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爱,青春也会疼》 正文 1.文学芳草地 第一章  文学芳草地 那是一个疯狂交笔友的年代。 微四(2)号女生宿舍。 黄色课桌上的大号收音机传来女主播甜美的嗓音: “下面这位朋友是我们的新朋友,叫冷秋,哇,这字好漂亮,遒劲飘逸” 六个女生挤在两张床上正听着,女主播甜美的嗓音慢慢嘶哑下去,“遒劲飘逸”四字伴着强烈杂音。她们第一反映是,干扰,所以保持原来姿势都不动。田军英猛地直起腰来,没电了,她说,电池没电了,左左,正要读你的诗。左会莲下巴支在课桌上正支棱着俩耳朵听呢,听田军英的话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起身跑下楼。跑回来装上电池,“校园芳草地”栏目已经结束了,正在进行的是为时五分钟的电话交友栏目。 左左,你的诗写得太短了。魏巍说。 明天再写吧,左左,先上课去。江心莲说。 怎么起个笔名叫冷秋啊,感觉灰不溜秋的,这名字不好听,左左。王玲说。 冷秋好。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女主角叫冷清秋,我看还不如咱们的冷秋好听呢。连江艳说。 田军英关掉收音机,说走吧,预备铃响了。 六个人踢踢踏踏往外走。别的宿舍早就人去楼空。 女生宿舍楼跟微机专业教学楼隔操场南北而望。这个冬天,18:50分夜色已浓,水泥操场泛着冷冷的灰。东面一排高大白杨,像左会莲,像田军英,像魏巍,身高已过170,似乎大有继续长上去的架式。西面一排法国梧桐,枝杆粗壮,树冠呈伞状,刚高过二楼,像江心莲,像王玲,像连江艳,已侧重于横向发展。她们还在为没听到左会莲的诗耿耿于怀。 魏巍说,左左,你的诗先给我看看嘛。左会莲说不行,先给你看了,你再听,就不觉得那么好了。 “又是你们六个,啊?”班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六个人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晚自习一片大好光景。王玲投个小纸条,借左会莲的楷书字帖。魏巍借左会莲的钢笔。左会莲借江心莲的代数作业。江心莲在看连江艳的《金粉世家》。连江艳看田军英的吉它入门。田军英在给男友写情书。 苏离敲门。全班同学抬头。苏离推门进来,拿一张带字的纸放班长武婷面前,介绍说,这是我们学校校刊的招聘启示,招聘4名编辑,时间是一周。条件上面都写的很清楚,待会儿大家可以看一下。我的办公室在北四楼414,报名直接找我。 苏离是留校任教的,今年刚毕业。上唇一撇小胡子,黑而密,好像呼啦啦招摇的旗帜,惹得众老师好不诽议。苏离家是山区的,口音极重,声音浑厚,听上去便觉得憨憨的可爱。苏离老师说完还不忘温和一笑,走了,轻轻带上门。 没什么反应。大家继续低头各做各的事。王玲和班长武婷同桌,早就拿过招聘启示,揉成团,投给最后第二排的左会莲,左会莲看也不看,递给伸手要的魏巍。魏巍说,咦,左左,你咋不看呢?左会莲头也不抬,编辑,无非就那些事儿。魏巍摇着头,嘴里一片啧啧声,诗人,真是诗人。 这苏离,左会莲知道。她们这一届军训时,班主任说学校征稿办校刊,有稿子直接给他。左会莲就写了几百字,名字叫《我是一个兵》,被发在第一页。那天下午送走班长,泪水涟涟地回来,迎面撞上这个苏离,他的小胡子笑得高深莫测,左会莲?他说。像是问,又像是确定。左会莲怔怔看着这个男生,这男生不曾停下脚步,飘逸着擦肩而过了。左会莲没有回头,只当他是那些只会谈恋爱打架的坏男生。后来听别人说起,才知道,他就是那个今年毕业唯一一个留校任教的学生,不过他学的道路与桥梁设计专业——忘了说明,这是一所交通中专学校,所学专业基本都与交通有关。上班第一天,他找到校长,说,他不想教学,他认为一所学校,必须有一本代表学校宗旨和精神的刊物,他想负载起这个重任。校长很是喜欢他,说,好。他说,他需要一台电脑,一台油印机,和纸。校长说,好。他就从微机专业老师那里借来书,学打字,学排版,学插图。待左会莲她们入学军训时,他出版了第一本校刊《星光小草我》,薄薄的纸,油墨还没干,翻几页,手指全是黑的。很简单的排版,两栏,8开纸油印一面,对折,算是一页纸的两面。左会莲捧着校刊,想他把征来的稿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到电脑上,排版,打印到蜡纸上,再挽着袖子一页一页油印,对折,装订,这真是一个迷人的过程。左会莲初中时帮老师油印过复习资料,她写字好看,老师让她刻蜡纸,当然也就由她油印,她挽着袖子,闻着油墨香,干得很起劲儿。她想,一个男生,挽着袖子油印,会是什么样子呢? 苏离是个传说。 第二天午间操后,左会莲拿了几首诗和简历去北楼414校刊编辑室找苏离。苏离抬头,笑了,左会莲,我就知道你会来。左会莲突然有些窘,一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按照原来心里想好的,她说,苏老师,这是我的诗和简历。苏离笑着接过去。左会莲看到他手边是江心莲的简历,心里咯噔一下,却没问他。这事江心莲没跟她说,肯定有她的理由。不问也罢。苏离说,资料先放这,回头给你消息。 左会莲清楚地记得,那天是1999年12月27号。十一年,说起来很长,过起来也就一霎那。一天一天数过来很长,说起来不过三个字。回忆和时间总是成反比。这十二年,左会莲从一个二八少女,唰一下就变成一个少妇。岁月是把不见血的刀,刀刀催人老。 那天晚自习前,她们六个人照例听校园芳草地。当然没左会莲的,她的信今天才寄出。有一首军人写的诗,其中两句是:只有军人的离别/荡气回肠。这两句一下把左左感动了,画面刷地切到了军训结束时,她们挥着泪与班长送别。主持人重复联系方式时,左左找来笔记下,可还是没记住,哪个部队哪个连哪个班,太长了。魏巍说,费那个劲干啥左左,呆会交友时打个电话,就说跟军人做朋友,一下子能交来一大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左左说谁跟我一起去?江心莲举手,两人噌噌噌下楼去了。同学们都在往教室赶,小卖部有几个高年级男生不紧不慢地和老板娘说着荤段子,看她们俩进去,迈着八字步出去了。左左在心里骂一句讨厌。左左说你打吧。江心莲说你先说吧。左左就拿起电话。很顺利,通了。左左的心突突突跳个不停,低头能看见胸脯一起一伏。导播接进电话,左左听见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左左深呼吸几口气,第一次公开向那么多人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是冷秋。今年十六岁。喜欢听歌,看书,写几首小诗。特别崇拜军人。你们是最可爱的人。希望可以和你们做朋友。请大家记下我的电话,6092369。我等待的时间只有5分钟。哦,我还有一位朋友。” 江心莲接过电话说了几句。江心莲嗓音甜美,一双黑而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特别会说话。江心莲说,她叫莲子,被某个人遗失在五百年前的池塘边。她一直在等,希望那个人能回来,捡起这段失落的回忆。 左左在旁边听得都痴了。同是叫莲,瞧人家这意境。输了,肯定没有一个人会打电话给她了。江心莲挂断电话,抿起樱桃小口。左左摇头,江心莲,聪明美貌让你占了不算,还恁多情,谁给你写信可就惨了。 电话响了。左左本能地抓起来。是找二年级一位女生,左左出去在楼下喊了一声,整栋宿舍楼没有一点回音。灯光也没有了。左左对电话说,上课去了。看墙上的钟表,还有两分钟预备铃。 一分钟。 预备铃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我是一个兵 第二章  我是一个兵 江心莲嘟囔,怎么会没人打电话找我呢? 江心莲都没人找,肯定没人会找左左了。左左没有一丝遗憾,拉了江心莲去上课。刚进教室,魏巍王玲她们投以询问的目光。两个人耸耸肩。 下课。六个人跟随大军回宿舍。刚到宿舍门口,就听老板娘尖锐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是什么莲,电话。当然是江心莲。左左推推她,你的。江心莲跑下楼去了。魏巍说,你咋不去接?左左叹口气,你不知道她的交友表白有多煽情,我是男人也一定找她。说着拿了脸盆去水房接水准备洗脚睡觉。江心莲喘着大气跑上来,左左,快,你电话。还没挂呢。啊?左左趿着棉拖就往外跑,差点踢翻水盆。 你好,我是冷秋。 你好。冷秋,你可真难找。你刚挂了电话我就打过去,占线占线。好不容易通了,那边说你上课去了,要我九点半以后再打。好不容易等到九点半,通了,一直等了有五分钟。回头见面你得给我报销电话费啊。我再有几分钟就熄灯了。做下简单介绍。本人费传鸿,男,长你三岁,你该叫声兵哥哥。哈哈。我听你名字挺好,咱做个朋友吧。把你地址给我,明天,哦不,今晚我写信给你。 哦。我的地址你记一下,。 好,后天你应该能收到我的信了。对了,你有位同学,叫莲子,跟你一起打电话那个? 是。 我一哥们儿想跟她做个朋友。她在你旁边吗? 没有。你等下,我叫她。 左左跑出去朝三楼大喊,江心莲,电话。 左左重新握起话筒,听到笑闹的声音。一个说,这小姑娘有意思,被我一通话给说傻了,多余的话都不会说了。我先说好了,不对脾气了咱得换换啊。一个说,交朋友呢这是,不是买东西。听听,来了没有。一个朝话筒说,喂? 左左说,嗯。 来了吗? 就到。 你还写诗对吧? 偶尔。 我在哪里能看到? 嗯。。。交友栏目之前有个校园芳草地,我的诗很快会在那里发表的。 好,我等着,听听你的品位。 江心莲来了,左左把话筒给她,就出去透气。 什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左左揉揉眉心,有点傻。一句一句想他说过的话。唯一一个电话,怎么整个一话痨?这是个兵吗?想想班长,帅气,声音沙哑,特有一股男人味,话说得不多不少,可让人甘愿服从。三排十九班的十八个女生是最听话的一个班,检阅时全是框子兵。 江心莲笑吟吟地出来,问左左,嗨,你那个叫什么? 费传鸿。你那个呢? 王建国。 怎么样? 听声音,挺老实一人。但不木讷,多情吧。你那个呢? 油腔滑调。说了一大堆,跟机关枪似的,没记住一句。 哈,我听出来了,他跟我还说了几句呢。 他说今晚给我写信。 他说明天给我写信。 回宿舍就炸锅了。 王玲说,我敢保证,你们这俩笔友,肯定都不如咱班长。咱班长是最好的兵。 连江艳还在看吉他入门,冷不丁插一句,周末谁陪我去买把吉它? 没人答话。 连江艳说,黄勇班长,他只是个路人,留给我们的,只能是背影。 田军英说,就买把草绿色的,跟咱班长的一模一样那种。 连江艳笑了,说,再买几盘bey一ng的磁带。 左左喃喃说,班长走了23天了。 左左的宿舍楼是单面楼,坐北朝南。那天中午,刚下过雪,楼下刚扫出一条小道,露出水泥砖。左左趴在栏杆上,呵着手看天。好像一道绿影闪进了楼道里。不一会儿,有人重重拍了左左的肩膀。左左回头,呀,是班长!左左马上大喊,班长来了!把班长拉进宿舍,其它的十几个女生一窝蜂围进来。班长笑着坐马扎上。班长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帅气白净。左左给班长倒了杯开水,班长抿一口,说,呵,还放了糖?谢谢左左。 班长只穿了单薄的绿军装,手有些红肿。 左左坐在一圈人后面。 班长说,我要走了,明天晚上九点的火车。来跟你们道个别。 连江艳啊了一声。班长看着她,说,我会写信给你们。脱了军装,我可就没那么帅了,呵呵。我还是以前的坏男孩子一个,会打架,会抽烟喝酒,会泡网吧,会谈恋爱,会跟女孩子同居。 同居?左左脸红了。 班长双手抱着水杯,喝一口。 班长说,没想到那么快,总以为还有一年,总算熬成老兵了,不用给老兵洗衣服叠被子刷臭鞋了,可以有新兵伺候了。没想到今年改革,兵役由三年改成了两年。 班长说,如果有谁愿意,真希望你们能去送送我。 班长一口气喝完杯中水,把杯子递给左左,起身,无限不舍地说,我要走了。 所有人都站起来。连江艳坐着。低头。班长蹲下,低头去看她的脸。果然哭了。班长说,笑一个,要不我就一直这样蹲着,至到误了回部队的时间受处分。连江艳抬头,笑了一小下。班长拍拍她的肩,起身离开。 费传鸿的字有张牙舞爪形容可就太美化它了。亏得左左练过多种字体,勉强认得全。费传鸿的信纸是白纸,竖着写,从右到左。费传鸿第一句是: 老冷: 我秉着手电趴被窝里写信呢给你,够诚意吧? 信被魏巍抢走了。跟王玲几个人研究了半天,没认出几个字,又丢给左左,说字难看死了,怕是没啥可看的。王建国可就不一样了,字娟秀的像个女孩子,一行一行,整整齐齐,像试卷。莲子把信大声朗读了一遍,很深情,但又没印象那种。她们让左左读,左左只好磕磕拌拌读下去。这费传鸿说,我南方人,第一次在部队洗衣服,咦,这衣服搭上去怎么不滴水啊?抬头一看,已经全结了冰了。被子叠得不好,被连长唰一下直接甩水房了,晚上裹着大衣睡,手脚全冻得跟饺子似的。前段时间,护城河清淤,我负责宣传,三天下来,嗓子哑了,咳血,不过被全营嘉奖。过几天有个体育比赛,兄弟部队之间的,我肯定第一,我就是因为体育好直接被部队选来的。我有个子弹拼成的飞机模型,老兵退伍时送给我的,特漂亮,想送给你,以表诚意,可不方便寄过去,改天亲手送给你如何?我先拍个照片寄过去吧,模型放桌子上拍不好,我就用手拿着,结果一不小心把我给拍上去了,还特丑。想剪下来,算了,又不是特别难看,你将就着看一眼吧。 照片呢?信封里没有,信纸里也没有,估计是忘了吧。这费传鸿趴在被窝里洋洋洒洒写了三整页。她们几个说,这人挺有意思的,比那个王建国好。左左乐了,铺开信纸就写回信。魏巍乐了,瞧你那点儿出息。左左说怎么办呢,我就是不怕写信。 莲子没回。莲子说,这个人,我不喜欢。田军英说你又不是找对象。莲子说朋友也得对脾气呀。 周末陪连江艳去商场买吉它。正挑拣着,过来两个兵。左左心里一震,不会有费传鸿吧?两道杠的兵想买个电吉它,很懂行,试弹了几下,就选中一把黑色的。问老板多少钱。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懒洋洋地说,一千五。旁边一杠一星的说,便宜点吧?老板说,就知道你们买不起,个穷当兵的,还买这玩意儿。两道杠脸唰一下红透了,指着老板,你!老板看都不看他一眼。两道杠从上衣两个口袋里掏出钱,数了数,问一杠一星,班长,借我一百。班长给他。两道杠啪把钱摔玻璃柜台上,指着那把黑色吉它,你,那把,给我。老板看见钱,早就一副笑脸,没事儿人似的,笑嘻嘻地包起来,放两道杠面前,伸手拿钱。两道杠一把抓过钱,十分绅士地放进口袋,响当当扔下一句话,老子不买了。 左左和连江艳看老板那副嘴脸,厌恶地走开了。 左左说,那个两道杠,会不会是费传鸿啊? 连江艳笑,傻了吧你?看见个当兵的就是你的费传鸿? 周一收到一封名叫谢建国的信。信里说,谁跟你说我叫费传鸿了?我叫谢建国!要不是老王看见,那封信就被原路打回了。下次写信别写错了哈。谢建国说,你的信,被我们连当字帖了,被复印成n份抢着练。广播里你的那首诗,被一个战友记下来了,全连都会背,地位仅次于连歌。谢建国说,元旦过后我们有一天假,我和老王准备去学校找你们玩儿,你和莲子商量一下,同意的话,回我传呼。 下面是一串传呼号码。那个年代,有传呼机是个稀罕事,左左一下子就记住了。 魏巍大呼上当,这个当兵的居然骗人。左左说,他不是承认了嘛。魏巍当场无语。连江艳说,左左,这家伙滑得狠,你要小心点儿。左左说,我觉得他挺有意思啊。王玲说,这样吧,他们不是要来学校吗?就让他们来,看他们什么人,不行的话,咱就不理他了。都说好。左左看向莲子。莲子耸耸肩。 就这么说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第三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正好周六。大家经过商量,一致认为,“等你”俩字合适,多亲近呢。左左就噔噔噔跑下楼去,傻呼呼地给谢建国传呼留言:“等你。冷秋”。 大家轮流着,隔一分钟就有人跑出去看。怎么还不来呀?只有莲子半躺在床上,不动声色。左左也不跑出去看,只是看有人出去,再眼巴巴等那人回来。四十分钟后,大家终于懒得再跑出去看了。可能不来了吧,他能骗第一次就能骗第二次,魏巍说。左左没说话,去厕所。从厕所出来,看一伙女生在看什么。左左看过去,当时就蒙了。两个当兵的在操场上的篮球架下,正朝这边看呢。左左当场卧倒,弓着腰跑回宿舍,进门就喊:来了! 一伙人轰一声跑出去了。只留左左和莲子。左左说,你怎么不去看?莲子在看书,头也不抬,你不一样也没出去?左左觉得这句话问得无聊,就听她们说什么。一个说,那高的是左左的吧?挺白净。一个说,那个矮的是吧? 左左脑子一片空白。他们真来了。真来了。狼真的来了。全校都在看呢。 突然有人在楼下大喊: 冷秋!你哥找你! 左左脑袋嗡一下,炸了。 一伙人全跑进来,笑哈哈的,冷秋,快去呀,你哥找你!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 左左的脸苦成了一个花骨朵。天哪! 左左求救,莲子,咱一起去吧。 莲子笑着抬头,又没人找我,我去干什么! 人都来了,算了,硬着头皮去吧。 左左心一横,噔噔噔下楼了。 左左第一次享受全校注目礼的待遇。 左左低着头走向那两个绿军装。偏偏他们在操场中央。在一个角落也好啊。左左如履薄冰。 左左走到篮球架下,抬头,咦,人呢?没啦!左左围着篮球架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楼上有女生的笑声传来。魏巍王玲拼命朝楼下指着,小卖部的方向,有一丛高高的万年青挡住了视线。 左左窘得要死,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过去。好像到这里求学,就为着享受这级别的嘲笑。 一个兵靠在小卖部门口,双手抱着肩,一脸奸笑。左左只抬头看了一眼,那笑真是光芒万丈闪金光啊。左左死的心都有了。干脆跑开吧,反正他不认识我。算了,还是装作买东西吧。要不,就跟他说,左左临时有事出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真是糗大了! 左左走到兵前,站定,勇敢地抬头。 咦? 咦? 是你? 是我! 怎么会? 怎么不会? 你不是? 什么? 买吉它那个?一千五? 当时你在? 在你旁边。 天哪,你为什么不叫我? 啊?我当时不认识你。 对,当时我们还不认识。 两道杠谢建国伸出手,你好冷秋。很高兴见到你。 左左脸又红了。还要握手。居然?跟一个男孩子?左左低头,看到牛仔裤顶起的膝盖。怎么就没想起换一身新衣服呢?还有,怎么就没仔细洗一把脸呢?还有,这头发也乱了吧?还有,从厕所出来也没来及洗手。可是,傻傻的左左,机械地伸出手,被谢建国又白又细又长又干净的大手暖暖地握了一下。 谢建国开心地笑了一声。声音脆而亮。谢建国说,冷秋,我介绍,这位是我老班长,邬勇。左左看,咦,你不是那天?谢建国说,是。 那王建国呢?不是说你们一起来吗? 他临时有任务。你跟莲子说一声。莲子呢? 哦,在楼上。 你准备让我在哪里休息一会儿? 左左的第一反应是,去西边的火车道吧。谢建国皱眉,这大冷的天?左左马上说,这不是有大太阳嘛。谢建国说,好吧。 一起往外走。谢建国不忘回头朝楼上挥手道别。 左左梳着马尾,穿白色运动鞋,看阳光下的影子。谢建国和邬勇走在后面说什么。 这里是郊区,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向西一千米,过一条国道,一片苹果园,一条高速路,就是六条火车道。 