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不折腰》 正文 1.命定高门 纪家有两女都正直及笄之年,左邻右舍都将此事视为茶余饭后的笑谈,正因为大女儿樊凝长相丑陋,脸曾在小时候被滚水烫伤,无药医治所以留下了伤疤。可二女儿却与她有云泥只差,她的容貌甚于毛嫱c西施,只看一眼便是终身难忘。 — — 于是众人嗟叹:“你们有没有看到纪家的两个女儿?这二女子樊玥生的是如花似玉,这大女子樊凝一个呐是天上的凤凰,另一个呢,是河里的野鸭。” “可不是嘛,也难怪不是同一个娘胎所出,总是会有差别的。”也难怪众人议论,樊凝和樊玥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父亲樊城第一个妻子病逝后他便娶了现在这个妻子,还带来了在外头所生的女儿樊玥。他的妻子王玉莹是个极为有用的女人,家里大小事务都由她决定,她说一樊城绝不敢说二。 讨论间,一少女缓缓地朝着人群中央走来,只听一妇人噤声:“你看,这说来就来了。” 那些人立马换了一副忙碌的样子,只待她走远后才夸赞,“真是漂亮,这脸蛋简直比牡丹还要娇上三分。” 少女径直走到一间卜卦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他虽年事已高却面色红润,看起来极为精神,“这位淑女,你可要卜算一卦?” “你的卦相可灵?”樊玥抱着半信半疑地态度来求卦,听说这家卦摊只替有缘人算卦,准则收钱,若不准分文不取。 老者也不强求心中只有愿者上钩的心态,淡笑:“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思索了半晌,樊玥还是做了决定,“那便替我算一卦。” “还请淑女写三个字。”老者递上了笔和龟甲,只需她在龟甲上写下心中所想的三个字。 看着老者专注的神情樊玥心中有些不安,问道:“怎么样了?” “您测的是姻缘?”老者将铜钱放入了龟甲之中,反手一掷,铜板在转动了两下平稳地落在了桌上。他见樊玥点头,心中似乎早已如明镜一般,“恕老夫直言,淑女命定嫁入高门,但此卦为极凶之卦,您需得小心与你最亲近之人,否则你将人财两空。” 虽说嫁入高门,但对她却是祸非福,只因命非她命,到头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樊玥一听心中有些七上八下,追问道:“既然这样可有法解?” “命定如此,保全己身还需少行恶事,否则得不偿失。”老者并不多言,天机不可泄露,而命数不可更改。 “你这老头一派胡言!”樊玥连钱都还未付便艴然不悦地跑开了,老者却面色平静也不上前讨要,这是他算的最后一卦,从今日起他便收起所有的占卜用具,隐姓埋名。 在一间简陋的平民小屋,樊凝拿着新纳的草鞋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但同她并不亲近,“父亲,这是我给你新纳的草鞋,您试试和不和脚。” 樊城还未开口就被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打断,“谁让你进房间的?一脚的泥就踩着进来!” “娘,我只是想给父亲送双鞋子而已。”樊凝亦是不想让父亲左右为难才唤她一声“娘”,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苦和所有的屈辱无人可以理解,也没有人可以帮她说上话。 王玉莹依旧横眉立目地对着她,双手叉腰说道:“那就将鞋脱了再进来。” 樊凝看着火盆子里被烧起来的鞋子,眼泪差点涌出了眼眶,她做这些只想尽尽孝道,而她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尚能如此对自己,何况是父亲不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这是我亲手为父亲做的。” “你父亲他穿不惯这些,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王玉莹又十分嫌弃地看着她沾满泥土的鞋子,虽然他们家家境也并非十分落魄,可是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归她管,若她不肯拿出钱给樊凝买鞋,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六年前的那一幕几乎历历在目,也是这样下雪的天气,那时的樊凝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王玉莹正在火盆子旁边做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碍于天气寒冷懒得动弹,便对一旁的小女孩说:“樊凝,水该烧开了,将铫子给娘拿过来。” 那瘦小的身体冻得通红的小手哆嗦地走到了厨房,以前娘亲在的时候她从未做过这个,她现在也年幼,铁质的铫子里装满了水,她就站在小杌上够着把手,怎知踩了雪的鞋子站在小杌打滑,连人和铫子一同掉在了地上。娇嫩的皮肤哪经得住这滚烫的水,阵阵的刺痛让樊凝第一次痛得哭出了声。就在这时父亲刚从外头回来听到了哭喊声,连忙放下了铁犁铧和菘菜从田地里火急火燎地跑进了里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孩子怎么哭成了这样。” 王玉莹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皱着眉责骂道:“哎呀,凝儿,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么重的东西不要去碰你就是不听,你看你是不是被烫到了。”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樊城还是心疼的,她的母亲常年生病体弱不得行房事,所以樊城在外头找了一个女人生下了樊玥,对于这个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孩子哭成了这样,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爹,这上头刚来收过税,哪还有钱给她看病?”王玉莹淡淡地看了一眼,女孩的皮肤腊白,已感觉不到了什么疼痛,便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樊城迟疑道:“可这~” “放心吧,弄些井水帮她冷敷下,死不了人的。”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樊凝就在那时脸上和手臂上留下了伤疤,她足渐变得不爱出门,沉默寡言,生怕会有人笑话她。她的妹妹樊玥不过比她小一岁,可提亲的人从门口排到了市集,可自己已是及笄却无人问津,可是她不甘心这就是她的命,她不认命! “这是我的东西。”樊凝怒不可遏地推开了王玉莹冲到了火盆旁边,又将它一脚踢翻。 王玉莹见到她方才的举动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她的长辫,厉声道:“嗳,你这小贱蹄子居然敢推我?”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她拽着自己的头发,樊凝有时候真的更想将自己的头发剪个精光,这样王玉莹就不会总是拽着自己的两条辫子不放。 “到底谁是贱蹄子?”她扬眉理直气壮地看着女人,她不能一昧的忍让,她需要反击,她还有自己的父亲,她站直了身子,说道:“父亲,您出城不在郢都时,女儿亲眼看到她带野男人进来。” 听到这句话的王玉莹急了,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手中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在一旁疾言厉色地吼道:“你这小畜生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亲您若不信,那绣着木槿花的亵衣就是证据,她送给了那个野男人。”王氏偷情并非一两次,只要父亲一走总会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到他们的家里来,而王玉莹每次也只说是做衣服的裁缝。 可久而久之这样的话也只是自欺欺人,且不说三人成虎,十传一一传百都会成为众人口中的事实,这件事也不仅仅只是捕风捉影。 小小年纪却说出如此歹毒之话来这是王玉莹所没有想到的,她看着樊城错愕的神情连忙解释:“夫君,你要相信我。”她指着少女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珠,愤恨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竟然是个不中用的白眼狼!” 经过了一番争吵,樊城虽未理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也能察觉到自己对女儿的疏忽,她亦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怎能盲人摸象嫌弃她的外表丑陋呢?他弯下了腰摩挲着她光洁的右脸,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话,“凝儿,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樊凝倔强地摇了摇头,虽然不能改变王玉莹在家中的地位,但能令父亲心中有底这已是成功的第一步,“父亲,凝儿不委屈,只要你能看清那恶婆娘的真面目。” “以后你不用一个人睡在柴草房,回家里去睡,同你妹妹睡在一起。”他拉着樊凝的手走到了小屋前。 少女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十分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那也是你的家。”樊城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能管到家中的事,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 樊凝咬了咬蔷薇色的唇,她从未与那个所谓的妹妹有过多的接近,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同她朝夕相处,而樊玥见到她便将她的包裹扔到了床下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想看着少女如何像一只家犬钻进床底下去捡自己的包袱,没想到樊凝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果真蹲下身取回了包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若如初见 而樊玥仍不罢休,将床上的被褥扯到了地上,“爹爹让你进屋睡,可没让你睡我的床,你那么脏滚地上去睡。”说罢,手中的茶杯也跟着“啪嗒”一下掉了了地上,樊玥捂着嘴绝美的脸上又佯装着愧疚的样子道歉着:“呀,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方才实在没端稳,这湿的被褥捂一会就干了。” 向来聪明的樊凝又怎能不知妹妹的刻意为难,只是人一旦受了欺负,有了一次便会被人欺负第二次,久而久之退让会让人觉得你是软弱可欺,她端起了地上樊玥用来洗脚的小木盆,只听“嚯”地一声水泼在了她的床榻上,她直腰扬眉,说道:“抱歉,我就是故意的,我想看看这被褥妹妹是否一会就捂干了。” 樊玥那张面若芙蓉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她戟指怒目的骂道:“丑八怪,你居然敢跟我作对!” “丑八怪?若是我将你脸画花了,你也是丑八怪,樊玥你听着,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被逼无奈的,没有选择!”樊凝从未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公平可言,所以她决定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棠梨似雪,王玉莹在树下为樊城送行,经此一别,数日方能归来,他最担忧之事便是樊凝与她能否和平共处,二人虽相对而立彼此怀的却是相悖的心思。 “她爹,你放心日后我会对她比亲生女儿还亲。”王玉莹信誓旦旦地说着实则心里恨极了樊凝。反正她在家中如何樊城也不会知道,他还未走便盘算着如何修理那个丫头。 樊城走后王玉莹很快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她系着帨衣从东厨里出来看到了樊凝坐在了椅子上,脸色一沉问道:“谁让你上桌吃饭的?” 哪知道这时樊玥从里屋出来款款走到了桌前拎了一块面饼扔到了门口,她却掩着嘴低低地笑着:“娘,你好好看着这只狗她饿了会不会吃这地上这块脏兮兮的面饼,让她以后还敢欺负我随便乱咬人。” 正直寎月,万物复苏,正巧又赶上了多雨的季节,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小草混合的香气,清新而甘甜,这时一个眉清目朗的男子手握着油纸伞慢步走来,“你在做什么?” 少女将装好泥沙的香囊收进了袖中,她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异常坦然,淡淡地说道:“颜大哥,你只要不将今日之事告诉我后娘,我就把这钱袋给你。” 樊凝的钱袋只有父亲走时留下的几块铜板,对付恶人只有让她们吃到同样的苦头。颜之卿没有伸手去接,左邻右舍都知道樊凝与后娘的关系,更何况他家与她们靠的最近。 “你后娘她对你不好吗?”颜之卿一开口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知道了来龙去脉的他也并没有阻止樊凝,毕竟她是相信自己才将秘密说出来,棠梨花瓣落满了纸伞,男子宛若踏着白雪而来的少年,他的手纤长而干净笑容耀眼而圣洁,“我不会将今日所见告诉你后娘的,我颜之卿也绝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那笑容或许是樊凝一生见过最美的,在那刻心中的树苗发芽c滋长。 翌日,樊玥叩了叩邻屋的门,男子闻声不疾不徐地卷起了手中的简牍上前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玉貌韶颜,齿如瓠犀的少女,她梳着未出阁女子所梳的垂髻,髻团上插着一支绛朱色的琥珀桃花簪,一双杏眼目光流盼吸引着万物生灵,她的美又岂能仅用“惊世撼俗”这四个字来形容,“颜大哥,我娘问你们家借铜衡杆一用。” 这便是自己心中记挂之人,是日夜无法在自己脑海抹去的身影,他呆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醒悟过来便忙回道:“我这便去取。” 颜之卿腰上系的是樊凝再三要求他收下的香囊,樊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香囊,如水的目光黯淡了下来,随即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调笑道:“呦,这不是姐姐的东西吗?颜大哥莫不是喜欢我姐姐,那我还得替你向我娘说道说道。” 颜之卿眉头紧蹙,连忙收起了香囊怕眼前的少女误会,“别混说,只是昨日她” 听到他不再说下去樊玥便越想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问道:“她怎么了?虽然她脸上那块疤挺可怕的,可是其他地方也都是好的。” “她只是让我帮她保守秘密罢了。”颜之卿明白“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人亦如此,若有才无德怎么称得上饱读圣贤之书? “是什么秘密?”樊玥看着他为难的神情,也知道他们之间竟然有不能与她说的秘密,心里倒是有几分嫉妒。 “我答应了她不能说。”虽然颜子卿嘴上这么说,可是看着女子如秋波一般的目光,心却彻底软了下来,他唯一魂牵梦萦的女子现在离他近在迟尺。 “颜大哥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亲玥儿一口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想吗?”樊玥樱桃樊素口却有着让人想靠近的魔力,她面带娇羞,外表美丽而澄净,她就如同盛放在天山上的雪莲高贵不可亵渎。 颜之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杂瓶,又是激动又是不安,“想你真的愿意和我,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儒生,但我一定会考取好功名的。” 他知道女子的毕生所愿,如果他的仕途光明,就能光明正大地娶樊玥为妻。 樊玥如同一只小猫,温顺乖巧地点点头,“我相信你颜大哥。” 出了门的那一刹那,樊玥原形毕露,她的愿望是嫁入士族,“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可是命定要嫁入高门之人,还真以为我想跟你私定终身。” 她心中思量着此事还得怨樊凝,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又岂能牺牲色相去同颜之卿说这番话,虽然说这个颜之卿长的还不赖,可家境贫寒母亲又曾是女闾中逃出来的卑贱女子。 她回来便悄悄将打听到的事告知了母亲,“娘,有人亲眼看到是姐姐将沙子塞进了面饼里害咱们。” 昨日在面饼中吃到了泥沙,都是因为樊凝想戏弄她们,若不是因为颜之卿恐怕她们永远不会知道此事。 王玉莹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她,如今被她抓到正是樊凝自己找的不痛快,她从灶台上拿起擀面杖便要冲出门,“好个贱蹄子,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她。” 幸亏樊玥拦住了她,她当然想出之前那口恶气,可是若是让爹爹察觉她身上的伤,更会让爹疏离自己喜欢樊凝,“娘,你这样爹爹回来会看出她受伤的。” 她拿过了王玉莹手中的擀面杖,看似如四月春桃一般的脸上却露出了森然的一笑。 王玉莹饶有兴致地抬起了头,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咱们家不是还有给猪吃的半斤巴豆,她能在面饼里加沙子,我们也可以让她吃加了巴豆的饭菜。”樊玥看过几日医书,巴豆不可轻用是辛热有毒的泻药,她就是想瞧见她的糗态。 王玉莹不为她的馊主意为耻反以为荣,她觉得既然巴豆只会让人腹泻那么人吃些也没有什么大碍,“我的女儿真是聪明。” 她们果然还是在她的饭食中加了巴豆,不懂药理的樊玥也不知此药究竟用量多少。到了晚上,樊凝便疼的在床上打滚,她的脸赤热如同火烧,樊玥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忐忑不安地在原地打转,“娘,你看她好像不太对,我们是不是用量太多了?” “怎么会呢,这巴豆吃死人我可从来没听过,我们别管她,见到她这张脸便觉得晦气。”王玉莹不想管她,若真的是死了倒是不会再针对自己,家中也清净了许多。 樊玥刚准备好了饭菜远远便见樊城挑着担子回来,她有些殷勤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篮子,“爹,您回来了。”看着他篮子中用荷叶和油纸包好的菜,樊玥目光闪烁,问道:“今天怎么买了那么多菜回来?” “今日是凝儿的生辰,所以随便带了些菜。”这么多年来樊城的心思总不在她的身上,多半是因为放不下她母亲,看到她他总是会想到她的母亲和曾经自己的懦弱,樊城看不到熟悉的身影,问道:“凝儿她人呢?” 王玉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用布巾擦了擦手,“这丫头皮得很,谁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樊城心想着要去叫她出来吃饭,便直奔向了内屋,只见瘦小的身影面色苍白,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他伸出了一只手轻抚过她的额头,“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哆嗦的厉害?” 不等王玉莹反应过来樊城已抱起了少女向门外走去,她只好在门口气的直跺脚,“诶,夫君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病入膏肓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樊城这次并没有回她,他的态度极为坚决,抱着少女便径直走向了医馆,“大夫快开门,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尹相如是当地医术还算不错的医师,从樊翎的症状看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他对着年轻的弟子说道:“这是服食了巴豆中毒的现象,你去煮些甘水草来。” “是,师父。” 少年走后,尹相如神情庄重,看了沉睡的少女一眼凛如地说道:“樊城,不是我说你,你对你女儿也太疏忽了,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医师是个明白人,这村里的事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即使自己不想听,每日看病的人也会在医馆里议论。 “张大夫您说的是,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樊城最多其实是对樊凝母亲的愧疚,每每看到她总是不由想起过往,总是想起她母亲笑靥如花的脸,越是看到她他的心里就会自责和懊悔。 “这孩子自幼丧母已经是怪可怜了。”尹相如看着她半边的疤痕,若是早一刻送来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这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 服用了甘草水后樊凝也足渐清醒了过来,好在巴豆没有对她造成伤害,若是再晚些送过来她极有可能会丧命。 夜色朦胧,男人偷偷摸摸地沿着栅栏翻了进来,他东张西望地学了几声猫叫,王玉莹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她打开了窗白了窗外的男子两眼,“别看了,那老家伙出去了,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殷戚本就是乡里开茶馆的生意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知道樊城经常不在家中,所以等到了时机就与王玉莹私会。 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但纵使村中的人听到什么只言片语也不会告知樊城。 男子翻过了窗,见到女人时瞬间眉开眼笑,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女人胸前的两座饱满的山峰,“色胆包天”这四个字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从背后环住了女人的腰,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柔软之处揉捏着。 若是寻常王玉莹早就回应了他的举动,她站在原地显得有几分不情愿,殷戚察觉了她的异常,扳正了她的身子,“你今日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毕竟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王玉莹还是觉得她没有办法代替他死去的亡妻子,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愤愤地坐在了桌前,“以前倒是还好,最近他对我变了一个样子,都是因为那个丑八怪。” 这地方王玉莹本来就一刻也不想呆,如今樊城已经怀疑她外头有人,恐怕这家中很快便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对了,你上次说要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郢都,什么时候带我们母女俩离开。” 郢都一直都是她日思夜盼的归宿,在国都她还指望着女儿能嫁入高门,飞黄腾达,而窝在这小小的谭堰村无疑是井底之蛙罢了。 殷戚一听面上的神情变了变,他接近眼前这个女人本就有利可图,他是茶馆的老板平日里听到的事情多了,便对这些事格外的上心,他从不会错过任何能发财的机会。 “现在还不能走,我听说那老头可有件宝贝,你必须从他手中拿过来。” 自从那么多年以来她都未曾听说樊城家中有值钱的宝贝,王玉莹有些不以为然,“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了,他能有什么宝贝我会不知?” 这些年都是她在持家,除非他将那东西藏了起来倒是有这个可能,床后的木匣是锁好的,他从来都不许任何人碰,钥匙也一直都是他在保管。 莫非? 这一点王玉莹从来都没怀疑过! “那你可知七璜联珠组玉佩?”烛光下男人的表情险诈而贪婪,他亲吻着女人的脖子辗转向下,衣衫半露,两座山峰处他传来他浑厚的喘息声,他如同一条饥渴的鱼儿遇到了甘甜的清泉。 王玉莹也没有半点害羞的意思,同他独处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坐在桌上一只脚勾在了男子的臀部,似乎在引诱着他撩拨着他,惹得他几乎把持不住,而王玉莹也因为方才过激的举动令她娇喘连连。 她稳定了心神,问道:“听说那是贵族才能佩戴的玉器,你问这些做甚?” “魏国共有三串,其中一串就在他家中。” 这组玉佩本就是贵族的象征,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中,那就要问樊城自己。 女人整理好了衣襟,目光也凝重了起来,这事他从未对自己透露过半点,“此话可当真?樊城他并非皇亲贵族,又怎会有贵族所用之物?” “这还要从他的亡妻说起,她的亡妻曾与他私奔到谭堰村,生下了樊凝。”殷戚也是经过了好一番的打听才知道樊城的亡妻是私自离家跑到了这里,住下来没有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样想来,她极有可能是士族人家的丫头或是什么名门小姐,不过若是小姐那早该有人寻了也不会等到今日。那只有第一种可能,或许丫鬟偷了东西后偷跑出了府与樊城成了亲。 “那女人莫非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听他这样说王玉莹也顺着这两个方面去想,这时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连忙捡起了地上的长裤用衿带系好。 “他回来了,我今日得先走了,你记得一定要想办法偷到组玉佩,这关系到你一生的荣华。”男子仓促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因为走得急连底裤都还未来得及穿上。 看到床上的底裤,王玉莹皱着眉只好捡起来扔出了窗外,“裤子,这没出息的东西!” 她走到水缸前,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髻后又殷勤地打开了门,看着男人一筹莫展的样子询问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凝儿她没事吧?” 樊凝也不愿搭理她,她径直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误食了巴豆但她知道此事王玉莹脱不了干系。 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开始樊城便病了,起初也只是偶感风寒,躺了几日稍微好了些,他也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便一直拖着没有去医馆。 — —数日之后 王玉莹请来了一个声称在世华佗的医者,他开了几贴药声称几日之后便能药到病除,起初樊凝也没有怀疑什么,心想着毕竟是自己的相公,谁又能想守活寡呢?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照顾樊城的几乎只有樊凝一人,樊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人总是在绝境困苦之时才能看出一人的真心。 她亲自炖好了汤药,又亲手喂樊城喝下,那是她自己的爹,她可以恨王玉莹,但是始终没办法对自己的亲爹不管不顾。 “爹,你今日喝了药可感觉好些了?” 看到女儿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即使是铁石心肠也早就被捂化了,他的面色蜡黄,皮肤干枯,因为病魔时刻都在折磨着他。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看清的太晚,他拉着女儿的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凝儿,爹爹这些年对不起你,如今我快不行了,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父亲好不容易和樊凝冰释前嫌,敞开心扉地交谈这本来是令她很欣慰的事,可此时他又一病不起,樊凝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爹爹,您别胡说,你只是小病,很快便好了。” 娘亲早已撒手人寰,她又怎么能经得起父亲的离去,这个世界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 “此事关系到你的娘亲,所以为父一定要在现在告诉你。”这事关系到了樊凝的一生,也干系到她日后要走的路,所以樊城必须要在他死前告诉她关于组玉佩的来历。 门外陡然传来了一阵声响,王玉莹本想站在外头偷听组玉佩的下落,可是不小心踢翻了身侧的花盆,她灵机一动将碗摔在了地上,房门被打开她讪讪地一笑,“你看我这端来的汤也洒了,没打扰到你们父女两说体己话吧?” 樊凝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因为樊城并没有对她怪异的举动而产生怀疑。 心细的樊凝却始终不放心父亲的病情,她将王玉莹请人开的药方带到了医馆,“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面对像王玉莹这样的人,“尹大夫,劳烦您帮我一个忙可好?” 父亲喝了她的药却尚未好转,她看不懂药方,只好询问上次为她诊治的尹大夫,“您帮我看看这副药方可有什么问题?” 尹相如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方,仔细端详了一会,极为认真地说道:“这药方并没有什么问题,这草乌虽然有镇痛的效果,但是它带有毒性,用时还需格外注意。” 草乌具有毒性,所以用量要格外的注意,稍有差池便会中毒,所以一般的大夫不敢开出这样的药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七璜联珠 尹相如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方,仔细端详了一会,“这药方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草乌虽然有镇痛的效果,但是它带有毒性,用时还需格外注意。” 草乌具有毒性,所以用量要格外的注意,稍有差池便会中毒。 樊凝听了秀眉轻蹙,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它的毒性?” 父亲只怕再也经受不了什么重创,若是再中了草乌的毒恐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替你重开几贴药方,草乌经过炮制后便不具备毒性了。”尹相如抓了几副药,又替她将炮制好的草乌包好递给了她。 樊凝连忙作揖道谢,“那便多谢医师了。” 一来,她是真的害怕草乌的毒性对爹爹有害。二来,她还是信不过王玉莹担心她在外头有了人后蓄意谋害爹爹。 月色柔和微凉,棠梨花绽满枝头,如同雪花嵌在树梢,王玉莹打开了窗子又将汤药端到了床边,“相公,今日外头月光真好,我扶你出去散散心如何?” 樊凝已对她起了疑心,所以她要选择其他的办法得到床后木匣盒的钥匙。 樊城轻咳了两下,摇摇晃晃地坐起了身,“也好,躺了那么久是该活动下筋骨。” 淡月笼纱,天上缀满了繁星如同宝石闪烁,河边的拂来阵阵带着棠梨花香的清风,朦胧的夜色中女人的脸渐渐阴沉下来,“你是不是以为喝了你女儿配的药你就能完全好起来,她以为我会用草乌让你中毒身亡,真是太天真了。” 王玉莹嘴边挂着一抹邪笑,恶狠狠地说道:“其实想让你死何须如此复杂?”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樊城靠在红柱上,身子微微颤抖,他竟没想到自己同床共枕之人竟然会有这般丑陋的嘴脸。 “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王玉莹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他要将钥匙交给樊凝,嫁给他的这些时日他竟然还是心心念念想着那个女人的孩子。 “什么钥匙,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樊城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关于组玉佩的秘密,一个让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组玉佩!”王玉莹此时心心念念的只有组玉佩,可以改变一生命运的组玉佩。 “你是如何知道的?”樊城一脸错愕,他早该提防着眼前这个人,组玉佩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绝不能将东西交给王玉莹。 她在台阶上抹了豆油,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组玉佩也不会落在樊凝的手中,本来就体弱的樊城被妇人一推,脚底一滑,落在了水里,“啊~” 男人在水中拼命地挣扎着,冰凉的河水一口一口灌入了他的口中,没多久便沉入了河底,此时两岸都无人,这地方又鲜少有人会来,王玉莹没有半点的自责,“是你自己活该,你若是早些交出钥匙便不会如此了。” 到处找不到父亲的踪影,樊凝百感交集,她回到了家中看到王玉莹正神闲气定地坐在家中,她若无其事地将红蓝花瓣放入石钵杵槌着。她越是从容樊凝就越是怀疑,她的目光犹如寒潭之中倒影着的冷月,“爹爹他去了何处?” “我怎么知道?许是身子好些出去散心了吧。”为了不露出破绽,妇人依旧捣弄着花汁,使用红蓝花制作胭脂,是樊家祖辈传下来独一无二的手艺,只是并没有得到太大的认可,樊城也只是靠它勉强糊口。 “爹爹身子刚好怎能单独出去?”外头风大,樊凝生怕他一人出去会出什么事情。 王玉莹闻言冷笑了一声,冷嘲暗讽道:“你那么孝顺怎么不自己陪他出去走走?看来你的孝顺也只是言过其实,做不到的空话罢了。” “我懒得同你争辩,我要去寻爹爹去了。”父亲迟迟不归,她哪还有闲工夫与她多费口舌。 此事迟早是要被发现,王玉莹也不阻拦,刚出了门的樊凝遇上了被发撄冠的颜之卿,“颜大哥,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去哪儿?” “凝儿不好了,方才我父亲在河边垂钓,在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颜之卿欲言又止,他俊朗的面容显得有些为难。 “颜大哥,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完便是。”樊凝猜到了他如此匆忙地跑出来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但愿是自己想错了。 颜之卿生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向前挪弄了两步,他低下眉嗫嚅着:“确认后应是你父亲无疑了。” 站在冷风中的樊凝身躯微微颤抖,神情却格外的平静,颜之卿看着她手足无措,“凝儿,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但人死不能复生,你振作一点。” 父亲失足落水身亡了! 她真是希望这只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樊城一死匣子里的东西便归王玉莹所有,她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精致的镂空宝盒,这里头装的便是殷戚所说的组玉佩,樊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盒子,“娘,你说这匣子里装了什么好宝贝?” 没有钥匙就打不开这个盒子,王玉莹也曾想过找东西劈开,却又怕会弄坏里头的玉佩,“你父亲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匣子的钥匙在何处。” 樊城如此重视这块玉佩想是有大的来历,只是其中的由来也就成为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了,或许只有这个玉佩的主人才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 “不如我们找把斧头将它劈开。”樊玥果然同她当初的想法一致。 “不可,我们绝对不可将里头的东西给弄坏了,明日我就找个开锁匠来。”王玉莹哪还管得了丧礼之事,一颗心只放在了这个盒子上面,只有有人来吊唁时才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哭几声。 少女一身白色麻布衣,面色苍白如纸,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还是让颜之卿有几分心疼,他在牌位前上了一柱清香,又走到了樊凝面前递给了她一块雪白的绢帕,少女的面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谢谢你颜大哥。”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心底情绪之人,也不会像王玉莹一般嚎啕大哭,因为真正的痛是无泪的,她的泪流在了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纵使旁人说她冷血。 看着她瘦削的脸,颜之卿很想安慰她几句,“傻丫头,你看你这几日都如此憔悴了,要注意身体。” “我要为父亲守孝。”樊凝继续在火盆里添着纸钱,她只希望父亲能同母亲在另一边活着神仙眷侣的日子,起初她不相信鬼神,可在这一刻她明白迷信不是道听途说,而是对世间美好东西的一种向往。 颜之卿站在原地许久,还是问出了口:“你妹妹樊玥是不是也累倒了?” 在他的眼里樊玥温柔娴静,更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必会伤心欲绝。 樊凝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略带几分不屑,“樊玥,呵,是吧,她许是比任何人都孝顺,早已悲伤过度,这灵堂也没见她踏进几次。” 父亲从未亏待于她,她却连连在灵前守孝都做不到。 宝盒被打开,樊玥目瞪口呆地看着属于达官贵人佩戴的玉佩,没想到她会有机缘看到,“这就是传闻中的组玉佩,听说常人只能佩戴寻常的组玉佩,而七璜联珠乃是由玛瑙同琉璃珠串串成,魏国仅有三串,其中一串赏给了当今的御使大夫。” 七璜联珠只有祭祀之时冯筠才会佩戴, 自从此玉佩销声匿迹后她从来没有再戴过。 “你是说这是当今御使大夫的东西?”这是王玉莹想都未敢想过的官位,其官位次于左c右丞相,这玉佩留着她不知是福还是祸。 “娘,这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杀头之罪啊!”若是盗取所得便是杀头之罪,樊玥本来是欣喜不已仔细想来又觉得害怕。 “你可知御使大夫是何姓氏?”可王玉莹心中不这样想,既然是穷何不如赌上一赌,也好过穷上一辈子来的强,何况此事的真相还未弄清楚,这冯矍蝶的身份还并不确定,或许她与那御史大夫真的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姓冯。”樊玥话音甫落与王玉莹对视了一眼,她们各自都有了想法,不过事情还需证实,绝不能妄言! “我说凝儿,你父亲也该是入土为安的时候了,若是时候长了摆放在这尸体也该臭了。”将将过了一日,王玉莹便思量要让樊城下葬。 樊凝沉默了良久,悠悠开口道:“我要请令史前来验尸,查明爹爹到底是被害还是失足落水。” 父亲明知自己身子病重,又怎会那么晚了一人去河边散心?她也曾怀疑过王玉莹,却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去证明。 王玉莹听后蓦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想让令史跑到谭堰村来验尸,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令史?你以为自己是谁,是大小姐还是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分曹射覆 “我要去鄢都,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父亲死的有蹊跷,若是当真是被人谋杀,樊凝怎能放过罪魁祸首? 得知了她的决定,颜之卿递给了她一杯茶,神情有些凝重,“你真的决定去鄢都?来回就要一日的路程,我只怕中途会出什么岔子。” 他虽是去过两趟鄢都,可是要去何处找令史他却没有一点门路,只怕路途耽搁的太久。 “颜大哥,你去过鄢都熟悉路线,能否同我一起去?”不论如何樊凝都要去试一试,为了爹爹的在天之灵。 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孝心,犹豫了片刻的颜之卿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见义不为,无勇也。”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又怎能不知樊凝的脾气,她所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若面对此事也不伸出援手,他妄为一个君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雇马车。” 鄢都城路途遥远,樊凝又第一次出远门,坐着马车自然是不能适应,此处已离鄢都还有一里的路程,颜之卿担忧她身体经受不住,“凝儿,先下车吃着东西吧。” 确实,没有坐过马车的樊凝一路上一直头晕目眩,下了车还觉得胃里翻山倒海,他们走到了一间面饼铺子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只是她胃里依旧难受的厉害吃不下东西,只简单的点了茶水。 邻桌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女子,她长相倒也极为普通,只是这嘴生的厉害在一旁说个没完,“你们听说没,这御史大夫有一个位学生,才华横溢不说还生了一张比女子还柔媚上三分的脸。” 