哪个有关系?那个人吗?”萧廷盯着顾宁继续问。 顾宁愣愣的与之对视,刚要开口,便见萧廷并不想听她说什么,忽的松开扶手,转过身去,回到龙案后头。 “易后之事,朕自有打算,今后你不必再多言。” 萧廷对顾宁抛下这么一句话。 顾宁心里憋着一口气,端起茶杯打算喝一口,可茶到嘴边却喝不下去,把茶杯放回原位,无声行礼过后,便脸色阴沉的离开,萧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手中奏折径直抛在龙案上,气闷闷的将身子往后倒去。 从元阳殿出来之后,顾宁越想越郁闷,正经事没做成,还受了一肚子气,在宫里憋闷半天,傍晚还是没忍住,换了衣服就出宫去了,直奔永宁侯府。 薛恒也是没想到,白天刚刚邀约,顾宁傍晚就来了,见她乔装,便只当普通朋友在花园亭子里招呼。叫人点了几盏灯笼在亭子四角,永宁侯府管家得知侯爷在花园宴客,没叫人伺候,便亲自过来,也被薛恒屏退下去。 谁料顾宁坐下后,只顾着喝酒,一杯一杯接连不断,喝的薛恒不明所以,终于按住她手腕,不让她在这里酗酒。 “你真把我这儿当酒馆了?要买醉,出去买,我这可是金陵春,罗家酒坊一年也就出二十来坛,金贵着呢,你这喝法,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薛恒也是好酒之人,跟顾宁从前不打不相识,熟络之后便引为知己了,这也就是顾宁现在身份特殊,要没有这身份,两人只怕还要走的近些。 顾宁拨开薛恒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倒是从善如流,小口小口喝起来: “心中烦闷,只要能解愁,还管什么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呢。” 薛恒见她确实面露忧愁,不忍道: “你烦闷什么?跟皇上闹别扭了?” 顾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谁跟他闹别扭,小孩子吗?” “我和他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你们也都最清楚不过,当年被拴在一条绳子上都是形势所迫,说好了三年之后换人,如今三年到了,你猜怎么着?” 顾宁当年像个童养媳似的嫁给萧廷的事情,薛恒他们这些那时候就伺候在萧廷身边的人最清楚不过,所以在这件事上,顾宁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换人了?”薛恒挑眉猜中答案,旋即笑了:“不换不也挺好,你这皇后娘娘当的挺潇洒,皇上惯着你,宠着你,你简直能横着走啊。” “好什么好!我什么身份你心里没数啊?我当这皇后,每天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你们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是拿命保护主子的,你们如今一个个封官加爵,最多几天上个朝,其他时候想干嘛干嘛,我呢?我得日夜在宫里待着,连个休息的日子都没有,从前还以为这日子是有头儿的,可现在这个头儿给他们掐了,我还不知道要伺候到猴年马月呢。” 顾宁跟薛恒倒起苦水来一点都不含糊,什么都敢说,听得薛恒直想发笑。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当皇后的心路历程,还挺艰辛的。” 薛恒举杯,两人碰了碰,顾宁又灌下一口酒,趁着酒兴,继续跟薛恒排遣憋在心中的种种忧愁: “何止艰辛,简直一把辛酸泪。我这个皇后当的提心吊胆,被他们架在火上煎熬,反正早晚都是一刀,他们偏偏不给我个痛快。”顾宁叹息:“还有就是让我最心烦的,我今年都二十六了。宫里的宫女伺候到二十五岁都能放出宫去,我要再跟他们蹉跎下去,三四十岁,到时候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薛恒原本听得好好的,听到顾宁说最后一条的时候,脸色微微僵了僵,目光忍不住往她身后看了看,微微拧眉,干咳一声,似乎想提醒顾宁什么,可顾宁正说到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薛恒的表情,继续捧着酒杯感慨: “我兴许就是这命格,命里不带桃花。小时候跟着我师父长在陆家演武场上,陆家哥哥们一个个战死沙场,我十八岁就被师父安排去保护萧廷,一直到现在,想想我都没为自己活过一天,眼看着好日子要到了,生生给人掐断。他们斗法都斗法,不能先把我给放了吗?我这个年纪出宫去,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再晚个几年,我给人去做填房人家都不要!” 薛恒的脸色越变越奇怪,终于在顾宁说到自己要去给人做填房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压低了嗓子提醒: “你喝多了,别说了。” 顾宁一愣,不知道他怎的突然变脸,刚要开口问,就听身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你这身份,还想去给人做填房?” 顾宁身子僵了一大半,看着对面薛恒以手掩面,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顾宁刚喝酒喝兴奋起来,瞬间就跟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冻得彻心彻肺。 回头一看,穿着一身玄色直缀的萧廷不知何时竟负手立于她背后,居高临下,表情阴冷的盯着她,刚才那句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顾宁咽了下口水,手足无措从位置上站起来,尽管她和萧廷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可这也不是她当着假相公的面儿,跟人讨论要去做别的男人填房的理由。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顾宁的声音已经心虚的不成调子了。 萧廷从顾宁身后走出,薛恒赶忙起身拱手行礼,亲自给萧廷搬出一张石凳,请他入座,萧廷坐下后,顾宁和薛恒就不能坐了,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局促不已。 萧廷用顾宁的杯子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置在鼻尖轻嗅,却是不喝:“就在你说要出宫做人填房的时候。” “” 顾宁尴尬一笑:“我,我那是开玩笑的。酒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儿的,皇上不信的话,可以问永宁侯,他能替我作证,我就开了一句玩笑,真的只有一句,还请皇上见谅。” 萧廷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看向一旁薛恒,顾宁一个劲儿的给薛恒使眼色,让他在关键时刻,一定要讲兄弟义气,薛恒暗地里回了顾宁一个眼神,让她放心,然后拱手对萧廷陪笑: “臣也是没想到娘娘会说这些话,便是皇上没来,臣一会儿也要劝谏娘娘的。” 薛恒一脸坦然,完全没有卖队友的心虚与惭愧。 顾宁恨得牙痒痒,怒目瞪着这个忘恩负义之辈久久说不出话来,薛恒鼻眼观心,毫无愧色。 萧廷站起身,薛恒赶忙退到一边,来到顾宁面前站定,萧廷挑眉问:“喝好了吗?” 顾宁尴尬一笑:“好,好了。这,这便回宫了。” 薛恒如获大赦,赶忙接话:“微臣恭送皇上,皇后。” 萧廷走出凉亭之后,顾宁仍在原地期期艾艾,薛恒过来推了她一把,顾宁正打算跟他算账,前头走出去好几步的萧廷转身唤她: “你还打算翻墙回宫吗?” 顾宁扬起的手,只好暂时作罢,对着薛恒比了比拳头,意思是下回找他算账,薛恒陪笑着推她往前,亲自将萧廷和顾宁送到门外,萧廷站在马车旁等候,顾宁以为他在等着自己搀扶他上马车,赶忙上前,走下永宁侯府台阶之时,夜风吹来,刚被惊出的一身冷汗遇风成凉,让顾宁不禁打了个哆嗦。 走到马车旁,伸出胳膊打算扶萧廷上车,谁知手刚伸出,便被萧廷抓住手腕,将她整个身子往木头台阶上托,顾宁被半推半托的送上了马车,萧廷随之而上。 顾宁识趣的坐在一个角落,悄悄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故意不去看萧廷的脸色,马车里安静的只听见风声和车轱辘声。 萧廷的马车自然是能直达宫廷的,从马车上下来,顾宁也是很规矩的和萧廷保持一定的距离,张顺老远就守在太和门前,看见萧廷脸色铁青的走来,也不敢说话,倒是对跟在他身后的顾宁递来一抹询问的目光,顾宁哭丧着脸无声叹息,张顺人精似的,哪会不知陛下今天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萧廷没有去元阳殿,而是直接往长乐宫去,那里是顾宁的地盘,张顺喜出望外的把他们送到宫门口,然后就躬身行礼,果断退下。 萧廷直接进了寝殿,顾宁极其不愿跟随而上,她进殿之后,乐染和清屏便很体贴的把宫门从外面关了起来,这一瞬间,顾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给推了出来,关键时刻,身边的谁都靠不住,所有人全都在看萧廷的脸色,都不关注她的心情如何,感受如何。 顾宁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鼓起勇气去内间,直到萧廷的声音自内间传出: “你杵在那儿等过年啊?帮朕更衣。” “哦,是。”顾宁一个激灵,心道该来的总归会来,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硬气一点。 掀开珠帘,进去内殿,萧廷正站在屏风前,看见她进来,便张开双臂,等她过去替他更衣,顾宁心中腹诽,自己又不是宫女,为什么连更衣这种事情都要她来做。 可腹诽归腹诽,今天她确实犯了些小错误,还是要稍微表现出一点悔恨的意思的。 替他从身后解了腰带,挂在屏风上,弯下腰去解他腰间的盘扣,谁知道扣子没解开,她整个人却被两条胳膊圈住了,顾宁愣愣抬头,对上萧廷的目光,略有不解: “怎么了?” 萧廷两条胳膊稍稍收紧,让顾宁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萧廷在她耳边问出一句: “你想嫁人为什么不跟朕说?” 顾宁满头问号:“哈?我什么时候想” 话说了一半顾宁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确实刚刚说过这一茬儿,拍拍萧廷的胳膊,想让他把自己松开,可萧廷却一动不动,似乎要对顾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没有。我那是胡说八道,醉酒之言,陛下也信?”顾宁解释。 “朕信。都说酒后吐真言不是吗?”萧廷的声音在顾宁耳畔流淌,顾宁只觉得耳朵痒痒麻麻的,萧廷呼吸的热气都在她耳朵边上: “你既想嫁人了,那朕不就是现成的吗?我们拜过堂,成过亲,就是正经夫妻,你忘了吗?” 顾宁耳朵越来越痒,终于意识到两人姿势有点不对,自己给萧廷圈在怀里动弹不得,他还在自己耳边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一时拿不准萧廷是什么意思,是奚落她,还是调c戏她? “我们算什么正经夫妻?皇上别跟我开玩笑了。”顾宁心中哀叹今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找薛恒那个王八蛋喝酒,要是不喝酒,也就没现在这些事情了,哪用的着她大半夜的,还要在这里跟一个孩子周旋。 “朕哪里像是开玩笑。我们拜过堂你都不觉得是正经夫妻,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圆房吗?朕没问题啊,随时都可以。” 萧廷一语石破天惊,把顾宁直接吓得瞪大双眼看着他,这小子刚说什么?顾宁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圆房?这两个字,怎么会从萧廷口中说出?今天晚上到底是她喝了酒,还是萧廷喝了酒?怎么还说起醉话来了? 顾宁仰头看着萧廷,满脸的惊讶,努力判断他是不是也喝酒了。而萧廷见她这般认真的神色,忽感口干舌燥,很快便将目标锁定近在眼前的那润泽唇瓣上,缓缓靠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第十章 萧廷眼看就要贴近那抹唇瓣,却被一只从自己怀抱中迅猛挣脱出来的手掌直接盖在了脸上,然后整张脸被往后推去。 顾宁表情既震惊又嫌弃,难以置信的质问萧廷:“你干什么?” 萧廷很快恢复冷静,淡定自若整理了下衣裳,完全不知道‘惭愧’二字怎么写:“你不是说你想圆房,我不过满足你的要求罢了,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顾宁满头黑线:“我何时说我想圆房?” “你说你想出宫嫁人,可你早就嫁过了,要说你我跟寻常夫妻不同的地方,也就差个圆房,咱们把房圆了,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宫里,就不用成天惦记着出宫嫁人的事情了,皆大欢喜。”萧廷正气凛然,一副掌握真理的架势。 顾宁觉得他要不是皇帝,自己现在就能扑上去灭了他。 萧廷见顾宁一动不动盯着他,以为她也赞同自己的理论,再次上前,欲捧顾宁的脸在手心,被顾宁三两下无情拍开,以眼神恶意警告逼退之。 晚上,两人依旧躺在一张床上,双枕并排,规规矩矩。 “你在想什么?”萧廷仰面躺在外侧,打算对一旁顾宁说着睡前夜话。 顾宁不知道这小子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行为异常的很,自己又跟他说不清楚道理,只能转过身去不理会,谁知她刚转身,那小子就从背后黏了上来,还伸手搭在顾宁的肩膀上,被顾宁一个反扣就扣住了手腕。 “有完没完?”顾宁怒目。 萧廷手腕给压在枕头上,也不反抗,就那么‘娇弱弱’的看着顾宁,一副‘人家不懂你在生什么气’的无辜样貌。把顾宁给气的七窍都快生烟了。 拿了自己的枕头,往床尾一抛,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到底什么意思?跟朕圆房,难不成还辱没了你?”