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一本正经》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苏醒 这应该是个礼堂。 面积宽阔,装饰奢侈,只不过现在一片狼藉,杯盏、桌椅、窗帘布……乱糟糟的堆在地上,几乎没下脚的地方。 唯一还算完好的,是围绕着一圈鲜花的礼台,但因为厅中那越来越剧烈的厮打,也显得岌岌可危。 ……苏沫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醒来的。 她其实醒了有一会了,但意识直到现在才算是清醒了些,透过眼前朦胧的纱,她有些迷惘的望着前方。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群正在扭打的……男人? 或者,形容得准确一些,是大约3-5人,正在围殴一个穿着白色新郎装束的男人。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苏沫实在没办法从那扭成一团的人堆里,看清他们的脸,但还是能分辨得出,这些人大多二十出头。除了那个穿着新郎装的男人,其他人也都穿着西装,虽然现在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果汁啊、酒液啊之类的,差不多都揉成了破布,但还是透着:很贵!的气息。 总之,一看就是社会精英,是绝对不可能跟她有什么交集的。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苏沫记得,她明明是在学校后礼堂里睡午觉,还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初夏的清风拂过,满壁的爬山虎簌簌轻响。 学校的广播台正在播放午休音乐,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听见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在念着: ‘我怎么能够将你比作夏天?’ ‘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够了!” 一声爆喝,把苏沫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厅中的围殴好像暂时告一段落,穿着新郎服的男人被揪着领口拎了起来,有人呵斥他:“够了吧!她能被这样折腾吗?要是她有什么损伤,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过了几秒,那个被拎着的‘新郎’,才有了动静。 “呵呵。” 苏沫听见他低低的冷笑了一声,一点也不顾忌自己正被拎着、随时要挨打:“秦先生。” 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你们不请自来,又在礼堂大吵大闹,破坏我跟苏苏盟约的重要时刻,未免失礼。” 于是,下一秒,他果然就又挨了一拳。 “你他-妈——” 被称为‘秦先生’的人一拳打在‘新郎’脸上,他咆哮了一句,似乎顾忌起了涵养,硬生生憋了半天——没憋住: “你放什么狗屁呢,你这崽种。把人从疗养院里偷出来,在这偷偷摸摸搞事,你也配跟我谈教养问题?” 顿了顿,他又不甘心的补充:“还有,脸别太大,想跟她结婚?你配吗。” 接着他用力推搡了一下,厉声道:“马上把那玩意给我打开!” 秦先生松开了手,新郎便蹬蹬后退了好几步。于是在苏沫的眼中,就是一个被酒水染得五彩斑斓的背影迅速靠近。 她连忙眯起眼睛,心如擂鼓。 在那位秦先生大吵大闹的时候,苏沫在尝试起身。 她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是躺着的,但是除了一双眼皮能动,身体其他部位,像是跟大脑失联了一样。 她确信自己是不认识这些人的,不仅不认识,苏沫现在还觉得这些人都有点不太正常,最好远远避开。 但是刚才,虽然短暂,苏沫却从那个‘新郎’的口中,听见了——‘苏苏’这两个字。 苏沫心中泛起了古怪的感觉。 她的小名,就是‘苏苏’。 ‘哐’。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后,苏沫感到周围轻微晃了晃。 她悄悄的睁开一条细缝,便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好像是有人正俯身看她,接着——滴答,一点血珠落了下来。 苏沫眼见那血珠落下,突然间心砰砰直跳,直到此刻,她才惊悚的发现一件事情。 她好像……是躺在一个玻璃柜子里面。 她之前没发觉,主要是这玻璃的材质太过透明,一点杂质也没有,完美隐形于空气,现在落了血点在上面,她才终于察觉。 接着,一张脸凑了过来,“新郎”站在玻璃柜旁边,俯身注视着她。 苏沫赶紧放轻呼吸,装作还未苏醒,眯着眼偷偷观察。 这礼堂里的怪人们闹了这么久,她才终于看清这新郎的脸,平心而论,这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不过苏沫对人的脸有轻度的辨识障碍,只能模糊的感觉到他长得不错,而这人刚才又被照脸狠揍了一拳,半边脸肿得有点变形,苏沫看到的那些血珠,就是从他的眼角滑下的。 细细的血丝在他的脸上蜿蜒着,宛如泣血。 苏沫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叹息,而后‘砰’,他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了玻璃上。 苏沫差点吓得叫出来,就听他说:“十年了。” “她已经昏睡了十年,”他的嘴唇蠕动着,“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苏沫感到阴影淡了些,便见贴在玻璃上的脸移开了,新郎站了起来,接着‘啪’一声,她眼前的玻璃徐徐掀开了。 这玻璃柜子居然还是能打开的。 清新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苏沫精神一振,便听新郎继续说:“秦先生,你刚才说我不配和苏苏结婚,难道你就配了吗?” 秦先生的声音有些窘迫:“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新郎充耳不闻,他转过身,一只手搭在玻璃柜的边缘,面向礼堂,而苏沫也悄悄的侧了脸,继续朝礼堂中看去。 刚才她所见到的、那群与新郎厮打的人,仿佛对峙一般,与新郎面对面的站着,两方相隔不过数米。 阳光从礼堂的拱门中射入,刚好落在他们的脸上,苏沫一个个看去,只见他们的脸色或慌张,或愧疚。 而新郎还在继续说:“或者,你觉得你可以?” 他把视线转到一个气质最为沉稳的男子身上。 “又或者,是你?” 又看向几人中最为纤瘦的那个。 秦先生终于沉不住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新郎平静的,“没有谁是无辜的。” 礼堂中一片死寂。 苏沫咀嚼着这群人在对话间透漏的信息,头皮都要炸了。 如果她理解得没错,这新郎打扮的人口中那个‘苏苏’,似乎……就是指她啊! 她昏睡了十年?! 苏沫内心混乱,决定继续装死,以观后变,但突然之间,她感到身体一轻。 接着是一声爆喝:“顾怀辛!” 与新郎对峙着的几人突然间骚动起来,秦先生上前一步,神色惊慌:“你干什么?” 而新郎——苏沫现在知道他叫‘顾怀辛’了,毫无意外,她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 顾怀辛揽着她的肩膀,将她从玻璃柜中扶了起来,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下一刻,他把苏沫抱了起来。 苏沫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温柔的公主抱,但是再温柔也掩盖不住他举动的危险。 顾怀辛抱着她,站到了礼堂露台的栏杆旁。 苏沫随便目测一下,大概是4-5层楼高的样子,风从露台外四面八方的吹来,只要一低头,苏沫就能从栏杆的缝隙,看到底下那被茵茵绿草覆盖的土地。 她心中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测,接着便听顾怀辛说:“我不想与苏苏分开,也觉得该到了赎罪的时候。” 礼堂中一片惊叫,秦先生脸色苍白:“不,顾怀辛,你不能这样。” 苏沫也在心中尖叫。 这个人……这个叫顾怀辛的,是打算抱着她一起跳楼吗? 自从这人把头抵在玻璃上时,苏沫就觉得这应该是个变态——毕竟这个人可是穿着新郎装,口口声声要与‘苏苏’结婚的。 正常人谁会拖着一个昏迷十年的植物人结婚啊,哪怕这个植物人可能是她自己,苏沫也要说,顾怀辛就是个变态,变态! 所以他要是突然打算跳楼,苏沫也不觉得奇怪,只觉欲哭无泪。 “顾怀辛!” 有陌生的声音在大喊着,应该是厅中那群男人之一:“你要发疯自己去跳,别伤害她。” “不、不要……”有人啜泣了起来,“她会痛的,顾怀辛。” “这个蛇皮崽种!” 他们喊叫着,惊慌失措,纷纷涌到露台前,但投鼠忌器,谁也不敢上前抢人。 而这个时候,顾怀辛已经压在栏杆上了。 苏沫意识到,她得自救。 她真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试图调动身躯,然而身体各个部位好像还是跟大脑失联一样,完全没反应。 想想也是,如果她就是苏苏,躺了十年,哪能这么快就恢复灵活。 于是就只剩下一个途径了。 “顾……” 在惊叫、怒骂、啜泣的种种人声之中,一个微弱得如蛛丝的细小呢喃,如惊雷一般,猛然落入礼堂之中。 顾怀辛浑身一震。 接着是还在怒骂的秦先生。 他不可思议的转过视线,表情怔怔的。 接着,那声音又弱弱的呢喃了一遍:“顾……怀、辛。” 仿佛是一场十年的噩梦,终于清醒。 苏沫·昏迷十年,被判定醒不过来,在众人面前,睁开了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2.惊吓 “顾、怀辛……” 这呢喃声微弱如蛛丝,稍不注意,就会漏听过去。 但礼堂中的人却都愣住。 秦沉月的鼻息抽动,眼圈发红,身体僵硬得像是被钉在原地。 没有人说话,于是那个……仿佛梦境一样的奇迹,在他们眼前发生着。 “你……” 苏沫想说的是:你不要拖着我跳楼。 但猛然间,拥抱着她的手臂便收紧了,好像一个大力金箍,差点把她勒着。 她那一口气就没提上来,原本要说的话,也就变成了:“你……好吗?” 她刚说完,便感觉抱着她的身躯一阵轻颤,接着一只手伸来,一直以来,覆盖在她脸上的那层纱,便被掀开了。 光线骤然刺入她的眼眸,苏沫猝不及防,双眼迅速的盈起了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顾怀辛的脸扭曲得堪比气泡,于是苏沫只能通过他宛如风箱般粗重的呼吸,判断他的情绪正处于极度的激动之中。 她颤巍巍的弯起嘴角,想说点什么软话,安抚一下这人,还没开口,视线便是一晃。接着是一阵闹哄哄的:“别、轻点!” “小心!” “快把那姓顾的踹下去。” 苏沫张了张嘴,她感到肩上一沉,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随后视野迅速后退。 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从顾怀辛的怀中抢了过来,只不过行动太匆忙了些,苏沫感到视野迅速后退,而后一阵剧烈的冲击。 ——搂着她的那个人跌倒在地了。 好在,他似乎马上反应了过来,用身体给苏沫当了肉垫。 纵然如此,苏沫也几乎晕过去,她仿佛能听见浑身骨骼的哀鸣。 “苏沫!” 把她抢出来的人迅速坐起身,并喊着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像尖刀一样,刺入苏沫的耳中。纵然早就猜到,顾怀辛口中那个‘昏睡了十年’的苏苏可能就是她,但被斩钉截铁的确认了猜测,苏沫还是有点难受。 她被扶了起来,没等回神,身边就拢了一群人,迅速的将她周围填满了。 苏沫只能看到视线里越缩越小的天顶,再一看去,就是一张张靠近的人脸了。 “你……你还好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苏沫抬起眼,便看到那位‘秦先生’,正蹲在她身前,一脸紧张的注视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蓄在眼眶中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其实这只是刚才被光线刺激到出的眼泪……但秦先生的脸庞却骤然变得惨白,甚至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 “你怎么样了!”他声线紧绷。 话音刚落,他被猛然推到了一边,一个纤瘦的人影,挤到了苏沫跟前。 苏沫只觉呼吸都骤然逼仄了些,这人凑得比秦先生要近得多,像要贴到她的脸上来。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沫,而后璨然一笑。 “太好了,”他好像发自内心的高兴着,一边笑,一边却伸出手,擦拭着眼角,“你真的醒过来了,姐姐。” 苏沫:(⊙e⊙)…… 姐姐? 她仔细的打量起来,把秦先生挤开的人,年龄比他要小一些,面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凝视着她的双眸,则是浅浅的碧色。 他的头色也与众不同,整体看上去是浅金色,但有些地方又泛着白。 苏沫很快判断出,这应该是个混血,并且非常的漂亮。当然,鉴于她那糟糕的人脸识别能力,她也只能粗浅的得出一个‘好看’的结论。 然而……她应该是没有弟弟的?更别说是混血的弟弟了…… 苏沫有点不太确定。她刚刚发现,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例如她叫苏沫,其他的,比如她的家庭、父母、朋友……则好像蒙着层纱。 于是她只是稍稍的挪动了脖颈,避开了少年越来越近的呼吸,细若蚊呐的应了一声:“嗯……” 既没有回应他的呼唤,也没有马上质疑。 但这好像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了。苏沫眼睁睁的看着他刚刚擦掉的眼泪又聚了起来,把他那双好看的翠绿眼眸浸润得犹如宝石。 “呜……” 少年哭了起来,一边哭,他还伸出手,试图去拥抱苏沫:“姐姐,你终于又对我说话了。我真的等了好久、好久,久到要忍耐不住了……” 少年的声音清澈而柔软,但不知为何,听着这缠绵的泣诉,苏沫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仿佛她以前,也曾听过这些话,也曾—— “好了。” 一个沉稳的男声插入,打断了苏沫的思绪。 她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后背妥帖的靠在一个胸膛之中。 也顺势避开了少年伸向她的手。 少年伸在半空的手便停在那里,过了片刻,才慢慢收回去。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擦拭眼泪。逆着光的面容,却骤然间面无表情。 苏沫没看到这些,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身后的人所吸引了。 她用了些力气,稍稍抬头,入目是线条十分优美的下颔。 扶着她的,正是将她从跳楼新郎顾怀辛的怀中抢出来的人,此刻他的胸膛微震,喉结滑动着:“不管怎样,苏沫已经醒了,这是好事。但是她才醒,一切都还没确定。身体也很虚弱。”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似乎是察觉了苏沫的注视,低头瞥了她一眼。 苏沫只觉看进一波笼烟绕雾的海。所有的心绪,都藏在平静的海波之下。 “……总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下了结论,随后用手撑住苏沫的背,稍稍拉开些距离:“还记得我吗?苏沫。” 当然是不记得的。 苏沫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我叫雷明。” 他说道,接着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我、是你的……” 他的话没说完。 哐当! 礼堂中发出一声巨响。 苏沫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身体一轻,雷明在她耳边说了句:“靠着我。” 而后双臂舒展,将她抱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中。 接着是秦先生与那少年,两人迅速起身,一前一后冲上去,拽住了从露台上冲下来的……顾怀辛。 “滚,”秦先生率性开口,语气十足厌恶,“你这个疯子。” 随后是那少年:“顾先生,请你离姐姐远一点。” “姐姐可不会喜欢你的。”