众人笑谈:“要不然怎么称得上是魏国最美的男子呢。” 这魏国第一美男子可并非是虚名,他不仅生的好看,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难怪连冯筠也对他刮目相看,只是久而久之培养出了他傲慢自大c目中无人的毒舌性子。 樊凝只觉得听着好玩儿,她自顾自地揭下了脸上的面纱,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那女子余光瞥到了她脸上的疤痕,惊诧地说道:“这老天就是不公,有人美长得好看出来也是赏心悦目,可这长得丑怎么也不长点心,出来吓人呢?” “凝儿。”颜之卿听到这番话又看了一眼身旁隐忍不发的女子,他知道那是她一辈子抹灭不了的疼痛和伤疤。 没想到樊凝随即站起了身,她的目光犹如一柄冷剑,“古人云小人长戚戚,有人心胸狭窄,常与人为难,正所谓相由心生,此人又能有多美?我丑乃是灾祸所害,而某些口无遮拦之人,本质之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辈子都无法更改。” 女人指着她看着众人茫然地问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可知她是何意?” 樊凝把面纱戴好收拾好了东西向马车走去,颜之卿也站了起来,只是他走时顿了顿,“她说你人丑心恶。” 那女子在背后痛骂,可是樊凝又何必在意?总之与她再不交集,她也总会为她的无礼吃亏。 鄢都的城门在不远处巍峨地耸立着,颜之卿放下了车帘,说道:“前面就是鄢都了。” 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鄢都,这里比樊凝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就连集市上的小商贩脸上都洋溢着平易近人的笑容,脂粉香膏c烤肉胡饼c首饰人偶更有古朴的商铺一眼望过去人山人海。 樊凝不禁感叹:“这里可真是繁华。” “这里是鄢都,整个魏国最繁华的地方。”颜之卿的母亲也曾住在这里,只是她住在最下贱的地方,那便是女闾,纵使他有千百般不愿意承认。 看着这些神色匆忙的路人,樊凝嘀咕着:“他们这么匆忙是去哪儿?” 其中一个人停下了脚步,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是从乡下来的吧,这个潮春社是嵇家二少爷所建,今日他与令史举办分曹射覆。” 樊凝听得满头雾水,转过头看着男子,“颜大哥,何为分曹射覆?” “那是文人士族常做的一种游戏,既是在瓯器具下摆放某一物件,出暗语让人猜度,或是各曹中以投壶之法,以箭矢数量计算,赢者出题。”分曹射覆同曲水流觞有相似之处,异曲同工,但曲水流觞只是酒觞停在何人面前便要作诗,而射覆玩法倒更有意思些,颜之卿只听鄢都的文人雅士都喜爱玩投壶c射覆c围棋c斗草c解连环以此为乐,听来倒是颇有意境,只是他从未玩过。 而潮春社此次举办的正是以投壶形式的射覆联诗,刚进屋内樊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屋社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巨大的山水图,高山瑰丽c长流浩瀚。 二楼的雅间为看官所建,他们坐在扶栏旁品茶赏诗,左右两旁种着苍翠葱文竹,单看底下的定窑白瓷花盆便知这绝非是普通的诗社。 屋内铺着蟠螭纹案的地毯,黄花梨的大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竹帛和布书,布书上有文人所写的书法和丹青。案上正坐着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眉目如画c面如白玉c长发如墨c薄唇似含桃,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锦衣,胸前的墨竹若隐若现,若说颜之卿是白雪,他就是天上的云霞,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如同光芒普照,他的双眸就如同雨后初晴的蓝天一般澄澈。 众人将青铜所制的壶器搬了上来,只见男子点点头,投壶的时间便用漏刻开始计量,获胜的左侧便优先开始出题,“六月食郁及薁,覆一字,射葵一字,共对六字。” 任何诗句中重叠上句相同的一字,并且含有带有上句命令必须加在诗中的一词。 右侧的人也派出了一个代表,解答道:“七月亨葵及菽,共对七字,射月字。” 樊凝第一次看到用这样的联诗大赛,她曾也听曲水流觞,倒不及这有趣,不过曲水流觞讲究的是意境而这方法更主意乐趣,她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眼下还是父亲的事情要紧,“颜大哥,若是我们能答得上来说不定就能同令史说上话。” 颜之卿多少也是读过几日书的,他点点头,胸有成竹,“我尽力去试试。” 坐在左侧拿着折扇的男子便是令史,他虽平日与尸体打交道,但是也喜欢吟诗作对,他为人爽快洒脱,从不在意贵贱高低之分,这一点从他脸上便能读出。 记录名字的是名女子,名叫红娥,她穿着红色的纱衣,眉目清秀,声如空谷幽兰,“君子可是来射覆的?” 诗社本就是有才学者不论寒门士族,有才学者均可参加。 颜之卿似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点头,“正是。” 持扇男子哈哈一笑,慢步走上前,“那便加入灵玉你的曹中如何?” 嵇灵玉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头,他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只因他觉得话多要留在有用之时。 而颜之卿的加入气氛更活跃了起来,左侧为持扇男子的队伍,而右侧是为嵇灵玉的队伍,此时又左侧开始重新提诗,“今楼望月人不归,斜七字。” 颜之卿面色坦然而沉静,“斜月沉沉藏青山。” 几番联下去右侧对的更出彩些,而左侧的代表显然极为不满,持扇男子没想到刚来之人却能轻松应对。 “方才都不算,此轮开始对五字。” “离家日趋远,缓字。” 男子显然并不甘心,这才加深了难度,可颜之卿并没有被难住,仍然从容不迫,“衣带日趋缓,日对五字。” 他的才华樊凝第一次看到,她虽然不懂诗中之意,却有仰慕作诗之人,因为在她眼中他就是诗。 一回合结束,重新开始计时投壶,这次是右侧出诗,颜之卿嘴角微微上扬,走上前,“常忆山中日月,常对五字。” 方才那男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众人却没有商讨出合适的结果。 漏刻一点点地流逝,持扇男子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失落,他收起了折扇走上前坦然地说道:“灵玉,此局胜负已定了。” “既然胜负已定,你可要愿赌服输。”他是嵇灵玉所以他格外笃定自己会赢。 “你可不就打着让我破财的主意。”这个嵇灵玉总是嘴不饶人,如今还要办诗社要什么彩头,这输了摆明了要让他破财,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赢他一次。 嵇灵玉脸上带着一抹邪笑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破财消灾,钱财是身外之物,无则一身轻。”朝渊还未开口嵇灵玉便借他的钱做了一回好人,“朝令史说了胜者均有礼品相赠。” 朝渊只好哑口无言,毕竟他也同意了组织诗会,只能乖乖认栽了,更何况嵇灵玉这个人本就爱同他玩笑,他早就习惯了。 就在朝渊想离开潮春社时,二人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颠倒黑白 看到方才联诗的颜之卿,朝渊若有所思地一笑,“淑女君子,彩头到红娥那处领便是。” 可是二人却站在原地面色凝重,似有难言之隐,朝渊比起嵇灵玉看起来好讲话些,樊凝也不拐弯抹角,“令史,我们不要彩头,民女只有一事相求。” 一个彩头换一个要求,虽然这是个无礼的请求,可为了父亲也不得不违背原则。 “哦,说来听听。”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公然向自己提出要求,朝渊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白大胆的女子,他本就欣赏胆大心细之人,总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好上许多。 樊凝闻言连忙跪下,“民女家在谭郾村,家父无端落水,民女千里迢迢赶来只想查明一个真相。” 这丫头就是奔着参加联诗的旗号来让朝渊前去验尸,只是他只管官府传令让他验尸的案子,如此做未免有些不合理法,更何况这女子没有任何的证据就断定父亲是他杀未免做事有些草率。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父亲是他杀?”男子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不自觉地向后看去。 “我虽没有实证,但民女的后娘确有杀他的嫌疑。”樊凝也知万事都要讲究证据,正是因为如此官府不肯接下这桩案子,所以她贸然来到了鄢都想找令史确认此事。 嵇灵玉不以为然,“你只是怀疑,若是人人如此疑心生鬼,那是否人人都要验尸。” 他向来不信空口无凭的片面之词,也从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不像朝渊他是个心软爱多管闲事的人,性格相反的两个人反而成为了互补,所以才会成为好友。 樊凝抬头看了一眼男子,他沉静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士族少爷,可是少爷又如何,人都有七情六欲,她就不信若是躺在那里的是她的父亲他还可以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若躺在那的是你的父亲,我相信你也会这样做,更何况令史都没有发话,你又如何揣度他的意思的?” 此事本就同嵇灵玉无关,虽是朝渊的朋友但确实也主宰不了他的思想,他冷瞥了女子一眼半个字也懒得多说便上了楼去。 “这丫头说话倒是甚合我的心意,我可以替你跑一趟,只是你得帮我一个忙。”朝渊笑眯眯地看着那个背影又低下了头看了一眼女子,他的性格顽劣,只要能有人陪他玩他就可以欣然答应任何不过分的要求。 樊凝愣愣地看着他,“令史但说无妨。” 这个高傲的嵇灵玉总是自以为是,不肯放下他的包袱,还总用些古怪的手段折腾他戏耍他,着实让朝渊头疼,所以他一直想找个聪明可人的女子捉弄他一番,“这嵇灵玉一向是我的冤家,性格古怪c口齿又伶俐,我只盼着有人能替我戏弄他一次,只要你能做到” “能,我可以做到的令史。”以樊凝的相貌自然是不能,可是不管什么事她都愿意去尝试。 没想到这小小的丫头竟然还挺有自信的,朝渊没想到她答应地如此爽快,“你这么有信心?” 那朝渊也是守信之人,三人坐着同一辆马车就这样回到了谭郾村,家中不见了父亲的棺木只剩下了一块灵牌,樊凝跑进了后院只见王玉莹正在若无其事地浣洗着衣物,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我父亲的遗体现在在何处?” 她怎么会给她查明真相的机会,王玉莹扔掉了手中的衣物,狞笑了一声,“你父亲需要入土为安,我同玥儿已经将他入葬了。” “我说过此事还未弄清楚,你怎么可以私自下葬。”她如此心虚其中必定有鬼,就算尸体已经下葬樊凝也要将它挖出来,给父亲一个交代! “你说检查尸体就检查尸体,你想让你的父亲死不瞑目吗?”不说王玉莹不同意,在此时验尸本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就算是强行将尸体挖了出来查明了真相也会被人诟病。 可樊凝哪还能顾及那么多,就算是被万人指责,被世人唾弃,她也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你隐瞒事实,居心叵测,父亲泉下有知不会放过你的,不管如何我都要开棺验尸。” 她二话不说便带着朝渊来到了后山,村中的人亡故后一律葬于此地,没过多久,王玉莹便带着村中的老人一同上了山。 “乡亲们,你们来听听,这个不孝女要开棺验尸,惊扰她父亲的亡灵,简直是不孝啊!”王玉莹边说边低声地啼哭着,她要让樊凝背上这不孝的罪名 “就是,怎会有如此不孝之女。”村中的老人听到王玉莹的话纷纷都认同樊凝不孝,他们的想法古板迷信,所以才会觉得开棺验尸必会遭到报应。 朝渊站出来解释道:“验尸只是不希望有人无辜枉死,使亡灵得到安息,怎么能说不孝?” 他知道要一下改变这些人封建的想法并不容易,只有慢慢让他们相信人死如灯灭的事实他们才会正视自己的错误。 这一切都是王玉莹所为,这些人的反对也遂了她的心愿,她抓住了这一点让村民认为樊凝是错的。 众人还在僵持着,这时身后款步走来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令史也相信眼前这个女子所言?这是之前樊凝为她父亲配药的药方,世人都知草乌有毒,父亲病重,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樊玥同樊凝对视了一眼,她们虽异母同胞,却也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她却在外人面前处处针对她。 “这些草乌都是炮制过的,没有毒性,只有止痛的作用,再说尹大夫亲自配的。”她所说的这一点稍懂药理的人都能理解,眼下只有看到尸体才能证实她父亲的真正死因,所以樊凝没有精力与她们继续争执。 樊玥听后嗤之以鼻,“你将草乌头和粉末混合在一起,谁又能察觉的出。” “父亲的棺木就在此处,开棺一验不就自有分晓。”若旁人不动手樊凝便亲自动手,她一定要查出真凶不让父亲无辜枉死,再者,她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让她们红口白牙地污蔑自己。 樊玥跑上前装起了一副孝女的形象,“樊凝,你今日绝不可惊扰到父亲的亡魂,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她如此会做表面功夫,在这向村中老人和村正在这演演戏自然游刃有余,再加上她美丽善良的更是让人认为她是璞玉浑金的品质。 众口称赞:“这樊玥可真是重情义,哪里像樊凝。”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王玉莹,脸上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玥儿,你让他去查,若能查出真相自然是给你父亲申冤,但是若查出他是溺水身亡,她便是污蔑为娘,令史也该公法处置。” 这丫头不过只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以为这样就能查出樊城的死因。 众人眼瞧着挖出来的棺木纷纷退避三次,朝渊查看了尸体,神情却显得有些凝重。 在这的那个人都等待着答案,樊凝先问道:“令史,怎么样了?” “死者确实是溺水身亡。”头部没有被击打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口,排除了与人发生争执落水的可能性。 听到令史的答案,樊玥趾高气昂地走上前,“樊凝诬陷娘亲,令史看应当如何处置?” 樊凝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其中必然还有其他隐情,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我做不到主,只有让当地官府处置。”确实朝渊也不知其中的情况,不了解樊凝的为人,村正便按照方才王玉莹所说的意思将樊凝带到了官府。 按照魏国的律法若是试图造谣,颠倒是非者杖责三十,带走樊凝时母女二人更是得意地相视一笑。 众人散去后,樊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男子的身侧,“令史,民女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见她楚楚可怜的神情,朝渊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谈不上指教,你说来听听。” 她趁着四下无人取出了组玉佩,琉璃在阳光下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敢问大人你可见过这块组玉佩?”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朝渊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看到坠子上的字他就能确认这是冯筠之物,他最擅长书法这上面的字也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如今这东西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平民手中。 樊玥目光一闪整理好了说词,“父亲病重之时曾告诉我这是母亲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我们也是近今日得知的,敢问这玉佩到底有什么样的来历?” 她装作懵懂无知,这样即使这组玉佩真是樊凝生母偷来,自己也可以给御史大夫留下一个直爽率真,物归原主的好印象,毕竟冯筠常将德行二字挂在嘴边,也希望学生可以以此为中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男女有别 樊玥冒着风险就是为了试探朝渊,他来谭郾村是上天安排的机会,见到他万分错愕的神情女子更确信了他对玉佩的来历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玉佩是御史大夫的随身之物,只是他前几年生了一场病,就将此物遗忘了。”朝渊也只是听嵇灵玉偶然提起,他是冯筠的学生,了解的也比他要多一些,男子回过神目光炯炯,“你母亲到底从何处得来此物?” “如今父亲母亲都已去世,樊玥也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没人与朝渊说自己的生母是王玉莹,他也不会多问,现在樊城和冯穗雅都已亡故,就算真是冯穗雅偷的,所谓“不知者无罪”,深明大义的冯筠也不会怪罪樊玥。 “你莫要难过,回鄢都我自会问情此事。”此事朝渊必须向嵇灵玉确认后再做决定,毕竟冯家的事他说不上话。 “多谢大人。”樊玥云淡风轻地笑着,她那绝美的面容或许世间男子无人可以抗拒,毕竟与人交往本就先看到初外在,再观其品行。 得知他们交谈的过程,王玉莹总觉得哪里不妥,“玥儿,若这东西来历不正,你如此同令史说我们可会受牵连呐?” 只怕告诉他是祸非福,会引祸上身。 “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父亲和那女人已经死了,就算偷盗也与我们无关,但若能攀附上冯筠那我就有飞上枝头的机会了。”若不能嫁入高门樊玥活在这个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事若不争取,若不赌一把,岂不是白活一辈子了。 “对了,樊凝那丫头可从衙门回来了?”县尹按照依法打了樊凝三十大板,只是她固执得很,始终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王玉莹点点头,说道:“应当快回来了,听说那丫头打了三十大板竟然还强忍着一声不吭,倔强的很。” “我说过她早晚会吃到苦头,这才只是刚开始。”樊玥就是要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天上的明月,她的命途一定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此刻,樊凝艰难地走在回家的路途上,村中的妇人对她指指点点,“你看,那樊凝构陷她后娘,听说被打了三十大板呐。” 她们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反而认为她是自作孽。 直到其中一个妇人起了恻隐之心,但只是小声地提意,“要不要去扶她一下,你看她都站不稳了。” 她们的脸上挂着不屑c嘲笑,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莫要去多管她的闲事,你看现在还有谁敢同她亲近。” 樊凝踉踉跄跄地走着,路人已经散开,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眼睛却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向那个受伤的女子。 人心凉薄,他们都只想置身事外,毕竟是县尹处置的,谁都不想趟浑水。好在颜之卿看到了这一切,连忙走上前扶住了她,“颜大哥,谢谢你的好意,可你这样做为会被别人议论。” 自己被人议论不算什么,可是樊凝不想让颜之卿也被她拖累,这些人的眼睛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移开过,他们都只是想看笑话罢了。 颜之卿牵起了她那双放下来的手,“被人议论又能如何,难道要像这些人一样冷血无情?” 他从来不惧怕流言蜚语,这些年他所听到肮脏的话难道还少吗? 他将樊凝送回到家中,好在家中还有金创药,只是男女有别颜之卿不能为她亲自上药,他拿着金创药不知该如何处置,就连面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局促。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凝儿,你可以自己上药吗?” “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出去吧,免得被我后娘看见了有辱你的声誉。”樊凝从未想过要出嫁,她的容貌或许不会有人愿意娶她过门,可是颜之卿不同,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若是她不曾经历过这些,或许她会大胆地去做心中所愿之事,可是如今她不奢求还能得到任何人的垂爱。 看着少女两颊绯红,蓦地颜之卿想到了什么,抬步走了上去,他一只手试探性地覆上了她的额头,“不行,你的额头好烫,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她受了伤又发了高烧,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伤口会感染,颜之卿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他的手还未触碰到门,门却陡然间被推开了,女子满脸震惊地看着二人,“颜大哥,你同姐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好吧。” 颜之卿终于卸下了心中的担子,松了一口气,“樊玥,你来的正好你来替你姐姐上药,我同她多有不便。” 再有就是他担心樊玥会误会他们的关系,所以后面这句话只是为了澄清。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生照顾我姐姐的,这世上除就只有姐姐和她两个亲人了。”樊玥嘴角微微勾起浅浅的笑容,她向来做足了表面功夫,毕竟温柔娴静的性子才是男子最容易心软的,她停顿了一下,又回过身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是绝对相信姐姐的人品的,况且她也是为了爹爹好,一时失言也是人之常情。” 她先是肯定后是猜忌,分明是暗示着什么。 颜之卿却没有明白她话中的含义,“樊玥你真是善解人意。” 他从未想过她会是一个有城府之人,只当她的话是设身处地为旁人做考虑。 一旁的樊凝却冷笑,“樊玥当然善解人意,能因时制宜,猜透旁人的心思说话真是让人可佩可叹。” 自己太了解樊玥,但她与王玉莹的性格却大不相同,王玉莹嘴坏说话直肠,却没有樊玥那么善于伪装,懂得见风转舵。 听到樊凝这样说,樊玥目光阴沉了下来,看向男子时却仍是温雅柔和的样子,“颜大哥,我送你出去。” 颜之卿点点头向樊凝承诺过两日再来探望,说完后便随樊玥出了门。 再回来的樊玥面上挂着狡黠的坏笑,“还疼吗?” “人都走了,你不用再装下去了。”樊凝对她这样表里不一之人根本不屑一顾,明说要嫁入高门,却又见不得颜之卿同旁人在一块。 樊玥缓缓地走上前,讥讽道:“姐姐你可是高手,就算是毁了容,照样还是有人会怜香惜玉。” 从小樊凝就不配同她相提并论,她的容貌更是她所不能及,所以世间的男子都应青睐于她。 只是樊凝对她的想法深觉可笑,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人的眼睛首先能见的着皮相,她樊玥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眼中的人便也就同她品德一样了,“我同颜大哥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龌蹉,他只是看我受伤送我回来,倒是你们母女做过什么心知肚明。” “自己去县衙挨了三十大板还没有长记性,还妄图将责任推卸在我与母亲的头上。”樊玥自认为自己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也会为自己找借口,就是因为从小在王玉莹的教导下成为今日的样子。 “只要我活着,总有一日会查明真相!”没有人能阻止樊凝,她相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而杀人凶手也有付出代价的时候。 “是嘛,那姐姐也要先养好伤才是,今日家中用茱萸与秦椒调配出来的辣子,听说有消炎的功效,所以我带来给姐姐试试,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话音刚落,女子就将罐子里的辣椒油倒在了樊凝血迹斑斑的白裤上,她的笑容愈发深邃。 “你”樊凝已疼得再也出不了声,这滚烫的辣椒油浇在伤口,那痛是撕心裂肺c锥心刺骨的,她眼角已被泪水打湿,那并非是难过而是痛,那痛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可樊玥却站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姐姐,你都受伤了,这次不敢乱动了吧?不然伤口可是会溃烂的。” 她就是想看到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折磨她就像是折磨一只狗,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她便大快人心。 翌日,颜之卿撞上在市集上买菜的樊玥,将她拉到了一旁询问道:“玥儿,你姐姐的伤口可好些了?” 见他紧张的神情,樊玥心中有些吃味,“颜大哥可真是关心我姐姐,若是今日躺在那的是樊玥,不知道会不会得到你的关心。” 她单纯只是想试探颜之卿,看看她与樊凝谁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些。 “玥儿,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不将你放在心上,我就算拼尽一切也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颜之卿只当樊凝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而她是自己一见钟情的恋人,两者又怎能相提并论。 听到她这么说樊玥心中有几分得意,不是因为被感动,而是自己在他心中体现了她与樊凝的不同。 这时,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妇人提着菜篮慢悠悠地往二人的方向走,她似乎想看清二人在干什么,樊玥不想被人误会,对着男子催促道:“婶婶来了,你快些走,若是让她看到了免不了要被传扬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养育之恩 看到女子从远处走来,妇人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神神叨叨地问:“樊玥,你好像同那隔壁的儒生走的很近啊?” “婶婶,这可不能瞎说,颜大哥他只是询问我姐姐的情况,昨日他在我家呆到子时才离去。”好在她以樊凝作为推脱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更何况她说的这些本就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本就小题大做的妇人听到这些话似乎更好奇起来,“真的吗?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姐姐她也不避讳些?” 如今这个年代男女共处一室,多少会招人非议。 樊玥目光流转,又轻笑道:“婶婶也不会不知姐姐伤在何处,自是自己上不了药才让颜大哥帮忙的。” 她自然知道眼前的妇人是什么样的人,故意说这些就希望将此事传出去闹大,“此事关乎我姐姐的名誉,您切莫声张出去啊。” 妇人表面上应承着,可心中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回过身就会将她的话忘的干干净净,而樊玥正是想利用她这张嘴。 嵇家的书房,古朴的陈设,左右两边摆放着两盆墨兰,含苞欲放,左边挂着的是一幅竹石图,用笔遒健清劲,竹竿劲拔挺秀,正方赫然摆放着一张黄花梨的桌案,其上还雕刻着忍冬纹的图案,男子叩了叩门,还未得到回应便匆匆进来,“灵玉,有件东西我必须给你看看,是前几日去谭郾村有人交给我的。” 嵇灵玉不以为然,“是什么东西,你总是卖关子,却又说不出正经的东西来。” 他总是用惯了这一套,一贯地兴师动众地跑来,却又以玩笑告终,久而久之嵇灵玉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说你这人有点良心可好,我还好意给你带了茶点。”朝渊脸色一变,佯装出发怒的样子将茶点放在了桌案上。 “你要说便说,不说我还要去处理正事。”嵇灵玉也见怪不怪,他扔下了手中的笔抬脚就想往门口走。 “你有什么要紧事?你只是个文学侍从,干嘛如此认真?”朝渊只愿一生潇洒自在,只求能图一乐,他从来没有嵇灵玉想的那么多,也没有人约束于他,所以他平常倒是成了闲人一个。 “若都像你每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那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令史了。”嵇灵玉说话向来简单直白,从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冯筠常说若他入朝为官,恐怕不是个能讨大王欢心之人。 就连朝渊也总被他气得哑口无言,“从你嘴里我怎么就听不到好的呢?” 嵇灵玉站在原地,神情淡淡,“说吧,究竟要给我看什么,不要卖弄关子了。” 组玉佩还在樊玥手上,一切都要听冯筠的意思,朝渊取出了一块画布,摊在男子的面前,“你可见过这个东西?” “这是恩师的组玉佩,你在哪里见过这玉佩?”这玉佩也只是听冯筠说过,遗失多年的东西竟然又出现在眼前,嵇灵玉目光炯炯,有些急切地想知道真相。 “一个名叫樊玥的丫头,我想你恩师一定想见一见他。” 此事朝渊与嵇灵玉都做不了主,只有问过冯筠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王玉莹将红蓝花晒在了圆簸箕里,这时身后传来了女人清脆的声音,“嫂子。” “你来做什么?”王玉莹一见是村里出了名的媒婆,她只是轻瞥了女人一眼便继续干着手中的农活,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必然也是来为她们家说亲的。 “我是来帮你们家樊凝说亲的,里尹家有个大公子才貌双全,为人正直,绝对是很好的托付人选。” 果不其然,可不同的是今日说亲的对象竟是樊凝,没想到还有人来替她说亲,王玉莹真觉得是天大的笑话。 “你给樊凝说亲,与我何干呐?我家樊凝性子古怪,公子恐怕受不住。”这林清轩的父亲好歹也是个里尹,家境在村中还算不错,王玉莹一听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大嫂子,那大公子他染了怪病,里尹想为他冲喜,聘礼寻常百姓绝不能比,您不如就成人之美。”一般的人家自然不会娶樊凝,可林清轩身染重病,是否能痊愈还是未知数,媒婆收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办事,可村中除了樊凝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愿意嫁给一个病鬼了。 “那公子可还有好转的可能?”王玉莹又怎会如此好心,若是那病痨子早早去了倒是遂了她的心意。 “这不就是想着冲冲喜说不定还能顺过气儿来,您不如就将樊凝嫁过去,日后这聘礼都归您。”林家单单只是想冲喜,但是礼数还是周全,聘礼必然还是不能少的,所以媒婆思量着王玉莹会答应这门亲事,毕竟又不是亲娘,又怎会霸着继女祸害自己呢? 王玉莹思索了半晌,惺惺作态道:“樊凝虽非我亲生,可是毕竟也是我夫君的骨肉,此事容我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她自然要慎重考虑,若让樊凝翻了这恐怕是给自己找了麻烦。 媒婆一听笑眯眯地点头,“那三日之后我还来找你。” 几日之后,王玉莹已对那林清轩有些了解,他的病情约莫神仙都难救。樊玥得知此事,便回来兴师问罪,“娘,你答应了那张媒婆要将那丑八怪嫁到林清轩。” 她怎甘心樊凝过得比自己好,现在就爬自己头上耀武扬威,若是成了林家的儿媳更是要作威作福地爬到自己头上来。 “我去打听过了,这个林清轩根本就是药石无医,没有几日盼头了,这樊凝嫁过去必定会守一辈子的活寡。” 若是能让去林家守活寡,那倒也干净,免得整日对着她这张脸。 樊玥冷哼了一声,“那林清轩若是长命百岁,岂不是便宜了她?” “就算那林清轩活着,以她的容貌又怎会得到他的喜爱,更何况林家的聘礼不轻,足够咱娘俩用上一段时日。”王玉莹说到底还是看中林家的那份聘礼,又能让樊凝不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谓一举两得,她本就是贪婪之人,能为钱财不折手段,这些年她对樊城也没有任何感情,他的死她也从未有半点的懊悔。 “我就怕樊凝她不愿意。”樊玥知道樊凝为人倔强,她也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妥协,所以说服她嫁入林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伤着能有多大力气,况且收了聘礼她就是林家的人,就是绑着也要将她绑过去。”王玉莹已下定了决心,林家的聘礼她是一定要收入囊中,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于是母女两便设计陷害樊凝,这日,樊玥趁着她煎药离开一小会的空隙时间,在药罐中添加了蒙汗药,待樊凝喝下后再次醒来,自己已置身在一顶大红花轿中,她的手脚都被绑着,头上戴着红色的绸盖,身穿着一绣满云纹和芙蓉并蒂的图案,看这衣服的面料必定不是普通百姓大婚能穿的起的。 女子扭动着自己小小的身躯,高声地想要呼救,“我这是在何处,放我出去!” 轿帘被人揭开,媒婆的发髻上戴着一朵红色的簪花,她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这是林家的花轿,今日是你和林公子的大喜之日。” “什么大喜之日,我为何全然不知。”樊凝只记得自己喝了药便昏昏欲睡,后面的事自己就浑然不知了。 “你娘收下了林家的聘礼,你如今就算是林家的人了。” 媒婆说的云淡风轻,可这样害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谁说不是丧尽天良,就为了一时的贪欲将她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将死之人,没有原则的人当了媒婆是要祸害多少无辜的姑娘。 樊凝嗤笑了一声,“林家出了多少聘礼我后娘就将我卖了?”没想到这对母女竟然会给自己下套,连聘礼都已经收下了樊凝还浑然不知,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就轻易地把自己卖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那毕竟是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娘,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嫁到林家吧。”媒婆显然有些心虚,她拉上了帘子不再与她多说。樊凝闭了闭眼睛,那公子病入膏肓想是也无心房事,希望自己能顺利地逃出来。 左邻右舍都得知了樊凝出嫁的事,颜之卿自然也避免不了,他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凝儿伤势未愈,你们却让她嫁到林家,这到底是何道理?” 樊玥看到他前来兴师问罪,似水的目光柔和下来,“颜大哥我也劝过娘,娘她也是为了姐姐着想,林家家境不错足以让姐姐过上好的生活。”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饱含泪水的眼睛,都让人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所以颜之卿更是不例外,他皱着眉放低了声音,“那个林清轩深染恶疾,凝儿嫁过去真的会幸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脂粉铺子 樊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父亲生病,家中已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如果我家出尔反尔,那不仅仅要将聘礼还回去,林家更会提出赔偿,我们家已经遭受一次变故,在经受不起大风大浪。所以颜大哥我求你,千万不要去林家闹,就算林清轩死了那姐姐也会一生衣食无忧,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知道男子对她的情谊,所以才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让他心软,“玥儿不想嫁给他人,你就当帮帮玥儿好吗?” 听到她这么说颜之卿便相信了,若是樊凝不嫁,樊玥嫁给林清轩,那是他更不能接受的,所以若是让他选择,他会觉得这一切是值得庆幸的。 或许喜爱一个人更容易心软,颜之卿便放弃了去阻止这场婚事的想法。 男子一身锦缎婚袍,墨发用红绸带绾起,本是颜如冠玉的脸如今面如枯槁,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便能飘走,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来到了新房,“公子,你慢些走。” 林清轩抱着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咳咳咳~” 他自己的病自己再清楚不过,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看着床榻上戴着红盖头的女子立掌做了一个让他们退下的手势,“你们都下去。” 盖头被林清轩揭开,二人相对而立,樊凝目光如炬,“你就是林家的大公子?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屈从除非我死了。” 她的人生绝不会被他人安排,就算自己要嫁也必须嫁一个自己喜爱的人,而不是让人玩弄股掌之中。 “谁都不想嫁给我这个病鬼,你走吧,后门我已经打点好了。”林清轩本就是被家里人逼迫,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拖累家人还不够,现在莫非还要搭上一个陌生人。 “就算我走了,林家也会将我抓回来。”樊凝此时若是回去,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礼已经收下,想必林父还是会派人把她抓回来。 所以林清轩才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取出了一个小匣子,里头放着几锭银子,“这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银两,我派人打听过你的家世,那个家你也不必回去咳咳咳,带着这些盘缠去鄢都去做点小生意吧。” 她与她后母的事林清轩早就派人暗中调查过,既然她的父亲去世了,那那个家她也没有回去的必要,倒不如去京都博一个锦绣前程。 樊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公子,我们只见过一面,你为何如此待我?” “我这个病痨子也指盼不了什么,这不是帮你,只是将钱给需要之人积点德好落个好点的下场,所以你莫要拒绝。”说什么好与不好,林清轩只想能多做些善事,就算病痛不能康复,也能在阎王爷那得个好下场。 樊凝神情有些迟疑,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樊凝谢过少爷,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 滴水之恩她不会忘,若有朝一日能成功归来,她定然会涌泉相报。 “穿上这婢女的衣服赶紧走吧。”林清轩从柜子里取出了准备好的婢女服饰,今日新婚,没有人会注意她偷偷混出府,到时她只要雇一辆马车便可以离开这座村子,等到家里人发现她早已远走高飞了。 面对如此大恩,樊凝含泪说道:“公子好生养好身体,我一定会回来。” 林清轩的心就如同飞腾的马,他有着想要踏遍千山万水的心,可是此时他的身子却维持不了他的想法,他希望樊凝能够带着他的所有积蓄,去完成他心之所想。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站在王玉莹的家门口,见到他二人的样子她吓了好大一跳,男人声音洪亮,“这里可是樊家?” “是啊,你们是什么人啊?”王玉莹战战兢兢地看着二人,心中思量着可是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欠下了什么债今日上门来讨要。 “我们家公子在纪家茶馆,特地派人来接你女儿过去。” 听完这两人说的话王玉莹同樊玥相视一眼,她们心中多少有了底,想必这公子就是朝渊找来的。 樊玥壮大了胆子,走上前问道:“你们家公子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那两人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奴才,就连穿的衣服也比寻常百姓穿的要好。 在那两人的带领下樊玥来到了纪家茶馆,木质的镂空莲纹案的屏风后坐着一个身姿清雅的男子,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却不失优雅,“你就是樊玥?” 那身影缓缓地朝着女子靠近,那可能是樊玥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就算是天神也有几分愧叹不如。 一时间樊玥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仓皇地作了一个揖,“樊玥见过灵玉公子。” 来时她已对嵇灵玉多少有几分了解,听闻他所用的折扇都是他的恩师冯筠题字,他极敬仰恩师的书法,最为厌恶的就是有人对恩师的亵渎和不敬。 嵇灵玉面无波澜,收起了扇子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嵇灵玉?” 