萧廷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顾宁愤愤把被子盖在身上,没好气道:“根本不是一回事,睡觉。” 说完,顾宁就把眼睛再次闭上,谁知身上忽的一重,萧廷整个人趴到她被子上,差点把顾宁的腰给压断了,忍无可忍,想直接跳起来揍人,可谁知手刚出来就被擒着压在枕头顶端,身子被禁锢在被子里难以动弹,萧廷幸灾乐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神情便如一个得逞了的顽童,眉宇间尽是欢喜。 “可朕怎么觉得就是一回事。你如今真是变了,从前形势那么惨你都没动过离开的心思,如今苦尽甘来,你反倒急着要走,不就是要急着出去嫁人嘛,还狡辩什么?” 萧廷仗着优势,难得有机会将顾宁压得死死的,还不得趁这机会多说说她,看她拧眉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萧廷心里那个得意。 顾宁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挣扎开,小时候的萧廷,十个都不是她对手,可自从开始习武,那简直就是一日千里,到如今身高体重能耐全都见涨,公平公正的状态下顾宁绝对不怕他,可像这种赖皮式的偷袭,顾宁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我就是急着出去嫁人,我二十六了,想嫁人有错吗?”顾宁是个被逼急了什么都敢说的性子。 萧廷一副‘果然被我猜中’的神情:“可你已经嫁给我了呀。” 跟顾宁吵架拌嘴的时候,萧廷还是习惯用‘我’。 “萧廷,别蹬鼻子上脸,从我身上下去。是不是太久没揍你皮痒了?你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是不是?” 顾宁奋力挣扎,可只怪被子太厚,萧廷太重,在不用技巧的情况下,就像是仙人被封印了法术,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逞口舌之利。 萧廷占据上风,顾宁的口头威胁完全不放在眼里: “你这野蛮劲儿,到宫外哪个男人敢要你?何况你还是这身份,留下来做我的皇后有什么不好?” “做个假皇后有什么好?”顾宁被压的都快喘不过气来,渐渐减弱了力气。 萧廷听到这话又来劲儿了,床帏之中又是一阵你来我往。 “那就做真的呀。来来来。” “混小子,你手往哪儿摸,给我松手!” “你再叫一声混小子试试。” “” 突然间,房间里的动静没有了,因为打闹而不住晃动的帐幔也平静了。 顾宁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可在打闹间,衣领被往后仰倒的萧廷直接拉开,顾宁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见亵衣衣襟大敞,露出内里鹅黄芙蓉肚兜,曲线起伏,感觉到萧廷那边也没了动静,顾宁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萧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顾宁再怎么样也是个姑娘家,虽然没把萧廷当男人看待,可此情此景也是够尴尬的,更何况萧廷那目光太热乎,热乎的让老脸皮厚的顾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把敞开的衣襟拉拢好,拿了自己的枕头,掀开帐幔,慌慌张张下了床。 直到走到屏风,床帏中的萧廷才反应过来,掀开帷幔问她:“你去哪里?” 顾宁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我,我今儿睡偏殿,一会让徐峰过来守你。” 说完之后,顾宁径直离开,独留萧廷坐在床沿痴痴的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帐幔披在他身上他也无所察觉,直到感觉鼻下有点痒才伸手碰了碰,低头一看,指尖殷红一片 第二天早上,顾宁等到萧廷离开长乐宫之后,才悄悄返回寝殿换衣服。昨□□服敞开的时候,她倒是反应不大,后来躺到偏殿的床上回想起来,才觉得羞怯难当,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给一个男人拉开衣服未免也太尴尬了,这是顾宁第一次意识到萧廷是个男人。 从他十一二岁看着长大,又是自己教他的功夫,顾宁算是他半个师父,一路争争吵吵,打打闹闹到如今,从来没有过男女大防,也不会刻意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刚做太子妃的那段时间,是刺杀的高峰期,三天一小刺,五天一大刺,各种刺杀方法层出不穷,顾宁在萧廷身边睡着睡着就离不开了,渐渐变成了习惯。 可经过昨天那么一闹,顾宁不禁开始疑惑她和萧廷之间的习惯是不是有点实际性的问题了。 一件被她遗忘的事情破土而出——萧廷长大了。 是个比她还高的男人了,她再继续和他睡下去,似乎,也许,可能,大概已经不合适了吧。 心里带着种种疑惑,顾宁跳上了舒月塔顶,靠着飞檐坐下,看着天高云阔打开了一壶酒,刚刚喝了一口,就觉得身边坐下一个人,叛徒薛恒扶着飞檐走到顾宁身旁,还没坐下就先抱怨起来: “你这一有心事就登高的习惯太不好了,多危险啊。” 薛恒怕高,哪怕两层楼在他眼里都觉得是山峦叠嶂,更别说舒月塔足有四五层楼高了。 顾宁作势要去推他,被薛恒赶忙躲开,拉着飞檐坐下,坐下后看不见下面,感觉才稍微好点,指着顾宁手中的酒壶,意思分他一口壮壮胆。 顾宁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个关键时刻出卖他的叛徒的,但看他因登高脸色煞白,像是真怕的样子,这才大发善心把酒壶递给他。 薛恒喝了一口,果真缓过神来,恢复了往常神采,八卦兮兮的凑过来问: “昨儿夜里如何?” 顾宁白了他一眼:“什么如何?” “啧啧啧。”薛恒连啧三下,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顾宁:“你说是什么呀。皇上昨天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晚上没少折腾吧。” 薛恒语气暧昧,但顾宁心里有事,愣是没听出来,没好气的夺过酒壶:“你也知道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好?若非你临阵出卖,我至于吗?” 薛恒眼里透出闪闪发亮的信号:“啊你至于什么呀?” 顾宁总算瞧出薛恒语气中的不对,咽下一口酒,正色拧眉问:“你什么意思?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这种事情我不敢问皇上,只能来问你呀。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给生个太子出来?我可先说好了,太子出来了,我要做太子太傅,将来我再生个闺女,要是有幸被太子选中,我也好捞个国丈做做” 顾宁见他越说越不靠谱,扬手就要打过去:“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踹你下去。我生什么太子,你以为我跟萧廷是什么关系?” “帝后关系啊,夫妻关系啊。还能什么关系。”薛恒见顾宁神色有异,猛地反应过来,捂嘴震惊问:“你和皇上不会还” 还什么,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转而道: “是你有毛病,还是皇上有毛病?”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发生? 顾宁冷哼:“我看是你有毛病。脑子里装的都是些龌龊不堪的事儿。” “诶,这种事怎么能叫龌龊不堪呢。可我就搞不懂了,皇上这么优秀,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吗?”薛恒撑着脑袋,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顾宁不耐一叹,觉得她和萧廷的误会解除迫在眉睫,要她再在萧廷身边待下去,将来就真要孤家寡人过一辈子了。 薛恒见顾宁不言语,眼眸一转,继续猜测: “你莫不是还记着林战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薛恒突然提起林战,让顾宁不禁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和林战有什么,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 “林战当年那么喜欢你,我不信你不动心。” 薛恒,徐峰,林战和顾宁,当初他们四个算是萧廷身边最信任的人,林战喜欢顾宁从来不是秘密,他们两人性情同样飞扬洒脱,是外人眼中的绝配,要不是后来林战为保护萧廷不幸战死,谁也说不准最后两人会不会在一起。 “随你怎么说,反正林战也不在了。”顾宁对这事儿心中坦荡的很,无所谓被误会不误会。 薛恒见她这般平静的反应,无奈一叹:“唉,可你要不是为了林战,那为什么又对皇上这态度呢。” 提到萧廷,顾宁倒真急了: “我对皇上什么态度,一直以来我都尽心尽力保护,态度还不够好吗?” 薛恒耸肩扬眉: “皇上现在最需要的已经不是保护了,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 顾宁一愣,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我现在这身份才更尴尬。”一个主子不需要的护卫,留着没有任何意义嘛。 薛恒觉得自己和她算是鸡同鸭讲。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留在皇上身边啊。” 顾宁挑眉:“什么方式?” 薛恒暧昧不清的撞了撞顾宁的肩膀,含蓄一笑:“你懂的” 顾宁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酒,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抬脚就往薛恒身上踢去,薛恒仿佛早有准备,两人在塔顶上过了两招,薛恒到底是武侯,拳脚功夫自然不错,笑着推了顾宁的手,由原路撤回,几经翻转,落在红墙甬道上,稍事整理品服,往塔上再看一眼,人模狗样,一本正经的往宫外走去。 内阁议会结束,历经三个月的淮南水匪终于平定,兵部这回兵贵神速,处理水匪之事十分得当,萧廷表示很满意。 从内阁回元阳殿的路上,徐峰随在萧廷身旁,不禁问: “皇上,淮南水匪平定,为何您好像还是不太高兴?”先前议会中,萧廷虽说赞扬了兵部诸将,但脸色却始终未见开明。 萧廷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对徐峰问道: “皇后昨晚好像生朕的气了,朕是不是该哄哄她?” “呃?”徐峰没想到话题急转直下,饶是他见过大场面,一时也来不及反应。 萧廷见他如此,便摆摆手: “算了,朕怎么会问你这连亲都没成的人。”言语中似乎还有点优越是怎么回事? 语毕,萧廷转身继续前行,可徐峰就不乐意了,皇上这话不仅仅是对他的轻视,已经上升到人格侮辱了,赶忙追上去试图挽尊: “皇上,臣是没正式成亲,可那是因为家中老母压着的关系,臣有心仪之人。” 萧廷凝视他良久,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和他这个半吊子商量,最终还是决定说了:“那你倒说说,怎么让一个女人不生你的气?” 徐峰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巴:“皇上,臣的女人跟臣感情好得很,并没有跟臣生过气。” 萧廷: 喝完了酒,顾宁也从塔顶下来,一路回到长乐宫,乐染看见她便欢天喜地迎上来,顾宁这才发现长乐宫的宫人们居然全都围在花园里,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看什么呢?”顾宁问乐染。 乐染喜笑颜开:“娘娘,皇上给您送了礼物来,可稀奇了,大伙儿都没见过。” 顾宁很意外:“礼物?” “是啊娘娘,您快过去看看吧。可好玩儿了。” 乐染拉着顾宁往花园里走,宫人们瞧见顾宁,一个个便退到一边行礼,宫人们离开之后,顾宁便看见花园正中间放着一只巨大的金边鸟笼,笼子有一人高,里面做着树木景致,美轮美奂,而树木上有十几只红嘴绿毛鸟,每一只都大约只有手掌心,憨态可掬,毛绒绒的,特别可爱。 张顺见了顾宁,就赶忙小跑迎上来:“参见皇后娘娘,这些是皇上命奴才送来给皇后娘娘解闷儿的。” 顾宁将这鸟笼子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问张顺:“好端端的,送我这些做什么?” “皇上对娘娘的一片心意嘛。”张顺胖墩墩的脸上满是诚恳。 顾宁在鸟笼子上轻抚两下,眉心不易察觉的蹙了起来:“这些是什么鸟?” “是相思鸟,娘娘。奴婢认得,这鸟儿最是两情缱绻,皇上对娘娘可真有心。”乐染倒是认鸟的专家,什么都能认出一些。 “相思鸟” 顾宁在口中把这鸟儿的名字放在口中仔细咂摸:“还真是别出心裁的礼物呢。” 她的小名叫相思,萧廷就送她相思鸟,还装在这巨大的,美轮美奂的笼子里,这不明摆着说她顾相思现在就是被关在这金雕玉砌的皇宫之中,飞不高,跳不远,逃不开吗? 上赶着打脸,未免太过分。 正想把这笼子踢翻,却有人近来禀报:“娘娘,太后请娘娘去一趟寿康宫。” 当今太后荣氏,并不是萧廷的生母,萧廷的生母是前朝端懿皇后,萧廷登基之后,追封端懿皇后为端懿太后,贵太妃荣氏被册顺曦太后,续享尊荣。 太后居于寿康宫中,不问宫中事,今日突然传召却不知何意。 但不管怎么样,太后传召,顾宁身为皇后都必须前往,当即让乐染和清屏替她换了宫装凤袍,顾宁虽然平日里悄悄东游西晃,但秉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在需要她正式露面的场合还是能把皇后的架子端起来的。 带着仪仗与宫婢,顾宁来到寿康宫,见到了太后荣氏,荣氏四十出头,颇具富态,顾宁进殿后按规矩见礼,太后赐坐一旁。 “皇后可知哀家传你来所为何事?”太后开口,与顾宁唠起了家常。 顾宁觉得太后话里有话,小心回道:“臣妾愚钝。” “这后宫里着实冷清,皇上虽与你情分甚笃,这些年身边只有你一个,专情长情都是好事,可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怎可长时间后宫空虚,皇后觉得是不是?” 