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公主》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一章 城上风光莺语乱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碧云天,黄叶地,波上寒烟翠。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清雨时节便是安成出生的日子。今年又是这样吧,安成转过头去看,翾禾宫内忙成一团,安成那双美丽幽然的眼睛有些神伤,父皇又在操劳国事了吧!太宗登基不久,大宋国体并不是那么固若金汤,太祖基于大宋根基巩固的考虑将皇位传给了自己,太宗似乎还能记得当时兄长做出决定时自己的惊异,但那似乎已经过去多年了,尽管民间对于自己即位传闻颇多,太宗认为太祖驾崩,弟及兄位与古来皇位继承有异,天下人有议自在常理,太宗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偌大的一个天下等着自己治理,统一大业还须完成,太宗自认为必须超越兄长,但却一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吴越政权太宗认为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太宗意图拿下北汉,以前和太祖经常夜访群臣,对于先难后易先南后北的方针他无须怀疑,那么吴越解决后便要进攻北汉,但太宗总觉得缺点什么,看向满朝文武,他们是否懂自己的意思呢?太宗把大宋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位后即采取多项政策,鼓励垦荒,发展农业生产,扩大科举取士,编纂大型类书给藩国降臣前朝遗老找事情做,社科考院,审官院以及进一步限制节度使的权力,他和兄长都是行伍出生,但他们可都不愿意在这样叫武人们夺了他们的皇位,但这个问题兄长已经解决了,但北汉这个问题烦得他觉都睡不踏实,他几次提出伐汉,都被文武们驳了回去,文官大都喏喏唯唯,但曹彬赵普潘美米信张平都说时机未到,他不得冷静冷静,将话压了下去,接着满朝文武各自上奏,他像以前那样尽心处理,他对自己的文治颇为自得,文治连太祖怕也比不上他吧! 回到后殿早已是腰酸背痛,太宗略感疲乏,从辰时到巳时,已经坐了一上午,便对宦官王继义说:“随我去翾禾宫走走!”王继义听旨,便与几个近侍小黄门一同跟着,往后宫翾禾宫行去,太宗遂问:“柔真病情怎么样?”王继义见太宗高兴,便回道:“九公主身体无恙,淑妃娘娘找了程太医瞧过了,不过好像加重了。”太宗担心爱女病情,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公主病加重怎地不禀告朕?”王继义素知太宗极疼爱这九公主,虽无大碍,仍是诚惶诚恐道:“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皇上国事繁忙,不想让皇上担忧你,淑妃娘娘还夸公主董事呢。”太宗知爱女体弱,身体素无大病,这春寒料峭,她感染风寒,却又任性,定是不肯按时服药的缘故,有她母妃照拂,想来无大碍,信步走向翾禾宫。 太宗九女,幼名柔真,封号为安成公主,世人多知安成公主,柔真的名字只有太宗与淑妃称呼,几个哥哥也多称呼皇妹亦或封号安成,翾禾宫内,安成吃了午饭便一直坐在秋千上,不曾动弹,因淑妃有午睡的习惯,安成便在园中来玩,毕竟安成在翰林书院中跟随王著习书法,也是一上午的时辰,来到母妃的宫殿,从宮婢处得知母妃安睡,便自己在园内来玩,并让近婢玄霜不得打扰母妃安歇,淑妃一向严于管教爱女,翾禾宫内并不热闹,安成百无聊赖,最后只好到园子里的泾月亭喂鱼,她身子乏累在亭子里发呆,心想要是别日自己早就出宫玩去了,近日却不得行! 傲雪是安成的贴身侍女,生得脸如莲萼,肤含桃脂,身材修长,修颜俊眉,还机智沉稳,心思缜密,是安成最信任的人之一、随身近婢,傲雪先皇在时已进宫,殁后因年限不足亦未被放出宫,被分给安成。傲雪在园中转悠找寻一圈,终于恍见安成的影子,便走上亭来,见安成竟闭眼睡着,不禁摇摇头,只见安成膝盖微微抖动,显然是无意睡着,傲雪也不说破,公主很喜欢装睡,从自己十二岁进宫跟了安成公主,她便是如此,傲雪清了下嗓子,故意说道:“今日,曹大人和三皇子跟着大皇子今天去城郊打猎了,还差阿樱来问,我只好跟三皇子说公主生病了无法前去。”还没说完安成困意全无,早已跳起来:“你怎没不早说,不告知我就,就回了他们了?”傲雪吃吃地笑,安成嘟囔地观察婢女神色,探究道:“你别笑啦,难道你在骗我?”傲雪神色收容,躬身行罪礼:“奴婢哪里敢欺骗公主,不过,公主还是听淑妃娘娘的话,别出去了吧。”安成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心中郁闷难解,上次跟父皇闹脾气一不小心掉进水仙池,父皇也不心疼,害自己感冒,想到这里,瑶鼻不适,一个喷嚏就要打出来,安成背身揉了鼻尖一下,想起那日父皇的话,再不上来,便要给鱼给吃了,后来晚间睡觉,夜半起身吃茶不经意间着了凉气,便真的受了风寒,而父皇,也已经多日未见,母妃常说,要自己向父皇请罪,才不要呢,自己好委屈啊,但是,父皇现在还生气吗!安成虽时有任性妄为之举,但却不忍母妃担忧教束后担心失望,母妃常对自己说,不能太任性,嗯,还是不去了吧,反正三哥哥他们已经走了,也不会等我,这样一想安成又坐了下来。 傲雪看穿安成心意,蹲下来劝慰道:“奴婢逗公主呢,三皇子说是明天呢。”这样一说安成非但没有转闷为喜,反而脸色渐渐暗了下去,傲雪有些奇怪,便道:“公主明日若不去,奴婢去请三皇子入宫来看望公主如何?”安成摇头沉思:“我先忍耐这几日,再出宫找三哥哥!”淑妃无子嗣,却是极得宠的妃嫔之一,安成虽与三皇兄兄妹情笃,而三皇兄母妃李贤妃去年过世,淑妃却时常告诫安成,未免皇上起疑,此时不宜与三皇子走得太近,也是替三皇子考虑,傲雪入宫多年,见惯了后宫女人、皇室诸人之间奇迹诡谲的斗争,却常有看不透安成公主之时,公主年纪虽小,但心思缜密非常人所能及,不说诸子皇女、便是虚长她辈分年岁的嫔妃,只怕心思也比不得她灵窍机敏,傲雪常自心叹,公主之机心、善谋困在了女儿身内,然这般心思陈敏灵慧的公主,除却擅斗、善谋之心,亦有人情温暖的一面,她总是尽力保护身边所有的人,她最爱的母妃,当然也包括她宫苑内,她自己的宫人们。傲雪听安成公主讲过,三皇兄大概也不喜欢喜欢当皇帝吧,这就是安成公主的理由,傲雪知淑妃所虑,公主毕竟年幼,以后才会发生的纷争并不应该剥去公主与诸位皇子们的兄妹之情,何况,公主心思灵巧,这些,或者更长远的打算,应该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吧!门口突然喧闹起来,皇上的贴身内侍们早已先进入园内宣告:“皇上驾到!”淑妃不知何时早已整理好衣衫迎上前去,安成倒也不奇怪,母妃何时醒来的,但见太宗到来,高兴道:“父皇来了。” 安成心里暗下惊异母妃到底快呢,不知何时醒的,竟让自己在这园中百无聊奈许久,到底是先就知道父皇要来呢,还是想着父皇根本就没睡着,其实这个问题不难猜,宫中嫔妃们谁在皇帝身边没有几个小黄门心腹呢?太宗赶忙拉住行礼中的淑妃:“爱妃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淑妃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着赭红月牙白菊花纹合鸢衣,头带金色珠蕊凤玉钗,脸上薄施脂粉,配合她那堪比妙龄少女的肤色和慈祥的美貌当真是羞煞了宫中的花儿草儿,此刻只微微欠身行礼:“谢皇上。”早已叫太宗看得心旷神怡,携手向园子内走来,翾禾宫内突然传出弹奏古筝的声音,那亭中衣诀飘飘似仙的少女除了安成世上又还会有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章 思弦传 忆寒殇 淑妃叫身畔的浣月:“快去告诉公主,皇上来了!”浣月赶紧向亭子走去,太宗听出这首曲子是《湘江曲》,哀婉悲凉,登时想起安成的母亲来,低声道:“我们过去,这丫头怕是还跟朕生气呢?”淑妃本就午睡刚醒,只知安成在园中,也不知安成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情绪低落,时辰匆忙,只顾得上礼仪装扮,因此此刻听了琴声才让浣月前去让公主来见礼,也是想要提前知会安成不可再惹父皇生气的意思,却着太宗阻止,淑妃面色微变,这对父女,要怄气到几时啊,一面一同行走,一面小声回应太宗:“她不敢。”又吩咐婢女含翠思烟赶紧沏茶备糕点拿到亭中来,太宗暗暗点头,所见已只在爱女身上,见安成弹到断肠处,眉黛渐低远,心道,这丫头,琴声起得好突兀,定是还在生气,傲雪站在旁边,见皇上和淑妃前来,赶紧跪下行礼。 淑妃不知安成要做什么,知安成这闷气生得也太久,恐惹太宗厌烦,觉得不妥,正要声张,安成听到声音却已转过头来,惊喜地放下古筝走到皇上身边:“父皇来了!”太宗只笑不言语,安成行了礼后,三人坐下,贡果琼浆蜜腺早已摆了上去,太宗捏捏安成的脸蛋:“还跟父皇生气呢?”安成觉得疼但撅嘴答道:“儿臣不敢,父皇把安成拿去喂鱼都没意见。”太宗与淑妃相视一笑,淑妃佯装严肃,道:“孩儿尽是胡说,上次鱼亭之事本就是你顽劣冒失,怎可赖你父皇要拿你喂鱼。”安成闷声不乐,小声道:“母妃好生偏心,帮着父皇说话。”淑妃道:“是你不对呢,还是母妃偏心,越来越没个样子。” 安成静默聆听母妃教诲,不敢言语,眼内却好生伤感,低着头一副受训的模样让太宗好生心疼,太宗便温言道:“她还病着,爱妃就别说她了。”安成闻言一喜,知道父皇显然已经没有生气,高兴地跑到太宗身后勾住太宗脖子,撒娇道:“父皇不生女儿气了吗,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只要父皇不要不理安成,安成的病自然就好啦!”太宗被安成弄得后脑勺痒,只笑道:“好好好,父皇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安成等太宗喝完一杯茶,便又坐桌旁不言语了,只托腮作沉思状。太宗与淑妃相视一笑:“又要怎么样,朕的宝贝女儿,看来父皇不生气都还不满意呢,说罢,还有甚么事?”安成叹一口气,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儿臣这几天顾着跟父皇生气,都没好好玩过,唉,亏大了,明天大哥哥和三哥出去玩,父皇你就答应我嘛,我也要去。”淑妃虽了解安成做事有分寸,但见安成这般说自己亏大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触怒太宗,但又一想,他父女相处,自来如此,谅也无事,恐是自己担忧太过,其实,这女儿和嫔妃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嫔妃是臣,是妾,皇子、皇女称父皇,虽父在前,皇在后,可比又是臣、又是妾的妃嫔们好很多,平常百姓家中子女尚有嫡庶贵贱、喜恶之分,何况皇家呢,然安成静敏聪慧、乖巧可爱,是最得太宗宠爱的公主,自己,终归是多余担心了罢。太宗今日兴致好,与女儿玩笑言语,便道:“朕怎么能让女儿吃亏,好,准了。” 安成万不料这样顺利,真心实意地赶紧谢恩,三人其乐融融,末了太宗不忘补充揶揄女儿一句:“不准怎么能难为柔真你谈这半天的琴呢。”安成自然要解释掩饰一番心意,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扮作可怜兮兮的说自己确实心情不好才弹奏此曲,太宗便夸奖一句:“琴院的琴师们教的不错,有进步。”太宗知道其实安成要背着他出宫他也没辙,只要不出事,太宗怎舍得责罚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呢,这丫头这几天吓怕了吧,毕竟,那日,自己怒气很盛,她从小就懂事,上次是她长这麽大他作为父皇第一次发火,太宗又拉着安成手问淑妃:“药可按时在吃,不可顽皮,就是顽皮也得等病好了。”安成赶紧纠正道:“女儿一向听话的,哪有顽皮?”太宗见安成气色好很多,也未见咳嗽,便微笑点头,这任性的丫头只要一撒娇自己就没办法,太宗又嘱咐安成出宫出行须注意安全,安成连连点头,又拿糕点喂太宗吃,太宗任爱女玩闹半天,却欣慰安成,虽疼她,但她在宫中却从不恃宠而骄,不比那初云,连太监宫女都喜欢这个年幼的公主呢。太宗暂时将政事抛开,倒也轻松了很多,后听闻内侍张林讲李妃身体抱恙,料是隐疾复发,有些担心,问张林:“可宣太医瞧过没?”张林道:“娘娘遣人敲过了,大皇子正陪着呢。”太宗便起身说:“朕先去瞧瞧李妃,改日再过来看你们。” 淑妃,安成忙说李妃娘娘玉体要紧,并不介意,太宗便赶往李妃处去。淑妃和安成当下心情各异,淑妃见皇上行色匆匆往中宫去,有些艳羡。虽说她生病时皇上也曾担心慰藉,但作为女人的自己怎会看不出、听不出那关怀话语中存了几分真情实意呢?也对,李妃年轻貌美,毕竟入宫时日不久,自己,算是这宫里的老人了罢。淑妃自嫁与太宗,一向颇得圣眷,本受孕两次,一次未足满月胎死腹中,后又得一子抚养至五岁,却又在王府中玩耍跌下水池死了,没有子嗣又年岁渐长,正妃虽闲,却身弱不能理事,很是被人打压了几年,几乎被太宗忘记,后抚养安成,方再得出头之日,精心抚养安成,荣宠不断,太宗即位,封为淑妃,位居后宫正一品,淑妃记起蹉跎往事,心下沉闷,又哭了一回,宸妃母族大势,且有一子一女,自先后去了,太宗有意扶持,将协理后宫之权交与她,那人的心计智谋这么多年有增无减,行事更加滴水不漏,淑妃被其害一子性命,然故去多年,虽心恨之,恨不能饮血吃肉,只是不得机会罢了,便是那已在冷宫的德妃冯清,虽早形如入了鬼门关,只待那人有日不悦下手罢了,到底尚有四皇子,且荣宠尚在,至于新近入宫的李妃,年轻貌美、端庄文雅,且母族实力不容小觑,李家送进来本就是冲着那位子去的,其实那个位子,淑妃自知不能再孕之日起,早就不敢再奢望,太宗这一生,有青梅竹马、一见倾心的先后,有互相利用的娶进王府的姻缘如宸妃,更有情不自禁的爱情,如安成的母亲,但恐怕却未不奢求在这些女人身上得到一丝真爱,而淑妃且全不在这三类人中,便是连以色艺上位的歌姬出生的德妃与尹昭仪也曾经盛宠一时,可以说从不得太宗心爱,不过是怜其失去两字,抚育安成有功罢了,其心思之悲凉可想而知!淑妃看向身边的安成,颇有些嗔怒道:“你这孩子,以后还是听些话罢。”