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美人追夫记》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见过镇国公 “哒哒哒,哒哒哒。” 正值丑时,斜月悬空,星光明明,大安王朝京城的青石板路上,一辆灰篷马车疾行驶来,车头一只灯笼将前路照出一片光晕。商人装扮的赶车人似是怕马蹄声太响惊了京中居民,特意拉了缰绳教马儿放慢速度。 马儿悄悄走着,最后在深巷中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了下来。 赶车人跳下马车,向四周扫视一圈,确认无人后在小门上轻轻快敲两下,再慢敲四下,再快敲三下。须臾,小门开了一条缝儿,开门人就着手中灯笼细细查看了敲门人的脸,点点头,推门迎了出来。 原来是个穿着青衣腰背佝偻的老婆子,那双盖满褶子的双眼却如鹰眼般渗着精明。赶车人掀开马车帘子,老婆子伸出胳臂,一只手从帘中伸出轻轻搭在其上,一个戴着斗篷兜帽的娇小身影随即落了出来,扶住老婆子的手才堪堪站稳。 老婆子打量着这只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的手,竟比她的手掌还要小上一大圈,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中透出玉般光泽,指甲莹润如贝,更显得玉手纤纤,令人不禁垂怜。 老婆子缓声问道:“你就是秦香栀?” 兜帽下一双水目盈盈向她看来,少女随即低头曲身,道声“万福”:“是。” 她身姿盈盈,老婆子却是不动声色,搀过她的手引她进了那扇小门,随行的一个小丫头也拎着包袱跟了进去。赶车人向老婆子点了点头,表示任务完成了,便驾车而去。老婆子锁上小门,带着二人往里走。 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容颜可爱,梳着双丫髻,一身粉红衫子略显破旧。她似是很害怕,很想往穿着斗篷的姑娘身边靠拢,可又害怕那个老婆子,只好紧紧跟在后头趋步走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打量着走过的地方。 绕过几段横在地上的藤蔓,一座散发着陈年旧味的老屋子伫立在枯水塘边,残檐断角,破落的窗户纸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青岚缩了缩脖子,越发抱紧秦香栀的手臂。 老婆子让二人呆在外头,推门进去点了灯火,才掀开帘子请她们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外间设着一张花梨木圆桌,两只圆凳,墙上一幅泛黄美人图,一道纱账隔出一间寝室,只一张雕花木塌,深红色的帳幔垂在上头,一张梳妆台上倒是堆满了脂粉盒子,屋角碳炉上暖着热水。 屋内虽然简陋,却无半点灰尘,显然被人提早收拾过。 老婆子这才就着手中灯笼看到这秦香栀姑娘的脸,果然如镇国公大人所说,是一张俏丽无双的脸蛋儿,一弯嫦娥眉,一双水波眼,语调婉转如歌,态度如春风秋月,令人心醉,果真是一位精心□□养出的美人儿。 青岚帮她家姑娘脱下边缘已略有磨损的斗篷,露出里头半旧衣衫来:一件鹅黄交领,一条月白裙子,裙边绣着柳叶纹样。此时已是初秋,秦香栀还穿着这样单薄且不合时节,更显得她身姿纤弱。云鬓边只簪着一朵月白绢花儿,也是京中早就不时兴的样式。 老婆子细细打量她的身量,未满十六岁的姑娘已显出些许体态之美,行动又落落大方,是以这一身朴素旧衣也能穿得颇有气质,好看至极。 老婆子多扫了几眼她的旧衣,秦香栀倒没觉着尴尬,青岚却先脸红了,拿身体挡在老婆子和秦香栀之间。 秦香栀微微一笑,示意青岚去里间收拾包袱,自己又朝老婆子福了一礼婉声道:“多谢婆婆打点,辛苦你了。”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只绣花小袋,放进老婆子掌心:“请婆婆拿去喝点热茶罢,夜露深重,还劳烦婆婆为我走一趟。” 老婆子眼中这才有了点笑意,道声“姑娘客气”便接过小袋,提起灯笼道:“姑娘请早些歇息吧,午后大人会过来,辰时老奴会拿新衣裳来,请小娘子梳妆打扮。” 说罢她便退出去,掩上了门。 青岚将热水拿来倒进铜盆,伺候着秦香栀净手净面,那白嫩嫩的手被老婆子捏得有些红印子,青岚心疼地抚摸着,恨声道:“该死的老太婆,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香栀站起身拿手拧她的包子脸,恨铁不成钢道:“这丫头嘴巴是越发混了!一天天好的不学,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还不快去睡觉!这会儿你倒不累了是不是?” 青岚赶紧从包袱内抖出寝衣,嬉笑着给两人换上。 青岚跪坐在床榻外侧,端着烛台看了半晌却不熄灭,回头问正将一把青丝绾好放在枕侧的秦香栀:“姐姐,今晚可不可以不熄灯?” 秦香栀看青岚咬着嘴唇眼神怯怯,明白她这是到了新地方尚不适应有些害怕,便点头道:“也罢,你过来,睡在里侧吧。” 青岚欢天喜地放下灯烛滚到里侧去,笑嘻嘻帮挪到外侧的秦香栀掖好被子道:“谢谢姐姐!明早起来,我给姑娘梳个新学的发髻,特别好看!” 秦香栀道:“好。” 到底是小孩子,遭不住困意的青岚很快便呼呼大睡,一张包子脸蛋微微呼着气,甚是可爱。秦香栀却满心思绪,无一点睡意。 她知道此番从镇国公的私密乡宅上京,自己是要被送给权臣作妾的。那人正是眼下炙手可热的禁军统领林世箜。 作为镇国公府三女,本不该为人作妾。但秦香栀的母亲曾是歌姬,只是与国公爷露水相逢便有了她。母亲后来带她来寻国公爷,却被转手送人。国公爷将尚且年幼的她留下,悉心教导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以她的美色为自己换取利益。 秦香栀冰雪聪明,早就知晓这些,因此对这位“父亲”可谓是恨之入骨。 当然,只晓得恨是无用的。秦香栀早就拿定主意,不论这位林世箜是什么人,都要借他的手,除去镇国公,为母亲报仇。 …… 次日辰时,那位青衣老婆子准时来敲了门。秦香栀由着老婆子服侍,为她穿上新衣,梳好发髻。末了,老婆子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秦香栀此时着一件鹅黄纹绣窄袖短衣,藕荷色滚粉边长褙子,下扎浅紫色绣芙蓉纹样马面裙,身姿飘飘若飞天,飞仙髻上嵌着累银丝珠饰,一枚精巧花钿落在入鬓长眉间,点檀唇娇俏轻启,向老婆子道了一声谢。 青岚在旁呆呆看着:“我们家姑娘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秦香栀飞了她一眼,饶是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也被这个嗔怪的媚眼扫得脸红了。她嘻嘻笑着,朝秦香栀吐了吐舌头。 这一折腾便到了晌午,老婆子出去一趟,又带了饭食前来。 笋干烧肉、小炒鸡、茄汁排骨,外加一道鲫鱼豆腐汤,菜色丰美而味香,平日里朴素惯了的姐妹俩吃得甚是餍足。 饭毕,老婆子嘱咐了秦香栀诸一番,便听到外头来了动静,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者果然如她们被事先交代的那样,来者正是是大安王朝镇国公秦泰明。 这位镇国公,是当今少帝秦方箨的皇叔,位列三公却没有实权,因此对权利极其渴望。大安王朝历经五百余年,眼下尽管余晖未散,却已隐有风雨飘摇之势。那些略有胆识的聪明人,都已暗自憋足了劲儿,等着终有一日一决高下。国公爷更是不择手段,连亲女儿都可以出卖。 她收敛心绪,盈盈站起,低眉曲身福礼道:“镇国公大人万福,小女子秦香栀见过镇国公大人。” 秦泰明方脸方颌,面庞微黑,额上青筋凸起,睁不开的眼中透出算计,嘴角却永远挂着慈祥的微笑,一把络腮胡子绕了脸颊半圈,看起来实在不算一副好相——秦香栀一直纳闷当年容貌正盛的娘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秦泰明眯眼瞧她,见她容色礼数一分不差,很是满意,撩起衣摆踏进门来,在花梨木桌旁坐下道:“不必这样生分,坐吧。” 秦香栀却不愿坐,依旧站在地下。 镇国公也不勉强她,便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接你前来?” 秦香栀低头婉声道:“知道,是为了小女子的婚事。” 镇国公满意点头,捋着胡子道:“这位林世箜大将军可是禁军统领,又仪表堂堂,多少女孩儿家都眼热着呐!” 镇国公又喜气洋洋道:“等你嫁了过去,虽暂时没有名分,但我找人悉心教导你多年,你自然有本事拢住他的心。等你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千万别忘了你爹的这份恩情啊!” 秦香栀别过头去作娇羞状道:“听镇国公大人的就是了。” 秦泰明呵呵捋着胡子笑着,看秦香栀并无不满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满心里打的都是送出秦香栀之后的算盘,他精心培养出的这个三女,风姿才貌就算放在京城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林世箜再不喜女子,只怕也架不住这般美人儿招惹。 镇国公有皇族身份,有人望名声,也有扎根朝野的能耐,独独缺了兵权。眼下炙手可热的禁军将军林世箜若能满意这份礼物,他秦泰明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 秦香栀心中冷笑,却也有些犯愁:来时路上,她可没少听说关于林世箜的传闻,多半都是说他并不喜女子,且脾气暴烈,她要怎样才能拢住他的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传闻中的婚事(已修) 秦香栀又想起她那可怜的母亲,也曾像这样般被这个“爹”送出去,才落了个那样凄惨的下场,心底那股恨意又浮现出来。 秦泰明似是看出了秦香栀眼底的情绪,生怕她反悔似的,赶忙为自己开脱道:“你如今出落的这样好,只可惜你娘她,她再也看不到了。唉,你苦命的娘啊。当初老夫把你们送出京城,也是为你们着想啊,这满府里人皆是有来头的,总不好将你娘儿俩放在这里任人欺负,还不如离了这里过清净日子的好。” 秦香栀只低头答“是”。 秦泰明拉着她絮絮叨叨落了几滴泪,又惦念着还要好好打理这门“婚事”,便不再与秦香栀多话,又好言好语嘱咐了几句,教青岚和老婆子好生伺候着,便起身走了。 “婚事”定在三日后,其实只是用一乘小轿将秦香栀抬进林府便罢了,连嫁妆和名分都不会有。 秦香栀冷笑着,坐在桌旁敲着手指。昨晚因疲累而暂时褪去的情绪,此刻全部写在了脸上。 她骂道:“这老狐狸,祸害了我娘,又要来祸害我!青岚,你说,我要怎样才能为我娘,为我自己报仇?” 青岚也没想到所谓的“出嫁”竟是这样无名无分,她年纪还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秦香栀此等事情,只是红着眼睛道:“姐姐……” 她扑上来抱住秦香栀,用稚嫩的哭腔道:“不管姐姐怎样我都跟着姐姐,谁敢欺负你,我就咬他!” 青岚“嗷呜”一下做了个咬人的动作,秦香栀便被逗笑了:“瞧你,你这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青岚吐了吐舌头,翻了个微微的白眼,也跟着笑嘻嘻。 秦香栀搂着她道:“不管有没有名分,我都会尽心尽力迷住那位林将军。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几分本事挡得住我。等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我便劝他颠覆了这一摊烂泥似的镇国公府,你说怎样,青岚?” 青岚点头道:“对!满京城都知道镇国公不是好人,仗着自己是皇叔,干过那样多伤天害理的事,是该有人来管管了!” …… 此时,大安王朝京城满城风雨,从宫闱官府到酒楼街巷,人人都在谈论关于禁军大将林世箜的两件事儿:一桩是他要带兵出京去与西江作战,另一桩是他要与镇国公府三女结成姻缘。 这第一桩,听起来不太靠谱,因为戍卫边境并非禁军本职,就算边军再节节败退,刚刚登基的少年皇帝也不至于将亲军赶出自己身边。再者,大安王朝的人们,历经几百年歌舞升平,多半宁愿混沌活着,也不愿去面对沉重现实。 因此,人们更愿意去谈论第二桩,毕竟威名四震的林将亲事,听起来更轻松一些。 偏偏这第二桩,也不甚靠谱。 这位林将军十三岁被选入禁军,十七岁正式入编,十九岁封将。自从二十三岁掌管禁军营玄色赤鹰旗,到现在也不过两年,便以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将原本散漫的一百六十万禁军治理得如铁桶一般,与隔壁西江国作战更是战无不胜,人称“铁壁战神”。 他又生得容颜俊秀,气概不同于凡人,是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只可惜这位林将军正如传闻所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是位不喜女色的人。 曾有过多少人为他热心说媒,都被他那总是笑眯眯的风流副将聂明湛给挡了回去,说道:“对不住啦,我们林将忙得很,顾不上这事儿。您看这姑娘被耽搁了也怪可惜,不如给我?” 这样次数多了,索性便无人再提什么亲事。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硬不死心。当今镇国公,大约是想攀亲想得紧了些,竟混了头脑,要将自己的三女硬塞给林世箜。这三女虽是庶出,姿色才情却远超两个姐姐。镇国公曾自夸说,就算放到宫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然,作为小圣上的皇叔之女,这三女自然不可能被送入宫。这美名一来二去却传遍京城,传得多了,就变成了“想是这女子似仙女一般,到底将林将军给迷住了。原来他不是真的不近女色,而是眼光太高。” 这些话,全是镇国公找人编派出来,故意传出去的。他得意洋洋,认为这样一来,林世箜怎么也得卖他这个皇亲国戚一个面子,就算娶了作妾,也会收了三女。 林世箜本人却并未将这些当做一回事。 这日在朝上,临近毕朝时,少帝秦方箨突然发问:“林卿,听说你近日要娶亲了?这可甚是稀罕哪。” 金玉堂上,少帝的脸被珠观玉冕深深挡着,似笑非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恍若聊家长里短般。 林世箜却感到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多年在军中厮杀形成的本能使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又不敢断定。 他远远站在墀阶下,谨慎道:“回陛下,臣一向无心婚事,陛下是知道的。” 秦方箨笑道:“卿为何会无心婚事,难道真如外人所说是眼光太高,若非绝世之物便入不了你的眼?” 众臣默不作声,面上丝毫不露惊骇之色。宰相宋德垂下眼睛扯出一丝阴凉笑意,却被林世箜余光瞥见了。 他索性跪下答道:“臣不敢。只是近日便要奉陛下之命前去征讨西江,故无心婚事。” 秦方箨点点头道:“众卿无事退朝罢。” 下了朝的林世箜一头冷汗,当真是伴君如伴虎。这位少帝虽然年轻,手段却甚是雷厉风行,施行严政以正朝廷,并不似先皇那般荒淫暴虐,但一样多疑,加之宋德一副青天白日忠臣心的样子日日在他耳边聒噪,林世箜这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危机。 他回去便找了心腹聂明湛来商量此事。同为武人的聂明湛虽有几分心机,若要与宋德交锋仍差了许多,是以聂明湛建议他请隐士邱念慈出山,助林世箜一臂之力。 林世箜沉思道:“眼下在京城中,请了他必会惊动宋德。等出了京城再说罢,我们悄悄去请。” 此事便议定了。接着便是那桩变得棘手的“婚事”。 林世箜道:“这老头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想拉拢我也该换个法子。眼下宋德大概要 死盯上我了,小圣上已起了疑心,我该怎么办?” 聂明湛道:“唉,没想到这老头是来真的。宋德想搞死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军权在手,我看他是又眼红,又忌惮。他变着法儿哄骗着少帝,多半是盯上了那把金玉椅。毕竟这仓皇末世,谁不想趁机赌一把,万一呢。” 林世箜沉默了。 聂明湛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打着哈哈道:“眼下你虽炙手可热,但征讨西江国也不是非你不可,小心些罢。先忍一忍,向宋德服个软,对少帝表个忠心什么的。等你打完西江立了大功,他们一时半会也不能拿你怎样,那时再慢慢和他们计较。” 林世箜想的也是如此。 他次日便去了宋德府上,在他那金雕玉琢的奢华园子里向他服软道:“不知末将哪里得罪了宋大人,还请宋大人指教,末将一定改正。” 宋德捋着一把大胡子,精光眼眯视着他虚虚回礼道:“不敢不敢。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是想请林将军帮我一个忙,奈何林将军位高权重,我这不是不好开口,才出此下策嘛。如若不然,林大将军这双贵眼,几时才能看上我呢。” 他摒退旁人,凑近林世箜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世箜瞪着这个老奸巨猾的宰相,咬牙咬了半晌,不得不答应了。 宋德说的是:“林将军,请你将私下藏起的那桩镇国公罪证交于我,反正他早有谋逆之意,圣上早晚要除了他。眼下可是你表忠心的好机会,不然,怎么解释你私自搜集皇亲情报的行为呢?你也知道,圣上他血气方刚,万一有个什么执念,可就连我也救不了你咯。还有,眼下若无合适人选与西江国对战,百姓迟早要遭殃,林将军,请细想想吧。” 林世箜回府后只觉得憋屈,原本是想要亲手除掉镇国公,却不想思虑不周,反被利用了。 次日,他的心腹聂明湛便低声下气,替他又登了一趟宰相府。 …… 林世箜。 秦香栀默默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对这个将要主宰她命运的男人,甚是好奇。 镇国公说他是个仪表堂堂的人才,这倒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老狗贼会将她送给某个和他一样老奸巨猾没人性的老东西,看来这个归宿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这天,秦香栀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里描摹想象着林世箜的模样,早早便歇下了。 辗转反侧到半夜时分,忽然园中远处一阵喧闹,初时是人声,再后来有马蹄声,紧接着起了尖叫声,一片混乱。 秦香栀猛地坐起,摇醒了熟睡的青岚。 镇国公府只怕是出事了!这里留不得! 秦香栀一把摇醒青岚,抓着尚在打呵欠的小丫头将她拖下榻,捞起衣裳就往她身上套,着急道:“快醒醒!着火啦!” 听说着火,青岚一下清醒了,带着哭腔惊呼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3.抄家下狱 秦香栀听得外头噼啪声大作,窗户纸里透进的火光越来越亮,也不知那火烧到了哪里,离这座老屋子还有多远,但这园子里满是树枝枯藤,一旦烧过来,她们二人便无处可逃了。 青岚手抖得根本穿不好自己的衣裳,手忙脚乱中还要给秦香栀穿衣裳,秦香栀已顾不得许多,从她手中抢过白日里刚换下的新衣裳往水盆里一浸,捞起来抱着,拽着青岚就往外跑。 此时天寒风冷,秦香栀穿着寝衣冲出门,不禁打了个哆嗦。再向火光处张望时,秦香栀才稍稍松了口气。 有火光处离这里尚远,而且,与其说是燃烧的火,倒不如说更像连成一片的火把,像是在包围什么似的。马蹄声和人声也是从那边传来的,甚是杂乱沉重。 青岚吓得直呵气,低声问道:“姐姐,怎么办?” 秦香栀远远望了一会儿,丢掉手中湿衣裳,果断道:“走,先藏起来。” 两人拉着手往火光处相反的方向向后跑去,可刚跑出老屋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喝道:“别跑!” 青岚一个踉跄爬倒在地上,秦香栀急忙把她拉起护在身后,回身惊疑去看。 只见一个佝偻黑影正在树丛中向她们挪移过来,秦香栀警惕,接着松口气道:“婆婆,你怎么在这儿?” 青衣老婆子身上尚挂着树枝树叶,发丝散乱,显然不是从大路而是从树丛里悄悄过来的,秦香栀心中一动,问道:“镇国公府怎么了?” 老婆子虽模样狼狈,气势却丝毫不减,凑近她,一把抓住她低声道:“走这边。”说罢攫着秦香栀的手腕,转了方向,往东北方走去,口中喃喃道:“方才那条是死路,外头就是围墙,你们逃不出去的。” 顿了顿又轻轻说道:“镇国公府被抄了。前头人都给抓起来了,还好你们住得远。” 秦香栀大惊,欲要再问,老婆子嘘声叫她不要再讲话。青岚一直竖着耳朵,这会儿她也听见了,外头那些马蹄声和人声有一部分已经进了园子,四处踏行,说不定是在搜索园子里头还有没有人。 青岚发抖,不住掉眼泪,使劲憋住喉咙不敢抽噎出声。秦香栀紧紧拖着她,脸色苍白,脑中嗡嗡乱响,一时什么主意也想不起来了,只得随着老婆子发狠拽着她往前跌跌撞撞地走。 她们时而离嘈杂声远一些,时而又近一些,不得不经常蹲伏下来躲避人声,安定心神。 不知走了多久,老婆子终于放开她几乎已被捏断的手腕,秦香栀定睛一看,这里正是前日她们进来园子的那扇小门处。 她脑中终于清醒了些,深深呼了口气,低声安慰青岚道:“莫怕,马上我们就逃出去了。” 青岚抱紧她拼命点头,差点扭了脖子。 老婆子快步上前,从怀里摸索出一把钥匙,稳稳地插进门锁,开了门。回头道:“快走!” 秦香栀颤声道:“婆婆你呢?” 老婆子道:“我是管家婆,跑不了的。” 秦香栀失声道:“婆婆!” 老婆子呸了口唾沫道:“快走罢。这镇国公府早就烂透了,迟早会有这一天。你们本无辜,又还年轻,就不该被卷进来。” 秦香栀不觉落泪,拉着青岚朝老婆子真心实意地,深深福了一礼,哽咽又叫了一声:“婆婆!” 老婆子转过头摆摆手道:“快走罢,走了我好锁门。” 青岚呆呆傻傻地,忽然叫道:“婆婆,一起走呀!” 老婆子几乎要发火,恶狠狠道:“快滚!” 秦香栀拉过青岚,再福一礼,再不多说,抓着青岚踏过了小门,还未回头门便被咔嚓锁上,一转身已不见了老婆子,只有周围冰冷冷黑黢黢的墙壁。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天空乌压压一片,风声沉闷,似有风雨欲来。 那些嘈杂声被锁在了小门内,现在周围一片寂静,青岚大气不敢出,只紧紧搂着秦香栀的胳膊。 秦香栀看向小巷出口,心中盘算着躲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先走出去,捡一条僻静的大街向外走,避开镇国公府前街。 小巷不算长,不多时她们便临近大街。青岚期待地看了秦香栀一眼,眼中还挂着泪花。 秦香栀拿脑袋蹭蹭她的小额头,心中狂跳,手死死攫着衣摆,两人奔跑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冲到大街上去——— “铛”一声,一丛刀剑猛然从小巷口两边交叉伸出,直掇掇捣向她们面门! 青岚尖叫,香栀惊呼,两人一起向后摔倒在地,胳膊手臂都磕破了皮,却顾不得痛,只盯着眼前抻过来的不知多少尖刀利剑。 青岚哇地大哭起来,秦香栀搂着她让两人不至于抖到完全倒地,饶是她拼命强装镇定,也忍不住落了泪,只是拼命咬着唇尽力不出声。 将她们拦下的将兵们原本奉了禁军统领林世箜的令,铆足了劲儿,守在这密巷处要抓捕镇国公府狡猾的漏网之鱼,不想这漏网之鱼竟发出这样清脆稚嫩的啼哭声。有人递过火把来,为首的将官举起往她们脸上照去,登时众人一愣。 只见地上坐着一名咬唇哭泣的美貌少女,裹着素锦寝衣,寝衣破裂处露出受伤流血的小腿,怀中还抱着一个将粉色衣衫穿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小女孩,脸上糊着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是发出清脆啼哭的那位。 此时她被火光照得瑟缩一下,抬眼看到面前凶神恶煞一群人,嗷嗷哭着爬起来张开双臂拦在秦香栀身前,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喊道:“走开!走开!!你们这些坏人!” 秦香栀吓得急忙把她往身后塞,流着泪朝将官行礼,哽咽道:“请诸位大人行行好,放小女子们走吧,小女子们只是偶然来了这镇国公府,才不过一天时间。镇国公府做了什么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这一番话语调戚戚,讲得楚楚可怜,她破裂的寝衣衣摆沾染着小腿上的伤血,皓玉般手腕也尚在淌血,一滴朱红色血珠啪嗒落下,砸在被火光照亮的地面上。 她本生的极美,那一双泪光盈盈眼此时低垂着,有泪珠挂在眼睫眼尾,素衣袖摆在寒风中簌然而动,火光映照下神情悲伤又不卑不亢,甚是凛然。 将官们心中动然,不觉将对准两个女孩儿的刀剑收起,朝天而执。为首的是林世箜副官聂明湛,他看着这样貌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暗然心惊,道一句了不得,又厉声说道:“那可不成!镇国公府多少秘密都藏在那荒园中!你们若非镇国公府中人,又怎会知晓这条废弃密巷!” 他退后一步,不再看她二人,大喝一声;“拿下!” …… 距离二人入狱已有三天,秦香栀有些发烧,牢狱中饭菜也并不可口,可苦了姐妹两人。 这天秦香栀正在昏睡中,青岚拉着秦香栀的手急得掉眼泪,外头牢门忽然开了,一道刺眼的光射进牢狱通道,牢狱众人看到光,开始往后缩,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牢爷来提人啦!”有的女子便掩面哭起来。也有的像看到希望般,扒着牢笼站起来,伸着一张近乎癫狂的脸喃喃诉说自己是无辜的。 从那强光中走进一个人影,他一身绯色窄袖圆领公服,脚蹬黑廘皮靴,腰间悬一把黑鞘手刀,面庞冷俏,眉眼清秀,不少年轻女子便都觑眼看他。 他踏进通道,对两边视线视若无睹,直向牢狱深处走去,背后两名穿戴着灰色披风和锁子甲的将官也是同样目不斜视。 青岚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熟——可不就是那晚抓了她们的人么!那后面走着的穿锁子甲悬短刀的少年,不就是那晚挣扎时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手腕的人!青岚扑到门边去看,果然那少年窄袖下还露出些许疤痕,正呈被她咬过的半月形! 青岚拼命伸出手去乱抓一气,憋足气势,口中大喊一声道;“喂!!!” 牢中诸人被她惊得倒抽冷气,那位厨娘赶忙拽住她的衣裳往后抱,拿手去捂她的嘴。青岚拼命挣脱了,又朝铁栏扑去,大喊大叫道:“那个抓人的!你站住!!我有话要说!” 青岚一声大喊,牢中瞬间寂静如死,谁也不敢吭声了,一个个惨白着脸看这小姑娘胆大包天挑衅军爷。 聂明湛本不欲理会,可听到她喊“那个抓人的”,他眉头一皱,觉得这脆生生又带着稚嫩的声音有点耳熟,遂回头一看,果然是那晚将裙衫当做披风裹在肩上、哇哇大哭、还抖索着拦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小姑娘。 此时她身上粉色衣衫已经不见了,一身白色里衣脏兮兮的,赤着脚丫,从头到脚沾满尘土血迹,挂着树叶的头发在脑袋上糊成一团,正拼命抻着两只小手,用颇为愤怒的眼神瞪他。 聂明湛身后穿锁子甲的俊朗少年疑声道:“是你?”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两排尚未消退的小小牙印,还深深烙在皮肤上,呈现一圈粉红色。他又看了看扒在门边的小丫头,又犹豫着看了看聂明湛。 聂明湛一挑眉,走了过去。 他朗声问道:“你有何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4.饭团和歹意 青岚拿手指着他,似乎想要质问他,嘴巴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小脸憋得通红,两只眼睛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哭了许久了。 聂明湛被这双眼盯得有些心虚,手不自觉按在刀柄上转身便走。穿锁子甲的少年看看青岚,又看看长官,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着走。 青岚急忙喊道:“别别别走!我不是要和你吵架的!我姐姐她快要病死了,你们能不能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实在不行,给点药也可以!” 聂明湛本来要走,听闻此事又折回来,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姐姐?” 青岚指了指身后几乎奄奄一息的秦香栀,同牢内的仆妇们纷纷点头,那个厨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这姑娘发高烧有两天了,,,” 聂明湛看她一眼,她赶紧闭嘴,裹紧围裙缩了缩肩膀。 聂明湛想起这姑娘那晚还气势凛然和他们理论,如今却落得这样凄惨,不觉心中一动,向身后穿锁子甲的少年说道:“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少年点头答声“是”,转身就走。聂明湛又把他叫回来道:“这儿还有人生了病的,让大夫一并瞧一瞧。叫人带些水来分给她们。” 青岚松了口气,方才熊壮的胆子此时用完了,她腿脚一软扒坐在铁栏边,手心一握,全是汗水。厨娘过来抱住她,摸摸她的脑袋。 聂明湛不再看这群女囚,带着另一名手下继续往里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少帝秦方箨要除掉皇叔秦泰明,说的是秦泰明有心谋反,被宰执宋德偶然抓到了把柄,小圣上一怒之下下令拿下镇国公府,只怕接下来,秦泰明很快便会人头落地,他府中一众家眷奴婢,不论男女老小,不论是否无辜,都会成为秦泰明的陪葬品。这些年轻的女子们,按照律法,身份高贵些的会被卖作官奴;身份低贱些的,则会被送往边疆,与披甲人为奴了。 大安王朝政事民事均是一团糟,唯有军事强硬得很,与边疆古国打了百余年,但凡有犯了事的,族中女子多半会被送去军中当做犒劳。 聂明湛心中一阵酸涩,很想为这些女孩子哭一哭。可惜他也是个“抓人的”,哭不得。 青岚眼巴巴望着牢门方向,期待许久,终于等到大门再度打开,一个少年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欢喜地站起身,用满怀期待的目光去迎接他。 穿锁子甲的少年带来了大夫和水,示意守卫开了牢门,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走进去给秦香栀诊治,众位仆妇在旁帮忙照看着。青岚本欲过去亲自问问大夫,却被锁子甲少年“喂”一声喊过来,看他一脸认真,似是有话要说。 青岚方才还笑脸迎他,这会儿却凶巴巴警惕看他:“干什么!” 锁子甲少年挥手让侍卫退到一边去,又瞪眼吓唬周围伸着脖子围观的女子,看她们将脑袋都缩下去,才从袖中掏出两个粽叶包裹的饭团塞进青岚手中。青岚竖着眉毛眨着眼睛瞅了半天,问道:“给我的?” 锁子甲少年点点头。他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脸庞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略微卷曲的头发又浓又黑,看得青岚犯了调皮,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吸了吸鼻子她忍住了,毫不客气地接过饭团,道声:“谢了。”转身要走,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锁子甲少年挠了挠头,看着她狼狈不堪的小脸和红肿双眼上不断眨动的长长睫毛,犹豫张口,嗫嚅半天,好不容易才刚发出一个音来,有侍卫过来叫他:“白将军,聂将军有事找你。” 他点点头,一撩披风,转身走了。留下青岚傻呆呆捧着饭团,犹自站在那里看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白将军?他看起来好年轻呀,竟也是将军吗?” 有了大夫照拂,加上青岚悉心照料,秦香栀的高烧很快便退了下来。 待到精神稍好一点,秦香栀听青岚细细讲述了那位白将军送饭团来的事,感动之余也万分惊诧:一位素昧平生的将军肯这样表示好意,会不会是奉了长官的指令?白将军是聂将军的下属,聂将军又是林世箜的下属 秦香栀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强撑着坐了起来。 病了这几天,她自觉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如今身体康复,脑内清明,反而丢弃了那些轻生的想法,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 此刻她正向厨娘们打听女囚们最坏的结果,得知贵族女眷要卖为官妓,女使要发配边疆,不禁心中一沉。 她看向因累极倒在她腿上呼呼大睡的青岚,心内拿定了主意,将自己镇国公庶女的身份瞒住绝不外说,一是为避免有心人来找麻烦,二是为和青岚一起,任何事情都好有个照应。她姐妹二人自小厮混在一起,这种情况下是更加不能分开的。 反正镇国公从未对人提起过她这个青楼女子所生的女儿,她不说,自然也不会有人来问。 再十日之后,牢内一众女囚被套上灰色囚衣押送出去,编好队伍后,有士兵用绳索如串珠般将她们串在一起塞上四轮大板车,每辆车子由两匹棕色大马拉着轱辘轱辘上了路。每车旁有四名披着甲衣的下等兵士骑马,个个手按在刀柄上不屑一顾看着女囚们,仿佛看蝼蚁一般,满眼中写着“你们的命运掌控在我的手里”,叫人极不舒服。 出了大安王朝女狱的地围,她们入了一条古道,这是一条通往边境去的道路,途中要踏过平原山坡,淌过河川流水,至少有一半的女囚会死在途中,能健康到达边境的人数寥寥无几。尽管如此,大多数女囚虽不发一言,眼中还是透露出对生的渴望,只有极少数会主动寻死。 此时已是九月末。 在她们出发这一天,冷风忽然停了,烈日重回天空,炙烤着整片草色泛黄的平原,到了晌午,闷热已经使人胸口焦闷,口干舌燥,原本寡言的女囚们此时更是哑了一般,连眼皮都懒得抬,晃动着身子任由车马颠簸前行。 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们一边抱怨日头,一边掏出腰间水壶灌水,有几双贼溜溜的眼睛见离了京城有一段距离,便开始往女囚们身上瞄。 青岚见有个留胡子的士兵一直瞧她,吓得直往秦香栀怀里钻,秦香栀安慰她道:“别怕,有姐姐在。” 幸好她临行前,从地上抓了泥土将二人从头到脚糊了一身,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加上连日来在狱中并未清洗过,又离京城尚且不远,想来这些士兵暂时不会饥不择食。 尽管如此,秦香栀还是甚为担心,盘算着一路上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就好了。如今大安王朝甚为混乱,各地偶有暴动,若能遇上乱子,就有机会浑水摸鱼跑掉,逃过最终一劫。 走了许久,不少女囚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因着在牢中也是一日一餐,此时竟无人敢抱怨。马背上士兵又拿出饭团啃起来,那个长胡子的士兵骂娘道:“操他大爷,这什么烂差事,连酒都不能喝,要不是还有女人,谁稀罕来!” 另一个瘦子士兵哈哈嘲笑道:“说得好像你能拒绝这差事一样!”说罢呸一口道:“我就瞧不惯那些禁军!抓人的时候威风的是他们,押送这种辛苦事就扔给我们!昨儿那位聂将军来找咱们头儿,连看都不看咱们一眼!真是小人得志!” 胡子士兵嗤笑道:“听说那聂将军又要跟着那林将军去打仗了,说是去讨伐西江国,和咱们是往一个方向去,指不定还能见着他们断胳膊断腿的模样呢!还是咱们好些,至少能留住条命,还能有女人!” 他又往喉咙灌口水,瞅了瞅秦香栀和青岚两个,朝瘦子招招手。瘦子骂骂咧咧驱马过去,胡子附耳说道:“看见没,那两个女娃儿,我中意!”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不住拿眼斜看着秦香栀。 秦香栀听着这两人嘴里的污言秽语,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又听见说那位林将军要去讨伐西江国,和她们同样是往北去,也就是说,他们途中会相遇也说不定,至于相遇后秦香栀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种毫无根据的期待搅得她更加烦躁,沉闷的日光更是火上浇油,烧得她头痛不已。 秦香栀微微笑了。可不知怎的,“林世箜”这个名字忽地又蹦进她脑海中,横亘在她想象中穿着荆钗布裙的两姐妹面前,令她一愣。 倘若镇国公府没有出事,现在她们又会是怎样呢?会不会正在林府中辗转承欢,亦或是受尽冷落? 秦香栀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扰得烦躁,干脆两眼一闭,靠在车壁上装死,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行到傍晚,车队终于停了下来,士兵们呵斥着将她们拉下车,暂时解开绳索,将少得可怜的水和干巴巴的食物丢在地上,看着女囚们哄抢,自己在旁按着刀柄哈哈大笑。 青岚个子小,根本挨不到食物和水,秦香栀拼了命用手去够,细嫩的手还被人踩了两脚,红肿得破了皮,她只是用衣袖掩盖着,忍痛将干粮掰开,将多的一半递给青岚,青岚抹着眼泪接过去刚要张口咬,又塞回秦香栀手中,将小的那一半夺过来合着泪吃了。 秦香栀也不推让,便不动声色抿了两小口水,将剩下大半都给了青岚。 胡子士兵一直眯眼看着她们,将手中馕饼扔在脚下,示意秦香栀过去捡。 秦香栀只装作没看见,手指抠着地上泥巴又拿起来假装擦了擦脸。 