他语气柔软,说出的话却让顾怀辛脸色更为苍白,“一直都是你自作多情,当初的事,也是你首犯。” “姐姐睡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来,你可不可以别再来打扰她了?” 苏沫在雷明的怀抱中,悄悄抬起一点目光。 自从苏醒之后,苏沫就在留心这些人的话,试图整理出些头绪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确定了一件事:这些人都认识她,而顾怀辛,跟她的纠葛似乎很深。 这人算是她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人。苏沫尤记得,他被秦先生拎着衣领痛打的时候,语气还是平静的,还有闲心嘲讽。 而现在,他站在露台最后的一截阶梯上,只差几步,就能冲到她的身前,却被牢牢的按住。 他那身考究的新郎装束,已经彻底被揉成了破布,酒液、血迹,湿濡濡的沾了满身,他脸上的伤口还淌着血,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 “苏……” 他只说了一个字,秦先生就抬起手,猛然把他的脸按到一边。 “你闭嘴吧。” 秦先生憎恶的说:“你刚才差点害死她!” 顾怀辛那张比纸还白的脸,仿佛被刀切割成了一片片,连一点表情也拼凑不出来了。 无形之中,寂静形成了一股张力,礼堂中的气氛紧绷着。 接着—— “哥——” 一声呼唤远远的传来,而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苏沫猛然间松了口气,浑身都后知后觉的战栗不已。她被雷明抱在怀里,身前还拦着秦先生与那少年。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那沉默的顾怀辛,却让她觉得恐惧。 仿佛她正在对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个凶兽,随时能爆发,将她撕成碎片。 苏沫按下涌动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脑中却已经思考起来。 这些人、这些人…… 无论是那个少年,还是顾怀辛,她为什么会与这种可怕的人扯上关系?她昏迷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苏沫?” 苏沫回过神,便迎上雷明那微皱的眉。 “你不舒服?” 她动了动唇:“我……” 还未说完,一道声音插入,打断了她的话。 那凌乱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接着礼堂的门被猛然推开,随着光线的涌入,一人嚷嚷着冲了进来。 是名年轻男子,他一边往礼堂中走,一边不住的巡视着:“哥!你听我说,你别钻牛角尖了,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你值得吗?” 他视线往前一扫,目光触及被按在台阶上的顾怀辛,而后精神一振:“哥,你果然在这里!哎,怎么搞成这样,真是的,你就是不想结婚,也是能商量的啊,又没逼你马上去相亲。你何必跟伯父他们顶撞。还非说要跟那女人在一起……” “你不知道,你说出那个名字,家里都快被吓疯了。都十年了,就是你有天大的过错,也该过去了吧?何况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这青年的声音陡然一停。 站在礼堂那乱糟糟的红毯上,他瞪圆了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前方:“你、你……苏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3.似曾 又是一个认识她的人。 只不过态度是肉眼可见的不友好。 闯入厅中的青年愣了片刻,表情迅速的从惊愕转为惊慌,而后竟变作恼羞成怒。 “苏沫!” 他骤然提高了音量:“你、你这个女人……你居然活过来了!” 苏沫微怔。 ‘活过来了’? 这堪称无礼的话,当即令秦先生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我当是谁呢。” 他把顾怀辛像垃圾一样,往后一推,还甩了甩手,露出一点嘲讽的嗤笑:“原来又是个姓顾的,你们顾家下崽一样的生孩子,质量却都太磕碜了,比如说你吧,要不是你开了口,我还以为你脖子上顶着的是个瘤子呢。” 秦先生说完,青年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愕然的指着秦先生:“你、你……” 半晌都没回神。 同时被吓到的还有苏沫。 她已经隐约察觉这位秦先生是个冲动暴躁之人,但没想到他认真骂起人来,会如此尖酸刻薄。 青年终于‘你’够了,冲秦先生道:“你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还想问呢,”秦先生冷笑一声,“你知道我——” 他竖起拇指,傲然的指着自己:“我是谁吗?” “我,秦沉月!你顾家的老头们都不敢对我大吼大叫的,你算是什么玩意?” 于是苏沫总算是知道了这位秦先生的名字。 秦沉月……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不出意外,又是毫无印象,脑中连一丁点涟漪也没有,干净得像是被格式化后的硬盘。 但这个名字显然是很有威慑力的。青年顿时就变了脸色,指着秦先生的手也蜷缩了回去。 但他的火气总是要撒,于是矛头就又转向了苏沫。 “没想到你还有醒的一天,”青年的脸色阴沉,“苏沫,你可真是祸害啊。” 被点名的苏沫:“……” “既然你醒了,那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吧?怎么说我们顾家都照看了你这么多年。” 青年皱着眉头:“你要是有点自觉,这次就别再缠着我哥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划过,一个高脚杯精准的砸在了青年的头上,顿时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青年吓了一跳,蹬蹬向后退去,若不是刚好扶住了桌子,差点委顿在地。 砰地一声,玻璃杯碎成了渣,簌簌落下,在他脚边散成一圈,青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哥?” 苏沫小心的侧过头,便看见顾怀辛从旁而出,慢慢踱步上前。 他眼角的血已经止住了,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谁让你来的?” 他对那青年说:“你不该说那些话,阿言。”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悄悄的走到了苏沫旁边。 少年擦拭着手,语气温温软软的,悄声道:“姐姐,你看,顾先生真可怕,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这样对待呢。” 苏沫没有说话。 顾怀辛当然是可怕的,但这个少年……却让她觉得畏惧。 她可是亲眼看着的,原本顾怀辛被这少年钳制在台阶上,而在刚才,那青年的情绪最为昂扬的时候,少年松开了手,宛如松开了狗链,将顾怀辛,当做咬人恶狗一样的放了出去。 随后她感到视线轻晃。 雷明抱着她,侧身避开了少年。 自从苏沫被抢过来,就一直由这人抱着,此刻他也没理会少年的意思,更没对厅中那对顾氏兄弟投去一瞥,只是低头问苏沫:“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沫吃力的挤出两个字:“还、好……” 雷明对她笑了笑。 “真像是做梦一样啊。” 他轻叹一声:“就是现在,我还有些回不过神呢。” “别担心,”他语气淡淡的,“接下来你安心休养就好,顾怀辛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话音落下,苏沫听见,一旁的少年,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但雷明充耳不闻,他稍稍换了姿势,将苏沫更为妥帖的搂在怀中,便上前一步,先是对秦沉月有礼的颔首:“秦先生,我与苏沫先告辞了。” 秦沉月原本抱臂立在桌边,欣赏着顾氏两人对峙的场面,闻言脸色一变。 “什么?”他立即扭头,“你要带她走?等等,为什么是你……” 还未说完,雷明就从他身边经过,并毫不在意的将他挤到了一边。 秦沉月踉跄一步,等他站稳,顿时羞恼万分。 “雷明!” 他大吼一声:“你搞什么,谁准你自作主张了?” “你给我站住!” 他抬腿追上去,但雷明身量高大,几步就把秦沉月给甩下了。 此时那青年已经捂着额头站起来了,他目露恨意,瞥了一眼顾怀辛,又冷笑着盯住苏沫。 “真是会勾人啊,”他低低的说,“没了我哥,也有这么多的金——” 雷明脚步忽地一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侧头睨了青年一眼。 青年的声音顿时卡在喉中,脸色青白。 “顾先生,”雷明语气平淡,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管教好你的兄弟。” 他继续向前走去,倒是秦沉月,经过那青年身边时,一拳挥出,精准打在他脸上,并威胁道:“你个崽种,再敢瞎说,我担保削你。” 一阵碎盏之声,青年愤怒的推倒了仅剩的礼台,秦沉月满含讥讽的笑着。苏沫垂着眼睛,却只觉如芒在背。 ——顾怀辛,这个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人,沉默的……注视着她。 虽然被雷明抱在怀中,苏沫仍感觉背后要烫上两个洞了。 恰此时,一阵轻风拂面而来。 道道光柱从天顶的雕花缝隙中穿过,在礼堂的长廊中铺成一地金斑,一道人影,便切开光柱,遮住轻风,徐徐走来。 他穿着纯黑的礼服,约有十来人簇拥在他身后,但苏沫一眼便看见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目,只是模糊的瞧见了轮廓,心中便是一跳。 “啊……”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微弱的呼声。 而正攀爬着礼堂台阶的人,也恰好抬起了脸。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极其俊美的轮廓,他的目光从雷明的身上掠过,而后停留在苏沫的脸上。 苏沫这才发现,这人拄着一支细长的手杖。 他依靠这根手杖,身躯稍稍倾斜着,攀爬着台阶,每到抬起右腿之时,便要停顿片刻。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上了礼台。 手杖敲打着大理石,发出沉重却轻微的响动,男子慢慢的走近,直至停下,他身后簇拥之人,沉默而迅速的以半圆形散开,停留在他身后。 “雷总。” 他朝雷明颔首,似乎是要寒暄。 与此同时,苏沫也不由自主的、极轻的,对着男子,脱口而出:“……楼崭?” 空气倏然寂静。 ‘啪’地一声,男子手中那根实木手杖,居然裂开了几道口子。 过了几秒,男子松开手,看也没看苏沫一眼,把手杖递给身侧一名秘书之后,继续对雷明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好久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4.启程 “是很久没见了,距上次波湾峰会,已经有六个月了吧。” 雷明礼貌的颔首:“贵安,楼先生。” 接着他低下头,语调放轻:“苏沫,这位是楼湛,楼先生。” 他在‘湛’上加重了读音。 “……” 苏沫有些讶异。 湛? 自从她苏醒,对于周遭的一切,包括似乎这几位似乎与她有莫大关联的人,都没有半点印象。唯独这个人—— 她注视着楼湛,阳光细碎如金,又被雕花的大理石柱切开,他站光影半明昧的交错之处,面目俊美,神情冷然。 除了最初那一瞥,哪怕是雷明在为她介绍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她一眼。 哐。 礼堂的门被用力推开,秦沉月钻了出来,他喘着气:“雷明!” “可算让我逮上了,”他手一伸,直接按住了雷明的肩膀,“你搞什么呢,谁让你乱跑了。” 他从门中挤出,余怒未消的模样,视线一扫,却忽地怔住。 “楼湛?” 秦沉月讶然:“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接到了顾怀辛的请柬,”楼湛语气淡淡的,“金庚基金与我们万安集团的关系一向不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怀辛居然也给你发了请柬么。”秦沉月嘀咕一句,“可真是病得不轻。” 楼湛不置可否,只是接过了随行递上来的新手杖。 他将手掌交叠,手杖拄于身前,但左肩稍稍下沉,显然是把重心放在了左侧。 苏沫耳中听着这些人的交谈,一面却分了心,悄悄的去看楼湛的右腿。 从刚才他上楼梯的姿势,以及现在刻意调整身体重心的举动,很显然,这位楼湛先生的右腿……有些毛病? 也许说不上残疾,但肯定不灵便。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秦沉月又道,语气有种由衷的喜悦,“苏……咳。” 他突然住了口,而后扯了扯衣领,态度简直突转了一百八十度:“那个……” 秦沉月用一种异常踟蹰的神情:“我还能……继续叫你名字的吧?” 苏沫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在对她说话。 她犹豫片刻,轻轻应声:“嗯。” 而后她就见识了一场精彩的变脸。 秦沉月,这个既暴躁,又尖酸的人,先是眼圈发红,而后气息变得不稳,胸膛起起伏伏,瞧着她的目光,好似浸了千言万语。 他张了张嘴,声音居然有点沙哑:“苏……” 叫了一声,就哑下去,他又深深吸了一口,郑重的:“苏沫。” 接着他将胸腔中那道气息长长的吐出。抬手将五指都插入发中。 “哎,”秦沉月笑得宛如哭一样,“苏沫啊。” 过了片刻,他的情绪才平静了些。 “就是这样了,”秦沉月道,“苏沫醒了,那个见鬼的合约,我可是再也不想遵守了,以前是迫不得已,但往后,顾怀辛最好识相点,滚得越远越好。” 苏沫正安静的装死,闻言心中一跳。 ——合约? “秦总。” 一直沉默的楼湛却突然道:“这恐怕由不得你。” 秦沉月一怔。 “什么意思,”他皱眉道,“这关你什么事吗,楼湛?” “当然是与我无关的,”楼湛摩挲着手杖,“但秦总似乎忘记了,当初签下合约的,是‘万安集团’执行总裁。” “你搞笑呢,”秦沉月沉下脸,“一个名目而已,你要不乐意,换个职务好了,我觉得你就安心当个吃红利的样板董事长挺好。” “秦总卖弄起口舌来,也不输给我们公司专门负责娱乐小版的人。” 秦沉月当即大怒:“你骂我是狗仔?你个跛子。” 楼湛身后一人走出,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他对秦沉月极为得体的微笑:“秦总何必这么生气,您也知道,集团刚进行了新一轮融资,楼总无论如何都得兼任执行总裁的……” “你知道什么,就来插嘴。” 秦沉月怒斥道。 又对楼湛说:“楼湛,你疯了吧,什么事情都往外说吗?” “我的秘书只是向你解释了万安董事会新做出的决定而已,”楼湛冷冷道,“我也不想跟这种麻烦事扯上关系。” “楼先生不必忧心。” 雷明突然道:“如果想抽身,您大可以马上离开。我们谁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气氛顿时紧绷。 苏沫乖巧的当挂件,内心波澜起伏。 真是见鬼了,这些人说的合约是什么意思? “看来楼先生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良久,雷明开口,神情莫测:“才回国两年,万安集团内部并不太平,还腾出精力插手合约,楼总是对自己信心十足啊。” “说笑了,雷总,”楼湛平静的回应,“那么,按照合约,接下来的三个月——” 他朝雷明伸出手:“这位就由我们万安集团来照看了。” “……” 苏沫眨了眨眼睛,过了半晌,才有些惊讶的:“啊?” 她声音弱弱的,讶然求证:“是、在……说我?” 这位楼先生,在把她当个物品那样,朝雷明索要吗? 她一开口,秦沉月便马上道:“苏沫,别怕。” “楼湛,”他皱着眉,“这十年中,万安集团可是一直没出过面。” “但该交的钱,万安集团也一笔也没漏。” 楼湛漠然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名随行上前,捧上一个公文包。 “账册就在这里,”楼湛下巴微抬,“秦总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过目。” 秦沉月讥讽的笑起来:“楼湛,有你的啊,有备而来?” 对此楼湛只是将手杖稍稍往前抵了一点,实木与大理石相撞,轻微的敲击声中,他意有所指:“秦总想将顾怀辛撇开,是能办得到的。但若是万安集团,想必您会三思后行。” “楼总,”雷明沉声道,“苏沫刚醒来,状况未知,现在该先给她做个全面的体检……” “既然如此,那就更该交给万安集团了。” 楼湛打断了他的话。 