安成一看淑妃神色,便知定是父皇关爱李妃触弄了淑妃心事,便闷声也不言语,聆听其气话教诲,淑妃一时情绪收不住,教训安成一句,便扶了侍婢进殿,不再管安成,安成在身后叫也不应,淑妃也不回头,心道这孩子近来实在有些顽劣,须得让她收收心,便佯装冷声道:“早些回宫,晚上我让玄霜把药给你送过来。” 安成由淑妃养大,怎会不知她脾性和此刻的心理,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或者这个时刻,母妃念着父皇,父皇却念着李妃娘娘,自己如何也劝不得罢,这事劝不得,但母妃闷闷不乐,且又说我顽劣,须去了她这两味烦恼,其余的,容日后慢慢开解!不好马上进去,当下在便又亭中待坐,浣月不懂得阅人心思,以为安成不高兴,便说道:“皇上已经答应公主可以出宫,公主为什么还不高兴呢?”傲雪赶紧朝她使眼色,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岂知公主因为什么烦恼呢,便示意让浣月下去,浣月也知这问题问得不好,不过是找话说而已,便点头不好意思地告退下去。安成望着湖中澡荇,心内颇感烦躁苦闷,只当没听见两人对话,傲雪见珍儿、含翠等几个婢女都进入屋内伺候,知淑妃心情不好,公主想必心疼母妃才心情不佳,便问道:“淑妃娘娘生气了呢,公主我们?”安成突然站起来,道:“去看看母妃!”只一句话,傲雪便不再言语,跟着进去,这个时刻,公主为宽慰淑妃,少不得认错抚慰一番,其实淑妃对于公主到底是过于严厉了,公主本就为皇女中最优秀的,每日学习课业繁重,自那鱼亭之事后,淑妃却多责怪公主,一言一行都想要公主按她的来,只是那事看来,皇上并未生气啊,淑妃思自己荣宠,怕安成一时不省惹怒太宗,才想要公主委屈向太宗认错,偏公主自有思虑,不好对淑妃严明,两母女生气也有些日子了。 安成一进屋子见云梅瞅着自己一副哀怨的样子,就知道淑妃应该已是哭过了。进殿后叫了声母妃,淑妃也不应承她。安成虽知事情不都为自己,但到底不想淑妃不乐,便去了数日来的执拗,胀红了眼甘心认错:“母妃,儿臣错了。”淑妃听闻更加流泪不止,安成拉她也不转身说话,少不得赌咒发誓以后定乖乖听话,抚慰一番,却仍是劝慰不住,安成少不得也跟着哭起来,淑妃见安成哭,倒是差异,却止不住泪,众人上来又是劝这个又是劝那个,两人却越哭越伤心,安成哭了许久,都觉得累了,只听傲雪劝道:“娘娘、公主快别哭了,叫旁人听了,还以为咱们宫里出了什么事呢。”淑妃这才破涕为笑道:“你这孩子,母妃哭你不劝慰,反跟着哭来引母妃的伤心,是不是现在长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 傲雪赶紧在旁道:“怎么会,公主很听娘娘话的。”淑妃伤心已过,又听安成不停担保以后乖乖听话,到底安心许多,又拿着帕子替安成擦泪,又嗔又喜,安成这一哭,本就有做戏之嫌,当下早已止住,便趁着劝慰淑妃道:“父皇是疼爱母妃的,安成以后一定听话,不惹母妃生气。”淑妃思想自己今日不过是触景伤怀,却并非因安成不听话、顽劣之故,不过是自己思念亡儿想岔了,又见太宗这般宠爱新晋嫔妃,才有了这难得的钻牛角尖,当下挤出笑来,对安成说道:“知道了,你伤寒未好,快回去歇息吧,明日早去上课。”安成便乖乖点头,嘱咐母妃好好休息,婢女好生照顾。待走出翾禾宫,已经不早了,途经安国公主的曦嫣宫,听到乐曲《水调》,倒被引得几分伤感,却道五姐姐又是因为什么事呢,比我还伤感,只是天时已经不早,不便去访,便奔着往凤栖苑走,幸亏相隔不远,这哭肿的双眼,也没撞见谁。安成经淑妃啼哭、安国公主琴声所引,也感怀自己身世,一时控制不住想到自己从小无亲生母妃疼爱,承淑妃庇佑,抚育长大,视淑妃比生母更重要,今日怎可与母妃执拗怄气,让她啼哭伤心,两位皇兄早就不在,母妃所依靠的就只有父皇与自己啊,安成刚才情知淑妃所啼哭的因由,一为父皇之恩宠,二为皇兄之故去,三才为自己近日惹她生气,却不忍道破,凭她出气责骂出气,想起来,终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解了母妃思子之苦,但又想自己真是男儿,倒也未必是好的,便如德昭皇兄、德芳皇兄二人,宋后只怕连母妃也比不上,当皇室男儿,那须得是嫡是长,能平安长大,一路平顺继承大统才叫做福格,有时候是嫡是长也不定做得了东宫之位,古来不是嫡长被兄弟或者其他人拉下马的大有人在,在这太平盛世,做不得东宫之位的皇子循规蹈矩做个贤王、普通王子也就罢了,若犯错引来杀身之祸,皇上立马斩了你,若引来不是杀身之祸的祸端,被厌弃也是常有的,而公主却比皇子好很多,当然这是指太平盛世的公主,不用和亲远嫁,或被赐婚功臣,嫁个好驸马还是不错的,所以,怎么说,自己虽不可能为母妃挣来尊贵天下的位份,但保母妃荣宠还是可行的啊,母妃又何必想太多呢。 回到凤栖苑,傲雪便和兰屏准备晚饭,安成没事情做,便瞧着园中婢女忙碌,海棠树上的红灯笼早就挂上去了,安成一笑,他们真是有心呢。知道自己最喜海棠春睡,有时候半夜里都还爬起来看呢。圆月早已升到树梢,夜影更被送到秋千上,花树下是自己早上时分喝剩的梅花茶饮,此景虽美,却,便吟诵道:“寒苑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风不止,又感叹道:“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安成生性乐观,心中又宽慰自己,见满月越升越高,月影也越来越清晰,心情渐佳起来。彷如自己的从小大大的日子一般,总归是在向前的,回头往屋里去,见兰屏精致秀气的圆圆脸,更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吃饭时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章海棠春绵犹未醒,惊蛰望殿花语俏 傲雪最先侍奉安成,浣月是第一批选进来的,直接被分给安成,安成见傲雪机智陈敏,对她自是令眼相待,倒比浣月亲近一些。安成和几个哥哥很要好,她敬重大皇子德崇,最疼爱的就是她的德崇哥哥和三皇子德昌,二皇子德明虽不常带她玩,但也很好。李妃娘娘进宫不久,但深得太宗心意,也是很喜欢安成的,连此前最得宠的德妃也比下去了。早上起来,安成便去御花园采了一大把花,要给李妃娘娘送去。兰屏不禁问道:“公主就只送这把花,是不是太轻了些?”安成见四下无人,越看着手里的话越觉得美,说道:“这就错了,李妃娘娘要什么没有呢,且母妃早已打点好了思烟以我们母女二人名义送去,今日,我不过是去陪李妃聊天而已,这花嘛,不过是给有人看的。”兰屏想来也是,公主毕竟年幼,送花倒显得她天真质朴,无城府心机,却并未懂安成意思。等安成到李妃所住的承乾殿时,正碰上尹昭仪素溶带着几个宫女出来,安成见她那张眼含春水的芙蓉脸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额头的梅花妆更称得她肌肤盈匀,知她原是父皇的新宠,听闻歌喉十分美妙,便向她笑笑。尹昭仪也问候她早,尹昭仪虽知安成是太宗最疼爱的公主,最得当今皇上圣宠的是德、宸、淑三妃,这九公主正是淑妃的女儿,尹昭仪天生的美貌与歌喉,颇得太宗喜爱,也颇为得意了些日子,新人盛骄,不知进退,得罪宸妃,太宗便被前朝弹劾,便远离了尹昭仪,此后便被宸妃打压,虽仍是新人中第一,仍有机会见太宗,但比起刚进宫时候的盛景,到底不似从前了,宫中最得势的仍是这些在王府时就已经地位颇贵的旧人们,尹昭仪经数事,倒也不算愚笨,后德妃有意亲近拉拢,便趁机与德妃亲近,但德妃不久却因一首诗被幽禁冷宫,尹昭仪作为依附德妃之人,因不涉其中,倒也未被太宗惩罚,但却被冷遇,此后更为宸妃所嫉恨,暗中打压厉害,如今的心思,只是乖乖做人,未免被宸妃所记起而已,当年,尹昭仪也想过近淑妃,但淑妃此人,自成一家,从不与宫中谁人亲近,更不喜与人深交,虽无儿子,但却有一个能抵数个皇子的女儿,安成公主,便是眼前的这位,尹昭仪不敢亲攀这位皇女中的第一人,问好之后便自回宫。 李妃所居住的宫殿便为承乾,只见承乾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顶盖黄琉璃瓦槽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前后出廊硬山式,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脊饰五彩琉璃龙凤百鸟纹及火焰珠。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殿内绘以彩饰的农耕图若隐若现,可能是颜色太淡吧。安成同尹素溶告别,便往上走去,正要入殿,又听到熟悉的叫声:“九皇妹等等!安成回头,嫣然一笑,这声音除了四公主还能有谁呢!四公主初云是宸妃的女儿,她和宸妃一样生得都是难得的大美人,又比安成大两岁,性喜张扬跋扈,又仗着母妃得宠,在诸皇女中盛名与安成为两仪,只是这盛名二字却是骄纵,与安成贤名意义不同,因安成最得太宗宠爱,不似其他皇女好欺,才对安成稍加礼对,却更时刻都想着将安成贤名比下去,安成便停脚,等候兴平公主上来。 李妃婢女绫纱早迎了出来:”四公主和九公主来了。“绫纱乃李妃近身婢女,其眼睛特别清亮,却又像含着一层薄雾一样让人看不清,个子也高,听说是以前符皇后贴身嬷嬷侄女,乃鲜卑族人。绫纱先遣婢女进宫禀报李妃,又携着安成、初云公主往内殿走,初云公主的婢女欣儿带了好大两只盒子,也看不见是什么,但欣儿脸有得意之色,很宝贝得捧着盒子想来是费了一番心思吧。初云公主看了绫纱一眼,压低声音问安成:”你带了什么来瞧娘娘?“安成笑回:”可没四皇姐的贵重吧,“向傲雪看一眼道:”只有一把。“却故意不说完,彼时正有一婢女正好出来,含笑说道:”娘娘有请,两位公主请进吧。“初云公主和安成便跟在绫纱后面,向里面走去,往右一转,入得正殿偏房,只见李妃正坐在背面靠窗的黄梨木椅上喝药,倒底是年轻,比初云公主大不了数岁,不见得有绝世的容貌,但仿佛历经许多事情一样,经岁月和阅历的洗涤,罥烟眉间却恭敬庄严,举止沉静安详,动作优雅尊贵,温文尔雅,自然而然地生成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距离感,这便是母妃颇为忌惮的敌手。安成近日看闲书,读了几篇相面之言,今来见李妃,心内却突然一惊,虽不是第一次见,却发觉眼前的女子有母仪天下的气度,竟然超越自己的母妃与宸妃等人,与那西宫宋后颇有些神态相似。安成和初云公主行礼后便被李妃挥手招呼坐下:”难为你两个孩子还单独来看我。“李妃身穿紫底云纹牡丹锦袍,头带金霞冠,正用石榴红的绢帕捂口,婢女景蓉赶紧弯身将痰盂放到李妃口处,李妃娘娘回身吐毕,莫春又奉上一杯水被李妃弗止了,安成关切问道:”娘娘的病好些了吗?“李妃娘娘茜然一笑:”没什么大碍,是老毛病了。“初云公主轻咳一声,颇为关切的切入正题,话语听来颇为温柔,道:”前些日子听闻娘娘贵体欠恙,夜间常有咳嗽,母妃很是挂怀,初云私下问了太医,说娘娘病因原是肺部积寒所致,高太医说过天山雪莲是味良药,初云今日带来,希望娘娘吃后身体早日康复!“李妃文雅道:”这怎么好意思?“初云公主却已示意绫纱将药龛拿给李妃看,绫纱触感冰凉,将盒子打开,屋内顿时一片凉气,盒中冰雾间,李妃便瞧见这药匣中用玄冰将养着的盛开的天山雪莲,盛开着莹绿的花瓣,李妃含笑看了一眼,道:”这药如此珍贵,实在,实在是不敢收啊。“安成心道,雪莲此物远产西域雪山、吐蕃等地,其中又以西域天山所产最为名贵,为除寒痰利药,虽与吐蕃等地通商友好多年,他们进贡大宋亦将此药列在其中,却多半不活,此盛开雪莲实在是希贵,宸妃一向与李妃不睦,今日却送来这样好礼,倒真是大方,便赞道:”这雪莲花好美啊!“初云公主脸有得色,解释道:”这药实是在天山峰顶采得,非御药局太医们在冰房所培植的可比,母妃说,此间并非这花开的季节,保存实为不易,易呢。“李妃谦笑道:多谢宸妃,也谢谢你,初云。”初云公主不接话,谦称不敢,却又含笑点头,安成赞道:“姐姐真是有心,妹妹的可就没天山雪莲那么珍贵了。”安成站起来,将摘的花插到一个玄清色彩釉鹤嘴凤身白瓷花瓶中,说道:“娘娘的屋子里这几日想毕都只剩下药味了,安成今日却没带什么来看娘娘,只有鲜花一束,来配这凤鹤瓶,望花香早日去了这药香,也期望娘娘虽在病中,常展笑颜,病才好得快些,与四皇姐一样,许娘娘早日康复。”李妃和笑着点头道:“是,多笑,听你这孩子说几句话,便比太医还管用,这会儿便好了。”众人见李妃开心,皆笑,安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初云心有不甘,这李妃不是有病吧,自己的天山雪莲不金贵多了,安成所送,不就是一把花吗?有什么稀奇的,御花园到处都是,至于她这么夸赞,不过想来,淑妃娘家到底不似母妃母族,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呢,本想酸安成几句,又想起母妃叮嘱,便心下嘲笑安成一张巧嘴借贫物卖好。后李妃留两人吃饭,安成以李妃宜事休息便告退了,出了承乾殿,太阳已经晃人眼了,安成便和傲雪兰屏说笑着回去了。初云公主看着安成与宮婢说笑玩乐,兼闻父皇又去瞧她们母女,又想起今日又被安成压一头,气得跺脚,望着安成骂道:“这丫头是狐狸变的吗,连李妃也喜欢她,还害我偷拿了母妃一支天山雪莲。”欣儿见安成公主已走远,便未阻止初云公主恶言,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狐狸可不讨人喜欢呢。”转眼见初云公主怒目袭来,却似脸都气绿了,吓得赶紧认错低头。初云公主到底未在别人宫殿前发怒,怒道:“回宫!”众宫婢赶紧跟上,欣儿心里叫苦不迭:“完了,说错话了,回去只不定拿我出气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章西烟宫锁佳人幽,飞白一绝是谁言 永乐公主住在西烟宫,是皇宫东北处一处院落,颇为清净幽雅,安成进了苑内便见墙角有一丛疯长的月季花,院内栽植着奇异香草,虽叫不出来名字,闻了却只觉得心内舒畅,佛香袅袅,仿佛到了仙刹古寺,西烟宫太监宫女并不少,安成见有浣衣局的徐嬷嬷背后跟着一个小宫女,想是新来的,徐嬷嬷见是安成脸都笑烂了,恭敬问候行完礼便走了。安成早吩咐兰屏进去通报,便自行等候,见左边的湖里有一群黄色的小鸭子,正在水中残荷睡莲间穿游,正出神际,永乐公主的婢女吟袖不知何时已来到旁边:“九公主,”行了礼后便说:“公主在屋内呢,九公主请跟奴婢来吧。”安成道:“七姐姐在干什么呢?”吟袖道:“公主在读佛经呢。”安成心内一沉,永乐皇姐总是这样长时间关闭自己,再这样下去,只怕生出空门之念来,随着吟袖便进到了内殿来。