唯一的优点就是观察细致入微,樊玥在他出来之时已看清了他折扇上的字和落款,她笃定地一笑,“公子身上系的是玉带钩,一般只有士族子弟才会用这些,再者公子折扇之上的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应是冯大夫的题字对吗?” 面对这样反应灵敏的女子,嵇灵玉反而冷笑,“哼,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的,平时都读过些什么书。” 世上不仅仅只有她一人会卖弄小聪明,也不是只有她一人知道折扇上的题字,用这一点不足以证明她的才华睿智。 樊玥如葡萄一般的双瞳又转了转,“四书五经都读过。” 她的回答自己都有几分心虚,可她听说嵇灵玉与人交友并不看外表,唯独看的是人品和才貌,要想攀附他可是比登天还难。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嵇灵玉正视这女子嘴边挂着一抹邪笑。 女子只听一遍甚至未听清整句话,思忖了半晌,“义者三有?应是出自于《周礼》。” 想必关于情义二字应当是出于《周礼》,自己从未读过四书五经此时也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她抱着侥幸之心希望男子不会看出破绽。 嵇灵玉在一旁不怒反笑,“你可知何为司马懿破八卦阵?”他自来最厌恶怙恶不悛c自以为是之人,更何况樊玥明明并未读过书,却还在自己面前卖弄口舌。 就在樊玥有些手足无措时,朝渊从背后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人家只是一个小丫头,你如此说话可不是要将人给吓坏了。” 朝渊这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则,做人亦是洒脱不羁,所以他从没有嵇灵玉想的那么多。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投机取巧莫不是将我视为蠢人?真是空有虚表。”一个人若是空有其表有什么用,嵇灵玉认为一个人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最重要的是不能隐瞒欺骗,不然再美的皮相也无法拯救她肮脏的内心。 “她也只是想在你面前留个好印象,你这样说未免太不给别人面子。”朝渊觉得他对人总是过于苛刻,这世上阿谀奉承之人多了去了,她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 樊玥双眉轻蹙,如葡萄一般的双眸快要溢出水来,“公子,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只是我知道公子欣赏有才华之人,古语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子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她知道嵇灵玉这个人向来不懂怜香惜玉,对人更不会心软,总而言之他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但又并非是被威武与外力屈服,而是能被道理说服低头之人,而此人除了他的恩师,他还未曾遇到。 所以她的所作所为让嵇灵玉不得不怀疑此人的人品,他目光冷冽,说道:“公子我确实不是小气之人,可我就是厌恶弄虚作假之人,你说你有组玉佩,是从何处偷来的,还是让人伪造出来的。” 此时的场面进入了僵局,一旁的朝渊东看看西看看,只好从中调和,“灵玉,你见一见不就见分晓了,何苦为难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自然,为了恩师嵇灵玉也不再和她过不去。 来到鄢都的樊凝不愿辜负林清轩所托,在此处开了一间脂粉铺子,也是属于在鄢都的第三间脂粉铺子。 “今日飞羽阁第一天开张,所有的胭脂水粉可随意试用,凡有购买商品之人,均可送一盒香膏。” 众人驻足观望着,皆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 “这是刚开的一家脂粉铺子。” “也不知这里的东西好不好。” 刚开张的铺子自然会有遭来质疑,可是樊凝却不怕质疑,因为这是做生意的必经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一命抵命 父亲传下来的祖业,樊凝希望能将他发扬下去,所以她才开了这家脂粉铺子,希望能让更多人能用到樊家的脂粉,“粉白黛黑,施芳泽只。女子爱美是人之常情,现在的女子画眉用的都是风干的柳枝,而我们店用的是石黛,研磨成粉末后加入水,再用木签轻轻一扫便能使双娥眉色如望远山。” 要让一个人接受新的东西就如同接受新的思想一样难,正因如此,樊凝才要向他们证实这一切。 “真有那么神奇?” 女子爱美是天性,她们都想有一副美丽的皮相让自己的夫君c心上人倾慕。 这时马车在飞羽阁停了下来,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身旁的笙歌伸出了脑袋在一旁说道:“少爷您看,前面那家店怎么挤了那么多人,要不然我们也挤进去瞧瞧?” 嵇灵玉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招牌,他面色沉静,说道:“那是胭脂铺子,你若是想去我便在这放你下来。” 此处离嵇府还有一段路,若是徒步回去,这大热天的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挠了挠脑袋,“那奴才怎么回来?” “你说呢?自然是自己走回来。”嵇灵玉早已料定他不会下车,所以方才也不过为了调侃他。 “那奴才还是不下去了,大老远的走回去多累啊。”笙歌打了退堂鼓,只好撇开了话题问道:“少爷,您真的要将那个女子带到冯府吗?奴才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啊。” 笙歌跟随嵇灵玉多年,他心眼不坏只是嘴巴啰嗦了些,可嵇灵玉想事情本就不喜被人打扰,他目光一冷,又瞥了他一眼,“闭嘴。” 笙歌嘿嘿地一笑,“奴才只是随便说说。” 毕竟少爷的个性自己也是了解的,他爱憎分明,说话又是个直肠子,所以不懂他的人会觉得他难以相处。 男子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那本少爷也厌烦你,你明日也可以不用上工了。” 或许嵇灵玉这样的性子容易伤到别人,鄢都的女子仰慕他,给他写些诗信,不仅仅被他退回,还会被取笑一番,所以久而久之城中的女子都只敢暗暗思慕于他。 笙歌闻言,气急败坏道:“这可不行啊少爷,没有笙歌谁来伺候您的衣食住行啊。” “那女子手中的组玉佩是真是假我还要像老师确认,所以要先将她带到府上好好盘问个究竟。”不论怎么说关于冯筠,所以嵇灵玉没有做主的权利,一切还要等他见过后才能做定夺。 进入嵇府的后院,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白色与淡粉色的花瓣铺满了青石板路,樊玥的左手边摆放的是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形似空中的白云后。再往前便是客人所住的听雨轩,门匾是用金丝楠木制成,在往屋里走女子更是目瞪口呆,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奢华的建筑,更何况这仅仅只是客人居住之地。 原来这便是高门的生活,她坐在铺着金丝软垫的贵妃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唏嘘道:“没想到嵇府这么有钱。” 桌上摆放着几种不知名的糕点和水果,樊玥正要伸出手便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她连忙站直了身子,两个婢女拿着食盒和衣物走了过来,“淑女,这是少爷让我给您送过来的饭菜,还有这些衣物首饰,少爷说了见御史大夫总不至于过于寒酸。” 嵇灵玉考虑的仅仅只是不想让她冒犯了老师,而樊玥却认为他是心中记挂着自己,喜不自胜。 她抱起桌上的衣物,高兴地不能自己,“看来这算命之人所言非虚,这个嵇灵玉就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若非命定之人又怎会在她算完卦没多久嵇灵玉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她对此事深信不疑。 来到鄢都樊玥第一件事就是想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繁华热闹,这时,她在街旁见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孔,那是林家之前派来提亲的那几人,樊玥有些茫然,“这不是林家的人,他们怎么会到鄢都来?” 那几人已朝着女子走来,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是樊玥?你姐姐现在在何处?” “姐姐她不是嫁入林家了吗?”樊玥装作什么都不知,即使心中猜到几分也仍不动声色。 其中一个人十分粗鲁地吼道:“你少他娘的装蒜,她盗取了少爷的全部财产跑了,少爷现下病逝了,老爷要求将她同银子一起找回来。” “姐姐她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敢偷林家的财产,你们放心,若她在鄢都我一定想尽办法将她找回来。”樊玥眼下只想打发了他们,不想自己因为樊凝的事情惹祸上身,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机会,不能断送他人之手。 那人挑眉看着她,“就凭你一个小丫头。” 樊玥冷笑了一声,“你们也不瞧瞧我方才是从何处出来的,我可是嵇大公子的门客,我若开口公子一定会出手相帮。” 将嵇灵玉挡在前头怕是没有人再敢对她造次,都会对她毕恭毕敬,毕竟谁会得罪士族子弟。 众人低头哈腰地拍起了马屁,“嵇灵玉公子,小的真是有眼无珠,淑女竟然是嵇大公子的门客,失敬失敬。” 方才高声的人连连扇着自己的巴掌。 那几人离开后,樊玥又走了一段路,几个女子匆匆忙忙地朝东市跑,她拉住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你们行色匆匆都去往何处?” “你不知道吧,前面那家飞羽阁的胭脂水粉现在好多女子都爱用,就连城中的才子也慕名前往。”女子眉飞色舞地说着,她的心已迫不及待地飞到那处,“再说,谁不想讨丈夫欢心啊?” 樊玥站在了牌坊下,一眼便瞧见了一个戴着面纱的清瘦女子,她勾了勾唇角,“飞羽阁。”这正是报复她的好机会,没想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过得那么不堪,反而在这开了家店,“樊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原来躲在这儿,拿着林家的钱还能安逸地过日子。” 她让人找到了林家的人,自己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樊凝见有人来,连忙上去打招呼,女子背着身看着货物架上的东西,她小声地试探道:“淑女,你想要点什么?” “我想要你的店。”樊玥目光如剑,带着鄙夷地笑容转过了身。 该来的还是要来,樊凝面上极为平静,“樊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飞羽阁是你用公子的财产所建,乖乖将所有的钱交出来,你就可以滚蛋。”樊玥插着腰看了一眼店内的陈设,她想扬眉吐气,她想出人头地,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时林家的一众人也跑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木棍,顾客蓦地大惊失色,仓皇地逃出了去。 这几日生意还不错,至少林清轩给的银两还是基本赚回来的,她拿出了钱袋交到了男人的手上,“公子的钱都在这儿,你们可以拿回去交给公子。” 樊玥心中还是不满,“樊凝,你太天真了,这个店是林家的财产,所以赚的银子也应该归林家所有,你分文不得。” 她就是想看着她流落街头,落魄无依,那林家的人听了她的挑唆一样也不肯离开。 樊凝冷笑了一声,讥笑道:“樊玥,这么说来你也是林家的人?” 樊玥脸色一变,一时间有些语塞,“我我是在为林家主持公道,你盗取了林家的银子,少爷因逃婚一事被你生生气死,此事你必须负全责。” 表面上主持公道,却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对樊凝纠缠不清。 “你说林清轩死了?”樊凝错愕地看着她,下一刻她的眼眶绯红,还未能报恩便同恩人天人永隔,为何如此善良之人却得不到一个好下场?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樊玥只觉得她是在惺惺作态,她眼中只能看到利益,看不到人间的冷暖。 樊凝目光冷冷,再次警告道:“樊玥,我处处容忍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有了这些人撑腰,樊玥更加得意,“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砸,你们还要不要向林老爷复命?” 那些人一听,凶神恶煞地拿着木棍朝着货物台砸去,东西碎了一地,而樊凝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东流。 她已经一再忍让,一退再退,可是樊玥却咄咄逼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樊凝推翻了烛台,零星的火苗瞬间吞噬了木质的红柱c帷幔。 那几人争抢着跑出了门,“不好了,着火了,大家快跑啊。” 正抬步要跑的樊玥,被男人推倒在地,“啊~” 她的膝盖被重物压的一动不能动,她疼的几乎要疼下泪来。 樊玥拼命地挣扎着,姣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樊凝,父亲就是我杀的,你不是一直很敬爱他吗?那你下去去见他啊。” 她发誓绝不会放过伤害父亲的人,樊凝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她推翻了一旁的柜子,重重地压在了女子的身上,“原来是你!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会拉你去做垫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浴火重生 她的下半身渐渐开始麻木,樊玥吃力地回过了头,看着站在身后眼底装满绝望的樊凝,急切地呼喊着:“樊凝,你做什么?你住手啊,我还不想死!”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她的父亲报仇,杀人者十恶不赦,而伤害至亲之人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烈火无情地吞噬着着一切,最后只留下了樊凝在烈火后灿烂的笑意,她的薄唇微启,“一命偿一命!”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对得起她死去的父亲,而她的生命终结于这场大火,连同这间房屋 一起化为过灰烬。 下一世,她不要再活得如此卑微。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木榻,依旧是棉麻质地的被子,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就连门外传来的声音也无比亲切似曾相识,“樊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起身?” 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那个男声是在叫自己? 这时侯,只听到女人的声音又响起,“这孩子昨个儿就发了高烧,到现在都还没退,你还是赶紧带她去瞧瞧吧。” 他们莫不是在讨论自己,少女便思索着便拖着惫倦的身子起了身,眼前的一男一女放下了手中的活,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呦,玥儿你怎么起来了,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躺躺?”先说话的是王玉莹,可与往日不同的是她看眼前人的人却关切地看着她。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这场大火死里逃生?那为何父亲还能活着,这不是做梦。 可是方才王玉莹喊她什么?! 樊玥? 她不敢确定,明明自己是樊凝,为何经历了一场大火便成了樊玥,莫非她穿越在了樊玥的身体里,她错愕地摸了摸脸,又问:“你叫我什么?” 她撒腿跑到了水井边,水中倒映的确确实实是樊玥的那张绝美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玉莹见她举动怪异,跑上前问道:“玥儿,这可不是烧坏脑子了吧?” “玥儿,那樊凝在何处?”她如果是樊玥,那么樊凝呢?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她们的身体互换了,也就是说她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你找那臭丫头做什么,昨日她将你锁在门外,你淋了大半宿的雨,你难道忘了?”王玉莹的记忆中樊玥是被樊凝锁在门外淋雨才生病,而她对这个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明明是遭遇了一场大火。”看着二人满腹狐疑的眼神,看来她极可能是回到了以前,但最主要的是樊玥还能见到父亲,这一切或许是上天的恩赐,这次她一定不能在让父亲发生意外。 “父亲,父亲您没有生病吗?”樊玥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抚上了男人骨瘦如柴的手臂,他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脉搏跳动亦是强劲有力,她几乎难掩脸上的激动之色。 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王玉莹更加担心了,“樊城啊,你今日不是要去鄢都吗?这丫头你还是赶紧带过去瞧一瞧吧。” 二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入了城,这是樊玥第二次来到鄢都,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开的脂粉铺子不复存在,不过现在有父亲在身边,虽然生意总是不尽人意,但能与他在街头摆摊也是一种幸福。 可没想到即使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两个提着大刀穿着官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们面目狰狞,厉声骂道:“谁让你们在这做生意的?这鄢都街头做生意,那都是要交租银的,快将租银交出来。” 朝廷的租银一年只交一次,而这二人今年已来过了两次。 樊城一看是官爷,战战兢兢地走上前,笑着说道:“可今年咱已经交过租银,你也说过上头允许。” 朝廷已容许樊城在这摆摊,又怎会出尔反尔,唯一的解释便是银两收入了这些人的腰包,本来做的就是小本经营,又怎拿得出那么多的银两?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昨天吃喝拉撒今儿就不吃不喝了?”那两人趾高气昂地看着樊城,如果不交租银,他们必然会将他赶出鄢都。 樊玥又容忍有人欺负自己的父亲,她义愤填膺地走上前,“敢问两位爷上头可有明令规定不许在这摆摊,再有我们已经上缴了租银,敢问这租银是入了谁的钱袋?你们是官不是贼,欺压普通老百姓就好比僧人口中一口一个仁义道德,背地却干着鸡鸣狗盗的勾当。” 上头需要缴纳的税银他们分文不差,可若血汗钱钱都到了这些人的口袋,樊玥又怎能容忍? 男人见她小小年纪有这份胆量,便决定吓唬吓唬她,“你这小丫头,还敢嘴硬,给官爷拉回去先关几日。” 只要同上头说明这丫头当街闹事,无人会追究其缘由,才使得这些人愈发胆大妄为。 樊城闻言大骇连忙低头弯腰地认罪,“两位官爷,小人知道你们是执行公事,这就把租银拿出来,小女年纪尚小,还请你们宽宥于她。” 这人是鄢都城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又怎会把这些银子放在眼里,而这些钱实则是樊城一天下来的血汗钱。 一旁年纪轻一些的官兵四下张望了一番,生怕惹出什么事事端,“大哥,要不这次就算了。” 那人哪里听得进劝阻,方才樊凝说的话已是令他恼羞成怒,他推开了男子抬高了声音,“算了,给我砸,把他的东西都砸了,不给出五两银子就不许出现在鄢都城。” “官爷,您不能这样做啊,这些银子您先拿回去,行行好吧。”他们分毫不将樊城的央求放在眼里,他们撩起了袖子,用力地将木质的商架摔到了地上,胭脂散落了一地,如同绽放了一朵巨大的彼岸花。 其中一个人更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推倒在地,冷笑道:“就这些个就想来打发本官爷?” 众人围观着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他们生怕自己也会惹祸上身,得罪了官爷。趁乱之际,樊玥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架在了肥头大耳的男人身上,“谁也不许动,不然我今天就抹了他的脖子,让他去见阎王。” 男人不知所措地举起了手,他是官,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子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拔刀相向,“嘿,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没想到樊玥没有善罢甘休,她目似寒星,握紧了手中的剑,男人颤抖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马车停了下来,男子缓步走下了马车,他穿着银白色的墨莲纹的裙裾,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起,他的面容清逸绝尘,就像是夏日池中的一株银莲,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你们都在这做什么?” 众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们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眨眼男子便会消失不见,可是堂堂嵇灵玉又能看得上她们这些平民。 其中一个官兵放下了刀,神情略显仓皇,“嵇大公子来了。” 那官兵仍被架在刀下,见到男子面容失色,“公子,你可要救救小人啊,这女子她得了失心疯,要杀了小人。” 嵇灵玉目光沉静,看了女子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一些的官兵瞥了樊玥一眼,气急败坏地解释着,“小人奉了廷尉右监命令专门管理东大街,而这家小贩不但不配合,还抢刀蓄意挑起事端。” “你一个小丫头,舞刀弄枪,还差点伤了朝廷官员,你可知这一条就可以判你一个死罪?”嵇灵玉慢步走上前,目光炯炯,这样嫉恶如仇的神情他似乎似曾相识,可是他竟记不起。 樊玥并不服软,她扔下了手中的刀,嗤笑了一声,“嵇公子,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个文学侍从,此事再大也该由廷尉右监处置,您越俎代庖是否对大王官职分配有所质疑?” 自己曾在潮春社与他有一面之缘,可是他这人生来古板,以为自己所认为的对就是对,更认为只要朝中之人都品行端正,用自己的看法去衡量其他人。 嵇灵玉勾了勾唇角,“小丫头,嘴硬可不是什么本事,就算是廷尉右监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也敢在众人面前说他的不是,诋毁他的名誉,这一点他怎能容忍? 没想到樊玥站在原地,仰起头看着他,“那好,您就绑了我,小女子今日就是要去见见他,辩个是非对错出来。” 正好这嵇灵玉来了,自己也有机会见到廷尉右监,若是真让那两个人带回去,必定含冤受屈关一阵出来。 嵇灵玉凑上前目光深邃,“你的胆子真是很大,那本公子就成全你,带去廷尉局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如何争辩!” 没想到樊玥无动于衷,虽然听他这样说,但她知道身为冯筠的学生不会动用私刑,他不过是吓唬自己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化险为夷 第一次出了这样的事,女儿又是被官兵带走,樊城神色仓皇,看着身旁只知看好戏的人懊悔不已,他身为父亲不能保护好女儿,面对这样的情形更是束手无策,“玥儿不要啊玥儿。” 樊玥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爹爹您先回去,不必挂念我,我自然会有办法脱身。” 她要做的是有能力保护父亲之人,而不是当初那个樊凝,所以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绝不容许有人再伤害她和父亲! 廷尉局最高管事是沈聪,而左右监皆为廷尉下属官,也就是说廷尉右监沈思徒既是他的属官,又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这个沈思徒也是个随性之人,从小习武,最厌恶之事便是读书,这点与嵇灵玉和朝渊截然相反,真不知他们是如何成为好友的。 关押犯人的地方自然省不了那些骇人的刑具,樊玥是死过一次的人,她相信能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回到这人世间的人必不是俗人,更何况这些刑具是用在重犯身上,她又何必先自乱阵脚,“公子当真是想割我舌头?您呢,就用那个来割我的舌头,清蒸还是红烧,我也可以尝尝味道。” 一旁的狱卒惊诧地看着她,说道:“公子,你看这女子长得真是漂亮,怎么好像脑子有些不对?” 一般的女子看到这些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她竟还在这若无其事地讨论着要如何处置自己。 “装疯卖傻。”嵇灵玉又怎会吃她这一套,不过沈思徒还未回来,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处置这名女子。 就在他心里想到这个问题,沈思徒从门后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官衣,戴着官帽,带钩旁配着一柄长剑,干练利落,他的声音犹如远山上的洪钟,“灵玉,你怎会得空上我这儿来?” 男子回过身,轻描淡写地说道:“沈思徒,我给你带来了一个闹事者,一个在集市上寻衅滋事的女子。” “在哪儿呢?”沈思徒到处张望着,神情有些茫然,就在嵇灵玉无奈之时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子,他才意识到了这一切,搓着手掌说道:“就是她呀,我还以为又是你从哪里带过来玩的哪个小丫头,前来做客的。” 见身旁男子一脸严肃,他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沉声又问:“怎么,这漂亮的小丫头真是在市集上闹事之人?” 真是没有看出,如此美貌的女子怎能同市井恶霸联系到一起,他本以为嵇灵玉是在同他玩笑,看他如此凝重的神情想必对这女子颇有偏见。 樊玥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沈大人,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是你两个手下在东大街坏你的名声。” 她想凭樊玥这张漂亮的皮相,多少会引来几个怜香惜玉之人。 沈思徒剑眉微挑,饶有兴致地顺着她的声音望去,“哦?竟有此事?他们是如何坏我的名声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他们生为廷尉局的人,身为您的手下,当众轻薄调戏我,这算不算坏了您的名声,更何况谁不知您公正廉洁c高风亮节,手底下却养出这种畜牲,那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些人本来就是中饱私囊,樊玥并没有一下揭发他们的恶行,只希望日后他们不再找爹爹的麻烦。 沈思徒也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来人,将那两人都带上来。” 两个官兵看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和那双凛若冰霜的双目,吓得顿时跪了下来,“大人。” “这女子说你们当街调戏她,行为堪比恶霸,她说的可是真的?”沈思徒待下属向来严苛,更厌恶欺压百姓,私收税银之人,以往有此例之人皆备打五十大板,逐出廷尉局,他一直以为父亲定下的规矩无人再敢造次。 两个官兵闻言失色,向嵇灵玉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大人,您被她蒙骗了,是她先动手伤人!不信您可以问问嵇公子。” “我也是亲眼看到是这名女子,是她持刀伤人。”嵇灵玉当然相信眼见为实,他来时便见樊玥将刀架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并且巧舌如簧为自己开脱,只是一切都来源于他的偏见而已。 樊玥冷笑了三声,反问道:“持刀伤人,那敢问公子,这位官爷可有受伤?再说了,是他调戏我在先,我也是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 她心中想着嵇灵玉当真枉为冯筠的弟子,一口一个大道理,全都因为他为人古板而不懂得变通,还每每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说的便是真理。 “你血口喷人!” 听到二人的狡辩,樊玥慢步走上前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只是一介平民,官爷同我过不去,要么瞧上了我的姿色,要么就是身上藏了不该藏的东西,沈大人慧眼如炬会将此事调查清楚的。” 若是让沈思徒知道他们不止一次向百姓私收税银那么过错就不是被驱逐出去那么简单。 男子横眉立目,抬高了嗓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解释清楚。” 那二人大汗淋漓只好承认,“是,确实是小的一时混账,才会贪恋上这位小姐的美色!” “你们方才可不是同我这样说的。”嵇灵玉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为何她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两个人改变了说辞,看来他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的能耐了。 樊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嵇公子,想极力地表现自己,想平步青云这可以理解,可是这抢好友的饭碗之事就莫要做了。”没想到事情雨过天晴她还不忘挑唆一下嵇灵玉和沈思徒,嵇灵玉此时面色铁青,她却对他眨了眨眼睛。 “敢问沈右监,我这个无辜的小女子可以走了吗?” 见到沈思徒点头示意,她转过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廷尉局。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沈思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小女子还真是天真可爱。” “天真可爱,我怎么瞧着她是巧舌如簧,满肚子坏水。”嵇灵玉不知为何看到她的言行举止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方才之事或许是自己持有偏见和误会,这样的想法又立刻被打断了,还未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又怎能觉得她是一个行为端正之人。 沈思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一起找朝渊喝酒去。” 刚要走便对上了那两个男人的脸,他一脚阴郁地看着二人,指了指他们,“你们两个还敢瞟我,好好在牢里蹲着,回来再收拾你们。” 沈思徒约了朝渊一同游赏云梦湖,此处已赏玩多次嵇灵玉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这云梦湖有什么可玩儿的?” “听说今日是雀灵公主的及笄礼,大王特许公主坐画舫游湖,今日你们便能看到众人口中的魏国第一美人了。”原来沈思徒为的是一睹公主的芳容,不过倒也是,公主从小身处深宫,难得有幸一见,或许城中许多才子会慕名前来,就算能见,也不过是远远瞧上一眼罢了。 “无趣。”嵇灵玉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便要走。 沈思徒一把拉住了他,调笑道:“嗳,灵玉我同你说这才子配佳人,她有绝世之姿,你有惊世之貌,岂非天生一对?” 虽然他知道嵇灵玉不会轻易地看上一个女子,像公主这样性格孤傲的女子他更不会屈尊相求。 嵇灵玉偏不在乎天造地设,他目光淡淡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白衣不染纤尘,“那你呢,你的不治之症岂不是更罕见。” “不治之症?”沈思徒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 一旁的朝渊浅酌了一口,心领神会地一笑,“灵玉说你有妄想之症!” 要说心细那沈思徒自然比不上朝渊,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而朝渊心思细腻比他更懂嵇灵玉,他们也有着相同的爱好,而沈思徒却只是喜欢舞刀弄枪,像举办诗社他从来也不会去,因为每每听到这些他都会昏昏欲睡。 嵇灵玉走后,只留下了他们二人赏湖饮酒,古色古香的画舫在水中行驶,薄纱如云,随风轻舞,就连窗子也为琉璃所造,这位雀灵公主当真是受宠。 这时,少女在几个丫鬟簇拥下走上了船头,虽然看不清那张脸,但她娇丽的身姿犹如一颗明珠,又如幽山明月。朝渊此刻的心就如风筝,飘向远方,“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而沈思徒却皱了皱眉,听得一头雾水,“神神叨叨文邹邹的我也听不懂你再说什么,灵玉走了,你总要陪我喝一杯吧。” 他端起了石案上的酒觞,却见男子依旧目视远方迟迟不回应自己,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再起冲突 回到家中,王玉莹满脸焦急地跑上前,“哎呀,我的儿啊,我就说你有上天保佑,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如今在她自己樊玥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才会如此关切地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樊玥却不喜与她亲近,她漠然地甩开了她的手,淡淡说道:“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了。” 自从那日她发了高烧醒过来,王玉莹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她总觉得奇怪却说不出所以然,嘀咕道:“樊城,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日子玥儿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还不是平日里被你惯的,罢了,想必今日之事让她心有余悸,让她好好休息吧。”今日之事樊玥必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脱身,况且一个女子去廷尉局多少会受点惊吓,都怪自己这个当爹的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本就因为樊凝所以心怀愧疚,所以樊玥再不可以出任何的意外,不然自己怎么能称得上一个称职的父亲。 回到自己的屋里,樊玥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樊凝,她目如沉星,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也是因为那场大火才回到这里的对不对?” 可樊凝却抬起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这是樊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曾经的那张脸,如今上天给了她逆转的机会,而她才是天上的明星,她相信善恶有报。 “妹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大火,樊凝根本就没有遭遇过大火,只有脸上是小时候留下来的疤痕。”樊凝如水的目光加深了疑问,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在说谎。 樊玥低眉自语道:“莫非回到过去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个人,难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这个世界的我?” 她还是要证实自己的猜测,毕竟她是同自己一起葬身火海的,若她活着一定会再伤害自己的父亲。 “妹妹你在嘀咕什么?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樊凝说着便捡起了地上的铜盆走出了门,才刚进门铜盆就被樊玥重重地打翻了,水溅了一地,而她却惊诧不已,仿佛丝毫没有预测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为何要打翻我的水?”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如何?”旧事重演,樊玥只想看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会有什么反应,若她真是现在的自己又为何性格和她截然不同呢? 出乎意料的是,樊凝弯下腰擦干了地上的水,良久,她才缓缓地开口:“姐姐,妹妹只求好好地过日子,所以还请你高抬贵手。” 难道真正的樊玥真的被她代替了,不存在了,少女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院子仍旧是相同的院子,屋里种着两株紫薇花,似粉蝶又似洒落在枝头的星辰,树后的窗下如诗如画的男子正坐在窗后看书,花瓣飘落在简牍上他却毫不在意,“颜大哥,你在读书吗?” 他还未察觉,樊玥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可与记忆中不同的是他看的竟是他以往不看的医书,“怎么都是一些医书,颜大哥你忘了你说过要金榜题名之事了?” 他曾说过自己要金榜题名,要为国效力,但如今为何改变了志向? “金榜题名?玥儿你今日好奇怪,你知道我从小时候起就喜欢钻研这些医书,希望能用医术造福百姓。”颜之卿只当这是一场玩笑,自己从未想过要当官,又怎会说出这些话来。 樊玥迟疑了一下,讪讪地一笑,“我自然知道,我回去准备些乞巧节的东西改日再来看你颜大哥。” 莫不是这的世间人和事都是相反的,所以樊凝的性格也同自己不相同,或许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罢了。 乞巧节将近,樊玥想借此机会将樊家的脂粉让更多人知道,樊城见她几日忙里忙外,进门问:“玥儿,你准备了这么多香囊做什么?” “是这样的爹爹,我觉得我们家做出来的胭脂不论是颜色还是效果都是极好的,但是却极少有人知道,所以我想在乞巧节那日不收分文将这些试用香囊以节日的由头送出去,这样他们才能知道我们的东西是物美价廉啊。”樊玥觉得再好的东西若是无人知道它的存在,没有伯乐又怎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你这样有心是极好的,只是你有把握在三天之内制作出品相皆优的胭脂来吗?” 从前樊玥从来不经手这些脂粉,可今日却主动提出要让脂粉大卖计策,可是乞巧节还有三日,要做出好的脂粉定然需要费很大的功夫,就连樊城都没有把握。 “您放心,这点小事女儿还要您挂心啊。”可是樊玥笑得云淡风轻,她仿佛成竹于胸。 这两日樊玥除了吃饭,其他时候都将自己窝在房间,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萎黄的小女孩,她放下了石臼,走到门口蹲下身问道:“小妹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又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空空的肚子,小声地说道:“我娘亲生病了,我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姐姐能分我半块饼吗?”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开桌上装着胡饼的盘子。 樊玥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小脸,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当然可以了,这里所有的饼都给你。” “姐姐你在做什么,这些东西都好香啊。”小女孩看着桌上刚制好的脂粉,她从来没有闻过如此好闻的东西。 毕竟是小女孩,樊玥也未对她有什么疑心,她边包着胡饼边在一旁解释:“这是在做胭脂,既可以作香囊又可以涂抹在脸上,美艳动人,不过你年纪还小,这是做给城中那些女子用的。” 小女孩神情流露出一丝仓皇,她转过了头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只听樊玥继续说道:“我将饼给你包好了,带回去给你娘亲吃吧。” 小女孩随即露出了一抹干净的笑容,“谢谢姐姐。” 鄢都的乞巧节热闹非凡,这日城中许多女子都会祭拜织女娘娘求好姻缘,市集上人头涌动,就连樊玥小小的摊位也站满了人,“你们这的胭脂是不要银子,白送的?” 樊玥点点头解释道:“这是试用之物,所以份量较少,今日是乞巧节,共有一百份,每人可以领一份,男子可以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女子可精心打扮去见自己心仪的男子。” 这样的办法果然吸引来大量的顾客,毕竟不要银子之物,又有几人能抗拒得了它的诱惑力。 二人牵着马走在长街上,朝渊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看到脂粉摊前站满了人,笑眯眯地说道:“灵玉,你瞧那处好生热闹啊。” “不过是投针验巧c拜织女娘娘的女子玩意罢了。”