他身边那位秘书十分有眼色的道:“几位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来的时候,进山唯一的那条公路,刚好发生了塌陷,有一段路已经被封了起来。” “不过,也不必担心,”秘书笑吟吟的,“考虑到也许会封道,我们调了两架直升机,马上就到。” 苏沫倏然睁大了眼睛。 飞、飞机? “您也知道的,”秘书继续道,他摊开手,十分无奈的样子,“如今政策收缩,对于私人飞行物的管控已经很严格了,不过我们万安集团与本市媒体的关系一向不错,用电视台的名义调遣,还是做得到的。” 秘书又奉承了几句,便笑吟吟的退了回去。背着手安静的当布景板。 而在场所有人,都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秦沉月怒视着楼湛,雷明沉吟不语,楼湛则摩挲着手杖。 只有苏沫,内心不断的: 飞机啊,那可是飞机啊! 为什么这些人好像在说‘找了两个白菜来’啊! 紧接着,她听见一阵轰鸣。 苏沫抬起头,便看见天际远远的飞驰而来两个庞大的物体。 礼堂外是一大片平整的草皮,狂风卷来,苏沫的发丝飞舞着,她睁大眼睛,看着那两个庞然大物缓慢降落,掀起的风把附近的景观树吹得摇晃不止。 苏沫目瞪口呆。 出现了! 真的是直升机啊,她只在电视上看过的东西。 虽然已经意识到这些人非富即贵,但苏沫之前是凭借普通工薪阶层的眼光,把他们套在乡镇企业家、某同学的同学的有二十套房的远亲,这类普通的‘有钱人’模板里。 而现在,看着缓缓停下的那两架飞机,她突然意识到,这些人的‘富’、‘贵’,远超她想象的程度,甚至已经可以用‘阶级’来做后缀形容。 所以。 她。 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呢! 然而这个问题注定没谁来回答她了。秦沉月依然忙着怒瞪楼湛,雷明的嘴唇紧抿着,众人一言不发,直到那两个白菜停稳了,仍旧是那秘书,十分有礼的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本市最好的疗养院,现在出发,二十分钟后就能抵达。” 他对苏沫露齿一笑:“接下来,由我们来照顾苏小姐就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5.所谓 “苏小姐。” 助理笑意盈盈:“跟您通报一下,我姓张,名与,以后就是您专职的生活助理了。请多指教。” “……你、好。” 苏沫慢吞吞的回应了一句。 她正坐在一架轮椅上,身边是这自称张与的人,而不远处,楼湛、雷明、秦沉月等人,正在一大群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商谈着什么。 距离有些远,苏沫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偶尔秦沉月会怒斥几声,但很快又小下去。 “苏小姐,”一片阴影投下,张与撑开了伞,“这阳光有些热了,您还好吗?” 苏沫收回视线,对他笑了笑。 片刻前,这名男子将她从雷明的怀中扶出,安置在轮椅中,而后她便被带离了礼堂,暂且等在一旁,等那几个人掰扯完,她的去处才能定下来。 这种身不由己、由他人全程决定的感觉…… “苏小姐,苏小姐?” 苏沫回过神,便发现自己身前站了一群人,看衣着是跟着楼湛而来的那群随行,都在等着她的样子,而张与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唤着她。 见她看来,张与微笑道:“楼总还有些事要与雷先生他们商谈,考虑到您的身体,让我们带您先离开。” 一边说着,他手中的伞,稍稍偏移了一点,漏下些许光。 这么点工夫,苏沫的眼睛就被光线刺得发酸,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她还不能动,只有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没掉下眼泪。 “没什么,”苏沫慢慢说道,“麻烦你了,张与。” 苏沫在心底叹气。 ——这幅样子,她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随着楼湛的安排行动了,至少得让身体先恢复。 “您客气了。” 张与说道,接着苏沫感到身体一轻,几名随行抬起了她坐着的轮椅。 苏沫放松了身体,看着停靠在草坪上的直升飞机,慢慢的接近。 这么一看,她就看出了点问题。 停在草坪上的两架直升机,整体呈梭形,体积庞大,除驾驶室外,还有5个舷窗。起落架两侧有明显的挂弹架。 也就是说,这是两架军用直升机,至少也是军改民。 苏沫:“……” 这么夸张的吗! 张与说这是从电视台调来的,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啊。 她被抬入舱内,助理替她系好安全带,张与轻声道:“苏小姐,若飞行途中您有任何不适,请马上与我说。” 等苏沫点头,张与又问道:“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要对楼总说吗?” 苏沫一怔,有点理解不能。 她迷惑的看着张与,只见他神色自然,仿佛是问了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对……楼湛,有什么吩咐? 这位楼湛,楼先生,是苏沫醒来之后,唯一觉得眼熟的人。但她应该是认错了,她心中浮现的名字是‘楼崭’。 而楼先生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也证明他应该是与她不熟的。至少是将她视为麻烦,因为那个被他们遮遮掩掩提起的‘合约’,才不得不来周旋。 想到那个神秘的‘合约’,苏沫心中一黯。 “没什么要说,”苏沫气息轻若蛛丝,慢慢的说着,“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我与楼先生也不太熟……” 苏沫还想客套两句,便见原本微笑倾听着的张与,突然笑容微僵:“楼、楼总?” 苏沫一惊,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中。 她讶然转头,便见舱门边站着一行人,楼湛在最前面,已经一脚踏入了舱中。但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男子手扶着舱门,并没有马上进来。 他面无表情,苏沫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只好微笑:“楼总……” “别这样叫我。” 楼湛打断了她的话:“你并不是万安集团的员工。” 他用力一踏,步入了舱中。 直升机的顶舱很高,楼湛便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冷冷的道:“苏小姐,接下来的三个月,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要与我这个‘不熟’的人相处。” “希望你能认清情势,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服从我的安排,”他的眼睛藏在阴影之中,“早日康复……你也才能早日摆脱我。” 说完这些话,楼湛便沉默的盯着她。 苏沫:“……” 她也就沉默了几秒而已,楼湛便皱起眉,刻薄的:“看来苏小姐是听不懂人话?” “我知道了。” 苏沫·莫名挨骂,不得不乖巧回答:“多谢您的告诫。楼湛先生。” 形式比人强,只能……忍了_(:3∠)_。 说完她就垂下眼睛,不再看这人,省得又招刻薄。 她垂着眼,耳中听张与尴尬的笑着:“楼总,您看,是不是可以起飞了。” 等了一会,她才听见楼湛应了一声:“嗯。” 然后便没动静了。 苏沫悄悄瞥去一眼,便见张与讪讪的站在她身旁,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片刻,楼湛突然道:“你下去吧。” 张与和苏沫俱是吃了一惊。 “可是,楼总,”张与犹豫道,“马上要起飞了,还有雷总他们?” “所以才让你下去。”楼湛语气中有了点不耐烦,“雷明与秦沉月不必理会,你安排其他人乘坐另一架,五分钟后再出发。” 张与表情古怪。 他应了一声,便要下去,楼湛又道:“等等。” “楼总?” “把你手里的毛毯放下。” 张与不敢再磨蹭,连忙将抱在怀中的毛毯放在空置的座椅上,这是他进舱后便拿出来的,准备在起飞后给苏沫盖上。 他小心的退出机舱,见楼湛只是漠然的站着,便也只好对苏沫笑笑:“那我就告辞了,一会见,楼总,苏小姐。” 舱门渐渐合拢,苏沫慢慢转回脸,安静的坐在她的位置上,心中郁卒。 她实在是不理解了,这楼湛为什么要选择跟她共乘一架?苏沫本以为他训斥完就会离开。毕竟这位楼先生,是肉眼可见的……讨厌她? 她心中想着事,忽然若有所觉,回过神时,便发现一道阴影覆盖在她身上。 苏沫一惊,连忙抬眼,便见楼湛站在她的面前,距离极近。 他的手杖就抵在苏沫的腿前,苏沫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楼、楼先生?” 楼湛一言不发,忽然间他弯下腰。拾起了苏沫身旁的——毛毯。 他将这张绒毯抖开,如捻起一片柔软的云,盖在苏沫的身上,手法极轻,极温柔。 与此同时,是他那冷酷的声音:“苏小姐,请你记住,我叫楼湛。不是楼总,也不是什么楼先生,更不是……楼崭!” “下次,如果你再叫错我的名字。落在你身上的,就不会是毛毯。” 他说出了令苏沫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而是我的鞭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6.跋扈 苏沫的表情是这样的:(_) 内心是这样的:(⊙e⊙)! 若不是身体不能动,她当即就想跳起来给楼湛一jio。 鞭子? 这人在说什么啊! 但现实是,在楼湛那摄人的锐利视线下,苏沫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好的,楼湛。” 说完她都觉得脸发烫,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威胁……这位楼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之前被雷明等人叫‘楼总’,也没见他发作起来。 直升机的引擎已经启动,在气流的轰鸣中平稳上升,楼湛却没有返回座位,依然站在苏沫的面前。 他沉默着,好似一尊雕塑。 苏沫不想理他,便垂着头,她等了又等,戳在她面前的那根手杖,却仍没有移动的意思。 “……” 约五分钟后,这根手杖仍旧在。 苏沫简直要不能呼吸了。 五分钟! 这楼湛在她面前站了快五分钟啊!他想干什么?用目光拷问她吗! 苏沫感觉脖颈发酸,她受不了了,只好抬起头,打算硬挨一顿嘲讽,入目却是楼湛那有些恍惚的神情。 苏沫一怔。 从舷窗外投射而来的光映照在楼湛的脸上,他的目光注视着她,却双目无神。 他的呼轻不可闻,仿佛陷入一个梦境,或者什么极为久远的回忆。苏沫与他四目相接的刹那,楼湛的嘴角向上弯了弯,看起来像是要对她微笑。 接着,他就像是美梦被惊醒一样,倏然回神。 他那平静的表情转瞬破裂,楼湛蹙起眉,居然蹬蹬退了几步,语气严厉的:“苏小姐,你这幅惊讶的样子,是对我的安排有所不满吗?” “……” 苏沫目瞪口呆。 这、这个人,楼湛……该不会没意识到,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发了快五分钟的呆吗? “没有,”苏沫艰难的咽下了反问,顺着楼湛的话,“让您费心了,楼、楼湛。” “那就好。” 楼湛冷然的道。 他捏着杖的手紧了紧,过了片刻,总算是一言不发的退开,慢慢的朝左侧走去。 苏沫顿时松了口气——再被楼湛那目光盯着,她都怀疑自己头上要被戳两个洞。 此时她才有心思朝舷窗外看去,但只看见了一片远去的山脉。 那应该就是刚才那座礼堂的所在地了。苏沫只看见一条盘山公路往山顶而去,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标建筑,显然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也不知道她之前那副样子,还躺在玻璃柜里,顾怀辛是怎么把她弄到这偏僻山脉的礼堂里的。 难道也是用飞行载具吗? 想到顾怀辛,苏沫就不由得联想起她苏醒后的得到的那些信息。 昏迷十年……神秘合约,还有这群她压根没印象的人。 苏沫在心中细数起自她苏醒来所见之人: 首先是顾怀辛,这人的精神应该有点不正常,很不稳定,差点抱着她跳楼。而后秦沉月、雷明、楼湛……这三人看起来是比顾怀辛正常点,也就是看起来而已,如今楼湛已经义正辞严的对她发出了‘鞭子’宣言。其他两人还不知道私下是怎样。 还有…… 苏沫突然一惊。 还有那个少年! 那个叫她‘姐姐’,看起来仿佛是个混血的少年! 她被雷明抱出礼堂后,这名少年就神隐了一样,差点就令苏沫忘记了。然而现在,只是想起这人,苏沫就不由主的打了个寒颤,仿佛从脊背开始,升起一股凉意。 “你冷?” 苏沫回过神,首先发现自己居然在轻微的……瑟瑟发抖,过了片刻,才想起了什么,讶然的朝左侧看去。 楼湛端坐在座位上,目视前方,这个角度,苏沫只能看见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若不是这机舱中并没有第三人,苏沫都要以为,刚才那句‘冷吗’,是别人问的。 她犹疑不定。 这位楼先生,在关心她? 不不不……苏沫赶紧驱散了这个可怕的念头。看楼先生那目不斜视的样子,应该只是他随口问了一句而已! 不过既然问了,她就得回应。 苏沫只好停下对那少年的思考,小心翼翼的:“还好……” 她还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对于楼总屈尊关切的感激之情,毕竟接下来三个月她好像,应该,是要在这人手底下讨生活,只能弯腰折眉混日子,等待身体机能恢复。 但还没等她酝酿好,楼湛突然站了起来。 毫不夸张,看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苏沫呼吸一哽,差点没提上来这口气。 她紧张的看着楼湛,看着他拄着手杖,一步一顿的走来,楼先生确实行动不便,虽然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但近距离看他那僵直的右腿,尤为明显。 但机舱小啊! 一步、两步……很快,苏沫就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位大佬,又走到了她身边。 苏沫动了动嘴唇,正要说点什么,楼湛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不要东张西望,坐稳。” “啊?” 楼湛伸出手,扶住了苏沫的座椅,皱眉道:“已经要降落了。” 他刚说完,机身突然微晃。 苏沫系着安全带,稳稳的躺在座椅上,但楼湛在这冲击下,身躯微微一倾,全靠弯下腰才稳住身体。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一点,但一言不发,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平衡,继续杵在苏沫身边,好像一堵肉墙。 苏沫,欲言又止。 她已经搞不懂了! 要降落这人跑她旁边站着干什么! 难道是怕她摔出来吗?不,怎么可能!况且就这直升机的高度,也不会遇到什么强气流啊。 大约三分钟后,机舱又轻震了一次,接着苏沫听到了沉闷的碰撞升,发动机的轰鸣渐弱,接着舱门掀起,风挟裹着光骤然涌入。 一道人影迅速靠近,他踏入舱中,未语先笑:“苏小姐……” 话说到一半,变成了结结巴巴的:“呃,楼总?” 来人正是张与,他居然先一步抵达了目的地,秘书表情古怪的瞧着楼湛,此时楼湛还没收回手,仍是一脸漠然的站在苏沫身边。 张与反应很快,他马上就调整了表情,先是对苏沫道:“苏小姐感觉可还好?” 又对楼湛颔首致意:“已经安排好车,两位神经科专家也已经在等着了。” 楼湛一言不发。 苏沫余光瞥见他收回了手,楼湛穿着的礼装式西服是纯黑色的,于是落在她眼中,就是一团黑漆漆,总算是从她身边挪开了。 她大松口气,便听张与道:“那么苏小姐,接着就为您安排复查,接下来请配合我的工作。” 他说完之后,几名男子就登上了机,并抬着担架。 几人举动轻柔的把苏沫扶起来,安置在担架上,苏沫配合的放松身体。 等下了机,她又被扶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没有适合降落的地点,还需要开车行驶一段距离,”张与道,“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一边说着,他也钻进车,与苏沫并排坐着。 苏沫只来得及一瞥,从后视镜中窥见了仍在机舱中的楼湛。 他站在舱门边,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上半身掩在阴影之中,苏沫只能看见她紧紧握着杖的手。 接着车辆启动,拐了个弯道,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小姐,”旁边的张与十分有眼色,立即道,“楼总只是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物,等安排好,立即就会返回您的身边。” 