只见梨树溶溶,煦风和睦地将花瓣吹到假山阴泉幽径处,树下烟轻丽服的永乐公主,看着是那么沉静而又落寞,一回头:“安成。”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高髻凌风,辑柔尔颜。只一低头,便四气穷哀,革此秋宴。永乐公主放下手里的书,十分高兴地携了安成的手:“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安成笑道:“我要还不来,以后姐姐到了蕊珠宫里,安成怕是想见还见不着呢?”永乐公主眉头黯了下来,安成见永乐神色有异,忙道:“我跟姐姐开玩笑呢。”永乐公主笑笑:“若真有蕊珠宫,我便真要去看看是个什么地界?”安成不接此言,转问永乐公主看什么书,永乐公主拿出经书与安成相看,为《经》一藏,上面有很多笔注的解释和体会心得。想来永乐公主看得很认真。安成突然哀叹:“这三藏经统共三十五部,共有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姐姐耐心,妹妹实在佩服,可得什么时候能读完啊?”永乐公主道:“不急,沿卷看来,收益颇多。”安成发愁道:“不行啊,我得告诉父皇,替皇姐你找个夫家,这样皇姐你就不会老这麼无聊啦。”永乐公主闻言脸红了,知道安成开玩笑也不驳回,似乎对此没兴趣,只淡淡道:“你今日专门来打趣姐姐吗,你今日去了哪里来?”安成遂将看望李妃之事说了,永乐公主恍然道:“这事,我却忘了,回头选份礼物送去。”安成点头,永乐公主便又看经书,安成摇着手臂道:“姐姐,这书不看了,你陪我说话啊。”永乐公主正看到要紧处,安成却撒娇卖痴地央求永乐相陪玩耍,便告饶道:“你这丫头,谁人不知我这里是个冷僻处,你要找人玩耍,却不该来找我这个冷人。”安成格格发笑,抱住永乐公主道:“姐姐才不是冷人呢,便是冷人安成也不怕,安成最喜姐姐,就要姐姐陪。”永乐公主为人端庄文雅,安成撒娇起来却全不顾礼仪神态,被安成缠得闹的没法了,便放下书道:“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不过,我一向不知宫里发生什么事的,要与你聊些什么,咱们姐妹,聊那些诗书棋画也没意思啊。”安成笑道:“那倒也不必,我日后定时时来烦姐姐,不叫姐姐天天看这佛书,以免。”永乐公主笑了片刻,想起一事,便与安成聊起来:“倒是有件事,我虽不喜外面诸事,却听吟袖说诸国今年年贡开始了,过两天辽国和高丽都要派遣使节前来,此次高丽国王竟派了王世子贤亲自前来,听说是会向父皇请亲。”安成却不曾听母妃提及此事,闻言颇为惊诧,大宋自开国以来,还未出过和亲之事呢,辽国自先皇在时,与大宋息兵以来,每年来使想来与以往并无区别,但高丽竟打算向大宋请亲,并派遣王世子亲自前来倒是有意思,母妃为什么没说过呢,许是自己年幼,即使大宋真的需要亲高丽,与他国和亲,应该不过是选贤女嫁、亦或皇族之中选,再者,即使父皇未示他国世子亲来的诚意,择皇女出嫁,自己年岁远不足,定也与自己无关,所以母妃才不提及的罢,两人闲聊许久,无事,安成便告退回宫。回凤栖苑途中,却在景仁宫门前遇见三皇子德昌,安成见赵德昌立在那里,不知作甚,有意惊吓于他,便轻手轻脚潜身他身后,猛一拍赵德昌肩膀,倒真吓了赵德昌一跳。 赵德昌是太宗第三子,生得俊美儒雅,玩性在几个皇子中最重,论武功文才都不甚出众,不及大皇子德崇得太宗喜欢,论心计智谋又不及二皇子德明,个性不骄不妒,倒是很喜欢读书,最疼爱安成。安成一问才知道刚从李肥那边出来,赵德昌道:“安成你下了我一跳,你来这里干什么?”安成回道:“我看了七姐姐路过这里,不过与你打招呼,你为何吓成这样,又在看些什么?”赵德昌将安成拉到一边,将一把制作精美的扇子递给安成,安成仔细辨认,是一把聚头扇,准确的说是高丽白松扇,十分名贵,名贵象牙制成扇骨,在象牙骨大边上隐隐镂刻着山水,红木琴式大边,扇头为玉兰头,上面有诗词,是白居易的《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扇上用飞白书法写成,安成临摹过王羲之和张弘的飞白,这扇子的飞白写得有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浓之势,飘渺萦所非常,风旋电激,掀举若神,大有欧阳询飞白之妙,尤其是点的描写,不在安成之下。显然扇子的主人有着极高的文学素养,安成不禁有些兴奋,问道;“这聚头扇,虽是贡品,制作精美,算得名贵,这样的好东西,从哪里得来的,这字也不是皇兄你所写啊,定不是你的?赵德昌见安成像见着宝贝一样评鉴一番,又亏自己书法没这扇子上题字之人好,当下也不着恼,只因本人也喜欢飞白,一高兴就说道:”今日去相国寺,在门前捡到的。“安成疑惑道:”捡到的?“这贡品,往往是高丽使节进贡,并且数量不多,多被赏给皇室诸人,安成知道以前见过齐王叔赵廷美有过一把,但制作却远不及此把珍贵,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脂粉香,是沉香,显然是女子所用。赵德昌见安成表情凝重,问怎么了?虽说这扇子是捡到的,还挺珍贵,也不用这样吧?安成询问:”丢此扇的应该是个女子?“赵德昌真想拍安成一下,喜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个女子,而且还是漂亮女子!“赵德昌说完这话便后悔话说快了,只见安成那扑闪的双大眼睛死盯着自己,仿佛在说既看见了别人,怎又不还给人家,还说是个漂亮女子呢,哥哥是个什么意思?安成,你也对老哥的品德太没自信了吧,赵德昌脸面一红,安成将扇子在手中敲了几敲,故作正色道:”既是知道了别人是个女子,还是个漂亮女子,怎不将此物还给人家?“赵德昌一时恍惚,这个妹妹有双十分美丽的眼睛,深邃清澈如幽泉秋水,世人一望之便会迷醉其中,连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也不例外,赵德昌发呆初醒,被安成探问轻嘲,便赶紧解释:”你看着我作什么,人那麼多,我站起来的时候她早走了。“安成”喔“了一声:”这把扇子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得找到那个人。“赵德昌当然知道应该这麽做,可要怎么个找法却不知道,可惜自己未看清那女子容貌啊!今日与几位皇兄被太宗召见,听说高丽的使节已经到了,只等大辽使节来了便一同召见。父皇要自己兄弟几个好好准备准备,说此番高丽派遣了王世子贤来,这是绝无仅有的,为示看重,让自己与几个皇兄明日先行去同文馆见见贤世子,才不显得失礼。又听闻这位叫贤的世子在高丽国十分受爱戴和欢迎,高丽国王光宗也十分钟爱他,这位世子十分倾慕大宋文化,此番才被派来大宋,为保护他的安全,派出了高丽颇为知名的上将军崔昊天跟随,看来高丽国王确实很喜欢这个儿子。赵德昌将此事告诉了安成,安成心道又是这高丽世子,虽是一国世子,却被父皇命令自己几位皇兄先行前去见他,父皇今年这般亲待高丽,与别国不同,莫非真有意与高丽结亲?安成拿着手中这把高丽贡品,却由这把扇子想好奇,这高丽世子这般声名在外,却不知是否真有传闻中那般厉害,有没有这把白松扇的主人有才,自己飞白写得虽也那般,到底不过是刻意模仿,与父皇是比不得的,这飞白,虽是女子所遗落,却并非一定是女子所喜,若真是女子所喜,倒真要看看是哪国人,有这般书法造诣!想到此处,安成央求赵德昌:”好哥哥,可否把这聚头扇先放在我这里,等找到扇子的主人再望找到那位丢失扇子的女子!赵德昌当然同意,若不同意,只怕安成又会如何取笑自己与那漂亮女子,若与楚楚说道自己留扇待寻佳人,那便糟了,兄妹俩闲言几句,时候不早,赵德昌还得出宫,告别了便分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章东京繁华如梦,高丽王子出世 安成想起自己生母,自己不到五岁她便去世了,却看不到如今情景,自父皇即位几年,中宫仍虚席,这宫里的女人有多少人想爬向那个位置,自己生身母妃,倒可以不必争了!但现在的母妃是否真如她表现的那样与世无争呢,母妃其人,并不简单,如果可以,自己是否应该为母妃做点什么,母妃应该也曾经生过这样的念头吧,毕竟自父皇登基以来,宸妃、德妃等人争斗更加诡谲,希望母妃能记得自己当日之语。安成在太宗初登大统时与淑妃有一语,西宫皇后尚在,母妃万不可学宸妃等人轻举妄动,争一时之长短,母妃当时说只想守着自己过,并无别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确实是这样,所以在这巍峨皇城内,安成公主是最得宠爱的公主,而淑妃却也能一直荣宠在身,毕竟,即使是赵德崇和赵德昌的生母,太宗也只是封了李贤妃。 东京繁华如梦在,汴河、黄河、五丈河、金水河蔡河恒通发达,将皇城围住。那一城池的美景只看得人形容憔悴也不得厌!梅影疏淡,冰消融,昔日东风暗欢年华,故池重游,今笑东风从此,便熏梅染柳,更不得闲!待此时,柳下桃溪,乱分春潮到人家。念,无端风雨,未肯收尽风寒。兰屏拿了一件衣服给安成披上,是太宗赏的蜀锦文缎印梅花袍,关切道:“公主别着凉了。”安成终于回过神来,又端详着门口去,傲雪端过一叠丁香来,安成吃了一杯茶,又将傲雪做的丁香膏丸给吃了,窗外冷雨微歇,安成笑道:“学了一上午的画,这会却下雨了,如此无聊怎样打发才好?”傲雪便笑道:“就只知公主是闲不住的,答应了淑妃娘娘要听话,连打猎也不去了,要不,奴婢陪您下棋!”兰屏微笑站在一边,腹中一阵难受,要吐出来,赶忙告退出去,安成只当她吃坏了肚子,傲雪道:“兰屏这几日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安成倒没觉察,和傲雪下起棋来,傲雪是个下棋高手,安成能赢过赵德昌、赵德崇,却只输给过太宗,常与傲雪下棋,命傲雪不可想让,却也有输的时候。安成已下了半刻,兰屏才如鬼魅般进来,身形飘忽,却步履沉重。兰屏低垂着头,两手绞在一起,静立一旁,想起刚才之事,这腹中的,若能捶打至死便好了,兰屏恨那个男人,就因为他是尊贵的,便可以这样对自己!自己当初怎么会相信他是对自己有感情的,他是个魔鬼,何时将自己当作人看了,不过是尚能利用几天的会说话的工具罢了,时至今日,多想无益,兰屏却更恨自己,和肚子里的这个东西。他伪装的太好,人人敬佩他,自己现在只是命微身贱的宫婢,他要自己,自己又能怎样?为了他,自己曾潜伏在楚王德崇身边,后又因为他需要,自己进宫,来到皇宫内殿,兰屏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那是一张妖治悲伤的脸,太恨这张脸了,因为这张脸,小时候被拐卖虽免于毒打,更使得自己与妹妹分离,从小就在人贩子手里颠沛流离,因为这张脸他收留了自己,因为这张脸,被他胁着去引诱那些人,出卖自己的躯体。德妃是他的仇人,他不想让那个女人再继续活下去,自己就必须想办法实现他的想法,他从未想过,那次行事败露,德妃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不过,也是自己将后来那事做得太好,神不知鬼不觉,德妃那时不仅被皇帝打入冷宫,自己还因为同情,让安成公主救了自己的命,从此,伪装在这个九公主身边,过着宫里最贫乏普通的生活,但,他又一次要见自己,只是这次,他酒后失疯,回到宫中,居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曾秘密见他,问他想要怎么办?他居然让她把这个孩子留着,说是将来有用途,他是魔鬼,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以从来不曾见到的妹妹性命相要挟,自己才会每次都不反抗地执行他的命令呢,那人谎话说了几年,说不会亏待自己的,可笑的是,在那一刻,自己居然相信了!也曾想过他到底念着是他的骨肉,然而自己这命微身贱之人生的孩子,怕是只会被他认为污染了他的血液吧,这么多年将自己所能被利用的,利用到了极致,兰屏只怪自己,只是这一次,兰屏实在不忍心,毕竟这个孩子也有自己的血液。兰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捏死肚子里的肉团,但忍住了,随即变成抚摸。 安成总觉得这个夜晚太宁静了,尹昭仪的美妙歌喉传过来,安成心内想到父皇今日又宠了这个昭仪啊!想起那日尹昭仪的脸色,今夜过后,但愿聪明些罢,得圣眷已十分不易,固宠却更不易。在后宫中生存,一定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容貌为最基本,或母族权势、或性情、或才华,却万万不可奢求得到皇帝的爱情,并非帝王皆无情是不行的,只是帝王之情,能有福承受的有几人呢,寻得长久才是最紧要的。 贤,是高丽王子,听说深得高丽国王喜欢。慕中原文化,特此前来大宋学习,是高丽国此次派遣的最重要使者。贤: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音律谋略,剑术骑射,佛经皆通,天象地理,德才兼备,经明行修,高丽世子中无出其右者。生得蒹葭倚玉树,朗朗如明月如怀,身得七尺有余,风姿特秀,形貌纪伟,雅怀有概,面有凝脂,眼如点漆,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湛若神君,五官似刀刻般精美,嘴角略带一丝忧郁,只怕世上女子美过他去的也很难见,穿梭在如梦如画的汴京城,折杀那迤逦夜景,何况,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呢,柳拓雨,确实是高丽后人,父亲是新罗贵族,母乃一歌姬。从小跟贤一起长大的,幼年时和贤师从同一个师父练剑,进而结识,身世悲苦,贤的红颜知己,是贤想一辈子呆在一起的人。柳拓雨幼年得贤救助,后便跟随于贤,几番为贤和贤的母亲出生入死,是贤最信任的人!贤早就闻大宋物富民丰,经济繁荣,经此番得见,大宋国力大大超过从前,仅从东京夜市,便可窥见一斑。比高丽国都开城好去很多,贤从下午就一直逛到现在,大宋皇帝派了使者告诉他:陛下过几日便召见世子。贤便和拓雨在皇城东华门外白矾楼吃的饭食,此刻也就在东华门外,御廊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夜间更甚白天,放开宵禁,每隔两百多的铺子便有军禁铺一处,白天维护次序,夜晚护民宅。拓雨倦乏,贤兴致颇高只歇停留了片刻,便回去了! 安成正要安歇,兰屏替换茶几之际,不慎将茶几打番。安成见她神色有异,赶忙过去看她手是否烫伤,兰屏突然跪地上,嘴里只念着:“奴婢该死!”