嵇灵玉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更不喜欢凑热闹。 “你去看看吗?你若不去瞧瞧,我自儿可去凑凑热闹了。”朝渊兴致匆匆地将马系在了一旁的灯笼架上,挤进了人堆。 他拿起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包,正掏出银子想要付钱,樊玥回绝了他,“公子,这个前一百份不要钱。” 再看清楚他的脸时,樊玥错愕不已,那是朝渊,曾替他父亲验尸的朝渊。 “不要钱,哪有做生意不要钱,你拿着,稍晚些我让我朋友来买。” 可就在她回过神想叫住他时,他已经放下了一锭银子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看到朝渊捧着香囊兴致冲冲地走了出来,嵇灵玉轻瞥了他一眼,“你一个男子,总是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涂脂抹粉的,日后出来可别说我认识你。” “这多香啊你闻,你还别说这些女子的手可真是巧,最主要的是那小女子长的可真是俊,我若不是倾心雀灵公主,今日绝对买下她所有的脂粉同那女子表达爱意。”朝渊却将香囊当个宝贝,那日惊鸿一瞥,他已对雀灵公主动了心,所以才买了这香囊,就是不知有没有机会亲手相赠。 嵇灵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朝渊嬉皮笑脸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又逛了一会,嵇灵玉发觉身后传来一阵喧嚣,他回眸去看,只见自己的宝马在长街上狂奔着,“是谁在动了我的马!” 这时一个大婶在一旁高声地喊道:“阿呦,你这个丫头,惊扰了织女娘娘是得不到好姻缘的。” 地上凌乱不堪,香烛木盒洒落了一地,樊玥却只关心路中间的孩子有没有受伤,她安抚着孩童只听到身后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那人怒不可遏地开了口,“又是你这个闹事女,惊扰了本公子的马。” 樊玥站起身看清了那人的脸,他本就对嵇灵玉没有好印象,扬起了眉冷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公子的马,适才你的马突然发狂,所以撞翻了灯笼架和织女祭台,还打翻了我的果食花样,这畜牲不懂但是主人应该承担责任。” 一地的油饼果子,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马不懂人情世故,马的主人赔偿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风波未平 嵇灵玉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果子,目光冷冷,“若不是你手中拿着果食花样,我的马又怎会发癫,还不都是因为你才人心惶惶。” 在他眼中这个女子就是一个惹祸生事的闯祸精,上一次被他撞见,这一次又是因她而起,谁又能相信次次都会是巧合呢? 众人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嵇灵玉,她们惊讶不已,或有人投来倾慕的目光,“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嵇公子吗?” 没想到嵇灵玉退后了几步,嘴角牵起了一抹坏笑,“在这的各位说说,今日之事到底是谁的错?” “嵇公子是正人君子,淑质英才,怎么会有错呢?”众口一词,没有人会觉得嵇灵玉会有错,谁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得罪他,不知这时谁又在人群中议论,“就是,这丫头必是想用这一点接近公子,手段真是卑劣至极。” 一个士族公子就品性纯良,而樊玥一个普通百姓就应该被人误会。 “毕竟是我的马闹事,织女祭台和灯笼架的损失就由我来出。”嵇灵玉先是将罪责推卸到樊玥身上,随后又答应撑到过失,可以在众人面前体现自己高尚的品德,这不由让樊玥觉得有几分可笑,堂堂的嵇公子就是用这种方法来维持自己高贵的身份的。 那几个被砸了祭台的夫人也眉开眼笑地说道:“公子真是大好人。” 樊玥冷言相向,“先是将错归咎他人,然后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大度,这算什么君子!” 一个正人君子就不会不愿意承认出自己的错误,不过是过于的要面子所以才故意表现的如此崇高大度。 “我不算君子,你屡次三番在我身上泼脏水,我只是小惩大戒罢了。”上次她挑唆了嵇灵玉和沈思徒,这个账还没有清算,就算这一次真的不是她的错,也算两清,毕竟他也拿出了银两赔给了妇人。 看着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果子,樊玥目如寒星,“你将果实花样的钱给我,那是我今日好不容易赚来的,你的马不能负责,你应该要付全责吧。” 是她的马闯了祸,还险些撞了人,哪有马会如此偏爱吃糕点的,分明就是嵇灵玉为他的爱驹性子野,难以驯养所以找的借口。 “果实花样?咱们两的账这些果子就当一笔勾销,我就算有银子也不会拿出来赔你!”这区区的果子在嵇灵玉这自然全不得什么,一路过来有多少女子给他送果子鲜花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他确实也不知平民极少有闲钱去买这些甜食,樊玥挑了挑眉,“当真不赔?” 她拔下了头上的桃木簪,索性破罐子破摔,“公子若是不赔,我便当众喊非礼,我的名誉是不要紧,公子的名誉可是金贵的很。” 嵇灵玉这个人是极要面子的,即使别人不会相信他调戏樊玥,可还是会招人非议,所以樊玥也是抓住了他要面子的一点。 二人僵持在原地,却被朝渊打破了沉寂,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问:“灵玉,你不是刚才卖脂粉那丫头,你们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大名鼎鼎的嵇公子。” “我也不认识像此等下三滥之人。” 二人极为有默契,几乎是异口同声,倒是让朝渊看得目瞪口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樊玥没有多理会朝渊,今日也收过了他的银两,就当作是赔偿果子的钱,而站在一旁的朝渊却更是一头雾水了。 嵇灵玉回过身,轻描淡写地说道:“少说话,没有人会以为你是哑巴。” 这件事过了一夜,第二日小小的木屋中便挤满了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女子,她们再外头忿怒难平,大声地吵嚷着。 樊城随手拿起了一件外袍披好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女子将香囊扔了一地,义愤填膺地说着:“这是你们家的脂粉,昨夜就是因为你们家的脂粉才会让我们的脸上起红疙瘩。” 果然那些女子白皙的脸上起了细小的红色疙瘩,看起来像是过敏,却又奇痒难忍。 樊城有些手足无措,但毕竟还是相信女儿的手艺,“各位小姐淑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们制作的胭脂是绝对不会有问题,老夫敢用人格担保。” “以前是不一定,可是你们昨夜送出的脂粉是免费的,所以你们定然是偷工减料,用了劣质的材料制造了脂粉。”这些妇人本就是因为免费之物才会试用,出了差错便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觉得自己是上了当。 吵闹声惊醒了樊玥,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听到樊城在身侧解释道:“玥儿,她们非说用了我们家的脂粉脸上长了红斑。”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她,目光沉静地走上前,“你们如此说真有证据?” 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又怎会没有试用过,自然是没有问题才会拿出去售卖。 这些人却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更有人提议道:“我们可以去朝令史那里鉴定你的脂粉中是否有害人的东西。” 真金不怕火炼,樊玥也并不害怕,因为自己是极为认真地完成每一道工序,可她们偏生说要一个公道,她自然也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 朝府,众人站在门外等待朝渊给出的最终判断,樊玥面不改色地上前问道:“朝令史,怎么样了?” 朝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里面确实有染山树的汁液,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剧毒,可是被碰到的人会产生痒痛c红肿。” 樊玥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朝渊这个人办事向来公正,必是不会有错了,那就是有人想借机陷害她! 众人戟指怒目地对着门口的二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旁人不信樊玥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她这么做是为了父亲能好过些,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差错,“爹,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在脂粉中加这些东西?” 她的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去害这些百姓的动机。 “你们必须要给出我们一个说法。”此事已下定实锤,胭脂中有染山树汁是不可争议的事实,众人愤愤不平地骂着c吵着,“就是,你们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今日是不会离开的。” 樊城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医药费用我们都会按照情况来出,希望大家也可以不再计较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这样的做法便是承认了失误,更何况这样一来谁又不知樊家的脂粉参杂了有毒之物,那还有谁会敢买他们的东西?所以为了清白他们更要让事情真相大白,而不是选择抱着侥幸可以息事宁人的想法,这样便如同间接承认了他们害人,反而心虚想要掩盖的行为。 樊玥坚定地看着男子,侃侃地说道:“爹,我没有在脂粉中加染山树,我们为何要承担这份错误,我们根本就没有错!” 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可樊城面色铁青,声音也极为严厉,“你给我回去静思己过!” “爹,我没有错,我绝不会认错!”樊玥可以走,但她离开绝不是因为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些本就不是他们家应该受得惩罚,又为何要忍气吞声?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樊凝,回到家中他便一把推开了房门,女子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手中端着药罐头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桌前,见到樊玥来势汹汹,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樊玥就是想彻底揭穿眼前的这个人,她到底是谁? “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樊凝便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前几日淋了些雨感染了风寒,所以熬了药。” 她看起来虚弱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病,可这一切究竟又为何那么巧合? “你是真的受了风寒,还是借故撇开关系。”樊玥走上前,寒眸似乎要将女子看穿一般。 被她抓住了一只手樊凝吃痛地惊呼,“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现在站都站不稳,妹妹还要同我过不去吗?” 她向来会演戏,那种楚楚可怜的戏码或许用于男子还有几分作用,可樊玥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你是不是在装傻,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除了她樊玥想不到还有谁,可是偏偏没有办法证明眼前的人是不是在撒谎。 这时,樊凝推到了桌边,故意推翻了一旁的药罐,引得父亲听到了动静连忙赶了过来,樊凝见状跑到了父亲的怀中泪珠涟涟,“爹爹,妹妹她跑来兴师问罪,还打翻了我的药罐,可是我这几日一直都病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看到碎了一地的药罐,又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樊城心中多少是有几分烦躁地,“玥儿,你还想胡闹,你可知因为你家里损失了多少?如今还要来向你的姐姐泼脏水。” 这一切毕竟是因樊玥弄巧成拙而起,所以樊城自然会将罪责归咎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首任译官 “爹,你应该问问她为何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在这个时候偏偏感染了风寒,或许她根本就是装的。”樊玥深觉此事另有蹊跷,她这样做无疑是欲盖弥彰,可是她们交换了身份,父亲反而变得不太信任他。 不知是因为脂粉一事,樊城对她似乎有很大的成见,多年的积蓄就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也难怪他的情绪不稳定,“够了!我说过,不许你再针对姐姐。” 面对着厉声的训斥,一旁的樊凝更是幸灾乐祸,父亲走后她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说道:“樊玥,自己做错了事就应当主动承认错误,而不是推卸责任,这是做姐姐的给你的忠告。” 这个世道果然是公平的,得到了一些必定会失去一切,而父亲对她的不信任和冷漠足以让樊玥明白,或许重来不仅仅是让她珍惜和保护眼前的人和事,更要知道要立足于世很难,更要学会坚强,而不是与任何人鱼死网破。 樊玥轻笑,“谢谢姐姐的忠告,我也会好好查明此事,始作俑者更不要想置身事外。” 这一次她不会破罐子破摔,也不会选择轻生,她要学的是面对。 出了屋子,王玉莹风风火火地跑来,“玥儿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爹爹他回来脸色不太好。” 一向同自己作对的人成了樊玥的亲生母亲,这换作任何人一时半会都无法接受。 她的语气几乎淡不可闻,“娘,您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樊玥想证实这件事,王玉莹是她的生母,她对她或许不会有什么防备之心,所以利用她去试探樊凝最合适不过。 王玉莹呆呆地看着她,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事?” 樊玥低眉在她耳畔说了什么,王玉莹脸色一变,抬起头神情有些诧异,“为何要给那臭丫头做吃的?” “你别问那么多,你不仅要这么做,还要亲自送过去。”樊玥知道她从小不吃葱蒜一类的食物,见到后便会作呕,所以才会让王玉莹前去试探。 到了午时,樊凝如常地坐下来吃饭,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一个人可以掩饰自己的性格,可是与生俱来的行为习惯,生理排斥并不会那么轻易的改变,樊玥还是未弄明白究竟是自己搞错了,还是她早有了防备。 午后,她将将出门便撞上了颜之卿,他正提着药箱神情仓皇,樊玥若有所思地走上前,看着他提着一包药,不由地追问耽:“颜大哥,你这是为何人配的药。” 颜之卿浅笑,轻描淡写地回道:“哦,是筱筱的母亲她患了肺痨,我见她可怜便去替她瞧瞧。” 筱筱这个名字倒是极为耳熟,蓦地樊玥想到了那日问她要胡饼的丫头,“筱筱,就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见男子点头,樊玥秀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她抬起眸问道:“能否带我去看看她?” “玥儿,她患的是肺痨会传染的,你还是不要去的好。”颜之卿脸上带着为难的神情,他的目光闪烁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口。 只是樊玥极力要求,“我只是想去看看筱筱,你放心好了。” 她没有任何证据去怀疑任何人,只是那日去的只有筱筱一人,所以不得不让她怀疑筱筱是被人利用。 良久,男子小鸡啄米地点点头,“那好吧。” 破旧的屋子,陈旧的摆设,小女孩依旧衣衫褴褛同那日见到的一样,她端着一碗水缓缓地走上了前,脸上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容,“姐姐,你喝水,颜大哥在里头为娘看病呢。” “你就是筱筱。”这样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却还有人舍得利用,樊玥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捧在手中的水杯摩挲了两下,有几分犹豫地问道:“姐姐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筱筱连忙点头,“姐姐是筱筱的救命恩人,在筱筱饿肚子时给筱筱吃的,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我都会告诉你的。” 樊玥一时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总不能鲁莽地问她有没有在脂粉里下药,思忖了许久,她缓缓开口:“你在来姐姐家之前可有见过什么人?” 筱筱涨红了脸欲言又止,“我” 见她的样子樊玥心中加深了猜疑,她微笑着蹲下了身,“你说过会如实告诉姐姐,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可不能出尔反尔。” 她相信孩子的心都是最纯洁善良的,不应该有任何人将她引导错误的方向,这样的年纪若是耳濡目染不好的东西,那便等于踏上一条不归路。 筱筱顿了顿,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是是颜哥哥让我这么做的。” 没想到是他,樊玥愣愣地站在原地,“颜之卿,这怎么可能呢?” 后来女孩又告诉她是颜之卿告诉她若是给樊玥所造的脂粉中下染山树的汁液他就替筱筱的娘亲看病,所以筱筱才会一时犯错,可是身为医者竟可以利用这点去威逼别人,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颜之卿吗? 回来的路上,樊玥一路沉默,直到快到家的时候颜之卿才颇为担忧地问道:“玥儿,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还是邻家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可是他干净的脸庞下却有一颗难以捉摸的心,樊玥停下了脚步,“颜大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有句话想要问你。” 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颜之卿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如此拘谨?你我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樊玥闭了闭眼睛,“那脂粉里的染山树汁是你让筱筱做的对吗?” 她希望自己听到的答案是否认,因为在她心中颜之卿心思淳良,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 清风拂过耳畔,男子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是,是我做的。” 没想到他竟然会想也不想的承认,樊玥后退了几步,“为何,你为何要那么做,你明明知道这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想让你离开谭郾村,不想让你嫁入高门,鄢都很大,繁华似锦,我真的很担心你在那扎根立足,一去不归。”颜之卿目光深邃,他的眸子犹如一口巨大的井,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更不能确定他此刻所说的是真是假。 “颜大哥,你喜欢的是我这张脸还是樊玥,如果樊玥是樊凝的模样,你今日还会说出这番话吗?”可笑的是和樊玥一样,她有的不是最真实的自己,而颜之卿所失去的也是他最真实的心,一切都变了,而男子依旧沉默着。 “你沉默了,那就代表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樊玥此时恍然明白,他所追求的是一张美丽的容颜,而她所追求的却是一颗干净的心,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皇宫内苑,百花齐放,怪石嶙峋,婢女恭敬地站在八角亭里端着香茶c水果,坐在石桌右侧的便是御史大夫冯筠,他面容和蔼,两侧的鬓发夹杂着几缕银丝,“大王,灵玉跟随在您身边有些时日,他的才学更是有目共睹,他性子刚正不阿,毫不讳言,微臣觉着让他当一个文学侍臣太委屈他了。” 男子穿着玄衣,腰间佩绶,剑眉星目,俨然一副睥睨万物的天子之风,他抿了一口茶,“此事寡人也想过,只是嵇灵玉他年纪尚轻,恐怕难当大任,而今朝中职位尚无空缺。” 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冯筠虽说有几分私心,但更多的是希望他能用自身的才华为国效力,“不论怎么说,剑不磨不出刃,人不磨不成圣,灵玉他确实还缺少些历练,所以大王更应该给他些许表现的机会。” 堂堂御史大夫言尽于此,玄月也自当要卖朝廷重臣一个面子,他勾了勾唇角,“大行令之中缺少一名译官,寡人见他才识渊博正好合适。” 玄月自觉嵇灵玉只是一位学士,只懂舞文弄墨,怎能轻易给他委以重任。 冯筠面上显然有几分不满意,可又碍于天子不能表现出来,他试探性地问道:“这译官是否薄待了他?” 玄月一听脸色显得有几分难看,“冯筠,你可不能因他是你的弟子心生偏袒,你也说过能人都需磨炼,这没有刚入仕途就能担重任之人。” 看来他已是下定了决心,冯筠也不敢多言,他所能帮嵇灵玉的也只有这些,官职无论大小,只要能好好表现总能让大王看到他的能力,“大王所言极是,微臣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而冯筠虽然身为御史大夫,毕竟不能冒犯天颜,一切当以大王为先,而且嵇灵玉也不会在意官职的大小,不论如何先管理好小事日后才有更多机会,冯筠也相信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他在一日便会一日在他身边督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神秘之人 从夜里亥时起樊玥便觉浑身无力c盗汗不止,王玉莹见她午时还不起身,与往日相比有些反常,她用手掌触到女子额头时,便觉得有哪里不对,“玥儿,你从昨夜开始就听见你咳嗽声,可还有何处感到不舒服?” “自从昨日从筱筱家回来便觉得身子不适。”樊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此事不想她想的那么简单,颜之卿所说的也未必都是实话。 “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王玉莹转身便出了门,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带着一个尹大夫进了门,大夫为她诊过脉后神情略显凝重。 “大夫,我女儿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作为母亲又能不担心她的病情。 只见尹大夫慌慌张张地收拾了药箱,“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令爱所得的乃是肺痨。” 若不是王玉莹拉着他,他当真想逃似地离开樊家,“肺痨?不可能啊,大夫你救救我的女儿。” 一旁沉默良久的樊城开口问道:“大夫,这痨病可是会传染他人?” 樊玥隐约在门口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而父亲在乎的竟然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的病是否会传染给家人。 “是有传染的先例,若是你们担忧会被染病,最好还是将病人与家人隔开的好。” 一切都变了! 樊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间,目光带着几分冷意,毫不犹豫地将樊玥拉扯了出来,王玉莹惊诧地看着他,“相公,你要做什么?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她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心里最清楚,以前我还能容她,可她如今患了痨病,难道要我们全家人都跟着她去送死?”樊城早就知道王玉莹和他人有染,所以眼前这个女孩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犹未可知,害了他一次还不够,他绝不会再容得下这个丧门星。 王玉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相公,虽然我是背着你做过些蠢事,可是玥儿她真的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待她!” 她是背着樊城做过一些事,但是樊玥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可经过脂粉之事樊城像是对樊玥充满了厌恶,他一把推倒了王玉莹,“放开~” 而樊玥也并不挣扎,世态炎凉,她这条命是捡来的,或许这就是代价! 入夜,樊城疲惫不堪地进了屋,却见女孩坐在房内,用银簪挑弄着灯芯,“凝儿,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樊凝脸上挂着诡谲的笑意,站起身直截了当地问道:“爹,娘临死前留下来的东西在何处?” 樊城眼珠子转了转,他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知道自己隐瞒多年的秘密,苍老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淡笑,装作茫然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组玉佩在何处,爹爹你还要装蒜,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对吗?”樊凝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利得到自己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樊城的身躯微微一颤,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件事他未对任何人提起,穗雅也逝去多年,本该掩埋在地底下的秘密竟然被她发现了。 “我应该御史大夫冯筠的外孙女,我不应该留在这,我应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都是你!”樊凝本来一直都在等着他将此事告诉她,可是他却从未有告诉自己的想法,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凝儿,你真的决定想要回去爹不会拦着你,只是一旦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回头,冯家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高门的生活也并非是你所想的那么快乐的。”不告诉她是因为穗雅的决定,樊凝确实不是她的女儿,他与穗雅也确实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有钱有势才是女儿唯一的追求。”樊家如今什么都给不了她,她只想得到自己应有的一切。 樊城点点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好,那爹就依从你的意思,让你得偿所愿。” 二人的对话让本要来为樊玥说情的王玉莹听到了,她目光一沉,恶狠狠地说道:“这丫头竟然是冯筠的外孙女,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回到冯家。” 令樊玥没想到的是几番辗转,自己还是被父亲关到了柴房,本就咳嗽不止的她,因为房中湿气过重加重了病情,她在昏昏沉沉地听到了推门声,只见熟悉的少年站在门口,她撇开脸问道:“你来做什么?” 颜之卿淡淡地说道:“我来替你看病。” “不用了,连大夫都说我患了肺痨时日无多,你回去吧。”想到他之前利用筱筱之事,樊玥便不能释怀。 “我曾拜过一位医术高超的神医,一定会有办法医治好你的病,只要你相信我。”颜之卿的医术是位高人所授,所以他有把握治好樊玥的病,见她点头,男子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你这是同意了?” “替我看病,一定要医治好我,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要振作起来,她的命是上天的恩赐,更何况她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有人想害我,那杯茶有问题,不管幕后凶手是谁她都应该要承担过错!”就算那个人真的是筱筱,樊玥也会让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因为她是个孩子才不能走上弯路。 男子的神情有些错愕,“你是说那日筱筱给你递的那杯水?” 这些事接二连三地发生绝非是偶然,眼下樊玥病着,只有等养好了病才能去查清真凶。 拿到玉佩的樊凝已经迫不及待想赶往鄢都,知道她要走王玉莹特地让殷戚乔装成马夫。 “去鄢都。”樊凝带着组玉佩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路途遥远,她微阖着双目有些困倦。 马车颠簸了一下,又骤然停下,樊凝拉开了帷裳,疑惑地问道:“停下来做什么?” 那人戴着帷帽微微抬起了头却只露出一半的脸,“将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活路,否则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樊凝神色慞惶,疑惧地打量着男人想做好跳车的准备,怎料那人早有防备,随掏出了一把尖刀。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这是自己唯一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就算是死也不能将玉佩拱手相让。 这时树上传来了男子的声音,“睡在此处吵闹,惹得我无法安眠。” 樊凝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器宇不凡的男子半躺在高处的树枝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二人。 殷戚有些不耐烦地指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看不出那男子的年纪,樊凝只觉得他比自己略大一些,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无可比拟的英气,而他的双眸却如同大海深不可测,他的唇瓣微微勾起极为迷人却又带着几分冷意,“可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从小隐居在此,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在这里吵闹竟然还质问主人,真是胆子不小。” 樊凝眼色一变,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含泪说道:“我是当今御史大夫冯筠的外孙女,侠士救救我,他想谋财害命,求侠士救救我。”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男子果然有了异常的反应,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你是冯筠的外孙女?你如何证明你是冯筠的外孙女?” 樊凝灵机一动,“我身上有块玉佩,那玉佩是他近身佩戴之物,我同他失散多年,你救了我他一定会用金银珠宝相报。” “好,一言为定。”男子旋身一跃,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掏出了腰间的长笛,不多时空中便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他声音越来越近。 殷戚惊恐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树林,“这是什么声音?”这时黑压压的一片挥动着翅膀,发着尖锐的叫声向他飞来。 男子攥着樊凝的手臂,面色自若地说道:“还不走,你想同他一起死吗?” 这时女子才回过神来,原来男子一直居住在这片树林尽头的是山洞之中,在这荒无人烟之处也算是别有洞天。 樊凝愣愣地跟上了脚步,又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向后退去,“你你会妖术。” 男子闻言出乎意料地大笑了起来,“你怕了?” 见她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又解释道:“这并非妖术,只是我豢养的一群血蝙蝠而已,它们已经很久没有沾血腥了。” 见女子小鸡啄米地点点头,男子又将话题切回了重点,“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冯筠的外孙女?” 樊凝抬起眸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是呢?”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迷,身上又带着一种可怕的杀气,不知是因为他独居甚久所以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却冰冷可怕,“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或者成为我的试验对象。” 能被他带到这座山洞的人并没有活下来的,除了樊凝,不是因为她有特别之处,而是她有让他不杀她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冤家宜结 一座座棺木之中赫然摆放着几具尸体,但令樊凝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尸体保存了许久却还尸身不腐,她从未见到如此骇人的场景,“这这是尸体!” 面对樊凝惊恐的神情男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尸体?准确地来说她是我的第十个人体试验者。” 而这些人唯一共同的特点是均为女子,樊凝恐惧地退后了几步,“她们都是你杀的?” 眼前的男子挂着一抹邪笑,他就如同开在地狱的彼岸花,妖艳却让人感受到死亡临近的气息。 他就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怎么,你不怕我也杀了你?” 他姜幽不知杀了多少人,即使是这些女子,下手也从未心软,更从未眨过一下眼睛。 樊凝镇定了心神,站正了身体,“我不怕,如果你要杀了我方才就动手了,而且我知道你想将我留下来,因为我的身世对你可能有利用价值。” 若是他想杀樊凝方才就不会出手相救,她如今是冯筠的外孙女,再也不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姜幽目光森然,一把捏住少的下颌,“你很聪明,不过以你的这张脸,还不能够替我做事。” 见少女沉默不语强装着镇定,他一把将樊凝拉到了棺木前,让她看清自己眼前这具尸体的容颜,挑眉问道:“你觉得这女子资色如何?若你有她这般的容颜,那我就没有顾虑了。” 这些女子口口声声都对他说对他心生爱慕,可是知道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后,又将他视为怪物,唯恐避之不及,可这里又怎会是她们想来就来之地,他就是想要她们履行诺言,灵魂生生世世地困在这里。 那人的容颜虽比樊玥逊色些,可那如同沉睡的模样,就连她一个女子也心生怜惜,她的眼下有一颗朱红的泪痣,更是为她增加了几分媚态,樊凝膛目结舌地看着她,转过身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真的可以拥有她的容颜,恩人你帮帮我,日后樊凝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我姜幽素来只为自己办事,日后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听命于我,如果你能做得到我就将这张好看的脸送给你。”姜幽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他的母亲曾是神医,而他如今的医术早已超过了他的母亲,不过他从来不会无条件地帮助别人。 樊凝跪下身,央求道:“只要恩人帮我,那樊凝的这条命就是你给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她再也不要这张脸,她无时不刻地不再憎恨樊玥,如今她可以拥有这个世界最好的东西。 晨光熹微,破旧的小木桌前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樊玥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高烧已退,身子也不似之前那么沉重,“颜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我这儿来。” “我看你的病好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颜之卿说完沉默了半晌,似乎经过了百般斟酌,抬起头问道:“筱筱那件事你可还想调查下去?” 樊玥重重地点点头,“自然是想调查。” “是沈思徒,他今日来谭郾村了。”县尹是非不分,颜之卿觉得要想查清此事,还必须找个刚正不阿之人才不会再伤害到樊玥,只是他本不想让她同沈思徒接近,在他眼里那些贵族的人仗着钱势,根本不会将他们这些卑贱之人放在眼里。 “我这便去找他。”樊玥说罢,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颜之卿知道劝不住她却也不能让她冲动行事,他拉住了少女的手,沉吟道:“你等等,我还没说完,沈右监今日是来抓人的,他可是有公务在身,你这样贸然前去找他恐怕是不妥。” 沈思徒身有要务,怎会在此时见他们,想必还会绝然地将他们赶出来。 樊玥想低眉思索了半晌,秀眉轻蹙,“他要抓的是什么样的人?” 颜之卿回道:“据说是个专门窃取他人钱财之人,延尉局倒是很重视这件事情,所以派了右监亲自前来,不过那人狡猾的很,这几日都未曾查到他的行踪。” 沈思徒是廷尉的儿子,自然少不了给他表现的机会,也是他最信任之人,为了给他历练的机会才会特意派他前来。 “如此说,只要沈思徒抓到狂徒,就有机会替我查清筱筱之事。”樊玥思量着只要他忙完要事,或许能够帮她查清此事,她回过神撒腿就往门外跑去。 颜之卿无奈只好追出了门,“玥儿,你上哪儿去?” 樊玥回过头灿然一笑,“去抓那个专门窃取钱财的狂徒!” 这间茶楼是这个镇子人流聚集之地,所以樊玥准备在此地选择守株待兔,其实她心底也没有几分把握,颜之卿看着壶中的凉茶,无奈地问道:“你在这茶楼坐了一天了,就点了一壶茶,就能找出点头绪?” “茶楼是人最多的地方,一个窃贼若是见到大的动静,务必会有所行动。”当然窃贼或许知道了沈思徒来到了此地,也许不会再出现,所以樊玥必须等,等到可疑之人的出现。 颜之卿并与信心,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那么多人,窃贼的脸上又没有挂着名字,你怎能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出来。” 樊玥轻笑,“自然不是凭直觉,一会付完茶钱,你我便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有些事不去尝试,又怎会知道没有成功的可能。 颜之卿指着桌上几个看似沉甸甸的钱袋,“就用这些装着石头的钱袋?” 那些实则是为了吸引盗贼出现的鱼饵罢了。 “你瞧着,一会我就给你上演一幕以蚓投鱼。”樊玥笑着站起身,走下楼便随手付了茶钱。 刚走出门时,一个看似穿着华贵的男子,惊呼了一声,“没长眼睛呐,撞到了爷身上,你可知这玉佩值多少银子吗?”他捡起了地上的玉佩,将玉佩上的裂痕指给少女瞧了瞧,见她沉默又高声说道:“不吭声,是不想赔钱是吗?来来来,大家伙都做个见证,这小丫头撞碎了我的玉,还默不吭声。” 这时樊玥向人群中的颜之卿使了一个眼色,见他走开后,面色自若地问道:“那您说说您这玉值几个钱,我赔您。” “几个钱?这可是上好的玉,至少值个三十两。”男人说着却一直将玉佩护在手中,生怕有人会看出端倪。 樊玥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冷笑了一声,“三十两,我若是没猜错这是最次等的青海玉,根本就不值钱,你却信口开河要三十两。” 不知何时嵇灵玉和沈思徒已站到了他们身后,男子见状忙跑上前,“两位大人,这丫头撞到了我,还弄坏了我的玉佩,竟然还在这信口雌黄说我这块和田玉是假的。” 嵇灵玉目光如水,看向女子,淡淡地问道:“你懂玉器?” 樊玥如实回答道:“不懂。” 嵇灵玉目光炯炯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那你如何能知他手上的这块玉是假的?” 站在一旁的沈思徒看不过眼,忙在一旁打圆场,“灵玉,是否如她所说比对一下不就完了。”那男人忙将玉佩递给了他,与方才不同的是他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目光,沈思徒端详了一会,喃喃自语道:“倒是没有什么差距。” 