太后将今日找顾宁来的目的说出,这是在劝顾宁帮萧廷扩充后宫吗? “是。太后说的有理。”顾宁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有了想法。 “既然有道理,那皇后打算怎么做?” 顾宁没有反驳这倒让太后觉得有点意外,顾宁这个皇后在她眼中,就是个在太子式微之时伺候在侧的女人,虽说是镇国公府出身,却是通房庶女,不为镇国公和夫人所喜,可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多年来把皇帝的心栓的牢牢的,从未提过要扩充后宫,纳妃选秀,专房专宠足足三年,这种情况在帝王家可以说是极其罕见了。 荣氏以为顾宁至少也要表现出一些惊恐与绝望吧,然而顾宁没有,非但没有,还回答的相当爽快。 “依照太后所言,未免后宫空虚,自然是要为皇上选秀纳妃,后宫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方显和乐富贵之天家气象。” 顾宁说完之后,荣氏疑惑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探究顾宁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然而不管她怎么看,顾宁的表情都是一副甘之如饴,与有荣焉的样子,这哪还有发妻听说丈夫要纳妾时的不满与悲戚? “皇后能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若被哀家知晓你阳奉阴违,表里不一,暗地里阻挠纳妃之事的话,哀家可是不会轻饶的。” 生怕顾宁只是做表面文章,口是心非,太后特意提醒强调。 顾宁神色如常领命告退。回到长乐宫时,萧廷派人送来的那只硕大纯金鸟笼仍摆子园中,顾宁看着那个就生气,萧廷既然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敢嘲讽她顾相思是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鸟,就别怪她把他的鸟笼子里闹个底朝天。 张顺回到元阳殿中,萧廷便召他过去问话: “皇后可喜欢朕送的礼物?” 那份礼物萧廷觉得很满意。 世人只知道她叫顾宁,甚少有人知晓她的闺名叫相思,送顾相思一笼子代表两情缱绻的相思鸟,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缱绻情义,她若参透,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萧廷这个问题,张顺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看当时皇后娘娘收到礼物的表情,好像并没有很欢喜,可他也不能直接跟皇上这么说,于是来了个折中: “皇上,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太后宣到寿康宫去了。” 萧廷转身相问:“所为何事?” “回皇上,奴才不知,要不要前往打探一番?”张顺问。 萧廷若有所思想了想后,摆摆手:“不必了。朕晚上亲自问皇后。” 话这么说,但对于今天太后宣顾宁的事情,萧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还是有些人不甘寂寞,想要在宫里闹出些动静来。 那些跳梁小丑怎么想,萧廷没空去理会,他现在只想知道顾宁怎么想,只希望她不要有所误会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是夜。 顾宁依旧睡在偏殿。 之前她因为习惯了,所以忘了察觉,萧廷已经登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能日夜遇刺的孩子了,皇宫戒备森严,完全不需要她画蛇添足睡在他身侧的。 如果她的身份还是萧廷的护卫,那现在也该是调离岗位的时候,可惜她现在除了护卫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作为萧廷的皇后,顾宁也不是说卸任就可以卸任的,一切还得看萧廷和顾启明之间到底如何角逐,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双方达成协议,那时候她才能功成身退。 也不知那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宁睡眠不深,帐幔微微被风吹动时她就醒了,等到一只手探进帐幔,她便猛然跃起,拉着那只手,把人直接从床帏外拉了进来,一只脚已然准备好踢向偷袭之人,谁料借着微弱月光看到来人正脸,踢出去的脚赶忙收回,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摔去,直接把萧廷也给拉的摔倒在她身上。 “皇后这般热情,叫朕格外欣喜。” 顾宁做了人肉垫子,被摔的头昏脑涨之时,萧廷还压在她身上说风凉话。 “起开。” 顾宁恢复过来,便将萧廷推开,这回萧廷倒是没再像昨天晚上似的耍无赖,一推也就从顾宁身上下去了,顾宁揉着先前好像扭到的后颈,问萧廷: “皇上不好好在正殿就寝,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皇后陪伴在侧,朕睡不着。”萧廷一边说话一边往顾宁被子里钻,被顾宁一把拉住胳膊: “睡不着你也不能睡这里。” 萧廷抽出自己胳膊,态度坚定的躺下:“怎么不能?皇后睡哪里,朕便睡哪里。” 说完将被子整理好,拍拍身边的位置,对顾宁招手:“更深夜重,小心着凉。” 顾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手腕被人飞快拉住,萧廷强势将她拉着躺下来,说道: “你知道现在几更天了?这时候出去还让不让乐染她们睡觉了?磨叽什么,又不是第一天睡。” 萧廷把顾宁按在枕头上,动作娴熟的为两人盖上被子,一切动作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没有半点刻意,若是顾宁这时候还坚持离开的话,反而倒像是心里有鬼,刻意避开了。 见顾宁安分躺下之后,萧廷才满心欢喜的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黑暗中规规矩矩的,半分不逾越。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萧廷开口问,顾宁睁开双眼,想起院子里那只巨大的笼子。 “哦,那个啊”顾宁随意一答,不置可否。 “你知道那个是相思鸟吗?红嘴绿毛,一团团绒似的,眼睛还黑亮黑亮的,乍一看跟你有点像,你觉不觉得?”萧廷不等顾宁回答,兀自又道。 顾宁眉心一蹙:“像吗?” “像!”萧廷不疑有他。 顾宁整片眉头都簇起,有点怒目相对的意思,萧廷指着她的脸笑道:“你看你看,你这眉头一皱就更像了,这张脸啊就差点腮红了。” 萧廷边说边伸手掐住了顾宁的脸颊,顾宁拧着眉头,忍着没跟他动手,只是用眼神瞪他,希望他感受到杀气,能自觉把手收回去。 萧廷捏着顾宁软软的脸颊,一时又有些想入非非,指腹摩挲一番后,果真松开了手,不过很快便府下身子,打算来个偷袭亲吻,可恨只恨顾宁反应太快,尽管萧廷动作已经相当迅速,却还是被她躲过了正面,最终只在她耳垂上轻蹭了一下。 顾宁被亲了下耳垂,整个人像兔子似的蹦起来,捂着不住发热的耳垂,羞臊难挡:“你,你”你了好半天,都没你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萧廷见她这般,干脆仰倒在一侧捧腹大笑。 这行为,让顾宁都有点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逗她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顾宁觉得自己的担心肯定没错。 萧廷今年二十岁,一般世家子弟,十五六岁便成亲生子的大有人在,即便不成亲,也会有通房婢女启蒙人事,可萧廷的十五六七岁实在太忙了,忙着躲避刺客,忙着登基,忙着巩固帝位,根本无暇顾及此番人伦大事,那方面委实憋得久了,连她这种大龄粗鄙女子都忍不住亲近,未免他继续迷失在错误的方向里,顾宁真心觉得,该替他张罗张罗正经的婚事了。 等到他身边有了年轻漂亮,温香软玉般的女人,自然就不会再多看一眼她这颗老香菜了。 思及此,顾宁将捂住耳垂的手放下,干咳一声掩饰尴尬,而后直接转了个话题:“今日太后宣我过去,皇上可知太后与我说什么了吗?” “太后说,皇上后宫空虚,要我替皇上扩充后宫。”顾宁在微弱的光线中对上了萧廷的目光。 萧廷似乎颇感意外:“你答应了?” 顾宁点头,理所当然:“答应了。” 萧廷静坐片刻后,方才回头看着安安静静睡在枕头上的顾宁:“你还真是听话。” 说完这句后,顾宁沉默不语,萧廷也沉默盯着她,夜里本就安静,两个清醒的人突然静止一切,把气氛推向最尴尬,顾宁被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才深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 “前些年你刚登基,顾不上这些,如今有条件,也该考虑考虑这些事了。你且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替你选妃时多就着些你的喜好,到时候你有人伺候,宫里也热闹起来,一举两得,对吧。” 顾宁说完这些之后,萧廷没说什么,而是重新躺下,半晌都没反应,就在顾宁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其实我也早有纳妃之心,一个后妃之位可以换来很多人心,不用白不用。” 萧廷的回答速度让顾宁诧异,但结果并没有出乎顾宁的预料。萧廷一直都是个活的很明白的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付诸实践和努力,皇后的位置,后妃的位置,在他眼中都是可以做交易的,若暂时交易没有做成,并不是他不愿做,而是对方出的价格没有达到他的心中预期。 就好像他和国公府定下的那一份承诺,之所以他如今不热衷执行,是因为国公府给的太少了,顾启明那个人多疑善变,精明的很,从来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路,而萧廷只愿意和全心投靠的臣子掏心掏肺,所以,两人的价值不对等,才直接导致了顾宁皇后之位迟迟不撤。 “好,那你跟我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环肥燕瘦,国色天香的?” 顾宁很认真的在问,毕竟萧廷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还是很愿意萧廷身边有几个他真心喜欢的人,让他在忙完政务以后,能有些丰富的后宫生活。 这个问题萧廷回答起来就没有上个问题那么干脆了,反而转了个身,以背对顾宁,顾宁得不到答案,伸手拍了拍他,他还嫌弃的把顾宁的手挥开,一副不耐烦回答的样子。 “你好歹告诉我一些,要不然挑的都是你不喜欢的,回头你又该恨我了。” 顾宁觉得自己的态度非常诚恳,然而就是得不到同样诚恳的回答。萧廷像是一瞬间睡着了似的,完全不理顾宁的问题。 得不到答案顾宁也没办法,躺下以后学着萧廷的样子,背过身对着他,顺便还抢多了些被子过来,想让某人装不下去,可没想到被子抢过来好长时间,身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睡着了? 顾宁心中疑惑一阵,正要转身一看究竟,只觉背后一动,腰间突横一只手,将她整个人往后拉去,拉到他的怀抱之中,顾宁挣扎的时候,只觉手臂牢牢收紧,萧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睡觉。” 单纯在力气上,顾宁现在还真不是萧廷的对手,顾宁伸手掰了两回都没能将他的手掰开,只好放弃,困倦来袭,沉沉睡去。 而为萧廷选妃一事,在萧廷的首肯之下,正式提上日程。 其实纵然顾宁不说,礼部在萧廷登基之后就已经拟出了选秀的章程,只是一直被萧廷以国事为由压着,如今有太后提出皇后主持,便再也没有耽搁的理由。 一纸诏书当朝宣读,在朝中掀起千层巨浪,暗潮汹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自从与顾启明在宫中见过面之后,顾宁也就暂时死了出宫的心,毕竟她那天说的话,绝对把顾启明给激怒了,约莫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这个时候,转头抱紧萧廷的大腿显得尤其重要,毕竟得罪了一边不至于有事,可如果两边都得罪了,顾宁才是真完蛋。 萧廷现在跟顾启明的条件没有谈妥,仍旧需要她安静的在后位上待着,那她便听话的待着,反正她是想明白了,跟着萧廷做事,不管怎么样至少能保住小命,若是跟着顾启明,也许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决定留下,那便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为萧廷选妃,顾宁可是认真的。 在选秀大典开始之前,顾宁便以皇后的名义,在宫中开设了几回赏花宴,按照名单,将京中一众适龄贵女,及各府夫人按照身份等级召见入宫赴宴,当然了,说是赴宴,其实就是让大家先见见面,看看各府的态度。 萧廷知道顾宁此番行动,特意给予表彰,还主动让张顺配合顾宁,务必要把这些宴会办的出色,很有把顾宁正式推出去面向大众的意思。 金秋时节,能够用来赏的只有菊花,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菊花被摆在御花园中,园中衣香鬓影,顾宁穿着一身凤尾常服,姿态端庄的坐在繁花凤座之上,凤座四角垂下金丝纱帘,雍容华美。 这是她当皇后这几年,第一次以皇后的名义开设宴会,因为以前她觉得自己三年之后就会离开,所以没必要与京中夫人小姐们见面交往,尽管时常会有命妇递牌子入宫求见,也都被她一应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京中诸多夫人小姐们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这个传说中庶女逆袭的皇后。 