楼湛还要回来?苏沫吃了一惊,难道不是应该欢喜的丢开她这个包袱吗? 张与又道:“您的肢体机能都是完好的,只是暂时没有恢复功能,我一定会帮助您康复的,请放心吧。” 苏沫于是回以微笑:“谢谢您,张先生。” “您叫我的名字就好。” 张与有点欣喜,他想了想,补充道:“楼总也会一直关照您的。” 那可还是别了。 苏沫在心中默默道。 她没来得及回话,车辆缓缓降速,道路尽头一片连绵的建筑群映入视线,正对着大道的门旁立着石刻表明了它的身份:绿森疗养院。 疗养院到了。 透过车窗,苏沫只能看见这座疗养院似乎面积庞大,背靠青山,大量的白色建筑在葱茏树木间若隐若现。 张与为她介绍到:“这是明珠市最好的疗养院,您现在的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只能先委屈您,暂时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了。” 苏沫本以为她接下来的三个月都要在这里度过,闻言有些意外:“暂时?” 恰在此时,车辆停下了。 张与没有马上回答,他打开车门,一群随行便簇拥过来,将苏沫搀扶着,安置在一架轮椅上。 随后他亲自握住轮椅的扶手,笑眯眯的回答苏沫:“虽然是明珠市最好的疗养院,但终究也就是尚可,怎么能让您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呢。” 他才说完,一道略显傲慢的声音便反问道:“尚可?” 苏沫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这疗养院的门前,另有一行人,也刚抵达,正陆续下车。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一名少年,猛一打眼,苏沫只看见了一团红红紫紫。 仔细一看,才看清那是这名少年的头发……染了也不知几个层次。他穿着的衣服也很古怪,破破烂烂还挂满了铆钉。全身上下只有鞋似乎是完好的。 紧接着,这名打扮异常夺人眼球的少年,便朝苏沫等人走来。 他一面大步走来,一面高声嘲讽:“真是怪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佬,这么爱说大话,看不上绿森还要死皮赖脸的凑过来挤占资源。” 少年身后至少跟着5、6人,苏沫这边连同张与在内,一共也才六人,拦在前面的两名随行连忙阻拦上去,剩下的人赶紧把她围在中间。 “这位先生,”一名随行张开双臂,试图阻拦,“请等等……” “还想拦我?” 少年嗤笑一声,接着居然飞起一脚,猛然踹在这名随行的肚子上。 “滚开!你算什么玩意,”他粗暴的道,“小爷今天就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来绿森这小疗养院呆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7.老者 挡在前方的随行猝不及防,挨了一脚,顿时抱着肚子委顿在地。 他一倒下,阻拦在苏沫面前的便只剩一人。但这批被楼湛挑选出来的随行显然素质过人,眼看同伴挨了打,也没半点惧色,立刻伸手,试图拽住少年。 但少年身后的人中,当即闪出一人,一把攥住随行,厉声道: “干什么?” 此人身量高大,剃着光头,楼湛的随行跟他一比,就如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制住了。 转瞬间,杀马特少年就顶着他那头红红紫紫的毛,领着身后浩浩的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张与神情紧张,他示意剩下的两名随行拦上去,自己也松开了轮椅扶手,用身体将苏沫挡住,而后扬声道:“请住手!这位先生,您若乱来的话,我们保留一切追究权……” “你讲话都这么轴吗?” 少年瞟了一眼随行,又把张与上下打量一番,嗤笑起来:“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口气那么大,原来就一个打工的啊。” 他精准的识出了张与的身份:“你,哪个老板的私人秘书吧?” 张与脸色尴尬。 “看你的样子,被你老板交代了任务,带人来绿森?”少年接着道。他微微歪头,向后张望,张与当即调整了位置,把苏沫遮掩住。 但又怎么可能完全挡住,少年扬了扬眉,从隐约看见的轮廓判断:“带的还是个女人。” 他撇了撇嘴,用不算太大,但刚好可以让苏沫听见的音量说:“让秘书送人来疗养院,自己面都不露,又是个被包养的玩意吧。” 苏沫顿时就:“……” 被、被包养的玩意? “这位朋友。” 张与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请注意你的言辞!” “嚷什么呢,”少年傲慢的道,“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怎样?” 是不能怎样。 苏沫面无表情,内心哀叹。 这就仿佛好好走着路,突然就踩了一脚狗屎,只有赶紧离开,总不能为了泄愤,再多与狗屎纠缠一会。 但有时想退让,麻烦也还是要贴上来。 苏沫就见那狗屎……不,是那少年,猛然扒住张与的肩,灵活的弯腰,从他的身侧绕了过来。 “让我来看看,”他的眼中闪动着恶劣的兴奋光芒,“这个被包养的女……” 话说到一半,少年突然卡了壳。 他还保持着半蹲的动作,但已经成功绕过了张与的防线,能够看见被挡在后方的苏沫。 少年表情怔忡,双目闪动,由于他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近了,苏沫清晰的看见了,他眼中涌动的情感,是——惊艳。 “苏小姐!” 张与迅速回身,他高喊一声,按住少年的肩膀便是一推。 两名随行也反应过来,连忙拖着轮椅,向后滑了好一段距离。 于是这下,少年毫无防备,被张与一推,立刻摔倒在地。 他看样子是摔得不轻,面朝下,整个身体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少年痛叫一声:“我的头!” 便捂住额头,不过片刻,细细的血丝就从他的指缝间滑了下来。 跟在少年身后的人顿时激动起来,那名光头大汉当即甩开随行,几步便跨到前方,对着张与就是一拳。 苏沫只能看见一个熊一样壮硕的身躯,挥舞了手臂,紧接着,张与就像个纸片一样,居然飞了起来。 砰! 他跌倒在地,发出了几声粗重的喘息,好半晌都没能起来。 这番变故只在眨眼间,苏沫还没反应过来,张与就倒下了。 “张、”她只能弱弱的惊呼,“张与?” 但她的声音旋即淹没在那少年的怒斥中。 “居然敢推我!”杀马特少年捂着额头,被搀扶着站起来,他嘶嘶抽着凉气,“好疼,下手真重。我流血了吧?” 随着他的话音,那名光头大汉,单手揪着张与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等等……” 苏沫急了,这要是再被打几下,张与还不得躺进医院? 这少年一行太跋扈了,先羞辱她,又对张与公然动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戾气。 “请住手,”她的声音在人群的嘈杂中是那么微弱,哪怕苏沫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有话好好说……啊呀!” 苏沫惊呼一声,突然间视线翻转,毫无预兆的,扶着轮椅的随行试图向后退去,但却操作不当,把轮椅整个倾向了一边。 苏沫一句话没说完,便如布偶那样,歪歪斜斜的,从轮椅上扑了下来。 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冲击令她耳鸣眼花,顿时,什么少年、张与、光头大汉……统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过了几秒,又或者过了几分钟,苏沫感到意识逐渐恢复,她眨了眨眼睛,便觉满眼热泪,都是被刺激出的、生理性的泪水,接着她感到被扶了起来,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小辈那样,一个声音温和的:“女呀,不哭。” 苏沫不能动,只能用话语表达感激:“谢谢。” 她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慢慢清晰起来,苏沫首先看到的是半跪在她身边的两名随行,正紧张的瞧着她。 “苏小姐?” 接着是张与那焦急的声音:“您没事吧!” 苏沫条件反射的回答:“还好。没什么大碍。” 直到说完,她才突然发现——先前,那乱糟糟的吵嚷声,都消失了。 一直以来,那杀马特少年,以及他所带着的人,都闹哄哄的,把这疗养院门口,闹腾成了菜市口。 但现在,苏沫居然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后知后觉的抬起眼,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除了两名随行,还站着一个人。 “啊,”苏沫有些松怔,“您是?” 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脊背耸弯,令他看起来瘦弱又矮小。 但无形中,他有种强大的气场,如山岳,如定海之柱石。 “爷、爷爷?” 杀马特少年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 苏沫分了点注意力,余光瞥去,只见这傲慢跋扈的杀马特,一脸震惊的看着老者,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位老者,是杀马特的爷爷? 她又去看其他人,跟着少年来的那些大汉,包括那个光头,也人人惊讶的样子。 惊中带喜,喜大于惊。 “天啊,爷爷,”杀马特双眼闪动,居然好像浮了些泪光,“您、您是不是……您说话了?” 苏沫有些怔然。 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便听见那老者“哎”了一声。 苏沫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老者,便见老者也在注视着她。 他神情很宁静,慈眉善目,打量着苏沫,突然间说了一句:“女呀,你是贵人呀。” “紫气盈身,”他慢慢的说着,“不息不灭……天命所贵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8.权者 贵人? 什么意思。 苏沫迷惘的看着老者。 这个时候,张与已经艰难的爬了起来,先是把轮椅扶正了,又搀起苏沫,担忧的:“您没受伤吧,苏小姐。” 直到此刻,先前仿佛被按下静止键的人群,才总算又动了起来。 情绪最为激动的是那杀马特少年,他看起来已经把跟张与的小小恩怨丢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心一意的盯着那老者,眼中竟然好像有泪光。 “爷爷!” 杀马特少年嗷一嗓子,就要扑来,张与眼疾手快,赶紧拖着轮椅撤到一边,才没被紧随而来的人流给冲到。 顿时,苏沫等人便被挤开了,人群将老者团团围住。 一片嘈杂中,苏沫担忧的道:“张与,你的伤要紧吗?” 张与两行鼻血如注,衣领上都染了点点血迹,脸皮也被蹭破了很大一块,他却笑笑:“不碍事。” 他随意的擦了擦血迹,便推着轮椅,想调转方向。 “我们不进疗养院了吗?” 张与示意随行们跟上,接着才小声道:“不进去了。” “给您换一家,”他斩钉截铁,“找个清净点的。” 他在‘清净’二字上加重了口音。 苏沫也对那杀马特少年一行心有余悸,既然对方有意入绿森,避开他们再好不过。便眨了眨眼睛:“也好。” 又小声道:“我没什么事的,张与,等会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突然间,杀马特一声惊叫:“爷爷?” 这音调拔得太高,刺耳得很,苏沫侧目,正好对上少年的脸,群人中他一脸要哭的样子:“您怎么还跟之前一样的呀。刚才不是都说话了吗。” “爷爷,”少年还在说话,语气近乎哄劝,“您还认得我吗?我是您孙子啊!” 他说完之后,便期待的看着老者,过了几秒,老者才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 “哎。” 老者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叹息,接着,一行口水,从他的嘴角滑了出来。 苏沫惊得差点叫出声。 嗯?!怎么回事!那位老人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痴呆啊! 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很是呆滞,表情虽然平静,但有种懵懂之感,很明显的,就是老年痴呆症患者。 想想也顺理成章,若身体健康何必要来疗养院,而杀马特少年一看就体壮如牛,这一行人真正护送的病人,只可能是那老者。 但片刻前老者与她说话的时候,分明眼神清明,恍如大梦初醒。 杀马特少年还在锲而不舍的叫着:“爷爷,您看看我呀。” 出于一种弱小动物的直觉,苏沫突然脊背一阵发寒,有种马上要倒霉的预感。 她暗道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对张与示警,便见那杀马特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了头,隔着人流,精准的盯住了她。 他的双眼倏然亮得可怕。 此时张与已经推着苏沫走到了车旁,就要打开车门。 “哎哎,别走啊。”少年顿时急了,他把老者往光头男怀里一塞,拔腿朝苏沫跑来,边跑边道,“我爷爷刚才对你说话了,是吧?你别走,两年了,我爷爷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来势汹汹,张与顿时戒备起来,但渐渐的,杀马特的脚步慢了下来,等距离只有两、三米的时候,少年居然就站住了脚步。 视线相对的刹那,少年愣了一会,而后居然转开了视线。 不知是否是错觉,苏沫觉得他的脸,有点发红。 过了片刻,他转回视线,轻咳一声,才开口道:“喂,你……咳,我是说,你、你好。” 苏沫迷惘片刻,才意识到,这杀马特少年,是在对她打招呼。 这态度惊人的转变?不是刚才还把她称为‘被包养的女人’吗! “就是,”少年犹犹豫豫的,“你能不能……帮个忙,我爷爷……” “不好意思,”张与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没有空管您的家事,有病请去找医生。” 他不客气的道:“今天的事我们保留所有追究的权利,现在请你别再碍事,让开。” 张与才说完,一道声音便道:“请等等。” 这声音的音色十分温润,如凉夜清风,翩然落在苏沫的耳边,接着一名青年男子拨开众人,走上前来。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十分年轻,身姿挺拔秀美,身后一群随行,浩浩荡荡,男子走到杀马特身边,先是按住了少年的肩膀,安抚一般唤他:“阿冼。” 而后笑吟吟的对张与道:“抱歉,这孩子脾气冲动,若有冒犯的地方,我代他道歉。” 一边说着,青年挥了挥手,随他而来的数十名随行便默然散开,呈半合式将苏沫等人围住了。 苏沫:“……” 她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人,但能跟随人群一起送老者来疗养院,大约是跟那杀马特有亲戚关系,刚才少年大闹的时候他神隐,现在倒是站出来了,说话温和,做法却如此霸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张与脸色微白,“还请让开。” “别激动,”青年微笑道,“我没有恶意,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万安总裁身边的张助理吧。” 张与顿时一怔。 “幸会。”青年十分自然的道,“我是盛权镜。” 他只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但却一副笃定的态度,仿佛只要报出名,旁人就该知道他的身份一般。 而张与也确实一幅恍然的样子。 面对杀马特的时候,虽然挨了打,但张与气势还是很足的,此刻却十分惊讶,半晌,才拘谨的抿着唇,神情惊疑不定:“原来是镜先生?这……久仰大名。” “你太客气了,”青年态度温和,“叫我的名字就好。” 他话锋一转:“说起来,张先生也是要送人来绿森的吧。” 一边说着,他目光转动,落在了苏沫身上。 他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紧接着,青年迈开脚步,朝苏沫走来。 张与顿时一惊:“镜先生,您要做什么……” 青年抬手示意,立刻有两名随行上前,猛然将张与扯住,推搡到一边,又有数人组成人墙,不过片刻,苏沫身边楼湛拨来的那些随行,就都被与她隔开了。 于是青年畅行无阻,很快,他便走到了苏沫面前。 苏沫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询问青年的来意,才说了两个字:“请问——” 便见青年忽然矮了身,极其自然的弯腰、屈膝,仿佛半跪在她面前一般,而后他执起苏沫的手,凑近脸轻轻一触。 