谢建国追上来,老冷,你这是把我们往哪儿带呀? 左左指指前面,看见火车没?就到了。 我说你们这地方可真够荒凉的。 我们这是子弟学校,又不是什么重点。 这里全是干净的小石头,左左喜欢坐在上面,盘着腿。铁轨发亮,抓得住满天的太阳光。左左说,我喜欢这儿,很静。谢建国邬勇学着左左的样子,盘腿坐在上面。冬天,这些石头居然不凉。谢建国叨叨说着部队的一些事,左左绷着脸听着。左左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两个陌生人。陌生男人。邬勇看了看表,说我先走了。左左站起来,说好。谢建国说,我去送送你。拍拍左左肩膀,等下我啊老冷。 谢建国很高,很瘦,麻杆儿一样。宽大的军装套在身上,像是戏装。 谢建国送走了老班长,跑回来盘腿坐左左对面。他很认真地盯着左左的眼睛,说,老冷,你的睫毛真长。左左的脸刷地红了,低下头。谢建国脆脆地笑了。左左说,我叫左会莲,同学都喊我左左。谢建国说,哦,左左,对不起啊,费传鸿这个名字,我骗了你。左左说没关系。谢建国说,部队规定不准在驻地交朋友,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回信给我。老王找到我说,费传鸿,请客。我看看我身后,说,你叫谁呢?老王刷地把信亮出来,那姑娘给你回信了,还不赶快给人家道歉去!我一看信,乐了,这姑娘真有意思。左左不高兴地说,挺傻是吧?谢建国说,有一点儿,但可爱。 左左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火车经过。呜——汽笛声很亮,一瞬间周围安静下来。左左从车窗里看到不同的脸一闪而过。有多少人是过客呢? 回到宿舍,几个人一起围上来,问左左都说了什么。左左趴在床上,懒懒地说,就是沿着火车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刚才,他上车回去了。魏巍问,莲子的那个怎么不上来?你直接给领走了?左左才想起来,莲子,老王临时有任务来不了了,让谢建国转告你一声。莲子趴在床上看书,头也没抬说,知道,他早上打电话给我了。几个人一起看向莲子,都没说话。 左左电话。是谢建国,他安全到部队了,请左左放心。后来,每次见面,谢建国到部队之后都会给左左回个电话,让她不要担心。但谢建国说,左左没尽到地主之谊,溜溜转了十几公里,又冷又饿连顿饭也没蹭上,他要求左左赔礼道歉。左左有些难堪,她不是没想过请他吃饭,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跟他坐在对面吃饭,干脆就省了。这是左左一惯的处事方法,不知道怎么做时,干脆不做。左左只好说,好吧,下次你来,我请。谢建国说你有心就算了,原谅你,下次去市区吧,我请。 苏离在广播里宣布了编辑的名字。一共五个人,有左左。没有莲子。左左没说,也没人知道。苏离催稿子,每人两篇,周五交给他,他得保证放假前把校刊印出来,开学第一天要发的。所谓编辑,目前还主要是供稿,其余的工作他一个人做。 考试结束,要放寒假了。之前谢建国来信说,什么时候回家跟他说一声,他去送她。左左没回。中午回家前,左左还是给谢建国打了传呼:“我回家了。不用送。左左”左左还是下意识地等了一分钟。没有电话。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左左回宿舍拿行李,碰到苏离。苏离说,你怎么还没走?左左说,这就走。苏离说,要不我送你吧,我后天才放假。左左忙说,不用了,谢谢。这时老板娘喊左左电话。左左说了再见跑向小卖部。 谢建国劈头盖脸骂了左左一顿。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不是再三叮嘱你提前跟我说吗?现在才传呼我!等着,乖乖的,我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左左低头笑了。这种霸道,很温暖。 苏离还在门外,双手插进裤兜,站得笔直。背对着左左,看满天的阴云。那样子,不像有事,也不像要离开。左左反正奉命等人,就走上去打招呼。 苏离说,等你男朋友? 左左脸刷红了,不是,不是的,只是一个朋友。 苏离笑笑,对了,你的稿子有篇《只信陌生人》,是个故事。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左左想了想说,陌生人之间吧,因为不了解,就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更容易相信。左左很满意自己的总结,说话很用力,马尾都颠起来了。 苏离想了一下,说,还是不太明白。抬起左手看表,说,你慢慢等你朋友,我去打个电话。 左左看苏离的背影。高,瘦,走路慢慢的,没什么力气。左左突然觉得,他以前走路好像不是这样的,一副得志的劲头。什么时候变了? 苏离背对着她,靠在墙上,握着话筒一直说。谢建国的的士直接开进来了,苏离还在保持着一个相同的姿势打电话。 谢建国一身绿军装,坐在的士后排从里面给左左打开车门。看左左坐下了谢建国就开始埋怨,怎么在外面等啊,这大冷的天,还不冻坏了?顺势拿过左左的手,瞧这小手凉的,我给你焐焐。不由分的,一双大手握住了小手。 这一连串动作,左左根本反应不过来。机械地任他握着手,想抽出来,又不舍得。他的手好暖。左左突然想起苏离的那句话:等你男朋友? 男朋友?左左心里咯噔一下。这,莫不是要恋爱了吧? 左左战战兢兢抬头看谢建国。他正看向窗外。他的睫毛像天使的翅膀伏在他白皙的脸上。鼻尖高挺。双唇微启。好像心情不错。正看着,谢建国转过头来,发现了左左逃避的眼神,格格笑了,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左左低头,慌乱地说,没什么。想抽出手,感觉到谢建国的用力,就没坚持。 建国笑着说,把你地址给我,我给你写信。 左左惊愕,写信?不用吧,就一个月假。我本来不想你来送的,我是回家,又不是出远门儿。 建国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呢,我已经送上了?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回家你也送我一回,咱算扯平了。 建国又问,家里电话多少? 左左想了想说,我给你写信吧。过年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建国眉一抬,乐了,哎,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左左不好意思了,要抽出手,建国故意用力不放。左左小声说,我不冷了。建国只好放开。 抽出的手在离开建国的一刹那就变凉了。左左很后悔这个举动。但怎么好意思再放回去。自己左手握着右手,右手握着左手,直感觉这个冬天冷到指甲缝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王八和绿豆的故事 第四章  王八和绿豆的故事 开学了。 左左第一个到宿舍,欣喜地铺床放行李。舍友陆续到来。 魏巍进门就吵,左左左左,那个什么国来送你没有? 左左的笑就像绷了皮儿的石榴,红灿灿地惹眼。 嗯。 真的啊? 连江艳马上伸过头来看,指着左左摇头,姐妹们快看左左的表情! 大家一齐看向左左。左左摸摸脸,莫名其妙。 连江艳一字一顿地说,似笑非笑,非奸即盗。招,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左左打她一下,什么逻辑啊你! 王玲凑上前,左左,他是不是说喜欢你啦? 左左一把推开她,什么呀?什么也没有。他就是出于一个朋友的情谊,送我一下。能有什么文章啊! 这更有问题了,你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他干嘛献殷勤? 不跟你们说了,我去洗脸。 水房里,左左捧水捂着脸笑。 可是直到熄灯铃响起,谢建国也没打电话来。 年三十晚上,左左拨了四次,才打通他部队的军线。左左在自己房间用分机打,说话不敢大声。建国说因为过年,军线很忙,他最多可以说两分钟。建国说他们吃了饺子开了联欢会,给家里打电话拜了年。他们正在集体看中央台的联欢晚会,他因为惦记她的电话,怕值班员找他浪费时间,就一直在宿舍等。他说,左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问了左左回校的时间,说会在晚上打给她。 可是,他没打。 没人知道他要打电话。可左左的心,等的叭叭生疼。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校刊发了,左左的《只信陌生人》排在首页。苏离双目含笑,把校刊递给左左,说,左左,加油,继续。 下午,体育课改成劳动,在新建的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种上万年青。很费力的活儿,全是碎砖块,石子,沙子。左左抡起长镐拼了命地挖。班上仅有的五个男生站在一边儿傻了眼。班主任李自现走过去,说,左会莲,把镐给我,你歇会儿。左左笑了一下,说我来吧,我能行。班主任找到魏巍她们五个,问左左是怎么回事。连江艳说没事的李老师,左左是体育委员,这些活儿她应该带头做的。连江艳边说边向左左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镐,朝她使使眼色。左左顿觉难堪至极。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五个人把左左拉到一边,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左左说没有。那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个淑女拼命抡镐头?左左摇摇头,说,真的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 江心莲试探问,左左,不会是因为那个当兵的吧? 左左脸刷红了。 老王说,年后他们可能要出去执行任务,时间大概两个月。怎么,他没跟你说? 没有啊。 他有你电话吗? 没有。 几个人一起张大了嘴,左会莲,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油嘴滑舌的当兵的了吧? 很奇怪。知道了他的去处,突然就不想了,一心一意写起故事来。 时间像头老掉的笨牛,拉着笨重的木车,吱吱呀呀,很想从后面踹上一脚。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只有老笨牛的粪巴巴,还没看见插上鲜花,就风干了,吹散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封信,是和谢建国的信一起寄来的。也是军人。字很棒,谢建国的凤舞大字简直不能看。但左左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谢建国的信。只有两行: 秋: 你好吗? 我现在心很乱。等我回去看你,好吗? 左左端着信纸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心突然比谢建国的更乱。他为什么心乱?心乱看我干什么?难道? 雪白的纸,几个字歪歪扭扭,有些不成体统。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很重,好像每写一个字都要思量再三。左左想起上次的握手。两手不自觉握在一起。猛然觉得自己就像戏词里思春的小姐。要不得要不得!摇摇头,打开另一封信,扫了一眼,折好放进信封。 左左从传达室出来,躲在门外看完信,抬头看见三月的干净天空。 春天来了。 田军英的男朋友来看她。脖子很短的一个男生。根本配上不上她。但家里有钱,人也温和。田军英男朋友把一大堆零食放在桌上,就带军英下楼,坐着他的奥迪a6出去了。一股尾气久久不肯散去。几个人围着桌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美味的听都没听说过的零食,开始想很以后的事情。 魏巍把薯片含在嘴里,不屑地说,想那个干啥,没影儿的事,早呢。 王玲说,想想怕什么呀,老大不小了,十八了吧,啊你?是不是心里早想着谁了?说! 魏巍推开她,你就会欺负我,你问她们啊。 左左说,至少得有爱。江艳,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江艳磕瓜子,眼皮也不抬,没有,但喜欢我的男生从我刚出生就开始排队了,现在——江艳下意识地往北看了看——差不多到□□了吧。 几个人大笑连江艳没羞。这儿距□□至少四百公里。 莲子斜靠在被子上啃一块巧克力,说说,你们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直接回答,不许回避。左左先来。 左左不满,为什么是我啊?我不说。按年龄排。 魏巍不愿意了,为什么老是按年龄排啊,欺负我老实啊?我不说,按个头来。 左左傻傻问一句,高的还是矮的开始? 几个人一起说,高的! 左左看屋顶开始憧憬:高高的,瘦瘦的,帅帅的,白白的。。。。。。 王玲接一句,穿一身绿军装!我说左左,你能不能三句话离开那个谢建国! 左左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没说是他啊。 王玲说,说具体点,比如说像谁。 左左没羞地笑了,有福尔康一半就差不多啦。 连江艳说,遇见紫薇,福尔康才成其为福尔康。遇不见紫薇,福尔康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男人呢。所以说,就算你真的遇见了福尔康的雏形,你是不是紫薇还不一定呢。 几个人听连江艳绕,一时没明白。 莲子呵呵笑了,我想起咱们中国一个古老的故事,从前,有个王八遇见了绿豆,对眼了,俩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魏巍也明白了,唉,那要是王八遇见黄豆,这一辈子不完了? 左左心里也想,那谢建国是绿豆,还是黄豆呢?这么想不对,那自己不成王八了嘛!呸呸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莲子的爱情 左左把毛毛熊还给她,问她打算怎么办。莲子摇摇头。 第五章  莲子的爱情 周五中午,左左去编辑部送稿子,苏离把正在审的一篇稿子递给左左,你看看。左左看了两行,发现五个错别字。左左很小心地问,这不是微五的那个编辑吗?苏离挠挠头,当初应聘,她就送了一首诗,说八月十五的月亮就像一大颗眼泪,落下来湿了人间。我第一个选的就是她。后来才知道她抄的余光中的诗!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交上来一篇稿子,就这个水平。左左小声问,那怎么办?苏离看着左左的稿件说,我已经将她除名了。嗯,不错。左会莲,你现在会打字了吗?左左说,特别慢。苏离说,有时间来编辑部帮我输稿子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左左说好。 莲子趴在宿舍门口的栏杆上看远处的山。见左左走来,悄悄拉她到水房,问她明天有没有事。左左说没有。莲子说明天跟我去**区邮局吧,李明给我寄来一个毛毛熊,我不知道邮局在哪儿。左左问李明是谁。莲子说一个同学。左左问,寄毛毛熊干什么。莲子说,后天我生日。左左哦了一声,好吧,都不知道你生日,我也给你买件礼物。莲子又说,左左,给我保密行吗?你不用给我买礼物,就说那毛毛熊是你买的就行了。左左问为什么。莲子说你别问了,回头我告诉你。 第二天一早,左左骑着从苏离那儿借来的山地自行车,载着莲子去市里。有一个交叉路口要修立交桥,很难走。莲子说,我听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西,有一个部队。左左马上问有多远。莲子说不远,十多站地吧也就。左左说那改天咱们去看看吧。左左就顺着那条路往西看,仿佛看见他们正在列队训练。去市里很远,她们去的时候都是坐公交车,一路颠簸,仿佛通往繁华人生的路。那路公交车又破又脏,满身摇晃,随时会散开来。左左说,这路公交车就是一个生命终结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载它手里了。 莲子说,老王给我打电话了,下个周末回来。 左左的车一个趔趄,谢建国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只是想,没说,只是很难过。 是吗?他是和谢建国在一起吗? 他说是。 左左就不说话了。谢建国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呢?一直也不打。只有一封信,也只有两行字。 三月的阳光很是了得了,左左手心出了汗。 莲子说,我带你吧,你累了。 左左说不用,你带不动我。 左左,你喜欢谢建国吗? 哪有!不就是一个笔友嘛。 两人不再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从邮局出来,莲子抱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粉色毛毛熊。左左羡慕得要死。左左说,我抱抱。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好舒服。左左问,什么朋友啊这么好。莲子低声说,未婚夫。 左左手里的熊差点掉地上,看着莲子淡定的表情,一时不知该怎么问。 莲子的家在农村,女孩子一般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干农活,或到工厂上班,顺便把亲订了,过了二十岁就结婚。莲子初中时,有媒婆上门提亲,李明的家境很好,又是同村,兄弟多,莲子父母觉得有个照应,就答应了。这李明也是百里挑一挑中的莲子,莲子也觉得不错,就订了亲。后来,莲子一个远房表叔来,说他手里有一个子弟学校的指标,他的孩子还小,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莲子年纪合适,而且莲子也聪明,就想让她去。莲子就这样来到这所学校。李明也只好继续读中专。为了配上莲子。 你不喜欢他?左左问。 嗯。 那你还跟他订亲? 因为他是周边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左左把毛毛熊还给她,问她打算怎么办。莲子摇摇头。 周日中午给莲子过生日。左左给莲子“买”了一只大的毛毛熊。她们几个怪莲子说得太突然,来不及买礼物,就凑钱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撮一顿。点了几个菜,要了三瓶啤酒,每人半瓶,必须喝。刚把酒倒上,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喊莲子。似乎不是她们学校的。那男生矮墩墩的个头,一身风尘仆仆,只是脸还算白净。男生看见莲子,几步走过来拉住莲子的手,满眼疲累的欣喜,说莲子,生日快乐。莲子忙把手抽出来,说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起身又说,不用等我了。