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与天下》 《月下与天下》正文 楔子 楔子 前唐书武德宗纪 德宗元年,太史台夜观星象,岁末之交,岁星在子,与虚,危相伴,晨出夕入,其状甚大,若有光,乃小赤星附于其侧,是为同盟,盘桓十日,隐去。 占曰:岁主动乱,赤主兵戈,虽遇乱世,终定乾坤。 帝大喜,夜宴群臣。 德宗6年,西越兵败,宫人皆入唐宫为奴。越女绝色,帝流连其间,朝政渐废,宜王深得帝心,出入左右,执笔御案。 德宗14年,冬,十月,寒絮如盖,帝荒淫残暴,携幼女数名于正泰殿饮酒作乐,罢朝三日不出。御使十数人上奏进言,不谏,斩十三人,从此人不敢言。 15年,西南行宫御苑大火,连烧三天四夜,不明原因,上下昭禁言,罢朝一月有余,宜王摄政。太医院轮流奉昭当值乾坤殿,笔案被封,不得其因果。 19年,定王被封为太子,宜王被圈禁,众王子封王建府,唯冀王不知所踪,上怒而斥之。 24年,上逢天命之年,四国来朝,惊现刺客无数,宜王护驾有功,册封超一品亲王,地位凌驾于朝堂众臣之上,再次起复,一时风光无两。 28年冬十一月,陵王昭追前朝余孽至冒阳西,止军,后与齐王泽、威侯相国会击东楚,至固陵,夺城四座,盘麻,连城,黑野,向里。 29年十二月,东楚击唐军,大破之,楚王复入连城,临深堑而守。 东宫于庙堂谓冀王湛曰:“诸侯不从,奈何?” 湛对曰:“楚王势大,不可强取,闻楚王与吴王夫差同好,可使美人悦之。又西越已称臣,屯兵不发,是为谋逆,可谏言今上使之东楚。”。 于是唐王发使使降将秦旷、谢礼。至连城,引兵来援,两军开始对峙。 31年十月,秦旷入楚地,围西厩。唐亦遣人诱楚大司马宋桡启。楚至后方,连屠三城,困守盘麻。 32年次年一月,楚围高陵。唐军使四面楚歌,缺衣少食,气数尽也。 楚王与数百骑走,是以兵大败。秦旷追斩楚王于碑地。 33年,即此,西越,东楚两地悉定,独鲁不下。 唐东宫之子引天下兵欲屠之,冀王湛阻之,尊其为礼仪之邦,陈兵鲁境,乃持东楚王面首示其王侯父兄,诱之以封侯重利,其主见大势已去,乃降。 34年初,德宗封楚王为鲁公,及死,鲁又为之坚守,故以鲁公葬楚王于碑地。 唐宜王为其发丧,哭临而去。 封尊安等四人为列侯,赐姓李氏。 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唐王还至西厩,陵王枕兵待旦为夺九五,东宫携西越残军流民入整,三日夜奔袭,夺其先机。 唐王于西厩薨逝,传言作乐东殿三日夜,将不得见,宜王观其情形,强闯入内,上已故去多时,其状不得见闻。 东宫自请为帝,宜王陈兵以对,发昭除贼子李婵始可为帝,东宫奉昭愤而离去。 李婵谁人,无据可考,只西越宗庙八年上名,唐赠美人,入而为宫,宫人产女,乃为帝姬,赐名婵,六载而夭。 初楚王所立东阳王死,子赵牧嗣立为王,不降。 遣齐王李泽,泰王李献共击之,无果。 又遣秦旷,谢礼携军而至,两面夹击,始破,赵牧兵败被俘。 又一年春正月,宜王摄政,追尊兄德宗为武德宗。下令曰:“楚地已定,武帝亡后,欲存恤楚众,以定其民心。齐王李泽研习楚地风俗,爱恤楚地子民,更立为楚王,王高陵以下,都西厩。 魏相国诚心归顺,辅佐泰王李献,殷勤备至,卑下士卒,常以少击众,数破楚军,李献以魏故地王之,号曰泰王,祈求上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定溧阳。” 又曰:“兵不得休十八载,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以下。” 于是诸侯上疏曰:“先时,秦为亡道,天下诛之。摄政王助先帝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拟,亡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 宜王曰:“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亡实之名,非所取也。今诸侯王皆推高寡人,将何以处之哉?” 诸侯王皆曰:“王与先帝同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汉中行威德,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地。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愿大王以幸天下。” 汉王曰:“诸侯王幸以为便于天下之民,则可矣。” 于是诸侯王及太尉宋及等三百人,与博士郭无涯谨择良日二月甲午,上尊号曰帧。宜王即皇帝位于太庙之上。无尊皇后,,仍立太子曰皇太子。 诏曰:“故大将秦旷,从百万之兵,以佐诸侯,诛暴乱,有大功,诸侯请立以为大将军王,旷拒不敢受,伤病交加,一年亡故,追封其为大司马。 又大将谢礼,夺楚王侵夺之地,谓之定国安邦之才,其以碑地、长阳、南郡、立为长沙王。” 帝乃定都长安。国号元丰,夏五月,兵皆罢归家。 始乃天下初定,百废待举,是为元丰元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卷一 等闲变却故人心 第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 第一章王侯将相宁有种 德宗二十一年 这是离唐都城外不远一处采石场。 唐定都长安二十一载,这一处采石场小弟方圆几十里,每天车水马龙,运出去的成型的青砖不计其数,但是感觉远远不够,今天运出去这么多数量,明天继续没有尽头的劳作。 秦旷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眼中一阵厌弃,但是他却连抬头都不敢,谢礼病重,已经奄奄一息,自己不能再被工头盯上,如果连自己也被打的遍体鳞伤,等待自己和谢礼的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明明已经活的如此苟且,还是不甘心轻易就死,总觉得只要不死,好像就会有奇迹发生似的,只是那奇迹太虚无缥缈,连半点踪迹也看不见。 把厚实的青砖一块块搬到木板车上,堆的很高,然后人就像牲口一样钻到拉车的绳结中,忽略自己双肩的肿胀,脚下用力把一大车的青石砖搬到下一个中转场,然后被骡车拉走,有时候看到骡车的主人给骡子喂草,自己竟然会有些羡慕,可是就连这样的看上两眼也是奢侈,身后马上会扬起一道鞭影,啪得抽在自己身上,背上一阵痉挛,这时候还不能抬头,智能表现的更加驯服的弯下腰,沉默的拉着板车往回走。 监工的工作也很无聊,总是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表现的不驯服,只会招致更多的折磨,秦旷看的太多,十几年的劳作,如果有什么还能让自己欣慰,那么也就只剩下自由的灵魂了,身不由己,还好可以自己思考。 劳作到晚上天黑完全看不见了,那些监工站了一天也觉得疲倦了,终于大发慈悲不再赶工,伙房送来吃食,因为最近在赶工,工作量常人几乎承受不了,吃食相应的也要好一些,本来这些奴隶就不要给工钱,死了是采石场的场主划不来,所以像这种不用给工钱的奴隶,如果不是太扎手,虽然会毒打,但是还会留一口气。 谢礼就是这样,受不了长期无望的折磨,总是找茬挑衅,三天两头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却是自己给他端茶送水,收拾烂摊子。 不做工的奴隶是没有食物的。秦旷手里拿着一个灰白色的馒头,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小心的放到了衣袖里。 分发食物的伙头见了,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自己也不能帮助什么,只是叹气的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对着这仅有的善意,秦旷笑了笑,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 伙头终是不忍心,馒头都有数,只好给他舀汤的时候把大勺用力沉了沉,沉到下面又放轻了力道,舀上来放慢速度,这样舀出来的汤里面内容就要多点,不是漫不经心的清汤寡水。 秦旷感激地笑了笑,用手挡了挡,怕后面的奴隶看到给伙头惹麻烦。 回到低矮的房屋里的时候,谢礼蜷缩在几块木板拼的床上,除了一些已经潮湿的秸秆,上面什么都没有。 秦旷推了推谢礼,谢礼一动也没动,秦旷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好在还活着。 把谢礼扶起来,用一个破瓷碗端来一碗冷水,把馒头一点一点撕碎泡到水里,然后掰开谢礼的上颚,把泡好馒头一点一点小心的喂进去,不敢浪费一丁点。秦旷双手很稳,显得很有耐心,直到把所有的馒头都喂了进去,才松了一口气的拍了拍谢礼的后背,而自己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一番动作,谢礼已经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知道是自己很久不进食,贸然喂了东西进去一下子很难适应,他难受的想吐。但是秦旷狠狠的盯着他,好像他一吐,就会扑上来掐死自己。 他只好把反胃到嘴边的东西又咽了下去。 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是挨过一阵以后慢慢就要好一些了,因为吃了东西,精神也好一些。 只是全身还是火辣辣的疼,没日没夜,不知所终。 秦旷松了一口气,坐到地上,一阵沉默。 谢礼看着黑暗中秦旷模模糊糊的身影,有些安心,但是自己睡了太久,吃了东西反而不那么想睡了,但是大哥累了一天了,需要休息,让自己开口打扰他又于心不忍,只好黑暗中睁着一双眼不知道想什么。 好像知道谢礼睡不着,秦旷把头靠在床沿,稻草里一阵霉味扑鼻而来,他不在意的蹭了蹭,早已经习以为常,比起麻木劳累的白天,这样的黑夜更让人觉得安心。 “你在想什么呢?”黑暗中响起了秦旷低沉的声音。 谢礼闻言眼睛亮了亮,他想这是他自己不睡的,于是挣扎着凑了过来一点。 “大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啊?”谢礼的声音里有一些松快的问道。 黑暗中秦旷在谢礼看不见的地方垂下了眼睛,但还是回应了他:“整天就胡思乱想,你看你这么多次都没死,估计会祸害遗千年。” 谢礼睁着眼睛看着秦旷:“那是大哥救得我,你不管我,我早死了,所以我的命是大哥你的。” 秦旷嗤笑:“我一个奴隶,要你的命干什么?又不能吃的。” 闻言,谢礼有些沮丧:“也是,这地方一条人命还没一顿饭来得实在呢。” 秦旷沉默不语。 “那我们会一直呆在这吗?我从记事起就在这里了,听有些人说,我们原来是西越的贵族,后来战败亡国了,我们就变成奴隶了,大哥,你对越国还有记忆吗?听他们说,你爹以前是越国的大将军,你以前给我讲了那么多打仗的故事,是不是都是你爹告诉你的?” 秦旷有些昏昏欲睡,后悔不该搭理这个睡了一天的小崽子,问的问题每一个都是自己不想回答的,处境已经足够艰难,过去的对比只会让现在的处境更难堪。 自己没有回答,谢礼也没有继续追问。 直到很久,大概以为秦旷已经睡着了,小崽子才喃喃的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离开这里,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 秦旷只觉得心中一痛,有什么叫嚣着要冲出束缚,只是触目所及,身陷囹圄,再多的不甘也如退去的潮汐,涌上来漫下去,什么也不曾留下。 十七年来,如果两个字都变得那么奢侈,可又像香甜的毒药,明知道不能触碰还是会不能抗拒的靠近,想到这里,心里的绝望就像是倒灌的海水,要把自己淹没到窒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章 黑暗中没有曙光 第二章黑暗中没有曙光 谢礼并没有在床上休息很久,三天后被一顿鞭子抽了出来,虽然不能干体力活,但是帮手打杂还是可以的。 所谓的打杂主要是修理工具,所有的工具都有数目,登记在册,修好的,报废的,都一目了然,所以当天晚上,谢礼把一根爬犁的尖齿拿出来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秦旷有些紧张的抓住他的手,把它藏到了衣袖里。然后谨慎的外出查看一番,确保没有人可以看到,才重新拿出来,咬牙切齿的问这个是怎么得到的,奴隶私藏铁器被发现后就会活活杖毙,不由得人不紧张。 谢礼兴奋的合不拢嘴,说今天修理一个爬犁的时候,对了一下账本,发现这个爬犁损坏严重,但是没有记详细,自己一看那个断齿很尖锐,就弄断了私藏了起来,希望可以用来防身,说着就要送给秦旷。 秦旷皱眉,拒绝收下,大家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谢礼性子急躁,行事莽撞,比起自己更需要留下这个以防万一。 谢礼知道秦旷虽然每天做工,但是晚上也会抽出时间练功,比起自己却是高明不止一点,见他再三坚持,加上自己也很喜欢,就自己留下了,在奴隶的眼中,哪怕只是一个破铁齿,也能爱若珍宝,谢礼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离开,自己一定要拥有一件好兵器。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半个月后,谢礼又加入了秦旷,跟大家一起搬运巨石。 只是最近采石场除了一如既往的搬运石料,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动静,只见隔三差五就有一些衣着光鲜的人来到这里,有些刚刚为奴的人还会有些好奇,但是秦旷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采石场不是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可以做,过一段时间整个采石场的工作量会减少到目前的三分之一,既然现在目前数目的人可以完成当下的工作,那么工作量减少了六成,在场主的算盘里,采石场也就不需要如此数量之多的奴隶了。但是普通的奴隶价格很低,几年前,场主搭上了一条线,每年都要带走几十个奴隶,看那张贪婪的脸上心花怒放的样子,交换得来的钱财肯定是让人满意的。 很多人交头接耳,都猜测那些奴隶都被带去了哪里? 秦旷都漠然的转身,不好奇也不讨论。 可是就算活的如此苟且,也还是逃不过更深的侮辱。 那天晚上子时左右,几个人把还在睡梦中的谢礼和秦旷带走了。 五六十个人迎着瑟瑟寒风站在一块空地上,周围围满了家将打扮的人,每人举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 高台上,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人坐着,身边是点头哈腰的场主。 “红姑娘,人就这些了,再多也没有了,求姑娘高抬贵手,明年一定给姑娘准备更多。” 女子抬头看了看场主,笑的春风拂面:“哪里。张老板每次都如此尽心尽力,我家主上也是知道的,既然张老板说了,我也就不多废话了,只希望这些人撑的时间久一些,让张老板能有时间准备下次的货源。” 台上的话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台下奴隶们的耳中,谢礼双眼喷火,如果不是秦旷死死按住,只怕他早就冲出去了,只是冲出去又能如何,周围家将不下一百人,个个佩戴了武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不能反抗,秦旷只好出言安抚谢礼:“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这是我们的机会,离开这里的机会。” 谢礼虽然崇拜秦旷,但是不是傻子,他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些把他们当作货物的人,气焰有些偃旗息鼓:“大哥,我早就听说过一些传言,说外面有些人有见不得人的癖好,不好找外面的人,怕传出去有损名声,所以才找我们这样奴隶,因为我们就是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 秦旷沉默,良久松开了谢礼:“看看再说。” 谢礼不再挣扎,地下了头不知道想什么。 红衣女子用二十几辆囚车装走了所有的奴隶,那些囚车有些年岁久,有些还比较新,看那女人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勾当。 红衣每年都要来这里很多次,是自己主人的授意,作为亲信,她必须亲力亲为,可是她又是一个生活精致,活着讲究的女人,看着一些又脏又臭的奴隶,虽然对主上的忠心不变,但是总有些抵触和厌恶。她随手挑了几个,包括那个眼神锐利的奴隶。 谢礼目眦欲裂,但是在绝对的屋里面前,凡胎又如何抗衡,他知道秦旷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但是他已经认定了要誓死追随秦旷,于是不顾周围那些走狗手中的棍棒和皮鞭,抢在红衣的前面跪了下来,求她把自己带走。 红衣对于突然的变故也是面不改色,秦旷的眼神更深了。红衣走到谢礼面前,用手中的团扇挑起了谢礼的下巴,语气轻佻的问:“带你走也就一句话的事,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给我一个理由啊?” 谢礼虽然莽撞,但是不是一个啥傻子,红衣的话看似温柔,其实暗藏着杀机,自己一个不慎,估计小命就没了,他心中羞愧欲死,自己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感觉到了畏惧,他的脸涨得通红,想了半天,绝对不能说是要跟着大哥去的,于是他眼睛一闭:“小的就想在死之前吃顿饱饭,请小姐成全。” 周围一阵静默,很多人都低下了头。红衣看着谢礼的样子,听着他的理由,愣了愣,后面才觉得自己的可笑,一个奴隶跟他计较什么,于是大人大量的袖手一挥,也把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奴隶带走了。 给了场主的钱,交易了这么多次,还要讨价还价,红衣也是觉得够了,她偏偏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那场主非要加十两一个人头,红衣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场主也是个奸猾的,想着五十个人,每个人可以加十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多五百两,但是金主转身就走,吓得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急忙走过去差点拽住了红衣,被红衣身边的侍卫伸手拦下来,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见红衣停下来,场主一脸讨好的堆了满脸的笑:“姑奶奶,其余的买家每次都是这个价,可是您总是压了四成,这么多年您拉走了这么多人,我一拨算盘,心里那个难受啊,…在商言商,求您再考虑一下,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合作无间的份上,不能一下就断了我手下弟兄的生路不是。” 闻言,红衣冷笑,如果不是住上吩咐自己要收敛行事,按着自己从前的性子来,估计就是直接抢人,一分钱不给。她懒得解释,继续作势要走。 那场主见红衣死铁了心不要这一批货了,心里更加焦躁,最后一咬牙:“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价,要不是看在下半年采石场没那么多事,还要花钱养着这一群东西,这个价格打死也是不行的。”说完,一脸的肉痛。 红衣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懒得跟着人计较,示意随从去付钱,然后就上了马车,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上路离开了。 那场主求财心切,被人压价愤愤不平,心里实在想不通过不去了,桌子一拍,吩咐自己的手下叫上几个人去半路上使绊子去,想着红衣将会损失惨重,这才心里舒畅的抚着胡须得意的笑起来。 红衣的车队在经过一出山谷的时候遇到了埋伏,有巨石不断的从山顶滚落,只要一看,红衣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咬牙切齿,想着那场主真不是个东西,但是她平常也是精于庶务,对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她焦急的考虑不知道要怎么跟主上交代的时候,只听见那些装奴隶的囚车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吼:“快点将车门打开,大家一一靠着岩壁躲避,快点,快!!”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看着等下回去真的无法交差了,红衣大喊一声:“快,都听他的。” 秦旷那一辆囚车最先打开了车门,当他钻出囚车的时候,红衣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放出了一只猛虎。 “不要躲在一个地方,注意分散,靠着岩壁,快点…有的巨石后面可以躲避,石头是从一面山谷投下来的,从哪里投下来就躲在哪一边,不想死就行动迅速一点,快…”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上面的投石才结束。大家惊魂甫定,正与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秦旷再次发号施令:“呆在原地不要往东,谢礼你去查看,是不是埋伏的人已经撤走了。” 红衣的手下见他擅做主张,正与教训,红衣拦住了他,眼神沉了沉:“就按照他说的办。” 谢礼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家以为他会沿着一条路再去山顶,结果只见他一转身,赤手在岩壁上攀爬起来,那速度虽然说不上快,但是很敏捷,刚开始似乎有些生疏,不一会儿,只见他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谢礼又从山壁上爬了下来,了报告敌系已经撤走,还带回来了一角衣片,是山上的灌木勾坏了埋伏的人的衣服。 红衣看着秦旷,看他要接下来要如何。 秦旷接过衣片,迟疑了一下走到了红衣面前,拱手低下了头:“谢礼上去查看了痕迹,那些巨石是用车辆拉上去的,加上投石的准度太低,对方投完就走,并不执着于取人性命,要置人于死地,应该是出于报复,这是上面留下来的衣片,恰好这种布料很是眼熟,你应该知道是谁?” “放肆,跟姑娘说话竟敢不说敬语,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边说,一鞭子就抽到了秦旷的身上,谢礼见了,凶神恶煞的上前就要动手,秦旷一把拦住了他。 谢礼一脸桀骜,秦旷更多的时候是把眼帘垂下,让人看不见自己的情绪,红衣笑了,赞赏的击了击掌,然后笑容可掬的问:“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秦旷知道自己不该再多嘴,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刚刚清点了一下人数,有五人丧命,七人重伤,丧命之人要埋了,重伤之人也要处理,天气开始变热,一旦化脓,必死无疑。” 红衣身边的侍卫再一鞭子抽在了秦旷身上,走到秦旷身边低声警告:“你要称呼姑娘为主人,要自称奴才,再犯一次我抽你一次。” 红衣没有理会属下的动作,因为她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欠收拾,听见他又是要埋人,又是要处理伤口的却有些动容,但是自己又不想如此轻易的被他说服:“我的人你自然是无权支配的,那你要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人埋了,把这些受伤的人处理了,你看,这些死人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 秦旷握紧了拳头,却执拗的再次开口:“死人我可以填埋,活人我也可以救护,但是我缺医少药,你如果不想这几个人再死掉,最后人财两空,那就给我药。”果不其然,那个愤怒的下属又是两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在一次低下了眼帘。 红衣笑的甜美又舒心,好像刚刚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好像不远处更没有死的死,伤的伤:“给他药,但是,也只给他药。” 谢礼自然义无反顾的上前帮忙,但是挖坑并没有工具,总不可能靠着两双肉手就把坑挖了,秦旷四下看了看,捡起来几块形状尖利的石头,扔在了谢礼面前,自己捡起那个侍卫扔在地上的药,朝那一群重伤的人走去。 没有受伤的人,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边感激这个人刚刚救了自己的命,一边怕红衣刚刚的那句好像警告一样的吩咐。 那些被包扎伤口的人,只差没有跪下来给秦旷磕头了,他们感激涕零,之所以绝处逢生都是眼前这个人冒着生命危险争取来的,于是包扎完第一个人,虽然行动不便,但是还是加入了谢礼,和他一起开始挖坑。 一个,两个,三个…最后伤者全部加入进来了,一双凡胎肉手,拿着石头一点一点的刨坑。只是土地太坚硬,不多时大家的手都磨破了皮,沁出了血丝。 秦旷觉得要挖五个坑显然是任务艰巨,但是每个人死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入土为安,他让谢礼把五个人拖到了一起,还后开始收集周围的树枝。 一直忙到天黑,才终于点上一把火,把那五个人付之一炬,快烧完的时候,再用泥土掩埋。 红衣没有催他,从这个人身上,她看到了一种力量,她也从主上的身上看到过,正是这种力量,让她安安静静的看着,直到火光照着她的脸,才觉得浑身温暖起来。 天快亮了的时候,车队来到了一个高门大院面前,看围墙和大门的比例,这张门还不是正门。就算不是正门也如此气派,由此可见主人的财力非同一般。 所有人都被关到了一个地牢中,一个可以容纳五六十个人的地牢,秦旷猜测,要么主人是个身份了得的大官,要么就是主人经年如此,刻意修建的地牢以备自用。 当天晚上,就有两个人被带走,然后再没有回来。 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慌,有人大声叫骂,有人大喊冤枉,有人垂头等死,也有人麻木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带走后一连半个月也不再有动静了,谢礼骂那主人是白痴,既然不需要这么多人,干嘛一把拉来白白养着。 秦旷看了一眼透气的天窗,想象自由的味道。 谢礼的疑问自己大概可以猜到,这家主人之所以一处买下这么多的奴隶,只要是怕频繁的交易惹人注意罢了。 一个月后,奴隶们分成了两个阵营,有些恐惧惶惶不可终日,有些因为长期的劳作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舒心惬意的日子,每天两顿饭两个菜,虽然吃食简单,比起采石场却可以说得上是山珍海味了,最重要的是吃饱了还不要干活,也不要每天挨打,除了被带走的恐惧,其余的可以说得上是享受了。 而带走奴隶也不是天天如此,有时候隔三差五,有时候是十天半个月,有时候一两个月,就这样,秦旷习惯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因为想着保护谢礼才拦在了谢礼的前面。 谢礼目龇欲裂,挣扎着要同去,那些家将将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秦旷心中有些茫然,自己如此处心积虑的活下来,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如此赴死吗?他看着一路的雕梁画栋,想起了那个随意践踏别人生命的人,心理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杀意。 如果自己杀了那个人,至少谢礼可以逃过这一次。 有时候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维护谢礼呢?除了同是亡国奴,贬斥为奴到了那个采石场也才是谢礼和自己第一次见面。 父亲是越国兵马大元帅,而谢礼父亲仅仅是父亲麾下一个从四品的参将,越国如果没有战败,秦旷和谢礼是不会有交集的,可是命运就是如此。 记得还是孩子的时候,谢礼不惧那么多的奴隶,瞪着眼睛大声说着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然后被一群孩子群殴,打的遍体鳞伤也不屈服。 从那一刻起,自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之间关注那个孩子,就像是心里的那个自己。 母亲临别时说,孩子,活着就有希望。 因为母亲的话,自己夜磕磕绊绊的走到了今日,而今日也终于要走到尽头。 所有的不幸早就没有了宣泄的出口,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太多与自己一样的人被牺牲,被放弃,被忽略。一个个被碾压到尘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可言,可是起码还可以尊重自己。 命运何其残酷,有人站立云端,睥睨天下,恣意贪婪。有人染上泥光,挣扎求生,寸步难行。可是命运又何其公平,在苦难的尽头,死亡是唯一的慈悲。 见到了那个穷奢极欲之徒,就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吧…… 家将将秦旷带到了一个偏堂,等着自己的竟然是那个穿了一身红色宫装的女人。 红衣抬眼看了看秦旷,秦旷衣着破烂而又单薄,虽然常年劳作,但是看上去并不像其他奴隶那般瘦弱,相反,衣服下的皮肉奋起,乍一看上去像一个长期习武之人。 秦旷现在红衣面前,目光下垂,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红衣轻笑,“你这奴才但是特别,见了本姑娘也没有其他人那般战战兢兢的,倒觉得把你送去给公子有些可惜了……” 由于手脚都被铁链绑住,秦旷只能让自己的背脊挺得更加直一些,打定了主意要杀死那无道之人,至于眼前的女人说了什么,只当作是放屁了。 红衣貌美年轻,必然想不到眼前之人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只觉得眼前之人比起之前很多奴隶,透出些非凡来,但是想想也非凡不到哪里去,一个人会成为怎样的人,必然跟他的出身有莫大关联,这个采石场关押的都是经年历久的罪人或者俘虏,终生不得自由,正是因为这些人的生死无人在意,所以罪奴在黑市的交易才会如此猖獗。 只是那天,自己将回程的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公子,公子必然是注意到了这个人的,但是并没有马上见他,只是让人将他关着,直到今日,公子处理完手上的事,突然想起了秦旷,才说要见一见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三章 李月下 第三章李月下 陈滠是长安郡太守,他初初科举及第分派做官时,也是有志治世为国。 记得那年出任豫州县令时,豫州匪患严重,屡屡派任官员治理均不得法,以致今日,豫州匪患日益猖獗。陈滠一到郡,就急急的打听当地一位归隐的法家大家的住处,想先去拜访他。那次同行的还有一位回家祭祖的将军。 主簿派人投了名帖,回来禀报说:“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府君先进官署视事。” 陈滠甚是执着,说:“我王刚战胜夷狄,就迫不及待的表彰林将军,当时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我尊敬贤人,诚心请教,不先进官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位同行的将军正式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的林岸林大将军。 林岸闻言哈哈大笑,说:“都说新状元是个有圣人遗风的真真国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在下之前听信人言,对大人妄加揣测,如此更显的鄙人短视粗鄙!” 于是一路上两人隔膜减消,聊的欢快,林岸也折道随陈滠去了刘璐归隐的大山。 两人相偕去拜访法大家刘璐,一路上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走了三天才找到高人隐居的屋子,又留宿五六天。以至于迟了府衙的交接之日。问他什么原因耽搁如此之久,他还嬉皮笑脸的说:“刘璐大家好比万顷的湖泊那样宽阔、深邃,,他的气量又深又广,是很难一下摸清的呀!我虽然逗留了五六日,可还有事没有请教完,下次寻了时间再去。 结果再去时,人家已经大门紧锁闭门谢客了。可见当时自己在那大家眼里也是个棒槌。 陈滠自诩风度出众,品性端庄,自视甚高。历任不久,又出了幺蛾子,他要把在豫州推行儒家礼教,以此来开化民智,涤荡匪气。结果没有几家能交上束修银钱,无奈之下只好劈出衙门后堂做学堂,还要管人家孩子一顿饭,不到一年的时间,贴光了自己身家不说,小崽子们认字也没有认得几个,更不用说匪患了……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虽然每次陈大人一心为民,然而治理三年,科课考核也没有给陈大人一个好脸,而豫州百姓也被这个父母官折腾的够呛。 直到第三年的春天,东南多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行人拜访了太守府,才开始了陈大人的平步青云之路。 大人物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爱好,这位神秘大佬的爱好有些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自从陈大人一年前升任长安太守以后,手下报备的奴隶暴毙或者病死,数量就多了起来,陈大人这几年做官做的有几分样子,本来想要彻查,可是背后提点自己的人却示意,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与那神秘的主上有关。 陈滠叹气,太平犬,乱世人,这些沦落为奴的人原来都是各国显贵之后,只是成王败寇,现在虽然在籍,可是生老病死的,再也不会有人关注了。长安城外的采石场,最近又报上来的数字,让自己很是头痛,打了几年的交道,让陈滠觉得李月下或许是个可以商量的人,于是委婉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公子可以稍稍不要做得那么显眼。 李月下一边喝了一口茶,一边摇了摇头:“陈大人,你这一脸的猥琐形状,是不是也是觉得我把那些人买过来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是外界传的那样,在下患有寡人之疾??” 此言一出,李月下虽然语气无异,但是陈滠觉得自己的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连忙道不敢,只是上面有些难以交代,公子的为人小官还是很推崇的。 “看来这几年做官,陈大人还是长进了不少,这虚与委蛇的功夫也已经有几分火候了。你放心吧,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以后不会再去采石场了,至于你以后要怎么整顿,单凭本心。“ 陈滠闻言心中一喜,那个场主自己很早之前就看不顺眼,碍于公子的吩咐才没有轻举妄动,让他蹦跶了些时候,现在公子一句但凭本心,估计也是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看来私卖奴隶一事可以开始整顿了。 他再三表示了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然后才在李月下的打趣中告辞。 陈滠此人,为人处世有些憨直,但是胜在官场已经历练出几分圆滑,然让诸多改变,但是还是保留着本心,李月下觉得很难的,所以每次面见,还是不由自主的会觉得很放松。 属下禀报说红衣已经去地牢了,李月下这才想起自己要见一见秦旷这件事,于是沉下目光,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才向内院走去。 红衣将人带到一处屋舍,已经有三四个婢女候在那里,备好了水汤,吩咐婢女为秦旷沐浴更衣; 秦旷怒视红衣,但是看着屋外层层守卫,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想着自己来的路上所下的决心,还是依言退下衣服准备沐浴; 婢女要上前帮忙,秦旷回敬了一个拒绝的凶狠的眼神; 红衣看的有趣,婢女用目光询问红衣该如何是好;红衣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也转身说道:“让他自己好好洗洗吧,你们一边候着,他如果有需要就伺候着,不过你们可看仔细了,这一身脏污务必洗干净了,不要污了公子的眼睛!”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警惕的看着自己的秦旷,才风情万种的一笑,走了出去; 这出府邸南边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中间有一个小岛,小岛上有一个亭子,长长的栈桥通到湖心亭,红衣走到湖心亭呼吸有点急促,大概是一路上都没有停,来到湖心亭才发现亭中有一个人背对着来人而坐,膝前有一张古琴,但是并没有弹奏,只是沉默的坐着。 旁边的香炉里面的焚香已经燃到一半,可见此人在湖心亭已经呆了不少时候。 红衣看着眼前独坐之人有些削瘦的背影,虽然对方看不见,还是恭敬地福了一礼,唤了一声公子,动作从容大方,堪比大家闺秀。 被称作公子的人,头部动了动,似乎是从某种思绪里面抽身了出来,才问道什么事? 红衣一改之前的轻佻放纵,神态恭敬,语气严肃,回答说,我们要找的人大概这次是找到了,但是究竟是不是,还需要公子您本人确认! 公子闻言,面色稍有动容,出言吩咐让红人带人过来见一见。 秦旷被红衣带到湖心亭的时候,很远就听见悠扬的琴声,说不上欢快,说不上惆怅,自己虽然不会弹奏,但是耳濡目染也可以分辨这个弹奏之人天分并不如何,曲子生疏凝滞,细细听之,让人耳朵不舒服; 秦旷面露微嘲,沽名钓誉,故作风雅,此人当是个中翘楚; 一路上红衣耳提面命的,命令说见到公子要行礼,不能抬头直视公子的眼睛,否则就要小心自己的眼珠子; 红衣将人带到公子面前,秦旷虽然低着头,但是并没有屈膝见礼,红衣一阵气急,这人也真是够愚钝的,如此提醒也点不透,于是攒着劲就要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奴隶的膝盖弯里踢上一脚,可是自己一个弱女子,一脚下去好像踢到了一块钢板上,把自己疼的差点眼泪水就要出来了,而对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麻木德行。 公子此时已经转过了身,抬眼看着眼前红衣的小动作,见小妮子还不作罢,只好出言让红衣先退下。然后对秦旷说,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红衣退下了,秦旷有点没明白的抬头看向那人,只见一个垂眸仿佛用心弹奏的侧脸; 他皱眉道:“你是何意,要杀要剐就不要啰嗦,给一个痛快的!: 公子信手抚弦,目光再也没有落到眼前之人的身上:”我不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当我的侍从,你不愿意吗?“ 秦旷冷笑:”侍从?那你之前可是换了多少的侍从?秦某无能,不敢领阁下好意?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被囚禁如此之久都没有寻死觅活,为何到了我处就要轻生了?我的手下可是怠慢了你?“公子似乎有些厌烦跟人的言语的纠缠,又因着不可知的原因勉强按奈着自己的烦躁。 秦旷看着四周,守卫相隔较远,抓紧了手中的铁齿,恶由心生:”不敢领受你的盛情,你还是去死吧!“说着,动作敏捷地暴起,迅速的向那公子袭去。 仿佛未料到秦旷会突然发难,一直到秦旷欺身近前,公子才反应过来,然而秦旷常年劳作又加上偷偷习武,气力反应非同常人。那公子好像身怀武功,但是秦旷攻势猛急,攻其不备,公子反应不及,被秦旷一招制住,一片打磨尖利的铁齿已经抵在了公子的咽喉; 秦旷一击得手,只觉得心跳有些加快,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知今日必死,但把你这个昏聩之徒拉着垫底,你说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公子皱了皱眉,虽然没有表现的焦急,但是被人如此扣着毕竟不舒服,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究竟要如何?“ 感觉自己稳居上风,闻言秦旷觉得或许可以把地牢中的奴隶都放出去,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公子垂眸:”你先放开我,你说的把他们放了那是要把他们逼上死路,奴隶流落在外一旦被发现被抓只会被处死,你如果真心要帮他们,我可以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份差事,并且给他们身份文书,让他们脱离奴籍。 “秦旷不相信眼前之人会如此好心:”我不相信你,按照我说的做,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公子闻言,似乎耐心已经告罄,只见他眸光一凝,不知道使了一个什么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秦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他明白过来,两人的情况已经相互颠倒,阶下囚再次换成了自己。 公子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记得下次占上风的时候就要趁热打铁,要解除对方的绝对威胁就要在对方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挑断手筋脚筋,否则还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我贱命一条,你杀了便是,让我服侍你,你休想!“秦旷一口啐过去,公子皱眉的躲开了,顺道放了他。 ”看来我们之间还要学会如何相处。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你再考虑一下!好了,我乏了,你退下吧,红衣会安排你的。” 红衣一直候在岸上,亭中发生的一切自然是全部看见了,但是公子示意自己不要插手。 等秦旷从湖心亭下来的时候,红衣对他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好歹啊,公子如此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回报于他?” 秦旷握紧了拳头:“士可杀,不可辱。” “公子怎么你了?把你留下做侍从,是因为这样把你带在身边可以让你学到很多东西,到时候可以重用你,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要咬人一口?“ 对于红衣影射自己是一条不知好歹的狗,秦旷拳头握得更紧了。”哼,重用一个奴隶?“说完自己先走了,还是往牢房的方向。 红衣只觉得自己这几年的修养在今天一次就要耗尽,看着这人竟然自己回去地牢,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但是眼下担心公子,示意两人跟过去看看,自己还是一跺脚走去湖心亭了。 ”公子,你没事吧?“红衣看着眼前的公子已经弃了琴,又是独坐看着远处的湖光,一副出神的样子。 ”好好将人安顿了。他挂念地牢里面的囚犯,全部都放了吧,给他们去奴籍。“ 红衣心有不满,但是没有说什么,一一应下来,然后又说:”那人似乎对公子有些误会,要不要属下去解释一番。“ ”故国不可追。说起以前的事,也没有什么意思,最近毒发之兆更加明显,如果方便,就让姬五住到府上来吧!“ 红衣闻言,面露忧色,不再多言,急匆匆应下,马上下去安排了。 秦旷回到地牢中,大概是第一个回来的人,一项默默无闻的自己马上引起了围观,尤其是谢礼,涕泪齐下,看来真的是一直担心着自己。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府上的主人如何如何,争先恐后的,让人难以招架。 谢礼格挡开众人对秦旷的骚扰,呵斥开众人,把秦旷拉到一边,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才发现秦旷换了一身衣服,全身完好无损,又是疑惑又是高兴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旷难得好脸色:”我没有事,本来打算刺杀那人的,但是没有成功,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追究我的罪责,于是我又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真实太好了,从此我们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你不要再丢下我了。。“说完,所有的害怕和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得秦旷一阵嫌弃。 红衣吩咐下去将地牢中的人脱去奴籍,安置在府里外院做杂役,然后跳上准备好的马车急匆匆的奔赴长安城中最大的歌舞坊,花月楼。 来到花月楼的大门口就被人层层拦下,红衣娇笑:”不知道众位此是何意?我来此寻一人便走,你们家花掌柜的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声娇笑:“我道是谁,这不是我们红衣姑娘嘛,今日莫不是回门来了?” “红衣面上虽然笑意不减,但是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花妈妈,我现在可是月下公子的人,过来帮公子请个人前去叙旧,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花掌柜见红衣抬出来后面的主子,放在平日自己到底要忌惮几分,只是今日,她抬头看了看楼上雅间,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把以前对方给的不痛快找回来:”哦,月下公子,话说打狗看主人,那今天妈妈我就给月下公子面子,手下这几个粗人就不动手了,但是这个门嘛,你还是滚吧,让公子另外派个人来,妈妈我必然欢迎之至,至于你,还是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不要在这里污了我的眼睛,影响了我的心情。“ 红衣这几年待在公子身边也是见识过场面的,换做是以前必然不知所措,但是眼下却是不允许自己退缩,她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看上去有了公子三分的真传,怒极反笑:”妈妈为难我可还是三年前的事?时过境迁的,那时候红衣不懂事嘛,红衣在此给妈妈陪个不是,妈妈不待见红衣,那可否让下人进去通禀一声?“ ”通禀一声?然后把玩的正在兴头的客人给叫走?这就是你安的心?不错嘛,这良心是半点都没见长,还是一样的狼心狗肺。“ ”妈妈,我在此,已经再三退让了,您这态度是要我们在此撕破脸吗?到时候影响了您的生意,您又算到我头上,那我冤不冤,所以还是让人去通禀一声吧?“红衣见软的不行,态度开始强硬起来,话音刚落,后面带来的侍卫都已经一步上前拔了一节刀剑,只待一声令下,已经是准备动手的意思了。、 花掌柜心中有气,但是也知道今天不能造次,只好忍下来恶毒的看了一眼红衣:”那我就给月下公子这个面子,派个人上去把姬五公子请下来。“ 红衣露出胜利的微笑,装模作样的道了谢,气得花掌柜拂袖而去。 楼下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惊动了楼上,楼上雅间里面,李定看着谨慎查看楼下动静的李湛,笑他太紧张了。”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难得习出了这般谨慎的性子,以前大大咧咧的,现在看着倒有些不习惯。“ “吃一堑,长一智,吃过粗心大意的亏以后就会记住了。”李湛不以为意,自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把李定的酒杯加满。 ”这次还走吗?现在长安局势危机四伏,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帮帮我。“李定看着李湛,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期许。 李湛散漫的笑了笑:”我能做什么?你手下那么多能人志士,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把持局势,兄弟这么多年,王兄你有几分能耐,做弟弟的还是心中有数的。“ 李定摇了摇头:”自家兄弟总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找什么,我派人探听,回来说是你府里八年前逃出来的一个婢女,我后来又查了府里婢女的名单,没有逃离的婢女跟传言吻合我才放了心,李湛,如果你这些年真的是为了一个婢女就如此胡闹,被我发现了,我也会把她杀了。“ 李湛笑了出来:”大哥,你就算背地里查我,心里这么想,也不必说给我知道啊,我知道你的用意,我会考虑的。“ ”你错了,有些话越是涉及到敏感之处的越要言明,这样才不会埋下隔阂怀疑的种子,尤其是亲近之人。我不想对你隐瞒我对你这几年的看法,你留在长安本来可以大有作为,但是整天这样到处游历,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以前我我不想强迫你,那是因为你当时还小,但是现在你长大了,也要学会承担了,“ 李湛笑的更加放肆了:”大哥,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比起坐在上面那位,你更像我的父亲,好吧,好吧,关于我就此打住,我今天就回王府,明天就进宫面圣,走了这么多年,只是不知道还能否适应长安的尔虞我诈!“ 于是又滔滔不绝的跟李定说起了一路上的见闻,大多是自己亲历的民生艰辛,李定听后很有感触,自己每天站立朝堂,所见所闻都是止于下级官员口笔,李湛所说比起官员所奏更加真实,也更加狰狞。 回去的路上,心腹辞朱随侍马车之内,听闻翼王答应留下来,很是为自己的主子高兴。 李定闭目养神,神色有些疲惫:”辞朱,你上次传上来的关于翼王的密报估计是真的。“ 辞朱顿住,思索了一下:”主上是说,翼王这些年游历天下当真是寻访一名女子?“ ”恩,之前我暗示他让他留下来,他没有答应,直到我说我要杀了那个女子,他才改变主意,他是怕我真的去将人找出来杀了!“ ”那主上的意思是?“ ”如果真的有个人影响他如此深远,能让他什么都不顾,什么都可以抛下,你说此人是福是祸?“ ”是,属下明白了。“ ”小心的查,不要让翼王察觉。找到后也不必回禀我,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领命。” 姬五慢慢悠悠地走下楼,看着被拒之门外的红衣脚下停了停,目光却没有移开。 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总是不动声色的变着法子给这个女子难堪,哪怕为难多次,也没有怨言,在自己面前还是会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称呼自己姬五公子。 一年前,姬五向李月下讨要过红衣,李月下拒绝了,说除了红衣自己愿意,李月下不会将红衣送给任何人。 本来没有多深的执念,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那个女子面前经过,有时看她暴跳如雷,有时看她笑靥如花,有时看她火红似茶,有时看她人淡如菊,执念就像一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从开始的爽心悦目,到现在的有些避之唯恐不及,姬五觉得自己在靠近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想自救,所以面上越发冷漠。 红衣对于姬五有些说不上为什么的畏惧,在花妈妈面前自己像一只优雅的斗鸡,到了姬五面前就像是一只温顺的鹌鹑,拘谨的说明了来意,头也没抬等着吩咐。 姬五沉默,他很不喜欢红衣对自己的样子,但是自己也有点浮躁的不想去纠正她。 红衣等着姬五慢慢悠悠的跟着自己回到了府上。姬五还是惜字如金,红衣越是恭敬有礼。 最后,李月下接见了黑着一张脸的姬五。 李月下见状,叹了一口气:“姬五,其实姬家随便派一个人过来即可,你堂堂姬家少主被我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加上你如此别扭的对待红衣,也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五一边诊脉,一边白了李月下一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若实在心中过意不去,我还是那句话,你把外面那个丫头送给我,我们之间就两不相欠了。” 李月下只觉得自己还想叹一口气,但是考虑到谈话人的心情还是忍了忍:“我也说过了,红衣的去留随她自己,你应该去问本尊。” 姬五冷笑,不再言语。若去问本尊,那死丫头恨不得为了眼前的人赴汤蹈火,刀山火海,又岂会跟着一直看不对眼的自己一走了之。 红衣焦急的等在外面,公子每次诊病,都不让自己跟在旁边,正是应为这种回避,才让自己更加的担心。 李湛回到自己的王府,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八年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是那个人却还是没有一丝音讯,很多事仍旧历历在目,可是却回不到从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四章 楚国夫人 第四章楚国夫人 天下几分,楚国是除了唐国之外当今天下的第二大国,楚国国君势弱,楚国真正的掌权者却是一位年近不惑的女子,也是楚国的第一夫人,宁夕烟。宁夕烟的宅邸座落在楚王宫之外的东大街,是除了王宫之外其实最恢弘的府邸,宁夕烟早年丧夫,但是在三年之前招赘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不多久就进入了楚国的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十分了得。 宁夕烟的府邸早年叫做刘国府,但是丈夫逝世之后,她上奏天听,请奏更改了府邸的名称,宁夕烟大概是楚国最传奇的女子了,当年楚王要聘请为后,被她毫不犹豫拒绝,后来又嫁给了当时的刘国公,刘国公何许人也,宁夕烟当时虽然是正妻,但是刘国公之前已经有三任妻子,但是都在那个位置呆不久,不是暴病就是轻生,最后宁夕烟自请续弦,估计是她命比其他几个女人都要硬,不出五年,就熬死了刘国公,自己成了楚国的女王公。 宁夕烟在书房里面看完了这么一大摞的折子,难得有一丝空闲,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叫来了自己的臂膀宁韵,询问了颜恝最近如何? 颜恝者何人,正是一直被外面诟病的自己的新任丈夫,现在官任都察院左,从一品,监管百官品行,是个闲职。两人虽然同住一座府邸,但是很少会碰面,如果需要相见,也会提前派人想请,或者去之前也会派人通知。 宁韵掌管了自己手下所有的人事,成亲之后,只要是不涉及军政的,宁夕烟很是大方的放了权,除了不定期关注一下自己的丈夫在做什么,其余的时间也随他高兴,自己并不干涉插手。 宁韵看上去二十多岁,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大概是相夫教子,逗趣闺阁,但是宁韵除了穿着打扮与闺阁女子相去甚远,脸上又有一道不合时宜的伤疤,初初看上去有些狰狞。这样的面孔如果配上冷漠的神情必然会显得凶神恶煞,但是她一开口就不由自主的让人对她心生好感,因为她有一副绵软甜糯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让人通体舒畅,再一去看她的面容,如果忽略那一道疤痕,眼前的女子未必不是一个绝色佳人。 “夫人,公子最近对府中的庶务很是投入,我们手上的生意都在过去的三个月之内做了一遍大的整理,现在在管理上比过去都高效了很多,换了一批人,但是店里面的收入比过去增加了三成,原来公子还是一个锱铢高手。” 宁夕烟闻言,心中也是高兴,但是一个位置呆久了未必不会比别人想得多:“那些换下来的人是不是他的人??” 宁韵神色一凛:“属下曾经也怀疑过,但是公子提拔的人都是店里面的老人,按照正常的程序,如果掌柜的调离或者卸任也该是这些人接上,应该不是刻意安排的。” 宁夕烟也没有深究,她的重心一直放在朝堂,士农工商,商贾毕竟排在最后,只要不大出错,自己是不愿意多花心思的。于是不在多问此事,问宁韵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宁韵皱了皱眉头:“公子支出过一笔钱,金额是三万两,只说是私用,我们并不知道那笔银钱的去向。” 宁夕烟点了点头:“随他去吧,你刚刚还说他把庶务搭理的很好,那赚的钱应该也不止三万两,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不定还有什么牵挂,不要查得太紧!” 宁韵恭敬回答是。 宁夕烟有些微微出神:“这三年他还是不近女色吗?我让你定时安排美人送过去,你可有照办?” 宁韵惶恐:“属下不敢怠慢夫人的吩咐,这三年每个月都送了一个千挑万选的美人过去,公子虽然一一收下,但是最后那些女人不是沦为婢女就是送给了他的属下,没有一个人入公子的眼,公子只说是自己出身秦楼,对一事只是徒增厌恶罢了,辜负了夫人一片良苦用心,依属下之见,公子所言应该不虚。” 宁夕烟微微叹息:“我当初之所以让他与我成亲,除了要将我们利益绑在一起,未必对他没有一丝的期待,可是我身居高位,毕竟比不了那些小儿女。三年前他说的话,我以为只是我们相识不久,他无意婚配,说的都是推托之词,现在看来,他过的也还真是一言难尽。” 宁韵沉默,知道夫人只是纯粹需要一个人听听罢了,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建议。 宁夕烟似乎一下子就妥协了:“随他去吧,功名利禄似乎都入不了他的眼,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宁韵欲言又止,因为她不是很赞同夫人的话,如果一个人真的淡泊名利,那么三年之前的那场朝堂之间的风云变幻又从何说起,如果一个人真的无欲无求,现在楚国商贸暗地里的大洗牌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如果真的无欲无求,五年前就不会刻意接近宁夕烟,但是夫人当局者迷,而自己也没有证据,如果刻意点破,只会让人误会是离间他们夫妻感情。 宁国府离人居,颜恝从进入宁国府从客人变成主人,一直住在离人居,宁夕烟刚开始提出过建议,让自己搬到东边的清风阁,但是自己并没有答应。离人居这个名字很好,总会提醒自己,还要回到某个人身边。 宋惠昨天呈上了唐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得自己心中疼痛不已,虽然她不曾回到那个人身边,但是总是离得近一点,不像自己,要知道她的一星半点的近况,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最近自己大力整顿了楚国的商贸,那群高高在上的朝堂官员们,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一张无形的网早已经铺开,有个人曾经说过,你有多少的财富,不是账面上有多少的数字,而是你可以调动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当你可以做到时,与一国之君何异,一国之君要做点什么还要找大臣商量呢,你把握了民生的命脉,天下何尝不是随你左右,那些达官贵人门何尝不要看你脸色。 五年的时间,他已经慢慢品尝到了这种控制的快感,很多人以为他们拥有的,慢慢变成了一种假象,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时间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往前走,一直不回头,如果可以,颜恝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八年前,如果自己不是贪求的更多,现在也许还在她的身边,只是人活着总会有一些和野心,而他颜恝的所有野心和奢求也不过是一个她。五年前,自己是那么刻骨铭心的意识到与她之间的差距,说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过分,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和一个亡国公主,虽然她故国不在,却也抹杀不了她与生俱来的血统,站在她面前,自己只有仰视,连一个热切一点的目光都成了觊觎和亵渎。如果不是八年前那样的处境,自己和她将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总是会莫名升起一股愤怒和不平,正是这股愤怒和不平,才支撑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 他知道宁夕烟仍旧提防自己,所以才不敢轻易露了形迹,他虽然心急如焚,但是还是按耐住自己的急功近利,慢慢蛰伏,伺机而动,可是只是密报上面的一句翼王归京,就让自己方寸大乱,他甚至觉得离人居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心里被拉扯的生疼,很多刻意压下的情绪就要喷薄而出。 他当天晚上就出现在宁夕烟的书房,自请出使唐国,就几处通商城镇进行协商,希望可以进行民间贸易。 宁夕烟见颜恝主动来见自己,虽然为的是公事,心中也是高兴,只是出使唐国提出的太突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两句。颜恝心中烦躁,但面上不显,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主要是走私的人太猖獗,从唐国走私过来的一些器物,在楚国的黑市上面炒的很高,是我太眼红,别人是分一杯羹,我想全部吞下,再说,夫人手中有了钱,未尝不可以圈养私兵,那么三年前那样被禁军围困的事情估计再也不会发生了。“ 宁夕烟一直很喜欢颜恝对自己的直言不讳,这样让她觉得亲近,她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财迷!!我养私兵干什么,现在兵部还是有两个人的,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心被人拿住把柄。你说要去唐国,我也没说不让,你本来就是唐国人,只是碍于你现在身份有些敏感,我明天上一道折子,到时候你等我消息。” 见目的达到,颜恝就要告辞。 宁夕烟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还是不打算搬过来吗?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名义上是夫妻,若让人知道我们不住在一起,必然又要生出很多是非。” 颜恝没有回答。 宁夕烟以为自己已经过了觉得难堪的年纪,但是现在却又着着实实体验了一把,她叹了一口气:“相公,你,是不是嫌弃我比你年纪大?” 被宁夕烟一句相公刺激的颜恝心中作呕,却又不能表现分毫,他垂下了眼帘,痛恨自己不能说实话,然后一言不发,开始自行宽衣解带。 宁夕烟被他突然地举动吓得移开了目光,直到最后颜恝露出了光裸的上身,才发现他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 宁夕烟走过去,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却发现颜恝在浑身发抖。 宁夕烟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杀意:“这是拜何人所赐?” 颜恝沉默的穿好衣服,面无表情的说道:“伤我的人我都一一解决了,但是夫人,虽然因为一人之罪而厌恶天下人乃是懦夫行径,但是请恕颜恝忤逆之罪,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如果夫人需要,我可以亲自挑选一些人送到夫人身边伺候。“ 宁夕烟被颜恝一席话说的又气又笑:“若我身边真需要人伺候还轮得到你替我安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下去吧,去唐国的事情等我安排好了我派人通知你。“ “颜恝告退。”说完,敷衍的行了礼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颜恝离开后,宁韵走了进来,看出夫人的不快,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待在一边等夫人吩咐。 宁夕烟心中莫名失落:“韵儿,你还记得那年我自请嫁给刘国公吗?” 宁韵淡然记得,夫人的母亲因为无子,以七出之罪被休,但是当时的宁夫人舍不得在襁褓中的女儿,连夜抱着孩子逃回了娘家。可是更让人失望的是,夫家丢了一个孩子却不曾派人讨回,宁夫人失望之余也心中有了积怨,为了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比别人的儿子差,宁夕烟从小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一本一本往脑子里灌,接受的教育都是一个家族接班人必须要接受的,宁夫人几乎是将一个女子当做一个男子,还是家族的掌权人来培养,以至于后来宁夕烟拒嫁王室,下嫁刘国公背后都有宁夫人的影响,宁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只有一个愿望,想要女儿像一个男人那样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活在这个世间,不被人轻贱,不被人随意处置,随意对待,不成为谁的附庸,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嫁进刘国公府,是宁夕烟走上政治的第一步,自然也是有预谋的,当时刘国公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的前三任妻子,说是暴毙,其实两个是被他凌虐致死,还有一个不堪忍受长期无望的折磨,跳井自杀。 宁夕烟嫁给了刘国公,刘国公当时欣喜若狂,宁夕烟的闺中才名早已经享誉整个楚国贵族之间,甚至被楚王赞为女国士,虽然刘国公不知道那句称赞的女国士是个什么鬼,但是知道宁夕烟处理政务绝对是一把好手,堪称为官之人最好的助力。这个助力,没有选择进宫,也没有嫁给那个青年俊彦,而是嫁给了自己,一时间把国公高兴地都找不着北了,加上他本来无心政务,有人一手接盘,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于是从此以后国公爷每天很忙,没有时间和心思处理政务,天天流连秦楼楚馆,晚上在家寻欢作乐,夜夜府中歌舞升平,没有一刻停歇。加上宁夕烟不时给他搜集来的补药,就这样不到三年,风流无度的刘国公就死在了床上,可谓是死得其所。 宁夕烟的很多动作还是被有心人注意了,加上她开始光明正大的插手朝堂政务,被言官参奏,被人匿名举报谋害刘国公,一度陷入万人讨伐,得而诸之的境地。 虽说宁夕烟在官场上面手段了得,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加上军方当时自己没有话语权,被人围困府邸,差点命丧黄泉,而颜恝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当时重伤,说是躲在自己一处废旧的院子养伤,后来府邸被围,府里断了炊事,他因为挨饿才被迫暴露身份,然后发现宁夕烟不跟自己计较,加上自己偷偷在此白吃白住了一两个月,作为回报,他解决了那次宁夕烟有生以来的最严重的危机,也走进了宁夕烟的视野。 本来以为他说的养伤只是当时的借口,因为当时看上去他真的不像一个受伤之人,直到今日才发现他所言不虚。 “我不曾奢望过人世间的男女情爱,所以当时才可以嫁得无所顾忌,一切都是一场衡量和取舍罢了,可是相处了这么些年,我还总是想起他当时运筹帷幄的样子,我当时被逼入绝境,他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生命,现在想想,当时我提出我们成亲,未尝没有我的贪念。” 宁韵想了想说道:“可是夫人,您这样也没有错啊,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吗?您喜欢颜公子,这是好事,我想公子只是经历了一些事,心中难免有一些心结,时间久了一定会好起来的,老一辈的也不是常说,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宁夕烟看着宁韵,心中却有一些顾虑:“若我能再年轻个五六岁,必然也不会如此的畏首畏尾了,他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大概还是介意的。” 宁韵不以为然:“为何女子可以嫁给比自己年长五六岁的人,而男子就不能娶比自己年长五六岁的女子了。”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特权的世间吧。不说这些了,我已经答应了相公,让他出使唐国的事情你去着手安排,我记得唐王五十寿诞就快到了,到时候就安排颜恝去吧,他很少找我要求我什么,所以事情你不要办砸了。” 宁韵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可是夫人,到时候很多朝堂上的老顽固肯定会反对的,现在之所以对公子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公子挂了一个虚职没有碍着他们,但是代表一国出使邻邦,只要不是恰逢战争,这样的肥差必然会有人抢着要去。” “你也说了如果有危险的话就没人抢着去了,你提前安排一下就是。” 宁韵是个一点就透的,闻言点点头:‘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三天后,王城里面出了个劫富济贫的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盗,尤其是放出风要杀尽那些尸位素餐的当官者,一时之间王都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文官,更是出行的护卫都增加了两倍。 朝堂上面果然有人要争着出使唐国,宁夕烟微微一笑:“宋大人,据说昨天有人夜探大人府邸,此次出使唐国只是一般的国事访问,所以随行的侍卫只有不到二十人,不知道保护宋大人是不是够了?“ 那个宋大人闻言脖子缩了缩,然后马上找了借口变了口风。 还有个武将也自请出使,宁夕烟以需要操练新兵为由将人拦了下来,一脸推荐了几个,都没有让女首辅点头。 自然有人见风向不对,下面的官员不少善于揣摩上意的人,马上有人提议,颜大人身居高位,食君之禄,也当为陛下分忧。 宁夕烟马上出口否决,却没有什么义正言辞的理由。那些反对派见状,马上蜂拥而至,就像是一群恶狗看见了一块肉骨头,纷纷支持颜大人出使,理由五花八门,至于他们所担心的生命危险,那要看颜大人是不是命大了,最后以压倒性的胜利,上位者下旨派遣颜恝出使,那些人马上露出了得意的嘴脸,好像是长期的压制终于扳回一城,出了一口长长的恶气。 宁夕烟冷笑,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些丑陋的嘴脸,直到他们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瑟缩了起来,才一拂袖离开了王宫。 回到府里,宁韵自然是知道朝堂之间发生的种种的,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是也暴露了夫人的处境,那本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难为夫人每天殚精竭虑的跟那一帮人周旋。 回去的路上,宁夕烟吩咐道:“今天的事就不要让公子知道了,这两天帮我告假,闭门谢客,随那一群疯狗去折腾吧。” 宁韵恭声答是,看着宁夕烟的肩膀,界的有些孤单的意味。 一连三天,宁夕烟称病不朝,然后就像一个普通的妻子,开始为颜恝整理行囊,此去唐国路途遥远,花在路上的时间来回就差不多一个月,加上在唐都要待一个月,两人再次相见已经是秋天了,唐国秋天来得早,宁夕烟除了为颜恝准备了夏天的衣物,还有几套新做的秋衫,颜恝平常的衣物颜色都是素色,白色穿的最多,其余颜色的衣衫虽然也会给他做,但是他从来不穿,问他为什么,只说是白色看着干净。宁夕烟私下里却希望他可以试一下深色的衣裳,这样也会把他的年纪压一压,不会看上去如此的丰神俊朗,五官逼人。 本来是第二天出发,结果第二天却只留下宋惠和一群随从,颜恝留下话,只说是礼官安排出使仪程太麻烦,自己不愿意如此啰嗦折腾,一切事宜都交給宋惠处理,自己先行一步,在唐都汇合。 宁夕烟心中当时就不舒服了,作为一个女人,直觉还是有的,他觉得颜恝走得太匆忙,不像是要出使,反而像是有什么事急着要离开一般,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宋惠,但是宋惠跟了颜恝这么多年,该有的历练都已经有了,自然不会漏了口风。 于是,宁夕烟在出使团离开后,另外拍了一队人马,关注颜恝的动向,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五章 回到唐都 第五章回到唐都 颜恝其实不是一个很喜欢回忆的人,但是很多事情如果太刻骨铭心,总是会在不经意中想起。时间是什么呢?时间就像是流水,它一直往前走很多清晰的痕迹都冲洗得干干净净,回头再望时,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也变得痕迹模糊,就像不曾发生过似的。 可是有些人有些记忆就是不管怎样抹杀也抹杀不了。 颜恝总是想,如果八年前,如果八年前自己不曾遇到那一个人。如果八年前自己不是那样一种不堪的身份,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会有另一种可能,或者与那人就会擦肩而过然后消失在人海。 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推手,把很多不相干的人和事,随意的,刻意的捆绑在一起。颜恝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感激那样一种不堪的境地。明明是那么痛恨的往事。 如果所有的苦难只是为了和一个人相遇。那么在这之前,所有的一切的苦难和不堪是不是都是值得的。 那些在这以前,在这之前所有的一切。颜恝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离开。来到唐都之前他跟宋惠说我要先回唐都,因为在楚国的那些日子让他觉得那里并不是他想要停留的地方。 如果可以任性,他愿意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颜恝因为连夜赶路,人已经很疲惫了。 在客栈里面休息了一个晚上。当天晚上就开始做起梦来。 他梦见自己第二天去到了长安城的富贵坊,那里住着很多商人巨贾,如果要追问此间最大金主是谁,那么必然不会有人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探花郎卓弥壶,高中三甲,却拒不出仕,一心钻进了铜钱眼里,二十多年的时间,终成唐国第一巨贾。 而颜恝的老师,正是此人。 那经商的手段他对钱财的执着和追求,来源于此人的启蒙和指点。但是他此次拜访却不为再续师恩,而是为了面见李月下。 要见李月下,如果没有卓老的允许,估计自己以后很难再踏入唐都半步,更不要说是再见她。 但是对于颜恝的到来,老人家虽然在外人看来精神矍铄,其实心中却着实不喜欢,当时就没有好脸色。 都没有好脸色了,自然不想见他,颜恝又岂是善罢甘休的人,他不顾下人的阻拦,硬闯进了内堂,来到卓老面前,长衫一撩双膝跪地把头低下等候发落。这是一个认错的姿态,卓弥壶见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当年那个女子身中情毒,不得已才从秦楼将颜恝带到她的身边。本来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却不想从此有人情根深种。为了与意中人比肩而立,他选择远走他乡。 经过五年的积累和打拼也终于在楚国取得一席之地。 他心中虽然欣慰,毕竟是自己一手指点的苗子,却不赞同他继续回到李月下的身边。 与虎谋皮火中取栗,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楚国的事情一旦败露,必然会牵连他的前世今生。所以虽然一直认为颜恝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却不想跟他牵扯过多,一是为了自己,说是明哲保身也不为过,还有也是考虑到月下那丫头,感情这种事真的不适合她,就像是他娘一样,卷在几个男人之间,最后都没有落的一个好下场。 但是他也是颜恝感情的见证人,六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闯进自己的房间,一身是水的跪在自己的面前,求自己叫他,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少主面前。他目睹着颜恝从最开始对李月下的厌恶,到后面的习惯,再到后面的动心,一直到后面的喜欢,再到后面的迷恋。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超出自己的预期。有些遇见,可能开始会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印象但是人这种生物,谁又说的清楚呢。我们的皮囊,毕竟里面还包裹着一层内心,有些美丽,有些丑陋,你以为丑陋的,相处的时间久了,却发现里面包裹的是一块美玉,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然后就会倾其一生去靠近,去得到,去占有。 