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世界》 《寝世界》正文 第一章 大难临头要保持冷静 夜色已深,正是农忙的季节,经过一天的劳作村民们已然陷入沉沉的睡眠中,不时有几声虫鸣从草丛里响起,在本该寂静的深夜里夸耀自身的音色美好。 暗蓝色的天空上,月亮携着星星散发光彩,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宁静小村旁流淌的河水仿佛成了白色的绸缎。 夜雾夹杂着夏花的芬芳弥漫在河水旁,露水附着在绿嫩宽大的叶片上,忽然一阵清风吹过,露水涔滴,树林里树影晃动,叶片沙沙作响,但不一会儿便再次回归宁静。 唯有在这偏远的村落才能品到这优美的夜色,而身处这美景之中的人又早已沉眠,不免可惜。 月光渐渐消失,只留下稀疏的几颗星星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忽然,林中出现一道漆黑的影子,渐渐接近村落。 “嗡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身旁茂密的树木逐渐稀疏,最后变成低矮的灌木丛。 月光下的人影渐渐清晰,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从中窜出来,脸色中带着几分难堪,衣服破破烂烂,十分狼狈的样子,轻喘着气,不断四处张望着。 在星光的照射下,他依稀看见一个小村落,又回头看了看追了一路但根本甩不掉的蜂群,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很快这丝挣扎便化为一股厉色。长呼一口气便向着村落方向狂奔,速度远超常人。 很快,村落里亮起了灯光,惊慌的喊叫声,痛苦的哀鸣声以及愤怒的咆哮声将村落的寂静彻底毁去。 “到底怎么回事?”村长睡眼朦胧地看着外头混乱的情形,强作镇定地说,苍老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因急切而上涌的血色。 “东村有马蜂,到处都是马蜂。”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但人影纷乱,不知是谁。 “村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这马蜂的毒性远超平时的林子里的马蜂,东村那李老头本来想去救人,但只是挨了一下就倒地不起了。”方脸青年云生说道,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是少数几个还能保持镇定的人。 “什么?带我去看看。”村长脸色一惊,当即便要冲出去,却被其他几个中年人拉住。 “不行啊,村里的人都在往我们这聚呢。这,怎么回得去?”其中一个男子犹豫道。 “火攻,把村边的稻草都搬来,再把剩下的火油都拿来,围着东村给我烧。”村长立刻作了决断,马蜂蛰人这种事在靠近山林的村落很常见,但如此规模的蜂群不止是罕见,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不过也只能用往常方法先试试看了。 “什么,那房子呢?”一个刚刚从门外进来的青年说道,本来以为到了西村就能安全了,没想到村长居然是要采取火攻,星狩村的房子大多是木头和茅草制的,一见火星便极易燃烧,平时大家做饭的时候都是十分注意,这火一放,大概就剩不下几座了。 “现在哪管得着什么房子,救命要紧,你们几个也跟着一起,看看这些马蜂到底是怎么回事。”村长甩开后面紧抓着的手,再次往外走去,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 “这,危险啊,村长。”惊慌的声音传来,好不容易从危险中逃出来居然又要回去? 况且村长早已年迈不堪,哪还得经得起如此阵势? “我身为这村子的村长,又何惧一死!去的时候只须注意往河水里躲,我就不信这马蜂还能下水。”村长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此时村长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般果决,但听到声音的其他人都不禁动容。 回想起这些年村长为村落的发展鞠躬尽瘁,为了村上仅剩的几个苗子四处奔走,他对村落的付出是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自己等人没有任何借口推脱。 相较之下,他唯一的儿子却是那么不堪,整天无心公务,甚至克扣粮食,还得了个守财奴的名号,与父亲的随和大方完全相反。 来到东村,看着眼前的景象,存在不由地愣住——铺天盖地般的马蜂不断飞舞着,每每村民稍有懈怠便一齐冲上去给予致命的叮咬,但幸好没有发生云生所说的一击致命,那或许是李老头本来身体就不好吧。 这好似有着人类般智慧的马蜂,村长虽年近古稀却从未见过,火光飞溅,村民们不断挥舞着火把,试图将飞舞的马蜂卷入火焰之中。 万幸,这马蜂和平常马蜂一样,遇火就轻易地燃烧起来,化为灰灰,散发出一股如同羽毛烧焦般的焦臭味。 情况紧急,见此情形,村长心里一横,一手夺过边上人的火把,将之狠狠丢到茅草制的屋顶,干燥的茅草一遇到火星便开始剧烈燃烧,席卷一切,马蜂的攻击因此暂缓。 浓烟呛人,但村民们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内心亦有纠结,但为了身家性命着想,都开始效仿村长将火把丢到其他可燃物上,顿时,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吞噬一只又一只马蜂的生命。 一时间,虫群不断缩减,火油和稻草也跟上了供给,一切都十分顺利,不时有村民冲入虫群放置稻草,有点誓要与这些入侵者一决胜负的感觉。 不断有虫尸从空中掉落,如同黑色的虫雨。 亦有村民受伤,但都在村长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带出东村,接受治疗。 村民们见到火光中指挥自如的村长,心中不由感叹:星狩村有如此村长,真是万幸! 不多时,虫群已不剩多少,村民们衣服都被汗水和血水浸湿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这虫灾总算熬过去了,只不过东村,可能以后便没有人居住了。”村长的疲倦的声音充满着庆幸与伤感。 看着天空上稀稀疏疏的几只马蜂绕着火堆上盘旋,村长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一脸沉痛地说道:“这群马蜂来得很是奇怪,东村的人不知能剩下几个,我们只是个小村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村长,待过几日村子修建好之后,我便带人去林子里看看,兴许能找到原因。”一个青年在村长身旁轻声说道,虽然身上带着数个肿大的包,但依旧站的直挺,眼神坚毅,刀削般的侧脸上,血水化成痕。 “原因什么的暂时都不重要,既然村子已经成了这样,我想,还是迁村吧,”村长沉吟了一会,带着商量的语气道。 “可之前村民们也不愿意,现在遭逢大难,正是要安抚救治的时候,谁又肯冒着路途的风险轻易离去呢?”听到村长的提议,云生面露难色。 “你虽然机敏,但却还是差了些火候,若是太平时期,村民乐于安逸,不愿迁村,可如今遭逢大难,人心已乱。”村长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别说这个了,刚刚我采集了一些虫尸,虽然这虫子形似马蜂,但你再看看这些门板。” 听了村长的话,云生向门板看去,门板只是黑了一些,大概是烟熏的,可仔细看去,密密麻麻的小窟窿布于其上,联想到那铺天盖地的蜜蜂,着实有些渗人。 云生咽了咽口水,“全都被钻穿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能确定它们会不会再来报复,此地不宜久留,当速速离去。”村长当机立断。 “居然有如此厉害的马蜂,不过钻穿门板乃是水磨功夫,这东村的人真是大意,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云生话音未落,又一声惨叫从西村传来。 “不好了,西村也来了一大群马蜂。”西村方向一个黑影迅速过来,定睛一看,是西村的刘老,他家就在西村边缘,现在第一个赶过来报信,没想到这老人平时做事慢悠悠地在生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居然也有如此速度。 蜂群再次出现了,但这回火油稻草早已耗尽,凭借村子仅剩的战力再也不能反抗那铺天盖地的蜂群。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村长绝望地看着西村的方向,虽然看不到虫群飞舞,但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那里是如何也可以想象,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已经可以预见西村不久之后的惨象。 “逃”,一个念头从村长脑子里冒出来。 西村传来的尖叫声、周围村人的询问声,不断在村长耳边反复,以至于这个念头越来越重。 “只能逃,这数量如此之多,凭借村民的力量根本没有胜算,唯有逃才能给村子留下一丝希望。” 念罢,村长马上嘶吼道:“快走,从南村出去,这村子呆不了了。” “那西村的村民怎么办?”云生发问,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着村长,毕竟西村人还有不少,而且就连村长自己家都是在西村啊。 “所有西村的还能走的人跟我回西村去,剩下的人带伤员和小孩先撤,一定要为村子留下种子。”看着周围慌张失措的村民,村长终于艰难地作下了决定。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此刻便是要和死神争分夺秒了。 迅速来到了西村,果然,在大部分青壮年都到东村去救援的期间,这里早已乱成一团,若是那些虫子也知道兵法,那真是一个绝妙的声东击西。 “大家往南村走,从南村到白云城去,到那里就安全了。”村长大喊到,同行的人也都一一出声附和。 但是听到这句话,大多数村民却没有立刻往南村撤,而是进到自己房子里,准备收拾东西再走,大概是看到西村大部分青壮都在这,便有了底气罢。 村长赶紧冲上去阻止,但是却被脚边绊倒,大抵是看到村民愚蠢的举动,一时气恼,才没有注意路边的阻碍。 村长在村民的帮扶下站了起来,往下一看,刚刚绊倒他的赫然是刚刚到东村报信的刘老,摸了摸口鼻,已经没了呼吸,这马蜂居然如此厉害?! 想到刘老的牺牲,又看到村民如此不堪的做法,村长似乎受了一记重击,声音颤抖地喊道:“快别搬了,刘老已经死了,难道你们也想死不成?” 听到这句话,村民们心中一跳,因为救援到来而冲淡的恐惧再次滋生,随手拿了点值钱的东西便向村长处跑去,但还是有人不愿离去,这可是打拼多年的基业啊,只因几只马蜂便要放弃,谁舍得呢? 村长见到此景,不由大怒,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是有人执迷不悟,随即大喊:“把房子都烧了,阻一阻这些马蜂。” 虽然有所不舍,但是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火光还是升腾起来,那些收拾东西的人只得往外走来。 通天的火光就像一剂强心针,催促着村民早点离开。 村长心中一叹,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做到这种地步,可就算我愿意等你,马蜂也不会等你啊。 看了看被火焰映得一片通红的西村,村长转头就走,剩下的人也都跟着,总算是集结起队伍了。 但是忽然,村长心中一跳,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回头一望,果然,小存哪去了?难不成? 焦急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村长脸上,村民们似是想到了什么,但看着村长苍老的面庞,却都有些犹豫,不止因为村长为村里的贡献,更有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沉默了十几秒,村长都没有走的打算,只是四处张望着。 一人轻声说道:“刚刚我看到他还在房子里收东西呢。” “为什么不说,你们,你们……”村长脸色涨红,发出无奈的声音。 他明白,小存性子倔强,尤其爱财,但是为什么不说呢? 即使他再不堪,那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啊。 多年来的付出好像一个笑话,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村中渣滓停留脚步,即使是救命恩人的孩子,如今保全自己性命才是在场每一个人的想法。 想到小存在生命与财物下的抉择,再看着眼前指望他救命的人,他苦笑一声,终于做出了决定:“你们走,你们先走,云生你来带队。” “可是……”云生没有想到,如此危机时刻,村长居然会作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不禁犹疑道。 “这个孽障,我一个人留下来陪他便好了,你们去白云城,唯有白云城才有修者可以抵御这害人的马蜂。” 看了看周围脸上全是急切的村民,又看了看眼里血丝满布的村长,看出村长那份决绝,云生只能艰涩地说道:“好,我们先走,但村长,就像以前你教我的,一切都要量力而行啊。” 这世界,人人都可以为生而生,人人都可以为死而死,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况且,如今也没有时间来耽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二章 死亡面前要有决断 “诶,云生,你说村长为什么叫我们往白云城走呢?”走在路上,村里的青年殷灵对云生说。 “白云城有修者,而且火油什么的都不缺,到了那里便安全了。”云生正在趋步前行,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 “哦,可是,黑云城不是离我们村更近些吗?到那里火油什么的一样不缺啊。”看到云生敷衍的态度,殷灵有些疑惑。 “这——黑云城虽然更近一点,但条件不怎么好,白云城的繁华我和村长去采购的时候是亲眼见过的,以后村子重建还得靠他们。”云生神色有些复杂,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可是——如果往黑云城走,恰好是逆风而行,这样应该更安全啊,是不是村长想错了。”殷灵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坚道。 “村长怎么会错?村长都是为我们村着想才会让我们去白云城的,你这小子——”云生音调一提,这不仅仅是对村长的尊敬,更带着对这个决定的肯定。 “好了别说了,这马蜂不似一般的马蜂,气力惊人,风向对它们干扰不大,不然刚刚的大火引起的热气早就把它们吹远了,而且,白云城邻水而建,附近村落众多。”跟在后面的胡子大叔劝道,但说到后半句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一时无言,原来村长竟是打算把其他村落也牵连进来,这种做法和村长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这令殷灵有些难以接受。 确实,这个办法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村民的性命。 虽然黑云城的防卫力量并不逊色于白云城,但黑云城周围环境恶劣,土壤缺乏肥力,远远比不上白云城周围容易耕作,所以周边村落也少,一路走去,即使不偏离路线,借助地利逃避马蜂的攻击,却很难再绕道其他村落借助外来力量,到时候马蜂侵袭下,村子必要元气大伤,若是运气不好甚至还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而如果往白云城方向避难,即使因为地理因素不断改变路线,遇到其他村落的概率也是非常之高,借助他们的力量远离蜂群,新狩村就能得以保全,只是到时候,面临危难的就不只是星狩村了。 所以纵使殷灵心里难受,却也无从申诉,这是保全村落最好的办法,这点他不能不承认。 不自觉地侧了侧头,看到云生和胡子大叔冷漠的神情,他们大概早就知道村长的打算了,当然,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不仅仅是他们,因为各种生意往来,村里青壮年大都是有丰富外出经验的,也应该或多或少能够猜到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他们却都默认了,想着想着,殷灵感到有些不自在。 正是夜半,即使有着火把,道路也依旧难行,再加上与马蜂博斗留下的伤势,众人越来越疲倦,队伍的行走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殷灵,快去通知后面的人,那些实在走不了的伤员就都先不要带着了,把他们丢到猎人留下的地洞里,掩上杂草,兴许能逃过劫。”云生心中焦急,出声道。 “这,怎么行——”看着云生脸上的绝然,殷灵不解道,虽然打算祸水东引,但对象是别村的人,都是陌生人也谈不上心疼,可是这村里人怎么能说舍就舍呢? 老村长把村民们都交给云生,是对他的信任,如今刚刚逃出村子不久,他就要舍弃村民,自己逃命,一时间,殷灵心里有些不忿。 “云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到才能我们都比不上你,老村长把责任交给你,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不要让老村长失望啊。”胡子大叔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他印象里,贪生怕死舍弃村人,这种事情云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若是这样下去,能逃出多少人?若你们有办法,便赶快说,否则,便按我说的做。”云生毫不心虚地与两人对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直到前方的枝杈打到头上,才别过头去继续赶路。 顿时,殷灵和胡子大叔不作声了,只是跟在云生后面,也不愿行动。 想到老村长为了留下村里的种子所做的努力,又看着队伍的行进速度不断减慢。 云生不得不硬起心肠,再次说道:“村里孩子都带到前面来,还有力气的成年人跟着保护,剩下的伤员或者走不动路的,能带就带,带不了便叫他们分散走,跳到水里,或者路上的猎人留下的地洞里希望能逃过一劫,不过这马蜂感应其他物体似乎是靠温度,躲在地洞里不一定有用,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虽然之前在村里人跳到水里并没能对马蜂攻击起到阻碍,但只希望是因为刚刚马蜂受到攻击而太过疯狂才会不惧水,不然留下的人活下来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了。 至于马蜂对温度敏感的特点——从马蜂钻透门板寻人和围在火上转圈的行为里不难看出,它们对热源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 看着作出些许让步的云生,殷灵明白,此刻,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味的坚持己见只会使得村民们的损失更大,如今云生要带领村人,不能失了威望,也就只能让自己这个平时有着三分薄面的助手来当这个坏人了。 想到往日村里的悠闲时光,又想到如今村子正危在旦夕,殷灵眼里泪光闪烁,村里的种子还要他们这些青壮年来保护,如今只能妥协,连刚刚对即将被牵连的村落的同情也抛之脑后。 扭头向队伍后方奔去,边跑边传达云生的命令,只是眼睛始终不敢与村民对视。 云生作出决定后,步子逐渐放慢,想来也是有了牺牲的准备。 他脑中浮现起村子里这里年来的发展,渐渐步入正轨却突遭蜂灾,又想到村长多年来的教诲:村子的发展是最重要的,光我们这代人是没有希望的,但村子的发展不仅在我们,更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所以村里能给孩子的绝对不能吝啬,甚至付出生命都不要犹豫。 当初我们村子穷,你小时候没有补充好营养,不然当时若被武人收徒,村里也能沾沾你的光,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 想到村长,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有没有救出小存。 小存是村长一生唯一的遗憾,所以村长才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不管他生还是死,只要村长活着那就是最好了。 一路跑去,殷灵的头颅越来越低,他畏惧村民的指责,畏惧伤员不解的眼神,畏惧他们眼里的绝望,闭上眼不断奔跑呐喊着,以至于一个不慎掉入了猎人挖的深坑。 没有人拉他一把,嗡嗡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再也爬不上来了。 “小存,你在吗?在就回答我一声。小存,小存——”村长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但显得十分虚弱。 仔细一看,村长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身上已经满是肿胀,马蜂在他身后不断蜇咬,但他却感觉不到分毫,随手把门关上,却根本阻挡不了马蜂的侵袭。 “你是?爹吗?”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正是小存。 此时一个大柜子正压在他的身上,大概是抬的时候体力不支便倒下了,现在连爬起来都难,活像一只挣扎的乌龟。 看到儿子如此滑稽的模样,一滴浊泪从眼角流下,村长带着哭腔说道:“好,好,你没事就好。” 接着将柜子移开,拉着儿子就要往外冲。“等等。”小存冷不丁地说道。 “你个孽障,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等会我们只要逃过这一劫,你要我的老命我也给你啊。”村长轻斥道,语气里充满无奈,他无法理解在如今性命危机的情况下,这孩子还是如此任性,难不成这多年来的骄纵已经让他失了智吗? 小存将木柜打开,村长的话戛然而止,柜子里面是一座石雕,石雕做得十分精致,必是经过多年的精打细磨,戴着早已被他卖掉的古朴首饰,依稀可以看见当年妻子温婉的模样。 “嗡嗡嗡”马蜂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个小洞连成一片而后完全崩溃,木门被钻开一个大洞。 “噼里啪啦”房梁断了,茅草和黑炭一齐燃烧,刚好砸在门上,门被狠狠撞飞,但马蜂也因为大火暂时难以闯入。 村长拿起一根燃烧的棍子,往身后烤了一烤,发出一股焦糊味,几只马蜂簌簌地掉在地上。 小存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时间惊呆了。村长的衣服早就在奔走中变得破破烂烂,马蜂蜇出的包密密麻麻,顺下的脓水与血水混杂在流下将腰带浸湿。 恐惧和愧疚同时在心中蔓延,小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不了了,这马蜂全往这边来了。”村长脸上满是绝望,眼里血丝满布,脑袋晕乎乎地,睡意正不断侵袭着他。 “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是我们家的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边说边把柜子里小存母亲的石雕扔出来,石雕重重地砸在地上,碎石飞溅,缺了一角。 小存眼里顿时充满血色,不解父亲的行为,正欲发问。 村长没有理会,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丢到柜子里,然后将柜子立起,开口摆在墙边,只留下恰好能够呼吸的间隔,然后把杯子床褥全都盖在柜子上,不断往上浇水,最后把家里石制的东西都堆在柜子旁。 火渐渐熄灭,马蜂不断从上方越过,蜇在村长的脸上,背上,但这都没关系了,村长死志已生,对这一切都不管不顾。 剩下的几根房梁彻底烧断,狠狠地砸在村长的肩上,村长倒下了,在火光与蜂群的中央,眼里没有不甘,只有一丝希翼,希望儿子能够活下来。 小存躲在柜子狭小的空间里,看不到外面,只听到各种东西丢砸的声音,悔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突然,房梁上传来一声咔嚓的声音,一声巨响之后,除了木材燃烧的嗞嗞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三章 弱小之时要保持强硬 白云城外行人络绎不绝,在城门口的一条审查长队即使过了一上午也完全没有缩短的趋势,温和的阳光照耀在城门上,微风轻轻吹拂过人们的脸庞,带下一丝丝汗水。 城外一片开阔,只有寥寥几处高塔耸立,高塔简陋,虽是预警所用,但对于城内有着强大武力的白云城来说,大单位的袭击? 不存在的。 突然,一队人从远方行来,急促的脚步带起黄尘飞扬,高塔上的哨兵听到这阵脚步声,却只是抬了抬因长期目视而昏沉的脑袋,目光一扫,顿时一个激灵,拉了拉手边的响铃。 只见远方,百多个人正风尘仆仆地走来。 白云城经济发达,在这一域属于顶尖一流,商队时有经过或进驻,所以这种规模的队伍只是中下罢了。 但这只队伍显然不同与其他商队,几乎人人都带着伤,要知道白云城何许大城,凌驾方圆五百里,周围流寇几乎不可能成股,这队人怎的就被袭击了? “等会进城的时候叫你们的人别说不该说的话。”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对云生说道,说完便加快了速度,主动避开云生,十分厌恶的样子。 “自然,”云生跟在后面讪笑着说道。 在逃离村落之后,虽然追击的马蜂数量比不上之前袭村的规模,但也不是剩下村民所能对付,不断改变路线后,云生带领着村民们途径两个村落。 第一个是迩貉村,当时夜色正浓,虽然云生带着队伍尽量绕着村子边缘逃离,但还是被迩貉村浅睡的人发现了,之后毫无疑问,虫群的规模,迩貉村亦是难以抵抗,只能一起逃向白云城,但迩貉村的人都不是蠢人,自然能想到祸水东引这一条,所以对星狩村相当敌视。 第二个村落则是白云村,因为离城较近,所以城内给村里安排了几个士兵,既是看护村民,又是了解民情,经过一定训练的士兵自然不像普通村民一般,当看到几十个人往村子方向奔来,第一反应就是逃往城中寻求支援。 首先,此时接近凌晨,若是拜访不会在这夜深之时,而若是敌袭,白云城离得不远,只要到达城外,一般的袭击凭借城中的力量可以轻易压服。 如果正面对决,村民没有经过训练,若是损失较大,这个责任不是区区两个普通士兵能担起的。 所以当即决定叫醒村民马上逃离,因为损失不大,而且星狩村和迩貉村是一起来的,可以说都是有着一样的打算,所以对两个村子都不报好感但也没有太过敌视。 话毕,迩貉村的首领岳寐带领众人向城门走去。 “怎么回事?”看着涌上来的一群人,城门护卫说道。 “山林里跑出一大群马蜂袭击村落,三个村落只剩下这点人了。”岳寐马上回答道,显然对士兵的询问有所准备。 “马蜂?怎么可能。”卫兵惊讶地说道,什么马蜂如此厉害竟逼得三个村落到如此境地。 “您看我身上的伤,确确实实是马蜂蜇的啊。”岳寐见对方不信,把袖子一拉,露出坚实的肌肉,肌肉上满是脓包,不似马蜂叮咬,但确实是虫类所为,只要稍稍用力便有脓水流下,略带恶心。 “让我看看。”卫兵的心里感到丝丝凉意,在他看守城门的这些年,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类事。 “确实,你,去找个郎中来。”这卫兵点点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后退了几步,对着一个小个子卫兵说道。 小个子卫兵看了看岳寐受伤的状况,便小跑着进了城,领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郎中。 郎中虽老却精神矍铄,身上带着的药香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看伤口大小确实是马蜂蜇的,而且毒性不似一般,不过这规模着实太大了点,居然袭击了三个村落。”郎中眉头一皱,小声对卫兵说了些什么,随后便随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瓦罐,丢给岳寐。 “我手头上只有这些药,与你们结个善缘,你再去城里找其他郎中吧。”郎中边说边用药水清洗手掌。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岳寐连连道谢,手里紧紧拿着瓦罐。 郎中摆了摆手,便携着药箱走了。 背对着村人,郎中满脸的和蔼逐渐消失,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先给村里受伤严重的抹上,再找点值钱的东西带上去城里。”岳寐对同村的一个青年说道,说话时始终背着云生,没有丝毫分药的打算。 青年接过药,看了看星狩村人,小跑着走了。 “那我们村呢?”云生看到这个情况,拉住青年衣角,虽然知道分药希望不大,但也硬着头皮说道, 如今僧多肉少,以后这种事情的机会显然不会少,若是退让就很可能造成以后地位的不对等,即使如今在武力方面已经是不对等了。 