嵇灵玉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巧舌如簧,不像个良家女子,我看还是不要信她的话为好。” 樊玥听到他的话便觉得他公私不分,明明这个人就是窃贼,又怎能让他逍遥法外,她走到男子跟前目光如炬,“嵇公子,公归公私归私,若沈大人同你一样意气办事,那如何处理好公务,如何当一个好官?” 如此诋毁嵇灵玉,他不怒反笑,反驳道:“那你呢?主动站出来抓窃贼,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就无半点私心,我瞧你倒像是想攀附权贵,谄媚奉承的女子。” 就在二人争执时,那窃贼竟然想着乘乱逃走,好在被沈思徒的手下发现抓了回来,“右监,方才那男人想趁乱溜走,幸好被属下及时发现抓了回来。” 二人互看了一眼,却谁也不肯放下身段,沈思徒带着玉佩到了玉器店鉴别,出来时神情凝重,对着嵇灵玉说道:“玉器店的老板说了,这就是一块青海玉,市面上常有人用它来冒充和田玉,不懂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那窃贼倒是聪明,改变了手段坑人钱财。” 看着远处娇小的身影,沈思徒哭笑不得,“这次还多亏了人家,才能将他抓获。” 嵇灵玉也并非毫无怀疑那人是窃贼,可是这小丫头三番几次生事,如今主动冒着风险抓人,这更不会是一个普通小女子会做出来的事,“我说了,就算她有些小聪明也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这更证明了她心怀叵测,设计想要接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旧事重演 在沈思徒的眼中樊玥只是一个比常人大胆火热的丫头,更没有想过她会攀附权贵,“我觉得那小丫头挺可爱的,分明是你对人家有什么偏见?” 只是嵇灵玉身边的女子太多,又有许多献媚之人,所以自然会认为有人会用特殊的手段来接近沈思徒,皆是因为他遇到的太多产生了戒心。 “你我可以打个赌,她若是没有目的” 嵇灵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思徒打断了,“她若是没有目的你家中紫红华英就都归我了如何?” 冯筠待他是极好的,就算是御赐之物也毫不吝啬,就算是最亲的亲人也是极难做到如此,只是嵇灵玉也是可怜之人,虽说先前也是官宦之家,可是父亲与大哥为国效力,血洒战场,所以他的母亲才希望他能弃武习文,不再延续这场悲剧,他本不愿听从母亲的劝诫,可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才有了今日鄢都城中有名的才子。 嵇灵玉目光淡淡,问道:“若你输了呢?” “若输了我便在节令假时到你府上去做一日园丁,替你照看那些你最宝贝的花草,你看如何?”沈思徒知道他平日里的爱好就是养些花草,所以喜爱在院子里种植各种植物。 没想到嵇灵玉一听便一口答应了他,“一言为定!” 只因为嵇灵玉这个人虽然嘴上有些刻薄,但是对樊玥的怀疑也不是毫无理由,他假装不在意地坐在一旁听着沈思徒与她的对话,“丫头,你是如何发现他是盗贼的?还如此肯定这块玉佩是青海玉。” “沈大人,小女子不过也是赌一赌,在阁楼上便能观察到楼下行人的一举一动,而我在那处呆了两个时辰,发现一直在楼下徘徊。”这就是为何樊玥要在阁楼上观察可疑之人的原因。 嵇灵玉撇开头,不以为然道:“单凭这一点,也就是说你这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不然,作为一个窃贼,他们的眼神通常与常人不同,他们会格外留意钱袋c衣着c首饰,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中途去了对面那间成衣铺,试问一个普通的行人,为何要中途出去乔装,很显然他是想利用其他办法骗取钱财,而这块青海玉就更好解释了,是因为常听那些首饰铺的人说市场上的商贩为了盈利,用青海玉冒充和田玉,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 只要观察入微,便能发现这些窃贼多少会有些心虚,甚至不敢正视旁人的目光,虽然可以说樊玥一半是推测,但也不能完全说是空穴来风。 嵇灵玉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些都只是猜测,足以证明你就是误打误撞罢了。” 他素来最厌恶那些为了目的而接近自己的人,看来这个女人为了表现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出来,只是想这样的手段他看得多了,嵇灵玉做正了身体一脸高不可攀地摆弄着手中的茶杯。 可是下一刻樊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是,我就是想与沈思徒有单独说话的机会,至少我坦坦荡荡。” 没想到樊玥要找的不是嵇灵玉,而是甚思徒,本以为这些少女都会想千方百计地接近自己,因为自己貌胜潘安,怎么到这个女子身上就截然不同,难道是改变了策略想借友人之手有机可乘? 沈思徒意味深长地看了嵇灵玉一眼,并未拒绝她的请求,“既然你是特意来找我的,那不妨说来听听。” “这些话我只想单独说与大人听,旁人我是断然信不过的。”说罢,樊玥若有所思地看了身侧横眉冷对的男子,这话就是她特意说给他听的,他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来。 嵇灵玉清俊的面容逐渐阴沉下来,有些局促地说道:“你你以为本公子很在乎听你说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同他说话! 而樊玥目光如炬,转过头说道:“那就请公子回避。” 嵇灵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第一次受到的挫败感让他更加厌恶樊玥。 直到嵇灵玉走远,沈思徒才收起了笑容,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虽然心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少女未说他也不敢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这时,樊玥面色一变,跪倒在地,“还请大人替民女做主。” 沈思徒目光一滞,又露出了一抹淡笑,“没想到你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还有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尽管说,只要是有冤情,我一定上报廷尉局为你做主。” 看来自己猜的没有错,没有冤情又怎会豁出性命来抓窃贼,这个女子果然胆大妄为,让人讨厌不起来。 二人的话还未说完,门口站着一个人,用惊诧的语气问道:“思徒,你怎么在这?” 樊玥抬眼去看,熟悉的笑容出现在她的眼前,可她还没作声朝渊又在一旁问道:“这不是那日卖脂粉的女子,你怎么怎会在一起?” 沈思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随口回答道:“哦,这丫头她声称自己有冤情。” 见他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又想到了什么,“你又怎会突然来此处?” 朝渊面色一沉叹了一口气,“听说一家母女二人在昨夜被人杀害,你也知道这么一个小镇也没个令史,所以上头就派我过来验尸了。” 不过是极为清苦的人家,竟然有人如此残忍将母女二人都给杀害了,那女孩不过十岁。 樊玥猛地想到了什么,抬高了声音问道:“母女?” 朝渊灌了一口茶皱着眉,“是啊,死的别提有多惨了,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如今都变成干尸了。” 至于是被什么东西所咬还有待查证,凶手并非谋财也非图色,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寻仇。 不好的预感在樊玥心中油然而生,她回到了村中听人提起后,发现被杀的母女果然是筱筱母女,可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让那人下如此的狠手? 刚走到家门口,樊玥便被王玉莹一把拉住,她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她,边气急败坏地说着:“玥儿,你终于回来了,娘替你收拾了包袱,你赶快先出去躲一阵。” 樊玥并没有去接包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你爹他为了还清外债,收了林家的聘礼,要将你嫁给林家那个病秧子,这里有些盘缠,你赶快出去躲一阵再回来。” 毕竟她是王玉莹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眼睁睁地将她往火坑里推,好在自己多年来攒下点积蓄。 “我不走,我走了父亲该怎么办?”樊玥担心自己走后,那些人便会上门讨债,到时候父亲将难以自处,可是曾经经历过的又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若她不逃,有些事情注定不可避免,莫非她还要走上当初的那条老路吗? 王玉莹神情有些难看,口气也带了几分斥责,“你这个傻丫头,他这么对你你还想着他,他将组玉佩给了你姐姐,你姐姐如今去了鄢都当了冯家的大小姐了,而你呢?你真的想守活寡?” 樊玥疑惑地问道:“什么组玉佩?” “就是那臭丫头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我听他们说那臭丫头的娘是御史大夫冯筠的女儿,后来才跟着你爹私奔到这,隐姓埋名。”这些都是王玉莹从樊城口中听来的,她本想让殷戚追回组玉佩,但他迟迟不归,想必根本就没有拿到玉佩,也或者自己得到后便占为己有销声匿迹了。 这组玉佩是冯筠的东西,也就是说冯筠是自己的祖父,而当初樊凝就是因为父亲不肯交出组玉佩才将他杀害,这样的猜测似乎都说得通,樊玥紧蹙着双眉,眼中却如同燃烧着两团怒火,“原来这才是你杀爹爹的真相,原来是因为组玉佩和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王玉莹见她古怪的神情,小声地问道:“玥儿,你在嘀咕些什么?” 樊玥摇了摇头,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娘,你记着,我樊玥会回来的,但是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回来!” 不管怎么说她要去见自己的外祖父一眼,虽然自己身体流着的已经不是冯家的血液,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素未蒙面的外祖父,她坚定了那颗一直想在鄢都立足的心。 灯火阑珊,婢女端着一碗羹汤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书房,男子握着笔,目不转睛地在竹简上专注地写着什么,婢女放下羹汤,柔声问道:“公子,您那么晚了还不歇息吗?” 嵇灵玉乌黑如墨的长发半散落在肩头,如含桃一般的唇瓣微启着,“大行令要求我在这几日将这几本书译出来藏入天禄阁中,所以我必须加紧时间。” 一旁的婢女撇了撇嘴,打抱不平道:“公子才华横溢,可是大王却只封您做了译官的职务,每日不是译文就是缀文,真是大材小用。” “我今日的地位c才华都是恩师所授,他没有子嗣,便待我如同他的家人,如同他的外孙,我又怎能去计较官职大小,更何况能为朝廷分忧,这已经是我嵇灵玉此生的荣幸。” 不论嵇灵玉身处什么官职都应该认真地做好每件事,如此做才不负恩师的重托,才不辜负恩师的期盼,总有一日他相信大王会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化解恩怨 翌日,冯府派人前来请嵇灵玉前往府上,“公子,我们家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老师让我过去,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些日子忙于译字缀文确实也有好几日没有去见过冯筠,关于官位的事他是应该好好去感谢他的,冯筠本就是不求名利之人,为了他不惜放下了面子和原则。 管家低眉说道:“只说是普通的家宴,但是他吩咐了请您一定要放下手中的事务立刻过去。” 对他的话嵇灵玉也并未感到奇怪,毕竟往日他也时常去冯府陪冯筠用餐,他点了点头,随后便坐上了马车到了冯府。 一个花甲之年,两鬓斑白却仍旧笑容可掬的老者坐于花厅之中,嵇灵玉忙走上前恭敬地作了一个揖,“老师。” 冯筠面色红润,露出了难掩的喜色,“灵玉,你终于来了,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认识他那么多年,嵇灵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这样的笑容几乎要将他也感染,“老师如此高兴,绝非是一件普通的事。” 他亦师亦如亲人,在嵇灵玉的心中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还是你了解老夫,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的穗雅,就是我唯一的女儿,如今她的女儿回来了。”冯筠自从当年冯穗雅不知所踪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他这一辈子只有娶过一位夫人,只可惜却因难产而身亡,唯一留下来的女儿却也在十六年前的某一日销声匿迹,他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找,可是一直一无所获。 而这些年,为了攀附冯家,冒名前来认亲,称其是冯穗雅子女的也是不少,可是却终究都只是闹了一场笑话,而当年她的无端失踪也成为了一个谜。 嵇灵玉蹙眉沉思了半晌,认真地问道:“那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可是老师这几年也有许多人上门前来认亲,这次您真的觉得是小姐回来了吗?” “不会有错,绝不会有错,她身上带着带着我们冯家的信物,她就是穗雅的女儿,我的外孙女。”一开始冯筠也不抱希望,可直到她拿出组玉佩,才确定了樊凝就是她的外孙女。 话音刚落,女子便款款向花厅走来,她面如桃花,眼含秋波,“太公,您在同谁说话呢?” 嵇灵玉不由抬眸去看,她的右眼下有一颗格外妖娆的泪痣,双眸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才刚来冯家未多时,衣着却分外华丽,浑身上下更是透露着一股贵气,发髻与首饰配亦是鄢都城最有名贵的珠宝阁最新款的玉器配饰,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颗珍贵会发光的明珠。 而冯筠觉得对她亏欠甚多,也不会在意她的穿衣打扮,他侧目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道:“凝儿,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灵玉,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樊凝一听,连忙微红着脸,端庄地走上前来行礼,“原来是嵇公子,真是久仰大名。” 嵇灵玉淡淡一笑,“小姐过奖了,灵玉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不足挂齿。” 不知为何,嵇灵玉总感觉她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香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倒像是一种极为奇怪的药味。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走了进来,“老爷,这会到了用膳时间,可要奴婢吩咐传饭。” 冯筠点点头:“也好,吃完饭我们再细细说。” 饭席间,樊凝给他们端茶夹菜,却丝毫毫不显得生分,他们二人团聚自然有说有笑,可嵇灵玉总觉得这个女子在哪里有些不妥,他也不想留下打扰他们,便踱步到门外透气。 门口传来了吵闹之声,管家疾言厉色地对着门外的女子说道:“你谁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快滚出去。” 没有拜帖冯府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除非是经过特许之人。 樊玥愣了一会,“我是来我是来做门客的。” 她知道冯筠家中常会养一些门客,所以才故意找了一个借口,她只想远远看一眼自己这个从未蒙面的祖父,人人夸赞的好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府中的门客不是饱读诗书的儒生就是武功盖世的武士,管家看到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自然一口拒绝,“你以为冯府是什么地方,门客又岂是你想做就做的,你会文还是会武?” 樊玥目光如铁,“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我只是想见一见冯大人。” 不论如何她是一定要见冯筠一面的。 男子悄无声息地向二人走了过来,厉声问道:“为何在此吵闹?” 管家听到声音向后退了几步,又冷笑了两声,“此人口口声声说要见老爷,一直赖着不走,还说要留在这里当门客。” 看着熟悉的面孔,嵇灵玉目光一滞,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这里先交给我。” 管家神情有些茫然,只听他对樊玥又说道:“你跟我进来。” 走到了偏厅,樊玥却依旧低着头玩弄着手指迟迟不出声,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嵇灵玉没有认出他,可是下面的话让她完全死心,“为何不抬起头来?连面都不敢露,还想进冯府?” 一次次的遇到绝非是偶然,嵇灵玉以前总觉得她是同寻常女子一般接近自己,今日又在冯家遇到,更加深了他对樊玥的成见,就是因为府上门客众多,才不排除有些游手好闲,只为混口饭吃不做正经事小人,可冯筠是个良善之人愿意收留他们,将他们养在府中。 可在嵇灵玉的心中从来不这样想,一群四肢健全的人,在府中卖弄文墨只为温饱,如此纵容无疑是害了他们,所以他才对樊玥有如此大的误会。 “你果然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听到他这么说,樊玥目光一沉,反驳道:“公子,我若是贪慕虚荣你又算什么,你们嵇家虽然有些家底,但你不也是靠冯大人的提携才有的今日,你我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嘲笑过自己,嵇灵玉平静如水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你再敢说一遍!” 樊玥与他相对而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公子和我一样,如果没有冯大人,恐怕也一无所有。” 嵇灵玉强忍着怒意,“你懂什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判别人?”她说的不错,或许没有恩师就没有今天他连一个文学侍从都没有机会,更没有机会面见天颜,可曾经他的父亲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只因为新王继位,废除了魏国官员世袭制度,从那日开始他的母亲就再不允许他拿起剑了,他也想为国效力,可是却要从最底层开始做起,他相信自己有一日也能建立功勋,可是上天没有再给他机会。 “怎么,说到公子的痛楚,所以你恼羞成怒了?我只是想让公子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心怀偏见之人,而我们不了解对方的过往经历,就不应该胡乱批判一个人!你以为我故意在街口闹事c在沈右监面前强出头,闯入冯府都是为了想攀附权贵,可是您又知不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像我今日在这言论您的这番言辞,您现在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 常人只会迂腐地去看一个人的表面,只有圣人才明白众生皆苦,凡是眼睛看到的未必是最真实的,如果就这样给一个人套上一个定义,未免太过肤浅。 听到她的这番话,嵇灵玉冷道:“你说完了?” 樊玥点了点头,作礼道:“说完了,还请你恕我无礼,小女子这就告辞。” 男子看着她将要走出门的身影,淡淡地问道:“为何想入冯府?” 樊玥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因为仰慕冯大人的才华,所以想拜他为师,我目不识丁却又不想做平庸之人,所以便想跟着大人学点什么。” “这鄢都的儒生何其多,你为何一定要拜他为师。” 樊玥回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我敬仰的不仅仅是他的满腹经纶,更重要的是他的为人。” “可惜老师不会再收徒了。”那样的目光与嵇灵玉当年是多么像,坚定而火热,当初他跪在冯府门前,漫天飞雪,那年他才十岁,可是他从未想过放弃,因为他知道弃武从文只有冯筠可以改变他。 少女目光炯炯,声音清脆明朗,“那我一定会说服他。” 嵇灵玉淡笑,“可你如今什么都不会,老师不会将你留下来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这一点樊玥必定想过,可是她还是抱着决心,男子沉默了良久,说道:“你随我回府,我可以教你识字。” 樊玥欣喜若狂地看着他,“真的吗?” 她都如此为自己辩解,如果嵇灵玉还对她怀有偏见未免过于小肚鸡肠,他抬起头目光凛然,“但是你记住,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绝不会允许有人妄想借我的手接近老师,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能力。” 他想要的是一个光明磊落,靠自己能力去争取的人,正因为他相信了樊玥这一点,才会给她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花言巧语 子衿回来时便见嵇灵玉要带一个女子回府,在马车上迟疑地问道:“公子,你真的要带那个女子回府?” 嵇灵玉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问了。” 他只是想给樊玥一个机会,他见到了她的决心,如今看的便是她的诚意了。 此事少年欲言又止没有再继续追问,下一刻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可是子衿总觉得公子方才回来并不开心,明明冯大人已经找到了外孙女,您为何还愁眉不展?” 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男子出来之时面上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单凭一个组玉佩也不能完全证明她就是冯筠的外孙女,嵇灵玉觉得一切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我总觉得老师会因为思念亲人心切,而让有些心怀歹意之人有机可乘,你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樊凝。” 他必须调查清楚樊凝的身份,冯筠是他的亲人,他不能让心思歹毒的人钻了空子,毕竟恩师年纪越抬越大,思念亲人一时失去了理智也是有可能的。 子衿点点头,“小人明白了。” 虽是收留了樊玥,可嵇灵玉也不会让她白住在府里,他将女子带到了府中的寒香阁,目光如星,“你无处可去,而此处我是房主,我只赁屋并非让你白吃白住,明白吗?” 人的品行端正c才华出众才被称为知书达理,嵇灵玉并没有认识她多久,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应有的回报,那便要先付出努力。 樊凝杏眸若水,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他,“你一个高门大户,还计较这些?” 他虽不是身居高位,但也是不愁吃穿的高门中人,怎会小肚鸡肠的在乎那么一点赁金。 “人若是长久不劳而获便会产生惰性,这便是规矩,任何东西都是要靠努力所得,而不是祈望旁人的施舍。”嵇灵玉要培养她的并不仅仅只是才华和文墨,更重要的是为人,老师最注重的也是德行,一个人如果品行不端,就算读再多书又有何用。 听到她这么说,樊玥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既然公子这么说,那樊玥一定会做到,每月会给你一定的赁金。” 第二日清晨,东方朝霞瑰丽,男子因昨夜子时才睡下,所以还未起身,这时他听到了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清脆的嗓音,“公子该起身了。” “谁?”他意识到了什么,“嚯”地一声坐起了身,随即从屏风后头取过了一件薄衫套上。 女子从屏风露出一个头来,眨着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我是樊玥呀!怎么公子睡了一夜就不认识我了,是你将我带到府里的啊。” 嵇灵玉警惕地拉了拉外衫,面色一沉,“我是说为何要不经过我的同意闯入我的房间。” 女子放下了手中的铜盆,露出了狡黠地笑容,“公子,是你说每月要付赁金,而我如今无事可做,只好在嵇府打打杂,抵赁金呀。” 她如今并没有月钱,哪里来银子付赁金就只好想了这个办法,用劳力抵赁金。 嵇灵玉挑了挑眉,蔷薇色的唇瓣微启,“我何时让你打杂了?” “公子想赖账不成?我可是卯时就起来干活了,您若是赖账穿出去说您拖欠月钱,名声可不好听呀。”活都干了大半,樊玥就是抓住了他这样的心思索性耍起了无赖。 果然,嵇灵玉哑口无言,“你” 见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樊凝恭顺地行了一个礼,笑意盈盈地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我现在就去干!” 嵇灵玉看着手边的茶杯,沉思了一会,嘴角轻轻上扬成一抹月牙的弧度,“既然你如此能干,后院有几匹马,好生替我照看着。” 这听起来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而樊玥也是信心满满,认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就是料理几匹马,这有什么难的。” 可当她来到了马厩才发现一切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不仅要喂马更是要清理粪块,这才是嵇灵玉打得如意算盘,樊玥一边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边扫着马粪,愤愤地骂道:“好你个嵇灵玉,原来是等着我给你收拾马粪,好歹我也是一个姑娘家,你竟然如此对我!” 到了酉时,樊玥端着热茶进了书房,见到男子正专注地埋头写着什么,她缓缓地走上前,“公子,我特地用兰花给你泡了茶,您要不要试试?” 嵇灵玉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了茶杯,蓦地他的眼睛紧盯着杯中的水,皱着眉问道:“这些九节兰是我多年培植得来,你竟然用它泡茶?” 这家中还无人敢不经过他的同意随意碰她的东西。 樊玥面色自若,慢条斯理地说道:“公子此言差矣,今日我经过院子时,我听到那些兰花在对我说话。” “胡言乱语。”嵇灵玉目光一冷,注视着她,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欲盖弥彰掩饰自己的过失。 “它们说了,公子每日精心照看它们,它们想要报答公子,兰花有明目的功效,它们知道近来公子每日译文劳累,让我将它们摘下来烹茶,才足以报答您的恩情啊。”樊玥说的有鼻子有脸,就好像真的亲眼见花草说话一样。 可嵇灵玉却不吃她这一套,嗤之以鼻道:“这么说你还能听懂兰花的心思?” 樊玥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公子,是您让我酉时过来,我替你烹好茶送来又有什么错,你宽容大度,不会为了小事而怪罪我吧。” 嵇灵玉亲手种植的兰花,却生生被她糟蹋了,但毕竟不知者无罪,他夜并未追究下去,“从现在开始,不准再碰本公子的花花草草,你明白吗?” 凝望着他严肃的神情,樊玥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转移到桌案上的竹简上,“这些复杂的文字,你都看得懂吗?” 这些繁琐的文字对樊玥来说简直天书,而嵇灵玉每日的功课就是将这些文字译成魏国文字。 “只要用心去学便没有什么难的,你不用看这些,先将魏国的文字看懂。”说罢,嵇灵玉从书架上取来一本书,递到了她的手中。 魏国的一些简单的文字樊玥还是认得地,她打开了竹简,欣喜地抬起眸,“这两字我认识,《论语》是吗?”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听到嵇灵玉读到这句话,樊玥疑惑地问道:“巧言令色,鲜矣仁,这是什么意思?” 嵇灵玉轻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意思是花言巧语,满脸堆笑,这个人是没有仁德的。” 见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樊玥连忙心虚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公子看着我做什么,我对您那是恭顺的笑,可不是强颜欢笑。” 嵇灵玉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云淡风轻地回道:“你想的未免太多,我只是想让你将这些记下来,下次再教你时也可不必如此累。” 嵇府算不上大也不算小,府上下人到庖屋中的膳夫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人,而浣衣的事宜由婢女晴鸳管理,看到樊玥拿着浣洗桶向河边走,晴鸳板着脸上前怒呵道: “你要做什么?” 樊玥和气地笑了笑,“公子的这些衣服,就交给我去洗吧。” 见她殷情的模样,一旁的婢女在晴鸳面前挑唆着,“这个樊凝自从来到府里样样抢着做,分明就是想在公子面前出尽风头。” “她喜欢处风头,我就偏要她碰的一鼻子灰。”晴鸳刚巧又是爱计较之人,作为府里的上等婢女,她也希冀有一日能在公子身边,哪怕只是有个妾室,如今她对樊玥腹诽,就是害怕有一日她会被公子看上,自己却失去了地位,想到这里她又怎能坐以待毙。 洗好的衣物都会挂在浣室,只要被她找到了机会,下手便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果然,第二日晴鸳便拿着衣服跑来兴师问罪,“公子的衣服你是如何洗的,竟然将白色的衣服染上了其他颜色的脏污,你可是为了偷懒所以放在同一个浣洗桶中?” 樊玥一脸茫然地拿起了桌上的衣服,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那这是何物?这可是上好的绸缎,是当年大王赏赐给冯大人,冯大人才送了公子两匹,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你说该怎么办吧。”晴鸳一脸鄙夷地看着少女,只等着接下来能看一出好戏。 “你们等着吧,我自然会有办法。”话音甫落,樊玥便拿起了衣服赶去了浣衣房。 只是令众人不解地是她让庖房为她准备了一些剩下来蒲萄与清洗好的葡萄皮。 “她要这些蒲萄皮是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晴鸳当然要去向嵇灵玉告状,她冷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她装神弄鬼在做什么,你现在就去告诉公子,说她弄坏了他最心爱的衣物,我倒要看看公子是如何将他赶出府的。” 若是嵇灵玉知道她刚刚进府就做了让他厌恶之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去,到时候才令晴鸳大快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骄奢淫佚 一切如晴鸳想的那样,嵇灵玉果然随着婢女来到了浣衣房,而晴鸳一心想着公子能为他做主,“公子你来了。” 男主环顾了四周,却没有见到少女的踪影,他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樊玥呢?!” 晴鸳见状便在一旁火上浇油,“樊凝她正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敢出来,奴婢瞧着她就是想畏罪潜逃。” 旁人都还未开口说话,门骤然间被推开了,女子目如冰川,缓缓地走到了男子的跟前,“晴鸳,你说我为一件衣服畏罪潜逃,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了吧。” “那你一直将自己锁在浣洗房做什么?”晴鸳看不惯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在嵇府混吃混喝的乡下丫头,却妄想着接近公子。 樊玥的唇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过于素雅,所以将它染成了紫色!” 她用蒲萄皮将衣服染成了紫色,既然红蓝花可以做成胭脂,蒲萄皮自然也可以将衣服染色,所染成的衣服不仅颜色鲜艳,更不会轻易褪色。 没想到她在房中竟然是一直在想着应对之策,晴鸳一脸错愕地指着她,“你这是故意销毁证据,公子你不要相信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而嵇灵玉此时的关注点竟然放到了衣服上,“你是如何将这白色的衣服染成紫色的。” 他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手中的这件长袍。 樊玥扬起了头,笑眯眯地说着:“蒲萄皮呀,公子教过我,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这些不要的蒲萄皮废物利用有何不妥?” 蒲萄皮本就是无用的东西,废物利用自然也算是节俭的一种方式。 晴鸳竟没有料到她会利用这个来化解危机,她的面色大变,“巧舌如簧,你分明是做错了事不愿意承认,还在公子面前满口虚假的道德!” 本就是晴鸳含血喷人,却被她反咬一口,若不是她见到后院的那个桑树,恐怕绝对想不到那衣服上沾染上的是桑葚汁水,樊玥目光凛然,“分明是你在衣服上弄上了桑葚的汁水,还敢嫁祸栽赃到我的头上。” 被她猜中真相的晴鸳面色煞白,连忙否认道:“你胡说!” 樊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晴鸳,你大概是忘了一点,今日浣洗的衣服里压根就没有紫色的衣服,又怎会染上其他的颜色?分明是你在我晾晒之时弄上了桑葚汁的汁水。” 晴鸳看着公子一副漠然的神情,连接跪倒在地,“公子,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我根本就没有。” 明明想陷害她,现在却被她拆穿了诡计被反咬一口。 樊玥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那你的手上是什么,桑葚汁弄到手上或衣服上极难洗净,而这里的婢女只有你的手上才有这样的桑葚汁。” 身侧的嵇灵玉定睛去看,她的手指果然沾上了乌紫色的桑葚汁水,樊玥不禁失笑她的手段何其卑劣。 晴鸳吓得肩头不停地颤抖,“公子,奴婢只是恰巧摘了些桑葚果,真的没有要陷害樊玥的意思。” 一旁不动声色的嵇灵玉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管家的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于管家,将晴鸳这月的月银结算好,让她离开吧。” 晴鸳跪着走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角,苦苦相求,“不要啊公子,您的衣服可以赔给您,但是您千万不要让奴婢离开。” “府中不需要你这样为了一己私利勾心斗角之人,你到于管家那里他自会告知你衣服应该赔出的价钱,你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既然是自己的过失自己便要承担,这就是嵇灵玉,他的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一个人犯了错若不付出代价日后必定一错再错。 这下樊玥冲着晴鸳露出了一抹深邃的笑容,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众人便像躲瘟神一般地忙着各自手中的活。 入夜,月色微凉,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地推开了,女子端着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嵇灵玉见状抬眸去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樊玥盛上了一碗汤递到了他的手中,看了一晚上的书嵇灵玉这时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他拿起了勺子浅啜了一口,只听到少女又在一旁说道:“您今天为我说了话,还给了我清白,这是我亲手炖的枸杞乌鸡汤,补血补气的,在我们家乡坐月子的产妇都喝这个。” 还未下咽的汤就这样被嵇灵玉一口吐了出来,这樊玥八成是将他当个有孕之人。 而樊玥撑着下巴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分外可惜,“公子怎么都吐了,这东西很补的,多浪费啊。” 嵇灵玉没有多解释,擦拭了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并非是帮你,我只是怕府中乱了规矩。” 他不想让樊玥看到自己的神情有什么异样,拿起了竹简挡在了自己面前,又故意撇开了话题,“过几日大王要接见齐国的使臣,我必须在宴会上为大王解说。” 难怪他这几日到子时也不歇息,原来是为了几日后接见使臣做准备,樊玥凑上前问道:“学多国的语言那该有多难啊,我有什么可以帮到公子的吗?” 嵇灵玉从樊玥手中抽出了竹简,瞥了她一眼,“你只要不打扰我就行。” “我现在会写很多字,我觉得我可以在你身边帮你做做记录,你就带我去王宫看看,我还从未见过。”樊玥心想着去了王宫或许她就能看见冯筠,她的祖父。 如今祖父的亲外孙女已经找到,虽然不知那人是不是樊凝,但是樊玥想他们应该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了吧,而她现在已经是樊玥,母亲的一切也都与她无关了吧。 嵇灵玉拿起了竹简,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够胆大,王宫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樊玥委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醒悟过来,虽然她不再是冯筠的外孙女,可她依旧想一睹冯筠的风姿。 翌日清晨,嵇府有客人前来拜访,管家匆匆上书房通传,“公子,冯家的小姐过来拜访。” 他与冯凝只见过一次,没想到她竟然专程前来拜访,毕竟是恩师的外孙女,嵇灵玉并未回拒,“去命庖房准备小食和茶水送到花厅来招待小姐。” “是,奴婢这就去。” 女子刚进门,嵇灵玉便闻到了馥郁的脂粉香,冯凝一袭冰蓝色的锦衣,外罩着飘逸柔美的禅衣,锦衣上的海棠花纹案若影若现,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精致的珍珠梳篦,美的不可方物,“嵇公子,冒昧前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进冯府不到一月,却挥金如土c酌金馔玉,实在与冯家的家风背道而驰,可是冯筠却还是极为宠爱她,毕竟他自觉亏欠冯凝良多。 嵇灵玉面无波澜地站起了身,“小姐是恩师的外孙女也就是灵玉的家人,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 冯凝笑比清河,柔声地说道:“我听太公说你今日总是熬夜看书,所以给你送了一些补品和药材过来,这些可都是大王赏赐给太公的珍品。” 补药不过是人参c鹿茸,而嵇灵玉从不在乎这些,他收回了目光,“灵玉从不吃这些,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些你可以不收,但是这支笔你一定要收下,我可是跑了好几家玉器店,才找来最适合你气质的笔。”冯凝从丫鬟手中接过了紫檀木的宝盒,里头摆放的是一支玉制的毛笔。 嵇灵玉淡淡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这笔是翡翠所制的?” 听到他这样问冯凝眉眼一弯,炫夸道:“这可是上好的蓝花冰制成的,色泽清亮似冰。” 如此精致的盒子装着一支昂贵的玉笔,嵇灵玉冷笑了一声,“我若用此笔习字只会让大王觉得一个小小的译官也骄奢淫佚,更是会破坏朝廷中的风气,所以还请小姐拿回去吧。”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译官,总这么珍贵的笔,恐怕会遭人诟病。 蓦地冯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良久她又展露出了极为无辜的神情,“是这样吗?我也是一片好心,公子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小姐初进冯府,许多事不了解也是不知者无罪,区区小事灵玉又怎会怪罪?”嵇灵玉虽然赞同她的做法,但毕竟她是刚入冯府,暂时新鲜喜爱奢侈也情有可原,所以谈不上怪罪,只是有几分膈应罢了。 冯凝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就好那我过几日再来看公子。” 本来想在嵇灵玉面前表现一番,没想到却弄巧成拙惹得他有些不悦,冯凝只好先告辞怕继续待下去会令他生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招待使节 冯凝走后,嵇灵玉坐下了身端起了杯盏,浅酌了一口茶后,嘴角微微上扬,“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做什么,出来吧。” 窗下的女子目光一滞,也不再继续装下去,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地问:“公子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本来的目的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樊凝,而她为何如今叫冯凝就要从冯筠说起,他本就不承认樊凝的父亲,只认定她是冯家的人,所以改名为冯,入了宗谱。