高洁的灵魂总是很容易吸引黑暗中行走的心。李月下虽然从小历经磨难,但是骨子里善良的天性,高贵的血统,家族的渊源,那些都成了刻在骨子里面与生俱来的东西,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显美好,百看不厌,悦目赏心。不是说李月下有着怎样倾国倾城的皮囊,只是和她相处的人总是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无法抗拒。 颜恝虽然当时出身秦楼,却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刚开始以为像李月下那样的人根本入不了自己的眼,可是相处不到一年他发现,如果在这个世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相伴而行,解救自己于孤独于苦海。那么颜恝希望那一个人,只是李月下。 当时他为了脱离秦楼将自己卖给了卓弥壶。以为卓弥壶也只是像一般达官贵人那样是个心思龌龊,德行亏损之人。但是他当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伺候一群人和伺候一个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想快点离开秦楼,一秒都不愿意待下去。 那天晚上,他拥抱了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女子。 那样的回忆太甜蜜又太不堪,因为颜恝知道当时那个女子神智已经昏迷,但是情毒发作,不与人交合就会暴毙而亡,这才是卓弥壶找自己来的目的,只是解毒的工具罢了。 可是第一眼见到那个女子,当自己轻轻地退下她的衣衫,触碰她瘦弱的身体,颜恝记得自己当时激动地双手颤抖,呼吸急促。 理智告诉他不能趁人之危,虽然是被人授意,虽然是为了她好,可是自己不能这样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亵渎她。 可是,不是自己,就会变成别人,那么,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那是一个疯狂的晚上,几乎就在那一个晚上,逼出了颜恝骨子里藏着的所有兽性,因为那个女子无意间在迎合他,在拥抱他,他的鼻息间充斥着所有她的味道,逼得他几欲疯狂,肌肤之间的接触变成了一道道陌生又刺激的电流,直击他的灵魂,还有那张小嘴里发出来的不由自主的呻吟,就像是最好的春药,将颜恝逼得几欲死在她的怀里。 那一夜过后,她昏睡了三天。三天之后才开始醒来。 看着身上凌乱不堪的痕迹,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听当时的侍女说,少主摔光了所有屋子里的东西,然后找卓弥壶去要人,说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卓弥壶当时心中虽然心虚,但是面上一阵云淡风轻:“这到底有什么,外面很多长安女子都去秦楼找那些白面小生,你这是救命,更加情有可原,你心中不好意思,我不让那人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过于拘小节。” 李月下当时被卓弥壶的一番话气的胸口疼,最后委屈的哭了起来:“卓叔叔,若你有半点真心当我是个亲近的晚辈,必然不会如此让我难堪,我讨厌你这样擅做主张,你下次在这样,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李月下当时说的决绝,卓弥壶平常再不跟他她计较,当时也是火冒三丈:“那你要我怎么办,看着你去死吗?你娘大仇未报,你外租冤屈未洗,你死了你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闻言,李月下情绪更加激动了:“你也知道我还有娘还有外租,若他们在天之灵知道你这么做,他们死都不会瞑目。” 卓弥壶气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你,你个不知好歹的,我再管你的事,我就跟你姓。”说完拂袖离去。 后来一连几天,李月下和卓弥壶都没有说话,反而是颜恝听了下人们的议论,猜到了大概,他本来应该听卓弥壶的安排,不出现在李月下的面前,但是那天晚上的一切成了他的心魔,他还是想再见一次那个女子。 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李月下当时奇怪此人为何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她气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是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边说,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一剑刺进了颜恝的腹部。 颜恝痛的用手捂住了伤口,他忍着疼痛弯下了腰,但是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女子,不多久他的头上沁出了汗珠,疼痛让他弯下了腰,他却对那个女子笑了。 “你没有刺要害,这样要不了我的命。你继续。” 李月下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值得脏了我的手?” “我本来就是秦楼出来的,那天晚上只是我的工作,很乐意为小姐效劳。” 李月下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但是听了颜恝的话,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然后说了一句恶心,就自行离去了。 颜恝终于支撑不住伏在了地上,想着那个女子离开时的那一句恶心,他无声的大笑起来。 就是那样,他们之间确实有那样一个不堪的开始。 是呀,谁又会喜欢一个自荐枕席的人呢? 从一开始颜恝就处于一种那样卑劣的姿态出现在李月下的面前。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想起他们的初遇都羞愧欲死,恨不能时间倒流,回到那一天之前。 如果知道自己会动心,如果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人,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世间万物,世事总是充满着矛盾,总是难两全其美。他跪在卓弥壶的面前,只是请求可以再见李月下一面。 卓弥壶看着眼前颜恝的窝囊样子,有些怒其不争:“你现在在楚国官居从一品,又是楚国十四商会会盟的盟主。你已经走得这样远,为什么还要回来。继续成为她的面首?你知道就算没有你,他身边一样不缺人。 闻言颜恝握紧双拳,心中的嫉妒,就像是蔓生的野草。就是那一句,就算没有你。他一样身边不缺人,几乎要将他逼入绝境。是呀,没有自己说不定她会活的更好,为什么非自己不可。 “为何要突然找她”颜恝梗着脖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说了实话。 因为李湛回来了我不想让他找到她。 卓弥壶冷笑:“李湛回来又如何,难道他们还可以在一起了?你是疯了吧你。” 颜恝闻言,只想放声大笑,但是心中又被难过迷漫的无以复加。 是你们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不该在一起,可是他们彼此心中都有对方。这么多年李湛都没有找到她。现在他们处在同一个天空下。如果他找到了她,如果她还不能忘记他。那么谁又知道后面会变成怎么样呢?我不能骂冒着彻底失去她的风险,而在远处等待着结果。那样看着太痛苦,就像凌迟着自己的心。那样一分一秒我也承受不了。 都说世间情爱害人不浅,古人诚不欺我!当年一个陈悠,现在一个李月下。长得不怎么倾国倾城,却个个要背个红颜祸水的锅。 卓弥壶没有马上答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月下是不是愿意见他。当年自己擅做主张将颜恝送到了她的床上,为了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两人之间还存在着隔阂,卓弥壶怕自己再插手,月下那丫头真的翻脸不认人。 卓弥壶于是让他在府中安顿下来,然后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已经有很久不曾见到卓弥壶了。月下见面就要行礼,亲切的喊了一声,卓叔叔。卓弥壶拦住了。然后问他近况如何,身体的毒解了几成? 李月下敷衍的推辞了几句,他不希望卓叔叔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百般操心。 卓弥壶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所以没坐多久,茶才端上来他就说明了来意。 李月下闻言愣了一愣,似乎突然间不记得颜恝这个人是谁? 颜恝就在此时醒来。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萦绕未去,那个梦感觉太真实。房中一片黑暗,他在一片黑暗中,就像是一头困兽,压抑的呜咽起来。 自己离开了五年,她忘记了我怎么办?一想到这,颜恝只觉到深深的恐惧。 李月下最近热衷于对秦旷训练。 原来有些人真的是天赋异禀,尤其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才能。比如秦旷,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兵法韬略,阵法刀枪,请了师傅教导,一点就会,一学就精,举一反三,灵活运用不在话下。 于是李月下请了很多的名家来教他。赞赏对他说:“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东西掌握的很好。”但是也担心他纸上谈兵。为了为了给他足够的历练,李月下兴致来了,在书房摆下一个巨大的沙盘,有时间就和秦旷相互推演起来。 秦旷慢慢觉得李月下并不像自己刚开始认为的那样,是个得而诸之的人!。相反,他对下人很好,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除了打扮得有些娘气,有点涂脂抹粉,其余的事情,还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他慢慢放下心中的戒备,虽然李月下并没有要求他对自己以主仆相称,秦旷还是识时务的称呼李月下为公子。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自己跟随,那么他不介意成为属下。毕竟一个奴隶要在这世间出人头地,除了依附有实力的人,他似乎也别无出路。 何况按照现在当下的发展。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或许还可以有机会实现。这未尝又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呢。 最近来来去去出入李府的人很多。尤其是教导自己军事方面知识,分析天下大势的几个人里面,言行举止更像是当官的,或许就是唐方的人。这再一次让秦旷觉得李月下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手伸了很广,它的势力不只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无害。秦旷知道这一切虽然没有证据,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他心中却兴奋不已。 为了迎接以后的命运,他想他自己要更努力才行。 于是他向李月下提议,自己要去从军。 李月下只问了一句,是不是考虑清楚了。 秦旷毫不犹豫的回答,再清楚也没有。 于是李月下颔首,说自己会让人安排。 采石场多年的体力劳动并没有压垮秦旷的身体。因为他一直没有熄灭自己的野心,总是在暗中偷偷的锻炼。好像是多年的煎熬,终于看到的曙光。对于一个黑暗中前行的人。给你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秦旷觉得似乎从现在开始,自己的命运之轮才开始转动。 没有多久,红衣就送来了身份文书,知道可以从军,有几个人也想跟着秦旷一切,毕竟秦旷有恩与他们,如果可以战场厮杀博得一个功名,衣锦还乡估计也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光了。与其默默无闻安于苟且终老一生,还不如痛痛快快赌一把。 于是投军的人从最开始的秦旷谢礼,到最后的四十多人全部加入。 红衣很是怨言,觉得公子太好说话,秦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让她心中有点不舒服。 临行前,秦旷来到李月下面前,双膝跪地,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心中已经认他为主。 李月下躲开了,没有受他的礼:“只愿你此去建功立业,一路平安。” 他没有多说,自行退下。 红衣带着他们来到马厩里,指着两匹马说:“前两天有人送了公子两匹域外好马,可是公子并不善马术,你们此去投军,带着或许有些帮助。” 闻言,谢礼已经喜上眉梢的凑到那匹马面前对它上下其手,高兴的一张嘴都合不拢了:“大哥,带着宝马入伍,只要通过了考校,要么就可以编入骑兵,要么也是一个百夫长,真是太好了。” 秦旷迟疑:“红衣姑娘,如果我拒绝是不是显得不住地好歹。”这句不知好歹正是红衣经常编排秦旷的话。 红衣不耐烦的翻白眼:“看你这幅口是心非的样子,你现在心里正得意吧。”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娱乐到了秦旷,闻言,他开怀大笑起来。 姬五正好跑马从外面回来,远远就看到红衣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然后整个人就不好了,黑着一张脸把马牵到马厩里面,红衣朝自己行李,姬五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面部表情,转身就走。 秦旷等人很有眼色的让路,直到那人离开,才好奇红衣为何对此人如此恭敬。 红衣撇撇嘴:“谁叫人家手里捏着我们公子的小命呢。他是太原药王谷的少主,医术了得,受人之托住在府里照顾公子呢。” 秦旷皱眉:“我观公子起色,似乎不像是恶疾缠身之人,一点小病小痛,也要劳动药王谷少主,公子也真是金贵。” 红衣看着秦旷,就是觉得这人真不知好歹:“你还不快点走,错过了宿头,别还没上战场,就被野兽叼走了。你们走吧,我去给公子复命。” 谢礼一脸痴傻,沉浸在终于有马的兴奋里,秦旷一巴掌挥向他的后脑勺:“快走吧,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于是一行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开始踏上未知的旅程。 李定在李湛答应留下来之后,动作迅速的将他塞进了朝堂,因为多年不接触政事,不敢安排太重要的职位给他,结果一不小心就塞进了礼部,礼部那一色的红色官服,穿在李湛身上颇有几分新郎官的感觉。 他忍着不适应,坐在书案上开始处理唐王五十寿辰各国使节来朝的事宜,现在基本上恭贺交接的国书都已经送到,他耐着性子看了几本,也慢慢沉下心来。 最后他打开了楚国的国书,言辞基本上一致,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上面有一个名字让自己看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颜恝。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去楚国找到他,逼问月下在哪里,那人都被自己打得半死了,还是笑着说不知道,李湛其实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颜恝都让自己出离愤怒,好像将人出之后快才心中痛快。他知道原因无他,只是感觉到他与月下之间那种约有若无的羁绊,让自己嫉妒,也让自己羡慕,直到后来,他确定颜恝也不知道月下在哪里才放过他,没想到几年不见,混的倒是人模狗样,都成了楚国要员了,是的,听说他娶了楚国一个最有权势的女人,这是跟着水涨船高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升起一股轻蔑,也是个借女人上位的无耻东西罢了,何足为惧。 他面无表情的盖上压印,这天的工作也忍耐到了尽头,他招呼了一声,然后直接回了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六章 被软禁的宜王 第六章被软禁的宜王 宜王府坐落在唐王宫的东南边。本来是所有王爷里面最好最体面的宫殿,却因为二十多年前一件往事,宜王被囚禁于此。李曲非比起李延至要年小四岁,但是现在如果两人站在一起,只会觉得李曲非更加的苍老。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透着一股腐朽的迟暮意味。头发已经灰白,衣着也不甚讲究,如果只是走入人流中,已经于普通老朽无意,王室的尊贵气派,在李曲非身上已经荡然无存。。只见他穿着最简单的长衫。每天种种花,看看书,闭门谢客,除此之外,做其他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致,干脆一概不理。 宜王终身未娶,无嗣无后。家里面除了管家就是几个粗使的奴仆,连年纪小的丫头都很少见,都是跟着自己一二十年的粗使仆妇,年迈老朽。在皇亲国戚里面,宜王的处境应该是最寒酸的。 前日宫中送来帖子,说是唐王五十寿诞将近,请宜王进宫朝贺。大概是唐王,突然间想起了自己这个弟弟。然后下了旨意邀请。宜王拿起桌上的旨意看了一眼,嗤之以鼻,随手扔在了书案上面。 李曲非有时候想,为什么曾经出生入死最亲近的两兄弟会变成现在这种般模样呢。那是自己最亲近,最仰慕,最崇拜的王兄啊。自己曾经发誓要为他开疆拓土,要为他鞍前马后。可是,几经辗转,已经物是人非。 他当年是真的非常非常爱那个女子。可是却被自己的兄长横插一刚,如果是他们两情相悦,自己未必不回成全,可是陈悠爱的是自己。最后不止两人不能在一起天各一方,还成了永不相见的遗憾。 我们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可是她还是可以去拥抱别人。而有些人一旦将某人放在心上,其他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李曲非觉得陈悠之于自己就是曾经的沧海。遇到了就是结束,不得道成仙就只能灰飞烟灭。 老管家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进来然后问宫里面来人探听消息,自己该如何回复。 李曲非他本来是不想去的。反正这么些年自己被闲置也已经习惯。但是前天突然间收到一封信件说是故人。约自己在长安城最大的酒楼相见。作为交换就是让自己参加唐王的五十寿诞然后附上了一张画。 那张画上,画的正是年轻时候的陈悠。 多年痴心妄想,一朝疯魇成魔。大概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 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是知道她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活了过来。原来那个人在自己心目中还是有如此非凡的影响力。 李月下低对于卓弥壶送信给李曲非这件事非常不满:“卓叔叔,这些事情我们来做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将他拉进来。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卓弥壶闻言冷笑:“不关他的事?你都已经在私下里面计划着要刺杀李延至了,还不关他的事?如果李延至一不小心真被你弄死了,那么谁来接这个王位?李定吗?那个兔崽子,一肚子的坏心眼,还是算了吧。你不是说你可能也是宜王的女儿吗?他被你娘推崇备至,保护过头,定有过人之处。再加上他的身份本来就很接近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万一成功呢?说不定还可以还唐国一个明主。” 李月下心中不服:“我知道刺杀的事情没有跟你商量是我不对,可是我们本来就安排好了这次只是试探,但是如果将李曲非牵扯进来,他被关押这么多年已经远离了权力的中心。一旦出事,加上与李延至的旧怨,事情一出,立马就会变成头号嫌疑人。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是要至他于死地。” “这还都是为他着想了?那你这么些年对他不闻不问,现在为何如此关心。” “卓叔叔,请你不要这样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好吗?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要做的事情都是之前计划好的。你现在所做的事情除了给我们徒增变数。万一事情败露要如何收场?万一李延至对李曲非起了杀心。我们帮是不帮?” 卓弥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李曲非就是个草包吗?这么些年他被圈禁,也不过是因为你娘死了,他心灰意冷。若是让他知道多年前的真相,你说他会不会要报仇。” “卓叔叔,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是不要将李曲非牵扯进来。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可以做好。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哼!你说的不连累其他人,只是不想连累李曲非。” “卓叔叔,你说这件事情会全权交给我负责。所以请你不要继续插手了。” 卓弥壶闻言也来了火气:“随便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 李月下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每次都是这样,没有如他所愿,就这样生气暴走。 她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跟自己生气个两三天,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将红衣叫来做了一些安排,然后自己就钻进了书房。 很多年前,卓弥壶就想见一见李曲非。但是因为很多事情耽搁,很多顾虑,便一直没有见面。这次却是不得已为之。月下那丫头这次的事情还是有很大的风险,宫中无人接应,虽说是试探,可是只要留下蛛丝马迹,难保不会引火烧身。加上李曲非,卓弥壶还记得当年那个洒脱的九王爷,更是李延至的左膀右臂,如果后来不是因为陈悠的事,现在的宜王和唐王必然又是另一番情景。卓弥壶去见他的时候身着一身简单的布衣,宜王也是一身清色长衫,两人坐在那里,就像是寻常的两个老者相约在此叙旧,竟也不显得突兀。 李曲非虽然多年不曾与外界打交道,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看着卓弥壶只觉得眉眼有些面熟。然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阁下找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卓弥壶心中感慨万千,眼前这一个人就是被自己的师妹记挂了一辈子。他的形容已经枯槁,好像没有了生气。但是从他的外貌还可以依稀看见当年的风采,此人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一个丰神俊郎,飞扬洒脱的青年俊杰。卓弥壶不卑不亢认真的给李曲非行了一个礼。然后坐下解释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说是家中晚辈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给李曲非送信,为了解释前因后果,自己亲自过来相见。 李曲非知道,如果是无关紧要之事,对方必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除非是有很重要的事,或者是与自己密切相关。他看着卓弥壶试探的问道:“你家晚辈乃是何人?” 卓弥壶想着昨天跟李月下的争执,此刻对于说出真相还是有些犹豫,但是也仅仅是犹豫,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在下乃是广元十四年探花郎卓弥壶,不知道殿下可还又印象?“ 果然这一个名字李曲非是记得的。因为与之捆绑的还有一个青城山,还有一个陈悠。然后他看着卓弥壶又问:“你突然出现就是打算与我叙旧吗?“ “师妹有一个女儿,名叫李月下,不知道王爷可曾知道?“ 李曲非握在手上的杯子就这样掉在了桌子上。 他脸上的神情似喜还悲。 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 “那个孩子今年多大了?” 卓弥壶觉得自己开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头,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到时候月下那个丫头知道了,自己真的不好交代,说不定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把人吊的一上一下也不是个事,他还是继续说道:“今年二十有四,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几乎照得天地间都是白天一样,照得好像不是在人间。 那天晚上太美,她想忘也忘不了,所以最后给孩子取名叫月下。我是背着那丫头来的,你要再问我了,我之所以约你出来见面,是因为他她安排了人要进宫刺杀,你知道李延至并不是个草包,这么些年稳坐王座,除了几个出色的儿子,自己未必没有两把刷子,我怕她出事,所以让你那天也进宫,如果可以,也照拂她一下。“ 李曲非的眼睛已经红了,他握紧了双手,咬着自己的手,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人前失态。 “我,我找了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她,她,她去了哪里,十八年前,我收到消息,听说她被困蜀国王宫,我不顾王兄反对,带兵出征,灭了蜀国,可是我几乎找遍了蜀国王宫,也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卓弥壶只觉得造化弄人,蜀国灭国原来还真是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她一直在蜀国。你被外派,当天晚上她就被接到了太子府,十天之后才逃出来。当时的太子拍了大量人马追踪她的下落,以为是他的父亲包庇她,最后不仅牵连了整个家族,还落得流亡的下场。她逃出去,到处乱走,可是差不多一个月后,她晕倒在途中,被人救下,诊断出已经怀有身孕。她受尽艰辛,不到一个月,已经面黄肌瘦,那些通缉令上的画像就像是另一个人了,她本来决定远走域外,可是有了孩子,她必须要为孩子打算。当时蜀国太子游历在外,蜀王驾崩,大王子派出杀手刺杀蜀国太子,更加在蜀国朝堂掀起腥风血雨,在蜀国太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师妹自请为幕僚,为蜀太子出谋划策,最后拿回了王位的继承权。一路上,蜀国太子因为师妹的一路扶持,只觉得感激不已。可是登上王座后不久,就下旨将师妹接进了宫,他用孩子威胁师妹,师妹只能就范。虽然师妹被封为贵妃,可是她的宫殿都有层层禁军把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直到后来宫门被破,蜀王赐了师妹一杯毒酒,然后自己抱着她走进了王陵,放下了断龙石。” 李曲非气得发抖:“原来竟是我便宜了那个畜生。”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神俱疲,没有一丝继续追究的力气。 卓弥壶三言两语就讲完了陈悠的经历。虽然简短却还是刺激到了李曲非。只见他恨心欲狂,压抑着神思,好就像是困兽被逼入绝境,对自己的爱侣却无能为力。 这世间悲伤的故事已经够多。看到李曲非如此痛苦,卓弥壶心中却觉得几许欣慰。 就好像是多年的苦难,多年的疏离,终于有了地方可以安放。这个人对师妹并不是不闻不问的。这个人也许对月下不会不管不顾。就是这一份期盼让卓弥壶觉得月下好像突然之间有了根。 李曲非很久才平复下来。最后约卓弥壶两日之后再去他府上。只说他今天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谈其他的事情。 对于月下,他现在也不想多说什么。 卓弥壶表示理解,毕竟很多的消息都要慢慢消化。 李曲非发现自己终于要慢慢学会了接受陈悠已经死去的事实。如果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爱的羁绊。,那么人性,又要走向何方呢? 看着李曲非带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下楼。李曲非的肩膀也耷拉了下去。他不像来时那样精神抖擞,刚刚开始见面虽然神情有些颓废,但是可以看出,精神面貌还是不错的。而自己刚刚的一席话就像是一场严霜打在了他的身心上。他的双肩垂下了,目光变得涣散,步子像有千斤重,一步一挪,好像随时就要倒下。 卓弥壶想想李月下知道自己的事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断绝关系。 颜恝来到唐都的第二天。就有人上门给自己递上了关于长安城的所有资料,其中包括李月下的所有资料。看着那一大摞的卷宗,颜恝如饥似渴的翻阅着,他想要将自己错失了这几年一下子补回来。因为这几年的空白,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敢去见她。只能够沉浸在纸堆里面,从字里行间。去看她这些年生活的轨迹。他发现除了生意上的扩张,其余的就是官场人脉的渗透。最后他发现她果然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初衷。那么唐王五十寿诞,她也会出现吗?如果是自己必然不会错过一次这样的机会。十年难得一遇,普天同庆百官朝贺。像这样盛大的场面里面。御林军安排得再谨慎也总是有错漏的时候。那么这时候下手是最好不过的。颜恝想是不是自己当天只要紧随着唐王。是不是就有可能遇见她。当天晚上,颜恝就住进了楚国的使节公馆。 李湛全权负责各国使节的接待事宜,当天晚上就设宴款待了各国使臣,颜恝看着主座上那个谈笑风生的人,冷着一张脸,全程无视。 李湛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直到后来有人找上话茬,说楚国使节如此对待唐国的招待,可是心生不满? 李湛闻言,主动为颜恝解围:“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楚国与我大唐现在可是兄弟邻邦,只是不巧颜大人也是小王旧识,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误会罢了。于国事无碍,无碍!!” 颜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借故离席,他一直觉得自己搀和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都太无聊,如果可以,他只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余的事由于他何干。 宋惠急忙出来周旋,遇上一个如此任性的主子,自己这个当下属的已经锻炼的八面玲珑,周旋在这些上位者之间也变得游刃有余。 宜王最终答应进宫,两天后,李曲非再次约见卓弥壶,问他自己可不可以见李月下一面。 卓弥壶当场拒绝,本来自己来见李曲非已经犯了李月下的忌讳,如果再将李曲非带到李月下的面前,估计自己真的触了逆鳞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自然不会去做。 李曲非闻言,神色黯然。 卓弥壶叹气,这都是自己整出来的是非,还是要自己收拾烂摊子:“她是个做事稳妥的人,为了不出意外,我估计她自己就会出席宫中晚宴,你到时候去礼官那里找一下她坐在哪里,虽然不能相认,但你至少可以见她一面。只有一条,若你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那你就害死我了,你以后也不要想在我这里得到她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不知道王爷应不应承?” 李曲非当然不愿意答应,但是他现在为了从卓弥壶这里了解更多关于李月下的消息,必然只能答应。谨慎起见,当天回去他就查了李月下此人,知道发现调查结果与卓弥壶所说无异,这才彻底相信。只是遗憾这么多年才知道她的下落,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卓弥壶只觉得最近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这不回到自己府里,以往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官家就来报:“老爷,颜公子递了拜帖,不知道老爷是不是要见他?” 卓弥壶心里有事,没有多想:“颜公子,哪个颜公子?” 官家当时就言辞闪烁了:“就是,就是当年住在府上松涛苑的颜公子?” 卓弥壶闻言,总算是想起了是谁,想起来之后胃又痛了:“他回来干什么?我这里麻烦是一大堆,还要来给我添堵。告诉他,让他哪里来回哪去,不要来吵我清净。” 管家依言称是。然后来到待客厅,委婉的说,老爷今日身体不适,不接见外客。 颜恝尤其不知道管家的言下之意,以自己对先生的了解,说出来的话必然没有如此客气。他心中有些不适,却也不敢随便造次,于是行了礼起身告辞。 卓弥壶回到书房,只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唐都一阵子,这一个个都粉墨登场了,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还是出去逍遥一阵才是妥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七章 青城书院 第七章青城书院 谁不曾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卓弥壶看着蕴藏着风云的唐都,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他留下书信一封,让月下那丫头万事小心,自己驾着一辆驴车,手拿一壶浊酒,优哉游哉的出城去了。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青城书院,那可以天下学子都慕名以求的去处。如果不是当年自己和两个师兄弟一起创造的传奇,使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书院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天下闻名。原因无他,只因今年新科一甲三名全部就读于此。 不仅学子名不见经传,就连先生也是不被世人所知。状元郎何直言,榜眼宋岐山,探花卓弥壶,全部都是青城书院的寒门学子。 众所周知,对于普通人来说,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首先必须要有基本的生活保障才能有时间精力去拿起书本,加上当时印刷术雕版成本高,损耗大,有些书不说千金难求,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书本还是很珍贵的。这些还是一些常见的书籍,至于那些孤本,残本,说声一字千金也是不为过的。 由于书籍的珍贵,读书这件事就变成了特权阶级的专利,虽然每年都会寒门取仕,但是所录名单,文章见解比起世家子弟,只要一看,高下立见。 由于以上种种,此次科举及第才会轰动天下,甚至引起了朝堂的恐慌,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要重用寒门子弟,酝酿什么改革,铺垫什么前奏。 如果唐皇不是每天遛鸟,斗鸡,弄蛐蛐的,朝堂上的文官也是要抖三抖的,奈何唐皇一把年纪了,一看就是个扶不起的,这才让人相信,此次取仕,青城书院当之无愧是实力卓绝,胜人一筹。 琼林宴上唐皇缺席,太子李延至代表唐皇坐了主位。 看着三年一次的琼林宴,本来就该言笑晏晏,今年气氛却尤其尴尬。虽说一甲三名都是才高八斗,奈何其余出席的人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门第相轻。 何直言虽然状元及第,宴席上却没有几个搭理,除了偶尔和宋岐山,卓弥壶交谈一二,其余人对这三人基本上视而不见。 卓弥壶出自市井,父亲就是个杀猪宰肉的屠夫,母亲经营着一家豆腐店,奈何生了个天资聪颖的吃货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把自家生产,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猪血,豆腐,肉糜三者相结合,加上肉桂,花椒,红椒,大骨熬制的浓汤,制出了一种取名叫做太岁丸子的吃食,可当早膳,也可当零餐。 屠夫店和豆腐店就挨着,卓大天才叫嚷着把中间的墙壁一打通,摆上几张桌子,然后承包了卓屠夫所有的猪肉,卓西施所有的豆腐,自己请了两个厨子,一个现场制作太岁丸子,一个舀汤下料端去给排着队的食客。 食客们吃完一碗太岁丸子,抹抹嘴,中午要吃的肉已经用棕榈叶绑好递到了自己的手上,豆腐店的豆腐品种也升级了,不仅有豆花,豆腐,还有五香干子,烟熏干子,一样买一点,还送了几根葱,拿回家炒掉肉,那滋味,啧啧,简直了。 问题是卓弥壶还太算计,自家店旁边又开了一家米店,一家蔬菜店,一家水果店,一家果脯店,每个店买一点还送一盒倾城坊的胭脂水粉,买一年还可以去天衣无缝免费做三身衣服,虽然衣服料子就是平常穿的褐衣,就冲天衣无缝的牌子,大家一个个也是趋之若鹜。 于是青城百姓一个个笑着怨声载道的,卓迷糊可一点也不迷糊,青城百姓口袋里的钱都进了卓小爷的口袋呢,问题是卓小爷把大家算的脱裤子,被脱裤子的人一个个还心甘情愿的排着队等人脱。 就这样,青城书院的院长先生听了卓迷糊的光辉事迹,赞了一句,孺子可教也!卓弥壶知道了,第二天就提着六十四抬拜师礼敲了青城书院的山门。 去的路上,一路上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你没看见那骑着一匹西域宝马,还带着一朵大绒花,不知情的人一定觉得这是在娶媳妇呢! 只见那锣鼓打的震天响,吹唢呐的人由于桌大员外的变态要求还要边吹边扭跨,扭得不好,人家金主还要调转马头过来亲自示范,一个个脸颊通红,就是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敢怒不敢言给呕的。 陈嵩岳当时听着山脚下的锣鼓心里一阵阵羞怒,奈何书院关门在即,一个个家里穷的叮当响没几个交得起束修。 原来自己传道授业的一腔热血,也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他自己做了一个局,知道那些满身铜臭的人最需要什么,他在扬名天下和眼下折节之间衡量了再三,还是扯了一块遮羞布给自己盖上,自我催眠是人家来拜师的,本着孔圣人有教无类的宗旨,怎样都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所以在小厮过来禀报卓弥壶卓秀才登门拜师的时候,陈嵩岳还在心里咄了一口,狗屁的秀才!谁不知道那秀才还是捐的呢!!后面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收了人家的礼却没去见,只说身体不适,三日后来书院就学,然后去了书房,眼不见心不烦。 卓弥壶却是的善于揣测人心的,陈嵩岳避而不见他也不恼,找到青城书院的督学,主动提出出资扩建书院,并且免了跟他一届所有同窗的束修,并且承诺不对外公开。督学大人激动的笔都没有拿稳,颤颤巍巍的跑去跟院长商量,陈院长这才松了眉头,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收他为门下亲授弟子。 原以为卓弥壶是个沽名钓誉的,一教才发现人家还真是来读书的,陈嵩岳心里又舒服了不少,教人家也更加严格和尽心。 就这样,三年会试一到桌弥壶一不小心就被点了一个探花,还有一点,探花郎一般都是一等三甲里长的最好的,只是没人知道探花郎那天请了一个跑江湖的伺候梳洗,买了一套天价的行头,硬把自己倒殇成了个小白脸! 宋岐山的出生就更遭人诟病了,父母不祥,被一家寺庙一个和尚在庙门口捡了带着养在身边。 歧山寺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寺庙,和尚十来个,香火也刚刚够养活这几口人,由于寺庙的和尚还要兼职办丧事,念经文,于是个个也勉强识文断字的。 本来庙里和尚打定主意要养一个小和尚,奈何小家伙出去化缘回来,将自己师傅改了口,气壮山河的吼了一声爹爹,吓的和尚连木鱼都不会敲了。 不仅如此,逮老鼠,钓青蛙,下水摸鱼,偷喝酒庄里面的酒,偷看妇人洗澡,一时间所有戒律清规不让干什么就破什么,和尚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的头晕眼花也没有净了小和尚的六根,断了他尘缘。 主持大师惯常是个活稀泥的,不然也不会刚开始捡了个娃娃就官也不报养在了寺里。 天天操心十来口的肚子,顾惜着寺庙的名声,小和尚实在太能折腾,外面一票善男信女知道了小和尚的所作所为,闹到了主持大师的跟前。 主持大师再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原因无他,小和尚偷看洗澡的夫人就是寺里面的香火供奉,还被人家当时逮了个正着。 老和尚一番语重心长,眉头却结了一个深深的结,不说菩萨慈悲,就是一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小和尚的去处着实操碎了老和尚的心。 就在这时候,赶上陈院长的夫人来庙里烧香求子,拜了几次,送子娘娘送了个娃娃到陈夫人的肚子里,陈夫人感恩不已,特来还愿。 老和尚知道陈夫人是个心善的,九曲八弯的托了孤,陈夫人虽然满身珠翠,却是个目不识丁的,老和尚碎碎叨叨说了半天,陈夫人一个字也没有领会,只是面带微笑,不时点头,回一句大师说的是。 小和尚的头发已经长出来寸许,鼻子里没有鼻涕也喜欢用手抹鼻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最后看大人打太极一样你来我往还抓不住机锋,于是走到陈夫人面前道破了主持大师所说的天机:“师父说夫人命中无子,不如把我带回去养在家里,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陈夫人再不识字,人话还是听得懂的,一时间惊愣不已。 老和尚大惊失色,要去捂小和尚的嘴也来不及,只好满地找补:“竖子无状,让夫人见笑了。只是夫人福缘单薄,刚好这个孩子的命理可以补上,夫人可以考虑一下。” 第二年,陈夫人生了个女儿,大夫有再三嘱咐不宜再孕,否则危及性命。这才瞒了陈嵩岳只说是娘家远房的侄子失了双亲,自己又不能再生养,就养在自己膝下,也好将来女儿在娘家有个依仗。 陈嵩岳虽然不以为然,但受不了妇道人家哭哭啼啼的,只能默许。 于是小和尚随了陈夫人娘家的姓,他自己取了个名字就叫岐山寺的岐山。这下从了俗也没俗的彻底,有事没事要给死掉的鸡鸭有模有样的念经超度,三句话不离轮回报应,见人就看手相算命理,在山上的时候都没见他如此投入,总是角色错位的也不知道闹哪样,直把陈夫人愁白了头发。 后来就连陈嵩岳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把那怪力乱神的神棍捉了来,亲自教导。十几年如一日,好歹一朝提名,也被点了个榜眼。 至于状元郎,何直言出身还是中规中矩的,父亲是个县令,母亲也出自书香门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何公子的口吃。 这样就相当于断了科举取仕这条路,就算考上了,朝廷也不会录用一个有口疾的官员。 何大人发现儿子的口疾一开始就放弃了他,何母也是个不会生养的,看着何大人美妾几年一个一个的往内院抬,心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是上香的时候遇见了陈夫人,知道陈院长的为人和学问,为了儿子就特意结交了陈夫人,求着陈夫人吹吹耳旁风,收下自己的儿子。 陈夫人有了宋岐山的前车之鉴,不敢贸然答应,但是又被何夫人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心软不已,最后答应把人带到陈嵩岳的面前,至于自家相公松不松口,那是一点也不敢承诺的。 何夫人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将儿子收拾了一番,带到了陈嵩岳的面前。陈嵩岳初见何直言,被宋岐山经年累月的荼毒,捏着鼻子也看了几本命理之书,口上总说一派胡言,奈何过目不忘,才知道被宋岐山那兔崽子祸害不浅。 观何直言面相,觉得这小子是个有出息的,后来让何直言开口背一首诗,人家一首咏鹅虽然背的磕磕拌拌,奈何自己先入为主,一腔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豪情冲昏了头,被何夫人恭维几句就答应了。 陈夫人在旁边欲言又止,直到何直言端了茶,拜了师,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发现何直言是个结巴,陈嵩岳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还是咬着牙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妇人行事才气急败坏离开。 后来,何直言在陈嵩岳督促下苦练说话,直到现在,虽然日常交流无碍,但是一着急还是会打回原形。 卓弥壶自己倒了一杯酒,遥敬宋岐山,何直言。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交头接耳,他乱七八糟的听了一耳朵,无外乎自己的身世出身罢了,他们也并不一定是真正了解,道听途说再加上恶意揣测,目的只有一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听着下酒也觉得不错。 宋岐山却是狗改不了吃屎,时不时盯着太子李延至和九皇子李曲非的面相看,手里又掐又算,直把李曲非看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站起来指着他大喊一声放肆。 何直言不时回几句李延至说的场面话,他本来不善言辞,被李延至鸡毛蒜皮的事追问的叫苦不迭,直到现在才后悔,自己没有藏拙,看着卓弥壶一个人微醺的小酌,宋岐山悠哉算命,才知道自己又被同窗摆了一道。 “状元郎所读书院真是人杰地灵,这次怕是天下所有学子都要慕名而至了!”李延至其实也不耐烦这种场面话,但是这是自己被立以来第一次代表父皇出席,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场面,但他需要留下一个好的形象。 至于那些世家子弟的态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此不当一回事,他也会考虑这是否是世家大族对自己的态度。 宋直言不甘心自己一直被拉来挡箭,连说不敢,又说自己其实在书院待的时间不长,要论对书院的了解,万不及宋兄之万一的,又说宋兄从小就被老师带在身边教养,可以让他给殿下讲讲青城书院。 太子爷气闷,只好打断宋岐山的独自念念有词,让他给自己说道。 宋岐山看了何直言一眼,又笑着对李延至侃侃而谈,青城山四时风物,民情风俗,还说到了当地一种小吃叫做太岁丸子的,卓弥壶一口酒呛了个正着,连忙告罪自己殿前失仪。 又主动的接过了话头,给太子讲起了太岁丸子。从取材到做法,到用料到汤头,一晚上李延至和李曲非除了喝了几杯酒肚子里还是空空的,被卓弥壶绘声绘色,舌灿如花说的纷纷咽了一口口水。 大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落针可闻,纷纷看着卓弥壶。 李延至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暗道一声这探花郎好口才。 “如此说来,这太岁丸子岂不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李曲非不动声色地挖了个坑让卓弥壶跳一跳。 卓弥壶冲李曲非微微一笑,好像在说殿下把我当个碳头呢:“殿下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东西是陛下没有的。只是这市井吃食,食材粗陋,平常人家长年粗茶淡饭,于是三分的味道也尝出了十分的情怀。不说皇上,就是九殿下府里的大厨随便打赏一道菜,比起那太岁丸子也是天上人间的。再说,舌头上的修养,着眼于味道,色香丞辅,才是真正的美味。”言下之意皇上吃的色香味俱全,我们下里巴人做点吃的,除了好吃点,其余是万万不可比的。 李曲非觉得卓弥壶此人有些油滑,他素来喜欢老实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一大堆的城府之人,直觉自己不喜欢卓弥壶。 他闻言就是笑了一下,也不接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倒了倒杯底,眼神挑衅。 卓弥壶自封酒中仙,举手端杯,从容喝下杯中酒。 李延至坐在最上面,底下的互动尽收眼底。 虽然这次殿试,何直言等不是自己亲点的状元,但是他们必然以后的仕途会与自己息息相关,加上李延至母族式微,宫中林贵妃风头和势力一直压着皇后,所以作为皇后的嫡子还是压力很大的。 权利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就像吸血的水蛭,不是轻易就可以抽身。李延至被立以来,也算诸事顺利,但是他仍然觉得危机和不安。 这种不安大部分是外力和现状决定的。比如林贵妃的哥哥手握重兵,比如林贵妃的儿子二皇子李齐鸣比起自己,表现出色。比如不理朝政的唐皇,和很多日渐离心的臣子。 李延至就是在这样的危机和不安中,暗暗下定决心,要比父皇更加出色,要带领大唐走一条康庄大道,他甚至想,现在五个国家分崩离析,我为什么就不能灭了其他四国,一统天下呢? 寒门学子私下叫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李延至心中也会偶尔说起,三皇五圣未必多年以后没有我的史书一笔。 李延至更加放低了姿态,给了何直言,宋岐山,卓弥壶很多建议,也摆明了自己对三人态度,说了一些政治主张,最后代表天家宣了一些赏赐,最后在几人的逢迎拍马中结束了这场夜宴。 李曲非当晚喝的太多已经晕晕乎乎,最后李延至说什么基本上都没听进去,他心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那卓弥壶真能喝啊,下次见到一定要找回面子。 李延至将李曲非送回到他自己的宫殿,铭澜殿。 铭澜殿的书房和卧室是相通的,两面墙采光,格局非常大。如果不是太子东阳宫历来为储君寝殿,李延至自己就会选择铭澜殿。 铭澜殿的书房和卧室用一张十二开的大屏封做了隔断,那屏风上独树一帜画的乃是江山万里图,走进去给人一股气势雄伟景色壮丽之感。 最后嘱咐了近身伺候李曲非的宫女,自己就出来了。东阳宫掌宫太监亲自来迎,说了一些皇帝的事,无外乎又宿在哪个美人那里,让林贵妃摔了东西,自己的母后贤良淑德,听见林贵妃摔了东西马上下了口谕,送去了长长的赏赐。 这就是后宫中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不断重复上演的戏码,刚开始的愤愤不平,后来的叛逆反抗,现在的习以为常。 王海德说太子妃询问殿下要不要同去凤仪宫,最近皇后娘娘贵体违和,得了风寒,已经吃了三天的药了。 李延至眉头一皱,这是听见太子妃三个字的自然反应。 心里很不愿意劳累了一天再去敷衍一个懦弱的女人再去安慰另一个懦弱的女人。 吩咐王海德,去回禀太子妃,今日琼林宴上喝的太多,已经不胜酒力。明天会和老九一起去探望母后的。 第二日大朝会,何直言和宋岐山都入了翰林院,卓弥壶丁优在身,三年以后再安排官职。 有人提议要嘉奖青城书院,又有名师出高徒之说,可聘请陈嵩岳先生为太子太傅,入国子监助教,以辅佐圣上万世基业。半个月后,李延至携九皇子李曲非出现在去青城山的官道上。 青城山在江南湖广交界处,两人出现在江南正赶上南方的梅雨季节,一连几天,淫雨霏霏,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雨下的太久,路过一处小镇的时候,前方塌方。坍塌的地段正式此行去往青城山唯一的路,听说已经上报官衙,等待县衙派遣衙役过来疏通。 李延至,李曲非一行人被困在客栈里脱身不得。 这次出来李延至并没有拿到旨意,朝廷已经另外派了人前往青城书院嘉奖陈嵩岳,之所以成行,乃是李曲非这个学痴执意要走这一趟,因为对陈嵩岳推崇备至,这才不顾李延至劝阻坚持要来。 李延至很看重胞弟,加上李曲非能文能武,在学问上尤其有天赋,又因为自己对于青城书院也有私心,才随行一道前往。 李延至要处理唐都送来的折子,于是爽快的放李曲非到外面逛逛,顺便回来给自己多多讲解此处的见闻。 李曲非满口答应。于是只带着自己贴身侍卫李斐从客栈后院溜了出去。 客栈前面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到了后面,安安静静的,有些荒草丛生,看上去有点荒凉,其实这也与江南的气候有关,气候宜人,雨水充足,所以草木长得快,修剪的杂草一个不小心又欣欣向荣了。 前面的街道规划的很齐整,后面的房屋杂乱无序,没有多久,李曲非和李斐两人就迷了路。 李斐的李也是李家旁支,因为父母早亡,当年李曲非挑选伴读书童的时候挑了李斐,奈何李斐看上去文弱书生,内里却有一颗精忠报国之心,每天上书房都是恹恹的,只有每天两个时辰的武术课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加上天赋卓越,人家半个月的课业他三天全部搞定,武修师傅起了爱才之心,破格收为入室弟子,于是李曲非和李斐一文一武在唐都也算吃得开,加上李斐痴迷兵法,方向感一向厉害,所以当他们迷路在一片无序的房子中的时候,都觉得不敢相信。 于是两人打算原路返回。 半个时辰后,李曲非一脸的见鬼神情,他们竟然连返回的路都找不到了。 李斐运功飞上墙头,看到原来的客栈却在几百米之外,更让人不解的是,两人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李曲非就算反应迟钝,现在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自己跑进了一个阵法之中。 又走了一个小时,李曲非心里有些焦躁,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在此迷路,会被笑掉大牙的,至于笑的这些人都有谁,别人不说,自己的皇兄肯定就不会放过。 李斐已经放弃了,反正他知道,如果九皇子过时不归,太子殿下一定会派人来寻,既然怎样都走不出,还不如省点力气等人来救。 就在李曲非快炸毛的当头,一阵琴声悠扬的传了过来,但是只弹了一段,又响起了一段琴声,只是前面的琴声让人闻之耳顺心怡,后一段连李斐听了都忍不住要捂耳朵,然后一好一坏交替弹奏。不时停下,间隔一段时间又响起。 “公子,这是有人在学琴?” 李曲非有点失神,闻言才道:“大概是了。我们闭着眼睛朝着琴声走,看可不可以走出去。” 不多久,两人来到了琴楼下,一阵流畅的完整的曲子弹奏了出来,里面说话声清晰可闻。 “陈先生,你的琴弹得真好?我是要练多久才能如此弹奏啊?” 听到称呼,李曲非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有点失落。 直到屋子里响起净水洗手的声音,然后又有人开始说话:“小姐不要灰心,业精于勤,每天都练一练,熟能生巧的道理还是您上次告诉我的呢!” 这是丫鬟贴身伺候了。 “也是,先生肯屈尊下贵教我们这些教坊女子,奴家心里是感激不尽的。” 李曲非听完就要离开了,毕竟听人墙角不是君子所为,直到又听见一声音,再次定住了他。 “今日就到此为止。山路难行,我还会盘桓几日,就住在镇上的青城客栈,你若相邀,我也会来的。”这个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听上去有很让人舒服清润,正因为矛盾,才让人浑身像被电流通过一样。 但是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并且年龄不会很大。 “奴家谨记了!还有一件事,妈妈说上次写的词和曲子都很受欢迎,只是都是一些读书人喜欢点的,妈妈说,虽然是强人所难,还请先生写一些下里巴人的词曲”那女子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有些媚人,让人骨头发酥。 那个被称作陈先生的女子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然后还是答应了,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阿馥,帮我送送先生。” 然后是丫鬟开门送人的声音。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不多时又有人进来了。 “清姝,陈先生离开了?” “是的,妈妈让我提的要求我已经告知了,先生也答应了。” “那就好,我还怕这个陈先生端读书人的架子不肯呢?” “说是读书人,也是妈妈抬举的,身为女子满腹经纶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为了那些铜臭之物沦落为我们这些三教九流的先生。”那被称作清姝的女子态度有些轻视,跟刚才判若两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酸话,她的来历我不方便告诉你,当初答应教你们我可是求了人家好久。你不要轻慢了,不要觉得人家年纪小就不以为然,她家学渊源说出来会吓你一跳。锦衣玉食的日子她要过也不看你这几个钱。” 被那妇人一说,那叫做清姝的女子越发嫉妒了。 李斐拉了拉李曲非衣袖,殿下这非礼勿听的行径是哪般,被人发现会被人诟病的。 李曲非点点头,然后穿过大堂,才发现这是一家歌舞坊。 歌舞坊比起青楼,里面的女子大多数卖艺不卖身,当然,如果姑娘们乐意,也是可以留宿男客的,这个楼里没有明文禁止,所以李曲非和李斐出现在大堂只觉得大概是楼子里哪个姑娘的相好,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 出来这么久,李斐觉得今天出门实在不利,加上李曲非刚才的德行,以李斐对李曲非的了解,估计是那女子勾起了自己主子的兴趣,为了不再节外生枝,他主张现在必须打道回去。别看李斐此人,平常十个不说话,一说话就没完没了的嘴碎的可以,见李曲非还打算去外面逛逛,他一连列举了十个必须现在回去的理由,听的李曲非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妥协往回走。 不出李斐所料,李曲非第二天就向李延至要求入住青城客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大摇大摆的住进去了。 李斐看着自己主子挂羊头卖狗肉的恶劣行径,有些担忧,幸亏不是自己主子的太子,这种耽于女色的人可不就是妥妥的亡国之君。 当天李曲非便看见一个一身素衫的女子撑着一把伞走进了雨里。 虽然未曾谋面,但是李曲非笃定那个女子就是昨天教琴的女先生。 江南的伞比起唐都的伞,感觉都充满了婉约柔美,油纸伞上描了一副松韵图,比起一般的闺阁之物,又多了两分风骨。 伞下的人身形有点纤瘦,但是背脊挺得很直,比起一般的女子含胸低头不敢直视他人,李曲非可以想到,这女子遇见了陌生人也不会避讳,必然会直视他人的眼睛。 绣鞋上只有一色的缠线,如男子的鞋,没有多余的坠饰,注重实用,但是看上去很精致。 就这样,李曲非远远的看着那个女子,除了背影,披在身后长长的笔直的用一根白色的缎带随意绑起的过腰长发,还有举着油纸伞轻盈飘逸的走进雨幕的步子,没有一处不给你美好的感觉,温柔了当下的时光。 一连几天,李曲非占着二楼的一个视野开阔的雅间,一心一意的守株待兔,人找到了,李曲非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人家几眼,连真容也没见到。一直到三天后女子离开也没鼓起勇气去上前搭讪。李斐觉得有点可惜就这样错过,李曲非却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并不是要求一个结果,只是觉得那个女子行事风格独特,气质又让人倾心,很是让自己欢喜,所以才靠近一点,就像是饮茶品酒,过程很重要,至于结果,缘分天定,如果强求,反而落了下乘。 第二日,天色放晴,李延至下令上路了,于是队伍再次踏上青城山的路,对于李曲非背着自己情圣了一把,他是一丁点都不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八章 女先生 第八章女先生 陈夫人已经年过四十,由于保养得宜,看上去并不显老。 这次青城山三喜临门,书院从揭榜以后,拜贴络绎不绝,陈院长不是虚度之人,酌情扩张了生源的取录,陈夫人身为院长夫人,吃住等庶务并没有假手于人,都一力接管,之前虽不说尽善尽美,但勉勉强强没有出错,现在人数乍然倍增,终于觉得力不从心,无法胜任了。 派了小厮去寻小姐,一连三日还没有回来,这几天陈夫人已经有些着急上火,让丫鬟泡了茶压一压心头的火气。 宋妈妈是陈夫人的奶娘,家里已经没人,于是一直留在陈夫人身边伺候,这几天天天念叨小姐,只鼓噪的心里烦乱不已,吃不好也睡不下,陈夫人常年待在山上,身边没有人规劝,也无人诉说,也就是宋妈妈才耐着性子说道几句。 “夫人担心小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因为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宋妈妈虽然有一手好的绣活,但是已经拿不动针线,现在有时间就打打络子,打络子手熟了不看也是可以的。 “妈妈你说,我当年要是给老爷生了个儿子,老爷是不是会喜欢孩子一些,也不会现在父女俩人像个仇人一样。”陈夫人想起自己丈夫和女儿就觉得闹心。 “夫人说的太严重了些,哪里就是仇人了!老爷只是觉得小姐天赋太好,不教觉得太可惜了,教了谁知道小姐大了自己主意正,在学术上有很多不同的观点,所以才针锋相对呢!” “就是这样我才更来气,学问是学问,过日子是过日子,两者混为一谈,他们倒是痛快了,让我两边不是人。”原因就是陈嵩岳奉行孔孟之道,陈悠则喜欢钻研鬼谷子,并且颇有所得。 “夫人你依着老爷一些就是,他虽然每次看到小姐都吹胡子瞪眼的,但是小姐是入了老爷的眼的。上次有官媒来送帖子,被老爷撞见了,老爷让人将来人赶了出去,我听前院的人说,老爷当时很生气,说来人连个进士都考不上,也来肖想小姐,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陈夫人也是听说了这件事的,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心里还是有数,想到这差点愁白头发,女儿家学问高又有什么用,谁家会取个满腹诗书,针线女红从来不碰的,娶回去给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添堵吗? “妈妈你一说,我想哭的心都有了,你说悠儿都十七了还没个相看的对象,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这年底就十八,在这青城山十八的姑娘数得上是老姑娘了,你看旁的人家一个个都是十三订婚,十五过门的,你看看悠儿,连她三个师兄都看不上,这是要嫁个什么样的呀?” “夫人你就放宽心吧!姻缘都是天定的,缘分到了自然就到了,愁也是白愁。不过我看老爷的意思,好像还是蛮嘱意卓公子的,上次还问他有没有定亲呢?”说起这个,陈夫人更心累“算了吧!!卓迷糊那个不着调的,一门心思都扑在旁门左道上,老爷看上了我也不答应。其实我觉得岐山不错,本来想着如果他考不上就让老爷去说服他入赘,现在考上了入赘是没商量了,不知道悠儿愿不愿意嫁给他?” “找我回来还以为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原来是在闲嗑我,既然无事,我就回去自己屋子了。”一个有点沙哑的嗓音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陈夫人闻言倏地站了起来,因为起来有点急,手上还带翻了茶杯,还好茶都喝完了,没有流出来溅在衣服上。 “你还知道回来,你个小没良心的,这段时间都累死我了,你还走试试看,我告诉你父亲,让你三个月不能下山。”陈夫人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陈悠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这样,还是被陈夫人气笑了,因为这不是威胁,陈夫人会说到做到:“娘,我们下次可不可以换个威胁我的方法,每次都这一招,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回你!!” 自己在着急上火,担心她这里操心她那个,结果正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的陈夫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不耐烦我,那你就走,走得远远的,省得碍我眼看得我心烦,你走,我就当作没有生过你。”边说眼泪就掉下来了。 陈悠投降了,从小到大她娘就这两个必杀技,对付她爹每击必杀,现在一起上让自己顿感吃不消。她只好能伸能曲好声好气的解释:“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次去县城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山石滑下来太多把路都堵了,一连耽误了几天,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我现在只是累了。要不等我回去洗漱一番我再过来陪你说话,不然你闻闻我身上,女儿也是顾及你鼻子不舒服,你不嫌弃,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啊。” 陈夫人见女儿放软了态度,这才脸色好看点。讪讪道:“那你先去梳洗,回头再过来说话。” 陈悠松了一口气,盈盈福了一礼,回自己屋子去了。 才走到婵娟院门口,丫鬟芍药就迎了出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原来车夫已经送回了小姐的行李,芍药收拾好就等在了这里。 陈悠虽然不是很喜欢言语,但是对于亲近的人还是不吝于表达的:“是。这次出去比原计划要延期几天。” “小姐下次还是带上我吧!身边没人伺候终究有些不方便。”芍药边说边陪着陈悠走进了院子。 “你不是生病了嘛。再说,我又没有那么娇气。” “芍药知道小姐能干,只是小姐不在,我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的,心里慌得很。” “不是交代了你等你身子好了,帮我把书房中那收上来的几十篇策论改了吗?怎么,你没改完。”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虽然识字,可是哪里真的敢去改学子们的文章,被老爷知道了,肯定将我发卖了。”芍药还是婴儿时被人遗弃在山门口,被守门的大爷捡到了,守门的大爷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哪里养的活女娃娃,于是秉报了夫人,让夫人收养了。 那时候陈悠刚刚学会走路,看见襁褓里面的奶娃娃欢喜的不得了,陈夫人才收下孩子。因为奶娃娃被遗弃在一丛芍药旁边,守门大爷就给孩子取名叫芍药,陈夫人知道了,忌讳孩子无缘无故改名不好,于是就仍旧用原来的名字。 芍药和陈悠一起长大,既是玩伴,也是陪读,所以陈悠开蒙芍药也是一起学了识字认字的,只是天赋有限,又加上自己志不在此,学问只勉强止于书本,倒是药理,因为花了十分功夫,倒也学的像模像样。看着满院子被打理的葱葱绿绿的草木,错落有致,区域分明。乍然一看,一定觉得这是种的花木绿植,但是只要鼻子一闻,马上就知道这些都是珍贵的药草。 回到院子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直到这时,陈悠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疲惫感才敢稍稍冒出一点头。 沐浴以后,芍药为陈悠新编了头发,都是很简单的发式,头上的梅花钗还是去年冬天下雪小姐闲来无事自己做的。 陈悠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很让人惊艳的女子,但是很耐看,越看越好看。芍药觉得小姐长得不多不少刚刚好的熨贴。 眉毛眉形很好,介于柳叶眉和卧蚕眉之间,粗细相宜,就连夫人都说小姐眉毛生的好,添两笔就可以变成时下流行的卧蚕眉,凝两笔就是柳叶眉了。 陈悠眼睛不是特别大,平常看人的时候透着一点漫不经心,但是突然把目光投向你会让人心中戒备,心生警惕。那样的眼神透着一股通透,好想什么都可以一眼看穿。 鼻子小巧,弧度美好。唇不点而朱,唇齿间吐字发音有一种特有的沙哑,但是出奇的好听。 芍药突然凑到陈悠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陈悠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消息可靠吗?不是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宣旨,这一批又一批的,看来青城书院还真的成了香饽饽了。”陈悠比起陈嵩岳追求功名显赫,她自己是比较安贫乐道的,宁静而有序的生活,并不喜欢被人打扰。 “院长的意思是让小姐暂时不要去授课,到时候授人以柄会有所牵累。”芍药知道小姐性子,只要告诉一声即可,犯不上让自己提建议的。 这是彻底的见不了人了,陈悠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知道了。母亲那里还有吩咐,父亲那里先不去请安了。” 这是动了肝火了,陈悠平常看着性子极好,生气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芍药与她朝夕相处时日已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然后从一个木盒里找出来一本残本,书名依稀可见是手书的《指点江山》,这是一本珍珑棋谱,所著之人乃是棋圣齐隆伯,这本书知道的人很少,几经辗转竟然流落到了歌舞坊老板娘手中。 老板娘将书典当在当铺里,那家当铺小姐是常客,买下来的除了书其余一概不要。那老板眼看着期限将至,想来原主人不会再赎回了,才在陈悠逛书库的时候介绍,陈悠果然很喜欢,就要买下来,谁知道那歌舞坊老板娘知道后起了心思,翻了口,怎么也不肯把这本书卖了。 陈悠本着君子不夺人所好,最后打算放弃了。那老板娘见陈悠歇了心思,才扭捏着说明了自己的用意。 原来是一次岐山寺上香的时候听到过陈悠陪着陈夫人斋戒期间住在山上时弹奏过古琴,老板娘自己虽然不会乐器,但是风月场中浸淫多年,高下好坏还是分辨的出来的,陈悠运指娴熟,曲调随心收发,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歌舞坊来来往往的客人大部分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好这些风雅之事,楼子里的姑娘皮相是没得说的,其余乐器也有人可以娴熟演奏,唯独古琴,没有人可以驾驭。 琴心剑胆,时下读书人都以琴表心,古琴多是男子所操,所以遇见一个弹奏古琴的女子让她激动很久,那棋谱放在自己手里就跟废纸差不多,如此明珠蒙尘确实不妥,如果姑娘可以于操琴一道指点一二,这本棋谱妾身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一般的读书人会觉得这是以铜臭之物亵渎往圣先贤,然后拂袖而去。陈悠亦是秉承圣人教训,可是人家只是矜持的想了想,然后就回答了一个好字。就连那个好字,芍药都听出了一分迫不及待。 这才独自下山多日未归,对夫人老爷只是说去借录棋谱,其余瞒得滴水不漏。 芍药就是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等着小姐回来的。只是小姐一张脸八风不动,淡定惯了,连带着芍药也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这才看着平常不过。 那棋谱因为时日已久,有些地方都被书虫咬了,留了很多的灰尘。 陈悠拿出成套的工具开始整理。 一边整理一遍开始抄录。 芍药整理了书案上其他的东西,收拢归置好,不让其他的事打扰陈悠。 然后自己也在一边看,竟看的十分入迷。 陈悠错眼看了一下芍药,嘴角露出一点吝啬的笑意。 一直到掌灯时分,陈夫人走了过来。 看着主仆两人埋首书案一动也不动,陈夫人叹了一口气。然后退了出去。 宋妈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前院来了贵客,老爷派人来通传,这不去会不会不好?” 陈夫人心里突然有点难过:“老爷是老糊涂了,哪有闺中女子面见外男的。妈妈,你说这一样的养女儿,我怎么辛辛苦苦的就养了个这样的。” 宋妈妈没做声,她知道夫人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你看她每天埋首书堆里,人情世故什么也不理会,以后离了我要怎么过日子。不会顺从夫婿,不懂孝敬公婆,钗环脂粉,华服美衣没有一样入眼的,你说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读这么多书又不能考状元,这是读来干什么?” ““不行,我得快点给她张罗一门亲事,早点把她嫁出去。明天你就去给我请官媒。” 后院琢磨着嫁女儿,前院此时却是一片谈笑,宾主尽欢。 李延至是表明身份投了拜贴的。 陈嵩岳并不如他们想象中一般迂腐可笑,脸上一片方正泰然,只是偶尔流露出的眼神透着几分蛰伏姿态,让李延至很是期待。 第一次见面,自然少不了恭维客套。 “之前太傅说的拔茅连茹,我有些不以为然,人才难遇,得一国士已是幸事,如今可是见识了一会一等三甲全部都是先生高徒。尝闻孔子弟子三千,今日到此,才知道先生在野也有赶超先贤之心。”李延至没有自称孤,自称我足以见他的姿态,加上长于宫中,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本能,一番马屁信手拈来,不留痕迹。 好话谁都爱听,李延至一番恭维,说的陈嵩岳熨帖不已。但嘴上还是谦虚连道不敢当。 又问了路上如何,饮食可习惯,水土是否有所不适等。寒暄之后,天色也晚了。 然后用了晚膳,又派人去请夫人和小姐。 李延至有点意外:“这个是否有些不便?” 陈嵩岳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个女儿从来就没有当作闺阁女子养,所以就没有拘着她做那些阁中女子的姿态了。” 李曲非有些不屑,初次见面就把自己的女儿拉出来,都让他怀疑人家是不是要把女儿嫁给自己皇兄了。 陈嵩岳其人说起来也是书读傻了,加上在自己对自己妻女从来没用三从四德约束过,险些忘了还有女子不能面见外男这个,说出口才想起来这一遭,可是为时已晚,希望自己的夫人警醒一二,挽回一点女儿的闺誉,也不想想自己就是败坏女儿闺誉的元凶。 最后管家回禀说夫人身体不适,只能怠慢贵客了。 李延至暗暗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见面就要见人家夫人和闺女,让李延至也觉得有些诡异。 最后陈嵩岳主动邀请李延至和李曲非多多盘桓几日,正中李延至下怀。 饭后,李延至被安置在东边的熙光院,李曲非安置在靠西的朝晖院。 因为书院此时在休沐期间,并无多少人,李延至晚膳后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李曲非不方便去打扰,闲极无聊,看见窗前有一方琴案,岸上安置了一方古琴。 今夜月色很好,虽不是满月,但空气清新,水洗过的天空和窗外的景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一层朦胧的反光,衬着眼下的窗明几净,让人心旷神怡。 李曲非坐在琴案上,香炉里的香只剩下一堆灰烬,也不影响他现在的兴致。 李曲非平日被太傅要求和教导要言行得体,要顾及皇家颜面,所以年纪轻轻初初看上去就像个小老头,其实内里性子跳脱,思维活跃,行事也不拘一格,有点天马行空的意思。 他把他这几年在外面历练的几段经历弹成了曲了,弹了三四段段,衔接的不是很流畅,又重新开始弹奏,一边弹奏一边修改。 李曲非的乐理是受大师点拨过的,加上他天赋卓绝,在乐理上有很高的成就,在父皇的寿典上他就献过曲目,被名人大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改好了三四段还觉得意犹未尽,又打算添加几段序曲,但是人的才思转瞬即逝,越到后面越来越艰涩,就在他心气不平,准备就此罢手的时候院墙的那一边传来了一阵流畅的旋律。 仔细一听,跟自己之前的曲律配合得天衣无缝,听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舒心不已。 李曲非心下大喜,马上拨动琴弦与该曲律相和,一时间只觉得酣畅淋漓,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最后这一篇曲子两人有默契的定为九段,有江南细雨霏霏,东海碧波荡漾,苗疆丛林幽深,塞外落日长河,西北胡杨疏落,金陵船女红歌,扬州岸柳石桥,唐都盛世熙攘,和此处明月清风。 尤其是此处明月清风,徐徐细细,沉韵隽永,每次拨动琴弦间,又像生出了很多细小的钩子,勾着李曲非的心一颤一颤的,就像在明月山山岗上,本来一派清风朗月,足下却又小心翼翼,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和欣喜。 最后尘埃落定,四周寂静无声。 李曲非懵在那里,怀疑之前的一场听觉盛宴是自己的幻觉。 李曲非突然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开门去寻找那弹琴之人。 刚开始那种留白的手法本来让他有点耳熟,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听过此人弹琴的,就是那天自己在后院迷路听到的琴声。 