声颤身子发抖,刚刚分明是躲避安成看她的手,安成只笑道:“你先起来,我又没怪你,打碎东西而已,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近日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便要叫澈儿来消肿止疼的药膏来,兰屏面有惧色,赶紧道:“奴婢没甚么大碍,奴婢自己涂点药膏就行了。”安成一向礼遇下人,叫别人帮她涂药而已,也不是第一次,几时见过她如这般大的反应,皱了一下眉头,吩咐:“好,今晚你不用伺候了,让浣月来吧,你且下去休息!”兰屏本还欲说不碍事,见安成便不再说话,恐惹厌烦起疑,便告退。安成转身进了内寝处,思虑兰屏一向端持,定有事相瞒,至于是什么事,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便不再管她。安成身为皇女,不像哥哥们是男孩子,何况母妃一直得父皇恩宠,迫害机斗虽不断,却也并未叫谁占尽上风,只是从小就见惯了女人之间尔虞我诈的争斗,除却生身母妃及少数几人,内心深处却不愿也不敢深信一个人,何况兰屏当初那算计,她当以为自己聪明成事呢,此话不说,兰屏跟自己已有三年,虽不及傲雪机敏,但这几年对自己和母妃也算忠心,好像不曾干错过一件事,比之傲雪尚得力,伺候自己也是十分尽心尽力,但如自己从未深信过她一般,兰屏似乎有事情也不会对自己说,饶是这么几年,她却还是看不明白,即使她这样隐忍聪慧,安成却始终提防着,只因兰屏深喑宫中之道,行事分寸十分到好处,这几年被自己困在这园中不升不降不调不露,硬是没露出马脚,这样一枚厉害的棋子,到底是谁安插过来的呢,德妃进了冷宫几年,安成便将兰屏冷处理了几年,只是这次,怕是按耐不住了吧,又或许兰屏曾经被棋主厌弃,这次又要拍上用场了,不然,她这样魂不守舍,是因为什么呢? 又是酣睡的一夜,傲雪正给安成打扮。傲雪见镜中的人儿,暗绣牡丹云纹碧霞罗,逶迤及地白色烟纱裙,雾鬂风髻斜插的是一翠色欲流的碧玉攒蝶凤钗,不施粉黛。安成每回要出宫必扮得素雅,澈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跌倒,直跑到安成跟前,急道:“不好了,公主,兰屏姐姐上吊了!”安成心内一惊,这是要开始了,到底想做什么呢,便问撤儿:“她因何要如此?”。澈儿说昨晚半夜,兰屏神色哀伤,一直躲在被窝里哭泣,自己问却怎么也不说原因,今早上她向兰屏借针线龛居然看到她上吊,浣月已到太医院请太医去了。安成提步便向婢女们住的后院西房走去,一进门,便见躺在床上的兰屏正要爬下来行礼,但只一天的时间兰屏整个人却仿佛虚脱掉一般,眼睛肿得核桃般,面色如薄纸,气息微弱,眼神涣散,浑身颤抖不止,七魂丢了三魂半,十分孱弱。傲雪将兰屏扶起,细白脖颈上的勒痕清晰可见。安成查她神色,不忍细看,便握住兰屏垂着的手,温言道:“你是到底怎么了,做这样的傻事?”兰屏听这一句,神色闪现一道得色之芒,安成看得清楚,只见兰屏眼泪早已留下来,哭道:“奴婢对不起公主,日后不能在公主身边伺候,只盼着公主见谅,奴婢下辈子结草衔环,再来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只这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却不知所谓,并且非常吃力。安成见她作胡言乱语状,便道:“说什么胡话,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是病了,太医马上就来了。”兰屏听闻太医要来,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嘴里又胡言乱语:“奴婢没事,奴婢奴婢不能不能看,奴婢。”却说不出话来,安成心道本宫为你请医,免你自己去太医局抓药,却说不能看,什么道理呢,傲雪忍不住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有公主给你作主。”安成道:“是啊,你在我凤栖苑几年,与大家相处甚好,这宫里的人,怕是傲雪也不敢给你难处,莫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且说出那人来,本宫定替你做主,本公主要是没那个能耐,便替你去求母妃,要不父皇也行!”兰屏闻言,紧闭嘴唇,已将血都咬了出来,似乎心中藏着巨大的悲痛,却不敢诉说,安成见她有意今又藏躲左手,便笑道:“昨日见你右手,好像受伤了,傲雪替她看看。”傲雪便去拉兰屏袖子,兰屏本欲躲避,窥见安成神色,心中一紧张,将手臂递了出去。傲雪脸色已变,因见兰屏手上宫砂破损,骇言禀告安成道:“你的守宫砂不见了!”安成见兰屏几乎将头埋在了地上,亦瞧不见神色,皱眉吩咐傲雪:“替她诊脉。”傲雪应声诊脉,只片刻便慌忙跪在地上不敢回话,安成心头冷笑,问兰屏:“你抬起头来回话,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知这是怎样的罪过,别说父皇即位,治理后宫一向严谨,便是之前,也无这样的事,我宫里竟出了,你倒真是胆大?”兰屏抬头已经泪眼滚滚,甚是可怜,却仍是不肯多说,只吓得浑身颤抖,付讫认罪,磕头如捣蒜:“奴婢知是大罪,请求公主赐死。”安成轻笑:“你既不肯多说,我却不想处置你,便关着一日,交与宸妃罢。”兰屏闻言慌乱心悸,只作俯首认罪,安成再次询问道:“是哪个侍卫?”兰屏磕头又摇头,安成渐渐皱眉:“那是谁的,是否宫里的人?”兰屏摇头,安成道:“你跟着我出宫过几次,想来便是,宫规无情,你若真是有心,早些请本宫放你出宫便是,何必如此呢?”兰屏瞳孔睁大,惊恐无状,却抵死不愿多说,安成已知定是被人胁迫,转言道:“不管是谁,却是死罪,你既知罪,其实上吊也不失为一个好死法,这样,你且静静死罢,过后本宫将你悄悄埋葬,定不叫外人知道,如何,也算全了你这几年尽心服侍之情。”兰屏半是情真,半是做戏,却不料安成也不想再问,明言让自己死,到底是那人小看了公主,但自己原来时至今日,也拿不准安成性子,此刻也只得佯装领命,心中却将安成与那人恨个半死,咬牙作感恩状道:“奴婢,奴婢谢公主,恩典。”安成看了傲雪一眼,微笑道:“咱们走罢。”傲雪有些吃味,担忧地瞧着兰屏,到底正要走,澈儿在旁道:“公主不可如此啊,宸妃与咱们宫里一向不睦,兰屏若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宸妃在兰屏死上作文章怎么办,诽谤公主一个虐待下人的罪名,如何是好?”安成深看澈儿一眼,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依你之见,怎么办呢?”澈儿本是个掌茶婢女,一向不得安成看重,连傲雪、兰屏、浣月等也未必看得起,今日却听安成询问自己建议,当下便恭敬道:“兰屏不轨之事已成,不处罚不行,若人得知,岂不于说公主管辖下人不利,于宫苑名声有损害,不如先遣至淑妃娘娘面前,看娘娘有何两全其美的高见?”安成道:“你却是个聪明的,不过,我却觉得,她死去只要你等不外传,我定有法子权她死志。”澈儿心下微惊,莫非自己与络媛宫有戏已被公主察觉,赶紧明志:“奴婢等怎敢外传此事,请公主放心。” 兰屏吃不准安成想怎么样,当下头大如斗,公主留命今日,怎么会因为自己,不过是那人罢了,也不知她到底是不知道呢还是,想到那人计划,心中却惊恐难言,他要自己这般死法,已是抛弃,只是却要利用自己死法来给公主添堵罢了,这腹中的也是他要拿来让公主添堵的工具而已,他想让自己恨公主,却不知从始至终,要自己性命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傲雪跟在身后,实在不知安成心思,便请问:“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兰屏呢?”安成哂笑:“明日再看。”傲雪迟疑道:“公主是说兰屏并不想死?”安成道:“她若想死,怎会让你我知晓?”傲雪点头,道:“奴婢觉得,那澈儿说得也对,让兰屏死,总归不好的,怕是有人会大做文章。”安成微笑:“这却不怕,她背后之人到底是轻看她还是重看她呢,不过是想放弃她罢了?”傲雪惊讶道:“公主知道那人是谁?”安成道:“那人却也好笑,兰屏到底曾经给她立过大功,德妃的那案子,她功不可没,今日想要放弃这枚棋子,却只为给我添堵。”傲雪道:“只怕兰屏未必甘心,那澈儿,却想将祸水引到淑妃娘娘那里去。”安成微笑:“这事,定是要传出去的,你觉得那澈儿怎么样?”傲雪道:“她倒一直是咱们宫里的,如今心思只怕,最近私下常与络媛宫的欣儿见面,难怪她刚才!”安成点头,傲雪微叹道:“咱们宫里,才平静了没些日子呢,兰屏,却也不想想公主当年救她性命,还以为公主是被她利用呢。”安成回头看了傲雪一眼,笑道:“那年那事过后,她还算是安分守己了这几年啊,当年我与母妃刚进宫,需要人手,她虽聪明,这宫里看出那事真相的人极少,我与母妃当年未立稳根基,急需用人,却也不是不查。”傲雪道:“然而那人将兰屏送来咱们这里,不过是想在咱们这里埋一枚阴棋,当年德妃之事证据确凿,未必是想推给咱们,只是当年四皇子与公主亲厚,离间罢了。”安成想起四皇兄,心道也有许久未见了,却微微道:“事后我却知,德妃那事,母妃她也,不过是母妃恨我当年被德妃伤害罢了。”傲雪道:“咱们娘娘虽知真相,不过是没言明罢了,毕竟娘娘与德妃旧怨,冷看德妃被构陷,却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德妃当年害公主也是真。”安成呢喃道:“是啊,母妃说出那事,不过是给父皇怒火添了一把柴火罢了。” 傲雪道:“兰屏背后之人为何时至今日才动她呢?”安成笑道:“你对她这几年的循规蹈矩怎么看?”傲雪道:“奴婢也说不清,当年那事那样轰动,她却得公主一言相救,奴婢原以为她痛改前非,今日看来却也不是。”安成道:“不过是被弃用几年罢了,她或许也不知自己尚还会被启用吧?”傲雪道:“以她的心机智谋,却不知今日会不会动摇,熬鹰熬鹰,公主都熬她几年了,希望她这次不要再犯错。”安成笑道:“她现在是想咬我呢,她若悬崖勒马,我未必不会放她一条生路,但如果?”安成没有再说下去,傲雪也只能跟着安成回去前殿。 兰屏在屋中静坐了一天,中饭也没吃,傲雪亲自送来的,其间有问过几句话,那孩子父亲是谁?想来是公主试探,兰屏静思整日,心中实在没了主意,二载未见,那一日,他却疯了般对待自己,才有了这腹中孩子,他曾说不要自己再待在这牢笼中,有一天仍然带自己归蜀,亦说这些年并非对自己不管不问,只是前朝诸事实在困人,也想自己能在宫里过几年清净日子,还说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亦明白知晓,从来不是将自己当作下人看待,还是当作以前的陈家小姐。呸,那为何在听说自己有了身孕后,又转回以前的脸面,翻脸再不认人,还拿自己妹妹性命相逼,蜀国早被灭,好好地当降臣便好,只因公主当年在先皇面前一句戏言,他便将公主恨上了,这么多年也不肯放过,说即使是亡国降臣,却也不想叫公主这稚龄皇女相欺,还当自己家是在以前的亡国吗?若不是自己进宫来找表姐,可怜表姐一代才女,两度为妃,最后仍然死在了这后宫之中,兰屏心下不甘,决定不再为他人驱使。 夜深月凉,傲雪服侍完安成安歇,回房自行卸妆梳洗,忽听敲门声,便道:“谁啊,来了。”开门来看,却是兰屏,已经正衣容色,却仍然不掩盖灰白脸色和浮肿双眼,傲雪心下颇惊,知兰屏已经有了重生欲望,面上却不表露,将兰屏拉进屋内,关门闭户进了内室,问兰屏:“你来找我,有何事?”兰屏径直跪下,呜咽道:“姐姐救我。”傲雪与兰屏私交颇好,倒是有几分姐妹情义在的,慌忙拉起至床边坐下,抚慰一番,不解道:“你今日这到底是哪一出,在这宫里平平静静的哪里不好了?”兰屏点头道:“兰屏今视姐姐为救命恩人,只是已是罪人之身,无颜面见公主,想请姐姐代为转和,不知姐姐可否答应,兰屏定将所有事情告诉姐姐。”傲雪略一沉吟,便开口答应,兰屏开口道:“我姓陈,蜀中灌县人,为先皇妃子花蕊夫人的表妹。”见傲雪大惊,继续道:“我比表姐小数岁,广政二十五年出生,后被嫁入赵家的孟氏送进宫侍奉表姐,鬼迷心窍被人利用多年,今日时悔不当初,二个月前,与公主出宫去襄王府上,公主遣奴婢去府外买东西,此前与他已有二年未见,那日却突然撞见,不瞒姐姐,我进宫原是他的帮助,便也是那时相识的,但自跟了公主,已打算洗心革面,不再理前事,只是与他见面后,被他哄骗,才做下这事,十天前,又有一次出宫机会,我已知自己有孕,便去见了他,他却拿我母妹相逼,叫我给公主添堵,却是那人一心讨好宸妃,上次鱼亭事情过后,想在宸妃面前卖好罢了。”傲雪听得心酸,道:“那人将你妹妹怎么了,你还不肯说出那人姓名吗?”兰屏咬牙沉思半响,道:“韩崇遂。”傲雪皱眉:“便是说先皇要封官的前蜀大将韩保正后人吗?” 兰屏点头,傲雪道:“你妹妹还在他手里?”兰屏道:“我自记事,便只有一个妹妹,我们姐妹被人四处贱卖,后来与妹妹被他一同买去,暗中培养,他未让我听命,只说妹妹被放在别处,却从未让我见着,如今是死是活尚不知。”傲雪叹气道:“你就没有自己打探过吗?”兰屏问:“姐姐进宫几年了?”傲雪道:“我也是先皇再时进宫的。”兰屏道:“我原先在宫外时也想探问,后被他知晓,也叫我们姐妹见了一面,只那以后,便只是听他说人还在,我总想着,他还想要我替他做事的话,应该不会害死妹妹,只是这次,他明白着想最后一次用我便将我丢弃,我才想到,或许妹妹已经遇害,或者也与我一样,处境艰难,凶多吉少。”傲雪点头道:“你如今作何打算?”兰屏再次跪倒,请求道:“这宫里公主最信任姐姐,兰屏这腹中孩儿,是万留不得的,自会自行除去,不会让公主烦恼,只希望公主可怜可怜,留我性命,日后一定事事以公主为先,结草衔环报答今日之恩。”傲雪将兰屏扶起,道:“你先回去休息,待我明日报与公主,再作打算。”安慰一番,遂将兰屏请回歇息。 翌日,安成听闻傲雪所言,便将兰屏召见,开口便问:“你可想好了,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向母妃请示,放你出宫,二是留你性命,你作何选?”兰屏躬身跪下,付讫道:“若得公主大恩,必当跟在公主身后,以图报答。”安成将茶杯放下,不经意道:“也不必,你可自出宫去找你妹妹,我倒不知何时曾得罪了那姓韩的?”兰屏道:“奴婢听韩崇遂说是先皇在时的宴会上。”安成思索许久,终于记起来:“我原也记不起这人是谁了,他倒挺记仇的,我当年自己情况也不好,不过小儿之言,先皇本打算将原本要封他父亲韩保正职位封于他,我被父皇牵着,说为什么不授予伐蜀有功的大宋将士,先皇便准了,这也来怪我?”傲雪道:“他已为宋臣,要想高位,从文从武,何不自己争取,真不像个男子。”