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名字相同,身形相同,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这世上怎会有换脸之术,或许这一切都是樊玥的错觉,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小食,弯下腰随手拿了一个,“这蜜饯果然很好吃啊。” 一颗蜜饯就能让她笑的如一朵花似的,嵇灵玉有些不自然地挪到了一旁,冷声说道,“真是没规矩。” 樊玥笑眯眯地凑上前,“冯小姐走了,这些蜜饯浪费了多可惜,何不赏给那些个下人,减少铺张浪费的风气。” 冯小姐吃的c穿的都是极好的,自然不在乎吃这些东西,可那些下人就不一样了,她们都是穷苦之人才会被送来当丫头的。 嵇灵玉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油嘴滑舌,你是为自己无礼的举动找借口。” 方才这些义正严辞的话樊玥可都是听到了,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男子,“我可没有,那是公子方才对冯小姐说的,不可骄奢淫佚,需黜奢崇俭对不对?” “本公子不收她的东西,只是不想被人落下口舌。”嵇灵玉确实不是个喜爱奢靡的人,就算是出行若是路途较近他也会选择用步行,家中摆放的古物字画也少之又少。 “可冯小姐巴巴地将这些东西送来,又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看来为了心爱之人真是舍得下血本,没想到公子居然不领情,一下子拒绝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冯凝就是为了讨嵇灵玉的欢心,一个小姐亲自上门来拜访一个公子,还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前来,若非爱慕樊玥还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胡说,冯小姐她只是受了老师的托付才送这些东西过来。”可嵇灵玉毕竟是男子,心思也不似女子这般细腻,亦或许他的心中有数也不会愿意说出来,毕竟整个鄢都仰慕他的女子众多,他又怎会一个一个地去拒绝? 樊玥笑了笑,又继续调侃道:“是吗,冯大人为人向来低调,才不会赠你这样的玉笔呢,冯小姐来时打扮的美若天仙,我看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说罢,男子便向她投来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樊玥立刻止住了笑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过去后,嵇灵玉又整日呆在书房中看书,这几日正巧天气炎热,无心饮食。 “公子,你最近都很少进食,就算再忙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了?”子衿也进来劝过了几次。 可嵇灵玉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埋下头继续看着书,“你先端下去吧。” 府中的人都束手无策,就连做饭的下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还是不肯用饭?” 子衿摇了摇头,“公子说天气渐热,他只想用梅子汤。” 可梅子汤又怎能当作主食,眼看着一天天临近接见楚国使臣的日子,绝不能在此时让公子累垮了。 听到了他们对话的樊玥站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你们都在外头等着,我自有办法让公子用饭。” 到了晌午,樊玥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只听见屋里头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抬高了声音问道:“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近来打扰的吗?” 樊玥今日穿的是件清新素雅的直裾裙,后髻上斜插着一支琥珀制成的梅花簪,她笑意盈盈地走上前,说道:“我给公子做了梅花面饼,公子真的不打算尝尝。” 她随即打开了食盒,将冷面取了出来。 果然碗中的是一朵朵精致的梅花,其中还用红色的山茱萸点缀,更添加了几分食欲的味道,嵇灵玉神情有些迟疑,“这是面饼?” “我在其中加了一些山茱萸膏,即可以调味又可以提高食欲。”这也是她以前和村里的老一辈学的,村中有茱萸树,便采摘来同山椒调出辣味。 嵇灵玉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我从未听说山茱萸可以调味。” 这些梅花面饼想必做起来要废一番功夫,而这些山茱萸膏也是樊玥亲自动手制成的。 少女拿起了勺子,殷情地递给了他,“那公子便尝尝,总是喝冰的梅子汤对胃不好。” 嵇灵玉接过了勺子,只吃了一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了少女的下颌,挑眉问道:“你做这些可是对本公子心怀不轨?” 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但若说樊玥真的毫无目的地拍马屁那还真是不可能,她确实也是为了见到冯筠才留在这里。 樊玥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的手,耸了耸肩,“公子在说什么?要说勾引也是公子勾引我,您风姿卓越,就算什么都不做府里的丫头也会为你神魂颠倒,所以公子为何不说这种种问题都在您身上?” 这种种的错误就这样转移到了嵇灵玉的身上,用她的话来说相貌出众便是一种罪过,他不禁冷笑了一声,“按照你的意思,本公子就不应该出门,不应该出去祸害别人?” “那可是公子自己说的,玥儿可没说。”樊玥吐了吐舌头,随即走到了自己练习书法的小桌子旁,嵇灵玉才华出众却还在用功,她又怎能不好好地习字呢? 见她目不转睛地练习着书法,嵇灵玉走上前去看竹简上写下的字,他微微地皱眉说道:“如切如磋的磋字写错了,你若是想留在我身边做记录,怎能犯如此大的错误?” 樊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嵇灵玉下意识又察觉到了什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徒然间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地说道:“笔要握在这个位置,明白吗?” 他的手指纤长分外好看,动作也极为轻柔,樊玥从未如此亲密地贴近一个男子,他此刻的目光犹如幽蓝的湖水,让人迷失自我,深受蛊惑。 但樊玥恍然醒悟过来,问道:“公子,你的意思是肯带我去王宫了?” 听到声音,握着的那只手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一颤,嵇灵玉连忙放开了少女的手,撇开了头故作淡定地说道:“我只是怕你丢了本公子的脸,虽说做记录无需注重笔法,但也不能尽为错字。” 樊玥目光炯炯,坚定地回道:“我会好好练习的。” 使节进了城门,大王派齐鹤出城相迎,回到王宫便暂且安排在驿官之中,嵇灵玉同樊玥站在人群后面,樊玥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人穿着官衣,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却不苟言笑。 “这个就是楚国的太中大夫吗?” 听到樊玥的声音,嵇灵玉点头小声地应道:“大王将他安排在紫薇苑接待外国使节的驿馆中休息,所以我们必须要照顾好他的穿衣住行。” “我听说贵族之间都会学习雅音,这楚国的太中大夫应该也会听得懂官话,为何还会需要译官呢?”樊玥初入王宫对很多事都有几分新鲜感和好奇。 嵇灵玉面色平静,边走边说道:“楚人的文化与魏国迥然不同,况且他们并不重视雅音,口音也较重,为了更好的沟通朝中才会需要译官。” 这时,陪同使节前来的译官朝着二人走来,慢条斯理地说道:“用膳规矩就按照你们魏国的规矩,不过我们大人对蚌肉过敏,所以食物中绝不能出现蚌肉。” 使节用的膳食也都由太行台管理,各国的使节按照身份地位,国家强弱准备膳食。 嵇灵玉不卑不亢地作了一个揖,“大人放心,我这就命人去安排。” 太行台中,太行丞余椒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中喝茶斗鸟,见译官李宣茂走进了凉亭,他目光一沉,抱怨道:“这嵇灵玉才来了多久,大王就将如此重大的事交给他全权负责,我不管是能力还是入太行台的时间都比他久,竟然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李宣茂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怕嵇灵玉会抢走他的风头,便想着见缝插针。 “您不用太担心,他初入太行台,下官觉着他还不会有太大的能耐。” 余椒长叹了一口气,“可太行少卿的位置一直悬空着,我这两年兢兢业业就是想将来有机会能坐上这个位置,哪知道半路跑出来一个嵇灵玉。” 他只怕嵇灵玉上头有冯筠撑腰,再将此事办的妥帖,这个少卿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美人如斯 李宣茂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阴险地笑了笑,“太丞您想,要是他嵇灵玉将这件事办砸,因此得罪了外国使臣的话,会不会连冯筠也保不住他?” 齐椒为了能除掉嵇灵玉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问道,“你这小子有办法明说便是。” 话音刚落,李宣茂便附耳上前小声地说着。 坐正了了身子的齐椒与李宣茂相视一笑,似乎对他的这个主意格外满意,“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是一个好主意,若我当上了少卿便举荐你坐上我现在这个位置。” “谢大人。”李宣茂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晋升。 “光谢可只是假把式,我要看到你的办事的能力和诚意。”齐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要害人他自己自然不会动手,若东窗事发也可以有个人顶罪,他边逗着鸟儿,笑容愈发阴冷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嵇灵玉便亲自去了庖屋查看,见掌厨之人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问道:“送给楚国使节的膳食可都准备好了?” 那人愣了愣,连忙说道:“都准备好了,都是按照公子您说的菜谱准备的,不会出任何的差错的。” 嵇灵玉点点头缓缓地走上前,检查了一番后,确认饭菜中没有使节不能食用的食物后,抬头注视着那人说道:“现在就给大人送去,切记不可有丝毫的怠慢。” “小的明白。”那人走的似乎有些仓皇,但嵇灵玉当时也没有多想。 女子边说着边走进了房间,“公子连膳食都要认真过问,可谓是劳心劳力啊。” 不用看也能听出是谁,这几日嵇灵玉对她已有几分的了解,他神情淡然地走出了庖屋,“若是这几日让太中大夫满意,那过几日的国宴大王就会让我接手,我一定不能让恩师失望。” “你做些就只是不想让大人失望?”想来也是,他是冯筠的弟子所做的一切不仅仅为家族争光,包括老师寄予给他的期望,他的恩师越是优秀他就越以那样的高度给自己设定目标。 嵇灵玉长叹了一声,目光悠远而清冷,“恩师年事已高,再过几年便要致仕,他希望我能不负期望,做一个好官,可我如今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译官。” 绿油油的棠梨树下是他茕茕孑立的身姿,他从小就是孤独的,因为父亲因为老师,他从未有过一日的畅然,更多的是孤独和寂寞,无时无刻都像紧绷的弦他要给自己设定目标。 “这做官当然不能一步登天,若是如今让你做丞相的官职你能胜任吗?我相信不管做什么都像学习书法一样,一笔一画刻苦练习才能精通,为官也是一样,只有慢慢地体察民情,深入官场,树立威信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能力,才能运筹帷幄,指挥他人,若是自己对这些都不熟悉,办事必会力不从心,那如何百姓和属官去信服?” 樊玥知道习字亦不容易,何况是做一个好官,一样需要更多的磨练,获得君王的认可。 嵇灵玉目如幽潭,“所以我才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事,直到能力有余为止。” 又过了一会,嵇灵玉恍然想起了什么,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沉声问道:“不对啊,你方才的话是在取笑本公子力有未逮,质疑本公子的能力?” 没想到他的反应慢了半拍,樊玥掩着嘴笑了笑,“公子若是再如此爱钻牛角尖,小心变丑变老,那这魏国第一美男的称谓可就名不副实了。” 她时而是个小鸟依人的少女,有时又似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但有时也会蛮不讲理c巧舌如簧,她或许有许多面,可嵇灵玉此时却对她卸下了之前的那些防备和芥蒂。 到了下午,近侍谒者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太行台,指名要见嵇灵玉,“公子,大王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齐椒看到这一幕,却在不远处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此次他去恐怕凶多吉少,毕竟使者是有关两国的友好相处的一条纽带,就算大王要偏袒他,也绝不会为百官容许。 一切有关人等都被带入了王宫,嵇灵玉神情自若地跪在殿下,而宝座上的男子声如洪钟,“嵇灵玉,明世宁的膳食可都是你安排下去的?” 嵇灵玉并未有丝毫的隐瞒,“回大王,是微臣亲手布置的。” 玄月面带愠色,叉腰徘徊于殿前,他指了指殿下穿着朝服的老者,厉声骂道:“冯筠,你可看看你的好弟子,太行卿难道没有说使节对蚌肉过敏吗?” 嵇灵玉唯一担心的是此事会牵累到恩师,他连忙回道:“微臣叮嘱过庖房膳食中绝不可以出现蚌肉,送入驿馆中时微臣也已察看过。” 玄月怒不可遏地转过身,“你休要砌词狡辩,接待使节的事宜都由你全权负责,若是当中出了差错也应当有你承担。” 此事既然由他负责,即使是不慎出了出了岔子,那全部责任也应该由他承担,毕竟使节也会要一个交代,为了致歉必须拿出实质性的诚意。 冯筠跪了下来,“大王,此事尚未查明,明世宁也正由太医诊治,老臣觉得还不可过早地下定论。” 他知道此时若是多说不是救嵇灵玉而是害他,毕竟玄月此时认定了是嵇灵玉的失误。 大殿之上噤若寒蝉,也无人再敢为嵇灵玉说话,小小的身影毅然地走出了人群,“大王,可否容小人查过使节的饮食后再做定夺?” 谒者惊慌地看了一眼玄月,站上前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大殿之上,岂容你这个闲杂人等胡乱插话?” 樊玥目光如水,缓缓跪了下来,“民女出生于市井,不过公子爱才,见民女天资聪颖,不愿使明珠蒙尘,故此让我进宫为他做个助手。” 玄月微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小小的女子初次面君主没有丝毫的畏怯,反之坦然自若地说了下去,“在民间之时,民女常听闻大王明察秋毫,绝不会冤诬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也绝不会放过一个虚与委蛇的小人,所以民女与百姓一直对大王心怀敬仰。” 没想到玄月听了这番话心情大好了起来,他上前走了几步,弯下腰说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将头抬起来给寡人瞧瞧。” 见少女抬头,玄月的目光几乎快移不开,他的神情几近痴迷,后宫众多夫人美人,都是天姿国色,如今看来也同她相差甚远。 樊玥目光淡淡,叩头说道:“大王,您不如给民女一个机会,民女一定有办法查明真相。” 听到她的声音玄月这才回过了神,他站直了身体,镇定了心神说道:“好,寡人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 既然有了大王的首肯,樊玥必须尽快查清此事还嵇灵玉清白,走出殿外时,她对着常侍奉在大王身边的谒者说道:“卫常侍,还麻烦您将今日使臣用过的膳食端过来。” 对于太行台的人樊玥自然是信不过,虎落平阳,谁都会不忘去踩一脚,更何况争权夺利难免那些人会没有私心,好在这些膳食还在紫荆苑,相信还不曾有人动过手脚。 御花园的那些良人和美人闲来无事就在花园闲逛,看到樊玥若无其事地坐在亭中喝茶时,议论道:“这个就是在公子身边的小丫头啊,真是不自量力,竟然还敢让大王给她机会。” 其中一个衣衫艳丽的女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依我看她就是凭借着美貌想勾引我们大王,引起大王的注意。” 众人嗤之以鼻,“麻雀就是麻雀,怎么也成不了凤凰,你看她的气质怎么比得上云莲夫人。” 这些人对她的愤懑,皆是因为大王今日对她多说了两句便充满了恶意。 站在左边的容华,面似桃花,带着如清风般的笑容说道:“我看未必,你看她处事不惊的态度,真是难能可见。” 樊玥并不理会这些,她只想弄清此事便可以出宫,心急如焚的冯筠也在这时过来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所有的饭菜樊玥都尝了一便,她看着桌上的膳食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大人您看这道菘菜豆腐羹,单单只是菘菜和豆腐如何会有如此浓郁的鲜味,我怀疑是有人用蚌肉熬制的汤做了这道菜,所以才不会被察觉。” 如果单纯地加了蚌肉,那旁人必会看出,但是若用汤汁做菜,一般人是尝不出的,樊玥心想此人就是想用这个方法去陷害嵇灵玉。 冯筠面色凝重,“可是单凭这一点,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我们并不能救灵玉出来。” 樊玥深息了一口气,“我想,做这道菜的人一定知道,或许是被人收买才会故意这么做。” 她想只有掌厨才会解除他们心中的所有疑虑,人为财死,被收买也是极为常见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入v三合一 谒者听得满头雾水, 只好走上前问过二人的意思,“那是否要将那人抓来审问?” 若此事是陷害那必然会露出马脚, 思忖了半晌,樊玥目光如水, “要,而且必须要严刑逼供,不然如何能让他说出事实的真相?” 这件事唯一能解惑之人就是掌厨, 也是唯一能找出线索的缺口。 冯筠皱着眉,神情略显凝重, “只是严刑逼供极容易被人说成是屈打成招, 若是他反咬我们一口, 大王必定会大发雷霆。”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今近距离同冯筠说话,樊玥在原来的世界活了十六年,却偏偏到自己重生后才发现她还有一个祖父,只是如今为时已晚,她并不贪心, 能见到他一眼已是万分荣幸了。 “冯大人, 您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有时候要一个人说真话,不一定要靠身体上的折磨,像这等小人为了保命,可以帮恶人为非作歹, 一旦危及自己的性命, 势必又同墙头草, 供认不讳。” 只有小人才会出卖同僚,所以掌厨一定是贪生怕死之人。 可事情不尽人意,冯筠派出去的人并未抓到掌厨,冯筠悻悻地回来后,没想到沈思徒也跟着来了,樊玥见他面色严峻,急趋走上前问的:“沈右监,你怎么来了?” “还不如是为了帮灵玉,那掌厨想要逃走,我将他抓回来了。” 沈思徒将那人推到在地,就是因为他料到掌厨会畏罪潜逃,所以派人在城门口捉拿可疑之人,毕竟膳食有问题,掌厨之人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樊玥感叹一声,“如今有人对此事避之不及,可沈右监愿意挺身而出,这样的情谊真是难能可贵。” 都说患难见真情,或许说的便是像沈思徒这样的人,能在危难关头出手相救。 沈思徒沉声说道:“我们还是计划好如何将灵玉救出来吧。” 这个掌厨已经被手下打晕,樊玥干脆打了一盆水向他身上浇去,冰凉的水打湿了他的脸,那人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思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终于醒过来了?” 掌厨目光闪烁,歪着头不敢正视男子,“沈右监,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思徒冷哼了一声,漠然地说道:“自然是拉你出来顶罪的,接待使臣的是嵇公子,而掌厨的是你,最大的过错在于你的疏漏。” 那人一听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抓我出来顶罪,就不怕大王察觉吗?大王明察秋毫,又怎会被们骗呢?” 沈思徒唇角的弧度愈发深邃,“所以,方才打晕之时就在你身上下了毒,你根本就支撑不到为自己辩解之时,就会一命呜呼。” “你们如此做,大王一定会追究下来,到时候你们都脱不了干系。”那掌厨不知是因为浑身湿透而冷的瑟瑟发抖,还是因为害怕不停地打颤。 “你是不是冤枉的,你以为大王心中会没数吗?”沈思徒冷笑,就算他不供出谁指使,他也会受到处罚,因为膳食都是他安排的。 这时一旁沉默许久的樊玥沉吟道:“所剩下的蚌肉,你当然不会倒在庖房的泔水桶,因为这样做会被人发现,所以,你将蚌肉埋在了后院之中。” 他们去庖房后院检查过,将食物埋在泥土里定然会引来大量的蚂蚁,这一点他恐怕并未认真考虑到。 掌厨惊愕不已地看着女子,嗫嚅道:“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如今这个季节最多的是蚂蚁,你将那些肉埋在土里,引来了蚂蚁,细心之人都会发现,你竟然还妄想瞒天过海。” 沈思徒目光如炬,眸中似燃烧着两团火焰,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屈膝扑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起来,“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不应该为财蒙蔽双眼,更不该替人陷害公子。” 男子的语气冰冷如霜,“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掌厨不敢再造次,战战兢兢地将真相供认出来,“是是太行台的译官李宣茂,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 是他给了掌厨一笔钱,让他离开太行台,这样李宣茂自己也不会受到牵连。但泔水桶每日出去都会经过盘查,又不能运送出去,就只能将食物埋在了后院,只是天气炎热,遭来了苍蝇和大量的蚂蚁。 常侍谒者见樊玥同冯筠向御书房走来,上前拦住了二人,问:“樊玥,大王给了你机会,你可有找到真凶?” 冯筠点点头,并说明要向大王通报。见到君王二人行了叩拜礼,站在右侧的冯筠先开口道:“真凶就是李宣茂,方才掌厨以亲口承认了是李宣茂指使他用熬好的蚌肉汤做菜,使节过敏,让大王误会灵玉。” 随后,玄月命常侍去了太行台,抓获了李宣茂,得知一切的来龙去脉时,李宣茂忿怒地看了二人一眼,解释道:“大王,您不能听这个女子胡言,小人方才分明听到她说要给掌厨下药,好以此威逼掌厨,构陷小人才是幕后主谋。” 樊玥目光凌厉,“这么说你果然刻意地偷听我们说话,若是你心中坦荡,又怎会偷偷躲在门外听墙角?” 她早就猜到真凶就在太行台中,所以故意说要严刑逼供,也放出风声要用中毒来威胁掌厨说出真相。 李宣茂怒不可遏地瞪着她,问道:“那你敢说你没有给他下毒。” 樊玥冷笑了一声,“没有,这一点大王可以命太医令来查。” 她当然不会傻到给掌厨下毒,想吓唬他,并不一定要真的下毒,而放出风声就是想让真凶如坐针毡。 李宣茂恍然醒悟过来,“我明白了,你都是为了吓唬他,你就是为了吓唬他才这么说的,你也料定我会去偷听,所以演出了这场好戏。” 一步错步步错,他本来只是想怂恿齐椒对付嵇灵玉,没想到把自己也牵累进去,正当他要说出真相时,紫荆院派了人过来。 “大王,驿馆那里传来消息。” 玄月厉声说道:“说!” “太中大夫意指自己只是水土不服,并非对蚌肉过敏,声称为了两国和平不宜将此事闹大,所以恳求大王对李宣茂从宽处理。” 冯筠闻言陷入了沉思,没想到使节消息如此灵通,还未处置李宣茂他却派人过来说情,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玄月踟蹰不前,良久,他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既然使节那么说,那便削去李宣茂译官之职,永远不准他再踏入仕途,国宴一事,仍由嵇灵玉负责。” 既然大王已下了令,旁人自然不敢再继续多言,“大王明鉴。” 好在有惊无险,嵇灵玉也从延尉局放了出来,樊玥缓步走到他的身后,笑眯眯地说着,“公子,这次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延尉局关着呢。” 可嵇灵玉却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为何大王刚要处置李宣茂时,使节刚好让人化解了矛盾,他驻足凝望着女子,沉声问:“你真的觉得此事的主谋是李宣茂?” “他都招认了,还会有假?”樊玥还未看破其中端倪,茫然地与男子对视了一眼。 “方才经过宫门,我发现在使节身边的近侍出了宫。” 嵇灵玉想或许是使节故意隐瞒了此事,而近侍出宫也绝非偶然。 樊玥思索了半晌,“出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不明白嵇灵玉所指的是什么,本以为使节或许没有喝那碗汤,才没有过敏现象,所以她未曾多想。 “若只是寻常出宫办事,那为何神情慌张,更何况我今日问过太医令,送去驿馆的药只有黄连c苦参,那些都是清热解毒的药,若真是水土不服又为何服用这些。”嵇灵玉目视着远方,他冥冥之中觉得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因为自己接手了接待使节的事物,所以遭人妒恨,现在只是暂时的风平浪静,若那幕后之人真视他为眼中钉,一定会再出手。 樊玥恍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怀疑有人收买了使者,才让大王对李宣茂从轻处理?” 嵇灵玉目光凝重,叮嘱道:“此事还不可下定论,总之明日的国宴,你我要小心行事。” 回到了府中,嵇灵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准备好的衣服送给樊玥,他徘徊在女子的屋前,伸出手不知应该推开还是回头。 就在这时,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樊玥惊诧地看着他,不知该进该退。 嵇灵玉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我让人为你去挑选的衣服,不知大小是否何事,你明日凑合着穿吧。” 见他端着的模样,樊玥忍俊不禁,她顺手接过了衣服,男子没有再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只是仓皇地离开了。嵇灵玉嘴上说是怕丢了她的颜面,实际上是见她没有新衣穿,故意借着国宴的由头给她送衣服来的。 子衿见嵇灵玉回来,见他愁眉不展,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公子这件事都过去了,你为何还一筹莫展?” 嵇灵玉没有再多解释,夜已深,明日还要赴宴,他摇了摇手,“罢了,你去准备好洗澡水,本公子要沐浴。” 子衿也未多言,听从了公子的安排下去放好了洗澡水。 而在另一处,樊玥似乎发现这衣服哪里有些不对,“这衣服是不是缺了什么?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呢?” 她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心中斟酌着到底要不要去向嵇灵玉讨要,她经过了嵇灵玉的房间,发现他的房中并未亮灯,便以为他在园子里散步。 “没亮灯,嵇灵玉这个时辰竟然还不在屋里,趁着没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来,他一定不会发现吧。” 她边想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推开了门,摸黑走到了圆桌旁。 樊玥刚从桌下摸到了什么,只听到檀木屏风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什么声音?!” 未等她回应,只听到了一阵水声,紧接着绸布将樊玥紧紧地裹住,那人用力一拉,她顿时摔进了浴桶中。 “啊~” 喝了两口水后,樊玥因为被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 “你是谁,深夜潜入本公子的房间想要做什么?”嵇灵玉借着月色凑上前去看,他脸上的怒意一点点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惊讶和不解,“怎么是你?” 樊玥不明白他一个习文之人,为何如此的警觉,身手更是极快,“公子的身手真是敏捷,莫不是习武之人吧?” 她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想借机会偷偷再溜走。 可嵇灵玉哪里会有那么好骗,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衣襟,目似寒星紧盯着她,“你不用扯开话题,鬼鬼祟祟地来我房间做什么?” 樊玥回过头嬉皮笑脸地对着他,“我不知道公子正在焚香沐浴,不过这些这些香料可真是好闻,可否送些给玥儿?”樊玥曾听闻富贵人家常用青木香c藿香c沉香c丁香c熏陆香五香汤洗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更重要的是他衣襟微敞着,月光洒在他如羊脂玉一般细腻的肌肤上,樊玥呆呆地看着男子宽阔的胸膛,这皮肤当真是如书上说的吹弹即破。 嵇灵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转到了一旁,随即系紧了带子,正了正脸色问道:“你莫要避重就轻,闯入房中究竟要做什么?” 樊玥不禁失笑,末了,用调侃的语气反问道:“公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莫不是想听玥儿承认垂涎公子的美色,偷看你洗澡啊?” 嵇灵玉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的面颊微微泛红,就连手也不知应该何处安放,“你,再胡言我就将你赶出去。” “公子可真难伺候,真话不想听,假话也不爱听,那玥儿还是告退了。”樊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关,安全地脱身。 可就当她要走时,男主又叫住了她,“慢着,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樊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水灵灵的杏眸似乎要沁出水来,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强装镇定地说道:“没什么,公子还不信我?我又不是鸡鸣狗盗之人,怎会拿您屋里的东西呢?” “给我瞧瞧!”嵇灵玉今日是铁了心要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樊玥索性也不矫情地伪装下去,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子真的想看,不会后悔是吗?” 她摊开了手,一件绣着棠梨花的小衣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展示在了男子的面前。 可嵇灵玉却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更加地好奇了起来,端详着亵衣出了神,“这是何物?” 樊玥扯了扯嘴角,毫不避讳地解释着:“这是女子穿在里头的亵衣,公子特地命人帮我做的,你如此好奇,要不然留在这儿给你仔细瞧瞧?” 方才试衣服时她才发现这衣服少了一件亵衣,所以便想不惊动嵇灵玉,不引起他的尴尬处境,才偷偷过来寻找,果然那亵衣被吹到了桌下才无人察觉。本以为可以不声不响地拿回来,哪知道被抓了一个正着。 嵇灵玉的脸上如同覆盖上了两道红霞,他局促地将目光转到了其他地方,仿佛多看一眼便是滔天大罪,“不不用了,你为何不早说?” “我那不是怕公子害羞,所以难以启齿去问,只好偷偷过来拿咯,哪里知道你正在洗澡,撞个正着。” 没想到高傲的公子也有如此害羞的样子,樊玥忍着不笑,心中却已经乐开了花,她向前走了几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意味深长地一笑,“还有公子下次沐浴一定要亮着灯,不然樊玥真的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反而冒犯了你。” 樊玥走后,嵇灵玉整理了衣服,气冲冲地推开了门,大声地喊道:“子衿,子衿!” 子衿从未见过公子恼羞成怒的样子,见他神色反常,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问道:“公子,小的在这里,您有什么吩咐?” 嵇灵玉轻拍了一下他的头,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你这小子,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训斥,子衿觉得无辜极了,“小的方才见这里没什么事,就去用了些饭,公子您找奴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明明他只是去用了一个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公子如此生气? 嵇灵玉强装着镇定,叮嘱道:“下次本公子沐浴时记得守在门外,切记一只苍蝇都不要让它飞进来,否则惟你是问,就算用饭也端着桌子到门口来吃,明白了吗?” 见他径直走回了房间,子衿摸了摸头陷入了沉思,“是是是,可是这苍蝇又怎么得罪公子了?” 翌日,近侍走入了驿馆通报道:“大夫,魏国的驿官嵇灵玉来了。” 他前脚刚走,嵇灵玉后脚便进来了,使节目光平和,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这国宴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开始,你怎么提前过来了?” 嵇灵玉作了一个揖,随即又同他席地而坐,神色如常地回道:“徐大人虽是楚国人,不过国宴还是得按照魏国的礼仪举行,所以灵玉特地过来为你讲解下魏国的叩拜之礼。” 提前来驿馆,是因为他想弄清使臣到底是过敏,还是水土不服。 使臣目不斜视注视着他,随手又给他递上了一杯茶,“那便多谢嵇公子了。” 在他把手缩回的那一刻,嵇灵玉看到了他的手腕处的红色斑点,见使臣连忙拉了拉衣袖,他坐直了身子,装作无意间问起此事,“大夫的手上为何起了红疹,可是婢女偷懒未能每日换洗被褥”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使节神情肃穆,冷声说道:“不过是蚊虫叮咬,公子多心了。” 嵇灵玉没有多问,但他的遮掩和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药香足以让他产生了怀疑,平常人都会使用檀香c沉香或龙涎香作为熏香,而这种药香气味微苦,并不是特别好闻,他若是未有身子不适,为何要用药香调理。 国宴开始,大殿一种金光闪烁,香烟阵阵,百官席地而坐,看起来格外肃穆庄严,嵇灵玉同樊玥站在殿下,嵇灵玉负责的是为大王翻译的职责,而樊玥则是负责记录重要的对话。 “稍后你做记载时一定要当心,不可出任何的差错。” 樊玥重重地点头,“明白了,我会当心的。” 不多时,百官开始用膳并向大王祝酒,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菜式,樊玥也想起为了宴会今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些都是什么菜,我从未见过。” 眼下众人都在用膳,毕竟是空闲着,嵇灵玉索性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这是炙鹑和菹齑,上大夫以上职位才可指定用这些野味和菜式,寻常百姓是见不到的。” 菹齑蘸着醓醢食用,而普通的百姓用低廉的蔬菜制成百岁羹,与宫廷中的菹齑确是完全不同,而醓醢是由肉糜和各种调料做成,所谓“肉食者鄙”,百姓更是吃不到像这样的菜。 樊玥抱着手中的册子,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是啊,这人有三六九等,菜肴也亦复如是,若是为官者不奢靡浪费,人人愿意分一杯羹给百姓,那也不会每年有那么多饿死的人了。” 毕竟是年轻气盛,这里毕竟是皇宫,说这些话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嵇灵玉沉声喝斥了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胡言,何况每年朝廷会从国库拨出一部分银两救济难民,百姓受难朝廷怎会坐视不理。” “公子此言差矣,大王坐在繁华的宫殿之中,看到的听到的往往也是光鲜亮丽c歌舞升平的景象,又怎能知百姓疾苦?” 大王坐在金碧辉煌的王宫,又怎会看到官官相护,百姓食不果腹的场景,他们所知道的都是从那些官员口中说出来的,若朝臣都是奸佞小人那更多的便只是报喜不报忧了。 嵇灵玉目光一沉,面上有了几分怒意,“够了,你初入王宫,我可以知你不懂礼仪规矩,可是这话让旁人听了去,你的脑袋可就长不牢了。” 好在他们站的位置偏僻,樊玥也未再继续往下说。坐在殿下的使节边饮着酒边直勾勾地看着正在跳舞的舞姬,她们手中拿着孔雀羽,轻灵飘逸,红妆娥娥。使节哈哈大笑起来,“大王,你们魏国的女子真是姿色超群,絮软花柔啊,这执羽舞也跳的是美妙动人。” 玄月顿时笑逐颜开,点头道:“使臣喜欢便好。” 清乐戛然而止,使节也不再拐弯抹角,他走向了大殿中央,直言道:“此次前来,臣下是奉了楚王的旨意,前来求亲的。” 玄月止住了面上的笑容,“不知楚王要求娶的是哪一位公主。” “雀灵公主貌若天仙,蕙质兰心,我们大王早有耳闻,所以特让臣下前来求娶。” 玄月早就料到他要求娶的是雀灵公主,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场合提出来。 “雀灵公主是寡人唯一的亲妹妹,此事寡人还需问过公主的意思再做定夺。” 玄灵是他最心爱的妹妹,母后临终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年幼的妹妹,自那时开始玄月就没让她受过丝毫的委屈。 “所进贡的物品和聘礼臣下已全部带来了,希望大王不让楚王失望啊。”看来使节此次前来是下定了决心要求娶雀灵公主,这倒是让玄月陷入了两难。 回到了府中,樊玥见嵇灵玉心事重重,托着腮帮子好奇地问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嵇灵玉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进贡单上的数目方才我已经同你核对过了,你确定数量没有写错吧?” 毕竟正事重要,那些进贡物品和聘礼放在一起,还要由大王定夺,大王一日没同意这门婚事,物品就只是暂时放在太行台。 “那是自然,我特意去库房清点了一遍,将数量一一记录在上面,最后又同公子核对了楚国进贡单的数量,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请您过目。”樊玥笑比清河,将单子推到了男子的面前,为了这些数目嵇灵玉已经叮嘱她好几遍了。 “公子,为何今日使节说到要求娶雀灵公主,您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樊玥听到今日使臣说的话,倒真是对这个美貌的雀灵公主产生了好奇,想一睹她的芳容。 嵇灵玉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淡淡地问道:“我何曾不高兴过?” 原来这丫头是觉得他是在为雀灵公主的事伤神,其实也并不全是,他所担忧的是今夜一定是个不眠之夜。 樊玥伸出了手指,轻轻地指了指他的面颊,“你的脸上里写着忧心忡忡这几个字了,那雀灵公主当真貌若天仙吗?” “雀灵公主确实美艳,只是倾慕她的人却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这小丫头又怎会懂什么叫做感情?” 公主纵然美艳,嵇灵玉却未同她说上半句话,何谈为了她而伤神,他担心的是朝渊,他倒是对公主痴心一片。 樊玥背过身,慢悠悠地开口道:“公子,我怎会不懂感情?我记得从前家里养过两只狗,其中一只死后,那只母狗从那时起就闷闷不乐c茶不思饭不想,最后也无疾而终啦。” 这女子倒是奇怪,用狗来和人的感情做比较,嵇灵玉摇了摇头,无奈地问道:“原来你不仅能看透植物,还能看透动物的心思,你是如何看出狗也会闷闷不乐的?” 可这些在樊玥心里确实是一样的,畜生也是有感情的,同伴死了便会去无休止地寻找,甚至天真的以为它们还能回来。 樊玥转过头目光坚定,“公子,世间万物不是只有人有感情,你没有养过动物,如何能读懂它们的心思,其实畜生一样有感情,只是不似人类那样会放声大哭,哈哈大笑,但是用心去感受你就能看出它内心的孤独和惆怅。” 这一次嵇灵玉没有再反驳,谁又有谁能了解对方的所思所想,能感同身受,动物尚是如此,人比动物聪明许多,更是不容易被人看透理解。 到了晚膳时间,樊玥浣洗好了衣物打算去庖房用饭,却发现子衿站在门口等着她回来,“子衿,你怎么会在这里?” 子衿笑呵呵地看着她,说道:“这是公子特意让我送来的肉脯和菹齑。” 樊玥看着他手中的食盒,半信半疑地问道:“公子让你送来的?” “是啊,这可都是寻常人都吃不到的好东西,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子衿还未看到公子对一个女子那么重视,这换作平常都是她们给嵇灵玉送吃的c用的,这倒是反了过来。 而樊玥没想到的却是自己只是在宴会上提到了一句,嵇灵玉便放在了心上,还特地准备了这些膳食送来给她,看来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漠,不可一世。 琉璃阁中,面似芙蓉的女子正端坐在帘幔后抚琴,她穿着华贵的折枝纹络的留仙裙,听到谒者的传报,步步生莲地向男子走来,“王兄,玄灵是绝不会同意嫁到楚国的。” 玄月连忙扶起了女子,深息了一口气,“起来吧。” 玄灵的双眸如同两颗璀璨的水晶石,她的声音如空谷幽兰却带着一丝颤抖,“玄灵听说使臣前来求亲,求的是玄灵,您难道忍心让王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寡人自然不想,但你也知眼下各国争霸,为了图存,各国绞尽脑汁与它国结盟,若是没有楚国,魏国如何能同各诸侯国抗衡?”玄月从未想过要将她远嫁,可是使节的话中之意便是若不将公主嫁入楚国,两国极有可能会断交,现在诸侯国无一不想同楚国结盟,若拒绝了和亲就是遂了他们的心意。 “王兄可以另选她人同楚国联姻,妹妹就算做个普通人也不愿嫁到楚国!”玄灵并非伟大之人,她只是个小女子,她只想嫁一个如意的君子,而不是囚死在宫廷之中。 