走到门口,李曲非突然站住,现在已经过了三更,三更半夜去找一个姑娘,这是作死自己,还要带累别人的节奏,但是他此刻心潮澎湃,心中激动不已仿佛就要失控。 他握紧了拳,过了很久才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回到寝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李曲非就来到了李延至的院子里候着。 李延至刚刚洗漱,听见李曲非就过来了有些意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隐隐约约听到的琴声。 李曲非就是过来说一声,本来计划是随李延至在陈嵩岳的陪同下一起去参观书院的,他来秉过就不去了,要自己去看看青城山的风物。 李延至没有特别拘着他,对于这个胞弟,李延至还是比较纵容的,交代了几句,就放他离去了。 李曲非并没有贸然去拜访昨日弹琴之人,尤其是在隐约知道了此人身份的情况下。 昨日由于人手不多,李斐被派去值夜,现在才回到自己身边,李曲非让他去打听陈家小姐的事。 李斐惊的差点忘记自己的形象,他有些担心的道:“殿下,你到底是怎么了,据属下所知,殿下并不爱重女色,现在让属下去打听陈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只差没有直说殿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登徒子了。李曲非昨天一晚没睡,没见到人心中的那股焦躁还萦绕不去,现在被李斐一说,心中更加烦躁,平常都是好脸色,今天难得的不想听他啰嗦:“让你去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李斐英气干练的外表下虽然有一颗婆婆妈妈的老妈子心,但是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半个时辰后就带回了可靠消息。 李斐有些不认同的道:“这陈家小姐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个人家,听下人们说,这陈姑娘针线女工是从来没有碰过的,也不逛街买衣服买首饰,最让人觉得荒唐的是这个陈姑娘就想个男子一般不仅读书写字管着山上的庶务,甚至教授了学子们的琴课还有策论,听说本来很多人反对,后来她教授的班级每次都是乡试第一,这才大家形成了默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了这些,李曲非并没有觉得意外,好想这些完全符合陈家小姐给自己的印象。 看着李曲非一副满意的样子,李斐加上了最后一个劲爆的消息:“我还打听到了,陈家姑娘闺名陈悠,这山上的人都知道。” 李曲非不认同的看了李斐一眼:“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要知道她的名字我自己去问她本人就是?你都告诉了我,让我都没有惊喜了!” 李斐心里一阵内伤,再次觉得在李曲非手下当差是越来越难了。但是还是不打算跟自己的主子计较:“属下还打听到了,这个陈姑娘新得了一本残缺的棋谱,正在修复,遇到了一些疑难之处,正打算去龙先生那里请教呢?对了,那个龙先生就是教学子们棋课的,素有棋痴之称!” 李曲非闻言眼睛一亮:“那个龙先生现在何处?” 李斐连心里最后一丝挣扎也放弃了,说出了龙先生的住处。 当李曲非如己所愿的在龙先生处见到了那个素衣女子时,两人双双一愣。 陈悠福了一礼:“九殿下!”神色从容,不卑不亢。 李曲非也郑重回了稽手礼:“陈小姐。” 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是有几手珍珑棋局不得解,特来请教龙先生。 龙先生自来痴迷棋道,陈悠和李曲非男未婚女未嫁相处一室也并没有觉得不妥,陈悠亦和男子相处惯了,并没有特意回避,于是三人一起就着那些枯燥的棋局琢磨了一个上午,又在龙先生处用了简单的午膳,下午又继续。 李曲非于棋道虽不热衷,但是亦有钻研,每每奇思妙想,让人赞叹。陈悠虽不多言,但每到关键之处,总是绝处逢生,峰回路转,让李曲非钦佩不已。 龙先生上了年纪,精力多有不济,最后变成了李曲非和陈悠两人对弈,下了一整天的棋,竟然解了一局残棋。 直到日暮西垂,李延至派人来请,李曲非才才告辞离开,又加上心中不舍,虽然于理不合,他还是开口相邀陈悠明天继续。 陈悠直觉是要毫不犹豫的拒绝的,虽然闺誉这种东西于自己已经是浮云,但是总觉得跟李曲非相处有些不妥当,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看到李曲非的眼神,她一个错失,竟闭了嘴。等她再开口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拒绝会让人觉得难看。 李曲非见她没有回到就当她默认了自己的提议,心中更加高兴了,就连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好,我明天派人相请。” 然后不等陈悠回答,自己转身就走了。 赶过来的芍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刚刚那个离去的公子这是趁自己不注意勾上自家小姐了?这一幕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回到婵娟院芍药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问是怎么回事。 陈悠心中烦躁,简单说了两句就不愿意再开口了。 她自然也知道了李曲非就是昨天晚上操琴之人,只是不知道李曲非今天所为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是哪一种,让自己都不舒服。 她走到书案前,将昨天晚上的曲律写了下来,然后想了想加了一个曲目名《九州》。 李延至在书院视察了一天,有些事该知道也知道了,加上对方并没有刻意隐瞒。 “这个女先生还是陈先生的亲生女儿?有点意思。”李延至看到书院教学人事录上有陈悠的介绍,包括她的教学理念,教学风格和取得的成绩都写的清清楚楚。 今天跟在身边的是太子幕僚张隽,他斟酌一二还是把自己私下打听到的告诉了李延至:“每年书院举行的辩论大典,陈悠已经蝉联了三届魁首,后来被陈院长下令不再允许参赛才没了后话。陈悠熟读经书,学识谋断一样不缺,此女确实难得。” 李延至笑了笑:“平日你就是个眼高于顶的,现在如此夸赞陈悠,你想说什么?” 张隽也不扭捏:“殿下,东宫太子良娣还缺一人。” 李延至意外:“哦?你看好这个陈悠?” “太子妃母族式微,如果殿下纳陈姑娘为太子良娣,那么以后天下读书人必然以东宫马首是瞻。” 李延至闻言有几分心动:“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也说了是纳,陈家未必会答应。” 张隽闻言不以为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殿下求一道圣旨即可。”这是以势逼人了。 李延至想起和陈嵩岳相谈比较融洽,不想当下就破坏这个气氛。 张隽察言观色本领一流,马上猜到了李延至的顾虑:“陈先生胸怀天下,必不是蛰伏之人,只要殿下给予机会,他会明白殿下苦心的。” 李延至不言,良久说到:“你让孤再考虑一下。” 张隽俯首称诺。 陈悠自幼天赋卓绝,才学惊人。以女子之身怀殿试之才,足以傲视天下群男子。 太子亲至,亦避而不见。李曲非一曲《九州》,勃勃野心,昭然若揭。 世上好曲常有,知己难寻。 陈悠虽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李曲非琴声呜咽下,却入了女先生的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九章 群英会 群英会 李延至惊喜发现陈嵩岳乃是隐世大儒松鹤先生,个个弟子不同常人,用于社稷,必定如虎添翼,遂心生贪念,欲慕先生之女陈悠以陈情。 却发现陈悠却是之前惊鸿一见,一见倾心。很多狗血的桥段都惊人的相似,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都是笑谈,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成了灾难。 三日后,陈嵩岳发来请帖邀请李延至参加三日后的群英会,就是张隽所说的,那个陈悠蝉联三届魁首的辩论大会。 虽说文人相轻,但是思想还是需要碰撞才能才能迸出火花,大家还是深以为然的,一味的闭目塞听只能成为井底之蛙,所以文人之间多会举行这样的学术交流大会,也产生了很多闻名天下的思想大儒。 也是这天,李延至才知道陈嵩岳乃是享誉天下的松鹤先生,著有《古今鉴注》,这也是李延至参政以来最经常翻阅的一本书。 陈嵩岳的学生不仅仅是现在的一等三甲,还有徐州的罗远岸,苏州的洪集,湖州的贺缄,金陵南祖新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都是陈嵩岳的学生。 据李延至所说,这些人都有真才实学,罗远岸的《水经附注》,一度让工部求贤若渴,洪集的《吏治通鉴》一度被朝廷列为,其中涉及到吏治改革,虽然触及了很多世家子弟的利益,但是看过这本书的李延至对书中很多观点都印象深刻,并且深以为然。 还有湖州的贺缄,编录的《兵典》,收录了古今三百多场战役,都有详细的介绍和讲解,并且备注了自己的观点和主张。 随手一个,都是可以让李延至心中悸动一会的人物。 这天辩论的主题是是否止战,予民休息。 这场辩论下来,李延至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去,他又想起了幕僚昨天的提议,一时间,心思浮动,不知所属。 回到居所,李延至和张隽钻进了书房。 “以先生之见,陈公今日所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张隽心下一动,李延至对待陈嵩岳的称呼都变了,看来今日之行李延至已经生了必取之心。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不会影响殿下的决断。” 李延至点了点头:“那你说,陈公为何之前没有向朝廷举荐,或者说以贺缄罗远岸之人,如果参加科考未必不会入朝为官?” 张隽也想到了这一点:“求下猜想,这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立太子?” 李延至闻言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他们不愿意效忠父皇?” 张隽闻言赶紧跪了下来:“属下不敢,这只是属下的妄加揣测。” “你起来吧!我知道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老子是个什么德行,但是被人点破和嫌弃到底心里也不是滋味。 最后张隽进言,如果殿下想要完全,不妨示意一下九皇子。 李延至颔首采纳了。 第二天,陈嵩岳几番试探,以为李延至会有所表示的时候,李延至并没有多说。陈嵩岳一度以为李延至根本没明白自己的用意。 直到这天下午,李延至去到李曲非那里,看见一个女子身边带着一个丫鬟向李曲非的院落走来。 这天又下了绵绵细雨的,沾衣不湿,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光线有点柔和,那个女子自己撑着伞频频婷婷地走过来,比起闺阁女子多了一分从容,说不出的体态风流,画面太美,他差点屏住了呼吸。 原来这就是陈悠,不施粉黛,已有三分艳色,不着华服,已尽揽风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李延至在这一刻,只觉得之前见识过的女子面容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然后只剩下眼前一人。 陈悠走近才见到眼前眼睛含笑看着自己的人。眼光放肆而张扬,让自己心生不喜。 但是她看人衣着和气度也猜测出了来人的身份,于是主动行礼:“公子有礼!” 多年以后,陈悠也会后悔当时自己故意的装糊涂,如果当时自己表现的精明功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入了李延至的眼。 这样才子佳人的相遇场面对于李延至来说是个新鲜的体验,习惯了每个人见到自己都毕恭毕敬的,像现在这样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偶遇的寻常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一句公子,李延至对于陈悠三分的好感又多了三分。 他微笑上前虚扶起陈悠,陈悠没等他近身就已经站起来了,这点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再次取悦了李延至。 “陈姑娘可是来找九弟的?”李延至不习惯九曲十八弯的套路,干脆表明自己的身份。 陈悠心中不喜,李家的人都如此自来熟,让她有点厌恶,但还是故作有点意外,然后赔礼:“不知是殿下,陈悠失礼!” 李延至连道无妨,然后看着她等他解释。 陈悠此刻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回答的不卑不亢:“龙先生与九殿下解了一局珍珑,陈悠心下记挂特来观棋。”原来是观棋的,不知道为什么,李延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姑娘可随我一同前往。” “陈悠不敢,殿下先行。” 李延至也不再多说,当先走在前面。陈悠和芍药走在后面。 李斐见太子驾到,连忙要去通传。李延至伸手制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陈悠一同入内。 李延至一副东道主的做派让陈悠心中噎了一口。骑虎难下,现在又没有借口离去,只好随着他进了书房。 李曲非因为知道陈悠喜欢下棋,连夜钻研了一局,自己一个人下觉得无趣,又把龙先生拉了过来,两人切磋了几手竟然下出了几分真味,以至于陈悠和李延至到来,执子两人都没有察觉。 这手棋陈悠昨天晚上也摆出来自己手谈了几个时辰,今天观棋不多久自己又有了新的思路,于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推演,渐渐忘我。 李延至棋道并不精专,所以棋盘上的棋局他看了个大概觉得自己肯定下不下去,只好一本正经在旁边大量起陈悠来。 对于江南女子而言,陈悠个子偏高,所以身材纤细修长,尤其是腰身被腰带收成一束,不盈一握。耳朵精致小巧,可以看见上面的绒毛,这是女子没有开脸所致,哦,上面没有耳洞。 衣服只是平常的款式,白色的长衫,在襟口绣着同色暗纹,虽不华丽,但显精致。 衣服下摆很长遮住了鞋子和脚,看不到真容。 李延至的目光太放肆,终于让陈悠有所觉察,她没有转头,但是心下恼怒,心想一国储君竟然如此举止轻浮,真是让人失望。 正好她看着李曲非被龙先生逼入绝境,久久不得其法破解,她想快点离开,于是把手伸向棋盘。 就在这时候,李曲非本能的抓住了这只手。然后一愣! 陈悠也是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延至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爽,但是看当事人还在僵持着,他佯装咳嗽了一声:“九弟,不可失礼!陈姑娘随我来观棋,想来是陈姑娘观棋太入神,已有奇思妙法才想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曲非意识到自己握着谁的手,像被烫了一下收回了手,然后脸上通红,一时间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陈悠沉这一张脸,继续伸手向棋盘,挪动了一颗子,只见龙先生恍然大悟,继而大喜,连道妙妙妙! 李曲非看着只要三步就可以把龙先生杀得片甲不留的走势,心中钦佩,看了看陈悠,不知道陈悠会不会恼怒自己的唐突。 陈悠见自己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多留无意,于是起身告辞。 李曲非欲言又止,还想要多留,李延至已经含笑颔首,说有时间再向姑娘请教棋道。 李曲非满肚子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只好送陈悠离开。 李延至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李曲非,一般都让属下通传,只是今日不动声色的发作了陈嵩岳一通,心中烦闷,才想出来走走,不想收获颇多。 见太子殿下亲至,必然有要事相商,龙先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于是起身告辞,虽然输了棋,但仍看得出心情非常不错。 回到书房,李延至将陈嵩岳迂回向自己引荐人才的事大概跟李曲非讲了。问一下李曲非的意见和看法。 李曲非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然后揣摸了一下李延至的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如果一群人不愿意效忠老子,但是愿意效忠儿子。估计每个儿子心里是得意并且喜欢的,这至少证明了自己比老子要强。但是这群人并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本来现在他们做的一些事就被朝中一些守旧的大臣诟病,现在李延至收下他们,以后这群人有所建树,或者被政敌攻诘,将他们出仕的始末翻出来,被御史盯上,轻的太子大概就要背负一个不孝之名,重的还可以攀扯上结党营私,谋朝篡位。 人才是每个上位者都渴求的,加上李曲非知道李延至的野心,知道他手下更是缺少得用之人。所以对陈嵩岳推荐的人,李延至志在必得。 但是得了又不能有丝毫后患,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概这样才来找自己。 李曲非想清楚了来龙去脉,自然不会推辞:“皇兄可需要我为他们做这个中间人。”李曲非引荐他们入朝为官,以后有什么不妥都是李曲非首当其冲,李曲非虽被归为太子一党,但是只要不是太子亲自出面,到时最多就是背负一个失察之罪。 李曲非从接触政务开始就已经有了为李延至背黑锅的自觉,所以心里也不是有太大的感触。 李延中心中欣然赞许,但是面上还是安慰他:“那就委屈九弟了。” 李曲非被皇后从小教导要辅佐兄长,兄弟一体。所以为李延至设身处地也是李曲非一贯地作为。 两人又聊了很多这次出行的见闻和感受,李延至不动神色,不来想问一问他觉得陈家姑娘如何,又鬼使神差的住了嘴。 第二天,李曲非主动找到了陈嵩岳,说自己对几位大儒慕名已久,希望先生可以代为引荐。 陈嵩岳一愣,本来以为没戏的事又开始峰回路转,心下高兴,加上那些赶过来的大儒都还在书院盘桓,等候消息。 陈嵩岳动作迅速,当天晚上就举行了一场夜宴,美其名曰以文会友。 都是吟诗作对的文人消遣,李曲非也不怯场,穿梭其间,游刃有余。 中途李延至半场加入,这次表明身份,大家纷纷见礼。 至此,一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到此完成。 有人对于太子没有亲自保驾护航,虽有微词,但是比起出头无望,眼下的境况已经好了何止十倍。 宴会上推杯交盏,觥筹交错,李曲非是主位之人,喝的最多。回到朝晖院已经喝的有点意识模糊了。 李斐前前后后照顾好李曲非,终于将他安置好,然后轻轻关上门守在外面。 李曲非似睡似醒期间,好想听见了一阵空远的古琴之声,又好像在近处又好像在天边。他醉的厉害,醒不过来。 第二天,李曲非收到陈悠派人送来的一卷琴谱,没有书写在纸张上,而是刻在竹简上。竹简做了碳化处理,防虫防腐,用细细的麻绳穿上,做的精美而细致。 里面的镌刻的曲律正是那天合奏的曲律,上面刻了一个曲目名《九州》。 李曲非心里有些发烫。 李斐见此情形,欲言又止。 李曲非仔细的收好简书,又放到木盒中,才开口问陈家小姐还有何交代? “那丫鬟来传话说‘我们家小姐很是推崇九殿下在音律上的造诣,前日虽然是随手谱写的曲子,但是曲风独特,意境开阔,如此佳作,不该埋没,所以私自取名,刻了这卷竹简希望殿下可以让它广而流传。’” 李曲非心里的热度又上了一层。他的手差点激动的要抖起来,直到看到李斐探寻的目光,才勉强克制住。 但是他从来没有跟女子交往的经验,现在收了人家的礼,直觉要回一份礼,但是这个时代是禁止未婚男女私相授受的,他怕自己回礼又会给陈悠带来麻烦。 一时间苦恼不已。 一直纠结到下午,才下定决心要去见陈悠一面。李斐一脸纠结:“早上的时候,那个芍药姑娘就是在去岐山寺之前来给殿下送的东西。陈家小姐已经陪着陈夫人去岐山寺上香了。” 李曲非一阵失落:“那你可知道她们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李斐更加不自在:“殿下,我一个大男人,没有主子的吩咐打听人家小姐,会被乱棍打死的。” 李曲非气结,咬牙切齿:“你继续这么不机灵,回去就换了你。” 李斐抖了抖:“那殿下到底要属下如何做?请殿下吩咐?” 如何做?陈悠的一举一动,自己都想知道。可是他开不了口,觉得这样是对陈悠的亵渎。 李斐继续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不是说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吗?” 李曲非闻言心中一哽,自己这种现在种种心绪还你来体会一把试试看,看你如何消受。 想了想,他又舍不得,虽然自己现在像被架在火上烤,但是他舍不得其他人也这样对陈悠。 一连三天,陈悠都没有回来。 这天他恍惚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睡梦中被琴声,向李斐求证自己醉酒那晚是不是有人弹琴? 李斐记性很好,想都不用想就点了头。 李曲非心凉了半截的站在了那里。 李延至一连几日异常忙碌,拉着李曲非见了一批人,然后仔细谋划了回朝以后要做哪些安排和变动。 一向悠闲地陈嵩岳不着痕迹的忙了起来,也没注意几日不见的妻女,直到李延至状似无意的问起才想起来这一茬。 只是自己也不知道陈夫人去了哪里! 李延至笑着说无妨,只是多日不见陈姑娘,那日见识到陈姑娘棋艺高超,本来想要请教一二,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陈嵩岳此人平常有点大大咧咧,不重细节,但是又不是真的傻,李延至要请教下棋,高人多的是,不说他身边那位不动声色的幕僚,就是这几天见的人,棋艺高超之人大有人在,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所以今日提起是意有所指。 回到书房,不用多久他就明白了李延至的用意。 只是马上,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自己虽然有些为万民鞠躬尽瘁,但是却不想搭上自己的女儿,加上李延至已经立下太子妃,若将女儿嫁给他,最多也是一个太子良娣,一想到自己女儿要做妾,陈嵩岳面上冷笑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章 双佩表心 第十章双佩表心 芍药跟在小姐身边多年,早就养成了沉静的性子,陈夫人觉得最近书院有些乌烟瘴气的,一刻也不得清净,干脆避了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又觉得寺里面实在一个人待着太冷清,才叫上了陈悠。宋妈妈知道年纪大了反而怕一个人独处,所见之处有自己在意的人,心里总会踏实一些。 陈夫人在大光明殿抄写经书,陈悠也在一边伺候笔墨,也不说话,陈夫人写好一张她就整理一张,堆好然后继续磨墨。 陈夫人本来打算拉上女儿好好在寺庙里静一静心的,但是她最近心事浮动,加上身体不适,就算陈悠陪在身边也没觉得有多舒心。 陈悠看着陈夫人写写停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娘,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陈夫人闹心的看了她一眼:“你爹最近的事你知道吗?” 陈悠点头:“芍药说了一些。” “那你有什么看法?”陈夫人知道女儿冰雪聪明,陈嵩岳计较着什么,虽然从来没有对他们宣之于口,但是以陈悠的敏锐,她应该也能猜到了。 “我听陈叔说,当年父亲本来想要致仕,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被耽搁了,是发生了什么?” 陈夫人回想当年的事,还是打算如实相告:“当年你父亲进京赶考,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十年寒窗苦读,大家都是挤破脑袋的要挣个出人头地,这无可厚非。学了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是当时在位的帝王却特不靠谱了一些,你父亲进京没多久就被人找上,有人向他贩卖试题。你父亲虽然出生寒门,家中不算富有,但是那时候我们已经成亲了,宋家没有子嗣,只有我一人,所以家业传下来也都是你父亲的。他是第二次上京赶考,第一次衣着寒酸,无人问津,第二次住在唐都最大的客栈里,比较显眼,才被人盯上。当时他比较年轻,还没有学会这些人情世故,一怒之下就将那人告上了公堂。” 陈悠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有打断,默默听着。 “唐都的水太深,他当时根本不知所谓。” “最后事情牵扯到了龙椅上那位,虽百般掩饰,还是露出了首尾。你父亲寒了心思,在唐都病倒了。依然没有参与那届京试,后来回到了青城山,你外祖父也去世了。你父亲歇了科举的心思,才创办了青城书院。” 陈悠对待这件事没有评论:“现在父亲是想致仕,他是看上太子了?” 陈悠觉得陈嵩岳眼光不怎么样。 “前年你父亲下山游历,途径沧州,当时沧州水患,贪官当道,民不聊生。朝中赈灾物资也迟迟不到,不到一个月,疾疫横行,他也染上了时疫,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回来后养了半年,我记得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披衣起来,点着烛火在书案上写下了“民生多艰”四个字,我觉得他就是那时候开始改变的。” “后来看着他一步步经营,看他费尽心机,都不会再开口阻止他。” “你以为太子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青城书院吗?你以为你三师兄那种调子真能考上探花?这些事我都知道,我管着青城山的庶务,银钱走向虽不说事事知晓,大概还是知道的。京城方向就有两笔银钱去向不明,是你父亲提走的。加上那段时间的事,不用费心猜就知道了。” 陈悠点头:“大师兄和宋师兄学问很好,能够登科及第乃是意料之中。三师兄那种人心思不在学问上,钻进了钱眼里,他登科我也是意外了一把。”陈夫人叹了一口气:“要想一夜之间天下闻名,万众瞩目,有什么比一等三甲全部出自青城书院这件事更让人震撼呢!所以你三师兄的名额是做了手脚的。为了以后露出蛛丝马迹,才让他借故丁忧回了青城。” 陈悠慢慢理清楚了来龙去脉:“先后是书院一夜成名,引出上位者关注青城书院,然后是引出身为青城书院院长的父亲,再由父亲引荐那些名流,我也在奇怪,那些人虽然与父亲有些交情,但是师生到底称不上,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你父亲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朝中太多人尸位素餐,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我只是担心他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父亲在三年前就筹划这一切了吗?” “大概是的。我不是很过问他的这些事,我想他之所以瞒着,也是怕有朝一日牵累妻儿。” 陈有没有评价。母亲今日所说自己大有猜测,虽然没有全不知情,但是做到心中有数还是没问题的。 陈夫人看着陈悠:“悠儿,娘想让你嫁给你二师兄,你可愿意?” 陈悠抬起了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陈夫人心里苦水泛滥道:“悠儿,你长这么大,除了芍药,可曾结识过其他的女子?” 结识过啊,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在一家歌舞坊待了大半个月,但是她没争辩。 “你一个女儿家,活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现在你还有父母庇佑,如果哪一天我和你父亲都不在了,你该如何是好。”陈夫人愁眉苦脸地道。 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无奈了,好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依附男子,好像没有男子就不能存活。 陈悠没有反驳,从十五岁及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来。母亲等到自己十八岁才提,已经是莫大的包容了。 “那娘亲问过二师兄了吗?他可愿意娶我?” 陈夫人见她没有马上拒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一年前提过,让我和你父亲做主,答应把你嫁给他。” 陈悠暗暗咬了一下牙,看不出宋岐山还有这个胆子。 “你愿意吗?”陈夫人追问了一句。 “娘,我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从未谋面,毫不相干之人,嫁给二师兄好歹还算知根知底,只是又要让您操劳了。” 陈夫人露出一点笑意:“你这么听话,娘心里高兴,操劳一点也是愿意的。” 陈悠勉强笑笑,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喜。 芍药知道了这件事却很高兴,二公子看着平日喜欢那些易学数理,但是对小姐却很用心,小姐书房那些书籍和字画大部分就是二公子搜罗来的,小姐的衣着连夫人都不怎么过问,每到换季添置衣服,二公子也会偷偷的往针线房送成衣,然后借着针线房的名义送到小姐手里。 陈悠看着芍药一脸喜色,打趣道:“你喜欢宋岐山?” 芍药被口水呛了一道:“小姐,我是真的为你高兴,你还打趣我。” “宋岐山很好吗?” “二公子好不好,这么多年小姐难道不知道?”芍药收拾好针线,准备去端膳房。 陈悠没有理会:“你可知道,宋岐山现在滞留唐都,如果我没料错,娘她会让我跟随太子一行一起去唐都的。” 第二天晚上,太子归期已定,于是又是一场践行宴,陈嵩岳酒过三巡,摆脱李延至看顾自己小女,陈悠从小与宋岐山订下婚约,现在宋岐山滞留唐都,陈嵩岳决定送陈悠去唐都完婚。 李延至和李曲非端杯的手双双一顿。 陈嵩岳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延至眼中精光一闪,很快不见。他连连点头:“陈公所言极是,唐都繁华,小姐去见识一番,孤必将悉心照顾,不让小姐一路上受了委屈。” 陈嵩岳大概真的喝多了,好像没有听出李延至语气中的不快,也好像没有注意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李曲非有些恍惚,就在之前自己还在左右纠结要不要去岐山寺,才一会光景,这是想去也不能去了。 回到熙光院,李延至气的摔了书案上的镇纸。 张隽低下了头,忙道殿下息怒。 李延至气不顺道:“他既有心效忠于我,为何又会如此安排。” 张隽只好实话实说:“殿下正妃之位已经有了现在的太子妃,如果陈嵩岳答应了殿下纳了陈悠为太子良娣,那么他们一上位就会遭到太子妃母族的排挤,属下认为,他们是不想当这个出头的椽子。”“既然已经打算加入这场博弈,又怎么可能什么风险都不承担,难道等着我把一切捧到他们面前吗?” 张隽觉得今天的李延至的怒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好现在去触霉头。 只能任他发泄出来。 李延至又想起了那天与陈悠的匆匆一面,虽然交集不多,但是没有一处不让自己牵念。 本来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佳人已是志在必得,但是陈嵩岳突然来这么一出,打乱了李延至所有的计划和安排,强大的落差让他出离愤怒了。 宋岐山,他自然见过,其貌不扬,成天到晚掐掐算算,神神叨叨的像个欺世盗名的神棍,一想到陈悠要嫁给那样的人,他嫉妒的怒火中烧。 李延至此人,因为在上位者掌权者的位置呆久了,外面看上去很是礼贤下士,谦虚温和,其实是个自以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今日陈嵩岳撩了他的逆鳞自己还一无所觉,殊不知已经被李延至记恨上,暗地里已经动了心思。 李曲非回到自己的院子,有点失魂落魄。 李斐欲言又止,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自己就在李曲非身后,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 李曲非鬼使神差的又拿出了那卷竹简,心中彷徨无处可以排解,坐到琴案前又弹起了那首《九州》。 弹了一段,实在提不起兴致,一好意兴阑珊的弃了琴。 李斐实在看不下去了:“殿下,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回到唐都,您让陛下给您赐婚,保证个个家世相貌都比这个陈悠好千倍百倍。” 李曲非实在是不想让李斐安慰自己:“你的意思是随便一个世家小姐都比陈小姐好,所以我现在是瞎了眼,看上个谁也不如的?”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 李斐结舌:“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意思是,陈小姐既然订婚了,那殿下你肯定没戏了,与其如此在这里伤怀,……属下意思就是,殿下现在心里不舒服也没用,属下看着帮不上忙心里过意不去。”李斐终于囫囵表了忠心,心里舒坦了。 李曲非心里堵的要命,被李斐一打扰,心里更难受了。 第二日,李曲非找到李斐,让他陪自己去岐山寺。 李斐心里跳了一跳:“殿下你是要学那话本里才子偷会佳人吗?” 李曲非心想如果自己打得过,他早就动手了,但是仅限于心里想一想:“我昨夜一夜未眠,既然人家已经有了婚约,我实在不能继续纠缠,但是我还是想去见见她,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万一她不喜欢宋岐山呢?” 李斐心里已经无力吐槽了:“殿下,陈小姐和宋大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十几年的情分。殿下你,总共见了陈小姐几面,我们如此冒然造访,跟登徒子又有何异?”所以,殿下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曲非无法反驳,良久:“那我们不去找她,只是去岐山寺走走。” 见主子已经让步,做属下的也不好蹬鼻子上脸,李斐只好陪同他一起前往。 岐山寺距离青城书院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天气难得放了晴。 李曲非骑在马上,对于满目青翠碧绿的沿途风光无暇顾及,他还在挣扎要不要去见一见陈悠。 知道陈悠是青城书院的女先生以后,李曲非找了很多陈悠批注的书籍,修改的课业,在这几天仔细看了一个遍。 李曲非一直觉得,言为心表,看着那些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观点看法,看那些笔记和批注,李曲非觉得陈悠通过这样的无心的方式得到了自己无限的认同,引起了自己无限的共鸣。 李曲非看到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灵魂,他无法抗拒的被吸引。 他在寺庙里转了一圈,主持不在,也没有见到陈悠,只能怅然而归。 当天,陈悠为陈夫人将抄好的经书送去藏经阁,路上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青色的同心佩。 玉佩青翠欲滴,用暗红色的络子绑着,陈悠捡起来,四下看看,这并不是僧侣之物,定是有香客途径,遗落在此了。 玉佩上刻着两个小篆‘子衿’。 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藏书阁就在不远处,小沙弥对陈悠很是熟悉:“失主与令堂每年都要为寺里抄写经书,经年日久,我和师弟昨天清点了一下,加上今日的,正好是一个大轮回了。”所谓的大轮回就是一千二百本。确实不少,十几年如一日,积累下来数量已经非常可观了。 陈悠回礼:“大师有心了。家母与佛祖结缘,佛祖也对家母有诸多照拂。” 小沙弥微笑颔首。 “刚刚途中捡到一块玉佩,大概是哪位香客所遗,还请大师代为保管,若有人寻找,还请大师代为转交。” 她拿着玉佩交到了掌寺手中,如果有失主来寻,也能很快找到。 和尚欣然应诺。 李曲非回到院中才发现自己亲手做的那块玉佩不见了,李斐知道那块玉佩李曲非做了几天几夜,煞费苦心,是在得来不易,听说不见了马上就要出门去找。 李曲非叫住了他:“算了,那块原石还有,我再刻一块就是了!!” 他本来就觉得那句话太露骨,会让人觉得唐突和冒犯,可是他想不出更佳贴切的话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短短几日,自己已经把心丢在了那个女子身上。又过了两日,陈夫人和陈悠才双双返回书院。 陈嵩岳当着李延至和李曲非的面,将陈悠拜托给了李延至,让陈悠随李延至一起去唐都找宋岐山。 给宋岐山的信件已经发出,只要到了唐都,宋岐山那边都会有妥善的安排。 李曲非看着陈悠平静应下,没有一丝不快,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李延至面上不显,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时间也让陈嵩岳相信,李延至放弃了要纳陈悠为良娣的念头。 崇安院是陈嵩岳的居所,陈夫人一边伺候陈嵩岳更衣,一边心中难掩忧色。 “我们就这一个女儿,本来想留着她两年,再把她嫁出去,谁知道竟是如此匆忙。” 陈嵩岳自然知道陈夫人的心思,他也不想如此匆忙,但是比起嫁给天家,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我连累她了。”陈嵩岳感叹了一句,随后沉默不言。 “老爷我们以后也会迁去唐都吗?”陈夫人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大概明年我们就要去唐都了。到时候也可以再看到悠儿,也不算两地分离。”陈嵩岳只好安慰道。 “其实说起来也怪我,如果有个男丁,也不至于这一去连个送嫁的人都没有。”陈夫人说起来心里就有些自责。 陈嵩岳拍了拍她的手:“不要说傻话了。悠儿虽然是女儿,却不输任何人,我也没有轻看她一分。只是世道无情,女子存于世上总要比男子艰难一些。” 陈夫人想,谁说不是呢。 知道陈嵩岳心中心事万千,陈夫人把满肚子的话推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总是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遇到的处境也总会过去的。 李延至和李曲非的行李是早几日就准备好的,陈悠行李不多,除了自己收拾了几本书,其余都是芍药收拾的。 这次出来日久,怕回朝被有心人盯上,张隽建议李延至转道去临近的宜州。 宜州与楚国接壤,匪患盛行,由于宜州有大片的山林,剿匪一事总是议不可行,没有结果。渐渐成为大唐一块被强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一个大毒瘤。 如果假借查探宜州匪患情况,顺便去拜访了青城山的大儒松鹤先生,这样也不会被人指摘一个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罪名。 辞行时,李延至告知陈嵩岳自己一行会取道宜州,陈嵩岳马上明白了李延至的用意,心里也更加认同了李延至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对自己以后的路又多了一点信心。 陈夫人知道后,又是一阵担忧:“老爷,宜州那边那么乱,我们就让悠儿不要跟着去了,到时候去遂州会和即可。太子虽然护卫众多,但是都是以太子性命安全为重,我怕到时候万一遇到事,悠儿会殃及池鱼,太子的侍卫们也会顾及不暇。” 陈嵩岳觉得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然后向李延至提议。 李延至听闻后马上给陈悠调拨了八个侍卫专门护卫他的安全,陈嵩岳见状,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哲保身,遂只能作罢。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出发了。此行要去的乃是宜州的州县县衙。 到了宜州地界,外面的世界好像变了一个,青城地界上的人个个丰衣足食,大有太平盛世的意思,宜州却是田地荒芜,村落败坏不见人烟。 偶尔看到个人也是目光畏惧退缩,慌慌张张的路过,转了个拐角就不见了。 陈悠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的就是如此萧条败落的一幕。 看来宜州的匪患猖獗程度比外面传闻更甚。 陈悠心中开始不安。 她找来了芍药,把芍药叮嘱一番,让她遇到事情只管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受伤。 芍药点头:“小姐,我知道的。” 然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一个镯子,一个玉佩,都仔细收好,然后问那些伺候的侍女借了两身里里外外的衣服,包括鞋袜,让芍药也换上,她没有什么头饰,还是母亲看她太素净,才在发髻上别着三把玉钗,陈悠全都收了起来。 芍药不解,陈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一路上定会不大太平,你去通报,就说我求见太子殿下。” 当陈悠一身布衣出现在李延至面前,李延至心中虽然诧异,但是仍然面带微笑,问她何事?? “殿下还是让所有人都乔装一番吧。我们一行人毕竟人少,如果遇到山匪,也要避免暴露身份。为了安全起见,殿下还是找个替身,干系太大,陈悠不敢含糊不禀。”如果太子有事,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延至颔首,其实在陈悠开口之前,张隽就已经跟自己说了此行的风险,只是陈悠年纪不大,目光甚远,当的了张隽对她的刮目相看。 “好,孤知道了,你也下去好好准备一番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好万全的准备也好过到时候被人钻了空子。” 李延至看陈悠的目光让陈悠起了警觉,但是也只有一瞬。 她行礼告辞。 李延至派人请来了李曲非,看着李曲非神色恹恹,他也没有多问,就将刚刚陈悠来的事告诉了他。 李曲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告辞了。 知道走出来才想起李延至刚刚跟自己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再没有心思关心自己心里那点不痛快。 皇兄安危自有人护卫,陈悠此次去唐都,除了一个丫鬟,身边就没有任何人了,他有点担心她。 于是李曲非叫来了李斐,让暗中他守卫在李延至身边,而他自己偷偷换了一身衣服,不起眼的跟在了陈悠马车后。 最后担心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快入夜时分,当一阵马蹄声伴着胡哨和毫无章法的吆喝从远处传来时,陈悠当机立断的拉着芍药跳下了马车,躲到了侍女的队伍里。 不多时,一个马队,大概有六七十匹马,在一群走卒举着火把的奔跑下把李延至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目测这些山匪竟有上千人,以一敌五,怎么都没有优势,尤其是对方还有六七十匹马力,坐在马上杀人更加如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张隽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得了命令的人的脖子上都被山匪架上了一把砍刀。 张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打招呼。 领头的人一脚踹开了他,然后大手一挥:“给我把这辆马车里的人杀了?” 张隽气急,挣脱开钳制,大喊一声:“保护主人。”话音刚落,就被人抹了脖子。 于是一场血肉搏杀开始了。 一时间刀剑撞击声,惨叫声,打杀声四起。 李延至的马车首当其冲,里面的人衣着华服,见人杀来,大惊失色,惊恐不已,毫无还手之力,马上就被人杀死了。 李曲非的马车里面是空的,那个头领模样的人知道了,一双目光在四下搜索,马上锁住了背靠背战在一起的李延至和李斐。只觉这二人气质不凡,定然有一个是条大鱼。 于是一声令下,指着一处:“抓住他们,捉活二人赏十两金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战力重心向李延至处转移。 李曲非见状已经无法顾及,但是他相信李斐,李斐拼死也会保护好李延至的。 陈悠虽然饱读诗书,对碰到山匪也有所心理准备,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还是被吓得不轻。 芍药为了护主,根本忘记了陈悠的嘱咐,见刀砍来,想也不想就挡在了陈悠的前面。 最后左臂被砍伤了。 陈悠心痛又心急,徒劳的按着芍药的伤口,眼泪就要蹦出来了。 后面又有人攻了过来,芍药看见就要去推陈悠,陈悠见了,想也没想就抱着芍药,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芍药哭着大喊不要,但是左臂受伤了,她又被撞击多次,浑身是伤,根本推不过陈悠。 眼看那把刀就要砍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曲非拿着长剑架住了那把砍来的大刀,由于势头太急,堪堪在碰到陈悠的衣服前止住了,然后李曲非几个出手,就将匪徒杀死了。 破肤而出的血眼看就要喷到陈悠的身上,李曲非一个转身挡在了前面。 陈悠睁开了眼,见自己没有死,又重新查看芍药的情况,问她怎么样,自己该如何帮她? 芍药知道自己已经有点失血过多了,虽然止住了伤口,但是抵挡不住一阵一阵的晕眩。但是她不想让小姐太担心,眼下的情况,小姐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芍药苍白着脸,勉强笑笑。然后又看把自己和小姐护在这个马车旁边的李曲非:“九殿下,求求你保护我们家小姐。” 李曲非看了陈悠一眼,用力点点头。 陈悠心中不安,眼中湿润:“芍药,你千万不能有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不该带上你的。” 芍药却很开心:“你上次没带我出去,我难过了很久,这次你愿意带着我,我很高兴。” “芍药,我们现在不说这些,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你不能有伤口的啊,我该怎么做,你快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陈悠心急如焚。 李曲非一边打斗一边分神道:“你给她包扎先止住血。” 陈悠无助的看着他:“止不住的,芍药体质异于常人,一旦流血就会不止,所以她不能有伤口。现在怎么办,芍药会流血而死的。” 芍药撑起一点精神拉住了失控的陈悠:“小姐,不要徒劳费力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陈悠反驳:“你胡说,你呆在家里就不会受伤,是我,是我连累的你。” 芍药摇摇头:“小姐,我不怪你。比起磕碰一下流血而死,能够救你,我好歹没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她感觉到血液离开她的身体,以前做针线的时候,只是扎破了一下手指,血就可以没完没了的流,小时候受一点点小伤都会惊动大夫。 那时候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父母抛弃了,平常人家,哪里养的活这样体质的孩子,她的父母把她遗弃在书院门口,其实是给了自己一条活路。从那时候起,她的心中不再有怨愤和不平,相反,只有感恩。 十几年来丰衣足食,读书写字,就像个小姐一样。正牌小姐是个不讲究的,不讲究吃穿,不讲究衣着打扮,然后这些给应该是陈悠的福气都落在了自己头上。 她不动声色,但是心中铭记自己的感激和恩遇,她愿意以命相报,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小姐,你快走……”说完这句话,芍药失去了知觉。 局势已经一面倒去,山匪人多势众,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除了指出来的那两个人要留活口,其余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对抗山匪的人越来越少,李曲非的压力越来越大。 芍药已经失去了知觉。陈悠仍然徒劳的护着她。 李曲非寻了一个空档:“事情不对劲,快离开这里,朝树林里跑才有一线生机。” 陈悠拒绝:“我不能丢下芍药。” 李曲非怒吼:“再不走我们全交代在这里了,你不要辜负了她一片苦心。” 陈悠不理会,不打算离开。 李曲非又杀了两个人,保护陈悠的侍卫还剩下一个,但是也受了伤,李曲非上前解决了他周围的敌人,让他带陈悠退到密林里,然后想办法藏匿。 陈悠坚持不肯合作,被李曲非一记手刀打晕了。 另外叫了一个人护着陈悠离开。 他又看了芍药一眼,抓过一个吓得躲在角落里的侍女。 “把她带到车上,换上小姐的衣服”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土匪,那么芍药或许有一线生机,如果不是,他眼神荫翳…… 比起当人家刀下亡魂或者俘虏,李曲非只能继续反抗。 一直战至深夜。 李曲非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除了背上那一刀最严重。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最后拼着一丝清明,他被人踢下了一处山崖。 李斐和李延至也到了穷途末路,但是两人始终背靠背互为呼应,除了有些筋疲力竭,因为那人命令,也没有受重伤。 李斐突然大喝:“李斐,你怎么样?” 李延至马上明白了过来:“还好,还可以撑住。” 匪首打马近前,看着两人做困兽之斗。 突然一扬手:“住手。” 匪徒们纷纷住手,退后三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李延至本打算先开口,被李斐抢了先:“你究竟何人?意欲何为?” 匪首目露精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李斐,良久才道:“你是主子,他是奴才?” 李延至本能的要反驳。李斐冷笑:“用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人也不怒:“只是有人告知,有只肥羊要打从此地经过,我们干的本来就是这个营生,这句得罪就免了。” 李斐面色冷峻:“你确定是打家劫舍,而不是冲锋陷阵吗?” 匪首闻言,哈哈大笑:“如此一说,你是主子倒也有了三分可信。” “下次出门之前,最好把马都要换了,那些走卒表现的不要如此整齐划一,行动一致。” 匪首已经稳操胜卷,不在意李斐多说几句,闻言他还连连说受教。 然后命人将两人五花大绑的押上了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十一章 深山岁月 深山岁月 清晨的阳光照进树林的时候,陈悠也醒了过来,看看倒在旁边的侍卫,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这是陈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死亡。 她的手颤抖不已,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她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芍药没了。 她惊惶的站了起来,才发现那个侍卫并没有带自己走多远,她还可以看见树林的尽头。 于是,她顾不上挂在衣服上的荆棘,顾不上草上树叶上的露水,拼命的朝那光亮处跑去。 当她满身褴褛,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昨天的营地时,只见车翻旗倒,满地尸体横城,一地狼藉。 她找到了自己那辆马车附近,没有找到芍药,又找到了车里,车里果然有人,穿着自己的衣服。 她恐惧又希冀,翻开了那个人的脸。 然后泪如雨下,趴在那人身上,痛哭失声,她突然有点讨厌自己的性格,就像此刻,连着哭声都带着隐忍和克制,以至于越哭,心里堵的越难受。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让她悲痛欲绝,这是陈悠第一次面对失去和死别,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除了本能的悲伤和痛苦,她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书籍那么多,没有谁教过她要如何面对失去。在彻底的失去面前,每个人都无能为力,力不从心。 都死了,这么多的人都死了!!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书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诚不欺我。 她一个人在安静的一片天,可以听见外面吹着马车门帘的风声,和一群死人在一起,心中又有无尽的茫然。 “有人吗?”这时候山崖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陈悠哭的伤心,刚开始并没有听见,直到连连呼叫之后,这个声音终于引起了陈悠的注意。 她从马车里出来,寻找声音的源头,才发现是从崖底传来的。 “你怎么样?是受伤了吗?” 良久,下面才传来那个声音,可以听出来他说话已经非常吃力了:“那边地势低的地方有路可以下来。” “好,你等一下。”陈悠连忙大声回答。 陈悠擦了擦眼角,按照那人说的往地势低的地方看去,确是发现有一条小径是直通崖底的。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人一定受伤了。 知道还有人活着,她打起了精神。 陈悠找到找到乘放器物的马车,里面都被洗劫一空,她四下翻找,才找到几个药瓶。 她很熟悉芍药得做事方式,白色的瓶子里装的就是伤药,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她拿了药还有一些处理伤口的工具,包括一段绷带,一把剪刀还有一小瓶烈酒,找了很久只找到这么多。 她来不及挑拣,一股脑的用一块布包着就寻了路去山崖底下。 山崖下乱石嶙峋,陈悠走的匆忙,一连摔了几跤,她顾不上自己受没受伤,现在一个人呆着让她有点害怕,她要马上找到那个人。 半个时辰后,陈悠终于看见了死去的尸体,三三两两趟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她找了一阵,没有发现幸存者。 她茫然,然后大声呼喊:“有人在吗?你在哪里?” 良久身后的草丛中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后面,我在你后面。” 陈悠转身,翻开一种长势茂密的垂藤植物,看见了伤得不知几何的李曲非。 陈悠显然没有想到是李曲非:“九殿下!!”李曲非受伤多处,尤其是背上的伤口很严重,他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但是他还是认出了一身狼狈的陈悠,他又生出一丝自虐的庆幸。 “怎么,……又回来了?……”李曲非喘着粗气开口说话,这样做扯痛了他全身的伤口,还有一条腿从上面摔下来已经骨折了,会不会废掉情况还未可知。 闻言,陈悠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她泣不成声:“他们,他们,全死了……还有芍药……是我连累了她……” 李曲非看着陈悠如此难过,他也心中自责不已:“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陈悠摇头:“不……不是的,九殿下,他们根本不是山匪……那些财物虽然一副被打劫的样子,但是你看……”她拿出了自己收集到的伤药:“很多东西根本没有被带走……” 李曲非点头:“我知道,昨天晚上从他们的马和他们的配合就可以看出,他们的行事更像军队所为。” 陈悠上前要去搀扶他:“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殿下,你还能动吗?” 李曲非一声苦笑:“大概动不了,我的腿断了……” 陈悠试着将他拉一把,但是自己力气太小,根本移动不了李曲非。 李曲非是第一次如此靠近陈悠,上次握错手的那次不算,他有些恍惚,都忘记去配合陈悠了。 陈悠力气用尽,徒劳的坐在地上:“不行,我搬不动你,我要去找人来救你。” 说着就要离去。 李曲非大惊失色,伸手抓住了她:“不要去。”开什么玩笑,这荒郊野的去找人,等找到人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就死了。 陈悠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力:“殿下,你受了伤,再不找人料理,会没命的。” 李曲非坚持,说话也利索不少:“你现在转身就走,不管不顾,我也……很快没命的。你听我说,你拉我一把,……我手还没受伤,我……还有力气,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陈悠拗不过他,只好依言行事。 在李曲非的配合下,陈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李曲非拖了出来。 出来以后李曲非又有一点后悔留下了陈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出现在陈悠面前,让他觉得有点难堪和尴尬。 陈悠和芍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虽然她对药理不感兴趣,但是一般的伤口处理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小心的剪开李曲非的伤处,先用烈酒浇在伤口处,疼的李曲非龇牙咧嘴,硬是顾及形象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没有吱声。 陈悠把伤口周围都擦干净,然后撒上了伤药。 撒完药她一心一意的用心包扎,李曲非却有些心猿意马。 陈悠每次与他皮肤接触都让他全身涌起一股战栗,让他都忘记了疼痛。 伤口处被仔细料理了,但是腿骨骨折自己却束手无策。 李曲非去过军队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基本伤患处理还是有点基础的,他忍着巨大的疼痛,试图自己扳正自己的腿骨。 试了两次,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也没有成功。 陈悠帮他擦了汗,也是无计可施,她想了想说到:“你不要勉强了。上面的马都被牵走了,但是,还有车,我去看看,你在下面等我。” 李曲非又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拒绝的摇头。 陈悠以为他怕自己丢下他不管,她耐心的安抚到:“殿下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就回来,不会丢下你的。” 李曲非死活不愿意:“我跟你一起上去,我还有一条腿可以走路,你扶我一把,我跟你一起上去……” 最后九殿下如愿的搭上了陈悠的肩膀,把中意的姑娘当成了一根手杖,还是根让自己心猿意马的手杖。 陈悠虽然在包扎伤口上体现了一定的专业水准,但是说到底,人家也还是一个正牌小姐。所以让她照顾李曲非真的有点难为她。 所以两人磕磕绊绊走了一段,李曲非首先坚持不住了。 陈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殿下,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上去,我真的不会留下你不管的。” 李曲非本来就在逞强,现在是实在走不动了:“好,我在这里等你。”陈悠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曲非苦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悠上去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一辆牛车,有两三个人在死人堆里翻找东西,捡到有用的就放到牛车上,不多时,已经捡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 陈悠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出声求助,她现在没有自保能力,这群人除了一个老汉,其余三人都是青壮年,如果这群人不是好人,自己和李曲非就危险了。 “罗老头,你的牛车就借我们了,回去分你个好东西。” 那老汉点头哈腰:“老头儿就一个病婆子要照顾,每天有口饭饿不死就行了,这些走山货都是大家发现的,老头就借个车,给个个大钱就成。” “罗老头,算你识相。就冲你这句话,哥几个就留你这条老命多活几年。”然后三个人大笑着拖着满车的战利品走了。 罗老头被人数落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想这荒郊野岭的也不会有人来收尸,叹了一口气,开始一具一具拖尸体。 老人把尸体堆到一起,然后找来了很多干柴,把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堆到一起,最后点了一把火。 老人呢喃:“这世道啊,也不知道我死后有没有个人帮我收尸。” 陈悠终于鼓起勇气跑出去求助:“老人家,求你救命?” 罗老头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看清了一个一身狼狈的姑娘,他连忙上前要去扶陈悠:“姑娘,你快快起来。” 陈悠摇头:“我下面还有一个同伴受伤了,老人家,求求你帮帮我,救救他!” 罗老头老实心软:“好好,你别哭,我帮你,你快起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变故,陈悠其实已经心力交瘁,筋疲力竭,她忍住自己的不适,坚持立刻带上老汉去找李曲非。 老人家见陈悠心急如焚的样子,不敢耽搁。连忙上前随着陈悠来到了崖底。 当陈悠赶到时,李曲非已经晕死过去。 陈悠差点奔溃,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 罗老头叹口气上前探了探李曲非的鼻息:“姑娘,你先别忙着哭,这人还有气呢!!” 陈悠顿住,她感觉自己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 老人大概猜到了她经历了上面那场变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换个男人都难以承受,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做个筏子,你帮着跟我一起,把他拖回我家去。” 陈悠现在已经六神无主,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在老人的帮助下,终于将李曲非带离了山崖。 老人住在附近不远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三间简简单单的草屋,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伴需要照顾。 老人空出一间房,安置了李曲非。 直到喝到这两天一夜的第一口热水,陈悠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老人家已经连夜出门去请大夫了,那三人虽然搜刮了很多东西,但是并没有找到陈悠和芍药刻意藏起来的财物。陈悠一并找了出来带上,才让罗老头不至于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李曲非不省人事,陈悠忍着不适给他换了衣服,然后喂他喝了一点水。 罗老头的老伴是个病秧子,总是咳嗽,知道家里来了人也没有出来看一眼。陈悠还是进入打了招呼。 老婆婆年纪看上去比罗老头要大,陈悠进来,她勉强起了身,然后就说身子不便,不能起来招待了。 陈悠勉强聊了几句退了出来,守在李曲非床前,不多时,由于实在是太累了,她趴在床沿边上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李曲非开始发起高烧,陈悠心急如焚。那个生病的婆婆除了晚饭时出来看了一眼,马上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听得让人觉得更加的心烦意乱。 老人家家里几乎一贫如洗,晚饭就只有几个蒸熟的甘薯,陈悠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是已经两天一夜未曾进食了,看着那黑乎乎的甘薯,她细细的剥了一层皮,细嚼慢咽的吃了下去。 李曲非昏迷不醒,除了喂一些水,其余的什么也喂不下了。 一直到深夜,外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是罗老头回来了。 陈悠走出去,看到老人推开柴门往里走。看他身后,并没有跟着大夫。 陈悠欲言又止,罗老头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我去了山下大夫家,荒山野岭,天色又乌漆麻黑的,那大夫不愿意跟老夫出诊。我抓了一些药,给他吃了,看看管不管用,你就听天由命吧!” 陈悠接过药,又在罗老头的指点下磕磕绊绊的煎好药给李曲非灌了进去,一直折腾到凌晨,陈悠实在坚持不下了,趴在李曲非床前睡着了。 罗老头回到老婆子屋里,见老伴还没睡,借着一盏发黄的油灯在给衣服缝补丁。看到罗老头进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微微一笑。 在这样包容的笑容里,罗老头只觉得一天的疲累都不见了。他走过去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这么晚了,就不要等我了。” 老伴摇摇头:“我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躺的骨头都生锈了,等等你也好,心里踏实。” 罗老头叹了一口气,有些内疚:“让你跟着我,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老伴拿过他的手握了握:“日子怎么也是过,锦衣玉食,粗茶淡饭,找到那个对的人,其余的也不打紧。倒是你,我常年卧病在床,你不离不弃的,难为你了。” 罗老头嘿嘿笑了笑:“你病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刚去你们家那会你就已经这样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你肯跟我走,才是我最大的福气呢!!” 一个长工带着一个卧病在床的富家小姐私奔了,这也只是千千万万个故事里普普通通的一个。 “我看着他们那两口子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刀光剑影的,等他们好一点就让他们离开吧,到时候我们沾上麻烦,你叫我如何是好。我们继续粗茶淡饭的过完这辈子,其余的事都跟我们不相干的。”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罗老头闻言,想了想就答应了:“都听你的,等那个男的醒了,好转之后我就让他们走。” 屋外陈悠本来是过来给老人家一些首饰,让他拿去典当的,闻言敲门的手就缩了回来,她走到窗台下轻轻地翻开几块石头,将一些金银首饰埋好,然后走回了落脚的房子。 老人家的顾虑没错,那群人如果再返回来,必然会在附近搜查清扫,以免留下蛛丝马迹。到时候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给人带来无妄之灾,实在不是收人恩惠后应有的回报,她决定等李曲非醒过来之后马上离开。 可是李曲非三天之后才醒过来,并且伤口开始感染化脓,情况非常不好。 陈悠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何况是近身照顾,刚开始碍于男女之防,李曲非死活不肯陈悠脱他衣服,帮他擦身换药换洗,只好求着罗老头帮他擦身换药,但是罗老头还有一个老伴要照顾,还要不时出去探听外面的动静,真的很难兼顾。 这天,李曲非明明要小解了,可是罗老头不在,他憋着一脸通红看也不敢看陈悠,可是陈悠还是从他的肢体语言里面知道了他又憋着小便,她放下手上正在剥的用来给李曲非炖汤的花生,走过来坐在李曲非的床边,刚开始只是沉默,后来不知不觉一个人哭了起来。 李曲非知道陈悠哭了,一时之间慌了神,忙问她怎么了。 陈悠眼泪收不住,这些天担惊受怕,满心焦虑和不安似乎此时才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她抬起头看着李曲非的眼睛:“九殿下,回到长安之后,你娶我可好?” 一句话将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李曲非定在了原地:“你,你刚刚说什么?” “太子殿下逼迫我父亲,要纳我为良娣,我父亲不愿意我沾染王权,才希望我嫁给我师兄。”陈悠说的艰难,但是语气坚定,可以看出她不是一个轻易被人摆布,容易动摇心智的人。 “你,你去长安不是跟你师兄完婚吗?”李曲非觉得心中有烟花炸开,他神思恍惚,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如果太子不逼迫,我如何会如此仓促定下婚事呢。”陈悠看着他笑得有些苦涩:“这些也只是被迫之后的无奈之举。” 李曲非显然是不知道李延至的打算的,突然醒过来,才意识到陈悠说了什么:“你说,你说王兄要纳你为良娣,此事我为何半点不知………”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怎么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怎么一时间都看上了抢着要,他目光开始变得热切:“那,你刚才所说又是何意?” 陈悠闻言又哭了起来,女子求嫁本来就是女此不堪的事,她心中万般委屈,眼泪一边流,还是控制着语气说道:“我们两人必然还要相处一段时日,男未婚女未嫁同处一室本就视为德行有失,我必然不会再嫁给师兄,如果九殿下无意婚娶也罢,只求殿下现在让我伺候左右尽快脱离困境,以后我青灯古佛笔卷诗书一生也是快活,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起来。” 闻言,李曲非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盯着她的眼睛:“你让我娶你,不是因为愿意,只是因为现在的困境吗?” 陈悠对上他的视线,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她轻声道:“女子乞嫁,若非心中愿意,我又何必说出如此之多的自辱之言。” 一句女子乞嫁,终于让李曲非反应过来自己办了什么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吧,我,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李曲非陷在回忆里觉得自己要醒不过来。 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哭着让自己娶她。从那天开始,她不怕苦,不怕脏开始照顾自己,刚开始两人都不自在,陈悠所学颇杂,涉猎很广,后来为了缓解尴尬,陈悠会在给自己擦洗的时候讲人体骨骼经脉,她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李曲非却是备受煎熬。 那样的时光不知道被施了什么魔力?每天感觉风是轻柔的,树叶是轻轻晃动的,从小小的窗子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也蒙上了一层暖色,陈悠的一颦一笑在李曲非的眼中就像是一个一个的慢动作,他总是目光追随着她,一刻也不离,然后用力的把她每个样子都刻进了心里,欢喜的感觉就像是沸腾的水,在向外冒着气泡,每天圆满的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一个月以后,李曲非勉强可以下床,但是只有一只脚可以用力,罗老头让他尽量多活动,再躺下去,双腿都要退化了。就这样,陈悠每天搀扶着他在屋子里走动,刚开始走了不到一刻钟,李曲非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知道陈悠的力气小,所以不敢将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但是他真的躺了太久了,虽然陈悠每天会帮他活动,但是毕竟都是被动的,肌肉骨头锻炼的效果就打了大折扣,以至于刚下床,几乎要了他的命,可是这时候他也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如果没有遇到陈悠,如果不是这一路上的不离不弃,不说小命不保,至少这条腿是肯定保不住了。他们住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罗老头也很少与人来往,一时之间没有人找到他们,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陈悠问过李曲非要不要往外面送信,李曲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现在身受重伤,身不由己,第一不知道那群匪徒的情况,但是种种蛛丝马迹表明,一定不是山匪那么简单,还有就是王兄,因为李匪跟在他的身边,所以自己并不是很担心大哥的性命,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王兄先回到唐都,知道了自己的消息,知道了陈悠与自己相处如此之久,难保不会采取措施应对。要守住陈悠,他只能让两人暂时不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牵制住王兄的注意力,至少人没找到不会想着要把人马上带进东宫。 陈悠没有多问,她心思剔透,智慧聪明,李曲非一迟疑她就知道了他的用意,然后冲他微微笑了笑。 李曲非一把抓住她:“你这么笑是何意,是夸赞我做得好吗?” 陈悠虽然心中属意李曲非,但还是很不习惯李曲非的亲近,她有些局促:“我许你一世,你自然要护我一生。” 李曲非伸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放到了耳后,不让它们遮挡自己的视线,他心中觉得这样的陈悠真好,不扭捏有男儿的豪气和担当:“你说得对。你知道吗?当时你说让我娶你我欢喜的找不着北了,后来晚上你睡着了我才把白天的话想起来,然后记起了你说王兄对你有意,那个晚上我都没睡好,心中又难过又苦闷,王兄必然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所以才没有告诉我他的决定,然后我想了想他这样做,又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于何地呢?一时之间心中怨愤渐生。我自然也有我的执念,所以给我一些时间,我们会好好在一起,我会许你一世安乐,给你一生清欢。” 陈悠不是很在乎李曲非的承诺,在一起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两个人一起,她点了点头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然后扶他坐下,让他好好休息。 李曲非啃着陈悠憔悴的面容,心中有些不忍,他其实不喜欢陈悠为他如此付出的,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他又一边喜欢粘着她,好像只要是她在身边,空气里总是充满了细小的酥麻。他看着陈悠简单绑起来的的长发,她每天忙着照顾自己,连早上的梳洗都是急匆匆的,他拉着她的手让他坐下,然后说:“我给你绑头发吧!!” 陈悠笑着看着他:“你哪里又会绑头发了,好好躺着,我自己绑就是。” 李曲非坚持,陈悠无奈,只好坐在凳子上任他捣鼓。拿起陈悠的头发,李曲非觉得手上就是握了一把宿命,他激动地心都是颤抖的,然后每天总是想为她做一点事,今天是绑头发,明天是画眉,后天擦脸,再后天修理指甲,有时候帮她擦头发,有时候陪着她说说话猜猜迷,聊聊趣事,日子竟然过的比神仙还快活。 罗老头的老板经常听到那间屋子里面传来的笑声,交谈声,让罗老头把他们送走的话也不再说了:“年轻可真好!!” 罗老头接过老伴手中的针线,走过去笑着说:“说得好像我们不曾年轻似的。” 老伴也笑了:“我是半截入了土了,以后剩下你一个人,我总是觉得不安。” 罗老头走过去牵着老伴的手,笑着说:“那也没关系,你到了那边先等等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投胎,当然如果等得太久那你就别等了,下辈子我再去找你就是了。” 老伴点点头:“那也是个话,跟着你,我总是不会受委屈的。” 月明星稀,窗下一灯如豆,却是却平凡的相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十二章 荡平贼寇 荡平贼寇 李延至最先回到京都,陈情天子,引大军南下,一举拿下盘踞祈州多年匪患。对自身被困匪寨数月经历讳莫如深。并派人寻访李曲非和陈悠下落。 李延至和李曲非失去踪迹整整三个月,因为是太子失踪,关系重大,朝中无人敢对外发布,只是排出大量人力暗中调查寻访。 陈嵩岳三个月来头发白了一大半,连带着太子和九皇子一起失踪的还有自己唯一的女儿。为此,宋岐山得到消息后告了病假与卓弥壶一起回到了青城山。 陈夫人一连三个月人已经垮了,卓弥壶见状,花下重金请了六七家镖局,让人组队出发去宜州寻找一行人的下落。 十日后,宜州城一家当铺的一块玉佩,因为有天家制式,被人举报,找到那个典当玉佩之人,才发现是一群土匪。 卓弥壶平常总是一副与人为善的嘴脸,但是当他不愿意显露善意时,他相与的对象不由自主的不寒而栗。