拉了那男生就往外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左左已经猜出了□□,叹口气,低头拨拉菜。连江艳看出左左异样,用命令的口气说,左左,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左左答应过莲子保密的。但她们俩个人的秘密也就是她们六个的秘密,说出来,大家帮莲子想想怎么办。 左左就说了。 左左说,我不知道李明要来,莲子没告诉我。看她的表情,她可能也不知道,大概李明想给她一个惊喜。 王玲说,她为什么瞒着我们呀?还把李明拉出去?她想跟李明说什么呀? 魏巍说,看她的样子,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们的关系。 田军英听到这儿,闷了口酒,说,我知道。 几个人一齐看向她。 军英说,还是年前,我在教学楼门口看见她跟苏离说话,她递给苏离几张纸。我看见她的眼神,就是,那种——军英两手抓着眼睛打手势,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就是想抓住对方那种眼神,特妖特媚那种,你们能想像出来吗?军英看到几个人一齐摇头,你们想不出来,因为你们都没谈恋爱。那种眼神,只有谈恋爱的人能懂。 军英说完吃菜。几个人还没听完呢,王玲夺过她的筷子,说呀,怎么了? 军英说,你还不明白呀,她对苏离有意思,不想要李明了呗! 几个人同时张大了嘴。 军英有点得意,看看门外,压低嗓音说,你们看不出来呀,莲子,多有心机一人。说完撇撇嘴。 几个人有同感,想起上次谢建国来时的事。 军英从王玲手里夺过筷子,指着左左,尤其是你,傻妮儿,离她远点儿,你玩不过她。 左左僵在那儿,不知道她从何说起。 连江艳说,莲子没那么阴的,你别说的那么恐怖。 军英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张牙舞爪的,抢我男朋友的女人多了去了,我什么人没见过,最后还是我老大。以后你们有恋爱的问题,尽管问我。 魏巍似乎在想什么,问军英,那苏离是什么眼神? 苏离?军英使劲想想,我当时光看莲子了,没注意苏离。苏离怎么会看上她呢?不过也难说,莲子长得多勾人呀,男人又都好色。 左左说,苏离好像不好色吧? 军英认真地问左左,你能看出来我和我男朋友是不是同居了吗? 又一次听到同居,左左脸刷地红了,摇摇头。 就是啊,你能看出什么呀! 一个小时过去了,莲子还没回来。饭菜都凉了。几个人闷闷吃了饭,酒也差不多喝完了,回宿舍。 左左说,我头有点晕。 连江艳说,我也有点。 魏巍说,睡吧睡吧,别说话了。 王玲说,等莲子回来,咱们怎么问她呀? 军英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把左左卖了。 莲子回来时,天快黑了。莲子阴着一张脸。 王玲先问,莲子,那男生是谁呀?好像不是咱们学校的。 莲子说,我一同学,特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给我过生日。莲子似乎在炫耀。 王玲说,哇,他对你可真好。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可是我不喜欢他。 魏巍冲口而出,那你这一下午跟他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莲子脱掉鞋半靠在被子上,没干什么,只是不想让他误会。 军英躺在床上不咸不淡地说,你可真残忍,人家大老远跑来特意给你过生日,你就狠得下心跟人家说误会? 莲子似乎听出弦外之音,盯着左左看。左左很努力装作无辜地和她对视两秒,低下头看书。 莲子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说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几个人偷偷抬起头看看下铺的莲子,又对视一眼,没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农夫山泉有点甜 这半个月不许洗手,回来我要检查你左手上的字迹,没了可不行。 第六章  农夫山泉有点甜 谢建国终于回来了。 左左一蹦一跳地进门来,连江艳摆弄着吉它,断断续续地弹着,嘴里跟着哼哼“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左左听出来了,上前拨弄一把吉它,叮叮咚咚一长串好听的声音。 连江艳笑咪咪地,兵哥哥约你出去玩儿? 左左狠狠地点头,嗯。端起脸盆出去洗脸。回来细细抹了脸,又借军英的眉笔描了描眉毛。军英撇撇嘴,行了行了别臭美了,眉毛长得哪儿都是,画了也不好看。改天我给你修修眉再描吧哈。擦了擦了,难看。左左哪里听得进去,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就是觉得好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梳头。看表,呀,都快半个小时了,要迟到了,出去还得等车呢。连江艳说,现在都四点多了,你不要回来太晚。左左就要出门,靠着门扔下一句,回来晚了帮我向老班请个假。 溜了。 火车站。 32路站牌旁边,谢建国抱着ic卡打电话。左左看见他的背影,心落下去,又提起来。这个脑子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背影,乍一见竟有点陌生。如果不是说好在这里等,她很可能会错过。初次相逢后的想念,多么危险不可靠。 左左没出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好多人走来走去,面无表情。有的撞到她。左左低下头看着脚尖笑。它不用奔波,脚趾一抬,就能看见想的人。 谢建国看见左左,打个手势示意她等一下,匆匆挂断电话跑到左左跟前站定。离得那么近,左左低下了头。这一低头,谢建国想好的话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谢建国说,老冷,对不起,走之前没来及给你打电话。 左左抬头,看见他好看的下巴,好看的嘴,好看的鼻子,好看的眼睛和眉毛。左左摇摇头,说没事儿。 谢建国回头看看火车站的大钟表,说,老冷,我休了半个月的探亲假,今天走,五点五十的火车。 钟表指针指向五点五分。还有四十五分钟时间。然后是半个月。左左心里算着。但左左嘴上说的是,嗯,回家看看父母。 站牌旁边的法国梧桐下面是草坪,草坪旁边是便道砖,建国拉左左的衣袖在那里坐下。建国说,喝水吗老冷?左左摇摇头。建国在旁边的冷饮摊上还是要了两瓶水,他递给左左一瓶,嘴里念着广告词:“农夫山泉有点甜”。 建国坐左左旁边。两人突然没话说。健谈的建国也沉默,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看看远处,看看瓶子。回头看见左左双手抓着瓶子发呆,建国笑一下,把自己的瓶子放在地上,拿过左左的瓶子,打开,递给她。 想什么呢,不说话?建国的腿碰一下左左的腿。左左身子轻轻一晃,看看建国,又垂下眼皮,说,我在想,这十五天,我要看什么书。 看什么书? 呵,还没想好。 当然没想好,左左根本不是在想这些。 到家后,我打电话给你。 左左本能地拒绝,不用不用。然后又回过味儿来,补充说,我打给你吧。 建国笑一下。他笑起来真得很好看,不轻不重,刚刚好。左左听见自己的心,叭嗒,掉地上了,化成一滩水了。 那好,你记下号码。 左左没带包,遍身找不出一片纸。 建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紫色圆珠笔,示意左左伸开手。左左伸开左手。建国一把抓过去,在手上写号码。 他的手掌心湿润。他抓着她的手,不轻不重,让她踏实。他的字龙飞凤舞,在她掌心兜兜转转,麻酥酥的。有一抹阳光打在他的板寸短发上,露出干净的头皮。 写完了。我的真迹啊这可是。这半个月不许洗手,回来我要检查你左手上的字迹,没了可不行。 左左小心翼翼挪回左手,仿佛不是自己的。 建国把笔放回口袋。钟表指向五点四十五分。只能看到半个夕阳了,一枝法国梧桐斜插进去。 左左没说让他走,建国也只好坐着。 左左实在找不出话说。他是回家,又不是出远门。他们又不是特别熟。可不说话又僵着。左左想起上次他说过,他回家时再让她送一次,他们就扯平了。于是就说,这回扯平了,你送我一次,我送你一次,扯平了。说完还笑笑。建国愣了一下,也笑,说扯平了。以后我不送你了,你也不用送我了。左左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哪里不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大钟表,正好五点五十分。左左就说,你走吧,时间到了。 建国嗖地站起身,左右看看,喊来一辆的士,说了地址,付了钱,看左左坐进去,大踏步就朝侯车室跑去,三两步就没了影。左左的心一下子就像没了夕阳的天空,黑了。 出租车刚驶出火车站,左左让司机扣了五块钱,把余下的钱找她,又慢慢踱回他们刚才坐过的地方。地上有点凉。并没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坐下。看华灯初上。 并不害怕这陌生嘈杂之地的夜。这里有她贪恋的温暖。农夫山泉有点甜。左左喝一口,真的有点甜。刚才并没有品出来,只觉得有点凉。 左左伸出手看那一串号码。 他会打电话吗?他当初就说会给他打电话,结果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中间只写一封信,还只有两行。对了,他为什么心乱?他不是要见面跟她说的吗?怎么他没说她也没问?左左懊恼起来,怎么没想起来问问他啊?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善解人意呢? 旁边有人跑来打电话。 你好,我找冷秋。 左左应声抬头,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打电话,打学校的电话找她。 上课去了?不,她还没到学校。麻烦你看着校门,如果她回学校就告诉他,我误车了,没走,还在原来的地方等她。如果她方便来,报销车费。对对。谢谢你阿姨,你真是个好阿姨。再见。 谢建国挂断电话,一屁股坐下,抬头,看见左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我要做我想要的 连江艳说,她想做歌手,自己弹自己唱,坐在高脚椅上,一听啤酒,一支烟。 第七章  我要做我想要的 两人哈哈大笑。 饿了,去吃饭。建国拉起左左的手就走。 两碗牛肉面,两份果汁。建国吃得唏哩哗啦香艳无比。 你吃啊。建国嘴里含着面说左左。左左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最终还剩半碗,建国端过去三两下就给吃完了。左左诧异无比,他,怎么能吃她的剩饭呢?建国擦擦嘴无所谓,不能浪费了,他说。 这次你是几点的车? 九点半。不过我没买。我怕九点半你回去,学校会关门,你进不去怎么办?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 我不用知道,你不是就在这儿等我嘛!对了,你不是坐上车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走了,出了火车站我又不想走,又回来了,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左左掏出钱,说出租车司机收了五块钱,这剩下的钱还你。 建国一听,乐坏了,笑得前扑后继。左左不知道哪里可笑,脸又红了,手里拿着钱呆在那里。建国忍住笑,接过钱,说你真可爱。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左左在里面,建国在外面。 你逃课,老师明天骂你怎么办? 江艳她们会帮我请假的。 左左你多大? 十七。 刚才你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不知道。 我知道为什么。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建国看看左左。左左没有表情,低头走路,抬头示意他说下去。 那女孩儿特漂亮,尤其皮肤,特别白嫩,我就老想着,看掐一下能不能掐出水儿来。可是总也没机会。后来的一天,放学她自己回家,我就追上去,喊她的名字。她停下来看着我,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我,甭提有多好看了。我使劲狠了狠心,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她的脸上没流水,流的是血。我把人家脸给掐破了。我不知道她爸爸是校长。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她爸爸是校长呢?她的校长爸爸就打电话给我爸爸,要把我开除。我爸一听急了,脱下鞋就要揍我,我撒腿就跑,躲在我奶奶家里三天没敢回家。 那时候你多大? 四岁半,上中班。 后来呢? 后来我就真的转学了。这十几年来,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天天想她,想呀,要是她真的破了相,非要嫁给我可怎么办呢?她爸爸那么凶。 左左就咯咯咯笑了。 四月的夜晚还会很冷。左左抱住肩。建国看见,脱下军装给左左,要她穿上。他也就穿件衬衣。左左不要,说你会感冒的。建国说我结实,没事。建国见她还不穿,急了,夺过衣服帮她穿上,先是左袖,然后右袖,然后是扣子,一粒,两粒,三粒,好了。建国左看右看,蛮像个兵的。 左左轻轻闻了闻,肥皂的清香味道。左左套在宽大的绿军装里,暖和起来。 建国。 嗯? 回头给我一副肩章领花吧,你看,它们多好看。 这个好说。我跟我们连长商量商量,看他一毛二的肩章能给我一副不?那个肩章好看,黄颜色的,特别亮。你刚才叫我建国? 啊。 好久没听人这么喊我啦。在部队,都是谢建国谢建国指名道姓地叫。就在家,我爸,我妈,才这么叫我——建国。听听,多亲呀!是不是啊老冷? 左左又被他噎在那里。 脸又红了。呵呵。那我以后叫你左左。 好。 左左,八点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太晚了不好。建国伸过左手让左左看表。左左机械地看一眼,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好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去买票吧。 建国拦了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排。建国把左左的双手抓在手里。不过这次左左的手是热的,建国的手是凉的。 到了。左左说。 建国没听见。 建国,到了,我进去了。左左抽出手。建国只好松开。 左左起身要走,建国拉住她,深情地说,左左。左左赶紧低下头。建国继续深情地说,我的军装。 哦。左左一粒一粒解开扣子。建国笑吟吟地靠在后背上看。左左递给他,他并不接,伸出一只胳膊,涎着脸说,你帮我穿。左左难为情地比划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穿。建国又乐了,逗你的傻丫头! 左左一蹦一跳走进校门,迎面撞上苏离。苏离看看身后,压低声音训斥道: 回来晚了还这么张扬!还不赶紧溜回宿舍?看学生科逮住了怎么罚你! 左左灰溜溜跑回宿舍。 连江艳打开灯,看左左裹着被子严严实实躺在床上,上去一把扯开被子,摸着左左的脸,宝贝你没事吧?那个什么谢建国没怎么着你吧? 左左睁开眼睛,无辜地问,你为什么怕他会怎么着我? 江艳白她一眼,起身把书放在床上。 几个人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叹口气,没事就好。 田军英不管,坐床边很亲切地问,左左,他拉你的手没? 左左的左手在被窝里握紧了,眼睛转了一圈,说,没有。 军英拍拍被子,长两年再说谎,啊。 军英又问,他抱你了没? 左左坐起来,急了,没有! 军英呵呵笑了,这回看来是真没有。 江艳在上铺低下头来,说,左左,你要是真喜欢他,改天让他来学校,我们几个给你把把关。 他休探亲假,半个月才回来。 又走啦? 王玲洗漱完回来,说说左左,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压马路。左左想起建国的外套。 莲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闷声闷气地关上门去洗漱。几个人面面相觑。 自从李明走了以后,莲子和左左的关系就很微妙,谁也不理谁,又不刻意回避。几个人也不敢太关心了,怕莲子会怀疑左左说了李明的事。干看着又着急。 左左每天都会收到很多信。她的诗经常在“文学芳草地”播出,有很多听众。上次那个和谢建国一起来信的那个兵,写字特别棒的,又写来第三封信,说他经常听她的诗,非常倾慕左左的才华,如果左左赏脸,他会在这个周六的上午九点,在市陵园门口等她,手里拿一本最新的《爱人》杂志。他叫彭辉。左左尊重彭辉,回信说,她去不了,他不必等。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已心有所属,不想节外生枝。写完了,没有胶水粘信封和邮票,正好江艳下楼,左左让她捎到传达室。 语文老师姓文,是个女的,戴着眼镜,特别喜欢左左。每次作文课,一般是左左第一个交作文,文老师就会推推眼镜,说,看看人家左会莲,你们平时也要多看些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左左的作文是班上的必读范文。吓得左左每次写作文都要前后看好几遍,生怕有不妥的地方给文老师丢脸。每次上课,文老师也都要左左先读一遍课文,有时读的不好,文老师就给她当场指点。更要命的是,左左有次去旧书市场花两块钱买了本《通俗哲学》,自习课看时正好被值班的文老师看见,文老师便大做文章,每次上课都要左左读上十分钟,说左会莲同学能自觉得选择课外读物,这是同学们有必要学的,让我们和左会莲同学一起学习哲学。那本书直到毕业时还没读完,闹的左左一看见那本破书就头痛。文老师还特别惋惜,说那本哲学大家没有一起学完。左左把书放文老师手里,郑重地说,文老师,谢谢您这么器重我,这本书就留作纪念吧。 左左真是受宠若惊弓之鸟。 周五放学,王玲和魏巍回家了。田军英被男朋友接走了。莲子在阶梯教室。左左拉了连江艳回宿舍。她估摸着谢建国应该到家了,晚上或许会给她打电话。 江艳能谈简单的整首曲子了。江艳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歌手,自己作词作曲,自己弹自己唱。坐在高脚椅上,旁边一听啤酒,一支烟。 左左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托着下巴,你还要抽烟啊?左左脑海里浮出女人抽烟的画面,大卷发,红嘴唇,后面灯光迷离,似乎在哪里看过酒吧里这种画面。 江艳说,左左,我文字功底不好,不如你来填词我来唱。 