顾宁坐在纱帘后面,依旧不能阻挡众人好奇且火热的目光。 众人行参拜礼之后,赏菊宴会便正式开始了。为了增进宴会的趣味,和乐署准备了歌舞助兴节目,节目期间,一些夫人主动上前来与顾宁攀谈,只是顾宁跟不熟的人话很少,而那些夫人们聊的又是各府后宅之事,顾宁除了能浅笑相陪,真正插得上嘴的话题屈指可数。 “皇后娘娘久居深宫,甚少露面,今日可好,借娘娘宴会之机,我等得以窥得娘娘绝世之姿,实乃我等之幸也。” 晋国公夫人赵氏虽是晋国公的续弦夫人,三十出头,年纪尚轻,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说起奉承话来毫不含糊,顾宁被她那句‘绝世之姿’给惊讶到了,这晋国公夫人还真什么都说得出口。 果然赵氏这番话出口,让旁边德高望重,四五十岁的其他国公夫人,侯夫人们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皇后娘娘第一次在宫中设宴,请我等入宫来,倍感荣幸。珍儿,快上前来拜见皇后娘娘。”东平侯老夫人对身后妙龄盛装女子招招手,女子上前跪拜在顾宁面前,娇声娇气的喊了声: “参见皇后娘娘。” 顾宁办宴会的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东平侯老夫人一看就是懂事之人,不说什么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如此干脆不拖沓,顾宁觉得很好。 “此乃府中嫡长女,名唤宝珍,自幼饱读诗书,诗词歌赋不输男儿。”东平侯老夫人不吝对自己孙女的夸奖。 顾宁看着也觉得挺好:“珍儿姑娘姿容端丽,却乃才女之象,不错,不错。” “谢娘娘夸奖。” 苏宝珍得了顾宁的夸奖,面上无波无息,淡定的近乎冷淡,漂亮的眉眼里满是自傲,一般这种性情,要么是瞧不起夸赞她的人,要么就是极难相处的敏感性子,顾宁只觉向来挺准,她觉得苏宝珍应该属于第一种吧。 这也怪不得,顾宁的出身在这些高门府邸的嫡长女,嫡长孙女眼中,不过是个靠运气和手段上位的皇后,并没有德佩天下的资质,也就是俗言中的无才无德,因此很难发自内心的尊重她。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苏宝珍有,今日在场诸多命妇千金,表面上都恪守宫礼,对她客客气气,实际心里指不定怎么轻视她呢。 不过关于这些,顾宁本身是觉得没所谓的,反正她请这些人入宫也不是为了让她们看得起自己,更不是为了显示皇后的威仪,她是在帮萧廷相亲,帮他找几个温柔可人,大方美貌,情投意合的妃子,她们只要对萧廷够尊重,够爱慕就行了,对她如何就无所谓啦。 东平侯老夫人开起了头之后,陆续也有其他府邸的夫人有意无意的介绍今日身边带来宫中赴宴的年轻姑娘,顾宁看着这些如花似玉,人比花娇的姑娘们,到底是温室里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朵,与她这种在石头缝里长大的野草感觉就是不一样,每一个顾宁都觉得挺好,挺满意,这样的美人放在身边,哪怕就是看着心里也欢喜呀。 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东平侯府嫡长女苏宝珍,中山侯府二姑娘沈璐容,唐国公府七小姐唐雅妍,左丞相府的五姑娘郑舒云,这四个姑娘,无论是出身还是容貌都是个中翘楚。 顾宁悄悄让乐染把她们各自的名字记下,等之后她把这些名单一份份整理好,送给萧廷去甄选。 一番看似热络的介绍之后,中途告一段落,舞姬两曲舞毕,顾宁看向席间,先前特意带着姑娘来与她请安的不过十几家,席间今日来了至少三十几家,还剩不少仍在观望着。 顾宁目光扫至宴会坐席的角落,看见一个清妆素裹的小姑娘,眼前一亮,对乐染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乐染领命下去,很快便将那小姑娘带到顾宁面前。 “是珝珝吗?”顾宁惊喜的问她。 陆珝珝害羞抬头,露出一张圆润可爱的俏脸,被顾宁问后,似乎有些紧张,微微抿唇一笑,露出脸上两个小酒窝,她这一笑顾宁就确定了,惊喜的让乐染赶忙给她看座。 “珝珝,你是一个人来的吗?”顾宁见她紧张,便从手边拿了一只蜜桔递给她,顾宁记得这小姑娘非常喜欢吃东西。从前顾宁在陆家的时候,她还只有七八岁,顾宁很喜欢拿吃的东西逗她,如今竟都长成大姑娘了。 她是上将军府的九姑娘,次房幼女,当年陆家的少将军们,除了陆钊之外,大多战死了,珝珝的父亲也不例外,将军府中无将军,留下的都是孤儿寡母,女眷姑娘,十几年来门庭日渐衰败,早不负当年上将军府的盛况。 萧廷的母亲陆氏出身上将军府,便是她的姑母,萧廷也就是她的表哥。 陆珝珝今年十七了,害羞腼腆,看起来有点胆小,听顾宁问话后,指了指她先前的坐席: “回娘娘的话,是与二嫂嫂和八嫂嫂一同来的。” 顾宁对陆家人十分有好感,闻言赶忙让乐染再去请过,没一会儿功夫,陆家两个少夫人就一同被请到顾宁面前,陆家二少夫人王氏三十出头,衣着朴素,神情温和,八少夫人尹氏,比顾宁小两岁,衣着颜色略微鲜亮些,鬓间簪着珠花,最叫人称道的还是她这张脱俗出众的脸,容貌比之先前被顾宁称赞的那些大家小姐们还要出色两分。 说起这两位夫人,顾宁在陆家时没有太多印象,二夫人还好些,那时已经嫁进府中,但直到顾宁从陆家离去,随陆钊去嵗园保护萧廷时,八少夫人尹氏还没嫁过来呢,但八少夫人也是个不幸的女人,嫁进府里没两年,丈夫随叔伯上战场,年纪轻轻,二十多岁就战死了,尹氏已经在陆家守了好几年的寡,也是可惜。 顾宁与王氏说着陆家的家事,也就是陆家,顾宁还稍微愿意了解一些,听王氏说的很认真,感觉有一道视线始终围绕在自己身上,顾宁转头看过去,便看见尹氏的笑颜,顾宁回以微笑。 “母亲前几日还说起皇后娘娘,说您随陛下这些年着实不易。” 王氏口中的老夫人,说的是将军夫人刘氏,一个十分和蔼的老太太,顾宁这辈子第一次有记忆吃到好东西,就是出自刘氏之手,那之后便再难忘。 “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顾宁问王氏。 “母亲前阵子染了风寒,近来已无大碍,若是母亲病体未愈,只怕今日我们也不能来宫中了。多谢娘娘还记得我们。” 顾宁在宫中办宴席,自然不会少了陆家的,只是这些年陆家和她一样,深居简出,收了帖子之后并没有派人回话说赴宴还是不赴宴,所以顾宁以为她们今日不来,这才有所怠慢,让她们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皇后娘娘与陆家两位夫人倒是聊得来,从前听说娘娘少时养在陆家,还只当是传闻呢。” 一道听起来并不讨喜的声音出现在凤座之下,顾宁抬眼望去,只见一尊荣夫人立于座下,端着十分的架子,顾宁不认识她,乐染见状赶忙凑到她耳旁低语两句,原来这个傲气凌霜的夫人,正是英国公夫人韩氏,而如今的英国公则是当今太后荣氏的兄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韩氏走上前来,王氏和尹氏对视一眼,无奈起身退到一边给韩氏行礼,韩氏是英国公夫人,是太后的大嫂,自己本身又是一品的诰命,身份不同。王氏和尹氏行过礼后,韩氏的目光落在了陆珝珝身上,吓得小姑娘赶紧福身见礼: “参见国公夫人。”低眉顺眼,珝珝好像很怕韩氏。 看到这一幕,顾宁才想起来,年初之时,英国公府的二公子到陆家求娶陆家九姑娘,后来两家定了亲,明年三月里完婚。怪不得珝珝怕韩氏,这是见到她未来婆母了。 “给夫人看座。”顾宁吩咐宫婢。 韩氏坐下之后,对身后之人介绍:“茵姐儿来见过皇后娘娘。” 一妙龄女子上前,荣国公府长房六姑娘荣茵,玉肤花貌,只见她服饰华美,佩玉美钗,花枝招展,身姿婀娜,一声‘皇后娘娘’叫的顾宁鸡皮疙瘩都起来,特别柔婉好听。 行过礼之后,荣茵姑娘便站到韩氏身旁,将原本低头站在那里的珝珝不着痕迹往旁边推了推,珝珝抬眼看了看她,便退到一旁微微咬唇,王氏无奈,尹氏搂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荣茵姑娘这般动作可与她的容貌不匹配,珝珝算是荣茵的未来二嫂,虽还未过门,可她对珝珝居然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顾宁目光微动,对珝珝招手笑道:“珝珝,过来本宫身边坐。” 莫名心疼这个孩子,她的名字据说是上将军亲自取的,珝,既是美玉,又是叠词,可见上将军对孙女的疼爱,若是上将军府仍如往昔那般峥嵘煊赫,一个小小的世袭英国公府小姐怎敢欺辱到陆家姑娘头上。 不免感慨物是人非,人走茶凉。 珝珝来到顾宁身边,坐上乐染给她安排的座椅,位置竟比英国公夫人坐的还要上首,英国公夫人眉心一蹙,勾唇笑道: “看的出来,娘娘很是疼爱九姑娘呢。” 顾宁爽快承认:“是啊。先前英国公夫人不是说了嘛,本宫少时长在上将军府,是看着珝珝长大的,如何能不疼爱。” 英国公夫人微微挑起秀眉,似乎没想到顾宁会大方承认,身后的荣茵姑娘抬眼看了看顾宁,面上十分恭敬,但说的话就不那么恭敬了。 “小女孤陋寡闻,斗胆问一问,皇后娘娘少时因何长在上将军府?众所周知,娘娘出身镇国公府不是吗?哪个世家里会容府中女眷在别府长大?莫不是娘娘与陆家有什么亲戚渊源吗?” 小姑娘的心机顾宁怎会看不穿,荣茵这番故作天真的话一出口,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皆有意无意往凤亭这边看来,似乎都很期待顾宁接下来的回答,一个正经的国公府小姐,又怎会无缘无故跑到将军府去,荣国公府小姐的这个问题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不就是在打皇后的脸嘛。 就差明着指出皇后是国公庶出,爹不疼娘不爱了,毫无背景了。 “茵姐儿不得无礼,皇后娘娘便是在上将军府中习得一身不输天下男儿的高明功夫,才得以到陛下身边做了护卫,继而成为皇后的。可不是什么亲戚渊源,不许胡乱猜测。” 如果说荣茵那番话是坏,那韩氏这番话就是损了。损顾宁近水楼台先得月,损她是护卫出身,损她以护卫之身侍主才得来的皇后之位。 顾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对母女作妖,一旁的珝珝倒是鼓起勇气为她说了句话: “国公夫人,六姑娘,皇后娘娘面前,你们不该说这些话的。” 说完,所有人目光看向她,她又吓得低下了头,荣茵一双美目扫过珝珝,轻蔑一笑,韩氏整理一番衣袖,不以为意: “九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与茵姐儿不懂礼数吗?” 韩氏一开口,珝珝就不敢说话了,顾宁看着她这样,心中不禁哀叹,还没嫁过去就这么怕,嫁过去之后还得了?韩氏看着可不像是个慈眉善目的婆母。 “珝珝何时说英国公夫人不懂礼数了?本宫觉得夫人与小姐说的话虽然让人听着很不是味儿,但基本上也不错,本宫是在上将军府习得武艺,也确实做过陛下的护卫,不过这些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何需你母女二人一唱一和,一阴一阳的再重复一遍?” 顾宁对自己的过往毫不隐瞒,大方承认的样子,确实比韩氏母女的装模作样要帅气很多。 韩氏感觉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就觉得她们肯定是在说自己的闲话,她是英国公夫人,出身名门,又是当今太后的弟媳,平素世家夫人们聚会,都是受人尊敬和追捧的,如今到了宫中,却被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当面数落,这份气如何咽的下,可是顾宁是皇后,她不能对她如何,只得将满腔怒意倾泻到陆珝珝这个未过门的儿媳身上。 “皇后娘娘果真还是听了九姑娘的挑拨离间,竟将我母女二人说的这般卑劣。九姑娘可真是有本事啊,不愧是上将军府教出来的好女儿,目无尊长,没大没小,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呢。” 韩氏直言陆珝珝没有教养,这不仅是打她的脸,还同时打了上将军府的脸,明眼人哪会看不出,韩氏就是欺负上将军府名存实亡,没有人给满门孤儿寡母撑腰罢了。 陆珝珝低头敢怒不敢言,王氏和尹氏也暗恨不已,可她们都不敢再说一句,一来英国公府如今她们得罪不起,二来也是不想将事情再次扩大。 顾宁不动声色,伸手取过案上一颗葡萄捏在指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一颗未剥开的核桃 “想当年上将军夫人刘氏是何等重视规矩之人,没想到教出来的子孙却这般啊!” 韩氏的话还未说完,脸色忽的一遍,捂着肩膀处惊声一叫,肩胛骨处被一只核桃打中,核桃直接碎在她的衣裙之上,可见力道之大。 韩氏被核桃打中,大家的目光皆投注到顾宁面前的桌案,桌上金盘之中盛放的核桃之上,而在这凤亭之中,能够拿皇后案桌上东西的人,除了皇后本人不做他人想。 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只核桃打了英国公夫人?看那核桃碎裂的样子,还真是下了狠手,并且狠的连一丝遮掩都不屑去做。 韩氏还在发懵中,荣茵就忍不住站起来质问顾宁: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我母亲乃英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岂容你这般当众欺辱?” 顾宁不以为意,勾唇一笑,从面前案桌上又拿起一只核桃,荣茵以为顾宁还想打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谁料顾宁这回不打了,只是两指一捏,硬邦邦的核桃居然在她指尖应声碎裂,顾宁将果肉挑出来,一边挑一边说道: “上将军夫人确乃重视规矩之人,所以陆家的子孙从不许在外惹事生非,克己复礼,能忍则忍,能避则避,本宫少时在陆家长大,不过本宫的规矩却不是上将军夫人教的,而是上将军教的,上将军教我遇到那等诋毁家门之人,需严惩不贷。这一核桃,也算让本宫贯彻上将军的教导始终了。” 话说完了,核桃肉也捡完了,顾宁当着韩氏的面,笑眯眯的把核桃肉送到陆珝珝那只肉呼呼的小手中。 韩氏捂着肩膀,由荣茵扶着站起身来,隐忍怒火对顾宁说道: “皇后娘娘,臣妇乃是陛下亲封一品诰命夫人,你竟这般不问缘由打伤于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娘娘若是觉得臣妇哪里不对,自有国法家规处置,似你这般滥用私刑,天道王法何在?