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宋岐山一连多日的担心和焦虑也在找到这群人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一脚踹过去,将那个典当玉佩之人踢倒在地,如果不是有人拦着自己,眼前这个人估计会被他要了命。 卓弥壶勉强沉住气:“你的这块玉佩从哪里来的,最好立刻说清楚,如有隐瞒,小爷马上结果了你。” 自古以来奉行的准则就是民不与官斗,何况一群占山为王的草寇,刚开始还是硬骨头,一阵棍棒之后全部如实招来。 只是,听见这群匪徒所说的话,众人心中却是凉了半截。宋岐山不相信是中了别人的算计,立刻派出人手去核查,一直拷问了十几个人,口径一致,都说是那天他们三个哥们外出捡了漏,去的时候已经满地尸体,没有一个人活着了。于是众人顺着这条线索又找到了事发地,才发现出了些许痕迹,那些尸体都消失了。 卓弥壶比起宋岐山显得要沉得住气,于是他又派出所有人手在附近勘察,仵作断言,根据现场的焚烧痕迹可以断定尸体都已经焚烧了,这一下众人心中才凉了,也能为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没有人生还的。 宋岐山脚步虚浮,踉跄着坐在了地上,卓弥壶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宋岐山,一个皇子和一个太子下落不明,到时候会不会连累师傅。 宋岐山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关师父什么事?他们是离开青城山之后失踪的,再说宜州匪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和九皇子不顾安危要自行前往,谁人可以左右。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何况,连师妹现在也没有消息。“ 卓弥壶摇头,天家无情,这种时候又有谁会管你的师妹的死活。 一行人毫无收获只好回到青城山。 得知众人无功而返,陈夫人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陈嵩岳虽然心中也是悲痛难抑,但是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太子和九皇子失踪,不仅朝廷派了人过来勘察寻探,事关两个儿子,太子和九皇子的母族宋皇后和宋太师也派了能人过来寻访,如此一来,太子和九皇子来过青城山的事情就会被摆在名面上,如果是单纯的太子来寻访贤人大师也无可厚非,但是自己在青城山的所做所为,只要一打听必将被人察觉,众多贤能齐聚青城,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是巧合,如果被查到是有人主导,有意为之,那么此次一个结党之罪是逃不过了,将会是在劫难逃。 宋岐山还沉浸在失去陈悠的悲愤中,连带着也迁怒了硬要改道宜州的李延至和李曲非:“师父当初还说李延至有兴国之能,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急功近利的莽夫罢了。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明白,还谈什么振国兴邦。” 卓弥壶马上开口,止住了宋岐山的诸多抱怨:“师兄,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这样的变故都是大家始料未及的,我现在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陈嵩岳抬头,示意卓弥壶继续说下去。 卓弥壶看着陈嵩岳:“师父,有匪徒只杀人不劫财的吗?”陈嵩岳心中咯噔一下,定在了那里。 宋岐山抓狂:“你是说,这次太子和九皇子遇到的不是匪徒?那会是谁?” 卓弥壶看了宋岐山一眼,又面向陈嵩岳:“宜州地理位置特殊,一是靠近楚王和泰王的领地,还有一处就是楚国的临城,所以学生现在有两个怀疑,这次太子失踪,要么就是楚王所为,要么就是楚国有人越过国界了。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太子和九皇子此次都很危险。” 陈嵩岳眉头皱了起来:“楚王李钊合本来就是被立太子呼声仅次于当今太子的人选,加上要常年防范楚国进犯,封地屯兵二十几万,再加上泰王李奕必,两人本来就是一母同胞,李奕必从来就是唯李钊合马首是瞻,他确实有出手的动机。可是楚国,你为何会怀疑楚国?” “如果是楚王动手,那么这件事发生之后必会有所动作,老师可是忘了,出过现在是谁一手握着军政大权?” “宁雄乙确实是楚国朝堂上面的主战派,可是现在战争的时机还未成熟,楚国另一边的宋国国力并不弱,他们这两个死对头,如果楚国发兵唐国,宋国岂会错失良机,加上宋楚现在前线正在打仗,楚国不会贸然行动的。我可以肯定。”陈嵩岳马上排出了楚国。 卓弥壶闻言也觉得可能性小:“我即刻派人前往楚王的封地,看看是不是李钊合劫持了李延至。” 陈嵩岳让他马上安排,然后下人来报,夫人醒了,他心中挂念,自然先去看自己的夫人。 那一年,很多的事情发生了都非常的突然。 就像李延至,突然间返回唐都,面见唐王以后直接杀去兵部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宜州。在那些经年在朝堂上争吵搁置的宜州匪患,拖着拖拉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在太子一次被绑架之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也再一次显示的特权阶级的权力的力量。 李延至一番厮杀返回唐都整个人都沾满了戾气,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以前的那些礼贤下士,做出来的表面功夫,现在只觉得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伪装。 就在李延至平了宜州的匪患之后差不多一个月,李曲非和陈悠也双双回到了唐都,此时离当时他们遭遇匪患已经是四个多月。 赶回唐都的陈悠第一时间住进了李曲非在宫外的府邸,但是仍被李延至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李延至当天晚上进宫,就在唐王面前求了一道圣旨,他连李曲非受伤了,都没有上门去探望一下,反而行事更加偏激,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怒狂。 纳陈嵩岳的女儿为良娣,李延至在唐王面前态度强硬,理由充足。唐王本来就是个昏聩的,加上身边的太监一撺掇,马上下了旨意。 于是连夜派人马上赶到的青城山将圣旨给了陈嵩岳,并且要接二人来到唐都。 接到圣旨的当下陈嵩岳,陈夫人只觉得太子卑鄙至极。 陈嵩岳一下之间苍老了几岁,但是念及女儿终于安然无恙,还是稍稍觉得安慰。 至于陈悠要嫁给李延至圣旨在前确实不敢不从。 陈嵩岳满身的抱负,在经历了这一次,险些丧失爱女的经历之后冲淡了很多,加上李延至要求自己携妻入京,以势压人 经过这一件事陈嵩岳再也很难相信李延至。 陈嵩岳一连修书几封,将上次聚首的几人陈述了情由,让他们自行打算,不要再对所谓的明君抱有幻想。 李曲非并不知道已经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小心的筹划着要如何去跟李延至解释,然后求父王的旨意让自己迎娶陈悠。只是三天后,一道外派的旨意下来,皇子巡查江北,为期一个月。 李曲非和陈悠告别,让她等自己一个月,一个月后必然会将一切解决处理好,让她等着做自己的王妃。 可是李曲非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陈悠后脚就被带进了太子东宫。只说是太子妃召见,找陈悠前去叙话 陈悠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 可是她孤身一人进入东宫之中,求助无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而李延至根本就没有马上见她,她一个人被软禁在东宫的一间宫殿内,直到三日后,李延至才推开了那扇紧锁的大门。 那段不堪的经历,终于激起的他心底的戾气,也再一次让他意识到就只有权力在握才可以左右他人,才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看着陈悠,没有寒暄,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好像自己中意的女子一下子变成了仇敌。李延至问陈悠,为何没有选择自己。 陈悠只觉得荒唐,但是身份地位的悬殊由不得她任性,她只能用最含蓄的回答告诉李延至,太子天人之姿小女蒲柳之质,实不敢高攀。 李延至闻言只觉得两个人距离生疏之极。 但是他之前对于陈嵩岳已经有了招揽之心。陈悠不管是从自己的私心还是从之前的谋划来考虑,自己都是势在必得。 他看着宸陈悠一派淡定突然就笑了,你是在等九弟来救你吗?那就少会需要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到他。到时候你早已入了我东宫太子府,已经躺倒我床上了。 陈悠咬牙,下流,卑鄙! 李延至闻言哈哈大笑:“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何况是一个女人。这天下我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你看,就像是你现在不愿意,也还是要走到我的面前虚与委蛇,啧啧,明明眼前之人不是良配,却还是逃不过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那感觉是不是有些逼良为娼,不得不从?” “殿下如此善于揣度忍人心,到底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以己度人,还是纯粹的只是心中不平,要给自己心里找一个痛快?不管是哪一个,太子难道忘记了吗?九殿下与太子一母同胞,太子如此对待九殿下,又致你们兄弟之情于何地?” 李延至点头:“说的有点道理。只是你跟九弟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为兄并不知情啊?一不小心娶了她的意中人,那也是无心之举,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相信九弟可以理解的。” “李延至,你是将来的中兴之主,你确定你现在在做什么吗?”知道自己没有逃跑的希望,陈悠只能以死相胁。 “你要死啊,那也没有关系,我已经休书给你的父亲,母亲,让他们来到唐都。你死了,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你只是在意我不把你当回事,忤逆了你,让你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你如你真的是一个自自重之人,必然知道这世间很多事并不会如你所愿。”陈悠放下剪刀,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他再也不再回应他。 李延至被她如此轻慢的态度所激怒,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失去了神光,虽然陈悠在自己的威胁下妥协了,但是他还是觉得索然无味,似乎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心中的怒火拌杂着很多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爆发而出。 他粗暴的扯过陈悠,陈悠一个不提防,撞进了他的怀里,反应过来马上开始激烈的反抗。 李延至在陈悠的眼中看到了抗拒和畏缩,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神突然间激起了他心里的兽欲。 他感觉当权利不能强迫她,自己也不能入她的眼,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让自己无处着手,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示了她的害怕。他心中有些激动,才发现陈悠也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于是他就像找到了出口的困兽,不管不顾地动起手来。 李延至发疯的举动终于让陈悠感觉到害怕。她拼尽全力躲避,趁李延至一个不备,马上往门外,门没有上锁,她慌张的打开,然后夺路而逃。 过了没多久却被李延至抓住。 陈悠跑的太急,来不及看路,摔倒在地上。 李延至几个大步追过去,一把扛起她就往屋子里面走,然后将门反锁。 陈悠被李延至软禁了二十多天,二十多天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府里的人只知道太子已经十几天不曾上朝,虽然告了假,府里其他地方也不见人影。 府里流言四起,说是太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宠爱之极。太子妃闻言,气得发抖。 自己十六岁嫁给李延至,现在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以前不觉得李延至又昏君的本色,现在这般行径,让言官知道了,到时候参上一本沉迷女色,其他的王子又要闻风而动。 这天,李延至有事终于出府了,然后太子妃马上来到了那处后院,闯进去要见里面的人。 李延至不曾防备一向安分守己的太子妃突然发难,也没有交代看守不能让人探望,就这样,王氏见到了陈悠。 而此时陈悠已经遍体鳞伤,绝食两日了。 见到传说中的狐媚之人,王氏心中也吃了一惊,看这太子如此强迫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子的一厢情愿。她心中一时慌乱,如果殿下是被人纠缠,她是主母,一顿发卖了,一了百了,可是这是殿下中意之人,如果自己擅做主张,必然会触其逆鳞。 王氏的神情被陈悠尽收眼底,她心中冷笑,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离开的唯一机会。 她声音已经嘶哑,但是语气并没有多日折磨后的元气大伤,还是非常镇定的开口,好像受折磨的不是自己似的:“如果太子妃可以借身边的小世子一用,我们会皆大欢喜。” 王氏闻言,摘掉了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小世子的主意。” 陈悠没有心思去理会王氏的言辞,只是开门见山直击要害:“再过几日,太子就要将我正是纳入太子府,太子妃不是我自负,你长于闺阁,虽然后宅的手段知道不少,但是你不懂男人的世界,而我如果一旦进入太子府,必然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而我的孩子,以后就会成为小世子们地位最大的威胁。你现在放了我,这些问题以后都不会有了,你知道怎么取舍,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让小世子到我这里来,我保证不伤害他。” 王氏眼神不定,一张帕子都要被她拧破,她看着陈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感情上不想让她如愿,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眼下别无选择。 那时候的唐王都的动静很大,先是太子妃险些被废,然后是李延至私自调动大量人马封锁了长安城,只说是自己遭遇刺杀,要找出凶手。但是最后还是被陈悠逃跑了,就想死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一个月之后李曲非回来了。 当他兴致冲冲要寻找陈悠时,整个长安城都已经天翻地覆。 陈嵩岳被下狱,十日后处斩,罪名是勾结楚国,陷害太子。 李曲非知道后,下的魂飞魄散,他知道陈嵩岳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勾结楚国的。他愤怒的找李延至理论,却被拒之门外。 回到长安不到三日,李曲非也终于知道了关于陈悠的种种,他当时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就是大病不起。 一代大儒含冤而逝,陈夫人一把撞死在刑场。 李曲非病重,李延至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好像多年之间的兄弟感情,一夕之间便没了干净。大有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而李延至行事手段越来越强硬。很多之前反对他或者观望的人都慢慢改了态度。 李延至在政治上不仅手中的权力进一步集中,更加吸引了一批幕僚为他效力。一个月后,李曲非勉强带病上朝,上朝不到三日刻,再次在朝堂吐血。 从此被唐王勒令在府中养病,不再参与政事。在这些灰暗的日子里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欣慰的是李婓回来了,却断了一条臂膀,至于李延至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当时是分开关押,并不清楚,但是用刑是肯定的,因为李婓就是在关押期间失去了自己的手臂。李曲非让他离开自己另奔前程,李婓笑笑:“属下现在是废人一个,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殿下如果不嫌弃,就赏一口饭吃,做个看门打杂的,还是没问题的。” “你不要这么说,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 李婓留了下来,李曲非被封为宜王,封地就是李延至肃清匪患的宜州,就像是挑衅和讽刺一般。 宜王府闹了几次刺客,太子以保护宜王安危为由拍了重兵把守,李曲非无故被圈禁。 就这样,李曲非承受着来自李延至的所有恶意,他心如死灰,却觉得外界再怎么样也不过如此。 当年最意气风发的九王子,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失去了挚爱,失去了兄长,失去了身份地位,被人囚禁,不得自由。 成了这副模样,令人唏嘘不已。 往事一幕幕,李曲非就着残酒,喝下了最后一口,他觉得自己此生如果再不反击,估计就没有机会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反抗也没有意思,人就是这样,做点什么事情都要为自己找一个目的,如果没有目的,哪里提得起兴趣动手。 可是卓弥壶说,陈悠还有一个女儿,那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却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李曲非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被兄长杀死了一次,一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而上天却再给了自己机会,现在他想要活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十三章 神秘黑衣人 神秘黑衣人 黑暗中有个人跪在一扇窗户前,是一个甘愿受罚的姿态。 旁边有脚步声向她走来。 然后停在她的面前,一个狠狠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跪着的人被扇倒在地,却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反抗,不敢反驳。 然后是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有人推着轮椅慢慢向她走近,然后停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不一会儿,黑暗中又响起了一个质问的声音:“所有的一切你都是故意的吧。”语气阴郁,暗含愤怒和杀气。 这时候跪着的人终于动了动,然后轻声回答说:“李婵不敢。” “你说你你不敢?我说我要去杀了李延至,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么卓弥壶是如何知道消息的。不是你透露给他的吗?你嘴上说着不敢让李曲非牵扯进来,可是你知道卓弥壶会担心你, 必然会去找李曲非说明情由,护你周全。你表面上顺从,可是你背地里却在违背我。 旁边的属下一巴掌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再次将跪着的人扇倒在地。 “这是给你的教训,你要记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如果你不好好听话,那些给了你的东西我也可以毁了它” 地上的人虽然被打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的受到了伤害,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刺杀一国之君,我们布置的太仓促,还有很多安排更加是漏洞百出,如果打草惊蛇,以后我们都会被全国通缉,现在很多生意都在唐国,不能让一切毁于一旦。” “是吗?可是那与我何关?我想杀谁就杀谁,其余的想得太多只会让仇人活的更长更好,我心里更加不舒服。” “是,李婵认罚。” “那好吧,我罚了你,自然也会撤消了刺杀李延至的命令,不然你就白挨了这一顿了。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黑暗中的人没有言语。 轮椅上那个冷冷的声音突然间又变得温柔起来:“好啦,婵儿,你起来吧。我只是警告一下你,不想让你犯错。你看我们这样就很好不是吗?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它们,你方唱罢我上场。台上的戏要更加精彩,那么我们就必须多费一点心。既然卓弥壶和李曲非都知道了,那么刺杀也就不算隐秘了。我知道你心软,你不想让李延至死这么痛快,这次我放过你。下一次你再敢把事情办砸了,你知道我要怎么惩罚你。” 然后那个神秘人那个轮椅上的人又下令:“将派出去的人全部撤回来。” 跪着的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候听见轮椅上的人发布的命令,心里到底松了一口气,只是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以一种非常谦卑的姿态,就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就好像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有的相处模式,已经根深蒂固,习以为常。 轮椅又被推着走近了几步。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跪着的人的头发,语气几乎是温柔叹息的:“婵儿,你看你现在这么听话。你知道我是最喜欢你了。” 然后旁边的两个人似乎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沉默的行了礼,然后双双退下。 跪着的人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呼喊,又似乎是抗拒,身体开始颤抖,但是尽管如此她的手还是将双手朝自己的衣带伸过去,她慢慢的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李婵将自己脱光,低着头抱着胸向前走,然后走到轮椅边上,站在坐在轮椅上的神秘人的面前。 就着微光,三分的暧昧却催生了十分的迫切,神秘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用力的抚摸着面前这一具光滑的身体, 然后大力将人一把拖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上。 李婵只觉得身体一阵战栗,然后她微微扬起头,闭着眼睛想克制自己的呼吸,她保持清醒的抽空看了亲近自己的这个人一眼,只见他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一般开始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开始啃咬。 女子裸露在外的身体很快变得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甚至破皮流血,即使这样轮椅上的人也不肯她用手遮挡,然后让她站在昏暗的窗子面前就着窗外透过来的微光,开始欣赏光裸的女子的身体的轮廓。并且命令她开始自己抚摸自己,女子嘴里溢出来的呼吸声变成了催发的最好的药。 轮椅上的人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最后发出一声低吼,双手紧按在轮椅的扶手上,青筋毕露,似乎要入木三分。 光裸的女子知道自己这一场情事,终于是到了尽头。 黑暗中又响起了桀桀的笑声,就像是贝安抚得到满足的恶魔。 女子没有马上穿上自己的衣物,而是着走到了轮椅的面前。 她蹲在轮椅的旁边乖巧地伏在了那个人的腿上,就算是饲养的宠物一般,乖巧,安顺。 空气里面充满了沉默,安静的仿佛屋子里面没有人。 可是两人似乎都很默契的享受这样的时光,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呆着,就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不要折腾,呆着就好。 天终于亮了,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轮椅上的人好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他一把推开女子,用双手捂着遮挡着自己的脸,就像是见不得光的怪兽。 他用一只手挡住了阳光,然后自己用另一只手惊恐地推着轮椅,躲进了黑暗中的密道里。 女子看着密道紧紧关上的门,又看着窗户外面升起的光,浮光掠影,就像是一场梦宴,天亮就要离场,她看着那张密室的门,看了很久很久。 外面已经很亮了,阳光照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有初春的寒气,但是总觉得就像是一场洗礼,带着光明和温暖铺洒下来,有要融化在里面的错觉。 她返身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穿回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层层的铠甲,系上衣带的那一瞬间,已经可以天下无敌。 按下机关密室的门开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某处,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近的光的世界。 我们生命中有很多的遇见是注定的。 有很多的安排就像是贝上苍拨弄,或许怎么也逃不过。 李月下推开门,从自己的寝室出来自己的卧房出来然后看着等在外面的红衣。 他微笑着说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 红衣嗔怪的看了一眼李月下:“公子,你忘记了,那个手上有一批物资的人,有人牵线,已经联系了,但是点名要见公子,其余的人一律不买账。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快点去才行。” “我们现在最紧缺的物资就是粮食和铁器。现在黑市上面 能够被我们收购的,几乎上几乎都已经拿到手了。你联系的这个人是谁?“ “公子不要忘了仓廪实必有硕鼠,说的就是此人。每年收上去的税粮有五成成到得了国库就已经不错了,其余五cd被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我们要见的这个人真是国之蛀虫,个中翘楚,若不是觉得他还有用,早就派人一刀结果了他。“ “好啦,你以前说话都是细声细气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大家闺秀,现在说话为何总充满了一股匪气?是我这里的风水还是饭菜端端不好,把你养成了这般。你再这般下去我的罪过可是大了。”红衣吐了吐舌头:“是,红衣明白了,以后不敢在公子面前再犯。” 常言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卓弥壶曾经教导自己经商的时候明确交代过不要沾染钱粮盐铁。除了这四样,其余的生意,想怎么就就怎么做。可是偏偏这三样关系到国计民生,李月下每次想做点什么都非这三要不可。一来二去,卓弥壶慢慢不管生意后,李月下的胆子也养肥了,瞒着卓弥壶总是小动作不断,加上昨天解决了一样干系着身家性命的大危机,她心情很好,听到有人约见自己,也没有摆谱,就当是出去散心,欣然赴约了。 红衣是个做事妥帖的,想了想怕自己还有什么遗漏,把自己的了解的情况还是要告诉公子一下。 “公子,听说这个人虽然敛财无数,在黑市上面混的风生水起,排场很大,但是有个最大的弱点,这最大的弱点就是惧内。他有一个河东狮的老婆,经常杀到妓院或者是青楼里面将他提溜出来,今天虽然已经做了安排,但是那个人只愿意在秦楼见面。我估计他她的那夫人派人跟踪了他,到时候如果他真的出现,公子,你一定要躲开。那女的不管她相公在外面见的是男的和女的只要相貌长得好的,一律要把人家踩在脚底,撒泼哭闹,各种没完没了。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公子,你一定要随机应变,不要被殃及池鱼。” 李月下闻言笑了笑:“那我还是不要去了吧,你代我去或者你给我上个妆装扮一下也行。” 红衣不依:“公子生得好看,岂可为了那些庸常妇人而改变容貌,委屈自己。” 那谢毕也是个奇葩,每次见面必选烟花之地,每次被逮到还死不承认是自己选的地方,一律让合作商背锅,不是他选的,是人家选的,自己不得不来。大概是平常没有机会去,所以才借了谈生意的事由过过干瘾。 李月下觉得无奈,只好假装欣然赴约。 如果让颜恝回答,天下之大,自己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是哪里? 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秦楼。 他五岁被拐卖,几经辗转。最后被卖入了秦楼,然后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二年,在这里度过了他所有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秦楼在长安城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地方,这里有常年不息场的戏台子,每天依依呀呀,上面有当红的花旦也有还没有名气的各种角儿,台上演的故事几乎个个倒背如流。戏曲里面的故事据说都是真实的或者杜撰的,但是讲的无非都是人的七情六欲,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台上的故事都是被美化的,台下的故事,一张张面孔后面隐藏的,又像是一张更大的浮世绘,有贪欢好色的王员外,有小偷小摸的张二狗,有被卖入的良家子,也有沉没风尘的戏中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年长的,有年少的,所有的面孔都在这里交织,所有的人性都在这里被放大。 颜恝小小年纪就看尽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别人一说话他就知道他们要什么,一个眼神就可以看穿他们心中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少年他的人生还没有,对一切就开始厌倦。 那一年卓弥壶走到秦楼,大概是那一张巨额的银票,以至于老板摆开了排场,派了四十多个人站在两边表示欢迎,然后就是最红的姑娘和公子全部出动,就像是盯着一块大肥肉,流着口水,都想吞进肚里。 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并没有迷失,似乎知道自己前来是干什么的,并没有被满眼的纸醉金迷迷了眼睛,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喝着茶,不急不缓,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和涵养,就像是一个贵公子一般,举止从容,谈吐有度。 那天,颜恝也随着众人躲在后堂围观,然后就听见一个拉二胡的琴师,话里的酸气要溢出来地啐了一口:“我呸,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寒门破落户,现在有几个臭钱装什么大爷呢。” 就是一句这样的话,将那年刚刚行了冠礼的颜恝震在了当下。 也有人出生贫寒,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活成一幅画卷吗? 所以当卓弥壶当时提出要带一个及冠的公子回府的时候,还是惹来了很多的非议。 卓大爷看着一派正经,原来是个弯的。 这些人都是些衣冠禽兽,表面一片和善,背地里还不知道一副怎样的畜生嘴脸呢。 这带回去的公子也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折磨,我听说那些平时一本正经的人,在床上更不是东西。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秦楼虽然平常是个戏园子,其实背地里的勾当人人心知肚明,但是这种带回去府里的情况毕竟很少,总是让人联想,是不是主人要求太变态,在秦楼里面会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要将人带回府,然后又会担心,是不是一进府就在也出不来了。 所以尽管如此,就算是前面一座金山银山,没有命享用也是一场空。 卓弥壶要求很简单,模样周正,没有接过客,自己愿意。 要求越简单,犹豫不前的人反而越多,大家潜意识里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什么必然付出什么。 那时候,颜恝走了下来,楼主见了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就要上前阻拦,颜恝已经开了口:“我跟你走。” 那个人后来并没有怎么样自己,只是他的一个晚辈身中情毒,不得已为止。后来那个人成为了自己的老师,让自己不要拘泥于出身,很多事情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不行呢?很多人你没有争取过,怎么就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人生的路需要自己去一步一个脚印,别人的话听听就好,不要真的放在心上的。 楼上的包厢全部都是联通的。看上去相互独立,其实有暗门相连,并且有隐秘的机关,随时可以把两个包间之间的墙沉下去,将两个房间变成一个房间,这就是颜恝虽然讨厌秦楼还是将地方选在此处的原因。 颜恝不喜欢被人打扰,自己一个人就着酒菜自饮自酌。 包间里面可以看到下面的戏台子,视角很好,可以看得很清楚。正在演的戏,不知道是哪一出,浓墨重彩,咿咿呀呀。颜恝没有用心去看去听。 大厅里面看戏的人有的拍手叫好,有的骂骂咧咧。 他只是一人一壶酒,就着一些小菜,漫不经心的看着。 无聊的回忆着以前的事,原来只是这样打发着时间,慢慢的发现自己陷在回忆里,有些回不了神。 颜恝人生中的第一件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卓弥壶,是他让自己看到了人生的另一中可能,是他拉了一把自己,才有今天的颜恝。 今天的颜恝是怎样的呢?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举止优雅从容,谈吐不卑不亢,有野心但是藏而不显,有抱负也会耐心蛰伏。本来就熟悉人与人之间的虚与委蛇,人心交替,加上卓弥壶的指点,自己在经商上面也有了一些成就,他又狠得下心,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也会利用的彻底,就像是宁夕烟,年长自己也可以和人家拜堂成亲,一夕之间跻身楚国权贵,今日地位日渐稳固。 八年的时间,自己已经快要记不得在秦楼的日子,因为他发现,走出秦楼之后的世界时那么大,遇见的人是那么多,每天都会经历不同的事情,面对不同的危机,一切的一切,足以将自己蜕变的面目全非。 可是他还是要回到长安城,就像是一场逃不过的宿命。 隔壁李月下终于见到了那个叫做谢毕的人,一阵寒暄之后,正式进入主题,然后就他手上囤的粮食,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李月下这几年生意做得很大,在唐国已经小有名气,基本上在商道里面浮沉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并且也知道此人,不容小觑。 谢毕很意外李月下原来如此年轻,一时之间只觉得细看之下,自己的心都有些痒了。 但他还是恪守着最基本的经商之道,还知道要在商言商。对方是自己的买主不能得罪,所以才按捺着性子虽然两眼放光,但是语气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尊重。 李月下对谢毕的目光仿若未见,然后微笑着将价格又压了一成。谢毕大概是看人看呆了,估计也没有听清楚李月下说的什么?只是连连点头说好呀好呀!然后自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他马上清醒了过来,大声说公子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价格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知道官粮本来转手的入手的价格就贵,我拿的这批粮食可都是先付了真金白银的,您现在的价格,我本都收不回,若公子执意如此,我们只能图下次生意了。 李月下闻言不动声色:“大家都是混这口饭吃得,你有没有钱赚我不会知道吗?就是这个价格。你若觉得可以,那么你手上的货。 我全部接了,如果觉得不行那也没问题,我随便写一封匿名的信,送到官衙。到时候谢大人可不要觉得麻烦。“ “你你你你…,你玩阴的?月下公子,我们好商量,我们好商量。”谢毕闻言一下子怂了,但是如果这个价格回去,自己的夫人必然会追究,都以为谢毕经商是一把好手,其实不知道家中真正拍板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夫人。到时候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月下偷偷的计算着时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等着看好戏。就在谢毕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随从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夫人来了。 谢毕顿时吓得人浑身一抖,好像是耗子知道了猫要来了,然后看到对面坐的李月下,又惊得跳了起来。 月下公子拜托你马上回避一下,内人来了,我们下一次再谈,一切好商量,一切好商量。 说着就要跳起来往外面走,结果侍卫拦住了他:“老爷,夫人已经在楼梯了。” 李跃下仿若未闻,他好整以暇的说道:“谢大人,如何?我刚刚说的价格。考虑的怎么样?” “公子,我们可以改日再谈好吗?这个价格实在是这么不敢应承了。你这不是在谈生意,你是在吸我的血。” “那么就只能等着你夫人进来,我跟你夫人再详细商议了。” 闻言,谢毕下的脚都要软了,想着那一种死法自己可以好受一点,钢牙一咬:“可以可以,行行行,我答应你了,你快点走。”李月下闻言,笑着起身就走。 谢毕大惊失色的一把拉住他“不行不行,不能从这张门走,你从这边门,你到旁边的包间去稍稍等一下。月下公子,拜托了拜托了,委屈你屈就一下,谢某并非有意怠慢,实在是事急从权。”李跃上马上拿出契约,上面已经按了自己的手印,然后拿出一边放在谢毕的面前。谢毕见状,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只好闭着眼睛,按上了自己的手印,然后用力推着李月下离开了这个包间。然后关上了隔壁的包间门。 这边的门一关,那边的门马上打开了,从外面走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并没有外面所传言的那般凶神恶煞。 她走进来,大大方方的看着谢谢毕。然后看着谢弼对面的那一杯茶,似笑非笑。谢毕马上腆着一张笑脸凑上前说:“刚刚走的人是月下公子,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知道夫人要来,怕打扰我二人相处,月下公子已经离开了。” 谢夫人闻言看着谢毕:“为何我一来他就走了呢?难道妾身蒲柳之姿怕污了月下公子的眼睛吗?” 谢毕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承认,马上回答:“不不不不不。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是怕夫人的花容月貌被月下公子瞧见了,到时候看上了夫人,那为夫可怎么办呀!”一句话,说得谢夫人心中十分熨帖,于是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 只是说自己打了一套首饰让谢毕陪自己去取。 谢毕连忙答应边走还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谢夫人见了,停了下来:“你这战战兢兢的样子,果然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心虚的事吧?” 谢毕闻言马上站直了,上前扶着谢夫人,让她下楼小心,口里故作轻松的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为夫此生得夫人青睐,夫复何求?”看着谢夫人脸上的笑容,谢毕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月下进入那边的包间,本来以为那边没有人,结果却有人坐在那里喝酒。当看清楚里面是谁的时候,他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就要从另一张门借道出去。 颜恝就觉得自己做梦一般,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走到了自己面前。可是才一见面,这个人转身就要离开,他的身体先一步他的脑子反应过来,等他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拦在了李月下的前面,控制着自己不用身体触碰她。 如此见面,两人都猝不及防,李月下只觉得时机不对,如果在正常的社交场合,再次遇见颜恝,自己都可以笑容可掬,举止合宜。但是不代表私下两人仍旧可以谈笑风生,仿若多年未见的好友,尽管他们真的已经多年未见。 被人拦住去路,李月下有些不快,但是她不打算计较,他走过去装作知心好友一般地坐下,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颜恝看着李月下,眼睛就像是要泣血,又渴望,又仇恨,偏偏他一句话也不说,连多日以来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说话,好好相处,就像是两个陌生人那样,慢慢熟悉,重新靠近。他跟自己说了很多遍,想象了很多次他们再见的场面,但惟独当下自己始料未及,惟独当下的心意,陌生的让自己发狂。 李月下觉得自己今天虽然坑了谢毕一次,但是也被谢毕坑的很惨。眼前这个人可是自己五年前已经决定要远离的人,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回到长安的?” 颜恝心里苦笑,他终于跟自己说话了,他想要好好回应,可是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他试着答话,第一次竟然没有发出声音,他小心的吞了吞口水,然后故作淡然说:“已经有十来日了,本来想着去见你,但是我去拜访老师的时候,他没有见我。我就不敢贸然去找你了。” 李月夏闻言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敢去找的,你去了毕竟是客,再怎么怠慢,一杯茶还是有的。虽说曾经主仆一场,不过就是现在你看这地位悬殊的,我应该称你一声颜大人吧。” 颜恝闻言,没有说话。 李月下叹气:“你这性子,虽是过了五年倒也没有变。心里有什么情绪,就闷在心里等着别人去猜。我说的话你不乐意你大可以反驳,你这又不说话,我也着实觉得有点难看,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颜恝心里滋味杂陈,却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因为眼前这个人不仅不会体谅自己,还只会将自己推得更远,他心里对自己说,不能生气,不能在意,不能如他所愿。他一声冷笑,也坐在了他的旁边:“你又何时觉得过难堪难看的,一直都是我罢了。 李月下一直觉得和颜湛说话,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但是他偏偏又是个心思敏感的,虽然长成了一个男儿,但是在自己面前行事做派,总感觉像个娇滴滴的女子。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冒犯了,然后让他在意。 所以李月下才一直觉得和颜恝相处自己颇感压力。李月下听了听旁边的动静,感觉颜恝情绪平静下来了,至少不会像刚刚那样吓人。他放下酒杯对颜恝说:“有时间可以来我府上一叙,我现在还有事,就此告辞。”说着也不等人家的回答,转身就走。 结果还没有走到门口,再次被一阵大力拉了过来。然后被颜恝抵在了墙上。 颜恝只觉得心中在疯狂的叫嚣,不能让他离开。手上迷恋语言加眼神迷恋语气却充满了痛恨:“月下公子,都五年了,你还是没有心。” 李月下不认同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才没有心呢,但是为了事情可以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李月下还是决定好生说话,不要激怒颜大人:“颜大人,我们之间很多事情在五年前就已经了结了,实在没必要纠着往事不放。你看你现在前程大好,我也活得自在逍遥,何必还为了以前那点破事纠缠不休呢。” 她好好说话的样子认真的撩人,颜恝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是,你说得对,一直是我纠缠不休。五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伺候你的面首,难道公子不想今日再一次旧梦重温吗?我记得,你喜欢这样的。” 李月下按住了他的手:“你说的对,我一点也不想旧梦重温。我觉得是你,你想旧梦重温。可是本公子不打算奉陪,你看你正在整个长安美人最多的秦楼,随便找一个也不要在这里看我给你添堵。我要走了,你放开。” 颜恝气得发抖,但是他又那么了解李月下,如果自己再敢造次,下次估计面都不会见了。到底不敢再胡来,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了百般的耐力退后一步。 李月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门扬长而去。 身后门一关,就听到了屋内桌子被推翻在地的声音。 李月下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悲也无喜。人生那么艰难,那些过去的事他提不起力气去提及,远去的人就算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那只会是新的陌生人。 他释然的看了一眼天,天高云淡,实在没必要限在一隅垂死挣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十四章 长安防护 第十四章长安防护 李定最近有些焦头烂额,各国来朝,事情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父王全部一股脑甩给了自己,因为是第一次出面总揽全局,在各国面前树立自己的形象尤其重要,而其他的叔伯兄弟全部集体围观,等着自己出错,看自己的笑话,或者出错之后在父王面前参上一本,将自己拉下马。 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但是李定还是觉得李湛和自己,毕竟是一母同胞,加上李湛在权力这条路上,野心不是很大,只要人不犯我他必然我不犯人。 可是这也是李定感到头疼的,他需要有人为自己参与这些肉食者之间的争夺,这个人需要被自己足够信任,也需要为自己足够忠诚,想来想去除了李湛,似乎也没有了其他人。 他停下正在写折子的笔,问辞朱:“翼王现在怎么样了?” 辞朱上前,斟酌了一下措辞:“翼王最近在礼部尽忠职守,按时交接,没有和同僚出去喝过酒也没有出府有过什么消遣,听他们家下人透露,翼王每天回府之后就是练剑,在没有其他供人指摘的地方了。 李定闻言,还是放下了笔:“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辞朱是李定的多年心腹,很多时候还是可以猜到李定的心思的,比如现在,虽然在问自己的意思,但是必然已经对李湛的安排做好了打算,但是昨天遇见李湛,错身而过的时候,李湛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告诉大哥,我志不在此。” 辞朱看了一下李定的脸色,还是有些心虚的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殿下,翼王大概志不在此。” 话音刚落,一个镇纸砸了过来:“你去告诉那个混账东西,让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辞朱不敢再多言,连忙应下,退出了书房。 当天晚上,辞朱就来到了李湛的府上。李湛见了辞朱,一阵插科打诨:“我说辞朱,你是不是跟在大哥身边久了,年纪不大,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你这样走出去,有姑娘喜欢吗?” 辞朱闻言,中规中矩的回答:“回翼王殿下,太子殿下御下严格,流连烟花之地此等事情属下是万万不敢犯的,还请殿下慎言。” 李湛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切,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认真的。” 辞朱闻言,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他说的那么认真。 就是这种三句话把天聊死的节奏,让李湛深感压力,如果辞朱不是大哥的心腹,地位非同一般,以自己的心性是绝对不会于这样的无趣之人相交,但是来者是客,就这样不说话晾着人家,以李湛的修养这是十分失礼的。他佯装咳嗽一声,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辞朱此次前来,有什么指教吗?” 辞朱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殿下那天让我带的话我已经跟太子殿下说了,太子殿下震怒,让我带句话给殿下。” 李湛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什么?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你直接就说给王兄了,他还震怒的,也对,你直接说他没有派人教训我一顿已经是十足的兄弟情谊了,辞朱大哥啊,你是真的脑子里面少一根筋吗?我那天的意思是,我王兄问你关于我的情况的时候,你多诋毁我几句,不要太实在了,这样王兄时间久了就会对我失望,我熬个一两年,到时候说走他也不会那么伤心了,你这样一说,哎呀,你害死我了…” 辞朱听得有些没明白:“殿下说的诋毁是何意?” “就是不要让王兄对我太满意,太满意我会有压力。” 辞朱更加不明白了:“可是就算属下不诋毁殿下,如实相告,太子殿下对殿下也不满意,不用熬这么久,现在太子殿下对翼王殿下就很失望。……” 李湛目瞪口呆,良好的自我印象瞬间就像是破碎的瓦片,体无完肤了:“我,我有那么不入王兄的眼吗?” 辞朱郑重其事的点头:“殿下还需要再接再厉。” 李湛被眼前的实在人打击的不轻,但是是决定为自己辩解一下:“辞朱,你看啊,现在礼部的差事,每一件我都完成的很好啊,同僚称赞,上级认可,怎么到了王兄那里就一无是处了呢?” 辞朱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属下觉得殿下明天可以上奏调往兵部,太子殿下希望翼王殿下可以去兵部历练。” 李湛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这个,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兵部水那么深,我就是个旱鸭子,还是不要去了吧。” 辞朱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然后慢条斯理的从袖袋里面拿出一封调令:“这是我王大寿期间的长安城防护司的调令,太子殿下的原话是,既然你不想呆在礼部,就滚到防护司每天去巡城吧。还请翼王殿下明天早点去报到。” 李湛以前总觉得辞朱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很容易骗取别人的信任,但是只要是信任他的人往往就很危险,扮猪吃老虎说的就是他,就想是自己这次,以为靠着自己和他多年的交情还可以在王兄那里稍作喘息,结果还是被推入了火坑。 此刻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看着辞朱一本正经的脸,彻底没了兴致,他双手举起,表示自己认栽。 辞朱好像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到是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板一眼的告辞,然后骑马离去。 李湛看着桌上的那封调令,一把拿过就要撕得稀巴烂,才作势要撕,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幼稚,只好作罢。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点起了灯笼的庭院和走廊,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那身绿色的官服,李湛摇了摇头,深深为大唐的审美而忧虑,昨天的官服好歹还是一身红色,看着喜庆,这一身绿,他嫌弃的捏起来看一看,心中实在是抗拒,问上司可不可以穿自己的便服。 那防护司长本来就是从六品的小官,眼前这人是谁,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胞弟,跺跺脚自己就要抖一抖的正经王族,本来平日穿便服这种要求是想也不要想一下就要答应的,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我大唐的国威,官服还是要穿上一穿的。 李湛倒胃口的穿上,然后赶鸭子上架的开始了防护司的正式上岗。 所谓的防护司,其实就是一天到晚在长安城各处巡视,有什么小偷小摸的就抓上一抓,有什么邻里扯皮的就论上一论,反正就是保证长安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为太平盛世添砖加瓦。 一个上午,除了有户人家走丢了一个小孩,其余的实在是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就在自己准备点卯走人的时候,说李家大宅前面站着一个人,占了一上午也不离去,惹来了外面的非议,请防护司马上处理。 李湛深呼吸一口,还是忍不住:“你说谁这么吃了饭没事干,站在人家大门口,你要么就进去,要么就回家,站在人家大门口是干什么?这不是诚心给我们防护司添堵吗?” 一帮小喽啰马上连连迎合,点头称是。 职责所在,准备开溜的翼王殿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上自己绿成一片的新官服,带着一群防护卒,霸气的一挥手:“来人带路,我们去会一会这个二百五。” 一行人来到了李家大宅的前面,然后看见一个白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宅子的牌匾下面,抬着头看着那具牌匾,李家大门大门紧闭,连个小厮看门的也没有。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白衣人恍若未觉。 李湛只觉得这个白衣人有些眼熟,但是只是一个背影,也不确定,他走过去就想要询问一番,结果看到人,心里只觉得骂了一句娘,果然不该刚刚把这件绿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现在这情形自己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颜恝看着眼前之人,过了一会才认出来:“翼王殿下,您还真是身兼多职,能者多劳。” 李湛心里已经暴走了,但是面上还是笑容可掬:“我说是谁如此闲情逸致,原来是颜大人。不知颜大人可是在等人?刚刚李府的人报了官,颜大人你看,这大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您是不是移驾他处,再递上拜帖正是拜访是不是更加合适。” 颜恝见到了李湛,心中已经开始厌恶,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在李府面前多留,为了避免李湛多生疑心,他懒得搭理眼前之人,自己慢条斯理理了理衣袖,打算转身离开。 李湛伸手拦住了颜恝的去路:“颜大人,不知道这个李府住了你哪一位故人?” 颜恝冷笑:“干卿底事?” 李湛在江湖飘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沾染了几分江湖习气,闻言他的眼神变了变,但是很快控制住,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颜大人现在已经是楚国人,你在李府面前如此引人注目,小王倒是想知道里面住了些什么人,不会窝藏了什么叛国之人吧。” 颜恝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了:“你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就是,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所在,你继续当值,颜某不奉陪了。”说完,看都懒得看李湛一眼,扬长而去。 在颜恝面前失了面子,不知道为什么,李湛觉得格外的烦躁,一回到自己的府邸,李湛心中开始纳闷,颜恝一个什么事都事不关己的样子,究竟哪个李府有什么人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以将他拒之门外的。他安排人下去打听一下,那个李府里面住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和颜恝在过去几年打过交道,此人除了做生意这点爱好,其余都是爱理不理的,以李湛对颜恝的了解,像颜恝这种人,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站在别人大门前,让自己难堪,也让人非议,当时那种情形就像是他要见某人而某人并不相见。 他越想越怀疑,心中有了微微的猜测。为了解开自己的疑虑,他让人马上去打听清楚。 李湛觉得自己已经惹李定生气,最近李定都不可能把自己叫过去他面前给他添堵,但是当天晚上李湛就被李定叫到了太子府。 刚开始只是问他关于长安防护有心得体会? 李湛苦笑,王兄到底是想从自己听到什么回答呢?还是有什么安排不能直接告诉自己,非要如此拐弯抹角,最后还要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嘴上却不敢抱怨,只说都是处理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李定看着李湛:“我让你去那里,一是要磨一磨你的锐气,二是让你对长安防护这一块有些心理准备。” “这要有什么心理准备,我又不是防护统领,每天点卯巡街时辰到了就回府,……”他看着李定,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王兄,你是打算干什么??” 李定没有打算解释,但是看李湛的神情,必然是猜到了自己两分的心思。 “跟我说说你今天当值过得如何?往往最下面的小道消息是最灵通的,你不要告诉我你赴任一天,一无所获。” 李湛知道,如果李定不想说,自己是如何也得不到答案的,但是他现在突然没了和兄长寒暄的心情,他有些讪讪的坐下,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李定自然之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的避而不谈让李湛觉得自己被当做外人,他叹了一口气:“你这些年都不在朝堂之上,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我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军队这一块我现在根本就不能插手。我盯着长安城的防护这块已经很久了,这一次你必须要给我拿下来。” 李湛急的差点跳起来“拿下来?怎么拿下来?杀了现在的防护统领南夷甫?王兄你别忘了,南统领是父王的心腹。就算你杀了他,父王也会人任命新的统领,你还是没戏。” “你不要像个炮仗一惊一乍的,所以说这一次父王的寿诞就是一次机会。” 李湛警惕的看着他:“王兄你想做什么?”李湛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站直了看着李定。 “你以为只有我想做一点什么吗?目前虽然不明确,但是已经有了两三批人都在暗中进行了布置,人员的更换,一些职位的调动,只要细细去查,一定会查到猫腻,就像是后面都隐隐的有一只大手在操作。你不觉得这正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吗?如果父王对他现在京城的防护统领产生怀疑,不再信任他,而他那些备选之人全部被我泼点脏水,让父王手上无人可用,而关系自身安危的事情,他一定不会交接给我们那群叔伯的,到时候我不就是唯一的人选,到时候父王没有选择的。” “我现在说太子监国,是未来的君王,如果交给我,我和父王是不是站在一起的呢?到那时除了我,他还可以信任谁。长安防护这一块我志在必得。” 李湛心中抗拒,有些接受不能:“王兄难道你忘了,这一切都是父王赋予给我们的。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们更应该为父王分忧。你说的浑水摸鱼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亲者是谁?仇者是谁?身在帝王家流着相同的血脉,难道不是亲者吗?但是你看见哪个你说的亲者相处的真情实意?那些你说的亲者只有你争我斗,尔虞我诈。” “王兄,至少我没有。”李湛大声申辩道:“王兄,我知道这些年你修炼权谋之术,取舍之间都带着帝王的杀伐决断,所以我一直不想走近这名利场。因为我不愿意兄弟相残,我不愿意父子反目。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人逼你,你自己要选择这一步吗?” 李定看着他,他觉得李湛真是太天真了:“你知道吗?没有利爪的老虎,有时候她的威慑力都比不过一只温顺的猫。我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上,看似长袖善舞,游刃有余,事实上你以为真的有几个人惧怕我吗?我说的话一样要看父王和王叔的脸色。我做的决定必须都是权衡之后再不着痕迹的迎合他们,好的政策得不到推行,因为会触动大多数世家的利益,寒门取士基本上已经不能推行,所有的权力通道都被世家和大族把持,就像是养大的巨兽,吞噬者民脂民膏。每年税收都被中途阶段,我想要整顿,却发现下面网络交织,牵涉之广足以动摇大唐的根本,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我有心作为,却无处着力,你不知道这其间的煎熬。所有这一切,归根究底,只是因为我手上没有兵权罢了。老虎只有锋利的爪牙才能被称作百兽之王,否则只是一只纸老虎。你觉得我会愿意当一只纸老虎吗?” 李湛词穷了,他只想着天家的兄弟感情,却也忘记了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税目繁多,徭役繁重,总是征兵,大多数土地被吞并,其实说黎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也不过分,这些事情,朝廷不是不知,只是父王和大臣们不作为罢了。他心中已经妥协了,他从李定的语气中听出了多年的压抑和委屈,但是他还是希望李定可以好好想一想,虽然没有明的篡权,一旦事发,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父王也不会放过。 “王兄,你太偏激了,父王正当壮年,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来经营准备,你还是有很多机会的,而不用像现在这样铤而走险,如此这般急切。” 李定懒得跟他多说:“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没得选择。很多事情我也已经安排好了。我说过这次寿诞之后,我会让你拿下整个京城的长安城的防护。南夷甫是一条忠犬,我几次拉拢示好都没有结果,不能为我所用,只能斩草除根。寿诞之后你要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你不能推辞。” 李湛心中不服,但是他知道自己兄长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自己再多说也无益。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王府。 回到长安这些天,只觉得日子过得十分的无趣,而今后每一天大概也会像今天这般了。就像是自己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情始终是需要面对的。 李月下回到府中,就听管家说了今天在大门外有一个白衣人求见公子,已经被告知公子不在,那个人也不离去,只是站在外面,怎么说也不走。后面为了避免招来非议,管家让人报给了防护司将人请走了。 李月下闻言不用多问就知道此人必然是颜恝无疑。 印象中,颜恝虽然出生不好,但是一直有些心高气傲,虽然李月下曾经还琢磨过,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凭什么如此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一个如此心高气傲的人,变成现在这般纠缠,总觉得跟他的气质不相符合。 就是这样的违和感,让李月下更加觉得颜恝陌生。 他叫管家封锁了消息,让这件事不要再府中传开。然后自己去了其他的别院,暂时不打算回李府了。 颜恝既然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肯定还会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多生枝节,李月下觉得还是不见为好。 红衣跟在公子身边,对公子的态度感到很是奇怪。 公子虽然说不上十分的好客,但是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做的很好的,今天这样躲着一个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李月下看着红衣,换做平常她都会解释给她听,但是现在她去不想解释,大概也不是不想解释,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也理不清楚。 她想起了刚刚好像听红衣说,秦旷给自己写了信,她让红衣拿给自己。一你看之下,觉得还是挺高兴的。秦旷入伍不到两个月,已经是百夫长了。信不长,大概的意思是他训练很用心,表现很好,身边有人愿意跟着,也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不仅如此,他爱惜下属,同下属打成一片,虽然只是百夫长,但是在新兵之间的威望很高,升迁是迟早的事。 心里才觉得有些高兴,红衣又告诉自己,卓弥壶离开长安了。 李月下闻言心中有些失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成长的人,突然间离开,要么就是对自己有些事情的失望,要么就是想撒手让自己以后可以一个人走路了。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一种割舍。就像是断奶的孩子已经习惯了对父母的依赖。突然间隔断这种依赖,让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颜恝就像是李月下推测的那样,第二天又来到了李府的大门前,也不上去敲门投帖,只是站在大门外看着。官家头疼不已,加上公子吩咐了,不要过多理会,按照府里以往的处事,这次就不是报到防护司,而是报到长安令那里了。 一连几天,颜恝每天都要在外面站上大半天,那天下雨了都没有挪动半步。官家看了也是不忍心,走过去告诉了他:“这位公子,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公子并不在府上,这段时间都会住在别院,到时候公子回来了,老奴会代公子转达的。” 颜恝看了一眼老管家,好像很久才听清楚他说的话,听明白之后眼神都变得黯然。 他知道李月下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回到使臣别馆,颜恝只觉得心情低落的无以复加。 本来以为他来到长安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人,哪里知道不见还好,一见之下就像是被勾起的毒瘾,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必须只有再次见到他才能够缓解,否则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焦虑和迫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那个人看自己目光已经很陌生了。这样的情形让颜恝有些无所适从,有些手足无措。 他记得自己五年之前知道了她的心意,他决意离开,不是不在意了,就是因为在意的要命,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他嫉妒之余,还有深深刺痛自己的自卑。 很多人都可以和她平起平坐,而自己就算她愿意让自己在身边也只是站在她的身后,很多人都可以在光明正大的场合与她谈笑风生,而自己就算是一些小小的要求也会显得逾矩,很多人都可以在正面直视她的眼睛,而不是像自己永远只看到她的背影。 他在她身边三年,他不在乎其他的人怎么看自己,他只在乎她是如何看自己的,他只是希望可以平等的与她相处,而不是处处仰视。 所以,他错了吗?还是她根本就不要一个平起平坐的男人,只需要一个言听计从的附庸? 他拿起酒杯,一杯又一杯,其实他很少喝酒,只是有时候心中苦闷,似乎除了喝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 宋惠已经来到了长安,颜恝让宋惠去打听那日李月下与谢毕见面所为何事? 宋惠很快就回来了,回禀颜恝,谢毕和李月下相见乃是因为一批粮食。 宋惠打听那天李月下去做什么?结果发现他在大量的购买粮食。 颜恝知道李月下每年都要接手一批数量巨大的粮食但是粮食的去向自己并不知情,只知道这批粮食对李月下很重要,并且有限定的日期,他想起了这一茬,现在算算时间交粮的时候也就是最后的期限已经很近了。 如果这批粮食出了意外,她一定会很着急。 颜恝如果觉得自己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用卑劣的手段来获得他的关注。可是她见都不想见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当机立断,以楚国十四商会会首的名义写了一封信给谢必。语气强硬态度坚决然,后堂而皇之的将这批粮食抢了过来。 谢毕再怎么善于经商,也只是一个商人。 都说民不与官斗,人家虽然身份地位都在楚国,但是楚国十四商会涉及范围之广,经营品类之多,自己还是需要掂量的。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李月下而得罪这么一个大人物,谢毕心中肯定会有所动摇。 谢夫人是个看中银子的现实主义,加上人家愿意支付自己的违约金,她笑着玉手一挥就将合约递给了他颜恝。 看着合同上面李月下签下的名字,还有那一个红色的知指印,他非常小心地叠起来,然后收在了怀里。虽然拿下来契约,但是他心中一点也不高兴,最后沉着脸,让谢毕送信给李月下,说自己已经拿了这批粮食,如果他一定要,就来见自己。 如果想要这批粮食,让他来找自己。而颜恝又难受的发现,她必然回来的,他就是这么了解她。 看着转身离去的颜恝,谢毕看着自己的夫人有些目瞪口呆。他震惊的说道:“这这这…莫非这个大人是看上那月下公子了?这是为了见自己意中人。不惜一掷千金呀!!为夫自愧不如,实在自愧不如。” 谢夫人看他装模做样的,啐了他一口,懒得理他,只交待了让人给李府去送信。 李月下三天之后才收到信件,看完之后,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红衣说:“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红衣接过信件一看才知道是有人为了见公子一面拦截了一份契约,红衣粗粗的算了一下,中间赔进去的差价,不仅将公子之前的杀价压得干净,自己还要倒贴的不少。 这个谢大人这次一转手不仅扭转了亏损,还赚大了。 李月下沉着一张脸,她一直自认为将生意和自己的生活分得很开,从来不愿意混为一谈,颜恝这样做是触到她的底线了。 姬五正好这时候过来给李月下诊脉,见李月下要出门,很是意外,正打算回去,见到红衣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着情形大概是打算跟过去凑热闹,他不好直接留下她,只好问李月下自己可不可以一起去。 李月下看了姬五一眼,不明白此人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她没时间纠缠,于是让他一起去见颜恝了。 李月下又看了一眼红衣,见红衣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顿时有些同情姬五起来。 见到颜恝,李月下的火气又没了,主要是颜恝的神情,让李月下觉得是自己欠了人家,而不是他找自己的麻烦。 红衣见到一个白衣人,模样是万一挑一的,但是看着自家公子的眼神却让红衣觉得冒犯,她正想上前去训斥,结果被姬五一把抓住了。 红衣不明所以:“姬五公子,你拉我作甚?这人冒犯我家公子,我要教训他。” 姬五看着红衣一声冷笑,手上抓着他的衣袖却并没有松开:“你家公子让你为他出头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红衣闻言,才想起来签了卖身契的人对主人是需要绝对服从的,没有主人的命令不能强出头。被姬五说出来,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快,本想反驳,却见姬五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好像是自己只要一开口他就要教训自己,于是红衣突然之间就心虚了。 看着红衣笨手笨脚,欺软怕硬的样子,姬五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还在在这里碍眼,走,给我出去斟酒。”说着便要把红衣拉出去。 红衣莫名其妙的遭到姬五呵斥,敢怒不敢言,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子,却见李月下点头示意她与姬五先出去,在外面等自己。 从头到尾颜恝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刚刚姬五的话却刺到了他。那就是五年前的自己,如果当初自己不离开她,也只是一个看人脸色,被人颐指气使的奴才罢了。 见李月下坐下了,他只是从怀中将合约处递到她的面前。 李月下没有伸手去接。她看了一眼合约,又看了一眼颜恝,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我才知道颜大人现在是财大气粗,动辄动辄就是十来万两,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你的钱这么好赚,那为何不干脆直接送去我的金库。” 颜恝看着她,被她冷嘲热讽的神情和语气刺激的心里难受不已:“你若喜欢全部给你又何妨!” 李月下不屑一顾,她现在只觉得烦躁不已:“颜大人,你这一出又一出的,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对在下还不忘情吗?如果我没有记错,颜大人,好像已经成亲了吧。你就不怕被尊夫人知道了,然后跟你没完。” 颜恝闻言下意识的解释:“当年我离开唐国,初到楚国身无分文,除了借助他人的力量快速崛起,我别无办法。我只给自己这么多的时间,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李月下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你说走咱就走,说回到我身边就回到我身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时候在你眼中我是如此好说话的人了。