安成笑道:“这却不提,你先起来。”兰屏应声答应,安成道:“你虽有心跟我,我却怜你姐妹可怜,这样,我将你妹妹找出来,你再决定,如何?”兰屏大喜,哭道:“多谢公主!”说着又要下跪,傲雪在旁扶住了,安成便叫兰屏下去安歇,傲雪遂问安成:“公主相信她吗?”安成将茶水倒在牡丹盆栽里,与傲雪道:“先不忙相信,她的事,前因后果却总算清晰了,少不得你出宫一趟,你找人将韩崇遂的情形打听清楚,只是,她既是花蕊夫人表妹,我总怕她将来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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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三位皇子个个丰神俊朗,中间的大皇子德崇潇洒俊逸、超凡脱俗,目光清朗,却又放浪不羁,龙行虎步,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严之势,头发以玉冠束着,着一身玄色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锦色玉麒麟镶边,腰际系着白玉带,面目当真是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非常薄却紧闭的嘴唇仿佛是以最好的手法拼凑上去的,加上天资中自有一股气宇轩昂的可敬之光,略微蹙起的浓眉有一丝快意恩仇的疑凛之态,脊骨强健,身姿挺拔飘逸,观之让人钦慕。二皇子德明身高七尺,着一身月牙色云纹蹙金罗衣,一双剑目如利剑寒星,话语轩昂,吐万丈凌云之志气,眉似黛化,虽怒仍含笑,举止十分恭谨,肤色白皙,十分儒雅谦和,但眼神似是那漫漫寒夜,深处透出让人身颤的冷意,笑容那甚是迷人,有暖化三冬寒意的力量与他浑身上下的悠然神秘气质不符,他嘴角时刻含着笑意,观来却是十分可亲,等你还没回报他那一笑,那原来的微笑却早已荡然无存,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水面荡开的涟漪,找不到那笑容的方向。但脸上的笑意却还是悬挂在哪里,似乎一直都在。右边的三皇子德昌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龙章风姿,资质天然,气质恬淡容若,洒脱不羁,一身墨绿大提花金丝锦袍,朝天髻束以明珠,头戴翠玉冠,显得英而不凡,卓而不群,俊朗疏神,眉眼十分有神,声若洪钟,不似凡人。众人相互见礼,礼毕,赵德崇首先说话:“我等奉父皇之命,特来拜见高丽世子,今日得见,世子果然天资神朗,另我等钦佩!”赵德崇这话实在是过于谦逊,其在诸皇子中一向是英勇神武第一,爱恨分明,最得太宗疼爱,是人中龙凤,从不肯敷衍趋势,赤子之心第一,早是超越了世俗的。今见贤十分的懂礼,又听闻他在高丽人人爱戴,已早想结识,因此,这话讲得倒不假。贤回道:“感谢大宋陛下的厚意,大皇子过奖了。我看,各位皇子,个个是人中之龙,小王倒是有些,有些自惭形秽了!”赵德昌、赵德明见他谦逊知汉礼,又称赞自己,虽知他是谦让的过了,却也当真十分高兴。赵德昌生性洒脱,见旁边立着一位威风凛然,登时想起唐代卢纶的《塞下曲》,说道:“这位,想必就是高丽最神勇的上将军崔昊天了吧?”崔昊天留有髭须,跟赵德昌差不多高,武功精湛,异常勇猛的个性将军,在宋辽战争中表现得勇武强悍,赵德昌赵德崇又怎会不知,崔昊天比贤大不了几岁,人长得英姿挺拔,生性不喜言语,只还了礼,便又是那刚开始抱剑而立的姿势了,赵德昌难免觉得此人不给自己面子,有些气恼了,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几人进入复厅内,喝了茶,拓雨正从楼上下来,穿着石榴红百蝶牡丹衣衫,她肤质甚白,人长得秀雅动人,在高丽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宋人女子多清丽内敛,拓雨更多了一份贞静的神韵,身姿迷人,把三人都看得呆了。拓雨先向贤行了礼,又向赵德崇等行礼。贤便邀请各位皇子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品茗,三位皇子本就遵父命前来,见贤相邀,自是乐得。众人到底不熟,赵德崇便有意找话题,说父皇有意安排一次狩猎,而到时候就期世子和崔将军展示身手,贤的涉猎之术自是比不上崔昊天,自己来大宋本就是考察大宋经济文治的,并无太大兴趣,何况,太宗此举只想做给契丹使者看的,自己又何必凑这个热闹。赵德昌见柳拓雨第一眼,便留意了,觉得拓雨的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拓雨亦觉察到赵德昌看她,面有愠色,倒弄得赵德昌尴尬,只得假装低头喝酒。这一切都被赵德明瞧在眼里,早已看出,这个女子和高丽世子关系十分要好,对视间颇有知音眷属的感觉,不是听说要向父皇请亲吗,想来却是心中早有喜欢的人了吧,三弟这麽看人家也太没礼貌了吧!两国王子见面,虽两边有意显示亲好,喝茶聊天却也没什么意思,赵德昌虽与贤颇为相投,却仍觉得有几分拘谨无聊,大哥倒是和崔将军很有话说,二哥却似乎只是在敷衍了,他一向是不喜欢这些的,想来是想着王府中的美眷了吧? 澈儿借故出宫来络媛宫见初云公主,并偷听到的兰屏怀孕的事告之,初云公主初始一惊,她宫里竟出了这等事,却不知她作何处置,父皇一向说她乃天下女子典范,事事颇为好评,想不到宫人竟然公然犯宫规,她未免事情外露,竟要处死那婢女,且不管她如何处置,若是真的处死,少不得请母妃在那婢女死上做文章,说她虐死下人,若她不处死,也得叫人知道,她管教宫人不严,丢了她的脸面,想到此处初云公主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一敛笑得正灿的精致妆容,眉眼一挑:“做的很好,你继续给本公主盯着,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过些时候我让母妃把你调到长乐宫,比在安成那里好多了,你好好盯着,且回去吧。”澈儿心头甚喜,只怕自己回去,那兰屏便死了,便高兴地退下了,安成公主一向不喜自己,自己明明比浣月等人能干多了,也不得她看重,既不看重于我,也就别怪我要投明主去,何必死活跟在你身边呢,公主。傲雪正在尹昭媛的妙音楼上眺望,将在一切看在眼里。公主猜得没错,这澈儿果然前来传信,公主刚嘱咐留意她,今日就露出了马脚。 安成闲走繁街,也去韩府外和孟府转了一圈,便在城内玩一阵,心中念着兰屏的事,找人的事,不急,丁浪其人,便是吃的密谍饭,安成很愿意深信专业的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同文馆。却在门口碰到赵德明,这个二哥哥一向沉静寡言,在父皇心中那是至仁至孝的好形象,只是安成不太喜欢这个哥哥,因为他总让人看不清,何况他对自己一向是忽冷忽热。安成见赵德明过来,少不得打招呼,便叫了他:“二哥哥,哪里去?”赵德明听见声音,虽戴着帷帽,已知是安成,却见安成一副普通女子打扮,拉着笑道:“你个胆大的,怎么又偷跑出来了,还不带人跟着,若父皇知了,定得罚你。”安成撒娇道:“二哥哥不告状,便没人知晓的,你这是去了哪里?”赵德明笑道:“不是父皇旨意吗,让我与你大哥、三哥去拜见了高丽世子,刚出来,他们还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见他们?”安成道:“不见,他们见了,三哥不说,大哥定要训我,二哥,我整日待在宫里快闷死了,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人闲逛却也无聊,你要赔我。”赵德明点头答应,伸出手臂让安成跟上,毕竟也有些日子没见安成了,便道:“你要怎样玩,去我府上?”安成一把拉住,窃喜不停,却道:“二哥府上也不好玩。”赵德明笑道:“你个机灵鬼,二哥今日公务已算完成,便陪陪你罢。”兄妹俩一边走,一边说些闲话,倒也一时没想出去哪儿,忽听路人说东巷有驯兽的,便要去看。赵德明没法,只得带安成前往,一边道:“宫中驯兽你还没看厌吗?”安成便道:“那让二哥哥说个好玩的去处,二哥哥也说不上来,就要去。”赵德明便闭嘴,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德明笑意常常是不易察觉的,或者说是蛊惑人心的,叫人看了生寒生畏。 两人走出安州巷,往都驿馆那边走去,却正遇上街正中有一大队辽人仪仗队正往驿馆行走,有一里多长,很是惹眼。安成道:“怎么,高丽刚到,大辽使节也到了?”瞧着这一队的草原商物,明明与大宋不合,每次来的使者倒是从来不少,虽停战几年,如此这般假意交好也不知能到几时,安成见这大队的辽人从街上大摇大摆地经过,过路百姓都避让,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不由得便要生气,安成闲看大辽使节队伍,便觉无聊,本想离开,只是路面已被封堵,便荏地不悦,自己和二哥哥也要待立一旁,避让这些人?安成隐觉一道目光直射自己,心里陡然一惊,头纱被风分开,安成慌忙整理,再抬头望去寻找那道冷厉目光源头,大辽队伍人数众多,与百姓互相大量的大有人在,即使这支高头大马队伍够嚣张,也并无稀奇。队伍领头为二人,皆为大辽青年男子,一人英气逼人,颇为精壮,略微在前,正与身旁男子交谈,而那个盯着自己的人正是那骑青寵白马的人,虽隔着帷帽,那个契丹男人还盯着自己,安成气闷,却无处发作。便也逼视回去,在那一刻,时光仿佛都停止了,很久以后,安成想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会说,耶律斜轸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置身沙场,睥睨苍生的王者气势,残阳初照,那个很平常的下午,对于耶律斜轸来说是不平常的,后来耶律斜轸想过,在那一刻,她是厌恶自己的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七章都驿馆前遇辽客,凤栖宫内纤歌凝 安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辽国人,却仿佛由这一列队伍,看到了茫茫大草原上,那个男人驰骋沙场的情景,怎会有人杀气如此,连在市井之地也!仔细与其他辽人区别,安成自问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辽国人,金带连环束战袍,典型的契丹服饰,盘领、窄袖长袍,怎么会这样惹人讨厌呢! 安成出了人群,拉着赵德明站在了街道中央,赵德明不明:“安成,这是作何?”安成道:“哥哥为皇族,岂有避让他们的道理?”赵德明点头,便也站立着不动,领头的两人慢慢驱马行来,终于在几米外招手让队伍停下,那一里多的长龙终于慢了下来。那英气男子问驱马上来的随从:“可到了行馆了?”那随从道:“还没有,萧大人。”那萧大人点头与那个男人又用辽话说了几句,便下马行来,这两人衣着气质皆不凡,尤其这男子,尊贵气焰,颇有皇族气势,这般堵路是为什么,安成听赵德明道:“张大人来了。”安成不知张大人是谁,回头一看,便见使馆的几个文官正朝这里走来,那叫萧大人的行了一个大礼,问:“不知两位尊驾是谁,何故拦路?”赵德明开口道:“你乃大辽今次所派使节?”那人又回了以礼:“南院萧挞揽,正是在下。”赵德明呵呵两声,道:“通知你们,使馆就在眼前不远,前面不可在大队人马向前了。”安成心道:“二哥哥说得对,前面高丽行馆门口大哥、三哥的马车还在呢。”萧挞揽“喔”了一声,说着这话还不深不浅的向那为首的契丹男子瞟了一眼,鸿胪寺卿张大人已来至跟前,见是陈王赵德明,先行跪拜礼,再与萧挞揽道:“本官原以为萧大人等还要一会儿,迎接迟了,却不知我们前来城门迎接的官员呢?”萧挞揽笑着往后一指,果见几个大宋文官在不远处,正慌忙跑来:“你们的马慢些,几位大人落了后。”赵德明脸面便有些挂不住,那几个低职引路文官跑至面前,张大人面色白了几分,便道:“使馆已准备妥当,请萧大人便在此卸货,再搬运至行馆。”萧挞揽点头答应,转身吩咐身旁随从与那几个引路官员协同料理,赵德明向张大人:“你且安排,本王与皇妹先回去了。”张大人虽不知德明身旁女子是哪位公主、郡主,今听皇妹二字,赶紧躬身行礼:“王爷、公主慢走。”萧挞揽行礼道:“多谢陈王殿下与公主殿下相迎。”赵德明微微示意,便手拉安成离开,安成出声道:“张大人,下次可得换几匹好马,不可怠慢贵宾啊。”张大人吓得冷汗泠泠,躬身答应,心中却道:“这公主却不知,使馆文官低职,怎配骑好马?” 赵德明笑道:“你这丫头,岂不是强人所难,不过使馆低职小吏能骑什么好马?”安成道:“我不过不喜辽人太过张狂罢了。”赵德明道:“这么生气,那还想看驯兽吗?”安成一时怔住,真是没了性质啊,两人走到辽队伍跟前,安成瞧那人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来北国现在还很冷吧,真是好笑!那人朝安成与德明简单行礼,仍不下马,安成咬牙简单回礼,莞尔一笑,那马上的人却是一怔。安成慢慢走向那个男人,俊挺的身姿,魁梧雄壮,比一般宋人高出很多,丹凤眼使得他那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面容显得颇为柔美,眉宇间略带忧郁,肤色白皙,跟宋人差不多,便笑问:“你叫做什么,大家都下马了,你还不下吗?”那人皱眉:“耶律。”竟没有多余的话,两人就那么僵持着,赵德明在旁都觉得这妹妹今日是怎么了,然而谁也没有说话,许久,那个男人终于从马上跳了下来,如天神降临般,安成心头一惊,大哥哥或者枢密使曹彬之子曹云轩与这人年纪差不多,但与眼前这个男人一比,却是比不了这天生霸气和王者气势了。那人嘴角的笑容暧昧不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公主想干什么?”安成笑了,早知道自己与二哥哥身份,却敢在马上受礼,身份怕是还在那萧使节之上,便笑:“敢问耶律将军大名?”那人一低头,眼里却已很谦和:“韩隐。”自己一行人从幽州出发,月半时间,今日才到大宋,这公主倒也有趣,拦路上瘾吗?耶律斜轸记起,三年前四月,辽景宗耶律贤曾派使臣耶律敞来宋参加大宋太祖葬礼,当然最重要的是探听太祖驾崩后大宋的政局,当时刚即位的太宗派了起居舍人辛仲甫到辽朝答谢,可惜这家伙却很机智,耶律贤那么聪明的人居然什么也没问出来,最后还备以厚礼让他回了大宋。