苏沫:(⊙e⊙)… “镜哥!”杀马特惊叫一声,“你在干什么啊。” “苏小姐,”青年没理会杀马特的尖叫,他把苏沫的手放回去,“我能这样称呼你吧?” “……嗯、嗯。” “你很紧张吗?”青年站起身,他笑了笑,“我在国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前几年才刚回国,吻手礼是很普通的礼节。” “主要是您太美了,”青年轻叹一声,“让我以为见到了美之女神。” 她……太美? 苏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她对人脸的美丑辨识度很弱,只依稀记得自己应该长得还行? “镜先生。”张与终于忍不住,“苏小姐还在休养中,身体虚弱,没办法与您长谈……” “这正是我要说的。”盛权镜打断了他的话,“张助理,既然苏小姐需要疗养,都已经走到绿森门前,你又何必另寻他处呢。” “之前只是一场误会,”他微笑着道,“请相信我,阿冼是无心的。” 苏沫了然。 说来说去,这青年的目的跟那杀马特一样,要她留下。 她悄悄侧目,去看被几名随行搀扶着的老者。 ——是因为这位老者,刚才与她说话时,似乎短暂的清醒过吗?虽然苏沫怎么都觉得‘紫气’、‘贵人’这些词,也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良久,张与才脸色难看的微笑:“说得也是。” 苏沫觉得这句话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推开身边的人,走到苏沫身后,握住轮椅的把手:“那我们就先进去了……毕竟被耽误了不少时间,镜先生,请你让让。” “好说。” 轮椅转动起来,这次终于没谁过来阻拦了,很快张与就推着苏沫接近了正门。其余几个楼湛拨来的随行犹豫片刻,也跟了上来。 摆脱了被人堆围着的窘境,苏沫松了口气,她小心的转动脖颈,余光瞥去,却发现盛权镜居然还在注视着她。 见她回眸,青年对她微微一笑。 苏沫赶紧收回视线,犹豫片刻,她还是道:“张与,他到底是?” 张与回过神:“您是在问盛权镜吗。” “您不必在意,”张与微笑道,“就是个做生意的。跟万安集团有些业务上面的来往而已。” 只是这样? 苏沫觉得他没说实话。 从她的观察来看,张与这个人,似乎很有些以万安集团为傲。在礼堂时,他面对秦沉月、雷明,面不改色。 面对杀马特少年,则更加显得轻视。 但对盛权镜,他则谨慎、退让。 若盛权镜真的是个生意人,那么他一定财势惊人。是能让张与心中的‘底气’——万安集团,也忌惮的存在。 …… ………… 一直到看不见女孩的背影,盛权镜才收回视线。 他面容俊美,气质斐然,虽然只穿着便装,但站在人群之中,如兰芝玉树,轻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镜哥,”杀马特在一旁抱怨,“为什么让那个眯缝眼助理带她走了啊?那人一看就油腻得不行,一幅猥琐样。” 盛权镜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过了几秒,杀马特扛不住了:“镜哥?” “阿冼,”盛权镜道,“为什么对苏小姐说,她是被包养的人?” “我、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都是那个助理狗眼看人,瞧不起绿森,你知道的,上一回爷爷犯病,是绿森的院长救了的。我就有点生气……” “而且,”少年有点讪讪,“她到底是什么人啊?那助理真的是万安集团的吗,那她跟万安总裁……” 杀马特咕嘟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不由诧异的望去,只见盛权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镜哥?” 盛权镜回过神:“抱歉,我走神了。” “进院吧,”他对杀马特道,“孙老先生的病情要紧。” 他对少年微微一笑:“你不是很对那女孩很好奇吗?现在她也在绿森,会有机会接触到的。” “你在说什么啊,哥,”杀马特窘迫道,“我才没有对她……是因为、刚才,爷爷突然清醒了,真的……虽然很短吧,但爷爷看着真的像是从没犯病一样,我才……” “而且,爷爷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少年嘀咕起来,“什么紫气、天命的……” 虽然如此,少年却脸色泛红,甚至连耳尖都蒙上了绯色。 “再说了,”他想到了什么,不满道,“镜哥你还不是乱说话,美之女神什么、什么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虽然她……确实、呃……”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就、就……挺好看的呗,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哎……被送到绿森,她是生病了吗?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啊。要不,咱们找几个专家,帮她瞧瞧?那眯缝眼助理一看就不靠谱。镜哥你说是吧,镜哥?” 少年讶然的道:“镜哥。你怎么又走神了。” 盛权镜松开眉,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他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会知道的。” “走吧。” 他一发话,人群便行动起来,有返回车上,拖出生活用品的,也有赶紧去搀扶老者,也往疗养院而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9.王意 进入疗养院之后,杀马特一行人并没有跟上来。 苏沫面上不显,但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姑且是离马特和那个阴阳怪气的盛权镜远一点了。 她自从醒来,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让她应接不暇。 但此刻苏沫最关心的,无疑是她的——身体状况。 自苏醒后,她就只有一双眼皮能动,偶尔小幅度的转下脸,比高位截瘫的患者还要不如。苏沫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其实焦虑得要命。 若她只是睡太久,肢体机能未恢复,那还好;若是真的瘫了…… 好吧,真的瘫了,也还是要努力活下去的_(:3∠)_…… 因此,虽然搞不清状况,稀里糊涂就被当成货物一样‘交’给了楼湛等人,苏沫却还是很配合,好在波折已经过去,她终是平安的踏入绿森疗养院了。 她观察着周围的景致,绿森是明珠市著名疗养院,为私人投资所建,一路走来,苏沫只觉处处草木茂盛,建筑斐然,不像疗养院,倒像是高档度假酒店。 他们在一处三层高的跃廊式建筑前停下了。 张与的表情轻松了点:“就是这里了,苏小姐。之前已经为您预约了两位专家,哎呀……他们已经到了。” 苏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一群人站在正门前,似乎已经等了不少时间。最前方的是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见他们走来,一人扬声道:“是张助理吗?” “是我。” 张与推着苏沫迎上去,一边介绍到:“苏小姐,这位是王意教授,是国内知名的神经科专家。刚巧,他在明珠市参会,受邀而来为您检查。” 不过他却没对王教授介绍苏沫。只轻轻的带过了一句:“两位教授,仪器都准备好了吗?” 苏沫突然发现,这位王教授,以及他身后一群穿着制服的医务工作者,好像、似乎……都在偷偷的看她? “王教授?” 张与又叫了一声。王教授才回神。 “都准备好了,”他连忙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就是……” 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并又隐晦的扫了一眼苏沫。 苏沫:“……” 张与愣了片刻,便弯下腰,对苏沫笑道:“苏小姐,我疏忽了,没办入院的手续,能否容许我离开几分钟?” 这是要避开她与那位王教授谈点事情了。 她十分有眼色:“好的,你去忙吧。” 张与又对几名随行嘱咐了几句,便迎上前去,与两名教授匆匆的避入回廊。 他们前脚离开,廊前的一群护士便涌过来,一名护士扶住了轮椅,微笑道:“您好,我是这的护士长。” 苏沫对她报以微笑:“您好。” 便见护士长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来。 “……怎么了吗?” “没有,”护士感慨的道,“就是被吓到了,您真是太漂亮了。” “……” 苏沫嘴唇微动,又沉默的咽下了话。 护士长推着她往建筑内部走去,等到一行人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回廊树荫下,张与回过头,询问起来:“王教授,您叫住我,到底是要说什么。” 王教授打了个哈哈:“总归是要询问您一些关于患者的情况的……” “苏小姐只是需要做个全面检查,您无需如此。” 王意默然。 他是国内顶尖的神经科专家,如今私人医疗行业兴起,而他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不少企业、基金与他接触,都希望在他退后聘请他做个顾问什么的。 王意也乐于与他们交好,因此,万安集团的新任总裁亲自致电他,希望他来绿森,为一个人做专诊的时候,他一点没犹豫,马上就答应了。 接着他就拿到了两份病例。 一份是万安集团的人送来的,抹掉了病患所有的个人信息,记载的是最近的一次检查结果,王意简单看了一下,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个身体各项机能都很健康,但无故昏迷的病人。 疑难杂症啊。 他当时还感慨,不过他只是受邀检查,又不是参与治疗,王意没什么紧张感。 但接着,他就拿到了第二份病例。 这份病例,是万安集团派车来接他时,有谁悄无声息的塞进他怀中的。 等王意察觉的时候,他已经怀揣着这份病例,即将抵达绿森。 他翻看这份病例,也就比第一份病例多了几页而已,王意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份病例,与万安集团给他的那份,记载的是同一个病患——苏沫。只不过时间跨度有三年,再往前却是被抹掉了。而这三年里,每隔三个月,都要做一次检查。 而令王意震惊的,就是这些主持检查的机构——全都是国际顶尖的医疗机构。这个‘顶尖’的含义,是与国内三甲医院不同的,它更接近于特权阶级,是只为一国首相、枢机大臣、资本寡头等服务的。 这些医疗机构之中,令他最为在意的,却是三家医疗研究所。 听名字就知,与其说是治病疗养的地方,不如说是——医学领域的科研场所! 平常人别说是去看病了,若非是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与这些医疗机构同样数量的,是一个又一个署名。 每换一次机构,为之背书、出资的署名,就换了一个。签字所使用的文字,也都不尽相同。有英文的,有俄文的,还有西班牙语…… 王意对这些名字就不熟悉了,但他认识最近的一次检查,也是病例上最后一次,署名是中文的:顾怀辛。 顾怀辛…… 华中几省,提起顾氏,那可就太熟悉了。而顾怀辛,就是顾氏新一代的内定核心。 至此,王意已经明白,他是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里。万安集团、顾氏,乃至那一长串骇人的医疗机构,那些用不同文字书写的署名…… 他捏着病例,感觉是在捏着烙铁。万安集团特意送来一份抹掉所有信息的病例,显然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而塞给他第二份病例的人,却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0.少年 只聊了几句,王意就察觉了,这位张助理,是一点也不知内情的。 此刻他虽笑着,但眼底已经有些不耐烦。 “王教授,”张与笑道,“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返回苏小姐身边了,实在是苏小姐如今离不得人……您若有什么要求,也不妨提出来,我们万安集团一定尽全力满足。” “哪里。”王意应付的笑了笑。 他叹了口气:“不打扰张助理了,我一会就过去。” “那就先告辞了。” 张与松了口气,连一刻也不想多呆,匆忙的道过别,又嘱咐一句:“王教授,检查还是越快越好。我们非常担心苏小姐的身体状况。” 便匆匆的朝苏沫等人的方向追去。 王意瞧着他那急切的背影,总觉得这位张助理,对那位苏沫小姐,也太热情了一些……已经有点超越职责范围了。 不过想到那位女孩的模样,他又释然了。 长得如此美丽,王意初见之下,也是吃惊了的。 一是为她的相貌。 二却是因为这位苏小姐……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了,若非看过病例,光看外表,王意会以为她是哪个高中的学生。 面容倒是其次,但无论怎么看,她的体态、骨骼……都仿佛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简直像是时光定格了一样。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叹着气,打算返回诊室,却不防身后一声呼唤:“是王教授吗?” 王意转过头,便见廊架垂下的藤蔓被拨开,一名青年迎着他,从小道走了过来。 他有些讶然:“你是……” “您好,王教授,”青年对他笑道,“在下盛权镜,早就听说过您在脑内科上的成就,一直想找机会拜见您,没想到您会来绿森。” “……” 王意瞠目结舌。 盛权镜?! 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王意也听过许多次——在财经栏目里。 据他所知,这位镜先生,可是商界名人,几年前才从美国藤校毕业归国,但在求学期间,就通过股市,累积了巨量的资金。 回国后,迄今为止,他已经策划并实行了数起赫赫有名的并购案。据说他的个人财力,已经超过许多老牌集团。 若顾氏是在华中几省有影响力的当地财阀,盛权镜就是如万安集团那样,能与国际资本逐流的巨鳄。 可谓是极富传奇色彩了。 没想到会在小小的绿森疗养院遇到。 “您就是……”他不知不觉的用上了敬称,“镜先生?” “王教授不必如此客气。”盛权镜微笑道,“您是长辈,叫我的名字就好。” “哪里哪里,”王意连忙道,“镜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盛权镜笑道,他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语气平静的,“听闻您就是苏小姐的主治医生,我对苏小姐的健康十分关切。” “所以,”青年笑容温和,说的话却让王意发寒,“等您做完检查,请将结果也交予我过目。” 王意微张着嘴,半晌没回神。 他简直要被盛权镜一番话给砸懵。 他怎么也没想到,盛权镜一开口,提起的就是他如今那位神秘的病患,并毫不遮掩的索要病例! 一时间,王意的心中充斥着荒谬感,那一串医疗机构,顾氏、万安集团……现在又多添了个镜先生,都对他的临时病患——苏沫,表现出了异常的关切! 他到底是接了个什么烫手山芋啊。 但他作为医生,不管是出于职业道德,还是那两份令他浑身发寒的病例,他都该对那位苏小姐的状况守口如瓶。 “镜先生,”王意勉强维持着语速,也顾不上疑惑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王意招呼也不想打,边夹着资料本,匆匆的绕过了青年。 他走得极快,就像后面有谁要追着他咬一样。 盛权镜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只见中年人迅速远去的背影。盛权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他一言不发,又拨开藤蔓,沿着小径慢慢回返了。 他穿过回廊,路上偶尔遇到医护人员,盛权镜都会报以微笑。 就这样一路前行,直到停在一栋独立的复合式建筑面前。 盛权镜推门而入,瞬间嘈杂扑面而来。宽敞的病房中,挤了十几个人,有随他一起来的助理们,也有绿森的护理。 病房中央,老者已经躺下,孙冼挤在他身边,仍在努力的:“爷爷、爷爷。” 试图引发奇迹,唤醒老者。 见他进门,孙冼从床边起身:“镜哥,你去哪了。” “在附近转了转。” 盛权镜笑了笑,走上前去,助理让开了位置,青年弯下腰,为老者掖了被角。 旁边站着的是绿森的疗养医师,他一脸喜色,汇报道:“镜先生,我们刚才为孙老先生做了初步的检查,发现他的脑波比之前活跃了数个指数,有明显的好转趋势。”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没能确定原因是什么。” “辛苦您了。”盛权镜颔首。 “镜哥,”少年接腔,“这可真是太好了,爷爷居然好转了。” “哎,”他无奈的道,“爷爷年轻时被流弹击中过脑子,当时条件艰苦,有一块弹片,一直都没取出来……就是因为这个,这几年爷爷才会越来越痴。” 盛权镜没有说话。 他看着病床上的老者,一串口水正淌下他的嘴角,一旁的助理十分熟练的擦去,显然已是见惯不怪。 这位孙老先生,其实是他的外祖,本名孙章泽,盛权镜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孙章泽的一生,可谓波澜壮阔,孙氏在前朝时就下南洋经商,孙章泽作为华裔,在外国出生,百年前国难之时,他在南洋建立起华侨救乡同盟会,出钱出力,亲自拉扯起一条商线,通过东南亚几国,辗转为内陆输入物资。 他在炮火中蹚过,等战争结束,东南亚掀起排华巨幕,孙章泽又组建起地下游击队,亲上战场。 盛权镜还记得,他六岁之前,是在这位外祖身边生活,见过孙章泽橱柜中那一排又一排的军勋,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组织。 就是这样一位幕后雄主,老来变成这幅样子,毫无尊严的躺在床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彻底痴傻之前,唯一的心愿,居然是落叶归根。 这就是时间之威。 古往今来,多少有权势之人,渴望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甚至青春永在,长生不死—— 盛权镜心中轻叹。 “既然开始好转,那就会越来越好的。” 他轻拍少年的头,安慰道。 “哎,”孙冼托着腮,“镜哥,你说爷爷的情况突然变好,会不会跟那个女孩有关系啊?” 刚说完,他就自己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这猜测毫无根据。 “这也不一定。” 医师插嘴道:“孙老先生是脑部出了问题,人脑目前还是医学领域最神秘的部位,据说有些人的脑波非常特殊,能够影响其他个体……” “随口说说而已,”孙冼不太高兴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较真上了。” “镜哥,”他又去寻求青年的附和,“你也觉得这说法离谱吧……镜哥?” 盛权镜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对少年道:“阿冼,起来吧。给医生们让个位置。” “镜哥,”少年有点慌张,“我就随便说说啊,你可千万别上心了……” 叩叩。 两声轻敲,打断了少年的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助理探身入内,目光环视一圈,便定在盛权镜身上。 “先生,”他轻声道,“有些情况,请您出来一下。” 青年本欲安抚少年的话便咽了回去,盛权镜转过身:“怎么了?” “在这边。” 助理低声道。 盛权镜踏出房门,将门掩好,随着助理往回廊拐角处走去,顿时,一行人出现在他的视线。 只看了一眼,盛权镜就明白为何助理会将他叫出门。 他有些惊奇的望着那行人,轻声的:“……万安集团?” “是,”助理在他身侧小声汇报,“按照您的指示,我们一直关注着蒙栋……就是,那位苏小姐所在的病房。于是就看见了这群人,正要过去。” 沿着回廊而来的人流,少说也是二十几人,都穿着制服,盛权镜之所以认出是万安集团的人,是因为被人流簇拥在中央的——楼湛。 “万安集团的总裁,”他自言自语,“亲自来了?” 忽然之间,队列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人群中踱出一人,拄着手杖,慢慢朝右侧而来。 他一改变方向,剩下的几十人也都随之跟上,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都朝壬栋,既盛权镜等人所在的位置而来。 盛权镜站着没动,看着人群慢慢接近,最终,在约三米开外,停了下来。 手杖在地面上敲出沉闷的一击,接着:“盛权镜?” “是楼总啊,”盛权镜微笑着,“久仰久仰。”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楼湛。 “好说,”楼湛不冷不热的道,“我也对镜先生的大名也略有耳闻。” 盛权镜余光瞥了队列一眼,只见一行人手中都各自拿着东西,大包小包,都是生活物品。而楼湛本人虽然怀里没搂着个包,但显然是为了送东西才专门跑这一趟的。 他心中有了定论,便微笑道:“楼总是来探望苏小姐的吗。” “这可真是,”他感叹道,“先前还在奇怪,为何苏小姐是由您的助理安排入院,没想到您本人这么快就到了。” 事实上,距离苏沫与楼湛分别,也不过刚过去四十分钟。 “镜先生,”楼湛没什么表情,“你对别人的私事,如此好奇吗。” “怎么会,”盛权镜好像是没听出楼湛话语中的冷意,依然微笑道,“既然在绿森碰到,也是有缘,况且苏小姐如此美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我也不能免俗。” 一边说着,他观察着楼湛,见他的表情仍是平静的样子。 却听一道声音:“怎么能这样说呢。” 接着人群散开,三、五名与万安集团等人衣着迥异的人,引着一名混血少年,走上前来。 若是苏沫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名少年,就是在礼堂中,让她无端惊惧、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人。 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脱掉了被酒水污染的制服,转而穿上了一套异常华贵、宛如宫廷礼服般的衣服。甚至还披着一件遮住了半个身体的小斗篷。 这幅打扮是如此的奇异,与周围等人截然不同,但少年穿着它,却神情自然,仿佛经常穿类似的衣服,反而是现代社会习以为常的装束,才是他不常穿着的。 少年越过楼湛,在盛权镜面前停下,婉转的叹了口气。 “哎……” 他注视着盛权镜,好像在看令人惋惜的悲剧,语气幽幽的:“你就是盛权镜呀?我听说过你呢,被哈曼顿区赶了出来的掮客。怎么……终于还是在美洲混不下去,像条丧家犬一样,灰溜溜的回内陆了吗。” “像你这样的人,”少年的笑容柔和,“也配说,与姐姐‘有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1.注目 盛权镜神色自若。 他看向少年,笑容甚是有礼:“这位是?” 少年则轻嗤一声,没理会盛权镜,只是对楼湛说:“别为丧家犬耽误太久。” 说罢,他朝连廊的岔路前行而去,几名随行蛮横的为他分开人群,盛权镜险些被撞上,而少年则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背影,半晌,还是楼湛先开口:“失礼了,镜先生。” 盛权镜笑笑,语气十分宽容,“那位是苏小姐的弟弟?” 楼湛只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不是。” 他没有解释更多的意思,只意有所指的:“镜先生还是多关注自身为好。” 盛权镜含笑回视:“好说。” 他们又互相对视数秒,楼湛不冷不热的:“那么,我就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随他而来的人浩荡开拨,而盛权镜则立于原地,微笑注视着万安集团的人远去。 转过回廊,再往前走一段,绵延的紫藤花架下,先前离开的少年正等着。 他站在一处花木茂盛、颇为隐蔽的角落,随行之人则站得远远的。 少年面无表情,目光朝远处的建筑投去。 那里正是蒙栋,即苏沫所在的病房。 听见响动,少年转过身,似笑非笑的:“来了?” 楼湛对助理吩咐了一句:“把东西送过去。” 便拄着手杖,慢慢行至少年身边。 他表情莫测,半晌,才冷然道:“现在并非萨利沙家族监护的时段。” “可我也没有打破规定呀。”少年笑吟吟的,“你看,不管是我,还是秦沉月、雷明那两个蠢货,都没有插手你的安排,哪怕你如此无能,这么快就让一只苍蝇,凑到了姐姐的身边。” 他在言谈中毫不客气的贬低了秦、雷二人,至于顾怀辛,显然则不被这少年看在眼里,连提都没提。 “看看,这就是你为姐姐安排的地方,”他又接着道,“只要交一点钱,什么人都能进来,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哈曼顿区的掮客姑且不论,连孙家那种不入流的东西,都能跟姐姐同处一院。” “孙氏在东南亚影响力巨大。” 楼湛平静的插了一句。 但这好似激怒了少年。 他嗤笑一声:“你是指那个病得没办法下床的孙泽章吗?他不过一条老而未死的狗,连这种东西都害怕,你可真令我失望,楼湛。” “正好,孙泽章就在绿森,”少年微笑着,“不如就此送他回归天国吧。” “够了。孙氏与盛权镜,我会处理。” 楼湛眉头微皱:“不需要你来插手。” “楼湛,”少年眉微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凭你自己,就能与合约对抗吧?” “论资格,你不过是捡了楼崭的漏,论财力,在大陆境内还算排得上号,但也只能压制一下顾氏所代表的金庚基金,连秦沉月那种无脑之人,都能对你大呼小叫。” “你有什么信心,以为自己能主掌局面?” 少年转过身,目光轻飘飘的,在楼湛的身上巡梭着,掠过他的右腿时,少年目光微顿。 他盯着楼湛那条瘸了的腿,轻笑着:“楼湛,不要忘了,你唯一比其他人更贵重的特质,就是你愿意为姐姐而死。” 楼湛倏然捏紧了手杖。 良久,他才生硬的道:“……这与你无关。” 少年轻哼一声,但也没再继续刺激楼湛,转而道:“那个哈曼顿区的掮客,是孙泽章的外孙,认真算起来,也是孙氏的人。在藤校读书的时候,加入了青林兄弟会。” “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进入哈曼顿区,成为一名掮客。” 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有些愉悦:“他可是卖了不少孙氏在东南亚一带的利益,才混到了当狗的资格呢。” “可惜是个会反咬主人的狗……不过,他都被哈曼顿区踢出来了,却还是青林的成员。是个麻烦的家伙呢。” “我不希望这种东西凑到姐姐身边去,”少年的声音变得冷酷,“万一被他那格外灵敏的狗鼻子,嗅出点什么,可就不妙了。” “随你。”楼湛脸色沉郁,“我还要去处理事情,就不奉陪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一瘸一拐的从少年身边离开,远处几名等候在侧的随行当即迎上来,走了一段路,楼湛又回过身,警告一般:“别太过分了……这里不是美洲。” 说罢,他也不等少年回话,便转身而去。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少年才收回视线,自言自语的:“可真是爱装模作样啊。” 一旁的随行凑上前来,是名年轻的男子,穿着纯黑的制服,面目被墨镜笼罩,他凑到少年身旁,低声询问:“¥,doctor?” 这名随行所使用的语言,是掺杂着严重地方口音的意大利语,他一开口,另一名随行也发话了,不过却是一口美式腔英语:“您不打算返程吗。” “当然,”少年慵懒道,“姐姐都已经醒了,我已经没必要与协会的人见面了。我要留在亚洲。” 他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中国还是我曾祖的祖国呢。” 使用意大利语的随行顿时有些着急,连忙劝说起来,语速又快又急。 少年先是懒散的听着,突然之间,他像是察觉了什么:“等等。别说了。” 眼见随行还在说话,少年竟发起怒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叫你闭嘴,没听见吗?你这废物!” 几名随行皆是一愣。 而少年却径直转身,面朝前方,神似急似盼。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都给我安静点。” 片刻,一行人远远的经过。 透过繁茂藤蔓的缝隙,站在少年的位置,刚好能窥见这群人,等到几名医护人员走过后,坐在轮椅上的苏沫,从人群中隐隐露出身姿。 凝视着轮椅上的人,少年的表情骤然放松,他表情怔怔,目光一路追随,神色越来越温柔。 直到人群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苏沫,少年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姐姐……” 少年轻声的,自言自语着:“你可一定要等我呀。” “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 他的声音好像蛛丝,随风而荡,缠绵却又可怕。 莫名的,正被推着往ct室而去的苏沫,忽然间打了个冷颤。 一直关注着她的张与立即察觉,殷勤的问道:“怎么了吗,苏小姐。” 苏沫回过神,连忙道:“没事。” 她按下心中那奇怪的战栗感,期待的朝前方看去,前面就是ct室,她已经登记了信息,做完了血压测量等基本的检测,而现在要查看的就是她的骨骼与大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2.花束 苏醒到现在,因为害怕刺激肠胃,苏沫只吃了一点流质的营养膏。 这会她已经是又累又饿,但为了亲眼见证检查的结果,苏沫硬是撑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隐约瞧见了诊室外的人影,似乎就是那两位被特意请来的教授,苏沫的心因为紧张而砰砰直跳,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有点恍惚起来。 于是苏沫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沫蓦然一惊,睁开眼睛,茫然片刻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随后是张与那惊喜的声音:“苏小姐,您醒了吗?” 苏沫:(⊙o⊙)… “我、”她弱弱的,“我睡着了吗?” 周围的景象也终于被她看清,她现在显然在室内,但并没有躺在床上,依然坐着轮椅,但身上被披了一件毯子。 医护人员都不见了,除了张与,其他的随行,也不见踪影,整个室内,唯有她和张与两人。 而后—— “是的,”张与笑眯眯的回答,他坐在苏沫身边,顺手替她掖了毯子,语气温和的,“您因为太过疲倦,睡了有两小时了呢。” 一边说着,他递过来一张诊断书:“已经给您拍过了ct,做了个磁共振,您的器官功能完好,除了肌肉组织与肠胃有些萎缩,别的都没有大碍。” 他又特别展示了一张脑部ct图:“大脑也毫无问题。” 苏沫听着诊断结果,先是松了口气:“是这样吗?” 她露出点轻松的神色来——没有被判定是高位截瘫真是太好了! 接着又有点懊恼的叹了口气:“哎,我睡着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苏沫还是想亲耳听听疗养院的诊断,她太渴望知道有关自己身体状况的信息了。但显然,她最期待的环节已经就这样过去了…… 随后苏沫振作了点精神:“我睡了两个小时吗?麻烦你了,一直看护着我。”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张与十分优雅的欠身,神采奕奕,显然情绪不错。 “这可真是太好了呢,苏小姐,”他注视着苏沫,神情中有种发自内心的高兴,“接下来只要好好疗养、复健,不出半年,您就能从轮椅上起来了。” 他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苏沫,她看起来也高兴了一点:“谢谢。” 苏沫就这样笑吟吟的,看着房门被推开,一个随行也没带的楼湛,就这样,走了进来。 苏沫:“……” 笑容·顿时僵硬。 但张与居然没发现,依然在对苏沫说着:“您睡着的这段时间,集团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挑了点合适您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楼湛已经拄着手杖,走到了他身边,并唤道:“张与。” 哐!地一声,张与从苏沫身边的座位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他的椅子,摔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动。 张与一脸惊慌——是那种带着点莫名心虚的惊慌,看着走到他身边的楼湛:“楼、楼总?” “你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楼湛眉头微皱。 “对不起!” 张与当即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神情,低头致歉。 “出去。” 楼湛漠然的吩咐。 张与迟疑了一秒,便躬身致意,随后……垂着头退到了房门外。 吱呀—— 伴随着这声细小的关门声,病房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这空间里,现在只有苏沫与……楼湛。 苏沫觉得脑壳疼。 她抖抖索索的挤出个笑容:“楼……” 开口第一句话,差点就顺着张与,喊成了‘楼总’。