胡子又将水囊丢在地上,朝周围士兵挤眉弄眼,众士兵哄笑起来,有人朝着秦香栀吹起了口哨。 青岚愤怒地捏着拳头要站起来,秦香栀忙一把按下。然而这小动作早被胡子看在眼里,他正巴不得两人自找上门,这下便来了劲,阴阴笑着,将绳索缠在手里,舔舔嘴唇朝两人走过去,靴子根儿故意在她们面前挫了一下地面,扬起尘土扑到她们身上去,居高临下粗着嗓子问道:“怎么,你想造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5.一见钟情 面对挑衅的士兵,青岚毫无惧色道;“是你不安好心!我们大家都看见了!” 秦香栀忙掩住她的嘴,心道坏事了。 胡子哈哈恶笑,手中扬着绳索环视四周道:“谁看见了?谁看见了?嗯?” 众女囚都低头不语,躲得远远的。士兵们窃笑不止。 秦香栀哑着嗓子道:“多谢军爷施舍,不敢劳烦军爷。” 胡子拿绳索在手心拍了拍,抵在她下巴上道:“小娘儿这双眼睛不错,你若肯用这双眼睛朝爷抛个媚眼儿,爷就赏你水和食物,可比你们囚饭好吃多了。这小丫头若肯跪下舔舔爷的靴子认错,爷就饶了她,怎样?” 众士兵捶胸顿足笑得疯狂,瘦子指着胡子笑得惊天动地:“可真有你的!” 又有人吹口哨道:“小娘儿快点跪下抛个媚眼儿,再唱个小曲儿给爷们解解闷!” 秦香栀浑身发抖,双眼通红,死瞪着拎着绳索的胡子,恨不得手中有一把刀,能刺进他的心脏。她眼睛不知不觉间瞄上了胡子腰间悬挂的马刀,憋屈了一天,此刻她已理智全无,只盘算着以多快的速度能拔出刀来将他杀死。 胡子注意到她骇人神色,顺着她目光看去,一惊,退后一步,将手按上刀柄,另一只手扬起绳索,“噗”地朝她脸上抽了下去,口中骂道:“这小娘儿反啦!她想动手!” 那绳索太粗实,胡子士兵没能甩出去,反而“啪”一下打着了自己手背,疼得他“呲”一声脸都歪了,围观的士兵们笑到抽搐。他气急败坏锤了锤手背,骂声娘,呸口唾沫在地上,扔了绳索,拔出腰间马鞭动了真格,实打实向秦香栀打去。 秦香栀压着尖叫的青岚屈背一躲,那马鞭没能抽在脸上,转而抽在了她背上,登时火辣辣一阵像有无数巴掌拍在背上般刺疼,秦香栀倒抽着气强忍着不出声。胡子看她倔强,更觉得好没面子,一抬手更加了力气抽下去。 青岚哭着抱住秦香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手紧紧抓着她衣裳,一脸歉疚。秦香栀流着眼泪,心里不住喊疼,衣裳也被抽破了,血迹斑斑的伤口像爬虫般绞在背上。 是夜,月色黯沉,平原上冷风一阵阵吹过,秦香栀顾不得寒冷饥饿,只觉得背上伤口被吹得刺疼,又不能倚靠,又要防着那些狗贼士兵不敢趴下,只好硬着背坐着,难受一夜。青岚尽力撑着她不敢松开,后来睡着了,秦香栀还能感受到她流在她胳膊上的温热眼泪。 …… 一路磕绊前行,走过平原,过了河川,走了近三月有余,终于离边疆军营不远了。 果如秦香栀所料,边疆大营周围空空如也,不见将官,想必是调拨往前线与西江军队作战去了。女囚们暂且松口气,庆幸着厄运可以晚来几日。 押送士兵们不能将人撂在空营中,便寻了附近一处村庄,挥着马刀霸占民房,抢夺柴米,杀鸡宰牛,调戏妇女,将一路上所受劳苦尽数发泄,将本来沉寂的村子搅得鸡飞狗跳,宛如土匪。 到了晚间,又逼着女囚们为他们唱歌跳舞,言语调戏间竟又有了动手动脚之意。 青岚拖着秦香栀的胳膊,哑着嗓子哭道:“姐姐,我怕!” 秦香栀也怕极,可还是安慰青岚道:“不怕,姐姐会想法子带你逃走。” 她拖着青岚尽力躲开喝醉了的士兵们,沿着外延悄悄向山丘走。 不想有个半醉的正巧看见了往外逃跑的两姐妹,见其中一个还是个身量颇小的小孩儿,登时乐了,抡着鞭子便冲了上来,嘴里嚷嚷道:“居然在爷这里造反!谁给你们的胆子!别跑!” 他这一声喊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中,两姐妹并没有听见。她们只是头也不敢回地跑着,无奈脚软无力,加上青岚腿短,眼看那士兵已奔至她们身后,哈哈大笑着举起了鞭子—— 近在眼前的山丘忽然轻微颤动起来,双眼被血汗模糊的秦香栀和青岚顿时怔住脚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后那名举刀的士兵忽然住了手,大喊道:“林将军!是林将军来了!!” 秦香栀擦了把糊在脸上的脏东西眯眼看去,只见一阵地动山摇间,山丘那方须臾便出现了一面猎猎招摇的大旗,正是禁军旗帜,随即一队骑兵便踏地前来,身着重甲,举刀执戈,从秦香栀和青岚眼前奔过,瞬间将满地狼藉围了起来。 为首的那人着一身玄甲,雪色披风,红缨战盔下一双明目朗朗,骑一匹披着银甲乌鬃雪蹄战马,马儿前额一朵白色印记如矛尖般刻印其上。 他倏地掠过,自然看不到马蹄边上闪躲开来两个泥人儿姐妹,两个姑娘却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秦香栀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禁军统领林世箜了。 自从从镇国公嘴里听到他的名字,她便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这是位怎样的人物。还算镇国公有点良心,没有彻头彻尾哄骗她,这位林将军虽面掩盔甲,可那身量那双眼睛,乃至那身气度,的确不同凡人。 在这狼藉火光中,他宛如一幅笔锋凌厉的水墨画,白色披风掠过她的眼角,令她目光追随。 秦香栀看着他的背影,默念着他的名字,感到心中“砰砰”跳动起来,连日来的苦难惊恐都被这心脏跳跃的声音压下去,只剩下他的名字,他的眼睛,他的玄甲,他的披风,在心底里、在脑海中流连。 尽管还未曾得见,秦香栀已在心中将这位林将军的眉眼描摹出来,那是一张丰神俊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脸庞,有着朗眉星目,盖世气度。 青岚却恍若没看到林世箜般,指着他身后一位随从将官大喊道:“白将军!!是你嘛白将军!看我看我!” 秦香栀猛然回过神,惊诧望去,原来青岚所指也是位玄甲白披风的将军,只是看个头要比林世箜小一些,颇似少年身形。 她哑声问道:“是那位白将军吗?” 青岚兴奋,一双大眼睛在泥脸里亮晶晶地弯起来:“是!” 秦香栀哧一声笑了:“亏你还认得,这么开心啊?” 青岚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们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怪想念他的饭团的。” 秦香栀也笑了。 被喊的白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黑乎乎的没瞧出什么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遂不再理会,跟着聂将军围好阵型。 这支六十多人的禁军小队齐刷刷将红缨长矛对准至此才反应过来的押送士兵们,一脸厌恶地看着这群畜生。 林世箜左手执缰,右手撩开被夜风扑在玄甲上的披风,调拨马头,绕着缴械跪下的畜生们转了两圈,趁着火光,似是将他们狼狈的模样看了个遍,才沉声说道:“又是你们。 瑟瑟发抖的下等兵士们磕头如捣蒜,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夜间出巡的禁军统领。自知被这位嫉恶如仇的将军逮到如此恶作,八成是没有活路了,只得拿出所有卑贱姿态乞怜求饶,希望老天能昧着良心开一回眼救下他们一条狗命。 当然,老天从不轻易开眼,林世箜也不会饶了他们。 他也不多话,右手抽出腰间长刀,手起刀落,马蹄下一名士兵当即人头落地,骨碌碌带着血滚落到另一名士兵眼前,吓得他当即失禁,一句话也辩解不出来,只将脑袋咣咣在地上嗑出了好大一摊血印子。 林世箜收刀,转头对聂将军道;“收拾了。” 聂将军抱拳答应,又转头对白将军道:“收拾了。” 白将军抱拳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他再回身,聂将军已经随着林将军策马跑远了,只剩下十余名他的亲兵齐刷刷看着他,手中长刀在握,等待指令。 白将军挠挠头,抬手刚要下令,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挥挥手教将兵们先收起刀来:“先都绑了,绑了。帮忙恢复一下。” 将兵们听明白了,相视一笑,跳下马绑了土匪们,帮着剩下的人们包扎伤口,并将他们送回村里去。 女囚们又被集中起来,她们不像村民们那般曾和禁军们打过交道,加之这帮禁军好歹也是抄了她们的家族才使她们沦落至此,因此仍用仇视的眼光看着白将军。 白将军同样看着她们,却是一副十分头疼的模样,他那早溜得没影的长官大概是预见到了这种尴尬的场景,才把烂摊子丢给他转身跑路了。 白将军挠着卷曲的额发,十分为难地开口训话道:“那个诸位受苦了。眼下前方军营空荡荡,林将军的意思,叫你们不用去了就上报说你们都死光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 说罢转身也要跑,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堆阴影里冲出来的人影拽住披风大喊道:“等等等等!” 白将军身边将官呼喇一声全部拔出刀来,喝道:“松手!” 青岚吓得一下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一个疏忽没看好她的秦香栀急忙走上前来拖着她行礼道:“抱歉白将军,这孩子,只是想和将军打个招呼” 青岚眼巴巴看着白将军,白将军挥手让下属收起刀,伸出左手递给青岚。 青岚笑得开心,毫不客气将脏兮兮的泥手放进白将军手心,被他拉了起来,马上踮脚把小脸送到白将军眼前,道:“白将军还记得我呀?” 白将军看着她黑脸中露出的一口小白牙,两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才喊道:“是你呀!” 青岚眉开眼笑一把握住他的双手道:“是我呀!” 秦香栀早站到一旁去了。周围一圈人看得一愣一愣,一名将官将人们轰散道:“都散了,散了,干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6.“我要去找他” ”秦香栀看着那二人“叙旧”叙得开心,自己也扬起嘴角笑了。可是渐渐地,她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方才那位林将军走得急匆匆,根本没有多看她们一眼,显然对处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这村中居民明显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莫非 秦香栀掩面低呼出声,心中大惊,下定决心去找白将军问个清楚。 她一边帮着村民们的忙,一边时不时看向那两人。只见白将军不断挠头,最后干脆将头盔扯下来,比着手势和青岚说着什么,青岚则一惊一乍,时而扮鬼脸时而吐舌头。 大约是因为白将军曾经私下帮过她们,又长着一副无辜可爱的面庞,秦香栀越看他越顺眼,此刻竟看着他和青岚也越发般配,不禁瞧着青岚一身泥衣自言自语道:“我们青岚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性子又这么率真可爱,他若瞧不上,那可当真遗憾。” 秦香栀一下想着这两人,一下又想到林世箜,胡思乱想半天,终于在她拿小树枝在地面上划了无数个圈圈之后,青岚结束了和白将军的交谈,喘着气向她跑来,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我有个大秘密要告诉姐姐”,秦香栀笑着戳她额头道:“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青岚紧张瞧瞧四周,看周围无人,才悄悄在秦香栀耳边道:“姐姐猜怎么着?” 秦香栀好笑地点点她鼻子,心里已猜出了两三分。 果然,青岚神秘兮兮道:“庭舟哥哥说,这座村子,是他们窝藏罪犯的村子!说我们也可以留下来在这儿苟活!林将军说了,天高皇帝远,不怕出事儿!” 青岚大概是模仿着那白将军的语调,将这番话说得中气十足,秦香栀却是听得叹了口气,心道这白将军讲话如此耿直,日后和青岚这种直肠子交谈起来,岂不容易落人把柄。 青岚模仿完毕,兴奋拉着秦香栀袖子道:“姐姐,不如我们也在这里过活吧?” 秦香栀没有马上答应,慢慢说道:“容我想想。” 天光已微亮,漫长的夜终于过去了。满地狼藉已被收拾得差不多了,篝火已灭,整个村子看起来和她们刚来时已没有区别,只是多了些村民的哀哭。 不过在这样不安定的年代,哀哭是常有的事儿,不管哭的人,还是听哭的人,多数内心深处早已视此为天命,一切都只怪“命”。 秦香栀看着那些个升起炊烟的草檐土屋,在土路上翻滚的大黄狗,在墙檐上巡视的土猫儿,看着那些穿着布衣面容憔悴的女子,不禁想起之前与青岚一起躲进山中了此一生的念头。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这座村子里,窝藏的全都是林世箜救下的囚犯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想起他手起刀落惩治押送士兵的模样,秦香栀宁愿相信他是出于善心所为。 想到林世箜,那样威武又这样善良,秦香栀又意识恍惚了,仿若看到那个荆钗布裙的自己放下手中纺梭,换了华衣站在林世箜身旁,为他穿衣披甲的模样,她笑意盈盈,他眉眼温柔。 秦香栀眼中心中皆是一热,对于青岚的问题,自然而然便有了答案。 她伸手摸摸青岚的小脑袋,沉声道:“我们先留在这里,然后,我要去找林世箜。” 青岚一时没听懂:“什么?找谁?” 她显然已经把林世箜是谁给忘了,说不定也根本就没记住他的名字,毕竟当初镇国公提起他的时候,说的是“殿前都指挥使,禁军统领林世箜”,这么长一串,青岚的小脑瓜儿能记得下才怪了。 秦香栀便忍笑又说了一遍:“我说,去找你的庭舟哥哥呀。” 她觑眼看看青岚,小丫头的脸蛋儿果然黑里透红了,噘着嘴不说话,手扭着衣角,半晌才咕哝道:“他他喊我这样叫他的,说他曾有个妹妹,曾经和我一样大,性子也这么大胆可爱,所以就” 秦香栀点点头,心中恍然。看来这白庭舟的妹妹已经不在了,所以看到和妹妹相像的青岚,才会被咬了手腕还忍不住给她两个饭团,眼下两个人显然是连名字都交换过了,说不定还称兄道妹 秦香栀憋笑憋得肚子痛,越想这两人越觉得可爱,心里巴不得马上去求了林世箜,教他们两人自此在一起算了。只是不知那白庭舟又作何感想,还心急不得。 是日,姐妹俩留宿在村中,借住了一间好心老婆婆让出来的屋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嬉笑打闹着沐浴完毕,换上久违的整洁衣裳,吃了这么久以来第一顿饱饭,青岚舒服得赖在床上直打滚,滚着滚着便睡着了。 秦香栀收了碗和盘子,也合衣上床,脑袋刚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两人连被子都顾不得盖,随便卷着被角,横脚竖手足足睡了两天。 若不是被马蹄喧闹声吵醒,姐妹俩还不愿醒来。可外头吵得厉害,青岚混混沌沌中假装没听见继续合眼,秦香栀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段日子受惊吓已成了家成便饭,她不能不警惕。她拢着被子,扒在窗边,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往外看。 外头日光明亮,因此她将在土路上踏行的骑兵们看得清清楚楚,个个儿玄甲长刀,那面在沙风中猎猎作响的玄黑色嵌深红色鹰隼纹样的旗帜,正是那晚林世箜亲兵所执。 秦香栀松松出了口气,马上将目光转向马队最前方。虽然马队跑得极快,从土路中转瞬扬沙而过,但她还是看到了那白的披风的一角转了个路弯,随即消失。 秦香栀匆忙忙爬下炕去,为还在熟睡的青岚盖好被子,急火火冲了出去。这副没规矩的样子若放在从前让教师们看到,定是要受罚的。但近日来受苦连连,她早已抛弃了教师们数年来悉心教导出的淑女模样,爱怎样就怎样了。 她冲到土路上,抓到一名怀中抱着篮子的大娘福了个礼问道:“请问婶婶,方才从这儿过的可是林世箜林将军?” 大娘看着她俊俏的脸蛋儿咂嘴笑道:“是呀,小姑娘也看上他了?咱们林将军在这儿可吃香呢。林将军每次过来,咱们村好多女孩儿,挤破了头想看他一眼,他都不见呢。不过姑娘你这么好看,说不定能成。” 听闻大娘讲得如此直白,秦香栀脸唰地红了,张口结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有事情想找他” 大娘一脸“我懂”的表情,乐呵呵道:“咱们林将军啊,看样子又要在村周扎寨了。” 大娘瞅着她,脸上笑得像朵大菊花。秦香栀却是一脸不解:“婶婶的意思,林将军经常在这儿扎寨吗?” 大娘道:“是呀,前头守军不中用,那帮蛮子的头头挺厉害,隔段时间就来骚扰。林将军担心咱们村子,时常过来看看呢。” 秦香栀听到这里,心中已存了一个疑影儿。 不过还未等她抓住这个影子,大娘便打断了她的思绪,从篮子里摸出两个红皮鸡蛋塞给她,很热心道:“姑娘把这个拿去,吃了补补气色。我在这儿活了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看姑娘你有模有样的,礼仪又周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像你们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能活着到这儿来,是有大福气的人。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林将军也是个好人,姑娘若是用心,一定能得他喜欢。” 大娘这番真是话糙理不糙,秦香栀看着她,又想起那位尚不知所踪的青衣婆婆,心中一动,接过鸡蛋,深深行了大礼,吓得大娘连忙扶起,直道“不敢不敢”。 秦香栀望着大娘走远,又站在路边向林世箜过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心中便打定了一个主意。 她飞奔回屋,将鸡蛋放在桌上,摇醒青岚,嘱咐她道:“我出门一会儿,你等下把鸡蛋煮了吃掉,听到没有?” 青岚打着哈欠流着口水点点头,秦香栀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眼看这丫头又歪在自己胳膊里睡着了,只得将她放回被窝,自行出门去了。 秦香栀顺着土路一路飞奔,惹得路边村民惊奇看着这位新来的风风火火的俊俏姑娘。快跑到尽头时她才放缓步伐,调整呼吸,理理云鬓,抚平衣角,端端庄庄向前走去。 果然走到尽头,正如那位大娘所说,林世箜在此安营扎寨了。二三十座灰色帐篷伫立在沙地中,鹰隼旗的色彩因此格外鲜明,如跳跃的黑色火焰飘摇在营地上空。几队玄甲将兵执刀穿梭,整齐有致地来回巡逻着。 秦香栀眯着眼远远看了一会儿,找到了那座最大的帐篷,帐口有两名将兵把守,有一位穿挂白披风的将军从里面走出来。 秦香栀心中一跳,捏着手走上前去,张口欲要喊,忽然他又回身走进营帐。秦香栀的声音顿时堵在喉咙里,心情沮丧起来,犹不死心地盯着营帐。 谁知过了一会儿,那位将军便又出来了,在营帐外头站着和人说话。秦香栀心中一喜,深深呼吸几次,颤抖着手脚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7.一把骆驼草 秦香栀原想大胆冲过去与那将军搭话,可是再仔细一看,那将军一直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脸,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她又怕打扰了那二人谈话,不觉停住了脚,心中有些急躁起来,攥着手来回踱起步来,又后悔自己没头没脑便冲来,连个说辞都没有。 她踱步半天,营地中的将兵们早瞧见她了,知道这又是位来找林将军的姑娘,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便都哄笑起来,可惜以林将军的性子,向来是把姑娘们轰赶出去,因此谁也没来请秦香栀进营。 秦香栀犹着了魔似的还不肯走,忽听到营地那边传来笑声,急忙看去,又看不出所以然来。 正暗自着急,有位坐在屋口洗菜的老大爷看她被晒得一额香汗,脸颊红扑扑的,呵呵笑了,露出一口漏风的残牙道:“姑凉,霍等咯,林郎君不稀罕女人咯。” 秦香栀一头雾水,想了许久才明白老大爷叫她莫等了,林将军不喜欢女人。 她感到脑袋中“轰”地一声,好似炸开了一个大烟花,那张她凭空想象出的林将军的脸,登时破碎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误解了老大爷的意思,可是看样子老大爷也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定是对林世箜有所了解,再加上大娘所说他不近女色,光是想到这些,她脑海中便没了多余的地方来继续思考。 秦香栀埋头坐在路边,抱着膝盖,盯着脚边的骆驼草出神。那灰绿色的骆驼草一坨一坨扎在沙金色的地里,被阳光一照,竟有几分艳丽之色。秦香栀不识得这戈壁之草,只是无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连手指被刮出了小伤口也没有察觉。 这样神思游荡坐了许久,秦香栀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远远踏过来。 她慌忙抬起头,只见那营地右边跑来一队骑兵,为首的马匹乌云盖雪,额间一点白,正是林世箜的坐骑! 原来方才营地中的不是林世箜,这位才是! 秦香栀顿时乱了手脚,明明方才还在纠结“林将军”不喜欢女人的传言,这儿会儿却蹭地站起身,拔腿就往营地方向跑去,想要赶在马队入营之前拦下林世箜! 然而她哪里能赶得过军马的速度呢,眼看林世箜座下马蹄急转,再拦不下恐怕就不得见了,秦香栀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林将军——!!” 林世箜的马儿似是听到有人在叫它的主人,登时扬啼鸣叫起来,本不欲理会这声女子呼喊的林世箜只好调转马头停了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其他将官见又是个女孩儿,一阵哄笑,并不停歇,将林世箜抛在外面便入了营,只留下几名亲兵在旁守候。 林世箜有些不耐烦,拍了一把马屁股,马儿却不愿走,扭扭捏捏在原地等秦香栀跑近,恼得林世箜狠狠拍了它一巴掌道:“马蹄子向外拐的东西!谁教的你这样!”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当然落在了跑近前来的秦香栀眼里,她瞪大眼睛瞧着,气喘吁吁在马儿前站定。 谁料还未等她喘过气来站稳,那马儿忽然瞪着双闪亮亮水汪汪的大黑眼朝她凑过来,一声惊叫中秦香栀的右手被湿润的马嘴轻轻舔了一下,随即有什么东西被从她手中夺走,进了马嘴里,被歪歪咀嚼着。 秦香栀吓得脸都白了,林世箜迅速拉回马儿打了它一巴掌道:“死性不改!走!” 马儿却不愿走,吞咽下口中东西,空嚼着嘴巴,哼唧着看向秦香栀另一只手。 秦香栀哆哆嗦嗦向左手里一看,原来约是方才站起得急了些,两手中都薅下了一把骆驼草,右手中的只剩下稀稀落落几根,显然是方才进了马儿嘴里,而她的左手中还握着一大把新鲜的骆驼草。 这下想要不理会秦香栀也难了,林世箜只好在马背上朝她一抱拳,冷声道:“对不住了,我这马儿调皮,惊着姑娘了。姑娘不怪罪吧?” 秦香栀忽然忘记了自己拦下林世箜的目的,茫然摇头道:“不不,没有” 林世箜便点点头道:“那就好。”说罢喝一声“驾”便催马要走,那漂亮的马儿知道主人有些生气了,只好眯眼瞧了瞧秦香栀左手,恋恋不舍地转身。憋笑许久的亲兵们也随即转身回营。 林世箜就这样甩着白披风进了军营,留下秦香栀攥着骆驼草犹站在外头发呆目送他。 林将军今天也戴着头盔,所以依旧看不到他的脸,被马儿一搅和,连句正经话也没能和他说上,眼下他入了营,再想见就只有另找机会了。 况且听林世箜方才那清冷的声音,就算是见了她漂亮的脸蛋儿,也并没对她有所兴趣,秦香栀很是沮丧。 原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美貌的女子。秦香栀这样下了定论。踟蹰许久,眼看落日将晚,秦香栀只好丢下手中骆驼草,回身走了。 而坐在路边目睹一切的老大爷,用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笑呵呵瞅着她,更令她不快。 秦香栀怏怏不乐回到土屋中,青岚正在揉着眼睛煮鸡蛋,见她脸色不好,追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晚上,秦香栀饭没吃好,觉也没睡好。白日里睡够了精神的青岚也不困,两人躺在一起一边玩头发一边夜聊,在青岚娇憨黏人的再三追问下,秦香栀终于将遇见林世箜的事情和盘托出。 青岚一骨碌坐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姐喜欢那个林世箜啊!就是之前姐姐说要嫁的那个人啊!” 秦香栀伸手拧她的鼻子恨恨道:“我才没有说要嫁!人家一个大将军,哪里能看上我!” 她语气酸酸的,青岚并不懂其中情感,只是积极替她想着办法:“要不我找庭舟哥哥说说” 秦香栀急忙打断威胁她道:“别别,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青岚赶忙改口道:“我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如果一定要有个第三人知道,我希望是林将军。” 秦香栀被她闹得头晕,一把将被角盖上脑袋道:“我困了,睡觉。” 青岚只好熄了烛火也窸窸窣窣钻进被窝。黑暗中她瞪眼数了半天羊也没睡着,又不敢乱动怕惊醒秦香栀,正满身不耐之时,忽然听秦香栀掀开被子问道:“那你和白将军呢?你们怎样?” 青岚没想到忽然被问这个,“啊”一声支支吾吾答道:“挺好的呀。” 秦香栀又问:“有多好?” 青岚感觉自己脸烧了起来,咬着嘴唇嘟囔道:“就是挺好的。” 秦香栀听这羞涩的语气,也算彻底明白了。微微一笑,不多时便被困意侵蚀了意识,入睡了。 怀着心事在睡梦中犹惴惴念叨心上人名字的秦香栀不知道的是,在她当时离开大营转身走后,就有位聂将军从营地中走出,刚好看见她扔掉骆驼草的举动。 聂将军若有所思望着这个曾经见过的背影,最终捡起了那把扔得乱七八糟的骆驼草,顺手捋了捋,捏在手里又进了营地,走向林世箜的营帐方向。 聂明湛捏着那把已经失了水分的骆驼草,直接掀开林世箜的帐帘走了进去。林世箜正背身查看地图,听到动静也不回身,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聂明湛将手中骆驼草一小簇一小簇地摊开,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忍笑道:“这是方才那位姑娘送将军的礼物,说是一定要将军亲手收下,她才能安心,也不枉千里迢迢来辛苦见将军一趟。” 林世箜皱眉听聂明湛胡扯一通,沉声道:“拿出去。我的规矩你不知道?” 聂明湛道:“下官当然知道,只是这礼物甚是贵重,那位姑娘亲口交待下官一定要送到将军手中,如若不然,她便不活了。那姑娘又是个大美人儿,末将很是心疼啊。” 林世箜道:“滚出去。” 聂明湛赶紧溜了,刚出营帐几步便遇见满头大汗跑来的白庭舟,正要拦住他将此事说笑一番,只听得营帐中传出一声吼:“聂明湛!给我滚进来!” 白庭舟吓得赶紧挣脱聂明湛跑了。可怜聂将军只好硬着头皮再进去,只见林世箜已经戴上头盔拿起刀来,聂明湛吓得直摆手:“不不不这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位姑娘” 林世箜一双明目瞪着他道:“现在还用不着劈你,随我去一个地方!还有,明晚把那姑娘找来!到这儿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拿一坨草来戏弄本将军!” 聂明湛登时叫苦不迭,看来方才那番胡扯是用力过猛了。他只好一面在心中对那位姑娘念叨着对不住,一面跟着林世箜驾马出营。 一路上,林世箜都黑沉着脸,可聂明湛看他神情又分明不似恼怒,登时放下心来。 毕竟临行前,他还瞥见林世箜将那骆驼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看完了,又小心翼翼放在一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小盒子里。 聂明湛嘿嘿笑起来,林世箜斜眼瞪他,他赶紧噤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8.“你有完没完” 林世箜和聂明湛这一去,直至第二日下午方回。 秦香栀自晨起便留意看着屋外土路。明明知道就算林世箜再次经过也未必会注意到她,可还是在午后便梳妆打扮起来,守在路的尽头,远远望着营地那边。 说是打扮,其实也只是换了身干净半旧的蓝色布衣布裤,一道粗蓝头巾在脑后打了个灵巧美丽的结,将乌发挽起。秦香栀此时只恨不能以华衣脂粉来衬托美貌,留住哪怕林世箜一瞥的视线。 那位摘菜的老大爷这次笑眯眯叫她过去,给了她一个小凳子。秦香栀哭笑不得,只好福礼收下了,又看日头正热,不得不在屋檐下坐着,听着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讲着听不太懂的话,连连点头称是。 这次直至将近日暮时分,秦香栀才看到策马跑来的二位白披风将军,不消说,其中一位定是林世箜,另一位看身形,她并不认得。 她眼睁睁看着两匹马进了营地,叹一声又白来了,起身便要走。 秦香栀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难道等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看一眼他的背影吗? 老大爷也不留她,还塞给她一把菜叶子问道:“明儿还来看林郎君哇?” 秦香栀觉得小脸热辣辣的疼,摆手道:“不了不了,谢谢大爷,我走了。” 话是这样讲,可秦香栀还是一步三回头望着营地。 望着望着,忽然看到一匹马飞奔而出,向她的方向而来,马背上是位披着白披风的将军! 秦香栀赶忙停住脚步,直愣愣看着那匹马,心跳忽然似鼓点一般跃动起来,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咬着嘴唇将他细细打量。 然而,林世箜曾从头盔下露出的下巴皮肤是麦色的,而这位将军的下巴则是白净的,秦香栀看清楚后,登时心情跌到谷底,赌气般转身便走,再不多看一眼。 聂明湛见她笑容骤收提脚便走,心知是将他错认成林将军了,急忙挥鞭喊道:“姑娘莫走!等等啊!” 他疾行到快步走开的秦香栀身旁,勒缰住马,吓了秦香栀一跳,又见他挥动马鞭,更是惊得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声尖叫惊动了路边土屋中的人们,个个儿扒起门帘往外看,只见林将军身边副将聂将军正扬鞭追赶一位年轻姑娘,都以为自己看瞎了眼,惊得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人冲他喊道:“怎么回事儿啊聂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聂明湛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急忙收了鞭子下马抱拳道:“对不住各位,没事儿没事儿,是林将军要找这位姑娘!” 他虽面容清秀,但到底在军中厮混多年,嗓门极大,与他的秀丽外表一点不相符。这一声喊下去,更是惊得众人如沸水盈天般炸开了锅。 “什么,林将军要找女人了!” “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我瞧瞧!” “就你那模样儿还是放弃吧,看这位姑娘多么美!林将军怕是也心动了吧!” 被忽然急转的事态重重打击到的秦香栀哆嗦着嘴唇,颤巍巍扶着一棵胡杨树转身道:“林将军找我?” 聂明湛点头称是,证实了这件还未发生便已众人皆知的事情。随即还不忘补上一句:“请姑娘今晚戌时三刻到营帐去。” 秦香栀顿时感觉脑袋要炸掉了,也没看清楚聂明湛是怎么走的,也没听到周围人们是怎么议论这件事的,只是浑浑噩噩回到了青岚身边,抓着正在哼小曲儿打扫屋子的青岚问道:“青岚,我美吗?” 青岚吓了一跳,看她眼神涣散,手脚不协调的模样,以为她魔怔了,急忙扔掉抹布握住她双手诚恳道:“姐姐当然美啊!是有人欺负姐姐,说姐姐不美了吗?我去和他理论!” 秦香栀见青岚叉腰抄起笤帚,终于缓过一点神来,按住她道:“别别,别闹。没有人欺负我。” 她坐下,支着额头发愣。青岚为她倒了水来,担心问道:“姐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为那个林将军?” 秦香栀愣愣看着她点点头,青岚歪头想了想,道:“是他欺负你,说你不美的吗?” 秦香栀见她还在记着这事儿,好笑道:“不是,没有啦。林将军也没有欺负我。”顿了顿,她下定决心般绞着手指说道:“林将军他,叫我晚上去找他。” 青岚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他,他,他什么时候??” 秦香栀口干舌燥解释了好一阵,最后总结道:“总之,青岚,我得去见他。” 青岚拉着她的衣角惊呼,她甩开青岚躲进被窝,怎么也不肯出来。 直至辰时,秦香栀才爬出被窝,重新梳洗打扮,想趁着夜色悄悄跑去营地而不被人察觉,没想到刚偷溜出门,就和从前门闯进来的青岚撞个满怀,青岚一把拉住她道:“姐姐真要去呀?” 正是夜深人静时,青岚这一声立时惊动了早就扒着门边儿等看热闹的邻居们,当然秦香栀并不知道这些,她红着脸推开青岚,转头就跑了出去。 邻居们窃窃惊叹道:“看来林将军是真的开窍了!” “林将军会不会去这姑娘做夫人?” “好羡慕啊!” 一路朝林世箜奔去的秦香栀 ,此时心里打的却并非去做林夫人的算盘。她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上面去,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好。 而这个目的,就是要让林世箜知道她的心意,若能留在他的身边更好。 秦香栀这段时间历经生死,早已看得开了。倘若有谁的心意一定不能辜负的话,那便是自己的。她决心不再如以前般压制自己的内心,放手去做,活得痛快,方不负这乱世走一遭。免得哪日被动间遭人利用,才真是可惜了她一身的才情与美貌。 抱着这样的念头,秦香栀脚步越发坚定起来,很快便站在了营地边上。 弦月未满,夜空星满。那座最大的帐篷被半卷帐帘走出一个人,露出里面烧得正亮的灯火。 守卫将兵看到她来,乐呵呵收起拦路的刀剑,做个喜气洋洋的手势请她进去。 秦香栀眨眨眼睛歪歪头,朝他们开开心心笑了起来,弯月似的眼睛和花样笑容惊了他们的眼,个个儿红了脸挠挠头。 秦香栀朝前走着,突然觉得疑惑。明明应该以温婉娇羞的姿态来见心上人,可不知怎的,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像一头看到美味猎物的小兽,胸中的兴奋与悸动远超过此刻应有的程度。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巧又一人掀开那帐帘走了出来,她来不及多想便一步跨上前去,顺手接过帘子搭起,对着那人道一声谢,便躬身钻了进去。 白将军目瞪口呆看着这个毫不娇羞的女子,脑中回忆起初见她时,她一身破衣站在他们面前“谈判”的身姿。没想到还能在此相见。白庭舟隐约觉得,说不定这次,他们林将军真的会接纳一名女子进入他的生活。 白庭舟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决定去找青岚问问是怎么回事。 一步跨进帐篷的秦香栀,首先看到的便是咬紧牙关往自己胳膊上缠绷带的男人。他没穿盔甲,赤着上身,侧坐在桌旁,一圈纱布咬一端在嘴里,另一端绕着右上臂,里头渗出血色。 秦香栀见这人连衣服也不穿,登时羞得“啪”一声打了帘子又出去了。刚放下手朝天闭眼呼了一口气,又想起那带血的绷带,随即又转身掀了帘子进去,只见那人抬眼瞪着她,道:“你有完没完?风这么大,想冷死我?” 秦香栀本来准备了好一套说辞来向林世箜告明心意,这么一来,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那只搭着帘子的手也忘了放下来,还扶着半开的帘子,任由冷风丝丝吹进来。 躲在外头暗处偷窥的聂明湛,几乎已笑得不省人事,扫了一圈想找白庭舟来看热闹却找不着人,只得自己忍笑。 林世箜见秦香栀犹不肯放下那帘子,“嘶”地抽了口冷气,正欲骂句“滚出去”,忽然记起来这应该便是他让聂明湛找来的那个女子,那个塞一把骆驼草给他的女子。他便强行压住火气道:“进来。” 秦香栀赶紧听令放下帘子,脑子还不甚清晰,眼里可是已经将林世箜打量个遍了。 林世箜的脸庞和上半身果真如他的下巴一样都是浅麦色,看起来干净而令人舒服。一双明目极亮,淡棕色的瞳仁映着火光正压抑怒意看着她。手臂和胸膛线条绷张有度,相当漂亮。 总之,在秦香栀的眼里,这是张俊秀又有张力的面孔。但令她惊骇的是,这张脸庞下那结实优美的脖颈处,有一道长长的深色疤痕,一直延伸到胸前,又贯穿向下,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用极为狰狞丑陋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香栀不经意间捂住嘴后退两步。似是感受到她转变过快的目光,林世箜极不自然地捞起扔在桌上的一件衣裳胡乱挂在身上,别过脸去压低声音道:“看什么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9.打的就是你 秦香栀知道自己唐突了。 这位林将军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能做到禁军统领这样的位子,定是经历了常人不能受之苦,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哪来的资格要露出这种震惊怜悯的眼光呢? 她便端正站好,深深福礼道:“小女子秦香栀见过林将军。不知林将军尚未更衣,是小女子唐突了,还望林将军恕罪。” 林世箜咳嗽一声,也不答话。秦香栀偷瞄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林世箜的耳尖红了起来。 