听了这句话,旁边几个星狩村的人一起围了上来,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 “等会我们一起去城里买便是,现在还不急着争。”岳寐看着场面突然变得紧张,突然笑道,语气带着一丝爽朗,好似完全不把之前的恩怨放在心上。 “这也没错,只是如今我们进城都是困难,如何能买到药呢?”云生向前跨出一步,如今村长把村落交托自己,那么所有的责任都要一肩扛起,此时此刻,必须逼对方表态才行。 “卫兵已经去通报,想必我们很快就能进城,这罐子药只够给五六个人用,我自己也是用不上的。”语气中含着无奈,一边悄悄用眼神示意身旁的青年。 青年会意,用力一扯衣服,跑向迩貉村的人群中。 “那好吧,等会你通知一下白云村,他们村子虽然在城里有些关系,但大家都是遭了蜂灾的人,一道行事才是最好的。” 无法,对方已经让步,自己也只能妥协。 正像对方说的一样,城里还有药,没必要在这里纠结,若是在这里争斗,先说自己这方人手不及对方,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再来,就算侥幸夺得了药物,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经此冲突,人群开始分为两个小圈,一方是星狩村,一方是迩貉村,隔得远远的。 “村子里还剩多少财物?”在星狩村圈子的中心,云生询问道。 “我们村里一路下来,该扔的都扔了,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村里的青年李和对云生说,语气中带着苦涩。 云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们是第一个遭逢大难的村子,能留下这么多人的性命已经是不易了,哪里还来得及保留什么财物? “那你召集村里所有青壮年,商量一下如何问其他两个村子索要点东西。”云生面色沉静,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避免大规模冲突。 “其他两个村也未必会分与我们啊。”李和惊讶地说道。 如此境地,对方怎可能那么善意,况且如今其他两村都对他们村长没有一丝好感。 “不会的,只要村人们都在在城外,他们就不敢做得那么绝。”云生眯着眼说道。 如今大家都被拦在城外,就算发生冲突也是各有伤亡,至于城内的惩罚,性命攸关,酌情处置之下总不会比现在的局面还差。 “也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行。”李和点了点头,算是赞成了云生的说法。 “把剩下的财物都拿过来,我们跟着去城里,再找几个年轻力壮的村人混进城里,悄悄跟在我们后面。”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云生突然压低了声音。 “明白,我马上去准备。”李和心领神会,在性命交关之时,既然暴力不可避免,就要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终于,城里的通知下来了,允许村子们派出一些人先行买药,而其他的具体事宜则会在下午告知。 外城的药铺十分简陋,一柜一架一人而已,地上随意摆放着一堆瓦罐,散发出沁人的清香,店主在柜台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岳寐,手边是一堆精致的小盒子。 “什么?这药膏居然那贵。”岳寐故作惊讶地说道,他心中早有估计,他们已经在城外被拦了近两个时辰,消息传到各个药铺是肯定的。 若只是针对个别人还好,一般的店铺不会随意抬价,有损名誉,但这是整整三个村落,就算把城里的清灵膏全搭上也不一定够,此时供不应求,提价并不是没有可能。 “这位客人,我们就直说吧,其实这么一大笔清灵膏,整个白云城也不一定拿得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常用的药物。”店主赔笑着说道。 确实,这价格比平常加高了半成,还是考虑到对方伤亡太大胡乱报复的可能。 “我也明白你们的辛苦,但是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都系在这了,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将来必有厚报。”岳寐也明白,此时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对方敢如此做定然有自己的底气,只期望对方能够碍于情面,以及自己身后一个村落的武力不要做得太过分。 在来的路上岳寐也打听过,这药品专治虫类叮咬,效果优秀,在如今初夏时节火热程度甚高,为城里富有人家所喜,普通人也会购置一些留作备用。 光看这精致的包装就知道,卖给眼光挑剔,喜爱精巧的富有人家,价格肯定不低。 若是不拘外在,只卖药膏,对普通人,或许会便宜一些,但其用途特殊,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考虑到诸多因素,店主只在对普通人的价格上提高了半成,盒子的造价肯定不会算上,若是数量少也不算太过火,只不过自己这边可是需要百人的份额,累加起来便显得昂贵了。 “唉,请跟我进来说话。”店主掀开门帘从内屋出来,语气充满了无奈。 显然,他也不想随意交恶一群突逢大难而家破人亡的流民,若是生了冲突,自己不但讨不了好,名声也会受到打击,但这是城里各个店铺一起决定,若是自行违背,必会遭到大家的排挤。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岳寐对身后的几人说道,而后看了一眼云生就往里走去。 见帘子轻轻落下,店主终于出声道:“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我可以做主原价甚至降价卖与你们一些药,但对外,这个价不变,您看如何?” 思来想后,这些村落第一个找上自己也是自己运气不好,总要付出点代价。 做这笔生意,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关键在于对方第一个找的是哪家药店。 若是第一家对方肯接受,那么以后的也不会拒绝,若是第一家就起了冲突,倒霉的也只会是第一家,因为其他人都会因此警惕,谁让自己运气不好呢? “多谢店主,来日必有报。”岳寐也知道店家这么做要承担的风险,感激地说道。 “清风散或许也有一定效果,如果实在买不全,可以用它延缓一些。”店主松了一口气,善意提醒道。 “店主说清风散也有一定效果。”岳寐出来,摇着头对云生说道,至于与店主商谈的事情却半字未提。 “我们先去别的药铺看看吧。”云生不疑有他,大步向外走去,后面两个星狩村人也一齐跟着。 “你们先去吧,我先跟店主问问城里的情况,”岳寐推辞道。 “我先去当铺看看,你议好了便过来。”云生回头看了看,没有多作怀疑。 “小萧你把村里的东西都带上,跟着他一起去。”岳寐对身旁的一个青年说道。 “当铺的事我这小弟也不清楚,麻烦你帮衬着点。”岳寐又交代了青年几句,回过头来对云生道。 “好,那我便先走一步。”云生没有多说什么。 “看起来你们似乎不是一道的啊。”店主意有所指地说道。 “店主放心,只管卖药就好了,其他的就无须你操心了。”岳寐面带诚恳地说道。 “是吗?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是这城里药物有限,你自斟酌。” 店主说罢,便去打理药品了。 吩咐了剩下的几个村人拿药,岳寐便前往当铺,将财务上的事随便交给别人,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来到约好的当铺门前,云生正在将村里剩下的值钱的东西一件一件摆上桌子。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富态男人手上拿着一个精巧的镜片粗略地看着,每两三秒过去便是下一件,显然是挑不出什么好东西。 村子里的人都讲究实在,大部分都不会收藏什么稀有物件,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铜钱才是他们所信赖的。 岳寐就在店铺外面看着云生和店主时不时的讨价还价,也不走近。 不多时,白云城村的白豪也带着人到了当铺门前,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岳寐。 径直走了进去,与云生打了下招呼,便吩咐其他村人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物品价值参差不齐,但胜在量多,而且村子是最后遭难的,破损程度也最小。 “价钱已经议好了,当铺的人给的价钱很公道,你们怎么打算?”云生早就注意到外面的岳寐,价钱议好便走出来问道。 “先带一些药回去吧。”白豪跟在后面出了店铺,接着道。 “这药,怎么分呢?”云生把早就按捺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岳寐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云生,脸上看不出喜怒。 白豪也不说话,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我看三个村子平分,如何?”云生试探着说道,若是僵持下去,大家都讨不了好。 “这可不行,我们村子人多,不如每村各买各的吧。”白豪说道,若是采纳这个方法,保留最多财力的白云村是最占优势的。 “这样也成。”岳寐也不反对,因为他相信星狩村不会任由局面发展,没必要过早直接站出来反对,而且就算按照这个方法,迩貉村也不会吃亏。 “不成,绝对不成,虽然你们人多,但是受伤最多的却是我们村,村子里如果心怀不满,我一个小辈,威望不高,可阻止不了。”云生语带威胁,态度强硬。 “我们各四成,你们村成。”趁白豪还未做声,岳寐马上顺势提出。 “三成,不能再少了。”云生怒视着岳寐,双拳紧握,青筋暴胀,伤口破裂开来,脓水顺着血管流了下来,显得异常狰狞。 “两成半,别忘了,我们两村可都是被你们连累的,还是你觉得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呢?”岳寐无视云生的威势,深知对方已是外强中干。 “这是天灾,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呢?”云生的语气一僵。 对方这一句话将星狩村摆在其他两村的对立面,若是强辩只会引得他们联合,到时候星狩村这两cd不一定拿得下。 场面冷下来,岳寐强硬,丝毫不理会对方。 而白豪知道如今货少钱多,况且此地白云村人数不足,武力不成,也无须争,任由岳寐发挥。 最窘迫的则是云生,星狩村财物不足只能靠这种方式争取药物,又因为长途跋涉战斗力跌至谷底也不会是其他两村的对手,这时候也只有梗着脖子,宁死不退了。 云生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对方身上,但看着岳寐和白豪越来越不善的眼神,也不敢继续逼迫,虽然村民们有拼命的勇气,但赌博也是要看本金的。 “那便这样吧,我找几个人来拿药。”云生气势一泄,不再逼迫。 如今各村都到了极限,不宜再生事端,只要到了城内,相信对于斗殴这种事,城卫不会不管。 “云生,你看这?”星狩村的村人都脸色难看地站在云生身后,虽然把之前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愿意相信云生一定会为村子讨得利益。 “现在大家都落了难,还不宜起冲突。”云生语气沉重,看着迩貉村和白云村的人越走越远。 “那进了城之后呢?”星狩村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在人前不能乱,但人走了之后心理上的点点崩溃就表现了出来。 “村子还受得了波折?”云生闭上眼睛,心里也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奈。 村人也不说话了,虽然想争想夺,但心里却也知道,形势比人强,此时休养生息才是最重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四章 待宰的羊羔要报团取暖 城墙上耸立着一排木构阁楼,门口伫立着一排大柱,大柱明显高于城墙上的阁楼,显得有些不搭调。 阁楼仿佛成了大柱的称托,而非正常人思维中的大柱为装饰,阁楼为主,每根大柱上盘绕着水流状的金色纹路。 最高处是一颗圆珠,发出暗淡的光芒,据说在夜里能发出足以照亮整个内城的光芒。 但仅谈阁楼,阁楼整个建筑宏伟,一律都是黑色木制,外表上了一层漆料,色泽光彩可见。 整体下来,布局严谨,楼亭仓舍,左右对称。 许多纹路细节也是经工匠精心雕琢,装饰细腻,不失为外城的最高机关所在。 “报告城主,事情的原委已经查清楚了。”穆剑一脸凝重。 “都说了要叫我外城主,究竟怎么回事,写成档案再交与我吧,几只马蜂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白云城主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穆剑大惊小怪了。 “这——这件事恐怕有些不同寻常。”穆剑为难道。 “哦?怎么个不同寻常法?”白云城主闻声脸色一正,仔细问道。 “因为事出突然,我仅派了一队士兵去调查,并没有看到什么马蜂。 但那几个村子却是一个活人都不剩了,虽然一路上也看到不少尸体,但轻碰之下,竟全化作脓水,着实有些渗人。”穆剑把详情一一道出。 “是吗?此事暂且压下,派几个人去禀报内城。”白云城主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若只是规模异常的马蜂灾无须过于重视,在这个世界因为元气异常引发昆虫野兽暴动是十分正常的。 但如此具有杀伤力的马蜂就不多见了,极有可能涉及非他管理的领域,这就要禀报给内城了。 “是。”穆剑应声道。 “还有那些村民,好好看管,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直接处决。”白云城主又提了一句。 “这,不太好吧,他们毕竟是来投靠” 穆剑想到仅见过几面的云生,他的精明能干以及全心全意为村子着想的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再来,涉及三个村子的事情并不是小事,若是如此处理的话,恐怕会引来诸多非议。 所以轻声提醒了一句。 “嗯?”白云城主打断了穆剑的话,抬眼看了看他。 “属下这就去办。”穆剑不敢多言,告退而出。 这三个村落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白云城附近村落有二三十个,分属各个城池管理,也有自立门户自行聚集人口的,就如星狩村和迩貉村。 三村里只有白云村是属于白云城管理,所以白云城主并不着急,就算生了事端白云城不会有多少损失,对他的牵扯也不大。 “这修者啊,这修者啊,唉。”白云城主叹道。 他心里有些郁结,这些年总要有那么些涉及修者的案子,一旦有了这种案子,下属对他的评价都要降低一截。 不过外城就是外城,不是不愿管,而是没有能力,。 知情者都心知肚明按下好奇心,正义感强烈的不知情者总是在深入调查后突然消失。 白云城南,一处偏僻小院里,这里是白云城专门安置城外流民的地方。 小院墙壁做得极高,且材质光滑,屋室十分简陋,只有三个大间,六个小间,。 大间里两边放着木架用来放置衣物财物,中间原本置着一张圆桌,不过已经被搬到屋外。 余下几个小凳,小间里仅有一床,大间分布在院子的东南西三个方向,中间夹着小间,没有后门。 大门却是出奇的豪华,精铁制作,就算是普通武人的全力一击都无法轰开,只可惜只有门外的锁能承受如此力量,门内不过一锈锁罢。 穆剑正在门前与云生交谈,但并没有详细告知对方村里的状况,仅仅提了几句便转移话题到安排事宜。 “城主安排,不敢不从,只是这事情不知要维持多久?我们所带的财物全都买药去了,还在此处赊借了不少,时间一长,我怕——”云生故作为难。 实际上跟白云村进行了一系列交易之后,再加上在城外的狩猎采集,星狩村勉强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 过些天等蜂毒消了,大人们再到城里找份帮工的活,日子便能过下去了。 当然,村子重建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况且云生已经没有回村子的打算了。 他打算和白云村一样,投靠白云城,在白云城外建立一个新村落,也算是不负老村长的期待。 至于旧村子,他已经派人回去将所剩财物都带回来,估计这几天也要回来了,一场大火过去,也不知道能剩多少东西,但愿不要太令人失望。 “这段期间的住处饮食我们会安排的,无须操心,药物的话,我会向城里报备,只不过上面会不会安排,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穆剑向卫兵了解过星狩村的情况,但也不点破。 城里还不至于拿不出粮食,但药物方面就不是他们能控制了,药店虽然加快了这种药物的制作,也试着配制新药,但却不会下大功夫,勉强能满足供应就好了。 “剑兄,上次我托您打听的,有消息吗?”云生试探地问道,穆剑调查马蜂事件之前云生向他嘱托查看村子情况。 尤其是村长的情况,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放弃了他,但回过头来,却十分后悔。 他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没有村长老辣。 他坚信,有些事情若是村长来做绝对能做到更好,甚至是与其他村子交恶的事情村长应该也另有打算,只是最后来不及说罢了。 “在你们村长加找到两具尸体,一个老的,一个年轻的,老的不出所料应该是你们村长,少的在柜子里,大概是想躲过马蜂,可惜命里还是躲不过这一劫。”穆剑早有预料,把之前想好的话说出来。 “什么?村长啊,你怎么就——”最后一丝希翼被打破了,云生面色一暗,说不出话来。 能成为村长的人定是在村子里德高望重之人,对对方打击很大是必然的,但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 三村里星狩村是最后被通知的,所以穆剑安慰了一声便径自离开了。 “村长,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只要我们还在,村里的种子就绝不会受到一丝委屈。”丁行云走了出来,刚刚的谈话他都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 向后看了一眼,丁行云以前是西村的孩子,也是村长很喜欢的年轻人,只可惜性子跳脱,不踏实,经历这次灾难之后也振作起来,如今也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云生闭上眼睛,在门槛上抱膝而坐,低下头沉吟。 村长的身影在他心中闪过,好似在说——人总是要死的,无须介怀。 村子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得知了老村长的噩耗,围在云生身边,沉默不语。 如今老村长已去,村子不能再失去一个新村长,但这种时候再开口刺激却是不近人情,只能沉默。 “村长既然把领导大家的责任交给我,我必不会辜负他的期待,我们村子虽然已经不剩几个人,但我们一定会活下来,把希望传播下去。” 云生精神一振,想起了村长曾说过的一句话:天所予,我所取,取而得之是为缘;天所夺,我所失,得失之间是为命。 万事皆有定数,既然活着,一切都要继续,停滞不前只会使事情越来越糟糕。 一抹伤感却坚决的笑容在云生脸上浮现,云生的笑容感染了大家,连被星狩村人挡在门外的其他村子的人也不禁侧目,遭到无妄之灾的仇恨淡了一些,反而有点儿同病相怜。 “我们村子还有一些药,都送与你们吧。”白豪从门外听到了消息,看着云生的豁达也感到有些佩服。 白云村附属白云城,在城内自然下了很多功夫,有着其他两村没有的优势,不仅最早集齐了药物,还多余了很多作为备用。 “这,怎么好收呢。”云生看到白豪来了,连忙起身,心中虽然急切地想答应,但却不能让人看轻了星狩村,还是故作推辞道。 “拿去吧,我们剩下的够用一段时间,到时候城里还会补给一些,完全够用了。”白豪接着道。 虽然算不上雪中送碳,但白云村和星狩村本来就没有什么其他仇怨,也算结个善缘。 “多谢,多谢。”云生抱拳道,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笑容。 继续交谈了一会,白豪便带着人走了。 “终于熬过去了,村子还剩下多少人丁。”待得其他村子人都走完了,云生脸色恢复沉静,向丁行云问道。 “不多了,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还有十多个,青壮年有二十多个,全部折损在路上了,还有五六个村妇,加起来也没有往日的五分之一。”丁行云低声在云生耳边说道,如今村子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星狩村是第一个受到蜂灾袭击的村落,且当时村人对蜂群战力和规模判断错误,烧伤的有,中蜂毒的亦有。 再加上长途奔走,一路上掉队的人数也不少,林林总总的损失加起来,原本上百人的村落落得不到五十人的地步,令人惋惜。 “唉,度过这段时间,我们便先去城里找个营生,至少不能耽误孩子们长身体。”云生叹了口气,马蜂的袭击不仅是夺取了村人的生命,也给村人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那住的地方呢?城里不会让我们常住在这吧。”丁行云看了看这破落的小院。 “不必担心,先等村里的余物送到了,换得了钱财,我们再去城里找个营生,等生活稳定下来便在城外搭几个木屋给孩子们住,每天遣几个大人轮流保护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生劝慰道。 “那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们要干些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丁行云也知道村子如今只是刚刚开始,却还是耐不住性子,想要干点什么。 “先安抚孩子们吧,他们是村子今后的希望。还有,跟其他几个村子打好关系,虽然之前因为逃难大家起了矛盾,但现在大家都到了这种境地,谁也没好到那里去,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能再生事端了。”云生想了想说道。 “就算我们想与他们和好,但是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村子的劫难都是我们带去的,怎么可能轻易和好。”丁行云心里有着埋怨,不仅在逃亡中,在城中其他两村也没有给星狩村人好脸色看,更是在药品分配上排挤星狩村,如今却要与其和好,这如何能够接受? “不急,如今大家都是从头开始,总有要互相帮忙的时候,你看,白云村刚刚送药就是一个友好的信号,我们没有其他冲突,大家都是人,总会理解的。”云生摇了摇头。 如今不宜与其他两村冲突,与迩貉村交好的希望很小,他们村子损失不小,但与白云村结交却是大有希望,若是联合成功,利用其城内关系,大有可为。 “那我先去看看孩子们。”丁行云稍微明白了云生的打算便告辞了。 “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生看着丁行云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耽误了许久,天空渐渐昏暗了下来,落日余晖将天空浸染,云朵被映得深红,远远望去就像蓝天的一道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严重,似被鲜血浸染。 云生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因天色变化不时吹来的几许凉风辅佐悲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五章 希望背后的是绝望 白衣唢呐,白云城里悲伤沉浸,今天荀丹郎中死了,死状凄惨,身体浮肿,像是被长期浸泡在水里,被人发现在自家床上。 按照常理判断应该是被人浸在水里淹死然后转移到床上,可却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 老人家心地善良,总是无偿给城里人治病,受城里人尊敬,在城中有着“仁医”的美称,其一生钻研医术,至今未娶,连个家人也没有,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在急诊病人的家属的注视下结束的。 这样的人令人很难想象会被他人杀害的,但这种死状却令人不得不怀疑,难不成是毒杀? 不管是否受过荀丹郎中的恩惠,许多人都自发地加入搜索,只为找到犯人,让老人家能安息。 “死了?怎么会?”云生听到消息也十分惊讶。 那日专门来城外医治蜂毒的好心郎中居然死了?被人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即使他被人杀了,也不应该找到这里啊? 想到这里,云生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今早便死了,全身就像泡过水一样,和你们村子里的人死状几乎完全相同。”穆剑沉声说道,目光紧紧锁定在云生的脸上,身体却不自禁地远离,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我们村子里为什么没有死人,这不过是意外罢了。”云生矢口否认,心脏却砰砰直跳。 “他是郎中,手上要经手的药物多种多样,兴许是某种药物正好与蜂毒起了反应,引发了毒性。”穆剑继续分析道。 他自然清楚对方绝不会承认,否则村落一定要遭殃,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已经容不得耽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见对方分析得有头有尾,云生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轮不到他继续推脱了,白云城随时可以用强大的武力镇压自己等人,偏偏还占据大义。 现在城里都传疯了,你们先——”穆剑见问不出什么,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 “不好了,云生,死人了,好多人都死了。”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叫,云生回头看去,只见村人脸色胀红地向他跑来,一边还说着云生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云生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扶着门边,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这段日子明明过得如此顺利,村人们都找到了活计,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眼看重建村落的希望就在眼前,没想到命运依旧没有放过他们。 “云生兄,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穆剑心里一惊,没想到说着说着蜂毒就爆发了,此地不宜久留,连忙作揖告辞。 云生看着穆剑越走越远,也没有出言挽留,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毕竟关乎生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带我去看看,快。”云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按捺住心里的慌乱,向来报信的丁行云说道。 “好,好。”丁行云连声应到,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受了不小惊吓。 云生来到院子,只见三个村子的人们一片混乱,五六具尸体横在院外,妇人和孩子们的嚎哭声、胆小者的尖叫声再佐上情绪激动的争吵声喧嚣不止。 崩溃了,没有一个人心里能平静下来,只能以这些方式宣泄恐惧与悲伤,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毫无意义,却根本停止不了这连日里积蓄的恐惧爆发。 出事后的第一天,所有在城里帮工的村人都被赶了回来,就连与城里许多大户关系不错的白云村人也不例外。 出事后的第二天,派去星狩村里整理财物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云生组织村民回去探探情况,却只见到几具腐臭的尸体,当即决定回城,财物一律放弃,不敢再碰,但回来的时候却被阻在城外。 出事后的第三天,胡子大叔带着村人直闯了进去,引发城内一片混乱。 院落周围一片冷清,虽然地处偏僻,本来就不算热闹。 “外面的卫兵都走了,只有两个小喽喽在外面。”丁行云看到胡子大叔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经历了这几天的冷落,丁行云对城里已经不报期待,连对卫兵的称呼都已不带尊敬。 大门已经不需关了,没有盗贼会来光顾这样的龙潭虎穴”。 “该死,还剩多少粮食。”胡子大叔恨恨地道。 粮食能否支撑是活着的前提,虽然已经在生死边缘,但谁也舍不得踩出这一步。 “没有了,都被抢走了。”丁行云怒声说道,唾沫飞溅。 “抢走了?谁?