左左摇头,我不会写歌词。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合作伙伴。你呢左左,以后想干什么? 回我父亲的单位工作。要学有所用,要不这三年不是白学了吗? 知识重要,人生价值更重要。我要做我想要的。 我要做我想要的。左左默念一句。这句话有点深奥,左左没想过,也不明白。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建国晚上会不会打电话给她。 莲子走进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说,我还是决定回家。拜拜。 晚上没电话。校园空荡荡的,白杨和法桐旁边的路灯亮的寂寞。左左和江艳沿着操场转圈。操场一角,一树杏花开得正浓。树旁一段废弃的短墙还没拆掉,左左用力攀上去,折了两枝杏花下来,一枝递给江艳。江艳闻了闻,说,左左,这花像你呢,有暗香,没姿色。 左左的心沉一下,闷声说,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不像你,一听就活色生香。 两人在路灯下坐下来。 他是我们学校旁边大学音乐系的学生,长长的头发,戴着眼镜。我们学校搞联欢,把他也请来了,抱着吉它,唱自己写的歌。传说他清高孤傲,不喜与人交往。他自己写的歌经常获奖。他来唱歌,我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了孤独。他的心没有依靠。我本来唱的是女声,但我临时改成吕方的《朋友别哭》。他坐在台下,我看着他唱。我说朋友别哭,我永远在你内心最深处。临别,他对我说,我会唱得很好。不久,他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我觉得,是没人走进他的心里。 唉,有什么比命重要呢?再想不开,为了父母,也要活下去的。他死了,解脱了,他的父母多伤心啊。 左左。 嗯? 生命很脆弱的。把握住你所拥有的。 连江艳的眼里,有左左无法了解的深邃。 第二天一早,连江艳背着吉它出去了。她说要在早晨的阳光里寻找灵感。 左左窝在被窝里想心事。听得楼下有人大喊: 左会莲,电话! 左左趿上拖鞋就跑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青春是个马蜂窝 青春是什么?青春就是个马蜂窝。 第八章  青春是个马蜂窝 今天的阳光真是好啊,左左蹦蹦跳跳的影子像一朵风中摇晃的花。 真的是建国耶。他正坐在南方小院里陪爷爷晒太阳。他拿着话筒要左左跟爷爷讲几句话。他要左左喊他爷爷喊爷爷。他知道左左才起来,叫左左懒猫。建国说他回来会带很多家乡的特产,要左左务必接站。 一朵花蹦蹦跳跳上楼。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干点儿什么呢?洗漱完毕,左左拿起还没看完的《穆斯林葬礼》,去火车道。 苹果花开得正好,一片天塌地陷的白。左左坐在建国坐过的位置,盘腿看书。抬头,阳光照得铁轨刺眼。有火车经过。有鸣笛。有不知名的虫儿叫。 左左哭了。因为新月死了。楚雁潮跳下去亲身给她丈量坟地。 泪眼婆娑地抬头,一个人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地地立在眼前。是苏离。他看左左哭,满脸惊诧。苏离跳下车来,坐左左旁边。 哭啦?咋啦? 左左把书给他看。苏离看是《穆斯林葬礼》,说,新月死了? 嗯。 我刚看完。那哭吧。 左左擦擦眼。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家,大老远看这坐一人像你,就过来看看。 骑自行车回家啊? 嗯。这一路景色很好。你去不去?我带你。 有多远? 就几十里。下午我把你送回来。 好。 左左把书放进前车篓,就跳上苏离的单车。左左双手抓紧车后座,没扶苏离的腰。身体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出了市区,一拐弯,眼前豁然被阻挡。山绵延着向北边跑去,一眼看不到头。路边,山脚下,长满青青的草,开满不知名的小花。山路窄小崎岖,左左索性跳下车来,摘一朵花,拔一根草。偶尔有一棵大的核桃树。山的中间,是一片土地,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有的用石头砌住。中间一条小溪,潺潺流向山外。天蓝云白,真好看。 这真是个好地方。左左在前边跑着说。 没多远,是一个水库。左左要在这里玩。苏离说,更好玩的地方在前面。你跟我来。 水库的上游,水位下降时留下很多小石坑。左左疑惑地走过去,发现里面有浅浅一洼洼水,里边有很多黑色的东西在多。苏离伸手抓住一条,是虾!还有鱼!左左高兴坏了,伸手也去抓,滑滑的,居然没抓住。左左双手捧下去,乱哄哄地拱手心。左左叫,找袋子,快找袋子!苏离环顾一周,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袋子,跑过去拿。回来盛上水,把水和虾一条一条放进里面。 小溪蜿蜒而下,水清而浅。里面有蝌蚪在游。左左脱掉外套,脱掉运动鞋,脱掉袜子,挽起裤腿就跳进去。苏离说水凉,小心冻着。左左哪里听得进去,踩得水花溅老高。 左左的家是平原,哪里见过这等美景。 怪不得你长这么帅,这里的山水多养人啊!左左说。 玩够了,左左坐在石头上,晾干脚,穿上袜子和鞋。 苏离说,我带你去划船。 我是旱鸭子,船翻了掉下去可怎么办? 我是水鸭子啊。 水像一块绿玉。天像一块蓝玉。云像一块白玉。 山呢? 山上的植被还没完全长出来,像一块青玉。 苏离划着木船,摇着木浆,吱呀——吱呀。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小时候爬到山顶去玩,因为山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我娘在山下喊我吃饭,听得很清楚。我下山时拔两头野蒜,拔两棵野葱,运气好还会碰到一窝山鸡蛋。第一次出山,看见外面大块的庄稼地,我愁坏了,我想这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呀? 左左用手划拉触手可及的绿玉。 这里还有个美丽的传说。 说。 传说有个人刚坐了皇帝,贪恋一个妃子的美色,整日不上朝。那个妃子怕自己美色误国,毅然要求出宫回老家。皇帝软硬兼施也没办法留住她,就亲自送她回家。这里是他们道别的地方。那妃子不用他再送,回头,流了一滴泪,就成了这个湖泊。 那女子真是有情有义。 回到学校,天色开始暗下来。 江艳坐在床边弹吉它。看左左回来,说,我见彭辉了。 彭辉? 对。那封信我没寄,我偷看了。今天我冒充你去赴约。 怎么样? 左左,你不知道彭辉有多帅。江艳把吉它放床上,站左左旁边比划: 比你高半个头。眼睛大大的,脸,有棱有角,特酷。他还读军校呢,在部队实习。左左啊,你真是有眼不识彭辉啊。我真替你惋惜。不过,他已经是我的了。 什么?你们?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居然特别喜欢音乐,我们谈得特别投机。我们决定合作了,他填词谱曲,我来弹唱。江艳得意地转了个圈。 不是?左左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有那么巧的事?居然你们正好合拍? 后悔啦?晚喽! 我不是后悔。我就觉得吧,这事儿好得有点离谱! 说不定我会爱上他。连江艳抚弄着吉它,说。 晚上。苏离宿舍。 苏离把抓来的鱼和虾加工了一下,裹上面和鸡蛋,下油锅炸了,请左左和江艳来吃。 苏离做饭有一套,鱼和虾又新鲜,真是好吃。 江艳和苏离不怎么说话,吃完就走了。左左觉得吃完就走不礼貌,就多坐一会儿。 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袋子,好像是女装。左左就问,这是谁的衣服? 苏离说,我女朋友的。 没听说你有女朋友啊。 我们认识有五六年了。她在市里读师范。 左左看那袋子,就知道衣服一定很贵。他对他女朋友真好。 五六年?你现在多大? 苏离胡子一翘,你看我多大? 不知道。左左真看不出来。 大概十点了,左左和江艳刚熄了灯准备睡觉,门被钥匙打开。 是莲子。 莲子把包扔到床上,捂住脸就哭。 两人忙凑上去安慰。 莲子头发很乱,手冰凉。许久,莲子停下来,哽咽着说,我父母不同意我退亲。 你真的要退亲啊?左左吃惊。 我不想跟不爱的人过一辈子。那是我的一辈子啊!莲子喊。 江艳还镇静,问莲子,你父母为什么不同意? 我们的父亲是把兄弟,我父亲面子上过不去。而且,我们家很穷,这几年,他们接济我们不少。可这跟我没关系,我不是他们交换的筹码。莲子又哭了。 左左不知道怎么安慰。忽然想起什么,就慢慢说,莲子你别退亲了,苏离不会喜欢你的,他有女朋友,他对他女朋友也很好。 莲子一愣,谁知道我喜欢苏离?发现自己说漏了,又慢慢补充说,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一天真有点乱,左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都是为爱。好像青春就是为了爱情。 左左索性起身出门,趴在栏杆上看星星。 江艳轻轻跟出来。莲子刚刚睡着。 江艳,你说,青春是什么? 江艳看着天上的星星,想了一会儿,说,青春是天上的星星,远看一样,一样大小,一样亮,近看全都不一样。 青春是绝对相信爱情的吗? 青春是用来回忆的。 左左挠挠头,恨恨地说,青春就是个马蜂窝。 晚上,建国打来电话,说他会在后半夜上火车,明天下午四点半到火车站,要左左务必接站,老地方。因为他是特意为了左左的时间才在后半夜上火车的,而且带了很多礼物给她。左左乐呵呵地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班主任李自现要进行微机上机测试,做一些简单的操作。不想很多电脑出现故障,不够用。没办法,李老师和几个专业课老师好好修理了一番才正式开始进行,时间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左左第一个做完,时间差不多五点,可以放学了。左左冲出教室就往校外赶。在校门口被小卖部的老板娘喊住,说刚刚有她电话,让转告她他走了,不等了。左左没记下ic卡的电话,赶紧给建国打传呼:等我!就到! 公交车左等右等不来,左左在路上狂奔起来。在下一个站牌,等到追上来的公交车。一路老是红灯,车又破又慢,左左急得直跺脚,苦着一张脸看窗外飞驰的出租车。刚才怎么没想到喊出租车?喊也喊不到的,地方那么偏僻。 等左左赶到老地方,已经没人了。左左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左左坐在便道砖上,喘着粗气。他应该收到传呼的,就算已经上车了,也应该回来再等一下啊。这个急脾气! 左左去旁边的邮局给部队打电话。第四次才打通,可建国还没到。 左左等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来。看末班车开过来,左左只好上车。 到学校预备铃已经响了,左左只好赶去上晚自习。 熬粥似的熬了两节课,懒懒地回宿舍。谁问也不说话。 有左左电话。 老板娘小声说,这是第五个了。 是建国有些醉醺醺的声音。 我骗你的。我三点到的。我知道你四点半放学,怕你上课不专心,就晚说了一个半小时。我希望你到那儿就可以看到我。可我等了整整两个半小时你都没到。你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我今天下午考试,结果电脑出了故障,迟了一个多小时。。。。。。 别跟我解释!建国粗暴地打断。 我给你打传呼让你等我的。我给你打过传呼了。 我传呼机坏了。 我去了,可是你已经走了。左左几乎哭出来。她一刻也没停啊,可赶到那里,他还是走了。 送给你的礼物,我已经转送给别人了。我很抱歉。 建国? 我头很痛,先睡了。拜拜。 建国挂断电话。 左左的心,叭搭,掉地上,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爱情也是个马蜂窝 爱情是什么?爱情也是个马蜂窝,必须惹不起。一发不可收拾。 第九章  爱情也是个马蜂窝 熄灯了。左左睁着眼睛看上铺的床板。不知道几点,一骨碌爬起来给谢建国写信。 她必须把事情说明白。 第二天一早送到传达室。 好了,就算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她问心无愧。从此,左左的感情将如很热很晚的晚上才会出现的鬼火,她要小心收藏,亮给懂她的人。 左左有种忧伤的坦然。 五一学校组织演讲比赛,左左选了梁晓声的《最爱是兵》。 “天黑了。 暴风雪呼啸得更加狂怒。一辆客车,已经被困在公路上六七个小时。 车上二十几个乘客中,有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她的孩子刚刚两岁多一点儿。还有一个兵,他入伍不久。他那张脸看去怪稚气的,让人觉得似乎还是个少年。 那时车厢里的温度,由白天的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渐渐降至零下四十摄氏度左右了。车窗全被厚厚的雪花一层层“裱”严了。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快冻僵了。那个兵自然也不例外。不知从哪年起,中国人开始将兵叫做“大兵”了。其实,普通的“大兵”们,实在都是些小战士。 那个兵,原来是乘客中穿得最保暖的人:棉袄c棉裤c冻不透的大头鞋,羊剪绒的帽子和里边是羊剪绒的棉手套,还有一件厚厚的羊皮军大衣。 但此刻,他肯定是最感寒冷的一个人。 他的大衣让司机穿走了。只有司机知道应该到哪儿去求援。可司机不肯去,怕离开车后,被冻死在路上。于是兵就毫不犹豫地将大衣脱下来了 他见一个老汉只戴一顶毡帽,冻得不停地淌清鼻涕,挂了一胡子,样子非常可怜。于是他摘下羊剪绒帽,给老汉戴了。老汉见兵剃的是平头,不忍接受。兵憨厚地笑笑说:“大爷您戴着吧!我年轻,火力旺,没事儿。” 人们认为他是兵,他完全应该做。他自己当然也这麽认为。 后来他又将自己的棉手套送给一个少女戴。她接受时对他说:“谢谢。”他说:“不用谢。这有什麽可谢的?我是兵嘛,应该的。” 后来那年轻的母亲哭了。她发现她的孩子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尽管她一直紧紧抱着孩子。 于是有人叹气于是有人抱怨司机怎麽还没找来救援的人们 于是有人骂娘c骂天骂地骂那年轻的母亲哭得自己心烦心慌 于是兵又默默地脱自己的棉袄 那时侯天还没黑。 一个男人说:“大兵,把棉袄卖给我吧!我出100元!我身上倒不冷。可我的皮鞋冻透了。我用你棉袄包脚。怎麽样?怎麽样?”一个女人说:“我加50元卖给我!他的大衣比我的大衣厚。我有关节炎,我得再用什麽护住膝盖呀” 兵对那男人和女人摇摇头。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到那位年轻母亲身边。帮着她,用自己的棉袄将她的孩子包起来了 穿着大衣几个男人和女人,都用大衣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仿佛,兵的举动,使他们冷上加冷了 再后来,天就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里忽然有火苗一亮:是那个想出100元买下他棉袄的男人按着打火机。他到兵跟前,一松手指,打火机灭了。车厢里又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低声说:“真的,你这兵就是经冻。咱俩商量个事儿,把你的大头鞋卖给我吧,200元!200元啊!” 兵说:“这不行。我要冻掉了双脚,就没法儿再当兵了。” 他一再地央求,说:“哪儿会冻掉你双脚呢!你们当兵的都练过功夫,瞧你多经冻呀!不会的。 你把大衣c棉袄c帽子和手套都白送给别人穿着戴着了,怎麽我买你一双鞋你倒不肯了呢?没人会知道你是卖给我的!大家都睡着了,听不到咱俩这麽小声说话 ” 兵沉默片刻,犹豫地说:“那如果你愿意用你那半瓶酒和我换的话,我可以考虑” 于是他又按着打火机,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儿,取来了他喝剩下的半瓶酒交给了兵 于是兵弯下腰,默默解自己的鞋带儿 二个互换之际,他又灌了一大口酒。好像如若不然,这种交换,在他那一方面是很吃亏的。兵从车厢这一端,摸索着走走向那一端。依次推醒人们,让所有的人都饮口酒驱寒,包括那位年轻的母亲,包括那少女。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比一个贪心。反正黑暗掩盖着贪心,谁也看不见谁喝得太多了 酒瓶回到兵的手中时,兵最后将它对着嘴举了起来——只有几滴酒缓缓淌进兵的嘴里。兵感到口中一热,似乎浑身也随之热了一下 车是被困在一条山路上的。一侧是悬崖。狂风像一把巨大的扫帚,将下坡的雪一片片扫向悬崖底谷。 于是车开始悄悄地倒滑了。没有一个乘客感到这是一种不祥。 但兵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下车了 拂晓,司机引领来了铲雪车和救援的人。乘客们欢呼起来。只有一个人没欢呼,就是兵。就是那看上去怪稚气的兵,就是那使人觉得似乎还是个少年的兵。 人们是在车后面发现他的——他用肩顶着车后轮,将自己的一条腿垫在车后轮下。 他就那么冻僵在那儿,像一具冰雕。 也许他没有声张,是怕人们惊慌混乱,使车厢内重量失衡,车向悬崖滑得更快。也许,他发出过警告,但沉睡的人们没有听见。呼啸的狂风完全可能将他的喊声掩盖 事后人们知道,他入伍才半年多。他还不满19岁。他是一个穷困乡村的多子女的农家的长子。他的未婚妻是个好姑娘,期待着他复员后做他的贤妻 ” 这是左左心目中的兵。 结果左左拿了第一名。校长在亲给颁给她证书时,慈祥地说,左会莲,好样的! 左左把证书和奖品放宿舍,对她们几个无力地笑笑,出去了。 左左坐在石头上发呆。夕阳西下,树高天低。草丛里蝈蝈慢慢安静下来。 苏离慢慢走过来。 一辆火车呼啸而过。灯光一闪,左左看清他的小胡子上翘着。 苏离坐她身边。不说话。 苏老师,你? 莲子她们见你上课还不回去,让我过来找你。她们说你可能在这儿。 最理解左左的,总是姐妹们。 她们说了你的事。没事儿,我陪你坐,一晚上都行。 苏老师,爱情是什么? 苏离抓起一颗石子在手里把玩着,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见她第一眼就决定一直跟着她,没来得及想过。 苏老师,你说,我们,我和他,是爱情吗? 苏离呵呵笑了,左左,这种事情得自己找答案,别人不好指点的。 许久,左左一字一顿地说,爱情也是个马蜂窝,必须惹不起。一发不可收拾。 想通了就好。回去上课吧。苏离起身。 左左坐着不动。其实她没想通。 左左还想再坐一会儿。你有事就先回去吧。左左说。 苏离环顾四周,指着一个荒凉的方向,小声说,听说,那边要建个火葬厂? 左左站起来就跑。 周末,莲子接了个电话,回来把左左拉到门外,说老王约她出去玩,问左左去不去。 左左摇摇头。 老王说,还有一个人。 谢建国三个字在左左脑海里噼哩啪啦闪了几下,又灭了。左左还是摇头。 