你是皇后,我不能对你如何,但今日之事,总要有一个说法!” 韩氏的威胁之言并没有让顾宁有所顾忌,反手又拿起一颗核桃,韩氏肩上伤痛犹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就在这时,只听御花园外传来大内总管张顺的吟唱声: “皇上驾到。” 这四个字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像巨石一般,在宫中惊起千层浪,不止御花园中命妇小姐们纷纷起身行跪拜礼,凤亭之中的人也赶忙起身下跪,荣茵扶着韩氏盈盈拜倒。 顾宁自凤座立起,对迎面走上凤亭的萧廷福了福身,心道不妙,萧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跟人动手的时候来,事后被人告状是一回事,给他当场抓到又是另一回事。 萧廷伸手托了下顾宁的手,让她起身不必行礼,顾宁飞快抬眼瞥了瞥他,正好对上萧廷那一脸的似笑非笑。 在顾宁还没弄明白他这什么意思的时候,萧廷就拉着顾宁的手,转身坐到座椅之上,挥手对众人道: “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后,御花园中的命妇小姐们都一一窥得萧廷龙颜,那些没见过他的少女们无一不是一副惊艳的神情,萧廷的长相在姑娘眼中,绝对属于可以入梦的那种,俊美无俦,飘逸出尘,再加上他的帝王身份加持,哪个姑娘面对这样的极品会不心动? 御花园中的命妇小姐们此时此刻都纷纷后悔,在皇帝没有出现之前,没有带着自家姑娘到皇后面前去转一圈,不管如今这个皇后身份如何,是嫡出还是庶出,她都是皇后,妃子能否入宫,毕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后悔,悔不当初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今日皇后设宴,请了诸位夫人小姐入宫来聚,是皇后一番好意,诸位觉得可还满意否?”萧廷坐下之后就开始说场面话,顾宁越听越心虚,只见萧廷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韩氏身上,看了一眼地上的核桃残渣和韩氏捂着肩膀的手,不用怎么猜就能猜到先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见他不动声色问韩氏: “英国公夫人这是怎么了?” 韩氏往顾宁看去一眼,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今日在宴会中发生的事情也会有人告诉皇帝知道,根本无需她多言,但她女儿可没这心思,听萧廷问了,就冲上前直接跪在萧廷面前,指着顾宁告状: “皇上,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无缘无故以一只核桃打伤了母亲,还请皇上为我们母女做主。” 荣茵姑娘委屈的样子实在我见犹怜,看着她指责自己的样子,连顾宁都觉得自己仗势欺人,十恶不赦了。 萧廷倒是好涵养,听了荣姑娘的告状之后,居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转头往顾宁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果真如此吗?皇后。” 那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听得顾宁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要回答,萧廷却不等她回答就转过头去,从面前案上拿起一只凶器核桃,抬眼看向韩氏,韩氏本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可既然荣茵已经开口告状了,若她再无表示立场的话,未免皇上不信,于是也在女儿身边跪倒,表明自己并不想指认皇后,却无可奈何,皇后欺人太甚的态度。 “来人,将夫人与小姐扶起来。”萧廷吩咐张顺,张顺领命,派人将韩氏母女搀扶起来,母女俩满身都是委屈,萧廷让她们坐下,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开始为韩氏母女声讨皇后行径的时候,萧廷却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让人跌破眼镜的话: “唉,朕的皇后素来脾气不太好,便是朕也不敢惹她的,英国公夫人下回尽可能的避开皇后吧,若不然朕也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萧廷语气十分诚恳真挚,俨然就是一副害怕皇后的弱小模样,让大家似乎都对这个皇帝的话产生了浓厚的不解,皇帝陛下居然直接承认了自己怕皇后,群众们被皇帝的直白吓得一愣一愣,顾宁被萧廷的这份充满坏心眼的坦然气的一愣一愣。 她之前对韩氏出手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后果,但觉得就算最后被捅到萧廷面前,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她确实就是这般不饶人的性子,萧廷既然要她在皇后的位置上继续待着,那就得承担让她待着的后果,包括处理她闯出来的祸,要是他直接受不了把顾宁给休了,那可就太好了,可顾宁怎么也没想到萧廷会突然出现,然后完美的把锅甩回她身上,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奠定了顾宁‘悍妇’和‘彪猛’的人设。 但其他人无论怎么震惊,此时此刻都没有英国公夫人和荣六姑娘那么震惊,这怎么好像跟他们想象中的画面不太一样,按照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她们告了皇后的状,皇帝质问皇后,然后按照律法处罚皇后吗?再不济也该训斥一番,毕竟皇后可是当众打伤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啊,皇帝无论如何都应该安抚一下才是,可听听皇帝都说了什么? 居然让她们今后避开皇后! “皇上!这” 荣六姑娘对事情这般发展很是不解,欲再开口,被一旁韩氏按住,韩氏从善如流,嘴角勾出一抹僵硬的笑,硬是忍下了皇帝的这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今日之辱韩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可皇帝这番话明显是在维护皇后的,她多说无益,不过她终究是太后的弟媳,太后那边肯定会为她做主。 萧廷和顾宁对视一眼,萧廷对她不着痕迹的挑了挑俊眉,两人朝夕相处这些年,一个神情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顾宁在萧廷的表情里看到了浓浓的幸灾乐祸,努力忍住才没有当众对他翻白眼。 只见萧廷忽而拿起一只核桃对一旁伺候的乐染和清屏说道: “下回皇后的桌子上别放核桃了。皇后不爱吃这些,历来都是她剥给朕吃的。” 乐染和清屏赶忙回答领命:“是。” 萧廷将核桃自然而然递到顾宁面前,顾宁哭笑不得的接过,当着他面两指一捻,认命的剥起了核桃。萧廷目光落在顾宁身旁坐着的小姑娘身上,欣喜问道: “珝珝,见了朕如何不理?” 陆珝珝本就被顾宁先前那番举动吓成了惊弓之鸟,如今又听萧廷当众点她,赶忙吓得跪在地上:“参,参见皇上。” 萧廷对张顺比了个手势,张顺亲自上前将小姑娘扶起来,萧廷让她坐下不必多礼,见她害怕,不禁笑道: “小时候你见了朕,都是一口一个表哥的,如今你长大了,倒也与朕生分了。” 陆珝珝不知所措的求助周围,看样子是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帝这番故意示好的话,那卑怯的模样让萧廷和顾宁都不禁为之一叹,若上将军府不是名存实亡,她这正经的嫡出姑娘又何至如此杯弓蛇影,怯懦不堪。 顾宁拉过顾宁的手,把刚剥好的核桃再次送到她面前,一颗都没给萧廷留,然后在陆珝珝手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对王氏和尹氏招了招手,让她们上前来,两人给萧廷行礼问安,萧廷叫张顺给她们在旁边看座。 此举也是抬举陆家的意思,萧廷当众表明了自己对陆家的态度,至少今天亲眼看见的人,从今往后想要贬低陆家时,也要稍微想想的,毕竟陆家虽然萧条败落,可到底是当今圣上的外家,容不得旁人恣意欺辱。 顾宁无意间往凤台下瞥去一眼,正好对上东平侯老夫人的目光,老夫人对顾宁和蔼慈祥一笑,然后目光稍稍往身边的孙女苏宝珍身上瞥了瞥,顾宁当即福至心灵,想到一个调节气氛的方法。 主动对苏宝珍和先前几个她觉得还不错的姑娘招招手,让她们上前来说话,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凤台前一字排开,娇滴滴,软糯糯的给萧廷行礼。 “皇上,从左至右,分别是东平侯府的苏大小姐,中山侯府的沈二小姐,唐国公府的唐小姐,左丞相府的郑五姑娘,个个都是美人胚子,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顾宁不遗余力的介绍这几个姑娘给萧廷认识,想着哪怕萧廷看中一个也好,那几个姑娘此时面上的表情可不像是刚才在顾宁面前那般高冷,一个个全都含情脉脉的看着萧廷,那眼神里仿佛都浸渍了蜜糖般黏黏糊糊,含羞带怯。 萧廷很认真的听完顾宁的介绍,在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他对几个美人的反应时,萧廷忽然站起身来,对顾宁说道: “朕忽然想起来内阁还有个议会,不去不行。” 顾宁一愣,往地上跪着,等待萧廷点评的姑娘们指了指,萧廷却莞尔一笑,伸手抚上顾宁耳间的石榴红宝石耳坠,莫名其妙凑近顾宁耳边来了一句: “难得看皇后这样装扮,朕很喜欢。” 萧廷突然凑过来说话,表现的跟她要多亲密有多亲密,顾宁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萧廷这行为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本以为他会就此打住,可顾宁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萧廷借着看她耳坠的时候,指腹故意擦过顾宁下颚流线,有意无意在她下巴上挑了一下,然后从衣袖中抽出一支金光闪闪的凤簪,在众人面前簪入了顾宁的发间,然后对顾宁投来一抹深情又炙热的目光。 “朕一眼便相中了这根簪子,果然与皇后十分匹配,相得益彰。朕今日还有事,便不陪你宴客了,切莫让自己累着,朕会心疼。” 顾宁嘴角抽搐的听完萧廷这番莫名其妙的撩拨之言,心中仿佛有一万头野马奔过。 而萧廷这厢撩拨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离开凤亭,对顾宁好不容易给他选出来的几个姑娘完全视而不见,完全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不近美色,洁身自好的儒雅形象。 然后接下来的气氛就很尴尬了。 那几个姑娘现在恐怕还以为是顾宁故意喊她们上前自取其辱,皇帝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临走时还与皇后那般亲近,皇后莫不是在戏耍她们。 只要这些人这么想了,那萧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狼崽子,一点亏都吃不得,她刚决定留在皇后的位置上不走,他就要物尽其用,把她推出去当个结实又可靠的挡箭牌,这场宴会之后,顾宁这个皇后的名声无外乎就是——凶悍,善妒,张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镇国公府后院。 顾启明从西山大营回府,随行还有几个将领,正准备去书房议事,不料国公夫人徐氏身边的贴身婢女前来寻他,说夫人请他过去说话。 让将领们在书房相候片刻,顾启明去到主院,见着满面愁容的徐氏,徐氏见他进门,立刻迎上前。 “夫人这般,所为何事?”顾启明问徐氏。 徐氏愤愤一叹:“还不是为了那件事。你不在京中的这几日,她在宫中大宴宾客,将满京城的世家贵妇小姐都邀请入宫,打定主意要为皇上选妃,听说已经内定了几个,都是世家勋贵之女,将来若这些小姐入宫为妃,纵然我们嫣然做了皇后,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如今嫣然能不能入宫为妃还是未知数呢。咱们可如何是好?” 顾启明坐到椅子上,伸手扶住额头沉默不言,这件事确实有点棘手。 徐氏既开口说了这些,便不介意再多说一些了。 “当年我就说这孩子留不得,就是你一时心软,让她活了下来,只当她是个没野心的,可如今她做了皇后,威风八面,竟开始与我们为难,都是因为你一念之人,父亲说的一点不错,你这个人当断不断,犹豫不决,让我们母女跟着你陷入这尴尬境地。” 徐氏埋怨的话让顾启明亦是愁眉不展: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不也是你提议让她先嫁过去顶替,如今怎好都怪在我一人身上?” 想起当初之事,确实是徐氏舍不得幼女,又不想放弃与太子联姻的机会,才动了这歪心思,以为顾宁会有自知之明,不会从中作梗,谁知在权力和欲望面前,便是卑贱如蝼蚁般的人也会生出野心,妄想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这件事若处理不当,便要连累嫣然的前程。到这个时候还要对她心慈手软吗?” 顾启明有些冤枉: “我如何心慈手软?” “还不承认吗?你若不是对她还念及父女情分,难道连她都处置不了吗?”徐氏真恨丈夫这种到了关键时刻犹犹豫豫的性格,害人害己。 顾启明目光微变,明白徐氏的意思,眼神中闪过决绝。 外头廊下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姑娘好。” 夫妻俩交换了目光,决定暂时不谈这件事。 顾嫣然一身粉色衣裙走入,袅袅婷婷,花容月貌,对父母福身行礼:“父亲,母亲安好。” 徐氏对待女儿自然和颜悦色:“好,你不是随老夫人去上香,怎么回来了?” 