好在苏沫反应快,马上改了称呼:“楼、楼湛,又见面了。” “别误会,”楼湛冷冷的开口,“苏小姐,我只是来查看一个结果,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 苏沫咂摸半天,觉得楼大总裁的意思是要来看看她活得如何。 毕竟他们那个口中的神秘‘合约’,楼湛好似是要履行一些责任的,她的状况大概也包含在内,虽然苏沫很想说,想知道她的检查结果,把病例拿去看看,绝对一目了然,不需要楼湛特意拨时间,这短短几小时,又戳到她跟前。 不过既然楼湛已经发话了,苏沫也就顺着他道:“谢谢你。不耽误你的正事就好。” 楼湛硬邦邦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然后,他们就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谈了。 病房内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苏沫好声好气的应付楼湛已经是极限,她一点也不想费心思没话找话,于是对这尴尬的氛围视若无睹。 反正…… 她心中猜测着——根据前几次短暂的相处来看,要不了多久,这位楼总裁就会受够了她,自己离开的。 果然,没过一会,楼湛就如苏沫所预料的那样,冷淡的:“我该告辞了。” “好的。” 苏沫顺畅的道:“您一路顺……”风。 风字还没说出口,楼湛忽然朝她走来。 他走得不快,但仿佛是转瞬,他就站在了苏沫的面前。弯下腰,递过来一束扎起来的花束。 苏沫那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这样转成了:“呃……谢谢?” 她看着楼湛将花束放在她身侧,居然也没解释什么,做完这一切,楼湛再没看她一眼,拄着手杖,走出了病房。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苏沫都没回过神。 ……这是什么意思? 她异常迷惘的看着身侧那束花……虽然一时间她分不出是什么花,但从外形上来,这是束干花。并且做工一般,像枯草一样。 所以楼湛,一言不发的放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的举动怎么都如此的怪异?她真的领悟不了啊! 苏沫盯着那束干花,直到房门又被推开,她才回过神,便见张与走了进来。 与片刻之前相比,助理的脸色苍白,显然是被训斥了一顿,但走入房中,他很快便又换上了笑容:“苏小姐,我回来了……咦,铃兰花束?” 张与诧异的拾起那束干花:“苏小姐,这个是?” “是楼总放在那的。” 苏沫镇定的道:“大约是……送我的吧?” 张与的表情有片刻的茫然。 显然,他也没能领悟他上司这番操作是几个用意。 不过既然是楼湛放下的,张与便笑吟吟的:“干花倒是易于保存,那么我就先替您收起来了,苏小姐。” 一边说着,他将花束握在手中,又道:“您的出院手续已经快办妥了,再过一会,我们就可以离开绿森了。” 苏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她轻呼一声:“这就要走了吗。我还以为……” “我也不希望您舟车劳顿。”张与苦笑一声。 那就是楼湛要她转院了。 苏沫若有所悟。 “不过您放心,”助理轻叹一声,“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您、帮助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3.红点 张与等人的行动十分迅速,几分钟后,苏沫就已经被推着出了病房。与她来时相比,此时她身边那些穿着制服的万安随行,已经增加到了几十名。人人都带着大包小包,一派忙碌的景象。 此时天已暮色,光芒暗淡,路边亮起了灯,因为草木茂盛的缘故,飞虫在灯光附近聚集飞舞。 苏沫注视着那飘游不定的蚍蜉,心中有点茫然。 又要走了…… 她才在绿森呆了半天而已。 这样的,辗转着一处又一处,与这些朝夕无定的小飞虫,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人群浩浩荡荡,等到绿森门前停泊的车启动,一道人影急急忙忙的追了出来。 孙冼冲到门口,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扬起的车尘。 他愤愤然的捶打了一下绿森的石碑,浑身挂着的各种小挂件叮叮当当的响。少年咕哝一句:“居然跑了……可恶!” 他又看了半晌,才悻悻然收回目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失落心情,孙冼慢慢的返回病房。 他走得很慢,没头没脑的,没正确的返回壬栋,倒是一头撞进了盛权镜所在的休息室。 少年推门而入时,室内仅有盛权镜一人,青年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份病例,正是苏沫一个下午的检查结果。 ——虽说王教授当时拒绝了盛权镜的提议,但在绿森所检查到的结果,到底还是到了青年手里了。 见孙冼进门,盛权镜放下病例:“怎么了。” “镜哥,”孙冼打起了一点精神,“你在这里啊……哎,万安集团那群孙贼,带着那女孩走了。” “走了?” 盛权镜反问了一句。 “是啊。”孙冼抱怨道,“走得可快了,我才得到消息呢,跑到门外,他们都已经在车上了……真是的,既然是要入疗养院的病人,要她跑来跑去的,这不是白折腾人吗?” “……” 盛权镜沉默。 半晌,他轻笑一声:“别太担心了,阿冼,会再遇见的苏小姐的。” 他安抚道,却见孙冼忽然脸色苍白。 “镜哥!” 少年大喊一声:“你的胸口……危险!” 盛权镜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红点,落在他的右胸上。 “是红点准星!” 孙冼神情绝望:“快趴下……镜哥!” 随着他的话音,窗户轰然碎裂,一颗狙击弹正面击中了盛权镜的胸口,青年哼都没哼一声,瞬间倒了下去。 …… ………… 夜色渐浓,同一片夜空之下,苏沫正蜷缩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 此时车队已经离开郊区,两侧的建筑物越来越密集,显然是往城市中央进发。 苏沫一眨不眨的看着所有掠过她眼前的景物,心中颇有些惊叹。 ——她依稀记得,她的中学时代是在明珠市度过的,那时的明珠市,可远没有如此繁华。 等到车辆从市中心的高架桥上经过,周围一片连绵的摩天高楼,异常宽阔繁华的街道,又给予了苏沫新一轮震撼。 ……总觉得已经认不出来这个城市了。 苏沫心知这是自己与时代脱节所导致的。说来说去,她究竟为什么会神秘的昏睡十年呢? 进入市区之后,车速便渐渐放缓,又过了约二十分钟,周边的建筑倏然稀少起来,高楼稀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民居。 渐渐地,连居民楼都开始减少,变成独栋的别墅。 “苏小姐,”张与轻声道,“我们就快到了。” 此时车速已经降至60码,苏沫能很清楚的看见远处一片起伏如山脉、略高于周边的地势,上面如撒落珍珠般,散布着一栋栋住宅。 “这是金瑰园,”张与解释道,“接下来几天,您暂时要在这住下了,等到护照办好。” 苏沫还在观察那些别墅,闻言有些茫然:“办护照?” 她是不是听见了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词语。 张与露出点尴尬的表情:“那个……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但最近政策收紧不少……” 他语焉不详:“所以得花费几天功夫……” “不,”苏沫不得不打断他,“我是说……我们,接下来……要出国吗?” 张与停顿片刻,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样子。 “原来您是在问这个,”他神采奕奕的道,“当然,苏小姐。这是特意为您安排的,地点就位于泰国第四大岛,这个时段,岛上的气候、湿度,都是顶级的。是最适合您的。” 所以到底是适合她什么啊?难道是适合她疗养吗? 苏沫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她都去定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苏沫有点无奈。 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别说是出国了,连跨省都没跨过几次,这下好了,一朝苏醒,莫名附赠一个‘十年植物人’头衔,再来一个出国游大礼包—— 吱—— 毫无预兆的,车辆骤然停下,惯性冲击之下,苏沫猛然向前一仰。 “苏小姐!” 张与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试图扶住苏沫,但车辆又猛然颤了一下,张与顿时重心不稳,与苏沫一起,双双向前跌去。 好在车厢内铺着厚地毯,前座套着的海绵靠垫也很软,张与虽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撞,但很快恢复过来,连忙去扶苏沫。 “苏小姐,”他惊慌的道,“您没事吧?” 苏沫被冲击力甩得七晕八素,半晌才回过神,气息弱弱的:“哎……果然,坐车还是得系安全带。” 张与脸色苍白。 扶苏沫上车后,怕安全带束缚着她,让她不舒服,张与就没给她系。 他自信有自己在一边看护,哪里想得到,明知道车上坐着这样一位金贵小姐的情况下,司机会把车开得这么乱七八糟! 于是,等将苏沫扶稳,张与便不悦的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刹车。” 回应他的是一个骤然飞来的空酒瓶子,划过夜空,砰地砸在车辆的前挡风玻璃上。 张与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不止他们坐着的这一辆,整个车队都已经停了下来。 包括带着物品的几辆车,万安集团这次送苏沫来金瑰园的车队,共有十一辆,可谓是浩浩荡荡的,行驶的范围,也已经位于金瑰园——既明珠市内最贵的几个地段,特点道路最宽阔、来往车辆最少。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车队前方,一大片涌动的人影——粗粗看去,至少有快二、三十人,竟堵在道路中央。把整个车队都逼得停了下来。 张与把车窗打开一点缝隙,人群的叫骂声便顺着风飘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浓烈的酒臭味,也钻入车内。 苏沫当即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哈欠。” 张与赶紧用手扇扇风,又把车内循环系统调整至中档,而后闭紧车窗,不悦质问司机:“这都是些什么人。竟堵在路上撒酒疯。” “叫小七他们下车,把这些醉鬼都赶开。” 司机却面露难色,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一名随行,迟疑的道:“张秘,那群人里面,好像有孟思瑰。” “什么?” 张与的表情顿时如同见了鬼:“居然是那女人吗。” 苏沫在一旁小声的问了一句:“孟思瑰?” “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女人而已。”张与连忙道,“您不必在意。” 接着他又对司机催促:“孟思瑰在那也无所谓,快让他们让开路,别耽误时间,苏小姐需要马上休息。” “其实我还好……” 苏沫又小声的道。 但是司机已经打开了车辆内置的联络器,接着副驾驶的随行从口袋里拔出个通讯机,调试了几下,便对另一头转达了张与的要求。 电流滋滋作响,过了片刻,前方几辆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数名男子。朝堵着路的人群走去。 接着,他们就……被原样的推搡了回来。 人群渐渐逼近,灯光如昼,此时苏沫也已经隐约看清了,这些堵在路上的,都是些年轻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共同点是看起来……非富即贵,盛气凌人。 而走在最前方的则是名二十出头的女子,扎着马尾,一只手不断的推搡着阻拦在她身前的随行,另一只手中居然握着对讲机——显然是从随行手中夺下来的。 她的声音也正通过对讲机,一字不漏的传达给车辆中的人。 “叫我们走?你算老几啊,滚开!”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显然喝得不少。 “你们要去金瑰园?那又怎么样,你不知道……嗝,金瑰园,就是我的东西吗?” 咦? 苏沫有点惊讶。 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好奇:“那位小姐是金瑰园的产权所有人?” “不、不是!” 张与脸色难看:“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说八道……” 他还没说完,女子的下一句话,就顺着对讲机传了过来:“金瑰、嗝……瑰,就是指我,孟思瑰,懂吗?这是,楼湛他……送给我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4.不退 哇哦。 苏沫觉得,她听到了了不得的劲爆发言。 车外,女子的叫嚷还在继续:“知道……嗝,我跟楼湛,是什么……嗝关系吗!” 车内,苏沫带了点小小的八卦之心,悄声问:“是什么关系呀?” 张与简直要苦笑起来,他摇摇头,稍稍提高了音量,严肃的道:“您可千万别听那女人胡说八道,她跟楼总半点关系也没有,金瑰园的产权仍旧在集团手中。” 而后,他的这番话,就顺着对讲机,原原本本的传了出去。清晰的回荡在夜色之下。 ——先前张与让司机打开的通讯系统,一直没关闭,压低声音交谈时还好,一旦稍提起音量,便犹如一个不太稳定的广播电台,顺畅的将张与的声音递到了女子耳边。 就见那女子猛然怔住,而后便是暴怒。 “谁在放屁呢!”她挥舞着对讲机,另一只手捶打着身边的随行,“给我滚出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倏然转过头,目光直直的朝苏沫乘坐的车辆看来。 女子露出思考的神色,而后便怒道:“好啊,我当时谁,是你啊,张与!” 苏沫有点惊讶:“她认识你呀,张与。” 在这幅醉醺醺的状态下,通过那被电流加持的模糊声音,居然就认出了张与。可见这女子与张与很熟。 刚说完,苏沫便听见哐地一声,一个黑影砸在车窗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她吓了一跳,炽亮的车灯之中,女子站在道路中,保持着抛掷物体的动作,一脸怒容。 这是这辆可怜的车第二次挨砸了,等那黑影咕噜咕噜的滚落下来,躺在引擎盖上,苏沫才看清,这次被砸过来的,不是酒瓶子,而是之前被女子握在手中的对讲机。 接着,女子歪歪扭扭,却气势汹汹的朝车辆冲过来。 站在她身前的两名随行连忙去阻,但哪里能拦得住,不大一会就被拨开,女子冲到车前,先是一脚踹在引擎盖上,又把那对讲机捡起,怒道:“张与,你给我滚下来,我听见了,这车里有女人的声音!” 她又踹了一脚引擎盖,弯腰去看车牌号,虽然醉得话都结结巴巴的,但是却马上就借着昏暗的灯光辨认出:“a-3?” “这是从伯翰明订的那辆车?” 女子一把捂住嘴,而后她在苏沫惊讶的目光中,居然啜泣了起来:“好啊,这可是楼湛最贵的几辆限量版之一啊,张与,你拿它载着哪个小□□?你怎么敢!楼湛他……他的东西,可都是要给我的啊。我不允许别的女人坐这辆车!” 苏沫:(⊙o⊙)…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苏沫都没工夫去计较这女人是怎么骂她的了。她迟疑的:“张与,她……” 张与一把夺过副驾驶上的对讲机关掉,才脸色难看的:“很抱歉……苏小姐。” 被女子甩开的随行又跟过来,试图将她从车旁拖开,但女子又打又踹,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被隔绝了声音,但苏沫眼睁睁看着她把其中一名随行的脸抓出了血。 “实在抱歉,苏小姐,”张与窘迫的道,“吓到您了吗?” “我没事。” 苏沫虽然有点惊讶,但倒是没被吓到,反而是有些担心那两名与女子拉扯的随行:“要报警吗?” 张与却苦笑着:“不能报警,苏小姐。” 他叹了口气:“这女人是孟思瑰,楼总的表姐。” “啊。” 苏沫有点惊讶:“她是楼总裁的亲戚?” “说是这样说,其实这女人跟楼总没有血缘关系。”张与皱着眉,“楼总有位舅舅,二婚对象带了个女儿嫁过来,那女儿就是这孟思瑰了。” 苏沫撸了半天,才把这复杂的关系理顺。 “您也看出来了,”张与又道,“这女人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她有轻度的解离性精神障碍,经常这样大吵大闹,等事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解离症……” 苏沫不由喃喃:“精神疾病?” 她目光幽幽,朝女子看去,这短短的半天,她居然又遇见了一个精神状况异于常人的病人? 只不过…… 苏沫看着女子,心中却有些异样。 