那个敢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胡子大叔眼睛一瞪,只走了一天,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粮食本就不剩多少,其他两个村子都抢疯了,我们人手实在不够,只留下两天的粮食。”云生呐呐地道,发生这种事情却没有守住村子的命脉,这是他的责任。 “两天?”胡子大叔声音一提,一股狂躁从心中涌现。 “可能还不够两天,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丁行云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见胡子大叔发怒。 胡子大叔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很随和的,出再大的事情也能笑着宽恕,如今却是动了真火。 他们人呢?”云生缓了缓语气说道,如今谁都可以乱,但他不行。 “其他两村的人都出城了,他们的村子并没有采用火攻,保存得很好,所以——”丁行云应声道。 “什么?他们怎么敢如此。”胡子大叔气急,本来村落的凭仗就是三个村落合起来有着成股的流民武力,他们这一去,自己等人岂不是要被随意拿捏。 “如今我们被视作洪荒猛兽,在城里根本待不下去啊。”丁行云无奈道,试图缓和气氛,如今不是与其他两村较劲的时候。 “去找穆剑,问问城里到底怎么安排我们。”胡子大叔接着道。 “这,如今我们这般境地,他怎么可能还会见我。”丁行云这几天已经去过不止一次了,但对方大门紧闭,安排?根本无从谈起。 “姑且先试试看吧,要不然就只有出城了。”云生说道,。 但他清楚:如果出城,手头上没有捕猎的工具,身体也还没康复,短时间是不可能获取足够的食物的,那么等待村落的只有风寒与饥荒,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存村落简直千难万难。 众人皆是沉默,云生仰头看着已经渐渐泛白的天空:村长寄托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呢? 不断重复着的希望和失望,最后演变成绝望,这是星狩村人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们只想在灾难过后任时间抚平伤痛,可灾难紧随着着他们不放,无休无止。 至此,云生陷入了一阵迷茫,他寻不到打破局面的办法,因为至始至终星狩村的劣势地位都没有改变过,不管是在蜂灾之中,在三村之中,还是在白云城中。 希望的光芒似乎已经早已消失,剩下的仅是那无边际的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六章 腐烂的尸体新生的芽 白云城比起往日萧条了许多,一是因为许多人的莫名死亡,二则是因为一则消息。 这则称死亡者都与近日里住进城来的三个村子的村民接触过。 一时间,去城主府里上访者不绝,但城主府大门始终紧闭,没有出面调停的意思。 有人开始组织驱逐村民,但始终没有人响应,连精通药理的郎中都莫名死亡,更何况是对蜂毒一无所知的自己? 郎中的医术越是高明,人们心里蒙上的阴霾越重。 谁敢与他们再扯上关系? 虽然白云城建成三十多年,隔三差五生一次怪异其实很正常,毕竟在这个存在修者的世界,没有怪异才是不正常。 但城主甩手不管的情况确是着实少见,如今甚至有人打算离城避难。 能在这种情况下有恃无恐的,大概只有附属内城大势力的家族吧。 毕竟如今的灾难不是人为,只要对其有一定的认知,采取正确的方法,大抵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对待已知的事物,总能想到办法,而对于未知便只有慌乱、逃避,这很正常。 “食物已经不多了,城里人见到我们就躲,连粮铺都关门了。”丁行云苦涩地说道。 如今村民们已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或许这么说也不恰当,自己明明是被避开的一方。 “不应该啊,城里以前也有怪事,但都有人来解决,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却是如此对待?暂且缩减每天的消耗,待我寻到办法。” 听到丁行云说的话,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缓,缓解村民的情绪,缓解死亡的到来,在进退维谷的如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丁行云心里一叹:表面上云生如以往般镇定,有条理,但实际上云生的内心早已到了崩溃边缘。 还能做什么呢? 死亡总是要到来的。 连前些日子运来的药物都已经被随意丢置于一旁,没有人相信这种凡物能医治自己。 若真能医治,那一定是神药了吧。 “这些食物本来仅仅是三天的份,现在已经成了我们七天的份,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我,我已经不知道了。”丁行云看到云生一拖再拖,有点气急败坏。 如果出城打猎,已经有了第一次闯城,再闯进来的可能性不大,可如果就此在城外安住呢? 可这种想法的责任不是丁行云所能背负,他只能引导云生,让这个新任村长来做决定,可对方虽已经察觉,但始终不愿挑明,因为一旦实行,就没有退路了。 “现在我们还能撑下去,如今你成了村长,更要果断,我们村里的人都相信你,快点作出决定吧。”丁行云继续向云生施加压力。 “没错,村长既然把大家都交给我,我必不能负了大家。”云生眉毛一挑,铿锵有力地说道,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丁行云一跳。 “还有,如今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也没有退路了,是不是大家一起去城外生活呢?”见云生一扫颓废,丁行云顺势提出了出城的想法。 “若是去城外,孩子们怎么办,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若是我们死了,谁来照顾他们?”云生语气平缓下来,接着脸色一肃,低着声音说:“在城中我们是白云城的负担、累赘,这我却很高兴,因为至少有人因此烦恼,他们会尝试想办法解决,即使最后要了我们的性命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因为他们和我们这些“死人”不一样,他们还活着,还要脸面,这样一来,我们不亏,而在城外,我们就是丧家之犬,所有人都只能等死,一点希望都没有,难不成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吗?” 丁行云心里一跳,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如今大家确确实实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村里人一个个都赴了黄泉,身体在小院的地底腐烂,再也不能报以侥幸了,可就这么把它放在台面上来说,可见云生已有死志。 云生没有再说话,搬了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丁行云。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前几天看到刘家那个胖小子,这么多天缺食居然都没瘦下来,真想吃了他呢,呵呵。”一阵沉默后,丁行云出言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说着说着竟是笑了起来,孩子们的天真可爱不会因为一时的灾难变质,只叹这世道人心。 “那就吃了他们吧。”云生眼神一闪,语气沉重,带着决绝之意。 “呃?你说什么?我开开玩笑你可别当真啊。”丁行云想把这话当成笑话,可刚刚云生的语气怎么听也让人笑不起来。 “村子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还有希望。” 沉默了半响,丁行云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确定?” “希望常在,如同火炬,我们活下去已不可能,不如化作星火。”以往的淡定回到了云生身上,已经作出了决定,就不能后悔了。 “以前我以为你和村长是同一种人,为了村子着想,现在我才发现,我一直都看错你了。”丁行云闭目,再睁开眼,已是眼眶湿润。 “我和村长从来都不一样,我看着他的背影长大,我尊敬他,也仰慕他,但我不是他,村子散了,我也心疼,但这是我的选择,希望大家都能理解。”云生笑着说道。 “那,我去叫大家过来。”丁行云有些哽咽,看到云生的笑容,心中不由叹道:当年的稚童已经长大了。 村长走了,云生来了,旧树倒而新树立,残花落而叶自新。 “不行,你先统计一下带着蜂毒的人有哪些,把身上没有伤口的大人小孩先安置在北院,交一份名单给我。”云生拒绝道。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如今已不容大家各抒己见,一旦有稍稍矛盾便会使计划流产,村子已承受不住最后一根稻草了,所以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 “好。”丁行云不明白云生的意思,但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进了北院,日供的食物先减半,安排好三天的食物。剩下的食物由其他人均分,小孩算半人。”云生开始安排。 “啊?”丁行云一愣。 “把在城外打猎的人都召回来,日子一久,畜生也聪明,食物够用这三天就行了。”不等他发问,云生继续说道。 “若能混进城来,打猎的事只要走远点就好了,只要找到其他进项,我们不愁食物的。” “郎中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虽然不知道这蜂毒传播途径是什么,但郎中仅仅与他们接触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暴毙在家,猎物又有什么理由不能被传染呢? “我懂了,可为什么不让他们投奔别的地方,比如去了黑云城,谁知道这些事?”丁行云再道,只要能到达黑云城,再现在这些事情隐瞒下来或许就能混过去了,但是,真的能隐瞒住吗? “虽说让你统计,但我早就有所调查,大人们身上都带着伤口,孩子们也只有五六个没有遭难,最大的还不过六岁,你觉得他们到得了黑云城吗?” 云生轻轻一叹,又接着说道,“况且,就算到了,就不会像之前的村民一样吗?“就算到得了,难保不会被发现,一旦发现,便一切休提了。” “我打听过,荀丹郎中精通药理,平时也十分注重养生,六十岁的人了,身体却硬朗得像三十岁,现在离他死亡已经有三天之久,你觉得你能好过他多少。”云生细细解释道,如今丁行云是他的左膀右臂,必须明白自己的谋算才行。 “你打算得精细,我不如你。”丁行云只好作罢,心里十分纠结。 “可有些事情越是了解,越是绝望,你自去吧。”云生叹了口气。 果断是罕见的品质,最考验一个人的心性。 人总要作出决断,当机立断是决断,犹豫不决亦是决断。 面对一时无法判断的的境况,纠结选择的正确性,无法作出选择,直到结果出现。 坏的,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好的,你只能庆幸上天如此安排。 最后,一切如常。 不断拖延,你不会因此得到安心,因为你已经欠债了,挫折不断累积,直到某一日突然惊觉、后悔,又会对自己怨恨,将一切归结于当初。 不断重复着,在尚未了结之前。 不做出决断就能拖延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拖延只会使错误不断累积而无法真正解决错误。 云生如此想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七章 屠刀悬在囚徒的头上 城主府内,白云城主曲由面带微笑,正对面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年约十一二岁,身穿一袭白衣,腰间还悬挂着一枚青翠宝玉,星目剑眉,眼神犀利,幽深的眸子透露出不同于寻常稚童的淡漠,犹如一把绝世宝剑微露锋芒。 大的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阴冷,鹰鼻深目,从头到尾都包裹着黑色衣服,神情冷漠,直勾勾地盯着白云城主。 “哦?我第一次出城就给我端上这样一盘菜?”封天瑕眉毛轻佻,随即笑道。 白云城主一愣,随即轻笑:“不知此等菜色,公子可有评判?” “小菜一碟罢。” “愿闻详情。” “你虽已为武人,但亦曾触及蕴灵境,既然进过学堂,居然不知道痕互斥一事?”封天瑕诧异地说道。 白云城主脸一僵,面色尴尬:“当初鄙人只顾着修行,对学堂所授知识不求甚解,不似公子天资横溢,游刃有余,还请公子解惑。” “也罢,既然家里派我出来历练,便须替你解决问题,你且听好。”封天瑕没有继续挤兑白云城主,虽然对族中安排有些不满,但他也不是随意发泄的人。 “世间万物,存在即有道痕。元尊以来,人族便有了自己的修行体系,化外为内,汲取道痕。 但普通人,不达蕴灵,只能以身体容纳道痕,人族,与生俱来的便是人道道痕最盛,随着一旦出生,穿衣,吃食,饮水,踏地行走,无论做什么都会沾染上其他道痕,又因为道痕是互斥的,本身的人道道痕越来越弱,一旦微弱到不足以维持生命,生命便达到了尽头,也就是凡人所谓的死亡。” “这些凡人的人道道痕早就经岁月,而这种异种马蜂蜂毒里的毒道道痕又超出寻常,道痕互斥,相互消解,自然是必死无疑,郎中年纪已大,第一个死亡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小孩倒是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那个郎中我见过,养生有道,身体强健,虽然年老但犹如壮年,这如何说?”白云城主心里掂量了一二,继续问道。 “养生?不过是通过外物影响本身的宙道道痕而已。身体强健,也只是身体通过外物,增加了力道道痕,就像你们这些个体修一般,在身体上刻印道痕,对人道道痕消耗更加严重,再加上蜂毒毒道道痕侵蚀,此消彼长下人道道痕消耗得更加快速,死得早一点,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封天瑕继续解释道。 “公子大才,在下佩服。但如今可有救治之法,如今城中已经一片恐慌,若是久置不管,必会生出事端。”总算了解了大致的情况,白云城主出问道。 “我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但救治之法,呵,没有必要。”封天瑕眼里流露出异于常人的淡漠。 听言,白云城主眉头一皱,“这,这怎么可以呢?一次性死去百人,就算内城不责罚,对外城百姓也无法交代。” “不是我不愿帮你,若想救他们,可是需要调和液的,你觉得内城会为了这么几个人付出如此代价吗?再说,如今调和液全都用来交换药材了,哪里还有剩余?”对白云城主的想法,封天瑕心知肚明。 内城吸收人口有两种方式,一是成为修者,二是在外城担任官职到任满。 想在拥有修者聚集地的内外城解构里任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外城,普通城卫和城主的一般任职期都是二十年,除了每五年内都要有一次功劳上报之外,任职期间绝不能被恶性大规模事件牵连,单从这点来看,一个普通的城卫都比城主有优势。 但职责越大,回报也越大,不仅是体现在外城的权力上,亦体现在拥有福利上。 普通城卫除了五年限定功劳之外,若是额外有功,便可以自行减少两年该职任期或者累积功劳进行升迁,城主则是可以自行决断增加或减少五年任期,当然,功劳必须符合自身地位,否则城主调集一城之力抓到一个大盗便算作有功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么? 再来,内城亦有管理机构,由外城加入内城可降三级录用,这似贬实褒的做法令无数人挤破头地向上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可以内城的特殊福利,后辈的义务教育。 一般人想成为修者,都要经历学堂这一阶段,但是往往学堂资源有限,难以供给给每一个人,哪怕是最初的启灵所需代价都是不小的,所以便有了学费这一门槛。 白云城设有五级官职,一般来说没有大功劳而任满便是级别对应可参与义务教育的后辈数量,多一个名额就多一份希望,这也是白云城管理制度的福利之一。 而普通人也可以自行交学费进入学堂,没有内外城的限制,但对于外城的普通人来说,想要获取一份学费往往是好几代人的努力,而内城的普通人就算有着地利上的优势,也需要一代人半辈子的积累,成为修者的门槛之高可见一斑。 每每学堂开放都要引得无数人砸锅卖铁,当然,若是有万一的可能成为修者,那么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交换药材?难道内城又要吸收新血了吗?”白云城主眼睛一亮。 学堂开放的时间并不固定,往往是隔七八年开放一次,这回距离上一次开放还不到一年,不知是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这些天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此事说与你也无妨,毒蜂之事事了后你便对外放出消息吧。”这个消息本是要一月之后由族内通知外城,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提前一月倒也无妨。 “这样一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白云城主明白,那些村民的死已成定局,但如何处理才能不沾染上自己还需斟酌一番,如今族中天才就在眼前,如此询问,就算对方稍微提一句话也可以为自己分担不少压力。 “找个由头驱逐出城任他们自生自灭便是。”封天瑕盯着白云城主看了一会,直到城主脸色露出尴尬的神情,才缓缓开口说道。 “可那蜂毒传染性极强,若是一个不慎。”见封天瑕没有责怪,白云城主小心地询问,之前已有多例受传染而死的案子,由不得他不慎重。 “如今那些个感染者只剩十之一二,毒道道痕早就快消耗完了,再次传染也不过令人生个小病,无需担心。” “既如此,便如此吧。”白云城主长呼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 “嗯,如此安排甚好,有家主少年时的风采,就算是拿出调和液又如何?他们的人道道痕所剩无几,也活不长久,救与不救,无甚区别。”封天瑕背后的封斩见事情了结,终于开口。 封斩本是封家的外姓家老,但其承诺终生效忠封家故被赐予封姓,如今成为封天瑕的护卫也是监督者。 “待到夜里,我们便回去吧,处理这种事情甚是无趣,不如与书为伴。”封天瑕有点兴趣缺缺,族中说是要派他出来历练,实际上也就是为了堵某些人的嘴,作为族中希望,天资和能力缺一不可。 “那便请公子去客房暂作歇息,出门自有婢子领路。” 白云城主心里很高兴,一是事情了结,二是封天瑕不打算在外城多呆,要知道虽然获得封天瑕好感可以提升自己地位,但若封天瑕在外城生了事或是对他有些许不满意,受到的牵连可不小。 强者行事,势大力沉;弱者行事,如覆薄冰。 “不必,在这里便好。”封天瑕摆手,在哪里休息都没关系,都是消磨时间罢了,说罢,随意找了个椅子安坐下来,闭目养神。 “穆剑,你都听到了吗?如何安排你自行决断,待公子回去时,我不想在城内看到那些人,还有,这里的事情不要外传。”面对穆剑,白云城主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是。”穆剑奉了命令就出去了,既然牵扯到了内城,便不能有丝毫懈怠。 穆剑出了城主府,看了看边上站着的侍卫,挥了挥手,吩咐道:“前些日子,你无意间看见星狩村民中有人带着黑云城的令牌,知道了吗?” “其实村民里有趁着蜂灾混进来的黑云城奸细,想要混入内城夺取重宝,前天晚上我见夜里有人从星狩村的院落里出来,向城主府方向去了,定是在探查情报,是在下疏忽,没有上报,望队长恕罪。”侍卫心领神会,随口编了个奸细探秘的故事。 “竟有此事?那你便将功赎罪去罢。”穆剑见对方如此机灵,不由笑道,只是心里隐隐对云生有些愧疚,对方多次派人拜访,他不仅闭门不见,还要送他们走上绝路,但转念一想,连内城的人都无法解决,就算留下星狩村人也是徒增伤亡罢了,心肠也硬了起来。 就此,困扰了白云城一月有余的毒蜂案终于就要有结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八章 斩下有情有义的一刀 城主府外人群簇拥,异常喧哗,但城里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如今情势如同水火,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恐惧、不安渐渐弥漫开来,人们急需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于是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城主府。 尽管吃了连续几天的闭门羹,府外的人群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大部分人都知道,如此行事对城主府起不到半分威胁,但站在城主府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安全感。 “让开让开,城主府接到密报,星狩村窝藏黑云城奸细,全部都要逮捕起来。”穆剑拨开挡在城主府前的人群,领着队伍向外走去。 “啊?居然是黑云城的奸细,可他们身上的蜂毒实在厉害,大人还须小心一点。”有人殷勤地提醒道。 黑云城的奸细? 听到这个回答,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比起难以揣测的神鬼怪异,人为反倒更好接受。 这些年来怪事太多了,弄得人心惶惶,每每安抚城里都是花了大力气。 至于为什么不离开白云城去别的城池生活? 他们已经懒得考虑了,哪里都一样,这个世界怪异才是平常,不如选个习惯的对方安家落户。 恐惧一般都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无知,无知者无畏。 第二个阶段,略知,略知者常常无端臆测,自欺欺人,想得越多,恐惧愈加深厚,侥幸心理便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因素,略知者往往被其左右,以至于情感过于事实。 第三个阶段,深知,深知者,明天理,了后果,恐惧自解。 实际上,除了这三个阶段,还有一个特例——自以为知,当人们受到其他因素影响,比如欺骗,便以为自己了解前因后果,不再害怕,或者,妄加猜测,陷入更深的恐惧。 其他城卫听了穆剑的话,面上有点犹豫,虽说穆剑没有明说,但为了更好地行动,已经透过一点低了,所以城卫虽然知之不详,但也算知情人,因此看到他这么随意地将罪名加到村民头上,有点儿心寒,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性命的担忧,那可是害死数百人的蜂毒啊。 “据可靠情报,他们身上的蜂毒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最多也就生个小病,若是抓到奸细,可是大功一件,城主府的赏赐少不了你们。” 穆剑知道城卫们心里的担忧,言以宽慰,又点出好处,双管齐下,城卫们总算被安抚下来。 城主府的侍卫集结了城卫之后并没有回去,而是也一起参加进来抓捕奸细,他深知,奸细只是一个借口,有城主作保,奸细总会被抓住的,若是运气好能分得半点功劳,加上穆剑的赏识,前途便是一片光明了。 “安排下人去,准备好百人份的粮食,送到城门临时仓。”摆脱人群,穆剑把副官拉进巷子,小声说。 “这?”副官对穆剑的命令有些奇怪,既然要驱逐,为何又要送粮呢? “如今蜂毒蔓延,百姓忧虑,舍友驱城是为大义;但友命无长,又蒙受冤屈,送友以粮是为道义。”穆剑摇了摇头,叹道。 “大人仁义,属下折服。”副官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暗暗讽刺,卖友求荣,谈何道义? 不过是怕人与他拼命罢了。 穆剑自然知道如此言论并不能挽回什么,但又如何呢? 他与星狩村并没有过多交集,如今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讲的只不过是世人对羽毛的爱惜程度罢了,这世间有太多不能只凭一己之见的事,能力与角度都是关键因素。 “城卫把院子包围起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倚着高墙,胡子大叔问道。 “终于来了吗?”云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心里却暗恨:来得太早了,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 “你安排大家准备出城,我们先前派出去的人在城西已经安排好了,可以暂住几日,叫丁行云安排人带大家去吧。” 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赶到临时居所只需一个半时辰,有充足的时间来反应,便直接安排下去。 “丁行云,你过来和胡子大叔商量一下具体事宜,之后到门口来找我。”云生看向正在安抚村民的丁行云,朗声吩咐道。 “小胡子,你叫大家把菜刀棍棒之类的拿上。”又转头看向一个大个子男孩,他是村里的孩子,可惜在蜂灾中亦受了很多伤。 “啊?这,我们人数太少了,况且村人哪里敢跟城卫打起来啊。”小胡子吓了一跳,不是要去城外吗? 带刀带棍的,这不符合常理。 “只是叫你们拿着而已,我们就要出城,哪里会跟他们争斗。”云生摇了摇头。 如今敌强我弱,动用武力绝对是下下策,如今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等人不畏死战的态度而已。 “哦哦,我这就去,北院的小孩呢?也要带吗?”闹了个笑话,小胡子讪笑着说。 “待会我会安排。”云生话语一顿。看着小胡子小跑着走向厨房,云生心里流过一丝哀伤,若是没有蜂灾,再过几年这孩子大概便是要和他一起共事了吧。 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制造和城卫间的冲突了,穆剑老兄,你可不要怪我啊。 伤友杀友舍了道义,欺民舍民舍了大义,辜负村长舍了恩义,如此便好。 来到门口,云生看着眼前围成一排,却始终不敢靠近的城卫,不由轻笑出声。 “云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穆剑人未至,声先到,城卫马上让开一条道路。 “穆剑兄,这么大阵仗是为何?莫非有敌入侵?”云生明知故问。 “并非如此,据密报,尔等之中有黑云城内奸,还请行个方便。”穆剑脸上挂笑,神色自然,像是与友约会。 “自然自然,城内公务,我等草民岂敢妨碍。”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此便好,还请云生兄一起饮一杯,可好?”见穆剑如此识时务,便开口邀请道。 “穆剑兄有邀,小弟自当遵从。”边说边走向穆剑。 “你们还不进去,逐一调查。”穆剑冷下脸呵斥道,城主有令,这些家伙居然因为害怕而一直犹豫,真是丢人。 见穆剑亲自邀云生饮酒,也算是与他们的处境等同了,城卫们也不好再等,只好纷纷进院。 随意找了个茶棚,穆剑坐了下来,吩咐一个小兵去买酒。云生见此,也跟着坐下。 “云生兄,今日之事,实属无奈,我在城门处备好充足粮食,还请告知我,村民里谁是内奸?”穆剑终于下定了决心,下属的暗讽,友人的排斥,实在令他有些不自在。 “穆剑兄仁义,小弟明白,但村里有内奸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是有酒助兴,或许可以想出一二线索。”云生听到这番话不由一愣,随即便明白了。 这是要他找一个内奸,与他交差,如此一来,城卫队便失去了由头,一切事了。 以自己二人的交情,对方能为自己想到这种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了。 可云生仍旧摇摆不定,若是这样,或许能缓过一时,但也仅仅只是拖延罢了,先不说城主府会不会继续编织其他借口,有了其他村人的前例,自己的性命不见得剩下多少,之后的一切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真得要把未来交给命数来决定吗? “好,那我便与你饮过一回。”穆剑见云生如此,心里有了底。 小兵拿来两坛酒,正要给穆剑倒上,穆剑夺过酒,往云生面前哐当一放,一人一坛,好不霸气。 “叫他们逐一仔细排查,身上事物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把有嫌疑的人集中起来,再加上接下来云生兄提供的线索,犯人很快就会锁定,明白了吗?”穆剑把小兵拉到一边,附耳低语。 “属下这就去办。”小兵点了点头。 “我见西村的熊大和燕三经常出城,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私自到城外打猎,但经穆剑兄一提,这两人怕是十分可疑。”云生试探道,前几日这两小伙子出城抓野味被他记住,如今提了出来也不怕详查,最重要的,他们已经永远招认不了了。 “不知这两人现在何处?”穆剑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有个交代了。 “唉,他们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大概已经——”若是两个死人,那以后一切都好说,就算出了问题,随时都可以翻供,还可以缓解如今局势,一举双赢。 “云生兄莫不是糊弄我?若是以后见着尸体,放毒的人如何能会把自己毒死?难道是失了智?”穆剑语调一沉,不知道是猜出了云生的心思,还是不满其连一人都舍不得。 “那我容我再想想。” 果然,穆剑既然要捏造出一个内奸,那必然是要把一切坏事都往内奸上推,自己作为村子的首领定然是不能担这份责任,否则整个村子都要被牵扯进来,那么究竟该让谁作为这项决定的牺牲者呢? 这就需要仔细考虑了。 “云生兄,城主有令,我只能给你半个时辰,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穆剑面色一肃,自己权力有限,能给对方如此建议已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看着穆剑不耐的神情,云生终于做出了决定,开口说道:“穆剑兄,我想——” 可惜话说一半便被一个惊慌的声音打断。 “奸细,有奸细,是个武人,他重伤了好几个兄弟,向城门口跑了!” 云生心里一凉,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怎么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九章 死亡面前不要讨价还价 “那个,请问你想去哪呢?”封天瑕似笑非笑,一袭白衣,优雅中带着恬静,身后是封斩和白云城主。 而被问住的人一身短褐装扮,皮肤黝黑,面容朴实,背上还有几处血迹,若是叫星狩村村民来看,定然会认出他就是熊大。 见来者三人,熊大心里一跳,果然还是逃不过去。 “好一个俊公子,不知是何许人也?”思量之后,熊大戏谑地说道。 “区区一武人便敢闯我白云城?”封天瑕眉毛一挑,语气中含着不屑。 熊大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也不恼怒,转而向白云城主抱拳道:“大人可是白云城城主?” “城主不敢当,区区外城一管事尔。”白云城主一手摇扇,笑着说道。 “在下不过是因故人所托,来白云城取一物而已,绝非什么黑云城奸细,还请大人放在下一马,日后定有厚报。”熊大继续试探,既然对方举止如此轻佻,此时的自己定是处于绝对的不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够妥协便是万幸。 听到熊大的解释,白云城主也不急着动手,反而明知故问道:“哦?不是奸细,那你来我黑云城传播蜂毒,危害城民安全,又有何话说?” “这马蜂之事我实在不知,我只是藏身于星狩村而已。”熊大强辩道,对引蜂之事丝毫不提,脚步一错,看起来对方已是打算强留自己了。 “不知?也罢,我说你是奸细,你便是奸细,速来领死吧。”白云城主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他坐实对方奸细的罪名,但也有些犹豫是否要直接击杀对方,毕竟对方来白云城的目的还不清楚。 “可恶,你我都是武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熊大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作势欲战,私底下却在悄悄观察着周边环境,想要伺机逃跑。 “是吗?你可知武人也有强弱之分,接过我这招再说。”白云城主一扇扔出,带起一阵劲风,此扇扇骨坚硬,乃是精铁铸成,扔出之时不知道触发了哪里的机关,顶端冒出一枚尖钉,若是一下打中,凡胎者,非死即伤。 “强弱?不过和我一样都是蕴灵失败的废物而已。”熊大侧身一躲,扇子击中地面砖石,砸出一个小洞后,白云城主把手中细线一扯,扇子便又回到了手上。 熊大见势不妙,突然出手扔出几枚黑钉,绕过白云城主飞快地往城门口奔去,但没过多久,熊大疑惑地向背后望去,白云城主居然一动不动。 “不要浪费时间,快些解决。”封天瑕见此,不耐地说道。 白云城主心领神会,从袖口拿出一枚黑色印章,高举之下发出一道流光,正中对方后心,光芒随机扩散开来。 顿时,熊大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步子迈得越来越艰难,脚下缓缓冒出白色雾气,最后在城门口不远处,居然直接停了下来,再也走不动了。 “我有一法,能使武人突破蕴灵。”熊大瘫坐在地上,无力地说道,修道者之法不是一般武人所能敌,这回实在是托大了。 白云城主听言,眼里流过一丝犹疑,但碍于封天瑕在旁,也不作声,好整以暇观望着。 “本来我只想假装一行商进入白云城,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落得如此地步——” “这些不重要,若详查之下你不是奸细,自然就会放过你。”白云城主出声打断了他的叙述,要知道城主大印能积累的有限,若是让他继续耽误下去,就算不会耗尽,再次积累起来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况且封天瑕就在一旁,他可不会为了自己站个半响。 “此法是我一好友从门派弟子中获得,而后转送与我,现在正在城中某处,若是城主愿意先放我一马,我便告知此地所在。”熊大心里一松,明白鱼儿已经上钩了。 白云城主暗暗观察着封天瑕,见他神色没有异样便继续发问。 “那你先在我城主府坐几日如何?” “好——”熊大眼神一厉,冲向封天瑕。 武力被完全压制,自己的筹码所剩无几,到时价值被压榨干净之后,对方定然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与其放弃抵抗入龙潭虎穴,不如趁敌人志得意满之时放手一搏。 如果要说自己还有生路的话,这个孩子绝对是关键。 且不说其在三人之中隐隐位居主导,只凭刚刚他对自己轻蔑的态度就能推理得知其身份不俗,若能以之为要挟,或许自己就要逃生的希望。 在离封天瑕还有两尺不到之时,熊大的心里隐隐有些庆幸:骄傲自大的人往往不会对小人物多加防备,居然让自己轻易得手。 “斩。” 淡淡的声音传入熊大耳中,熊大脚步一顿,脸上皆是错愕之色。 只见封天瑕脸上毫无惊慌,扭头缓步离开。 银白色的刀光一闪,熊大人头落地,封斩冲上前,一脚踢出,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自不量力。”封斩嫌弃似地搓了搓脚下的泥土。 白云城主脸色铁青,没想到这熊大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居然冲撞了封天瑕。 “公子,你没事吧。怪属下一时疏忽,居然使贼人冒犯了公子。”白云城主连忙告罪道。 “白云城主,你为武人已经多年,听闻有法可晋升蕴灵,一时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此事,不必介怀。”封天瑕淡淡看了白云城主一眼,没有多加责怪,转头就走,封斩紧随其后。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令白云城主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白云城主扫了一眼四周,熊大的尸体横陈在地上,汩汩的血浆将地面浸染成一片暗红,城门口的两个小兵正躲在远处的亭子里,缩头缩脑的,不敢出来。 “你,过来,把穆剑叫过来,然后把这个送到城西客栈。”没有计较小兵的胆怯,白云城主挥手招了一个小兵过来。 的阳光下,白云城大街一片冷清,不时吹来的热风带起路面上的尘埃,不时看见几处推车,可都没有店主站位,有些水果大概是经过一场纷乱,随意地掉落在地上,甘美的汁液被砖石吸收,被暑气蒸发,却无人可惜。 四顾而去,一片冷清,也是,刚刚传来那么大动静,连城卫都重伤了几个,城民们哪敢随意出门。 封天瑕和封斩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过饷的阳光把影子按在他们脚下,突然前者开口说道: “取来了吗?” “没有,应该不在他身上,需要在城里找找吗?”封斩应声道,对于熊大口中的晋升之法可不只白云城主一人感兴趣,只不过对方还没有笨到束手就擒,只好直接击杀了。 “不必,就算真的如他所说,此法有晋升的功效,那又如何?既然能被门派一弟子流传,无非就是那两法之一罢了。”封天瑕摇了摇头,对方在城中待了那么多天都没有得手,想必这玩意被藏得很好,自己什么线索也没有,无异于大海捞针。 “公子所言极是,可若是族中未收藏之法,还需取之填充。”封斩却是不想放手,出言劝道。 “三天,我再在这里待三天,三天内你若是取不来,便由那外城主慢慢找吧,反正若是能找到,家族还愁拿不到?”封天瑕向城主府的方向诡异一笑。 封家在外城人手有限,虽然能发出悬赏,但却会暴露消息,引起竞争,既然这晋升之法对白云城主那么有吸引力,便让他来找好了,反正只要找得到,面对封家索要,他还敢不给么? 城门口,白云城主负手而立,城主的威仪使得城门口的侍卫只能低着头于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白云城主方才转过身子。 “城主,属下无能,让奸细逃了。”穆剑半跪着,豆大的汗珠从两颊流下,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无妨,你来得正好,吩咐下去,查查这些日子在城中有哪些人行为怪异,速速上报于我。”白云城主吩咐道。 眼角的余光扫过熊大的尸体,却没有告诉穆剑这人就是奸细。 如今晋升之法尚未得手,若是可以,白云城主自然想挨家挨户地找寻,而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的话,势必要引起众人怀疑,如今“搜索奸细”不正是一个绝佳的理由么? “这,恐怕不好查吧,这些日子因为蜂毒,城内人心惶惶,若说不正常,每个人都有点。”穆剑见白云城主没有怪罪,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这道命令再次犯难。 “这奸细既然待在白云城那么久都没有行动,想必是还有其他同伙没有汇合,如果能顺藤摸瓜一齐抓捕那时最好的。”见穆剑面露难色,白云城主继续解释道,“既然已经确定奸细混在那些流民之中,就尤其要给我详查那些最近购置过同种药材的人家,既然此蜂毒如此剧烈,想必对方也不会什么准备也不做。” 熊大身上的伤势已经详细检查过,不似作假,那么必然需要药材治疗,光凭星狩村自己筹集的药材岂能让每个人都配额充足? 白云城主心里明白,越是孤身在外,越是畏惧不时之需,对方一定会收集充足的药材,首先对方肯定不会向身边人下手夺取药材,那样太容易暴露,于是就必须去其他地方筹集,又因为其假扮村民,装扮卸妆都需要时间,尤其是现在村人如此受人瞩目,不太可能亲自购置,那么就需要委托他的同伙了。 至于为什么推断他有同伙?很简单——猜的。 当然,也有一定依据。寻找晋升之法?若是自己,在风口浪尖之时定然是潜伏于众人之中,找个不错的时机人间蒸发才对,对方想要抓住他人心理藏于焦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据下属所说,这熊大外出频率却是有些异常,但若是有人与其频繁联络就解释得通了。 反正不过一道命令,若是能找到自然是好事,若是找不到就是下属办事不力,还能怪到自己头上不成? 穆剑领命便小跑着走了,白云城主见他走远,来到一处小巷,小巷蜿蜒,越走越暗,最终无路可走。 “城主大人您找我?”一个声音从白云城主身后传来。 “前些日子我吩咐你们跟踪那三个村子的人,你做得如何?”白云城主没有回头,淡淡开口。 “若是在城内,事无巨细,均有备案,若是在城外,我方不好追查,待会我会带来详尽资料请大人过目。”对方在狭隘的小巷里,与阴影融为一体。 “去查查这些日子与熊大和燕三接触过的人,若是买了疗伤药材,悄悄抓捕,若是没有,便备案观察。”白云城主吩咐道。 “另外查查附属封家的那几个家族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怪人,若是身份异常,向我上报,去吧。”白云城主沉吟了一会,继续道。 “是。”声音隐隐约约,转身回头,人影早已脱离视野。 白云城主内心激动,自突破失败后,机缘巧合下得罪了强敌,不得不转为武人,不断刻印道痕后,已寿命无多,只求入内城之后子孙后代能够启灵成功,振兴家业,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章 在饥饿面前要保持风度 云生睁开朦胧的睡眼,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虽然格外刺眼,却使自己感觉依然鲜活,不似东院里沉眠的尸体,孤独且寂寞。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却是从房内传来,门外的侍卫见此,也不开门,眼神交流了一会,一人小跑着通报穆剑,另一人则倾着身子靠在门上,将门抵住。 云生听到门外的响动,心中了然,回到床上耐心等待着,等待着第二次的审讯。 一个时辰过去,穆剑终于打开了房门,眼里带着疲色,显然是一宿没睡,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即使是他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 “吃吧,我们边吃边说,正好我也没吃。”穆剑右手把提着的油纸包放下,左手拿着茶壶便开始豪饮。 云生见此,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对方豪爽的举动使他也略感放松,要知道,自己如今不过阶下囚,能得到如此待遇,也算是对方足够信任了。 “上面已经安排下去了,每日都会定量给你们村的人发放口粮,什么用意你应该清楚,若是想到些什么,都说出来吧,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有些东西藏着掖着只会带来灾难。”穆剑大口吞咽着食物,补充剧烈消耗的血糖。 云生心里一暗:什么用意?自然是要村民们“自然而然”地死去,至于能苟活多久就全看命了,反正城里也不在乎这点粮食。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解决蜂毒的办法,就不能制定针对性的计划,苟活已是万幸,难再奢求什么。 “我只知道,熊大和燕三以前并不熟悉,但发生蜂灾之后,却是经常结伴而行,原本我想这只因为是一路下来,两人互帮互助有了交情,可现在,我也拿不准。”云生坦然地说道,从蜂灾之中一路闯来,自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将每一个人的状况掌握。 “你就直说吧,你觉得燕三也是内奸的概率有多大?”穆剑摇了摇头,这种情报一点用都没有。 “若只从之前来看,十有,但是你昨天却说燕三已死,那概率就小了很多,你能相信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内斗吗?反正我是不信的。”云生一点一点分析。 一夜过去,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如今主动权都在城主府手上,要想达成目的,只能任期摆布,如今也只能事事配合,毕竟若是太过强硬地撇清关系,让对方给自己打上不合作的标签,那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带你回去吧。”穆剑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先放他回去。 “什么时候?”云生眼睛一亮,虽然他原先在村里只是小辈,但在村里甚有威望的人一个个死去的情况下,现在却是村子的主心骨,若是少了他的调停,事情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午后。”说罢,穆剑便走出了屋子。 院落里,一片死气沉沉,村人们大多都萎靡不振,不仅因为一天天,一夜夜,都看不到希望,更因为村子已经没有粮食了。 “丁叔叔,不是说今早就有吃的吗,怎么太阳那么大了,还没有吃的,我弟弟都饿坏了。”一个长的高瘦的男孩对丁行云说道,他是孩子里最年长的,所以理所应当是孩子们的“老大”,但作为首领,他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定力,只因为弟弟的几句抱怨,便壮着胆子溜过丁行云悄悄吩咐的界限,来到这里。 丁行云心里有些恼:明明吩咐过他不要到这边来,居然还是来了。饥饿的岂止一人?难道不知只要稍有刺激,这里的村人都会化身饿狼么? 但却不忍心当面责怪,因为长时间的断粮,不仅是孩子们撑不住,他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 走到一侧矮墙后,丁行云打开包袱,把最后几个大饼拿出来,交给了男孩,并轻声说道:“只剩这些了,大家分着吃。” “谢谢叔叔。”小跑在回去的路上,男孩有些害怕周围饿狼般的眼神和吞咽口水的声音,显然,大家都能猜到男孩鼓鼓的怀里捧着的是什么。 但大人们终究没有做出不符身份的事,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寿命无多,吃或不吃都没有区别,一直压抑着生存的本能。 谁又舍得死呢?况且还是饿死这种憋屈的死法。 有一刻,他们甚至有吃人的冲动。 “诶,行云,城里是不是不打算发粮食了?”村民的声音在男孩走后响起,丁行云今天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类似的抱怨,都有些麻木了。 但又能如何呢?云生不在,计划受阻,又被包围在院子里,可以说根本不具备主动权,连商讨都要看对方的脸色,不断的询问换来的只是院门前守卫的不耐。 不忍见村民绝望的神色,他只好再次机械地回答着:“城里当着大家的面说会给粮食就一定会给,大家再等等,或许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唉。”刚刚发问的村民长叹一口气,也不再说话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却不断地渴望着,渴望有人能给予自己安慰,哪怕是欺骗,这也是弱者的无奈吧。 “嘎吱。”院落的大门被打开,村民们的目光一瞬间集中,带着热切带着渴望。 可惜,进来的不是粮食,而是云生,若是平常,大家可能会起身迎接,但现在,都已没了力气,一瞬间的激动反而把对食物的引爆,再难平复。 “粮食呢?”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一声声质问的声音随之即来,令云生有些惊讶。 “他们不是说早上送粮过来吗?出什么事了吗?”云生挥了挥手,等村民们心情平复,然后蹲了下来,平视着大家。 村民们见云生也不知情,也不知道从何解释,最后丁行云从西院赶了过来,拉着云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去问问穆剑是怎么回事,叫大家先别着急,此时此刻,我们一定要冷静,还有,村里可能还有一个内奸,你要注意一些。”云生在丁行云耳边小心地说道。 “那个计划?”丁行云不在乎什么内奸的事,因为大家都已在死亡线上,再多的内奸都不重要。 “那个计划放弃,如今我们有更好的选择。”云生想了想说道,其实本来就是破釜沉舟的打算,既然事情还有转机,也无须太过悲观。 “行,全都听你的。”丁行云有气无力地说,他的脑袋早就因为饥饿而昏昏沉沉,如今云生回来,疲惫更是在一瞬间爆发,把一切事情都交给他了。 “这件事情,刚刚属下已经告诉我了,是谢家出的手。”穆剑心里暗骂,这谢家怎么会如此不智,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难道膨胀过头了? “谢家?外城的那几个大家族之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云生一连发出三个问题,心里有些拿捏不定,这谢家能在白云城里发展到如此,怎会如此行事?在他印象里,星狩村并没有得罪对方啊。 “好处没有。但是外城的商铺大多都是谢家的,之前蜂毒一事,令他们损失不少,他们报复虽说有些不合时宜,却也说得通。”穆剑说出来自己的想法,最近因为蜂毒,城里商业萧条,各家都有所亏损,若是从谢家与村落的关系来看,似乎没有别的理由如此行事。 “蜂毒之事乃是天灾,怎么能怪我们呢?这,这该如何是好?还请大哥为我拿个主意。”云生深知自己的能力不足,只能依靠城主府之力。 “我会和他们交涉的,如今粮食已经被他们拦截,就算城里再次下拨也只会遇到同样的事情而已,谢家不是小门小户,我需向上面汇报才好行事,你先把村民安抚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穆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不好了,星狩村里,星狩村里有人饿死了!”一个护卫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正是那两个守着小院的护卫之一,村人饿死,其他村民都开始暴动起来,还是另一个护卫见势不妙马上把门拴上,才没让事情进一步发展。 “这,快去催粮,无论如何先把粮食拿过来,一定要快。”穆剑心里一跳,想不到星狩村的粮食危机居然如此严重,本来按照自己的情报,村里的粮食虽然短缺,但也不至于把人饿死,要知道,以人类的耐饿能力绝不至于饿个短短几天就会死亡。 原本穆剑的打算是,让村民们先缺粮一段时间再得到粮食,这样村民们的体力都消耗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配合还是不配合都能用最少的代价解决事情。 但如今事端已生,若是任由事态发展,星狩村民一定会发生暴乱的,虽然能够马上武力镇压下来,但事情传出去,却有损白云城的颜面,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会受到影响。 云生见事情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心里一叹,对穆剑催促了一句后,自请回到小院中。 见云生过来,因为穆剑吩咐,侍从也没有加以拦阻,只是在他进去的一瞬间,就马上把门关上。 村民们见云生来了也冷静下来,没有再胡乱冲撞,只是嘴上抱怨声依旧没有停止,其实若不是突然饿死了人,村民们压抑着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谁也不会想和城卫队正面冲突。 “谁死了?怎么会这样。”云生轻喘着气说道,得到穆剑的允许,他几乎是狂奔着就过来了,事情不能继续发展下去,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看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活啊,说好的粮食,居然到现在还没运来。”村民们情绪都有些激动。 “先别提这个,告诉我,是谁死了,怎么会一天没吃东西就死了呢?”云生也有些急了,如今可不是发泄的时候。 “是张三,还有胡子大叔。”丁行云回答道。 “什么?胡子大叔也死了,怎么会?”云生眼眶通红,胡子大叔是陪着他长大的前辈之一,蜂灾之时,村里的长辈大多都已经丧命于火海之中,就算有逃出来的也没有扛过长途的奔波,唯有胡子大叔或许是因为体魄强健,熬了下来,没想到如今却也丢了性命。 虽然之前因为他对自己的计划有所阻碍,所以故意避着他,但他的心里从来都是将之当成一个可敬的长辈。 如今他饿死了,他儿子也受了伤,很可能丧命,可谓是全家人都完了,想到这里,云生不禁眼眶湿润,无力的悲鸣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 “张三本来身体就虚弱,又有一个伤重的孩子,昨天我还看见他把食物都给了孩子,早知道会这样,我又怎舍得自己吃呢?”丁行云嘶哑着嗓子,流着泪把事情说出来,一股悲伤的气息在村民们之间弥漫开来。 “还有胡子大叔,昨天内奸被发现之后,村民们都乱了,他主动出来承担责任,安抚村民,好不容易才把村民安抚下来,最后心力交瘁就睡到了,我也是刚刚听村人说,他一直都把食物留下给孩子们,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若是我昨天把他叫醒,兴许也不会出这种事,我,我愧对大哥你啊。”丁行云哽咽着说道。 云生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仅小自己几岁的后辈,这些天来一连串的打击虽然把他变得成熟,但相对的,他承受的压力也不在自己之下。 看到如今村子的惨状,这短短时间里不断重复着的希望和失望,云生累了,他真想一觉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但他明白,这不行,一切都要做个了结,不仅是为了死去的村人们,还有村落最后的希望。 “行云,安排下去,等会我们这样做,也算是为村子尽了最后一份心意。”云生深呼一口气,招呼丁行云过来吩咐道,既然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这些寿命无多的家伙充当薪火,照亮孩子们的希望,才不愧对一个个死去的村人。 听了云生的话,丁行云默然不语,转头走向村人们,只是眼里闪现出一抹决然。 不多时,一个个村人拿起斧头砍向桌椅,亦有人收集一些枯叶绿叶,这些人都是之前丁行云组织过的,如今虽不明云生的意思,但都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一切照做便是。 有些瘫坐在地上的村人们疑惑地看着昔日的同伴,疯了吗?不像啊?但也有人跟着效仿,连日的疲倦,饥饿,打击,操劳,很多人已经处在半疯状态了,浑浑噩噩,不去过问原因,只是想做点事情能使自己像是活着一样,大家都累了,很累很累,只想早点解脱。 最后,一个大大的篝火矗立在院落的中心,未干的枝条和绿叶铺在篝火之上,升起浓浓的白烟,直冲云霄,好似要上天还自己一个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一章 背叛之后要保持自然 第十二章 看着院内冒出的腾腾白烟,穆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无法,如今村民里饿死了人,其中一个还是昨天刚冒头的村民领导者,若是强行突入,引起对方不满,甚至拳脚相向,不用武力压制很难镇压下来,但他内心却是不愿动用武力的。 此时武力只会引起对方不满,对方生命无多,不宜付出不必要的损失。 再来,他不认为以云生的能力会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 确实,若是按照正常发展下去,只要城中能给足粮食,村民们难不成还能为两个死人舍弃自己的性命?顶多是忏悔哀悼罢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云生另有打算。 浓烟冲天,云生呛得泪水直流,但却不管不顾。 虽然小院在城中偏僻之处,但由于蜂毒一事被全城知晓,如今滚滚浓烟成了一个信号,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更有甚者抛下手上活计要去看热闹,午后本是夏日最慵懒的时光如今却是热闹非凡。 “我星狩村入城时将近五十人,如今仅剩三十人,蜂毒致死者十数,饿死者两人。”云生有力的声音从小院里响起,然后丁行云等人也跟着喊道。 其他不知情的村民们有些惊讶,但也自发地跟着嚎叫,在他们看来,虽然云生的行为有些突兀,却是为自己等人申冤,若是跟着一起,想必城里也会迫于压力早些把粮食交出来。 “饿死?”城民们议论纷纷,虽然他们因蜂毒一直刻意躲避村人们,以至于对方无从购买食物,但却也不是冷血之人。 而早上城里粮仓运输粮食给星狩村是很多人有目共睹的,如今居然有人饿死,难免有人浮想联翩,大兴言论。 “原来城里是这个打算,居然如此心狠。”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他看来,蜂毒猛烈至极,城里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好把村人们尽皆困死。 “虽然是为了解决蜂毒,但这样行事有违天理。”有人附和着说道。 “城里不会如此不智,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也有人有别样的看法。 但总而言之,经此一事,外城闹翻了天。 白云城城东,鲁家府邸,雅致的阁楼,翘角飞檐,屋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谢家居然如此行事,简直不把城主府放在眼里。”鲁家家老鲁德听完属下的汇报,一甩袖子,一袭墨绿大袍加上眉宇间的气势使其更显威严,如今鲁家家主外出,家族由他掌权。 他面对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白发如银的老者,老者稍微皱眉,“确实,不过这事情有待斟酌,五年前一事,三家损失都很大,如今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按理说,谢家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自毁长城。” 鲁德收敛威势,淡淡发话:“确实,你去吩咐下人准备好粮食,若是牵连到我们,便放出消息:鲁家自行筹粮,救济百姓,本打算明日送去,没想到竟出此一事,深感愧疚。” “明白了,是不是要去谢家探探情况?” “不必,我们等着看就可以了。” 静静的池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稀疏着分布着几朵盛放的荷花,使得整个庭院都充满着雅致的氛围。 “家主,如今我们?”一人站于荷池旁,恭敬地说道。 “不必管他,自会有人解决的。”朱家家主面不改色,一手提着茶壶缓缓的向杯子倒去,只听到那呼噜噜的声音响起,一股白雾清香四溢。 院落里,悲鸣声,呐喊声不绝,但那清亮的声音却一直位于主导。 “城主仁德,供药施粮,奈何小人作祟,如今村里饿死两人,何等凄凉,我星狩村人身受蜂毒,寿命无多,愿以残躯讨一公道。”