莲子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一抹笑浮上眼角。那好,我一个人去了。 左左回宿舍,睡觉。连江艳一把把她拽起来,睡什么睡!跟我出去玩儿! 左左跟在连江艳后面,有气无力地溜溜转了一个大中午。左左不喜欢逛服装商场,不喜欢那些精致的小礼品,不喜欢乐器。在路边吃了份炒冰,在图书市场买了几本书,就回来了。回来睡觉。 莲子下午回来,什么也没说。左左倒希望她说点什么,比如关于那谁谁谁的。可莲子好像故意的,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洗床单,一会儿又跑下去打电话。左左眼睛跟她转了几圈,发现她确实不想跟她说话,躺下继续睡觉。 晚上,三个人叫了苏离打扑克。楼下喊左会莲电话。 可能是家里吧,有些日子没打电话了。 左左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高八度的声音: 嗨,老冷,我建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请一直想我 送给你的,叫信物。 第十章  请一直想我 古老的通信方式就是比现代的通讯方式管用。左左一封长信寄过去,事情顿时明了,谢建国也开始后悔那晚说话太伤人。只是碍于面子,他不愿先打电话给左左。 谢建国极好面子。那天他的两个战友接站,跟他打赌说左左不会去,赌注就是他带给左左的全部礼物。结果他输了,很惨。他喜欢的女孩儿爽约,他送给女孩儿的礼物被土匪劫走,他的面子扫地。然后对左左说了那么冷的话。 熬了几天,忍不住央求老王给莲子打电话,让莲子带左左出来玩儿。老王不同意,他还没见过莲子呢,要见面也不能让哥们儿跟着掺和,必须是他们两个人,独自。好吧好吧,费用算我的。条件说好了,老王才打的电话。结果左左还是没去。郁闷了一整天。下午,老王喜滋滋地回来拿一堆单子找建国报销。建国恨恨地扔给他两百块钱。老王看着钱的真假,叹口气说,哥们儿一场,我就告你句实话,快去打电话吧傻小子,那姑娘就等你一句话呢。建国眼睛亮了一下,又赌气说,不去。老王呵了一声,你傻呀,是你错在先的!不打算了,反正一层窗户纸的事儿!还有,莲子说,那姑娘对你动真格的了,你看着办吧。 最后一句话起作用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说。那就晚上打电话吧。建国吹着口哨,拿了老王脱在床上的衣服去洗。 老王是建国的班长。 建国听到左左的声音,使劲憋了憋,轻声说,那什么,左左,我想你了。你明天出来玩吧。 左左是那种预热很慢的女子,并不能很快对一句话的改变做出反应。她还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了。左左本能地拒绝着,不了,我最近要准备一个文学比赛,没时间。 建国的心凉了半截。他以为左左还没原谅他。但对不起这三个字还是说不出口。哦了一声,问比赛什么时候结束。 左左说,一个多月。快放暑假的时候吧。 左左没说的是,稿件在截稿日期前寄出就没事了,剩下的只有等。建国没参加过这种比赛,不知道,以为左左要一直参与。 建国没道歉,左左也没问。事情就算过去了。 莲子等左左回来,马上大声问,谁呀? 谢建国。 几个人一齐围上来,问他说什么。 他说想我。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左左在笑声里慢慢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慢慢意识到建国说了什么,马上害羞地低下头去。 几个人继续逗她,问她怎么说的。左左翻身面墙躺着,不理你们! 他说他想我唉!左左在心里小声重复。 一转眼就期末考试了。最后一场进考场前,左左对姐妹几个说,待会儿我先交卷走了哈,开学再见。 建国果然等在老地方。建国穿了米色的休闲裤,连帽t恤,干净阳光。建国帮左左在火车站寄存了行李,牵左左的手去吃牛肉面。还是上次的位置,建国照样把左左剩下的半碗面吃掉了。 中午,公园的人很少。两人懒懒地靠在草丛边的长椅上,抬头看高大法国梧桐叶里漏出的蓝天。 建国? 嗯。 以后想做什么? 考军校啊,过几天考试。考上了,就做职业军人。考不上,再想办法。 考军校?到时候你就是大学生啦?左左直起了上身。 左左对大学生有说不出的羡慕。建国很享受这份羡慕,虽然他还没开始考试。 你肯定能考上。 我感觉,可能考不好。建国一脸苦相。 为什么?左左睁大眼睛。 因为,我在想别的事情。建国吞吞吐吐。 你这时候就是考试,什么都不要想。左左急得握紧了拳头。 那好,暑假这俩月,我就不想你了。建国终于露出一脸坏笑。 左左红了脸,又懒懒靠在沙发里。 建国,到时候,你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破中专。左左轻轻说。 你也可以上大学的啊。建国身体侧向左左。 怎么上?左左来了精神,直起身上,险些碰到建国的脸,赶紧低了头往后缩。 成人高考,自学考试,函授,都可以。不过上半年的报名时间都过了。你想好报考什么专业,下半年报名时我提醒你。 好。左左仿佛看到红崭崭的大学毕业证书。 左左。 嗯? 接过吻没有? 什么? 接吻。 左左睁大眼睛想了五秒钟,脑海里浮现电视里两人接吻的画面。侧过头看建国,他没有表情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看天。他嘴角上场,唇色光滑红润。喉结在细长的脖子上很突出,像一颗大红枣。建国也侧过头,碰上左左贪婪的眼神,幽幽地说,我的唇是不是很性感? 性感?左左又懵了。她首先想到的是性,那些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铺天盖地涌出来。左左努力把那些肮脏的画面甩出去,头摇得像波浪鼓。 怎么了?建国关心地问。 没有,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左左如实交待。 建国的眼睛温度快速上升,勾起嘴角坏笑一下,那你看跟你想的一样不一样。 左左的上身和下身成九十度,上身和脑部成九十度,建国单腿跪在长椅上,吻上左左的唇。 左左突然听到所有的蝉都不叫了,所有的鸟都不叫了,风也停了,法国梧桐的叶子也不动了。点点阳光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岁月静好。 左左想到某个情节,伸出舌尖触了一下建国的唇。建国马上顺势跟进。左左无法阻挡他侵略的架式。貌似她在引狼入室。 建国半拥着左左靠在肩上。不说话。对视一眼,傻笑。不说话。对视一眼,傻笑。如是重复几次。 左左。 嗯? 把你家里电话给我。 你不要打电话,我父母知道了会生气。 如果我考上了,会在你开学之前离开。 左左才想到,建国真成了天之骄子,是要离开的。 左左的心开始往下沉。说了号码。 建国就逗左左,如果我考不上,就不往家里打电话了,你开学那天晚上,六点半,我准时打给你,好不好? 别呀,我不能为了一个电话,就耽误你的前程。 左左紧抿着嘴唇,想了想,说,那你以后要多给我写信。 一定。 那,我怎么看到你? 嗯,放假时我来看你。 真的? 真的。 如果只有现在,没有以后,该多好。左左环紧了建国。那个吻,离别的味道更重了。 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丝绸手帕,上面一朵欲开的白玉兰。建国把它系在左左的颈上,打一个漂亮的结。 秋天,你就这样系。正宗的湖丝呢,我这次回去特意买的。 你不是把它转送给别人了吗? 给别人的那叫礼物。送给你的,叫信物。 信物。多么古老的概念。 建国把左左送上汽车,在她额头深深一吻。 左左走了。建国看着汽车直到不见,默默地说,我多希望你也能来送我。 他没看到,车开的一瞬,左左泪流满面。 整个暑假,电话一响,左左就第一个冲上去接电话。盼着是建国,又怕是建国。终于熬到了八月底的几天,建国并没有打来电话。左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乐呵呵地赶到学校,下午五点,左左等不到六点半那么久了,一进校门就直奔小卖部拨打建国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左左都想好怎么安慰建国了。自己都觉得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你好,五营。 你好,我找谢建国。 请问你是哪位? 同学。 他考上军校了,前几天走的。怎么,他没告诉你? 他还是走了。左左的心都空了。 出了小卖部,门卫大爷喊住左左,有她一封信。 是建国。 “左左: 最终没勇气跟你说再见。还是选择这种古老的方式跟你道别。请不要生气,谨请保重。 到学校,我会第一时间给你写信。请一直想我。 别不多言。 吻你。 建国” 一连几天,左左并没有收到关于谢建国的任何信息。没有信。没有电话。那个人在掠走她的初吻后,凭空从人间消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离开的确切时间。左左有种被骗的感觉。 人生若只如初见。 左左总是想起他的吻。那块作为信物的白丝巾手帕,左左睹物思人。秋风凉了,左左把它系在颈间,打一个漂亮的结。 没人敢提起谢建国。没人敢提起当兵的。甚至,连江艳连彭辉也不敢提起。 适逢学校十周年校庆,左左c田军英c魏巍等二十名女生被选为礼仪,课余时间开始紧张简单的培训。左左和魏巍被安排在贵宾室接待市级领导。怎样引领导坐在指定位置,怎样端茶倒水,怎样说话。会议期间都要做些什么。服务领导就餐。流程看似很简单,但很繁琐。负责礼仪的潘老师是位淑女,一一示范给大家。 苏离要在校庆之前赶出一期校刊,时间很紧迫,他要求左左必须交上三篇共计万余字的稿子。其中包括他给左左开辟的一个专栏,叫“左眼看世界”,就学校的新现象发表观点。还要帮苏离搞十年校史专题策划。左左一般是从会议室培训出来,边走边看笔记,赶往校刊编辑室搞策划。晚自习要写作业,稿件要熄灯后拿手电趴被窝里写。 莲子说,我帮你写个稿子吧,你拿给苏离看,不行了我再改。 可是莲子的写作水平实在有限,通常是在左左这关就被毙掉了。莲子写的不满意,就连自己的也是不满意。几次修改,总算在校刊打印前交上去。 是的,这期校刊要改版成大32开打印本。左左的稿子苏离只是大致浏览一遍,就交给高年级一个打字快的女编辑输入排版。老式的针式打印机总是卡纸,一张就要打印完了,卡纸了,只能扔掉重新打印。他们准备好了熬通宵。 五个人分工,左左负责装订。苏离是总指挥。其余三名美女编辑都叫苏离“头儿”。负责校稿的美女说,头儿,这页错了一个字,刚看到,已经打印五份了。苏离拿过来看,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说,全部重新印。 左左的装订就是把打印好的页数用订书机订在一起,用小刀划掉不齐的部分。有一本没订齐,苏离从左左手中拿过小刀,用尺子比划着划掉。一不小心,把左手指划开一个口子,鲜血滴滴嗒嗒流出来,苏离闪得快,没滴在校刊上。左左低呼一声,几个人一起围过来。苏离说没事,打开一扇抽屉,抽出一块褐色印花丝巾缠上,继续工作。 左左和几个编辑交换一下眼神,工作更加认真。 几个人轮流吃了泡方便面。 凌晨三点,苏离看天亮前应该能干完了,就让左左先回去休息,因为她还要担任礼仪。左左受了苏离的感染,说没事的,熬一夜,坚持得住。苏离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就在这沙发上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装订,忙不过来再叫你。左左只好答应,靠在沙发上,看他们四个人忙。 这个时间段,不用思考。左左总算可以把头仰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可是这个姿势好熟悉。左左晃晃脑袋,好像要把脑子摘下来在水里清洗,可是一个黑黑的硬硬的东西从脑子里滚出来,左左捡起来一看,上面三个字: 谢建国。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左左感觉有点晕。田军英把她拉到一边,说你脸色有点白。左左说没事,可能是昨晚熬夜。军英说你先找个凳子坐,我来。左左看看台上的领导,说算了,真的没事。左左提起暖瓶给领导倒水,失手打翻了一次性水杯,水溅了那领导一身。潘老师赶紧过来圆场。她把左左拉到一边,准备说几句,才看出左左的脸色异常。潘老师赶紧让军英带左左去医务室,然后回宿舍好好休息。 军英安置左左躺下,坐在床边,问左左,是不是为了他? 谁? 谢建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左左看见满纸的凌乱飞舞。题目是,失恋真好。 第十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苏离来看左左。 左左拥被靠在墙上,说没事的苏老师,就是有点发烧。 苏离说怪我,不该给你那么大压力。不过你干得真不错,与会的领导都夸你呢。 左左无力地笑笑,那是你领导有方。 她们几个还没有回来。苏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说出来。 左左,你的事,我听莲子说了。 又是莲子。 左左,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理你。人家是大学生了,咱只是个破中专儿。咱跟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 我知道。左左说的很无奈。 你还小,不用着急去爱。 左左不说话。 左左,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为以后的人生方向奠定基础。你现在就可以确立你的人生目标,其余的统统可以忽略。 这些,左左从来没想过。她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苏离。 苏离见左左听进去了,继续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你不用消沉。不过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你自己慢慢消化吧。 苏离准备离开,到门口又回头说,意见仅供参考啊。其实我只比你大四岁。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 怎么能不算什么呢?左左的日记本里,满满的全是谢建国。他健谈,幽默,体贴。重要的,是他帅气。左左承认自己好色之心很重。如果他长得比较像瓜像枣,她是断然不会倾情于他的。这个谢建国,那么轻易地,就掠走她的心。 爱情到底是什么? 后半夜,左左爬起来,拿了本书在门外坐下。一轮上弦月挂在西空。月朗星疏。 左左的双脚漫在白月光里。 左左想起苏离的话。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该怎样给自己定位?江艳的梦想是做一名吉它歌手。我的梦想呢?我毕业了,要回家,在交通局做一名小工人,朝九晚五,几十年后,退休了,稳稳当当地拿养老保险金。还有实现梦想的必要吗? 她和谢建国,认识了不过几个月,总共见过三次面,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十二个小时。他们,算什么? 真的有一见钟情吗? 算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离开了,这个故事本身就没有答案。 苏离的话猛然在耳边炸响: 人家是大学生了,咱只是个破中专儿。咱跟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左左的心砰的断掉了一切念想,起身回屋睡觉。 左左买了本校园故事集,里面都是感人的校园爱情故事。几个人都要看,没办法,晚上就轮流着每人读两个故事。这天轮到左左读故事,文章的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爱你,不长,就一生。 几个人同时沉默。 爱情,永远是最美的那个传说。 江艳看着乐谱已经能流畅地弹吉它。这天她弹了首新曲,吉它声叮叮咚咚,拨弄着左左心里某根弦。 什么曲子? 《我的老班长》。时下最流行的军营民谣。彭辉给我的乐谱。 原来是军歌。怪不得听着难受。 周末,左左去市里买了个小型的收录机,两盘磁带。一盘军营民谣,主打歌就是《我的老班长》,还有一盘《梁祝》。睡不着的夜里,左左一个人盘腿坐在走廊上,戴了耳机听。左左近乎自虐。它明明就在耳边,就在脑海,却又那么远,怎么也抓不着。左左纠结在中间,思想腿脚都变了形。 夜越来越凉。左左抱紧双腿,姿势一如在子宫的胎儿。脸深深地埋在双腿间。那里看不到未来。 左左愈加变得寡言。大眼睛闪得很慢,似乎在凝视前方的空洞,又似乎在考虑某个重大课题。给广播电台写的诗也少了。魏巍有次问起,左左失神地说,给谁听呢?只是苏离给她的任务越来越多,甚至有一次,苏离说家里有事,要请半个月假,那期校刊归她全权办理。左左这才收起散乱的心,全部埋在校刊里。 下雪了。左左一个人去踏雪。又白又软的雪,禁不住踏下去一脚。似真似幻的感情,禁不住现实一脚。 左左亲自选稿排版设计。有的版块没有中意的稿子,左左自己写。找不到合适的插图,左左去市里找了几张光盘,几万种插图,左左一个一个地选,至到满意。页码c页眉的摆放位置c字体大小,左左重新做了设计。左左用的是很普通的办公软件排版,有些功能不利于刊物排版,很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节,左左都要设计几个小时。通常是门卫大爷要关教学楼的大门,来催促,左左才离开。回到宿舍,又拿着手电趴在被窝里赶稿子,设计思路。 江艳和军英怕左左再像上次一样累倒,心疼地劝她注意休息。左左头也不抬地说,没关系,不熬通宵就没事。 魏巍说左左就是一拼命三郎,苏离又不给你开工资,犯得着玩命吗? 左左说,我不是为他,是为自己。 左左发现,她很喜欢这些,喜欢写稿,喜欢排版,喜欢设计。她做这些的时候,很亢奋,很投入,很容易就沉浸进去,并且最大可能地开启所有的思维。左左甚至觉得,她从来没有像在办校刊的时候这样聪明。她总是有很多灵感,一闪,就出彩。 难道,这就是左左想要的? 苏离回来了。左左把样刊拿给他看。苏离低着头,一页一页翻得很慢。不说话。左左耐不住了,问怎么样怎么样。苏离还是不说话。十多分钟后,苏离合上校刊,凝视着左左,一字一顿地说,左会莲,我低估你了。 左左反应慢半拍的毛病又犯了,拧着眉毛听不懂他说的话。 苏离小胡子往上一翘,笑了,说我几乎可以退休了。 这回左左听明白了,苏老师夸她呢! 左左乐得几乎蹦起来,在苏离对面坐下,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离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左左摆摆手,不用不用,这都是我该做的。 苏离已然起身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交待说,把门锁上。 左左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锁上门小跑着跟上去。