鄢都集市上车水马龙,冯凝揭开了车帘,却见到小巷出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一旁的婢女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去见一个人,你就在这里等我。”冯凝唤住了马夫,下了车便向那黑色的身影走去,她看着那人走进了茶楼,便不假思索地紧跟了上去。 冯凝进了厢房,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刚想要离开,那人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女子一惊,脸色煞白,那森然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冯小姐的生活似乎过得很安逸,完全忘了这张脸是谁给你的。” “是你,姜幽。”冯凝早该想到是他的! 姜幽一下板正了她的脸,捏紧了她的下颌,目光如同深潭一种的寒冰,“不错,竟然还能认得出我,我还以为有了权势你就将一切抛诸脑后了。” 这一切是他给的,做人又怎能忘恩负义,还妄想能够摆脱他,当她拥有这张容颜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 冯凝见风转舵脸上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意,讨好道:“我其实早就想来找你,却一直没有机会来找你,你有任何事尽管吩咐,冯凝一定会照办的。” 在她心中姜幽是个恶魔,她每每见到他都会不寒而栗,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她会同那些尸体一样,成为他的试验品。 姜幽满意地一笑,“那就好。” 说罢,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的瓷瓶,他塞到了女子正瑟瑟发抖的手掌之中。 冯凝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姜幽又一次贴到了她的耳后,轻柔地说着:“朱砂,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让你进冯府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让我害的人莫不是?”冯凝心中有了答案,却又不敢说出来。 姜幽放开了她,冷冷地说道:“放心,朱砂的毒性微乎其微,只有长期服用才会发挥它的效用,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可是可是”冯凝还没有亲手杀过人,更何况他想让她害的是每日朝夕相处,身居朝廷要位之人。 “可是什么?我告诉过你,若想为我做事绝不可心慈手软,否则你就同棺木里那些女子一样!” 姜幽只想告诉她,当他给了她这张脸时,她的命就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了,朱砂已经给了她,姜幽漠然地转过身,“做与不做你自己选择。” 他不会胁迫任何人,但她若是不做便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一大早门外便传来了不耐烦的敲门声,嵇灵玉和樊凝一同走出了房门,相视一眼,又向大门走去。 见齐椒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嵇灵玉神色自若地问道:“齐椒,你怎么来了?” 齐椒趾高气昂地瞟了二人一眼,得意地笑道:“那可要问问你这个聪明能干的大才子了,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做出来的好事,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他便把昨日嵇灵玉留在太行台的册子扔了出来,他目光冰凉,正视着前方,“蜀锦加云锦分明是八百四十匹,册子上却少了九匹,东珠五百串却少了十一串,还有玛瑙银器与进贡单上的数目压根就对不上,这些东西原本是放在太行台的库房中,待大王应允婚事后再存入国库,如今少了要如何向大王禀报?还是你自以为是欺旁人看不懂楚国文字,故意让手底下的人弄虚作假祈求蒙混过关?” 樊玥诧异地看着身侧的男子,随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册子,“东西是由我清点后记录下来的,而且同进贡册子对照过好几遍,不可能会有错。” 她看着册子上记载的数目,仿佛明白了什么,“齐大人说这话,莫非是怀疑我私吞了进贡的珠宝首饰,然后谎报名单。” 虽然不知为何会比原楚国记录的数目要少,可是核对了那么多遍应该不会错的。 “若不然为何五谷蔬果都未少,却只少了绫罗绸缎呢?”齐椒一口咬定仓库中的珍贵物品少了。 樊玥一时间不知如何辩解证明自己的清白,“公子,我真的没有这些物品的数量我都核对了好几遍,不可能还会有差错的。” 这时,嵇灵玉向她扯出了一抹云淡风轻地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他相信她,就如同之前她相信自己一样! 齐椒轻蔑地看了二人一眼,冷哼道:“我劝你们还是去延尉局去解释吧。” 樊玥镇定了心神,制止了手下的人,“慢些,敢问齐大人一句,您说我私藏了进贡的宝物,那么赃物又在何处?” 单凭一个进贡单,如何能证明库房的东西确实是少了,齐椒甚至都未去库房查过,如此草率定夺,这摆明了是想污蔑嵇灵玉和樊玥。 齐椒想也不想地回道:“自然被你们变卖了。” 嵇灵玉仍旧不动如山的站在一旁,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而樊玥则是早就站不住了,她怒视着男子,忿怒地追问道:“大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否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一问?” “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 站在身后不动声色的嵇灵玉蓦地笑出声来,他看了一眼齐椒手中的进贡单,讥讽道:“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楚国的进贡单,齐椒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楚王向我朝进贡物品,册子上又怎会不盖上图章呢?” 若是楚国拿来的进贡单,又怎会不印上楚王的玉玺,那只证明了一点,他盗走了嵇灵玉昨日模仿楚国文字写下的进贡单。 “正因为我料定你想偷天换日,所以我用楚国文字写了一份假的进贡单,引你来窃取。” 而齐椒果真没有看出自己盗了一份假的,用假的伪造出了现在这本抬高了数目的进贡单。 这样,樊玥译好的进贡单当然和这份册子的数目对不上了! 而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说成少了的绫罗绸缎是被樊玥私藏拿去变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楚楚可怜 听到这里齐椒只能认栽, 他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一早就看破了, 然后再府里等着我上钩。” 嵇灵玉这是在守株待兔,只是这只兔子果然乖乖地跳了进来, “你就是抓着使节根本就不会记得进贡物品的数目,所以在从中做文章,伪造并增加了宝物的数量, 想陷害我私藏进贡物品,不过你绝不会得逞!” 从一开始他进太行台对他最和善就是齐椒, 只是也证明了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太行台中那么多人看懂楚国的文字, 你却为何偏偏怀疑是我做的?”齐椒仍不愿服输, 明明这件事可以做的天衣无缝,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何处露出了马脚。 嵇灵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早就察觉使节有意隐瞒过敏一事,扬言自己只是水土不服,私底下调查了你同李宣茂的关系, 他被革职后你给了一大笔银子作为补偿, 我想此事必然也同你脱不了干系。” 他早就想过李宣茂是被人利用, 不然为何大王还未发落李宣茂之前,使节便提前得知了这一切,因为有人在背后收买了他,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椒。 “这两件事我已如实禀明大王, 延尉局的人很快便会过来, 不过不是来抓我, 而是冲着你来的。”嵇灵玉轻舒了一口气,背过了身,朝堂之上风云诡谲,而他只为自保。 齐椒被延尉局带走,今日的事也算有惊无险,樊玥向男子投来了一个释然的目光。 嵇灵玉见她紧盯着自己,转过身局促地问道:“为何用如此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分明是自己害羞,非要说成是樊玥用古怪的眼神看她,樊玥也不想戳穿他,摇着头无可奈何说道:“在公子眼中是不是猜不透的东西,就都是古怪的c心怀不轨的眼神啊?” 今日若非嵇灵玉,她也不能化险为夷,樊玥以为经过这件事能同他完全解开心里。 “我只是想提醒你,咱们扯平了。”嵇灵玉面无波澜,双瞳似水,他总是碍于面子却在不得已时打破常规。 樊玥疾步追了上去,撅着嘴似乎极为不满,“扯平了,原来你也有欠人人情的时候,之前说我是什么别有用意,攀附权贵的是谁呀?” 嵇灵玉愣了愣停下了脚步,原来她还在对此事耿耿于怀,“当初是当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是自然,话都给公子一人说完了,玥儿还能说什么呢?”樊玥给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石椅上。 嵇灵玉也跟着坐下来,嘴角带着一抹澄澈的笑意,“你不是向来胆大?” 既然她这样说樊玥也不应该客气,她坐直了身子,坦言道:“那我可说了啊,咳咳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不想吃腌菜和肉酱了,我把那些还给公子,公子可不可以给我准备件礼物?” 既然他愿意樊玥提要求,那要一个小小的礼物也并不过分,虽然以前也未过过生辰,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而现在连家也回不去了。 腌菜和肉糜都是他送去的,现在她却用这些东西来和他换礼物,嵇灵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再用我的东西和我谈条件,这怎么说你也是不亏啊?” “那这世上谁会做亏本的生意嘛。”樊玥吐了吐舌头,笑如春风一般灿烂。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嵇灵玉有几分失神,他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女子的眼神,生怕自己被她看出异样。 “看在你方才险些吓到的份上的份上,本公子就满足你的提议,作为安抚。” 这一次嵇灵玉没有再反驳,反而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没想到两日之后,子衿果然捧着木质的方匣来到樊玥的住所,他笑眯眯地进了门,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羡慕的神情,“这是公子让子衿送来的,公子还是第一次送人生辰礼。” 樊玥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匣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替我谢谢你们家公子,就说日后他的生辰玥儿也会铭记于心的。” 她坐下来摇了摇盒子,看到身侧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咦,你怎么还不走啊?” 子衿乐呵呵地回道:“我们公子说了,一定要看到你看到礼物的样子,再回去向他汇报。” 樊玥随手打开了盒子,又将里头的珠子取了出来放在了他的手中,淡淡地说道:“东西我很喜欢,我收下了。” 少年惊诧地看看手中的悬黎,一时不知如何安放,从未有一个人放着稀世珍宝不要,而选择一个毫无价值的木盒。 “樊玥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悬黎,可是稀世珍宝,是当初公子参加鄢都城最大富商举办的诗社拔得头筹才得到的,前些日子朝公子问他讨要他都没舍得拿出来。” 结果樊玥看都没有看那珠子一眼,反而将盒子捧在了手心当作了宝贝,“不就一个破珠子,我还是觉得这镂空菊纹木盒好看。” 子衿无奈,只好回来告知了嵇灵玉,听到此事的嵇灵玉并未惊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郑人买椟还珠,她是舍本逐末,真是没有眼力见,愚昧至极。”子衿觉得她是没有眼光,不识真正的宝贝,反而将木盒子作为宝贝。 话音刚落,嵇灵玉低声斥道:“子衿,闭嘴!” 月色微凉,小窗洒进一缕银辉,窗外清风拂来,兰香阵阵,沁人心脾。 男子穿着月牙色的长袍,站在门前,月光将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边,他如降落人间的神祇,完美的如同幻境。 “为何要舍弃悬黎,却对这个小匣子爱不释手?” 听到声音的樊玥也并未回头,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因为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问公子要礼物,并不是在乎这件东西的贵重与否,因为你一直以为我是贪慕虚荣之人,若我当真要了这颗悬黎,公子又会如何看待我,如此做只会证实了你对我的看法。” 嵇灵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公子在试探我,试探我到底是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一个礼物的价值不在于是否贵重,悬黎是公子心爱之物,樊玥不会夺人所爱。”她本以为经过这一次,他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嵇灵玉并不是一个和任何人能敞开心扉的人,即使做了那么多,他还是会有防备之心,这不知是否与他经历过的事有关。 少女走上前,杏眸干净而明亮,她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丝恳求,“公子证明了心里的想法,日后能不怀疑樊玥了吗?” 嵇灵玉第一次见她软下口气的样子,只是还未作答,冯府的人已经到了府上,“公子,冯大人邀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天色已晚,冯筠这时候让嵇灵玉过去,想必是遇到了极为伤神的难题,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转瞬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着少女说道:“你随我一起过去。” 方才的话嵇灵玉必是放在了心上才会要求让她与自己同去,就这样二人坐着冯家的马车来到了冯府。 经过花园时,本在亭中乘凉的冯凝听到了动静,向刚进府的两人望去。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可樊玥并没有将她认出来,而是同嵇灵玉一起行了一个礼,又向清池的方向走去。 冯凝收起了笑容,攥紧了双手,万万没想到樊玥竟然会同嵇灵玉在一起,她的目光由错愕一点点转成怒意和嫉妒。 池边,蛙声不绝于耳,年迈而清瘦的身影踽踽在池畔,嵇灵玉轻声地问道:“老师这是有心事?” 冯筠转过身笑容和蔼,“这么多年没想过来了,没想到你都能看透老夫了。” “老师虽不将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可是您每每惆怅之时总会来回在清池边来回踱步叹气。”这或许也是他释放心事的一种方式,嵇灵玉认识他那么多年他的性情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冯筠佯装生气的样子,喝道:“你小子胆大妄为居然敢揣测起老夫的心思了。” 嵇灵玉知道他是在玩笑,屈身作了一个礼,又问道:“弟子不敢,还请老师明示。” “大王并不想将雀灵公主下嫁楚国,整日为此事而闷闷不乐,公主若是不嫁那就关系到两国的盟约。可公主如今以死相逼,口口声声说要做一个庶民。”冯筠担忧的是大王为了公主做出傻事,意气用事,拒绝了这门亲事。 此时樊玥在一旁站不住了,她迟疑向前挪了两步,试探地问道:“不知小女子可否问大人一句话?” 冯筠知道她为嵇灵玉化解过危机,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说下去。樊玥见状,问道:“徐冲威可有见过雀灵公主的芳容?” 冯筠沉吟道:“这自然没有,就算见也只是画像而已。” 樊玥目光泠泠,又继续问:“那楚国大王可有见过啊?” 冯筠眉头深锁,沉声说道:“楚王远在西北,更不曾见过公主。” 三人在池边谈话,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站在芙蓉树后的女子,她的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夜色下格外妩媚神秘,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男尊女卑 “那不就成了, 楚王未曾见过公主,徐冲威也并未见过公主, 他又怎会知道咱们派去和亲的是真的雀灵公主还是假的雀灵公主?”樊玥认为,用一个假公主去代替雀灵公主, 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这事也只有他们知晓,绝不会传入楚国。 冯筠皱眉目光深沉, 良久,他否决了樊玥的想法, “此事事关重大, 若楚王知道了实情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始终没想到, 若是让楚王意外得知了这件事,一怒之下,就会背弃盟约同他国结盟,反过来攻打魏国。 “公主常道喜爱做庶人,那便偷龙转凤将和亲公主秘封为雀灵公主, 再将真公主送出宫外, 又有谁能知晓?”樊玥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公主既然不想嫁,自然还会有人愿意牺牲小我,成全国家。 冯筠脸上的神情显然有些不悦,他负手走上前, “你的想法很大胆, 可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和亲是为了两国和平,共谋图存大计。” 为了魏国的安危,楚国绝不可以得罪,所以必须说服大王,绝不可感情用事。 “天下的安危,为何要用一个小小的女子去换取?”可是樊玥不明白,明明国家的安危是男人所要做的事,所要用女子的一生去换取国家短暂的和睦,说到底,还是君王的无能。 冯筠听到她这番话,面色铁青,怒瞪了她一眼后径直走回了房间,甚至连嵇灵玉都未曾多看一眼,他显然是生气了。 嵇灵玉知道樊玥是一个口直心快之人,她方才说这些话只是自己的见解,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每个人都有发表言论的自由,而嵇灵玉也并未有分毫怪她的意思。 “你可知方才的话惹的老师不高兴了?”他担心的只是老师的不高兴,之前积攒的好印象,却因为她方才的坦率耿直消失殆尽。 “我本未说错,书上说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那男人为何还要利用女子去夺得天下,这不是很可笑吗?”孔子说过那么多话,而樊玥认为这句话说的最错,这世间为何女子为坤,而男子为乾,既然男尊女卑,那为何要让女子牺牲自己一生的快乐? 嵇灵玉目光淡淡,他的眼中似乎装载着万千的星辰一般耀眼,那是他第一次那么轻柔的对樊玥说话,“没有国何来家?那是王室女子的宿命,她们不能如同普通女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能明白樊玥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是公主不是普通女人,世间之事,有失必有得,没有双全之法。 在他眼里女子从不是卑贱的,男子也不是尊贵的,困惑于表面意思的人是肤浅的,只是每个人的理解方式不同。他回眸,笑如春风,“何况你所说的男尊,是要男子品行端正,受人尊敬。女卑,是要女子谦和宽容,后人只是曲解此话的意思罢了。” 有时候樊玥真的很佩服这样的一个人,他似乎什么都懂,似乎一下能看穿旁人心里的想法,少女的眉宇舒展开来,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问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 “并非我这样认为,而是我从小就是如此理解,女子并不卑微。”这一点嵇灵玉没有撒谎,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人是卑微的,也没有任何人是高尚的,人并没有十全十美,所以更无法衡量。 第二天,冯凝问祖父要了进宫的铜牌,带着礼物进了宫,女眷只要经过批准就可以进出内苑。 荷花在烈日下吐露着淡雅的芬芳,少女正坐在树荫下喂着池中的鲤鱼,这时,宫婢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公主,冯小姐求见。” 玄灵微微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冯小姐?我未曾与她交好,她为何会进宫来见本公主?” 她和冯凝并未有过交集,为何她会突然造访,她的祖父毕竟是冯筠,连王兄也要给几分薄面。无奈之下,她只好点头, “罢了,你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穿戴不凡,容颜姣好的女子款步向她走来,“冯凝参见公主。” 她虽身为公主,穿戴却淡雅朴素,而眼前的女子却珠围翠绕,甚至比玄灵还艳丽几分。 玄灵坐正了身子,绽颜一笑,“冯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琉璃阁?” 冯凝笑了笑,走到了女子的跟前,大胆地说道:“凝儿是御史大夫流落民间的一颗遗珠,前些日子才寻到太公,到了冯府,在鄢都也没有什么朋友。前些日子听闻雀灵公主貌若天仙,就一直想过来拜访,你看今日不就过来了吗?” 看着公主毫不在意的目光,冯凝试探性地问道:“公主不会怪怨冯凝冒昧吧?” “怎么会,你的祖父是朝中一等重臣,又曾是父王最信任之人,王兄也是蒙受冯大人的扶持才走上王位,所以你我之间也不必见外。”玄灵好歹是个公主,蕙质兰心,又怎会为了一些小事怪罪,她向来也没有什么脾气,对宫婢都分外谦和,更何况是冯凝。 冯凝故作惊诧地语气,道:“公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仅貌美,而且善解人意。” 玄灵也并非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也没有当作是冯凝阿谀奉承的手段,她笑意盈盈地凝视了女子一眼又道:“冯小姐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常来,平日我也没有人陪我说话,你来了我也可以打发时间。” 冯凝虽不及玄灵那般清灵脱俗,可她却多了几分美艳,那颗泪痣长得也恰到好处。 “真的吗?公主真的愿同我做知己好友?”冯凝眼巴巴地看着她,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玄灵颜如渥丹,红唇轻启,“那是自然,我这好玩儿的好吃的可多了,日后你喜欢什么只管同我说,我这的庖厨做的脍品可是鄢都城最好的。” 她久居于宫中,被人宠爱,就像白壁一般无暇,自然不知这世间有心机深沉之人。 “公主,您真是平易近人,温柔善良,只可惜”冯凝欲言又止,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身侧女子的脸上。 玄灵秀眉蹙了蹙,问道:“可惜什么?” 冯凝装作哆嗦了一下,连忙改口道:“没没什么。” 她越是反应激烈,玄灵就越是对她的话产生好奇,她站起身目光清泠,“你只管说,我不会怪罪你的。” 冯凝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公主虽身份高贵,却也不得选择自己的命运和夫君,自古以来有哪个和亲的公主会落得好下场的,凝儿真为公主感到惋惜。” 而她话音刚落,玄灵却冷笑了一声,“我是绝不会嫁到楚国的,我没有那么伟大,绝不会做政治的牺牲品。” 她从未想当一个牺牲品,国家的安危本就是王兄的责任,为何要落到一个小女子的头上。 冯凝假意迎合道:“凝儿真是佩服您的气节,可若是大王非逼您和亲不可呢?” “就算死,我也会死在这片国土之上。”玄灵目视着远方,她的命运应该由自己选择,而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中,她是公主,可是她没有权力。 冯凝见此情形狡黠地一笑,“公主,其实你不必死,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您摆脱和亲,只要您去同大王商量,他一定会愿意这么做。” 她如此做是想若是冯筠死了,她自己有一个靠山,而公主心思单纯,若帮她她定会感激涕零,成为她下一个避风港。 玄灵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办法?” 这时,冯凝环顾了四周一眼,随即弯下腰附耳将樊玥的给冯筠的提议告知了公主。 玄灵一听果然大喜过望,连声称赞:“果然是个好办法,凝儿,你真是上天派来给本公主的救星,若此事成了,我必会好好报答你。” “能和公主做知己,我已经是三生有幸,还需要什么报答,只望公主不要告诉大王是凝儿的主意便好。”冯凝一边也担忧着大王若是不允,会因此大发雷霆怪罪到她的头上,到时冯筠也会对她产生怀疑。 而玄灵就不同了,她是公主,就算大王不允也顶多将她软禁,表明了心中的想法后,玄灵答应了她一定不会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冯凝这才放下了心。 清晨,女子穿着婢女的服饰,撸起袖子在园中忙活着,正巧要出门的嵇灵玉碰上了她,他满腹狐疑地走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樊玥用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脸,炫耀似地介绍着,“公子你来啦,你这花园除了兰花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我想在这片空地种上红蓝花。” 看着女子朝自己走来,嵇灵玉从容地站在原地,问道:“你随意在本公子的地盘种花,完全忘了之前你我是如何约法三章的。” 赁金没有给他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得寸近尺地在他的花园种起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互赠手绢 樊玥杏眼弯弯, 笑眯眯地看了看园中的成果,“不就是几两银子的租银, 公子,不是我夸口, 这东西可比您的兰花有价值多了,我可以将这些红蓝花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父亲的手艺,她作为女儿当然想将它传扬下去了。 听这样说嵇灵玉不以为然, “不过再普通的草药,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原来嵇灵玉以为樊玥是要用来做药材的, 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痒, 便伸出手摸了摸脸, 继续道:“我可不是用来做药材的,而是用来做胭脂的。” 看到男子忍俊不禁,樊玥微微皱眉,“公子,你脸上的表情为何突然有些奇怪?” “把你脸上的泥土擦一擦吧。”没想到嵇灵玉心情大好, 说完便拿出了自己袖中的帕子递给了她。 樊玥大大咧咧地接过了帕子, 擦了擦脸, 回道:“泥土,这不是泥土。” “我忘了跟您说,你上次让我清理马厩,我看书上说马粪晒干后最适宜种兰花, 所以我方才正替您为这些兰花施肥, 修剪了一番, 许是不小心弄到了脸上。”为了养这些兰花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嵇灵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说,这是马粪?” 对于他这种从未做过农活的公子来说,马粪当然是肮脏的东西,他虽只粪料可以养花,却未自己动过手。 还未回过神,樊玥便将手绢放在了他的手中,还乐不思蜀地谢道:“对啊,谢谢公子得手绢啊。” “你一个女子,竟如此不讲究。”嵇灵玉用带着几分嫌弃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想着去办正经事,匆匆地往门外走,刚走了几步便发现攥在手心的手绢,看着上面的脏污有些反胃,便回过身塞到了一头雾水的女子手中,“手绢你留着吧,不用还给我了。” 见他急匆匆的背影,樊玥跺脚喊道:“公子,你这么说话好没道理,我是为了你的这些兰花。” 这帕子的质感极好,樊玥也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嘴角上扬呢喃着:“这可是你自愿给我的,下次可不许说我不经过你的允许拿你的东西。” 入夜,樊玥却还是让子衿将手绢交给嵇灵玉,在他用饭时,子衿将叠好的帕子放在了桌上,按原话告诉了他,“哦,对了,公子,这是樊玥姑娘送来的,她说帕子已经帮您洗好了,熏好了香。” 嵇灵玉只是轻瞥了一眼,就发现了帕子上多了一只用绿色绣线绣成的一只奇怪的东西,他曾见到女子在帕上绣鸳鸯c棠梨花c荷花,却未见过这样的花纹,“这是什么?” “好像是只蛐蛐?子衿也看不出来这是何物。”子衿放下了又细细端详,却始终未能得出结论。 不用想,这定然是樊玥的杰作,嵇灵玉想到这目光有些不自然,“你说她这拙劣的绣功,还敢在本公子的手绢上胡乱绣,真是自作主张。” 子衿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小声地试探道:“那公子,子衿替您还给她?” 没想到嵇灵玉却若无其事地将手绢塞入了袖中,走时还刻意地撂下了一句话,“不用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送给她。” 庆华殿,得知玄月想法的冯筠眉头深锁,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一切,“大王,您说什么,要找她人代嫁?” 这是玄灵的提议,因为妹妹的一哭二闹,玄月也只好妥协,“寡人心意已决,玄灵是寡人心爱的妹妹,又怎能如此狠心送去和亲?” “可若是此事事发,楚国选择与齐国结盟,那对魏国是大大的不利,您一定要三思后行啊。”冯筠身为老臣,又为魏国的老臣,虽不为一朝之相,却也位列三公掌管国事,如此重要的决定大王竟一人下定了决心,他只担心此事东窗事发,到时悔时晚矣。 玄月心怀不满,但又顾及到他的在朝中的地位,“冯筠,寡人都说了心意已决,况且寡人继位以来,只有这一事不采纳你的意见,你还要如何?何况此事天知地知,绝不会再让第四人知道,你畏首畏尾还是当初那个冯筠吗?” 他是一国之首,当然冯筠是功臣,他也不能公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好解故推脱道:“寡人累了,你先退下吧。” “老臣告退。”此事已定,冯筠就算多说大王也不会再听进去,此计虽然冒险但他心中也抱着几分侥幸,毕竟无力更改只有祈求上天保佑魏国。 见他越走越远,玄月又叫住了他,“慢着,嵇灵玉在照顾使节一事中有功,又查出太行台中兴风作浪的齐椒,查清了进贡单一事,才阻止了一场纷争,即日起,封他为太行少卿。” 他想用嵇灵玉之事拉拢冯筠,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赏罚分明的大王,毕竟嵇灵玉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 冯筠心知肚明,只好拜谢:“谢大王。” 夜色浓重,新月如钩,嵇灵玉虽受了晋升,但他也明白大王做这样的决定是不理智的,正想的出神,只听到身后传来清脆响亮的女声,“怎么,当了少卿怎么还是不开心啊?” 嵇灵玉警觉地朝身后看去,见到女子,诧异万分,“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子衿在哪里,他怎么会让你进来的?” 明明子衿在门外守着,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进来。 樊玥指了指身后的窗户,笑着说道:“我见窗开着,爬窗进来的啊,是您想事情太专注了,所以才没有注意。” 她这个人向来与别的女子不同,不走寻常之路,不做寻常之事,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 嵇灵玉无奈,“此事我尚不同你追究,你为何在我手绢上绣一只螳螂?” 樊玥呆呆地看着他,明明她学了很久的兰花,怎么到了她那竟变成了螳螂,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心底也有一丝不快,“螳螂?那明明是兰花,我觉着公子的帕子太单调了,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 她出身农家,每天当然一有空就下地做农活,难得自己第一次绣却还被嘲笑“我从小也未曾学过女红,您不喜欢还我便是,况且你今日说不必还我,那就是送我的意思,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我当然可以做主。” 分明是他先说不要,如今绣了兰花却又被嘲笑了一通。 嵇灵玉至始至终都没说要还给她,“既然你现在又回送那又成了公子的东西,就算是扔了也该由我做主,哪有给你的道理。” 一来二去这帕子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虽然这绣功着实有几分可笑。 “是,您是不缺东西,今日方家的小姐还送来了一盒胭脂膏,你又怎会稀罕樊玥送的东西。”人长的好看自然礼就多了,只是她不明白这方家小姐为何要送一盒胭脂。 嵇灵玉低眉沉思了一会,问道:“我从不用那东西,她送胭脂做什么?” “那我也不知,或许是有什么含义,公子您聪慧,定然能够理解。”樊玥将脂粉盒拿到了鼻尖嗅了嗅,那气味很是熟悉,她的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随即陷入了沉思。 见她突然面色大变,嵇灵玉问道:“怎么了?” “这胭脂,为何同我做出来的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们家做胭脂的手法制作出来,用的同样也是红蓝花。 可嵇灵玉却觉得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制作的手法和用料的鲜花,都可以以讹传讹。 “或许是别人也懂用红黄花做成胭脂,你是不是多想了?” “这个方法,只有我爹和我家中人知晓,难道是她出现了?”虽然樊玥不敢否定他的想法,但她能感觉到,樊凝离她很近,而且就在鄢都,这盒胭脂或许是故意让她看到的,她早就知道会落在她的手中。嵇灵玉看着她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也并未叫住她,只想到冯府似乎也种过红蓝花,却又不敢确定。 正午,嵇灵玉整理着衣衫来到花厅用膳,看到桌上的菜他只是停下了脚步,而一旁的子衿却先忍不住了,“今日的饭菜是谁做的,为何就这两个菜?” 女子穿着娇俏的婢女装,脸上挂着一抹如海棠般迷醉的笑意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用问了公子,是我做的。” 嵇灵玉侧目看了她一眼,神情自若,问道:“怎么,现在连庖房中的事物,你也要插手了?” “虽然您现在只是太行台的少卿,可是毕竟身为朝廷官员,不如多贴近民间生活,多感受下民间疾苦啊。”樊玥有什么事都抢着做,就连今日的野菜也是她亲自去寻的,她自我感觉良好地介绍着面前的两道菜,“荠菜汤,胡饼配山茱萸膏。” 这样一说,嵇灵玉反倒真的好奇起来,“这些就是城外百姓吃的?”他从未过过平民的生活,魏国重农,为何百姓种植五谷杂粮蔬菜瓜果,却还要吃这些野菜? 终归究底百姓所种的的米粮,大多数是要上交给国家的,他们辛苦劳作却无福消受。可樊玥还未开口,却被子衿打断,“公子,冯小姐来了。” 樊玥面上缓缓露出了一抹邪笑,她来的正是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心中所念 嵇灵玉听到这些话后, 面色有些不悦,“为何没有通传就让她进来?” “是她非要进来, 奴才们也拦不住,更不敢拦她呀!”就算是管家也不能拦着她进府, 毕竟她是冯筠的外孙女。 话刚说完,冯凝站在了门外,笑如春风, “公子,你正好在用午膳呢?看来凝儿来的是真不巧, 可是打扰你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而嵇灵玉依旧面色平静, 他沉吟了片刻, 又提醒道:“既然来了,子衿,去多准备一副碗筷。” 虽然他认为冯凝的做法不合规矩,但她生于民间,有些事还是可以体谅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来了就应该好生招待, 尽到地主之谊。 子衿刚要退下,便听到女子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问道:“子衿,你怎可让你们家公子吃这些?拿着这些银子,去天香楼叫几道菜送来。” 子衿看到她手中的银子并未伸手去接, 他将目光转移到嵇灵玉身上, 见男子仍不动声色, 也有些为难起来。 站在一旁的樊玥,勾了勾唇角,问道:“冯小姐,公子今日不食荤腥,公子的先祖曾为布衣出生,过两日是中元祭祖,所以家中斋戒三日,时时提醒做人不可忘本。” 如今冯凝不请自来,正好可以证实自己的怀疑,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女子面上的反应,“这些东西,想必你也一定吃过吧?” 冯凝面上带着笑,反问:“我怎么会吃过这些东西?” “我听说冯小姐流落在平民之家,我还以为你吃过这些野菜呢。”樊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若是她只是变了容颜,那定然在她第一次进冯府时就认出了她。 此时的冯凝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你只是一个门客,为何主人还未发话,你却喋喋不休了呢?” 这是在嵇府,樊玥多少要顾忌嵇灵玉的颜面,只好赔罪,“玥儿知错,玥儿这就去给小姐弄吃的。” 没想到樊玥刚走,冯凝便从婢女手中取来了简牍,笑如桃花地走到男子的面前,“嵇公子,昨日我看诗经,却有一个地方怎么也看不懂,你可以教教我吗?” 嵇灵玉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淡然,“自然可以。” 冯凝认真地听着他的解说,因他房中常养兰,又常用香料沐浴,所以身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不自觉地靠近。 冯凝若有所思地端起了桌上的杯子,唇角挂着一抹深邃的笑意,刚触到杯沿的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嵇灵玉低下眉,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方才喝水太急呛着了,咳咳。”冯凝顺势握紧了男子的手,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樊玥端着碗站在门口,笑容凝固在脸上,女子抬起眸用极为邪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直到看到女子离开,才敛起了面上的神情。 见男子推开了她的手,目光带着几分冷意,冯凝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冒失了,公子不会介意吧?” 没过多久,樊玥便又端着碗进了花厅,她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冯小姐,这是糯米糍粑,都过了午时了你肯定饿了,你趁热赶紧吃吧。” 冯凝乖巧地点点头,不假思索地拿起了一块糍粑,刚咬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花容失色地呵道:“这里头放的是什么?” 樊玥装作一无所知的神情,“红豆沙呀,还能有什么?” “这是红豆沙?这分明是茱萸膏,你竟然敢戏弄我?”冯凝慌乱之下说漏了嘴,她若是没有吃过,又怎会想也不想地说出了口。 樊玥并没有猜错,她虽换了脸,举手投足的神态不会那么轻易改变,所以她一直装作不认识自己,只有一个可能想让她放松警惕,不再找她的麻烦。 “哦,是玥儿方才将馅弄混了,对不住啊冯小姐。”樊玥也立马改了口。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嵇灵玉,眉头紧蹙,沉声说道:“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去书房站着,晚点回去我再好好罚你!” 若不是冯凝在嵇灵玉面前保持风度,以她的身份,若是记恨她,受到伤害的只有樊玥,所以嵇灵玉更不能当着她的面纵容她,反而要在冯凝的面前处罚她。 等到他晚上回到书房,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桌上睡着了,她那双沾满墨汁的手握着一只毛笔。 嵇灵玉看着她的睡颜,她嘟囔着嘴的样子分外可爱,不由地让男子伸出了手,蓦地少女揉了揉眼睛似乎快要醒来,嵇灵玉慌忙地缩回了手,提高了嗓音掩饰着方才的凌乱情绪,“我是让你站着,你却在桌上睡觉!” 樊玥坐起了身睡眼惺忪,思索了半晌,又问道:“公子,冯小姐可有说什么?” “我已向她赔罪,她说今日之事是你无心之过,便原谅你这一回。”嵇灵玉也知她是看在自己的的面子,才和颜悦色地接受他的歉意。 而樊玥却并不奇怪,毕竟她想献媚,当然事事顺从着嵇灵玉,“我一早猜到她会这么说。” 嵇灵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敢说她,你为何今日好端端地要耍冯小姐?” 樊玥一时间无言以对,她现在的身体确确实实是冯家的外孙女,若和嵇灵玉解释自己是死后穿越而来,还不要被当作一个疯子。 一瞬间,她破口而出,“因为因为我生气啊,我不喜欢公子和冯小姐靠的那么近。” 她说完后又立马后悔起来,这样的说词换谁听了都会误解,甚至还会有人当作表明心意。 听她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嵇灵玉的脸上瞬间飞上了两道红晕,他侧过身,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那是出于无奈。” 好在他没有问樊玥方才的话是何意,不然她更难自圆其说,“那我还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就厌恶冯小姐不怀好意地接近公子,还娇滴滴地说话,她又不是天上的百灵鸟。” 嵇灵玉仔细想想,虽然冯凝是别有用心,但是樊玥也有错,“我平时就是如此教你的,竟为了一己私欲去耍冯小姐。”