那本是一个大辽很多将领看好的机会,却被大宋一个小官吏几句话唬住,实在可笑!耶律斜轸惊闻大宋意欲与高丽结盟,决定来大宋看看,大宋一直采取的是赵普所献国策,先易后难、先南后北,若大宋有意北上,大辽也要提前做准备。战争,耶律斜轸仿佛闻到了宋主血的味道,那时,会是怎么个景象呢,便问安成:“公主还有要问的吗?”安成冷笑一声,说道:“没有了,皇兄,我们走罢。”耶律斜轸勒马询问:“公主既问我姓名,那我可否知道公主姓名,你是哪位公主呢?”安成并未回头:“怕是不能。”与赵德明离开,两人仍去了东巷看驯兽,却真如赵德明所说,没了兴致。 安成回到宫中,傲雪将澈儿的事说了,安成眉头一皱,将药从袖中掏出,傲雪道:“其实这事高太医可以帮忙,公主不必自己亲自去。”安成摇头道:“澈儿,她倒勤快,你把这个给兰屏送去。” 兰屏待在房内,等着有人前来,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兰屏在吗?”打开门来看,傲雪径直入内,见兰屏神情仍是哀伤,叹气过后,拉了兰屏的手,把青花瓷瓶塞到了她手里。兰屏手抖接过,傲雪道:“这可是死罪,难道,你想要这个孩子?”兰屏低下了头,决然道:“不是。”傲雪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走了,不可辜负了公主好意。”兰屏点头道:“是。”傲雪便走了出去,兰屏泫然欲泣,转身将药倒在茶杯中,一口喝下。 苑门口的红霜来报:“公主,四公主来了。”安成道:“可是来了,快请。”傲雪跟在安成身后,不禁有些担心,只怕来者不善,还未迎出去,初云公主等人已经往内殿走来,安成看向旁边的澈儿,笑道:“妹妹正要出来迎姐姐,姐姐却进来了?”澈儿被安成余光一扫,懦懦不敢言语,初云公主明艳无双,嘴角牵扯着一丝无法隐藏的讪笑,这丫头倒惯会装模作样,便也虚套一把:“姐姐想念妹妹,特来你宫里看看。”安成甜笑地将初云公主带进内殿,安坐后便吩咐婢女奉茶水、糕点,初云公主斜眼看了一眼上来的几位糕点,勉强喝了一口茶水,又见屋内桌上摆放的鲜花,笑道:“妹妹功课勤勉,还有时间学习花道呢?”安成笑道:“姐姐见笑,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初云公主心道:“这丫头机灵,这般与她虚伪不知要到几时,不如直接办正事。”转视屋内诸人,却不见兰屏,笑道:“妹妹近身侍女有几人呢?”安成一愣,这般婉转,答道:“三四人罢,皇姐何故此问?”初云公主笑道:“今日来见皇妹,是想问妹妹宫里有个婢女叫做兰屏的罢,在哪里呢,却没瞧见?”安成道:“嗯,是妹妹宫里的,姐姐要见她?”初云公主笑道:“不瞒妹妹,姐姐今日来你府上,一来看妹妹,二来便是谢你宫里这位婢女。”安成疑惑:“姐姐,谢她做什么?”初云公主扬扬手腕上的金镯,道:“那日在御花园,我丢了母妃赏赐的这镯子,亏你的这婢女帮忙找回,当时忘了赏赐,过后想来,你这丫头机灵见的,今特来赏她。”傲雪心道:“初云公主为何今次这般赏罚分明,处事大方,既有心赏赐,当日便可赏,偏挑了今日亲自上门来见人!”安成公主见欣儿捧出一个锦盒出来,想是赏赐之物,打开便见一个玉镯,成色与样式差些,也不知哪里找来的,便笑道:“姐姐如何这般客气,这丫头得姐姐称赞已是天恩,这兰屏在妹妹宫里原是个不中用的,姐姐不必这般抬举她。”初云公主示意欣儿将礼物放于桌上,心道她为何这般言语推诿不叫人出来见我,定是如澈儿所说,当下笑道:“并非抬举,她既替我找回心爱之物,且姐姐有心赏她,妹妹何必推诿,何不叫她出来见我,要知,皇姐说出要赏,也不好收回不是?”安成问傲雪:“今日那兰屏可当值吗?”傲雪回禀道:“兰屏昨日就身体不适,今日实在下不了床,便跟奴婢告假了,请四公主见谅。” 初云公主面有愠色,已是不悦,安成道:“这丫头看来是个没福气的,看来不能出来见皇姐了。”初云公主讪笑一声,便又坐着喝茶,不过片刻,澈儿进来禀告:“公主,高太医来了。”初云公主心内想笑,安成皱眉道:“昨日请他来不来,今日怎么来了,宣他进来。”初云公主笑道:“高太医来提妹妹看诊吗?”安成道:“不过是父皇遣他病后寻常问诊罢了。”初云公主笑道:“妹妹一向仁爱下人,你家那婢女既然下不了床,可顺变让高太医瞧瞧。”安成恍然大悟,想了想,吩咐傲雪:“你去看看那兰屏到底病重几何,如起得来还是自己前来为好,也不知是个什么病。”高常进殿,向安成与初云公主行礼完毕,红霜将一丝帕覆于安成手腕上,高常听诊完毕,又查看安成脸色,问了吃药与反应情况,道:“公主寒疾已去了。”安成赏赐高常后,便道:“高太医请旁座,我宫里还有一个婢女,请高太医给诊治诊治。”高常谢毕归坐,兰屏却迟迟未来,安成皱眉,颇有些怒气:“几天便病成这样了,红霜你去让她来见我。”初云公主听得越发喜悦,不多时,傲雪、红霜搀扶着面色病重的兰屏已到,兰屏面罩轻纱,跪下见礼,屋内便有一股恶臭,安成皱眉,问兰屏:“你这是怎么了?”兰屏道:“脸有溃烂,污秽不堪,恐惊吓了公主。”澈儿心下奇怪,昨日还好好的,这会做什么,定是怕那事见光,才故意做鬼,初云公主不悦,本不想多留,然越多推诿越多古怪,却越觉得安成心里有鬼,当下忍着恶臭,笑道:“皇妹,姐姐叨扰你片刻,便想回去了,你且好生静养。”又掩气息鼻,与兰屏道:“你这丫头几天不见,如何病成这副模样,怪可怜见的,也得好生保养,才好伺候你们公主,那日你在御花园帮本宫找回玉镯,你且过来,本宫有东西赏你。”兰屏看了一眼安成,安成心下想笑,却正色道:“四皇姐看得起你,才过府来抬你脸面,还不过去谢恩。”兰屏便起身至初云公主身旁要跪下谢恩,初云公主暗中抓住兰屏右手腕,兰屏惊恐之下挣脱不得,浑身发抖,初云公主虚扶了一把,看向神色慌乱的兰屏,欣儿已将玉镯递上,笑道:“这可怜见的,便不用跪了,我这里赏赐你玉镯一只,且带上看合适与否?”欣儿答应一声,便拉出兰屏右手腕来试,却大叫一声:“呀,你手怎么了?”初云公主大喜之下起身查看,却见兰屏手腕处白纱包扎,狐疑道:“这是怎么回事?”兰屏低声回道:“回四公主,奴婢做绣活,不小心被剪刀所伤了,奴婢没事。”初云公主笑着看向一脸不解的安成,心疼地拉着兰屏手腕:“你这丫头这般病重,昨日还做绣活呢,我瞧着血印未干,倒像新伤。”安成看向傲雪,傲雪轻轻摇头,初云公主道:“只是你这伤口在手动脉处,说大就大,应上药再好好包扎,免得伤风感染,本宫看得让高太医将纱布解开,重新替你包扎才好,安成,你说呢?”安成看向兰屏道:“你过来,让高太医看看。”初云公主回座位坐下,想起刚才兰屏近身,那般恶臭,腹中便极为不适,刚忙喝茶压惊。 兰屏便领命坐在地凳上,将左手递给高常,高常诊其脉象,大惊,回身望向安成,安成问:“她这病,可严重?”高常惊恐道:“姑娘可否一旁摘下头纱,让在下查看。”兰屏点头,初云公主道:“高太医,这丫头得的是什么病?”高常道:“四公主稍待,怕是疫病,容臣复查。”初云公主与安成对视一眼,俱是一惊,安成道:“不可能罢,我宫里怎会有疫病。”初云公主瞥眼高常揭开的头纱,兰屏面部疮疤巨多,溃烂流血,甚是恶心,有加之恶臭满屋,安成吩咐道:“红霜,去焚香。”红霜领命自去取香,初云公主疑心澈儿,莫不是这丫头骗我,澈儿吓得腿发软,心道:“四公主,奴婢昨日亲眼所见,可真没骗你啊。”初云公主与澈儿眼语一番,已是气炸。高常诊断完毕,与安成复命道:“公主,确为疫病,臣先开几副药方,与甘草等煎服,且看成效。”安成惊恐道:“高太医,你可仔细确诊过了,本宫宫里怎会有疫源呢?”高常道:“十有七八,公主宫里确实不会,许是这位姑娘去过哪里不干净的地方感染的?”安成道:“宫里哪处有疫病,此事重大,应赶紧禀告宸妃娘娘啊。”高常凝重道:“是,也请公主将这姑娘孤防起来,待臣回去禀告院使大人,请大人前来复诊。”安成点头,初云公主不料事情转换到这一步,虽对疫病颇为惊恐,瞧一眼在远处的兰屏仍在流血的手腕,便道:“高太医,那姑娘手臂那伤没事吧,既然你还未能确认,本宫瞧着心疼,你给重新包扎包扎罢,别好好的性命,可惜了”高常只得将药箱提过去,将兰屏右手臂上的纱布剪开,只见雪白的手腕处好大一处伤口,鲜血直冒,初云公主眼递欣儿,欣儿便前去查看,只看见鲜血伤口,哪里能瞧见宫砂标记,便回至初云公主身边,摇头未知。初云公主心下怒火更胜,只没处发,与欣儿道:“你去报告母妃,凤栖苑疑似出现了疫病,请母妃前来。” 安成听闻,感激道:“多谢姐姐。”与傲雪道:“你去太医院请院使大人前来。”初云公主笑笑,这丫头好狠的心思,想那澈儿说是亲眼所见,应该没胆量哄骗于我,定是叫这婢女自毁手腕,瞧不见那宫砂标志,然表象可毁,脉象却毁不了,只是自己却不好直接发疑,这太医怕是淑妃的人,故意隐瞒也未可知,便问高常:“高太医可还诊出别的没有,本宫瞧这丫头病怏怏的,怕不只一种病。”高常摇头道:“只是阴虚体弱,经期混乱,臣不擅妇科,不敢拿药。”初云公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不多时,门口来报,宸妃娘娘到。安成脸色一暗,心道来得挺快,抬眼一看,只见一位美艳绝伦的妃子带着十来个太监宫女朝这边来,却无太医跟随。夕阳下,仿佛从尘外而来,身穿金丝攒凤鸳纹釉黄锦袍,头戴着十分珍贵的东海明珠嵌玉白凤冠,眉眼修长,神采飞扬,顾盼生辉,鹅蛋脸,一双凤眼剪秋水,使人不敢正视,如此气势,宫中除了宸妃还有谁?安成与初云公主便出外见礼,宸妃看了初云公主一眼,与安成道:“安成,刚才这丫头来报,说你这宫里诊断出了疫病,是怎么回事?”安成便请高常来回话,听罢高常讲完,宸妃环视凤栖苑,沉声问高常:“你可诊断仔细了,可确定?”高常犹豫了一下道:“臣确定,却为疫病。”宸妃颇惊,吩咐身旁:“那安成这宫里可得好好排查了,先将那婢女隔离起来。”安成道:“已将那婢女单独关着了,还得请太医院多派些人手过来。”宸妃点头道:“小心为妙。”忽又有内侍慌忙进来,众人皆惊,跑进来禀告宸妃:“娘娘,不好了,太医院使周大人刚刚谴人来说景怡宫多人得了瘟疫。”宸妃一惊,看向高常,又问安成:“莫不是你的婢女去了那不干净的地方?”安成道:“安成不知,浣月,你却问问。”浣月不多时已来回话:“兰屏回话说确实前日去过景怡宫。”宸妃凤眼微闭,寒色一闪而过,沉吟片刻,道:“那里是冷宫,想是那里感染的,但你这里也不可放松,先将那婢女隔离,高太医你仔细在此排查,将甘草汤熬出来,所有人都开始服用,本宫先去景怡宫看看。”宸妃雷厉风行,厉言吩咐:“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我叫过去,另外严密封锁景怡宫,以防外人进出,瘟疫扩散。” 初云公主眼见事情至此,又几次插不上话,只得作罢,转而将澈儿恨上了,安成送宸妃母女出去,初云公主等母妃走远,盯着安成,咽下一口气,关切道:“近日妹妹宫里真是事多,姐姐有个不亲之情,想请妹妹成全”安成笑道:“姐姐请说。”初云公主道:“妹妹宫里的澈儿听闻女红甚好,姐姐外公生辰将至,想绣一副屏风百鸟图给外公贺寿,偏姐姐宫里人手不够,可否借妹妹府上这丫头使几天?”安成心道,澈儿是个掌茶婢女,却从未听说她绣工出色,却笑道:“这有何难,姐姐偏看上那蠢丫头了,别说是用几天,就是看上这丫头,妹妹也只当那便是她的福气了,要将她送给姐姐,澈儿,如今,你便跟着四皇姐吧,还不快谢谢四公主,她府上可比不得我这儿,你可得好好干,别出了岔子。”澈儿情知初云公主哪里是要自己去给她绣花,早吓得面如死灰,甚至能感觉到初云公主锋利的目光将自己一片片凌迟,在安成公主身边,虽不得重用,好歹是个贤名仁爱的主子,初云公主狠毒刻薄,宫中人尽皆知啊,真是得不偿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愿意离开公主。”安成笑道:“这是什么话,四公主是本公主的皇姐,她喜欢你要了你去,你有什么不肯,还不快谢恩,别让四皇姐不高心才是。”澈儿心内悔恨异常,却知是不能挽回了,只得叩头谢恩。初云公主笑道:“那就谢谢皇妹了,皇妹好好歇着吧,姐姐告辞了。”说着,便扬长而去。 安成心内终于舒了口气,傲雪站在她身后,不由得气愤道:“好个攀援赴会的主儿,还舍不得公主呢?”安成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吩咐高常:“高太医,我那婢女,劳烦你费心。”高常擦汗道:“刚才确实凶险,也亏兰屏姑娘隐忍,硬撑着。”安成叹了一口气,笑道:“高太医,景怡宫的疫病有几日了?”高常道:“其实前一日已查出一人有症状,只是冷宫之地,也无人在意。”安成点头:“傲雪,吩咐厨房将补药炖上,好好照料兰屏,另外,咱们该喝的也得喝。”高常道:“那臣先回太医院一趟。”安成点头,遣浣月送高常出门,与傲雪至海棠树下安坐,沉吟道:“今日只是暂时躲过去了,多亏了高太医,也亏你机谨。”傲雪道:“奴婢倒没做什么,兰屏,确实对自己够狠,那会在屋里,奴婢深怕她倒下了,只是公主到底便宜了那澈儿,她请高太医请的那般及时,幸亏高太医。”安成笑道:“四皇姐可不会便宜她的,个人选择罢了,君子尚有成人之美呢。”傲雪想来也是这般道理,想来宸妃要处理那景怡宫的事,初云公主经此一事,应该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了,兰屏被隔离在后院一间偏方中,吃了安成赏赐的灵芝补药躺在床上,下身钻心之痛如海浪般直冲大脑,想到刚才殿中之事那般凶险,初云公主与澈儿等人的算计,意识便越来越清晰,手不自觉地抚摸心腹,大滴眼泪便滚滚下落,辨不出是疼痛还是伤心,许久,在疼痛地麻木中,竟沉沉睡去,梦中竟见到那人拿刀砍杀自己,又是早年被他胁迫做歌姬时的屈辱岁月,再就是妹妹仍然是一个小人儿,在梦中向自己呼救,兰屏知是着了梦魇,想醒过来却醒不了,忽听一女子声音,听来甚是熟悉:“兰屏,醒醒。”兰屏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却见安成坐在床边,傲雪立于旁侧,兰屏赶忙起身见礼,安成制止了,吩咐傲雪:“先将饭吃了。”兰屏便谢恩,安成摇头道:“别拘礼了,你手受伤,让傲雪喂你罢。”兰屏何时被人这般看待过,心下一热,不肯,傲雪端了粥便在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兰屏嘴边:“快吃罢,逞强做什么,别让公主生气才是,以后我有事,你也得照顾我。”兰屏边哭边吃,道:“多谢姐姐。”安成安慰道:“你如今的身体情况,时不宜太过伤心,亏损的是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兰屏心头一酸,感激道:“多谢公主。”勉强吃了大半碗粥,安成赞道:“你这样便好,如今将你幽闭,宫中耳目颇杂,我不便常来看你,恐露馅,你也好借此静养,其余的事别多想,你妹妹的事已有了眉目,来日还长,你可记住了。”