又不敢说话,乖乖地跟在苏离身后三步远的位置。苏离的步子很大,几乎要跑起来。左左觉得他的身体里盛满了风。 学校对面的小酒馆。苏离要了三个菜,两瓶啤酒。苏离先给左左满上,又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和左左碰了一下,说,喝!自己先咕咚咕咚灌下去。 左左不敢说话。抿了一小口。 苏离又喝了一杯。一瓶酒喝完了。 左左试探着问,苏老师,您没事吧? 苏离抬头,噢,没事。来,祝贺你这次把校刊办得这么精彩。 苏离这次喝了半杯,拿起筷子示意左左吃菜。 左左,记得你好像说过,爱情是个马蜂窝? 左左的脑子里迅速闪过谢建国的脸。左左点点头。 苏离便不再说话。左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苏离把剩下的一瓶啤酒也喝光了,脸色没变,但眼神开始涣散,说话舌头更大了。他的酒量实在太小。 左左结了帐,想把苏离扶起来。刚伸出手,苏离马上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我没事的左左,真的,你看。苏离努力走得直一些,进校门的时候,还是险些撞到大门上。左左犹豫了一下,还是搀住了苏离的胳膊。苏离马上把左左轻轻推开,不用,我没事。 有同学看向这里。左左咬咬牙,还是跟苏离进了宿舍。苏离并没有觉察到左左跟进来,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天花板,闭上眼睛睡着了。左左轻轻给他盖上被子,带上门走了。 左左回宿舍坐下,莲子站到她面前,说,听说你刚才在外面跟苏离喝酒? 江艳和军英看向她们俩。 左左说,是,我没喝。 莲子继续追问,他为什么叫你去? 左左这下明白莲子的意思了,老实说,苏老师说我这次校刊办得不错,要请我的。 莲子还想说什么,看到江艳和军英的表情,抿紧嘴唇没说,躺回床上看书。 便没人再说话。 晚自习前,左左敲开苏离宿舍的门。苏离端着水杯在喝水,已看不出任何异常。左左放了心。苏离看是左左,说明天吧,样刊不用动了,直接打印。苏离看左左还站着不走,问,还有事吗?左左看他绝口不提中午的事,自己也不好说,也不知说什么,就摇摇头,说没事,我去上课了。 关上门的一瞬,左左听见苏离说,谢谢你左左。 第二天午饭后,左左去校刊编辑室。苏离说,这期卷首我改了一下,你选的那篇下期再发吧。左左说好。那你把这篇输进去吧。苏离递给左左一页,出去了。 左左看见满纸的凌乱飞舞。题目是,失恋真好。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那唇,温热清甜,滋润饱满,温情而有力。他的舌尖,霸道而柔,千回百转。 第十二章 左左并没有把苏离的卷首刊发出来。她说,即是伤口,又何必示人呢?自己看着,就够了。 苏离看着那页纸。良久,掏出打火机,烧掉了。火苗燃起来,有种蓝色的邪恶味道。只是瞬间,五六年的感情,化为灰烬。苏离看着它在桌子上燃尽,死了。 苏离突然笑了,看你傻乎乎的,关键时刻还挺有哲学头脑的。 左左就感慨地说,曾经几次,你都是这么劝我的。 这一刻,左左的心离苏离很近。他像一个大哥哥,或者一个贴心的朋友。左左愿意向他靠近。 苏离开始抽烟。他以前不抽烟的。苏离说,这是这段感情的唯一有形遗产。 那就抽吧。左左心疼地看着。 一场大雪,盖住了野外的枯草。它们曾经密密麻麻地排在那里,死了,也没倒下去,没有叶子的细直枝干直指天空,以一种抗衡,或者期待的姿势。雪一层层铺上去,只余几根,做着标记,暗示那里隐藏着整个春天。 左左一个人踏雪。这个周末,都回有取厚衣服去了。左左没回去,她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太阳很好,斜照在雪上,刺眼的白。那些干净的石子都被小心藏起来。这茫茫天地,恰似真爱过后,美,却凄凉。 左左倒着走,一脚脚踏下去,弯弯斜斜,深深浅浅,却是满目疮痍。走过的路,为什么要看呢?为什么要看呢?不如大踏步地朝前走去,风景,总是在前方。 左左毅然向前走去。沿着火车站,通向一个终点,或者。 后面有声音。或许是路人。可那路人并不急着向前走,停停走走,始终在她后面固定的距离。 左左好奇地回头。一绺头发吹在脸上,左左用手拂开。 左左宁愿用“蓦然回首”来形容她这漫不经心的一回头。因为下一句是“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着了鲜艳的绿军装,火红的学员肩章在肩膀上似要飞起来。在这苍茫天地间,像一朵绚烂绽放的花,对视觉和味道造成致命冲击。 她更愿意相信她是白天遇到鬼。后退一步,险些蹲下去。 苏离说过,这片荒野的某个地方,好像要建个火葬厂。 那鬼居然笑起来,明媚如朝阳。 左左转身就跑。 那鬼几步追上来缠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左左,你怎么了?我是建国啊! 建国?左左瞬间安静下来,抬起头,去摸建国白皙的脸。热的。摸他的喉结,动着,像一颗大红枣。去摸他的唇。他的唇。她记得那唇的味道和温度,踮起脚尖,吻上去。 那唇,温热清甜,滋润饱满,温情而有力。他的舌尖,霸道而柔,千回百转。 是他。 谢建国。 周末人少,学校把暖气停了。打开宿舍的门,也不比外边暖和。建国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说你们学校也太抠了!这大冷的天,建国的军装里边只穿了件薄毛衣,手都冻红了,握住拳头,关节处青白青白的。左左让建国坐在床上,拿一床被子将他包住,又倒了杯热水给他暖手。 左左将门关门。犹豫了一下,反锁住。 建国乐了,左左小姐,这大白天的你锁门干吗?我很在乎自己声誉的。 左左的脸就红了,走过去打了建国肩膀一下,贫!我怕别人看见了说三道四。 建国就歪着头问她,看见咱们干什么?说咱们什么? 左左不理他了,坐他对面床上,拿被子将自己包住,看着他。 建国不愿意了,你真没良心,我坐了一夜火车来看你,你离我那么远干吗?怎么着也得犒劳我一下啊。说着拿掉自己身上的被子,跑来跟左左挤在一起。 左左任由他挤,把自己拥在怀里。 还是这样暖和。建国无限感慨。 左左却是冷着脸。 建国何尝不知道左左的心事?可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左左,这三个月不给左左联系,不过是在试分手,因为他们爱的太突然了,他不想骗他喜欢的女孩儿,也不想骗自己,他用这三个月的试分手时间,忍住相思煎熬,不过是自私地证明他有多想左左,他可以放心地去爱左左。可他忽略了左左的感受。年轻的心啊,总是很容易霸道成错。 倒是左左先开口。左左低着头说,我从来不敢想,你会回来。他们说,你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破中专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你离开很正常。我甚至习惯了这种正常。左左抬头看着建国的眼睛,很坚定地说,所以,今天你来,无论说什么,我都会接受。 建国双手轻抚左左的脸,使她正视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傻丫头,听我说,这三个月,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不联络你,是怕我自己不够爱你,负了你一片真心。现在,我听从我的心,回来告诉你,左左,我爱你。 可是,我不知道,建国。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这三个月,我好难过。 对不起。建国吻上左左的唇,不再让她说下去。 再大的误会,再苦的煎熬,都抵不过这深深一吻。建国怀着莫大的爱怜与膜拜,深深地吻着他爱的女孩儿。 左左的心彻底瓦解,所有的所有都被这突然的表白彻底击溃。左左在他的吻里不能自拔。随着他身体的重力,一点一点倒下去,躺倒在他的怀里。建国用被子重新将他们包裹住,紧紧把左左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左左枕着他的胳膊,慢慢沉沉睡去。 建国看着左左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脸,知道一切已经过去。一股困意泛上来,建国闭上了眼。 左左和建国在路口等车。左左说,书我忘了拿了,你等我,很快就回来。建国说好。左左说千万要等我。一大木箱书好重,左左双手搬着,走得很慢,又怕建国会离开,一着急,箱子滑下来砸在脚上,好痛。好容易挪到路口,建国果然不见了。路口瞬间荒凉。左左放下木箱去找。一位赶驴车的大爷过来,左左跑上去问,大爷摇摇头,说没见当兵的。旁边一卖烧饼的,左左跑上去问,那人摇摇头,说没见当兵的。几辆大卡车驶过,带来漫天灰尘飞扬。左左朝一个方向拼命追去。。。。。。 醒来,却是梦。建国细长的眼睛含笑,温柔地说,做噩梦了? 左左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的怀里。窗外,已是黄昏。 左左坐起来,理理头发,倒水喝。 建国裹紧被子赖在床上,左左,我饿。 左左看看天色,说这会儿食堂没饭了,咱们去外边吃吧。 不。冷。建国往被子里缩。 那你呆会儿也要起来回部队呀。 回哪儿?我没部队了。 左左才想起,建国在读军校。他是天之骄子。 那你晚上住哪儿啊? 这床挺暖和,我就睡这儿。建国耍赖。建国想,左左一定会赶他走的,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学校,又不是别的地方。这大冷的天,他真怕出去。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三十六计都用上,也要留在这儿。他真没地方去。 你睡我床吧,那床是魏巍的。我去买两包方便面。你就在这儿呆着,不许出去啊。 这么顺利就留下了? 左左泡了两份面,放了火腿和乡巴佬鸡蛋,一份给建国。建国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非常幸福地接过去,谄媚地说,左左你真好。 左左坐在桌边吃面。建国抱着被子端着饭盆,穿过一张床,坐在桌子另一端。 左左只是闷头吃饭,不说话。建国就没话找话,说他们学校的伙食怎么怎么好。左左嘘一声,要他小声点儿。要是学校传开她留男生过夜,她就不要活了。 建国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他说,左左,要是明天有人告老师,说左左留男生过夜,你怎么办? 直接退学。然后一辈子不嫁人。 不会吧? 会。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也会。 好吧,我今天晚上会很乖。 建国慢吞吞地吃着面,想着今天晚上怎么过。左左吃完了,站着等他吃。建国只好几口吃完剩下的面,给左左拿去洗。左左并没有出去,而是放到了床下的脸盆里。一个人,两个饭盆,被同学看见了,怕是要说闲话的。 看书吗? 不看。左左,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你没话跟我说吗? 有啊。可是千头万绪,从何说起?左左脸色缓和下来,紧张的心也慢慢舒展些。 我给你讲我们学校的故事吧? 好。 建国就开始讲他们学校的趣闻。有的故事还没讲完,自己先笑得喘不上气来。 左左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凝视关他的一举一动。她要把这些录在眼睛里刻在脑子里,他走了,她会时时拿出来翻看。 来,就预示着会离开。 而她心里,早已把自己预交给了谢建国。 突然,建国说,我上厕所。 左左愁坏了,这是女生宿舍楼,没有男厕所啊!怎么办?左左打开门,探出头,看还有一间宿舍亮着灯。现在下去,要是被宿管员看见了,会出大事的。 怎么唯独没想到这个问题。早知这样,天黑前就该赶他走的。 左左,怎么办? 你先等一会儿。等她们睡了,你去女厕所吧。 两个人就等。建国坐在床上等,不敢动。左左在地上来回走,两分钟开门看一下,五分钟开门看一下。建国也不敢多说话,怕左左着急。半个小时后,那间宿舍的灯总算灭了。左左小跑着去女厕所,各个门都打开了,确定没人。又一路小跑回来,让建国穿了自己的外套,猫着腰,轻点步子,左左走在前面,建国走在后面。左左紧张地四面看着,拉开厕所的门把建国推进去,她在门口把风。 就在这时,楼下晃晃悠悠走上来一个人。是宿管员刘阿姨。这么晚了,她上来干什么?只见刘阿姨不紧不慢地朝左左这边走来。左左站在厕所门,正不知怎么办,建国推开门要出来,左左一把把他推进去,反锁上门,伸出手指放在嘴边。 刘阿姨果然来敲门。 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在这儿啊。谁在里面啊还没睡? 刘阿姨,是我,左左。 左左啊。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您怎么也没休息? 哦,我把抹布拿下去,上边冷,晚上会结冰的。 哦。 刘阿姨下楼了。脚步声终于没了。左左打开门,看四下无人,打个手势,建国尾随着回了宿舍。 两人夸张地松口大气,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睡了睡了。左左小声说。 建国说,我穿着衣服睡不着。说完就解扣子。 左左伸手制止,不许脱! 我不! 就是不许脱! 建国咧嘴笑了,你怕我非礼你? 没个正经。左左不理他了,转身自己铺床,看也不看他,穿着衣服盖上被子。哪知建国脱得只剩了迷彩背心和军绿大裤衩,一掀被子钻进了左左的被窝,结结实实把她抱在怀里。 左左触电似地翻身坐起来,急红了脸。 建国见左左真生气了,乖乖爬起来,钻进自己的被窝。 左左被吓到了。她不知道他会这样。两个人睡在两张床上,已经很暧昧了,他怎么可以?左左的脸火辣辣地烫,嘴唇似乎都要干裂开来。 留宿他,本因只有一个,他大老远来看她,晚上没地方可去。她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要发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左左能想到的,只是两个人道了晚安各自睡觉。或许,或许也会拥着睡在一起,但也仅仅是拥抱着。仅仅是拥抱着。 建国做错了事,乖乖躺在那里,看着她。他是一个正常男人,面对心爱的女孩儿,怎能视若无物?可是,他只是想抱着她睡觉。他以为左左把他留下来,也是这样想。可是他忽略了,左左那么单纯的女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他一定是把她吓到了。他懊恼地眨眨眼,小心地说,左左,你放心睡吧,我不动。 左左刚才触到他的肌肤,那温度,实在很迷人。 她爱建国。是的,爱。没有原则,没有立场,全部免费送。 建国,抱着我睡觉,好不好?只是抱着。 建国噌地跳下床来,和左左躺在一起。 左左,相信我,毕业前,我不会动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我要当军嫂 我看出来了,左左是属于贞烈女子那一类的。 第十三章我要当军嫂 起床铃声响了。 窗外一如继往地漆黑。不开灯,会不知道窗在哪里。左左往被窝里缩。不想起床。真不想起。外面呵气成冰。鼻孔都会被冻住。 为什么上学就要跑步?左左这跑了五六七八十多年,早上还是起不来床。只对制定这条制度的人深恶痛绝。 魏巍一把扯开她的被子,手往她胸前一摸,快起来懒虫! 左左大叫一声,把被子拉上。又挨了一下,才坐起来。 水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谁把脸盆掉地上了? 江艳端着脸盆去洗脸。一开门,王玲捂着屁股拎着盆子一瘸一拐进来。 谁那么缺德啊,把水洒在水房门口,又结了冰,我一脚踩上去。。。。。。 还没说完,几个人就笑起来,拉她坐下,安慰她。 谁发明的这大冬天还要早起跑步?简直残绝人寰!王玲一边揉着摔疼的部位,一边牢骚。 快看看,没事吧?军英就要扒王玲的裤子。王玲笑着打开她的手,能没事吗?都摔两瓣了!我要真摔出个好歹来,学校怎么赔我啊你说! 现行的教育制度是有很多欠缺。前几天我看了一篇一个叫韩寒的写的文章,就是质疑现行教育制度的,简直令人拍案叫绝。他简直是个天才,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杂志我放哪儿了?我找找你们看下。江艳爬上床翻腾。 天才辍学?他没学历怎么找工作啊?真是癫狂。军英说。 他跟我们一般大。咦,我明明放这儿了。 莲子开始催促,别找了,赶快洗脸下去跑步,别迟到了。 几个人猛然醒悟,拿起脸盆就往外跑。一出门,惊呆了。 雾很大,依稀看清操场上有个加粗的“一”在缓缓移动。“一二一”有节奏地传来。矮小的学生科杨主任站在楼下背着手凝视着他的工作进度。 不知谁叫了一声。杨主任应声抬头,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她们,你们几个,下来! 几个人站在操场一角,接受全校学生的列队注目。 队伍解散了。杨主任大摇大摆走她跟前,跑,每人六圈。 六圈?三千米? 跑! 左左开始跑。逃不过去的,还不如赶快执行。偏就有学生不走站在那里看。 跑到操场对面,王玲和军英凑到一起,小声说杨主任的坏话。 圈越来越小。只有左左还按着既定的轨迹跑着。魏巍小声喊住她,示意她跑小圈,杨主任看不到的。 左左喘着粗气,跑就跑呗,多跑几步累不死人。 魏巍只愿这雾大些,再大些。 左左最后跑完。弯着腰喘着粗气站到杨主任面前听训。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这样懒惰,将来怎么修身齐家平国治天下,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早操就是为了克服你们的惰性。别以为你们背后说我没听见!现在你们厌恶这样的学校生活,将来你们会后悔没有好好珍惜的!明天早上,别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 杨主任转身走了,矮小的个子双手背在身后。几个人冲他做鬼脸,转身回宿舍。 有男生吹口哨。 什么家国天下的,我们是女人耶,是要男人来养的。军英嘟哝。 没出息,为什么要男人养?你自己不会挣钱啊?江艳嗤之以鼻。 王玲怯怯地说,我妈说,要男主外,女主内。 传统!妇道!江艳更不屑。 莲子说,女人出得庭堂,入得厨房,要当男人的左右臂膀。 江艳过来搭住莲子的肩膀,还是你有主见。不过,最好男人能当咱们的臂膀。 魏巍追到她们面前倒着走,指着江艳,我看出来了,你,你们俩,整个一大女人。 江艳看着莲子,反正不能吃男人的软饭看男人的脸色,哦? 江艳回身拉住左左,你呢左左? 左左看着几张脸,弱弱地说,我,我恐怕要一个人生活多些。 你要独身啊?江艳惊呼。 不是,我要当军嫂。 腊月的天空喀喀嚓嚓响起惊雷。几个人险些被震倒。莲子幽幽地说,谢建国是军人。 江艳几乎才明白,原来,嫁给军人,是要当军嫂的。不是,左左,你真要嫁给谢建国啊? 左左不说话了,低头向前走去。 魏巍凝视着左左的背影,摇摇头说,我看出来了,左左是属于贞烈女子那一类的。 一个女生横亘在江艳面前,冷着脸色问,你,和郭卫什么关系? 郭卫是学生会主席。挺黑,被传居然有时会用粉底。 