颜公子你不要忘了,在我这里,我说了算。你说要离开我没有留你,我放你自由,那么就像我当时说的到此为止,那么就是到此为止。你说要回来我答应了吗?你还留恋过去,我也跟你一样吗?你都没有去了解我的想法。就在这里自作主张你是干什么呢?期待你现在一回来李月下感恩戴德,期待你现在一回来,我就要敞开大门热烈欢迎。你是不是忘记了刚开始时候我是要杀了你的。” “是,你当初是想杀我。在你身边,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你接受我。我离开你只是为了可以和你站在同一个位置,不是永远站在你身后。” “李月下在这里给颜大人赔不是了,是我当初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李月下已经不想再讲下去了,将契约收好,然后站起来,面无表情。 “现在这些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没有义务要配合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过得不错。我们就此别过,下次再见,请你称呼我一声李公子,我也会喊你一声颜大人。” 颜恝看着李月下,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崩溃了。他沮丧地低下头,难过的好像要溢出来。 “可是我忘不了你,李月下,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李月下停住了脚步。听到这样的告白她的笑容更加的轻佻了:“颜大人,你确定是忘不了我吗?还是说你只是忘不了我的身体。你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是怎样开始的?” 颜恝仇恨地抬起头看着她:“难道就要因为那样一个身不由己的开始,就要否决掉我所有对你的心意吗?这么多年,我也不过是想证明我想走进你心里。可是你呢?你根本就不在意,一切你都弃如敝履。我就算是把心剖出来捧到你的面前你也不会看一眼?你一直就是这么绝情。” 根本就没有心的李月下笑了,并且大方的承认:“是,你说得对。我没有心。所以请颜大人也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有,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问你到向你道歉。因为这是你咎由自取。” 他看着李月下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可笑。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血的人偏偏自己忘不了。 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好!如你所愿。” 李月下点头欣然接受,然后转身离开。 人颜恝听着楼梯声,一步一步下去,直到听不见了,他走几步走到窗前然后看着李月下一个人骑马离开了。 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丝迟疑。 果断干脆的就像是一个习惯杀伐决断的人。如果她舍弃的不是自己,就这一份气魄和风度,颜恝也是要赞叹一声的。他心口的一口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然后在一身狼狈里大笑起来。 李湛终于查到了那个李府里面的主人是谁?众所周知,李月下只是一个生意人,外面很多人都称他为月下公子。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加上打听回来的人告知自己。李月下是个男的,他就不再多做追究了。 只是还是每天被逼着去做长安巡护使,让他觉得这日子无聊得快要淡出鸟来。 各国使节陆续到达长安。 长安巡护使也增加了很多,为了确保唐王寿诞期间长安城的安全,为了其中不出岔子,在李定的示意下,李湛也开始上心起来。 他插手了长安城的巡护,将三批人员当值的时间再次打乱。并且将不同地区的人员进行了二次整编。 因为是临时的调动,除非从内部泄露,那么外面的人是很难知道这种秩序的。 可是很多事情意愿是一回事,变故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很多人都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长安城却有权贵被杀 刺杀之人嚣张至极,大大方方地留下来一个骷髅的图案,以示挑衅。 李定最先接到报案,但是为了避免造成长安城恐慌,他将这件事情瞒了下去。只是暗中召集了很多的江湖高手深入调查,希望可以抓到凶手。 为了迎接唐王的寿诞,长安全大街小巷都开始布置,王宫更加不在话下。礼部所有官员全部加班加点,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的准备着。 宜王李曲非收到李延至派人送给自己的召贴之后,在李延至寿诞的前几天就提前进了宫。多年不见,李曲非在来之前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他的面上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对李延至的怨恨和不满。只是亲切地称他为王兄然后做出了忏悔的姿态,就好像一如当年。他说他在自己府中思过这么多年,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不该被美色迷了眼睛,不该忘记了自己身份所承担的责任,他絮絮叨叨,将自己彻底地贬低,给足了李延至台阶,最后差点都痛哭流涕。 李延至大概是这些年酒池肉林的日子浸泡的脑子进了水,时间和权力似乎已经抹去了他曾经的锐意,他看着头发花白的李曲非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李延至最后在李曲非的百般自责下,自己也放过了自己,觉得很多事既然已经过去,很多人既然已经不在,活着的人揪着过去不能改变的事不放,揪着已经死去的人放不下总是徒劳的。既然李曲非已经走出来,那么自己作为帝王更加应该表示大度。 李延至一连设了三场私宴宴请李曲非,一时之间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宜王被软禁了这么多年,这是要起复了吗?为何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于是两兄弟就这样几场宴会下来,三言两语,推杯交盏下来又仿佛回到了当年。 李曲非无疑是了解李延至的,知道他喜欢听什么?知道他想要听什么?他不遗余力地扮演着以前那一个言听计从,惟兄长马首是瞻的弟弟,最后让李延至重新接纳了自己。 两日下来,他发现他高估了李延至现在的状态。二十多年前那个狭隘偏激,手段狠绝的兄长不见了,现在眼前的这一个人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不管是心智还是某谋略都大不如前。大概是在那个位置上坐得久了,整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早已经忘了来自下面的危险。就这样在李曲非连日的刻意亲近下李延至竟然真的毫无芥蒂地再次接纳了他。 李曲非回到府中,他看着府中的四面墙,心里自嘲不已,他想这么多年到底是李延至困住了自己,还是自己在画地为牢。 就在唐王大宴群臣的前一天,楚国又来了一拨人。 宁夕烟带着使节团来到了大唐。宁夕烟的措辞说的很含蓄,只说是本来打算与自己的外子一起上路的,但是因为楚政务繁忙,实在是不能抽身,但是因为十分仰慕唐王的风采,终于赶在寿宴之前到达了长安,真实万幸。 李定虽然感到意外,但人家都说的如此的冠冕堂皇,推崇备至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安排人接待了。他们本来以为本来将他们安排在了另一个使臣别馆。结果宁夕烟坚持要和自家相公住在一起。 李定这才想起两人已经成亲,于是便欣然安排了。 颜恝看着宁夕烟一言不发。 宁夕烟温柔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唐国,妾身只是想过来看一下,相公从小生长的地方。” 颜恝心中不快,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只是沉默地站着听完,发现宁夕烟没有要说的,然后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宁韵见状心中不快:“夫人,公子如此是不是太过分了。” 宁夕烟闻言摇摇头:“我看他的神情,心中并不快乐。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惜他不愿意与我说说。” “夫人,公子那样对你,你还关心他作甚?”宁韵气恼不已。 宁夕烟不喜欢宁韵这样指责颜恝,说道:“夫妻本是一体。难道他现在心情不好,我就要跟他一般见识吗?我本来年长于他,看过的世界,见过的人情事故总要比他多一些,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他现在不想说说,心情不好,等到时候等情绪过去了我再去跟他说说,所以赶快收拾好我们的行李吧,将我明天要参加唐王夜晏的衣服准备好,记得提前去问一下公子明天要穿什么,不要让我们两人穿的太生分了。”宁韵点头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五章 唐宫宴 第十五章唐宫宴 比起正式的唐王寿宴,前一天晚上的唐宫夜宴,对很多人更有吸引力 唐王李延至在夜宴开始之初露一下脸,表示对各国来宾的欢迎,然后就退场了。其余的时间全部交给了参加宴会的人自行取乐。夜宴除了平常的歌舞曲目,更多的是下面人员可以自由地交流,有的人甚至端着一壶酒开始到处走动。你想认识什么人,你想引荐什么人,你想接近什么人,也都可以借此机会得以实现。对于很多宫中女子或者是大官家的女眷,这一天也是相看才子俊彦的一个良好机会。有些年轻人还没有娶亲或者没有或者是中意哪家姑娘,也会在这种场合争取为自己露个脸。也有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才名外漏,平常不得一见,也会被邀请在这种场合献艺。被人邀请的人自然是十分感到荣幸的,美其名曰为提前为唐王献寿。 唐宫的夜宴热闹非凡,宫殿里面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达官贵人们相互交谈着,比起正式的唐王寿宴这只是一个序曲,也像是热场一般。 为唐王献寿的人先是宫中的王子公主。王子都是没有封王建府的,公主都是未出嫁的。十七公主跳了一段西域的舞蹈,十六公主演奏了一段古琴,都是中规中矩的展示,因为是最开始,不管表现得好与不好,大家总是需要喝一声彩的。但是对王族只认喝彩又有讲究,你不能直接叫好,或者是站起来鼓掌,那样只会觉得你轻浮,将王族公主当做了了一般的教坊女子,如果有人在殿前如此失仪,轻者直接被请走,重者将以冒犯王族的罪名啷当下狱。所以默默的喝彩就是专注地看着,边看边赞赏的点头,眼中还要露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神情。 李湛看着下面的人个装模做样的样子,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公主的才艺只是平常偶尔的练习,哪里比得上外面那些专于此道的教坊女子,众人的表现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优美的舞蹈,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卓绝的演奏。 然后是其他的王子为给唐王祝寿进献的贺礼。因为明日是国宴,还没有出宫的王子众人没有机会在国宴上面露脸,所以才在今天将这些仪式于是提前完成。坐在主位上面的是太子李定,他一一收下贺礼,并且言明会转交父王。 皇族中人献寿以后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一般闺阁中的女子都是才艺展示,借此机会一展自己才禽。而世家公子们,也和王子们一般,大多数都是代表家族献上寿礼,争取自己的寿礼可以入的了唐王的眼,然后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得到青睐和重用。 世家小姐之间,最先献艺的是相国家的孙小姐,孙小姐琴艺出众,参加夜宴的人数以千计,但是当孙小姐的琴声响起之时,整个宫殿竟然安静了下来,由此可见沈小姐在琴艺上造诣非凡。但是这位孙小姐演奏的曲目却有些让人费解,乃是一首让人遐想连篇的凤求凰,不知道这孙小姐是看上了哪家的俊彦豪杰,还是想自荐为妃。李定面色不变,只是中肯的评价了几句孙小姐的琴艺出众,大有余音绕梁之势,然后代表唐王赏赐了一些东西。 接下就是昭武将军掌上明珠的一段剑舞,昭武将军身为武将,然而虎父无犬女。昭武将军之女段云江段小姐看上去英姿飒爽,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 一般舞蹈给人柔美之感,但是她的剑舞,宝剑拿在手里控制感极佳,是不是花架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显然段云江的剑术造诣上是个高手,起如果她手上的宝剑开了锋,必然会给人寒光凛冽,杀气外放之感,一段剑舞表演完毕,衣服发丝丝毫未乱,收桩沉而稳,丝毫没有凝滞局促之感,李湛见了当先叫了一声好。 段云江嘴角含笑,无声的向李湛行了一个礼,此礼不是女子行的敛衽礼,而是飒爽男儿的抱拳礼,一下之间,段云江博得了大殿上很多习武之人的好感,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其余的世家子弟不敢掠其锋芒的,不敢再大殿上献丑的,都是按部就班地送上贺礼。 最后轮到了长安的一些大人物比如富甲一方的巨贾,比如在某个领域有巨大成就的大儒大师,除了一些大儒,巨贾,李月下作为唐国商贾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也忝在其末。 其实要混上这个名单还真是不易,自己花了大价钱不说,就是给唐王寻来的礼物,也费了诸多的周折,总之这一次真是让自己大放血。 李月下的贺礼是一尊通体黑亮的枕头。 众所周知玉石是非常的珍贵的,所有的玉石种类中黑翡翠尤其稀少。长安城中有人有一个黑翡翠的戒指,当下觉得十分地足够自己炫耀,但是像这样十几斤重的玉枕大概在座之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李定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就算是唐王宫中估计也没有这么大的黑翡翠。 这些商贾的富有有时候让这个未来的储君如鲠在喉,国库的空虚自己暗中查过了,或许比起来,李家能够拿出来的金银数量甚至比不上这样一个商贾之人。这样的认知,并没有因为对方进献的稀世珍宝而减少自己的不快,相反他隐隐约约的开始想,要如何收天下金银为自己所用,不是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吗,如果自己要涉足兵权,那么手上能够调动的金银数量必须足够支撑军队的开支,指望着国库这个空架子只会是竹篮打水。 李月下身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衣服上面有银色的暗纹,以李定的眼力,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种布料。李月下腰束月白饕餮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简单却古朴沉郁。 衣着打扮上强烈的色差对比,就像是发光的烛火在黑夜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和关注,她走到李定的面前献礼,整个大厅有些安静下来。主 要是如此人物,风流出众,加上五官比起一般的男子更加的精致,气韵天成,初初看上去只感觉并无那种震撼人心的惊艳,但是目光一旦沾上,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一般,一时半会难以挪开。 旁边的丫鬟侍女身着一身耀眼的红衣,侍女只是低着头捧着寿礼,众人看不到侍女的长相,如此一来,更加衬托的那个年轻公子的清俊绝伦,华贵逼人。 就在李月下带着红衣举着寿礼一步一步上前。坐在前面席位上的李湛突然间抬起了眼睛,将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月下,他的目光和神情充满了震惊,心中狂跳不已,差点就要从座位上面跳起来站到她的面前问个明白。 李月下恍若未觉,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礼,献上贺礼说了几句千篇一律的贺词,然后就退下了,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气质吸引了整个宫殿赴宴之人的关注。 李定坐在主位上面,李湛的反常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马上对这个李月下留了心,然后瞥见李湛就要离席而去,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妄动。 李湛心中焦急,但是也知道现在自己不能离席,实在是位置安排的太靠前,离开太引人注目,过于失礼,必然惹人非议。 李月下自然是知道李湛已经看到了自己,但是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很多事情现在回头去看,感觉真的已经很久了。回忆很伤人都透着冷冰冰的嘲讽,她一点也不想陷在过去。 宁夕烟从李月下站起的那一瞬间就注意到颜恝开始浑身紧绷。他虽然垂着眼睛没有看他,但是感觉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个人身上。她本来就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过来,如果不是注意力一直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就不会在那个人站出来的一瞬间反应如此。 然后宁夕烟看着那个气质非凡的男子,心中疑惑。见对方是个男子,宁夕烟反而对颜恝的反常的行为充满了不解,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那个穿红色衣服的丫鬟身上,难道相公关注的人 不是那个献礼之人,而是他身边的丫鬟吗? 李月下?李月下?李湛仔细的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一口钢牙差点咬碎。原来她一直都在长安吗?那她知不知道自己找了她这么多年。她究竟知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整个晚上,李湛再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脑袋里面一直问着这个问题,那个女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找她。 李月下献完寿礼以后已经离开了,而李湛仍旧留在原地,如坐针毡。他只想马上追过去问个清楚和明白,但是李定已经几次警告,如果现在离开王兄的所有计划将会功亏一篑。因为今天晚上避免嫌疑,自己做的位置太显眼,贸然离席,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加上他也没有忘记,王兄之前对自己的威胁。 如果自己再这样胡来王兄到时候一定会杀了她的,在这种事情上面,王兄还真是向来说一不二。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全都到场了,正殿和偏殿都坐满了,整个唐宫布置的场面之宏大,整个布置之庄严让人叹为观止。 教坊司的一人开始吹拉弹唱,也表演一些杂技。整个过程看上去既隆重又热闹。可是看着这么热闹的场面,李湛却觉得自己食不下咽,酒也无味。 好不容易挨到最后,只觉得整个宴会进行得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其间开始觥筹交错,认识的,不认识的欢聚一堂。有些人甚至离开座位,言语欢畅,多处交谈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是表现的济济一堂,其乐融融。 然而,整个夜宴时间还是太长了太长了,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再热闹新鲜的东西时间久了也总会让人觉得厌倦,武将还好,那些文官坚持到最后只觉得实在是精力不济,笑的都有些僵硬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现在快到子夜了,人人都开始闲着无聊得要紧,说的话也不过是彼此的寒暄和敷衍。歌舞还在继续,但是这些,这些都是大家经常见到的东西,也没有人会再去感兴趣的看一眼。 快到散场的时候,大概人人只觉得难以忍受,只想快点归家。 李湛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马上去找李月下,来确认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他在回到王府之后突然间觉得,八年来的疲倦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他喝了一些酒,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有人进来伺候自己的梳洗,他摆摆手以示拒绝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不知道怎么安放自己心中突然间扩大的空洞。那个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扩大,再扩大,好像要随时将自己吞没。 李湛一夜未眠!! 第二日寅时不到,李湛就起床了。梳洗完毕自己骑马进了宫中。 他在礼部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哪些地方可以帮忙。宫中摆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宫中的安全,人员的筛选,座位的安排,菜点的准备,各种岗位的统筹,人事的衔接,还有怎样保证让唐王尽性等等等等,将这一切,穿插起来,一切必须要准备到位,不能有任何的差错。除此之外,那些文娱节目你需要在合适的时机穿插起来,这些全部加在一起,对于一个上万人参加的国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整个礼部,上至官员,下至走卒,每个人就像是绷着一根弦,像一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起来。 辰时,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唐宫的阶璧上,那重新被装饰粉刷过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之中好像要腾飞而出。正殿之外是一个两段的台阶,每一段台阶都是九九八十一阶,每条台阶长九丈九,宽三尺三,暗含帝王之数。此刻台阶的最外端都是武装的禁卫军,再里层就是跪伏在地身着统一宫装的太监宫女,宫女跪在最里面,宫女外面是一层太监,最外面才是身着铠甲,身佩武器的禁卫军士。这是迎接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外邦使臣的礼矩,礼矩者,排场也。 礼官长唱:“开宫门,万民朝拜。”声音刚落,又会有远处另外一个礼官将话接过,继续传唱下去,直至传到宫门外已经分列两排的进宫朝见众人。 有两个太监一红一绿在前面领路,穿红色宫装的太监所领之人皆是文臣,穿绿色宫装的太监所领之人俱是武将。 当文武百官第一步踏入宫门,两派宫墙上面七十二具编钟开始齐齐撞击,七十二编钟开始齐鸣,因为唐王是五十大寿,编钟将有节奏地连续敲击了50下,而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各国使臣将在这五十下的编钟的撞击声中迈着标准的官步,到达朝见的正殿。 唐国这一套编钟,目前是天下最大的编钟,是象征拥有者权位的礼器。编钟具有深沉浑厚的特点。当七十二具编钟琪琪敲响,声音从唐宫向四面八方传开,整个长安城立即笼罩在一种庄严而宏大的氛围里,几乎方圆十里之外都可以听见,悠扬的钟声向四面八方存续,由于宫门到正殿距离比较远,所以钟声并不急促,一声敲完,直到前一声音尾完全消失才会敲击下一次。 五十声钟声敲完以后,众人还没有达到正殿,礼部当初的设计敲钟的间隔从宫门到正殿正好是九十九声,取九九生一,天下归元之意。五十声钟声敲完之后,为了气氛的衔接,大鼓和排鼓开始陆续响起,击鼓的时间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这紧凑密集的鼓点声中,所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全部到场依次分作两排,正殿大门进入,最后走到王座的下阶站好。 整过过程鸦雀无声,行动整齐划一,更加显得场面盛大而庄严。 最后进入大殿的只有各国首要,唐国权贵和皇亲国戚在朝中辈分高,职位重要的人才走到王座之下面见唐王本人。 然后礼官长唱:“陛下驾到,众卿跪拜行礼。” 唐王用最正式的依仗开始出场,前面是四个举着阳扇的宫女,阳扇上面所绘,无不是出自名师之手,乃是稼穑图,狩猎图,美人图和江山万里图。唐王的王袍后襟有三丈长,需要每边六个宫女低头弯腰恭谨的抚着,以免起皱,阻碍唐王的行动或者用有碍观瞻。唐王落座后,众人齐齐跪拜,高呼:“参见我王,祝我王寿与天齐,大唐国祚绵长。” 唐王很是高兴,面带笑容,让众人平身。 然后礼官代唐王长唱:“陛下曰:寡人受命于天,首万民敬仰,今逢良辰,与万民同庆。愿我大唐国传承万世,国祚绵长。” 这就算是开场语了,然后钟鼓齐鸣,雅乐高奏。 唐王兴致十分高昂,从王座上面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接过礼官递上的第一杯酒:“盘古开天,后有三皇五帝,开国创世,寡人尊崇许以先贤,今逢吉日,当与寡人同乐,所以第一杯寡人敬皇天后土。”于是开始饮第一杯寿酒。 众人齐祝:“敬皇天后土。”然后拿起礼官准备的托盘上面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第一杯寿酒喝完之后,礼官长唱:“宣天鉴司祭祀即位,行宗庙鬼神祝祷之仪。”殿外两排身着祭祀服饰的钦天监的人陆续就位,跪伏在御璧下,然后口中开始唱念。 这是唐国每次逢大事,必需要进行的巫祝之事。巫祝推崇,唐国还在其次,对巫祝之事最重视的当属楚国。 钦天监下面的那些祭祀口中唱的正是驱魔曲,然后笙管笛箫开始用非常低的声音开始伴奏。 祭祀的时候奏乐是没有女伶的,所以全部都是男伶,比起一片柔美的歌舞升平,祭祀时候的奏乐更加神秘庄严。 整个祝祷的仪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祭祀之人完成仪式后,齐齐跪拜唐王,然后退出了大殿。 李延至是今天的主角,所有的一切全部为绕着他转,一切都是为他准备,但是在王座上才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觉得索然无味。只是今天毕竟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必须面带微笑坐在上面完成整个仪式。 百官再拜之后开始饮下第二杯寿酒。 然后皇亲国戚按照次序上前开始祝寿。 本来按照按照惯例皇亲国戚祝寿是需要按照不同的辈份依次上前,但是唐王觉得过程实在是让人觉得乏味了于是让礼官简化了这个程序。最后安排所有的皇亲国戚按照辈份不同只是所站位置不同,然后一起同时祝寿。 王族之人祝完寿之后开始饮第三杯寿酒。第三杯寿酒喝完,各国使臣依次上前献上贺礼,并且表达本国国君的问候。 唐王非常高兴,毕竟多国来朝也是对自己国家地位的肯定。他收下寿礼,并且一一回了礼。这些都有礼冠细致具体的安排,此处按下不一一表明。 从第四杯寿酒开始,气氛开始相对轻松起来,此时开始进行一些民间的杂技表演,然后席间开始上菜,前菜有四道,都是肉食之类,取丰足鼎盛之意。 四道菜上齐之后,唐王举杯,礼官宣布开宴,然后饮下第五杯寿酒。 第五杯寿酒喝下之后,宫娥们开始陆续将招待卿众的菜肴开始端上来,宫娥们一队一队,步履轻盈,衣带翻飞,端着菜肴在席间有序的穿梭,将菜肴端上之后,又从另一边退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的慌乱。 礼官提醒着唐王宴会的节奏,然后有琵琶大师开始演奏琵琶。 演奏琵琶的是长安城一处乐坊的女子。虽然年逾四十,但是琵琶弹奏上面的技艺实在是高超。琵琶演奏的铿锵有力,大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加上琵琶声音的穿透力非常好,就算是在这种万人的盛宴之中,琵琶声也几乎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也是再次显示了演奏者的高超技艺。 琵琶之后就是舞蹈表演。然后上的八道菜全部都是各地的经典菜肴。这时候大家就可以开始动筷子。喝酒的喝酒,看节目的看节目,宴会开始进入。 第五杯酒之后整个宴会开始进入非常轻松的氛围,除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人,需要在唐王面前露脸答话的,其余人等基本上可以自由活动,去参加自己感兴趣的节目。 比如有蹴鞠比赛,比如有骑射比赛。比如有戏曲,还有其他的一些这是才艺比拼,也是给唐王助兴祝寿的余兴节目。 蹴鞠比赛因为是个武将都比较喜欢的节目,李定于是抽身参加了。骑射骑射节目参加的人比较少,因为和其他节目相比,骑射是日常的,习武之人基本上都必备的技能,在这种场合参加骑射就显得有些无聊。 李湛忙完自己手上的事情,就跑到骑射那一块去了,他不喜欢凑热闹,尤其是昨天的事影响了他的心情,有热闹他也懒得融入进去。 颜恝在宁夕烟的邀约下,随她一起来到了书画展示场地。在场地只见那里已经摆了二十几张书案,上面有多有人在上面作画或者写书法。 有些人下笔很快,不多久就完成了一幅画,引来了围观之人的喝彩。也有些慢慢涂抹,并不着急马上完成。 宁夕烟虽然是楚国女子之中的一个异类,但是私下里她还是很喜欢绘画的。于是便上前展开一卷宣纸,沾上浓墨开始在上面挥洒。不多久就完成了一幅山河万里图。立刻便有唐国的负责招待的官员上前赞叹说:“夫人胸中沟壑万千,画技高超,让我等男儿也汗颜。” 一般的女子被人如此奉承别人心中不快,但是宁夕烟却觉得非常的受用。她本来做的事情就是世界男儿当多做不到的事情,被人如此认可,她还是心中非常高兴的。 然后她将自己画好的画给颜恝看,问他自己画的如何? 颜恝只是看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颜恝没有评价,但是宁夕烟已经非常高兴了。 于是转身让宁韵将这幅画收好,然后裱了带回楚国。 各处的节目都有都相对独立,又有条不紊的进行。 喝完第六杯寿酒唐王已经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回到自己的宫殿稍作歇息。然后整顿好仪容开始进行午宴。 午宴过后娱乐节目就差不多都结束了,然后留下那些权力中心的人和各国的使臣,聚在一堂大多是商讨开始商讨国事。 下午的宴会,再也没有女眷的影子。坐在两排的全部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或者是在朝堂上面有话语权之人。 虽然场下还有人表演歌舞,但是那些歌舞你开始偏向阳刚。这次不再有女子涉足,将大殿气氛衬托得更加庄严和肃穆。 平常各国之间在工商,军事,政治上面存在着哪些有待沟通的地方。,在下午的宴会上面都可以提出来。 有些想向唐王示好,没问题,今天唐王心情好,你来参加唐王的寿宴就是表示合作的诚意,只要不是特别明显的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李延至都爽快的一口答应了。 本着互惠互利,公平正义的原则,在下午各国之间完成了一些协议的签订,涉及通商,驻兵,边境防护,工匠交流等等,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众人饮下了第七杯寿酒。 大概酉时左右,礼官奉上了第八杯寿酒。唐王神情庄重的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宗庙。 一百零八个全国各地的高僧陆续聚于太庙里面,跪坐诵经,以告先人。 这个过程糖唐王必须在场,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一直到晚宴开始。 最后太阳落山了,太庙里面的告庙活动才将将结束。 宫中已经是华灯初上,各处一片灯火通明。 然后进行了最后的晚宴。晚上宴会的节目多是轻松愉悦的,因为所有的节目都不是唐国的节目,都是各国的使臣为了给唐王祝寿而精心准备的节目。有驯兽表演,有杂技表演,有幻术表演,还有各地的舞蹈和乐器演奏等等。唐国之人都开了眼界,甚至有人进献了美女献给唐王。 最后到了大概到了戌时左右,宫中的宴会渐渐接近尾声。 直到这时,唐王与大臣一起饮下了第九杯寿酒,然后就是礼官的一些结束的说辞,和唐王的发言。 最后礼乐声起,文武百官各国使臣于是叩谢圣恩。 回到自己的寝宫之中,李延至志得意满,觉得对此次的宴会感觉非常满意。参加者多达万人,这让他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是天下之主。 一天的宴会气氛活泼而热烈,音乐,舞蹈,幻术,杂耍交映生辉,菜品口碑很好,娱乐节目都让宾主尽欢,感觉一切结合得非常完美。李延至想如果有一日,自己一统天下,每年自己的生辰都会是这般盛况,万国来朝,举国同庆,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盛举啊。 折腾了一天,身上穿着沉重的冕服,李延至终于觉得十分劳累了,就在众人纷纷离宫的时候,本以为一天可以平安度过,却在唐宫之中惊现多名刺客,然后在白天热闹非常的正殿上烧起了熊熊大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六章 几处明月 第十六章几处明月 第十六章几处明月 刺客并不是突然间从外面出现,而是好像早已经躲藏在宫中,最后在众人都感觉疲累,突然间从宫中各处杀出,仿佛从天而降。没有人会料到有人刺杀,很多人都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被结束了生命,但是尸体都没有处理,马上被人发现,一时之间宫中到处血流成河,惨叫四起。 赴宴之人纷纷离宫,大部分的禁卫军全部将安全的重心放在了众人离宫遣送上面。 乾清殿的守备看上去比起平日防备要显得薄弱,李延至本来打算躺下休息了,外面有人一声大喊:“护驾。”一句话将他瞌睡赶走了。 虽然他没有出去看,但是兵刃的交接声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李延至因为整天的宴会酒喝了不少酒,加上一天的疲累,人精神已经很疲惫了,但是听到有刺客闯入,还是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 此刻他并不知道正殿上面已经着了火,只知道是有人趁机要刺杀自己。 掌事太监惶急地走了过来让自己躲进密室,以避锋芒。 但是李严至今天白天被捧得太高,整天的心情太好了,在如此好的心情下,要自己像个缩头乌龟躲进密室,这让他心中不能接受。 他忍着心中的不快,阴沉说道:“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 有如此的大的胆子敢进宫刺杀寡人。 掌事太监闻言心中焦急,但是也无法左右唐王的意见,只好着急的赶到外面,想办法调兵过来保护唐王周全。 禁卫军肯定已经收到消息往这边赶。李延至假装镇定地坐在自己的寝宫,心中也有些惶然。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让他忘记了危险的感觉。而此刻外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目标也许真是要自己的命。 宫门外有马蹄声传来,李曲非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乾清殿。 他大喊一声抓住刺客,格杀勿论。 然后自己提剑首当其冲,加入了战局。 那些刺客似乎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刺杀唐王,所以开始向殿内硬闯。 宜王李曲非带人赶到之后,局势发生了变化,跟随宜王进来的禁卫军将刺客团团围住了,但是那些刺客都是常年刀锋上舔血的人,不管是攻击技巧还是速度,都在禁卫军之上,虽然禁卫军人数众多,一时之间却也没有控制局势。 因为乾清殿守卫薄弱,刺客们不向外面逃窜,反而更加向殿内逼近,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曲非心中着急,手下下手更加狠绝,想着抢在刺客之前进入乾清殿。刺客大概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配合默契,立刻分为两拨人,一拨人围住李曲非,一拨人继续向乾清殿靠近。 常年的默契和配合,让刺客们最后如愿地踢开了乾清殿的殿门。 李延至惊得站了起来,看到危险近在咫尺,终于失了刚开始的淡定。 李曲非见情况紧急,大喊一声护驾。自己首当其冲,想要穿过刀光剑影,冒着受伤的危险李延至靠近。 刺客目标非常明确,开始向李延至发起攻击。 赶到前面的近卫军开始左支右绌的抵挡,却还是顾此失彼,就在一个空当,刺客抓住了一个空档,然后一剑就要将李延至穿一个窟窿。 李曲非手上在接招,要用武器去抵挡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上的刀剑一送,然后自己挡在了李延至的面前。 李延至清楚地听见了,刀剑刺破衣服吃进肉里,然后对穿了出来的声音。 然后看见血从李曲非的衣服里面氤氲了出来,他震惊得扶着受伤不支的李曲非,一时之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只是那样地在想:九弟待我已经可以和出性命了吗?九弟是真的原谅我。 李曲非受了伤并没有停下,仍旧护在李延至面前抵挡来自四面的攻击。就在她渐渐不支之时,外面大批的禁卫军开始进 入乾清殿,李曲非只觉得自己神智开始模糊,但是还是知道最后终于将所有的刺客一起斩于剑下,他本来想打算让他们留一个活口,可是最后那人那个人见同伴都死了,自己也咬舌自尽了。 李延至感觉到李曲非所用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意识到李曲非已经昏迷了,他心中突然有些无错,爆发的冲周围大喊:“快,快去,快宣太医。”终于更多的人马感到了乾清殿,唐王没有大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见到宜王躺在血泊里,众人心中又是一惊,看唐王的样子,很多人立马有了心思。 李定带着人马来到乾清殿,众人马上让出了一条道路,李定来到李延至面前,只见自己的父王不知他神经是悲还是喜地扶着自己的九王叔,周围众人不敢上前。 正殿上面的火已经扑灭了,但是此时谁也不敢像唐王报告。太医马上赶到,将宜王放平,就地开始诊断和查看伤势,才发现宜王的伤虽然看着凶险,但是却并没有伤到要害。闻言,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需要将身体里面的剑拔出来,于是将宜王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开始处理伤势。 李延至松开手,让人上前处理,自己站在一边,看着一手的血,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足够让他心情恶劣了。在一天的志得意满之后,被人打了脸,只觉得心中狂怒不已。有又听李定报告了正殿起火,宫中多处走水,还有很多人死于刺杀之下,才意识到此次事件必须他人精心谋划,故意为之。 他目光变的阴沉:“去给我查,我要将这个人揪出来,满门抄斩,碎尸万段。”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刺客诛杀之后就赶了过来,此时听到唐王暴怒之下的命令,只觉得心中颤抖,深怕殃及池鱼,现在得令,马上应诺,离开了乾清殿。 李定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刺客全部被杀之后他立刻开始派人调查,知道父王会要一个交代,所以很快就将调查结果,宫中死伤人数的粗略估计,还有宫殿烧毁的大致损失一一作了呈报,用最快的速度呈给了唐王。 唐王赞赏的看了一眼李定,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个嫡长子稳重而自持,今天的反应让他对李定更加满意。 大概是酒真的喝多了,此刻李延至只觉得头痛不已,看李定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的损失必然远远不止于此。 他已经没有刚刚的暴怒了,按着有些抽痛的头,问李定还有什么事情,让他如实相告,不必隐瞒。 李定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就算今天父王不知道,明天也还是会知道然后告诉李延至:“今天晚上不仅有人杀进了乾清宫,而长安城中各处的官员也遭到了刺杀。刚刚长安太守来报,文武百官的府邸也进了此刻,目前统计重伤十六人,有十一人已经身亡。 李延至闻言怒极而笑:“真是好大的手笔。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李定心中胆颤面上却不敢泄露丝毫:“儿臣不知。” 李延至估计也没有指望他说出个一二三。他心中大概有一些猜想,但是也觉得不够站得住脚。他让李定吩咐下去:“长安四面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然后将各国使臣在长安再逗留一段时间,这件事情查清以后再遣返。”李定领命。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整个长安城中人心惶惶。禁卫军,御林军到处搜查,一对对士兵手持武器,身穿银甲在大街小巷穿梭。长安城的四面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并且在各处张贴了告示,悬赏缉拿可疑人员,知情不报者,连坐。 宁夕烟在楚国别馆中对外面的事情有所耳闻。她到书房找到颜恝说:“我来之前跟大王已经许诺了归国的时间,现在唐国发生了这种事,我们离开也不是,但是不离开归国之日必然会有所延迟,你知道我身份一直被人诟病,到时候惹来朝中非议,又要多生是非。这可如何是好?” 颜恝皱了皱眉,他也没有想到唐王宫中会出现这种事情。他原来有一些猜想,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他让宋惠派人去调查了,那个人并没有鲁莽至此。 听到宁夕烟的担忧他想了想,说道:“我们上奏唐王,让你先回国。而我留在这里等事情查清楚以后我再走。” 宁夕烟闻言本能的不想答应,但是颜恝说的必然是目前解决的唯一办法,两人一同归国唐国必然不会答应,只有留下一人才能证明楚国的清白。而颜恝先回国却也于事无补,他虽然官职听着很大,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实权,比不上自己朝堂政务一手抓。 于是当天下午宁夕烟上奏要进宫觐见。 谁知道逃亡却拒不相见,最后只有太子李定出面。 宁夕烟心中不快,但是并没有特别的计较,只是将自己的情况如实相告。 李定不敢贸然答应,只说要禀报父王,让父王定夺,明日再给夫人答复。宁夕烟应允,在使臣别馆等候消息。 长安城中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李月下当天就知道了唐王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又惊又怒顾不上平日里不去打扰那个人的初衷,她不管不顾来到了密室。 轮椅上的人似乎早已经在等自己。 李月下不敢语气太强硬,只是陈述事实说道;“你答应过我放弃刺杀李延至,却为何食言?“ 轮椅上的人闻言桀桀地笑了起来:“亲爱的,我从不对你食言!” 李月下闻言心中更加恼怒:“那昨夜唐宫中的事情,可与你有关?” 轮椅上的人并没有否认:“我虽然答应你不会刺杀李延至,但是我可没有答应你不接外面的生意。” 李月下闻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是说是有人请你出手?究竟是何人?” 轮椅上的人语气充满了愉悦,好像做了一件让自己非常舒心的事情:“你忘了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了?我收钱办事,如何可以向你透露是谁雇佣于我。只是昨天晚上唐王宫中应该十分热闹,你看那么多的人在为他庆贺,我虽不能至,却心向往之,于是只好在最后送一个压轴的节目聊表心意,看来很多人对我的节目不满意。不过我自己却觉得还是比较让人热血沸腾紧张刺激的。” 李月下再次强调:“李延至现在不能死,如果局势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就不可以除掉他。” 轮椅上的人轻松地分辨:“你看他并没有死啊。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有一个人受伤了,是生是死,现在还不知道。”说完,他看着李月下挑衅的温柔一笑。 李月下闻言心中紧张:“谁受了伤?” 轮椅上的人声音开始变得不快,瞬间充满了危险:“那要问你,心中关心的人是谁?要我猜猜吗?李湛??” 李月下似乎不想跟他起冲突,他一提李湛的名字,自己也不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自己只要想知道晚一点时间就可以打听出来,所以懒得再跟他纠缠。 但是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希望你下次有行动可以提前告知我一声,至少让我有心理准备。” 轮椅上的人闻言又笑了起来:“宝贝儿,你太紧张了。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我看你现在就觉得又惊又喜,我的心思没有白费。” 李月下不想回答,就要转身离开。 “那笔银钱要尽快,我有急用。”轮椅上的人出言提醒。 李月下只是停了停,并没有回头,听他说完就继续向外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轮椅上的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狂热又充满了嫉恨,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转动轮椅,不由自主的想要送一送那个人,希望她离开的脚步走的可以慢一点,希望她会回头再陪自己久一点。 下午的时候就知道宫中受伤之人是谁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她也并不想在着急。但是这一次既然李曲非已经站得出,来通过刺杀这一件事,必然已经全然取得了唐王的信任。 那么起复宜王是不是早晚的事情? 李月下心思涌动,开始推测这件事情的可能性,要如何操作才能让它成为必然的结果。 这天又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楚国夫人宁夕烟约见了长安城中的一批商贾,李月下也在其中。 红衣大厅说是这个楚国夫人要购买一批数量的一定数量的丝绸,正好辗转听到李月下手上有一批上等货,有意购买,于是下了一封请帖到李府,希望可以面谈。 李月下微微出神,她想起了大殿上出双入对的那两个人。 她不想去赴这个约但是她手上长年总是处于缺钱的状态。有钱赚的时候就更加显得迫切而积极。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带着红衣去见了宁夕烟。 宁夕烟见到李月下将他奉为上宾,然后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细看之下,然后笑了:“我究竟该称呼你为李公子,还是李小姐?” 李月下平常并不拘泥于身份,她着男装也只是为了行走方便不惹人非议,被人拆穿也不恼,只是大方地承认。 宁夕烟点点头真心地赞叹道:“李小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大多数男儿要羞愧不已了。” 宁夕烟如此称赞,李月下只觉得受之有愧于是将心中的实话说了出来:“在夫人面前,在下实在是惭愧的很,这点小打小闹估计在夫人眼中也不够看的。要说巾帼不让须眉,夫人才让在感佩。” 宁夕烟只觉得和所有自己遇见过的女子都不同,一番交谈下来,只觉得李月下是个妙人。谈吐见识都十分的让人舒服,她不会过分的亲密也不会过分的谄媚,但是和她将交谈又让人觉得非常的受用,最后双方以一个非常愉快的价格将这批丝绸定了下来。 就在李月下告辞离开的时候宁夕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不知道李小姐可认识外子?” 李月夏闻言愣了一下:“夫人说的可是颜大人?” 宁夕烟点头,看着李月下的眼睛:“正是。” 李月下微笑:“在下可是听说颜大人现在是楚国十四商会的会首。但是之前并无交集,不过在经商一道,在下还是要向颜大人多多学习。如果有机会见到袁大人,到时候还要请颜大人不吝赐教。” 宁夕烟微微笑了,并不多做纠缠,她有很好的自持和风度,既然自己听不出他话中的真假,得不到答案,只好罢手,然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强求。 宁夕烟摇头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派人送李月下回府。 宋惠将宁夕烟会见李月下的事情报给了颜恝。 颜恝手执一卷古籍,目光扫了几下,闻言也只是停了停没有说话,就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宋惠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见颜恝不想被人打扰于是轻轻退出来,关上书房的门轻轻离去。 宋惠离去之后,颜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有些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太子李定来到了使臣别管终于同意了宁夕烟的要求,让颜恝留在楚国然后宁夕烟先带着自己来的队伍匆匆忙忙回楚国了。 李定带着李湛全权负责王宫的恢复事宜。宫中多处起火,烧毁宫殿不知凡几。然后烧毁的屋舍有里面熟睡这工部的工匠,因为晚上烧毁的房屋,里面的人已经熟睡,加上当时因为宫中设宴,为了闲杂人等不要在宫中走动,没有安排的所有人都是早早的睡下,然后在居舍的大门上挂了一把大锁,最后导致众多工匠活活烧死在里面,一时之间宫中工匠奇缺。 从全国各处调动,时间上又来不及,因为宫殿的恢复实在是刻不容缓。现在唐王在宫中转上一圈,看到一处断壁残垣,房屋倒塌,心情就要糟糕一天,然后就会迁怒周围之人。 那些修造园林,建筑房屋最好的工匠李月下手下有一批。李定百般打听之后知道了李月下手上有一批工匠。 李定想起了那天晚上李湛对这个李月下的异样,本来不打算让他去接触此人,但是后来想,与其总是防护避免事情发生还不如直接面对,自己在一边看着,估计李湛那小子也出不了圈,然后派李湛前去商议,将那批工匠要过来。 其实在唐宫夜宴那晚李湛就想要见李月下,但是宫中事情发生了太多,导致突然自己手上的事情也太多,就这样一直耽搁了没有去找她。现在兄长将差事派给自己一是警告,让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王兄看出了什么,只是第二天辞朱又一本正经的来到了自己的府上,然后代太子传话,问自己这么多年找的是不是那个小白脸?感情还不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白脸,李湛,你真是越发出息了。就这样,自己平白无故又因为某人受了一阵责难,现在王兄也是试探自己对李月下的心思究竟为何? 他很反感这样的试探但是又不得不接下兄长的指王兄的指令。 来到李府,李月下见到李湛就像是两个初识的陌生人。 中规中矩的行礼,称呼他为翼王殿下。 李湛眉头紧皱,也耐着性子配合着李月下的一言一行,称呼他 为李公子。两人就宫中宫殿修缮事宜展开洽谈。 李月下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旧相识。给与优惠反而,在价格上面加了一成。 李湛见了终于搓出了心里的霍,几乎要怒不可遏:“为何你对外的工价和现在的工价报价上面多了这么多?是添天家的钱更好赚么,还是我脸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让你可以一阵痛宰?” 李月下闻言,不紧不慢的回答:“殿下此言差矣,平常的工匠修缮的园林建筑的房屋,只是普通的达官贵人,或者是富甲一方之人居住的房屋罢了,但是唐王宫殿的修缮不管是工艺还是取材上面,都必须是最好的。常言道一分钱一分货,主要是只有在这个价格上面,才能够拿出最好的工艺和材料。所以殿下大可以放心,到时候修缮出来的宫殿必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 “我看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父王要是知道了,盛怒之下将你抄家灭族,看你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言辞阵阵。” 李月下申请很是认真:“殿下,在商言商,您是过来花钱雇佣我的工匠的,我自然是站在东家的立场在商谈,若是唐王要征用,那么事情自然另当别论,在下必然分文不取。” “那好,我代父王征用你的工匠,你放人,我走人交差。” 李月下摇头:“征用民间的工匠,必须要有具体的文书,和官方的印鉴,殿下就是一张嘴,我自然不能答应。说了这么多,殿下你其实是没钱吗?” 李湛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又茂盛了三分,他看着她,故作冷笑:“不错,嘴巴倒是能说会道,赚钱的手段也是用尽了心思。就按照你说的那个价格吧,天家修个宫殿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李月下刚刚怀疑的表情马上消失殆尽,立刻笑脸相迎了:“殿下果然是个爽快人。” 李湛闻言连道不敢。最后两人有就一些细节合作签了契约。 李湛签了契约之后并没有打算要走,一副坐在那里,自己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李月下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不想多谈,而让红衣送客 李湛看了一眼红衣,虽然不明觉厉,但是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岂是红衣可以造次的。红衣不敢违背福了一礼,马上退下了。 李月下看着李湛:“不知道殿下还有何指教?” 你湛闻言看着她:“我如果说一些以前的事,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在我面前跟我装失忆,装你不记得了?” 李月下看李湛这誓不罢休的架势,觉得今日如果自己不表明态度,恐怕他然会继续纠缠不休:“那倒不是,以前的事自然也记得,殿下八年前救命之恩,不敢说涌泉相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凭吩咐,但是其它的事情还请殿下不要再说了。” 李湛看着她:“不要说什么?不要说我记得我当年对你说过我要纳你为妃?“ 李月下闻言认真的看着他:“殿下难道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吗?如果仔细追究,我不仅是西越亡国之后的亡国奴,还是唐宫中的一个逃奴罢了。当年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想回想,但是殿下你觉得我会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你李家的宗谱上面吗?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有些事情,有些经历我不提并不代表就忘记了,所以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我自在。” “我说过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你当时明明答应了,为何后来又反悔?”李湛握紧了拳。 李月下只好解释:“我当初答应你,首先并不知道您就是翼王殿下,这是其一。还有当时我并没有找到我的亲人,我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你愿意收留我,我当时别无选择。”她看着李湛一脸隐忍,叹了一口气“殿下你真的不必这样,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湛不想再跟她多说,自己心里面已经被她快气死了,但是他但是他不想一见面,两人就吵架,闹得不愉快。所以只好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起来。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了不算。” 说完告辞回府了。李湛的想法很简单,至少现在把人找到了,以后的事情,来日方长,自己并不着急。 当天晚上密室里的人就派人传信要见自己。李月下只觉得头疼不已,但还是去赴约了。 轮椅上的人神情有些激动他有些恶意的问李月下:“怎么样?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情人,是不是心情特别激动?” 李月下一连被这些人和事扯的心中厌烦,但她还是非常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不要每次这样好吗?我既然答应了你会跟你同进退,那么我必不食言。我会以你的目标为目标,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就算是赴死我也会跟你一起,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不要再试探我,讽刺我。” 轮椅上的人没有料到李月下突然说话如此直接,一番剖白让他哑口无言。他只觉得自己心中又嫉妒又可悲,这可是就连那嫉妒都是阴暗的,就连那可悲都是见不得光的。 他心中突然觉得一阵委屈,又酸楚又欢喜,他一直担心她见到那些人,阳光下的生活会让她远离自己,所以他总是说话带刺,语气怨毒,眼神阴狠,好像只有这样武装好自己,就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悲,才不会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笑话。 李月下看着他低着头笑,心中也是一片心酸,她走过去抱着他的头将他拥在了怀里。 就是这样温暖的靠近,让他内心几乎崩溃,轮椅上的人体会着自己心中那涌上来的一波一波情绪,双手按在轮椅上,手上露出青色的筋脉来。 李月下感受着两人相拥,透过衣物传来的温度,她其实并不怕他,她愿意让他对自己做任何事,好像他们从来相依如命,没有谁会知道,他是赐给她光明的神祗。 最温暖的拥抱开始变成刻骨的需要,轮椅上的人开始在李月下身上一阵磨蹭,似乎要将人拥抱进自己的骨头里。李月下没有回应,只是安抚的拥抱着他,亲吻着他的发顶,然后黑衣人就在她的亲吻下平静了下来。 他们抱在一起,久久也不愿意分开,然后轮椅上的黑衣人就在李月下的怀中,声音慵懒说起了正事:“当天晚上,虽然那些刺杀都是他们要求的,但是烧毁了那些工匠的宫殿却是我刻意为之,你手上养的那批人尽数送到唐宫里去,然后让他们留在宫中,不必再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后成为我们的内应吗?可是他们只是工匠,似乎作用不大。” 轮椅上的人点头:“我会有用处的,我要让他们找到唐宫中一处密道,你知道李家当初为何要将宫殿设在那里吗?” 李月下闻言,轻声道:“为何?” “梁国的宝藏就在唐国的宫中,让他们去找一找。” 李月下闻言,看着他:“你到底是有多缺钱。” 黑衣人没有回答,又说:“此次李曲非受了重伤,虽然李延至对这次他受伤非常重视,但是能不能够起复他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他们之间当年的矛盾太尖锐,虽然表面上已经兄友弟恭了,但是是不是心中真的介意,谁也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了出现必然的结果,那么我们必然还要从中斡旋打点。吏部,礼部,军部你马上去着人安排,一定要有人出头将李曲非推上去。每天想着李延至还活的好好的,我真的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李月下闻言点头答应了然后对于当天晚上的刺杀她还是想要知道:“当天晚上如果我没有估计的错,几乎出动了恶鬼营三分之一的杀手,这么多的人是一个人可以付得起价钱的吗?那天晚上是不是不止一批人马。” 轮椅上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要向李月下彻底的隐瞒他点头:“不错,你说得对,当天晚上的安排,刚开始只有两批人找到了我,是后来我收到了消息,还有人想在当天晚上,做点小动作。于是我自贬身价,除了杀人,放火栽赃什么的也一起做了,要知道这一单生意也是接接四单一样是接,有钱不赚岂不是王八蛋了。只不过后遗症也不少,大概是那天晚上的动静太大,现在雇主正在找我麻烦呢。” 李月下继续问:“你做的这一单生意,手上肯定很宽裕,为何还要问我要钱。我现在为了你要的那笔银钱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轮椅上的人按照平常地相处,大概此时已经不耐烦了。大概是李月下刚刚那一番剖白,让他心中出触动,当下竟然心情出奇的好,心里无比的平静,于是又解释道:“你如果稍稍关注一下民生就知道,上个月雁江已经决堤,大概有十万人左右,流离失所。而唐国官员下面的人却瞒报,根本就没有将此事上报,当然也不会指望李延至大发慈悲派人去赈灾。但是这些人现在水深火热总要有个人帮一把,让他们活下去,何况,那里原本就是西越的国土。” 西越虽然亡国,但是唐国接手之后在当地的治理并不顺利,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西越人很排外。 官员不管当地人的死活,当地人也不买这些唐国人的帐,所以那些亡国的西越人日子过得并不舒服。 李月下知道他这些年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西越的故国上面,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但是从自己手上经手的粮食,铁器,兵器药物等等,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看他现在心情比较好,于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养了军队。” 黑衣人闻言顿了顿:“我没想过要瞒你,你不问我自然不说,你问的话我回答你。你说的不错,既然我们当初决定要复国,那么手上怎么可以没有并没有军队。所以你以后在赚钱这条路上,还要加把劲。什么你赚钱的速度可以赶上我花钱的速度了,那么我们回到越国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李月下听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好好赚钱,那你不要总是找我麻烦,好不好?” 李月下说的温柔,就像是哄着黑衣人,让黑衣人有些尴尬:“那你有时间就下来陪陪我,我一个人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李月下笑了,然后两人又在一起谈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直到晚上,李月下问黑衣人要不要自己留下,黑衣人摇头:“你去吧。” 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推着轮椅送了送李月下。 后面的侍从上前问:“主人那些事情之前不都是要瞒着小姐的吗?。” 轮椅上的人闻言摇了摇头:“她不问我自然也不会说,如果她想要知道,我瞒着她就没必要了。我们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如此何不坦诚,放低姿态也不要成全了不相干的人。” 旁边的人心中有疑虑:“只怕主人对小姐坦诚,小姐却不会如此。” 轮椅上的人听了沉默半晌说到:“我想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 她不想说的我也不知道的,那就让她瞒着吧。记住,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恶意评价她。“ “是,属下知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七章 西城往事 第十七章西城往事 李湛在长安城的西城坊,有一出院子,那是自己第一次问自己的母后要钱,悄悄从宫里一个嬷嬷手中购置的,有那么几年,李湛觉得自己在这个院子里面度过了自己最难忘的少年时光。 我想每一个长大的人,都会非常怀念自己的少年时代。因为大多数的少年时代,不管贫穷与富有,在对这个世界认识还不足够全面,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对它完全展现恶意的时候,少年时代,孩童时代其实都是无忧无虑的。 尽管这些可以称作人之常情,可是总有人会是例外 李湛见到了李月下,现在的她活的那么恣意,隐隐有些张扬,就像那时候种在西城院子里面的太阳花,一眼看过去,金灿灿的耀眼的颜色看的你眼睛晕眩,必须很快的移开目光。 李湛有时候想,如果可以如果他早一点来到她的身边,他宁愿李月下一直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而不要经历她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 当年越国灭亡之后,唐宫中涌进了了许多女俘虏。那些女俘都是越国王宫中的宫女,嫔妃或者是公主,原因无他,越女绝色,而越国大半绝色又都被越王收入了宫中。李湛不知道父王当时攻打越国的初衷,但是那些美人大概都是意外地收获,除了赏赐将领,下面的人筛选了一批送进宫中。 那一年,李湛只有十二岁,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有限。 他所知道的坏人最坏也就是杀人越货罢了。他还没有足够见识到人性的阴暗,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些黑暗的人心。 他不知道人和人之间会有那么残忍和龌龊的关系,也不知道为何人可以践踏另一个人的尊严和生命践踏得如此彻底。他就像是一朵养在温室里面的花朵,从没有经历过风雨,也没有品尝过人与人之间的恶意。 他从小生活在皇宫里面,十二岁那年太子已经入住了东宫,而自己还跟着自己的母妃住在一起。 后宫之中,所有的女人要等着一个男人,他的母妃也不例外。他记得有一天晚上自己半夜起来,然后听到母后身边的嬷嬷对母后说话,语气里面充满了无奈何担忧:“往后的日子,陛下如此下去如何得了啊。陛下现在都已经不临幸后宫了。” 母后闻言非常的意外,印象里,母后对父王并不十分的盼望,就连嬷嬷说,你的母后有了太子殿下和小殿下,心中已经十分知足,加上她又是这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女人,那些争宠什么的,平白的掉了自己的身价。所以母后对于父王来不来自己的凤阳宫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但她毕竟是后宫之主,如果君王不临幸后宫,作为王后,她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后宫嫔妃的压力,听到唐王不临幸后宫,幕后只觉得有些着烦:“他不临幸后宫,可是那是那些奴才又给他找了什么新花样?”大概是夫妻多年,李延至什么德行王后还是知道的。 嬷嬷神情犹豫,本来对自己的主子是不需要隐瞒的,但是嬷嬷又是个妥当人,在下面非议天子,知道了就是个拔舌的大罪,但是她也仅仅是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听说下面那些奴才说,他们给陛下养了一个人猴。”说完以后就像是吐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有些心中后怕。 皇后似乎突然听到这个词并没有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嬷嬷。 嬷嬷点了点头。 印象中自己的母后长年都是温和慈祥的,但是当时她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然后少见失态地将手上的东西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口中怒斥道:“真是一群下贱的东西。” 李湛琢磨当时母后的语气,似乎是在说那群奴才,又似乎是在说父王。当时他年纪小,根本不知道人猴是什么意思?所以并不理解幕后为何会生气。 半大不小的孩子,却正是充满探索和好奇的时候,他听了嬷嬷和母后的对话,心中一阵激动,难道是先生所说的猴子吗?他听了又兴奋又好奇,原来宫中有猴子。父王怎么可以一个人藏起来一个人自己看呢。 于是小小的少年偷听了大人之间的谈话后,就像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已经十二岁了,因为身份尊贵,平常到处去玩也没有人会真的为难他,于是他带着冒险一样的忐忑心情,开始在宫中寻找母后他们所说的猴子,他拿着一副地图,从这个宫殿找到那个宫殿,找着借口乱闯,其他宫里面的妃嫔,女官,宫女见到了二殿下,也不会真的跟他一个孩子见识,加上他嘴巴甜,笑的讨喜,反而将大半个皇宫的人都混熟了,可是找了大概一个月,他也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猴子。慢慢大家习惯了小小二殿下的走宫蹿殿,李湛却是心中挫败,觉得自己就要失去耐心了。 但是他年纪虽小,却透着一股聪明劲,知道自己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小小年纪,王宫实在太大,这样找显得又笨又蠢,于是他开始寻找不那么笨不那么蠢的方法。 想了很久,还真让他想到一个,他回忆那天母后的话,幕后说了几次那群奴才,他一拍脑袋,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太兴奋了,接过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幕后所说的奴才,怎会回事妃嫔和宫女呢,英爱是那些太监舍人才是。 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去盲目的找,而是仔细回想母后的话,想从中找到线索。人猴是舍人训练好了给父王准备的,加上母后当时的态度,这件事情显然是不能声张的,在宫中父王的事情如果不能声张,那就是怕言官非议,如果要躲避言官的非议就要避开起居使,起居使每日在戌时离开,戌时之后伺候父王的舍人。 一连五天,他都悄悄的跟踪从戌时开始在父王身边当值的太监,最后还真的让他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李湛甩下跟着自己的奴才,一个人偷偷那个近身伺候父王的太监,跟在那几个奴才身后,终于发现他经常指使着另外两个太监,经常鬼鬼祟祟出入一处冷宫,有时候提着食盒,有时候带着不知道什么物件。 而那处冷宫,早已经被废弃了。平常跟本就没有人靠近,李湛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只觉得自己太笨了,自己有几次从这里经过,废弃的冷宫有人在门外看守本来就值得可疑,可是自己一次也没有进去查看过。 小小少年是个行动派,等他们离开之后自己想偷偷潜入冷宫。 只是那冷宫大门有人看守,从敞开的大门的向里望,里面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没有。 少年知道自己不能从正门进入,于是围着冷宫的外墙开始转悠,希望可以寻找到另外的门或者入口。 最后门没有找到,但是毕竟那冷宫常年失修了,有一处围墙坍塌,虽然做了临时的修补,但是下面那条水渠通向外面的地方有一个塌陷的非常大的洞,正好可以让他偷偷钻过去 于是他非常顺利地进入到冷宫里面。 然后心情忐忑,情绪激动开始在里面寻找他们所说的人猴。人猴是什么呢?是不是毛茸茸的,两只眼睛大大的,屁股红红的就象化这上面画的那样?他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然后带着激动的心情仔细的寻找他找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已经到了最里面了,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 那是一个房间,里面有锁链拽动拉扯的声音,还有沙哑的叫声,呜咽声。那叫声像是人发出来的,又像是动物发出来的,远远地听不到分明。但是李湛当时心跳开始加快,根据小孩子的直觉,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推开那扇门,因为他觉得或许跟自己想的不一样,答案或许会让自己失望。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轻轻的将门推开了。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呢?当时映入眼帘的那一幕让他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整个房间里面是昏暗的,他才刚刚适应昏暗的光线,就看到一个铁笼子里面有一个人。那个人身量还没有长成,着身体,手脚被铁链锁住了,那人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就是一个旁观者也可以一眼就看出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口里发出呜咽声,那个人身上青紫一片,可以清晰的看见浑身的伤痕,但是感觉并不肮脏,估计是有人为她清洁过。 刚开始李湛以为那是一个男孩儿,因为虽然那人着,但是他的头发已经很短了,并且她看到的是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他当时其实一点也不好奇了,但是还是忍着心中的害怕,绕到另一边。 然后他发现,那是一个的女孩儿。 女孩儿浑身都是伤痕,当时好像是在发作者什么,浑身发抖。充满了极力的隐忍却又得不到疏解,然后就是压抑你的呜咽声,就像鬼哭一样。 那样的情景太野性,太原始。一幕一幕冲击着李湛幼小的心灵。 当时他只觉得受到了惊吓,然后头也不回就冲出冲了出去。 回到母后的宫中,他并没有像没有告诉母后自己去见了那个人猴。 为了理解为什么那个女孩子要被那样囚禁着,他开始查找关于人猴的资料,找了很久,然后才在一本杂记上面找到了关于人猴的记载。 所谓的人猴就是将人喂食类似五石散,曼陀罗花之类的药物,使之成瘾,然后在毒瘾发作之时被众人围观,以此取乐。 那本书上的记载说的太含蓄,回忆那天的情形,李湛竟然完全理解了。 那样的方法太病态了,当时李湛差点恶心的要吐出来。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如此荒淫之人,如此在德行上没有操守,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做如此残忍的事情。 李定后来也曾疑惑过,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小时候那么爱粘着父王撒娇,为了长大后反而如此生疏了。那时,李延至父亲的崇高形象在当时就在他心中像一座高山一样轰然崩塌了。 他知道自己再去看那个女孩子会很危险,可是他忍不住。刚开始只是看一看那个女孩子是不是还活着,然后他又偷偷地去时不时的看了几次,每次发现她全身布满了不是鞭痕,就是全身青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每次看着孩子,当时想她一定很疼。 女孩变成了他的心魔,他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有人虐待她,梦见自己就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梦见女孩伸出手让自己就她。 他每过一段时间就去看一次女孩子,看一次痛苦一次,最后就像是一种自我的折磨,知道女孩子过不好,他每晚睡不着,看见食物,他甚至觉得想吐。 他大病了一场,太医陆续来问诊,都找不到病因,他每天晚上都被噩梦缠身,每天晚上都梦到女孩让自己就她。 有一天晚上,月亮特别亮,整个宫中就算是不点灯也不会看不见,他病中突然清醒了过来,然后自己一个人走着去看那个关在笼子里的女孩。 就在那一晚,他发现了自己心中的恶魔,而将自己心中恶魔逼出来的,就是那些畜生不如的奴才,他走到冷宫,关着她的大殿灯火没有熄灭,里面群魔乱舞,那些鬼影投注在窗户上,显得尤其的森然。 李湛推开了那扇门,他看到那些太监也透过铁笼,从女孩身上寻求病态的快乐,他们用手去抓她,用力地掐她,做出各种样子吓唬她,看到她瑟瑟发抖,他们一个个哈哈大笑,甚至有两个太监还脱下了裤子,在她面前做出各种下流的丑态,还有一个太监拿着一根木棍去戳弄她的下体和胸部。 李湛看着他们,就连自己进来了,他们也没有察觉,他们那么投入,那么忘我。 