兰屏的点头答应,想自己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命运十分卑微,大皇子德崇曾经对自己说:“到底是人微言轻,怎么死了都不知道。”自己那年拼死想逃脱那人掌控,为亲人入宫,亲人枉死,自己为仇恨而来,注定不是浅唱那纤歌长身伫立而忘幸焉的后宫女子,前身命运是因为那个人而改变,这次也因为九公主有所改变,只有这一次,在这冰冷的宫苑中,初尝人世的温暖,尽管这只是一个天生高贵的公主对于身为宮婢的自己的怜悯,但却比已去世的表姐还情真,与那人的一切似乎也在悄悄结束,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终于不再是一枚潜藏在这宫苑的小小渡鸟,而有了栖息之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八章鞍马照尘旧梦,空山凝云颓不流 耶律斜轸得知太宗打算两日后一起在长春殿召见大辽使节与高丽使节,不打算听从萧挞揽的建议,大宋见过自己的将领不少。开宝九年,宋朝太祖皇帝派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等人进攻北汉,太原一战,大宋各路将领所向披靡,克敌制胜,捷报频传,大将郭进更是勇猛无敌,兵临太原城下,眼看着北汉就要被攻下来,当时景宗派自己和宰相耶律沙救援,使宋军功败垂成,退回大宋。这一切,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才来大宋第一天,就引得皇子和公主瞩目,不是什么好事,刻意隐瞒身份,这是耶律贤的意思,也是自己的意思。 大宋和辽国区别太大了,汴京城内容民百万、人民安居乐业,跟宋辽边境归辽的汉人很不一样,耶律斜轸望着窗外的娇暇明月,眼中浮现少女美丽的脸庞,引人思绪起涟漪。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契丹男子走了进来,浓眉大眼,俊眉修骨,正要下跪早已被耶律斜轸拉起,那来人正是萧挞揽,耶律斜轸点头让萧挞揽坐下,道:“事情你先处理着,我会随处走走。”萧挞揽点头答应,低头多说了一句:“大宋皇臣司的密谍随时会监控我们,就如大宋皇帝监视文武百官一般,我们得注意。”耶律斜轸静坐,不知神色几何,但萧挞揽却觉得耶律斜轸似乎变了,似乎从那时候起就变得不认识了,苍山野狼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俊美温柔的男人竟是大辽的战神,周遭几个异国的噩梦呢。 东交巷里有一个乞丐,杳杳神京,月华如水,穿着衣不蔽体的破烂衣衫,几天没吃东西了,早已是饿得头昏眼花,饥肠辘辘,躺在巷子辟窄的过道上,早春的深夜还是非常冷的,乞丐心里非常不平衡,自己从小就是乞丐,父母也是乞丐,父母是后周的乞丐,自己是大宋的乞丐。这旁边就有一家饭馆,进去讨过几次吃的,但那老板连残根剩饭都不肯施舍,宁愿倒给狗吃,这老板到底是哪里比自己强了,整夜整夜都是赌钱进瓦舍勾栏,骗老婆私下买了几个小丫头藏在另一个巷子,被自己撞见过。乞丐今天实在饿得不行,便进去偷一些剩饭吃,被那老板打得半死。那老板是个倒插门的,极为惧内,经常被家中悍妻揪打,乞丐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连狗吃的饭食也不肯施舍给自己一碗,便在饥饿中睡着了。 暮春早景,雨霁则云收,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当真是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汴京城内还是那么热闹。柳拓雨起得很早,贤世子很喜欢吃御廊西街的鹿家包子,在高丽,并没有这种好吃的食物,柳拓雨便趁着早市来买,此番随世子来大宋,心中是有一件心事的,世子会向大宋皇帝请亲,但这是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世子也不喜欢这种政治婚姻,世子的母亲是光宗最宠爱的夫人,国王决定了的事情世子却没有拒绝的余地,从小就相识,世子一向是不喜欢宫廷纷争的,静夫人的去世更是给他以致命打击,他才向皇帝请示,来宋学习,事实上,世子曾经问过自己喜不喜欢过隐居的生活,静夫人对世子嘱咐过:“一定要保全自己和爱你的人的性命,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贤决定离开高丽,且曾经做过一个梦,高僧志衍曾解析那个梦,贤会在宋土遇见命中的有缘人,拓雨有些沮丧,从小得世子庇护,早将性命都给了他,世子去哪里自己便会跟去哪里,生死相随,如果世子真的注定会遇到他的有缘人,是不是就会在心中忘记自己呢?柳拓雨知道自己也一直在心中占有一席位子,有一天会被人取代,那种要面临的痛楚,柳拓雨无法想象,虽自知是不可能成为世子的王妃,但,世子也是不喜欢政治婚姻的,不是吗?何况,世子这次来大宋还有别的任务。柳拓雨走在人群中,人群中有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在人群中显得很特别,柳拓雨好奇却也并未放在心上,这美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邸,羌管弄晴,参差十万人家,拓雨看得呆了,广固作、书艺局、内酒坊、绫锦院、文秀院,各类作坊、店铺,列肆如栉,楼栏酒楼犹壮丽,饮食、鱼虾蟹鳖、新时花果、鹌兔脯腊,衣着,金玉珍玩,很多都让人感到新奇,把这一切都看做风景的柳拓雨,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心中的美景。路过一个小酒铺,看到一个乞丐指着一个酒楼叫骂,周围围了很多人,贤是高丽有名的汉学家,所以,柳拓雨虽不十分会说,却也是听得懂中原人讲话的,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说那乞丐要饭不成,便耍赖在门口叫骂起来,都骂了一个时辰了,看热闹的人很多,都认为这叫花子胆子太大,过了一会儿,只见店老板出来陪情道歉,又捧以饭食,但乞丐似乎不买帐,还是破口大骂:“真是吝啬鬼,一点菩萨心肠也没有。”店主人怕耽误生意,连连道歉,他偏偏不要了,一个劲地大声嚷嚷,已经引得几百人围观,有人指着乞丐说他不对,店主人不是拿吃的给你了吗,又听得人说这店主人本就是个吝啬鬼,昨天还打过这乞丐半死,那乞丐听得有人如此说越发有理了。突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人,不容分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刀将乞丐刺倒在地,乞丐当场死亡,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人群被这事吓坏了,他们大都是看热闹来的,哪里料及此事,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凶手不见了。”很明显,凶手趁乱逃走了,地上只有一把带血的钢刀,正巧有一队衙差经过,抓住老板娘问情况,便封锁现场,四处追捕去了。拓雨见人群散了,匆忙想起出来的目的,便赶去鹿家包子铺买了水晶包、蟹虾包回同文馆,回到馆内,便已得知刚刚贤去了三皇子府上。 贤正在竹窗前习书法,见拓雨回来只淡淡一笑,拓雨见贤心情正好,便将明日会被大宋皇帝召见的事说了,贤知晓了明日太宗会在长春殿召见各国使节,包括辽国使节,辽国和高丽一向不和,多次发动战事,作为高丽世子,亦无可避免的厌恶起来大宋皇帝的安排。 安成正在秋千上发愣,景怡宫疫病一事,似乎更棘手,兰屏当年进景怡宫一个月,德妃就出事,德妃出事的原因,自己与母妃一直以为是宸妃主谋,如果兰屏真是韩崇遂的人,那么应该与宸妃多次密谋了,如何这次行这般拙劣的法子让自己难堪,只是为了除去兰屏?宸妃要对自己母女动手,这么多年,她的行事何曾需要这般婉转曲折呢?而四哥哥又对当年的事情真相所知又有多少?德妃已被打入了冷宫几年,只是父皇仁慈,因四哥哥面上,并无轻取其性命之意,只是四哥哥!安成恍然被人的声音一惊,从秋千上跳了起来,果然,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安成赶忙放下手里的书。出门迎接,太宗从宸妃处得知了景怡宫瘟疫,是为鼠疫,太宗大怒,尽管宸妃补救及时,暂时还未让瘟疫延至景怡宫外,又得知安成的贴身婢女感染疫症,担心安成,下了午朝便和淑妃一起来看安成,见安成好好地跑出来,又从宸妃处得知已将那婢女关起来,而有太医在此诊治,到底放心几分。太宗见安成不肯走近,便关切吩咐道:“安成,到你母妃处去住些日子,等宫里瘟疫除了再回来。”淑妃面有忧色,安成不知怎么说,虽说兰屏并非疫症,但父皇为关心不顾安危却让安成又高心又伤心,十分感动:“父皇,母妃,你们怎麼不顾自身安危来了?”太宗隔着十几米,声音十分慈爱:“父皇不过来,安成,你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安成早已哽咽,轻轻点头,太宗看一眼淑妃,道:“好了,父皇走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淑妃进言道:“皇上,现在宫中人人自危,接待外国使节的日子将近,传出宫去始终不好,瘟疫之事,宸妃料理得以还未在宫里扩散,那去过景怡宫的宮婢已不在这宫中,安成不宜离开,你来看安成已经让孩儿受宠若惊,这里是她的宫苑,她要是离开,不就是让这些奴才没了主心骨,有那么多太医诊治,不会有事的,安成,是不是?”安成微微点头,道:“安成不走。”太宗虽疼爱安成,但刚刚要来看安成,已让宸妃等人很是忧惧,更主要是考虑到接见外国使节一事,便依了淑妃,道:“既是如此,父皇明日让法师来驱魔,你歇着吧,父皇走了。”安成还放心不下德俨,德妃身在冷宫,性命堪危,宸妃这几年顾及太宗,暗地里面多次下手,只这一次,安成略一迟疑,便叫道:“父皇,四哥哥,四哥哥他。”便不敢再说下去,太宗似乎不愿提及,只当没听见便走了。 络媛宫内,初云公主得知太宗去看安成正生气,摔了很多东西,地上一片狼藉,谁也不敢劝阻,满屋的婢女太监谁也不敢动,兰屏之事,被安成摆一道,哪怕自己告诉母妃,她也说让自己别没事找事,为什么,为什么连母妃这次也,母妃为什么对景怡宫的事如此伤心,让冷宫那个女人这次死了岂不更好? 太宗正和齐王商议宴请各国使节的事,齐王赵廷美对太宗要一起宴请的决定有些不解,高丽和辽国是敌国,若要攻打北汉,辽国势必会护他的儿皇帝,与高丽交好,到时候请高丽出兵也可牵制辽国的兵力,世子此番前来大宋须得拿出一些诚意来才是,怎可一起接待?而太宗却说:“征伐北汉实现大一统是迟早的事,为兄比你还着急,但现在还不可让辽人看出我朝有这等之心,两国既然同时到得,便也不必隔开接待,廷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赵廷美赶忙道:“臣弟遵命。”便退下去着办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赵廷美便来到楚王府找侄子赵德崇商议,虽说宫中闹疫病,太宗已决定过些日子才会宴请他们,但高辽两国凑在一块,得费点心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九章空山凝云颓不流(2) 耶律虎古和耶律斜轸正在东华门最繁华的街道边、最好的酒楼白矾楼上见面,耶律虎古讲了太宗此人生平:“学他兄长夺位,大宋民间也有斧声烛影的传说,今宋主即位后,大宋国势更胜于前,发展生产、整顿吏治、加大科举取士力度,加强集权,倒也算颇得人心。”耶律斜轸打断复问:“南国尚有的吴越之地、漳、泽二州,大宋打算如何取?”耶律虎古道:“早列兵百万在吴越门口,大约,可轻取。”耶律斜轸微微一笑,手中的白子已落下,叹道:“想必已是囊中之物。”耶律虎古为人长袖善舞,为番学院学士、棋艺虽在应付交筹大宋官员时进步颇多,陪耶律斜轸说话,却是审字慎言,并不轻松。耶律斜轸正欲说话,耶律虎古突然道:“将军,喜欢喝什么茶?”耶律斜轸冷声不言,只见耶律虎骨朝门口指了一指,只道:“龙井。”片刻,门外有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便离开了,房内,两人相视一笑,刚刚那话就是说给门外之人听的,耶律斜轸心内冷笑,大宋间谍工作做得不错,连新来的使节也不放过,虎骨却习以为常,几句闲谈,大宋皇帝千万别以为是妄谈他国国事。 淑妃将安成叫到了翾禾宫,母女俩坐在屋内聊天,淑妃面有怒色,昨天没揭穿安成是顾及到皇上,安成的贴身婢女犯了禁宫规矩,这事皇上不知,淑妃却十分紧张,虽不及宸妃冷宫疫病之事棘手,但宸妃一旦缓过神来,却万不可大意,而安成的决定更是让人不解:“安成,告诉母妃,你有意维护那丫头是为何?”安成当然知道淑妃口中的“她”是谁,也不与筱蝶参茶悟道了,站起来回禀道:“女儿不将此事告诉母妃,是因为女儿至今都还没能弄清楚这兰屏的真实底细。”淑妃道:“不是已供认是韩崇遂府上的人,与宸妃一派?”安成摇头:“不会如此简单,那兰屏所知甚少,女儿要知道那韩崇遂背后之人。”淑妃点头:“她若是个干净的,你要留她,母妃不会阻拦,何不?”安成摇头:“母妃,这宫里没人是干净的,我也不介意她有自己的秘密,拿住七寸就好了。”淑妃不同意:“母妃只怕你好心,却反被她咬,当年德妃那事,就知此女心计,并不亚于宫中争斗的妃嫔。”安成凝眉把玩着瓶内新插的杏花,将花枝剪去一半,放于桌上,轻笑:“母妃怕她?”淑妃不悦道:“母妃只是觉得此人不善,不喜欢她。”安成抱住淑妃撒娇道:“母妃不必喜欢他,她虽心计颇深,却永远不会成为宫中的女人,儿臣已经处理好了,其实就像这花一样,为了好看,用上一两枝气味不好却好看的,未必不好,等花枯萎,总会换新的。”淑妃听闻安成所言,永远不会成为宫中的女人,安成又有自信,想是甘心驱使那婢女,将心放下来,不再多说,只得叮嘱道:“安成,你记住,你只是一个公主,不要卷入哥哥们的纷争。” 安成点头,和傲雪走出殿来,到底是未免母妃担心,并未多说,翾禾宫内,遍种杏花,此刻时辰尚早,随口问傲雪:“景怡宫最近这两天怎么样?”傲雪止住了脚,道:“听说德妃娘娘不行了。”安成心内咯噔一下,回视着傲雪说不出话来,宸妃到底是动手了,当年送那个女人一首故国忧思还不够,这次,怕是要送其上路了,也是,她们本就是相同的人,一旦一人乘风而上,落入尘埃的那人必定会被狠狠踩入泥土里,踩扁、碾碎,化作烟尘才对,德妃入了冷宫,对宸妃来说,离让德妃化作尘土还远呢。