震天的声音不断从院落传来,更显出村民们决不退让的坚决态度。 虽然仍旧有村人迟疑不定,认为此举有失分寸,但大势已成,所有人都被绑在同一战线,也下不了车了。 穆剑气极反笑:“讨一公道?枉我如此信你。” 虽然云生的言论未直接道出对城主府的不满,但此事从头至尾都是城主府全权负责,舆论之下,定然要担绝大部分责任,如此一来,这几年建立的形象便如乱石堆一般,随时可能被风雨倒塌,评价也会大大降低。 尤其此事是自己全程负责,更是首当其冲,责任牵连之下,功劳无望,仕途堪忧。 闭目继续听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穆剑对副官吩咐道:“集结人手,暂且把小院包围,向他们施压。” “不冲进去制服他们吗?”副官有些疑惑,如果暴力解决的话,再简单不过了。 “愚蠢,此时只能任由他们发泄。”穆剑喝到。 看到这个因为投靠谢家而频频立功提拔上来的副官,如今还想着讨好主人,穆剑心中一叹,还是太年轻了啊。 如今错误已经铸成,那么最重要的就是作出弥补,把损失降到最低,若是直接把村民压服、关押确实能够迅速解决问题,但却只会让事态升级,这点不仅自己了解,云生也十分清楚,所以才敢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给自己造势。 谢家管事现在心里很乱,按家主吩咐,他阻断了今早星狩村的粮食供给,起初他是极力反对的,毕竟商铺损失不能挽回,再生事端有害无益,但奈何家主态度坚决。 如今酿成苦果依然要他来背负,但在谢家当差多年,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谢家的苦力而已,虽然把握着极大权柄,在外城也有很大影响力,但这都是依靠于谢家的威势。 “此时我早有预料,只是这些家伙居然闹得如此之大,也罢,吩咐下去,放一部分粮食过去,先稳住他们。”谢家家主谢惠顾面不改色,仿佛之前阻粮之事与其毫无关联。 听到家主如此吩咐,谢家管事也只好苦笑着领命告辞。 “主管大人,既然已经动手,又何必在乎这些,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派人过去镇压下他们,让他们澄清之前都是胡言乱语,这样不就完事了吗?”见管事面露难色,侍从建议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家主一时糊涂,没有顾及到前后,现在影响太大了,不是糊弄过去就能完事的。” “”侍从沉默,主子的事情不是他可以妄加议论的,也只有深得谢家信任的管事可以私底下说道几句。 “如今真正要打压我们的是城主府,之前城主府任由三家发展是因为内城,但如今我们撩其虎须,使得其威信下降,必要引来一番风雷,现在我们理屈,内城也不好出面保护,所以现在我们要表态,表明之前全是误会。”管事边走边说道。 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做错了事,道歉就好了,左右你一个小孩还能对付我不成?而孩子家长又往往碍于实力和颜面无法出手,只能按住不满说道:其认错态度诚恳,不加以追究。 而犯错了的大人心里则是心里暗笑:我都认错了,你还抓着不放,太没有风度了吧? 实际上,很多人都不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后悔,他们唯一后悔的就是被逮住,为了让事情对自己更加有利,他们会演一些令人作呕的小把戏,说些让人腻烦的狡辩和自欺的废话,即使别人一眼就能看穿,却又往往无可奈何。 大家都被规矩的枷锁钳制住,犯错的人被规矩保护站在高台上哈哈大笑,受害者却被规矩束缚只能暗自垂泪。 底线一旦抬高,坏人就无所畏惧了。 城主府中,白云城主正在下达一通通命令。 “若是他们一味阻拦那该如何?”传令兵接到口令,有些迟疑。 “该如何便如何,不要留情。”白云城主吩咐道,在城法律令中外城居民阻碍公务有两种处罚,没收全部财产或是直接处刑,当然只对参与者罢了。 “是。” 白云城主在房中踱来踱去,心里也感讶异,这谢家乃是当年某一事件上得了宠信,才被内城扶持起来,根底也算深厚,即使是自己也不好对付他们,而且这些年谢家也算是安分守己,做事也有分寸,税收上供都占了大头,但如今一事却是犯了忌讳,若是对方处理得不好,也只有施以雷霆手段了。 客房内,两人对立而坐。 “原来如此,这谢家是受谁人扶持。”封天瑕露出了然的神色,经此一事,他的推理终于有了大致的轮廓,虽然有些细节没有连贯,但前因后果都知晓了。 “我记得是当年火蝠事件之时,其家主献上妙策,因此斩获奇功,所以得了我族厚爱。”封斩回答道,既然是陪封天瑕来外城历练,所以对于外城的事情大多都有所了解。 “哦?怪不得听着有些耳熟,那这谢家原先是何来历?”封天瑕再问。 “好像是建城时就搬来的逃难富商。”封斩想了想,说道,若不是这谢家本就是受本族扶持,估计他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封天瑕眼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谢家勾结黑云城奸细,今夜回去,便在内城备案吧。” “要告诉白云城主吗?”封斩毫不怀疑对方的推断。 “考虑对外城的影响,不宜过早告知,况且他不是对那晋升之法很热衷么,何必那么早就熄了他的热情。”后者满不在乎地说道。 院落里篝火越堆越大,一块块木材都成了黑炭,堆积在烈火之下。 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村民们都有些疲了。 然而越是如此,村民们越是绝望,盛放的烟花绚烂一时,却终要化作残屑,村民们尽情地把这些日子的不满发泄出来,然而却惊讶地发现,在这一过程中,自己心中的愤懑仇恨都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是无边的孤寂和空虚。 大家都要死了,村长死了,胡子大叔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自己也要死,只是不知道是何时罢了。 火星溅射,打在村人们的脸上,但长久的疲惫与饥饿使得痛感降低了许多,稍微一抹,便不在乎了。 烈火燃烧,通红的火光映在云生眼中,这使他有一种眩晕感,抬头向上看去,天空还是那么蓝,自己还是那么渺小,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人,面对天灾,只有无力,面对,只有无奈。 “好羡慕啊,羡慕天空,羡慕它包罗万象,羡慕它的永恒无穷,我姓云,若是死后能化作一抹云彩想必也是颇为有趣的。”怀着生命无多的感伤,云生不仅湿了眼眶,不知不觉地想到了村长,想到了胡子大叔,无意识地走动在院落之间。 忽然,恐惧在心里蔓延开来——内奸,居然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二章 火光之中隐藏真相 看着院内冒出的腾腾白烟,穆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无法,如今村民里饿死了人,其中一个还是昨天刚冒头的村民领导者,若是强行突入,引起对方不满,甚至拳脚相向,不用武力压制很难镇压下来,但他内心却是不愿动用武力的。 此时武力只会引起对方不满,对方生命无多,不宜付出不必要的损失。 再来,他不认为以云生的能力会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 确实,若是按照正常发展下去,只要城中能给足粮食,村民们难不成还能为两个死人舍弃自己的性命?顶多是忏悔哀悼罢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云生另有打算。 浓烟冲天,云生呛得泪水直流,但却不管不顾。 虽然小院在城中偏僻之处,但由于蜂毒一事被全城知晓,如今滚滚浓烟成了一个信号,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更有甚者抛下手上活计要去看热闹,午后本是夏日最慵懒的时光如今却是热闹非凡。 “我星狩村入城时将近五十人,如今仅剩三十人,蜂毒致死者十数,饿死者两人。”云生有力的声音从小院里响起,然后丁行云等人也跟着喊道。 其他不知情的村民们有些惊讶,但也自发地跟着嚎叫,在他们看来,虽然云生的行为有些突兀,却是为自己等人申冤,若是跟着一起,想必城里也会迫于压力早些把粮食交出来。 “饿死?”城民们议论纷纷,虽然他们因蜂毒一直刻意躲避村人们,以至于对方无从购买食物,但却也不是冷血之人。 而早上城里粮仓运输粮食给星狩村是很多人有目共睹的,如今居然有人饿死,难免有人浮想联翩,大兴言论。 “原来城里是这个打算,居然如此心狠。”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他看来,蜂毒猛烈至极,城里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好把村人们尽皆困死。 “虽然是为了解决蜂毒,但这样行事有违天理。”有人附和着说道。 “城里不会如此不智,事情肯定另有隐情。”也有人有别样的看法。 但总而言之,经此一事,外城闹翻了天。 白云城城东,鲁家府邸,雅致的阁楼,翘角飞檐,屋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谢家居然如此行事,简直不把城主府放在眼里。”鲁家家老鲁德听完属下的汇报,一甩袖子,一袭墨绿大袍加上眉宇间的气势使其更显威严,如今鲁家家主外出,家族由他掌权。 他面对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白发如银的老者,老者稍微皱眉,“确实,不过这事情有待斟酌,五年前一事,三家损失都很大,如今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按理说,谢家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自毁长城。” 鲁德收敛威势,淡淡发话:“确实,你去吩咐下人准备好粮食,若是牵连到我们,便放出消息:鲁家自行筹粮,救济百姓,本打算明日送去,没想到竟出此一事,深感愧疚。” “明白了,是不是要去谢家探探情况?” “不必,我们等着看就可以了。” 静静的池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稀疏着分布着几朵盛放的荷花,使得整个庭院都充满着雅致的氛围。 “家主,如今我们?”一人站于荷池旁,恭敬地说道。 “不必管他,自会有人解决的。”朱家家主面不改色,一手提着茶壶缓缓的向杯子倒去,只听到那呼噜噜的声音响起,一股白雾清香四溢。 院落里,悲鸣声,呐喊声不绝,但那清亮的声音却一直位于主导。 “城主仁德,供药施粮,奈何小人作祟,如今村里饿死两人,何等凄凉,我星狩村人身受蜂毒,寿命无多,愿以残躯讨一公道。”震天的声音不断从院落传来,更显出村民们决不退让的坚决态度。 虽然仍旧有村人迟疑不定,认为此举有失分寸,但大势已成,所有人都被绑在同一战线,也下不了车了。 穆剑气极反笑:“讨一公道?枉我如此信你。” 虽然云生的言论未直接道出对城主府的不满,但此事从头至尾都是城主府全权负责,舆论之下,定然要担绝大部分责任,如此一来,这几年建立的形象便如乱石堆一般,随时可能被风雨倒塌,评价也会大大降低。 尤其此事是自己全程负责,更是首当其冲,责任牵连之下,功劳无望,仕途堪忧。 闭目继续听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穆剑对副官吩咐道:“集结人手,暂且把小院包围,向他们施压。” “不冲进去制服他们吗?”副官有些疑惑,如果暴力解决的话,再简单不过了。 “愚蠢,此时只能任由他们发泄。”穆剑喝到。 看到这个因为投靠谢家而频频立功提拔上来的副官,如今还想着讨好主人,穆剑心中一叹,还是太年轻了啊。 如今错误已经铸成,那么最重要的就是作出弥补,把损失降到最低,若是直接把村民压服、关押确实能够迅速解决问题,但却只会让事态升级,这点不仅自己了解,云生也十分清楚,所以才敢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给自己造势。 谢家管事现在心里很乱,按家主吩咐,他阻断了今早星狩村的粮食供给,起初他是极力反对的,毕竟商铺损失不能挽回,再生事端有害无益,但奈何家主态度坚决。 如今酿成苦果依然要他来背负,但在谢家当差多年,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谢家的苦力而已,虽然把握着极大权柄,在外城也有很大影响力,但这都是依靠于谢家的威势。 “此时我早有预料,只是这些家伙居然闹得如此之大,也罢,吩咐下去,放一部分粮食过去,先稳住他们。”谢家家主谢惠顾面不改色,仿佛之前阻粮之事与其毫无关联。 听到家主如此吩咐,谢家管事也只好苦笑着领命告辞。 “主管大人,既然已经动手,又何必在乎这些,我看,一不做二不休,派人过去镇压下他们,让他们澄清之前都是胡言乱语,这样不就完事了吗?”见管事面露难色,侍从建议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家主一时糊涂,没有顾及到前后,现在影响太大了,不是糊弄过去就能完事的。” “”侍从沉默,主子的事情不是他可以妄加议论的,也只有深得谢家信任的管事可以私底下说道几句。 “如今真正要打压我们的是城主府,之前城主府任由三家发展是因为内城,但如今我们撩其虎须,使得其威信下降,必要引来一番风雷,现在我们理屈,内城也不好出面保护,所以现在我们要表态,表明之前全是误会。”管事边走边说道。 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做错了事,道歉就好了,左右你一个小孩还能对付我不成?而孩子家长又往往碍于实力和颜面无法出手,只能按住不满说道:其认错态度诚恳,不加以追究。 而犯错了的大人心里则是心里暗笑:我都认错了,你还抓着不放,太没有风度了吧? 实际上,很多人都不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后悔,他们唯一后悔的就是被逮住,为了让事情对自己更加有利,他们会演一些令人作呕的小把戏,说些让人腻烦的狡辩和自欺的废话,即使别人一眼就能看穿,却又往往无可奈何。 大家都被规矩的枷锁钳制住,犯错的人被规矩保护站在高台上哈哈大笑,受害者却被规矩束缚只能暗自垂泪。 底线一旦抬高,坏人就无所畏惧了。 城主府中,白云城主正在下达一通通命令。 “若是他们一味阻拦那该如何?”传令兵接到口令,有些迟疑。 “该如何便如何,不要留情。”白云城主吩咐道,在城法律令中外城居民阻碍公务有两种处罚,没收全部财产或是直接处刑,当然只对参与者罢了。 “是。” 白云城主在房中踱来踱去,心里也感讶异,这谢家乃是当年某一事件上得了宠信,才被内城扶持起来,根底也算深厚,即使是自己也不好对付他们,而且这些年谢家也算是安分守己,做事也有分寸,税收上供都占了大头,但如今一事却是犯了忌讳,若是对方处理得不好,也只有施以雷霆手段了。 客房内,两人对立而坐。 “原来如此,这谢家是受谁人扶持。”封天瑕露出了然的神色,经此一事,他的推理终于有了大致的轮廓,虽然有些细节没有连贯,但前因后果都知晓了。 “我记得是当年火蝠事件之时,其家主献上妙策,因此斩获奇功,所以得了我族厚爱。”封斩回答道,既然是陪封天瑕来外城历练,所以对于外城的事情大多都有所了解。 “哦?怪不得听着有些耳熟,那这谢家原先是何来历?”封天瑕再问。 “好像是建城时就搬来的逃难富商。”封斩想了想,说道,若不是这谢家本就是受本族扶持,估计他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封天瑕眼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谢家勾结黑云城奸细,今夜回去,便在内城备案吧。” “要告诉白云城主吗?”封斩毫不怀疑对方的推断。 “考虑对外城的影响,不宜过早告知,况且他不是对那晋升之法很热衷么,何必那么早就熄了他的热情。”后者满不在乎地说道。 院落里篝火越堆越大,一块块木材都成了黑炭,堆积在烈火之下。 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村民们都有些疲了。 然而越是如此,村民们越是绝望,盛放的烟花绚烂一时,却终要化作残屑,村民们尽情地把这些日子的不满发泄出来,然而却惊讶地发现,在这一过程中,自己心中的愤懑仇恨都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是无边的孤寂和空虚。 大家都要死了,村长死了,胡子大叔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自己也要死,只是不知道是何时罢了。 火星溅射,打在村人们的脸上,但长久的疲惫与饥饿使得痛感降低了许多,稍微一抹,便不在乎了。 烈火燃烧,通红的火光映在云生眼中,这使他有一种眩晕感,抬头向上看去,天空还是那么蓝,自己还是那么渺小,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人,面对天灾,只有无力,面对,只有无奈。 “好羡慕啊,羡慕天空,羡慕它包罗万象,羡慕它的永恒无穷,我姓云,若是死后能化作一抹云彩想必也是颇为有趣的。”怀着生命无多的感伤,云生不仅湿了眼眶,不知不觉地想到了村长,想到了胡子大叔,无意识地走动在院落之间。 忽然,恐惧在心里蔓延开来——内奸,居然是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三章 死人原来会复活 云生强作镇定,正要起身,只见对方正看着自己邪邪一笑,忽然感觉颈部一痛,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有村民发现这里的异状,连忙把丁行云叫来。 然而,丁行云蹲在地上,先是摸了摸云生的脖子,而后探了探他的鼻子,摇了摇头,用沉痛的语气说道:“云生积劳成疾,已经——” 丁行云虽不通药理,但也知道,这绝不是自然死亡,心里按捺住惊讶,往四周看去,企图找出什么线索,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得作罢。 云生一直是他的主心骨,如今却莫名死亡了,一时间丁行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虽然对其他人随口胡诌是积劳成疾,但这也只是为了不让村民们陷入是否会被暗杀的恐慌当中。 凶手藏于人群之中,偷偷暗笑,如今正是乱局,对方如果把死因说的不合情理,感受到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村民马上就会恐慌甚至暴乱,这样一来外头侍卫必定进来镇压,这时候越是混乱,自己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反之,若是丁行云意识到这点,就会明白任由事情发展的严重性,他料定对方不敢触雷,这样就能使自己的杀人手段得到掩饰,以便继续藏身于村民中。 所以无论丁行云作出什么选择,自己都能有所准备。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意料之外,毕竟杀人的同时,也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若是城主府方面有人注意到的话,虽不至于立刻查明,但也有些麻烦,最好能在城主府镇压这里之前把尸体处理掉。 “怎,怎么办?”丁行云抱着云生的尸体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平常,自然是就地掩埋,但如今计划未成,众人皆在生死边缘,再花费时间到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火化吧,云生是新任村长,也是点燃村落的第一把火,他为了村子付出的够多了,也该解脱了。”刘老头的儿子刘星眼眶通红,一手拭泪,一边说道,刘老头死后,他一直表现得很悲观。 “不好,云生积劳成疾,正是因为恶人不断逼压,如今必要先还他一个公道,才能使其安息。”丁行云表示反对,不解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家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话,不过此时还不清楚云生的死因,还是把尸体留下吧。 刘星见劝不动对方,也不着急,随手把毛巾围在脖子上,向胡子大叔的方向走去。 很多村民都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打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天拨开人群,洪亮的声音把骚乱暂且压住,一脸悲伤地说:“云生,你不愧是我星狩村的好儿郎,事到如今,你就安心去吧,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吧。” 抱起云生的尸体,轻轻地安放在篝火之上。 对方的行动很突然,丁行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已经容不得再起内讧了,胡天是胡子大叔的心腹,如今大叔已死,他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不与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张也可以理解。 云生的衣物很快就燃烧起来,村民们也没有怀疑什么,反而因为他的死更加激动,刚刚停止不久呐喊声又重新开始,明明没有了云生的带领,却异常整齐。 火光里,衣物只剩下缕缕残片,身体在火光中变得焦黑,脂肪烧的滋滋作响,有的村民有些不忍,别过头去,有的则是眼神空洞,毫不在意,却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云生眼里的惊诧。 一时间,小院里充满着诡异。 硬要对人们作一个划分,可以有很多种分法。 例如活人和死人,有呼吸的人和没有呼吸的人,之类的。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实际上,若是从外面打开,根本不需要敲门,这显然是在试探,试探村民的反应。 丁行云有些疑惑——太早了。 按照正常情况,至少要等村民呐喊声停止,城主府才会派人来洽谈,经过各种示威,村民们本就不足的体力就会再次消耗,整体战力必然会下降一个档次,若是起了冲突,也方便突入,再来,筋疲力竭之下也容易冷静,若是他们能自己认清自己的处境,事情解决就是时间问题了。 思考片刻,丁行云还是决定开门。 看着在门口不知是好的村民,如今云生和胡子大叔已去,老人们也都损伤殆尽,没有人有足够的威信来领导大家,就像之前胡天不顾自己,硬是把云生火化一样,稍有点资历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应该屈居人下,而资历不够的也不见得会听指挥。 可丁行云清楚,如今是没有选择余地的,若是拒绝洽谈,礼数尽,则兵行,对方必然要破门而入,凭借自己等人没有丝毫胜算。 唯有配合对方,打开局面,才有和谈的可能,而若是要想待价而沽,对不起,村民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本钱。 念罢,丁行云走上前去,正欲通知对方可以开门,却被胡天阻止了。 丁行云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只见胡天悄悄作了个手势,虽有些疑惑,却也跟了上去。 走进东院的一间小屋,从屋外的窗户里恰好能看到小屋里横摆着的两具尸体,赫然是张三和胡子大叔。 “大叔,刚刚有人来敲门,我们是开还是不开?”胡天把门窗关上,点起蜡烛,昏暗的小室立刻升起一丝暖意。 烛光下,惊悚的画面出现了,原本被确认死亡的胡子大叔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哦?竟然是行云小兄弟?云生呢?他怎么没来?”胡子大叔见了丁行云,惊讶地说道。 “云生,云生他,死了。”丁行云眼睛一酸,见到胡子大叔还活着,刚刚建立起来的坚强瞬间崩溃,终究,在村里前辈面前,他还是个孩子,对前辈的依赖感和遭遇各种打击带来的不安全感在胡子大叔的发问下一瞬间爆发出来,等他反应过来,泪水已经决堤。 胡天见丁行云的样子有些不忍,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许久才憋出一句,“好好好,你是个男子汉,可不能哭。” 这般好似安慰孩童的话却令丁行云尤感心安,抹了抹眼泪,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开口说道:“胡子大叔,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本来我是想等云生回来再行商谈,没想到,居然有村民饿死,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也装成饿死,想要给城里制造压力,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心,迟迟没有把粮食送来,还把云生给唉!”胡子大叔谈到云生的死,发出了由衷的叹息。 “不是的,云生的死大抵不是城里下的手,若是城里要对他下手,大可不必放他回来,但他的死状确实有些奇怪,虽然有些不明显,但我觉得应该是毒杀,对外我宣称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而死,可背后的隐情还是要查清楚才好。”丁行云解释道,他无意为城里辩驳,但也不想干扰胡子大叔的判断。 “既然是这样?行云,你处理得很好,我们和城里不宜再起争端,凡是都要讲究一个“忍”字,这件事我们暂且埋在心里,等以后事情解决了,再做打算。”胡子大叔沉吟了一会说道。 丁行云见对方也赞同自己,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对方会怪罪自己的不作为,毕竟云生为村子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最后却是被搁在后面,未免令人寒心。 “如今,这门,还是先不开吧,我继续装死,你们为我掩护,我们这里死了人,对方一定会送棺材过来,到时候我先进棺材躲着,等出了城,你们再想办法把我放出来。”胡子大叔语气沉稳,说话之时一对眸子始终直视着丁行云,令人觉得无比坦荡。 对胡子大叔的安排,丁行云并没有出言反对,但却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对方已经准备谈判,胡子大叔你为什么还要装死呢?” “不装死?怎么解释?死人复活么?还是一开始就在欺瞒对方?如今村落正在风雨飘摇之际,怎能再起波澜。按照我原本的打算是,我装死,云生来指挥,为村子争取最大的利益,可如今却生了变故,奈何,奈何啊。”胡子大叔叹道。 丁行云再不怀疑,“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拒绝他们吧。” “去吧。”话毕,胡子大叔又倒在地上。 丁行云欲言又止,想要把之前云生的谋划说出来,但如今人家就在门外,也不好多耽误,况且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听胡子大叔的,随机应变吧。 云生已死,很多东西都淡化下来,人的才能,往往只有活着的时候才会被他人看重,若是死了,那就不一样了。 世间万物终是逃不过一个“变”字,没有绝对严谨的计划,亦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 “不开门?你对方当真这么说吗?”穆剑眼里闪过一丝愠色,却不好当着谢家管事的面发作。 “当真,我们这次可是带着足够的诚意来的,可他们居然,居然连面都不肯见一面,实在是,唉,我承认,这件事我们谢家的确有错,但都是下面的人抱怨太重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到居然闹得这么大。”谢家管事一脸难色,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穆剑的反应,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这事我先汇报给上面,你们暂且在这里候着。”穆剑虽然不喜对方事后才来补救的想法,也理解对方打压星狩村的原因,只是如今酿成大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必了,这件事交给封公子来处理。”帘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出来一看,原来是城主亲自到场。 穆剑和谢家管事连忙作揖,冷汗浸湿了后背。 城主静静的站在那里,腰脊如标枪般笔挺,背对着两人,负手而立,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看着吧,会有人解决的,只可惜——”白云城主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 大门被缓缓推开,老旧的锁链犹如枯草一般断裂开来,发出金属特有的轻鸣声。 吱呀的声音伴着扬起的灰尘,星狩村的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照他们所想,这锈迹满布的门锁,至少也要人一齐轮流不断撞击才能勉强崩断,如今看来,这锁难道是泥巴做的不成? 只见一袭黑衣,乌黑的长发随意垂落,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映入眼帘,双手推开大门,立于一旁。 