当时李湛只觉得自己两耳轰鸣,就像是溺水一般,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离自己而去。 那天晚上具体发生的事情,李湛已经不记得了,他曾经用力地回想,但是根本想不起来,只知道那天晚上的八个太监全部死于非命,而笼子里面的女孩也不知所踪。 李湛想,那八个太监应该是自己杀的,女孩应该是自己救的,因为第二天,御花园那个孤僻的老花匠就找到了自己,问自己要如何安置那个女孩。 老花匠性格很孤僻,不愿意和大家住在一起,并且他身份成谜,遇到父王也不跪拜,只是一心侍弄花草,但是平常李湛喜欢到处上蹿下跳,宫里难得有如此活泼的孩子,所以有一次李湛弄坏了老花匠的花,老花匠也不见怪,李湛觉得人有趣,来的也多,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忘年交。 老花匠只说自己前天晚上带着一个女孩,暂时托付给了他。李湛对于这些后来都想不起来了,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宫殿的,如何瞒过了母后和嬷嬷,还有,第二天起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那么自己前天晚上的衣服呢,难道是做梦吗?如果是做梦,那么那些太监已经死了,女孩已经救出来了,这又作何解释?? 但是当时这一切,他并没有深入的去追究,他只知道女孩救出来了,这是最让他舒心的事情,那天晚上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后来女孩儿失踪了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加上有几个太监被杀以为宫中出现的刺客,加上女孩被人救走了,后来调查的结果就是越国余孽救走了那个女孩。 那时候他才知道女孩的名字,他是越王的小女儿,叫做孟婵,知道她名字的那瞬间,他大哭了出来,看到女孩子受苦他没有哭,看到她被人虐待他没有哭,可是那时候,知道她是一个公主,知道她名字的瞬间他觉得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痛过,痛的他心脏紧缩,如果不哭出来,他觉得他会心痛而死。 李湛几乎每天都去看她,给她带去吃的,他很谨慎,所有的食物从来不会另外的去取,他从自己的食物里面偷偷的留下一半,每天给她送去。他不敢问嬷嬷要女孩的衣物,女孩没有穿的,他就将自己去年已经穿不了的衣服偷偷拿给她,可是女孩太瘦了,喘着自己的衣服也是空空荡荡的,他看着嬷嬷做针线,自己认真的陪在旁边看,晚上就偷偷的拿出来笨手笨脚的缝补。 有一次,自己改衣服到了很晚,结果睡着了,被起夜的宫女发现了,告诉了母后,母后知道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痛心:“湛儿,你虽然不用像你皇兄那样君临天下,可是以后至少也会是一任亲王,你怎可以如此沉迷妇人之事?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一双手不拿刀剑不拿笔墨,晚上挑灯拿起了针线,你是要让母后蒙羞而死吗?” 从那以后,凤阳宫中所有宫女再也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做过针线,可是架不住自己天生聪明,做了几次之后就已经上手了,他给孟婵量了尺寸,第一次改了一身衣服穿在了孟婵身上,看着衣服终于合身了,李湛觉得自己一直紧绷的心又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孟婵只想要待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一整天都可以不出声,更不用说出来,老花匠虽然是住在宫中,但是他平常基本上不跟人来往,所以他的住处很是清净,尽管如此,孟婵还是很怕人,就连看着李湛和老花匠的眼神都充满了畏缩和害怕。 李湛不敢太着急,他知道孟婵需要足够的时间来信任自己,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她,她不愿意自己靠近,自己就坐在丽塔不远的地方陪她说话,刚开始孟婵没有反应,慢慢的她的眼神变得专注,好像认真的在听,这样的发现让李湛高兴坏了,他对着女孩笑,女孩竟然也对他笑。 那段时间,李湛觉得过的特别的快,但是因为上次幕后知道自己拈针穿线的事情,终于将自己的男儿教育提上了议程,自己开始进出兵部,跟着御林军起居训练,不管自己怎么解释,母后都不相信自己,李湛对于训练没有怨言,唯一让自己揪心的是,他去老花匠那里的时间变少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宫里藏了一个人,这样隐秘的事情透着一股禁忌的快乐,就像是在宫中繁琐乏味的生活里劈出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面有自由的味道。 可是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两个月后李湛从御林军休沐回到宫中,老花匠等在宫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李湛见状,心中一紧。 老花匠见到自己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李湛没有迟疑,马上跟了过去。 李湛跟随花匠到达花匠的住处,才发现花匠已经把那个女孩儿用绳子绑了,手脚全部绑得非常的结实,但是女孩儿似乎还是很痛苦,蜷缩着身子在床上用力的滚动,发出呜咽的声音,而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了。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李湛浑身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以为,他一直以为女孩并没有被喂药,因为他陪了她那么久也没有看她发作,可是现在他知道不是没有发作,只是发作的周期还没有到而已。 他上前想去触碰女孩,女孩发现了他的意图就像是凶狠的小兽冲他露出凶狠的神情,不让自己靠近她。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求助的看着老花匠。 老花匠用那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这是西域的曼陀罗。” 现在见此情景,李湛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不管是什么,我只关心有没有治法,如何可解?” 花匠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给她具体喂了多少?如果分量少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如果在分量多就要给她继续吃。不给她继续服食,她会受不了毒发的痛苦,会毒发身亡。” 李嬷嬷本来在宫门口迎接李湛,本来等到了人却见李湛跟着老花匠走了,她心中纳闷,于是决定出来看一看,到时候也好给王后回话,不要让她干等。 来到老花匠的院子,门没有关,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让人心生疑惑,于是老嬷嬷就推开了门。 老嬷嬷看着李湛一脸的震惊,不知道自己的小主子为何会沾染这些肮脏的事。她惊吓之余,心中也是慌乱不已,看着床上的女孩,老嬷嬷联想起前一段时间宫中发生的事,心里惊吓到了,这一切都是小殿下做的吗?这可如何是好?不管如何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的,被陛下发现了,到时候不说小组殿下。就是王后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李湛见到嬷嬷走了进来,然后又小心的关上门,他心中着急孟婵,竟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嬷嬷发现自己的秘密,他心里冷漠的想:“如果谁要是再敢伤害她,我就带她离开这里。” 嬷嬷手心里出了一手的汗,语气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小殿下,你疯了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如此做又没有想过太子殿下和王后娘娘,要是陛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我的小祖宗。”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李湛成长的很快,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智上面的,他看着嬷嬷一声惨笑:“嬷嬷,我不能对她见死不救,我要救她,只要可以就她,我让父王现在就杀了我。”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的捂住了他的嘴:“你还说昏话。” 李湛知道嬷嬷是关心自己的,他勉强道:“嬷嬷,我知道你见多识广,母后平常都不宣太医的,所以嬷嬷你救救蝉儿,嬷嬷求求你,救救蝉儿。”说着就要跪在老嬷嬷的面前。 老嬷嬷见了,心痛不已,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羁绊已经很深了,她自然是了解李湛的,这个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性子,她扶住他:“随时随地,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除了跪你的父王母后,天地祖宗,你现在怎么可以轻易给别人下跪,你这样就算是王后知道了,这个孩子也是不会留的。” “好孩子,你快起来。这不是你做的孽,你不要太自责。” “可是嬷嬷,你不也知道吗?婵儿是越国的公主啊,可是父王对她做了什么,求求你救她。” 嬷嬷无奈:“好,我答应你救她,你快起来,嬷嬷答应你,嬷嬷救她。” 嬷嬷暂时安抚住李湛,然后问老花匠,御花园那一片曼陀罗是谁在负责种植。 老花匠说是自己。老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那麻烦你去取一些曼陀罗的种子过来,现在她这个样子,除了继续给她吃一些,没有其他办法了,缓过这一次,我们再商量给她解毒。” 老花匠闻言,马上去找种子了。 “曼陀罗的种子毒性比起曼陀罗花的毒性更强,所以喂给她吃,只会加重她的成瘾,这是饮鸩止渴的法子,我答应你给她解毒,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将她送出宫外。” 闻言,李湛想都没想就摇头:“嬷嬷,我不会不管她的,我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坏人再欺负她。你如果愿意帮忙,湛感激不尽,但是如果要以此为条件,我只能再去给她找大夫。” 听到李湛的回答,嬷嬷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孩子,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每课时你把她藏到宫中,今天可以被我发现,那么明天就可以被其他人发现,你听嬷嬷一句,嬷嬷不是让你不管她,她留在宫中太危险了,不仅是她,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你还会连累太子殿下和王后娘娘,你不能只顾自己的心意,而罔顾他们的处境。” “你在宫外找个地方将她安置好,解毒的事情不要在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嬷嬷帮你,最多三年的时间,嬷嬷一定把她治好,你说好不好。” 李湛看着老嬷嬷,突然之间就热泪盈眶了,其实这些日子不是不担惊受怕的,但是他不敢告诉其他人,他只能随时准备着被发现了就跟婵儿一起的想法,然后战战兢兢的过着这些偷来的日子。 其实他也会害怕,害怕父王发现,害怕幕后失望,害怕兄长责难,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要他看着女孩,总是觉得她更需要他,只要一想到这,他就什么都忘了,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嬷嬷一句一句就像是在他故作坚强的心墙上砸开了一条裂缝,看到里面其实那样脆弱不堪,他忍着哭泣,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像是老嬷嬷的的善良突然给了他力量。 老花匠很快拿到了种子,嬷嬷结果,拿在手里闻了闻:“不错,这正是曼陀罗花的种子。我需要将它研成粉末,然后兑水给她生服,种子来不及制熟,所以毒性比花的毒性更强。小殿下你要控制好她的手脚不能让她乱动,要小心她承受不住痛苦自残。” 老嬷嬷将种子研磨好,兑在水里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还是全部倒在了里面,然后端着杯子,送到女孩的面前。 李湛依言走到女孩的身后用力地抱住她,想要控制她,让她停止挣扎。 可是女子毒发在最紧要的关头,虽然已经快筋疲力尽了,就像是身体里面过分透支出无限的力量要挣脱。 以李湛的力气竟然没有制住她。 女孩挣脱李湛的控制,她开始用力的撞击着自己的脑袋。李湛心中难受不已,最后只好手脚并用才将她制住,他从后面抱住她,两只手钳制住她的半身,两只脚夹住她们两条腿,脖子还要伸过去卡在她的肩上,以防止她再撞自己脑袋。 嬷嬷走过来就要将曼陀罗的种子喂给女孩,李湛突然喊停:“慢着,嬷嬷。” 老嬷嬷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要撒出来。 李湛目光专注地看着嬷嬷:“嬷嬷,我相信你,但是如果婵儿死了,我会立刻将这件事告诉父王,我会去父王那里领罚。” 老嬷嬷闻言,一声叹息,似乎是最后妥协了:“知道了,知道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必然不会食言,你先喂她喝了这个吧。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把她送出宫,我会给她解毒的。” 李湛点头,然后看着孟婵:“婵儿,乖,张开嘴,吃药了。吃了药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女孩儿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神智的清醒,她的眼神是抗拒的,甚至里面沁出了泪花,但是她的身体她控制不了,她的嘴巴已经急切的张开,将杯子里面的东西急切的吞了个干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女孩儿开始全身放松眼,李湛感觉自己钳制她的力气慢慢减小,女孩的四肢开始变得无力,眼神散着光,嘴角上扬,口水都要留出来了,好像经历着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此时的李湛天已经脱了力。他将女孩小心的放好,躺在床上,用自己的衣袖温柔的擦了擦她头上的汗。目光充满了疼惜。 嬷嬷看着他,心里觉得自己也是一言难尽,小殿下毕竟和他的父亲是不同的。她叹了一口气,觉得现在追究也没有用了。只能想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她小心的说道:“小殿下,我们去告诉皇后娘娘吧。这件事情不能瞒着她。如果皇后娘娘从中帮忙我们就有很大的把握救这个孩子。” 李湛摇头:“我不会让母后知道这件事的。”她自然是了解自己的母后。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从小就被扼杀了所有天真,所有的决定都是权衡之后的取舍罢了。 嬷嬷只觉得心中无奈。 现后来发现女孩的毒大概三个月发作一次。她整个人基本上被毒品控制了,只要一毒发。她就忘记自己是谁。会做出各种丑态,甚至跪着求人,搔首弄姿脱掉自己的衣服在李湛身上乱蹭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李湛每次被她吓得面无人色,每次毒发自然也不敢让旁人在旁边。 李湛将女孩藏在宫中有一年之久,一年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淡忘了那件事,李湛才在一次装病中坐了马车,将女孩带出了宫。嬷嬷本来就是长安人,可是家中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西城的一处院子,为了李湛不再节外生枝,嬷嬷将自家的院子给了李湛,并且出宫为了安排了院子里面伺候的人。 将近三年的时间,李湛已经不记得自己那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了。刚开始自己平凡的出出宫引起了母后和皇兄的注意,后面有一段时间被禁足。 他只是一个月没有去看她,那个女孩儿就瘦得皮包骨。那段时间是治疗的最关键的阶段,吃什么吐什么,清醒的时候就是求着人要曼陀罗,更多的时候就是忍受着毒瘾的发作。后来她开始伤害自己,后来大概是出现了幻觉,她开始每天在那件特制的屋子里面大喊大叫,一时说有虫子在咬自己,一时又说自己的手不见了。 李湛没有办法,只能够用绳索和铁链将她绑起来。 他曾经亲自为她解开铁链,现在却不得不再次给她带上铁链,他心痛不已,就这样他痛心地看着女孩儿被绑了半年之久,虽然不再有囚禁她的牢笼,但是铁链一样没有解开。 三年的时间,李湛从一个半大的孩子蜕变成一个青涩的少年。女孩儿虽然发育的缓慢,但是也慢慢有了姿容秀丽的影子。 女的毒瘾开始发作的很少了,嬷嬷终于让人解开了她的铁链,他骑着马冲出宫去看她,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穿着一身青色裙装的女孩子站在水榭边,那时候有微微的风吹着,他看到她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十步开外,觉得这一刻那么不真实。 女孩回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今天的风,吹着好舒服呀!!”说话的口音带着西越特有的婉转,李湛听了,却差点泪流满面。 他走过去,将少女抱进怀里,就像是终于找了遗失的宝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八章 朝堂新象 第十八章朝堂新象 后来的事就仿佛是清风拂过山岗,明月照在大江,在平静的日子里面总是透着几许的安宁,有文人骚客吟诵人间至味是清欢,李湛就是从那流水一样的日子里面体会到了人间清欢,没有波澜壮阔的起复,平淡的就像是随时都可以沉睡。 李湛因为遇见孟婵,因为那样的经历,使他过于的早熟。 那一年李定将他扔进禁军里面完成一次刺杀的任务,本来以为李湛心性善良,不能下手。结果却出人意料的发现他比任何人都做得出色。 李定当时很担心自己的弟弟。因为不管如何,怎么看李湛都不是一个冷血之人。 但是他杀人,不管是手法还是速度,都几乎堪称完美。 李湛在李定的要求下,越来越多的时间投入训练,然后慢慢的王后都是以为他待在军营里面,但是他和李定约定好,只要自己可以提前完成训练任务,那么在其他的士兵全部及格前,他不会逗留在军营 王后以为他待在军营里面,但是其实只要完成任务以后,他就会回到西城的小院陪着那个女孩儿。 李湛几乎将所有的柔软和美好都给都给了孟婵,然后在外面就迎接属于自己的铁血宿命。 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怀有善意和真诚,那个天真的善良的单纯的自己,被自己的父王扼杀在十二岁那一年。 少年转眼十五岁了,十五岁的男孩子身量已经长成,肩膀虽然还是看上去单薄,但是已经隐隐约约积蓄力量,好像他努力一点也可以为一个人遮风挡雨,抵挡风霜。 李湛十五岁的生辰,避免不了是在宫中过的,太子和唐王全部到了场,也算是隆重了,可是在席间他却总是心不在焉的,唐王给了很多赏赐,李湛听过就谢了恩,赏赐了什么他一个也没有听到。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会结束,结果王后还特意留下了他,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是自己过生辰一般。他对唐王已经很难再生亲近孺慕之情了,但是在王后面前却不敢造次,他笑着陪王后回到凤阳宫,想着刚刚在席间,父王给了赏赐,王兄也送了一套笔墨纸砚,唯独母后还没有表示,大概将自己带到凤阳宫中是给自己什么生辰贺礼。 王后面色有些尴尬,似乎是故作镇定,说了几次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嬷嬷见了,笑着说:“娘娘将小殿下唤过来,是想问一问小殿下要不要娘娘给小殿下寝殿里面安排人。” 李湛奇怪自己听完那话就秒懂了,然后第一次整张脸和耳朵马上像煮熟的虾子,一下子变得通红,还殃及了自己的脖子。 本来有些尴尬的王后看到李湛的反应反而淡定了,她走过去牵起李湛的手:“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王兄十三岁那年就让人给他安排了伺候的人,你都十五岁了,你虽然不说,母后却不能不问。” 王后一说话,李湛又恢复了淡定,他给王后行了礼:“母后,多谢母后如此操心孩儿,不过真的不用了,孩儿,孩儿……那个如果需要,会自己安排的。” 王后看着他,只觉得是孩子话:“你是堂堂的二王子,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安排呢,母后知道了,我已经给物色两个,就放到你的寝殿里面贴身伺候,你不必过于拘泥,人常敦伦也是为人处世的一处学问。” 李湛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浑身不自在,他转身对王后说:“母后,我今日还要回去禁卫营,虽然是王子,但是要跟其他将士一视同仁,母后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寝殿里面就不要再放陌生人进去了。”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嬷嬷看着王后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导说道:“娘娘且放宽心,小殿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王后并没有听了嬷嬷的话心中舒畅一点:“你说他还是孩子,定儿这个年纪可是已经娶了太子妃了,还有上次定儿告诉我,湛儿的刀剑已经开始染血,连定儿也为他暗暗忧心不已。”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很多事情总是强求不得。就像这事,李湛自己不愿意,总不能强迫他。 李湛狼狈的回到了西城小院,然后有人告诉他,孟婵已经在后面的海棠苑等自己了。 海棠苑里面的海棠花正是开的最茂盛的时候,但是平常没有人过去,李湛不知道孟婵为何突然跑到海棠苑,经过宫里的插曲,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平复,让他现在马上去见孟婵他有点迟疑,他不能欺骗自己,母后当时说起那件事的时候,自己的脑海里只浮现出孟婵的脸。 他推开了海棠苑的院门,然后被院子里面的景色夺去了呼吸。 今天并没有月亮,但是所有的海棠花树之间点上了无数的孔明灯,有的孔明灯被一根绳子固定在树枝上,有的孔明灯飘在了半空中,错落起伏,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影中。 最要命的是那些花事繁盛的海棠花,在孔明灯的照亮下,本来七分的颜色又添了三分的朦胧美,风微微吹来,花瓣就像雨点一点飘落,微风不仅送来了花瓣雨,还裹挟着一阵浓香向自己迎面扑来。 有个女孩子站在一棵海棠花树下,静静的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专注地只看见一个自己。 李湛闭上了眼睛,他想将这一刻永远的铭记。然后他张开双手,等着那个女孩向自己走来。 孟婵没有向自己走来,她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舞蹈的起手式,然后脚下动作,开始跳起舞来。 她一边跳着那动作并不简单的舞蹈,一边还不忘将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还有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李湛只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沦陷的彻底。 那一夜的事情发生的让人狂乱,李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粗暴,他想温柔地对待她,可是他忍不住,孟婵刚开始时害怕的,她用力地推自己,哭着摇头,李湛只觉得心里已经软的像一湖水,他虔诚的亲吻她,用柔的化不开的声音低声的说道:“婵儿,不要怕。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和你分开。” 他当时的声音是那么真诚,当时的神情是那么温柔,孟婵不知道,李湛说出了自己的承诺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一个赶路的旅人,走了那么长的黑暗中的路,好像终于看见了终点,那终点并没有启程的时候的想象的那么华丽,但是点着一盏温暖的烛光,灯下有一个自己渴望了一辈子那么久的人,他几乎心酸的要落泪。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门的咒语,触动了孟婵心中的某根神经,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湛,然后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以后,又有一件事挂在了李湛的心上,他每天愁眉紧锁,只想自己快点长大,建功立业,有了足够的地位和话语权的时候,可以决定自己的和谁过一生。 孟婵和李湛虽然年纪还小,但他们都给了对方最贴心的贴心,也从对方身上汲取世界上最美好的温暖。 孟婵不会是写唐国的文字,她也很少开口说话,说的话甚至带着西越的口音。 李湛就一点一点的教她。从握笔认字,读书作画,弹琴下棋,所有和孟婵在一起的日子。他都觉得不会厌烦。 在遇见孟婵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就在遇见婵儿以后,才发现人生活在世界上,原来是需要两个人一起的。那样的滋味太美好,就像是品尝了千年的老酒,每天日子过的醉熏熏的。 李湛仍然没有让王后和太子知道梦婵的存在,孟婵的身份本来就特殊,加上那一年宫中发生的事,有时候甚至他会考虑要不要带着婵儿离开唐国。可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训导都告诉他要做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心,就算他可以不顾唐王的感受,可是他还有两个血脉至亲,他不能只顾自己而让王后失望伤心。 王后忙着管理后宫,太子忙着学习朝政。他们都以为李湛年纪慢慢大了,不需要太让自己操心。加上各方面都表现的非常出色,所以也不会太去干涉他的私生活,关注他的时间和精力就自然比较少了。 就这样李湛带着孟婵在西城小院一住就是五年多,那几乎囊括了他的整个少年时代。如果有人曾描述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那么他在那还显得稚嫩的年纪里,前三年的痛苦煎熬,后两年的甜蜜无忧,现在回想那五年几乎透支了她所有的痛苦和幸福。以至于在寻找孟婵的八年里,已经很少有什么可以触动他了。有时候李湛想,人生怎么可以这样呢?不是将快乐和幸福平均的分布,而像是高峰和低谷,一时间将你堕入尘埃,一时间又将你抛入云霄。 命运让他和孟缠纠缠在一起五年,却让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去找她,最后人找到了,可是却已经人事全非。 每次自己从大营里面回来,孟婵总喜欢坐在大门口等他,风雨无阻。这样自己只要绕过前面的一棵大柳树,可以看见坐在门槛上那个有些单瘦的人,孟婵不喜欢穿其他的衣服,除了青色的衣服。 她几乎不喜欢做那些所有女孩子都喜欢做的事。 她不愿意出去涂脂抹粉,不愿意给自己头上盘上繁复的发髻,不愿意穿带有刺绣层次太多的衣物,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愿意穿鞋,在自己的房间她就是光着脚走来走去。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但是她不愿意把它盘起来。最多的时候就是用一根发带绑着,加上她安静的有些沉静的性子,这样反而更衬得人姿容殊绝,气质清幽。 没有人教李湛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就这样十六七岁的年纪无师自通的给了那个女孩所有的关注和温柔,所有的呵护和爱意。 有一天自己回家在路上,被父王急召进宫,他没有来得及给家中送信,然后那个女孩就坐在门槛上面,认认真真的等了自己整整一夜,管家和下人叫她进去她也不听。 第二日李湛回来了,来不及休息就回到了西城的小院。然后就看见她还坐在门口。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面,缩成一团,但是已经睡着了。 他的心柔软成一片。他走过去在门口小心地褪下自己的铠甲和刀剑,然后走过去抱起她,刚刚靠近她她就惊醒了,李湛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她继续睡,她闻言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往李湛的怀里缩了缩,这样的亲近让李湛觉得愉悦,好像只是她一点点的示好,就赶走了所有的疲惫,他想他真是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又到了一年的元宵花灯节。 他说好等宫中晚宴结束之后就带她去长安城街上看花灯。 可是那一年长安的花灯节,太热闹了,人山人海。他和她就这样总是在人海中走散,没有任何准备,他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丢了。 李湛已经不愿意去回想他将孟婵弄丢了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找遍了长安整个角落,所有的角落,可是也没有找到。为此,他不敢再隐瞒孟婵的存在,只好进宫向自己的母后求助。 知道了李湛这么多年做了什么是,王后当时就要气晕了,一想到当年宫中那件事是自己的幼子所为,她就一阵后怕,王后觉得李湛是疯了,听说他还要去找孟婵,往后在那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她安抚住李湛,答应他自己会出手帮忙,然后留下他陪自己用膳。吃过那一顿饭之后,李湛只觉得眼前模糊,然后不省人事。 他被王后关在了外祖父家的私牢里面,不管自己如何哀求,如何威胁,如何愤怒,如何咒骂,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让母后大发慈悲,放自己出来,他就像是一头困兽,眼睛里面要滴血,他疯了一般想着,婵儿在等我,我要出去,可是他出不去。 王后后来还是派人去找孟婵了,以王后可以动用的力量,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孟婵,可是她并没有将孟婵带回来,而是下了一道命令,给孟婵喂了一颗药,将她扔进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里面,她无法忍受一个亡国的女人,被唐王当做玩物之后又勾引了自己的小儿子,她看待孟婵就像是一块脏的不能再脏的存在,想一想就要觉得倒胃口。 而这一切,李湛并不知道。他被囚禁了长达半年之久,他绝食过,可是没有用,外公派人给自己强行灌食,他在里面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是他还想着,婵儿在等自己。在私牢的那段时间,李湛差点崩溃,其中他逃跑了两次,杀了二十几个人,但是每次都会被母后派人抓回来,然后作为惩罚,继续囚禁更长的时间,第一次逃跑时一个月,第二次逃跑时三个月,就这样,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和幕后抗衡,就像是开始学乖的狼崽,带着焦灼的心熬过了那段囚禁的日子,出来后,离站已经形销骨立,神情萎靡,远远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少年人。 从那以后,什么事?谁的话?他都不再关心。 他觉得自己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孟婵。 然后这样一找就是八年。 那天后,他们再相见,他怀着柔软期待的心,希望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是人还是那个人,说的话却让自己心中难受不已。 李湛安慰自己,八年的时间毕竟不短,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拥有一个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不知道她离开后没有自己是不是受了委屈,不知道这些年身边有没有人照顾它。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像自己这样,对她呵护备至,用心关怀。 就是这八年的空白,将她和他之间拉成了仿佛前世和今生的距离。 那些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过往就像是梦一样。被现在冰冷的现实刺激的甚至面目模糊了。李湛有时候想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故事,也会怀疑那些年,究竟是不是真的呢?还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 他自己坚定的,执着的相信的着,她却好像已经忘记了。李湛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空空荡荡的,好像心里有一个洞,深不见底,不管什么东西填进去都会被吞没,他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哭不出来,笑没有着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自处。 嬷嬷去年就已经走了,然后将退出小院留给了自己。李湛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很少住在自己的王府。他总是会偷偷的回到这里,然后清晰地记起他和孟婵经历的点点滴滴。 他们曾经彻底的属于彼此,他们曾经彻底的靠近过彼此的灵魂,他们曾经安慰过对方,他们曾经给过对方最真实的温暖,他们曾经亲密无间,他们好像曾经拥有了全世界。 这么多年,李湛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累了,就是这样的疲惫感让他无所适从。他在寻找孟婵的路上,从来不知疲倦。就是期待着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他想他总会找到她的。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却突然累了。 李定是在西城小院找到了李湛,李湛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李定面无表情对辞朱说:“去取一瓢冷水来把他泼醒,然后把他送回王府。等他酒醒了,让他来见我。” 辞朱有些可怜的看着李湛,知道二殿下又给自己捅了娄子,其实太子殿下真的不是一个经常发火的人,但是这个弟弟好像特别能够勾起他的火气,每次见到李湛李定总是很容易动怒。 李定将李湛安顿好之后然后又去到了宜王府。以往他很少与自己这位王叔走动,这次宜王为李延至挡了一剑,不管如何自己做儿子的总是要亲自去感谢一番。 李定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在权力场上浸淫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付出和回报的道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宜王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父王,比起之前的软禁,现在必然不甘蛰伏,那么必有所图。他亲自过来也只是想去探一探口风。 宜王见到的李定,他现在因为重伤卧床不起就没有下床行礼。李定并没有拿太子的架子,还是非常亲切的称李曲非为王叔。然后对于他保护父王的事表示了感谢,他带了一只千年人参过来作为探病的仪礼,宜王毫无客气地收下了。 宜王收下自己的仪礼,让李定松了一口气,据说最近很多人探病,宜王并没有接待他们,就连他们送来的仪礼也一并退了回去。现在收下自己的仪礼,李定可不觉得李曲非是看在自己是太子这个身份的份上。 但是他为人谨慎,并没有马上说一些敏感的话题,只说了一些趣闻,李定平常就不是个爱说笑的人,一番应对下来,只觉得额头隐隐冒汗。但是之前自己并不太与这位王叔来往,但是也知道之前李曲非在朝堂上的地位,他无法不感到威胁。 李曲非似乎知道他过来并不仅仅是为了看病,然后让他坐下单刀直入问他:“太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李定闻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也让这位王叔觉得奇怪了,最后又饶了一圈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问了一句:“王叔经过此次事件,有没有打算重新进入朝堂。” 李曲非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他故作谦虚说:“这么多年我都窝在这一方小院里面,固步自封,殿下不觉得本王已经是个废人了么。” 李定自然不敢真的认同李曲非已经是个他口中所说的废人。 李曲非笑了笑,话锋一转:“当然,如果大王有用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然鞍前马后。如果朝堂上面人才济济,不需要本王去凑热闹了,本王觉得在此度过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曲非说的隐晦,李定还是听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有起复之心,也要上面那个人答应才行。 李定点点头:“王叔正直风华,正是为大唐效力的最佳时机,定相信父王会有明智的决定的。”自己这也算是认同了李曲非,如果有需要,自己会助一臂之力。 李曲非点点头,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太子殿下一心为国,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 李定马上明白了李曲非的意思,听完以后却是心中无奈,面上苦笑:“殊不知父王虽然立我为太子,有时候也只觉得自己之于父王,比父王身边的秉笔舍人强不了多少。上次吏部人事调动,定并没有被传召,还有几次对周边小国,对边境的用兵,定也是毫不知情。” 李曲非闻言点点头,他自然是明白李定的感受的,虽然贵为一国储君,但是得到的权力和自己的地位并不相符,不管是唐王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让这位已经成年的太子心生怨愤。 他想了想,对李定说:“太子殿下你要永远记住你是嫡长子。只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心中颤颤,每日坐立难安。只要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徐徐图之罢了。” 李定闻言,自己刚刚的话已经有些失了分寸,正在心中忐忑,听见李曲非如此说,知道他是真心的劝诫,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多谢王叔指教,定必然铭记在心!” 李曲非道:“殿下言重了。” 李延至对于李曲非为自己档剑的事情,一直没有表态。朝堂那群做臣子的自然也是毫无动静。 李延至不是不怀疑李曲非别有用心,但是事情发生了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李曲非当时确实是毫无考虑,不假思索就挡住了自己的面前就像是本能一样。 李延至每次回想当时的情形,觉得实在是不像有一丝一毫的作假,最后大概是每日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他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些年对李曲非的闲置,又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曲非,变成现在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才变成今日这样。 李延至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但是离曲菲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加上他没有妻室子嗣,不管怎样,也只是一个光杆亲王罢了,无论如何也构不成对自己的威胁。 李曲非原来一直待在兵部,并且他的兵法谋略,阵法武功一直是武将之中的乔楚。 就在宜王养病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的时候,李延至颁发了一道旨意。大意是让李曲非担任兵部监察一职虽然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但是好歹一只脚跨进了兵部。 李定知道后马上在朝堂上附议,于是加上之前另外还有几个兵部,吏部,户部,几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复议,李曲非非常轻松就就通过任职了。 李曲非伤好得七七八八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回到朝堂,而是去找恶鬼营的首领算账。 他见到黑衣人质问他当时的情形为何跟当初约定的不一样?我只要人佯装刺杀他,可是当天却出现了那么多刺客。你要作何解释?“ 黑衣人闻言笑了笑:“我是看在你当初给钱给的痛快。所以今天才答应来见你一面。谁告诉你只有你一个人雇我,。我门恶鬼营刺杀名声在外,碑如此之好多接几单生意,又有何不可。” 李曲非冷笑:“原来营主是生意做的太大了。如此说来,那天晚上不止我一个人有安排。还有谁?” 黑衣人觉得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的行规了。你给钱,我办事。我按照你的要求把事情办好了我们俩就两讫了。现在这多出来的质问和质疑,多出这多出来的追根问题,不知宜王究竟是何意?可是打算以后我们不合作了吗?” “你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李曲非只觉得眼前之人厌恶至极,如果不是留着还有用,就凭对方手上拿了自己几个把柄,也足够他死上两三回了。还从来没有人跟自己如此态度说话。 但是对方是个江湖中人,并且还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头子。再三权衡,也不敢轻易得罪。 只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让自己不舒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弄巧成拙。唐王宫进去了那么多的刺客,看着那些刺客清一色的打扮,统一的行动,他当时吓了一跳。 以为是恶鬼营营主私自做了,安排听见他的解释再回想当天的情形,原来那天不止是自己有动作,至少还有两波人也在那天打起了主意。 但是不管是谁,好像没有人是真实要刺杀唐王的。因为除了当时自己待在乾清殿,其余的刺客并没有向乾清殿靠近。 但有些人杀人放火,有些刺杀长安城其他的官员,感觉就像是一场排除异己的大清洗。他将整个被刺杀的人,遭遇刺杀的人,捋了捋,后面隐隐约约知道了背后是谁? 他于是果断的闭了嘴,黑衣人见了,嘲弄的看着他。 李曲非没有理会黑衣人对自己态度上面的冒犯,然后他说:“我还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黑衣人闻言笑了笑:“有生意,我自然愿意接。但是你也知道要请我并不便宜。” 李曲非马上拿出了一张金票:“我让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黑衣人闻言顿了顿,没有伸手去接:“你说。” 李曲非递过去一张信件:“名字在里面,你自己看。十日之后给我答复。”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黑人推着轮椅走到桌子旁边拿过信件,拆开之后发现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他心安理得的在那张金票放进了自己怀里,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李湛一连多日借酒浇愁,这天醒来后管家就告诉他,一太子殿下已经在自己的书房里面等着了。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勉强爬起来洗了一把脸,然后就去见王兄了。 李定看到李湛这颓废的样子,这觉得恨铁不成钢:“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李湛无所谓大大咧咧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宿醉之后实在是口渴,当着李定的面,一饮而尽了。然后示意李定继续说,表示自己在听。 李定其实并不想总是一见面就训斥李湛,但是现在李曲非进了兵部,自己与他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能不能争取李曲非的支持,自己是半点底也没有,他现在急切想要在吏部和兵部有自己的影响力,所以他现在急需在军方培植自己的势力,而李湛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李湛本人不配合,那么自己的所有的努力也只是白费。于是,他就目前的形式,详细的分析给李湛听,希望他可以不要在这样自暴自弃,振作起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李湛听完以后沉默了良久。最后他对李定说:“王兄你去安排吧,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 李定沉默的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通了吗?” 李湛闻言一阵苦笑:“没有什么想的通想不通的。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愿意再强求了。正如王兄所言,我也不可能整日如此下去,日子还是要过的。既然王兄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全力以赴就是。” 有了李湛的明确表态,你定仿佛终于吃下了定心丸,但是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强按耐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那好,这几日朝堂上面,对于长安防护司这一职位吵的厉害,父王那边的人已经是没有人可以派了。昭王叔和泽王叔都想推荐自己的人,可是我看父王态度厌烦,必然不愿意。自己的门户被他人看守,父王必然夜不能寐。你明天上朝去自请出任长安防护一职,我会和一些大臣反对,你要表现的偏激一点,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父王的疑心。” 想到要跟王座上那个人各种勾心斗角,李湛只觉得心中厌烦:“王兄你自行安排就是,我实在不善言辞。” 李定看着他,知道他在逃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与父王之间如此生疏了还有母后那里,你回到长安城这么久了,也没有去宫中请安,平常我不问你我以为你自己会想明白,你与父王母后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那天我问母后,她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掉眼泪,李湛,你现在是在罔顾孝道吗?” 李湛闻言,转过了头,不愿意多讲。 李定拿他没有办法,李湛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如此的管得太宽,他叹了一口气:“记住,你自己去向父王自荐,拿不到长安防护司,我跟你没完。”李定临走之前他再次强调李湛一定要拿下这个职位。 李湛确认点了点头。第二天,朝堂上仍旧吵得不可开交,李湛吊儿郎当的走上前问李延至:“父王,不知道长安防护司一职,儿臣可不可以一试。” 八年来,朝堂上面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二殿下的存在,当他站出来的时候,还有一大半的官员在纳闷,此人是谁,陛下什么时候又不声不响的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李延至面露意外之色:“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入朝为官,为何今日又改了主意?” 李湛抬头,对上了李延至的目光,才发现曾经威严的犹如神祗一般的存在,现在也是不复当年风采,他的心中的怨恨突然淡了一些:“那时儿子不懂事,现在转眼儿臣就要到而立之年,还是一事无成,实在是愧对天地祖宗,也愧对父王母后的栽培期望。” 第一句话,李湛自称儿子,一个称呼的改变,触动了李延至觉得有些久远的回忆,他差点忘记了,李湛是他所有的子女中自己最宠爱的一个,他小的时候自己还抱过他很多次。 他有些恍惚,孩子大了,都跟自己走远了,但是看着阶下这个身量颀长,眉目疏朗中带着一点忧郁,言辞恳切,举止从容的年轻男子,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苍老之感。 这么些天的吵吵闹闹,实在是惹得唐王厌烦了,于是他摆了摆手,答应了李湛的请求。 李湛跪地行礼:“谢父王,儿臣必当竭尽全力,当好长安防护司一职。” 李延至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吝啬的微笑:“寡人记得,你小时候的志向,可是要当大将军王的。” 李湛低头:“无知稚子,那时候尚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只是惹父王一笑,逗母后开心罢了。” 李延至闻言,还是觉得小时候的李湛可爱些。 李定当天去凤阳宫中请安,将李湛的事情告诉了王后,王后听后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 李定心中狐疑:“母后,您和二弟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你总是让儿臣不要问,可是只有儿臣知道了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儿臣才可以从中劝说,让二弟回心转意。” 王后闻言,摇了摇头:“当年我做了一件违背他心意的事情,但是本宫并不后悔,他不愿意见我,就随他去吧,我只要知道他安好即可。” 李定闻言,也不好多说了,但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并不好受,就好像自己不是他们最亲的人,一时间心中也是讪讪。 李湛有一段时间不在去关注李月下的事情,但是当上了长安防护司之后,他虽然没有去找李月下,但是通过官方的渠道知道了哪些产业是她的,经营范围有哪些,平常喜欢去哪些地方,知道她的钱存在哪几个银庄,知道长安城有哪几处是她的产业,因为这些在长安太守那里都有备案,他不想去了解,但是每天坐在公署里面只觉得无聊万分,他现在是长安防护司,自然不用再去巡街走巷,然后他就一桩桩,一条条一件件寻找关于李月下的信息。 直到半个月后没有东西可以找了,他才惊叹的发现八年的时间,她就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不仅外表绚丽多彩,也飞得很高很远。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打下这些产业的,但是知道一个女子要在商贾一道上面有所作为,并且是表现杰出,那么必然要付出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 他有些心疼她,然后又为她感到自豪。 李月下最近为了钱的事情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她知道黑人等着自己手里的钱急用,已经再三催过几次,黑衣人平常并不逼她,由此可见这批银钱实在是等着救命救火。 但是一时之间根本就抽不到这么多的钱,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手下几处宅院变卖出去。 颜恝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李月下要变卖自己宅院的消息。于是,再一次不请自来的出现在李月下的面前。 没有多说让她厌烦自己的话,只是坐在她的对面,问他:“你现在究竟是有多缺钱?” 李月下自从上次和颜恝把话说清楚以后,面对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不再给好脸色了:“这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颜恝知道她的性子,向来是个不回头的,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于是递过一一个信封:“你这四处院子,我全部买下来,这是所有款项,你自己点一下,看够不够。” 你约下打开信封,看了看,然后看著颜恝:“颜大人真是好大的手笔。我看你不仅没有压一分价,还在上面加了两成。”她不为所动,从里面抽出了两张大面额的银票递过去:“毕竟我们相识一场,给你一个折扣。其余的我带走了,我下午就让你将地契送给你,然后派人一道与你去官服办理专卖契约。” 颜恝看着退回来的银票也没有多说,就自行收好,对于李月下的话仿若未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就这样来来去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自己手上四套庭院售卖了。旁边的红衣在一边看得乍舌不已。公子名下的四座庭院,加起来占地有130多亩。不说旁人一座庭院都难以消受了,这个颜大人是多有钱啊。 李月下看着红衣:“他现在自然是有钱,楚国十四商会会首你自己去掂量掂量。” 闻言红衣的下巴就要合不拢了:“我以前听老爷说过楚国的商会,那些可都是巨贾大商才可以担任,都是在一个或者多个行业呼风唤雨的任务,要熬到呼风唤雨的实力,大部分都年近花甲的了,这个颜大人可真不简单。” 李月下闻言,想起颜恝刚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一声冷笑:“很简单啊,你也取个楚国第一夫人,然后权力财富自然手到擒来。” 红衣看着公子眼神充满了疑惑:“公子,你平常从来不会说这样的刻薄之言的,你是生气了吗?” 李月下闻言本来压着的火气被人指破反而冒出了苗头:“你成天不学着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全部都用来研究我了?如此闲着没事做,去下面的店铺里面当一个月的大掌柜再回来。” 红衣看着李月下,简直就像是恼羞成怒,她大手一拍,恍然大悟:“所以公子,你现在是真的在生气,对吧。就算是刚刚进了这么多的银票你也不开心对不对?我才不去当大掌柜,我要留在身边伺候公子的。” 李月下懒得理她,口口声声说伺候自己,其实是时时刻刻给自己添堵。 红衣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一边在偷着乐,被李月下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再不敢造次,乖乖的跟着后面回来李府。 当天晚上李月下就将自己筹集到的银票和变卖掉的房产,所有的钱一起全部交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点了点头,让人收下了,让后让她留下来陪自己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月下提出:“我要你把越国和楚国的伤到打通,绕过唐国的关税这件事情,你今年可不可以办到。” 黑衣人闻言沉吟的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化暗为明,那么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如果不想过早地引起唐国的注意,那么只能够开通一条暗道。不走官道的话从越国到楚国只有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可以通过。虽然会有点麻烦,到时候我给你组建一个商队专门供你驱使就是。” 闻言,李月下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听黑衣人这么说只觉得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水一样流到了自己的面前了。 “你只要把这条商道打通了。那么以后从这两个地方赚到的钱,不管是你问我要多少我都可以想办法给你弄到。” 黑衣人闻言笑了笑:“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是个财迷似的。”李月下闻言:“你不是财迷,是你把我逼成了一个财迷。” 黑衣人没有继续跟她争论,一边吃饭一边细嚼慢咽,很是享受当下的时光。然后黑衣人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李曲非让我调查一个叫做李月下的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回复他。” 李月下看着他:“那是你的事情,你想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黑人听着李月下张狂的语气,只觉得自己将她的脾气养的越来越大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恣意的活着,才让自己觉得就算是沉默在黑暗里面也是值得的。 “恶鬼营最近杀手损失很大,里面要补充进去了一批新人。关于新人的训练我必须亲自在场,所以将会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我要离开长安,你自己在这里要一切小心。” 李月下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点了点头:“我说你平常都不跟我一起吃饭,今天原来是践行的。你去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我将朱雀留在你身边。有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不要逞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李月下点头。 最后,两人又说了一些琐碎,大部分都是黑衣人在说,李月下在动筷子往嘴里吃东西,然后吃晚饭才发现自己吃撑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告辞离开,说自己要去消食。 黑人看着桌上碗碟里面被扫的干干净净的饭菜,然后对身边的人说:“去查一下小姐今天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见过哪些人?” 下属马上领命下去了。 黑衣人看着李月下离去的方向,心里闪过一丝阴郁,每次只有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吃很多的东西。今天桌上足够三个人吃的饭菜被她一个人吃了一大半还要多。 黑衣人曾经对自己说过,不去关心李月下外面的事情,但是他觉得自己总是做不到,就像现在这样,他总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来龙去脉,然后好好的护她心中喜乐安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十九章 边城风月 第十九章边城风月 李月下在黑衣人离开长安城的三天后也许也收到了自己下属的一封信件,信件的内容就是汇报有关宋国有一批蚕丝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自己旗下的商会在去年拿到一大笔的订单,因为有那笔订单在手,于是去年李月下花费了大力气在宋国的阳城定了与订单相匹配的生丝,只要将这批生丝织成布,到时候到了约定的日子交了货,这笔生意才算是做成了。 宋国的生丝已经收上来,但是却被人在身后摆了一道。 众所周知,当生丝被收进来以后,必须要交给织绣技巧非常成熟的织娘织成布,因为这批布料又特殊的提花,所以又有绣工很好的绣娘在一旁协助,将生丝织成布,其中需要花费大量的技巧成熟的人力成本,去年就已经做好了预算,但是今年却被人在身后摆了一道。 宋国阳城所有的织娘和绣娘全部都被人用合同绑死,签署契约的绣娘和织娘只能给一个东家做活,如果违约,不是一般的罚款,而是废掉吃饭的双手。 如此阴损的招式,李月下听后只觉得对手实在是卑鄙,但是这一招却非常有效,他有预感,这将使自己出道以来面临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现在李月下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她手上有足够的生丝,几乎占据了宋国每年生丝产量的四成,却因为绣娘和织娘的缺少,不能将它变成订单所需要的宋锦。 并且生丝出来之后,对于时间上要非常严格的要求,时间太久生丝会发霉变质,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是这笔生意能否做成的关键。如果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织娘和秀娘,那么不仅自己手上的生丝会变成废品,而且面对那几个天价订单,李月下需要赔偿一大笔的违约金,这笔生意包括前期的投入,资金链已经拉得太长,如果现在不能解决这次的危机,自己这几年的打拼将会缩水大半,他一想到此处只觉得浑身打了一个寒战,马上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长安城所有的事物都来不及交代,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的宋国。 如果这次自己能够圆满的解决,那么,卓叔叔手下所有的生意,自己以后都可以大胆的去接接手,如果这次危机不能购解决,那么以后估计卓叔叔也不会再让自己插手宋国的买卖了。 她有些头大,在马车上面闭目养神。已经吩咐人下去打听宋国目前具体情形。这笔订单数量太大金额巨大,当初拿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惹得同行心生嫉恨,现在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还有待进一步的查明,不过不管是谁,这个梁子已经是结下了。 宋国在长江以南正好是梅雨季节,一路上,淫雨霏霏。就连官道也变得泥泞不堪。因为下雨,李月下体质所限,不能在外面痛快骑马,只能整天蜗居在小小的马车内,马车颠簸不堪,一天坐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胸闷恶心,各种状况频出,这些年走南闯北,月下公子不像多年以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走了两天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说什么也要出来穿上蓑衣跟大家一起骑马。 红衣死活不让,如果感染了风寒,还怎么处理宋国的事情,到达宋国之前,红衣坚持自己的职责就是不让自己生病。 后面的马车上,姬五听着红衣不依不挠的声音,烦躁的要命。自己本来是不打算跟来的,结果进去的时候就听见红衣问李月下:“那姬五公子会和我一起去宋国吗?”他知道那个丫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李月下却宋国的这段时间身体有恙,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结果见到李月下,李月下问自己去不去,自己好死不死就点了头。 现在这吵上吵下的是哪般?姬五拿出自己的银针,只想给他们一人来上一针,好让自己耳朵清净。 李月下最终没有骑马,红衣在这点上面一点也不让步,还出言说,自己违抗公子命令,公子你打死我吧。 李月下看着红衣哭笑不得:“你这土匪的样子,我敢动手么?”然后冷笑一声,又钻进了马车。 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人生病了,生病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姬五公子。 李月下派红衣去照顾姬五,结果红衣不情不愿的去了,走到马车旁边还在嘀咕:“早知道姬五公子身体这么不好,还不如让他留在长安呢。”话还没说完,马车的帘子就拉起来了,姬五冷冷的看着她,一副气的内伤,死了也不会瞑目的表情。 红衣吓了一大跳,她吐了与舌头,假装刚刚说话的不是自己。 姬五一声冷笑,用力地把帘子放下来了。 姬五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李月下去看他,走的时候还不忘挖苦一句:“姬五,你不是苦肉计吧。” 姬五冷冷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当初是多手欠,才要管这个人死活的,果然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月下的一行人的行程最终还是慢了下来,不仅是姬五,一连几天的冒雨赶路,队伍里面已经有五六个人都病倒了,李月下这时候才知道红衣的先见之明,红衣看着李月下故意顶了一句:“公子你还是打死我吧。谁叫红衣是个不听话的婢女。” 李月下连道不敢:“看你说话的态度,你不是婢女,你是主子才是。”为了躲避红丝的碎碎念,李月下识相的在马车里面没有出来。 红衣在姬五的马车里面端茶倒水,被人呼前使后,她表现的很是乖巧,在姬五面前仪容端正,目不斜视,姬五公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不故事正常需求还是姬五公子表现的那么明显的故意刁难,红衣都是一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的样子。 三日之后,姬五让红衣滚蛋,他觉得自己病了事小,会被某个人气死才事大。然后红衣闻言马上表情一亮,乐颠颠的回到李月下身边去了。姬五胸膛起复,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怀疑那丫头其实是故意的。 走走停停六天后来到了唐国的边城,递过去通关文书就离开唐国了。到了宋国的地界,要经过一段连绵起伏山路。 连续多日的降雨导致山体到处滑坡,甚至出现了泥石流。李月下众人走的官道,有一截正好出现了山体滑坡,滑下来的山体几乎将整个道路沾满了,有两个人这么高,正好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可是现在改道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先自爱打道回府绕行其他的路,就要途径楚国,不算上唐国的日子,绕道楚国再到宋国就要至少一个月,而这条路只要畅通,从这条路走,到达宋国阳城也只要十来天左右了。 李月下当机立断,于是马上派人下去疏通道路。自己人手少了,马上怕人去周边的村落雇佣人手,人越多越好,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阳城。 掉落的山石滑下的山体有很大的面积,一时半会儿很难疏通。李月下一边派人疏通道路,其余的人没有办法只能在附近的客栈投宿。 走进附近的客栈却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了。红衣上前问一下有没有还有没有客房?小二看他一身打扮,知道她们一行非富即贵。虽然口中语气遗憾却,态度毕恭毕敬:“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刚刚最后两间上房都已经被人定下。已经没有房间。” 附近就这一家客栈,就算已经没有房间了,自己也不可能再出去了。这么些年红衣知道李月下也不是没有吃过风餐露宿的苦,所以听到没有房间也不以为意,然后问小二:“有没有可以供众人休息的院落,没有院落柴房也行,你看外面雨这么大,总不能把我们这一行人再请出去,你看着安排,提供饭食,给我们的马匹喂好草,饭食提供多一些前面还有十几个在修路呢,我让大家可以在马车里面自行修息。” 小二闻言哪里有不答应的,只是听说有人在前面修路目光有些闪烁,嘴上说道:“小的马上去安排,姑娘您在此稍等片刻。” 就在李月下今天晚上准备睡柴房的时候,那小二急急忙忙跑过来:“姑娘,楼上有位爷之前定了两间房,现在让出来一间,您可以让这位公子今天晚上在上房安顿。” 红衣听了很是高兴,直说自己今天运气好,李月下摇头随她去折腾了,但是自己确实不能睡在上房的,因为姬五还病着,她于是让红衣安排姬五在上房歇下了,自己和众人去了柴房。 红衣并没有抵触李月下的吩咐,因为姬五公子的病实在是很严重了,她听话的将姬五从马车里面扶出来,有时候红衣总是喜欢嘀咕,姬五公子身边那个药童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自己的主子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要贴身照顾一下。 红衣不知道,姬五从小就有洁癖,特别讨厌别人近身,就是第一次见到红衣,也是红衣急急忙忙在一处拐角转弯的地方撞到了姬五的怀里,姬五公子竟然奇怪自己没有心生厌恶,这才会开始注意红衣。 红衣要伺候两个主子,每天只觉得自己恨不得劈成两半,李月下看她辛苦,让她待在姬五身边不要来回跑了。红衣气愤的看着李月下,大声控诉:“公子果然还是讨厌我了。” 李月下无奈:“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讨厌你了。” 红衣做了一个掏眼睛的姿势:“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李月下摆摆手,示意她快滚,心中直道,这丫头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当天晚上,下面有人来报,又有两个附近的商队要经过那条道路,知道我们的人生在疏通道路,也加入了里面,现在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了。 只是奇怪,为何这里每年都会官道塌方,去年也是这样,商旅众多,在此停留了差不多一个月。 李月下闻言低头想了想,然后想起了那个小儿不自然的神色,于是想到了什么,让属下附耳过来,属下听后只觉得这里的店家阴损,于是下去求证,如果找到证据到时候交给官府也算是为民除害。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下属来禀报道路已经畅通了,既然到宋国的路已经通了,李月下马上招呼大家收拾好行囊立刻上路。 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另外一队商队,这边很多下属竟然隔着很远做跟对方打招呼:“宋大哥,昨天多谢你们了。这种时候可真是帮大忙了” 那个被称宋大哥的人人远远的行了一礼:“太客气了!我们也需要从这条路过,既是举手之劳,也是分内之事,不必放在心上。”然后两人分别告辞。 那宋大哥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坚持让李月上的车队先通过。李月下的人马本来就出了大力的,现在人家礼让,李月下也不多推辞,马上一扬鞭,一马当先的向前路行进,后面的车队缓缓跟上,就这样众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宋国。 宋国的阳城是宋国整个生产生丝数量最多的地方,这里的生丝收上去的光泽度好,颜色均匀,并且织出来的布料非常瘦,就是那种又瘦身的效果,抓哟是布料的流畅性很好,可以将人的身形拉长,视觉上看上去人比平常要修长一些,于是很受那些达官贵人的喜欢。 一般做丝绸纺织生意的都会在宋国的阳城去收生丝。李月下去年努力了一年,一举拿下来阳城四成左右的订单。 如此数量巨大订单是拿下了,可是估计也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在今年生丝大量收上去的时候所有工艺娴熟的绣娘和织娘全部被人用合同绑走进,导致在阳城自己没有绣娘和织娘可用。 一个成熟的织娘和绣娘必须要有十来年以上的经验才可以造就,自己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变出这么多人。 一连来到宋国的三天李月下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她让红衣派人出去寻找那些没有签订契约的织娘,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坐地起价,出去联系后来虽然也勉强找来了十多个,但是杯水车薪,根本满足不了自己订单需要的人数。 她到宋国马上开始调查是谁在自己身后阴自己,结果发现这个人自己还真是不敢惹,他就是现在宋国最大的王商,不仅负责宫里的采购用度,还经营者宋国王室的产业,看来自己这次这是捅了大篓子了,想想也是,这是宋国的支柱产业怎么会容许一个外来的和尚来这里抢他们的饭碗。 于是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两手处理,一边将手上的生丝马上变卖,然后去跟下单的协商明年交货,或者用其他的条件来弥补,自己虽然也会面临损失,好歹也要减少一些损失,不能全军覆没,可是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估计自己跟那些人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 经商一道,最讲诚信,自己第一次合作就失信于人,以后谁还敢相信自己。对于这样的挫败,让李月下心情非常糟糕。她虽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解自己,但还是觉得被人踩在地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在宋国自己并没有置办私宅,只好住在阳城最大的客栈,归去来。据说这家客栈也不是宋国人开的,但是这家客栈在宋国阳城的口碑很好,菜式都是其他客栈没有的,一般的客栈后面多是柴房马厩,这家客栈的老板却是个雁过拔毛,执着于一本万利之人,他将后面的场地全部修成了景致优雅的庭院,所有的庭院虽然并没有隔开,但是人走在其中还是有闹中取静之感。李月下很喜欢住在这间客栈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后面的院子很是清幽,自己不必爬上两三楼去住一间上房,这院子虽然收钱要比上房多一些,但是好在活动的空间比较大,就像是现在,雨停了,自己还可以推门出来看看晚上的景色,吹一吹凉爽的晚风。 天空被水洗过,干净的让人放松,乌云以很开的速度被风吹散了,月亮出来了,月光照在桂木树上,发出银色的华光,李月下心中本来烦闷,但是夜色很美,风很舒服,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走一走,逛一逛。 天上的月亮有有时候被薄薄的乌云挡住了,但是风一吹又露了出来,因为刚刚下过雨,风里面也透着一股清凉。 院子里面又鹅卵石铺的小路,走在上面不用担心弄脏自己的鞋子,院子里面开了一些花,但是都被雨打的半路不开,破败凋零,看上去,没有一丝的生气。 李月下走走停停,心中不知作何感受。这觉得这是她经商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失败。而这次失败估计也会断送自己在卓叔叔手下继续从商的资格,当初卓叔叔就说好了,他会任自己往前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但是有一条,如果栽跟头,那么就找个人好好嫁了,以后相夫教子。当时自己豪言壮语,要将卓叔叔交到自己手上的生意发扬光大,现在这情形,还真是大脸,当初自己究竟是有多狂妄,自不量力,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为人处世总是失了敬畏心,自己这次失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太张扬,根基还没有站稳,就贪多求快,如果可以重来,自己必然不会如此冒进,温水煮青蛙那个方法还是可疑的,偷偷的扩张,一点一点蚕食,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坚不可摧了,正才是进军宋国商场最佳方法,当时自己究竟是脑子里面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如此的做了棒槌,成了出头鸟。 