江艳很烦感这种架势,故意拉长声调,我跟郭卫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女生说,他的女朋友是晓娟,你离他远点。 江艳明白了,哦,你是那个什么晓娟的两肋插刀的朋友是吧? 那女生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姿态,你不用管我是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说完转身走了。 江艳耸耸肩。 魏巍看那女生走远了,好奇地问,江艳,你和郭卫什么关系? 江艳急了,八卦!我对那个什么主席一句话都没说过。谁知道哪儿吹来的风! 魏巍摇头,不对,看你的反应,八成你们有一腿。 江艳伸出手拍她的头,别乱说话行不行?我喜欢的是彭辉。 魏巍摇头,我看出来了。。。。。。江艳马上替她说,我想当军嫂! 做完课间操,左左跑去北楼编辑部找苏离。她想到一个很好的策划,要跟苏离讨论一下。敲门进去,发现莲子居然在。左左停在门口三秒钟。莲子笑着回过头。而苏离也是满脸带笑。左左大脑快速转了几圈,也笑着走进去,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左左想到很多小说情节里,女主角突然出现在某个场合,会说这么一句话。而女主角的心里,此时却是千军万马。 莲子笑得有些得意,说,苏离居然说小燕子是金琐扮演的。 这个低级笑话并不好笑。而且,她居然直呼他的名字,苏离。 左左敷衍着笑了一下,开始说她的策划。 后来很多年,左左想,或许正是因为她这敷衍一笑的善良,最终赢了莲子。 莲子并不离开,也不插话,看着左左,又看着苏离。 左左说着看下电脑上的时间,要上课了,下午说吧苏老师。 苏离还在纸上写着,头也不抬地说,你中午吃完饭过来吧,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出了北楼,两人就往教学楼跑。莲子喘着气说,苏离很欣赏你。 左左并不看她,淡淡地说,我知道。 左左心里还有上次莲子质问她的芥蒂。 午饭后,左左去找苏离。莲子跟上来和她并肩走。左左看看她,没说话。 莲子并不能插上嘴。她左翻翻,右看看。又坐在电脑前用鼠标点一些东西。 左左的眼睛余光一刻也没离开莲子。并不是很用心听苏离说话。苏离察觉到左左的不专心,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是因为莲子。苏离摇摇头,示意左左不用理会。 下午刚下课,左左就赶到编辑部。可她发现,莲子居然又在。她刚才明明在上课的,老师都提问她了。可是,刚才她是通过哪条路过来的? 左左有话不能说,心里难受。放了学拉江艳到大门外。 苏离正在失恋,她不是趁火打劫吗? 你喜欢苏离啊?江艳质问。 不是。就是觉得她跟苏离在一起不舒服。苏离不能喜欢她。左左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莲子危险,会让苏离受伤。 左左,跟你说件事。那会儿,下课时,郭卫找我了。 啊?你们? 也没事,他写了首歌,想让我弹着吉它唱。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昨天到宿舍找过我,当时只有莲子在。可是今天早上那个女生找我时,莲子没说。自始至终没说。你说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不说? 江艳看着远方,叹口气,如果我没看错,她是因为妒忌。 下晚自习,苏离等在操场上,说,左左,你来,陪我坐会儿。 莲子愣在原地。江艳别有用心地看一眼,拉起莲子就走。 苏离坐在路灯下的草坪边上,示意左左坐他旁边。 凉。左左说。 苏离起身拿过她抱着的书放地上,示意她坐下。 左左只好坐下。双手袖在羽绒服里面,抱着腿,歪头看他。 苏老师,什么事儿?左左以为,他要提莲子。 苏离不好意思笑了,也没事儿,就是你在身边坐着,我心里很安静。不会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左左知道他指的什么。便不再说话,很认真地陪着。 因为她记得,在她难过的时候,他怎样帮过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红豆 那种红,润而柔,深而静,真而纯,不尖锐不造作,水里火里,千年不变。 第十四章  红豆 学校和北京一家公司签定协议,由学校代为培训英文录入员,半年后达到录入水平,即可直接工作。学校从校外招收了一批学员。校内学生有想报名的也可以,不收取任何费用。 王玲报了名。王玲的家在山区,父母都是农民。哥哥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毕业后在这坐城市工作,就把她带了出来。王玲是社会招生,毕业后得自己找工作,哥哥能帮她的,也只是把她送到学校。课余时间,王玲总会在机房,照着密密麻麻的英文样稿练习速度。王玲突然觉得低了一等,很少与她们说话,尽管她的目标是北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魏巍的父亲是个大矿主,她也只有一个弟弟,她来学校就是混个所谓的文凭,毕业了想去哪个单位就去哪个单位工作。这时候,钱是万能的。 军英有个富二代男友,工作的事自然不用操心。或者根本不用工作。 左左和莲子是定向委培生。 只有江艳。江艳父亲是副局长,工作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但她说,她不会去北京受那份洋罪,但也不会坐享其成。她有自己的梦想。 那你准备干什么? 做歌手。江艳很坚定。 爱情没了悬念。左左和谢建国不用再猜彼此心事,直抒胸中爱意。建国的信两周一封雷打不动。他在一封信中写道,纯爱就是心理波动大于故事本身。 已经是二年级下半学期。三年级是实习,可以在学校,可以自己找单位。学生们开始巩固这一年半所学知识,上机实习不再是单一的操作,而是系统全面的测试。左左的字已经达到140字/分,是历年来成绩最好的一个。魏巍只有60字/分,向左左学习经验。左左骄傲地说,一个字,拆开来,偏旁部首,从眼睛直接传到手指,而不经过大脑,就差不多了。魏巍疑惑:那你知道打字的内容吗? 还真不知道。左左眼里只有偏旁部首,脑子还知道,手指就按下去了。手指比脑子更清楚哪个字在哪个键,如果认识了这个字再去打,反倒慢很多。左左从此把打字内容作为必修课,争取在打字过程中,修改标点符号和错别字以及简单语法。 左左无疑是老班眼里的优秀学生。上机测试课,左左可以不做题,直接做监考,深得老班信任。几个难姐难妹们,无疑是最大受益者,每次过关不说,且名列前茅。有男生告到老班那里,老班只是低头应着,知道了,并不做任何回应。 左左却私低下警告她们,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她们最好是真正学会,不然毕业后还是自己吃亏。 转眼到了五一,学校组织优秀班干部和学生到抱犊寨旅游。左左和班上另外两名干部同去。左左见到了传说中的晓娟,学生会主席郭卫的女友。原来多次碰面,只是没对上号而已。 高挑温柔的一名女生。短发微卷,杏眼透着俏皮。她学的商务电子中专升专科,却酷爱画画。她和郭卫坐一起,和左左对视一笑,左左居然觉得有份温暖在里面。 如果第一眼觉出是同类,便是同类。 苏离坐左左旁边,问左左都带了什么。左左眨眨眼,小声说,方便面。 方便面?苏离几乎惊呼出来。 左左不说话。她要攒钱,有大用场。 苏离打开背包,火腿面包矿泉水,满满的。左左瞪大眼睛,这么奢侈? 女朋友都没了,省钱给谁花呢?不如对自己好点。苏离重新整理背包,放上行李架。 车子在周六凌晨的薄雾中行走。 有人提议唱歌。车厢里热闹起来。歌声一路飘洒。 左左没唱,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自言自语,这年华,真好。 什么?苏离只顾听大家唱歌,没听清说什么。 幸福。年轻真好。 到达山脚,十点,开始热起来。左左拿出太阳帽戴上。苏离着了黑t恤仔裤,皱皱眉头。两人开始还能并肩行走,一起看山中景色。远处有山鸡鸣叫。石阶边有不知名的小花。苏离从小自山中长大,并无更多惊喜,背了重重的包,慢下来。 左左,来,好歹吃一点儿。苏离喘着气。 左左拿出四瓶水。跑上前去,一瓶给老班,一瓶给校长,一瓶给了组织这次活动的杨主任。自己留一瓶。苏离看着她好人做完,差点晕过去,赶上她小声说,我这一包东西都是特意给你带的,你倒大方! 特意给我?左左重复一遍。这里的重复,代表吃惊。 是啊。苏离怒意未消,重重地说。 左左的脸微微红了。小声说句对不起,转身向山上爬去。左左穿了牛仔短裤,白色的运动鞋,噔噔噔,两条长腿就跑出好远。 仁者乐山,智者喜水。左左两者都爱,只想遁形于山水间。而这座山,没有水。白石凛冽,陡峭如削。植被颇不均匀。左左却还是爱看那绿厚的山沟。安静如一片小小的原始森林。不涉人迹。 左左只是往上爬。往上爬。好久了,回头,苏离果然看不到了。左左慢下来,想刚才苏离的话。苏离女友的照片她见过,很泼辣的美,不省油的角色。而自己,不是。这还不是问题关键所在,关键是,她和苏离是会相濡以沫,却不会厮守那种关系。 有点复杂。左左头有点疼。 反正不要。 左左果然是女生中第一个爬上山顶的。一览众山小,天宽地阔,心胸开朗。左左吸着呼呼作响的风,想喊。喊什么?不知道。有男生对着山谷“啊”的长叫。左左想喊,最终没好意思。怕别人看。其实有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可左左就是不好意思。 杨主任买了门票,左左进了南天门。苏离已经追上来。左左躲避着,远远走在前面。她不想表现出什么异常,校长班主任都在呢,她不想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 苏离却不避讳,直追上来,拉住她的胳膊,问她,左左你跑什么? 我。。我急着看风景。左左撒谎。 苏离就呵呵笑出声来,看了看别处,又看向左左,你想多了。帮我拿一会儿。苏离把背包塞到左左怀里,转身离开。 苏离眼里有种天经地仪的温柔,不掺假,不避讳。这种目光是他很久以来就有的,只是左左忽略了。这种目光,会让自己的多情变得无处藏身。左左在很多年后才明白,那叫做绅士风度。他关心他温柔是因为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换言之,这种人一直最爱的,是自己。 或许莲子也是因为这种眼神,沉迷而恨。 左左释然,轻松追上去。 这里,人工的痕迹更多一些。有寺庙。有佛。有神。有了小吃摊和小卖部。游人也多起来。有两个兵一直在前面走。绿色军装赏心悦目,甚至超过山中景色。左左跟随。 两个兵,年纪要比自己大一些。一个一杠一星,一个一杠两星。是两个干部。 回头,看见他们健康的脸。 经过晓娟身旁。晓娟累坐在路边休息,用手扇着风,嘴里喊道,我的妈呀,好累啊! 兵说,喊妈没用,还是累。 晓娟认真地问,那喊什么呀? 喊叔叔。另一个兵笑着说。 晓娟腼碘一笑。歪头看到左左,笑意更深了。她喊住前面的郭卫,来,给我们俩合张影。 左左有些突然,有些拘谨。被晓娟拉到身边。晓娟说,笑一下,左左。 左左还是笑得有些生硬。 谢谢。晓娟说,拉了郭卫向前走去。 居然有卖红豆。左左欣喜上前,双手抚弄那一串串红色的小精灵。凉凉的,脆脆的,笑盈盈的。 左左没见过红豆。但她第一眼看到那红中带一小黑点的小豆豆,就毫不怀疑它是红豆。那种红,润而柔,深而静,真而纯,不尖锐不造作,水里火里,千年不变。若不是心事千回百转,断不会造就如此颜色。即使心碎,也含泪带笑。没有怨恨,只有感激。 左左买了两串。不多,不少。一串给建国,一串给自己。 红豆生南国,她却在北方觅得。相思异地,真情不改。 这次旅游,红豆是左左最大的收获。 苏离和左左一起吃饸烙面。午饭自费,学校不管。左左从未见过饸烙面,只是好奇地问一句,苏离便拉了她来吃。很硬很粗的荞麦面条。 苏离问,左左,想不想留校实习? 左左马上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拼命点头。 左左拜佛,下跪,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唯愿岁月静好。 回到学校已经晚十点。江艳抱着吉它坐在床上,望着一张纸发呆。 我回来了!左左大喊着坐她身边。看什么呢? 一首歌。特好听。我弹给你。江艳很激动,迫不及待地要左左听。 叮叮咚咚的吉它弥漫开来,在这寂静的夜,空灵而纯粹。 江艳动情地唱道: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後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後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江艳只唱完四句,左左的心就咚咚咚跳起来,有种致命的幸福忧伤,水一样,将左左慢慢浸染,窒息,尸骨无存。她不忍心打断,不舍得打断,只是听。只是听。 魂飞魄散九天外。 居然有这么绝的词! 江艳唱完,左左拿过她手里的乐谱,将歌词好好地细细地认真地看了一遍。每一句,都有一记化骨绵掌打在心上,销魂蚀骨,筋骨全都化作血水,还在地上欢快地流淌。 谁唱的? 王菲。 词呢? 林夕。 名字?歌曲的名字? 红豆。 左左从包里小心拿出两串红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永远不再 有了如果,就没了可能 第十五章永远不再 考试前,班主任李自现把左左和莲子叫到办公室,说学校定了留校实习生名单,全校共四个,我们班两个,就是你们。你们愿意吗?李老师脸上特有光,声音也高了几度。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莲子点头。左左也点头。 李老师也笑了,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你们两个走。这下好了。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有好几个同学找到我,想留校。可没办法,校长不同意。 各科的老师已经划定了复习范围,布置了习题。据传那些题目只要记住一半,就能考80分。同学们都在拼命背那些习题,场面胜过当初背五笔字根表。 左左答了一遍考卷,略做检查,第一个交卷。她不像那些考前几名的,咬着笔头检查一遍又一遍,确定百分百无误后,最后一个把考卷交给老师。也不像那些成绩差的,把答案写在过道对面的课桌侧面,一偏头就能看到。左左第一个交卷,大踏步走出教室。 这种学校,成绩和能力能成正比吗? 回家的前一天,左左在编辑室找到苏离,说定了,她和莲子留校。 苏离说,我知道。我找过胡校长,开门见山,说我想让左左同学留校。胡校长很痛快,好啊。我说,我想让左左和我一起办校刊。胡校长还是很痛快,好。我就没话说了。胡校长就说,她不愿意留校怎么办?我说,她一定会的。胡校长就说,好几个老师都举荐她了。 左左扬起嘴角就笑了,谢谢你苏老师。 苏离摇摇头,还有,你们班刚开始定的,并不是莲子,而是连江艳? 江艳?为什么后来又换了?比起莲子,左左更愿意跟江艳一起。 江艳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 她当时对胡校长说,她有自己的梦想,她已经大了,不想再让父亲安排她的将来。 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和胡校长曾经是同学。 左左吃惊不小。居然有这么硬的后台,这个丫头,居然一个字不提。 那个,江艳的梦想是什么?她如此执著。 做歌手。 那棵杏树,已经结了密密的青杏子。断墙拆掉了,不能再够到了。左左和江艳背对着靠在杏树上。 真的要去西双版纳找彭辉? 是。 你这样,很疯狂。 人不疯狂妄少年啊,左左。哈哈。你就有点活的过于拘谨了,放不开,累。 是吗?我自己不觉得。 左左,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为了父母?爱人?事业?还是别的? 左左摇摇头,不知道。 左左清楚地记得,初中毕业,左左的分数不够上财政学校和师范的——当时,成绩好的都报考这两个学校,毕业了直接工作。成绩差的才会读高上,或者选择当地的职业学校。左左这一届是个转型届,成绩好的几名学生选择了外地的高中,中游成绩的同学报考财校和师范,像左左这些成绩差的,职业学校都不要,只能读高中。左左勉强够分数线。高一下半年的一天,左左正在上英语课。左左清楚地记得是英语课,因为那个戴眼镜的英语宋老师,让左左背一段课文,左左没背上来。刚坐下,父亲出现在教室门口。左左出了教室,父亲说,子弟学校招生,很多同事的子女都报名了,他想给左左也报名,反正她成绩不好,考大学是没指望,这个学校毕业了,可以直接工作。其实左左这半年的成绩已经很进步了,由上半年的全班六十名,进步到现在的全班二十名,作文写得好,老师很器重。左左所在班是个慢班,顾名思义,前边还有快班和中班。左左很刻苦地学习着,她想上大学。她把奖状拿给父亲看过,父亲只是不说话。左左想了一下,心里对考大学还是没信心的,不如两手准备,就说,好,您报名吧。父亲说,已经报名了,他来是拿照片,一寸的,报名表上要用。左左就回宿舍去拿。这一路,好漫长,窄窄的石子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那个季节,桐花已经谢了。平房宿舍,刷着白灰。墙上的黑板报,写着一个快班女生的作文。字体飘逸,是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写的。板报每周一换,他会在每个周一的午饭后,搬了凳子,拿了粉笔和板擦来出板报。他看看字数,在黑板上比划一下,就能一气呵成,基本不用重写。基本没错别字。 左左特喜欢他的胸有成竹。后来,左左考进校广播站当编辑,一次送稿,偶然碰到他。他去找播音员,快班那个高挑美丽的女生。是那次,左左知道那个男生叫柳枫。也是那次,左左知道那个男生在跟那个快班女生谈恋爱。 左左把照片给了父亲,父亲就走了。期末考试完了,那边的考试也开始了。居然有几个是高中毕业的落榜生。左左只是草草复习了一遍初中的课程,居然考了个第一的成绩。而他们这个区的交通系统,指标只有一个。简直阴差阳错。父亲乐坏了,在同事们中极有面子。开学那天,父亲找到局长,说离学校远,局长能不能派辆车送左左去学校。局长居然同意了。一路上,父亲都在叮嘱左左,要记住局长的好,毕业了好好工作,不给家人丢脸,也给自己争口气。左左没点头。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离开了高中的同学,到另一个很远的地方重新学习。而最后文凭的性质,也是天差地别。 左左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改变,会衍变出两种人生。如果她知道结局,她是断然不会离开的。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江艳问左左活着为了什么,左左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目前的一切,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又不知道想要什么。似乎目前也不错,有江艳,有建国,有苏离。 