一个身穿白袍面容俊秀的青年,挥舞着折扇,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踏在村民们的心上。 抬眼望去,本来还在门前考虑如何讨价还价的丁行云心中一凛,心中的算计被对方的强势彻底击垮,终于明白,村民所处的立场。 “内奸何在?”带着少年稚气的声音在小院里悠悠传开,但因为“推门破锁”带来的震撼力实在太大,一时竟无人应声。 看到此景,封天瑕有些兴趣缺缺,未知的强大固然可怕,但是因为强大就不敢去挑战,甚至不敢去面对,实在令人兴不起看重的念头。 人们被认知上的强或弱所束缚,自我否定,这便是自卑,有的人,自卑到了一定程度就演变成了懦弱,也有的人,演变成了扭曲,定位不同,人的发展趋势也会有所不同,这都是常象罢。 物有贵贱,人有高低。 人,只要站在人的立场来看,一切都是有区别的! “你们胡子大叔在哪,我想拜会一二。”封天瑕谦谦说道。 令人如沐春风语气使村民兴起一丝好感,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语塞——胡子大叔?不是已经死了吗? 村民们见对方居然要拜会一个死人,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仔细一想,又有些愤慨,胡子大叔尸骨未寒,又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村里的领导人物,如此一来,对方现在来拜会,这不仅是挑衅,简直就是裸的蔑视。 丁行云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得到外面的士兵放行,对方应该是城里的人,既然是城里的人,在这个时候是以息事宁人为先,就算要报复,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 丁行云如此想到,但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开口说道:“胡子大叔今早已死,这位公子来晚了。” 虽不知道对方打算,但丁行云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胡子大叔还活着的事实。 “人之生死如柳絮飘飞,因身轻而身不由己。”封天瑕面色平静,“你便带我去看看吧。” 丁行云没有强硬拒绝,而是上前带路,按他的想法,村里饿死了人是铁的事实,就算胡子大叔装死被发现了,碍于情理也不会过于追究,胡子大叔实在太过小心了。 胡天见此,眉头一皱,但亦和前者想得差不多,所以只是跟在后面,心想,若是事情起了变化也好及时出来调节,毕竟弱也有弱的优势,强亦有强的短处。 见到胡子大叔躺在地上被白色布帛覆盖着的样子,封天瑕笑出了声,口道:“如此幼稚的方法真亏你们想得出,看来谢家在外城的底蕴也没我想象得那么深厚啊。” 听到笑声,胡天和丁行云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死者为大,对方的行为实在有些无礼。 “出手吧,了结了他。”收敛了笑容,封天瑕淡然开口。 对于他来说,解谜就是一种乐趣,至于结果如何,自己一定是对的,所以,与其说面对的是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倒不如说是面对着他推理的结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也就不需要什么对死者的敬意了。 封斩看着这样的封天瑕,心里有些佩服:我的推理不会出错,我说的就是对的,根本不需要证明,这是何等自信? 缓步上前,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对方会逃跑,来到布帛面前,隐约看见头部的轮廓,于是,一掌拍下,掌上蓝光萦绕,缓缓按下,就像轻轻抚在对方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胡天和丁行云虽然不知道封天瑕之前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仅从推开大门的巨力,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胡子大叔必死无疑,但扔忍不住上前阻止,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连一步都迈不动,双脚好像被地面吸附住了一般。 丁行云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如此恐惧,这是修者的力量吗? 仿佛鱼刺卡在喉咙里,恐惧止住了他想说的一切话。 剑光闪烁,一串寒芒,疾射而出,宛如夭矫龙蛇,与封斩的手掌狠狠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这手掌不知为何,居然坚如铁石。 胡子大叔手持短剑,面色凶狠,身上的衣服破了一个大窟窿,露出的却不是而且白色冻状的不明物,不明物从窟窿里缓缓流下,原本强壮的身体变成狼背蜂腰。 真相,终于浮出水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四章 此处存在信仰 “砰”一声闷响传出。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倒飞了出来,仔细看去,这人浑身上下的,一块块冻状物黏在衣服上,嘴角有丝丝血迹溢出,右手握着一把短剑,身躯不断颤动着,瞳孔瞪大,似是心中有着无比的恐惧。 村民有些惊异,究竟是何时多出这么一个人? 有好奇者走进一看,这人竟挂着胡子大叔的脸,没错,就是挂着,因为冻状物的流出,残破的人皮面具变得褶皱,渐渐脱落,只有几个角边还黏在脸上,死死不肯掉下来。 扫了一眼四周的状况,这人把脸上的面具一甩,露出了其原本的相貌。 这人年龄约莫三十,相貌普通,上半身因衣服破损而裸露,身材削瘦,穿着胡子大叔衣服显得有些额外宽松,一双鹰目,透发着森森寒气,令人畏惧三分,大家都不知其身份,姑且继续称为胡子大叔吧。 胡子大叔轻轻一跺脚,一阵狂风刮起,卷起一地风沙向封斩吹去,自己则乘着风向小院大门疾驰而去。 小院的布局一开始便是为了安置流民,亦是为了阻止流民暴动,所以地形十分简单,根本没有能离开对方视角的地方。 男子气恼不已,居然这么早就被人发现了,不仅目的尚未达成,还成了瓮中之鳖,只盼对方在院外没有布置,否则,吾命休矣。 见里面情形不对,卫兵把大门缓缓合上,见此,胡子大叔眼里精芒爆闪,脚尖一垫,又是一股暴风卷起,纵身跃向墙外。 正当他窃喜卫兵愚蠢,把自己人关在里面,给了自己脱身的机会,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怎么样都挣脱不开,急切之间,力气用得越大,但相对的脚下的束缚也越来越强,最终被扯回地面,只在原地踏步。 回头一看,封斩正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巨大危机的压迫下,仿佛就要窒息。 完了。 胡子大叔脸上充满了绝望,他怎么也想不到,外城居然有如此高手。 封斩毫不留情,一掌拍来,正中后心。 胡子大叔一口鲜血喷出,枯瘦的身子再次倒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不断颤抖,嘴里好像不断嘟囔着什么,但支支吾吾地什么也听不清。 村民们都吓坏了,尽管因为村人一个个死去,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残忍杀死,还是感到不适,不知不觉都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 一丝疑惑,一丝怨毒浮现在胡子大叔的眼里。 瞳孔里残留着飞剑的冷光,失去了神采,渐渐灰暗。 飞射而出的短剑上镶着一颗硕大的宝石,宝石在阳光下光泽闪烁,以至于带着一抹橙红色,带着凌厉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只是好似有些歪了,竟是偏向立于旁边的村民。 封斩一摆手,一道光滑的水幕毫无征兆地浮现而出。 “乒”,短剑应声断裂,水幕泛起阵阵波纹,开始旋转起来,断成两截的短剑被卷了进去,剑身再次破裂,化作一截截碎铁,但尖兵上镶着的宝石质地却是出奇地坚硬,丝毫未损,从剑身上脱落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给漩涡带上了一抹红光,忽然,水幕消失了,碎片被惯性狠狠甩飞了出去,狠狠地插在墙上,宝石则是不知弹向何处去了。 听到外面的响动,封天瑕神色没有丝毫意外,似是早就知道了结果。 “诶,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呢?”封天瑕突然开口说道。 房中只剩封天瑕和丁行云两人,实际上,丁行云早就想出去看看状况,但却不好撇下封天瑕一人。 如今前者突然开口,令他有些意外。 “啊?什么交易?”丁行云惊讶地说道,修者的强大他已经深刻领教,如今的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能和对面交易的资格,那么对方提出交易究竟是想要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成为修者的机会。”充满诱惑的话语从封天瑕口中平淡地道出,令丁行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丁行云有些犹疑,对方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把这种机会给自己? 但短暂思索过后,丁行云隐隐想到些什么,但还是拒绝不了这巨大的诱惑,试探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就想预想中的那样,对方果真提出了这个条件,“把你的村人们带出白云城,任他们自生自灭,之后自然会有人引你进入内城学堂。至于能否成为修者?就全看你自己了。” 丁行云在心中轻叹一声,断然回绝道:“这怎么可以,为了带出他们,村长死了,云生死了,真正的胡子大叔也不知所踪,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他们尸骨未寒,我怎能做出这种事。” 仅为一己私欲就出卖村人,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你应该明白,你们不过都是待死之人,无论我是否与你做这个交易,你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见对方拒绝,封天瑕丝毫不意外,在他眼里,对方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少年罢了。 丁行云明白,对方提这样的条件只不过是要在脸面上好看一些而已,对于城里而言,自己等人不过是随手驱赶的丧家之犬,如今的条件,不过是使得驱赶变得“文雅”一些罢了,但也不愿轻易妥协,“你既然说我们是待死之人,却又要给我成为修者的机会,岂不是自相矛盾?” “当然不是,若是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人,气息有点古怪,估计是性命无多,根本做不了交易,我自是不屑欺骗于他,而你,勉勉强强还能活个十几年。”封天瑕看了看胡天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 丁行云神色变幻,如今自己似乎没有选择,或者说,要不然自己得好处,然后解决问题,要不然让对方亲自动手解决问题,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内心不断挣扎着,实际上,从结果来说,这是本不必纠结的,但一旦涉及到信念之类的虚无的东西,人就会犹豫,这不能说是缺点,只能说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罢。 “我给你五十息,快些考虑。”封天瑕有些不耐,话已说尽,况且对方根本没有与自己平等交流的资格,让对方犹豫再犹豫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不要成为修者的机会”,前半句话说完,丁行云感到一阵轻松。 又看到对方的脸色——毫无变化,不由生出一股挫败,在对方看来,自己不过一枚棋子而已,随时有其他人可以代替,只不过,现在,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仅此而已。 了解到自己的无足轻重,丁行云继续说道,“但我也会帮你们把村民带出去,不过我想知道,北院的孩子都没有受过伤,大抵没有感染蜂毒,他们会怎么样?” “是吗?如果你们愿意,我倒是可以把他们安排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充当奴仆,你出去与他们商量吧。”封天瑕看出丁行云的想法,虽说对方放弃了成为修者的机会,但也同时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丁行云长舒一口气,这样也好,只要孩子们能活下去村子就有希望,实际上,这也是云生一开始的打算。 人总是要死的,哪怕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修者也不能亘古长存,但正是因为如此,人们才喜欢在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留下痕迹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称霸一时,功名万世,又好比留下血脉,源远流长,短暂的花火总是格外绚烂,却给平淡的世界带来一瞬精彩。 “若是如此,给我一批粮食,我可以立刻把村人们都带走。”丁行云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哦?这么有自信?”封天瑕露出一丝讶色,他不认为对方有足够的本事来领导众人,虽然这人在村民中有着一定的地位。 在他看来,人都是惜命的,他们愿意留在城里为的就是一个安全的环境,或者说在死亡威胁下的一丝安全感,,有了丁行云的配合还不够,还需要城里施压,里应外合才能达成目的。 “实际上,我们之前就已有赴死的打算。”丁行云开口说道,在云生的安排下,很多人早早就有了觉悟,有了这些人的牵头,出城不是问题,只是自行决定死于荒野不免有些可笑罢了。 封天瑕突然感到有些不自然,出门随代了几句便回了客房,呆坐在桌前,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人,真的能不惧死亡吗? 看着白云城高耸的城墙,时间摧残出它的沧桑,无数的细小裂缝,丛生着的杂草,排着长队的人群。 星狩村的村民看着热闹的人群,反而感到一种无尽的孤独感,风尘仆仆地来,风尘仆仆地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如今,村落剩下的不过是些待死之人,而在其中鹤立鸡群的,只有一个,出城建议的发起人——丁行云,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在村民们之间。 白云城里一间破落的小客栈里,丁行云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再过几个月,这张薄薄的纸将决定他今后的命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五章 此处存在希望 小院里,一群身着正装的管事簇拥在一起,零零碎碎地说着什么。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一个白眉老者说道,作为鲁家的管事,在这群人中也算是地位上上了,自然有着说话的底气。 穆剑见这些管事都有些不愿,强硬地说道:“有何不妥,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随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是内城里的吩咐。” “好吧,不过冒昧问一句,究竟是何人的命令?”鲁家管事心里一惊,心里暗忖着,想不到内城居然为了这等事情大动干戈,不过能让对方如此作态,可见对方的地位绝对不低,还是小心为妙。 实际上,有些知晓内情的家族族长已经吩咐过部分细节,但却对对方的身份闭口不言,只说见机行事,这份特别的待遇令这几个管事有些莫名其妙。 “不该知道的不要问。”穆剑有些不耐,这些家伙真是呱噪,即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总有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见到强者就像要讨好,见到贵人就想要巴结,可却从来不愿意想想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若是自身没有令人需要的价值,谁愿意接受你呢? “你们在讲什么,说来与我听听。”封天瑕脸上带着感兴趣的笑容,封斩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子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穆剑尴尬一笑,想不到正主竟然会亲自到场,之前的议论估计都已经被听了去。 “那便告诉我,你们商量的分配方案吧。”封天瑕也不介意,左右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此事一了,想必家族的评价也会下来,就没必要多留了。 见对方没有追究的意思,穆剑松了一口气,“这个现在还没有讨论出来,这些管事好像都不太愿意平均分配。” “给他们一刻钟,一家一家轮流选人,剩下的均分,这不就完事了。”封天瑕眉毛一挑,有些不悦,这些管事实在不知好歹,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穆剑知道对方急于解决事情,马上把他的意思告知这些管事,语里带着催促之意,“事情就是这样,便由你x家来牵个头吧。” 面对对方如此不讲理的做法,谢家管事有些无奈,但又不敢出言抱怨,只好捏着鼻子吃了个闷亏。 其他管事一听,纷纷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上午还断了星狩村的食,下午便要“好心”收养这些弃儿,真是有趣。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便由我谢家收养吧。”谢家管事看了看,挑了几个身体结实的孩子。 实际上,收养这些孩子各家内心是很不愿意的,家族养育奴仆大多是从老仆的后代里选择,一是忠心能得到保证,二是从小到大的生活已经能适应自家的环境,再来有家里的底蕴也更容易被其他奴仆接受,所以一般不会从挑选外人。 “虽然这些都是好孩子,不过我们家并不怎么缺人手,而且府中也不好养年龄太小的孩子,便只要这人吧。”鲁家管事接着说道,既然有人开了头,那一切都好办了。 不管是谢家还是鲁家都只是做一个表示而已,这里家族不少,总能领完。 “我朱家也是如此想法,就这个吧。”朱家管事接着说道。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七八个家族把孩子们都瓜分了个干净。 “我家选这个。” “我家选那个。” “。。。”管事们一个个开口,先挑大的,再挑小的,就像在菜市场拣菜一般。 看着这群人不情不愿地瓜分这群孩子,穆剑不禁为云生感到悲哀,不知他若是看到孩子们被当成货物一般分配会有怎样的表情,也罢,能活着就已是万幸了。 不过无论在哪,能决定自身地位的还是自身价值,对于父母,孩子是他们延续血脉,传递基因的宝贵工具,而对于其他人就不是了。 就像人吃小羊羔,母羊下跪,对于人来说,小羊羔只是一顿饭的配菜而已,而对于母羊却是重要的孩子,人能因此放过小羊羔是因为对母羊产生了同情,也就是说下跪这个行为令小羊羔多了一层“能令人感动”附属价值,孩子们本是不被看重的,但因为内城的压力给与了他们一层附属价值,所以各家不得不接受。 在他眼里,这里做得最聪明的便是谢家管事了,虽然谢家上午断了星狩村的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从舆论方面却是有理可循,况且事后还推出了几人承担责任,及时做了补救措施,已经将这件事的影响削弱到最小。 现如今谢家因势利导,收养了最多的弃儿,以后再好好对待,向外传言一番,虽算不上以德报怨,但也算是有容人之量,如此一来,名声也就回来了。 “最后一个了,这孩子实在太小,奶都没断,这可怎么养啊?”有人出言道,挑挑拣拣过后,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是“歪瓜裂枣”,但也可以接受,而这个孩子却是物不美价不廉,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收养。 若是岁数大一点的还好管教,可这小婴儿,在他懂事之前,不仅要管他吃喝拉撒,更要有人照顾免得他哭个不停,不管在哪里都只是个负担。 难不成还要专门为这孩子找个奶娘?这可不是奴仆该有的待遇啊。 见这管事不愿领他回去,穆剑暗道一声:蠢货!这里可不是菜市场,任由你买与不买。 其他管事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不乖乖照规矩来,也有人打圆场,说是不应该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无意义的争论令封天瑕有些不快,但说好的一刻钟还没到,也不好出声斥责。 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七嘴八舌,反倒是这婴儿有些不自在了,哇哇地便哭出声来,两只白嫩的小手左摆右摆。 有的管事皱起了眉头,不过是任人挑选的“货物”,居然也敢在自己等人面前放肆,若不是顾及颜面,非得教训教训不可。 “当啷”一声,不断的摇晃使得婴儿襁褓里裹着的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好精致的宝石!”一人惊讶地说道,想不到这孩子身上居然有这种东西。 “这成色,看起来像上品。”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神色一振,轻轻拿着手帕擦拭。 “若是做成饰品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有人赞同道。 “原来是刻印石啊,没想到外城还会有这种东西。”封天瑕看到这块宝石有些讶异。 “这,似乎是那个奸细剑上的,当时我没留心,没想落到了这婴孩的手上。”封天瑕身后的封斩突然开口说道,原来,这块宝石正是打斗之时被甩飞的镶玉。 “啊?是大人的东西,小的这就擦拭干净给您送上来。”见二人开口,拿着宝石的管事见机奉上。 其他管事暗恼,这不正是一个讨好内城的好机会吗?刚刚居然只顾着看宝石而没有出言献上,可惜,可惜。 “不必,这石头既然落到这孩子的手上,那便是这孩子的了,你们若是想要,便领走这个孩子吧。”封天瑕淡淡开口,这种刻印石几乎都是个人之物,交到他人手上不过是一块普通宝石而已,现在使用者已死,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那这颗宝石便作为补偿,你把他领养走吧。”鲁家管事出言到,虽然这样的宝石也算罕见,但大家都是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一颗宝石放下脸面争抢。 看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封天瑕突然想起昨日自己苦思冥想而不解,最后询问丁行云才稍有眉目的问题,莫名地说道:“这块宝石也算价值不菲,便充当这孩子加入学堂的学费吧。” “学堂?”众人忽感诧异,虽说这块宝石确实足够充当学费,但却想不通封天瑕开口的原因,难不成只是突然善心大发吗? “谁带走这孩子,需带他加入学堂,如何?”穆剑再次开口说道,如今陡生变故自是不好强要之前那家人。 “公子,我愿意,我愿意。”正在众管家思索封天瑕心意的时候,只见一个富态男子拨开这群管事,走了进来,满脸的欣喜。 见到此人,众人都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人在外城也算是家境不错,但是却一心一意想要孩子成为修者,从小便教导孩子修者如何如何厉害,虽然大都只是胡编乱造,但也可见其狂热程度。 之前城主府放出消息,三个月后,学堂便要报名了,于是他四处借钱,甚至把自家的宅子都抵押出去,可惜还是没有凑够。 现在出来,大概是看这婴儿年岁尚小,这届大抵是不能进去,那么他便可先行挪用宝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学堂,至于这个婴儿的事,便日后再提了。 这些大家都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修者就是人上人的代表,可如今众人皆在思索怎么用这件事拉近与内城关系,你突然跳出来抢机会,这就有些不对了吧。 “哦?你可当真。”穆剑一眼就看出对方底气不足。 “公子有所不知,这人为了凑齐学堂的学费,连房产都抵押出去了,若是要让他送这个孩子去学堂,我看有点悬。”有人说道。 “怎敢欺骗公子,确实,小人如今境况窘迫,但这不过是一时而已,将来”这人支支吾吾地说道,但说道一半就被封天瑕打断了。 “我可不怕你骗我,若是正常的话这孩子应该在下下届进入学堂,到时候若是有人发现你毁约,尽可以去城主府举报,查实之后,想必城主也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处理。”封天瑕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随意威胁一句便可以了,想必对方也不敢轻慢。 “鄙人一定照顾好这个孩子,一定,一定。”这人愣了一会,连忙说道,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都怪学堂开放得突然,一时急昏了头,否则以自己平时的精明,怎么可能趟这趟浑水。 到此,这一连串的事情终于了结,当天夜里,封天瑕便带着封斩回了内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六章 真相永远藏在光影下 夏夜的天空,十分明亮,满天的星斗,在暗蓝色的天幕上眨着眼睛,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藤椅的扶手上,人的脸上,庄严而圣洁。 乌云飘过,大地忽然一暗,夏日极度的燥热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冷风瑟瑟,还在路上的行人们纷纷捂着头,往家里赶。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不缓不急。 “快开门,快点。”然而急促的语气却暴露了他心里的焦急。 “嘎吱”,门开了,一个小胡子男人露出了脑袋,向外一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哟,你居然还能逃出来?莫名其妙出了那么多事,外面还传出风声说是城里抓了好几人,我还以为你铁定被抓了呢。”小胡子惊讶的说道,话语虽戏谑十足,可眼里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天上掉下个替死鬼,要不然你还真见不到我了。”这人心有余悸地说道,他也没想到,事情一波三折,他居然稀里糊涂地侥幸逃了出来。 “进来,进来,喝一杯。”小胡子继续向外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人跟随,旋即打开了大门,把这人迎了进去。 “那东西,带来了吗?”携着美酒进了房间,小胡子开口说道。 房间里的蜡烛已经化为油花,小胡子随手在柜子拿了一支点上,房间顿时明亮起来,人脸逐渐清晰,赫然是胡天。 “当然,拿去,有了这份情报,一定能把封家那个秘密的金库拿下。”胡天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 “等把这个金库拿下,我们的人手估计也就暴露了,家族里应该还会再继续考虑的。”小胡子摇了摇头,如今还不是行动的时候,反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这个消息被更多人知道,再下手也不迟。 “不过你也忒不讲道义了,居然今天才告诉我你在这里。”胡天把毛巾从脖子上拿下,轻轻拨动,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一扯,房间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居然又是一张人皮面具。 “这不是为了安全吗?若是你被抓了,严刑拷打之下把我供出来,这可怎么办。”小胡子毫不避讳,接着又道,“还有,你这易容术可真不够高明,居然还扯了个缺口,若是被人发现,你可就完了。 “还真给你说对了,不过发现又如何,也就是逼得我杀了个人而已,算了算了,要我做这事确实还差了点火候,反观那个做了我替死鬼的那个家伙,那才是端的厉害,我从头到尾竟没有一丝察觉,亏我还扮作他的后辈呢。”胡天唏嘘道,看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通往内城的地下通道里,夜明珠发出暗淡的光芒,虽然也有大门,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晚上是不对外开放的,除非有重要商队或是贵客到来。 