顾嫣然微微低落:“在半途遇见晋国公夫人与宝珍了。” “她?”徐氏讶然:“赵氏素来钻营,爱攀高枝儿,什么时候与东平侯府有了来往?她从前不是不喜苏家小姐那高傲的做派吗?” 顾嫣然与苏宝珍算是朋友,来过家中几回,所以连带徐氏也认识苏宝珍。 顾嫣然气愤愤的坐在椅子上:“爹娘你们别瞒我了,我听她们说了。长姐到底什么意思,晋国公夫人说,长姐对宝珍十分中意,有意让她入宫为妃。她入宫了,那我怎么办?” 从她懂事开始,母亲就告诉她,将来她是做皇后的,长姐那个位置迟早是她的,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都没有盼来,不仅没盼来,如今连一直与她交好的朋友都要入宫了,她却还在宫外徘徊。 徐氏上前安慰:“嫣然乖,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且” “我且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皇上的心思,此生非他不嫁,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纳妃。” 顾嫣然喜欢萧廷,很喜欢很喜欢,她从父亲母亲口中得知长姐与他的夫妻真相,还勉强能接受,毕竟长姐今年都二十六了,彻彻底底是个老姑娘,萧廷定不会喜欢她,可是若其他女子入宫为妃,环肥燕瘦,年轻美貌,到时候萧廷把持不住,最后苦的不还是她自己嘛。 “傻姑娘,爹娘怎会不明白呢,如今,如今不是正在想办法解决吗?”徐氏温言安慰,女儿的心思她这个做母亲的最了解。 “爹娘准备怎么解决?身为臣子,难道还能管皇帝纳妃之事吗?” 顾嫣然焦急的跺了跺脚,顾启明见状道: “他是皇帝,便是纳两个妃子在身边又有什么稀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 “不可以!” 顾启明的话说了一半就被顾嫣然打断了,义正言辞的反驳顾启明。 “我都还没到他身边去,他如何能纳旁的妃子?若他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呢?”只要想到这一点,顾嫣然就有点想哭,眼眶当即红了。 “你别急,稍安勿躁。”顾启明对这个女儿也是无可奈何,性子急躁,半分气都沉不住,听风就是雨,任性惯了。 他越劝,顾嫣然就越急,眼泪珠子不断往下掉,徐氏心疼,过来给她擦眼泪,对顾启明问道: “你说,她如今急着给皇上纳妃,会不会就是想拉拢别家与我们对抗?她自己不得圣宠,便想借助她人之力邀宠?” 这么一说,徐氏觉得还真有点这么回事,毕竟顾宁身后空无一人,便是国公府出身,但国公府一兵一卒都不会支持她,所以她就把心思动到了别家身上,只要她提拔入宫的人承了宠,将来总要为她所用,那时候她手上也算是有了牌。 顾嫣然脸色一变:“不能让别人得宠。爹,娘,我也要入宫去。” 顾启明和徐氏双双蹙眉:“说什么呢,你现在入宫名不正言不顺。” “什么叫名正言顺,旁人能入宫,为何我入不得?听晋国公夫人说,长姐这回瞧中了好几个,都是那有相貌,有才学,有家世的女子,这些美貌女子入宫待在皇上身边,我如何能放的下心?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入宫!对对对,我一定要入宫!哪怕做他的妃子,我也要做他最宠爱的那一个。” 顾嫣然瞬间做出决定,并且认为这个决定相当满意,与其让他喜欢上别的女子,不如先近水楼台,让他喜欢上自己,她相信,凭自己出色的相貌与高贵的出身,定能一举俘获君心。 顾启明和徐氏皆被女儿这个决定震惊,夫妻俩四目相对,因为女儿的这个要求更加心烦。 顾宁将这些天在宴会中选出来的女子稍加整理,将她们的相貌,谈吐,性情,家世一一列出,写完之后将笔搁下,满意的拿起名单吹了吹墨没干的地方,只觉身后人影袭来,顾宁身子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袭肩,然而对方目标并不是她的后背,而是她手中的纸张,顾宁怕两人争抢时把纸撕了,干脆放手,让他得逞。 萧廷一身常服,夺纸之后一个转身便坐在了顾宁身旁的椅子上,顺畅潇洒,没有半点多余动作,将名单展开,从头到尾看了起来。 “皇后近来字写得越发工整了,无愧师名,不错不错。”萧廷首先评价的是顾宁的字。 顾宁嗤之以鼻,才不想理会他的自夸之言,坐到罗汉床上倒茶喝,谁料刚倒一杯,还没喝,萧廷就坐到她对面来了,自然而然的伸手,顾宁无奈只好把刚倒好的茶送到他手中,自己又重新倒了一杯。 萧廷将纸摊开放在矮桌上,指着其中几个字圈圈点点: “皇后你看,尤其这几个字,颇有乃师之风啊。” 一次自夸顾宁忍了,再来一次她就忍不住了,反唇相讥: “我的字向来都是狗爬,想来我那师父的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萧廷眼前一亮:“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顾宁对他翻了个眼睛,转身到一边,读书写字是她的硬伤,虽然小时候在将军府,跟府里的孩子上过那么几天学,可她一心学武,对读书写字从未上心过,以至于大了之后还目不识丁,写的字连她自己都看不懂,还是在萧廷身边护卫的那几年,萧廷一笔一画教她写字。 倒不是顾宁想学,是萧廷非要教。每当他在跟顾宁练武的时候受了累,受了委屈,他便定要拉着顾宁写字,让顾宁描摹的都是他自己写的字帖,自诩顾宁的师父,当时为了让他练武勤奋些,顾宁可没少配合他读书写字,以至于现在她的一手字写出来,跟萧廷的字越来越像。 这件事算是顾宁少数不好意思拿出来说的事情,毕竟自己比萧廷大那么多,读书写字居然还是他教的,说出去委实没有面子。 见她这般别扭,萧廷只当她是害羞了,将她写的这名单从头到尾看了看,然后用笔把上面他觉得不合适的全都划了,顾宁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道: “御史家这位小姐,相貌十分脱俗,性情温顺,为何不要?” 萧廷头也不抬:“她爹太难缠了,过去三年里,你知道她爹上了多少份折子要我纳妃吗?不夸张的说,至少七八十份,这要让她进宫,我还不被她爹烦死。” 反正萧廷总有自己的理由,顾宁不过问,萧廷见她从善如流,不禁问道: “怎么感觉你自从与国公见过面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顾宁喝了口水,无奈一叹:“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还问什么?” 萧廷故作不解:“我的目的?” 顾宁懒得和他卖关子:“你让我和我爹见面,不就是要我确定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萧廷满意挑眉:“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形势,你爹那个人既迂腐又无德,多疑自私,稍有不如他意之处,他便临阵退缩,毫无道义可言,你若信他,就算你是他女儿,十有八c九也没什么好下场。” 小狼崽子对她爹的评价倒是很中肯,顾宁冷哼一声:“那跟着你呢?我能有什么好下场?今儿我可是被那些夫人小姐怨毒了去。” 提起御花园中之事,萧廷毫无悔意:“跟着我下场总是要好些的。” “哦?”顾宁饶有兴趣:“那你将来有了新皇后,打算怎么安置我?”本来是想问萧廷到时候能给她多少赏赐,但想起他似乎反感这样,才换了话锋。 萧廷看着她,似真非真的说:“便是做个贵妃也不是不行。” 顾宁也冲他似假非假的笑了笑:“要么就做皇后,要么就让我出宫,我一把年纪了,膝盖硬了,跪不了你的小皇后。” 萧廷将手中纸张放下,抬头对上顾宁目光,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在她脸上认认真真的看了几眼,眸光中略显欣喜: “你刚才说什么?要做就做皇后?若是让你做皇后,你便愿意一辈子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 萧廷双眼中透出明亮光芒,在犹如白昼的宫灯衬托下熠熠生辉,让顾宁有一瞬间看呆,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避重就轻的回了句: “你名单看好了没有?这个月还有两次宴会,接下来入宫的都是二品,三品官员家的女眷,肯定还有不少好的,待我一一整理出来,届时交给礼部,让他们早早安排。” 萧廷收回期盼的目光,语调凉凉:“为我选妃,你还真上心。” “不上心怎么行呢?我可是‘皇后’啊!”顾宁着重强调皇后两个字,一语双关。 萧廷自感没趣,自行前往春晖阁看奏章去了。 顾宁在御花园用核桃打伤英国公夫人韩氏,当时她就想到了韩氏不会善罢甘休,而韩氏背后的靠山自然就是太后荣氏,所以大概第三天,顾宁就因为这件事被太后传到寿康宫中训话,英国公夫人自然也在场。 顾宁走进寿康宫之后,英国公夫人起身给她行礼,然后等顾宁给太后行过礼之后,两人一起入座。 太后看着顾宁的神情,眉心几乎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语气沉沉问: “听说皇后在宫中设宴,却当中打伤了英国公夫人,可有此事?” 顾宁往韩氏看去一眼,只见韩氏赶忙低下头,不与她对视,顾宁供认不讳:“没错。有此事。” “胡闹。”太后仿佛在顾宁来寿康宫之前就已经酝酿好了一切情绪,只等顾宁说出这句话就发作。 “英国公府世代袭爵,先祖曾救驾有功,英国宫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你纵为皇后,又岂可无缘无故中伤于她?你可知罪?”荣氏将这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出,然后便看着顾宁,像是等着她上前请罪的样子。 顾宁慢悠悠的开口: “太后,臣妾并不是无缘无故中伤英国公夫人的,起因是英国公夫人当众诋毁已故上将军夫人,上将军府是皇上的舅家,虽然上将军已经不在,但将军府的荣耀与功绩仍在,如何能叫人诋毁了去?皇上有多重视陆家,想必太后比臣妾清楚,如果那天臣妾没有动手,那现在就是英国公夫人受惩罚了。” 太后看向英国公夫人,看样子并不知道她诋毁陆家的事情。 “皇后娘娘,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如何诋毁上将军府了,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九姑娘,世人皆知,我英国公府与上将军府早就定亲,九姑娘将来是我儿媳,我身为婆母,难道教训不得?” 韩氏据理力争。 顾宁懒得和她分辨这些: “你要教训儿媳,等她嫁到你府上之后再教训,她只要一日未嫁去你荣家,她就还是将军府的九姑娘,容不得旁人欺辱,若下回你还不知悔改,那我照样是要打你的。” “你!”韩氏受身份限制在顾宁面前吃了亏,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够了够了。”荣氏不耐的摆手:“国公夫人今日且回去吧。哀家累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并不打算为英国公夫人出头,其实太后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虽为太后,但手中无实权,而英国公府历经几代人,虽然仍是国公爵位,可府中却无一人在实缺任职,不过是靠着祖宗荫封维持。 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荣家与将军府结一门亲的原因。 尽管上将军已故,将军府声威不在,可那里是皇帝的舅家,对皇帝来说感情肯定与别家不同,荣家和陆家结一门亲,就算结个善缘,□□家上下却没几个人明白她的苦心,纵然与陆家定了亲,却从未给过真正的尊重。 太后一点都不怀疑顾宁说的话,如果今日英国公夫人说的是诋毁了别家也就算了,既然她诋毁的是上将军夫人,皇帝的亲外祖母,若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般被皇后拦着处置了也好。 英国公夫人告状失败,只好起身告退,她走了之后,顾宁也打算起身告辞,却被太后喊住: “皇后等等。” “英国公夫人这件事,哀家就不与你追究了,下回做事也要考虑考虑后果,莫再逞你那山匪之气。”顾宁习武,所以在太后眼中便是一介武夫,跟山匪没什么差别。 “是。臣妾知道了。”顾宁站在远处等太后接下来的话,毕竟太后让英国公夫人离开,不就是为了有事和她说嘛。 荣氏真是瞧不上她这样子,不再多言,将留她下来的目的说出: “这回选妃,哀家这里也有人选。镇国公夫人昨日入宫觐见,提出让镇国公府嫡女入宫为妃,这件事你可知晓?” 顾宁一愣:“镇国公府哪个嫡女?” “镇国公府有哪个嫡女,你不知道?还需哀家告诉你?”太后拧眉显出十分不耐烦。 顾宁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件事有点突然。镇国公府的嫡女只有顾嫣然,她要入宫为妃?怎么可能! 可这种事情太后也不会信口雌黄,看来是真的了。 “此时臣妾倒是未曾听闻,不知太后有何吩咐?”顾宁很快冷静下来,且听太后如何分说。 “哀家觉得,镇国公乃是我大萧的中流砥柱,肱骨之臣,镇国公府的嫡女自不比寻常府邸出身之女子,亦无需参与初选,哀家有意让皇上封她为贵妃,这件事自有哀家与皇帝去说,你就不必操心了。将你留住,只是告知你这个消息,别无他意。” 荣氏边说这番话时,边盯着顾宁的脸色看,似乎想从顾宁脸上看到一些别样情绪,不过顾宁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之色外,听到荣氏说其他的话,面上表情平静无波,完全不受影响。 “是。” 顾宁从寿康宫出来之后,想来想去还是直奔元阳殿,薛恒与之擦身而过她都没停下脚步打招呼,惹得薛恒不解回望,伸出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自言自语: “怎么了这是?” 张顺老远看见顾宁来了,便入殿禀告,再出来的时候,正好顾宁走到门边,张顺亲自给顾宁掀开帘子:“娘娘,皇上正等着您呢。” 顾宁进殿之后,来到萧廷龙案旁,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问: “顾嫣然要入宫为妃,此事你可知晓?” 萧廷淡定自若:“知道。” “你怎的不与我说?” 萧廷放下卷宗:“我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怎么,你不同意啊?” 