这是个很费解的题目,总是写了改,改了写,似乎还不是想要的答案。 江艳的目标却很明确,做歌手。找彭辉。而那么远的地方,那么远的梦,那么远的一个人,一切都不确定,抓不着,看不到,靠不住。左左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堵的。可是,如果有意外呢?她不敢想,也不敢说。她知道江艳是铁了心的。 没事的左左,如果到了那里,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会重新寻找别的开始。反正,我有大把的青春挥霍呢。 大把的青春挥霍?呵呵,是啊,她们不过才十八九岁啊。她们至少有十年的时间来寻找人生的目标,活着的意义,和自己的价值。 说到很晚。两人拥抱了很久。 王玲已经去北京了。她通过了考试,直接参加工作了。 左左把她们四个分别送出校门。江艳最后走。她拉着左左的手,说,祝福我吧,亲爱的。 江艳走了。她最要好的姐妹,走了。去寻找她的爱,她的梦,她的未来。 左左郁闷地往回走。中午的太阳焦燥直率,吸光了所有力气。 对面一辆车在左左旁边停下来,车门打开,晓娟走下来。 左左,这个送你。 一张白纸。左左打开,是自己的画像。拘谨地笑着,歪着头,眼里都是青涩。 晓娟说,上次合影,在抱犊寨,照片没给你。这想这个,比照片更好。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你。左左小心合上。 晓娟开心地笑了。她伸出手,说,你喜欢就好。好吧,再见。 左左和她握手。 要上车,晓娟又回过头,说,如果再有一年,或许我们会更成很好的朋友。 左左笑笑,不说话。 有了如果,就没了可能。 这是份意外的爱。 左左一个人收拾行李。宿舍空荡荡的,都走了,而且将永不再回来。 一旦离开,将永不再圆满。 左左慢腾腾的,耽搁一秒是一秒。生怕一旦离开,有些东西,将永不再可能回来。 永远不再。 苏离推门进来,打量了一眼宿舍,说,都走了? 左左点点头。有泪差点冲出眼眶。 苏离看在眼里,轻声说,人有悲欢离合,聚聚散散,很正常。 左左知道,就是不能一下子接受。 苏离把床上的书一本本塞进行李包,说,开学后用得着的东西,就先放我那儿。 左左捡出来几本书给苏离。 没了? 没了。 苏离让她等着,他把书放回宿舍,回来帮左左拿行李。自行车就在楼下,苏离把行李放在车后架上。 校园已经没人了。阳光滋滋地响,仿佛无线电干扰一样。 左左,我执意让你留校,是有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 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办杂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再回学校(11号改版) 我们不是给学校做事,是给我们自己。 第十六章再回学校 再回学校,却是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楼,树,都似蒙了一层薄尘,不似原来的新鲜亮丽。熟悉而模糊。就算擦掉,也褪了色。 回不去了。过去的,将永不再回来。 九月骄阳却如昨,她们密密麻麻站了一操场,军训。拔军姿时,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下来,砸在地上,是一个点。那是班长近乎魔鬼的标准。她们一动也不准动。有人怒视班长。班长侧过脸,都看着我干吗?我很漂亮吗?再看,我会害羞的!班长滑下军帽遮住脸。 那个篮球架下,站过谢建国。 这个花池前,苏离站过。 我可爱的小卖部。老板娘笑盈盈地和左左打招呼。 宿舍楼下碰到刘阿姨。刘阿姨笑呵呵地,左左,你和莲子住最右边那间,就你们两个。校长特意安排的。莲子在上面,钥匙在她手里。 莲子。几乎忘了,她要和莲子一起同事了。 江艳一直没消息。 魏巍没消息。军英没有。王玲也没有。 一个时间段过去了,人和物几乎会一同消失殆尽。 还记得那次,左左新买了一双枣红色的软胶底方口皮鞋,给她们几个秀了秀,提前十分钟往教室赶。当时满操场的学子大军赶往教学楼。左左抬着脚轻快地下楼。就在这时,非常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不知道哪个天煞的,在光滑的地板砖楼梯上洒了水,左左一脚轻快地踏上去,只觉得如自由坠落的摄机一般,天地旋转,啪,落地,左左蹲在了楼梯上,双腿向前伸去,左脚的鞋子挣脱脚丫,顺势向前抛去,在楼梯边缘溜溜转了个圈,垂直落向一楼。左左一声大叫。左左后来粗略算了一下,楼梯及楼梯附近的回头率及笑脸率绝对超过百分之百,操场上的最低也有百分之八十。左左不知道抛出的绣鞋可有落在哪个男生或女生头上。扶着栏杆勉强站起来。有经过的同学扶一把,关心地问有事没有。左左尴尬笑笑,还好。跛着一只脚要从三楼蹦下一楼去捡鞋。江艳闻声出来,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跑下楼把鞋捡了回来。江艳说,那只鞋非常安静地躺在那里,任周围人如流笑如流,它只岿然不动。 推开门,莲子躺在床上,见是左左,笑着起身接过行李。 收拾妥当,左左下楼。莲子跟上来,左左,你是不是找苏离?我跟你一起去。 左左只好跟她一起去。 苏离不在。左左暗暗松口气。莲子赶在左左前面下楼,直奔小卖部打电话。左左一个人上楼。 明天,新生就要报道了。又是一个熙攘的时间。 晚上,莲子说起老王。莲子说,老王去年退伍后,回内蒙古开出租车。有时候打打电话。 莲子欲言又止。左左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继续看书。莲子停了会儿,又说,老王说,谢建国对你用情很深,人家又是大学生。左左语气稍微柔和些,说我知道。莲子好像等的就是这句,马上问,那你爱他吗?左左放下书本,看着莲子,爱。很爱。还是看着莲子,看她到底想说什么。莲子认真地迎上左左的眼睛,请把苏离让给我。 左左干笑一声,我跟苏老师,不是爱。转过身去睡觉。可是哪里睡的着?她居然拿她当情敌。 她当然不是。 第二天,两人还是一起下楼,去北楼签到。班车已经来了,老师们陆续下来,两个人站在门口像是迎宾小姐,恭恭敬敬地和每一位老师打招呼。班主任李老师笑呵呵地说,不用这样,你俩的身份跟我们差不多了。先签到吧,然后去跟胡校长见个面。两个人等另外两个男生签了到,转身欲上楼,有人喊住左左,回头,是苏离,骑了一辆黑色125摩托车,戴着大大的墨镜,单脚支在地上,左左,帮我签到先,我去放车。左左刚要拿笔,莲子一把抢过去,签上了苏离的名字。 校长对四个人的分工简单做了介绍。左左果然在校刊编辑室。左左叹口气,又有些得意,故意不看莲子似乎带刀子的眼神。莲子在微机房协住班主任。一名男生在学生科,一名男生在教务科。 左左从五楼校长室出来,直接到414找苏离报道。门开着,人没有。莲子在屋里转一圈,幽幽地自顾说,我觉得你们也不是爱。说完走了。 苏离甩着湿淋淋地双手进来,拿了门后脸盆架上的毛巾,擦着手走到办公桌前,说,明天开始为期十五天的军训,照例,咱们要搞个军训特刊。手擦完了,递给左左,左左顺从地接过搭回脸盆架。苏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头也不抬地说,这是策划。我们要全面介绍学校以便新生了解,突出的成绩要特别介绍。新生的稿件要占一半。苏离抬头说,坐啊左左。 左左坐下。 苏离接着说,我准备这两周出两期,七天一期。我跟胡校长申请了激光打印机,如果这几天批下来,第六天晚上加班打印装订,第七天可以发到新生手上。如果还是破针式打印机,我们第六天白天就得开始打印。这样,组稿的时间只有五天。从明天开始。你的专栏“左眼看世界”你继续,自己选题。新生的稿件你来约。学校资料方面交给我。有问题吗左左? 左左摇摇头,但是坐着没动。 怎么了?苏离探头问。 没事儿,我反应慢,你给我时间接受一下。 左左,你要明白,我们不是给学校做事,是给我们自己。我们必须得保证,离开了学校,还有不错的饭碗。 左左郑重点头。为了自己。 左左先草拟了一份新生邀稿函。因为去年忙着十年校庆,二年级学生没有军训,和今年的新生一起,组成至少三十个班,场面会甚是壮观。二年级的学生都有看校刊,有的也经常投稿,有几个水平还不错,邀稿不难。主要是如何吸收新生。 苏老师,几个写的差不多的,我想吸收他们当编辑。 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哪个带起来比较省心。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经验。 左左觉察出了苏离的紧迫感,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新生已陆续报道。左左把邀稿函贴在学校大门口c报道处c宿舍楼门口c教学楼门口等易于看到的地方。有新生和家长有兴趣地围着看很久。 去年搞过十年校史策划,很多资料可直接拿来用。苏离的工作相对简单。左左看到几个孩子模样的新生围在一起抽烟,而且左左这两届也有不少男生抽烟,这很不应该,左左想定为专栏的选题。但被苏离毙掉了。苏离说,我们是子弟学校,年龄差距很大,有的刚初中毕业,有的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抽烟喝酒是很很正常的事。左左说,只是针对年纪小的。苏离摇摇头,这个话题并不能算是焦点。再选别的。 左左只好下楼去找。左手拿笔记本,右手拿笔,扩狐,都是自费,苏编不管报销。左左像个记者,走出北楼。时值下午三点,全校师生和部队官兵正在召开军训仪式。班长们站成一排,点到名字的学生排在班长后面。那些兵,个子不高,已经换了新式军装,不似班长们的大檐帽,是软的,折住了放在肩章下面,茄克式短袖,班长原来是收腰后开叉的,还是军黄色,就像老八路的那种黄。不用系了紫色武装带。左左的武装带上还有班长的签名呢。班长的字像极了童体,注意,是像,而不是是。班长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祝福,突然大叫道,千万别拿着武装带出去招摇,说我们班长的签名什么的,我们江南的脸可就都让我丢到江北了。 左左一个恍惚,回到两年前。 两年前,读到左左名字的时候,左左已经晒晕了,蹲在地上。班组分配完了,学生站过的地方,只留左左一人。杨科长喊,那位同学,你没事吧?左左抬头,看到所有的看见她看不见她的目光。左左虚弱起身,迷彩服已经湿透,唇色发白。左左尴尬地站在那里。偌大的操场,她的立足之地,只有她脚下的一小块影子,其余的生生都被削去,都坍塌下去,她似站在万仞之颠。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左会莲。 什么莲? 左会莲。 杨科长把名单细细看了一遍,同学,你在四排十九班。 左左低头走向杨科长指向的位置。她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搜寻着班长的脸。班长黄勇远远向她示意。左左径直走过去,站在黄勇面前,点头。黄勇说,你没事吧。左左摇摇头。入列。黄勇声音小而坚定。左左走到最后面。前面的短发同学跟她个子差不多高,笑着回头,你好,我叫魏巍,左会莲同学。 走到四排十九班的位置,班长重新整队。左左是前排排头,魏巍是后排排头。班长站左左旁边,一副仰视的姿势,用手比划一下两人的肩膀。班长南方人,一米七的样子。左左无声笑了。不舒服也轻了大半。 彼时的左左此时站在北楼门口,是一名留校实习生。有兵看过来,左左马上退回去。听着外面静而热闹,左左抬了抬腿,还是没迈出去,转身噔噔噔上了楼。苏离看她进来,没说话,低头看稿子。左左小心打开窗户,正可俯瞰全景。左左就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 这些兵,轻轻的年纪。 谢建国的影子开始在眼前晃。 今天早上,左左收到建国的信。他寄了照片,穿新军装的样子极潇洒。左左偷偷乐出了声。 怎么,又想你的兵哥哥了? 嗯。啊,没有,我看到那些兵,想起自己的军训。左左想掩饰。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专栏选题想好了没? 想好了。左左坐回苏离对面,就叫,我的部队笔友。 苏离想了想,听着不错,挺有新意的。你们这两届学生交笔友是有点疯狂,谈恋爱的就更疯狂了。 左左脸红了。 苏离就不逗她了,说,我觉得,这个交笔友会成为一个时代特色,而且是部队和学校两大主体。你写,要从时代的层面去写,透出它的时代意义。不然没什么意思。 左左一下觉得,这个苏离,站位好高哦。 那,时代意义是什么? 这个是你考虑的问题。苏离头也不抬。 左左怏怏趴到窗台上看他们军训。已经整队完毙了,正在练稍息立正。那些学生,穿着迷彩服,戴着帽子,远远的,根本看不出男女。 左左就想起她军训完了,拿了照片回家让父亲看,父亲瞅了半天,说,你们班,怎么还有男的? 有啊,班长是男生。 父亲还是瞅着,这学生也有男的。 没有,都是女的。 父亲就指着魏巍军英几个个头高的,说,你看嘛,这几个不是男的?哪个是你? 左左就蒙了。军训两周,她们全都晒的又黑又瘦,面无表情,乍一看,可不就跟男生似的。 左左无声笑了,题目改了,就叫疯狂的笔友。 很多年后,一部制作费用极低的电影《疯狂的石头》风靡全国,左左才知道,原来她的很多思想都是很超前的,她可以在文学的道路上走下去。只是外力因素太多,这条路一直不顺畅。 这次的班长们,居然住校。学校安排了五间宿舍给他们。晚上,他们就组织学生在操场上拉歌,聊天,学生围个一个大圈,班长们坐在中间。都是同龄人,笑声阵阵传来。左左坐在宿舍,书也看不下去了。莲子去找苏离了。左左就噔噔噔下楼,坐在操场一角,远远地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最爱 第十七章 有蚊子不时叮咬。咬得左左心烦意乱。这角落只有她一个人,蚊子当然专门围攻它,如果人多了,目标分散,不就好多了?左左猫着腰,偷偷地,快快地,潜伏到圆圈后面。没人看见,因为节目没有停止。左左暗爽。 一个小兵居然会跳霹雳舞哎!一段不行,再来一段。等跳完,左左看到路灯下他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有同学起哄要连长表演个节目。连长是那种戴上军帽很帅,脱下军帽就很一般的男人,很适合穿军装那种。这晚连长没戴军帽,很一般,示意大家不要喧哗,很大方地说,我表演节目可以,但是,我表演完以后,我要谁表演,谁就必须表演,这是命令,不准讲条件。同学们说好。连长酝酿一下情绪,用口哨吹了一首《小白杨》。真是好听,明亮流畅,唱后半段,同学们主动打起了拍子。连长唱完,没人鼓掌,全场唰一下静下来。女生低着头偷偷笑,男生随着连长的眼光看东看西。足足一分钟。偶尔有女生笑出声。最后连长大手一指,男生刷的看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一个女生,束着高马尾,傻呵呵地抬头看。女生也向后看去。对,后面没人。左边?左边女生低着头。右边?右边的女生倒是没低头,指着左左问连长,是她吗?嘿,同学,恭喜你。左左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位小教官耐不住了,那谁,站起来!怎么没有一点纪律性!左左在心里慢慢告诉自己,哦,点到我了。只好很爽利地站起来,报告教官,我不是军训的学生!连长双手放在身后,那你是?左左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留校实习的。连长带头拍起手来,没关系,既然来了,就表演个节目吧,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有男生很识相地跟着鼓掌起来。左左小声说,我不会啊。可是没人听见。掌声一直没停。左左不忍扫大家兴,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圈子中央。掌声立马停下来。 这夜色好浓,左左站在高处,只看到黑压压一片浓影,像一幅泼墨画。左左看不到具体的人。台上台下,景象如此不同。左左突然笑了,背对灯光,这样他们也就看不到她了。左左说,其实,我一直很崇拜军人,他们英姿飒爽,威武坚强,我把这首《最爱》献给在场的各位军人,你们是最可爱的人。 “对你是这样的期待 你却总让我感觉无奈 想想我们的过去 我们的现在 是否还在乎我们的未来 思念是如此的难奈 没有你的梦失去色彩 你有没有看到别人的相爱 那浪漫和喜悦同在 你知道你是我的最爱,最爱 就让我再听一次已褪色的信赖 在孤独寂寞中 我继续等待 就让我再哭一次为离别的悲哀 就让你带走我痴痴的情怀 就让我再听一次已褪色的信赖 在孤独寂寞中 我继续等待 就让我再哭一次为离别的悲哀 就让你带走我痴痴的情怀 思念是如此的难奈 没有你的梦失去色彩 你有没有看到别人的相爱 那浪漫和喜悦同在 你知道你是我的最爱,最爱 就让我再听一次已褪色的信赖 在孤独寂寞中我继续等待 就让我再哭一次为离别的悲哀 就让你带走我痴痴的情怀 ” 这首歌是电视剧《真空爱情记录》的片尾曲,日本歌首酒井美子唱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唱起来很好听。好像那个时候,“最爱”这个词刚刚时兴。左左觉得这两个字是宣纸上的一滴墨汁,不经意滴上去,却是整幅画里最圆润最深刻的一笔。 左左只唱了一段,后面重复的没唱。赢得满场彩。左左鞠躬说谢谢就要起步离开,被几个小教官一起上前围住,别走啊,再来一个。有男生起哄: ——姐姐唱得好不好? ——好!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来一个!来一个! 左左被这种呼拥弄晕过去。如果哪天,去部队找谢建国,那些小兵,是不是也会这样呼着拥着叫嫂子?左左说,歌我就会这一首,这样吧,我也选个人,选谁是谁,让他表演节目好不好?一小教官拉左左胳膊到背对路灯的方向,说,选我们班的选我们班的。另一个小教官也马上把她拉过去,从我们班选。那些男人都刷得背过身去,有几个甚至跑了。气得教官大叫:逃兵!可耻!场面有些混乱,左左有些失控,伸手随便指向一个人,待那男生腼腆站起来,左左转身离开了。没回座位,而是直接回了宿舍。真的有点乱,头有点乱。她不是那种闹的女孩子,有点受不了。左左只记得,她点的那个男生,戴一副眼镜。 第二天,左左去北楼时,他们已经开始训练。除了连长,左左记不起那些教官的样子了。左左有些羞,低头快点走,不敢看他们。突然有人大喊“左左!” 左左惊愕地回头。没有人。新生都在军训。莲子去了南楼。满操场没有一个人看向她这里。怎么回事?左左低头继续走,又听有人大喊“左左!”左左惊愕再惊愕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是教官的方向,至于哪个,却不清楚。他们都一副正儿八经训练的模样,好像是一个恶作剧。左左索性站住看着他们,看到底是谁。又一声传来,紧跟着一声是“向右看齐”,左左顿时明白了,是那个小教官方言版的“都有”,就是全体都有的意思,他在喊口令。看左左惊得这一身冷汗。 苏离正伏案疾书。左左进来,他头也没抬,说,策划给我。左左心虚地说,还没写完。苏离抬头,中午能写完吗? 能。左左坐下,打开本子就写。 昨晚回去光晕乎了,还给谢建国写了封信,说她经历了一次军民联欢。左左说,建国,想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