她一边懊悔,一边思考,走走停停,走到一处凉亭的地方。然后发现亭子里面有人。 桌上摆着两样小菜,有人在看着月亮自饮自酌。看着那人慢慢喝酒的样子,似乎烦心事也不少。李月下本来不想打扰,但是看了一眼,突然间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于是又走近了两步确认。结果才发现还真是熟人。 颜恝面无表情地看着闯入亭子里面的人,一句话也没说,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李月下有些尴尬,但是来都来了,自然不好就这样直接转头就走。 于是她干脆厚脸皮的坐在旁边,问他可不可以只给自己倒一杯。 颜恝嘴上不说,但是手上已经外面的给她倒酒,倒完李月下发现却没有一杯酒,只有半杯。 李月下对这样的冷遇,有些哭笑不得,她上次对颜恝甩了脸色,还不止一次,现在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这么快就给人看自己的笑话了,养成只有这么大,自己的事不用多久,那些做丝绸生意的估计都知道了,颜恝自然也会知道。 想想只觉得心中心烦闷,看着半杯酒白了一眼颜恝:“颜大人,在下下次请你喝酒可好,烦劳再满上。” 颜恝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稀罕李月下的酒,又给自己满上,继续喝自己的酒。 李月下的杯子举在空中,颜恝没有理她,她就不收回手,颜恝于是又给她又倒了半杯。 就这样,颜恝喝一杯,李月下喝半杯,不多久酒壶中的酒就见了底,最后一滴倒进了颜恝的酒杯中,李月下讪讪的,所以那种什么分开后还可以做朋友的话真的是骗鬼的,现在两人这哪里是朋友,简直就是冤家,连喝酒都不能喝的愉快的冤家啊。 没有酒喝就只能没话找话,李月下于是问颜恝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颜恝回答说:“这时候来宋国自然是收购生丝。” 闻言,李月下心中一动,虽然不厚道,但还是开了口:“我手上现在有一批上好的生丝,你要不要看看。” 颜恝看着她,一时半会没说话。 李月下在他的目光下有点心虚,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估计在这边要栽一个大跟头,手上的货囤的久了就要全部报废,你如果要,我便宜一点给你。” 颜恝没有接她的话,好整以暇:“我上次出手你不还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吗?这次我就不帮了,你说你要栽跟头,我高兴的紧,我就在旁边看看,你如果哭了,我就去给你买个帕子就是。” 李月下目瞪口呆:“你,你是被谁附身了?你不是颜恝吧……” 这是他们之间,相隔五年后再次相遇以来第一次,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颜恝心中悸动,掩饰的端起一杯旁边一杯茶,转过身喝了一口。 李月下没了心思开玩笑,没有酒喝也只能喝茶,于是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算了,每年的生丝都要在前一年定好,你必然有了满额的订单了,我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颜恝喝完了杯中茶,拿着杯子在手里转动:“我就算收了你的丝,你也只是减少了一点损失,当务之急,还是想着怎么按时交货才是。” 李月下这才知道,哪里要等以后,人家现在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但是又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当然知道当务之急是如期交货,可是那也要有货可以交才行,于是将自己的处境简单的说了说。 颜恝听后,想了想,看着李月下:“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月下闻言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有什么办法?” 颜恝不急不忙:“如果我帮你解决这次的危机,你陪我去游崔嵬湖可好。”崔嵬湖就在阳城,那里芦苇很茂盛,风一吹就想雪花一样,但是很久以前那里是一片古战场,有很多战士的尸骨,所以才会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闻言李月下心中别扭:“颜大人,你这是携恩图报。” 颜恝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也只是在商言商。” 李月下看着他:“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颜恝认同,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我说了,在商言商。你放心,从崔嵬湖回来后,我不会纠缠你,你可以带人一起去,不是我们两个人。” 闻言,李月下松了一口气:“那好,我答应你。” “明日开始,事情交给我,你等着看结果就是。” 李月下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颜大人,请问阁下究竟是什么爱好,难道携美游湖不是游阳城的三月湖吗?那里画舫举目皆是,名人雅士的聚集之地,崔嵬湖那里一片沼泽地,还只能划那种舟子,倒是适合杀人抛尸。” 颜恝没有言语,但是显然情绪已经不好了,他放下杯子,垂下目光,难得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还要坐一坐。” 看着某人嫌弃自己的嘴脸,李月下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了。 颜恝的目光凝了凝,没有去看她的背影,但是耐不住耳朵不能合上,还是听见了她一步一步离开自己远离自己的声音。 李月下在颜恝答应自己解决阳城的问题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很相信颜恝的,虽然不想继续与之纠缠不清,但还是不能否认在经商上面,颜恝比起自己强过太多。 又想起了他提出的要求,笑了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突然,她的眼睛睁开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多年前,有个女孩看着一本地理志,正好翻到了宋国的崔嵬湖,那上面就有笔者关于崔嵬湖的描写,那个女孩看了之后,将书合上,然后一把砸在了书案上正在奋笔疾书的某人。 那人被自己砸了也不恼怒,只问自己是不是又烦了,要不要他带自己出去走走。 女孩挑衅的看着他:“好啊,你现在就带我去宋国的崔嵬湖看芦苇吧,我看过花瓣雨,还没有看过像雪一样飘得漫天的芦苇呢。我们去看好不好。” “你乖乖把药喝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就陪你去。” “你就骗我吧,你上次还说要带我去秦楼呢,你不带我去,是不是怕我看上其他人。” “那你看上我了吗?” “你先带我去崔嵬湖看了芦苇我再告诉你。” 那样的时光已经染上了斑驳的光阴,李月下有些恍惚,他还记得这些的吗? 可是自己,却快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十章 商亦诡道 第二十章商亦诡道 红衣早上去伺候公子起床,结果发现被子里面还没有动静。她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一看,才发现李月下还在熟睡中。 她看着李月下,松了一口气,从唐国到宋国,一路上颠沛劳累不说,还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上,李月下已经整整二十日不曾好好睡一觉了,现在熟睡的样子,让红衣看着安心。 红衣叫来了一个小婢女守在外面,吩咐她公子醒了就去姬五公子那里告诉自己一声,然后轻轻地关好门窗,退了出去。 姬五的病总是反复,明明感觉快好了,第二天病情又加重,姬五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就像个木头,红衣想要调教一番,无奈试了很多次,要么是姬五对于自己的越界表示不满,要么就是那些下人一个个调教之后,到了姬五面前还是个鹌鹑。 姬五看着红衣回来后神色放松不少,心中得意,那日在通过唐国最后的边城的时候,自己虽然在马车里面,但是外面的人冲远处的人喊宋大哥,那个宋大哥的声音自己还是认识的。不管那个闷葫芦是有意还是无意,到了宋国,他觉得李月下的麻烦此人一定会插手。 于是一直心安理得的使唤着红衣,但是每天看着红衣忧心忡忡的样子,姬五只觉得厌烦不已,他们来到阳城已经七八日,那个人却还没有动静,让姬五相信他会袖手旁观那是绝对不能的,想了想也许还是李月下没有被逼至绝境,他怕出手到时候李月下反而不领情。 于是自己狗拿耗子管起了闲事,威胁那人说,如果不快点解决眼下的困境,自己就将他的居心大白于月下公子,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果然李月下是她的软肋,估计昨天晚上两人已经见面了。 宋国阳城最近外面关于生丝和宋锦出了很多的风声。有人传言宋国生丝今年产量减少,有大批订单不能按时交货,加上很多的织娘和绣娘全部都归了王族调派,以至于今年的宋锦一匹难求。然后谣言越传越烈越传越烈,最后导致不仅是之前从事丝织品生意的商人进入阳城,还有很多人之前不是从事丝织品生意的,只要知道了哪里有货源,就开始大肆疯狂囤货,阳城丝农手上的丝很快被人收购一空,屯了生丝的商家也不急于出货,只想等着价格一涨再涨,到时候谋取更大的利润,一时之间市面上的生丝则居高不下,价格炒到了比往年高了一倍里,可笑的是真正织丝织布的人手上却没有丝可用。 李月下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种种的情况,那天第二天醒来以后他就觉得前天晚上和颜恝的见面特别不真实。现在几天过去了,颜恝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是自己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如果到时候生丝的价格和宋锦的价格翻了一番,那么自己手上的订单,原来那些和自己签下契约的人定会不依不饶。别说是毁约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需要赔偿对方的损失进一步的扩大。又过了两天不知道是谁将自己手中有丝但是无人织布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原来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人全部都找上门来,纷纷要求解除合约。 李月下当时就有点慌神了。这一批订单数量实在是巨大,虽然对方之前只付了一部分款项,但是这就连部分款项自己在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凑齐。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姬五拖着还未痊愈的病体,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甩给自己一套一票说:“这些钱我暂时先借给你,一个月以后你再还给我。” 李月下看着那些巨额银票,心想这么多的钱我一个月哪里能够还给你呢,我又不能够从哪里把钱变出来。 姬五看着她有些审视的意味,然后说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也不解释,掉头就走了。 然后看着红衣还留在李月下旁边就又停下来看着红衣说了一句:“我今天的药还没有喝。”红衣马上明白过来,然后任劳任怨的又跟着姬五跑了。 月下看着姬五带着红衣扬长而去,自己恨得牙痒痒。红衣这丫头不知道是真笨还是傻得可以,她难道不知道姬五从到了宋国以后,身体就全好了么。但现在这样装病装的得心应手的样子,到底是为了哪般? 想起自己从第一次见到姬五,到后来姬五一直给自己的印象,李月下嫌弃的想五公子难道不是那种高高在上,鼻口朝天的样子吗?现在这种贱兮兮的德行,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但是不管怎样,手上有了钱就好办事了,至少也给那些人有了一个交代,她管不了以后,只好把合约全部如数退了,把该退给别人的钱全部结清,最后虽然自己的财政变成了巨大的赤字,但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他全部将订单取消的时候,阳城里面出现了一个人。毕竟这些人来到阳城还是要购买生丝,加上今年生丝紧俏。行情尤其看好,于是羊城出现的这个人暗地里面接受了大量的订单。因为这些订单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所以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货源而暗自高兴不已。虽然价格比之前高出了三成,但还是非常爽快的交了四成的预付金额。宋惠看着手上这么多的订单,他虽然不知道公子在卖什么关子,但是知道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雁过拔毛,掘地三尺地从他们身上褪下一层皮是绝不会罢休的。然后加上这些人的预付款,手上有了足够的启动资金。 当天,颜恝才跑到李月下的面前接手她手上的生丝,口气很大,不是一部分,而是手上的货全部接过去。 李月下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虽然现在想尽办法在保存好这批货,但是如果宋国再下两场雨那么估计这批原材料就得全部报废了。现在颜恝接手,无异于是加一个最大的锅甩给了他。不管是良心上还是道义上李月下都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抛开个人感情而言,自己作为一个在商海里面已经浮沉了几年商人,这样对颜恝而言实在是有失公平。 颜恝看着她好像今天才认识她一样,他心里苦涩的想:若你在其他的事情上也为我考虑一些。我会更加感激不尽的。 他转过头不去看她,然后将一份合约递过去。并且如数的付了所有的货款。 李月下心中天人交战,那批合同因为违约已经赔进去了不少,如果这批生丝再不处理,那么自己根本就没有脸回到长安了。 她心中垂死挣扎,看着面无表情的颜恝然后再一次问:“你确定你有办法将这批丝织成布吗? 颜恝看着她不想跟他多解释:“这是我的事情。“ 李月下被他说话的语气怼的心中一憋,她觉得自己这优柔寡断的到底是怎么了,于是也不再多说,马上安上了自己的手印,她想,严加可以成为楚国十四商会的会首,在经商一道上定然是有两分的手段的,说不定可以真的腐朽为神奇呢。自己先在一边看着,到时候如果他处境实在是艰难了,自己再想办法出手也不迟。 于是手上的生丝就这样梦幻般转到了颜恝的手中。 宋惠在公子完成了这几步之后,因为手上经手的钱是实在是数额巨大,他心中也开始慌乱起来。 颜恝看着宋惠嘴上不说,但是隐隐担忧的神情笑了笑:“我自然是有把握才把这个烂摊子接下来。只不过一旦这样做了,我估计老师不管是在天涯海角。也会赶过来给自己一顿教训。“ 宋惠听不明白颜恝所说何意,但是知道颜恝口中所说的老师就是唐国巨贾卓弥壶。 颜恝在唐国期间,多次拜访卓弥壶,卓弥壶都拒而不见。他不知道为何这次就会将人给招出来,看来公子此次所作所为比起之前定然会有些出圈了。 第二天颜恝带着宋惠拜访了阳城里面一个寡妇。这个寡妇是阳城里面非常有名的绣娘,但是因为丈夫前年得了重病死了家中没有人操持,家道中落,现在只带着一个女儿,接接一些绣活来维持生计。 张寡妇织绣的手艺在整个阳阳城都非常有名,但是为人非常苛刻,加上之前得罪了很多的达官贵人。以至于现在很少有人在给她介绍生意了,日子过的也更加的艰难。 颜恝自然是之前就已经打听了张寡妇的情况的。他带着宋惠出现在张寡妇的门前的时候还引来了外面的一些人的围观。 当寡妇开门见到两个陌生人,想也不想就要把门关上。 宋惠马上伸手拦住了说:“我家公子是从楚国来的大商。诚心想跟大姐你谈一笔生意。烦请大姐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再拒绝也不迟。“ 张寡妇警惕的看着宋惠:“我除了手上能够绣点东西,其余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你们要找我谈什么生意?” 宋惠看着张寡妇脸上笑的非常的可亲:“我知道大姐你女儿现在正卧病在床,每年都要花费不少的医药钱。大姐你所有做绣活的钱用来支付她的医药费都显得很勉强。我们公子的意思是,想让大姐你来我们的作坊知道几个织娘和绣娘的手艺,不是传授只是指正一下,不知道大姐你愿不愿意?” 张寡妇闻言脸沉了下来:“我们张家的织绣技法是不外传的。就算是饿死了也不能传给外人。” 宋惠继续保持着良好的涵养说到:“大姐是这样的,不让你传授所有的技法,只是指导,看那些织娘绣娘做的好不好,比如如何缫丝?如何织布?如何提花?您也不必动手,就是一边看着,做得好做不好您给掌掌眼就行。” 张寡妇闻言睁大了眼睛,心中心动不已,她几乎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于是笨拙的试探到:“那,那你这么说,可是找到了阳城里面的织娘和绣娘?” 宋惠闻言笑着说:“那是我们的事情呢?我们可以保证您的技艺绝不被外传,并且给您提供丰富的酬劳。我看你的院子已经有些破败了,如果你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公子马上给您提供一处新的宅院,然后每一年给您一千两的供奉。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张寡妇有些乍舌,总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不会是诳我的吧,不会是将我先哄了然后再骗我手上的手艺吧?” 宋惠闻言心中对张寡妇的短视很是不屑,但是面上不显,仍旧笑着说:“我们可以给您签订契约,如果一旦发现叫您的技艺外传,你可以马上报官。民不与官斗,就算是我们生意做的再大也是不能得罪官府的。” 耐不住颜恝开出的条件太诱人,张寡妇后来没有多久就答应了,宋惠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加高效率,张寡妇一松口马上就签订了契约,并且马上给张寡妇购置了一所宅院,请了人照顾她的女儿,让她无后顾之忧。 宋国的生丝价格已经炒疯了,但是还是供不应求。 阳城炒卖生丝的人越来越多。 宋惠派人到处制造紧张的舆论,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主意。 阳城里面有几处大作坊因为今年绣娘和织娘不足,生丝紧张,没有足够的原材料,到只有几个大作坊经营不善,东家已经无力支持这些作坊的运转,颜恝火速果断的派人接手,以非常实惠的价格买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招收绣娘嘞。 和其他的作坊相比,颜恝新接手的作坊招收绣娘的要求并不十分高。只要会使用织布机,提花机只要在家织过布,有经验即可。然后待遇是成熟绣娘和织娘的六成。 今年的阳城到处有人炒卖生丝,导致很多普通的绣娘和织娘根本没有事情可做,没有事做就没有收入,颜恝开的作坊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无异于及时雨。一时之间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宋惠安排人下去进行了筛选。最后终于招齐了五百左右的人。颜恝看着人数觉得还是不够,加上三座大的工坊容纳的最大人数还可以招纳三百至四百人。 于是宋惠心情激动的继续去招人做事。又进行了两天,招工的范围向周边扩大了一些,最后终于找齐八百人左右。 八百多人进入工坊之后将封闭作业二十天左右,大家吃住都在工房,二十天以后节前结清工钱就可以回家了。如果能够在二十天内顺利的完成,并且每个人在额外奖励半个月的工钱。这样的薪资制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大的诱惑,于是大家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 进入工坊后,大部分人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每个人只需要重复不断的做一件事情,技术非常简单,然后大家越做越熟练,越作越熟练,几天以后就算是大家闭着眼睛,手上的事情几乎也能够做好。 然后工人们休息的时候就会在想:这个东家是谁,就像个冤大头一样。花这么多的钱来请他们做这么简单的事情,却不知道这样的生产方式却是他们以后灾难的开始。 二十天后所有的人全部都完成了手上的任务。 当天晚上,宋惠就将已经联系好的几大镖局进了作坊,用最快的速度将工坊里面已经只好的布全部搬上了马车,又用最快的速度将成品按照订单的数量如数的交给了买家。 宋惠拨着算盘将所有的钱全部收入囊中之后,就在第二天,宋国的阳城市面上开始涌现出大量的新织的宋锦,一时之间,宋国生丝供不应求的谣言不攻自破。 来宋国购买生丝购买宋锦的人已经拿到了自己需要的货慢慢离开了。于是之前那些手中积屯生丝,奇货可居的人,存在手中的货开始变得无人问津。 宋国阳城的丝市一夜崩盘,价格急转直下,有些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倾家荡产,上吊自杀了。 这些人炒丝几乎投进去自己所有的身家,有些甚至还借了银庄的钱,生丝价格暴跌,血本无归。 就在自杀事件开始升级的时候,宋国官府终于出动,开始平定物价。但是损失是实实在在的,官服解放了所有的织娘和绣娘,但是现在宋国的生丝就像是烂大街的番薯,已经无人再花钱在上面了,有钱的人之前都炒了丝,现在其他地方来购买生丝和宋锦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就算是继续投钱进去将生丝织成宋锦,也没有人愿意出钱买,加上宋国的织娘和绣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普通的织娘和绣娘,雇佣的工钱也长了三成,这对于宋国的从事丝织品商人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就像是李月下当初面临的困境一般,过了一段时间,生丝开始变质,发霉,生丝的价格打到了史上最低。 就在宋国朝堂上面焦头烂额的讨论如何救市的时候,楚国十四商会会首颜恝向宋王递了一封宋国的国书,言下之意,楚国丝织品需求很大,正值自己来宋国采购生丝之际,不想正遇到宋国丝祸,自己愿意以市面原来丝价六成的价格收购宋国现存的所有的生丝,但是怕自己贸然行动会引起两国误会,所以希望宋王首肯,以官府的名义收购民间存丝,百名必然也会感念宋王恩德。 颜恝出现在宋王面前,身份背景足够强大,财力相当厚实,加上谏言不仅结了丝祸,还可以给宋王带来好的名望,这样的好事基本上送往是无法拒绝的。 宋国国君在朝堂上面和大臣们讨论之后,果断的接见了颜恝。大概是颜恝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宋王已经年近不惑,对于颜恝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胆识如此作为实在是觉得惊叹不已。 后来商谈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之后,官府开始在民间收购生丝。 看着那些丝贩走投无路,很多人多年的积蓄毁于一旦,颜恝看在眼里心中却没有多少触动。谁说只有朝堂和战场才是弱肉强食呢?商场一样也是如此。站的更高的人实力更大的人才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他本来可以放任宋国的丝市崩盘,有什么后果自己根本不必理会,但是他总是会想,有一个人虽然嘴巴不管说出多么无情的话,但是她却总是保存着最底线的善良。 他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次操纵宋国丝市,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他考虑到以后有朝一日被人发现是自己所为,其余人的目光和口舌,自然自己不需要去理会,但是他不想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他将自己这次多出来赚到的钱全部拿来救市,宋惠知道后,看着仓库里面堆积如山的生丝,只觉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上次签的那些订单,织出来的宋锦全部流到唐国和楚国,宋惠估算过楚国和唐国贵族的消化能力,那些丝织品运过去还是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的,这些丝全部收上来如果再运到唐国和楚国一样会面临有价无市,无人问津,并且之前的宋锦也会受到影响,明年必然不会再有人购买宋锦,那么宋国的丝绸这一产业年都很难恢复过来了。 宋惠看着颜恝,欲言又止,还是忐忑的问道:“公子,这些丝我们织出来要卖到哪里去?” 宋惠想到的事情,颜恝自然也会考虑到,但他这些年经商最大的经验就是,不要被被人的规则和习惯左右。 他站在一副舆图面前,然后将目光看向了塞外草原。 宋惠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那一片区域,他开口迟疑:“公子,我们没有商队去过塞外,听说那里的人茹毛饮血,就跟野人差不多,就算把布运过去估计也没人买吧。” 颜恝摇头:“我之前见过一个从塞外回来的人,他所描述的并不是传言那般。塞外之人虽然是游牧为主,但是他们盛产金矿和银矿,衣着服饰大多是动物皮毛,但是塞外也有夏天的,到了夏天谁还能穿得住皮毛衣物。我觉得那里会有一片广阔的天地。” 宋惠闻言心中一动:“属下马上去安排。”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颜恝又在宋国逗留了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的事情差不多都结束,就在颜恝准备收手全身而退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有人举报有大商操纵宋国丝市,导致宋国生丝价格前涨后跌,然后从中赚取差价,牟取暴利。举报之人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但是无奈宋王和颜恝真正接触过,联想前后种种,才发现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而不知而不自知。 于是宋王派出军队让抓捕颜恝,到了颜恝落脚的居所,却发现人去楼空,宋王盛怒之下,下了全国的通缉令。 宋惠看着颜恝愁眉不展,为了打破气氛,他试探的问道:“公子,所有环节我么基本上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究竟是谁从中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联,然后向宋王揭发了我们?” 颜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只觉得压抑不已:“我刚开始的时候就说过,不过是天涯海角,老师只要知道了我操纵宋国丝市的事都会赶回来的。” 当年颜恝提出了工坊生产的理论,作为一种可以节省劳动力成本,节省时间成本,大大提高效率一种生产方式,颜恝以为会得到老师的夸奖,结果却被罚抄论语一百遍。 老师总是坚守一个原则,那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自己那个工坊生产论,被老师指着鼻子骂道,你这是唯利是图。你以为你聪明吗?你这个改变在短时间内可以赚取足够的利润,却彻底地破坏了商业环境,长此以往,那些手艺纯粹的匠人就会慢慢消失,每个人都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钻研技艺,只要会一种工作就可以了,那么历史谈什么进步,一百年和一千年都不会有什么发展。你发誓今生都不会将这一套付诸实践,一旦被我发现,我决不饶你,因为是我带着你一脚踩进来这个行当,你若肆意妄为,我就是历史的罪人。 往事历历在目,原来说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还是为了自己千里迢迢的赶到了宋国,颜恝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宋国丝市的风云变幻,从刚开始到后来的落幕,李月下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旁观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知道最后颜恝以官方的名义出面收购宋国所有的生丝,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颜恝做的,都是因自己而起,一切做完,尘埃落定以后她想通其中的关节,惊叹之余,就觉得此人实在是商道奇才,心中钦佩不已。 就在她想着要和颜恝见上一面的时候,结果楚国赫赫有名的颜大人前几日还是宋王的座上宾,这才几日不到,又成了宋国的通缉犯。李月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样的转变,实在是让自己觉得难以消化。此人翻来覆去的能耐实在是天下第一。 虽然和颜恝没有见面但是宋国此时风声太紧,加上自己曾经 手中羁留过大量的生丝,宋王正在清查囤积生丝的商贩,李月下怕惹祸上身,于是联络手下人开始悄悄离开宋国。 就在李月下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却在大堂里面看见了一个久违不见的人。看着坐在那里喝酒吃菜的卓弥壶,李月下虽然意外但还是很高兴的跑了过去,语气轻快的喊了一声卓叔叔。 卓弥壶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些疲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阴沉,看到李月下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少兴致搭理她。 李月下自行坐下,然后问他是从何时到了宋国。 他说:“才到了两三日,有人在送过这边兴风作浪。自己如果不出面到时候只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没有脸面去见先师先贤。” 见卓弥壶说的如此的严肃,李月下只觉得疑惑不解:“卓叔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这么大的气?” 卓弥壶看着李月下,好像她真的不知情。心中的怒气收敛了一些,然后问他知不知道颜恝的下落。 李月下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感觉卓叔叔生气,好像与颜恝有关。她不敢轻易答复,只说自己来宋国之初见过颜恝一面,后来就再没有联系了,她也不算是欺骗。 卓弥壶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此行来到宋国的事情大致的告诉了李月下。 原来向宋王举报颜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卓弥壶。 李月下心中大震:“卓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至颜恝于死地。他曾是你唯一承认过的学生啊,叔叔你都不顾念师徒情意了吗?” 卓弥壶看着李月上,重重的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所以我才不能不管。操纵丝市你可看见了,这一次有多少人因为他左右丝市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我大略了算了一下因为此次丝祸赔进全部身家最后走投无路只能上吊自杀的就有二十多个。他们都是辛辛苦苦一辈子打拼将所有的积蓄。投道生意里面,却被他翻云覆雨之手毁于一旦。看上去虽然显得手段高明,但本质上却是谋财害命。若不是因为我当初指教于他,他自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我只恨当初自己有眼无珠带出一个如此 冷心无情之人。“ 李月下听了,心中有些难受。她分辩道:“叔叔,这些人倾家荡产自杀身亡,怎么可以全部都怪到颜恝身上。如果不是自己的贪念作祟,又怎会到处举债囤积生丝。从商本来就有风险,如果自己不知道控制风险,盲目投资,那么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又怎么能够怪其他人。” 卓弥壶闻言好像更生气,他目光严厉的盯着李月下:“如此说来你是很认同他,还是说宋国左右丝市的事情你也掺和了一脚?” 李月下看着卓弥壶,眼神不退不让:“我并没有参与,但是我觉得叔叔的观点实在是有失偏颇。” 卓弥壶闻言,只觉得心痛不已,感觉自己带出来的两个人,原来以为是衣钵有继承,结果发现两个人都跟自己不是一条道的,他语重心长:“你还记得我当初教你们的时候,给了你们那半部《论语》吗?” 李月下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卓弥壶回想,感觉是很久的事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给你半部《论语》时候说的话?” 李月下想了想,坦然说道:“叔叔事让我们心怀仁义。不取不义之财。” 卓弥壶点头:“你说的不错。都说商亦诡道,还有人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很多商人确实为了锱铢金银走了极端,变得惟利是图。但是我曾告诉过你们不啊哟成为那样的商人,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三寸,要立足于长远。商贾一道除了战争年间更加是 一个国家民生根本。因为我们经营的东西不仅关关系的千家万户生活,甚至会影响一国经济的衰退。良好有序的发展才是经商的根本,如果如此靠操纵市场短期内谋取暴利,虽然在某种程度说上是一个成功,但是从长远来看,不说其他,宋国的丝市至少三年都难以恢复。原来老的贩卖丝织品的人再这次丝祸里面赔光了积蓄,那么明年这批人必然会淘汰在市场之外,以为手上没有资金。外围的人见原来那些人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斗,每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必然也会观望,不会贸然将钱投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少了中间的贩卖人,那些桑农,丝农,绣娘,织娘单个的能力有限,平常小户也不会去买丝织品,那么宋国的丝市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说三年难以恢复,是打算把那个臭小子揪回来让他自己整顿,把自己闯的祸事给收拾了。如果找不到他的人,没有人知道如何救市,宋国将有一大批的人以后将面临生计没有着落。如此无异于杀鸡取卵的行径,你说他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李月下闻言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她想了想说道:“可是当初有人用契约将所有的绣娘和织娘全部绑死,这样难道就不是用卑鄙的手段来干预商道自然吗?” 卓弥壶闻言说道:“那些手段自然不是光彩的,自然不能为人所称道。但是他的影响毕竟有限,他没有造成让很多的人倾家荡产,也没有让很多的人走投无路只能自杀,这就是区别。” 李月下闻言冷笑:“那是因为那些人太蠢了。没有那么高的手段,所以最后只能任人宰割。” 卓弥壶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教了你这样的腔调?你现在这种腔调和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又有什么区别?势利纷华,我希望你们可以近而不染,这也是他多年前的承诺。” 李月下不敢回嘴,只能够闭嘴不言,心中却说:“如果颜恝不出手,那么走投无路或者上吊自杀了,人就要变成自己。被人逼迫至此滋味,自己自然知道,但是也只是一次的李月下更加明白了弱肉强食这个道理。被人逼迫其实不是别人做得过分,就是你不够强罢了。 卓弥壶后来还是走了,并没有在送过多停留,估计是想要找到颜恝,一边要把人捉回来吧宋国的窟窿堵了,一边也准备了一通说教。 李月下想又有什么好说的呢?相信那个人只是就这样所有难听的话都听在心里,不会去反驳在意,或者是不是不在意,就算是在意了别人也不知道。这次事情又是因为自己而起,李月下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觉得见了卓弥壶之后意兴阑珊,然后招呼大家马上启程回糖唐国。 在回唐国的路上,李月下突然停住了马车,然后让队伍先走,自己牵过手下的一匹马,带着红衣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红衣知道公子有点不高兴,她跟在李月下后面,不说也不问,就这样陪着她。李月下问了当地人,崔嵬湖要怎么走。那人指了路,李月下却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多做停留,就朝着崔嵬湖的方向走去。 夏天的崔嵬湖还是一片绿色,没有秋天的枯萎的芦苇和传说中的芦花雪。夏天的芦苇还是绿色的,芦苇花也没有开出来。李月下走在湖边,并没有划着舟子进入芦苇荡里。就是牵着马然后让红衣远远的跟在后面。 自己慢慢的走着,风吹的很舒服。看着目之所及的崔嵬湖和入眼的绿色,与自己多年之前想象的漫天的芦花似雪有很大的出入,但是这样的绿色浓郁的让人清醒,就像是深深的漩涡,一不小心被吸进去,估计就再也出不来。 她现在总是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午后,自己央求着颜恝,让他带自己来看崔嵬湖的芦花雪,他答应了,为了一个答案。 离开的时候李月下心想自己到底是没有失言。然后扬鞭抽在马背上朝唐国的方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十一章 如此同僚 第21章如此同僚 李湛待在长安城中,慢慢感觉长安城的风云已经渐渐平息。刺杀唐王的幕后凶手的追查也是不了了之。因为对方是职业杀手,只要有钱,都可以雇佣,调查范围太广,调查起来难度非常大。 恶鬼营势力没有人知道有多大,除了他们有个神秘的首领,目前加入刺杀的行列以来,其他杀手组织都有失败,但是恶鬼营从无败绩,这个从无败绩就值得人推敲了,除了要有武功高强的杀手,还要有天衣无缝的策划,恶鬼营崛起于五年前,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不仅树立了自己坚不可摧的江湖地位,也完成了好几股黑白势力的吞并,他就像是个吞噬了恶鬼的怪物,不知不觉变得庞然大物起来。 要端掉如此江湖势力,必须要调动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朝堂上面被提上议程,可是虽然有很多朝臣支持,却也有很多朝臣反对。 最后关于唐王诞辰当日的刺杀事件就在这样的口水战中不了了之。 唐王自然心中非常的不平。但是自己也无法忽略国库里的空虚,加上全国各地多处进入了汛期,洪涝灾害时有发生。地方官员层级上报以后,都希望上层可以派人调拨物资人力救万民于水火。 唐王气急败坏,自己的宫殿都有人如入无人之地,王权得到了绝对的挑衅,如果放任不追查,自己的乾清殿还要如何安寝。但是现在朝中关于南边水患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救济灾民成了当务之急,如果自己坚持分出人力物力去追查一个杀手集团,到时候只会落得一个昏聩之名。 于是关于恶鬼营的追查就成了一段悬而未决的公案。 李定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户部和工部的人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后也是跑断了腿。 李湛待在长安防护司的公署,整日却只觉得无所事事。 除了特殊时期,长安城的防护需要特别用心,其余时候长安的防护司巡城护民方面,还是非常靠谱的。导致自己这个上司,每天除了走一下街串一下巷子,感受一下民生,其余的时间都是对着天空和窗外发呆。 李湛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去找了李月下,可是结果被告知李月下已经去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了。他心中惆怅之余,只觉得李月下现在果然过的风生水起。 这天他又无所事事去李府门前转了一下,发现李府还是大门紧闭。知道主人仍未归家于是又溜达回了自己的公署。 这天回到公署却发现里面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 李湛表现的兴致缺缺,但是自己是这里的头儿走近几步就有人给自己让了路。然后看到大唐下有一人身着劲装,身形笔挺站在堂下,好像在等着谁。李湛只觉得这个背影看着有两份面熟。 有人喊了一声大司长来了。 只见来人走到自己面前,递上一份公函:“属下段云江来防护司入职报到。” 听到来人自报姓名,李湛才想起此人正是当天唐宫夜宴上面剑舞非常出色的威武将军之女段云江。他点了点头,接过公函初初看了一下,不出所料举荐之人正是其父威武将军。 他佯装咳嗽了一声面有难色:“段小姐,长安的防护司虽然只是一般的巡城卫,但是也还没有先例招纳女子当护卫。”言下之意是自己不打算收你。 李湛说的这么婉转,好歹也要对方听得明白,段云江却是个听不明白的,她闻言爽朗一笑:“启禀大人,我父亲从未将属下当做女儿看待。”言下之意是自己虽然是女儿身但是进防护司是有人已经点头的。 李湛只觉得此人实在是有趣心道:你父亲为将你当做女儿看待。别人却是万万不能的。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公函上面已经盖了王后的凤印,他心中冷笑知道是王后都已得已经将一切安排了,心中十分反感。但是他的涵养不允许自己的不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表露出来。于是点点头,将公函递给了自己的像暑,让她安排然后自己头也不回就去了自己休息休息的后衙。 段云江看着李湛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父亲答应了自己让自己从军,她本来是想去父亲的军营的,但是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将自己带到了王后身边。 结果就这样,自己被塞到了防护司。 段云江心思简单,不喜欢去猜测大人有什么用意,但是见到李湛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因为一直以来她对这位二殿下都保持着好奇心。从小就听父亲说二殿下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他的军营里面历练过,并且表现十分出色。父亲带了这么多年的士兵,还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像二殿下这般入他的眼,何况此人还是出生王族。 但是后来不知道除了什么变故,二殿下销声匿迹长达七八年之久,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都很少听到他的消息,让人疑心传说中的此人是否还健在。 直到那天晚上自己那一段剑舞结束,抬头看到那一个带头鼓掌的男子。身形颀长,笑容爽朗,眉宇间都是一片舒适和轻狂。她虽然不曾见过他,但是他当时的印象就跟自己知道的传言中的二殿下的形象重合起来。 夜宴结束后她向父亲打听,果不其然此人正是李湛。 段云江初到防护司一开始很想和大家搞好关系,可是一连十来天,自己还是混成了防护司的背景。 因为她的身份还有性别,大家都不敢对她表现的热络也不敢对她不敬,巡城的时候也会和她保持适当距离,就连每天的演练场上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切磋。 于是每天演练场上段云江就一个人傻傻的站在一旁看着大家一对一对的进行演练。你攻我守,你守我攻,一个一个挥洒的满头大汗乐此不疲,自己却在这边无聊的拿着剑在地上划圈圈。 李湛早上的时候都有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习惯,以至于可以做到公署上下心中有数。 来到演练场上看到段云江一个人站在旁边,他皱了皱眉,走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段云江一贯的怂怂肩,口气无辜:“我是女孩子,大家都怕伤着我。” 李湛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他见识过段云江的剑术,是不是花架子行家一看就知道。李湛当时就想,如果她当时不是剑舞,而是正式的比试,是不是会很厉害?于是当下就起了求证之心。 李湛于是对段云江说道:“你可愿意陪我过几招?” 段云江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可以吗?殿下我会让着你的。” 段云江平常不说话,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将李湛的脸拉的老长。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口气不小,到时候不要被我打的满地找牙。” 段云江点点头然后抱拳对李湛说:“请殿下赐教。” 李湛于是抱着试探的心思,两人开对战。 段云江一把宝剑拿在手里,当剑拔出剑鞘的时候只感觉她的整个气质表情都变了。她好像特别容易与剑合二为一,然后一招刺过来马上引起了李湛严肃对待,行家只要一出手,就知道对方实力如何。段云江使出来的第一招竟然让李湛感觉到了有形的压力。这才意识到刚刚段云江所说并非虚言,当她说会手下留情看来还大概真有这样的实力。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一时之间只见演练场上,剑影纷飞。那些人陆陆续续的停了下来,观看李湛和段云江两人激烈的打斗。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动作的掌控和速度的把握等都更加显得扣人心弦,不知不觉大家都看入了迷。段云江似乎也是棋逢对手,越战越酣。李湛却是左支右,颇感苦不堪言。 如果不是为了身为上司的脸面,他大概早就要弃剑投降了。不知道段云江是天生如此还是在剑术上面有特别的天赋,她的力道,速度,出剑的角度的都把握的妙到毫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学剑几年的人。可是看她的年纪也就这么大,难不成是从娘胎里面就开始拿剑了吗? 李湛越想心气越不平,心气不平导致最后招式一变,手上出招开始改变了路数。 这是他当年游历西越,到一个部落里面,那里的大首领交给自己的招式。原来以为这些招式不同于中原的武功路数,使出来太引人注目,会让自己身为大唐皇王子的身份遭到诟病,不想今日使了出来,也实在是被逼至绝境了。 见到对手不仅实力不弱,还越变越强,段云江的眼睛就像是两只黑夜里面野兽。两只眼睛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原来与李湛比划自己还留了三分的余地,就在李湛变招的同时段云江招式未变但是速度似乎又快了两成。 演练场上就这样两人的身影相互交织,不时发出兵器的碰撞声。眼力不好的已经开不清楚他们的出招了,用力去看会觉得目眩神晕。最后只听到哐当一声,有人兵器脱了手。 只见段云江非常干脆地收剑入鞘,然后看着李湛被甩出手的宝剑表情有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心想,大人的脸要往哪里放? 李湛所有郁闷的心情突然间再打了一场之后一扫而光。他看着段云江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就着衣袖擦了一把汗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周围响起了一片叫好声。李湛带头鼓起了掌。于是大家都跟着一起鼓掌。段云江看着大家敬佩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下午回到后衙的时候李湛随口问段云江说道:“你学剑学了几年了?” 段云江闻言想了想:“大概有十年了吧。” 李湛闻言有些乍舌:“那你是多大就开始学剑的?” 段云江闻言想也不想就说到:“打我五岁多就开始学见了。”说完以后,突然意识到自己间接地报了自己的年龄。她虽然不像一班闺中女子那般介意女子的很多操守,但是年向一个男人透露年龄也只有在问吉的时候才告知的,自己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是有嬷嬷教导过身为女子不能随意告诉男子自己的年龄和小名,刚才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不愿意再深谈了。 李湛心里在呐喊,自己怎么又忘了人家是个女的,想到这里也有些讪讪的,自己并非有意关注人家姑娘的年龄,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心中又腹诽不是说他父亲不拿她当女孩子看吗?现在这尴尴尬尬又是哪般? 因为这次的比试,让所有防护司的男人都对段云江刮目相看,加上段云江并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除了不能跟她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其余的时候段云江还是很上道的,于是很快的融入了防护司。也是在那次与李战过招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个姑娘看着秀气,原来却是个剑道高手。于是在功夫上面有什么疑难杂症都开始向她请教。 段云江为人非常的随和,从不摆架子,有时候外人看着觉得有些傻气,有人来问她就用心的教他,她确实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指点大家,从不藏私,大家都觉得威武将军的女儿是个老实憨厚的好姑娘。李湛有时候打趣她:“你的招式这么精妙,你不怕人学了去,到时候回头将你打败了?” 段云江想也不想就回答:“没事,武艺一道要看天赋的,他们就算再学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李湛黑着一张脸只想转身就走,然后想了想还是回头提醒她一句:“你以后还是多做事少说话吧,这是为你好。” 段云江闻言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憨厚的点点头,直到三天后才又跑过来问李湛:“大人,你那天说让我多做事少说话,言下之意是我不会说话,容易惹人不快吗?” 李湛目瞪口呆,这姑娘的反射弧是有多长啊。 刚开始看着段云江每天一身男装混在男人堆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后来一个月之后,大家对于这个武功逆天,说话逆人的姑娘已经彻底习惯她的存在了,段云江也不是个娇气的姑娘,该怎么轮值就怎么轮值,也不因为自己身份背景而有所特殊待遇。 李湛本来想晚上轮值就不要让一个姑娘家参与了,段云江知道后据理力争,说自己一旦进入防护司就只是一名普通的衙役护卫,那么就和大家一视同仁。既然每个同僚都需要巡夜,那么自己也不例外。 当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的掷地有声,引来了众人一片的认同,李湛也是非常赞赏,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每天晚上巡夜的时候多拍派了两波人。这样也更加有一个照应。虽然他怀疑这天下是不是真有几个人可以真的截得了段姑娘。 李湛一个人的时候就喝一点小酒,可是总是喝着喝着就不觉喝多了,第二天就醉的不省人事。段云江知道了自己上司的癖好,总是寻摸着找个时间要请李湛喝一次酒,如果没有那次李湛出手和自己比试,现在自己在防护司还是每天像个透明人一般继续呗大家无视着。 李湛喝酒又醉了,如此接二连三,最后终于招来了愤怒的太子殿下。李定觉得他为自己这个弟弟真是操碎了心,自己堂堂一国储君,怎么就每天要拎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耳提面命百般教育,寻常人家这些事情不都是自己的老子做的吗,自己如此这般实在是让自己心累的可以。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将李湛情形告知了母后,母后竟然也只是无奈的说一声,随他去吧。 他虽然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么多年打听,也没有结果,他也就放弃了。但是他实在是不喜欢看见李湛总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最近长安太守陈滠在调查采石场场长私卖官奴一案。 因为此人在采石场经营多年,已经自成势力,大有一些不再受官府管控的态势。 陈滠的太守府衙役有限,为了顺利地调查案件已经在朝堂上面请求护卫衙役的支援。唐王就将这件事随手甩给了自己的儿子,李定在李延至面前从来就是能完成的事百分之百完成,不能完成的事也要拼尽全力,何况就是几个衙役,加上他才将李湛提拔上去,现在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李定接了差事,马上将李湛逮到了陈滠面前,然后让他全力配合陈太守调查。 李湛本来对这样的差事觉得可有可无,打算一阵敷衍之后就交差,但是去陈滠那里两次听他大致讲解了一下案情,了解到采石场大部分的官奴都是越国的俘虏,当时就觉得自己的酒醒了两分。 自从遇见孟婵以后,他对越国,越国人似乎都有了特殊的感情。这大概就是常人所说的爱屋及乌吧。他虽然和孟婵的关系现状实在是一言难尽,但是现在采石场的事情涉及到越国的奴隶,他就觉得自己突然来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主动的配合,亲自跑上跑下,到处取证。 段云江适应了公署的工作作息之后只觉得有些无聊,知道李湛派去长安太守府去调查采石场的案子,于是自告奋勇要跑过去当个小跟班,跟进跟出,跑前跑后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太守陈滠又人手不足,向防护司借调五十名护卫前去抄采石场场主的家。对于抄家一事,段云江听了之后马上来了兴致,她曾经学过机关密道等旁门左道的东西,对于抄家这种事情最是在行不过。 于是没有李湛的吩咐,自己也混在了进去抄家的队伍里面。李湛跟着陈滠并没有进入到张场主的家,有事叫下属按照陈大人的吩咐进去搜集证据。 最后忙活了一夜,也没有找出个一二三来。除了一些正常的经营账本,那什么贩卖官奴的证据什么的好像是陈大人自己捏造的一般。 张场主大声喊冤,求大人主持公道。陈滠看着他满眼的厌恶,他当官以来,实在是有几分总是不按照牌理出牌,正常情况下没有找到证据也是要考虑将人放了,但是张场主只说那些人都是暴毙而亡,可是并没有找到那些人的尸骨,加上一个他的下属的证词,还是将张场主带走了。他还有权强制拘留他三天,就说自己三天之内必然找到他是私卖官奴的铁证。张场主在一边大声叫嚣,最后被人押下去了还不死心的大叫大喊着。 李湛被吵得脑袋疼,加上最近自己喝的酒实在是有点多,今天还没有睡醒就被人叫了出来,结果一无所获,看了一场排场很大的闹剧,他打了一个哈欠,和陈滠客套了几句就回防护司了。 一连几天的交道,让陈滠对这个二殿下实在是摇头不已,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如此看重这个弟弟,不说是个十足的草包,能力魄力如此观之也是平庸的可以,他告辞了李湛,回到自己的太守府,却是暗暗心急。 回到防护司以后段云江有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湛见状,眉头皱了起来:“你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因为不管怎么样,段云江毕竟是个女儿身,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和她独处室被人撞见了,总是对她的名声不妥,所以他也不想多说一些无聊的废话,如果段云江没有事,自己就要回王府了。 段云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样的东西, 然后递给李李湛:“殿下你看一下这个东西,这是属下在张场主房间里面的密室里面找到的。” 李湛闻言来了兴致,也管不了自己刚刚还寻思着要避嫌了:“他们进去七十多个人,什么都没有找到。你还找到密室了。你手里面的东西不会就是陈大人要找的那个场主私卖官奴的铁证吧。” 段云江闻言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并没有打开过这本账册。现在请殿下过目,还请殿下定夺。” “你为何不自己打开看看?”李湛随口问道。 段云江认真的想了想:“一般密室里面的东西必然都是见不得光的,到时候自己知道了要怎么做,完全就是多出来得事情,本来我就是局外人,到时候因为一本账册搅和进去,实在是损人不利己。如此这般,我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有压力。” 李湛对段云江做事的方式方法非常的赞许,觉得段云江作为下属是个十分妥帖的人。听了她的的理由又笑了:“你倒是不怕我有压力。”然后慢慢的翻开了账本。 段云江傻傻一笑:“殿下是我的上司,找到证据交给上司乃是正常的程序,没有为难殿下的意思。” 李湛闻言点点头,和段云江聊天开玩笑什么的念头他早就断了,他就着灯光,将整个账本全部看完。 看完之后心里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本账本,绝对不能交出去。 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并且他有记录交易的次数多达二十几次。如果按照唐朝的律法,李月下的行径足够株连了,他每次私下交易的都是越过的奴隶,如果有人追查必然会查到她的身份和背景,作为仍旧被通缉的越国余孽,此时一旦被发现,他多年的努力不仅毁于一旦,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加上自己前两年游历西越地区,发现西越人未必没有抵抗唐国的民间势力,其中就有一个叫做人面桃花的组织专门在笼络西越遗臣,在民间很是活跃,如果知道了还有西越王族之后,那么事情将会变得更加的复杂。 就是这样的一个账本,惊出了李湛一身的冷汗。 虽然李月下做的是违法的勾当,但是李湛在当下一瞬间就理解了她的用意。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救出那些因为西越王族的失败而流落唐国的奴隶,她就是作为一个亡国公主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自己应该做的事罢了。 如果将这本账册交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那么她多年的努力,不仅毁于一旦,还会被迫再次流亡。 当年她从宫中逃出来之后,虽然宫中猜测是越国的那些遗臣救了她,哪怕找了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但是对于她的通缉令一直没有撤销,她仍旧是唐王朝全国通缉的对象,私下买卖官奴本来就是唐国的重罪,她不仅胆大包天手段了得的做了,手笔有时很大,二十多次交易每次几十人到上百人不等。不知道那些被她救出去的越国奴隶会不会对她感恩戴德,为她所用。 他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她为什么不愿意与自己再有纠缠。 他就着烛火教那本账册点燃了,然后慢慢的看着它化作了灰烬。 段云江在旁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的闭了嘴,没有说话。 李湛偶尔抬头看着段云江的眼睛,心里突然痛的猝不及防,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孟婵在段云江这个年纪,那么无辜的一个孩子,几乎承受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恶意。 李湛突然间觉得段云江的无辜和天真有些让他嫉妒,他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段云江叮嘱到:“记住,你从来没有拿到过这本账册,我也没有看过它。” 段云江没有说是,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女孩固执地认为,“是”是下属对上级的服从,但是她自己私下里是不认同李湛刚刚的举动的,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却遮掩了下来。但是她不能不答应,不说李湛希望自己这么做,就是突然之间,段云江感觉到李湛他难过了,连带着因为那难过还欠怒到自己身上,她刚刚明显感觉到李湛对自己的排斥。 李湛交代了段云江之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累了。 他让段云珍先回家休息,而自己一个人除了公署,却不愿意回王府,他想回西城小院,但是呆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熟悉的一草一木,他又怕自己会奔溃。 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抬步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不想停下来。 段云江本来是要马上回家,但是出来之后她看见李湛的身影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突然间觉得,那个背影有点孤单。 傻姑娘于是远远的跟在了后面看着他,打算陪他走一段。可是就这样一前一后两人走到了大半夜,二殿下也没有打算停下来。 段云江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聊了。她实在忍不住走到了李湛的面前。李湛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思绪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段云江吓了一跳问她为何还没有回家? 段云江看着李湛认真的说:“属下送送殿下。” 李湛笑了起来:“我多大个人了,还让你送我回家。你快些回家吧,你父亲必然在家中等了。” 段云江闻言老实地摇了摇头:“我父亲每天晚上宿在大营里面,半个月才回一次家,我家中就我一个人,我回去了也没有人会等我。” 李湛听了感同身受:“你看我也是,我的王府里面就我一个人。我回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在乎。” 段云江对李湛突然和自己的的相同处境觉得心里有些高兴,然后学着同僚之间相互打招呼的样子,一下用力的拍到了李湛的肩膀上,非常豪爽的说道:“二殿下,我请你喝酒吧,我爹说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几瓶酒下肚后就可以解决的。喝完酒之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李湛忍着肩膀上的难受,虽然被眼前这姑娘的豪放做派给吓到了,但是自己不能否认她当下的提议就很对自己的胃口,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看着不远处就有一个路边的酒摊还没有收,于是走过去坐下来,让店家将酒菜端上来。 店家本来打算回家了见又来了客人,马上殷勤得出来招呼。手脚麻利的上完了两人的酒菜,然后自己一边去收拾了。 路边的酒非常的粗糙,说不定还兑了水。段云江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殿下,有时间可以去我家,我父亲喜欢喝酒,我去年拜了一个师父,专门学酿酒,我自己酿的酒要比这个好喝。” 李湛一次一次被段云江刷新了印象,这姑娘你说傻吧,看赏识是真傻,你说你说一无是处吧,也不是这样。人家刷的一手好剑法,人家精通机关之术,人家还会酿酒,这样算来,倒是自己还真是一无是处了。先不说杯中酒味道如何,但是有一个人陪着喝酒,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要驱散不少。 李湛举杯一杯接一杯仰头灌下,只觉得痛快非常。他本来想自己在武功上面是赢不了段云江了,那么现在喝酒自己总不能再落了下风,他看着段云江喝酒的姿势,自己喝一杯,她也干一杯,竟然毫不落后。李湛却开始暗中较劲,要把自己之前丢的面子找回来。 结果李湛手有些打颤,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心想这酒入喉口感这么粗糙,原来后劲这么大,心里面凉了半截。 他突然间想起了段云江刚开始来到防护司的时说的那一句话,我父亲从不把我当女孩子看的。 试想一下一个女孩子武功可以碾压众男子,喝酒可以碾压众男子,是个男子在她面前都要自卑两分,如此这般谁还将她当那种柔弱的脂粉女子看才是脑子有病。 民间有扮猪吃老虎的典故,李湛看着段云江,只觉得此人是平日扮着小绵羊关键时候要把狼吃掉。而自己就是两次都败在她手下的悲催狼。 最后店家的酒全部被两人喝光了。李湛已经快认不出自己家的方向,段云江还是眼神清明坐在那里,有些巧笑嫣然的意味。 李湛朦胧着双眼,大着舌头凑过去问她:“段公子,请问你每次比剑打赢别人,喝酒喝赢别人是什么感受?” 段云江闻言眼睛笑得弯得起来,突然间把桌子一拍说了两个字:“痛快。” 李湛被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惊了一惊,直到听明白她说了什么,觉得实在是可以引为半个知己,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桌子一拍:“对,就是痛快。” 其实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纠纠缠缠呢。其实所有的追求,也不过就是图一个痛快罢了。 他心里面如此想着,那些郁结却突然趁自己一个不防备汹涌而出,前一刻还在大喊痛快的某人,后一刻却突然蹲下去弯下腰,像一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湛鬼哭狼嚎的声音将段云江震懵在了原地。 小姑娘突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想去上前拍一拍李湛的肩膀表示安慰,又觉得人家哭的真伤心的时候实在是不应该打扰。于是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伸出去又缩回来。 如此再三,最后只好坐在旁边认认真真的听着李湛一个大男人痛痛快快的哭著,好像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不平。愤怒不甘全部都要哭出来一般。那声音哭到最后都有些榨干自己所有的心意的感觉,让自己听了几乎都想要落泪了。 段云江在一边听着李湛哭,一边傻呼呼的想:“这个二殿下到底是被谁欺负成这样。如果自己知道了,到时可以像她向往着像江湖侠客那样,为朋友两肋插刀。 小小的年纪却不知道,有些刀不是插在肋上,而是插在心里。那大概是李湛有生以来自己最尴尬的一次,和一个相识不久的姑娘一起露宿街头,他醉倒在街边躺在大街上呼呼大睡了起来。身边的姑娘实在是太实在了,就像一个小狗一样守在旁边。耗子来了,赶一赶。野狗来了呵斥一声。蚊子来了挥动袖子驱一驱,然后就乖乖的看看天上的星星,看看空荡荡的街道。 打更的老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了两三次,问她要不要帮忙讲那个醉倒的人送回家? 段云江实心的说:“我跟你两个人也搬不动他,路途实在是太远,还是让他在这里睡一觉吧。” 那更夫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傻姑娘,这样睡在大街上,第二天难道不会得伤寒吗? 很显然姑娘没有照顾过人,也不知道在大街上面睡一晚第二天会得伤寒,好像她自己睡过却没有得伤寒一样。 结果第二天李湛头痛欲裂地从街上醒过来,他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痛苦的捂住了眼睛。 就在自己准备原地消失的时候,旁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殿下我们是回公署还是回王府?” 李湛闻言心中一声哀叫。天呐!那我死了算了吧。 一连几天,陈滠陈大人心里七上八下,没有找到采石场的那一本账本,他心中有几份焦急,最后确定将所有的地方全部收过了。包括采石场场主后面招出来的密室,结果发现那个必须里面的账本却不翼而飞。 陈滠在官场上面平步青云李月下在后面不知道出了多少力,如果因为这次自己要整顿采石场却将李月下拉下了水。那自己的罪过真是大了。后面他又多方查找都没有找到那个账本,他想起了当天是和李湛一起去搜查的。猜想会不会李湛拿了账本儿没有告诉自己,于是几次出言试探。结果李湛也好像毫不知情。最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但是没有找到那个账本,就象是心中卡折一根刺没有拔出来,总觉得是一个不定时的危机。 最后采石场那场主被斩首示众。采石场又换了新的经营人员。官府加大了监管,希望以后可以杜绝这一类的现象。 自从那天晚上李湛和段云江喝了一次酒之后,以后每次不管什么情况,见到段云江就躲着走。 这个姑娘的世界实在是常人难以理解,不惜以身试法之后 还是觉得躲远点比较好。 段云江本来以为和二殿下的关系处的比较好了,结果发现那次喝完酒之后。两人的关系反而越发疏远。她心中疑惑,父亲不是说两个人之间只要想要拉近距离,一顿酒就可以解决吗?为何二殿下与自己喝完酒后反而不理睬自己了。 小姑娘心中疑惑但是也没有问出来,仍旧每天兢兢业业的做自己该做的事,论敬业段云江在防护司属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李湛还是会去到李府,有时候他猜测是不是你月下对自己避而不见。于是有一天潜入李府,结果发现人家真是主人不在。 他在里面下的院子里面转了转,又跑到了李月下的房间里面,李月下的房间陈列很简单,柜子里的衣物都是以简单为主,她在生活上面不是很讲究,就是因为这些熟悉的特质,穿过时间的长河来到了他的面前,才让他觉得现在的李月下还有几分当年孟婵的影子。可是心里面又有那么清晰的感觉,两人之间好像真的已经回不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十二章 时间酿伤 第二十二章时间酿伤 李曲非收到了一份详细的关于李月下的资料。 上面所说的内容与卓弥壶告诉自己的内容出入不大。但是其中非常详细的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陈悠和李延至的传闻。列举了众多的证据证明两人之间曾经有过苟且,并且李延至对陈悠念念不忘。后来陈悠逃到了越国几经辗转进入了越国的王宫,而唐国之所以发动攻打越国的战争正是因为陈悠,君王为了一位红颜举起屠国之刃,而那位红颜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两情相悦的恋人。 李曲非如果只是一个不知情的人,也会觉得如此说词太匪夷所思,李延至如何荒唐,也不会将一国之存亡当做儿戏一般,只为了得到一人。可是李曲非偏偏是整件事情的旁观者,之前他对于攻打越国的事情知道一些缘由,但是却没有这份资料上面所说的详细。当年李延至攻打越过自己还是先锋官,当时他在朝堂上面说服朝臣支持自己决定的时候用的理由是越国乃是天府之国,唐国每一年的旱季和雨季总是面临很多的灾害,旱季的时候,田地龟裂,颗粒无收。雨季的时候,洪水到处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唐国的地理位置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不具备优越性,越国历来是被称作天府之国,四面群山环绕,每年风调雨顺,土地肥沃,民众安居乐业。 唐王李延至觉得自己治理唐国每天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也只觉得按下葫芦浮起瓢,拆了东墙补西墙,搞得自己多年以来很是狼狈,但是越国的国君天天歌舞升平宿醉不行不早朝也没有见越国发生什么大的动乱,相反官员上下一心,民众爱戴自己的君主。 同样是作为君王,李延至觉得嫉妒很愤怒,但是从头至尾从来没有提过陈悠。可是,如果攻打越国的原因,并没有像李延至表面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像这阵资料上面所说的就是因为一个女子呢?而那个女子,还是自己最亲爱的人。 如果一个人信誓旦旦的觊觎别人的国土,那么抢过来之后是不是就要用心的治理。如果一个人真的是因为关注自己国家的民生,那么是不是获得了额外的资源之后就会治理水患,兴修水利。李延至这么多年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战胜了其他国家将其他国家灭亡之后所表现的志得意满,反而是以为失去了什么无法挽回后的破罐子破摔。 密报上面最后一行,梧桐宫在宫门被破当日燃起了熊熊大火,越国国君不顾兵临城下,疯狂的冲了进去。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一处偏殿找到了两具骸骨,偏大的那具骸骨,用一个拥抱的姿势保护着那一具身量偏小的,是一个致死也不分离的姿势。 唐王让重重护卫守住了梧桐宫,自己走进了那个已经烧成灰烬的火场,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后悔不已,在当时痛哭失声。后来的事情,虽然时间久远了,但是李曲非还是依稀记得的,越过战败之后,李延至以养伤为由,休朝了三个月,而自己也是那时候成了摄政王。 李延至伤好之后,开始纵情声色,王后劝诫过几次均被训斥,两人多年结发夫妻,也是在哪一段时间开始越走越远。 李曲非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爱陈悠的,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是最后却成了比她致死的帮凶。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那份谍报,握在手中,李曲非不由自主的握成了一团,他的呼吸觉得被人用什么堵住了般感觉到仔细,他的眼睛几乎要泣出血来,他用尽全力在克制自己,可是哪怕用尽全力,他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就要被愧疚和后悔淹没死,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开始出现鸣声,他的整个脸上,脖子上开始充血,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像炸裂了一般,头晕目眩而自己还偏偏得这样生生受着,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不愿意相信,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上面所说就是事实的真相,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蛰伏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李曲非你在隐忍什么,你本来就是一个罪人,你是自己不幸的最大帮凶。 如果李延至曾经真的如此明目张胆的横刀夺爱,毁了自己毕生的幸福。李曲非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实在是对自己的兄长太宽容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这般的恨一个人,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以解自己心头之很,恨不得生啖其血肉,他也很自己,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这么多年的不作为。 他将那份资料放在火烛上面,不多久就燃成了灰烬。 他看着那青色的火苗,觉得这燃烧的不仅是过去二十多年的真相,也是那个年少无知盲目崇拜兄长的自己。 李定最近总是往宜王府跑。虽然只是以请教学问为名,但是太子殿下之心路人皆知。 他认可李曲非在朝堂上面的手段,李钊合在军方上面在军方在军队方面势力稳固。李泽宗把握著吏部,这几位王叔都是手握重权,让自己新生忌惮之人,加上在政见上面和自己不同,李定很难有亲近之心。 反而是这个新近被起复的宜王叔,李定知道他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加上曾经宜王军政大权一手在握,父王倚重许为左膀右臂,虽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搁置,但是心机去权谋摆在那里,才刚刚出来,不动声色的就给了李钊合,李泽宗一个闷亏,这是杀人不见血,杀人于无形的最高境界了。 太子殿下作为一国储君是不能长期示人以弱的,长期如此只会让人觉得储君懦弱,不足以堪当大任。 