顾宁有点糊涂:“可她不是要”当皇后的吗?怎会入宫为妃? “别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廷一番话把顾宁给打发出来,让原本就没弄清楚缘由的顾宁越发看不懂。 不过既然萧廷知道顾嫣然要入宫为妃,就说明此事势在必行,国公府那边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可现如今顾宁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但顾宁唯一知道的一点是,顾嫣然入宫为妃,其实就是让顾宁离死更近了一步。 顾启明和徐氏既然同意让顾嫣然入宫做妃子,也许他们私下里早就拟定好了怎么将她解决,用最直接的方式给顾嫣然腾出皇后之位吧。 选妃事宜如火如荼,这是顾宁做皇后以来做的动静最大的事情,不过大概因为给皇帝选妃这件事在众朝臣眼中做的十分正确,所以自张罗以来,居然出奇顺利,六部通力协作配合她这个皇后娘娘。 在一场万众瞩目,别开生面的选秀活动之后,最终选定十位佳丽,镇国公府嫡女顾嫣然封为淑妃,唐国公府七小姐唐雅妍封做良妃,东平侯府嫡长女苏宝珍封为昭仪,英国公府庶出五小姐为昭仪,其次中山侯府,丞相府,尚书府,司空府皆有秀女佳丽入宫,或封婕妤,或封美人。 其中最受瞩目的当是镇国公府嫡女,世人皆知国公府已经出了一个皇后,没想到如今又送了一个闺女入宫,还是个嫡出,镇国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一时间怎么都猜不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后宫中一下子多了十多个美人妃子,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这些美人在教习嬷嬷的带领之下,按照规矩,需齐聚来到顾宁这个中宫皇后宫中见礼问安。 后妃们分为两列,分别以淑妃顾嫣然和良妃唐雅妍为首,个顶个的花枝招展,顾宁高坐凤椅之上,接受了众妃行礼叩拜,顾宁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过她们,对这些后妃们的整体素质相当满意,个顶个儿的鲜活貌美,配在萧廷身侧也都不算辱没。 顾宁慈祥和蔼的婆母的眼光打量着她们,觉得很满意,让宫人将内务府早早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按妃嫔品级送到她们面前,众妃收下赏赐再次谢恩。 “诸位请起,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一同伺候皇上的人,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本宫不是多礼之人,晨昏定省自可免去,宫中事宜一切皆按照宫规执行,诸位可有意见?” 顾宁说了一番官方说辞,众妃自然不会有意见,纷纷起身称是。 寒暄过后,便是家常,顾宁让宫婢奉茶点,刚端起茶杯打算喝一口,便听一道惊呼声,随着众人目光一同看去,只见顾嫣然身后一个婢女捂着手不知所措的站着那里,宫婢刚送来的热茶杯子掉在地上碎了,看来是把茶水洒了。 顾嫣然厉眼扫过那婢女,她便赶忙吓得跪在地上认错: “奴婢一时没有接住,差点伤了娘娘,请娘娘饶命。” 顾嫣然身边另一个婢女立刻站出来小声指责:“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幸而没伤到娘娘。快快收拾干净了。” 只见那婢女跪在地上,姿态卑微的收拾残局,乐染看不下去,让人过去帮忙,顾嫣然看了一眼顾宁,然后目光落在那婢女身上,顾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那婢女的容貌有点面熟。 “这婢女可是淑妃姐姐自府中带来的?怎的这般毛躁?” 后妃入宫,身边都有专人伺候,一个妃位可以带两名宫外的贴身婢女一同入宫侍奉,挑选的都是府中婢女中的尖子,从来不可能出现这种递茶打翻杯子的情况。 顾嫣然兀自喝了口茶,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来我身边伺候没多长时间,好些规矩都没学全呢。” 苏昭仪随即不解:“规矩没学全,如何能带入宫来?” 顾嫣然神秘一笑:“这个婢女啊,是有人送给我父亲的,我父亲那般身份,如何能要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便是做个妾都不够格,可人家送来了,又不能给退回去,我看她有些来头,便让她做了我的婢女,想着带进宫来,说不定皇后娘娘见了她,还会对我好一点呢。” 顾嫣然这番话指桑骂槐,叫一旁妃嫔们越听越糊涂,年龄最小的郑昭仪忍不住发问: “这婢女什么来头?竟与皇后娘娘有关联吗?” 大家都是来自世家贵邸,父辈兄长们身边不乏有人送佳人美色,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这送来的美色与皇后似乎颇有关系,就很让人费解好奇了。 顾嫣然嘴角噙着笑看向顾宁,问道:“娘娘可认识她?素心,将头抬起来叫皇后娘娘好好看看你。” 跪在那边的婢女闻言,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眼眶红红,模样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但却已经作为礼物被送给一个可能比她爹年龄还大的男人。 顾嫣然好整以暇对那婢女说:“皇后娘娘如今高高在上,只怕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了,你且自己报个家门,提醒提醒皇后娘娘吧。” “是。”那婢女的声音低若蚊蝇,却足以让鸦雀无声的殿中人都听见:“奴婢姓白,叫素心,父亲乃是白松,是皇后娘娘生母的弟弟。” 白素心话说完后,殿中妃嫔皆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她竟是这来头,皇后娘娘生母兄弟的女儿却被当个玩意儿似的送到国公府暖床,这白家为了攀附权贵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简直可以用无耻来形容。 而这样无耻的人家居然是皇后娘娘生母的娘家,这层关系就很微妙了。 顾嫣然这样完全就是给皇后一个下马威,这是当众提醒宫中妃嫔,她们眼前这个皇后娘娘出身不好,只是一个暖床贱婢所出,可以说毫无尊敬之意,把皇后贬低至此,也就是顾家做的出来。把顾家对皇后的态度,完完全全的展露无遗。 众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入宫第一天就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全都默默的翘首以盼,想看全场最尴尬的皇后娘娘如何反击。 比起其他人的心理活动,顾宁倒是平静的很,毕竟她娘的出身又不是她能挑的,投在那样的人家也是无奈,让乐染去将素心扶起,温和问道: “你是自愿入宫伺候她的?若是不愿,本宫现在可许你出宫。” 谁也没料到皇后居然没有半点过激反应,反而还很淡定,淡定的都有点不真实了。她不是应该大声训斥淑妃,然后把这个害她丢了颜面的,所谓的表妹拖出去责打吗?怎么会这么平静? 白素心也有些惊讶皇后的反应,抬头看了看顾嫣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她若不是自愿伺候我,皇后就算送她回去了,她也逃脱不了被她父兄再次送人的命运。”顾嫣然从小就没有把顾宁这个姐姐放在眼里,毫无顾忌。 听到顾嫣然的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白素心像是突然做好了决定,对顾宁磕头: “皇后娘娘,奴婢是自愿伺候淑妃娘娘的,奴婢不想出宫,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 顾嫣然得逞一笑,顾宁也不强人所难,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执意留下,那便留下好了。嫣然,素心既是本宫表妹,也算是你的表妹,在你宫中伺候,你且多照顾着些,别叫她去做什么粗使活计。” 顾嫣然脸色大变:“什么表妹?一个贱婢也配?” “够了。你骂她等同骂你自己,别自取其辱,有辱家声。此事就这么说定了,素心留下,在你宫中伺候,好生待她。” 顾宁比顾嫣然大六岁,这丫头小时候便被人宠坏了,恣意任性,做事不计后果,顾宁自不能与她一般见识的。 吩咐完顾嫣然之后,不等她跳起来反对,顾宁就强势终结了这个话题,让众妃要是没事就先回自己寝宫,今后要没什么事,也不用来长乐宫请安,有事派人来说一声就成。 顾宁觉得自己真是个相当和蔼可亲好说话的正房夫人了。 把妃嫔们送走之后,顾宁就怀揣着难掩的兴奋之情,开始着手替她们安排侍寝日期,秉着为萧廷身体考虑的原则,基本上两天轮一个,而这第一个,冲着自家姐妹的情谊,怎么也得落在顾嫣然身上。 等顾嫣然承了宠,顾启明那边对她的恨意也不知道会不会少一点。 顾宁把侍寝日期安排好之后,就派人送到元阳殿去,也得看看萧廷的意思,他想先宠幸谁,后宠幸谁,说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把名单送出去之后,顾宁就去园子里舒展舒展筋骨,出了一身汗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去月清池泡澡去了。 要说在皇宫里做皇后有什么好,那就是这些方面的享受了,泡澡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世家能比的,占了整整一间屋子,屋子正中凿出一个很大的池子,引山泉水下来,地龙加热,泡在里面游个两圈都不成问题。 顾宁舒服的靠在池壁上,感受着热水浸泡肌肤,疲劳一点点消散。 忽然,耳廓一动,虽然没听见任何声音,却感觉浴池周围的烛火微微动了那么一瞬,顾宁警惕回头,就看见一道人影从眼前飞快闪过,掀开浴池周围的帘子走过来,顾宁眼明手快,抓起浴池边上的浴袍就遮在身前,怒目瞪着那不请自入的人。 “萧廷,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在洗澡吗?出去。” 顾宁气疯了,要不是现在没穿衣服,指定已经跳起来去胖揍那小子了。 可萧廷却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意,目光在顾宁光c裸的肩头扫过两眼,自顾自的低头解开了腰带,顾宁拍了拍水面: “你到底想干嘛?” “洗澡啊。”萧廷自己除了腰带,坐在浴池边上脱鞋。 “你洗澡存心的是不是?”顾宁感觉两颊热辣辣的,她的脸现在肯定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可萧廷却还一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样子,脱了鞋,将两只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浴池边上,动作麻利,解开外衣。 顾宁见状哪里还敢耽搁,奋力从水面鞠了一泓水往萧廷泼去,趁着萧廷抬手挡脸的时候,她飞快从水中跳出,借着浴帘遮挡,迅速披上衣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就要过去抓萧廷,今天要是不揍他,简直对不起顾宁教他的那几年功夫! 可当顾宁一个借力冲过去抓萧廷的时候,萧廷已经脱完了外衣,穿着亵衣亵裤跳下浴池,让顾宁抓了个空,站在到他半人高的浴池水中,得意洋洋看着顾宁,挑衅般对顾宁招了招手,一副‘有本事你下来抓我’的神情。 顾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顾宁自己身上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不想理他,转身去拿干净衣裳,可刚走到放衣裳的架子旁,一泓温水就泼了过来,顾宁挡住了自己的时候,却没能挡住水打湿衣服。 无奈回身,耐着性子好言相问:“今日该是淑妃侍寝,你不去她宫里,来我这里闹什么?” 顾宁今天特意安排好了,让内务府都准备着皇帝宠幸妃嫔之事,他并没有对侍寝顺序提出异议,顾宁只当他同意了,却不想突然来这么一出。 “这后宫妃嫔侍寝,怎么也得从皇后开始吧?”萧廷一边说话,一边站在水中将衣襟解开,直接脱了扔到顾宁光着的脚边,溅了她一脚水。 顾宁看着萧廷宽阔的光果胸膛,并无触动,眉心簇起: “你不想淑妃侍寝,那你喜欢谁,我再替你安排便是。这些妃嫔中,淑妃身份最为高贵,但论容貌气质,应该是张美人最佳,若是陛下愿意,现在让张美人准备接驾也不晚。要不” 萧廷不置可否,兀自敛眸,并不接顾宁抛过来的话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顾宁作势要出去喊人,萧廷才肯出声: “答应什么?那张美人我见了,扶风弱柳,羸弱不堪,怎堪宠幸?” 顾宁听他这话里有点意思,转过身来在池边坐下,饶有兴趣的问: “你不喜欢张美人那种我见犹怜的?” 萧廷这回倒是没否认,煞有其事点了点头:“是啊。” 顾宁晃荡两下泡在水里的脚丫子,眼眸中透出八卦之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呃知书达理?热情似火?豪迈奔放?我跟你说,这回替你选的妃子里,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你只管说喜欢什么类型,包君满意。” 当时顾宁挑选的时候就考虑到萧廷的种种需求,如今看来,她早做准备还是对的。 萧廷抬头对上顾宁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轻咬嘴唇,做出难以抉择之态,在水中行走,缓缓往顾宁的方向靠去,边走边说:“其实我喜欢那种类型的。不知道有没有。” “哪种类型?说来听听。” 顾宁双手撑在两侧,以为萧廷是害臊了,想要小声说答案,见他过来,便体贴的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谁料萧廷走到身前突然动手,伸手抓住顾宁的胳膊,要把她拉到水里,顾宁略微转动胳膊,居然没有脱离开萧廷的钳制,遂慌忙踢出一脚往萧廷肩膀上去,把萧廷在浴池里站着,底盘似乎有些不稳,被顾宁直接踢到水中,略加扑腾之后,居然就趴在水面上不动了。 