沉寂的气氛就这样蔓延开来。秦香栀在地下尴尬站了半晌,不知该不该开口讲话。索性拿眼睛一直偷瞄林世箜,又见他头发乌黑,此时一半挽在头顶成髻,另一半披散下来落在蜜色的肩背上,在红烛下光泽流动,甚是动人。秦香栀看呆了眼,竟不自觉将他的头发和自己的云鬓比较起来。 无意识间她喃喃自语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 一句话未完,林世箜忽然憋足了气般转头冲她喊道:“我是不是很丑!!” 这句话问得真是中气十足,秦香栀被惊得倒退好几步,手堪堪扶住架子才没摔倒,林世箜会错了她的意思,又伤心吼道:“我知道!不用再说了!都是我活该!” 秦香栀彻底呆掉了,见到自己幻想中沉稳霸气的心上人如此胡闹,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她开口道:“我我我,我” 林世箜颓然坐在椅子上,挥手道:“你走吧。我不和你计较了。” 秦香栀听说这就要她走,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上前道:“我不走!” 林世箜瞪大浅色的眼睛看着她道:“你说什么?你敢——” 他愕然瞧着冲到他面前跪下的秦香栀,惊道:“你做什么?!” 秦香栀一把抓过他的胳膊道:“林将军伤口没处理好,会流血的!我来帮你!” 林世箜想要一把推开秦香栀,却被秦香栀抢先握住了那只绑得乱七八糟的右臂,看她熟练地拆开纱布,果真里头伤口还在流血,她便拿了桌上干净的纱布,重新规规整整绑了一道,然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第一次被人这样亲近身体的林世箜觉得脑子一空,只毫无防备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姿势,红着脸看着这个女孩儿。看她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被烛光映出微微酡红,清亮的双眼带着水光温柔看着他,嫣红的唇轻轻说出醉人的话语:“林将军一点也不丑哦,林将军,是个大美人呢。” 他觉得脑袋“轰”一下炸了。 秦香栀做完这一切,知道不能再久留,此时抽身离开才是明智之举,便低垂下眼睛,起身福礼,迅速走出帐篷,跑出营地,躲到一棵胡杨树下去,靠着树干站定,大口喘着气。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至今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态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与控制,她不知该怎样办好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时糊涂,竟然出口调戏了林世箜。 说到底,这些年她所学的那样多礼仪规矩,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全部丧失在了流放途中?从前那个温柔贤淑的自己去哪了?秦香栀羞得捂住脸,蹲下来低声哀嚎。 这下可真完了,林世箜肯定不想再见到她这般放荡的女子了。 正当秦香栀苦恼之时,林世箜的反应也不亚于被雷劈了一道般。 那道伤疤并非战场所留,曾带给他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他从不敢在人前脱下衣裳,怕异样的眼光,更怕别人发问,甚至只脱下袖子都不肯。 许是老天愧疚于他,这些年从没教他受过什么致命大伤,多少年来他都是这样为自己舐血舔伤,从未教人得见,也因此落得个“铁壁战神”的名号。 却不想偏偏今晚是个例外。 唯独今晚,他明明从没想到过要在约好见面的女子面前露出这道伤疤,却被聂明湛那家伙一通搅和忘了这件事。想着营帐中不会再有人来才脱了衣裳包扎伤口,却就这样被人看到了。 不但被看到了,还被人头一次包扎了伤口。 不但包扎了伤口,还被另一个美人夸为“大美人”。 林世箜不傻也不瞎,自打那天在营地口见到这位等他的姑娘,他便惊叹她的美貌,只是向来不敢靠近姑娘的他,一如既往地想要拒绝,却没想到她 那双清亮亮的眼睛仍在他眼前晃动,她温热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身旁。林世箜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只觉得心中一麻,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抓挠他的心,想要挠破那层冰封的心脏,令他痒得难受。 他烦躁起来,抄起挂在肩上的青衣便扔了出去。 秦香栀藏在树下镇定了心神,才慢慢往回走。 晚风正冷,她不禁抱紧双臂打了个喷嚏,脸上却仍是热辣辣的。脚边沙路上,一坨坨骆驼草投下阴影,横竖交错着甚是好看。 她想起白日里那匹抢走她手中骆驼草的马儿,噗嗤一声笑了,郁闷的心情也稍有缓解。 正自低头走着,忽然看到她的影子后方又出现一个黑影,迅速靠近,秦香栀吓得猛然转头,刚要惊叫,只听那人重重“嘘”了一声,再定睛一看,却是那位前来传话叫她去见林世箜的将军。 秦香栀见了他,心中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转头便走。 聂明湛急忙跃到她面前张臂拦住她道:“等等等等,这位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秦香栀咬着银牙低声道:“你是还嫌我今天不够丢人么!” 她一是指的被众人围观议论之事,二是将她对林世箜所做的羞耻之事迁怒到了聂明湛身上,至于为什么要迁怒,她心里又急又羞,自己也不甚明白。 聂明湛忍笑拱拳道:“姑娘不该走这么急的,方才忽然跑出来,大家伙儿都惊呆了,都以为是林将军做错了事,你恼了他呢。我们将军向来不知道该怎样和女孩儿打交道,若有唐突,还望姑娘多担待些。” 秦香栀冷笑道:“担待?我问你,是你告诉我戌时三刻林将军要见我的,你说林将军不擅长和女孩儿打交道,那想必他对这次见面甚是紧张,出于礼数也该早做准备才是,怎会偏偏在我到时衣衫不整呢?” 聂明湛双手环胸,眯着眼看了看秦香栀道:“姑娘好聪明。那我也不瞒姑娘了,实话说了罢,我告诉你的会面时辰是戌时三刻。但林将军本来的意思,是要在戌时一刻见你,说了话就叫你走的。戌时三刻,本是他就寝的时辰。军中若无事,林将军向来是早睡早起的。” 秦香栀皱眉想了想,明白了。感情这位副将是在想着法儿将姑娘往主将怀里送。她奇道:“你为何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难道这也是禁军副将职责所在?” 聂明湛苦笑道:“姑娘请叫我聂将军吧。有所不知,林将军哪儿都好,就是因为有心病,所以对女孩儿太矜持。照这样下去,我真怕他一辈子娶不了亲。我从前便见识过姑娘过人的胆识与美貌,前几日随林将军斩乱军时,又见姑娘你对林将军含情脉脉,就想…” 他讲不下去了,因为秦香栀那双漂亮的眼中已盛满怒意,脸上满是骄傲之心被挫伤的愤怒。她抬手,“啪”地一个巴掌甩到了聂明湛右脸上。 秦香栀努力憋回即流下的眼泪,忍着颤声道:“我管你是他的副将还是什么,你关心他便罢了,凭什么要别人做了你伪善的牺牲品!你哪来的资格,敢将我当做物品送给他!” 秦香栀使出了八成力气来打这一巴掌,另外两成力气则用来让自己堪堪站稳。因此饶是她本来力气不大,聂明湛也被打得歪了一下脑袋。 月亮从浮云后钻了出来,月光明朗,秦香栀看到聂明湛半边脸已经红了。 这一巴掌打出后,秦香栀气稍微消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 她看着聂明湛的红脸,后悔下手太重,两手绞在一起拧着衣角,犹豫着要不要给他道个歉,可又心有不甘,死活张不开口。 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聂明湛抬手摸了摸右脸,哈哈笑道;“不妨事,我皮厚。姑娘教训得是,我该打,打得好。” 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又惹起了秦香栀的怒火。她瞪着他,开始后悔应该打得再重一点,没想到这人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正经书生脸,做人怎么这么招人烦呢? 聂明湛郑重向她赔礼道歉道:“对不住姑娘了,没想到姑娘是个如此烈性的…是我冒犯了。不过这样一来,姑娘就有了可以和林将军交往的契机不是吗?” 秦香栀冷哼一声,心道这倒是真。 她便抬手指着聂明湛的鼻子道:“这位聂将军,恕我直言,若再有下次这样被欺骗冒犯,我定要讨出个说法来。” 她拂袖便走,聂明湛赶忙叫住她:“姑娘等等,正事儿还没说完呢,姑娘是否方便告诉我,还愿意与林将军再见面吗?” 秦香栀深吸一口气,转身微笑道:“聂将军为何不先去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再与小女子我见面呢?若是他不愿,聂将军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忠心!” 她眼角尚挂着一点泪花,垂着眼睛眨了眨,跑了。 聂明湛眯着眼睛看她远去了,才叹口气转身慢慢往回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0.偷了林将军的马去看他 秦香栀一路忍着眼泪跑回去,刚进门便扑到床上哭起来,又怕街坊邻居会听到,只敢用被子蒙着头抽泣,眼泪很快将褥子洇出了一块儿湿痕。 青岚下懵了,她上一次见秦香栀这样伤心大哭,还是在她娘亲病逝的时候。青岚手足无措跪坐在褥子上,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往下掉。 秦香栀哭了好一会儿,心中不那么委屈了,便钻出被子来,一看青岚也在拿手背抹着眼泪,又带着鼻音笑了:“你哭什么呢。” 青岚一双泪眼眼巴巴望着她,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香栀只好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我只是被气到了。什么事也没有,真的。” 听说没事,青岚停了眼泪,可还在止不住地打着哭嗝儿:“谁气你了,姐姐?我去找庭舟哥哥打他…嗝。” 秦香栀拢拢被被子蹭乱的头发道:“这事儿你的庭舟哥哥可管不得。你若叫他抱不平去,难道他还能把聂将军打一顿不成?” 青岚吃惊道:“聂将军?我还以为是林将军欺负你了呢。” 秦香栀恨恨道:“青岚,听姐姐的,以后离这个聂将军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青岚点点头道:“记住了!聂将军不是好人!” 秦香栀心情好了些,又捏着青岚的小包子脸问道:“你的庭舟哥哥什么时候和你这样亲密了?” 青岚害羞了,小手捂住红脸蛋儿闷闷道:“才没有…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秦香栀觉得好笑,正欲再逗她,忽然听得远处一声号角响起,尖锐而响亮,划破夜空直穿过整条街道,惊醒了所有人家。 号角响了三声,在这期间秦香栀和青岚已经冲到路上去,不少人都端着烛火出来察看情况,彼此口中议论着:“他们又来了!” 秦香栀急切问道:“谁来了?” 那人答道:“西江国的军队!每次前头守军打了败仗,西江国就会处处骚扰边境村庄来示威报复!” 西江国! 那是与大安王朝西北部相邻的一个王朝,却与已经腐朽到根部的大安王朝不同,这西江国六年前才经历了改朝换代,新任西江国主不仅擅长领兵,更擅长治理,因此几年励精图治下来,西江国实力已不堪小觑。 偏偏大安王朝老皇帝无能,当前年十六岁的少帝秦方箨历经一番内斗登上皇位时,这西江国早已成为大患,并将野心勃勃的眼光瞄向了大安王朝。 王朝守军也早已衰败,是以才要林世箜统领的禁军频繁出动抵御外敌。 秦香栀这才想起林世箜来此的目的,原不是为斩杀乱军,而是为与西江国交战。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与大营在一处,而是带领少数亲兵将领驻扎在这小村落旁。 秦香栀虽觉疑惑,此刻也不得不先开始担心起林世箜来。 他身上带伤,多半也还没有看军医,撑得住吗? 想到林世箜受伤,秦香栀又想到聂将军说他有心病,心中更是惊恐担忧。她眼前人们正在紧张地跑来跑去,她却飘忽着眼神一直望向路尽头营地方向,手扶着树干,身子一动也不动。 站了许久,直到一滴热泪滑落在手背,才烫锝她惊醒过来。青岚担忧地看着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有位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说道:“两位姑娘,莫要在这里站着了,林将军马上要走了,万一这里有西江人打过来就坏啦。随我走吧,到地下去避一避。那可是林将军专为咱们挖好的地道,躲西江人用的!快走罢!” 秦香栀低低“啊”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青岚带着哭腔摇着她的手道:“姐姐!” 她蓦地反应过来,拉起青岚跟着大娘走了,对青岚道歉道:“对不起,我又吓到你了。” 路两边土屋中的灯火全部熄灭,路面已空无一人。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地动山摇声,秦香栀回头看去,营地那边似有一队黑影飞速奔出,很快便不见了。月亮又隐入云层,只剩下黯淡星光照耀着土路边的树和草,气氛寂静到让人觉得不详。 她心口一阵一阵抽疼起来,又像回到了母亲去世那段日子和到达镇国公府第一晚时的痛苦梦魇中。她浑浑噩噩任由青岚拽着她走,恍惚间转了几个弯进入一间破旧的木屋,一块地板被掀起来,大娘将她们推了进去。 下了木梯,这儿原来是一间极大的地洞,里头挤着几乎全部的村民,大都是女子,其中一些还是囚路同来的熟面孔。她们漠然看着秦香栀和青岚,心中却无比羡慕着秦香栀能搭上林将军的好命。 秦香栀可不知道她们此刻的想法。她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心中仍然跳得厉害,怎么也压不下来。 大娘闭紧了板子,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远处那阵轰鸣还在持续,每个人都屏气凝神,握着手指祈祷,有小孩忍不住哭出了声,却马上被娘亲死死捂住嘴巴,只搂在怀里拍着脑袋瓜儿以示安慰。 青岚紧贴着秦香栀坐着,闭着眼睛嘴里默念有词。秦香栀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念叨谁,刚想勉强打趣,自己也捏着手祈祷起来。 那阵轰鸣声却越来越近,很快便近在咫尺,须臾便来到了她们头顶。女子们吓得捂着嘴巴,只听到有数人在路面大喊着什么,马蹄声震得有尘土从地洞顶端落下洒在她们衣裙上。 有人刚好站在离她们藏身不远处喊道:“林世箜那个老狐狸!定是把这儿的人都转移走了!要不要把这儿烧了?” 有人回答他道;“烧了,人就不会回来了,多没意思!我就喜欢赶得他们到处躲,像丧家犬一样!” 西江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拍马走了。 地洞内众人皆不出声吐了口气,暂时松开了死死攥在一起的手指。 这样躲了一夜后,众人都歪七倒八睡在了地上。秦香栀和青岚二人互相依靠着也小睡了一会儿。破晓时分,有人在头顶木板上轻轻敲了几下,靠近那里的人瞬间醒了,仔细听了听后兴奋喊道:“林将军他们回来了!” 众人皆醒,欢呼着掀开木板爬上了梯子。果然洞口站着一位她们所熟悉的传令兵,正满面笑容向他们报平安:“林将军没事!大家只受了点小伤!都往大营去了!” 一一阵惋惜声从女子们中间发出来:“这样啊,我还想给大家伙送点吃食过去补补身子呢!” “不如这孩子跟我回去,拿点鸡蛋鸡肉走吧?” 小兵看起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急忙腼腆笑着摆手道:“不了不了,若是被我家将军晓得了,会挨骂的!” 他似是难却大家盛情,面对这么多女子又有些慌张,转身便跑了。 众人哄笑着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秦香栀却快步朝那小兵撵去,口中喊道:“等等!” 那小兵听见有人喊,回头诧问:“这位姐姐有什么事?” 他见秦香栀生的美貌,脸有些红了,讲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秦香栀站定问道:“你们林将军究竟怎样?” 小兵茫然道:“我只是奉命传令,平常是没有机会在林将军身旁的。不过白将军说他没事。” 秦香栀道:“你们大营在哪里?” 小兵道:“往西边离这儿四里远的地儿,可林将军是不许女子进大营的。” 秦香栀谢了他道:“你去罢。” 小兵疑惑地看了看她,走了。 秦香栀叹口气,慢慢折身回走,盘算着上哪里能找一匹马,去悄悄看一眼林世箜。 尽管人们说他没受伤,可看他那天自个儿包扎伤口的样子,未必就是真的没受伤。秦香栀明知道这么决定很冲动,可她管不住自己的脚,这会儿已经开始转悠起来,企图在小村落中找到个马厩。 秦香栀心知这里既然是林将军常来之地,必是有备用马厩与马匹的,只是不知道马匹有没有被西江人拉走。 果然她转悠了一阵,在一处颇为隐秘的角落找到了备用马厩,里头有三匹马儿,正在吃草休息,丝毫没有受到西江人的影响。 秦香栀向四周瞅了一圈,没看到管马厩的人,眼看日头慢慢热起来,便不耐烦等了,索性拔下头上素钗端端正正放在马槽旁以示有人来过,然后选了一匹火红鬃色马儿拉出来,好生安抚后便翻身爬了上去。 从前她曾和师傅略学过马术,虽不精湛,倒也足够她慢慢前行了。 秦香栀犹豫了下要不要告诉青岚一声儿,想到那小丫头又要泪眼汪汪劝自己不要去的可怜模样儿,她最终决定先不告诉,快去快回,悄悄地在大营旁观望一下,确认林将军无事后便赶紧溜走还回马儿。 虽是这么想着,但她骑术不精,马儿只是慢悠悠小跑着,野游般悠然自得,时不时甩着脑袋打个响鼻,再停下来啃两口地上的干草。 秦香栀急得不行,又不敢加快速度,渐渐香汗出了一额头,心中火气也上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1.摔进大营 她拍着马脑袋嘟哝道:“小祖宗,你可不可以自己跑起来?别把我摔下来就好。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走到林将军那里!” 挂念起林将军的少女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儿,看着烈烈的日头叹了口气,更加心急如焚。 谁知这一抬头,再加上右手松了缰绳,她便失了平衡,身子猛地向后栽去,惊叫一声她双手抓向马背试图坐稳,却没想到右手无意间“啪”地掠过了马屁股。 这下可好,马儿登时长嘶一声,蹄子一撒,拔腿便跑! 秦香栀“啊”地尖叫起来,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去。还好马儿速度不算快,她拼命弯腰教自己伏在马背上,双手死抓着缰绳,却怎么也不敢起身勒马。 她面朝着马脖子,余光能瞥到马蹄下不断刨起的沙土与一闪而过的丛丛枯草,想象着自己被摔下去在沙地上打滚的惨状,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她带着哭腔喊道:“快停下!停下!”一边用拳头捶着马儿颈侧。 然而马儿跑得正欢,哪里肯听得进陌生骑手的指令。它转弯绕过几块岩石,看到前方地平线上蓦然出现的大营帐篷,欢快地鸣叫一声,突然加速飞奔起来。 秦香栀尖叫着,感觉眼泪糊在脸上,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一路颠簸下来她已没了力气,这个急速转弯使她彻底抛开了手中的缰绳,向弯道外侧滚落出去。 她翻滚几下,躺在枯草堆里不动弹了。 马儿感觉到异样,自己停下脚步跑回来看了看,走过来用脑袋拱拱秦香栀,见她没反应,鼻子哼哧哼哧出着气,大眼睛低垂着眨动着,绕着她走了几圈,似是很抱歉的样子。 正当马儿转身准备跑往大营方向之时,营地那边飞奔出两匹白马来。原来大营处有两名守卫将兵看到远处有马儿奔跑过来,半路又停下,便前来查看。红鬃马儿见老熟人前来,兴奋地哼哼着迎接他们。 两名将兵很快跑近前来,见确实是林将军养的那匹红鬃马,才收起手中□□下前察看。当看到灰头土脸卧倒在沙地上的女子时,都惊呆了。 “这,这是……” 目瞪口呆的高个儿将兵小心翼翼将脸朝下昏倒的秦香栀翻转过来,见她一脸尘土仍遮掩不住的美貌,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大约就是聂将军所说的那名女子吧?” 稍矮一点的将兵啧啧称奇道:“原来林将军喜欢胆子大的漂亮姑娘啊。——她居然敢牵了林将军私养的马儿出来?” 旁边火红鬃毛的美丽马儿打了个响鼻,湿润漆黑的大眼睛望了矮个儿将兵一眼。 虽说林将军明示过不许女子进大营,但眼下他们总不能将这女子扔在路边不管,更何况她还是林将军看上的女子。因此权衡再三,两人决定先将人带回大营,再去悄悄请聂将军给拿个主意。 如此,两人便小心将秦香栀扛上红鬃马背,怜香惜玉的矮个儿想拿袖子帮秦香栀擦掉脸上的尘土,被高个儿一把打下手去骂道:“敢动林将军的女人,你不想活了??” 矮个儿赶紧缩手道:“罢,罢,你可别乱说啊。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我可不敢。” 高个儿瞪他一眼,一手执着自个马儿的缰绳,一手拉着红鬃马的缰绳慢慢往回走。矮个儿犹跟在身后念叨着“我可不敢”。听得高个儿有些烦了,只好说道:“知道你没那个胆子,你都说了八遍了。” 这样打趣着,很快便进了大营周边。正在满地跑着或做事或休整的将兵们见他们二人牵了匹驮着女子的马儿在营口徘徊,都吹起口哨来,有人嘲笑道:“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光明正大在大营与情人私会?” 矮个儿急得面红耳赤,拼命辩解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啊!我不敢的!” 高个儿不耐烦干脆利落道:“都别闹了,谁帮忙去把聂将军找来,这是林将军的相好!” 众人忽然不做声了,个个儿脸上收起调笑的笑容,彼此间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有个新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告奋勇站起来道;“我去!” 高个儿点点头劝他道;“小心,碰到林将军先别说漏嘴,万一林将军恼了我们,我就揍你。” 众人哄然大笑,小兵满面通红大声答道:“是!” 他一溜烟跑没影了。众将兵想过来围观秦香栀,又怕会惊动里头正在议事的林聂二将军,只好忍住好奇心,只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秦香栀的脸。无奈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蓝衣,脸上脏兮兮的,离得又远,实在看不出个模样儿来,只好暗自议论着。 不多时有位将军走来,众人忙立起行礼,却发现不是聂将军,而是他的副将白将军。 白庭舟顶着一张俊秀少年脸,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正要去找聂将,见有两人拖着一匹红鬃马立在营门外头,再一看那红鬃马儿有些眼熟,便走来一看,可不正是林将军新得的那匹马,马背上还驮着一个身形有些眼熟的女子。 白庭舟倒抽冷气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高个儿矮个儿七嘴八舌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白庭舟皱眉道:“这叫什么事儿!这姑娘也忒大胆了些!” 他忽然想起青岚小丫头曾悄悄和他说过她姐姐喜欢林将军的事儿,心中一动,凑近前去看那张脸,细细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到底不是不是青岚口中那位姐姐,便在心里存了个疑影儿,决定下次去问问青岚小丫头有没有这回事。 白庭舟原是要去找聂将,便干脆站在这里等他。众将兵见他一直杵在那里看那女孩儿的脸,都悄悄议论道:“白将军不会也喜欢这女子吧?” 耳力忒好的白庭舟脸上一红,刚要转头训人,见那边一个小兵带着聂将急匆匆走过来,便站立不语,只拿眼睛狠狠瞪着方才不怕死混说的人,吓得那人赶紧蹑手蹑脚从人背后溜了。 聂将一脸笑呵呵地走过来,仔细察看了秦香栀头上并无外伤,挥手道:“去,直接抬进去找林将,再把薛大夫叫来,直接叫到林将军帐中去。” 众人一脸惊悚望着他,没人敢动身。 聂明湛回身奇怪道:“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他看着面面相觑的将兵们,假模假样皱眉“啧”了一声拿手指人道:“你,你,过来抬人,你,去找大夫,快去!” 被指去找军医的那位犹豫了一下便去了,另外令人如临大敌哆嗦道:“聂将……” 聂明湛口中嘶道:“没事儿,有我担着呢!怎么,你们不怕刀枪,倒怕个美人儿?” 围观将兵幸灾乐祸偷笑着,两个被抓来抬人的壮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人拖着秦香栀肩膀,一人抬着她的脚,战战兢兢走起路来。 聂明湛拂拂手腕稍微拉远距离跟在后头,低声问走在身旁的白庭舟道:“怎样?” 白庭舟同样低声道:“嗯,少帝确有此心。” 聂明湛道:“哦?朝中还有谁会帮少帝?” 白庭舟道:“宋德。” 果然是宰相宋德。 聂明湛这回真的皱了眉头,一脸凝重,一双弯长秀眼中现出算计的神色,半晌问道:“我让你去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白庭舟点头道:“找到了,但他不愿意出山,我们的使者大概劝不动他。” 聂明湛叹气道;“这是自然,我们一介武人,贸然去寻出这位隐士来已相当无礼,更何况执刀拿剑地逼人家帮我们。也罢,这事再议,先把我们的人撤回来,不要惊动朝廷,再留几个人悄悄跟在他身边,可别让朝廷那边也盯上他了。” 白庭舟道:“是。” 二人隐秘对话间,前头两人慢腾腾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俩,神色相当恐惧:“聂将……” 聂明湛见二人止步,一边摇头叹着“这点出息”,一边跨步上前,唰一下掀开了林世箜营帐的帘子。 一身盔甲的林世箜正闭目坐在桌前思索战事,听见有人直接掀了帘子闯进来,知道不是聂明湛就是白庭舟,便眼也不睁道:“何事?” 却听到聂明湛操着他那清润的嗓音命令道;“抬进来。” 林世箜以为是命聂明湛整理拿来的西江军情报卷宗,便道:“放桌上吧。” 抬人的两位壮丁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着看向聂明湛。 聂明湛轻轻挥手道:“去呀,好好放桌上。”说罢走上前将林世箜桌上东西扫到一旁,腾出一大片位子来。林世箜仍旧仰坐着闭着眼,只皱眉道:“有这么多?” 聂明湛不答话,用眼神示意两名壮丁不要浪费时间。两人只好横着心走上前来,将人往桌上轻轻一方,见聂明湛随即挥手让他们出去,赶紧转身跑了,连礼也未行。 林世箜听到两人脚底抹油般的慌乱动静,道:“你是越来越惯着他们了。”说罢便要去拿桌上卷宗,甫一伸手,却碰到一个软软的、温热的东西。 他霍然睁眼,发现自己桌上躺了个人,再一看,竟还是个女子,而他的手,正抓着这位女子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2.林将军怕她? 来不及细看,林世箜猛地抽手向后退去,喘气指向聂明湛骂道:“你又作什么死!这是哪儿来的!” 他气得直哆嗦,抓起手边头盔朝聂明湛扔去。 聂明湛笑呵呵接住那头盔,不慌不忙道:“怎么林将军前些天还见过这姑娘,怎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位姑娘可是为了来见林将军,受了重伤呢,你看,她都昏迷过去了。” 林世箜听说有人受伤,暂时压了火气前来查看,他远远后仰站着,皱眉打量这女子的脸。 无奈秦香栀脸上蒙着灰尘,林世箜只勉强认出这眉唇与那日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子相似。 他顿时伸出手去想擦掉她脸上灰尘,中途却又缩回手来,默不作声了。 聂明湛忍笑,不知从哪只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塞进林世箜手中。林世箜狠狠剜他一眼,还是拿着帕子远远伸着胳膊粗手粗气地抹净秦香栀的脸。只见她额上磕破了一点皮儿,泛红的伤口让人有些揪心,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又黑又浓,几根青丝散乱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唇色淡弱,微微呼吸着,整个儿身躯曲线优美,正是那名女子的模样。 聂明湛清楚地看到林世箜脸有些红了。 他暗自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还在看着秦香栀脸蛋发呆的林世箜并没有注意到聂明湛的离去,否则断不会容许自己孤身与一女子独处一室。 他手中还握着帕子,见还有一丝污泥沾在秦香栀白皙的脸颊边,破坏了她的美貌,便忍不住抬手去擦。可是帕子还未挨到那脸颊,他突然像被惊醒似的,收回了手。 林世箜犹豫地看着秦香栀,浅麦色的额头渗出了汗珠,眉毛紧皱,优美的唇线紧紧抿在一起,半晌吐出一口气来,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 账外有人道;“报,薛大夫到——” 林世箜一惊,反应过来该是聂明湛那多管闲事的家伙把薛空给找来了,此刻又不能把人赶走,他看着还躺在桌案上的少女犯了愁。 林世箜少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边骂着聂明湛一边胡乱冲外面喊道;“等着!” 他紧闭眼睛,咬紧牙关,憋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敢握拳上前,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秦香栀的手,触到那温润皮肤又闪电般收回手去,如此反复数次,才大着胆子将两只胳膊环住秦香栀的腰线,将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拎了起来。 素日里被称为“铁壁战神”的林将军此时已经快要哭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女孩儿半拖半抱着绕过桌后地图架子,“咚”一声将她扔在自己的床榻上,又手忙脚乱将压在她身下的脏衣裳抽出来扔在一旁。 秦香栀就这样手脚乱搭地躺在林将军的榻上,仍然昏睡不自知。 做完这一切,林世箜握着拳头稳了半天的气息。尽管他方才憋着气,但秦香栀身上温香的味道依然感染了他,林将军此刻只觉得头晕。 他平复心绪后才故作沉声道:“进来吧。” 薛空进帐,看到林将军的影子从地图架子后面投射出来,只得走上前去,担忧问道:“将军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眼睛首先找上林世箜,因此没看到榻上的女子。见林世箜脸色狰狞,不禁吓了好大一跳,赶上前道:“将军,容我为你好好看看罢,我早说你这身体该调养了——你这脸色——” 林世箜捂着额头道:“不是我,是她。” 薛空环视一周迷茫道:“谁?” 林世箜瞪着他不说话。 薛空这才看到榻上躺了一个人,顿时警惕道;“这又是哪位……你又捡了什么人回来?” 林世箜闷着脸走到外面去了,不理会薛空随之而来的惊叫呐喊。 半晌,他又站在架子旁边,斜眼看着正在为秦香栀把脉的薛空阴森森道;“不许乱碰。” 薛空打了个哆嗦汗岑岑道;“我才不会,你当我是聂明湛啊。” 林世箜点点头,索性不走了,就站在架子边抱臂看着薛空动作。薛空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居然捡了个女人回来?还是这么漂亮的——” 话未说完,他余光便瞥见林世箜将手按在刀柄上,倒抽一口冷气站起来堆笑赔罪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这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过度劳累睡着了而已。我留下药,你自己帮她敷额上去吧。” 说罢提着药箱迅速晃了出去,林世箜一把抓住他肩膀问道:“药呢?” 薛空“哦”一声,慌忙提着箱子翻出药来给他,赶紧溜了,走前还不忘用混合了疑惑惊怪又欣慰的眼神瞅了瞅林世箜。 林世箜懒得理他,心知这下他在营帐中留女子养伤的事情很快便会被这个大嘴巴传开去,不由重重叹口气,攥着药瓶,靠着榻边在地上低头坐了半晌。 榻上,熟睡中的秦香栀嘤咛一声,砸了咂嘴,微微翻了个身,这轻微的动静却吓了林世箜好大一跳,双手蹭着地面猛地向后挪动,发现秦香栀并没有醒来,才松口气瘫下腰来。 睡梦中的秦香栀轻轻咳了一声,林世箜又挺起腰来直直看着她。 看了半晌,女孩儿美好的侧颜吸引了他,他屏住呼吸,慢慢挪了过去,小心翼翼扒在榻边仔细打量她。 第一次见她,是她拿着两把骆驼草拦在他战马前的时候;第二次见她,是她闯进军帐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回想起来,这两次见面,大概是他曾有过的最大胆的和女子接触的行为了。 林世箜看着她黑发从蓝布头巾中散乱扑落在脸颊,而那因呼吸微微鼓起的脸颊,像极了一个水灵灵的白皮儿小包子,不由鬼迷心窍般伸出手指戳了一戳,那温软细腻的弹触感当即吓得他惊醒过来,赶忙起身爬起,站到地图架子外头去了。 林世箜攥着拳头,闭着眼睛,眼前是这女孩儿明艳灵动的脸庞,脑海中却是另一个女人凶神恶煞宛如厉鬼的模样。 秦香栀睡了许久,睡梦中她骑着马儿,怀里塞满了那日摘下的骆驼草,双手离了缰绳也能跑得稳稳当当,并且将骆驼草如撒花般撒了一路。她欢快地呼喊着,前方有位玄甲将军正骑马向她奔来。 两匹马侧身而过的瞬间,这位玄甲将军笑容明朗,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到自己的马儿上。秦香栀娇呼一声,然后两人一起滚落了下去。 摔落触地的痛感格外真实,秦香栀捂着脑袋惊呼起来。向脑门挥舞过去的手“啪”地打到了什么又硬又凉的东西,尚在无意识中喊疼的秦香栀马上便清醒了。 她眨眨眼睛,茫然拿起覆在额头上的手,她那娇柔的手心上分明覆上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凉凉的,还有一股青草药味儿。 “这是什么?” 她自言自语道,听到旁边有人动静,才迷茫转头看去。 这一看可了不得,秦香栀和已经退避三尺之外的林世箜顿时大眼瞪小眼,林世箜的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个类似药瓶的东西,神情甚是紧张。 秦香栀不可置信地坐起来,盯着林世箜语声颤巍巍问道:“你?” 林世箜脸上那浅麦色的肌肤已经红得像个火球儿,可怜的小药瓶几乎要被他给捏碎了。 他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将手中药瓶向榻上一砸,转身便走了。 秦香栀没想到他忽然扔东西过来,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满怀,手忙脚乱拾起来一看,原来是瓶擦伤药。 她这才发觉额上伤口的刺痛感。方想起自己在大营附近摔落下马,大约是被林将军救了回来,还亲自为她上了药。 原来看似对她视若无人的林将军,还是有一点儿心思的。 秦香栀瞪大眼睛,紧紧握着小药瓶,不自觉笑了起来。那笑容四分惊诧,六分娇羞,正是年轻女孩儿遇到心上人时的美好笑容。 林世箜躲在架子外面偷眼看了看她,却正被那明媚笑容击了个正着,一瞬间只觉如遭雷劈,脑中浮现出聂明湛曾教过他的一个词:“蓬荜生辉”。 虽然不知道用在这里合不合适,但是林世箜此时看着坐在他军帐中笑的开心的女孩儿,也只有这个感受了。 然而他激动中不慎碰到了架子,听到动静的秦香栀伸着脖子向这边一瞅,便发现了正在偷看的他。 秦香栀赶忙掀开被子爬起来,伸脚跨过乱扔在地上的衣裳,举着药瓶冲他奔过来:“林将军!” 林世箜急忙向后躲,道:“你,你别过来!” 秦香栀站住问道:“林将军,怎么,,,” 林世箜急得面红耳赤道:“总之,你,你别过来!” 秦香栀不解他态度转变为何这么快,笑容垮了下来,一脸担忧向他走近了一小步,怯怯道:“林将军,,,” 林世箜憋了半天,道;“我,我,那个,,,你,你抹好药就快走吧。” 秦香栀心中一沉,眼眶中开始蓄起眼泪。她咬着嘴唇,迷惑不解看着林世箜,最后将药瓶轻轻放在桌上,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林世箜回身看她走了,有些后悔,想出去喊住她。可刚提腿就有人风风火火一把掀开帘子闯进来,大声问道;“哟,你们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聂明湛,他一脸焦急,林世箜看得心烦,挥手道;“滚,谁让你进来的。” 聂明湛不走反进,急切道;“现在不和你玩笑。林将,西江人又来了,突袭。” 林世箜抓起盔甲往身上套:“她人呢?” 聂明湛装傻道:“谁?” 眼见林世箜一副要活吃了他的模样,聂明湛赶紧回答:“刚哭着跑出去了,弟兄们都说,这是林将第二次把人气走了,这样可不行啊。” 林世箜给了他脸上一拳,闪身出帐,扫视一周,发现了那个正在踉跄着向外跑的娇小身影。 他提脚追了上去,在后面大喊道:“那个姑娘,请等一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3.“林将,我不是秦姑娘啊!” 秦香栀撂下药瓶,手死捏着衣摆快步走出,甫一出营帐眼泪便掉落下来。