他随手从架子上拿来一本书放在了桌上,“这本书,三日之内必须抄完,在此期间不许出门,你听懂了吗?” 樊玥练了那么久的字,如今才长进了不少,又要抄书,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男子,“这么多我何时能抄的完,我还不要累死啊,公子您就饶了我吧。” 她越是撒娇,嵇灵玉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更没办法正视她的目光,“闭嘴,再敢说话,多加两遍。” 他觉得自己应该太少与女子接触,才会有如此的错觉,越往下想心中便越是烦闷不安,他不再听少女继续往下说,径直走出了门。 第二日,听说了嵇灵玉晋升的朝渊和沈思徒一同来到嵇府道贺。 嵇灵玉其实并不喜欢吵闹,不过多年的好友,至今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个性。“你们两怎么今日怎会不约而同地来我这。” 沈思徒为人直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你刚升了官,所以我们便一起过来向你讨杯酒吃,这你总不会拒绝吧?” 刚用完午膳的嵇灵玉,也只好陪他们一起闹腾,“子衿,去将酒窖中的桑落酒拿出来。” 在凉亭中喝酒赏湖,是他们一有空闲常做的事,可今日的嵇灵玉却略显地有些不安。沈思徒揉着眼睛,醉意朦胧地打量着他从袖中掉出来的帕子,像个孩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嗳,这手绢不像是灵玉之物,这绣花绣鸳鸯都有见过,为何有人绣草,上面还栖息着一只螳螂呢?” 嵇灵玉连忙将帕子抢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将它视若珍宝,还是因为觉得上头的绣功格外可笑,所以不容许旁人多碰一下,“这是兰花,不过只是摒弃了传统的绣功而已,用自己心中的方法去刻画兰花罢了。” 不论何时他总能找到借口,沈思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调笑道:“我说嘛,难怪如此奇特,不愧是灵玉,就连喜欢的东西也跟别人不同。” 直到天黑,嵇灵玉才从外头回来,他没有去任何地方,直接走向了书房。 听到动静的樊玥,欣喜地像个孩子,放下笔跑上前来,“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怔了怔,一时有些哑然,只听少女声如玉磬,“我以后真的不会做了,公子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抄书了?” 嵇灵玉声音软了下来,“你知道错就好,回去睡吧。” 昨日罚她本就是因为他的冲动,今日又一直同沈思徒他们在一起,所以没有时间过来,看着她抄的一卷卷书,嵇灵玉的心中竟有几分难受。 早朝过后,玄月单独召见了嵇灵玉,“这批新进的儒生,还需要经过重重考核,才可留在朝中为官,嵇灵玉此次你使臣有功,这次便将考核儒生的重任委托给你,你莫要让寡人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青梅竹马 “缪清, 将这份名单传给太行少卿,这儒生共有十五人, 明日就会达到鄢都。” 玄月说罢,内侍便将名单递给了嵇灵玉。 接过竹简的嵇灵玉连忙打开了竹简, 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名字,目光定格在了颜之卿这三个字上,又立马回过了神, 认真地说道:“今年入京考核的儒生比往年多了五人?” 玄月长叹了一口气,“朝廷这些世袭官子弟, 要么整日嚣张跋扈, 要么纵情声色, 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的无用之辈,朝廷也应该进些新面孔了。” 朝中确实需要更多的是贤能之人,嵇灵玉点点头,极为认同地说道:“大王英明,如此做也可以给那些贵族子弟施压, 鞭策他们正视自己的不足。” “希望如此, 你这就回去准备吧。” “那微臣先行告退。”嵇灵玉做了一个揖, 又缓缓地退出了殿外。 冯府虽大,却也朴素,冯筠为人节俭,所用所穿的也都是常见之物。而冯凝进府后, 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都是为了尽可能的补偿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冯凝见到近身服侍太公的婢女, 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小姐。” 看着热气腾腾的炉子,冯凝假装不在意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婢女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是给老爷炖的人参鸭肉汤,大夫说过,这汤啊一定要到了火候才可服用。” 冯凝目光闪烁,抽噎了两声,“这么多年来,凝儿都未能在太公身边尽孝,就连一碗汤都未曾做过。” 婢女瞧着小姐如此孝顺,心中一动,安慰道:“小姐,您也对此半点不知情,不要自责了,奴婢想老爷能寻回您,已然是很欣慰了。” 冯凝看了一眼炉子,吩咐道:“以后我亲自给太公送去。” 她的一片孝心婢女自然不会拒绝,直到汤炖好后,冯凝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将那日姜幽给她的红色小瓷瓶拿了出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今日,管家给了樊玥一封书信,另她诧异的是颜之卿也到了鄢都,并指定了茶楼与她相见。 她用了午饭便匆匆出了门,见到男子悠闲地坐于茶楼,上前问道:“颜大哥,你怎么来了?” 颜之卿见到爱慕的女子心中大喜过望,他连忙站起身,解释着:“也知大王破例下昭推举能人志士,我好不容易才通过了州举,到鄢都来参加察举。” 为了能入朝为官,为了能见到樊玥,他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找了他最不想找的人才千里迢迢来到鄢都。 “你不是学医?为何要弃医入朝为官?”樊玥记得他说过自己的志向是做一名医者,不知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初衷。 颜之卿拉着她坐下,替她倒了一杯茶后,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察举科目之中本就有医术一科,再说我也是为了玥儿你而来,你上次书信给我,说你人在鄢都,让我好好照顾你的父母,我这才放心不下你一人在这。” 看到她人在鄢都,颜之卿便放下了一切事,立刻赶来,等他功成名就也可以顺理成章求娶她过门,这便是他的愿望。 樊玥看着他并没有笑,“举主是何人?” “说到这举主,你还真是认识,就是沈思徒的父亲。”可颜之卿在一旁兴致盎然地说着,蓦地他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情,似乎欲言又止,下一刻又下定了决心问了出来,“玥儿,你如今身在嵇府,而这次考举之人又是嵇灵玉,你能否在他面前提一提我的名字?” 他以为凭着这样的关系,樊玥一定会帮他,她进了嵇府,和嵇灵玉朝夕相处,多少能说的上话。 樊玥秀眉紧蹙,面色也渐渐黯淡下来,“颜大哥,朝廷选举靠的都是真才实学,若我帮你就等于舞弊,不要说公子处事刚正不阿,就连玥儿也不会答应你这样做的。” 她一直以为颜之卿是一个完美的人,可是他渐渐发现他离当初那个自己所认识的,所倾慕的君子越来越远,甚至她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颜之卿见她面色不悦,连忙改了口,“我只是这样一说,你何必如此认真呢,我既然来到鄢都,自然也有把握应对考核。” 樊玥却对此事隐隐不安,怕他真的会走上一条弯路,就这样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嵇府,没想到刚进门就对上了男子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可是他似乎并不是很高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你今日去哪了?” 樊玥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见一个老朋友。” “你在鄢都何时有过朋友?”嵇灵玉似乎决定继续追问下。 “只许公子有朋友,玥儿就不可以有了吗?”樊玥说的理直气壮,抬起头丝毫不肯认输。 没想到这次软下来的竟然是嵇灵玉,夜色朦胧,因为黑暗樊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我让庖房给你留了饭。” 樊玥淡淡地说道:“我用过了饭回来的。” 她这样的态度让嵇灵玉心中如同火烧,他抑制着莫名的恼火,问道:“你难道就没有话要问我吗?” 这样一问,樊玥笑呵呵地转过身,眨了眨眼睛问道:“有啊,公子明日考核的题目是什么?” 男子的声音不像往日那般温和,“你觉得本公子会同你说吗?” “公子不会说,既然不会说,我又为何要多此一问惹你不高兴呢?”樊玥觉得他现在真是矛盾,明明不想听自己为颜之卿说话,却又想让自己说出来。 嵇灵玉目光如剑,沉声说道:“我何曾不高兴?考核官员不可徇私舞弊,我这只是在尽到我的责任,颜之卿若真有本事他会靠自己的本事去完成考核。” “原来你知道我见的人是谁,方才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樊玥这下算是看穿了他此刻的心思,他常常不愿表露,却因为今日将自己心中的不痛快都写在了脸上,仅仅是因为她去见了颜之卿。 男子骤然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半眯着眼睛似乎要看穿她一样,抬高了声音质问道:“你和颜之卿是故交,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道他不曾想让你在我面前为他说说好话?” “他有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不会那么做,民间童谣唱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察举制度本就有弊端和漏洞,冯大人当初提出每年在民间挑选博学多才的儒生,就是希望整个朝堂不被无用的世卿占领,若人人靠关系进来,对那些真才实学的人并不公平,更是对朝廷的不负责任。”樊玥不会这样做,即使换做当初对他有爱慕之意也不会这样做,因为她明白朝廷不需要无能之人。 嵇灵玉冷笑了一声,“可你知今日谁来了?” 他不明白这个颜之卿有什么本事能让沈大人为他说项,事后厚颜无耻地靠一个女人来谋取官位,这样的人又如何让他入朝为官? “延尉正沈大人来了,他拿了许多古董珍宝,说要让我给颜之卿一个机会。”他目光幽远而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雪山冰海。 樊玥与他从小长大,有怎会不了解他的家境,“颜大哥只是一个平民,不可能会有金银贿赂沈大人的。” 嵇灵玉面色平和,负手走到花架旁,缓缓地开口道:“我也不希望此事是真的,毕竟他是沈思徒的父亲,或许是看中他的才能才大力推举他的。” “那公子可有收他的礼?”樊玥明白了他今日为何如此气愤,沈大人是沈思徒的父亲,他们是知己好友,今日他来嵇灵玉定然没有卖给他面子,就为了一个颜之卿闹僵他心中也是不愿的。 “自然没有,我婉拒了他,也将他带来的东西退还给了他。”嵇灵玉是个有原则的人,只和他说他不爱珠宝玉石,沈大人心中也有了数,没说什么便回去了。 翌日,考核在潮春社举行,众人看着上座的嵇灵玉正要作礼,嵇灵玉却打断了他们,“不必行礼,你们每个人考核的时间以三天为限期,我会依次将你们考核的内容分发下去,三日之后我会来验收成果。” 见众人在下面议论纷纷,嵇灵玉目光凛然,问道:“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因为每个人的科目不同,所以考核的题目也不同,但也有一个共同点,他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仅仅局限于能力。 “明白了。” 众人拿到了题目散去后,樊玥无意间看到了嵇灵玉给颜之卿出的题,她不解地看着男子,“你让他为城中的百姓看病三日,就那么简单。” “所谓医者仁心,这个考核并不简单。”嵇灵玉想看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医术,更是他的为人处事之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百媚横生 樊玥注视着他陷入了沉思,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日之后你就知道了,我就怕你心一软就会告诉他。”嵇灵玉并非对颜之卿心怀偏见, 只是为了朝廷,为了大王他必须谨慎。 “不会的, 他和我一起长大,他为人正直善良,做事一丝不苟, 我还是相信他能够通过考核的。”樊玥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或许他有时候会有一些小私心, 可是如此重要的事她还是相信颜之卿不会投机取巧的。 “原来他在你心中如此完美, 明明我比他出色很多, 却也从来没有听你夸过我。”嵇灵玉敛笑蹙眉,他虽从未认为自己是个十全十美之人,但比起颜之卿也算是有过之而不及。 樊玥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吐了吐舌头调侃道:“公子哪里需要别人夸,你本就很出色, 又岂是夸出来的?” 没想到堂堂的才子还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翌日,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人人称赞颜之卿的所作所为, “颜公子悬壶济世,家境贫寒者,分文不收真是个大好人。” “心地善良之人会得到好报的。” 看到医馆门口挤满了人,看到颜之卿忙里忙外, 樊玥绽颜一笑, “人人称赞颜大哥, 证明他是个合格的医者。” 能让人称赞的人,一定不会有多差,这次恐怕要让嵇灵玉失望了。 “还未到三日,你言之尚早。”嵇灵玉脸上挂着一抹深邃的笑意,考验还未开始,如今只是表面现象罢了。 暮色降临,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樊姑娘,外头有个姓颜的找你。” 颜之卿料理完医馆的事,一有空闲便来嵇府找樊玥,之前的误会也都解开了,今日见他对病人的事如此上心,樊玥又对他另眼相看,“好,我这就过去。” 听到管家同樊玥说的话,嵇灵玉的目光冷若冰川,他大步流星地走回了书房,拿起笔又不知该在画帛上画着什么。见他心神不宁,子衿也有些不安起来,“公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臭小子,你何曾看到本公子心不在焉,尽说瞎话。”明明自己的手中拿着笔,嵇灵玉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没想到却被身旁的人给看破了。 “哎呦,子衿没有说错,您都将笔蘸到汤羹里了,这还不是心不在焉?”子衿慌乱地看了一眼被蘸了汤羹的毛笔,委屈地看了公子一眼,又提议道:“要不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嵇灵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嘴上还想着如何自欺欺人,他目光一冷,反问道:“本公子是这样的人吗?” 子衿讪讪一笑也不敢说话,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二人坐在池边,月色如同轻纱倾泻在海棠花树下,清风吹来的芳香让人迷醉,男子伸出了白皙如玉的手指,将脂粉盒放在了少女的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玥儿,这胭脂是我从聚芳楼买的,送给你。” 以前他家境清寒,从未赠过她礼物,现在不一样了,他会一步步地争取,给他世间最好的东西。 樊玥目光一滞,迟疑地接过了胭脂盒,“聚芳楼?” “是啊,那可是全鄢都最名贵的脂粉阁,我一直想给件东西给你,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 那里并非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地方,而颜之卿初来这里,又怎会有闲钱去买这些,这不得不让樊玥有些担忧和疑心。 假山后,男子驻足生怕有人会察觉他的存在,一旁憨厚的子衿傻傻地问了一句,“公子,您不是说您不来吗?” 男子拿起了手中的折扇,乘其不备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 “闭嘴,整个嵇府都是我的,还有本公子来不得的地方?”嵇灵玉说完连忙朝不远处的两人去看,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只是极为认真地在讨论什么。 “子衿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月下,女子面色沉静,与男子相对而坐,极为重视地开口问道:“颜大哥,玥儿想问你个问题。” “你我之间还那么见外,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啊。”颜之卿意料到她要说什么,他的脸上不露喜色,等待着女子的开口。 “你同延尉正究竟有什么交情,为何他会处心积虑地帮你,甚至还让你住在他的府上。”樊玥本不相信这些谣言,可冷静下来想想又有谁能为一个陌生人东奔西走,甚至将他安顿在自己的府上。她的心中有无数地猜测,都困扰她让她惶惶不安。 颜之卿顿了顿,眼睛里充满了疑问,“你说这话,是在怀疑我?” “你也说过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我怎会怀疑你,不过是关心你。” 颜之卿也是个多疑之人,樊玥本不想这么说,但如果她不这样说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其中的内情。 沉默了良久的颜之卿,目光悠远,他的怅然随着月光的照耀一点一点地化开,缓缓地开口道:“你可曾记得我母亲是女闾。” “这和沈大人又有什么关系?”樊玥记得,她记得他说过母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可是他却不恨,因为每个人都有苦衷和选择的权力。 他看着月光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将心中最不愿承认的事情说了出来,“女闾就是所谓的官妓,曾设于宫中的淫乐场所,而我的父亲极有可能是沈大人。”女闾供大臣玩乐,而沈大人也是其中的一个嫖客,并与他的母亲产生了感情。 樊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 难怪沈大人如此卖力,若是这样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看着二人坐在了一起,嵇灵玉目光一沉,对着身边的人冷道:“回去吧。” 子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地问道:“公子,你怎么就回去了?” 他在看看不远处坐的很近说话的两个人,带着不满的神情跺脚道:“这好好的说着,怎么就贴到耳根子边上去了?” 听到他这样说,嵇灵玉心中更是怒火冲天,他厉声呵住了少年,“闭嘴,今日不准给她留饭,我看她已经是吃饱了。” 他们二人呆在一起整整一个时辰,就连天都黑了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嵇灵玉想到这心里就分外不是滋味。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樊玥饿的肚子直叫,想着去庖房找吃的,可还没进门便看到了门口的泔水桶,她愣了愣。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回头,那人已用讥讽的语气说道:“颜之卿送来的小食,可比庖房中的饭菜好吃的多啊。” “原来是公子做的,你把我庖房留的食物都倒在泔水桶了。”原想为何泔水桶今日多了那么多饭菜,原来是嵇灵玉将剩下的饭菜都倒了,就是想让自己饿肚子。 嵇灵玉轻瞥了她一眼,“就算是猪它也懂得知恩图报,不像有些人,谁给块蜜糖,就乐呵呵地跟谁走了。” 樊玥知道他是暗指自己与颜之卿走太近,她笑了笑说道:“公子真是小肚鸡肠,就为了这点小事就同我作对。” 大名鼎鼎的公子,还有如此小器的时候,若传出去还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嵇灵玉目光闪躲,似乎因为被发现了什么,立马改口道:“我那是因为庖房只留饭到亥时,府上有府上的规矩。” “好,那我自己去找吃的。”樊玥也不和他较真,转过身又回到了庖房,她在家什么没有做过,只是一顿饭可难不倒自己,只是庖房中每日都换新鲜的菜,所以到了晚上并没有食材留下来。 她找遍了整个庖房,只找到了几个桃子,樊玥思索了半晌,灵机一动。 不多时,府中的下人都被庖房发出的香味所吸引,带着疑惑走了过来,“是什么如此香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丁香花的味道,可现在是夏季丁香花应该还未开花呀。”那味道带着丁香的气味,香甜宜人。 几个婢女走进了庖房,见她正在忙活,不由地问道:“樊玥,你这是在做什么菜,为何会有花香?” “我将这道菜取名为蜜桃豆蔻汁,豆蔻汁加丁香花熬制成的糖水,浇于切成丁状的桃子上,不仅色泽宜人,还有淡淡的丁香花的气味。”她在家中时,常常自己喜欢琢磨这些东西,只是那里没有食材,就只能上山自己去采豆蔻。 至于丁香花蕾,是当初她春季将丁香花摘下风干,才保存至今,做成让人垂涎三尺的甜食。 婢女相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从未听说丁香花还能做菜的,我们可以尝尝吗?” 樊玥一笑,爽快地应道:“当然啦。” 此时,窗外站着的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去,子衿见嵇灵玉脸色不好,忙说道,“公子,您看她这不是在胡闹吗?” 嵇灵玉淡淡一笑,“她胡闹的事情还少吗?” 他就知道她这样刁钻的人又怎会让自己真的饿着,他也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 灯火阑珊,男子一袭月牙白的素袍仍坐在窗前看书,这时,身后传来了两下敲门声。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上前开门,却发现门口只放着一只碗,他打开一看,那是樊玥亲手做的蜜桃豆蔻汁,她其实并未生气,只是总是嘴硬而已,烛火下,男子露出了一抹淡笑如同冰山雪莲一般盛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官场落选 玄月居高临下地坐在大殿上, 声音如同远山洪钟,“这次的考核名单, 嵇灵玉,你可都从中挑选出来了?” 对于朝廷来说需要更多的是贤臣, 所以他对这件事也是十分的重视。 “回大王,共选出五人。”嵇灵玉走上前,目光淡淡。 听到这句话, 沈魁忍不住走上前,带着质疑的目光向男子看去, “这么多人, 你只选出五人未免太过严苛啊?” 往日推举出来的人才从未有过如此严苛的考察, 而这次,却只选出五人,这样来说也算嵇灵玉对官员推举出的儒生的一种质疑。 “大王,灵玉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魏国,考核严格, 是因为朝中不需要散逸无用之辈, 您从民间挑选能人, 是为了选出得力干将,并不是充数。”嵇灵玉觉得不能因为朝廷中急需人才而滥竽充数,尽管得罪地方官员,他也依旧会这么做, 这就是他的为官之道。 “大王, 这批儒生中, 颜之卿德才兼备,而嵇灵玉却将他从入选名单中剔除,难道没有丝毫徇私之意?”颜之卿不在名单中,沈魁对他充满了敌意,甚至觉得他是公报私仇。又因为之前他亲自拉下脸向嵇灵玉送礼,本就对他十分的不满,如今更是加深了成见。 嵇灵玉神态自若,“颜之卿医术高超,可微臣派出染上鼠疫之人前去试探,他却并未医好此症。” 虽说城中的百姓对颜之卿感激涕零,但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嵇灵玉,你如此做难道不是强人所难,鼠疫又岂是能常人一朝一夕能医治好的?”沈魁的面色铁青,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男子,似乎忘记了玄月的存在。 嵇灵玉坦然地一笑,“沈大人,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这是他出的题目,他又怎么会对这些不了解。 “我曾查过颜之卿给他们配的药方,是由野麻子c川芎c菖蒲等止痛,宁神的药物,这些东西只能缓解疼痛,产生短暂的兴奋,让人产生大病初愈的错觉,治标不治本,为了应付考试急功近利,瞒天过海,这样的人又怎能让他进王宫做医官?” 即使治不好,也不应该用谎骗的方式,让百姓对他称赞连连,声称华佗在世,给予了那些人希望,实则只是让他们感觉不到疼痛麻痹了神经。 玄月听他说着前因后果,也极为认同他的看法,“嵇灵玉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依寡人看,颜之卿弄虚作假不配做一名医官。” 这样弄虚作假的医官,若是进了太医署,也同样用这样的办法为宫里的人医治。 看到大王站在他这一面,沈魁皱着眉,“大王。” “寡人已经做了决定,你不必再多言,都退下吧。”玄月听不进沈魁的话,他挥着衣袖离开了大殿。 目的落空,沈魁目光如同火焰熊熊燃烧,他正过身子冷笑道:“嵇灵玉,你真是好手段,难怪不收我的东西,就是想在大王面前表现自己。” 他以为是嵇灵玉设下了圈套,让颜之卿踩进去,然后让大王丧失对自己能力的信任,如此一来,沈魁恨透了他。 “沈大人,我说过,我本就不会做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去拿,绝不徇私也不贪脏。”嵇灵玉说过,他绝不会徇私舞弊,所以他不会有半点包庇之心,至于对付沈魁他从来不屑如此。 到了黄昏,樊玥听见了马蹄声便兴匆匆地走到了门口迎接,可男子脸上并未挂着愉悦地笑容。 她眨着眼睛,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公子回来了?这是我亲手做的羹汤,你要不要尝尝。” “你不用无事献殷勤了,颜之卿没有入选。”嵇灵玉只是冷冷地看一眼,他本不想得罪任何人,没想到今日得罪的是他最好知己的父亲,他如今心乱如麻只想回书房安静片刻。 樊玥见状,不禁追问,“这是为何?” “我说过他不配当官,而且他没有资格入朝为官,没有通过考核。”嵇灵玉有些疲惫,他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樊玥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可是人人都道他好,那是有目共睹之事,到底因为什么事让你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了,明明知道嵇灵玉这个人铁面无私,也绝不会因为自我的心情将颜之卿从名单中剔除。 嵇灵玉扬眉,脸上的神情喜怒难辨,“你认为我对他有偏见?” 这样的他樊玥没有见过,他就如同一座寒冷的冰川。 “沈魁再朝堂上如此为他说话,你敢说颜之卿从未私下贿赂过他吗?” 他一直怀疑颜之卿的为人,此次鼠疫更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能力不足可以弥补,可若心术不正又当如何? “那是因为”樊玥欲言又止,她不能说出颜之卿和沈大人的关系,毕竟这是他们的家族隐私。 她低下眉,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强硬,“不管如何他的医术精湛,卓荦超伦,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不能因一件不实的推测就怀疑他。” 她的心中也没有底,因为先前他与樊凝串通一气的事,她就已经对颜之卿有所看法。 嵇灵玉目光骤冷,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我是考官,他能不能入选由我说了算。” 就在他离开书房后,樊玥看到桌上的一张药方,便拿到医馆询问,知道实情的她心中对嵇灵玉充满了愧疚,又想起颜之卿为了私利,不惜骗那些无辜的百姓。 沈府,沈魁在房中左右徘徊,又不禁怪怨道:“你怎么能开止痛之药给患上鼠疫的那些病人,今日嵇灵玉向大王说明了此事,大王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经过这件事,大王恐怕更加信任嵇灵玉,而要疏远他,颜之卿是他推举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难辞其咎。 “那些患上鼠疫的病人,果真是嵇灵玉派来试探的,真是可恶至极。”颜之卿并未反思,反而对嵇灵玉深恶痛绝,认为背后的事都是他一手操控。 “他同冯筠的脾性真是一模一样,你这次算是栽在他手上了。”沈魁以前对嵇灵玉并没有太深的成见,可这次算是成了死对头了。 晌午,管家通传有人来找颜之卿,他二话不说便向沈府大门走去,看到熟悉的背影,颜之卿展颜,“玥儿,你找我?” 没想到樊玥转过身,便将药方砸在了他的身上,声音凛冽地问道:“这可是你医治鼠疫病人的药方?” “又是那个嵇灵玉跟你说的?玥儿你听我一句劝,离开那,那个嵇灵玉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他心思狡诈,我怕你会吃亏。”偏偏颜之卿对嵇灵玉已经抱着很大的敌意,所以就将此事也联想到他的身上。 樊玥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颜大哥,分明是你做错了事,你为何还要责怪公子,他也是为了你好,做人怎可以事事都想着去走捷径。” 颜之卿听到她口口声声都是替他说话,神情便有些不耐烦,“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如此替他辩解,他是不是许诺你什么了?” 他甚至怀疑,怀疑眼前的女子和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樊玥撇过头冷笑,“他什么都没有许诺我。”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就是这样下作,爱慕虚荣之人。 颜之卿又不假思索地问道:“那就是你喜欢他?” “颜大哥,你真是执迷不悟,你告诉我你的医术到底是谁教你的?我想他教你并不是让你去害人的。”樊玥不想回答他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宁可相信这些事是有人指使他做的,也不愿相信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一直都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话倒是真的,颜之卿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擅长医术也精通用毒,年纪不大,性子却古怪至极。 樊玥沉吟道:“这个方法也是他教你的?” “不错,面对鼠疫的病患我束手无策,只有去求他帮助。” 颜之卿确实书信给他求助,他回信也出奇快,就好像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樊玥听着也对那人产生了怀疑,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个教他方法的人一定是居心叵测。 庭院姹紫嫣红,荷叶如同巨大的翠玉盘托出一朵朵粉色的花苞,少女扶着老者在池边小心翼翼地走着,“太公,你看池里这些荷花都开了。” 冯筠笑容可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凝儿,你也同这些花儿一样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太公这些年虽未同你住一起,但如今能见到你长那么大,也是无比欣慰的,嵇灵玉那小子我从小看着,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若你没有意见太公就同他去说。” 别人他都信不过,也不放心托付,唯独嵇灵玉他知道他的为人,又将他一直当作亲人,所以是他心中最好孙女婿的人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进退两难 少女挽住了男子的胳膊, 嘟囔着嘴撒娇道:“太公,凝儿还想陪您一段时间, 不想那么快出嫁。” 她一心想嫁给嵇灵玉,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对方心里如何想,还需要冯筠去试探,不过作为师父c长辈, 一定不会拒绝吧。 冯筠就她一个亲人,又怎能看着她受半点委屈, 他的目光如同一泊湖水, “傻孩子, 哪有一辈子呆在太公身边的,太公这个糟老头也不能一辈子耽误你。” 他兴致勃勃地给冯凝描述着未来,想为她置办好一切,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过了身子说道:“我记得你娘那时留下来一件自己亲手绣的嫁衣, 还未有机会穿上, 我一直留着, 想看着你成亲之时能派上用场。” 见他越说越高兴,一旁的婢女一脸古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缓缓地开口道:“老爷, 那衣服前几年不是被一场大火给烧了吗?之前您还为此事难过了一个月呢。” 她明明记忆犹新的是那年的一场大火, 把以前小姐住的闺房烧成了灰烬, 为何今日却见他浑然不知的模样? “被烧了,怎么可能?”冯筠错愕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发生的一切,最近总是容易忘记一件事,甚至很多话前面说过后面也就慢慢模糊。 一旁的冯凝若有所思地看了婢女一眼,又一边安慰着冯筠一边将他扶进了卧房。 到了第二天,嵇灵玉便因冯筠相邀来到了府上,看他今日心情大好,嵇灵玉带着笑容走上前问道:“老师,你找我?” 下人为他泡了一杯茶,冯筠随即坐正了身子,神情分外严肃,“今日你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同你商量。” “老师您只管说。”见他的样子,嵇灵玉便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也不敢怠慢。 “凝儿今年也已十六,老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想着要为她找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本想去大王面前商议此事,想让大王赐婚,可还是想找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冯筠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这话一说出来他的心中多少是有点数的。 “老师心中一定是有了人选。”没想到嵇灵玉却装作不知其中深意的样子。 冯筠也不再拐弯抹角,“不错,我想将凝儿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只等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沉默的嵇灵玉并非是犹豫,而是怕伤到冯筠,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这万万不可,冯小姐才刚回来,您将她视若珍宝,怎可草草就做决断?” 面对自己有恩的老师,他这样直截了当地回绝是会让冯筠不满,可若是摇摆不定,那就不配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他只有一口拒绝。 冯筠皱了皱眉,诧异地看着男子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娶凝儿?” “灵玉心中已有所爱之人,再容不下任何人了。”嵇灵玉这样说只是为了推脱。 冯筠明白嵇灵玉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更改,他的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你” 因为生气,冯筠面色苍白,蓦地觉得面前一片漆黑,直到嵇灵玉立刻上前扶他坐下才稳定下来。他近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一直告假在家中。 嵇灵玉目光凝重,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冯筠却立马推开了他的手,摇了摇手冷道:“不用你管你回去吧,想清楚再来见我。” 嵇灵玉本还想说什么,却又担心惹怒冯筠,所以只好先行离去。 没想到第二日樊玥就听府上的人说嵇灵玉要去楚国,她火急火燎地走到了书房,见到男子纤瘦的背影,问道:“你已决定要护送假雀灵公主去楚国,为何之前从未听你提起?” 嵇灵玉整理着东西,极为平淡地说道:“我向大王自请护送公主去楚国,身为太行少卿,我有职责拉近两国关系。” 他现在离开,一是为了让冯筠冷静下来思考此事,二是为了能护送公主。 樊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追问道:“这一去要多久?” “少则一月,若有耽搁,就说不准了。” 因为是临时向大王提议,所以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很多事要处理。 樊玥站在原地愣了愣,又说道:“公子,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嵇灵玉抬眸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成,我不想你过去添乱。” “我不会添乱的,我会帮你,你看上次不也是我帮你化解危机的吗?”樊玥仍不死心,她也不想一人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此次不同,我不能带你去。路途极远,你又不会骑马,若是跟着随行的队伍,以你的体质只怕根本没有命到楚国。”楚国路途遥远,只有公主才能坐马车,其余人或骑马或步行护送,她又是个女子,嵇灵玉担忧她会水土不服。 樊玥凑上前,问道:“公子是在担心我?” 嵇灵玉轻瞥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有负罪感,让你白搭上一条性命而已。” “承认担心人家就有那么难吗?”樊玥撅了撅嘴总觉得他是在口是心非,可见他忙却又不敢打扰,只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就在冯凝也知道嵇灵玉要离开后,她终于坐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冯筠面前,“太公,我听说嵇公子向大王自请护送公主去楚国。” 冯筠也早就知道了这事,只好安慰,“你放心,回来他一定会给太公一个交代的。” “太公,我看他一定是不想娶凝儿,所以才故意躲避,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她目光闪烁,似是在试探着他心中的想法。 冯筠目光一沉,“他是我一手栽培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他的师傅,他怎能违背师命?” 毕竟对他有恩,冯凝心想无论如何嵇灵玉都不会拒绝这门亲事,不会违背冯筠的意愿,所以她所想要的一切都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她认定了嵇灵玉。 子衿站在门前为嵇灵玉送行,他拿着包袱,面上的神情有些委屈,“公子,你真的不带子衿去吗?” “旁人我都不放心,你好生照看老夫人,打理好嵇府,不用三个月我就一定会回来。”嵇灵玉信的过他,只想让他留下来照看这个家,他攥紧了手中的钱袋,似乎经过了反复的斟酌才开口道:“还有,这些银子是留给她的,她在鄢都人生地不熟,若她想离开便将这些银子给她,去做些生意。” “公子说的是谁啊?”子衿傻傻地看着他,挠了挠脑袋,还没有搞懂他方才的意思。 没想到方才的平静被樊玥打断了,她拿过了男子手中的钱袋,“公子说的可是我?这些银子是给我的?” 她的脸上露出了新年灿然的笑容,将钱袋揣进了袖子中,不客气地说道:“那樊玥便却之不恭了,这就拿着银子离开。”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丝毫地不舍,便拿着银两潇洒地离开了。 子衿见状,气呼呼地骂道:“公子,你看她,这分明就是一只白眼狼。” “由着她去吧,方才我嘱咐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办到,明白吗?”这本就是给她的,嵇灵玉眼中也没有责怪。 子衿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子衿明白了,公子您一路小心。” 队伍如同一条游龙,马不停蹄地向前行走,直到了入夜才原地架起了帐篷休息。幽蓝色的夜空,挂着几颗璀璨的繁星,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不合身的奴才衣服的少年走进了帐篷。 她的神情有些拘谨,端着茶杯动作也不够利索,“公子请用茶。” 嵇灵玉并未抬头,浅酌了一口茶,又问道:“这是什么茶?” “这叫忍冬茶,是小的从家长带来的。”少年低着眉仍不敢抬头,见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又大胆地说起故事来,“公子一定不知道这忍冬花的来历,其实忍冬花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金银花,忍冬和银花本就是恋人,忍冬为了百姓,为了瘟疫对抗瘟神而死,而银花也殉情,从此金银花就成了银花的化身。” 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四周万籁俱寂,嵇灵玉的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又想起,“这只是传说,你竟然如此认真。” 少年目光如同繁星熠熠生辉,“这虽然只是传说,可人们都愿意相信,因为他们相信这世间总是良善之人多于恶人。” 她坚信,所以才会抱有信心,所以才会回答的如此坚定。 话音甫落,男子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示意道:“宽衣吧,本公子要歇息了。” 见她低眉不敢向前,嵇灵玉走到她跟前,挑眉问道:“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害羞?” “没没有啊。”少年见男子贴近她的耳根,又同她近在迟尺,面红耳赤地退后了两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是不是该去解开男子的带钩,甚至想找个地洞钻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