通道四面都是岩石所构,足有两三里,整体呈u字型,设计十分古老,实际上,这个通道在建城之前就存在,是古人用来储备粮食的地下粮仓。 因为土壤的缘故,要想建成如此通道是十分消耗人力物力的,为了避免浪费,所以第一任城主便直接以此为基础,建造了这个通道。 通道十分宽敞,每间隔五百米都设有一个石屋以供监察者居住,每当有人进入,都需要接受层层安检,以防不善者闯入。 这些监察者大多都是武人,唯一的蕴灵期被安排在出口处,充当最后一道防线,应付普通情况大抵是绰绰有余了。 “公子为什么亲自来做这种事情?不如直接交给外城城主,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走在路上,封斩回想起刚刚封天瑕的不耐,不由发问。 左右试炼已经圆满完成,之后的收尾工作根本不需要封天瑕亲自出面,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忍着不耐做这种事呢? 扫了对方一眼,封天瑕缓缓开口道,“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所以想在外城多留一会儿。” “公子,谨慎虽好,但凡事不可追求完美。”封斩有些不以为然,村民的事情已经解决,还顺手杀了个内奸,试炼完成得已经十分完美,封斩只以为是封天瑕有些太过敏感,或者说完美主义。 “那奸细死前可有什么怪异之处?”封天瑕好似想到了什么。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是死前对我扔了一剑,不过垂死挣扎罢。”封斩虽然不希望封天瑕继续纠结此事,但还是回忆道。 “就这样?”封天瑕皱了皱眉头。 封斩无法,只好认真想了想,再次说道:“扔之前还说了一句“为什么”?我只以为他想说“为什么会失败?”今听公子一言,或许这里还有什么蹊跷。” “是吗?”封天瑕的脑海里的疑问更多了,死前还说这种话,是对方的觉悟还不够高吗? “歪了,是这样吗?”封斩喃喃说道,“这人死前掷出的飞剑并没有对着我,而是歪向了村民,我原以为他只是脱力,没想到,没想到啊。” “原来如此,果然,无论多么周详的计划,多么严谨的思虑,都还是有可能败在一个“缘”字。”封天瑕轻笑道,心里跃跃欲试,不只是书本上的概念理论,书本之外的东西其实也很有意思呢,这试炼真是有趣,学到了。 “确实。”封斩听此,眼里露出一丝赞赏,封天瑕胜不骄败不馁,在试炼分明成功之时能够细细思索漏洞,在发现推理错误之后能够坦然接受,不愧被誉为“封家这一代人的希望”。 封天瑕仔细把这一连串的内奸事件复盘,虽然一开始说起来还带着些遗憾之情,但越说到后面,声音反而兴奋起来,没有丝毫挫败的感觉。 重新整理一遍: 第一个被发现的熊大并不是内奸,按照他的说法,是为了寻找某一晋升之法而混入村民之中,蜂灾便是由他引来的。 第二个被发现的胡子大叔确实是内奸,但他的任务甚至还没有开始,便被发现了。 一直未被发现的胡天也是内奸,而且任务已经接近尾声,得到了封家金库的情报正准备交付,但却不知道搭档的所在,故而隐藏在村民之中。 起初并没有什么内奸的情报,封天瑕的试炼仅仅是安抚村民,解决蜂毒之乱。 但因为侍从的胡诌之言,村民人心惶惶,开始试探身边之人,而熊大又哪里经得起刺探,一时慌了手脚,与城卫起了冲突,暴露出强大的武力,终于落网。 而胡子大叔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应该的,作为星狩村的老人,长辈大多都死于蜂毒,那么拥有此等灵性的毒蜂不应该独独不伤胡子大叔一人,正如封天瑕所说,道痕互斥,抵消了寿命,据第一次接待村人的城卫的说法,胡子大叔身上伤口并不少,那么毒道道痕的量也绝不会少,若是如此,他必死无疑,而在一路上却活的好好的,最后的死因居然是饿死,这显然不合理,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端倪。 而他死前显然是对这一系列的事情有所误解,以他的高超演技不难发现胡天是伪装的,十有就是城卫所说的内奸,毕竟自己任务尚未开始,封家的情报里说的内奸显然不是自己,本来打算设计一番,装死避过一切,然后等着对方暴露,一切事了后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却没想到道痕这一说,把自己彻彻底底暴露在阳光下,最后对方把自己当作首要目标,这家伙反而因此躲过一劫。 这样一来,胡子大叔以为自己被设计成了替死鬼,当然会十分怨恨,所以死前的一击并不是歪了还是什么,而是本来就朝着胡天这个幸运儿,只不过却被封斩出手挡下了,最后只能带着怨毒,含冤而去,死不瞑目。 “要回去吗?”封斩的思路也完全理清,不过一个小小武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全凭封天瑕的心意吧。 “不必,既然他能逃脱,不管是靠实力还是靠运气,都算是骗了我一次,既然能做到如此,那便应该得到宽恕。”封天瑕摇了摇头。 封斩没有多说什么,这就是对方一贯的风格,随心恣意,怪异而不落窠臼。 “那么谢家呢?”走在路上,封斩好似想到了什么。 “家族自有判断吧。”封天瑕淡淡说道。 胡子大叔便是内奸伪装,这点已经被证实。 原本安插内奸进入星狩村也是谢家临时的打算,谢家在白云城的地位特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其他家族乃至城主府监视。 那么大摇大摆进入谢家是不可取的,所以只能安排在城中其他地方,而哪里最安全呢?自然是刚刚入城,却被蜂毒置于风口浪尖的星狩村。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作为蕴灵期修者,拥有道痕的他对蜂毒具有强大的抵抗力,不会受其威胁,潜藏与其中,不至于因此遭遇危险,而且作为星狩村村民的领导者之一,他有太多理由可以外出,采购,寻药都不会被人怀疑,更不会有人干涉,那么也就增加了接头的机会,安排他在这里是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但或许是时运不济,白云城主想要推卸责任使得侍从随意编了个借口来逼走村民,而这个借口又正巧是“星狩村存在内奸”,又正好给他们抓到了一个疑似内奸的人,这样一来,不知具体情况的谢家只能铤而走险,想办法造成暴动,使胡子大叔借此机会逃出来。 而若是一切顺利,胡子大叔已经借由装死,成功出逃,然而却没想到有了封天瑕这一变数,功败垂成。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不知哪来的假内奸还与村里某人有着密切的交往,而这人恰巧又死在城外,使得城主府方面笃定了村民中还存在另一股势力,那么,既然心里有了怀疑,那么谢家本来合理的行为就有些不自然了,以“存在另一个内奸”为前提思考,轻而易举地猜透了谢家的打算,确定了谢家勾结黑云城的事实。 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不断的巧合造成的必然结果,其中,最不幸的就是谢家以及胡子大叔,完全就是躺着也中枪。 无论多么完美的计划都存在变数,无论多么拙劣的演技都有可能成功,这就是命运的难以捉摸之处,也是人生之所以精彩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七章 绝望中诞生的希望 十一年过去了,白云城一如往日繁华,怪事繁多,但大多都是市井传说,城民们捕风捉影,顶多不过是饭后的谈资罢,但也有确确实实发生而且造成大范围影响的,比如十一年前的蜂毒事件,以及五年前的内奸事件。 蜂毒事件还好,影响范围始终控制在一个小圈子里,据知情者称,星狩村的村民在城外山林里发现全数死亡,尸体已经用火油火化,再不会对白云城产生威胁,至于迩貉村,因为村里长辈的不断死亡,已经整体迁村,不知往何处去了,最后是白云村,由于最后才被袭击,整体保存得还算完整,又有城里的支持,虽然元气大伤,但是生存还是不成问题,但这都是十年前的消息,至于他们的近况,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三个村落伤亡惨重,但对白云城造成的实际损失并不大,城民仅仅是刚开始死了五六人而已,造成的恐慌经过时间的洗涤也荡然无存。 相对来说,内奸事件造成的影响就极为可怕了,甚至由城主亲自主持,把各家各户都翻了个底朝天,连附庸内城的那几家都没有放过,谢家更是因此覆灭,这还是白云城建城以来第一次因为内奸一事起这么大的动荡,有传言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内城里的封家隐藏的某个金库遭到洗劫,家主肝火大动造成的。 没错,覆灭的是谢家而不是未被发现的未知势力,六年之后,没有其他情报的封家把事件和谢家关联起来,先入为主的思想使得它再次成为替死鬼,真是可怕的命运。 这一事件,导致白云城外城势力重新洗牌,甚至波及到一般城民,不过却是长时间没人敢于提及,渐渐地也鲜有人知晓。 这条街道安静,行人稀少,路面不宽,所以阳光被尽数遮挡,两面是旧式建筑,城里曾有翻修的意向,但只是最初的时候提了一提,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时不时有几辆推车不缓不急地从此经过,听着滚轮滚动的声音,吹着柔和的凉风,一路上是清凉幽雅,无论多么浮躁的心情都能平静下来。 当然,如此幽雅的街道也不是没有缺点,这里是被大家称作“贫民窟”的地方。 不过不是财力上的贫瘠,而是气运上的贫瘠。 曾经,这里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说道如何富有呢?整条街都归属于他。 但这富商却不满足于区区钱财上的富余,将这条街与许多财货抵押了出去,为他的独子换取了一个学堂的名额。 多年过去了,学堂终于开放,而他的独子也顺利地进入,甚至达到了蕴灵期。 那时,这里高朋满座,前来攀亲附戚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这条街都被冠以凤凰巷的名字,寓意着此地要升龙出凤。 可惜,最后,这富商的儿子居然自杀了,一时间,同情者有,落井下石者不无,嘲讽者亦是不少见,更有甚者私下里谈到凤凰巷时戏谑一笑,说道:“人穷,巷穷,运也穷,贫民窟罢了。” 这句话传出,一时被城民引为笑料,再经过有心人的渲染,这里便成了不祥之地。 即使是富商仍有余力,却管不着众人的悠悠之口。 是以这里房价虽低,但城民们却不愿到此居住,生怕沾染了霉运,才有这里清幽的环境。 一个少年从一座小楼里出来,仔细看去,其身躯高大,相貌年轻,五官分明,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裸露出的皮肤却是病态的苍白,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虽然相貌不甚英俊,但一双眸子却格外的明亮,流露出一股自信的气息。 看了看身后的小楼,这是他养父母的家,再过三天,只要三天,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麻烦的地方了。 崇拜强者是人的天性,但若是只是“未来的强者”,那便会嫉妒,在白云城中,衣生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嫉妒的人。 不过衣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才,无论是认书识字还是身体机能都不算出众,也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 只不过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是有“大机缘”的人,未满一岁时便有了他人好几代人的积累才能换取的学堂资格。 听人说,这只是凭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宝石刚好落到他手里,这等运气羡煞旁人。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被这里的霉运打压呢?大抵很多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这世间没有经过荆棘苦难就能超越自己的,都是命运不公的证明,想必很多人是这么想的吧。 在家里,他的地位也很特殊,首先,他是这个家的次子,同时也是使得家里落到这种地步的“元凶”。 压抑和疲累是他这些年体验最多的感受,他想过离家出走,他知道,这也是家中的期待,但一旦如此做,不说那一语约定使得家里不得不留住他,就算侥幸逃出去了,吃亏的只是自己。 轻描淡写的约定给了他成功的资本,同时也把他死死地绑在了这个家里。 兄长失败后,家里的希望就转移到了衣生身上,虽说他只是养子,若是他成事,一切还是大有可为。 但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倒不是衣生不愿融入这个家庭,而是这个哥哥给这个家留下的伤害实在太深太深了,犹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他拒之在外。 因此,衣生有过不解,有过伤心,甚至有过怨恨,但最终总是归于无奈,孱弱的身体是个阻碍,翻身的希望就像吊在马儿前方的嫩草。 这个哥哥给过他关心,给过他冷漠,也给过他恐惧,更让他成长,若是那一切都从未发生,那该有多好。 “好累啊,怎么会这么累呢?”躺在昏黑的房间里,兄长的声音里是那么的虚弱。 门窗都被封得死死,整个房间弥漫着久不见天日而凝聚的浊气,衣物散乱地摆放在地上、床上,一盘发霉的肉饼放在桌子上,散发出腐坏的味道。 颓废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他,或许,唯有绝望才是最真实的写照。 “砰”不知是什么砸到了房门。 “小生,不要玩球了,吵到哥哥怎么办?”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衣生奶里奶气的声音不知从何时显得刺耳。 “来,我们去那边玩。”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是那么亲和,充满着慈爱,衣世默默想到,可惜,自己却是再也不能享受到了,谁让自己输了呢? 蜷缩在这逼仄的房间里,如同那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蛆虫一样,这才是失败者应该做的。 “世,你也该出来了吧,虽然你已经不必进食,但也不能失了作为人的乐趣。”衣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自从他失败之后,以前的殷切鼓励就再也没提起过,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在这个世界,拥有道痕是存在的基础,人们进食就是为了维持某种物质的存在,而这种物质使人鲜活生动,换种说法便是,若不能维持这种物质的存在,就会死。 而加入学堂,便可以学到特殊的方法,用来吸收储存这种物质的维系物,所以,这个世界的这个阶层以上,对食物的需求都不是很高。 衣父叹了一口气,把饭菜放在门口便离开了,以前这些小事都是由下人送来的,但他隐隐觉得:如果再不和衣世谈谈心,那情况会变得难以想象地糟糕。 可每每到了门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敢再提以前的“宏伟计划”,怕刺激到对方,但又拉不下脸来温言安慰,只得故作平淡,实际上心里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跳蚤。 我听人说,书能洗涤人的灵魂,使人博学智慧。 我听人说,出去走走,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我听人说,只要心胸足够宽大,就能得到自由。 可是,我哪儿也没去过,连白云城都没出过,书读的不多,更别说什么自由。 我看到我的同学读书万卷,不管什么问题都能轻易解答。 我看到我的朋友随父行商,名山大川尽可游之。 我看到我的朋友,潇洒恣意,任意自由。 我时常在想,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这个世界我又该立足何地? 可最后想到的总是父亲的不断鼓励,可最后,这份鼓励也没了。 我以前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面对一切都可以沉着镇定,不会悲伤失望,不会恐惧软弱,可现在我终于发现,我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一次失败就能葬送之前的一切,一切。 “哒哒”的声音不断在小院回荡,门窗上的钉板都被拆卸下来。 “嘎吱”一声——门开了。 衣世带着笑容走了出来,他想开了,这世间万物各有定数,人和人总是有差距的,我们不能要求命运的每一刻都是幸运,或许,安心当个普通人也不错,至少无需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走出房门,衣世大口吞吐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就好像喝了清冽的甘泉一般清爽,令大脑为之一清。 “人生本来就该想这样,随心所欲,恣意生活,而不是背负压力,在别人期待中长大,长成别人期待的人。” 这一天,衣生很高兴,他的伙食比往常又好了一截。 养父告诉他,他请了一个老师,专门教他识字念书,还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以后啊,你就叫我父亲吧,我们都是一家人,叫养父未免太生分了。 一连串地惊喜使得年幼的小脸笑开了花,虽然不懂养父这些举动的含义,但这使他年幼的内心充满了一种名为“感激”的情感。 衣父虽然表面上亲和,但心里对这个养子却心硬如铁,自己的儿子失败了,所以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而且还是个凭借运气被硬塞到自己手上的外人,这个外人甚至以后还要把他的财产抢走大半,这使他心里很不好受。 平心而论,他是得到了很大好处的,那颗宝石卖与城主府方面之后,使他的资产翻了一倍还多。 这笔财产,不仅让他把衣世的学费交了,还使原本的收益保持下来。 而如果按原本的发展,他把学费交完之后还要欠一大笔钱,没有原始资金,想有收益都有些困难,完全就是两个层次,哪里还有如今滋润的生活? 但人总是贪婪的,很多人都认为进了口袋的就是自己的,只要拿出去,就是亏,却不肯静下心来好好算计。 实际上,大多数人对得失的概念都不是很清晰,或者说,根本没有衡量标准,他们往往认为得到就是得到,失去就是失去,把得与失当成了独立的存在,所以偏见就生出了。 往事渐渐浮上了衣生心头,就要与这个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说再见了。 这令他心里十分复杂,毕竟这里见证了他的成长,无论是欢笑还是泪水,无论是依赖还是恐惧。 但离别总是不可避免的。 如今的衣生既是舍不得这个养育了自己多年的地方,同时又是迫切地想离开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思绪交杂的瞬间,后者大大占了上风。 若是前几年,衣生还会想,若是欢乐继续持续下去就好了,但现在,他深刻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就能解决的,有的人,有的事,总是由不得一个人心意,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只能苦笑着对自己说:人生不如意十有。 无法看开,无法放弃,无法妥协,那么便只能先顾好自己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背罪。 多年的煎熬终于接近尾声,但现在想来,那些无聊的念头也只不过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压力,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未来究竟如何?还尚未可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八章 做事前要有心理准备 第十八章 一大清早,白云城的大街便热闹非凡。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摊点上的小吃,香气四溢,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衣生拿着肉饼边走边吃,肉饼馅料很足,多年来味道一直都是那么醇厚,若是愿意多加一枚铜钱,还可以再来一杯豆浆。 铜钱是最廉价的货币,普通人的吃穿用住都离不开它。 而相对的,修者专属的货币则是元石,元石是修行所用,十分珍惜,若非要形容其购买力的话,一块元石便足够普通人不愁吃穿地过一辈子了。 元石一物并非天生地养,亦不是单纯的人工制造,而是两者共同作用而形成的蕴含道痕的东西。 起初天地间是没有元石存在的,所以生命只是通过生物的原始行为不断吸收道痕,而生命一旦修行到某种地步,便可将道痕刻印在某些物件上,这样的道痕利用率也是最高的,只是道痕刻印越多,承受道痕的器物便越珍惜,元石也是这一道理。 元石起初只是普通石头,修炼有成的修者死亡之后,道痕回归天地,但逸散终须时间,以至于死之地点往往道痕浓郁,经过长期的道痕浸染,石头便成了元石,成为了道痕蕴含浓度更高的东西,就连修者里最不入流的初阶都能吸收。 可以说元石的存在代表着大修行者的死亡,元石生产和发行都是经过长年积累才得以顺利。 铜币之所以发行,一是因为普通人无法使用元石,二是因为元石价值太高,不方便使用。 铜币的发行一开始阻力是极大的,因为每制造铜币的代价不菲,唯有修者才能花费时间精力去制造,毕竟时间是宝贵的。 但是对于修者来说,但普通人就是修者的基础,且制造铜币无须他人许可,渐渐地,有修者为了方便交易,便用制造了少量的铜币,慢慢地,越来越多人效仿,铜币也就在普通人之间流传开来,百年,千年终于成了如今成熟的货币体系。 学堂对学员的待遇十分之高,所以一般的衣食住行方面的需求根本不必担心,但有的特殊物件就需要自己配置了,比如武器之类的。 衣生来到铁匠铺门前,看着其因为陈旧而微微泛黄的招牌,心里暗念:就是这了,随手把包着肉饼残渣的油纸扔进一旁的大竹篓。 这家铁匠铺虽然在城中不是很出名,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当下隐隐有颓败之势,但却是白云城中资格最老的一家,不过也正是这种优势使得其有了一个独特的规则,与其说是独特,不如说是古板。 即制作费为材料费的四倍,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实际上,在建城早期,这个价格相对于市场也算十分厚道了,但铁匠铺并不是垄断生意,随着竞争力的增加,许多铁匠铺迫于压力不断降价,这个价格就相对较高了。 衣生深知:越是普通的商品,弄虚作假的概率越高。 往往普通的东西不会用来做一些超出品质的事情,即用途大多数都是低于本身应有水准的,这样一来商家钻空子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只要把握好底线,其品质高低也是最难被发现的。 而不普通的商品则根本不在衣生考虑范围之内,家里给出的零花钱只有千枚铜钱,虽说拿来吃穿用度是绰绰有余,但相对于其他学员却也算是十分窘迫的了,毕竟学堂可不只是。 轻笑一声,扫去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衣生轻挥衣袖,进了铁匠铺。 铺子有内外之别,外头接待客人,外铺里,一排排制作精美的样品陈列在架子上供给客人挑选。 而内铺则是用来讨论具体要求以及财货交接,再往里便是铁匠们的禁忌之地了,一般是不会让客人观看的。 琳琅满目的样品目不暇接,衣生左边摸一摸,右边看一看,想要瞧出点什么,可惜看了很久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 当然,若是衣生真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也无须花大价钱来这里了,自行制作,在找个人打下手就完了。 无奈,衣生向内屋喊了一声。 内屋中走出一位彪形大汉,此人光着膀子,把强有力的肌肉裸露出来,长发披肩,络腮胡须,浓眉大目,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毛巾,正在擦拭着黑漆漆的双手。 “小公子想要什么?剑?还是刀?”这人戏谑着说道,虽然衣生身材魁梧,但是稚嫩的面孔还是暴露出其年纪轻轻。 “我将进学堂,有什么好防身的小玩意吗?”衣生见对方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说道。 衣生脸色一肃,这貌不惊人的家伙竟是这一届的学员。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被视为希望,继承希望,有的人渴望希望,制造希望。 “鄙人铁达,公子请看,这是我们店铺专门为你这样的学员设计了一些小物件。”铁达简单地介绍了自己,便领着衣生来到一处小货架,货架上摆着很多小物件,但看起来却比起其他陈列的商品粗糙一些,而且不似自己所想的一般神武,衣生皱了皱眉头。 很多人看到的时候都是这样,比起这些看起来不怎么的东西,他们更向往锋利的长剑或者大刀,毕竟以学堂的环境并不需要用到这些,比起实用,更注重外在的气势,达到吸引眼球的效果。 见惯了这事,铁达例行惯例般地说道:“东西太小,不好精雕细琢,但这些小玩意是很实用的。” 在普通城民之间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尽量照顾还在学堂的学员,原因自不必说。 在希望还未变成失望之前所有人都是以高标准对待的,不能因为其极小的成功率就冷眼视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充满变数。 也因为白云城人流量不大,更多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使学员没有成功,今后也会成为城里的中坚力量,这是一项毫无风险的投资。 衣生拿起这些玩意一个个询问着特性和使用方法,也不担心价钱,因为标牌上注释着“此柜架一律铜钱两百枚”。 “这个黑钉如何?”衣生见到此物眼前一亮。 “公子好眼光,此物唤作黑钉,乃是用上好精铁制成,通体漆黑,呈锥状,尖角处用我独门秘法再次加工,刺人皮肉如同豆腐,若是歹人袭击,刺得准,可一击毙命,即使对方势大,也可随意掷出抵挡一时,想必对方也不敢硬接。”铁达细细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意,想必这黑钉也是他的自信之作。 衣生觉得此钉正好合适,正欲买下,但忽然想到什么,随口说道:“若对方是武人呢?” “这还需看对方修行到何种程度。”铁达含糊地说道。 “给我拿上五只。”衣生本来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武人是很特殊的存在,实力一般不如蕴灵,却又远超普通人。 很少有人愿意成为武人,以至于其数量不多,活动也不频繁,一般来说,普通人还是很难遇到的。 “好嘞,五只黑钉,再送一个发射器,这就给您包好。”铁达走进内屋,打开一个小箱子,取出五枚黑钉。 衣生没有跟进去,按照规矩,铁匠铺的内屋客人是不准进的。 铁达随手从柜子拿了一个发射器,出了内屋,走到柜台包装好递给衣生。 这种发射器几乎是万用的,不管是射黑钉,还是射暗箭,甚至射石头,也不需要挑选。 再买了一把小巧易于隐藏的匕首,衣生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 终于,要去学堂了吗? 临行前的夜里,衣生望着满天星斗,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眼里散发出莫名光彩。 我走向未知的未来,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十九章 人们之所以害怕失败 第十九章衣服与人 夏日的早晨总是温柔的,阳光和煦,微风轻轻吹过带来几分凉意。 内外城的衔接处,一道紧闭的大门立在中间,守卫站在大门两旁,神色严肃。 一群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则是在门外候着,有的面色紧张,有的则是十分平静,由于所受到的教育、期待不同,等待时也有不同心情,但唯一相同的是,这里,将是决定他们人生走向的地方。 等了许久,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大门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正午的烈日烘烤着这些等待的学子,这是惯例,也是学堂给学子的下马威。 既然是已知的惯例,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害怕,准学员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看守的门卫也皱了皱眉头。 这些年轻人,对于未知或许会抱有敬畏,但对于已知无害的事情便如此轻慢。 “静一静,静一静。”苍老的声音从准学员们背后响起。 虽然有眼尖的人提早发现,但自顾自都来不及,怎么会提醒他人? 