她不由自主的将女子与下午在绿森所遇到的那位老者对比,虽说老者似乎是脑部综合症,进而影响了精神状况,也许不能将之与纯粹的精神疾病相提并论。 但苏沫却隐约有种奇怪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女子,其实清醒得很。 并不像是精神病人。 一点也不像。 ‘她的脑波十分清晰、稳定,一点也没有混乱的征兆,她只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苏沫的心中,模模糊糊的浮现了这句话。 “苏小姐?” 过了片刻,苏沫像是从一个迷梦中惊醒,浑身战栗,悚然惊恐。 “啊、嗯……” 苏沫连忙应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居然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您没事吧?”张与担忧的看着她,“您突然就发起了呆。” “可能累了吧……” 苏沫弱弱的道。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却在焦急的琢磨着——‘脑波’? 刚才……在她脑中浮现的,确实是这个词吧?就算她昏睡十年,各方面都与社会脱节,甚至记忆都模糊了许多,但这类基本的知识,苏沫却还是知道的。 她为什么会用‘脑波’这个词呢?还是那样怪异的用法。就好像她……能窥见这神秘的、还未被人类所破译的脑之密码一样。 苏沫赶紧把这个古怪的想法挥散了。 张与欲言又止。 他望着苏沫额上的汗珠,半晌,沉声道:“是我的错,苏小姐。” “张与?” 助理对她温和的笑笑:“没事,一会就让您安安稳稳的到宅子里休息。” 一边说着,他打开了车门。 清醒的风吹入车中,苏沫精神一振,终于彻底从那种莫名的惊惧感中摆脱,入目张与的背影。 “张……”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张与便又关上门,接着,透过车窗,苏沫看着助理迎着孟思瑰走去。 他站到女子面前,与另外两名随行呈三角之势,围着孟思瑰,腰身微弯,在劝说着什么,下一秒,助理就挨了一耳光。 啪。 纵然车窗隔绝了声音,苏沫光是看着,却也觉得疼。 她不知不觉的就皱起了眉。 这幅情景简直是眼熟——与在绿森门口那出闹剧,如出一撤。 有权有势、性格骄纵的男女,身为助理,白白挨打的张与,以及忍气吞声的她。 ‘被包养的女人’。 ‘小□□。’ 一天之内,她已经被这般辱骂了两回。 面对这种状况,最正确的做法,其实就是苏沫先前的提议——报警。或者避开。 毕竟人不能与狗屎纠缠。 这也是在绿森门口,面对那跋扈的杀马特少年时,苏沫做出的选择。 然而现在,看着车外张与那微佝的身躯,苏沫觉得自己的心中,有种奇异的情绪,在慢慢的滋生。 ——也许,一味退让、忍气吞声,并不再是个好主意。 “先生。” 她对副驾驶位上的随行道:“能麻烦您扶我下车吗?” 随行原本正与司机一起,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张与等人的动向,闻言吓了一跳。 “您要下去?”随行迟疑道,“没事的,张助理会解决好……” “麻烦你了,”苏沫打断了他的话,她对这名随行微微一笑,语气平静,“扶我下去吧。” “……” 此时,车外的状况已分外激烈,女子手舞足蹈,又扇了张与几个耳光之后,她朝后方挥手,接着,一大群醉醺醺的青壮年,就从街道的另一端,相伴相搀而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熏人的酒气,苏沫甫一下车,便被这气味刺激,又打了个喷嚏。 她小声的:“哈欠。” 前方的张与却倏然转身,神情难以置信,瞧着被随行搀着,如一根面条般吊在随行身上的苏沫。 “苏小姐!” 他高声道:“您、您怎么出来了,不不,您快回车里去,这太危险了。” 接着是那眯着眼,吐着酒嗝的孟思瑰。 她先是眉头微皱,瞥了一眼张与,便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苏沫。 四目相接的刹那,苏沫清晰的看见了女子眼中一掠而过的惊讶,而后便是如暗流一般,汹涌而秘密涌起的妒意。 而后,她迅速的遮掩起自己真实的情绪,又摆出那副暴怒而无理智的模样,高声嚷嚷: “这女人,就是你藏在车里的那个小□□?” 孟思瑰的目光,如同钻头,钉在苏沫的脸上,好像要把她的脸凿出一个洞。 “长得这幅骚气的样子……” “这位小姐,”苏沫平静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住口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苏得一本正经》正文 15.面条 你住口吧。 一句纯粹的陈述式命令。 孟思瑰在心中嗤笑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她睥睨着,张口—— “唔啊!” 夜色之下,女子倏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她的尖叫声是如此凄惨,以至于张与等人被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定神看去,便见孟思瑰捂着嘴,目眦欲裂,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状若癫狂。 张与被吓了一跳,想都不想,便向后一跳,远远离开了孟思瑰,还不忘对苏沫嘱咐:“苏小姐,你快回车里,孟思瑰好像发病了。” 另外两名随行则赶紧迎上去,虽不敢靠得太近,但亦步亦趋的跟着孟思瑰。 ——从法律上来说,这毕竟是万安集团的总裁,他们顶头上司楼湛的表姐。 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在一片喧哗之中,苏沫的声音是那样轻:“没事。” 她注视着女子,目光奇异:“她没有发病。” 不如说,这位孟思瑰,根本就没有任何精神疾病。 没有由来的,苏沫就是这样认为的。 她盯着女子,目光追随着她,看孟思瑰仿佛失心疯了一样,疯狂的扭动身躯,又蹦又跳,脸色涨红,喉咙里发出仿佛窒息一样的‘赫赫’声,那副样子,似乎痛苦到极点。 而苏沫只是安静的瞧着。 过了几秒,她心中模模糊糊的浮现了一个想法——‘差不多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现实之中,孟思瑰突然大叫一声:“啊!” 接着砰!她捂着嘴,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她身旁的两名随行吓了一跳,也连忙蹲下,呼唤着她:“孟小姐?” 张与则是大松口气,他摸了摸脸上的汗,也不去管躺着的孟思瑰,而是一溜窜到苏沫身边,关切的问:“您还好吧?” 他看起来还想再问几句,突然之间,随行大喊一声:“张秘!你快来看看。” “孟、孟,她……” 扶着孟思瑰的随行声音都颤抖了:“孟小姐的舌头,被她自己咬得要断掉了!” “什么?” 张与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孟思瑰身边。 与此同时,苏沫却若有所觉,她抬起眼,朝前方看去。 ——先前,被孟思瑰所招呼而来的那群醉鬼青年们,再过一会,就要涌到这边的车道上了。 “这么晚了,”她看着那些青年,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你们该回家睡觉了吧?” 此刻,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倒地不起的孟思瑰身上。 因此,除了苏沫,也就没人注意到,几名已经快越过绿化岛的青年,晃晃悠悠的,徘徊了片刻,便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又过了一会,居然开始慢慢的朝原来的地方退去。 苏沫弯起一个笑容。 紧接着,她陡然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样,苏沫脑中‘嗡’一声,差点晕过去。 她轻喘着气,仿佛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长跑,又像是从大梦之中苏醒,总之,她又惊又疑,心中反反复复,都是一个问题: 她、她刚刚……在干什么? “苏小姐?” 搀扶着她的随行察觉了异样,低声询问。 “我没事。” 苏沫弱弱的应了一声,便惊疑不定的,朝躺在地上的孟思瑰看去。 两道车灯刚好打在她身上,因此苏沫看得很清楚,女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名助理把她半抱起来,张与正半蹲在她面前,用手指去撑她的嘴。 随着张与的动作,孟思瑰口中的异样,也终于得以明了。 苏沫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的嘴被撑开之后,淤积在她口中的鲜血便喷涌而下,瞬间就把她整个下巴都染得血糊糊的,而最可怕的却是她的舌头,几乎从中断开始,断成两截,只余一点皮肉连着。 “快叫救护车。” 张与沉着脸吩咐了一句,又对身边的随行道:“你过来,用手指压着她的舌头。” “张秘……”随行颤巍巍的,“这、这可怎么办,孟小姐把自己咬成了这样……” “你都说了,是她自己咬的,关我们什么事!” 张与脸色泛黑。 “愣着干什么,压她的伤口,手指压不住就撕你的衣服,用布裹着压!”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孟思瑰,突然间睁开眼睛,口中发出了‘唔唔’的声音,目光穿过众人,极其精准的、充满怨毒的,落在苏沫的身上。 “唔——” 她发出一声好像愤怒的嘶叫,身体犹如弹簧一般,竟然挣开按着她的随行,猛然坐起身。 张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站到苏沫面前,但接着,孟思瑰眼一闭,咚!一声,向后软倒,头壳砸在地上,再度晕死过去。 张与长舒一口气,他把沾满口水与血的手蜷成拳,背在身后,这才转身,面对着苏沫,关切的道:“没吓着您吧?” 随后他便有些疑惑的发现,夜色之中,虽然苏沫的脸上有些细细的汗珠,神情也有些惊恐之色,但整体上……却是很平静的。 “没事。” 她甚至还笑了笑。 张与一时间怔住。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在他的印象中,苏沫性情温和,胆子也小,他本以孟思瑰那血淋淋的样子,会吓到她。 忽然间他想起什么,扭头朝前方看去,却见绿化岛上空荡荡的,之前挤在那群的一群醉鬼们,居然散得七零八落了。只剩些零星的人,喝得太过,躺在马路中央,充当路障。 但先前那副堵着让车都走不了的情况,则再没有了。 “哎——” 张与发出一声短促的疑声,但很快就收回目光,对苏沫道:“苏小姐,道路似乎清出来了,这里的事情您不必在意,我先送您去宅子里吧。” 他想了想:“这里离主宅也不远了,开车过去要避让这些人,倒还麻烦,不如推着您过去吧。” 因为手上沾了血,张与不方便亲自搀扶,便指挥着人,拿出了轮椅,又让随行把苏沫小心的搀上去。 夜风迎面而来,苏沫深吸一口气,心中那股郁气,似乎散得干干净净。 她又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孟思瑰,便微笑道:“好的,麻烦你了。” 苏沫隐约察觉自己刚才似乎干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不管做了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后悔。 既然如此,苏沫便决定不再去想了。 顺应本心,再好不过。 “哪有,我的职责就是为您服务,”张与连忙道,又轻叹一声,“哎,其实我可不合格啊。” 他叫了几个人,一人推着轮椅,其他人抱上些生活用品,一行人便沿着大道往前行去。 道路平坦,但苏沫坐在轮椅中,却觉得有些轻微的摇晃。 晃晃悠悠的,仿佛是个慢慢的摇篮。 不知不觉间,她就眯起了眼睛,蜷起身体,昏昏欲睡。 她是真的很累了。 从睁眼起,除了在疗养院睡的那两个小时,辗转这好几处,又挨骂,又跌倒,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疲惫至极了。 眼见她的呼吸渐轻,趋于平稳,张与赶忙也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并以眼神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 灯光给苏沫蒙上一层柔和的光影,她的眉眼在这温柔的晕黄之中,越发美若神人。 张与不知不觉就看得有点呆。 紧接着,这静谧的绝美便被打破,苏沫的眉头便是一皱,而后她睁开眼睛,虽然神情还有些茫然,但确实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怎么了。” 张与赶紧问道。 但下一秒,他也听见了,从前方传来的发动机嗡鸣声。 先前他看苏沫入神,居然没听见,此刻才转过头,便见一辆电动车,从弯道上沿坡而下,与他们隔着一条车道,擦身而过,往他们来时的路开去。 “哎……” 苏沫有点担忧:“那边好像——” 她还没说完,便听‘哐当’一声,那辆从他们身旁经过的电动车,便因为要避让那车道上躺满的醉鬼,一头撞入了道路旁的绿化带。 电动车的驾驶员当即被甩了出来,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电动车后置的箱子也飞了出去,数份被打包好的外卖洒了出来。 苏沫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洒满半空的面条汤水,在惯性的作用下,飞跃夜空,兜头朝她浇下。 “啊……” 她只觉额上一热,一挂面条,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苏小姐!” 张与看起来简直难以接受,一幅要崩溃的样子。苏沫赶紧道:“没事……不太烫。” 她一开口,满满的葱油香味,就灌入了她的口、鼻。苏沫没忍住,猛吸了一口香气,而后道:“好像发生事故了。” 苏沫才说完,便见那个翻滚在地的电动车驾驶员,一咕噜爬了起来,拍拍腿,拍拍肩,左右四顾,先是瞅着地上翻倒的一大堆外卖,又看了看惨死在绿化带中的电动车。 而后,便一瘸一拐的,朝苏沫蹭了过来。 这人走得很快,一转眼就越过了绿化岛,走得近了,苏沫才发现,此人又高又瘦,腿尤其长,或许正是如此,才让此人在瘸腿状态下,还能走这么快。 这人走到大约三米处,便停下了脚步,头盔下发出了有点模糊的询问:“你……没事吧。” 苏沫先是为这声音惊了一下。 实在是……太好听了。 如拨动琴弦般的声音,清澈如泉,但音质介于女性与男性之间。苏沫一时间辨不出这人的性别。 见苏沫没有回答,此人便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吗。” “啊、嗯……” 苏沫回过神,连忙应道。等她头脑一片浆糊的应完,才惊讶的:“你在问我吗?” 不……怎么看该需要被关怀的,都是这个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的电动车驾驶员吧! “我没事,”她连忙道,“倒是你,不要紧吗?快去医院吧。” “你回头检查一下,”驾驶员却对她的建议视若无睹,继续道,“要是被烫伤了,可以找我,我会负责。” 一边说着,苏沫看着这位,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长长扁扁的东西。 她看着驾驶员把这个东西对着她,接着道:“扫码加一下微信吧。” 苏·昏迷十年·沫:“微信?” 下一秒,她便见驾驶员的身躯轻微的晃了晃,而后捏着那个长板,如一摊泥,软倒在地。 “啊……” 苏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担忧的道:“晕过去了吗?” 此时张与已经取来湿巾,先是摘掉了她发丝里残存的面条,而后将她额头上的汤水细致的擦掉,才回答道:“应该是刚才冲击受了内伤。” “已经报警了,”张与接着道,“警察一会就到,救护车也在路上了,您别担心。” “这段路放着没问题吗。” 苏沫问道:“我看那边还有不少人睡在马路上呢,要是有车经过,对人对车都很危险。” “确实是个问题,”张与轻叹一声,“我们的车也被拦着,进不来。在警察来之前,只能先做点路障,警示一下来往车辆了。” “不过应该不会再出事故了,”他安慰道,“这个时段,金瑰园来往的车辆非常少,刚才那个外卖员,也是出乎我的预料了。” 外卖员? 苏沫不由想到刚才那漫天飞舞的面条。 原来如此,这位驾驶员的工作……是送外卖啊。但是现在,面条全撒了。 苏沫莫名有点担忧,她轻叹一声,心中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对这种劳动阶层,非常的感同身受。 这与她之前那模糊的记忆,也是吻合的——她应该就是出身自十分普通、平凡的工薪阶层,这点绝对没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