一路上穿过纷纷望向她的将兵们,她也顾不上是否丢人,只用袖子抹擦着眼泪,抽噎着,眼看就要跑出营帐外围。 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穷追不舍地叫着“姑娘等等”,又听周围正在坐地休整的将兵们突然哄笑起来,不禁胆怯站住回头看了一看。 那林将军已披盔戴甲,一面向她冲过来一面口中大喊,倒又把她给吓了一大跳,不由后退了两步。林世箜见惊着她了,便住脚也后退两步。秦香栀见他一脸歉疚,不由心软了,又向前走两步,林世箜见她主动,又后退两步。 聂明湛掀开帐帘,实在看不下去,摇头叹口气走了。围观的将兵们笑得惊天动地,被林世箜一个眼神扫过去,只好噤声憋笑跟随聂明湛去做出战准备。 秦香栀满面通红,还散乱着黑发的脑袋低得几乎要钻进地里去,半晌一口气也没提起来。 林世箜不敢耽搁时间,快速说道:“姑娘,你先别走,外头西江人来了,你先躲在我这里,快进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了方才的窘迫,微拧的眉宇间透出一股霸气,语调却凛然从容,恍若变了一个人。 秦香栀不由盯着他看得有些入迷。林世箜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脸又有些红了,稍稍别过头去道:“那么,我、我先走了。你可千万别乱跑。” 说话间,聂明湛已经率领骑兵们奔出营地,顺手牵来了林世箜那匹乌云踏雪的马儿。林世箜拉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很快便冲到了骑兵队领头,聂明湛稍微放慢速度跟在他后头。 秦香栀退避至一旁为骑兵让路,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玄甲将军直至望不见他的身影,他们往东北方去了,铁蹄踏起一路尘土。黄天白日中,那面随军出动的玄色赤鹰旗在沙风中几欲冲天,一如那夜初见般威风凛凛。 她被这壮烈景象激起胸中一阵感慨,早已将方才的不快抛却脑后,此刻只希望这群在腐朽末世中也要拼命保家卫国的将兵们都能完好无损地有去有回。 有留下驻守的将兵过来劝她道:“姑娘,外头不安全,还是别在外头站着了。” 秦香栀点点头,道声“多谢提醒”便红着脸又摸进了林世箜的军帐。现在大营中已无人不知她和林将军的“关系”,再多辩解也是无用的了。 她发愁地坐在桌前,思考着以后该怎么办。 正当秦香栀怀着女儿家的忧思艰难度日时,林世箜已经赶往西江人突袭而来的方向,在半路上拦截了他们。 拦截之地是在一处峡谷。边境多峡谷,往往会成为大安与西江争夺之地。 自打一两年前起,西江人便常常有小股骑兵前来骚扰,开始时尚可应对,直到后来因朝中腐败透顶,连守军也逐渐没了斗志,懒的懒,逃的逃,还有受不了被苛待而跑去向西江人投降讨生活的,是以边境才沦落到需要京城禁军前来帮忙的地步。 好在禁军在年轻的将领林世箜历经两年的严厉整治下,尚可一战。 林世箜十三岁被选入禁军,十七岁正式入编,十九岁封将,二十三岁接过禁军玄色赤鹰旗,可谓少年得意。如今十四岁的少帝秦方箨对他甚为倚重,曾在他此番出征前眼泪汪汪对着他说:“朕只能倚仗你了。” 林世箜既不愿辜负少帝的托付,决心以手下一百六十万禁军与西江人对峙。但西江国此时并未正式侵犯,是以他这次只带出几千亲兵打了头阵。 此时两千西江骑兵正由那位擅长速攻的大将晁关青带领,再次前来挑衅。 与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波轻骑兵是作为西江大军的前哨前来探路,因此晁关青冲得很猛,想要杀一杀大安禁军的微风。但林世箜带军更猛。不多时战斗便结束了。 折损了大半人马的晁关青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抽身出去,走之前叫道:“林世箜你等着!今天是我疏忽了,下次再败给你,我叫你一声爷爷!” 聂明湛冲他吹了个口哨。 林世箜倒也没有深追,点到为止收了兵,慢慢擦干刀上血迹道:“敢这样大张旗鼓的动静,西江大军想必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聂明湛点头道:“前方我们的军探还未回来,虽不得知详细情况,但我估摸着也是如此。” 林世箜道:“孟岐谰走到哪了?” 白庭舟擦着脸上的血答道:“孟将三天后可到。” 这一仗虽未给晁关青留一点好脸色,林世箜好歹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免得太拂了西江国主的面子,日后不好和谈。 此番战役林世箜以自己为饵,左小臂上又受了伤。聂明湛素知他脾性,也不多问,只派了人先回营去告诉还在苦苦等候的秦香栀一声,且特意嘱咐,一定要把林将伤势讲得严重一些。 林世箜并不知道他的副将又做了什么。只是想到那个为他包扎的女孩儿,他看着自己的伤口,竟有一丝期许,可是那股深埋在心底的恐惧感又最终迫使他决定瞒过秦香栀。 大军开始回营,行至夜幕时分便停下驻扎。林世箜换了干净衣裳,好容易才推脱了手下前来贺胜的美酒,站在帐口看月亮,却是已经醉了。 聂明湛本提着酒壶到处找林世箜拼酒,却见他一改往日糙汉风格,以一副伤春悲秋的姿态赏月叹气,大惊,走过来大着舌头道:“林将,你这是在干嘛 ?不会被晁关青打伤脑袋了吧?嗝。” 林世箜推开他皱眉道:“走开走开。本将没心思和你闹。” 聂明湛又凑上来道:“你在想秦姑娘对不对?” 林世箜道:“滚开。” 聂明湛答应着滚了,随手捞上路过的白庭舟要强行给他灌酒,被果断拒绝后犹跟在后头踉跄跑着追人。 林世箜冷眼看着他那不论何时都活跃无比的副将,冷笑道:“幼稚。” 然而,若说聂明湛来搅和之前,林世箜只是将眼前的满月看成了秦香栀的脸,那么现在,不光是那轮月亮,还有周边的人影,树影,全部都变成了那个挽着头巾穿着粗布蓝衣的女子。 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 林世箜看着围了满地的秦香栀,一向惧怕女子的他竟不觉得讨厌,遂抻出手一把抓到一个秦香栀对她说道:“秦姑娘,我心悦你。” 被抓住的将兵瑟瑟发抖,求饶道:“林将!你醒醒啊!我不是你的秦姑娘啊!” 林世箜一双醉眼在黑夜中也是极明亮的,他认真地握上了“秦香栀”的手,含情脉脉道:“秦姑娘,有你在身旁,我不愿醒。” 这下可唬坏了那可怜的将兵,他扯着嗓子惨叫道:“聂将军!!快来!” 林世箜有些生气了,猛地将他拉入怀中禁锢起来道:“秦姑娘,我就在这里,你为何要叫聂明湛来?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你心悦他吗?那我呢?我算什么?你还给我包扎过伤口,怎么忽然就不要我了呢?我可是早就……” 可惜闻声赶来看热闹的聂明湛也是个醉的,他眯着眼睛听林世箜说了这么多,哈哈大笑道:“我说林——将啊,你清醒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骚话呢!” 他过来掰开林世箜紧抓的男人的手,劝他道:“好啦好啦,这样,等回去了,我亲自把你们俩灌醉了,放在一处如何?” 林世箜大怒,推了聂明湛一把道:“我抱的秦姑娘好好的,你干嘛要推开?” 他向周围找了一圈,那可怜的将兵早捂着手腕溜没影儿了。他找不见“秦姑娘”,便冲着聂明湛发脾气道:“你把她藏哪啦?” 聂明湛也生了气,回推他一把道:“你他娘的问谁呢?我好心给你们牵红线,你还敢怨我?白瞎了我操心!” 两个喝醉的大将竟像小孩子似的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最后又扭打在了一起。 见怪不怪的众人乐哈哈围观了一会儿,便被白庭舟给轰散了。 沾酒过敏的白庭舟向来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只得在二人打闹完毕躺在地上互相辱骂时,又费力将他们拖回营帐,好生安置了。 林世箜一边由着白庭舟将他在地上拖行,一边眼睛一亮,忽然挺身将白庭舟绊了个趔趄。他从地上猛地薅下来一丛东西,塞进自己怀里去。 白庭舟的一双鹰眼看得明明白白,那是一丛骆驼草。 第二日天未亮,白庭舟便毫不留情将两位长官从营帐里拔起来继续上路。宿醉头疼的林世箜打起十二分精神威风凛凛指挥骑兵队,一副丝毫不记得昨晚事情的样子。 聂明湛也是一样。便无人敢提及此事,众人都只悄悄谈笑,提起那位“秦姑娘”便甚是欣慰。 行到午时,聂明湛先行派去给秦香栀送信的传令兵便回来了,并当着所有将兵的面,大声向林世箜汇报道:“报!林帅,您留下的那位秦姑娘,她把大营给烧了!” 众人大惊失色。林世箜伏在马背上,弯下腰一把揪住传令兵的领子问道:“怎么回事?” 传令兵一脸正色道:“不知道!秦姑娘说,等林将回去,她亲自向林将解释!” 林世箜一把扔开他,挥鞭道:“走!”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奔了回去,个个儿心急如焚。聂明湛这下真是瞠目结舌,一路上不停向白庭舟诉苦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天操的是什么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4.抓人放火 林世箜快马加鞭率军回营,远远便望见站在营口的那个蓝色娇影,大约是在等他。 她看起来胳膊腿儿都还在,大营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灰飞烟灭,林世箜这才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世箜翻身下马,把缰绳往聂明湛手里一塞,便掠过秦香栀向大营内走去,并不看她一眼,气势凌厉得很。身后将兵们都互相挑着眉毛使眼色。聂明湛紧跟在林世箜后头,时刻准备着拦下林世箜向秦香栀发飙,那可就不好看了。 秦香栀一直不敢抬头,手搓着衣角,也不辩解,右小臂袖子上还有血迹。可惜林世箜走得极快,什么也没看到。 大营内,连带着林世箜的军帐,另有两座受了些牵连,分别是聂明湛的,及尚在路上的另一名林军副将孟岐谰的。 散落的帐布黑漆漆搭在地上,被烧残的器物七零八落,还在冒着黑烟。围观的将兵们远远站成一圈,有的点头向刚回来的人解释,有的则小声唏嘘惊叹。 聂明湛的脸登时就垮了,一副叫苦不迭的样子又不敢出声。 林世箜原本呈蜜色的脸庞此时又黑又青,活像个阎王。他拧眉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废墟,虽未说话,那股逼人的气魄却炸得身边人悄悄退开了一小步。 秦香栀心虚极了,伸手挠了挠鬓边碎发,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她又抬头看向林世箜,眉尖微蹙,清亮的水眸眨巴了几下,又微微咬着天生拥有桃花色泽的嘴唇,手指搓搅着衣裳,神情可怜又带着歉意。 且不说这副天然盈盈的模样有没有使林世箜心动,他身边的将兵们可是已经看傻了眼,一众人鸦雀无声瞅着她,有些知情人甚至跃跃欲试为她出列求情。 林世箜听她语气服软可怜,身上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了大半。 聂明湛看势头大好,赶紧向林世箜拱拳道:“林将,我还有点事,带弟兄们先走了。” 林世箜只点点头,依然负手看着废墟。聂明湛向四周招呼道:“来来来,都跟我来!” 众人只好一步三回头跟着他散去,不多时三堆废墟前便只剩下了林世箜和秦香栀二人。 林世箜慢声道:“方才吓着你了。” 秦香栀心虚不敢否认,眨巴着眼睛小声道:“是有点。” 林世箜尽力温声道:“你说吧,怎么回事。” 秦香栀听他口气松平了许多,也便高兴起来,不自觉靠近林世箜一步,一边盯着他优美俊毅的侧脸,打量着他额头、眼睫、鼻梁、嘴唇与下巴的线条弧度,一边捡些要紧的娓娓道起。 十四个时辰前。 秦香栀坐在林帐中玩弄着案上砚墨,随手扒拉过几张纸,写了几篇字,依旧烦躁得不得了。 她想起自己初来的目的,是要悄悄看一眼林世箜有没有受伤,实在不行就打探一下,总之一定悄悄的,且要快去快回不教青岚担心。 谁知,她这一出不仅又闹出了大动静,丢尽了自己的脸,眼下还被困在这里,被一堆臭男人围着,好不自在。 虽说大家都对她挺和善,可大概是因为林将的缘故,没人敢跟她讲话,都只偷偷打量议论她,一看她注意到自己便赶紧转头散开,好没意思。 秦香栀咚一声拍了下桌子,气愤道:“岂有此理!” 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 她揉着拍疼的手,实在无聊得很,干脆在帐中转悠了起来,打量着林世箜日用的各种物品,不时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总算稍稍解了闷。 那座地图架子上底下堆着几卷卷宗,上头则挂有绘着大安王朝与西江形势图,后面还藏了一幅大安王朝放大版地图,秦香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觉得上头的各色标记挺好玩,便用手去轻轻抠了几下。 抠够了,又瞥见旁边随意横放着个小盒子,裹着一层旧旧的的褪色红绒,看起来俗气得很。秦香栀很想打开看一看,又嫌弃它脏,又念及偷瞥他人隐私不好,便不去理它,摸着架子踅进了内室。 进了这间内室她的脸便红了。 秦香栀捡起地上被林世箜乱丢的衣服,拿在手中撩起衣角轻轻嗅了嗅,挑了挑眉头,整整齐齐叠起来放在一旁。又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榻上,便坐在榻脚处发呆。 她摸了摸额头,那伤口上的药味儿还未完全褪去,熏得她直皱鼻子。又将散了些许的头巾取下,转头寻了一圈,拿起枕旁一把旧旧的梳子,顺起了头发。 连日闹腾,头发已经有些打结了。 秦香栀一边梳,一边想象着林世箜平日里是怎么给自己梳发的。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喜别人亲近,看这帐子里的东西也不像有人常帮他打理的情景。 她又想到别人说林将军不近女色的传闻,心中有些欣喜,喜他还未被人得手;又有些忧虑,既看不明白他那忽冷忽热的态度,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对自己动心呢? 秦香栀掰着指头占卜嘟哝道:“会,不会,会,不会……” 正数得起劲,突然听到前头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在外头翻动起什么东西。 秦香栀赶紧闭嘴生怕被人听到自己在做什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且不说眼下她的事情早已在大营中闹得沸沸扬扬,这儿可是禁军统领的军帐,有谁敢这样胆大包天闯进来呢? 除非不是这大营中的人,不知道她的事情,却晓得林世箜刚好不在。秦香栀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挺起身子仔细听着外头动静。 接下来那人又翻动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动作一直静悄悄的,倒显得有些鬼鬼祟祟了。 秦香栀站了起来,屏气敛神扒在架子后向外看。 只见一个眉毛非常浓密的士兵正蹲在地上,翻看着架子下头的卷宗,动作非常轻微,还朝身后望了好几眼,怕被人发现似的,神情很是紧张。 秦香栀眼也不敢眨地瞅着,不仅疑惑,一丝恐慌也渐渐浮上心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恰巧浓眉没找到他要的东西,站起身就往架子后头走,这下秦香栀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两人直挺挺,撞了个正着。 秦香栀此时云鬓半堕,堪堪坠在耳边。被这么一惊,她往后跳了一步,半个发髻顿时散开来,披落在肩头,模样甚是娇弱可人。 浓眉瞠目结舌瞧着她,似是万万没想到这儿居然还藏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 秦香栀不知他是何人,忽然被瞧见甚是窘迫,一低头拔身便要向外走,却被他狠狠推回去,一把捂住嘴巴钳住双手,顿时动弹不得。 她呜呜咽咽地哼唧着,浓眉只不肯将手放开,秦香栀身量娇小,很快被他拖到榻边,扔在上头。 秦香栀的脑袋磕在墙头,刚好砸到伤口,痛得不行,张口便要叫,浓眉迅速伸手扼住她细嫩的喉咙,左手在怀中一转,亮出一把匕首来,抵在她小腹部。 刀尖冰凉锋利的触感和喉间钝闷的窒息感剥夺了秦香栀思考的能力,恐惧和疼痛压制着她想要还手的欲望,只得乖乖被挟持着,不知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眼中已是濡满泪水,滑过脸侧,浸湿了褥子。 她恐惧的眼神到底激起了浓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不由将扼住她喉咙的手稍微放松了些,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娘儿,你可别出声,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来找一样东西。你若不乖,我可就控制不了这双手了。” 这话叫秦香栀毛骨悚然,甫能呼吸的感觉使她咳嗽几声,找回了些许理智,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浓眉嘴上说着不会对她怎样,手却真的无法控制般在她身上略轻薄了几把,秦香栀胸中一阵作呕,怒火霎时间燃了起来。 好在他也没太过分,只又恶狠狠地问道:“小娘儿,我问你,你相好这儿有没有藏着关于林军的情报?” 他问得如此直接,想必是非常急于找到,且根本没打算留她活口。秦香栀颤抖了一下,镇定心神,飞速思索起该怎么应对。 浓眉将她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以为她怕了,露出一个无比恶心的笑容。 秦香栀略一思索,拿定主意软声回答道:“有的。大哥不要伤害我,我去给你拿。” 这两句话说得楚楚可怜,浓眉便稍微将匕首挪开一些,让她起身过去,随即又顶住她的后腰,示威似的戳了戳。 秦香栀后背一怂,缓缓走至外头桌案旁,拿起桌上蜡烛道:“情报藏在这里头呢。” 那人半信半疑,冷笑道:“你可别哄我。” 秦香栀抹着眼泪温声软语道:“不敢,林将军亲口对我说的,情报封在蜡烛里头,只要燃了这蜡烛便能抽出。我只求大哥哥能留我条活路,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人听此言,贪婪打量着她舔舔嘴角,一扬下巴,示意她打开蜡烛。 秦香栀便不动声色取了一旁火石,唰地点起了蜡烛。 当火光旺盛之后,她突然扬手,那人下意识将匕首向她刺去。然而当刀尖扎进她右小臂那一瞬,她已将蜡烛掷在了那人身上。 顿时帐内火球乍起,秦香栀浑身颤抖着喘气,目光凶狠,死死捂住流血的伤口,痛得哑声道:“你是个什么猥琐东西,也敢来欺负我和林将!” 那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然而火苗不但没被扑灭,反而在他四处冲撞中烧上了帐壁,大火瞬间熊起,秦香栀没想到真的会烧起来,连忙忍痛将架子下几卷卷宗搂起往外冲。 好在外头将兵们动作够快,将她和被烧伤的那贼都捞了出去。挨着林帐的两座帐篷遭了些殃,一些不甚紧要的过期情报被烧没了,其他倒也没什么大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5.惩罚 秦香栀只讲了自己是怎么和那人交锋不小心烧了帐篷的,其他的一概不提。眼看林世箜脸色越来越黑,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已是低不可闻。 她哆哆嗦嗦抬了抬眼,深深作礼道歉道:“对不住林将军,都怪我太冒失……我今天就离开,再也不来麻烦林将军了。林将军若不解气,请随意责罚我吧。” 她将话讲得直白,声音却是颤抖的,脸庞苍白,一颗心被细针扎了千百下般疼痛。 林世箜盯着废墟瞅了半晌,也不说话。落日余晖映在他脸侧,镀光熔金般,更衬得他气场骇人,他微微垂眉,负在背后的手轻轻动了动。 半晌,林世箜才低声道:“放了火就想溜走,你想得美。” 秦香栀霍然抬头,晦暗的眸中有了一点期待的亮光。 林世箜接着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姑娘在本将大营内故意放火伤人,还毁了三座贵重的军帐,和许多极其重要的情报,就算拿下贼人,也远不足以将功补过。本将念你是女子,可酌情处置。” 他拂着手腕,慢条斯理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不曾看她一眼。 秦香栀呆呆看着他走了,远处将兵们在昏黄暮色中望向他们,不消说定是又在议论纷纷。林世箜的身影渐渐融入他们其中,很快便在秦香栀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泪水濡湿了捂住脸庞的整个儿手心,受了伤的那只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此刻格外疼痛,心头痛悔与委屈交织错乱,几乎令她窒息。 但是她没能在这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因为不多时后白庭舟便前来说奉了林将命令,要暂时将她拘禁起来,等候发落。 “对不住了,秦姑娘,请随我走吧。其实林将对自己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何况秦姑娘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呢。” 白庭舟温吞吞说完,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聂将说,林将这是想找个借口把秦姑娘留下来呢。” 这番话并没能哄动秦香栀。她抽噎着,跟着白庭舟边走边说道:“林将军说了,不能将功补过。都怪我自以为是,又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也是报应!” 她语调伤心又悔恨,哭得似一朵落了雨的蔫蔫海棠。 白庭舟实在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只好挠挠卷曲的头发,沉默一会儿又说道:“对了,这些事情我已经叫人去告诉青岚了,本来想亲自去,可是我抽不开身。秦姑娘请先安心留在这里,青岚那边我会照顾的。” 秦香栀抽抽搭搭道:“怎么,你全告诉她了?那丫头可又要担惊受怕了。” 白庭舟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没有全部告诉,秦姑娘放心,我晓得该怎样做。我只说是林将军和秦姑娘闹了别扭,一时半会儿分开了更不好,所以聂将暂请姑娘留下。” 这借口虽然有些牵强,但也难为白庭舟想到了,秦香栀便点点头表示谢意。 白庭舟又说:“青岚还让我交待姑娘,以后若要真和林将军在一处,千万要和她说一声,可别再留下一枝簪子就跑了,害得她担心。” 这善意提醒的话语此刻对秦香栀来说却宛若火上浇油,她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了。白庭舟吓得不敢再说话,只好默默带着她走近了林世箜安排好的新营帐。 他打开帘子,请秦香栀进去,道:“这儿离林将新帐不远,诺,那个就是。” 秦香栀心中一动,透过朦胧泪眼瞥了一瞥,果然离这儿隔了两帐空地的距离,有一座新搭起的大帐,上头插着一面玄色赤鹰旗,他二人帐间有一棵老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瘪着嘴进了帐子,心中却有一点暖意浮了上来。 白庭舟回身要走,秦香栀忽然记起那个贼,便又叫住他问了一问。 白庭舟道:“秦姑娘不提,我还真忘说了。那人只是轻微烧伤,聂将想法子审他来着,倒是问出了他的出处。具体的我不便多说。还请姑娘谅解。” 秦香栀肿着眼睛点头,白庭舟便走了。 她环视了一圈新帐,只见地面干干净净,器物桌案一应是全新的,桌案上放着灯烛与食盒,里头有热腾腾的馒头与小菜,及一碗清粥。 秦香栀虽肚中饥饿却并无食欲,便绕过那道样子笨拙的屏风进了内室,才发现床榻上的被褥也是加了双层,生怕硌着她似的。有一套新衣放置其上。 秦香栀震惊看着,来回抚摸着被褥,将衣裳抖开看了半天,原来是套款式较小的灰色短打,她拿在身上比划了下,虽是男装,也还算凑合。 一丝欢喜挤进了她满心沮丧中。秦香栀抱着衣裳打了个转,挂着泪花的月眼盛了八分笑意。原来林世箜竟为她考虑得这样周到,难道真如白庭舟所说,是想要她留下么? 可一转念,她的脸又垮了下来,扶着榻边坐在地上,垂下红肿双眼,抱着衣裳开始叹气:谁知这到底是林世箜本人的主意,还是聂明湛的自作主张? 思虑片刻后,她心一横,丢下衣裳,拔腿便冲出了帐子。 外头暮色已临,黑夜中大营内燃起火把,处处噼啪作响。正在就食的将兵们看见她来虽未打招呼,却也笑得善意。 她没脸去找林世箜,只好四处寻找聂明湛。问来问去,终于在人堆里看见了他。 聂明湛很是惊讶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林将军的意思,是暂时要姑娘好生呆着不要出来走动,怎么姑娘偏又跑出来了?” 秦香栀顾不上许多,伸手便拽,将他拖至角落,向他道了歉,又悄声道:“我有个疑问想问问聂将军。” 聂明湛被吓得不轻,生怕被人抓包他二人在此,可看秦香栀面容严肃,不像是在玩笑,只好听下去。 秦香栀道:“嗯,就是我帐子里的那些东西,是、是聂将军帮忙准备的吗?” 聂明湛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在夜幕中也能看出红得像颗樱桃的脸颊,一双细长眼中带起了几分询问与戏谑。 秦香栀别扭地低着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对聂将军道个谢。” 秋风拂晚,有棵老树挡着他们,她声音低软,模样窘迫可怜,更显动人,聂明湛一时有些收不住神,恍惚间正要回答,只听那树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均吓了好大一跳,转头去看,原来那树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背着不远处火光,一张俊脸黑到极致,雪亮的眸子被低拧的眉头压得带了点儿怨气,正睁视着他们二人,不是林世箜还能是谁? 聂明湛赶紧连连后退,摇手不止。林世箜故意将手虚虚按在刀柄上,朝他走近了一步。 秦香栀以为林世箜真恼了,两腿发软想凑到聂明湛跟前挡着:“不关聂将军的事,是我自己硬要跑出来的,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就想问几句话……对不起!” 林世箜看吓着她了,遂不再玩笑,收回手向在后面笑哈哈的聂明湛道:“还不快滚!” 聂明湛赶紧滚了。 老树后只剩下林秦二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红着脸颊低头看自己脚尖,一个皱眉捉着自己手腕脸色发黑。 凉风吹乱了秦香栀几缕碎发,鬓边甚痒,她欲伸手去拂,忽听林世箜说道:“你,你……” 她急忙抬头道:“我,我……” 林世箜抢在她前头说道:“你,你头发上有只虫。” 秦香栀此时神思全在林世箜脸上,根本没听懂什么虫不虫的,那只手已经拂上了鬓边,然后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疑惑地拿下来,握在掌心一看,居然是条软绵绵的树虫,约是从树上被风吹落到她发上去了。 秦香栀顿时尖叫起来,手一甩,将虫子扔了出去,正堪堪砸在林世箜腰上。 林世箜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下意识去接,便将那虫抓在手心里,看了一看,惊讶问道:“你怕这个?” 秦香栀恐惧地摇头,林世箜以为她的意思是不怕,便伸手将虫子凑到她跟前道:“你看,这虫挺漂亮的,淡青色的,倘若是一朵花,你戴上肯定很好看。” 秦香栀实在忍不住了,一边眼泪吧嗒掉下来,一边噗嗤笑出了声。 林世箜见她又哭又笑,张张嘴,半晌又没话了。抬手扔掉虫子,他认真思索着该怎么和秦香栀开口。 还未等他想到法子,秦香栀先说话了:“林将军,我,我想问,你想怎么罚我呢?” 她温声软语中带着几分哀求的意思,几缕散乱的碎发被风拂在颊边,发尾沾在唇角,水目涟涟,还带着红肿的痕迹。 这双一看便知是哭过了许久的眼睛此刻放开了胆子盯着林世箜,更教他半张着口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他支吾半晌,忽然答非所问道:“你,你那些东西,不是聂溶准备的,是我,只是他提议了一下。但说到底,是我。” 林世箜将这几句话讲得颠三倒四又诚恳无比,秦香栀傻了眼,越发瞪大眼睛瞧着他。 他稍稍侧过脸去,又不自然道:“聂溶那个家伙,居然敢黑了本将功劳,这可是军中大忌,我得罚他。” 秦香栀想了一想,便道:“嗯,这个,林将军,那个,谢谢你,聂将军他并没有……” 她本心内忧惧如斯,听闻林世箜一通前后不着调的解释后,心尖儿上却有一点蜜糖渐渐合着泪水溶开。这份甜蜜渐渐从心头浮上面庞,又散满全身,秦香栀很快觉着连周遭夜风都是甜的。 她温柔笑道:“我就知道。” 这边气氛甜蜜温柔起来,远处已经歇下的聂明湛却在睡梦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6.大嘴巴大夫 秦香栀语声温柔道:“我就知道,林将军,你没那么讨厌我的,是不是?” 林世箜偷瞄了一眼她满怀期待水亮的眼睛,又别过头去咳嗽一声道:“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咬唇停住了话头。 秦香栀心中疑惑,也不好再问。更何况有林世箜一句“不讨厌”她便非常心满意足了。 她笑意盈盈,往日里伶俐娇俏的气韵又回来了,便欢天喜地向林世箜福了个礼。 这一抬手,便扯到了几乎已经被她忘记的伤口,秦香栀“唉呀”叫出声,额头上出了细小的汗珠儿,半闭着眼咬起了嘴唇。 林世箜一惊,欲要伸手拉过她的衣袖来瞧瞧,手掌却不经意碰到了她柔软的手背,登时缩了回去,却顾不得这许多,只急切问道:“你怎么了?” 秦香栀轻呼了一口气,垂下右臂,将左手虚虚掩在伤口处,软声道:“没事,不小心扭到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反问林世箜道:“林将军出外打了一仗,可还好?” 林世箜一愣:“嗯,挺好的,西江人简直不堪一击。” 秦香栀急道:“不是这个,我是说,林将军你,有没有受伤?”顿了顿又道:“我记得林将军右上臂是有伤的,不知道怎样了……” 林世箜耳根也有些红了:“嗯,那个已经好了。这次也没有受伤,挺好的。你,你千万不要把我上次受伤的事情说出去啊。” 他说完,似是想要躲避她的追问般,倏地转身便走,且走得极快,一晃便没影儿了。 秦香栀很是惊诧,不过他对她态度向来不稳,因此也不多做他想,自己站了一会儿,便也慢慢往回走了,一路上掩唇抿笑,连眉梢都带着喜气。 直至熄了灯烛,她犹抱着枕头,在榻上打了几个滚儿,把脸埋在衣裳里闷闷笑着,许久才有了困意,做着美梦沉沉睡去。 心潮又起了涟漪的不只有秦香栀一方,还有林世箜一方。 方才两人啰嗦半天,他愣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反倒被秦香栀这样那样关心撩拨了一番,林世箜的心中不光有欣喜,还有些许忐忑。 直至夜深人静,林世箜的军帐中还亮着灯烛。黑夜格外寂静,能听得到外头呼呼风声中火把噼啪作响,夹杂着近处嗡嗡虫鸣声,和极远处野兽的鸣叫。 他将一个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小盒子拿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终打开来,里头却是几枝已经干枯的骆驼草。 他将骆驼草一根一根整整齐齐排放在桌案上,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想起那日聂明湛闯进来对他说的话:“这礼物甚是贵重,那位姑娘亲口交待下官一定要送到将军手中,如若不然,她便不活了。那姑娘又是个大美人儿,末将很是心疼啊。” “末将很是心疼啊。” “很是心疼啊。” “心疼啊。” 这几个字在林世箜脑海中不断跳动,惹得他咚地捶了一下桌子道:“谁许你来心疼的!”那个“你”字说得格外重些,仿若在赌气。 半晌林世箜又叹口气,后靠在椅子上抓挠头发,思索半天后猛地起身,下定决心般昂然走出账外,看到秦香栀的营帐已熄灭灯烛一片漆黑,只得又蔫蔫返回来,不多时便也解衣歇息了。 次日,秦香栀起得很晚。寅时被营中号角声惊醒后,又被外头响动扰了半日,清醒了一阵子,到了黎明时分便又睡着了。这个回笼觉一直到辰时左右才结束。 她懒洋洋换上那套灰色短打,将头发在头顶似男子般束起,又仔细擦了脸漱了口,把昨晚没吃完的馒头拿在手里啃了两口,便晃出了帐子。 今日倒无风,只是日头烈得很,空气又燥得似砂砾一般磨人皮肤。秦香栀皱眉摸了摸脸颊,来到这边境这么久,虽还未脱皮,可也不似从前那般水嫩了。 秦香栀有些不高兴,思索着得想个法子拯救一下自己的脸蛋。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啃着馒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林世箜帐前。 不知是不是林世箜故意为之,他二人帐子虽离得近些,与外面诸多军帐却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因此除了几个偶尔前来请示的部下,也算难得清静。 秦香栀悄悄蹭过去,立在帐帘外,歪头听响。听了半晌,里头却静悄悄的,她有些失望,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和林世箜道声“早安”,却听那帐帘“啪”地一响,林世箜突然出现,半撑着厚重的帘子,站在那儿直直看着她。 秦香栀刚拿到嘴边的半截馒头当即便骨碌一下滚到了地上去。 她迅速敛顿姿态盈盈福礼道:“林将军早上好呀。昨晚睡得可好?” 林世箜用奇怪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盯了一番。秦香栀纳闷看向自己身上,才想起现在穿的是短打,不是裙裳,若还行姑娘家的礼节,势必很怪异。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办了,索性学往日所见冲林世箜拱了个软绵绵的拳。 林世箜掩嘴咳了一声道:“你进来吧。” 秦香栀红着脸跟了进去。新账中倒还算整洁,摆设均和她帐中差不多,心中不由又是一喜。 林世箜在桌案后坐定,秦香栀便规规矩矩站在桌案前,模样儿像个小兵。她眼巴巴看着林世箜,等他开口说话。 林世箜躲开她的目光去看桌案一角,手中不断撅着一只羽箭,直到将箭尾的羽毛薅下半数,也没能说出话来。 秦香栀看他出了满头的汗,嘴巴一开一合难受得紧,像条想要发声的鱼,不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前一步正欲开口询问,身后帘子忽然被人撩开,一个大嗓门带着一股黄沙尘土味儿闯了进来:“林将,这儿有……哟,我来的不是时候?” 来者正是出巡归来的聂明湛。 林世箜狠狠瞪着聂明湛,秦香栀赶忙退出去,怕耽误了他们讨论军情。 秦香栀合上帘子,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心知林世箜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找她了,便悄悄去找到了大夫薛空,请他帮自己右臂伤口换药包扎。 薛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相温和,一双眼睛老是笑眯眯的,很乐意帮她的忙,只是嘴里一直叨念不停,甚是啰嗦。两人这才第二回见面,他便和秦香栀混了个自来熟,且将各种不相干的问题,诸如秦香栀原籍在哪,家里几人,是穷是富,犯了什么事之类的,都问了个遍。 他一边缠绷带一边叹气道:“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哇,就是太不知足。那少帝虽然年幼,到底也是一路从夺位之战中杀过来的,岂能没有一点儿手段?在他根基□□警惕性正高的时候动歪脑筋,可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还是秦香栀头一次和人谈到这个话题,她惊愕望着薛空,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一来镇国公府向来作恶多端,连家眷都可以变卖利用;二来她自小便不曾在镇国公府中生活,且被镇国公府逼迫学艺多年,又因母亲之事,早已对镇国公怀恨在心。 因此镇国公府的倒塌,秦香栀向来认为是理所应当现世报,根本没有去想过深层原因。 眼下薛空说到“谋反”,实实在在将她吓了一跳。 她急切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薛空惊奇道:“怎么,你是镇国公府出来的,你不知道?难道你是个稀里糊涂被抓来的?” 秦香栀委屈:“正是。我当时是偶然在镇国公府上,才遭此横祸。” 薛空抚掌摇头叹气:“大哥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哟,让我来告诉你吧。”他神秘地摆了摆右手食指,开始讲起来。 “这位镇国公啊,早在先帝时代便有了谋逆之意,但先皇太过强势,他找不到机会。后来大约是觉着少帝年幼可欺,才动了歪心思。偏偏又没什么脑子,总走不对门路,搞来搞去只会送女人去拉拢权臣。 “还有传闻说,镇国公想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林世箜大将军,欲借林将兵权夺位呢。听说那女儿被悉心教导了好几年,就是为了送去勾搭林将。 “可惜这人还没送出去,就倒台了。现在你也算是自己人了,我索性告诉你罢,这明里是宰相宋德那个老狐狸上奏搞死了镇国公,实际上啊,那些个国公府谋逆的信息,有一半都是咱们林将故意放出去给宋德的,就是要借刀除人,免得日后挡了咱们林将的路。 “你说这镇国公也是真是不长脑子,谁不知道咱们林将向来不近女色,多少姑娘家都被他轰了回去。这镇国公人品样貌都不怎样,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我看林将八成是恼了镇国公敢藐视他,才下决心这时候动手的。 “毕竟咱们林将在女人的事儿上向来硬气,谁敢胡来?” 眉飞色舞的薛空连说带比划很是起劲,却没注意到面前美人儿的脸色一分一分变得苍白,眼睫和嘴唇都哆嗦着,手指紧紧绞着他特意打的非常漂亮的绷带结,那伤口上的血已被她挤了出来,洇湿了新换的绑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7.质问 秦香栀听了薛空一番言语,将绷带揪得被血色染红了半边,薛空这才看到这异样情景,登时火了。 他嘶口气骂道:“这是做什么呢!我说你们这些病人,最近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大夫的嘱咐放眼里了是不是,一个个的不是拒绝治疗,就是带着伤口乱搞……我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大夫的尊严了?诶,喂,喂,你怎么了?” 他看秦香栀死死咬着嘴唇,突然哭了,大颗眼泪滴落在绷带上,急忙伸手去挡:“哎哎,真是小姑娘家,怎么这么娇气!别哭了,是我说重了行不行?我道歉,来来来,咱们重新换一个,我给你打个更漂亮的结……” 秦香栀推开他的手,捂着剧痛的伤口跑了出去。 她顺着人少的地方一路踉跄着跑回营帐,摔了帘子便冲进内室,扑到在榻上哭了起来。 自从那天离了镇国公府,她已在苦痛中哭了许多次,直到最后觉得自己足够坚强,再不会为什么而哭泣抱怨了。 没成想偏偏又在这里遇见林世箜,又为他流了许多泪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现在掉落的这些泪珠,落在唇角时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苦涩,竟是一点甜度也没有,像凉透的药汁般苦进人心里。 秦香栀连月来憋在心中的难过委屈终于一并爆发,她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终于惊动了正在隔壁秘密议事的林聂二人。 聂明湛支起耳朵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好凄惨。” 林世箜头也不抬盯着卷宗道:“大概是鸟叫吧。你看这个。” 他将折叠得皱巴巴的纸张递给聂明湛,脸色很是不快。 聂明湛接过一瞧,挑了挑一边眉尖儿,假装遗憾道:“哎呀,被发现了。” 林世箜凑身给了他肩膀一拳道:“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聂明湛哈哈笑起来:“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做?以你的性子,怕不是要直接提刀上门逼人家出山?我这好歹还以礼相待好言相劝了呢。” 他掸了掸纸张道:“邱念慈这人架子大得很,先皇都请不动。跟他周旋,那可得卯足了心劲儿。你尽管往前走,背后搞心机这种脏活现在是我做,以后就是他来做,保管坏不到你的名声。” 林世箜捏眉叹气道:“我说你呀,能不能别老把我往圣人的路上推,你想想咱们要做的事,我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聂明湛挺起半瘫在椅子上的身子,又支棱起耳朵道:“你听这声音,什么鸟能叫成这样?” 林世箜疑惑瞅着他,静悄悄一听,果真是有个哀戚婉转的声儿从附近传出。两人不禁扒着帐壁屏气仔细听起来。 聂明湛一副毛骨悚然的样子:“糟了,那些鬼魂儿来找我了。” 林世箜瞪他道:“别瞎说,要找也是先找我。” 听这声音一直不停,他二人对视一眼,走出了帐子。 出了厚重的帐子,这声音的来源一下便分明了,原来是从秦香栀那边传来的,竟是哭声,听来好生伤心。 林世箜拔腿便往那边走:“她这是在做什么?我去看看。” 聂明湛赶忙拉回他道:“哎哎,别忙啊,你是不是又招惹她了?这姑娘脾性烈得很,你可别再胡来了。慢慢来,好生哄着,温和点,对姑娘家要有些礼仪,再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啊?” 林世箜气得想打人:“到底是谁一直在胡来来着。啊?!” 他挣开聂明湛的手,冲他翻个半白不白的眼,便去了。 聂明湛眼看他风风火火连个问候都没有便冲进了秦姑娘的帐子,连连唉声叹气道:“孺子不可教也!” 林世箜听见秦香栀哭声,一时心急,猛然进了帐子又不好直接入内室,只得站在屏障外大声问道:“秦姑娘,你怎么了?” 秦香栀正哭得伤心,听到外头雷似的动静也不甚在意,林世箜忽然这么一问,她的哭声便乍然止住了。 她抬起沾满泪水的脸颊,瞥了一眼那人映在地上的影子,便强行止住泪水,道:“你来做什么?” 她语气有些冷硬,听得林世箜一愣道:“我,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秦香栀重新缩回被子里道:“你出去,我不想理你。” 林世箜心中疑惑,却只当她此刻不想被人打扰,便真的向外走了。 秦香栀急忙喊道:“等等!” 林世箜忙又转身,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只见秦香栀光着脚丫从榻上跳下来,扑到他面前,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咬得嘴唇发白,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世箜不知她是何意,只得如实回答:“你是秦姑娘。” 秦香栀怒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她伸出双手,在林世箜胸膛上不轻不重推了一下,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看得他竟有些心疼。 可巧这一推,便动着了秦香栀右小臂上的伤口,她喘息着捂了上去。林世箜本被她不明不白推了一下有些着恼,一低头却看见那沾血的绷带,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捉住秦香栀的右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香栀重重甩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世箜也有些着急了,他眉尖有些竖了起来,赌气般答道:“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乱叫!” 他样子很是认真,额头和鼻尖上甚至挂上了几滴细小的汗珠儿。秦香栀本是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愤懑,没想到他竟这么回答,突然给气笑了。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气也消了一点,便不闹了,只嗔视着林世箜恨声道:“罢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只怪我自己命不好罢。” 林世箜听这话越发奇怪了,可是眼瞧着秦香栀右小臂上的血迹,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句话不说拔腿便往外走。秦香栀见他又是这个态度,倒在榻上又哭了起来。 哭了半晌,听见前头有动静,随即有人在她身边埋怨道:“唉哟,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越发会使性子了啊,来来,我看看,成什么样了?” 秦香栀抬头一看,竟是薛空,他正放下药箱,一边摇头一边翻出药和绷带来。 秦香栀想躲,却被他一把拿住右胳膊道:“不要乱动。啧啧啧,哭成这样儿,怎么,你们俩怎么啦?说来我听听?” 薛空说罢便麻利拆了绷带,一边嘶气一边重新整治包扎那被挤得有些骇人的伤口。 秦香栀只好由他,正奇怪薛空怎会突然出现讲些乱七八糟的话,一抬头发现林世箜竟又回来了,黑着脸站在屏障旁边紧紧盯着薛空,很是不快的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又来做什么?多管闲事。” 林世箜斜倚着屏障,抱臂环胸粗声粗气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秦香栀矫情赌气道:“不关你的事。” 林世箜眉头拧了起来,转身又要往外走。 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的薛空全然不知是怎么回事,急忙将林世箜唤回来道:“哎哎哎你去哪,来来来,帮我拿着这个。” 林世箜回身瞪他道:“你自己没有手哇。” 薛空嬉皮笑脸道:“这不是这儿没桌子嘛,我又正上药呢,过来,举一下累不死你。” 林世箜黑着脸挪回去,一边心不在焉捏着小小的药瓶,一边偷眼打量秦香栀。 她侧过头去,依旧微瘪着嘴抽噎,长长的眼睫挂满泪珠儿,看起来甚是繁重,哭肿的眼泡儿上还沾着几丝头发。他不由心生怜惜,后悔自己态度太冲了,低声缓道:“对不住,秦姑娘,是我不好。” 秦香栀蓦地回头看他:“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林世箜自我反省道:“我……我态度不好,我错了,秦姑娘。” 秦香栀抽抽鼻子:“就这些吗?” 林世箜想了许久,并不觉得还有哪些惹了她不高兴,便很实诚地摇摇头,道:“没有了。” 秦香栀脸颊气得鼓鼓的,恨声说:“你可还记得你抄过的镇国公府?” 林世箜想了一想,道:“记得。” 听到这二人对话的薛空手一抖,错将绷带扯了一下伤口,痛得秦香栀“嗷”一声叫起来,林世箜便不高兴了:“你个庸医,你的手不好使吗?” 薛空竟难得地没有还嘴怼他,连连称是,敷衍打了个挺丑的结,拎起药箱便跑了,像有人要吃了他似的。 林世箜奇怪瞧着,回头见秦香栀还在伤心,便不去管他,想了想,索性在秦香栀面前地上坐了下来,微微仰视着她。 走了个薛空,帐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两人间的气氛也稍微平静了些。 秦香栀低头哀怨地看着他,眼泪止住了,可是抽噎还停不下来,甚至打起了哭嗝儿。 林世箜听到打嗝本有点想笑,可是看她脸色只好忍住,尽量温柔问道:“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你认识镇国公府里的人吗?” 秦香栀哭着道:“我是、我是国公爷的庶女,就是原本他说,要送给你的那位。” 说出这些的时候,秦香栀觉得无比羞耻,偏头掩面不去看他。 林世箜却是如遭雷劈,嘴巴张了半天,只说道:“是,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8.闹别扭 林世箜震惊道:“原来是你!” 他微微抬头仰视着秦香栀那张哭得凌乱的脸,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秦香栀放下掩面的手拢在膝上,依旧抽泣着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账外似乎有人要找林世箜,被薛空拦了下来:“不是要紧事等下再来吧,林将忙着呢。哪比得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这样清闲。”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被狂风掀起的帐帘一角传了进来。秦香栀拿手背抹抹鼻子道:“你去罢。” 林世箜急了:“怎么又赶我走?” 秦香栀瞪他:“那你还要怎样?” 林世箜为难道:“你想要我怎样?” 秦香栀又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世箜长叹一声,秦香栀从没听过他叹气,一时有些心软了。 她小声说:“没要你怎样,是我自己矫情。你走罢。等我休整好了,我自己离开。” 林世箜听说她要走,登时急了:“不行!你要去哪?” 秦香栀道:“回村!” “你简直莫名其妙!”林世箜目圆耳赤道:“自个儿跑来招惹我的是你,现在又说要走!我不许!” 他站起身,整个人都挡在秦香栀面前,像一堵穿了铁甲的墙。 秦香栀也不甘示弱,亦站起来拿红肿的眼睛瞪他:“都说了是我矫情,我就是要走,你让开,你又凭什么拦我!” 她又推了林世箜一把,侧身从他胳膊旁钻了过去。林世箜一着急,竟忘了自己本不敢碰到她,一把便捉住她胳膊道:“你不要我了吗?” 他力气极大,这一下没轻没重的,掐疼了秦香栀。 可是林世箜的问话唤起了她的羞耻与恼怒 ,她用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住林世箜捏住她胳臂的手,哑声道:“林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个未婚未嫁的女子,你竟这样调戏我!” 她眸光闪烁,微喘着气,一眨眼睛,又一滴泪水刚好落在林世箜的手背上。 温热的泪珠将林世箜的理智拉回来些许,他颓然松手,神情竟显得有些脆弱,竟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抄了镇国公府带累你的事恼我。能听我解释吗?” 秦香栀扭头道:“不听。” 她太骄傲了,不能容忍这种来自命运的戏弄。她自小便被母亲、教师们教导要如水般温柔,可被命运苛待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出落成一朵带刺的花儿,不能接受哪怕带有一丁点恶意的拥抱。 林世箜头疼得很,只得慢慢抚慰道:“给我一刻钟,听我说完,你是走是留,我都不再拦你。” 他语气忐忑,几乎可谓低声下气,秦香栀回眸望着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不好一直站在内账说话,便去了外间,相对桌案坐定。 林世箜不太擅长表达,理了理思绪,便前言不搭后语地讲了起来。 三个月前。 镇国公府被少帝下令,由林世箜亲手抄了,并从那座荒园中搜出了一串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镇国公为朝官们打下的记录,其中有各人势力评分、有无可能性拉拢、各项收买计划及结果,其心路人皆知,一时满城轰然。 镇国公被震怒的少帝秦方箨除了皇籍,一族人斩首流放,一夕之间高楼倾塌。其他遭了殃的家族更不用说。 再后来,聂明湛向他讲述了那晚面对他们据理力争的女子,感慨道:“她便是镇国公的三女,可惜了。若非镇国公这层关系,想必也能入你的眼。” 聂明湛的讲述重点不在于秦香栀的美貌,而在于她高山流水般的倔强态度,从此便在见多了娇滴滴脂粉香气的林世箜心里埋下了一个浅浅的影儿。 他心中动然,甚至特意嘱咐聂明湛道:“找人路上暗中护着她,防着那帮土贼。到了村子里头,教她在那了此一生便罢了。我本和她无缘,就这样吧。” 一边说着自知无缘,一边却起了好奇心。 那些各路媒人前来说的,向来都是雀儿般温顺的女子,偶有见过他一面的 ,也都是作娇滴滴姿态拿了香扇遮面暗送秋波,令他很不自在。那镇国公府三女想必也是被精心教导着长大,怎会有如此脾性? 他从此便暗自上了些心,自己却不曾察觉。 林世箜费尽心思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讲完了这一串。秦香栀开始心不在焉,听到镇国公府才认真起来,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林世箜低下头又道:“那时候聂明湛来告诉我,说有女子被欺侮,还挨了打,我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儿,害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是你呀!” “我若早知道是你……我若早知道……” 他提拳在那屏障上砸了一拳,震着了还带着伤口的左臂,痛得嘶了一声。 秦香栀见他异样,忙赶过来带着哭腔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这次林世箜没再推开她,红着眼睛乖乖让她翻起衣袖去看。 果然他左小臂上又缠了新的绷带,位置竟和秦香栀右小臂上的伤口位置一般无二。两人便都微妙地脸红了。 秦香栀放下他的胳臂,嗔道:“你怎么不早说。还疼么?” 林世箜赶忙解释:“不疼了。我,我怕你担心……” 秦香栀扭过身去哼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你?” 林世箜愕然:“我,你不担心我吗?我都受伤了。”他又举起左臂去给秦香栀看,秦香栀觉得又气又笑,索性不理他了,自己拿着帕子细细擦着眼睛。 林世箜有些手足无措,还在带着点慌乱盯着秦香栀,似是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秦香栀没法,只得叹气说道:“好了,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她脸颊绯红,甩下这句话,起身便转进了内室,不再看他。 林世箜站起来也想跟进去,又被秦香栀回身一把推了出去道:“可惜妾有情郎无意,你走罢。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我要休息了。” 林世箜听如此说,只得退出帐子,自己悻悻走开了。 今日风沙甚冷,林世箜冲出自个儿帐子时只穿了件单衣,竟也没有感觉,整个心思都在那个轰他出来的女孩儿身上。他站在老树下望着秦香栀的帐子,琢磨着她说的“妾有情郎无意”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因此红着脸纠结了半日。 直到聂明湛找来,他才回过神。 聂明湛笑嘻嘻拍他肩膀道:“哟,怎么样?” 聂明湛这副贼阴贼阴的表情通常出现在特定的时候,林世箜一看便知他是刚从大嘴巴薛空那里过来。狠狠剜他一眼道:“你早认出来她是秦香栀是不是?” 聂明湛挑眉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再过个千八百年才相认呢。感谢我吧,要不是我,你们能有今天?” 林世箜大怒:“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聂明扎冷笑道:“告诉你?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若早知道是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与她刻骨铭心吗?我这是在帮你们!” 林世箜扑上去揍他道:“就你懂!你少作些死不行吗?!” 林世箜又和这个儿时的玩伴扭打在一起。既恨他如此作弄自己,又谢他如此牢牢牵了一段差点断掉的红线。这个从小就爱闹腾的聂明湛,果然是极懂他的。 他忽然收了拳头,抱了聂明湛一下,低声道:“谢谢你。” 聂明湛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推开他道:“嘘,滚!教秦姑娘看见了我还活不活!她那样凶,你可留我条活路吧!” 林世箜也觉得自己甚是矫情,顺手推了他一把道:“快,帮我想个主意,怎样才能让秦姑娘留下?” 正当这两人“密谋”之时,秦香栀却静静伏在榻上,细细回想着今天林世箜说过的每一句话,陷入了回想,才发现原来早在那时,两人便已经结缘了。 数月前,秦香栀和青岚随着众女囚踏上了前往边境的流离途。 那晚有士兵调戏她们不成便恼羞成怒,拿鞭子将秦香栀狠狠抽了一顿,两姐妹抱在一起默默哭泣了一整晚。 第二日,她们早在便被赶起,重新被塞回车子向前走。那些个士兵故意为难她俩,一整日也没有给过一口水一口食物。 烈日炎炎,两人连日饥饿,年幼的青岚已经支撑不住了,发起了低烧,哼唧着躺在秦香栀怀中。秦香栀自己也没了力气,背上伤口折磨得她坐立不安,似有刀刮在背上一样。 旁边女囚看在眼里,想悄悄将水分给两人一口,却被士兵一鞭子抽翻了手中水囊。那人恶声恶气道:“谁敢!” 分明了是要致她俩于死地。 到了黄昏,车队停了下来,秦香栀那无法处理的大片伤口使她又有了发高烧的迹象。两姐妹一个如坠冰窖,一个烧如炭火,奄奄一息间神志已趋于平静,困倦如黑色潮水般涌来裹住她们,渐渐模糊了二人的感知和听觉。 然而就在一瞬间,这不详的平静便被打破了。 一阵哒哒马蹄声踏地而来,忽然冲向那群正在坐地休息的士兵,惹得他们大声骂起了娘。秦香栀正是被这阵聒噪声给惊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19.绣花落草 那个瘦子大骂道:“你他娘的干什么呢!禁军跑来我们这里作甚!” 秦香栀微微抬起眼睛,只见那骑兵一身禁军营打扮,手中长鞭指着瘦子厉声喝道:“反了你们了!这是朝廷押送的犯人,你们可真不怕掉脑袋!” 那瘦子嘲笑道:“我说这位大兄弟,朝廷怎会在乎这些犯人的死活?你这是存心找茬呢?我们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 那骑兵骂道:“我是奉了咱们林将的命,你说管得了管不了?” 一听说“林将”,那些个怂货都不敢吭声了,只得悻悻暗骂。 骑兵道:“把你们的药和食物都好生分给她们,这些人林将留着还有用,若是再死一个,林将要你们的狗头!” 他说罢便向着车子而来,冲着车上几位女子扔了自己的水囊过去,便打马走了。 后来一路上,那些士兵再也没敢找她们的茬。虽说路途艰难,到底有几个女孩儿折损了,其他人却也算平平安安到了那村子。只是那晚这些士兵喝醉了酒,才出了大事。 这些事儿秦香栀本在浑浑噩噩中记得不甚清楚,方才经林世箜那么一说,竟全部想了起来。现在细想想,多亏了林世箜派人看护的命令,她姐妹二人才算留住了性命和清白。 秦香栀想了许久,爬起来细细收拾了自己仪容,暗自下定了决心。 当晚,聂明湛以林世箜臂上伤口很痛为由,教秦香栀过去看看。 秦香栀当然看透了这点小心思,便欣然去了。 林世箜难得将自己营帐收拾了一遍,整个儿看起来都甚是整洁。秦香栀看桌案上摆满了与平日相比要可口许多的菜肴,心中暗自欢喜。 她走上去福礼道:“林将军。” 林世箜红着脸慌忙从桌案后站起道:“秦姑娘不必客气,请坐。” 他指了指桌案前新放的一把椅子。秦香栀觉得坐在那里怪怪的,像在接受审讯一般,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地方可坐了。 她只得过去,仪容端庄地坐下。 林世箜见她脸上泪痕已净,又换上了一套新的蓝色短打,青丝在头顶柔柔绾起,打扮得像个小厮,神态却仍娇柔动人。 林世箜蜜色的脸庞更红了,别过头去,想了想说道:“你,你伤口还好么?” 秦香栀道:“嗯,还好。林将军的伤也还好么?” 林世箜居然露出一丝委屈说道:“不好。”他将袖口卷起,露出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原来已经结疤了。 他低声道:“会留下一道疤痕。” 秦香栀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疼,正要搭手上前抚摸,忽听林世箜又道:“留了疤痕,秦姑娘又要不喜欢了。” 秦香栀手一抖,连忙收了回来。 林世箜显然还记得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她冲着他脖颈上伤口尖叫的事情。 她向林世箜脖颈处瞄了一眼,那里被衣领挡得严严实实,此刻什么也看不到。 林世箜这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教她觉得好奇怪,她咳了咳道:“林将军,那时我太不礼貌了,请不要放在心上,忘了罢。” 林世箜摇摇头道:“忘不了。想到秦姑娘害怕我的样子,我就很难受。” 秦香栀忍不下去他这副极不正常的矫情样子了,索性挑眉道:“林将军,看我的伤口,不是也留疤了吗?” 她唰地拉起了袖子,拆开了绷带,洁白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一道深红色的疤痕。 她又道:“你看,我怎么会讨厌害怕林将军呢?对我来说,现在不管林将军是什么样子,我都……” 秦香栀红着脸,硬顶着害羞的心思说下去,却忽然被打断了。 林世箜一把握住她的手,打翻了放在旁边那热气腾腾的汤面。汤水面条乱七八糟横在桌案上,弄脏了他的衣袖。 秦香栀吓了一跳,却没想过要将手收回来。林世箜紧紧握着她手道:“秦姑娘,聂明湛那家伙教了我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我说不出来了。我,我只想说,秦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 秦香栀看他脸憋得通红,眼神急切又诚恳,微微喘着气,全部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怎能不知道他要讲什么?登时羞得别过脸去,心里却期待无比。 林世箜结巴了半天,左手依旧拉着她不肯放,右手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小盒子推到秦香栀面前道:“这个,这个送给你。秦姑娘,我,我心悦你!” 他太紧张了,那盒子没拿稳,在桌上翻了个滚,自己摔开了盖子,里头一把干枯的骆驼草散了出来,落在傻了眼的秦香栀面前。 他支支吾吾说道:“这是你从前送我的,聂明湛说,若是把姑娘家送的礼物再分出一半还给她,就能留住她的心。” 秦香栀慢慢拿起那骆驼草端详着,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哪来的,登时面目通红,神情窘迫极了。 林世箜见她表情不对劲,以为她生气了,忙道:“这是,我知道这礼物太寒酸了些,不过你若再等等我,等我们回了京城,我什么都可以送给你!” 秦香栀简直哭笑不得:“我不是嫌弃这个……林将军,这只是我随手捡来的草,你若想要,我可以绣荷包,绣香袋给你的……把这个丢了吧……” 林世箜急忙将草夺回道:“不行!” 他一副被抢了东西的小孩子模样,秦香栀只得好言相劝道:“这草放得久了,会坏掉的,你若真喜欢,不如我绣了它在香袋上送你可好?” 林世箜迟疑道:“这样也可,但是,行军打仗带着香袋,我怕会给弄脏了……” 他红了脸道:“不如,不如你帮我绣在这衣袖上吧?” 他伸出手腕,露出那截玄色的衣袖,上面还带着一个小小的破洞,许是被刮破的,他也不甚在意。 秦香栀噗嗤便笑了:“想不到林将军这么有主意,也罢。你若有针线,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绣上。” 林世箜急忙起身到处翻找,还真找出了备用的针线,且恰好是绿色的。 秦香栀奇道:“林将军的帐中怎会有这些?” 他答道:“我们行军在外,衣服总有破的时候,都是自己拿线来缝。不过我不会就是了。” 秦香栀柔柔笑道:“以后我给你缝好了。” 她拿起针线,轻轻挨上那玄色袖口,在小小的破洞上缝补了起来。 林世箜将手腕搁在桌子上任她动作,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原和聂明湛一道费尽心思想法子要留住秦香栀,不想看她眼下这态度,是不会抛弃自己一走了之了。原来她之前说的,都是气话而已。 林世箜嗫嚅道:“这草我还是想留着。要不,就留着吧。” 秦香栀很是惊讶,更觉得窘迫害羞:“林将军为何要如此执着这一把野草?” 林世箜比她更惊讶道:“这可是秦姑娘你说要送给我的啊,你还说,我若不收下,你就不活了。秦姑娘都忘了吗?” 秦香栀自认并没有做过这样羞耻的事,她目瞪口呆,手一抖,针线便在衣袖上又戳出了一道小口子。 半晌,她尴尬道:“林将军,这,这话不会是聂将军告诉你的吧?” 林世箜点头称是。 秦香栀真是被气笑了:“这位聂将军可真是好手段啊,为了把我塞给林将军,连这样尴尬的心思也使得出来。” 林世箜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事本是聂明湛耍弄了他。他一时有些恼火,细想了想又笑了:“算了,若无他这样费心思,我又怎会和秦姑娘结缘。” 他看着袖口上已经绣补了一半的一丛骆驼草,不由动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秦香栀的手去,攥得紧紧的。虽不说话,他手上的热度与力度却使秦香栀的心砰砰跳得更厉害了。 秦香栀推开他的手道:“别乱动。若是绣歪了,你穿上丢人我可不管。” 林世箜安生了一会儿,等缝补好了,举起袖子翻来覆去地看,秦香栀笑他道:“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世箜道:“太好看了,这件衣裳,我以后都舍不得洗,要天天穿在身上。” 漾漾灯烛下两人对首低语,时时玩笑。 直至深夜,林世箜方送秦香栀回了她自己的帐子。 外头寒风凛冽,两人心中却甚是温暖。秦香栀遥遥一笑,嘱咐他好生休息。 林世箜很想跟着秦香栀进到帐子里去,可看她并没那个意思,只得在外面风中自己站了片刻,方回。 他低声对自己道:“没事,要忍耐,万一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反正早晚是我的妻子,不急这一时。 秦香栀则对自己道:“毕竟是在军营中,若我留下坏了他的军纪,那就不好了。” 她柔柔抚摸着手中那半把骆驼草,贴到自己红红的脸颊上去,自个儿笑了。 “毕竟来日方长呢,着什么急?” 两人帐内似是遥遥相对般,灯烛都亮到很晚。今晚正是满月,星辰甚好,整片漠地笼罩在如烟明光中,比起平日里的冷硬气息,更多了几分柔和美妙。连偶尔的虫鸣都变得婉转有致,如同歌女吟唱,穿透尘沙和夜色,散遍整个戈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0.为君素手煮羹肴 大安王朝与西江国之间,隔了一条江河,因西江国的关系,便俗称西江。 近日来西江军暂无动静,但林世箜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平静。西江国主阮俞京不日将率大军抵达边境,与林世箜禁军对阵。 军中食材素淡,秦香栀便想趁着大战之前仅剩的空闲时间,给林世箜做点拿手好菜,补补他的身体胃口。这日一大早,她便去找了林世箜说要离开一天。 林世箜就慌了:“你要去哪?怎么忽然要走?这里不好吗?” 秦香栀安抚他道:“我回村里去拿点东西。你看,我一个女孩子,这边缺东少西的,问你要,你能给吗?” 林世箜想了想:“说的也是,那你何时回来?” 秦香栀看他着急,便故意逗他:“少则天,多则一个月。我和青岚许久未见,自然得多陪她几天咯。” 林世箜忽地站起来,抖得一身玄甲哗啦啦作响。他猛地伸手将秦香栀捞进怀里道:“那我便去找你!凭什么我还抢不过一个小丫头!” 秦香栀见逗得很了,拍着他的背好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一个小丫头争风吃醋!我有那么好吗?” 林世箜握着她双臂,认真看着她眼睛道:“有。” 他那双线条甚是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好似盛了星辰般,蜜色的脸颊微微泛红,惹得秦香栀略带心疼抚摸上去道:“你放心罢,我一天内便会赶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着?” 林世箜覆上她的手道:“有,你把你自己带回来就好了。” 他自己也觉得脸红,从前连和女孩儿讲话都觉得别扭,现如今却尽说些不害臊的话。 秦香栀一双春山眉微微挑起道:“哦,我们林大将军什么时候讲话这么讨人喜欢了?” 她右手食指轻轻抚上林世箜淡色的唇,略略点了一下。林世箜被她撩得有些懵,用粗糙的掌心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俯下脑袋去。秦香栀便笑着微微推开他,他又不甘心地挪过来。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时,帐口忽然有人一连串咳嗽了好几声。两人猝不及防赶忙分开,却发现那人还在帐子外面,并未进来。 林世箜嘟哝着骂了一句,对秦香栀道:“那你快去快回吧。若是回来时太晚了,派个人来报,我去接你。” 秦香栀笑着答应。 刚走到帐口,林世箜又赶上来拉住她道:“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秦香栀叹气道:“林将,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吧,好吗?” 见林世箜还一副不死心的模样,她只得凑上前去道:“过来。” 林世箜便过去。 她道:“低头。” 林世箜便低头。 她道:“闭眼。” 林世箜便闭眼。 秦香栀将一吻轻轻落在他额头上,转身唰地拉起帘子便跑了。 聂明湛站在外头笑着大声起哄道:“哟哟哟,一大早的你们俩干嘛呢?还没成亲呢就这么……” 话没说完就被帐子里害羞到几乎丧失神志的人一把拽了进去,拿拳头堵上了他的嘴。 聂明湛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 秦香栀因为害羞,一路半遮着火辣的脸庞,专找人少的地方,飞奔到了马厩。 这是她头一回和人如此亲近。若放在以前,这样的行为,莫说教师们会痛骂惩罚她,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浪荡又羞耻。可眼下却显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开心坏了。 那匹火红色的马儿见她来了,高兴地扬起蹄子鸣叫着来吸引她的主意,正是她第一次骑来见林世箜的那匹。林世箜现在便将马儿送给她了,起名“火奴”。 火奴漂亮的大黑眼睛开心地抖着睫毛望向她,旁边林将那匹名为“乌月”的乌云踏雪也抻着脑袋站起来往她手上蹭,可什么也没蹭着,有些失望地哼唧着。 秦香栀便从怀里薅出一把骆驼草来递给它。乌月摇头晃脑又蹭过来,非常满意地嚼咽起来。 秦香栀摸摸它的头好笑道:“真是和你的主人一样。” 她将乌月收拾得服服帖帖,便牵着火奴出了马厩,刚翻身上马,身后便有人叫住了她。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少年将领白庭舟。 白庭舟气喘吁吁,仰头看着马背上的秦香栀道:“秦姑娘,林将叫我和你一起去,说怕路上不安全。” 秦香栀心知白庭舟大约也想去看看青岚,便同意了。 两人一路飞奔,不多时便到了小村庄。 村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土路沙尘,野草老树。然而明明离开这里才数天而已,秦香栀却觉得恍如隔世。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走时,她和林世箜不过路人,回时,她二人却已牵起一段缘分。 可见世事多变。今朝不如意,也许明日便能顺心,本无需自怨自艾自轻自薄。 土路上村民看他们二人踏马前来,都纷纷议论道:“哟,这不是那秦姑娘吗?她怎么回来了?” “听那边人说,这姑娘和林将军真成啦!” 大家奔走相告,约好了要一起来看热闹。 是以秦香栀刚刚下马,拥抱住尖叫着一头栽进她怀里放声大哭的青岚,众人便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问了起来。被吵得头疼的姐妹俩正不知所措时,被挤出外人群外的白庭舟着了急,大吼一声,将长刀“噹”一声立在地上,众人皆哄散了。 秦香栀又笑又恼,又不好说什么。青岚倒是毫不在意,蹭上前缠着白庭舟不停打转,嘻嘻哈哈问东问西。 小丫头鼓着包子脸,委屈巴巴道:“你们也太坏了,这么久都不来管我,可怜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要闷死了!晚上一个人睡,我又害怕……一个人吃饭也不香,也没人和我玩儿……隔壁婆婆还整天教训我吃得太多又吵又闹没规矩……” 她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两只藕似的小白胳膊一边一个拖着阿姐和白庭舟,模样儿可怜极了。 秦香栀心疼摸头道:“好了好了,都是阿姐不好,阿姐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青岚眼睛发亮道:“好!” 秦香栀被镇国公府悉心教导多年,自然也被迫学了一手好厨艺。她本对此极其厌烦,此时却很庆幸这本事能派上用场。 她拜托白庭舟去抓了鸡找了鱼回来,便将想要帮忙围观的二人轰出了厨房:“都出去,莫要在这里帮我倒忙。” 青岚知她下厨时的脾性,便拖着白庭舟走了。 小丫头本就是个话痨,白庭舟更是不似平日里的寡言少语,两人坐在屋外门槛上,又说又笑聒噪得很。青岚还将她特意珍藏了好久的糖果塞给白庭舟吃,看他被酸得跳脚,开心得直拍手。 秦香栀也很高兴。她看着眼前肥肥嫩嫩的两只鸡和两条鱼,心中细细拿定了主意,马上利索整治了鸡肉和鱼肉,开始动手做起美食。 她将鸡爪放进鸡肚中,灶上添了水。仔细切了老姜片和整只鸡一同放入锅中,带着冷水一起煮了起来。 秦香栀拿着扇子在灶下调停着火候,水终于烧开了,咕嘟嘟冒起泡泡,她便举起锅盖盖上去,将鸡肉和姜片的香味一起焖在了锅里。 不多时又调停火候,用灶上余温细细煨着鸡肉。同时在另一口小锅里倒油,烧热,放入干辣椒煸出香味儿,再连带着热油一起捞出,淋在事先凿好的蒜末上,顿时那股热辣辣的油香穿过厨房,飘向了坐在外头门槛上的两人。 青岚率先跑进来道:“姐姐!” 白庭舟也跟着跑来道:“好香!这是什么?” 两个人露出一脸馋相,眼巴巴望着辣椒油和带着温热气息的大锅,不争气咽着口水。 秦香栀“啪”地将扇子打在灶台上道:“给我出去,不然没得吃。” 两人马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庭舟好奇问道:“青岚,你阿姐很会做菜吗?” 青岚得意洋洋学着她阿姐叉腰道:“那当然,我跟你说,你跟着我混,以后可就有的吃了!” 白庭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他二人实在太可爱了,秦香栀在厨房里头闷笑得直不起腰来。