许多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往年学堂都是由内城派人出来接待,只需开门之时整理仪容便可,这如今居然从后面冒出一个人来,仔细想想,便觉得十分可怕。 见者来人,体格瘦弱,花白长发,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如同骷髅似的,让人一看便觉得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人,但却意外地没有老年斑。 身上穿着丝绸制的黑边白袍,是特制的学堂制服,用以彰显身份的不同,有人计算过,单单这一件衣服便可值上千许铜币,当然,衣服虽然可以在学堂无限领取,但却是禁止拿来售卖的,除非你不想再待下去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嗤笑一声,“哎哟,原来是夏老头啊,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夏老头只是一个戏称,他的本名叫夏华,是上一届的初级学员之一。 学堂是采用授课和实践结合的教导方式,说是教导,也只有前期提点一二而已,因为启灵后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有的学员的极限便可以测出。 毕业学员只有两种——初级和蕴灵。 初阶是对不成圆的人的统称,只是为了不损人面子而来的雅称,当然也就不存在字面上后续的中阶、高阶。 而蕴灵自然就是成功的象征,至少算是脱离了凡俗。 “我,我来看看你们。”夏华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年轻人的声音,让人感觉难以匹配他的外貌。 “看我们?有什么好看的?怕不是自己不成圆心生怨气,所以来这里诅咒我们的吧。”鲁而戏谑着说道。 听到对方恶意的揣测,夏华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不是,我没有,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真是晦气,去去去,回你的狗窝去。”鲁而也不想与他多作纠缠,要知道如今可是进入学堂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 “好了,别吵了,再吵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一个年轻男子走到两人之间,此人眉清目秀,一身华服,语气温和却不失气势,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可是这”鲁而还欲说话却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给我闭嘴,我做事还要你来教?”鲁义语出惊人,顿时打破了原先温润君子的形象,卓显霸气,只能说其性格多变,难以揣测罢。 在鲁义凌厉的目光逼视下,少年不甘地低下了头颅,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鲁而已经服软,鲁义又用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道:“夏华你也是,这里本来就是应届学员来的地方,你一个老学员来干嘛?” 虽然夏华只是一个初阶,但其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家族发展需要这种人的依附,所以自然要表明态度,不能因为其一时窘迫就随意对待,没有接受新血的能力与肚量,家族发展是很难长久的。 “我只是想看看”说着说着,夏华声音却越来越低。 想看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当初的自己罢了。 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亦是和其他学员一样有着成为修者的梦想。 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幻想着自己成为修者的那一刻。 可惜最后,梦想破灭之时才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只有那些命运眷顾的人才能扶摇直上。 而资质不足的自己只能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夏华摇了摇头,再次看了看在场的少年们,他们有的年近二十,有的不过十一二三,他们都是家里的希望,他们都怀揣着成为修者的梦想。 不经意间,夏华的视线从衣生身上扫过,心里不禁感叹:这个自己从小就十分羡慕的少年如今也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了吗? 加入学堂的机会是十分珍贵的,小时候,每每看到父亲不断奔波,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钱却没有用来享受,而是放入一个老旧的木箱存起来,他都感到疑惑。 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他:这个木箱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为的就是家里能出一个修者,光耀门楣。 一开始,夏华被吓到了,之后一直避着这个房间。 因为每每看到这个木箱便想到:如此重担居然要交给自己,那以后怎么和小伙伴一起去城外捕鸟抓鱼?怎么过自己幻想中的悠然人生? 再后来,他也开始帮着做一些活计,总算明白了生活的艰辛,用稚嫩的声音告诉父亲:我要成为修者。 只见父亲摇摇头笑着说:我可不奢望你能成为修者,只要成为初阶就好了,家里就能轻松很多了,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经历过生活艰辛的他开始羡慕起一个比他小得多的少年。 随着压力的增加,对成为修者的渴望愈加深刻,羡慕之情也转变成了嫉妒,性子淳朴的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件令他愧疚而久久不能忘怀的事。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机会不代表成功。 累了,不断的渴望换来不断的失望,他走到衣生面前,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如果你能进去,那里就是你的开始。如果你进不去,这里就是你的结束。” 说罢,转身就走,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和轻松。 他放弃了,这世间能走的路太多太多了,也许以后他会和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行脚商人,也可能靠着加入学堂而得来的超人力量去四处流浪,但无疑,他失败了,不管是成圆的失败,还是心中坚持的失败。 衣生看着对方的胸膛渐渐挺起,落寞的背影终于带上了一丝阳光,有些想笑。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偷偷摸摸到家里来顺手牵羊的大哥哥被他的一声问候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也想到后来倾听他口中不断表达的羡慕之情。 失败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在成功前的那一刻还幻想自己是夏日的花朵,就要惊艳盛放,然而经历失败后就只能作为陪衬的落叶,孤独退场。 世界上有从不失败的人吗? 当然有,对于自我来说,成败不是世人所见所想的成败,成功并非封侯进爵、豪奢富贵,失败并非榜上无名、身死命途,而是一往无前,从不怀疑自己道路,这便是自我的成败,不败者,路上身死无悔,败者,从不在路上。 “这人大概配不上这套衣服吧。”衣生心里默默想到。 学堂发的学院服在毕业后是不会回收的,它是在学堂学习的证明,却不是能力的证明。 也许它在授课期间它能给你带来别人的仰慕,但是毕业后,初阶一般只会把它摆在衣柜,永不拿出,而蕴灵则根本不需要了。 衣服是回忆,若沉湎于回忆而不自省,便找不到未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二十章 失败者不会被人记住 被外城的城墙环绕,内城正好坐落于白云城中央,虽说是城中之城,但占地面积却是外城的两倍。 作为白云城的中心,也是真正具有经济能力支撑货物流通的地方,不仅是军事、教育还是经济都完全凌驾于外城,这也是外城人通过各种方法都想要进入内城的原因。 进入外城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加入体制,达成工作要求,二是成圆,按照天赋大小可携带一定数量家属进入内城。 在治安方面,内城主要依靠的是城防队,城防队几乎都是初阶,初阶也就是从学堂竞争里里淘汰下来的人,每当学堂授业结束便是他们招新的时候,由于城防队福利很高,所以绝大部分初阶都会选择加入,以求任满携带家属入城,值得一说的是,除此外在还得到一个义务教育的资格,要知道,仅此一点就往往是外城普通人好几代人的积累。 当然也有像夏华一样不愿留在内城的,这时候便得不到半点福利,只能在外城混的稍微潇洒一些,初阶的个人武力与普通人的差别不小,一般的初阶都能做到以一敌五。 今天是初入学堂的日子,但授课却是明天开始,学堂并不只是学习修者知识的地方,也是任由这些学员发展关系网的地方,可以说,大部分的人都只能止步初阶,而少数在其中脱颖而出的能够成圆的人,也还需再根据成圆的大小确定哪些只能止步于武人,哪些能达到蕴灵。 夏日的火球灼烧着大地,购置好必须的物件之后,衣生随手把一封邀请函放在桌上,一头栽了下去,在长期的暴晒下,十二岁少年的体质实在难以支撑。 内城虽然大,但人口却很少,而学堂又是其中占地最大的地方,每一个学员都能分配到一处单间,饭食则设有食堂窗口,随时可以自取。 饮水的话则是专人配送,就是为了防止投毒之流的事情发生。 内城的药堂附属学堂,设有专门的一层用以服务学员,费用自然是全免的。 综上所述,在学堂内,学员的衣食住行都能完全得到满足。 在安全方面,只要不违反学员守则,就能得到执法堂的庇护,而执法堂里甚至有许多达到蕴灵的存在,以至于已经有二十年都未发生过学员遭到暗杀的事情。 学员们都是白云城的希望种子,执法堂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保护这些种子,当然,同时也起着监管的作用。 而授课则是由启灵师来进行,也有启灵师兼任执法堂的职务,启灵师的职权很高,若是得罪了多个启灵师,他们甚至可以联合罢免学员资格,所以学员们都清楚“别在启灵师面前犯事”这一规矩。 内城的管理采议会制度,最高权柄掌握在城主手上,其余成员皆是来自内城的大小家族家主,可以说是内城权利象征的缩影。 每当内城发生大事便开启议会,议会取投票制,由成员们进行投票,最后由城主一锤定音。不过即使是全票通过,城主不答应,那也没辙。 对于这种制度,大小家族也是敢怒不敢言,皆因城主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上头调遣,可以说城主的意志就是代表上头的意志。 针对这一届的学堂开启,议会开始了。 “对于本届的学员,不知诸位有何看法?”城主看向诸位家主,实际上他心里早就已有腹案,走个流程罢了。 “倒是有几个好苗子,像是文家的文梵和封家的封天瑜都是天赋出众。”郝家家主扶着胡须说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虽不知他们最后天赋如何,但单看气象,应该是没有学员能够与上届的郝和和封天瑕比肩。”文家家族如此说道。 “封兄何必把要求放得如此之高,郝和也就罢了,但封天瑕可以说是确确实实的鬼才,这几十年能出一个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怎好再奢求。”郝家族长轻笑一声,虽说自家的郝和也不差,但拿出来和封家的天才相比,还是黯然失色,这样的天才岂是年年都有的? “确实啊,我当年若是有他一半的天资,又何必在白云城蹉跎至今呢?”封家族长长叹一口气,语气里居然充满着对本家天才的羡慕。 “封兄过谦了,如今你也是贵为一族之长,你家那位有着过目不忘本事的小子,在这届怕是要大展风采啊。”文家族长意有所指地说道,连续两届都有拿得出手的人才,真是令人羡慕。 “过目不忘不过是学习能力稍强一些罢了,按照以往经验,你那个力能巨鼎的小娃娃天赋必是更胜一筹。”封家族长摇了摇头。 “这倒不尽然,天赋还是得看天命,我看郝家的后生才是运气绝佳,前几日随手扔一顽石,居然扔出大块元石,真是羡煞我也。”文家族长望向坐在一旁的郝家族长。 “一时之运而已,哪里比得上一世之运,还差得远,差得远呢。”郝家族长谦虚道。 “看起来这届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啊。”有人小声议论道。 “幸而上届出了个封天瑕,真宗第一批就要来我白云城。” “名额和往常一样,还是三人,虽说只是小概率,但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出三个蕴灵,想当年,居然杂了个武人,被先前批次的其他城池把名额挤下来了,实在丢人。” “也对,那个武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很好记的名字,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我白云城之耻而已,理他作甚。” “也对。” 实际上,真宗选拔弟子的标准并不一定是蕴灵期,而是随机颁布规则,而上一届的规则是武力,在重重挑战里击败对手到达前三,便能够出人头地,但无论如何改变标准,以白云城多年历史来看,往往都需要达到蕴灵,少有例外,所以蕴灵就成了最大的标准。 人们往往只会记住成功者,而不会刻意去记住失败者,耻辱而已,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区别呢?尽管有人同情,有人惋惜,但结果不会因此有什么不同。 “那我便预祝这届学员能扬我白云城风采,散会吧。”白云城主了解了个大概,作了个结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最好的资源给最强的人 第二十一章学堂 清晨的阳光稀稀疏疏地从窗口照进来,学堂虽大,但用于授课的教室却只有小小一间,容纳下这届的四十人学员。 今天是正式授课的第一天,总有起早的学员把阴凉且视野开阔的好位置给抢走,所以准点到达却又姗姗来迟的衣生只得坐在最后一排挨墙角了。 学员们正襟危坐,心中既有着对学堂生活的隐隐期待,又有着几分初来乍到的胆怯,更有着对未来成就的些许担心。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直到接近晌午,才有声响从门口传来。 而大部分学员却早已不耐,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单手撑着下巴,或许是在想着午饭吃些什么,仍旧端坐着的也不少,整个上午都是一动不动,想必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启灵师的考验。 衣生作为最早趴下的几人之一,却没有半点的羞愧,目光在其他学员的脸上游移,饶有兴致地看着各种忐忑、焦躁、慵懒。 他早已从哥哥的经历中了解到,在学堂,唯有天赋是最重要的,其余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不管是考验还是下马威,要不要接下它们,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摞摞的书从门外被搬到讲桌上,仔细看去,有的书看起来保存得十分完好,也有的书早已泛黄,褶皱也不少,更有的书连封面都没有,其中缺页与否尚不知晓。 侍从退出,一个老者从门外慢悠悠地进来,学员们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 老者眼里含笑地看了看学员中的几人,花白的头发散乱地立在脑袋上,脸上满布着岁月的痕迹,身体却笔直站立着。 学员们都知道,这貌不惊人的老者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蕴灵期,因为年岁已高所以才到学堂里担任启灵师的角色。 “书、自取,今日放假。”老者缓缓开口,苍老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印在学员们的心中。 再扫了一眼,观察过学员们的神情后,连姓甚名谁都没有说,便迳自走了,这轻佻的态度惹得学员们皆是一愣,精心的准备,仿佛都化作泡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第一天就这样?原来据说极其残酷的学堂也不过如此,有人暗暗想到。 正当老者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封天瑜心中冷笑,起身大步向着讲桌走去,准备取走他早已盯上的保存最好的一本。 然而正当他要拿到这本书时,另一只手盖在其上,抬起头来,原来是衣生。 衣生这人从外城而来,混杂在多人之中,但过目不忘的封天谕依旧从记忆里寻出了他。 衣生抬眼看去,只见封天谕一袭白袍,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脸上虽仍有少年郎的稚嫩,面对着同龄人的注视却毫不退让,甚至嘴里还含着笑意,淡然间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却也不恼,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天瑜兄啊,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才知汝不愧其名也。” “不敢当,不敢当。”被早一步拿了书还如此礼貌?封天瑜不知对方意图,虽有疑惑,却也放下书,还礼作揖道。 既然对方已经放弃,那便没有了矛盾,何必纠缠?仅仅是一本书的争夺便能体现出其做事从容大气。 正在两人笑脸相对,看上去大有结交之意时。 “那,明日再见。”衣生一把抄过书,扬长而去,只留下封天瑜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没想到天瑜兄居然被人摆了一道,真是太有趣了,那么,我先行一步。”文梵朗笑着,丝毫不在乎一旁封天谕难看的脸色,跟着抄了一本书便走了。 “受教了”,封天瑜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出了教室,衣生向药堂走去,心中带着几丝不屑,在他眼里,同龄人的争夺最是无趣,不需大智慧,只需耍耍小聪明便能把资源夺到手上。 学堂真正的残酷在于学员们的争夺,而不在于启灵师的照顾与否,也不在于是否受到他人的尊敬,在其中脱颖而出才是最终目的。 走进药堂,一股药香弥漫,沁人心脾。 药堂规模不大,占地仅有四五亩,高约五丈许,整体由木头和竹子混杂而制,雕饰极多且精美,古风味十足。 药堂分为三层,第一层为等候室,出于对的保护也同时为了维护秩序,学员之外的人都是要在第一层等待,排队到二楼的会诊室,即使你需要的是已知药名的成品药,也都免不了这个规矩。 第三层则是专供给学员,每个月都可以领取一定限额的药,虽说有限制,但个人使用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绕过人影攒动的第一层,看了眼有着诸多被厚厚门帘遮挡的第二层,衣生爬上来第三层。 将学员证交给侍从,第三层的真面目随着大门的打开缓缓展现在他的面前。 第三层里仅有五六个柜台,显得十分空旷,由于地处高处,屋外的阳光直直照进来,也不至于清幽冷寂。 其中仅有两个柜台坐着人,但都心不在焉地翻着杂书,摇动着的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有些细微的夹角里甚至积着厚厚的灰尘,想必这第三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有几个身着学员服的人,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衣生,想必是刚刚取书之时的狡诈给与了他们深刻的印象。 但这并不值得在意,学堂毕业后,若是成功则天南地北,若是失败,正是因为在衣生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所以才敢轻狂纵意。 “衣生,十包提神散。”衣生随意走向一个柜台,淡淡开口。 提神散是一种提取植物精华得到的药剂,能够一定限度透支精力,达到提神的效果。 柜台老者微微抬眼,翻开记录册草草写了几个形体古怪的字,便下了第二层,取来药剂。 这第三层刚刚开放,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放置,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空旷。 衣生说话并没有刻意避讳着其他学员,这第三层倒不在乎什么,因为学员都是经过严格排查才能进入的,若是有什么具有传染性的疾病早就被取消资格,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也大可去第二层。 第二天清晨,教室里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学员们的窃窃私语如同蜜蜂飞行的嗡嗡声萦绕在衣生耳边,衣生却毫不在意,于闹市之中而不扰,于刀剑之下而心不乱,这一直都是他向往的境界。 衣生埋头闭眼,一边回忆着昨晚在书中学到的知识,虽然绝大部分都在外流传已久,但学堂的书本都是不容许学员私自拓印的,总有些地方有所缺失。 吱呀——门开了,昨日的老者再次来到学员们的面前,一瞬间,教室回到了凌晨时分才有的寂静,虽然在白云城除了学堂之外并没有系统教育的地方,但是礼节一点却是被家长们反复强调,谁也不想因为得罪启灵师而浪费这珍贵的学习机会。 老者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发难,在他待过的上上届的学员也有这种情况,不过做得最过分的,却也是最努力的,因此才会来不及吃早饭,尽管仅仅是努力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对此宽容几分也不是不行的。 来到讲台前,老者面色一肃,缓缓开口:“昨天对你们的考验似乎已经有了结果,但这只是开始,你们以后还会经历两次测验,这只是学识上的,第一次测验之后,你们将可以尝试进入修者的大门,若是顺利成圆,你们的人生将大有不同,接下来的整个上午都是提问时间,我将倾力为你们解难。” 有些人心里暗暗窃喜,幸好昨日耐心地等了下去,一上午都不动分毫,这回印象分定然是有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之所以昨天会一直等到晌午,不过是启灵师睡过头了,在第一天里,启灵师的任务不过是将书本派发而已,偷个懒并不算稀奇,真正的考验实际上仅是对书本的争夺,这点不仅考验了学员的反应力,也考验了争夺的手段,用蛮力或者威望或者智慧,都是手段。 完好的书本会挑选适合它的主人,而实力不足,只能拿着破破烂烂的书本睁大眼睛仔细核对。 要想知道谁才是最有才能的人,只需看看他们手边的书,最好的资源从来都是在最强的人手上,这个经验,百试不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寝世界》正文 第二十二章 乌龟要和兔子赛跑 听到今天上午是答疑时间,不少学员眼里放光。 这是个好机会,一来可以给启灵师勤学好问的印象,给自己加分,二来可以提高在学员中的存在感,以便日后交际,三来也能为自己解决一些疑惑。 “那个?启灵师先生,修行是怎么一回事,怎样才能修行呢?”一个坐在前排的学员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有些拘谨,又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不过启灵师先生这个称呼有点累赘,为了节省课堂时间,以后你们可以叫我葛老。”葛老眼中带笑,声音平缓而又踏实,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受。 “是的,葛老。”这人的心情开始平复下来。 “且不说远,我们学堂期间你们的最高目标便是成圆,激发自身资质极限,达到蕴灵小成。” “实际上,你们应该已经从家里了解过,昨日派发的教材也有记载——这世间万物皆为一种被我们称之为“道痕”的东西所构成,花草树木、池鱼野兽、岩石泥土、甚至水火、风、气流,一切有形无形能被冠以名字的事物都是一样,当然,也有人称之为存在,但为了修行的量化,我们修者更愿意称之为道痕。” “普通人的道痕量是很少的,修行便是将其他道痕刻印到自身的过程,然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获得修行的资格,这也是学堂里你们学习的目的,启灵,达到蕴灵境界,或者说成圆。” “在第一次学业测试之后,你们将被带入白云城的启灵密地,获取内视基圆的能力。” “届时你们将看到你们的圆点,用意志将点延长成线,线越长说明你们资质越高,达到极限后不断累积便能成圆,如若最终圆仍然有缺,则只能成为初阶或者碎圆成武,将基盘溶于自身,不断汲取外界道痕,也能提升实力,只不过代价便是因为道痕互斥的缘故,寿命不断减少,如若成功成圆,恭喜你,你已经达到了蕴灵小成,踏入了修行的大门。” “当然,并不只有到启灵密地才能获得内视能力,有的人天资出众,年龄到了一定程度便能自行得到这种能力,有人得到这种能力比较早,往往这种人天资横溢,比如你们的封天瑕师兄,也有人比较晚,一般都是没有获得启灵资格的普通人,资质上不好说,有高有低。” “相信我,如若成圆,你们的人生将有很大不同。” 尽管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听到葛老如此发言,不少学员为之一振,成圆,成为蕴灵期,踏上修者之路,似乎从这一刻起,便不在遥远。 “那么什么时候才会进行第一次测试呢?”气氛仿佛一瞬间活跃起来,另一个同学紧接着发言道。 “这届学堂开设时间总计两年,六个月之后,进行一测,一测结束当天进入密地,在此之后的日子便是你们不断努力达到成圆的时间,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葛老的回答十分迅速,仿佛早就料到学员会提出这个问题。 “成圆之后呢?若是还有剩余时间?”突然有人说道,一道道异样的眼光集中在他身上,仿佛都在说,你哪来的自信? “呵呵。”葛老笑而不语,能成圆的都是少数,到时候该做些什么,他们自会明白的。 “课程内容是怎样安排的,据说一测是为了检验基础知识,而一测之后呢?”尴尬过后,有人再次提问。 “没错,一测之前都是基础知识的学习,我知道你们当中早已有人了解得十有,但是这是密地的准备时间,是不能更改的。 若是觉得时间放在这里没有意义大可以请假到一测,只要一测通过,你们如何学习,都是无所谓的。”葛老语气淡然地回答到,丝毫没有在意到自己说的话有许多不合学堂规矩的地方。 但这确实是事实,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的地方浪费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人的寿命有限,应当花费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一测结束之后,你们将获得在内城修炼室修行的资格,每天的时间限额是四个时辰,除此之外,只要是教室的开放时间,你们都可以来这里询问疑难,届时,除了我还会有其他资深的蕴灵期,完全能够有问必答。”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有机会达到蕴灵,最后我们会怎么样?” “真宗给与了我们白云城三个名额,也就是说,将会有三人被带去真宗,得到修炼到更高层次的机会,而剩下的人不出意外就是留在白云城了。” “这三人怎么取呢?是看资质吗?还是城中另有打算?” “现在城中是决定让前三个达到蕴灵的人得到名额,届时若是你们成为蕴灵,务必第一时间来向我报备,否则运气不好就没机会咯。当然,这只是城里议会的决定,最终决定权还在真宗来的使者手上。” 只取前三吗? 衣生暗暗想到,听到这里,他对学堂的基本规则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总而言之,学堂存在的目的便是培养达到蕴灵期的学员,而其前三个达到的蕴灵期的学员就会作为人才储备送到上一级的真宗。 衣生微眯双眼,没想到名额有限,仅仅达到蕴灵期还不够,还必须是前三名才能算作脱颖而出,手头资源有限,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天赋了吗? 实际上,对于白云城的修炼室,书本上也是有所记载——修炼室主要是通过安神香来助益修行,安神香是一种特殊植物晒干碾成粉制作而成的特殊药物,主要是以木道道痕对人道道痕产生干扰从而提高人类兴奋度,这对成圆大有帮助。 虽然学堂每日安排在修炼室的修炼时间有限,但若是自购安神香,自行修炼,进度虽不至于相差很多,但在时间赛跑的规则里却有很大优势,而衣生手头并无余钱,更没有购买安神香的渠道,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