但是让李定自己去琢磨,如何反击并且成效显著,李定琢磨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想到很好的方法,所以才想着要来宜王府坐坐。 李曲非算起来还是自己的亲叔叔,李定虽然只和李曲非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偏偏认定李曲非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就在今天早朝,李定堂堂一国储君在陈情的时候又被李钊合的儿子李贤抢白不说,还直说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只需要好好研王之术,至于民生百姓,自然有下面的臣工代劳。 一句话气的李定只觉得心中天人交战,差点出言你一个天天打马长安,眠花宿柳的败家玩意,竟然敢口吐狂言评价自己,他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自己父亲。 李曲非本来心中十分平静,但是在收到那份密报之后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叫嚣着要冲出来。如果不是用力的控制自己是怎么也按耐不住的。他听着李定在不停地抱怨,看在李曲非眼中,他心中冷笑不语:每个人都只是尔虞我诈为了自己的利益百般筹划而已,又何必说的如此堂皇冠冕,强调是非对错。 他一边看着李定的嘴巴一张一合,一边心思不受控制的想,陈悠当年逃离李延至,从宫中逃出来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他曾经真正郑重的向自己承诺过,要好好的保护那一个人要给那个人一生的平安喜乐。可是最后的结局却让自己无力又痛恨。 很多事情其实有时候都取决于我们的一念之间,有时候一念成佛,一念是魔。 李曲非看着李定张张合合的嘴角,心里面升起了一股疯狂的想要破坏一切的。 他想陈悠和自己最后的结局都这么悲惨和荒凉,那为什么始作俑者却可以高高在上,继续享受他们的权利和荣光。 难道是天生如此吗?难道命中注定陈悠和自己就要承受这些分离和痛苦。难道命中注定那个人就要凌驾在自己之上践踏众生。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决定了这一切,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左右的这所谓的命运。 李曲非想我为什么要成佛呢?我没有反抗过,怎么不知道反抗过后或许就会解脱。我一直逆来顺受,怎么就知道我的抗争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当天晚上,李曲非鬼使神差的留了李定用膳,然后给他讲了一番盛极必衰的道理。李定以为李曲非只是在跟自己分享一些人生的经验。直到回去的路上自己闭着眼睛在马车上面闭目养神,辞朱没有打扰。他突然间想起李曲非的话,然后联系自己之前所说的,他福临心至突然睁开了眼睛。 王叔是不是意有所指呢,盛极必衰,难道李钊合,李泽宗他们还不够兴盛吗?难道他们的气焰还没有达到顶峰吗? 他仔细的想一想确实如此,虽然李钊合,李泽宗在朝政上在朝堂上面占据重要的位置,但是他们都非常谨慎的。从来没有去处李延至的底线。简而言之,没有碍着李延至的眼。 既然自己不能够对付他们,不能够从他们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父王必然是可以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何让父王对他们厌弃,对他们忌惮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然后他想起了离曲飞所说的盛极必衰,他只觉得心中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古来就有功高震主之说。那不过是因为做臣子的权力大了,声望高了最后落得被君王发路的下场。这些年来李钊合和李泽宗虽说有些地方表现得非常的张狂,但是细细想来,却是在慎之又慎的经营。 据自己所知有几次战况,军营里面都传来了哗变。就是因为主帅没有,将所有的功勋全数上报。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李钊合,李泽宗两人虽然相互勾结,但是他们心中却是非常忌惮李延至的。李定觉得自己从正面攻击,必然讨不了好,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在后面推波助澜添一把火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第二天在朝堂上面,因为之前顶撞李钊合的事情,太子殿下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李钊合行了晚辈礼,只说自己经验不足,还有多向王叔请教。你定当时并没有看李钊合的脸色,但是自己知道,当时自己必然是扳回了一城的。 回到太子府中他心中舒了一口气。坐在书桌面前,重新开始计划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他日荣登大位,以现在自己与李钊合李泽宗相处来看,到时候自己还能够重用他们吗? 两个阵营的矛盾由来已久,不可调和,李定知道这也是上面那位故意放纵的结果。由此可见,双方矛盾必然会被激化,何时爆发,以何种方式爆发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而目前自己最想要的莫过于李钊合手中的兵权还有李泽宗手上的官员任免权罢了。但是现在这两者短期之内都无法实现。既然如此李定决定自己干脆退后一步,示人以弱。 朝堂上的风向在李定百般退让之下开始转变。很多人开始对这个一国储君开始不满。流言纷纷四起说李钊合和李泽宗权力通天,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掠其锋。 李钊合当天听到这种传言之后。回到府中一顿发作然后派出大量人手彻查究竟是谁在外面造谣生事。他虽然派了人出去调查,但是自己坐在书案旁边却非常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他知道自己以前小看的那个所谓的太子殿下,现在看来竟然知道如此迂回来攻击自己,不知道是该夸一句孺子可教还是说那小子翅膀开始硬了。 太子殿下的隐忍和谦让看在李延至的眼中。也只觉得李钊合李泽宗两人权利太甚,实在是盛气凌人。几日之后朝堂上面有几处官职的任免。李延至奉行一贯的平衡之术,没有多少讨论就将太子党的几个人提了上去,顺便将李钊合李泽宗一番敲打,这也是对李钊合和李泽宗的警告。 李曲非看着朝堂上面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就是在这样的争吵之中确定了各方的利益分配,他站在百官从中只是沉默不语作壁上观。 李曲非在那天李定回去后告了两日病假,没有去上朝,心中虽然百般厌恶,但是最后还是决定要面对这个魑魅魍魉的地方。他有时候看着李延至就想。为什么之前最好的兄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最后不得不说服自己物是人非,最上面的那一个人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毁了自己一生的仇敌。 他开始若有若无的在李定旁边支招。李定在与李钊合和李泽宗的一定阶段的斗争下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他只觉得李曲非果然深谙权谋之道,只是稍微对自己的指点,就让自己多年的恶气,一吐为快,心中更起了拉拢之心。 李曲非心知肚明,对于李定示好也表示了回应,半推半就就算是接受了。这样一国储君和曾经的摄政王两人慢慢走到了一起。至于会给唐国的朝堂上面带来怎样的变化就是未知之数了。 李曲非没有听从卓弥壶的劝告,曾经亲自去到了李府想要见一见李月下。但是李府的下人回说李月下不在府中,据说是去到其他地方做生意了。李曲非并没有马上离去,他看着偌大的李府,想着一个孩子从一个灭亡的国家里面逃亡出来究竟是如何混到今天这种地步的,个中的艰险困难绝对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他突然有一点心疼。他和陈悠曾经说过如果可以,自己希望以后可以有一个女儿。会像那样心思玲珑,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可是世事弄人,最后自己大概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了,可是却是在二十多年以后才知道她的存在。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她的成长。她经历了什么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自己通通不知道。他也没有得到过自己作为父亲应该给与的庇护,就像是一颗在风中的小树,任凭风吹雨打,最后慢慢长成了现在这般郁郁葱葱的样子。 他难受的同时又觉得心中高兴。好像这才是自己和陈悠的女儿应该有的样子。他在李府喝了一杯茶。那管家碍于宜王的身份实在是不敢开口赶人。但是主人不在家也只能自己也只能尽最大的。礼仪来招呼他。至于宜王会不会怪罪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李曲非为了巩固和李延至的关系,他在长安的烟花之地又搜寻了几名女子,经过自己一番包装调教之后送进了宫中。 李延至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越来越上道了,不过心中高兴的同时也再次觉得李曲非大概是真的对自己不再介怀。 他让宦官为李曲非准备了一些东西,然后留李曲非在宫中用膳。李曲非看着你研制的嘴脸,他觉得自己如果与李延至一同用膳,估计会忍不住吐出来。李曲非表现的诚惶诚恐,只说是自己病体未愈,找了借口婉拒,然后回到了自己府中。 回到自己府中之后,想起自己要向李延至如此虚与委蛇觉得心中又气愤又无奈。 宫中的赏赐比自己先送到王府,想起自己多年前不管如何在政事上为他分担,也没有过一个好脸色,而现在只是几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就把他哄得龙颜大悦,出手阔绰。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心中犹如困兽一般觉得自己不得解脱。 他想,自己这一生必然也会让他尝一尝失去的滋味,让他尝一尝这种活生生的困在地狱里面的滋味。 李定,最近再如何针对李钊合和李泽宗过程中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好像过去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被打压,一朝扬眉吐气似乎找到了几分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滋味。 他每天与自己的幕僚在府中讨论如何有效的对李钊合和李泽宗造成打击,有人提议想起要去查他们手下人的黑账,以此来举报宣告天下,这样民意就会太子殿下一边倒。李定觉得这确实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断其臂膀最后他手下没有人可以用这样对于对方来说也是非常大的损失了。 他们将商量好的对策准备实施的时候,李定又跑到了沂王府将自己的打算委婉的告诉了李曲非。 李曲非看着他大笑不已:“太子殿下,如果你果真这般动作,那么离你自己被反噬之日也不远了。” 李定闻言不明所以,他整了整脸色问李曲非:“还请王叔解惑。” 李曲非问他:“你只知道李钊合手下有很多的肮脏事,可是殿下你自己的手下呢?因为您是一国储君有多少人仗着您的背景在下面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殿下你是不是心中有数?如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来高明之说?” 李定闻言脸黑了下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手下的人也会给自己惹麻烦。现在听李曲非如此说,必然下面有人,有不少人做了不少瞒着自己的事而自己必然不知情,想到这里,平白无故的让李曲非看了一场笑话,李定只觉得心中窝火不已。 但是他这些年也还是知道不能逞一时意气,他更加放低了姿态,问李曲非:“那依王叔之见,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曲非对李定说:“见好就收,以静制动。殿下如果逼急了,以李钊合和李泽宗的实力,到时候还怕他们釜底抽薪,狗急跳墙。” 听到一句釜底抽薪,李定就冷笑了:“他们敢。” 李曲非也不觉得怕触怒了他:“不管他们敢不敢,但是殿下,如果他们真的起了心,殿下可能应付?” 李定一张脸已经铁青:“我会先在他们动手之前杀了他们的。”李曲非对于自己如此的挑拨离间,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他看着李定点了点头:“本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是提前激化矛盾毕竟不是上策。李泽宗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在朝堂之上官员任免这一块暂时是动不了他的。既然如此,那么李钊合呢,难道他所统辖军方也是铁板一块吗。殿下不是有意接手军方已久,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从这里下手。都说李钊合李泽宗联手就是铁板一块,他们的军队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器有兵器,军饷从不拖欠,唐国的军队战斗力只有如此,但是几乎是四国里面待遇最好的。但是如果李钊合和李泽宗两人反目呢?事情还会像现在这样,他们还会像现在这般呼风唤雨吗?” 李定闻言深思良久:“王叔的意思是要离间两人?” 李曲非说:“他们本来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要离间两人本就不易,但是任何利益的结合,不可能没有矛盾。既然如此,我们把他找出来,然后以此为切口加剧他们的矛盾,最后让他们反目。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上上之道。” 李定只觉得心中狂跳不已,这样的方法自然是对自己非常有益的。他看着李曲非目光多了两分信任:“以王叔之见,不知道要如何作为。” 李曲非走到了书案前然后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秘密。然后让李定借题发挥,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就要看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了。 几日后,长安城中谣言四起,只说李泽宗的嫡长子是李钊合的血脉,说的有板有眼,好像真的似的。最后两位当事人都知道了,开始彻查谁在背后散播流言。 抓了一波又一波人,最后也没有找到源头。 但是李钊合作为当事人知道是有人故意离间兄弟二人感情。两人都没有当真,但是流言传到了他的府中,传到了他的夫人的耳朵里面。夫人自诩忠贞守节,对此事耿耿于怀,在家中百般哭闹一定要求着李钊合上表天听,还自己一个清白。 于是长安城中寻常百姓又多了一笔饭后的谈资。谣言越传越激烈,越传越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最后版本众多,一个个唾沫横飞,十足的释放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 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但是耐不住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最后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预测和猜想全部加了进去,流言蜚语在外面转了一圈,再次传到李曲非的耳中的时候,毕竟有些不堪入耳了。 李曲非看着每个加入到这种传播中的人,只觉得心中的恶意得到了释放。他想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痛苦,也只有这样,更多的人拉到这个行列啦,自己心中才会觉得稍稍的痛快。 他看着最近李钊合每天下朝之后就马上回到家中,必然是被家中的事情吵的焦头烂额。 李泽宗最近都很少去登李钊合的府门。李曲非只觉得好笑,每个人从来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只管自己口中痛快。最后三人成虎,面对此情此境,李曲非不知道是该笑世人愚昧,还是该笑人心险恶。 李定对于李曲非的计策收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表现的激动非常。自从被立太子以后他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李钊合和李泽宗就像是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可是这些天这时的时间让他感觉到了反抗的快感。原来只要方法得当,自己也是可以掌控大局的。 他被这种掌控的快感快要迷失自我了,当天晚上就去到了王后的宫中。把自己多年的憋屈向王后一吐为快。王后看着李定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儿子不容易,现在终于觉得他真的是长大了。但是权力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她除了嘱咐他万般小心却帮不上更多的忙。 李定知道自己母后也是担心自己的,他不敢像王后多说。 知道王后关心李湛的事情,于是又将李湛的境况大致的向王后说了说。 王后看着李定小心的问道:“你觉得威武将军家的女儿如何?” 李定乍然一听,并没有马上领会王后的意思,只说自己现在宫中不缺人伺候,然后看着王后只是微笑,马上明白过来母后这是在给李湛张罗婚事的打算了。明白之后心里面有些意外母后的打算,他斟酌着用词说到:“威武将军家的女儿是不是太小了?” 王后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湛儿也只比小江大十岁,男人比女人大十岁,这算不了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单纯讨喜。加上父亲又是军中名将,或许以后也会对你有所帮助。” 李定想了想:“我一直觉得李湛心中有心结。要不他的婚姻大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 王后闻言想起了什么,马上变了脸色:“定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湛儿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吗?”王后一着急,就连一直隐瞒李定的事情也忘记了。 李定闻言试探的问道:“您说的女人可是那个叫做李月下的?”李月下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是大家还是知道她的性别其实是个女人的,李月下也没有特意隐瞒过。 王后闻言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李月下的名字,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月下?你说李月下?这是何人?” 李定对自己的母亲没有隐瞒,于是一五一十的将唐宫夜宴晚上初次见到李月下时李湛的失态,种种种种,还有最近每日喝酒,醉生梦死的种种劣迹全部说了出来。然后自己推测,李湛是对这个李月下抱有别样的心思。 王后听完以后去,只觉得双手颤抖。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尤其是李湛那么固执骄傲的一个孩子,更不可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无礼,他找了那个女孩八年,他之所以如此失态,原因只有一个。 她的心中有了一个非常让人觉得恐惧的猜测,她不想让李定察觉,只好勉强朝李定笑了笑,让他先回自己的宫里好好休息。 李定不疑有他,于是行礼告辞离去。 王后目送着李定离去,直到李定走远了,才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关于那个女子,王后觉得那是自己唯一做的一件让自己觉得亏欠的事情,可是她无法后悔,这是自己存在于这个位置必须要面临的选择。 她抱着侥幸的心里,觉得那个女孩应该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了,她侥幸的觉得,只要那个女子不在这个世界上,就让李湛这样大海捞针的找一找,他找不到了最后还是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的,娶妻生子,过一个王子应该有的生活,履行他应该履行的职责。 可是定儿说的那个女子又是谁?王后抑制不住的感觉到心慌不已,她吩咐宫人早早关了宫门,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侍卫,让他马上叫人去查一查这个长安李月下究竟是何身份和背景。 当天晚上王后的寝宫整夜灯火未歇,灯火通明。她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找到那个女孩儿向下属下的那一道命令。晚上刚刚睡下就被噩梦惊醒,那个女孩现在是阴魂不散又回来了吗?王后曾经因为自己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如此毒手,感到愧疚。但是现在知道如果那个人还没有死或者是没有淡出李湛的视野,她又后悔自己当初手段不够决绝,没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她不能够理解小儿女之间的儿女情长,她只觉得作为一个大家出生的大家小姐,那样的关系透着不伦和肮脏的。 而自己的儿子本来是局外之人,却卷入其中。她不能怪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够怪自己的丈夫。所以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尽管她是受害者仍旧承担着自己所有的愤慨和迁怒,作为一国的王后,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她本来就居于最高的位置,它拥有对平凡人的绝对控制权力,她太习惯站在最高的位置决定别人的命运。以至于有些人如果超出了自己当初的设定,也会让她觉得这是不能接受的,这样的错误一定是必须要纠正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第二十三章暗流涌动 就在颜恝和李月下双双离开宋国的时候,有一个人像一条毒蛇一般悄悄潜入了宋国这块软弱的土地,单算深入宋国,来一出鸠占鹊巢或者是偷梁换柱。 黑衣人是在接到自己派在李月下身边的人的密报,才知道李月下在宋国不声不响的栽了一个这么大的跟斗,在他来宋国之前,他只知道事情的前半部分,那就是李月下的丝绸危机。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他觉得这种时候作为站在李月下身后的坚实后盾必须要出面为她摆平,他也在想她面临困境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可是他等不及收到李月下的求助信函就自己从越国快马加鞭的出发了,黑衣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宋国,却发现自己来得太晚,唱戏的人已经散场,除了留下宋国的一片狼藉。 可是谁在乎宋国狼不狼藉,他只想最快的知道李月下怎么样了,究竟是被宋国的丝祸牵连了还是幸免于难,他心中挂念,只觉得一刻也不能等。 调查的结果在第二天的早上就送到了自己的书案上面。因为之前就打算在宋国插上一脚,所以提前就在宋国布上了眼线,原有一份已经在送往越国的路上,只是与自己擦肩错过了,这一份调查的结果将宋国丝祸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卸载了上面,黑衣人看完之后只觉背后操纵之人才是不世出的商业奇才,他很少青眼瞧得上别人,但是那个叫做颜恝的楚国人实在是一手好算计,但是让宋国吃了一个闷亏,还让宋国的国君知道了是自己动的手脚,这一点实在是棋差一招,最后功亏一篑也是觉得可惜。 作为一个长期缺钱到处抢钱的上位者,黑衣人对资料上面的楚国人动了心思,客户四他也只是心中朦胧一动,并没有马上生出太多的执念。 知道看完另外一份资料之后。 李月下的丝绸并没有拖累她,反而在宋国很好的消化了,可是最后有人猜测,李月下和颜恝两人是相识的,颜恝刚开始并没有对打算左右宋国的丝织品市场,直到李月下找到了那个楚国人。 李月下人事如此深藏不露的人,黑衣人并不知情,但是当他知道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控制不住的愤怒。 后面的描述更加的详细,两人不仅相识于现在,在很久之前就有渊源,时间之久,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如果自己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相识在自己与李月下重逢之前。 手中的纸张一下子就被他揉做了一团,他控制不住的会想像她遇见的其他的人是什么样的。遇见一个可以给她正常的生活,可以陪伴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可以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来到她的身边。 以前自己总是依仗着那些童年的过往好羁绊强迫她接受自己,可是自己拖着残破的身躯,就连最简单的最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给她。他心中升起的恐惧感就像是一堵席地而起的巨大冰墙,将刚刚那一丁点的心心相惜的惜才之心灭的烟都不见一点,那个人不再是自己欣赏的人,而成了要抢夺自己唯一幸福的最大掠夺者,是必须要处之而后快的敌人。 他似乎想起来,曾经听卓弥壶说过月下身边有一个人。但是那时候自己根本就不关心。因为他当时刚刚找到月下,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对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如何分得出半分的心思,现在那个人是又出现了吗? 黑衣人嘴角残忍地上扬,他想自己为什么以前不知道这个人呢?如果自己以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一定不会活到现在的。 颜恝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走进了黑衣人的视野。就像是他自己所希望的那样,他现在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存在。而不再是李月下旁边一个低着头任何人都会视而不见的奴才。可是这样站在阳光下的人要么就会招来瞩目,要么就会招来别人记恨的目光。 黑衣人将自己与李月下的关系是为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他就像是最原始的野兽一般。看到那些情报他感觉到但严重的威胁,他控制不住的发了疯一般将所有手上的信笺撕的粉碎。 撕完之后仍觉得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并没有发泄完,然后将书案所有东西一把全部扫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里面有愤怒,有嫉妒有不甘心,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这些情绪在心里面左冲右突,就像是一个个野兽在自己心中想要冲出来,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这个人却可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想用他的方式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还天真的以为她知道自己如此爱重她,一定会很高兴,可是自己爱的人要被别人保护。这就是最大的讽刺,就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口中发出压抑的咆哮,直到很久以后才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完毕。 当天下午和整整一个晚上黑衣人都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面,他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只觉得陌生又漠然。他突然间大笑了起来,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还是逃脱不了自己的心魔。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一场大火。 梧桐宫着火的那天晚上,宫女带着自己往外面跑,就在自己一只脚要踏出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哥哥,你来救我,你快来救我……” 自己挣脱了宫女的手,再次返身冲进了火场,可是没有找到那个小女孩,而自己也在那一场的大火里面烧的面目全非。 虽然在那场大火里面幸存了下来,他觉得自己那几年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里面,大面积的烧伤根本无法排汗,他几乎到了夏天就痛苦不已,加上不定期的火毒发作,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与死神擦身而过了。 母妃已经死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是找到小蝉儿,看着她平安无事了自己才不会死不瞑目。他拖着残破的身子找了小蝉儿那么多年,直到他那年有人欺负他坐在轮椅上面,要打劫他,他面不改色的杀了几人,被恶鬼营的首领看到了,然后带回了恶鬼营。 恶鬼营那个名字在一瞬间就取悦了他,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自己存在的地方,他也知道只有拥有更多的实力,站在更高的位置,才有更大的能力寻找小蝉儿。 他最后终于找到了小蝉儿,可是当时的小蝉儿已经不认识自己了。自己又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让小蝉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是又要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吗?一想到这里,黑衣人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杀意。 黑衣人几乎调动了所有的埋伏在宋国的杀手,一连七波全部派出去要将颜恝截杀。黑衣人下的命令是绝杀令,要求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此人斩于剑下。 他看着窗外升起的阳光,从窗户缝里面透进来照在自己的面具上,一整夜,他就待在黑暗中,坐在镜子面前一动也不动,房间里面连灯也没有点,一个人坐在在黑暗中就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压抑地让人心中发慌。 可是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自己也曾经站在阳光下和那个女孩子一起奔跑,他们几乎在儿时就已经相依为命,现在那人却像是有一个小偷,趁自己不注意,就要偷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就在这一瞬间,黑人觉得自己最恨的人大概不是李延志,而是这个叫做颜恝的男人。 可是追根究底,这一切又是谁引起的,如果宋国的王商不设计李月下在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所以那些人一样该死。可是他又不想让他们死的如此轻易,加上之前自己本来就有意染指宋国的朝堂,现在有些事情也只是提前搬上议程罢了。 宋国的国君因为丝祸一事搅得举国上下不得安宁,然后有朝臣举荐最近一人充当送宋国的国师。不少朝臣对此人评价甚高,让宋王效仿古代贤王去亲自请他出山,说是此人有匡扶社稷之能,平定天下之力。只是因为小时候家中大火,面容已毁,不得入朝为官,但是却胸有沟壑,内有乾坤吗,得到此人宋国必然如虎添翼。 宋王历来是个没有主见的,见众人都如此说,心中已经信了三分。于是安排了銮驾亲自上山去请这位大能。 黑衣人走在轮椅上面,并没有给宋国的国君行礼,只是一副不大搭理的样子,他天性凉薄,一点温情全数给了李月下,对待旁人哪怕心有所图也做不来虚与委蛇的姿态。 就是这样的腔调,反而显得更加的高人一等。宋国国君本来只是有些相信,现在更加笃定了。 然后宋王开门见山,只说现在天下几分,宋国国力微弱,如何在这乱世即将到来之际维系存亡,如果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寡人马上下诏拜先生为国师,必不食言。 黑衣人透过面具对上了宋王的眼睛,黑衣人的眼睛虽然已经收敛了杀气,但是宋王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群体,他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就是这瑟缩一下,黑衣人施舍了一个目光打量了宋王,只觉得眼前之人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看多了会恶心。于是马上把目光收了回来,毫无顾忌的转动轮椅,留给一国之君一个背影。 他用一种很低平的声线开始阐述自己的意见:“宋队孱弱,为了抵御唐国和楚国的威胁,最直接最有效的建议,就是组建自己的军队。军队闲时可以开荒种地,支持农业,囤积娘草。战时可以抵御外国的侵略,捍卫百姓家园。” 宋王闻言摇了摇头:“先生所说虽然在理论上面可行,但是落实到宋国的国情却行不通。宋国人口有限,十万宋军已经是极限了。” “我说的不是十万,要与唐国和楚国形成抗衡之势,宋国的军队必须要在五十万之数。” 宋王闻言,心中遏制不住的狂跳,但是理智仍在:“那几乎是宋国所有的百姓之数了,总不能老弱妇孺全民皆兵。” 黑衣人嗤笑:“全民皆兵也未尝不可,塞外之人就是如此,他们所有人都是马上长大,长大后不管男女老少皆可以战时为兵,闲时为民。” 宋王觉得眼前之人是在胡扯了:“先生能想到效仿塞外之人,也是常人所不能了,只是如此飞数年之功不可为,现在谈这些都是镜花水月。” 黑衣人顺着他的话说:“自然是镜花水月,所以只能无中生有,撒豆成兵。” 宋王又被勾起了兴趣:“先生的意思是?” 黑衣人看着宋王微笑说道:“都说唐国灭了越国,得到了越国的土地和物产,楚国庇护了越国的商队延续了与越国的暗中贸易,那么大王难道不想从中分一杯羹吗?” 宋王文言笑着说道:“越国灭亡已经这么多年了。当时宋国孱弱,能够保存下来已经是万幸。我当时还想着分一杯羹,唐国和楚国必然不相容。” 黑人看着宋王微笑说道:“当时必然不敢掠其锋芒,但是现在时过境迁,唐国虽然占领了越国的土地,但是对于越过的治理却总是显得漫不经心,以至于越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越国一国的国土被强行划到了唐国的疆域之内,楚国在越国灭亡之后,几乎吸纳了越国所有流动的财富,貌似当初的天府之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觊觎了,但是大王可是忘了我们现在谈论的话题最缺少的资源,也就是越国的人口?” 宋王只觉得眼前轮椅上面这个带着面具的人,用他冷冷的声线就像是向自己施加了咒语,在他平平道来的话语间,送往只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起来,好像是年少的自己第一次看见没有穿衣服的姑娘的感觉,他被定在了那里,只是三言两语,就给自己编制了一个美梦,而宋王自己也觉得这个梦并不是不能实现的。 黑衣人继续蛊惑:“大王大概已经心中有数了,既然大宋有很大的山地面积和越国接壤,我们就借了地利,造一处天时和人和。我们只要偷偷开通一处关卡,将越国的流民放到宋国来,越国的百姓仇视唐国,楚国当时作为友邦在越国国破之际也选择袖手旁观,越国人不仅是对于唐国还是楚国,这都是刻进骨子里面的仇恨了,对于宋国这样是最快的方法了,这招撒豆成兵,无中生有不知道大王觉得如何?” 宋王闻言心中微动:“先生所说也不是不可取,但是你不可能只需要只要越国的男人吧。那么那些老弱妇孺呢?”如果要钳制那些越国的兵卒,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家家小都迁到宋国,这样那些越国的人再战场上才会有后顾之忧,才会对宋国产生归属感。 黑衣人自然一眼看穿了宋王的用意,他心中冷笑,面上不显继续说道:“大王也说了是老弱妇孺,越国国破之后,数年极弱,一个个老弱妇孺都是面黄肌瘦的,正是因为如此,如果我们悄悄向越国招兵,为了给全家一条出路,越国的男人们才有可能接受宋国的雇佣,如果大王允许他们全家迁徙至宋国,并且可以保证他们的衣食住行,我想他们一定会会对大王感恩戴德,只是这样一样人数上面就有压力了,一个六口之家,我们招募一个士兵就要赡养其他的五口人,大王的国库一下岂不是要被这些人掏空??” 宋王的嘴角抽了抽,最近有人跟他只要一提到钱他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愤怒,所以一向安分守己的宋王在被楚国的颜恝摆了一道之后,也是一改之前的和稀泥的性子,派出了劲锐之士去追捕颜恝的去向,之士他与黑衣人发出的必杀令不同,他希望可以活捉颜恝,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的能力和财富可以撼动一国经济,那么此人本身也必然是一座金库,而这些正是宋王现在最缺少的。 轮椅上的黑衣人说所的,自己是没有考虑到的,既然点出来了,实力有限必然不能实现,可是既然提到了钱,宋国国库现在的能力,只怕豢养五十万的军队也是痴人说梦,除非越国那些士兵不要钱。可是人家也说了,跨国招募是无法实现的,现在能够迎合目前局势的就是雇佣,而雇佣的军饷比起本国的军队军饷的供给也只能多不能少。 所以,说来说去一切事情没有钱也都只是空谈。 宋王沉默下来,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黑衣人没有打扰,他知道宋王现在面临什么问题,但是自己不能马上开口,自然会有人提出来。 。宋国历来因为国小人少,一直要像唐国和楚国俯首,宋国国君虽然也是一国之君,但是在唐王和楚王面前,也是不能平起平坐的,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国力强盛,军队强大,战力充足罢了,一旦有机会充实自己的力量宋王哪里会不心动,但是要组建军队必然需要军饷钱粮。 宋国现在经历大难,表面丝祸一事只是对民生影响甚大,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丝市就像是在原来的平地上塌陷了一个大洞,拉扯着与之相关的人和事,与之相关的行业等全部成了遭殃的池鱼,由此也影响了宋国的财政。 黑衣人虽然觉得颜恝搅乱宋国经济之事,因为牵扯了李月下,让自己心生嫉妒,愤怒不已。但是却误导误撞帮了自己的大忙。本来他以为重组宋队之事,自己和宋王最好的谈判结果也是对这件事情双方各持一半的话语权。但是现在宋王再次事上面如果拿不出粮食和军嫂,那么自己可以在这件事上占绝对的主导地位。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宋王开口问道:“先生所说的五十万军队,钱粮从何处而来?如果没有钱粮,一切所谈岂不是镜花水月?可是寡人初见先生,虽说先生胸中沟壑万千,却也不能贸然将一件没有着落的一番算计交付先生。” 话说到这里就很明显了,你可以自己去做,做出结果给我看了我就相信了。 黑衣人自行推动轮椅来到了宋王的正面,看着他的眼睛:“在下明白了,大王所说的考验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黑衣人向宋王非常大方的承诺自己提供经营军队的军饷粮食,兵器等等。 宋王心中狂喜,又觉得天下哪里有如此掉馅饼的事情,他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问:“先生又有何求?” 黑衣人心中蔑笑,小小一个宋国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是现在情势所迫,才屈就和他虚与委蛇,既然他问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都不要,于是让他封自己为国师。 国师一职,都是一些虚职,宋王想要向他问策的时候就偶尔垂问一下,而黑衣人也只需要偶尔的出谋划策即可。自己不想依仗他,也只是多出来一份俸禄,对于付出如此小的代价就是得到如此大的利益,宋王哪有不答应的。 于是三日之后双方就达成了协议。黑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送国的国师。宋王为了一表诚意,特意为黑衣人准备了一座府邸,这座府邸原来是宋国丞相的府邸,但是后来宋国丞相左相和右相合二为一之后,多出来的府邸一直空着,现在正好挂上国师府的牌匾,进行稍微的修葺,马上就可以就住进里面。 黑衣人没有拒绝,他表现的恰到好处的恭敬,细细去看,那恭敬里面又透着一股疏离。 黑衣人自称姓孟,在家排行十三,所以父母便以此做名。 此言一出,马上引来了宋国朝堂众人的猜测,加上孟十三如此熟悉越国之事。宋国官员纷纷猜测孟十三此人是不是越国王族的后代。 当年越国灭亡。虽然说已经没有后人存世,但是诺大的越国王宫,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呢。 但是孟十三坚持声称自己不是越国王族的后人,如果自己真实越国之后,那么出现在宋国也必然会要隐姓埋名的。众人因为没有证据,加上孟十三所说的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大家放下了自己的疑心。 孟十三成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宋国和越国的交界之处,设立了一处关卡。越国和宋国的交界处主要是山地,这也是孟十三选择宋国的原因,在此处藏兵才有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这处关卡,一直被宋国重兵把守,但是现在通过这个关卡正是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绝佳所在。 孟十三已经派人去越国秘密征兵,征兵令以非常之快的速度在越国的百姓之间流传开来,并且军饷丰厚,足够一家的用度。 消息一出,越国百姓刚开始只是观望,刚开始只是半信半疑,只是有人走投无路无奈之下被迫加入,直到被证实了是真的,消息在众人之间传开来,慢慢有人陆续加入,一个月之后人数开始激增。 越来越多的越国人越过国界,进入了宋国的土地。 宋国的军队本来只有十万人,但是三个月之后人数猛然扩增到将近四十万。宋国本来就有三座大营,突然激增的越队,开始引起保守派的恐慌,如果这四十万人控制不好,一朝被反噬,宋国面临的就是亡国之祸。 这时候,孟十三的居心也开始被大家猜疑,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包藏祸心,是窃国之贼。 孟十三只是看着宋王,微笑说道:“鄙人所作所为可都是大王授意!!” 宋王从一开始的雄心壮志到现在的真的愿望快要达成了,心中难掩激动,但是朝臣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贸然加入四十万的越队,自己是真的面临亡国的风险的,于是上位者一时之间既不能割舍自己的野心,又不能无视隐藏的风险,于是问朝臣可有何良策可以解决? 朝堂上面马上有人三五的开始提出建议,最后有一个宋国武将的建议呗宋王采纳了,为了保证宋国对越军的控制,然后将所有的越军全部打乱分编入宋国的三座军营。 越国士兵人数越来越多,每座大营越国的人数三倍于宋国的士兵,然后宋国又制订了相关的军法,针对越过人的第一条就是雇佣军不能担任军中军职,第二条就是所有军中的武器进行统一的管制,直到这一条条军法颁布下去之后,整个宋国的君臣才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踏实实的放回肚子里。 直到这一切尘埃落定,孟十三才在角落里面发出一声冷笑。关久了的雄狮再关一段时间又如何,狮子永远都是狮子,而绵羊也永远都是绵羊。 孟十三虽然没有正式在朝堂上面发表高见,但是每次只要一出口。就会将众人的意见,原封不动的堵回去。并且还不让你在再次质疑,如此本事之前也真是埋没了如此人才。如此本事充当一任权臣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偏偏人家就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之前有人说他对宋国包藏祸心,他干脆闭门不朝,宋国一切事物全部不插手,而宋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组建的数量巨大的军队也交给了宋国一位将军统领,那位将军也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歧视越人的事件时有发生,孟十三并没有插手,甚至有意无意激化这些刚开始看上去很小的矛盾。 孟十三好像口袋里面又花不完的钱,一个一国之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人家脸不红心不跳悄悄就把这事给办了。宋王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是国库里面的钱财,竟然比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孟十三。 他现在非常清醒的知道应该提防此人,但是又忍不住在各方面依赖于他。 越国突然失踪了如此之多的人口,必然会引起唐国的注意,就在宋国征兵结束之际,孟十三在越国策划了大面积的人为的疫病。 于是越国有些地方爆发了大面积的瘟疫。据说瘟疫爆发之后感染的大部分是男子,越国地区男丁以非常快的速度不断的死去,上报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地方官员已经上报,本来希望引起唐国高层的注意,希望可以派人过来赈灾,但是这些唐国的大夫本来就是男人,唐国接到疫情的上报之后,向民间征调大夫,可是没有人愿意前往越国。最后越拖越久,直到上报的人数达到几十万,唐国的朝堂上面每天就此事争论不休,但是也没有吵出一个结果。 李曲非看着所有的人都左推右挡,不愿意成为这一次的钦差大臣。他最近觉得自己心思偏重,觉得是时候出去走一走然后散了心回来在全心全意的加入这里的尔虞我诈。于是上前自请为钦差大臣去越国巡视疫情。 可是李延至却偏偏是个不让人如愿的,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增加李曲非对他的厌恶。 李延至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如果派李曲非去越国,因为自己之前很多事情李曲非并不知情,他害怕当年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遇到某个旧人向他透露什么?他现在自我感觉与李曲非的兄弟之情已经快要恢复,他不愿意冒兄弟之间再次反目这样的风险。于是干脆的点了礼部一个官员去巡查。 李曲非心中不快,上前行礼:“启禀陛下礼部官员向来只重礼仪祭祀。派一个礼官前去抗疫,如此甚为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李延至摆手说道:“下面不是有官员上报说下面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吗?虽然死了几十万的人,但是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必然是不能够挽回的,只要疫情不再蔓延,派一个礼官前去收拢一下民心即可。你是一国亲王如何可以涉险。我让礼部的人去就是想在越国举主持一场大型的祭祀。,超度那些亡魂,然后为来年祈福,如此而已。赈灾的钱粮你去找户部商量吧,多少看着给一些就是,不需要太在意了。” 李曲非当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只能够称是,然后退下。但是回到自己王府中,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唾弃。他更加坚定了 李延至当初攻打越国的原因必然不是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扩充唐国的领土增加唐国的子民,也必然不是他所说的仅仅是觊觎越国的肥沃的土地。现在他如此这般的糟蹋自己胜利的果实,那也只是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罢了。 李定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宜王府,李曲非看着他说太子殿下,你总是有事没事就往宜王府跑,难道你不怕被人参一个结党营私拉拢朝臣的罪名吗? 李定直觉里李曲非现在心情不好。他虽然心中不快,但是还是非常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说:“我今日来请教王叔只是觉得越国的事情必然不能等闲对之。圣贤有言君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如果矛盾激化,而不去疏通,到时候越国所有百姓走投无路,到时候唐国内部肯定又会掀起动荡。王叔知道现在楚国兵强马壮。一旦战事爆发楚国必然会伺机而动。如此一来。我大唐是否有把握对抗?“ 李曲非看着李定,总觉得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有几分李延至的影子,点点头感慨地说道:“当年你的父王也未尝不如你现在这般,只是世事多变,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定听后低下了头,这是对父王不满了,但是他不能够反驳,因为就算是自己也对李延至的诸多行径感觉到厌烦,但是子不言父之过,他只当做没有听见李曲非的话,然后问李曲非自己明天可不可以去向李延志请命,与礼部的人一起去越国。 李曲非看着李定摇了摇头:“千金之子,不坐危堂。当年你父王被人绑走,后来回来心情大变,也只是觉得出去视察民生,并没有大碍。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事事都能够掌控在手中,那又何来一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呢?你是一国储君没有特别紧急的任务,不能够离开长安,这一点你必须谨记,这也是你父王,当年留下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训。” 李定闻言点点头,他今日过来只是来试探一下李曲非的口风。见李曲非不同意自己前往,他看着李曲非试探说道:“既然如此,那王叔着眼长远计,可否请王叔再次向父王请命前去越国,定只相信王叔可以将这次的事情圆满解决。“ 李曲非看着李定,只觉得现在这个太子殿下说话越来越天真了,这样的事情如何完满解决。本来就是掠夺了别人的土地,让人失去了家园,现在疫病爆发,如此之久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人下去安抚百姓,现在必然民怨沸腾,不管哪一个官员去到那里都讨不了好,更何况越国的民众对于唐国的官员一向仇视。那礼部的那个李大人,和那个刘大人能不能够活着回来还是五五之数呢? 李定听了有些瞠目结舌,越国的民众已经剽悍至此吗? 那我唐国的法度条文在越国可还能够推行的开? 李曲非想了想,说道:“每一年都有唐国的官员在越国上任,至于推不推行的开下面的官员自然会往好的说,但是事实是怎样的谁又知道呢?你可知道在朝堂上面又关于遭到了贬斥,一般会被发配降职到哪里,非越国莫属了。”李曲非还有一层考虑,他并没有像李定言明。自古以来,哪有疫病只死男人不死女人的,既然越国的男的如此,但数量如此之多,中间有什么其他的隐情,自己本来想要去查探一番。但是李延至不允许他去也就作罢了。但是以他多年的政治直觉,他觉得其中必定有猫腻。可是看着周围所有人全部都是一副轻蔑的事不关己的嘴脸。李曲非觉得好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些事情不扼杀在摇篮里面,等他壮大的时候,必然遭其反噬,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李曲非并没有接受李定的建议一定要去越国,李定只好派了自己的心腹随行,李曲非于是专心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再去管其他的是是非非。 最近兵部让自己抓到了一批劣质的粮草,他禀报给李延至之后堂而皇之的换掉了一批供应军队粮草的商人。 李泽宗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李曲非断了自己的财路,对此李泽宗恨得牙痒痒,但是上面的人发话了,他虽然心中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谁都知道军需的供乃是一块大大的肥肉,任何人沾上了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全族一世富贵荣华是不在话下的。很多人预料李曲非断掉了李泽宗的线,很快就要安排自己的人手取代,出乎所有人意料,李曲非却在这一次整顿中将军需供应化零为整。原来有一个商家供应军队的所有物资。他却直接联系了一百多个供应商,他评估取用的标准很简单,只要是多年经商的商户在民间口碑很好,不缺斤少两,童叟无欺就有资格向参加军需用品的选拔。原来军队的很多物资大量供应的东西全部只找一个人,一家独大。这样很容易让人从中做手脚不说,因为是一家供应,没有竞争和迫切感,所以到手的生意完成的质量有时候就会大打折扣。李曲非将原来的一大块肥肉分给了一百多号商号,并且不是固定的合作关系,如果军方不满意可以随时换供应商,这样就会让商户产生竞争,在军需供应商因为人数众多要将所有人全部纳入羽翼之下,比起之前的只要拿捏一人难度增加了何止数倍。 这样看来,最大的受益人还是唐王。 李延至被李曲非无声无息的拍了一次马屁很是受用,也让他再一次确信,九弟是真的让下了心中的心结,又重新认自己这个亲兄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月下与天下》正文 第二十四章 雨中刺杀 第二十四章雨中刺杀 颜恝从宋国出发,押运着大批的货物想经过唐国的崖山卖到塞外。 经宋国一事,自己伸手接了一个烂摊子,他却不想多去抱怨。 去年因为宋国朝廷推出了一系列的政策,开放了宋国的丝织品市场,导致种桑养蚕的人数大量增加。种桑养蚕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宋国今年的丝织品的成品比去年的产量要多出三成。除了宋国朝廷的政策刺激,还有没有计划一拥而入进入宋国蚕桑市场的商人,有些以前不是经营此道的,也跟风而入,提前下达的订单再一次将宋国的蚕丝数量推到了新高。 虽然宋锦闻名天下,但是能够消费的人毕竟有限。传统宋锦制作工艺非常的繁复,耗时非常的长,传统的方法织出来的宋锦售价是非常高的,除非一国贵族或者是富人才有这样的经济实力购买,而一国的百姓只闻宋锦其名,没有几个真的见过这种特权阶级的东西。 颜恝算学非常好,当他全盘接了整个宋国的织锦产出,通过自己从自己的手中流入了一批进入了唐国,有一批流回了楚国。 他对整个市场的大致估计从来没有出错过,所以他非常笃信。唐国和楚国对于宋国丝织品的容量已经达到饱和,越国经历战乱之后,唐国根本就没有恢复生产,以至于现在的越国民生凋敝,百姓的日子过的穷困潦倒,经济现在一片凋敝,百业俱废。 自己手上的货物进入越国根本没有市场可言,所以思前想后,他只能将目光投入投到了塞外。 自己虽然从来没有去过塞外,但是他关注塞外还是比较多的,他知道在外盛产金矿和银矿。塞外的贵族金银是不缺的,那么作为游牧民族,马背上的天下,以前有人走私过茶叶和瓷器,只是路途遥远,路上匪患居多,到达塞外的风险比起在中原经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颜恝想,既然瓷器和茶叶在塞外可以消耗的如此只好,那么作为中原贵族所流行的丝质品在塞外必然也会得到接纳,颜恝曾经做过详细的调查,塞外人的衣物主要用皮毛编织缝制,夏天男人大部分都光着膀子,女人穿的衣服非常少,衣着暴露,只遮住了关键部位。塞外的夏天比中原的夏天更热,昼夜温差更大。 但是塞外不产丝绸,他已经在胸中打好了腹稿,要如何将手上这批丝绸卖出去。颜恝已经派了先遣的队伍,快马加鞭率先赶到乌拉王庭,先去做好市场铺垫。而自己跟着这大量的货物用最快的速度赶路。 一路上都非常的平静,就算是唐国的官员稍有为难,基本上用钱都可以将问题解决。 就在刚刚出了唐国的地界,进入一片沙丘的时候,颜恝遭到了刺杀。 那天晚上颜恝睡在马车里面,就被一些蒙面黑衣人团团包围了自己的马车。颜恝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的马车经过了特殊的改造,里面有非常精密的机关,将机关打开,在马车的四面升起了刀枪不入的铁板。然后将自己保护在里面,自己的生命暂时得到保障的时候,颜恝赶紧拉响了一个警铃,警铃拉响之后惊动了镖局的护卫和自己的侍卫。 当天晚上,黑灯瞎火中一片打斗声,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双方因为人数悬殊,刺客在天亮之前开始退去。 于是第一次自杀并没有成功。但是接下来的路越来越艰难,因为不断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颜恝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如此看来是自己在宋国惹下的祸事还没有完结。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宋王派来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在第三天晚上为了保险起见,他让人进行了简单的乔装。连同自己一起分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乌拉王庭而去。 恶鬼营相互之间的联系有一套专门的暗语,以前黑衣人将这套暗语交给了李月下。这天,李月下终于离开了宋国的地界,在唐国边境的一座小城里在街头看到了恶鬼营的暗语。 任务失败,是否继续?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引起了李月下的主意,对于黑衣人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在看到的情况下装作没看到,于是催马来到了一处恶鬼营的联系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可需要自己援手? 而当地分舵的舵主见到李月下却神情闪烁,言语吞吐。 李月下心中一紧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什么任务失败了?你们营主不是正在越国吗?” 李月虽然从来没有参与过恶鬼营的事务,但是在恶鬼营中却地位不小,众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并且知道营主非常看重她,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那个小小的杀手头子在李月下的逼问下,将营主现在身在宋国,对一个楚国人下达的绝杀令告诉了李月下,其余的事一句也不敢多说了。 黑衣人在宋国,对一个楚国人下达了绝杀令,楚国人,是颜恝。 李月上一听黑衣人派出了七波人去截杀颜恝,当时脸色吓得发白。 她虽然不知道黑衣人为何突然要对颜恝下杀手,但是隐隐约约知道肯定跟自己有关。 颜恝在宋国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于危难。不管之前李月下与颜恝关系如何,但是经过宋国这件事,李月下不能不感激。现在又因为自己以至于颜恝生命受到了威胁,想到恶鬼营杀手的实力,虽然说第一批刺杀失败了,但是后面还有六批。 黑衣人很多事上说一不二,自己现在赶回宋国让他收回命令,不说成功与否,在时间上更是来不及了。 她权衡再三,当下清点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策马加鞭就往颜恝所在的方向去了。 红衣没有被允许随行,急得直跳脚。就看着姬五在一边凉凉的说道:“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红衣这些日子实在是受够了姬五。他觉得此人身为男子,竟然比自己的公子都难以伺候。 日子过的精致的实在是令人发指。吃饭的筷子,必须每天用艾草汁浸泡,衣物用皂荚搓洗之后,放到太阳下晾晒,然后熏香要熏三次,每次熏衣服就让自己鼻子发痒,喷嚏不断。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文房四宝非莫玉斋不用,原来之前喜欢穿宋锦,去了一趟宋国,现在只穿妙善锦,妙善锦一般制作僧衣道袍,看着姬五每天折腾自己,红衣几次都觉得自己生活在苦海之中,总希望自己公子可以救自己脱离苦海。 但是地位悬殊,自己却不敢轻易反驳。只好继续喝家丁和随从继续往长安方向行进。 李月下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失控的赶路了,一路上已经跑死了两匹马,很多人都大呼受不了,而她自己的双腿内测也开始因为摩擦出汗破了皮,一片红肿。李月下没有多想,她只希望自己赶到的时候还可以来得及。 就这样七天之后她到了人家第一次遇刺的地方。 那里还停留着饿鬼营的杀手,在失去颜恝的踪迹之后,正在四处搜索。李月下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问清楚了情况才知道颜恝已经兵分三路不知去向。 听到杀手们如此说,李月下松了一口气。但是自己要找到颜恝同样也变得更加的困难。 她拿出地图在地图上面看三个方向,然后她引育隐隐约约猜到了颜恝和他的手下众人,大概要去塞外的王都。 王都大帐在乌拉王庭,塞外虽然部落众多,大多数是游牧民族,但是他们在很多年前也推选了一位自己的王,然后将都城定在了一个叫做乌拉的地方,并且将之称作王庭。也是整个在塞北唯一固定的城市,王庭就是草原之王所在之地,李月下没有多说,马上带着人直奔乌拉王庭,但是她却没有注意到一个杀手跟着他的目光也把目标投注在了乌拉王庭,李月下策马前去之后,两个杀手对望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李月下虽然对于恶鬼营的杀手们有知情权,但是却无权更改命令。所以有杀手马上兵分三路,各自追追杀颜恝,并没有因为李月下的到来而有所改变和迟疑。 李月下自然也是知道的,自己虽然知道了颜恝的去向,但是对于整个追杀并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所以她只想快点找到颜恝,只有自己在颜恝身边,恶鬼营的杀手们才有借口违抗黑衣人的命令。一路上,李月下带着满心的忐忑尽快赶到乌拉王庭,她只希望颜恝福大命大,在见到自己之前,不要受伤。 颜恝并不知道李月下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在前往乌拉王庭的途中,还是在遇见李月下之前被一波杀手追到,然后损失了自己大半的手下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自己慌不择路,已经偏离了官道,最后进入了一片荒芜的灌木丛和胡杨林中,而这片地带在地图上面却是没有标示的。 宋惠跟着颜恝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的苦头,他心中虽然听颜恝感到不值,但是也知道自己作为属下无权评论自己主子的选择。最后也只能咬着牙陪着颜恝东躲西藏。 因为逃命的途中离开的太匆忙,所有的行李全部没来的及带走。最后两人出了灌木丛时,已经衣衫褴褛,身无分文。 宋惠看着如此落魄的颜恝,没来由的打趣了一下说:“公子,你这般处境确实少见,一年前我是想象不出来的。” 颜恝看着宋慧,他虽然不经常笑,但是开不开心的时候还是从语气里面可以听出来的,一路上虽然惊险重重,但是好歹离乌拉王庭只有十几里的距离了,而自己的命还留着,对于颜恝来说确实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 平常宋慧很少会在自己面前说些玩笑话,现在这样打趣自己也只不过是怕自己心中有穷途末路之感罢了。颜恝沉默下来,他心中感慨万千,其实比起这些遭遇,有些人世间很多人不曾经历过的苦,大概自己也尝过了一个遍,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该跟自己的下属聊天。 所以宋惠虽然起了一个话头,颜恝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却没有下文。 宋慧对于颜恝这种反应表示理解,相处多年,自己主子是什么德性,自己还是清楚的。他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郎朗繁星这觉得这样的经历,也确实是少见。然后宋慧问了一个自己不该问的问题,他问颜恝:“公子,你为何没有考虑过接受夫人?” 颜恝有些意外宋惠的问题,涉及到自己的阴私,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长夜漫漫,实在是无事可做,他心中很多的情绪也无法排解。 既然宋惠起了一个头,他试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大概是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要选择和她在一起。” 别人也许一听不明百颜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宋慧却马上懂了,颜恝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就抱着不纯粹的目的,最后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初心。 自家公子确实是这样的人,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一旦要决定做的事情也很少不会做到。虽然他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内心却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 见颜恝回答了宋慧又忍不住嘴欠的说道:“那为何公子对唐国的那位小姐又如此掏心掏肺呢? 颜恝想了想掏心掏费又有什么,如果她要自己的命也是可以的,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无助又无力。 他克制的再次回答了宋惠的话:“大概从一开始……,她就出现的太意外了!!“ 可不是嘛!当年卓弥壶将自己从秦楼带走的时候,颜恝一直觉得从此以后自己要跟从的人就是卓弥壶,他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自觉清醒的要沉沦在地狱里面,但是直到那天晚上他见到了李月下,他就像是一个意外的礼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年纪小小的她那么单纯,表情那么无辜,看上去惹人疼爱,却是陷在那样不堪的境地里。 没有人知道那时候自己初见李月下的感受,他几乎用了大半个晚上凝视她,好像要把她看尽灵魂的最深处。 如果有人问,会不会有人与地狱擦肩而过,然后又到了天堂,颜恝真的想要告诉他,自己真的见过天堂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第一缕阳关从外面照进来的时候,就像一场即将醒来的美梦,颜恝清醒的恐慌着醒了过来,他大概做了自己一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他凑到女孩面前吻了吻她,忍不住承诺一生一世。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这是颜恝对于感情的定义。他认定了一个人他就想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和她在一起。可是时间过去了,很多事情已经变了。或许曾经自己无限接近她的心,却在五年之后,仿佛隔着一条长河,变成了那么疏远的陌生人。 当两个人之间不能谈感情的时候,那么就只能谈利用和被利用。 如果是在楚国或者是宁夕烟本人,在宋国的事情,换成另外一个人,以自己算计的本性,必然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虽然可以消解当时的困境,但是却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就像现在这样,自己还狼狈地在善后着。 可是是那一个人就算是刀山和火海,自己也只能含笑以对。颜恝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李月下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劫数,不管自己走多远,不管自己走得多远,感觉总是会绕回来,不管自己遇见她多少次,颜恝仍旧那么笃定自己会不改初心。 就在离乌拉王庭越来越近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一天的路程,当天晚上宋慧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对颜恝说到:“公子,我们明天就到塞外的王庭了,只要找到庇护之人,到时候必然可以摆脱那些杀手。” 对于此次刺杀,颜恝心中也有很多疑惑,因为这些杀手根本不像宋国派来的。这些杀手根本就不是宋国人。 宋慧早年之间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的事情,基本上每个国家都走到了,颜恝问他上次有一个杀手与命之后被人揭开了面面巾。问宋惠那个人是哪国人?宋惠用力想了想:“首先,那个人必然不是唐国人,因为唐国的衣服是没有这个珊瑚扭结的。” 当时宋惠最先注注意到就是那个杀手衣服的扭结,衣服上面有扭结,这种装饰的只有楚国和越国。 但是楚国现在完全掌握在女首辅的宁夕烟掌控之中,宁夕烟看重颜恝整个楚国众所皆知,必然不会有人想要刺杀颜恝,因为如此会激怒宁夕烟,没有人会讨得了好,宋国也不可能如此的穷追不舍,宋国国情摆在那里,宋王知道自己是楚国的颜恝,必然不会一定要自己的性命,还有一路上的财务,虽然丢失了,但是那些刺客好像并没有感兴趣,如此自律,如此实力,似乎像极了某个四国闻名的某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那么如此说来,就只能是越国人了。 颜恝又摇摇头,越国人更不可能。 越国亡国之后,越国就变成了一团散沙。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有如此实力,而自己也不可能得罪了某个越国人。 宋惠点了点头,最近我们就是在宋国有些动作得罪的人最多也就是宋王了。会不会就是宋王雇佣的杀手?“ 颜恝点头:“这个有可能。不管如何,明天要尽快赶到乌拉王庭。” 颜恝计划好让手上货物尽快脱手,然后马上回到楚国,等这些事情全部完成之后,自己才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查,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 宋惠闻言心中摇了摇头,颜恝给人的感觉,一派光风霁月,其实骨子里面却是个爱财如命的。 颜恝并没有理会宋惠的腹诽。 当年在卓弥壶第一次告诉自己,金钱的用处之后,颜恝对于金钱的执着,近乎病态,如果李月下在她的人生中排第一,那么赚钱这件事必须排第二,他自己不需要有多少的花费,但是对于财富的把控可以说到了一种偏执的状态,楚国民间商人有一句话叫做有钱不赚,就像母鸡不生蛋。 颜恝觉得深以为然,这只母鸡一只鸡蛋在变成一只母鸡再生很多的很多的鸡蛋,无限循环,感觉财富就这样,会无限的扩大,对于这个过程,颜恝觉得很享受。 如果一个人有本事将一两银子变成十两万两十万两,甚至更多,那么谁说这不是一种能力和这不是一种才能和本事呢。 现在多国分裂,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对于财富和物质只会觉得多多益善,根本就不会拒绝。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至于谁会发起这一场战争,打破暂时的平静,真的很难说。虽然现在还是未知之数,但是自己只要坐拥财富,不管在将来任何时候自己都将掌握一定的话语权。这是自己安身保命的法则。 两人最后用身上所有的家当向一位牧民换了两匹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乌拉王庭赶去。本来一直干旱的塞外,却在此时下起了雨。 草原上的雨,不比中原,山多,屏障多,闪电在天边闪过,就像是要把天空劈裂了,颜恝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赶路,可是一路上出了一些灌木丛,根本就没有遮挡物,雨越下越大,两人浑身就像是个水人,大雨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宋惠却有些放心,因为有了大雨的掩护,后面追杀的人,追踪的难度就要大大加大了。 可是宋慧放心的毕竟是太早了。就在他们半路上的时候,两人再次遇到了那群黑衣杀手,再次展开一波激烈的厮杀。 而这次的杀手,比之前人数更多,而颜恝的身边,此刻除了宋惠,再无其他人可以依仗。 宋慧虽然身手了得,但是毕竟寡不敌众。他只能尽力护住颜恝然后拖住那些人的动作,他觉得自己这次十有要交代在这里了,于是嘶吼着让颜恝赶快跑,往人多的方向跑。 颜恝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觉得让自己逃命总感觉有些难堪的成分,他看着宋慧护在自己面前,他觉得只要自己跑了,宋惠会不会很快就会没命了,而这次看着十几个杀手将两人团团围住,颜恝忽然失了抵抗之意。 他伸出手,将手搭在宋惠的肩膀上。这样一个动作宋慧虽然马上理解了颜恝的用意却觉得自己快疯了:“公子我们现在还活着呢,怎么可以束手就擒。这些人来势汹汹,你一定会没命的。” 颜恝看着宋慧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他们竟然是冲着我来的。你本来就是无辜的,不能继续连累你,你把我交给他们,任他处置,然后你马上回到楚国去。” 宋惠觉得颜恝很多时候还是很成熟很稳重的,但是很多时候觉得自己的主子总是不合时宜的闹出一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举动,这种时候不正是主仆一心的时候吗?这种拖自己的后腿打击自己信心的说这些的人究竟是谁?但自己弃主逃走,那更是不可能的。宋惠当年自己之所以跟着颜恝是因为颜恝对自己有再生之恩。 加上这些年来,人家对自己信任有加,一直待自己不薄,让宋惠做出弃主逃命的事情,那跟杀了他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了颜恝的想法,只好将牙一咬,好吧。那我们两个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既然如此。我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公子,你小心了。 宋惠不再手下留情,最后所有杀手一拥而上。 不多时,两人身上,双双挂彩。颜恝虽然学过防身之术,但是实在天赋有限。最后有个杀手一剑刺来就要刺中自己胸上的时候。宋慧眼尖,拽了自己一把,然后那一剑刺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然后又有杀手一剑刺来,要重创自己的腹部。然后宋慧吓得魂都要飞了,马上用箭去挡。但是颜恝再次受了伤。 半个时辰不到颜大人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最后失血过多,他坐在了地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看来今日真的就要在此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大雨无情的落在他的身上,冲去了他伤口流出来的血水,竟然让他有一种洁净的感觉,自己终于觉得越来越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既然看不清楚,索性闭上了眼睛,于是颜大人在刀剑的撞击声中失去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