忽然又想起被自己晾在一边的辣椒油,已经稍凉了,赶忙又倒了香油、撒了盐进去拌匀。 她揭起锅盖看了看,里头鸡肉已经煮得刚刚好,便捞了出来,放在食案上细细切好成片。那鸡肉煮得恰到好处,连皮带骨一刀切毫不费力。 她将其中一只放入大盘,另一只放入食盒。又将酱料分开在一个碟子里、一个小碗里,将小碗盖上盖子放入食盒,碟子里则淋了一勺鸡汤,拌成热腾腾的麻酱。 一只白斩鸡就这样整整齐齐堆在大盘中,一层薄薄肥油裹在上头,轻轻挑开略带酥黄的皮儿一看,里头白嫩嫩的鸡肉渗着诱人光泽,再配上旁边红辣辣的酱料,令人食指大动。 她将大盘用纱账罩起暂放在一旁,勉强忍住扒下来一块偷吃的冲动,只将筷子略微沾了沾酱料,放入口中微微咂了几下,开始收拾那两条肥嫩嫩的鲜鱼。 这两条鱼可是方才白庭舟听了她的嘱咐,好不容易去村里寻来的。村中有人偶尔会冒险去西江边捞鱼,得来甚是不易。白庭舟将秦香栀给的钱全数拿出,再加上他那张秀气可爱的少年脸颇讨人喜欢,人家才愿意将鱼儿让给他。 毕竟秦香栀曾这么威胁他道:“你若拿不来鱼,就什么都吃不到了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1.纹蝶为约饰伤痕 秦香栀将挂着汤水的白斩鸡装好入盘,便开始着手收拾两条肥鱼。 先将两条肥鱼剪出花刀,分别围成一圈码放进两个蒸盘,再放酱料腌渍起来。然后将准备好的剁椒、盐、白糖、香葱末、蒜末、姜末等拌成酱,均匀淋在蒸盘里头,又撒了一把从厨房旮旯里翻出的青豆在上头。 秦香栀又开了灶,将蒸盘放入大锅中,慢慢蒸起来。她小心掌控着火候,不多时蒸鱼便可出锅了。 白嫩嫩的鱼肉上散着些香辣辣的热气,再加上火红的剁椒和翠珠般的青豆,煞是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青岚和白庭舟早扒在门口看了半天,四只眼睛盯着鸡和鱼,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秦香栀笑了笑吩咐道:“把盘子里的端出去,你们吃罢。” 青岚扑过来道:“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秦香栀笑指了指食盒不说话。 青岚便恍然大悟了:“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姐姐没有做那道最拿手的鱼汤。” 白庭舟犹豫问道:“秦姑娘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吗?” 秦香栀道:“有什么要紧的,这附近又没有西江人,不碍事的。等下拜托你帮我把收拾好的包裹带过去好吗?我还提着食盒,怕是不好带。” 白庭舟答应着道:“秦姑娘提起西江,我倒想起来了,今儿孟将大约也要到了,说不定姑娘在路上能碰见他。” 秦香栀问:“是孟岐谰将军吗?” 白庭舟道:“正是,照林将的吩咐,今儿我们大军也该来了,以后这边会拉开很长一条驻守防线。我先给秦姑娘提个醒,这位孟将军讲话有些直接,秦姑娘别放在心上就是。” 秦香栀便起了些好奇心。青岚在旁委屈道:“姐姐这些天才回来一趟,眼下又要走。” 秦香栀也觉得有些愧疚,可她实在想快些将还新鲜的美食带去给林世箜尝一尝,一时有些为难。 白庭舟便安慰青岚道:“不妨事,马上大营会和这边连在一起,大家彼此会离得更近些,不会再分开的。” 好生安慰一番后,青岚终于愿意放走阿姐了。 秦香栀便小心带着食盒,一路稳稳当当回了大营。 果真大营里热闹非凡,大军先行军已经到了,不少没见过她的新面孔很是惊奇,秦香栀红着脸不去理会,直接进了林世箜的帐子。 帐子里头正站了一位相当高壮的将军,粗声粗气向林世箜拱拳道:“林将,我先过来报告一声,后头人马晚间会到,就按原计划一字排开在这边扎营?” 林世箜点头,看秦香栀突然进来,原本严肃的脸色便微笑起来,起身过来迎接她,见她还提着两个大盒子,累得微喘,急忙接过埋怨道:“白庭舟那小子呢?怎么不帮一把?” 秦香栀便解释一番,听说她带的是亲手做的菜肴,林世箜喜得要拥抱她,却被秦香栀羞臊躲开了。 林世箜这才又想起惊呆了杵在一旁的孟岐谰,咳了一声道:“这位是秦姑娘,这位是孟岐谰,也是我的副将,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位。” 秦香栀点点头,上前福礼问好,打量了这位孟将一番。 他确实生得高大,林世箜的身量已比寻常男子要高些,可是和孟岐谰一比,足足矮了半头,面目挺拔,一看便是一员猛将。 他朝秦香栀手忙脚乱行了个礼道:“原来这位就是嫂子!小弟有礼了!” 这声“嫂子”喊得极其直接,秦香栀脸颊绯红,只好嗔怪看着林世箜,林世箜却是听得心安理得,笑得很是满意。 他挥手道:“好啦,你先去好好歇息吧,等下队伍过来,你我可都有的忙了。叫聂明湛也做好准备。派个人去找白庭舟,吃完了赶紧回来!” 孟岐谰惊奇道:“林将,我可是要饿死了,你好歹不赏我口饭吃?”他望了望桌案上的食盒。 林世箜挡住食盒道:“这个不能给你,你去厨房找吃的吧。” 他护宝似地瞪着孟岐谰,孟岐谰摇头叹息道:“唉,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啊。”遂转身出去了,嘴上抱怨着,眼神却笑哈哈瞅着林世箜。 秦香栀脸上火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要不,把孟将叫回来吧,我占用你们的时间也不太好。” 林世箜急忙拦住她道:“别理他,他闹着玩的,跟聂明湛一个德行的。” 秦香栀后悔道:“啊,我还忘了还有聂将呢,早知道应该多做一些的……” 林世箜简直要急了:“不行!” 秦香栀奇怪道:“怎么不行?” 林世箜赌气般坐下:“不行就是不行。” 秦香栀以为他和聂明湛吵了架,再仔细一想,原来是吃醋了。 她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安抚道:“好啦,我做的菜,只拿给你和青岚吃好不好?” 林世箜又不依不饶抬起杠起来:“那白庭舟也跟着她吃了!” 秦香栀说不过他,假装生气拎起食盒要走。林世箜赶紧去追,好言相劝又给劝回来。两人闹了一阵,林世箜早心急得不行,揭开了食盒。 那香嫩嫩的白斩鸡和剁椒鱼惹得林世箜眼眶有些红了,秦香栀忙问他道:“是不是太辣了?” 林世箜只掉眼泪,却不说话,只用筷子夹起大口大口吃着。 秦香栀夺过他筷子道:“你这样子,吃出味道了吗?小心噎着!” 林世箜唯唯点头。 秦香栀见他又不像嫌弃菜肴难吃的样子,也不问他为何哭泣,只不时拿帕子为他擦着嘴角和脸颊,自己只动了几筷子菜肴,剩下的全数让给了林世箜,看他恨不得将盘子都端起来舔。 她便笑了,这位外面八面威风的大将军,在她面前却总像个小孩子一般,令她开心又心疼。 林世箜吃得极其餍足,瘫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看她将盘子收进食盒,才拉着她手说道:“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他睫毛轻抖,上头还挂着泪珠,声音微颤,很是委屈的样子。 秦香栀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怔了一下,心疼感在心里泛开,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丢开食盒轻拍着他的手背道:“以后有我呢。你想吃什么,只要有食材,我都给你做。” 林世箜登时不委屈了,情真意切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等这仗打完回了京城,你可要记得呀。” 秦香栀再三保证,林世箜才放走了她,唇角歪起一个得逞后开心的笑。 …… 日暮时分,大军浩浩荡荡开来了,在林世箜指挥下如黑云一般乌压压驻成一线,甚是壮观。 长天落日,金戈铁马,无数面玄色旗帜在沙风中呼啸。秦香栀远远看着林世箜骑马奔走,调度发令凛然从容,不由心生自豪,也有些许担忧。 西江大军不日也将在西江那头与他们相对,只怕渡江之战很快便会打响。那位西江国主阮俞京此次亲征,听说也是个风云人物。 秦香栀觉得心里又沉又堵,挑帘看了林世箜半晌,想了半天,拿定了一个主意。 这日晚间,待几位副将从林世箜那里出来,她便进了帐子。 林世箜正收起桌案上卷宗,见她来便乐得笑了。 秦香栀替他收拾了一摊杂乱,拉过他的左臂,细细查看了那道前日留下的伤疤。 伤口原本挺深,但今日来她一直督促帮忙敷药养着,倒也已经好透了,只是留了一道极难看的疤。 林世箜有些不自在,想要将手收回去:“别看了,丑。” 秦香栀也不勉强他,拉起自己右臂衣袖给他瞧自己的伤疤,还是那日抓探子时留下的。原本无暇的白壁手腕上也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林世箜心疼得很,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那时我还怪你来着,还呵斥了你,我很后悔。” 秦香栀飞他一个斜眼道:“知道后悔,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林世箜连忙点头。 秦香栀收起衣袖道:“听说薛大夫会文身,你若和我一同去找他,我就会很开心。” 林世箜不假思索点头道:“好。”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根本不用秦香栀再作解释劝说。秦香栀惊讶他竟如此爽快,他很认真看着她道:“我懂你的意思。你若怕疼,就握着我的手。我这就叫薛空来。” 说罢便要传人去找薛空,秦香栀又急又笑道:“这么着急干嘛,今日已经晚了,等明日吧?” 林世箜摇头道:“明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他语气很坚决,秦香栀便再多说。很快薛空便提着箱子来了。 他听了两人要求,抱怨道:“你们可真能折腾!过两日我们大夫可是忙的要死,本想趁着今儿好好休息,你们怎么那么多事!” 林世箜恼道:“前些日子你胡乱说话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怪我!” 薛空便心虚不讲话了,将箱子里的银针、染料都抖出来,银针放在火上一一淬过,转头对秦香栀道:“秦姑娘,得罪了。” 秦香栀没想到这么痛,“嗷”地叫出声,眼泪便涌出来了。林世箜握着她的手,好生安慰。 …… 待满头冷汗的薛空收起银针,两人小臂上,已经各文好了一只玄色的蝴蝶,刚刚好遮住了两道位置对称的疤痕。虽是重色,可薛空手法精湛,烛光摇曳下一双蝴蝶流光溢彩,翩翩若飞。 薛空啧啧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上跑去找聂明湛聊八卦去了。 秦香栀轻轻戳着林世箜臂上稍大一点的蝴蝶,柔声道:“那西江国主马上要来,你可别被他勾走了魂儿,不回来见我了。万一被他困住了,就看一眼这蝴蝶,要时时想起还有另一只在等你回来。” 她捧着林世箜的脸,轻轻吻上了那淡若无色的唇。林世箜紧紧回拥了她,追逐着她温柔的吻一路索取,最后在她耳边微喘道:“我答应你,一定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2.戈壁共马赏黄沙 次日天光微熹,林世箜便立在秦香栀账外叫喊。 秦香栀昨晚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林世箜没有留宿,她是这样讲的:“林将军,这种紧要时候,我若不小心有了宝宝,怎么办?” 林世箜想了半天没想到妥当的法子,只得放她走了。 秦香栀本来被他一番搅和,没了困意,臂上文身又有些疼痛,是以后半夜才略睡了一睡。此时这么早被林世箜闹醒,她便有了些儿起床气,索性不理他,裹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林世箜久等在外面,无人应答,以为她还在为昨晚他的执拗赌气,便涨红了脸。 他觉得有必要去好好道个歉,便闯进了帐子。谁知里头灯烛未点,厚重的帐布隔开了外头熹亮的天光,他凭着一双鹰眼摸到内室,见秦香栀还倒在榻上大睡,才松了口气。 林世箜突然便起了顽心,想蹑手蹑脚过去吓一吓秦香栀,谁知一紧张,脚下把自己绊了一跤,登时“啊哟”一声扑到过去,一头栽在榻沿上。 这下可真是吓醒了秦香栀,她急忙起身查看,黑暗中好容易摸索着点了灯烛,看着坐在地下正揉着脚腕喊疼的林世箜,又气又笑。 她嗔他一眼道:“堂堂禁军大将军,半夜溜进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世箜一脸痛苦道:“扭到脚,站不起来了。你给我揉揉吧。” 秦香栀赶忙将他架起,林世箜故意整个人都歪在她身上,偷偷闻着她肩上香味,开心得不得了。 秦香栀好容易将他放在榻上,在榻脚上跪坐下道:“别动,我给你揉揉。” 她脱了林世箜鞋袜,给他揉着脚腕,抬眼问道:“还疼吗?要不要叫薛大夫来?” 林世箜贴心道:“别了吧,昨晚我们麻烦了他,这么早再叫他过来,不太好。” 秦香栀想想也是,便给他继续揉了半晌,林世箜只一味喊疼。 低头又揉了半晌,秦香栀抬头再去问林世箜,却猛然瞧见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托腮盯着她,满眼柔情炽热,似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见她呆住红了脸,林世箜突然回过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慌乱扭过头去道:“走罢,天该亮了,再不走,下午便来不及赶回来了。” 他忽然极其利索给自己套上鞋袜,秦香栀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提着长腿走了出去。 秦香栀呆呆坐在榻脚上,看着大步流星的林世箜,登时又羞又恼道:“你耍我!” …… 一番闹腾后天光已大亮,营中人马均已动作起来,整顿备战,紧张气氛流窜在每个人中间,却慌而不乱。 将兵们见了秦香栀,有的熟练打着招呼,有的好奇远远看着。跑了的林世箜又折回来找到了梳妆完毕的秦香栀,牵着她的手一路穿过人群,去了马厩。 顿时叫好声、起哄声一片片不绝于耳,秦香栀羞得一直低着脑袋,心里却欢喜得很。林世箜掌心多年来被刀柄磨得很粗糙,牵着她时许是因为紧张,还出了些汗,她便回握得更紧些。 林世箜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偷眼觑她,见她低头手指掩嘴笑着,自己也笑了。 偏偏在众多下属面前还要拿出几分威严样子来,憋笑憋得好辛苦。 好容易到了马厩,林世箜犹不肯松开她,道:“今日时间不多,我带你同骑吧。” 秦香栀心知自己马术不精,自个儿骑火奴走怕是会耽误时间,便答应了。 林世箜便一手拉着她,一手牵出乌月,顺手将她拦腰一搂,抱起来放在马背上。 秦香栀一声惊呼,吓得捏起粉拳捶他肩膀道:“你干嘛!吓死人家了!” 林世箜微微眯眼仰视着她,眼中笑意溢出来,晨光映着他俊朗面庞,即使一身布衣不着盔甲,这个人也是一身凛然气势宛若神祗。 秦香栀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林世箜握住她的手,顺势翻身上马,从背后搂住了她,喝一声“驾”,乌月便欢快地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乌月甫一出栏便加快了速度,顷刻间如风似电。秦香栀吓得闭眼紧紧抓住林世箜搂在她细腰上的左手,渐渐感受到背后他胸膛的温度与厚重,头顶他的呼吸缓重而平稳,终于放下心来,睁眼看向前方。 前方戈壁尘沙遮地,丛丛簇簇或青或黄的野草老树一闪而过,化成流云般的色彩。苍黄的天挂着灼灼白日,云朵远不似从前京城中所见那般轻巧,反而带着些许凝重,在沙风中缓缓移动着。 秦香栀看着这极陌生的、在马背上才能感受到的世界,身边砂风呼啸穿过,更比行走时所感受到的风要粗暴得多。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林世箜便将她头巾扯下一角覆在她脸上。 秦香栀嗤笑道:“这像什么样子,快拿下来罢。” 林世箜按住她想要扯下头巾的手道:“早想到,我就该多拿块布来给你遮脸的。” 忽然乌月调皮扬蹄跃过一块石头,吓得秦香栀尖叫,林世箜忙将手下移重新搂住她腰身。 林世箜假装恼怒训斥乌月道:“怎么不会好好走路么!”语调中却带着些笑意,似是对能够名正言顺搂着心爱的女孩儿而感到开心。 秦香栀拍他手道:“是不是但凡你教出来的马儿,都这么皮?上次火奴也是,一把将我甩下来了呢!” 提起陈年窘事,她还有些计较,便把气都撒到林世箜身上去了,不停捶他的手。 林世箜搂着她,下巴轻轻蹭过她头顶,轻笑道:“等有了时间,我教你怎么驾驭火奴。那可是一匹宝马,若□□好了,可不比乌月差。” 乌月欢快地鸣叫了一声。 秦香栀惊喜拍手道:“好呀,对了,我还想学射箭呢!骑马射箭,听起来就很了不起呢!” 林世箜笑得爽朗:“好啊。等你学会了,可以与我比试,我会让着你的。” 秦香栀不服道:“谁要你让!” …… 笑闹间,名驹乌月已经到了小村庄的外围。林世箜却没有进去,而是教乌月远远绕了几个圈子,在一处偏僻地停了下来。 他先下马,将秦香栀抱下来道:“你看,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秦香栀环视一圈,觉得甚是眼熟,原来正是她初次去找林世箜时,牵走火奴的那处马厩。 她疑惑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世箜将乌月安置好,拉起她手道:“跟我走。” 他带着秦香栀又绕过几座荒屋,进了一座小小的荒废院落,里头有一口枯井。林世箜拉起井上绳索,对秦香栀道:“我先下去,然后你也下去,不用怕摔,我会接着你的。” 秦香栀很是诧异,又觉得这种事情似曾相识,猛然想起曾经西江人经过小村庄时,村女们也是到了地下避难的,可见林世箜确实在地下挖了不少洞道。 她凑近井口向下看了看,里头黑漆漆的,有些吓人。可是有林世箜在身边,她又实在敌不过好奇心,便抖索着答应了。 林世箜看她有些慌,若有所思。稍时,他拿过绳子,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又拉过秦香栀,将她与自己绑在一起。 秦香栀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顿时安心了,可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绳子会断掉吗?” 林世箜好笑道:“不会。就算断了,肯定也是我先着地。” 秦香栀急了,捂他嘴道:“不许胡说!” 林世箜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一下,惹得秦香栀好不害臊,捏起粉拳又是一顿锤。 好容易将绳索绑好,林世箜一只脚踏在了井口边缘,提醒她道:“别怕,抓紧我。” 秦香栀闭着眼睛颤声问道:“脑袋不会嗑到井壁吗?” 林世箜失笑,在她眼睫上又亲了亲道:“不会的,你相信我。” 秦香栀点点头,死死抓着他的腰背。 林世箜安抚般用下巴蹭蹭她的脑袋,便跳了下去。 秦香栀感受到自下而上升起的寒风,飕飕飞过,林世箜的胸膛却极温暖可靠,她还没尖叫到过瘾,便落了底面。 林世箜的靴子重重落下,却站的极稳。秦香栀的尖叫戛然而止,赶忙去看他的脚踝:“扭到了没有?” 林世箜解开绳子道:“哪有这么容易便扭到的。” 他扔开绳子,顺手从旁边井壁上取过一盏灯烛点上,秦香栀方才尖叫的回声余音仍未消失。他禁不住举着灯盏去看秦香栀窘迫的脸,觉得可爱极了。 秦香栀捂住耳朵道:“不许听不许听!” 林世箜拉起她手往旁边走:“好,不听不听,来这边。” 秦香栀回头看看地上绳子,好奇道:“绳子怎么办?” 林世箜推开一扇小小的石门,回答:“养马人看见乌月,就知道我来了,会来收绳子的。” 秦香栀点头,心知那养马人,说不定也是林世箜的眼线。 她跟着林世箜转进石门,又见他举起手中灯烛,点燃了旁边几簇火把。 就着火把跃动的光,秦香栀看到的景象使她几乎停了呼吸,只傻傻站在那里,睁眼看着。 那里头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道,石道尽头,有一扇石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3.长风破浪会有时 秦香栀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讶异无比,她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村庄底下,竟还藏着这样的存在。 林世箜过来轻轻搂住她肩膀道:“八年前我和聂明湛被贬,曾在此处。这石洞是从那时候便带人挖的。里头可藏着好东西呢。” 他得意的样子让秦香栀更加好奇,紧紧跟在他后头。林世箜却不并不着急,而是摁住她道:“你先别动,这里有机关,等我一下。” 秦香栀赶紧后退,只见他走上青石板道,踩着奇怪的位置走到了尽头,在那边摸索倒腾了一番,回头道:“可以了,过来吧。” 秦香栀便放心踩上去,原想照着方才林世箜的路子走,可那路子甚是奇怪,她竟走了两步,便记不起了。 尽头石门处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她好奇林世箜在哪里关掉了机关,边问边伸手去摸索。 林世箜一把捉住她手道:“啧,这么好奇,这里。” 他手指点着门边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石,使了个奇怪的手法,只听那青石板道下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轰轰声,不仔细听还真察觉不了。 秦香栀瞪大眼睛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林世箜神神秘秘笑道:“告诉你,你也学不会的。这是我和聂明湛独创的秘术。” 秦香栀便假装生气道:“哼。” 林世箜委屈道:“我说的是真的。” 他拉起秦香栀,推开了那扇石门,点燃了壁上火把,回头一副献宝般表情看着秦香栀,等着她的夸奖。 秦香栀走进去,如果说方才看到这世道,是惊奇,那么现在,可以说是震惊了。 她原以为林世箜在里头藏了什么珍奇异宝要这么迫不及待给她看,万万没想到既不是珍珠宝石,也不是金玉绸缎,而是数以万计的兵器,从各式刀剑到戈矛□□,无所不有,整整齐齐码放成数列,或靠石壁或置于架子,静静立在这间可以说是巨大的石屋里。 秦香栀几乎吓到腿软,犹以为自己在梦里。 林世箜本期待着她的夸奖,却见她脸色苍白,身形不稳,急忙扶住她道:“怎么了?阿香?” 秦香栀道:“林将军,私匿兵器可是大罪。” 她紧紧抓住林世箜的肩膀,抖索着声音问道:“还是说,你别有所想?” 林世箜沉沉看着她,表情甚是严肃。 他回身关上石门,慢慢将秦香栀抵在石门上,看着她惊慌的眼睛,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索上了她颤抖的唇。 唇齿交融间他极尽霸道,完全不似往日温柔。秦香栀有些害怕,偏过脸去想要躲过,却被他禁锢得牢,轻轻扳过脸颊,大指拂去她颊上泪珠,又吻了上去,直至她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他怀里,林世箜才放开她,紧紧搂住。 秦香栀伏在他肩头微喘,朦胧泪眼中所见尽是长刀利剑,她已经大概明白了林世箜要做什么。 林世箜将脑袋埋在她颈间,低低说道:“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好不好,阿香?” 秦香栀微微啜泣点头。 林世箜在她耳边低声道:“十五年前,大安王朝有一位齐山远宰相,是位天下称赞的好官。那时先皇虽不爱仁政,但有这位齐宰相,百姓日子还不算太难过。 “齐家有个小儿子,叫齐鸿麟,自小便是个丰神俊朗的好公子。齐公子有两个伴读,是齐大人收养的孤儿,一个叫林重,一个叫聂溶。三人自打会走路便在一处长大,无论做什么都在一处。 “在他们五岁那年,齐家夫人去世。三年后,先皇将自己的小妹宁阳公主赐婚给齐大人。那位宁阳公主性子悍烈,不喜欢齐鸿麟,又碍于他是齐府长子,便专找两个伴读的碴儿,时时挑衅惩罚。齐公子不敢理论,齐大人也不敢得罪。 “后来有一天,趁齐大人不在,那位宁阳公主又叫来两个伴读,听她训话。言语间惹怒了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林重推了她一把,她便用剪刀狠狠刺伤了那少年的胸膛。另一个聂溶扑过去百般哀求,才没有酿成大祸。那天,正是林重八岁生辰。 林世箜语声有些哽咽。 “那天下午,齐公子和伴读练剑时,见那林重不太对劲,才发现了伤口。齐公子便将此事告知父亲,无奈宁阳公主恰好怀了孕,此事便不好再追究了,齐大人只好生安抚了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想要离开,可是齐大人对他们有养育之恩,齐公子又生性太过善良,若留下他一人在齐府,将来小公子出生,他必是要受欺侮的。他哭得厉害,两个少年便决定不走了。 “谁知宁阳公主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儿子。她便更加忌恨齐小公子,更是百般折磨两位伴读。” “两个少年再也受不了了,那天终于决定离开。他们给齐公子留了封书信,便出了府。谁知那天傍晚刚走到京郊,京中就起了大火,正是齐府方向。 “等他们再赶回去时,正好碰上齐大人和齐公子被禁军营押送进囚车。原来副宰相宋德和镇国公府合谋恨透了齐大人在朝中改革触犯了他们利益,便设计陷害了齐大人。 “先皇本甚是仰仗齐大人,又嫁了公主过去以示拉拢,但架不住朝中诸臣一齐告他谋反,便一夕之间翻了脸,撤职下狱,齐府便倒了。宁阳公主为了自保,便也跟着向先皇哭诉齐大人常常虐待、冷落她。” 林世箜说到此处,情不能已。他抱着秦香栀坐在地下,失声痛哭。 “我们若是没有走,也许还能趁乱带走齐公子,他就不会病死在大狱中了。齐大人,他当真也死的冤屈!” 秦香栀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全明白了,很是心疼难过。 她拿出帕子,为林世箜擦着眼泪,自己也流着眼泪。林世箜一把攥住她的手道:“阿香,我不喜欢这样的王朝,陷害忠良,纵容奸佞,我不能忍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记得宁阳公主那张恶意满满的笑脸,齐山远那副宁死不服的神情,和齐鸿麟吓得大哭不止的模样。 以及他二人被挤在人群后头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 那日囚车走后,人群跟在后头朝齐家扔着石头,大骂“逆贼”。明明知道齐大人力挽狂澜的改革是为了他们好,却本着爱热闹的天性,和对末路王朝的恐惧,将人血馒头吃得心安理得。 他像个小孩子般呜咽着向秦香栀哭诉:“我不要这样的王朝!我不喜欢!阿香,你可知,宁阳的儿子,正是当今皇帝秦方箨!宁阳踩着齐家人的血,她的儿子踩着其他皇子的血登上皇位,齐家却没了!我不服,我不服啊!” 秦香栀红着眼睛,轻轻吻去他眼睫上泪珠,捧着他脸颊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我不会离开。” 林世箜拥住她,一遍又一遍询问着她说的可是真的,秦香栀也一遍又一遍告诉他是真的。 许久,他终于冷静下来,又与秦香栀拥吻,与她额头相抵道:“阿香,不要嫌我啰嗦,我是真的怕你受不了我的野心,会离开我。毕竟这条路太难走。宋德如今做了宰相,但秦方箨还尚年轻,难保宋德不会对帝位有所图谋。 “但是,阿香,他们想要争的,只是旧王朝那把破皇椅。我不稀罕,我想要的,是自己亲手铸造的新王朝的帝冠!这条路太难了,阿香,我怕你会受不了。” 秦香栀叹气道:“我的阿郎啊,你太小看你的阿香了。我虽是名分上的贵族女子,可我从未享受过所谓贵族女子的生活,我和你一样清楚这大安王朝的腐朽。我很愿意与你一同做一双新王朝的帝后!不论结果如何,我必全力助你!” 两人间的爱意已远超从前哭闹赌气间所有的程度,仿若渗透灵魂般,变得愈发深沉可靠。天生一致叛逆的灵魂会使他们以后不再会主动分离,二人此时皆心中明了了。 秦香栀将林世箜从地上扶起,与他一起走进兵器阵列,轻轻察看抚摸着。 其中有一把弓箭甚是精良,弓身雕花,弓弦强韧。她拂去上面灰尘,把玩几下,转头笑道:“这把甚好。” 林世箜见她她笑得明朗,在这满窟兵刃中飒飒而立,竟比起从前初见时的柔媚温丽,更多了些令人眩目的蓬勃英气,不由心头一紧,握住她手道:“你若喜欢,就送你。我来教你使用。” 秦香栀眨眨眼睛,伸出手指拂过他胸膛,轻点数下,林世箜微喘,正要捉住她手心去亲吻,却被她转开手腕,轻按在他身侧剑鞘上道:“长弓配利剑,英雄配美人,刚刚好。” 林世箜忘情捧着她脸颊又索一阵深吻。洞窟中火把明灭,无数兵刃折射出的寒光透过经年累月的灰尘破空而出,熠熠辉煌。 林世箜终于舍得放开秦香栀的时候,又在她耳边说了句:“阿香,今日是我生辰。我送了你弓箭,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4.美人一舞贺山鬼 林世箜满怀期待向秦香栀索要生辰礼物,秦香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却“啪”地放下弓箭,红着脸转身捂着被他啃咬得有些起红的唇瓣道:“不行。” 林世箜很是沮丧,哀求般从背后搂住她撒娇,一双手极不老实。 秦香栀有些急了,又狠不下心推开他,只好捉住他手询问他道:“西江国主马上要打来,我若真有了宝宝,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林世箜终于不再动作了,将头又埋进她颈窝,想了半天,放开了她,垂着眼睫,委屈巴巴看着她,也不说话。 秦香栀又羞臊又心疼,想躲开他炽热目光,手绞着衣角为难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暂且安慰他的法子。 她拉起林世箜的手向前走,穿过数排架子,绕了半天,找到了一小块空地,便将林世箜按坐在地上。 林世箜喜极,以为她改了主意,抓住她手便要往身下压,秦香栀气得轻轻掐了他肩膀一把,好容易才挣脱出来。 林世箜看她神情,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秦香栀拿指头轻点他额头道:“你呀,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行!你是不是总记不住?” 林世箜委屈道:“那……” 秦香栀站起身,拍拍衣裳灰尘,稍稍白了他一眼,走到空地间,回头一笑道:“看好了,阿郎。” 她那股巾帼气质又隐藏不见了,眉角眼梢尽是风月无边,冲他唇角稍稍一勾,软软腰肢一按,便跳起舞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歌声媚婉,手腕轻翻。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她纤腰轻软。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她玉颈轻伏。 “要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儋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她玉足点地飞旋。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她指尖拂过他发梢。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又夜鸣。” 她眼波流转含笑。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伸手抬起林世箜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下去。 “阿郎,生辰快乐。” …… 林世箜眼中再看不见其他,他贪婪看着秦香栀的眼睛道:“阿香,若夺位不能事成,我便待时而退,决不能连累你。我们可以去深山中藏起来,只有我和你——” 秦香栀放开他,转身冷脸道:“这是什么话!” 林世箜被她一声呵斥,方回过神来,一惊,苦笑道:“阿香,你真是个妖精。” 秦香栀真有些恼了,正欲教训他几句,忽听石窟那头传来动静,下意识便去抓身旁刀剑。 林世箜忙站起按住她手道:“无妨,是自己人。” 果然,那头走来的是养马人,他满头大汗跑来道:“将军,西江人来了!正在西江那面扎营!” 林世箜点头道:“果然来了。” 他便收起嬉闹神色,重敛大将姿态道:“你回吧,本将马上回去。” 养马人疑惑看秦香栀几眼,似是惊讶为何有女子在这里,正欲问,林世箜喝道:“还不快去!” 养马人赶紧作礼告辞了。 秦香栀见他提起西江便是一副认真模样,情知方才那番只是玩笑话,暗自松了口气嗤笑道:“你何必如此凶他,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林世箜不满道:“他盯着你看个没完。” 秦香栀:“……” 林世箜没有带秦香栀直接回大营,而是绕去了西江边。 泱泱江河映着烈日,水波熔金,这边是荒漠戈壁,那边是绿洲盛国。 他们勒马站在高处,遥望着对面乌压压正在扎营的大军,隐隐可见青色旗帜向他们示威般高立在江边。 林世箜指点道:“不知我的玄色赤鹰旗,和阮俞京的青色双蛇旗,哪一面能立到最后。” 秦香栀握住他手道:“鹰是蛇的天敌,自然是你能赢。” 林世箜回握住她手笑道:“若我赢不了,你便多给我生几个宝宝安慰我罢。” 秦香栀臊得直捶他:“你又没个正经,从前不是很严肃吗?” 林世箜将下巴放在她头顶,哈哈笑起来。 此后几天内,西江大军在对面集结完毕,而林世箜这边剩余的禁军也来得正好,统共一百五十万大军如延绵山丘般排开来,摆成防守阵势。 这日一早,便有传令兵来报:“林将军,西江国主阮俞京派来使者求见!” 林世箜便传他进来,秦香栀一身男装,以面巾遮面立在林世箜一旁听看。 那使者独身进来帐中,着一身宽袖青衣,黑发不挽,披于背后,束一道绿玉勒额,竟是位芝兰玉树的公子模样,通身气派怎么看也不像位普通使者。帐中几位将领都拿眼觑他,甚是惊讶。 林世箜悄悄和秦香栀使了个眼色,全被那使者看在眼里了。 他开口,声音竟也如外表一般温润:“我有几句话要同林将军讲,能否请林将军摒退旁人?”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有些霸道,根本不是一位使者该有的态度。 站在一旁的孟岐谰登时就恼了,手按在刀柄上正欲发作,林世箜抬手阻止他,盯着那使者淡色的眼睛看了半晌,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孟岐谰大声道:“林将!” 林世箜道:“出去。” 众人只得惊疑退下,孟岐谰走前将这位使者好生打量一番,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却巍然不动,只微笑着看向林世箜。 帐中诸人尽退,那使者看了眼蒙着面巾站立不动的秦香栀,以眼神询问林世箜。 林世箜道:“他即是我,无妨。” 那使者挑了挑眉毛,玩味又看了秦香栀一眼,也不强求。这一眼却令秦香栀有些慌乱,总觉得他看透了什么。 林世箜站起来,向这位使者平平行了个礼道:“末将不知西江国主大驾光临,怠慢了。” 阮俞京本无意隐瞒身份,被拆穿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朝林世箜点点头,夸道:“林将军果如传闻中一般,是个人物。” 林世箜请阮俞京坐了上座,自己坐了下座。 秦香栀大惊,她看出这人身份不凡,可猜想多半是位贵公子便罢了,没想到竟是西江国主本人,他竟敢不带武器只身闯入敌营! 阮俞京察觉到她眼中惊诧,抚掌大笑道:“我素听闻林将军名声,相信他的为人。若林将军是位暗害使者的小人,那这仗也不必打了,我直接在此杀掉林将军便是。” 林世箜大笑道:“国主真乃爽快之人!” 秦香栀真是吓出一头冷汗,她有些明白为何这位传闻中的年轻国主能在二十七岁的年纪将西江国治理成大安王朝心头大患。若算起年纪,他比林世箜,也不过大了两岁而已。 她心中有些不服:等再过两年,林世箜到了二十七岁的年纪,必也是位王朝新帝,绝不会比他差。 阮俞京自顾自拿起桌案上干净茶盏,为自己倒了茶,随意道:“我便自便了,大家不用拘束。” 明明是客,却偏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那副态度却实在教人讨厌不起来。 林世箜微微点头道:“敢问国主亲自前来,是有何等要事相商?” 阮俞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劝降的,林将军。” 林世箜盯着他不说话,周身却仿佛起了一股寒气。 阮俞京放下茶盏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安王朝已是穷途末路,时日无多。林将军为这样的王朝卖命,不值得。我既是明君,很欣赏林将军这样的将才,不如林将军效忠于我,也不至于明珠暗投。你我联手,大安王朝近日便可收入囊中。” 他收起眼中的玩笑意味,目光温和看着林世箜。 秦香栀将手搭在了林世箜肩上,看他侧脸一丝柔和气度也无,知他是有些生气了。 林世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国主此言差矣,林某虽自称末将,却并非将才。” 阮俞京动了动眼皮。 林世箜一字一句重重说道:“国主想要的,我也想要。” 阮俞京微微睁大眼睛瞧他,他有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看起竟有几分无辜意味,秦香栀不由多看了几眼。 阮俞京瞧了半晌林世箜,突然笑了:“哦,我懂了,一山不容二虎。” 他起身道:“既然林将军自诩非池中物,那我也不再多说,还请林将军让我好好瞧一瞧你的本事。” 林世箜也站起身,点头却不答话,一身凛然气度,气势不输于阮俞京,与他相对而立。 阮俞京青色衣袖拂过他面前,突然又立住身,向他二人微微一笑道:“林将军这位侍从很是有趣呢,不过,总盯着客人瞧,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秦香栀差点栽倒,林世箜一把拉住她,面无表情对阮俞京道:“恭送西江国主,来日再见,便是战场之上。