顾宁刚上了一回当,这回自然不能轻易相信他,见他不动也不管他,兀自从浴池爬上去,将衣摆的水拧干,这么长时间,萧廷依旧趴在水面一动不动,顾宁这才开始注意他。 甩了块巾子过去,砸在他的后背上,萧廷也毫无所觉。 “皇上。” 没有反应。 “陛下?” 没有反应。 “萧廷,你别再耍花样了,赶紧起来。” 依旧是没有反应。 顾宁想起来萧廷这人的水性向来不太好,十六岁那年还有过差点淹死的经历,这浴池的水虽然不深,可她刚才踢了他一脚,他的头撞到水里面,那个方向,好像是下浴池的石阶吧,难道被她踢的撞到石阶了? “萧廷” 顾宁从浴池上面走到离他最近的方向,蹲下身子又喊了一声,水里的萧廷还是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顾宁从浴池上方滑下,半个身子浸到水里,很快走到萧廷旁边,拖住他手臂想要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萧廷身子飘在水上,很容易就给顾宁拉了过去,顾宁见他这样都没有动静,心道不妙,赶忙矮下身子去托他的脑袋,想把他的头先从水里托出。 说时迟那时快,水面下的手腕被紧紧箍住,顾宁被人大力拖下了水,这一招让她完全没有防备,直接给拖了下去,被萧廷手脚并用的缠住,混乱间,顾宁觉得他贴着自己肌肤的手掌烫的惊人,耳廓被一阵柔软扫过,顾宁回头转身反击,水光中见他迎面贴来,双唇有意无意的在她脸颊和唇瓣上触碰摩挲,顾宁大惊奋力反抗,水面扑腾出巨大水花,打在一旁的屏风窗棂上,发出响声。 徐峰和乐染他们在门外候着,听见响声,乐染便要进去,被徐峰伸手拦住,对乐染摇头: “情c趣罢了,无需理会。” 乐染: 不过想来确实如此,皇上与皇后都是习武之人,据闻皇上的功夫还是皇后教的,打闹该是常事,所以也不担心这两人会真的伤着。 浴池酣战终于告一段落,顾宁不善水战,好不容易在憋死前把头探出了水面,趴在池壁上气喘吁吁,不断咳嗽,而反观另一边萧廷却是心情大好的站在水中央看着顾宁狼狈的模样捧腹大笑,自从萧廷登基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痛快大笑了。 顾宁稍稍平复好了气息,回头看他,不甘的拍水向他,溅了他满身满脸的水渍他也不在乎,抹一把脸继续笑着。看他这光明正大的样子,好似根本没注意到刚才水下两人的亲密接触。 看他这样,反倒让顾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是寻常打闹,慌乱间肢体接触很正常,可她却把他往龌龊那方面想,未免太大惊小怪。 萧廷仿佛不知道顾宁此刻的心思,从水中走来,似乎想替她拍拍后背,顾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样子,多少有点不自在,便背过身去,萧廷将这看在眼中,收回手,撑着池壁上去,拿了身干净衣裳递到顾宁面前。 顾宁接过衣裳,迅速穿好,回过身见萧廷动作居然比她还快,萧廷往周围指了指,顾宁方见狼藉。 “闹完了就找个地方过夜去。”顾宁说。 真不知萧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的去宠幸美人不是挺好,非要到这里来跟她找不痛快。 萧廷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转身就走,顾宁追上去: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 萧廷突然停止脚步,顾宁一头撞进他怀里,萧廷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身体更加贴近自己,利用身高之便,居高临下的在顾宁耳边留下一句: “朕还是那句话,要侍寝,皇后先来。皇后若不侍寝,朕也绝对不会宠幸其他妃嫔。” 萧廷说完这话,并不与顾宁纠缠,爽爽快快的放开手,潇潇洒洒,神清气爽的走出浴房,留下顾宁一人立在当场,盯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猛踢几脚,方才泄愤。 这倒霉孩子,越来越过分! 那些妃子个顶个的漂亮,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不说看见美色走不动路,可也不该淡定成这般,难道是装的? 可他为什么要装呢?那些美人全都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喜欢哪个都很正常。 那小子难道那方面有隐疾?也没听太医院说过呀。 顾宁带着满腔不解与愤懑走出浴房,萧廷和徐峰他们已经走了,不过并没有离开长乐宫,而是去了春晖阁批奏章,看样子今天晚上他是铁了心哪里都不去了。 这种事情,他自己不积极,顾宁也不能用绳子把他拴着推过去,想着现在这时候,顾嫣然估计已经做好了准备,未免她空等,让乐染派了个宫婢过去通传一声。 顾宁在廊下站着,看了一会儿春晖阁的灯火,目光中透着十分忧虑,一个国家,安定顺和固然重要,可皇家子嗣也很重要,真不知道萧廷在打什么主意,别家世子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有嫡子出生了,再不济也有庶子庶女,他倒好,至今还是童子身。 处理政务俨然都成了他的兴趣爱好了。这种兴趣爱好对国家而言是好事,可对皇庭的稳固却不见得。一个皇帝没有子嗣,将来会让一些人滋生出多少野心?野心家多了,又会引发多少事端谁也不可估量。 所以,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萧廷接受妃嫔侍寝呢?顾宁一个头,两个大。 顾嫣然梳洗完,穿着一身丝绸衣裳坐在镜子前面梳发,白玉梳子滑过柔顺发间,顾嫣然眼波流转,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眉梢娇媚,风情万种。 内务府今天下午便派了嬷嬷来与她分说侍寝之事,她隔着帘子羞怯听着,自问凭她这般姿色,便是无需用到嬷嬷们教导之法亦能让皇上对她倾心,如今她梳洗打扮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皇上处理完政事过来了。 想到今晚便是自己的洞房之夜,想到马上就能成为萧廷的女人,顾嫣然便忍不住娇羞一笑,镜中之人,眼波流转,人比花娇。 “娘娘生的可真好看。”侍奉的宫婢看着镜中的顾嫣然,有感而发。 顾嫣然心情大好,随手从妆奁中拿了一支银簪子递给她,宫婢喜出望外,赶忙跪下高举双手接过赏赐:“多谢淑妃娘娘赏赐。” “起来吧。只要你们尽心服侍,本宫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顾嫣然出身勋贵,自有一套收服和打点下人的法子,无非就是舍得二字,要想身边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自然不能小气。 红婵是顾嫣然最心腹的婢女,自小伺候,顾嫣然入宫也要带着她,可见信任。 此刻,只见红婵急急匆匆的进来,走到顾嫣然身旁,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镜中原本还千娇百媚的顾嫣然突然就变了脸,声音都厉害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来了?” 红婵吓得赶忙跪下请罪,把先前长乐宫派来的宫婢之言一五一十告知顾嫣然知晓,顾嫣然将手中白玉梳一把摔在了镜子上,白玉脆弱,当即碎裂。 好你个顾宁,居然敢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表面上装的大度,让她今晚侍寝,实际上却憋着坏把皇上截胡,还特意派人来看她笑话!简直可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顾宁第一次安排萧廷洞房未遂,十分挫败,第二天一早便将太医院院正传来问话,顾宁记得太医院的院正姓张,小时候跟张院正有过几面之缘,他陆钊是好友,偶尔会去将军府做客,顾宁有时候练武崴了脚,张院正还亲自替她上过药,印象中那是个有父母心的医者。 可看见受传召过来的太医院院正,顾宁一愣:“咦,张院正呢?” 来人不是顾宁认识的张院正,而是个稍微年轻些的太医。 “回皇后娘娘,张院正两年前便告老还乡了,下官接任院正之职亦有两年之久。下官姓严,名仲伯。定当接任张院正前风,为陛下与娘娘尽心尽力。” 严院正一番说辞说的很官方正派,顾宁却有些不解: “张院正最多四十出头吧,这就告老还乡了?” 右丞相今年都快七十了,也没听他说要告老还乡,张院正告的哪门子老?也怪她身体太好,萧廷登基之后刺杀的事情渐渐少了,她在宫里都没有传召太医诊脉的机会,以至于两年过去,她都不知道张院正告老还乡的事情。 真是太可惜了,她跟张院正还算比较熟,要是他在的话,顾宁问起问题来可以直接一点,不用不好意思。 严院正略微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局促垂首,顾宁见状,怕他多想,赶忙摆摆手: “无妨无妨,本宫就是念叨两句。既然如今的太医院院正是你,那问你也是一样。” “是,下官知无不言。” 严院正是第一次受皇后传召,本以为是皇后哪里不舒服,没想到来了之后,皇后精神好的很,一点都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原来是有事要问。 顾宁搓了搓手,略有迟疑后对严院正招招手,严院正上前仔细聆听,顾宁说道: “本宫就想问问,皇上龙体近来可好?” 严院正微怔: “呃,陛下龙体自然是康泰常建的。” 顾宁意有所指:“所有方面都康泰?” 太医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皇帝请脉,如果萧廷哪里有毛病,太医院肯定知晓。 严院正努力参透顾宁的意思还是没弄明白,顾宁素来不扭捏婆妈,见太医没懂,直接到他面前小声言明:“陛下之肾气如何?” “” 这个问题让严院正比较不好回答,按照太医院的档案和最近的诊脉来看,陛下圣体并无任何不妥,可听皇后娘娘的口吻,却似乎觉得皇上肾气方面有问题,这种事情,自然是夫妻间了解的更为清楚些,所以严院正就不禁自疑是不是太医院哪里漏诊,以至于没有检查出来? “果真有问题?”顾宁见严院正没有立刻否认,越发证实她心中猜想。 严院正只觉得一脑门子汗,以袖子擦了一把后,方才战战兢兢答道:“这个太医院近来的脉案中并未显示皇上那方面有疾,不过就算有,应该也只是些小问题,具体的需待臣回太医院翻查脉案之后,再来回禀娘娘。” 顾宁理解他不能当面说陛下不好,点点头: “小问题也不能耽搁。让太医院给皇上煎点药送过去吧。” 不必吩咐太细致,具体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会去做,顾宁让乐染把严院正送出长乐宫,总觉得严院正没有张院正那么健谈,以至于她也不好问的太细致。 唤来清屏,问道:“清屏,你听说太医院两年前换院正的事情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清屏和乐染都是宫里伺候的老人,里里外外的消息都知道一些,提起张院正,好像还真听说过什么的样子。 “娘娘说的是那个见人总笑呵呵的院正大人吗?”清屏问。 “就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告老还乡了?”顾宁坐到一旁边喝茶边问。 “奴婢好像听说是那位院正大人得了重疾,需回乡休养,不过走的是有点急,一家老小几天之内就全都离京了。”清屏给顾宁拿来茶点,奉到面前。 顾宁取过一片桂花云片糕,就着茶水吃了一口,仍在纠结这件事。 “这么着急啊?几天的功夫,阖家老小都离京了?” “奴婢是这么听说的,反正后来谁也没在京里遇见过张家的人,想来是真的了。”清屏觉得有点奇怪:“娘娘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些?是严院正哪里做的不好吗?” 顾宁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只是觉得跟张院正也算熟人,他仓促离京我居然一点都不知。罢了,你去忙吧。” 清屏退下之后,顾宁看着手中的云片糕似乎有些难下咽。 下午顾宁没什么事情,趁太阳没下山之前,在庭院中修剪花枝,元阳殿派人来,说皇上传她过去说话。顾宁放下手里的剪子,换了身衣裳便过去了,谁知她刚到,张顺就出来迎她: “娘娘,真是不好意思,左右丞相大人突然进宫求见,陛下如今正与二位丞相商议国事,一时半会儿见不了您。” 顾宁不在意这些,国事肯定要比她重要。 “无妨,要不我先回去,皇上与两位丞相商议好事情之后,再派人告诉我便是。”顾宁说完便要离开,被张顺喊住: “娘娘,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您在西偏殿或园子里稍待片刻。也省的您回去了,一会儿还得过来不是?” 顾宁想想是这个道理,便随张顺往元阳殿东侧的花园去,元阳殿的花园汇集了各处美景,萧廷像狼似的,领地意识十分强烈,不喜欢太多人出现在他的地盘,所以风景再好,顾宁也不是次次都能欣赏到的。 园子里如今正是姹紫嫣红之际,各色花朵开的十分美丽,顾宁站在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树前看了一会儿。 园子里已经有宫婢和太监在准备点灯事宜,小太监们爬上爬下,在时辰官的带领下同时将宫灯点燃,宫里的规矩是这样,每个宫殿,按照宫殿的方位,点灯的时间都不太一样,元阳殿是宫中最早点灯的宫殿,这里点燃之后,其他宫才能相继点灯。 点完灯,便是御膳房派人来问传膳,御膳房准备的一些食盒由一排排的小太监拎着等候在外,以便皇上宣用膳时能以最快的速度送上去。 顾宁坐在亭子里,提着食盒的小太监们一排排的给她行礼,顾宁不喜欢被人跪拜,走下亭子说道:“不必行礼了,直接走吧。” 小太监们从她面前鱼贯而行,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太监从顾宁身边经过,一阵若有似无的海棠香钻进顾宁的鼻间,使她不免回头往那群提着食盒,埋头行走的小太监队伍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