望国主竭尽全力,也给我看看你的本事。” 阮俞京笑得温和,点头道:“那自然。不如此,怎对得起林将军响彻天下的战神名号?” 他哈哈一笑,潇洒走了。 秦香栀满身冷汗,待他身影消失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扯下面巾道:“真是位人物啊。” 林世箜的阎王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转向秦香栀,带着一丝嫉妒问道:“他比我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5.美人一箭救郎君 初冬的日头散着冷气,却并不寒冷。秦香栀在这样的天气里,反而是香汗淋漓。 她拉满长弓,箭心瞄准靶子,手臂又开始微微打颤,手腕一歪,眼看要将箭矢射偏出去,林世箜急忙稳住她胳膊,将离弦箭给拉了回来。 秦香栀满头香汗,放下弓箭娇嗔道:“我累了。” 林世箜从背后环住她,蹭蹭她鬓角道:“是谁说的一定要学好骑射的?” 秦香栀锤他手道:“火奴很乖,我当然能驾驭。可是,这弓箭这么重,我实在拿不动了。” 林世箜捉住她的手,吻了一吻道:“那不练了,准许你休息一会儿。” 秦香栀拖着他在石头上坐下,扒在他肩膀上撒娇:“都学了四个月了,这长弓还是拉不开,我不学了。” 林世箜拿出帕子为她擦汗,哄她道:“好好好,不学了,等空了,我给你做一把轻一些的弓箭,你就拿着玩好不好?” 秦香栀扑上来在他怀里扭着,抬头笑嘻嘻看他道:“好呀!” 林世箜一把抱住她,死死忍住将她抱回帐子吃干抹净的冲动。 话虽这么说,可是眼下哪里能有空闲的时候呢? 林世箜与西江国主阮俞京开战已有数月,竟打成平手,生生成了拉锯战,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出胜负了。他每天不是在战场上,便是在准备去战场的路上,像这样忙里偷闲教她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可自己却一点长进也没有。 秦香栀心里着急,怕以后会帮不上林世箜的忙,虽然嘴上喊累说不学了,却总是背着林世箜自己悄悄练习骑射。 无奈她力气太弱,这么久了,也没能将那张从地洞里捡来的长弓拉满,更别说射中靶子了。聂明湛总拿这个笑话她,令人很不爽快。 林世箜看出她脸色沮丧,蜜桃般的脸颊微微嘟起来,便故意重重亲上去,发出“啾”的一声,臊得秦香栀回头来打他。 两人嬉闹间,那边又有人来报军情,林世箜便放开她,好生嘱咐一番,披上盔甲带着重骑兵冲了出去。 秦香栀和往日一样,一边揉了揉起了茧子的手,一边拿起弓箭继续练习,等着林世箜回来。 每次都等得提心吊胆,又不知哪来的自信,相信林世箜定会归来。这样等了四个月,不知还要等多久? 秦香栀咬牙将弓弦拉满,箭矢终于射了出去,歪歪落在地上,像一团棉纸,一点气力也无。 正气恼间,忽然有人来报:“秦姑娘!” 秦香栀没好气问道:“什么事?” 那人被她脸色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有从京城回来的咱们的人,说有急事要见林将。” 秦香栀心知是聂明湛派去的探子回来了,起身道:“林将他们都不在,我去见他。” …… 一刻钟后,秦香栀奔向马厩,牵出火奴,快马加鞭而出。 林世箜已走了有半日时分,她怕赶不上,抽得火奴几乎成了野马,鸣叫着向前方战场奔去。一路上冷汗涔涔,抓着缰绳的手不住打滑,几乎又要将自己甩拖出去。 京城来报,宰相宋德派人来刺杀林世箜!据说是名弓箭手,此刻已向战场而去! 秦香栀远远看见前方黄沙飞扬,两军交战,便开始四处找寻高地。林世箜向来冲在战场前线,那弓箭手必然也不会离前线太远。 秦香栀闻到前方血腥气息,害怕极了,可也顾不得许多,大着胆子尽量往前打转,终于在一块高石处发现了俯卧的一人。 那人一身灰衣,与岩石隐蔽在一处,手中果然有张长弓,此时正将箭矢对准战场中某处。那里黄沙弥漫,厮杀声最为响亮,只怕就是林世箜所在了。 秦香栀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翻身下马躲藏在树丛后,抖索着手将背上长弓也取了下来。 林世箜几位心腹均已随他出征,大营中实在没有可信之人了。宰相宋德暗害林将这事,不能说出去,便只好由她来赌一把!若是赌失败了,自己也便随林世箜而去! 秦香栀眨掉泪水,蓄起毕生力气,硬撑着被撕开的虎口,将长弓死死拉开,箭矢打着抖对准了那刺客。 她拼命咬牙稳住胳膊手腕,心里想着林世箜曾手把手教过她的要领,在那刺客即将射箭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也松开了。 长箭崩出,箭羽在空中划出一声轻响,“嗖”地飞向了那刺客。 秦香栀大口喘着气,眼泪滚落,浑身打着颤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刺客应声倒地,可他手中的箭矢还是射了出去,直直蹿向战场中央。 她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好容易抓住了缰绳,将自己撑到火奴背上趴着,便不着盔甲冲向了战场。 …… 林世箜吼道:“聂明湛,去那边!” 他纵马连斩数人,终于与阮俞京对上了。 阮俞京一改那日温润公子风范,一身银甲,雪白战马脚下生风,抡着长刀便直劈林世箜面门。 玄甲缀红缨的林世箜以利剑接下这一招,又回了一剑过去,眸中烈光骇人,宛如战神。 阮俞京挡下这一剑,将手中刀挽了个花,笑着与林世箜打招呼:“林将军,又见面了。” 林世箜冷笑道:“我可是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了,阮国主。你挡了我的路,我很不高兴。” 他手中长剑映出血涔涔的光,与阮俞京厮杀在一起,又是平手。 林世箜咬牙,两人正战得激烈间,忽然一支飞矢袭来,划过林世箜肩头,直直插入阮俞京胸膛。 阮俞京吃痛,手中长刀微退,林世箜看准时机,一剑劈了过去,阮俞京身边护卫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剑,喊道:“国主!” 阮俞京推开他道:“走开!” 他一抬手,竟将那箭矢硬生生拔出扔在地上,笑道:“哎呀,真是倒霉。”说罢大喝一声,又提刀来战,无奈那伤口流血不止,阮俞京不久便脸色苍白,力气失了大半。 林世箜正执剑要做个了结,忽听背后有人撕心裂肺大喊道:“林世箜——!” 他大惊,敢这样叫他名字的,除了她还有谁? 他急忙回头,果然见秦香栀骑着火奴而来,她不着盔甲,发髻微散,红色烈马在阴沉沉战场中格外显眼,似一朵红云飘来。 林世箜见她顶着无数□□利剑哭喊着跑向他,登时肝胆欲裂,再顾不得阮俞京,调转马头死命朝她冲去。 秦香栀被战场中刀剑吓破了胆,伏在马背上一路躲闪到处寻找林世箜。有禁军营将士认出了她,紧随身旁加以保护,才免了她受刀剑之灾。 林世箜接连劈开挡了他路的数人,秦香栀恰巧在他面前滚落下马摔在地上,他滚下乌月,一把丢下宝剑,单膝跪地将她捞起在怀里,死死攫住她肩膀,眼中满是震惊和怒火怒吼道:“你在做什么!” 他脸色此时真像个活阎王,身上沾满鲜血,秦香栀有些害怕,仰头哭道:“有人要杀你,我不放心,我……” 她全身都在抖,手冷得像冰,话也说不利索。林世箜又气,又心疼极了,想为她擦去眼泪,沾满血污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滴泪道:“傻丫头,想杀我的人在这儿遍地都是,你为什么跑过来?” 秦香栀拼命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宋德派来的刺客,他,他刚才在那边,要拿箭杀你!我,我把他给射杀了!可是没能阻止他!我怕你……” 她哭喊着拥上林世箜,喉咙都哑了。 “还好你还活着呢!” 林世箜震惊无比,但当下无法多问,眼看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遂将她窝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扳起来,狠狠咬了上去。 秦香栀更加喘不过气了。这是林世箜第一次将她吻得这样深,恨不得吃尽她的唇舌。 他霸道又血腥的气息将秦香栀搅得浑身发软,只好跪在地上无力抓着他盔甲一角。想要躲开这令她害怕的吻,却被他一手死死扣住脖颈,逼得她不得不将唇舌往他唇边送,一手又紧紧扣住她纤腰,教她根本动弹不得。 秦香栀双手推着林世箜胸甲,却打着颤根本推不动,反倒像是欲拒还迎一般。周围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看傻了眼,有知趣的赶紧过来帮他们挡着,将西江人打退下去。 这个吻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中持续了许久,直到秦香栀呜咽着求饶林世箜才肯放过她。 他用粗粝的拇指狠狠划过秦香栀红肿的唇角,划得她生痛,然后伏下身,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哑声道:“阿香,还没完呢。你擅自跑来扰乱我军心,自己想想该怎么向我请罪吧。” 这一切,都被远远观望的阮俞京看在眼里。 他本欲追上去直接砍了林世箜,但那箭矢上抹了毒,渐渐发作起来,正是宋德手下刺客射来的那支,被秦香栀打偏后,恰巧刺在了他胸口。 毒性发作中,阮俞京一双朦胧眼始终不甘心地追随着林世箜,却看到他放弃西江国主性命,转头去拥抱的那个人,竟是个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这样?什么样的女子会穿着布衣跑到这战场中来?” 神志丧失前,阮俞京想到了那日他孤身闯入敌营去“和谈”,在林世箜身旁所见那披着面巾之人。 那时林世箜说:“他即是我。” 原来他不是“他”,而是“她”。 阮俞京心中,模模糊糊起了一个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6.计上心头哄美人 自战场回来,秦香栀便发了高烧,林世箜衣不解带在旁照顾伺候她。幸而西江那边阮俞京也受了毒伤与箭伤,两方战事可暂时消停了。 那支毒矢的箭头被阮俞京扔在地上,又被林世箜捡了回去细细查看。箭头看起来甚为普通,没有任何可供识破的标志,但上头的毒药却被薛空辨认了出来。 “这是箭毒木提炼所制,可见血封喉。不过我听说西江人也擅用毒药毒物,这箭毒木未必就能对阮俞京造成致命伤。切不可大意。” 薛空摸着下巴又嬉皮笑脸道:“诶,不过秦姑娘这手气可真是够好,能教毒箭矢避开情郎,反而伤了情郎的敌人,我看秦姑娘真是林将你天生的贵人。” 林世箜本焦心得很,听他这么一扯,终于觉得轻松了些,笑了笑道:“多谢你吉言。不过要是治不好阿香,我就拿你祭天。” 薛空气得想打人:“你什么意思啊臭小子,恩将仇报,啊?没看我为秦姑娘操碎了心?” 他看林世箜真是面色憔悴,眼睛里红血丝比从前熬夜行军打仗时还要严重些,几天来眉头就没有放松过,也是心疼,叹口气出去给他二人熬药去了。 那日秦香栀在林世箜怀里哭了半日,急得聂明湛赶来劝她道:“秦姑娘,这可是战场!西江人还没退呐!有什么小情绪等回去再说,啊?” 秦香栀却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林世箜怀里了。 林世箜吓得晃了她半日,还好阮俞京那边很快便也撤离了,他带着秦香栀一路火急火燎赶回去找来薛空,摸了额头搭了脉方知只是发烧,大约是因为受惊过度造成。 林世箜想着她当时如何抖索着射出那一箭,又如何哭着闯入战场寻他,心头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顶着张阎王脸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守在她身边,为她擦汗喂药,进帐伺候的人都须格外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被林世箜骂出去。 大家都说从未见他如此暴躁过。 林世箜拿着秦香栀素日所用帕子沾了冷水,轻轻覆在她苍白额头上,又拿软棉沾了温水擦拭她干裂的唇,对当日那般粗暴对待她后悔得要死。 秦香栀面色冷白,额上不停渗着细细的汗珠儿,身上一直在抖,体温却高得吓人。失了颜色的唇一直嗫嚅着,林世箜俯耳凑上去,却听她念叨着:“阿郎……” 林世箜终于没能忍住,一滴眼泪落在她唇上。 他抓着秦香栀无力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呜咽,端药进来的薛空吓了一大跳,老父亲般拍着他背抚慰了半天,心头是感慨万分:想当年林大将军遇见女子从来都是绕道走,谁能想到他也会有今日? 这天傍晚,林世箜伏在秦香栀床头,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着额头和手。 她的手曾那样润泽如软玉,握在他大掌中如一朵小小的花儿,那玉指曾无数次蜷成一团挠着他掌心,挠得他心痒难耐,她却跳起来跑开了,咯咯笑着,在远处冲他做鬼脸。 林世箜眼眶发涩,眨眨眼睛,却发觉那小小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再一眨眼,秦香栀已经抬起指头,像抓什么宝贝似的抓住了他的手指,虽然无力,却足以使林世箜惊喜若狂。 他扑到秦香栀脸前,看着她半开半合还不甚清醒的双眼,大声哽咽道:“阿香,你终于醒了!” 秦香栀透过沉重烧灼的眼皮,模糊看到他数天未刮胡茬的脸,觉得似乎与记忆中的林世箜不太一样,动了动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阮俞京的日子可就比秦香栀难过多了。 他不明不白替林世箜受了冷箭,不明不白中了毒,身边还连个能照顾他的可心人都没有。 他从挂满深红帷帐的锦床中伸出手去不耐烦挥着:“去去去,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打翻了几次水盆的大将晁关青见自己受了嫌弃,心痛望向国主,见他一脸坚决不要自己伺候的神色,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阮俞京此时脱了银甲,身上随便挂了件白锦睡袍,露出那半个受了伤的白净肩头来,殷殷血丝犹从伤口中渗出。他拨开拂在伤口上的发丝,将长发全数拢到另一边肩头,看去如墨泼撒在白绢上一般。 医师为他清洗了伤口,除了半数毒素,还有一半需慢慢调养方可逼出。这样回了阮俞京之后,国主闷哼一声“嗯”,示意他也退下去。 阮俞京将锦帐中香炉捞过来,抱在怀里细细闻着驱逐帐中药味儿,歪靠在软枕上,半晌,幽幽出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林世箜突然褪去满身杀气,一脸惊恐将后背暴露给他这个敌人,奔过去抱着那女子跪坐在地上的崩溃模样。 还有那个饶是令他阮俞京也目瞪口呆的,战场上的深吻。 阮俞京皱着眉头想了半日,发觉自己在对手眼中还不如一个女子,颇有些不爽。 “看来我给他的教训还不是很够啊,才教他如此轻视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女子,那样的吻又该是个什么味道。 恰巧有侍女端药进来,跪伏在他帐外道:“国主,药已经熬好了。” “嗯,端上来。” 阮俞京懒洋洋道。 侍女低头起身,恭恭敬敬掀开帐子跪行进去,将镶满珠玉的药盘举至头顶,眼睛看着绣花地毯,不敢向上抬起半分。 这位国主表面美貌温和,处理人事却向来心狠手辣,谁也不敢逾矩。 阮俞京半躺着抬起手去端金碗,看见里头黑乎乎的浓稠药汁,不觉皱了皱眉,一翻手腕便挥了过去。 滚烫的药汁顿时倾倒在侍女皓白的细腕上,她忍着眼泪低低惊叫了一声,随即吓得瘫倒在软毯上磕头颤声道:“国主,求饶了奴奴吧!奴奴不是故意的!” 阮俞京动也不动,嗤笑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求饶什么?起来。” 侍女战战兢兢抬起身子,刚刚跪稳,阮俞京突然伸手扣住她下巴,逼得她抬起眼皮去看他。 侍女泪眼盈盈,水蓝色纱衣中胸口微微起伏,一滴眼泪滑落至玉白肌肤里。阮俞京微笑着看她:“美人落泪,这景色当真好看。” 说罢他学着那日所见林世箜的模样,将人从地上一把捞起,狠狠咬下那樱唇。侍女猝不及防被他抓起如此对待,身子却慢慢软了下去,被他一把拖进了帐中。 阮俞京将被敌人轻视的怒火尽数倾泄在那侍女身上,啃咬折磨着她的身体,心中所想却是那脏兮兮也被林世箜紧抱在怀中的女子。 …… 秦香栀近日高烧虽退,精神却不是很好,每日里恹恹的,只是在榻上辗转,林世箜稍一走开,她便觉得惊慌。晚间林世箜若不在身旁,她便会做噩梦,尖叫哭喊着醒来。 林世箜猜她是那日战场上受了刺激。平日里他手把手教着都拉不开长弓的女孩儿,竟然肯为了他射杀他人,又冲上那狼烟战场,只怕心里是有了阴影了。 林世箜便也和阮俞京一样,暂时偃旗息鼓,将禁军营事务一应交给聂明湛打理,自己则日日守着秦香栀,逗她开心。 “乖,把这药喝了。”林世箜笨拙吹了吹手中药匙,递到秦香栀嘴边。 秦香栀委屈巴巴看着药匙小声道:“苦,喝了很久了,我不喝。” 林世箜劝了许久,秦香栀只是别扭着不肯喝。一张小脸挂满沮丧,窝着脑袋,只是从遮遮掩掩的眼睫下偷看他。 林世箜挠头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哄了。往日里他若惹了秦香栀不开心,只要跟在她身后哀求几声,说几句好话,秦香栀便心软了。谁知这次竟全然不管用。 秦香栀看他将药碗放回药盘,一副苦恼样子,不觉有些好玩儿,便更加装出委屈脸色给他瞧,一扭身,缩回被窝里躺下,拿被角蒙起脑袋闷闷道:“我就不喝。” 林世箜长叹一声,扶着额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便有了主意。 他端起药碗,咕咚含了一大口在嘴里,掀开被子,扳过秦香栀正在偷笑的脸,对着她的小嘴便灌了下去。 然后得意道:“是不是要这样你才肯喝药?” 谁知这药不仅没有咽下去,反而呛到了秦香栀,她手背掩着唇剧烈咳嗽起来,褐色药汁从苍白唇边渗出来,吓得林世箜赶忙将她扶起,大力给她顺着背。 他一双大手又不知克制,直拍得秦香栀背痛不已,加上呛咳得难受,她眼泪吧嗒便掉了下来,一时整个人如乱雨打花,颤成一团。 林世箜又被惊吓到了,吼叫着要薛空进来。 正在外头看药的薛空听到响动急忙进去一瞧,问明原因,登时气得又骂起来:“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一天天的不作点死就活不下去是不是,啊?” 好容易将秦香栀顺过气儿,林世箜又将薛空赶出去,搂着她的肩好生道歉抚慰。这回真生了气的秦香栀将他一把推下榻,又将自己埋回被子里赌气道:“今晚你睡地上去吧,别挨着我。不想看见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7.林将铁心定婚事 夜里熄了灯烛后,秦香栀果然很是霸道地将林世箜的被子枕头给他扔到地下去,自己散开手脚霸占了整张床榻,噘着嘴道:“你睡地上去罢,别来黏我,成天里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教人看见了不好。” 林世箜抱着被子无奈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拉拉扯扯么,这禁军营里谁不曾看见过。” 秦香栀瞪眼:“反正男女授受不亲!”说罢便自己躺下,转向里面去装睡。 林世箜捂着额头,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事实上,他们同睡一榻也是秦香栀生病醒转后才有的事,也不过这五六日罢了。 秦香栀醒来那晚,林世箜因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实在累极,便回自己帐中去睡了。哪知没过多久,就被秦香栀尖叫惊醒,赤着脚冲进她帐中一看,原来是做了噩梦,吓醒了。 她一身冷汗抱着林世箜大哭,说那刺客来找她索命了,还有好多缺胳膊少腿的人阴笑着要来拽她走。 林世箜知道她这不是撒娇,而是被战场吓破了胆,心疼抱着她安慰许久,最后拿了自己褥子来,在她帐中地上睡下。 结果到了后半夜,她又被吓醒了。 林世箜犹豫一阵,最终还是抱着被子上了她的榻,搂着她睡了一晚。 秦香栀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从那晚起,林世箜便每晚抱着她哄她入睡。 不想今日被她轰下榻来了。 林世箜悄悄扒在榻沿上看她,只见她面朝向里,微微呼吸着,一头青丝散落在枕上,光亮水滑,脸蛋虽有些苍白,却更显得惹人怜爱,丝毫没有病容残损的样子。 那耳根却是红透了,分明是感知到了他凑过来呼吸的热度。 他不禁起了坏心,故意狠狠朝秦香栀耳边吹了口气,吹得她一个激灵,打身坐起,红着脸瞪他两眼,薅过枕头便朝他砸来。 林世箜笑着并不躲闪,只跪坐在地上用手一下下接着枕头,直到她打得够了,方扯着枕头问道:“还气吗?” 秦香栀大声道:“气!” 林世箜便将枕头递回给她:“那你继续打,若是打够了,就放我上去吧。这地上硬得很,睡得我腰疼。” 秦香栀哼道:“原来林大将军竟这样娇气,真是我小看你了。” 她飞了个白眼,唇角笑意却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世箜被她这个白眼翻得魂都软了,帮她放好枕头,便拖着被子挤上了榻:“好阿香,往里边挪挪吧,我个子大,睡不下了。” 秦香栀没他力气大,被他故意挤了几下又恼了,抬脚便踹。 林世箜差点真被踹下去,赶忙用腿挡住她脚道:“秦姑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做事如此不讲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秦香栀又去捶他,他忽地从背后抱住她,哼道:“不许闹了,我累了。” 秦香栀果然不再乱动了,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抓着林世箜搭在她腰前的手,安安心心睡着了。 喊累的林世箜却睡不着,他好不容易哄睡了秦香栀,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把下巴在她脑袋上蹭来蹭去,又高兴又难受。 高兴是因为能跟秦姑娘睡在一起,难受是因为只能睡在一起。 林世箜咬牙道:“赶紧把阮俞京收拾了,就可以成亲了吧。” …… 又过了一月有余,秦香栀身子精神都已经大好,只是再也不愿意碰弓箭了。那把从地洞里捞出来的长弓从此蒙了尘,被放在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林世箜为了教她散心,这日派白庭舟悄悄去接了青岚来看望她。 数日不见,青岚身量又高了些,出落成了小小的少女模样。她穿着一身浅绿色衫子,展开袖摆给秦香栀看。 “姐姐,这是隔壁大娘新给我做的衣裳,好看吗?” “姐姐,我跟你说,庭舟哥哥这些日子总去看我,我觉得他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青岚絮絮叨叨跟秦香栀分享着离别后的一切,说着说着就哭了,慌得秦香栀急忙搂住她安慰,心中不忍。 秦香栀知道青岚是在埋怨她许久不去看自己,无奈前些日子战事吃紧,她哪里能随便走动?连生病这事也是瞒着青岚的。 秦香栀想了想道:“要不,我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青岚破涕为笑道:“算了吧姐姐,我知道你们现在过得也很艰难,哪里来的好吃的?青岚这么乖,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林将军对你好吗?” 秦香栀微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 青岚兴奋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秦香栀有些愣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她也想过。虽然林世箜是迫不及待,但眼下西江战事未了,如何成亲?若待这仗打完,林世箜势必要回京城去,而她一个逆臣之女,莫说是嫁给位高权重的禁军统领了,就连想从这流放之地走出去都困难,如何光明正大地做一个将军夫人? 她有些沮丧,心一分一分沉下去,青岚看她脸色不对,便不再问,只当是林将军又惹她不开心了,两人闹别扭呢。 待到和秦香栀用过午饭,青岚便借口消食,冲出去找了林世箜。 彼时林世箜正在和聂明湛、白庭舟商讨军情。青岚从未来过军营,不懂规矩,也不问好,掀开帐帘便闯了进去,气鼓鼓站在桌案前瞪他。 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小丫头要干嘛。白庭舟急忙过来要将她抱走,却被她伸出胖乎乎小手推搡开,气鼓鼓指着林世箜鼻子道:“姐夫,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世箜眼睛一亮,直起身子问道:“小丫头,你叫我什么?” 聂明湛憋笑憋得厉害,白庭舟捂着眼睛,一副不忍心再听的样子。 青岚大声道:“林将军,我叫你一声姐夫,是看在我阿姐的面子上,你不要太得意!你若再欺负我阿姐,我,我就,我就……” 她拿出十二分气势说完这些话,瞅了瞅林世箜眯起来的眼睛和他身上铁甲,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把他怎样,突然便心虚了。 林世箜向前俯下身子笑着看她道:“你就怎样?” 青岚转了转乌溜溜的大眼珠,终于有了主意:“我就咬你!” 她做了个咬人的动作。 林世箜抬了抬眉毛。 聂明湛哈哈大笑,简直直不起腰来,指着白庭舟道:“可不是她会咬人么!我们抄镇国公府那天晚上,她还咬了庭舟一口呢!是不是?” 聂明湛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边说着一边凑到白庭舟跟前,掀开他衣袖给林世箜看,果然那手腕上还留着一道月牙形的印子,正是那晚白庭舟上前捉青岚时,被她拼命挣扎着咬的。 当时白庭舟就疼得不行,谁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林世箜听见提起旧事,有些不快,只淡淡说道:“这孩子,和她阿姐一样,都是有脾气的。你放心罢,以后只有你阿姐欺负我的份,我是断不会去欺负她的。” 青岚一听又来了勇气,继续大声追问:“那你何时娶我阿姐?” 聂明湛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白庭舟赶忙捂住她的嘴,对林世箜道歉道:“林将,对不起,我这就把她带出去。” 他不顾青岚瞪他,将小人儿一把扛起在肩上赶紧出了帐子,到了外头才放下她数落道:“你呀,跟林将是这么说话的吗?” 青岚委屈:“我只是想帮阿姐问问嘛。” …… 青岚因为无礼被白庭舟拖到偏僻处训斥了一顿,这番问话却惹起林世箜一番沉思。 他不耐烦瞪着聂明湛道:“你他娘的笑够了没有?” 聂明湛哈哈道:“所以,林将,你打算何时娶了秦姑娘?为了能有这一天,我可是费尽心思,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林世箜哼道:“赶快打了阮俞京回京城去,无论如何都要让秦姑娘以正室夫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嫁入我林府,嫁妆我出,婚礼我办,必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林世箜这回真的娶亲了,且只娶这一个,以后谁也别想再入我林世箜的眼。” 聂明湛拍手叫好道:“秦姑娘现在虽身份尴尬,等回了京城,她的身份也瞒不过宋德,宋德定会以此事咬死你不放。你先尽管对付阮俞京,京城那边我会想办法。” 林世箜点头冷笑道:“阮俞京好对付,他不是个小人。难对付的是宋德。这次回去,他若敢以我和秦姑娘的婚事要挟我,我便正好,给他来个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他二人商量许久,只道这些计划暂时还是个秘密,却不知来寻青岚不见的秦香栀,已站在帐外,悄悄听了许久。 她扒着帐边站着,许久,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跑回自己帐子,正好遇上刚被白庭舟送回来的青岚,青岚看她哭了,一副大惊大恼的模样:“我刚警告过姐夫,他就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我去找他,看我不把他胳膊咬出几个大坑来!” 说罢挽起袖子就要往外冲,秦香栀急忙抱住她,一边摇头,一边搂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实在不是她变成了哭包儿,而是想到自己伶仃多年,幼时便与母亲分离,少时被父亲出卖,又一路颠沛流离到此处,幸而遇见了林世箜,才将她从烂泥里拔了出来。 不仅将她从困境解脱,还愿意不顾一切许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一个安安稳稳的人生。秦香栀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遇见这样一个良人。 埋在心头多年的辛酸苦楚终于可以散去,从此不论何种境地,都可以与他欢欢喜喜一同度过。秦香栀跪坐在地上,哭得青岚也跟着心疼哭起来。 当真是一人欢喜,一人委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8.沦为西江阶下囚 自从阮俞京养好毒伤,大安与西江便又起战事,转眼已过了三月有余。 这三个月里,两军舍命相拼,眼下是林世箜占了上风。 秦香栀乖乖听了林世箜的话,在战事吃紧时,为了不让他分心,便暂时躲去了小村庄,和青岚呆在一处。 她自从上次偷听到林世箜打算娶她后,还未来得及和林世箜说上几句心里话,阮俞京便带兵打来,两人自那时起便分开了。林世箜的意思,一是为了战事吃紧自己不能分心,二是想让她离战场远一些,便让她先躲回小村庄去,和青岚呆在一处。 秦香栀便乖乖答应了。 林世箜奇怪她何时变得这么温顺,若要以前听到这样的提议,她必是要赌气哭鼻子的。秦香栀只是脸红,哪能告诉他自己已将他真正看作夫君,所以不愿他为难呢? 眼下她和青岚正在煮着玉米,她一边心不在焉看着煮锅咕嘟嘟冒出的热气,一边想念着林世箜。 青岚掀开锅盖,将小胖手伸进去,碰了碰玉米露在开水面的部分,顿时烫锝起了个泡,哎哟哟叫了起来。秦香栀回过神来,一把打掉她的手嗔道:“做什么呢?看,烫出泡来了吧?” 她给青岚的小手吹着气,青岚一颗泪珠儿在大眼睛里直打转:“这个闻起来好香,我从没吃过嘛!” 秦香栀打她手背道:“那也不能上手拿啊!真是,一看到好吃的就这么不要命,你家庭舟哥哥可没少说你吧!” 青岚蹭着她扭来扭去道:“姐姐!你好坏!” 两人笑闹间秦香栀心头焦虑稍微平复了些,正捞出香喷喷的玉米掰开了准备啃下去,青岚忽然竖起耳朵道:“姐姐,这是什么声音?” 青岚听觉嗅觉一向灵敏,白庭舟曾打趣她像只小狗。秦香栀听她这样讲,便举着刚要送入口中的玉米,歪头听了起来。 倒没听到什么声音,却感到地面有些震动,是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皱眉想了想,惊喜道:“是不是林将军他们来了!” 秦香栀初以为是林世箜来看她,可听这渐渐明晰的动静,倒像是一支大军,林世箜哪能这样大费周章来找她?除非是战场要转向这边了,再若不然,就是西江人来了。 她吓得一把扔掉玉米,拽起青岚就跑,边跑边顺着街道一路大喊过去:“快躲起来!” 街坊邻居也都听到了这阵快速接近宛若雷动的声响,不需她多说,早拖家带口冲了出来,往从前躲过西江人的地窖中去了。 一阵手忙脚乱后,众人终于赶在骑兵铁蹄踏进小村庄前尽数躲进了地窖。好在大家都已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人嘲笑秦香栀道:“到底是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什么要紧的事,也值得那样慌乱叫喊。我们呀,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林大将军来之前的日子才叫难过呢,那才叫一个天天东躲西藏,整日提心吊胆。现在,好歹有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嘛,等这阵过去了,咱们还是照样出去,该干嘛就干嘛!” 秦香栀有些羞臊,咬着嘴唇低头不语。给青岚做过新衣裳的老大娘便出言安慰,一时地窖中气氛虽有些紧张,却还算欢乐。大家都道这次和以往一样,躲个一天两天的,便能出去了。 谁知偏偏天不遂人愿。 那阵混杂着西江口音的铁骑声终于踏上了头顶,震得地窖顶上不断落土。大家都屏息凝神等他们过去,他们却偏偏在这里停下了。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青岚紧紧缩在秦香栀怀中发抖。 有人骑马走过来,听动静,是将一把长刀狠狠往他们头顶地面上一剁,登时刀尖劈进地面,发出一声沉闷重响。 众人皆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忍住恐惧惊呼,却有个未满周岁的小娃儿被这动静吓到了,哇一声哭了出来。一阵死寂中婴孩的啼哭格外突兀又令人心慌,她的娘亲急忙去堵她的嘴,却已经晚了。 头顶马蹄声聚集过来,剁刀的那人操着粗重的声音大声嚷嚷着“果然是这里”,一群人便开始在地面搜索地窖入口。 秦香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江人竟能找到这个地方来!恐惧之余她意识到,林世箜这边定是出了内奸了,只是什么样的人会这样出卖他?难不成又是宋德?宋德又知晓了多少关于林世箜的情报?又要使什么招数来害他? 她吓得有些恍惚,立起身来想着要去找林世箜教他小心些,却忘了自己也正处于危险之中。青岚拽不住发了狠要往外冲的她,两人拉扯间秦香栀已蹭到了那梯子下头,旁人都道她是给吓疯了,怎么也拉不住。 恰巧此时,梯子上头的板子被西江骑兵给砸开了,一众士兵拿着刀剑站在上头叫喊,见到地窖里有这么多女子,却甚是恼怒。 有人转头大喊道:“晁将军,我们被骗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兵器库!全是女人!” 地窖中众人惊惶,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秦香栀听见那人如此说,心下忽然松了口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靠着窖壁站不起来了。 方才指挥发令的人走到梯子口来,朝里面一看,登时怒骂道:“把这些小娘儿们都拽出来,给我好好搜!” 得了令的西江士兵如猛虎般跳下梯子,将哭喊求饶的众人一个个推搡拖拉出去,一阵混乱之后,那名将领亲自带人下去清查了一番,见确无什么兵器,吐口唾沫呸道:“这该死的探子!到底帮的是哪边!敢耍弄我晁关青,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他跳上地面喝道:“把这些人全部带回去!说不准里头就有知道那什么兵器库的!好好审问了,再交给国主!这林世箜可真行啊,敢在这儿藏这么多女人!” 秦香栀被用绳子将双手在身前捆起,粗糙的麻绳将她手腕磨得生疼,终于使她彻底清醒过来。听见那自称晁关青的人如此污蔑林世箜,简直怒不可遏,刚要张嘴反驳,青岚在旁用尽毕生力气踩了她一脚,她明白青岚的意思,只好忍让闭嘴。 西江人倒也没将这群女子怎么样,只是将她们捆起,像押送囚犯般驱赶上路,要带去西江大营。 众人看着西江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马刀,皆不敢言语哭泣,只默默走着,心里期盼着能在半路上遇到林将军将她们解救出来。 但很可惜,直到行了两天后,穿过沙地,上了西江河边渡船,她们仍然没能见到林世箜的人马。他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两天来一点动静也无,任凭西江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秦香栀慌得厉害,自己命运未卜,林世箜杳无音讯,这到底是怎么了? …… 三天前,阮俞京帐中。 阮俞京歪在床榻上,右膝曲起,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手指敲打着军阵图,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对付那个令他头疼的林世箜。 晁关青忽然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声喊道:“国主!” 阮俞京略抬眼皮瞅他一眼,晁关青立刻单膝跪下放低声音道:“国主,从林世箜营里跑出来个探子,说有情报要献给国主!” 阮俞京皱眉训斥道:“到底是谁的探子?你派去的,还是他手下的叛徒?话都说不利索,也敢来回我。” 晁关青赶忙摇头请罪道:“都不是,他说,他是林世箜仇敌手下,想和国主联手,除掉林世箜。” 阮俞京嗤笑道:“看来有人颇为忌惮这位林将军啊。教他进来。” 他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下正为他捶腿的侍女,那侍女妩媚一笑,俯下身故意挤出胸口行了个礼,便跪行退下了。 晁关青盯着地面,直到外头宣进了那宋德的探子,才敢在阮俞京面前抬起头来。 那探子进帐便跪下开门见山道:“小人奉大安王朝宰相宋德之命前来,望能和西江国主联手,除掉逆贼林世箜!” 阮俞京懒洋洋“嗯”一声,歪在锦榻上看他半晌,方道:“你是小人,那你的上司宋德,想必也是个小人咯?” 年轻的探子登时脸面通红,抬起头来辩解道:“宋德大人是一分好心!那林世箜在边境私藏兵器,拘谨女囚,作恶多年!” 阮俞京打断他道:“既如此,你们该找大安皇帝说理去,找我做什么?” 探子义正言辞道:“我朝内林贼党羽众多,宋德大人恐直接处置了林贼会引发动乱,因此日夜忧思,只能以计除之。倘若能与西江国主联手,尽快除掉林世箜这个狂贼,两朝战事也可平息,国主有什么要求,尽可向大安王朝提出。” 阮俞京听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晁关青心中发毛,那探子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动弹。 半晌,他笑够了,直起身子将军阵图从手边拂开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正巧,我与林将军也打得烦了,听听你的话也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29.被迫入浴迎国主 宋德不知从何处得知林世箜私匿兵器犯人之事,且连藏匿地点都知晓得一清二楚。那探子将所有情报尽数交给了阮俞京,供他细细过目。 阮俞京玩味看完这些秘密卷宗,皱眉沉思半日,帐中人皆不敢出气出声。良久,他收回在桌案上敲了半日的手指,唤了晁关青进来。 他道:“明日,我亲自做饵,去将林世箜引开。你带人前去林世箜藏匿兵器之处,将搜到的东西全部带回来。” 晁关青立刻劝阻道:“国主,大安王朝不可信啊!” 阮俞京不耐烦敲了下桌子:“让你去你就去,莫要废话。” 晁关青不懂国主在想什么,眼看劝不下,只得去了。 谁知到了情报中兵器库之处,非但没有搜到情报,反而搜出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女人来。 晁关青觉得国主和自己都被那探子给耍弄了,只好恼怒带着一众女囚往西江那边去。而林世箜,早已被阮俞京引到了别处,自然不会知晓这边发生了什么。 两天后,秦香栀和众女子皆被蒙着眼睛带进了西江大营,暂时安置下来。 这日,阮俞京终于归来了。 这一仗本只为林世箜,他的真正目的是要拿到林世箜私藏的数万兵器,却不料刚进大营,晁关青便向他泼了一头冷水。 晁关青气汹汹道:“国主,那探子把我们给耍了!他说的那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兵器,只有女人!” 阮俞京奇怪道:“什么女人?” 晁关青大声回答:“一堆女人!我全给带回来了!若真有什么兵器库,说不准这些女人里头有林贼的相好,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偷眼看国主神色,生怕他会发怒。 阮俞京却淡定得很,笑道:“哦。那就好好审问罢。” 得了令的晁关青松口气,看不出来国主的神色有什么变化,赶紧退下了。 他去了关押女囚的帐子,将人一个个揪出来审问,可这些女囚哪里能够知道?一个个只会哭着发抖拼命摇头。 晁关青没法,只得下了命令:“给你们半个时辰,谁知道的,自己站出来,不然我可就动刑了!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真要我动了手,可都别想活下来!” 大家呜呜咽咽抱成一团哭泣,秦香栀咬牙,推开死死抱住她的青岚,刚要站出来,突然有人在后面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 晁关青猛地回身,一把将那女子抓出来道:“你知道?说来听听?” 秦香栀瞠目结舌,那女子却惨白着脸抖着手指指向她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林将军的相好!有什么事,只管问她就是了!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香栀大惊,再一看,原来是那日怀中婴孩啼哭导致她们暴露的人,此时她怀中宝宝被晁关青吓到,又哇哇哭了起来。 晁关青听见这哭声很不耐烦,将那女子一把推到地上去,那女子慌忙死死抱住自己孩儿,不敢看秦香栀,只是伏在地上落泪。 秦香栀捏着拳头,瞪着狞笑着向她走去的晁关青,头高高扬起,一点也不惧怕他的样子。 晁关青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还真是个小美人儿,你真是林贼的相好?” 秦香栀火气瞬起:“他不是林贼!” 晁关青没想到她敢这样大声对他讲话,一时有些恼怒:“私藏兵器,背叛大安,不是逆贼是什么?” 秦香栀眼泪打转,心慌得要命,却还是挺着胆子更大声反驳道:“他就不是!他没有私藏兵器!” 晁关青被挑衅了权威,气得一巴掌向她扇来,眼看那凌厉掌风就要刮到她脸上来,晁关青身旁副官赶忙拦住道:“不如把她送到国主那里去吧,这样的美人,国主肯定喜欢,也有办法教她松口。” 晁关青哈哈大笑道:“可真有你的!行了,把其他人看守好了,这小娘儿们就洗干净了,绑起来送进国主帐中去!没能搜到兵器,这就算是我给国主的赔罪礼物了!” 他一挥手,身边人立刻将秦香栀拖拽起架了下去,青岚哭喊着扑上来,被西江人一脚踹了回去,给她做过新衣裳的大娘赶紧滴泪搂住她,不叫她再乱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秦香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被人拖走,堵上了拼命嘶叫的嘴巴,被绑住双手送进一座锦帐。 她被丢弃在地上,恐惧传遍四肢百骸,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背后绳索。 呜咽中忽听到一阵环佩叮咚声自帐外飘进来,脂粉香气顿时充盈帐内。一双套着银环的雪足停留在她面前,随即一只玉手将她下巴轻轻挑起,秦香栀便与这人对上了视线。 原来是位雪肤皓质的美人儿,水蓝色纱衣下玲珑身线令秦香栀也难以移开目光,她半睁着琥珀色的眸子,一副不屑神情盯着秦香栀,玉手微微用力,几乎是掐住了她的下巴,涂成金色的指甲狠狠扎着她的喉咙,直扎出一道印子来。 秦香栀努力偏过脑袋想要逃开这只可怕的手,却被她大力一扭又扳了回来。秦香栀痛得流泪,被布巾塞进的口中发出愤懑抗议声。 美人儿松开她,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壮汉抬进一桶热水来。又有几个女子进来,捉住秦香栀开始脱她的衣裳。 秦香栀一直穿着短打,因此十分好脱,不等她挣扎几下便被尽数扒下。她又羞又恼,面色通红,发狠瞪着那美人儿,凶得吊起了眉尖。不着衣衫的身体瑟瑟发抖,从颈线到脚踝全被那位美人儿打量个遍。 索性这酷刑并没有持续太久,那美人儿轻抚她圆润肩头,微笑道:“扔进去。” 那几位身着轻纱的女子便将秦香栀硬生生摁进了木桶。秦香栀呜咽着睁大眼睛,娇嫩皮肤被水流烫得发红。尽管如此,她还是曲起双腿,将身子尽量俯下去,只留下肩头和膝盖在水面上颤抖。被打湿的发丝散落下来在肩背上,几绺鸦色间更显得她肌肤白皙。 那美人儿伸出自己的手与她肤色作比,见比不过,突然便恼了。 她变了脸色,伸手入水,将秦香栀遮住胸前的双手猛地拉开,在她胸前发狂般掐了一把。 秦香栀从喉中发出尖叫,眼中泪雾顿起,被绑住的双腿乱蹬起来。可那美人儿竟手劲极大,一把攫住她脖颈,一边凑近她耳边道:“你是个哪来的野东西,也想爬上国主的床!” 她教好的脸庞变得扭曲,一手抓着秦香栀脖子,虽不敢太用力,另一手却在秦香栀胸前腿上连掐了好几回,金色指尖如刀子般带着妒意狠狠刺进那软嫩肌肤中。秦香栀终于受不了了,心下一狠,被拉扯着举过头顶的双手突然死命落下,重重落在那美人儿头顶,连发髻都歪落了。 那发狂般的美人儿惨叫一声,终于停手,不可置信看着崛起气势挺起身子的秦香栀,两人皆带着怒意,谁也不肯输下半分来。 正在僵持间,旁边几位面面相觑的侍女小声提醒道:“晴容,这好歹是国主要的人,若是真弄伤了,不好交待啊。” 晴容一记眼刀飞过去,几人皆不再出声了,上来将秦香栀重新摁回水中,为她擦洗起来。晴容不得不顾忌国主,没有再为难秦香栀。 她撒完了性子,看着秦香栀身上点点红青淤伤有些后悔,怕会惹恼了国主。可再一想,这个不知打哪来的野丫头怎可与她这盛宠相提并论?便不再计较了,只故意往秦香栀脸上泼着热水,时不时呛她一下。 终于在秦香栀反抗之下好不容易沐浴完毕,晴容拿来一条白纱,随意往秦香栀身上一扔,便教人将她挟了出去。 秦香栀的嘴巴还被堵着,身子却被人腾空架起来,那道白纱横搭在她身上,勾出身段,风拂过便飘飘欲落。秦香栀羞耻得想去死,好在她们走过的路并没有旁人,踏过几段丛丛树荫,便进了一座锦绣金帐。 秦香栀怕得浑身打颤,不用人说也知道这便是西江国主阮俞京的住处了。她听这些人的意思,是要把她交给那阮俞京亲自“审问”,早已是心乱如麻了,此时只恨林世箜为什么不来救她。 锦帐中香雾缭绕,锦文绒毯铺于整间内帐,美人玉足踏于其上只听得铃音响动。各式金银器皿、珠玉玩物随意搁置,有些挡了路的甚至被美人一脚踢开。 秦香栀仰面,望着头顶绣满花草虫鱼的帐顶,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奢侈。 她被几位美人带入重重纱帐,轻轻放在软榻上,揭去了她口中布巾。 秦香栀大口呼吸着,瞬间被一阵香雾呛得咳嗽起来,仍旧挣着嗓子大声道:“滚开!滚……” 话未说完,那叫晴容的美人儿手疾眼快从榻边一只金盒中捻出一撮粉末,泼撒在她面上,阴着脸道:“给我老实点,这儿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自从进了这帐子,晴容的妒意便愈加增长,恨不得秦香栀尽情撒泼,惹怒了国主便能处死她。无奈晁关青特地来警告她不得胡闹,这女人事关国主利益,只能由国主来处置。 晴容看着秦香栀很快便没了声响,软软躺倒在帐中不再动弹,精神却不减分毫,仍旧带着怒意,像只会咬人的猫儿。 她伸手,在秦香栀额上重重弹了一下道:“现在算便宜你了,等国主达成了目的便会舍弃你,到那时我再来好好收拾你。” 秦香栀感受到她冰凉指尖划过她脸庞,一时想起方才被掐的疼痛,真是又气又怕。恰在此时,有人掀开厚重帘子从外帐进来,晴容抬眼一看,立刻跪伏下去道:“国主。” 其模样之温顺,声音之娇媚,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令动弹不得的秦香栀从头到脚起了一阵战栗。 有个似曾相识的温润声音带着笑意道:“辛苦你了,下去吧。叫他们今日除了林世箜相关,什么事也别来找我。” 那声音离纱帐又近了几步道:“我要仔细会一会这位林世箜的小娇妻。” 晴容和众美人便跪退出了纱账。 秦香栀差点被这话给炸到天上去,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发觉自己完全动不了了,惊恐间,一只缠着天青色锦带的手腕已经挑开了纱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30.心生妙计来装死 缠着天青色锦带的手腕挑开了纱帐,随即那位曾见过一面的西江国主走近软榻,看着全身上下只裹着层半透不透白纱的秦香栀,说了一句:“啧,还是个小娃呢,林世箜怎么下得去手?” 秦香栀恨不得爬起来和他同归于尽,可是拼了半天命,只红着脸低低骂出几声:“卑鄙狗贼,快放了我!我若是死在这里,林将军绝对会跟你没完!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她被扑了把不知什么粉末,连发声也困难,这番话本该讲得气势汹汹,眼下听来却如同撒娇。 阮俞京慢条斯理上了榻,侧卧在她身旁,支起半边身子,故意戳了戳她鼓起来的绯红脸蛋。 秦香栀尽力偏头去咬那只手指,心中却恐惧无比。她不知这阮俞京是个什么性子,但看他此时天青色衣衫半解,长发披散,身上带着酒香调戏她,想也不想便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林世箜虽夜夜和她在一处,但从未强迫轻薄过她,可是这人—— 阮俞京看着她变了又变的脸色,笑得甚是愉悦:“小姑娘,听说你是林将军的小相好,来,告诉我,你们家林将军到底把兵器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若不说,我可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秦香栀再也忍不住,哭了。 她咬着嘴唇,人虽不能动弹,那泪水却争先恐后涌出眼眶,模糊了眼前阮俞京那张白净漂亮的脸。 阮俞京有些怔住了,他本不欲与林世箜彻底撕破脸皮,自然也没想真把他的小娇妻怎么样,不过做个样子来恐吓她,将兵器库所在哄出来罢了。哪知这姑娘这么快就崩溃了。 再说,这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在大安王朝自是已经可以嫁人的年纪,但在西江,也只能算是个小丫头。他阮俞京再怎么觉得这小姑娘长得美,也是不会下手的。 阮俞京没了逗人的兴致,起身扣好衣衫,从榻边摸过一只水盏,往秦香栀脸面泼了上去。 秦香栀被这冷水一激,渐渐地头脑清明起来,四肢骨头也没那么软了。惊诧间,阮俞京又捞过一条绣毯,扔在了她身上。 秦香栀挂着一头水珠死瞪着阮俞京,阮俞京收了那调笑神色,冷冷看着她,声音也变得淡漠起来:“小丫头,我现在要休息一会儿,等我醒来,你若还没想明白,我就把你重新扔给晁关青处置。是在他人手中被折磨到生不如死,还是呆在我软帐中好吃好喝,都由你。” 他真的躺下了,背对着秦香栀睡了过去。 秦香栀屏住呼吸,慢慢感受到力气有所恢复。她动了动手腕,用手背抹掉挂在眼睫上的泪水,悄悄扭头向阮俞京望了一眼。 他仿佛真的睡着了,动也不动,一头令女人也自叹弗如的青丝散在锦被上,煞是好看。 秦香栀发觉自己内心竟在惊叹这国主的美貌,不由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居然和林世箜以外的男人同床共枕,这要如何向林世箜交待呢? 她转了转眼珠,想到林世箜便心急得很,一急之下,居然想也不想,便伸出被绑的双手,用拳头敲了敲阮俞京的后背。 刚要谁去的阮俞京有些恼,不耐烦哼道:“怎么?想明白了?” 秦香栀怯生生道:“不是……阮国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林将军他现在怎样?” 阮俞京不理她。 秦香栀又要哭了,心内有些绝望。 忽又听阮俞京带着困意道:“发现你不见了,恐怕他现在并不怎么样。你若肯说,我便会放你走,将你送回去。” 秦香栀心中一惊一喜一忧,顿觉浑身力气大增。她只听进了阮俞京那前半句话,满脑子都是——这里留不得了!她得赶紧回去,告诉林世箜要小心阮俞京拿住了他的把柄,万一这位西江国主将此事告知大安朝廷,那可就糟了! 她心中狂跳,静悄悄等了半天,直听到身旁阮俞京发出轻但沉稳的鼾声,向四下里瞅了瞅,便动作起来。 她伸出脑袋向地下瞅了一眼,见满地都铺着软毯,便悄悄磨蹭着坐起身来,向地下一滚。好在软榻不高,只是搭在她身上的毯子也跟着落下,发出极轻微的声响。秦香栀赶紧伸头看了看阮俞京,腹中早备了一套“不小心摔下来”的说辞。 所幸阮俞京依然在酣睡中。 秦香栀便提着一口气,摸到了一把扔在地上的小匕首,她抖着手攥起来,拿在一只手中去割开绑在手腕上的绳索,一边时刻注意着阮俞京的动静,却不妨将腕子割开了一道伤口,痛得咬紧牙关,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好容易解开了双手,又切开了脚腕上绳索,最后起身裹上毯子,将匕首也带上,便从方才被人抬进来的帐口溜了出去。 秦香栀腿还有些麻软,躲在帐外树丛里打量着四周。方才过来路上竟无一人经过,她便决定先沿着原路悄悄返回,再做打算。 这样的举动虽然愚蠢,但总比呆呆等死要好一些。 她便猫着身子前行,眼前荆棘树枝不断,便用匕首开路,倒也走得顺畅。 秦香栀心下欢喜,匍匐得更加卖力,一边又想到更长远的事情:等想法子逃出了这西江大营,又该怎么渡江回去呢? “等你逃出了这西江大营,你又想怎么渡江回去呢?” 忽然头顶有个清脆如铃的声音这样发问,秦香栀正沉迷思索,想也不想便答道:“再说吧,总有法子的。” 说完方觉得不对劲,她痴呆望了地面一下,只见不知何时,一双缠着玉环的裸足已经悄无声息停留在她眼前。 秦香栀吓出一身冷汗,抬头便望见了晴容那张轻蔑嘲笑的脸庞。 晴容弯腰扣住她的下巴道:“小丫头,你居然愚蠢到把我们西江人当傻子,国主怎么能容得下你这种蠢货?” 秦香栀又被捉了回去,重重扔在阮俞京锦帐中。 她被晴容摔得浑身像散了架,趴在地上咬牙忍痛。 晴容手上暴力,声音却是极温柔的:“国主,这小丫头尽给您添麻烦,不如交给晴容来处置?” 阮俞京半靠在绣枕上,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下去。” 晴容颤了一下,只得出去了,走之前狠狠剜了秦香栀一眼。 秦香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说出了一套现编的谎话:“我,我方才,是想去如厕……”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底气也没有,秦香栀心慌得连声音都在颤抖,登时为自己的冲动愚蠢后悔不已。 阮俞京依旧躺在榻中,隔着纱帐,他面庞模糊,声音却带了五分玩笑,五分怒意从中清晰传出:“看来是我待客不周了。既如此,便叫晁关青好好招待你吧。” 他走下榻,立在瑟瑟发抖的秦香栀面前,仍旧是那样温和笑着,周身气息却叫人毛骨悚然,秦香栀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阮俞京厉声道:“来人!” 帐外走进几位女子,阮俞京指着秦香栀道:“拖出去,扔给晁关青,再叫他来见我。” 女子们便上前来拖秦香栀,秦香栀连日受了不少惊吓,这下可真是再也受不住了,浑身竟比被晴容下了药还软,任由人拖着自己走。 就在此时,突然从前帐中传出一声大吼:“国主!不得了了,出事了!” 晁关青本嗓门极大,饶是在以厚重挂毯隔开的内帐中,也教众人吓了一跳。阮俞京登时黑了脸,示意众女子先将秦香栀捆起扔在内帐中,自己便去了外帐呵斥起晁关青。 秦香栀这回连带着毯子被一起捆了起来,像个粽子似的被扔在帐角。她方才几乎要晕死过去,这会儿稍微喘过几口气,便抻着耳朵听起前头声音来。 只听那晁关青急吼吼说道:“国主,宁道城那边出了乱子,那城主竟趁国主出外征战时,反叛起兵了!” 阮俞京道:“什么了不得的事,也值得你这样,去派个人收拾了便完了。” 晁关青急了:“可是国主,这样一来,前有林世箜,后有宁道城那群蛮子,这可是腹背受敌啊!国主当年恩赐他们入城讨生活,谁知他们竟恩将仇报啊!” 阮俞京冷笑道:“先由着他们去闹吧,那群野人敢起兵,无非是见了宁道城中的财宝贪心不足,能成什么大事?宁道城多财无粮,派兵围城,不出几日,他们便会自相残杀,不必浪费我西江人马。” 晁关青喜道:“是!” 这一切均被秦香栀听了个清清楚楚。到底是在林世箜身边呆过些日子,耳濡目染间对这种事情也颇为敏感,登时便有了主意,只是心中忐忑,知道多半是做不到的,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吧? 阮俞京又进了内帐。秦香栀听到他脚步声前来,便头一歪,装作被吓坏了的样子,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心狂跳着,不知这招能瞒过阮俞京多久。 阮俞京在她面前停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额头,便见她顺势倒地,苍白小脸裹在毯子里,还挂着几滴泪水。 阮俞京蹲下身,又碰了碰她长长眼睫,那眼睫倒也半分不动,她整个人看起来,竟是真的晕死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31.决战(一) 秦香栀出于对自己生死安危的考虑,因此装晕装得十分像。只是心头跳动得厉害,好在那毯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时倒也露不出端倪来。 她能感到阮俞京那股带着奇怪香味的气息萦绕在身旁,甚至还碰了碰她眼睫。秦香栀拼命压抑下眨眼皮的冲动,连呼吸也控制得十分平稳。这对素日跳脱的她来讲,实在不容易。 阮俞京似是终于相信了她的昏迷,立时叫人来,将她松了绑重新放回榻上,又叫了医师进帐为她诊治。 毕竟是林世箜的人,若真伤了,对西江也没什么好处。 医师战战兢兢诊治完毕,回到:“国主,这姑娘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大碍,等下便可自行醒来。” 秦香栀听医师如此说,便决定等个一时半刻的再睁开眼睛装清醒,谁知这一等,她竟因连日疲累,躺在这芬香柔软的锦帐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时。 她揉揉朦胧睡眼,向四周看了一圈,没发现阮俞京的身影,便大胆下了地,才发现身上着了件浅绿色纱衣,地上矮桌上摆放了果盘和点心。 秦香栀腹中饥饿,见此便兴奋摸过去,刚捞起果子要吃,忽然有人从前头进了内帐,想也不想便知道那是阮俞京,一时吓得将果子滚落在了地上。 阮俞京好笑看着受了惊吓的女孩儿:“想吃就吃吧,那是给你准备的。” 秦香栀心中警惕,站起身后退道:“国主方才还要将我交予那什么晁什么处置,怎的忽然又如此好心?” 阮俞京脸上一副捉摸不透的神色:“我想了想,你毕竟是林将军枕边人,先前是我招待不周了。从现在起,秦姑娘便是我帐中客,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都等你。” 秦香栀:“……” 阮俞京忽略了她变来变去的脸色,继续说道:“你的那些女伴,留她们在此也无用,还要浪费我军粮食,我决定着人送她们回去。” 秦香栀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可是看阮俞京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一时心绪复杂,竟不知从何理起。 歪着头想了半日,又觉得阮俞京所说也甚为合理,便心中狂跳起来,渐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在矮桌旁慢慢坐下,为了掩饰颤抖的手指,拿起一个果子摩挲起来。 阮俞京晃着手中琉璃盏,品看着其中美酒,一瞥眼,见着她担忧中掺杂着兴奋的脸色,那双垂下的眼睛中微微透出几分大胆的意味,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把玩了一会儿果子,秦香栀终于开口了:“国主,那群女子中有我的妹妹,我,我想在她们走之前见她一面。我很担心她。” 这话倒是真的,她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带着哭腔了。 阮俞京冷笑道:“秦姑娘要求可真多。” 秦香栀听这意思,是不同意了,登时着了急,放下果子便挪到阮俞京脚边,伸手便去扒他衣角道:“阮国主,先前是我不好,求国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让我见一见她吧!” 阮俞京一拽衣角,躲开了她,冷漠道:“关我何事。” 秦香栀眼泪便落下来了,坐在地上一边啜泣一边偷看阮俞京脸色。 她又不依不饶求了阮俞京好一会儿,各种好话都说尽了,阮俞京被扰得烦了,一挥手喝道:“出去!教晴容带你去罢!” 秦香栀忙不迭爬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赤着脚便冲出了帐子。 她刚冲出去,便撞到了晴容,晴容一把抓住她胳臂,问她又要去哪。 秦香栀不禁认为这晴容是整日里专门守在阮俞京帐后的。见她脸色不善,便告诉她国主的意思。 晴容沉默半晌,听说她要留下,脸色更黑了,也只得将她带去了关押着众女子的地方。 果然那群女子已经即将上路了,阮俞京说话算话,还给派了护卫跟着,说是免得遇到两军遭到误伤。 秦香栀来不及细想,在人群里边喊边找,好容易才将青岚拽了出来。 青岚抓着她衣衫哭道:“阿姐,他们把你怎样了?我们要被送走了!” 秦香栀见众人乱哄哄的,便趁乱将青岚拖出来到一旁,附耳这般那般说了一通。 青岚睁大眼睛道:“阿姐,这——” 秦香栀嘘声道:“决不许告诉别人!记住,再见了林将军,一定要告诉他,教他尽快!听到没有?” 她神色着急又凝重,青岚急忙点头答应,将她所说死死记在心里,一句话也不敢忘。 她们很快便被分开,秦香栀眼看着青岚被押走,咬牙落泪,心中只祈祷青岚能顺利见到林世箜才好。 她却不知,方才的一切,均被晴容看在眼里,不多时便暗暗报告给了阮俞京。 …… 青岚一行人被蒙着眼顺利押送过西江,那些士兵们便回渡走了。所幸没过多久,她们便遇上了林世箜的巡逻兵。 巡逻兵将她们火速带进了林世箜临时驻扎在西江边的大营。林世箜自从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秦香栀被掳走后,便大为恼怒,带着人马一路杀来,近日便将强渡西江,去和阮俞京做一场决战。 青岚吵吵嚷嚷着要来见林世箜时,他正冲着聂明湛在发脾气。聂明湛赔着笑,心知他其实是在骂自己,一时叹气不已。 忽听外头一阵吵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帐子来:“放我进去!我要见林——将——军!你放不放!不放我咬你!” 外头人“啊”一声惨叫起来,林世箜和聂明湛心中惊诧,忙冲了出去看时,果真看到了青岚,她正扒在传令兵胳膊上,一副凶狠的小模样和他纠缠,那人手腕上已被深深咬出了一道印子,其他人等正在拖拽青岚,又不敢对小女孩下手太重,一时场面十分混乱。 青岚大声嚷道:“你们欺负小女孩!” 林世箜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青岚挣扎中瞥见他,立刻甩开别人,一头冲进他怀里哭喊道:“姐夫!快去救姐姐!” 众人皆傻了眼,林世箜呆愣半晌,终于确认眼前小丫头并非错觉,他急忙将青岚推开,以几乎是命令的强硬语气道:“你们到底怎样?” …… 青岚将秦香栀交待话语一字不落告诉了林世箜:“请转告林将军,若要渡江,可往西江边城宁道城去,那里有人发起叛乱,阮俞京只派人去围城,若要攻打那里,想必比攻打西江大营要容易些。若能拿下宁道城,便可以此为筹码和阮俞京周旋。另,我一切安好,勿念。切不可因救我而坏了大事。” 林世箜哽咽半晌,青岚看他眼中通红,手背上青筋突起,心中也十分难过。 林世箜道:“我知道了,青岚,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次是我不好,没想到身边竟也会有内奸。等这档子事完了,我好好向你们赔罪。” 青岚点头,便下去了。外头白庭舟已经赶回等她,她得去报个平安。 林世箜沉思许久。眼下两军僵持,决战一触即发,若能出其不意占了阮俞京一座大城,自然便多一分筹码,但若稍不谨慎,便会腹背受敌。秦香栀不懂这些,只是想将所知情报想法子带给他,光是这点,就让林世箜无法忽略她的心意。 他最终将聂明湛和孟岐谰召来,三人一同商讨起来。自从前些天武器库事件暴露,他便知道身边出了内奸,是以再不将任何事情告知除这二人以外的人,只等打完这最后一仗,再来理会。 到了后半夜,林世箜便率所有大军出动,强行渡了西江。 阮俞京也早有准备,终于出了躺了数日的锦帐,换下青衣,披上银甲,双头青蛇旗在满江火光中,与林世箜的玄色赤鹰旗相对而立。蛇的獠牙与鹰的利爪,在骇人气氛中更显狰狞霸道。 天上月光本明辉,却被人间火光映照得失了月色。西江面波光粼粼,映出的却不是山河草木好景致,而是数万盔甲刀兵冰冷冷的光。林军持舟,以岸上弓兵为掩护,向对面战舰发起殊死攻击。 这场渡江战甫一开始,便对不擅水战的林军极其不利,但凭林世箜指挥,却也没吃大亏。阮俞京虽有意将林世箜引到自己身边来,却也不曾纵容林军分毫,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本事,充分展现了对林世箜这个对手的尊重。 渡江战持续了三天,阮俞京终于因体内余毒未清尽,精神有所不支,稍稍败下阵来。林世箜得了机会,一鼓作气身先士卒,终于渡了江。 彼时已是黎明时分。阮俞京喝退了身边所有守卫,提刀等在山头上,一身银甲已染得通红,面目却仍温和,唇角仍留着笑意。旁人皆不敢直视,晁关青却隐约看到他的这位国主,轻轻舔了舔嘴角鲜血,眼中寒光好似修罗。 他没等太久,便看见舍弃了马匹的林世箜,又扯下碍事的披风丢在地上,长剑在手,也同他一样浑身浴血,转头望来。 林世箜终于杀到宿敌身边来,胸中兴奋不已,一时将世间所有事物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凭借着本能,提剑上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将府美人追夫记》正文 32.决战(二) 三日前。 秦香栀打量着外头一片混乱,知道两军已经打起来了,便开始试图实施自己的小计划:趁乱逃脱,到宁道城去等林世箜。 她一边念叨着“对不住了借用一下”,一边裹起毯子,偷偷将那把小匕首揣进怀里,便出了锦帐。 阮俞京出外,西江大营中只剩下一些守卫与女使,颇为冷清,连那位晴容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她这一路躲躲藏藏走得颇为顺畅,半日功夫便摸出了西江大营,向西江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半路上又心惊胆战顺走了一匹无人看管的马儿,本想骑马往战场上去偷偷看一眼,想到数月前那场恐怖经历,还是掉头走了。 秦香栀坚信林世箜定会到宁道城去见她的。 可是,直至在大营外头野地里跑了几转,秦香栀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认路。 宁道城的所在与路线,她又怎会知道呢? 秦香栀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先往前走,兴许碰到什么人,还可以问一问。 走了一阵,还真教她给遇上了。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躲在草丛里哭泣。秦香栀便跳下马儿,将他的情况问了个明白。 原来这小孩是随父母回宁道城中时,遇上了路过的西江军,混乱中便与父母走散了。他虽认得回城之路,但崴了脚,一步也走不动了,故在此哭泣。 秦香栀感慨道:“天助我也!”她便表示自己也是往宁道城中去,虽不认路,但可带他同行,将他送回去。 夜里风凉,秦香栀将肩上毯子给那孩子裹上。小孩见她穿着华美,又是从西江大营方向来,想来可信,便应了。 他指路,秦香栀前行,一路上所见多有西江军留下的痕迹。到了黎明时分,他们便望见了那一座巍峨城门。 秦香栀有些吃惊,都道西江国长于绿洲,没想到竟还有这样宛若大安大城般壮丽的城市。 那小男孩似是看出她的讶异,解释道:“这宁道城自古以来便是商家来往之地,与四方国家包括大安朝都有生意往来,因此非常富有。我们家是大商人的家仆,本来带了货物要进城的,现在货物损坏,爹娘也不知回来了没有,可要我怎么交代呢。” 他说着便红了眼眶。秦香栀安慰他道:“你父母也是西江人,想来西江军不会为难他们的。说不定已经先你一步回了城呢。” 小男孩点头道:“谢姐姐吉言。” 虽如此说,他依然神情担忧望向城门方向。秦香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那里已乌压压围了满排的军队,却没有打着西江军的旗帜。秦香栀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阮俞京耳边听到的信息,是只派“少数人马”去围城,却没想到,这所谓的“少数”竟是这样一支大军。 秦香栀忽然觉得自己教青岚送去的信息会坑害了林世箜。他过了西江,必是要先与阮俞京作战的,如何还有余力来夺这宁道城?自己简直是做了件多余的蠢事。 可是来都来了,若此时回头,也对林世箜毫无帮助,不如先混进城去再做打算。 秦香栀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也不知该怎样办好了,心内焦灼,一边骂着自己蠢,一边也只好策马上前。 很快他们便被西江军拦了下来,秦香栀假道自己和小男孩是姐弟,在城外与家人走散。守卫见是是这样一对哭天抹地的柔弱姐弟,又确实是西江人打扮,便收了疑心,放他们进了城。 厚重城门拉开一条小缝,很快便在两人身后严丝合缝地关上了。秦香栀回头看了看城门,收起眼泪谢过小男孩,与他道了别。 宁道城确如小男孩所说,可谓金砖玉瓦,处处堂皇,颇有大安王朝京城架势。只不过这二城一样,都已悄悄蒙上了一层破败阴影。 大安京城是因为腐朽,宁道城则是因为战乱。 数年前,西江国主阮俞京征战四方,允许被他收服的部落进了宁道城寻求安身之地,却不料这群人知歹不知好,硬是被这金雕玉琢的所在逼出了贪婪心,竟妄想向西江夺取更多。 此时他们大张旗鼓占了宁道城城主府,并以此为要挟,向阮俞京自请为宁道城掌权者。阮俞京当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派兵围城不过另有打算,顺便困住他们而已。 秦香栀并不知道这些。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诸多铺子都已关了门,只有少数几家不怕死的还半开着门缝悄无声息做着生意。她转悠了好久,才敢进了一家包子铺,边啃包子边向店家打听城中情况。 “嗨,看样子小姑娘你是刚刚回城,还不知道吧,”店家老太太说,“新上任的城主抓走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现在大家都不敢出门啦。你怎么还在街上晃悠呢?快些回家去吧。” 秦香栀摇摇头,想起了阮俞京营中的一堆美人。原来这些西江人竟都如此好色。 既如此,她也不能在街上久留了。秦香栀便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 她向老店家打听了客栈去处,老店家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诺,那里。这街上也就这一家还开着门啦。小姑娘不回家,倒去那里做什么?” 秦香栀作出害怕的样子道:“我家离这里还远,等家人也过来了,再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回去怪怕的。” 不多时,这位“胆怯”的姑娘便溜进了客栈,感到疲惫至极,便稍作歇息。 此时天色已晚,秦香栀脑袋刚挨上枕头没多久,便听到了街上一阵吵嚷声。 她一骨碌爬起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却看见一群执刀舞剑的人在下头砸店门,登时想起那老店家所说“新上任的城主抓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秦香栀真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可看看自己身上极惹眼的纱衣,再看看这朴素的小店,真是躲也无处躲,这下是肯定要被带走了。她索性将匕首揣好。总之,决不能再让人占了便宜去。 可怜小小的客栈很快便被糟蹋得七零八落,这群蛮人发现了娇美可人的秦香栀,眼都亮了。 为首那人拦着欲要冲上前去的手下道:“别别别,这样的美人得先留给城主,等城主腻味了,迟早是咱们的,别急啊哈哈哈哈哈!” 秦香栀不动声色跟着他们走,将匕首揣得紧紧,敛起眉间戾气,看起来只是个受了惊吓不断讨饶的女孩儿,没有露出一丝马脚。 蛮子们不理会她一路哭喊,将她和其他被逮出来的女子一起,一路拖拖拽拽,打着火把绕过没有一丝灯烛亮光的街道,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园子。 园子与一片死寂的外头截然不同,飞檐雕梁上灯烛明灭,处处笙歌夜舞,脂粉香气混合着蛮子身上的臭味,直教她恶心。 很快,她便被人押送着推进了一间大堂。堂中燃着熏香,浓得呛人。堂中人皆身上挂满珠玉,好端端的宝物愣教他们给戴出赝品的品相来。堂尽头绣画屏风前倚着个汉子,模样粗俗,搂着几名勉强挂着笑脸的女子,强行喂她们喝酒。 秦香栀几乎要吐出来了,不禁将这“城主”和阮俞京作了一番比较,终于不得不承认,阮俞京这个人,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那城主见了她前来,眼前一亮,立刻咣啷一声摔了手中金盏,将怀中女子扔开,直朝她扑上来。 秦香栀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她本来想了一套说辞想要震慑一下这位“城主”,看能不能暂时保住自己,却到底低估了这群蛮子。 她尖叫着避开,那城主追着她在堂中跑了几步,便抓到了她,周围人恶意大笑着,秦香栀就这样被那人拖进了绣画屏风后。 那城主一只胳臂足有她两个那么粗,钳制着她脖颈,另一只手便去撕扯那可怜的纱衣。秦香栀身上被掐出了红印,拼命捂着裸露的肌肤,那把匕首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被色欲蒙了眼的蛮人城主并没有看见那把匕首,只将秦香栀捞向自己怀中去啃她的脖颈,秦香栀挣扎不过,一怒之下,恶狠狠咬了他手腕一口。 城主看着流了血的手腕,大怒,顺手给了秦香栀一个耳光。 秦香栀被扇得摔了出去,脑袋狠狠磕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她喘着气,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剧痛的手指摸到了那把小巧的匕首,当初那股火烧密探、射杀刺客的狠劲儿和气势不知不觉中已经蹿上心头。 那城主破口大骂着,又来揪秦香栀头发,秦香栀没有抗拒,任由他掐上自己头皮,待到两人距离贴近,突然出手,用尽毕生力气,将那把小巧匕首对准他心脏位置,刺了进去。 她咬着牙,感觉浑身骨头都在格格作痛,握着匕首的手掌感觉到那城主依旧没有停下的心跳,又狠狠转了一圈,那蛮子还未来得及言语,便睁着通红的狞目,以恶鬼样的神情重重向前压下,重重压在她身上。 秦香栀看到地面上渐渐渗开的鲜血,虽浑身颤抖,神志却无比清醒。她冷静推开重如野猪的男人身躯,拔出匕首,在他衣服上抹了抹,转头打量了一圈。 那绣画屏风极大,地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儿还渗不到外头去,她只要在外头人进来之前找到地方躲出去即可再作打算。 谁知道这里头竟一道门窗也无,秦香栀登时有些恍惚了,忽然听到屏风外头起了一阵动静,一阵女子尖叫声传来,有人粗着嗓子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