原德妃冯清其人,蜀中歌姬出生,与宸妃个性颇似,一向张扬跋扈,目中无人,连自己的母妃也不放在眼里,安成想起那女人似竹般的面色丰姿,这么多年宫里从未再有过那样的女子,世间也唯有那样一副容颜,才可担得风姿清卓四字,但就是这样的女子,却内外二致,对自己屡次用毒迫害,安成并没有在往事上驻足多久,德妃其人,并不值得宽恕,但一想到四哥哥这三年的卧薪尝胆和父皇日渐疏离的冷淡,还是有些胆寒,德妃也曾是父皇这整座后宫中长宠不衰第一人,这人,此次到底会怎样呢? 有教坊的歌姬在习练《梅花落》,安成见一美貌婢女正朝这边走来,又听傲雪感叹:“这树桃花是开得最好的,怎么今日就?”安成见自己脚下落红满地,沉言道:“春寒露重,它开得最早,早将精力都用尽了,风一吹,花又怎能不落?”丝言秀眉端目,杏眼桃腮,是宸妃婢女中难得的美人,安成识得。丝言正想着太医院院使已查出检查景怡宫水质的事,正担心,便想着赶快回禀宸妃,太医院院使刘大人是淑妃娘娘的表兄,若他将水质有疫毒的事告诉淑妃,那后果不堪设想,一直是自己在做全力这件事的,宸妃一向是心狠手辣,自己又是从德妃身边来到她身边的,若她将这一切推到自己身上,那自己怎会还有活路呢?正想着却差点撞到安成,下了一跳,赶紧跪下行礼:“九公主。”安成与傲雪相视一笑,傲雪扶起丝言:“你不是丝言吗,不在宸妃身边伺候,跑到景怡宫来干什么?”丝言小心翼翼地回话:“娘娘差奴婢来看看景怡宫的治愈情况。”安成道:“我正想去景怡宫呢,那里情况怎么样呢?”丝言吓了一跳,不禁道:“九公主要去景怡宫吗?”自知无礼失言,低了头道:“公主尊贵之躯,此时不宜前去,恐、恐感染了。”安成微笑:“宸妃娘娘就不怕你去了感染给别人吗?”丝言心下一愣,容色自若,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安成微笑,与傲雪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回去吧。”丝言赶紧恭送,思考着宸妃平时的凌厉和狠毒,便往长乐宫走。 安成问傲雪:“丝言以前好像是德妃宫里的吧?”傲雪回想一会,回道:“是。”太宗上完早朝便回到后宫用膳歇息片刻,来到宸妃的长乐宫,询问起疫病的事:“景怡宫的事爱妃处理得怎没样了?”太宗时常问询后宫之事,但宸妃闻言还是一惊,继而柳眉柔和起来:“臣妾今早派人去看了,太医院的人也一直在那里,已经让人暂时封了景怡宫,疫情暂时控制住了,另外,臣妾还有一事,安成宫里的兰屏也是得了瘟疫,臣妾想替安成的安危考虑,把那宫女弄到景怡宫去,不知皇上上以为如何?”太宗道:“嗯,爱妃替安成考虑的是,朕前几日就让安成随她母亲住,但她不肯,朕,总归是放心不下她,那就按爱妃的意思办吧。”宸妃赶紧谢恩,心下已有几分计较,初云所言不虚的话,安成那丫头未必太过大胆,将那婢女要出,便要查明事情的真伪,淑妃没有儿子,却深得圣宠幸,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安成那丫头,别人不知道太宗为什么那么疼爱安成,自己可知道,一般情况下其实并不想对安成下手,因为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淑妃怕是以为自己忘记之前的她了吧,自抚育安成过后,这许多年端得表面与世无争,几乎从不参与后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只除了冯清那个女人的事,自己几乎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就这样一个毫无优势的女人现在居然与自己一样,身居一品妃位,莫不是衬得自己与冯清多年的争斗太过可笑?淑妃便不提,还有一个李妃,才是最大的对头,此人为李处耘次女,其自身年轻貌美、为人十分谨慎,在宫中得尽贤名,谓其宽厚仁慈,在外更有势大家族支持,虽未有子嗣,却最得太宗敬爱,子嗣算得什么要紧,淑妃只得一个安成,不也稳坐妃位,李妃自身条件和家族支撑、圣上恩宠,才是最大的敌手啊,只是这个敌手,自己却万不敢轻举妄动。 太宗到底没有提起冷宫的那个女人,许是已经忘却了罢,也不对,四皇子躬勤克勉,在皇子中声明渐盛,看见了四皇子,不就会想起那个女人了吗?太宗休息片刻,便要起身去上午朝,宸妃连忙要恭送,太宗摆摆手,拉住宸妃手道:“爱妃留步,近些日子你忙着处理后宫之事,连皱纹都出来了,好好休息才是。”宸妃用手摸摸脸颊,媚态妍丽万分,惊讶道:“臣妾,已经老了吗?”太宗便大笑着离去上朝了,宸妃沉浸其中忙回过头来,将太宗恭送至门口:“皇上慢走。”待太宗离开,忙至镜前端看容色,自言道:“难道我真的老了吗?”身后婢女道:“娘娘年轻貌美,离老还远呢。”宸妃笑看那端庄婢女,道:“你原年轻,却不懂得,本宫儿子都已成亲几年,怎能不老,你瞧,这眼角细纹都出来了。”婢女道:“娘娘怕是看岔了,娘娘凤目,眼角纹路本就比旁人深长些,并不是皱纹,宫里谁人不说娘娘与四公主母女走在一处,却像是姐妹呢。”宸妃听得高兴,却道:“你这话可别叫初云听到,本宫就算再保养得宜,终归是育了两个孩子的人了,与宫里年轻的嫔妃们可比不得,少不得在妆面上花功夫,过时叫太医院开些养颜汤药来吃,恐皇上看厌了,你去将赵夫人送的养颜霜拿来。”婢女很是不解,长乐宫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宫里最好的,尚服、尚食、尚寝三局谁人不明着暗着讨好着长乐宫,只拿眼前这一项来说所供宸妃的妆面之胭脂水粉也是最好的,何故还要接受官妇宫外买来的呢,难道民间之物还能比宫里的好? 宸妃正呆想际,丝言从外殿进来,恭顺行礼:“娘娘。”宸妃回过神来:“怎么样了?”丝言低头,道:“原德妃亦感染疫病,怕是不行了。”镜中的宸妃流露出一丝怨毒,片刻正色道:“便叫院使大人尽心诊治才是,冷宫里死几个人,想必皇上是不会在意的。”丝言道:“刘大人已得皇上旨意,定会诊治,太医院一向与淑妃亲近,要下手怕是不易。”宸妃点头道:“安成那丫头端得厉害,本宫这几年想安插人都安插不进去,一直为她母女所把控,少不得你再挑时候进去。”丝言应声答应,宸妃终于输了一口气,自己从来都深知,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偏如今年纪不轻,连容色也快失去优势,虽是牡丹国色,却也是秋日之花了!想来该是替儿子着想的时候了,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将来继位为天子,自己的地位才能得保,反正自己想当担中宫后位,不也是替自己的儿子考虑吗,深宫中这麽多女人争一个男人,自己并不确定是最后的赢家,但儿子确实是自己一个人的啊!宸妃失神之际,却见丝言低着头,一副心事崇崇的样子,这丫头是个极美的可人儿,自己一向不喜欢宫婢美过自己,她就故意打扮得极为素雅,甚至是故意丑化自己,自己喜欢她的不就是她的这一点聪明吗?丝言被看得心里却是一怔,低头道:“娘娘,太医院院使刘大人已经查出景怡宫的问题了。”宸妃大惊,转过身来,几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丝言只得道:“刘大人已查出疫源,便是原德妃身上那件衣裳。”宸妃厉色怒问丝言:“冷宫杀人,你都办得这样难看,是如何办事的,不是让你偷出那件衣裳,烧了吗?”丝言扑通一声跪下,颤抖道:“奴婢当日将衣服给了青雨,那,原德妃甚是欢喜,穿上了便再不肯脱下,奴婢去了几次,也曾哄骗那德妃,只是却不知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却不肯脱下,奴婢也没法子,娘娘恕罪。”宸妃冷笑:“什么原德妃,你就叫她冯清,原是念你是个机警的,却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你的意思,莫非她是在装疯?”丝言道:“奴婢只是有些怀疑。”宸妃以掌拍案,冷笑数声:“那冷宫中住了那么多先皇的弃妃女眷,本宫一直以为冯清在里面待不了多久便会自杀,却不料三年了,她竟然还在,要不是鱼亭上次四皇子与安成两人,呵呵,本宫也未必想再对她动手,现在想来,她若如你所说,在装疯的话,冯清啊冯清,你却到底聪明了吗,刘院使他们可在深查那件衣裳的来历?”丝言想起当日,自己在景怡宫门口借故与青雨攀谈,故意将衣裳面见德妃,被她瞧见,夺了去,青雨曾说废妃之身再穿昔日衣物是大罪,自己却说这衣裳不会再有人穿,德妃可怜,留下做个念想,想来青雨不会说出去才是,便道:“奴婢回来时,正在审问青雨等人,那衣裳与德妃当年那一件只袖口处有点不同,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是咱们换上去的。”宸妃神色复杂,还有一层担心,德妃暂且不提,那安成却是个多事的,若刘运先告诉淑妃,只怕又会多生事端,却是十分不好,开口道:“既已经查明疫源,你还是设法将那衣物换下,你自认没人知道,那刘运乃太医院使,淑妃表兄,若淑妃知晓此事,未必不会去尚衣局查衣服的来历。” 刘运确实准备将此事告诉太宗,但此刻却被四皇子德严耽搁了,好在疫情没能传播出去,皇上在上午朝,也只得容后再禀告了。德严乃德妃子,太宗四子,得闻母妃身染疫疾,便不顾一切地跑到景怡宫来,自德妃被关入冷宫,德严从不敢违抗宫规明着来见,但如今惊闻母妃性命垂危,如何忍得,只当拼死不要这命也要来见,此刻却被刘运和高常拦住,不得进去,德严内心忧急万分,一把差点将刘运推倒在地,怒道:“刘运,你再敢拦我?”刘运哪里敢让,只得将德严死死拦住,德严的老师周惟胡也顾不得礼仪,更是将要往里冲的德严死死抱住:“四皇子冷静,私闯冷宫可是大罪,且这疫病厉害,四皇子万万不能冲动啊!”德严哪里听得进去,又要扑进去,只是年纪不大,力气自然也不大,奋力反抗,众多宫人既怕伤了,又怕皇帝怪罪,只死死抱住,纠缠已久。德严气得一脚将宫女太监踢开,连周惟胡也差点摔倒,见德严挣脱了人要往里冲,慌忙跑过去又一把将德严抱住,大声急呼一旁气喘嘘嘘的刘运:“刘,刘大人,快,快请,快去禀告皇上啊!”刘运气喘吁吁,双腿颤抖,这四皇子是在拼命啊,赶紧吩咐身旁一个年轻太医去告诉皇上,德严被周惟胡拼死环抱住,动弹不得,气得大叫:“老师,你放开我,我要见我母妃,你快放开。”周惟胡人本有喘病,年岁也不轻,经发了疯般的德严一折腾,连气都喘不过,道:“四皇子,等皇上来了再求皇上,你不可以这样闯进去啊。”德严气不过,虽知闯进去的罪过,但关在里面的人可是自己的母亲啊,将三年前德妃声泪俱下地叮嘱自己不要冲动,要好好地活下去,不可再来见自己,不要惹父皇生气的原话丢在脑后。德严内心对太宗并非没有怨言,当年,父皇还那么喜欢和关爱母妃,转眼之间却将她打入冷宫,不闻不问,任母妃自生自灭,母妃得这要人命的疫病,难道父皇没有一点责任吗,不喜欢和厌倦了就抛弃,父皇,德严吸一口凉气,太可笑了,自己怎么能怪父皇呢,他毕竟没有处死母妃啊。自母妃被打入冷宫,无论自己功课有多认真,父皇似乎早已忘记了有自己这个儿子,我母子被人嫌弃,不如在一处死了干净,想到此处,便又要往里冲,宫婢太监跪了一地,齐声请求四皇子冷静,饶过奴才性命。德严一时失神,那谁来管自己母妃得死活,又觉得这些奴才可能会为自己的莽撞失去性命,便愣住了,转念一想,自己的母妃死后,她宫里那么多的奴才还不是另谋新主和高枝去了,他们有什么可怜的呢,自己又何必怜悯他们呢?青雨在院内看着这一切,再也忍受不住,眼圈早已红了,抱着艾蒿给了一个小太监,便进入屋内来。本来是德妃侍婢,德妃打入冷宫后,她和采香、丝言本一心要跟着德妃的,但宸妃把丝言要了去,采香得已跟着四皇子,自己不愿跟着她人,惹怒宸妃,被贬去浣衣局,此次,是自己请愿到景怡宫的,比自己年长的宫女怕瘟疫,自是乐得有人来此地。德妃虽有些张扬跋扈,但那都是表面的,是为了不给人欺负,她虽一直深得太宗喜爱,却身份低微,又没有势力雄厚的父兄可以依靠,她如何能不能那样做呢,不管别人如何想,但德妃对宫婢一向是很好的,不像别的主子那般肆意打骂凌辱,这份恩情青雨是不会忘的。青雨进入德妃的寝处,有一些小宫女拿着艾蒿在熏,屋里满是药味,还有灰尘的刺鼻味,想来是皇上下令替娘娘治病,他们才打扫的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章空山凝云颓不流3 想当初,翠绿烟纱散花裙,金丝石榴红紧身袍着身,金丝软烟络的蝴蝶结,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肤若凝脂气若幽处寒兰,削肩素腰,头上横插碧玉攒凤钗,眼含秋水波流盼,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时过境迁,容颜虽未变,却憔悴许多,荣宠早已不在。 床动了一下,接着是一丝低沉的声音,暗哑而微弱,似有着极大的痛楚,在空气中弥漫,青雨心猛地颤抖了一下,鼻尖酸酸的,那是德妃的声音,扑到床前,确实是德妃,但却差点认不出来,容色惨白,青丝垂面,身形消瘦几近变形,只短短数月,早已不复当年身姿,眼深陷,已是油尽灯枯的前兆,盖着一床单薄的被子,人也是瑟瑟发抖,此处地处僻陋之室,极为寒冷,青雨差点哭出声来:“娘娘。”床上的正是德妃,她闻得哭声,努力微微睁开双眼,眼中似有雾气阴翳看不清,平添一丝恐惧之感,看清了是青雨,心里有些高兴,已经很久没讲话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气若游丝地说着话:“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德严的声音,德严,德严,他,他来瞧母妃了,快,你快去阻止他,别让他进来。”她说最后一句话得时候几乎快仰起头来,似是在期盼什么,青雨见此情景,早已泪如雨下,只得道:“娘娘,是,是四皇子。”却是已经瘫坐在床边了,有那个母亲不想在临死之前见自己子女一面,偏是生在这帝王之家,不是子女不来,却是被宫规皇命所绊,不得将死之人夙愿,接着便听见些胡言乱语之话,含糊不清。 丝言到了景怡宫前,正见到一玄衣男子与众人拉扯,心下一慌,便想到可能是四皇子德严,似要闯进里面去,众人拦他不住,便想一拥而上抱住德严,险些将德严绊倒,丝言便走过去大声呵斥那些奴才:“你们干什么?”众多奴才知她是宸妃娘娘身边的得宠侍女,便退到一边,丝言见到德严的脸色免不了心里吓一跳,仿佛是受了魔障般心灰意冷,面如死灰般的样子,只顾横冲直闯,哪里还是往日空灵俊秀,温雅秀杰的四皇子啊?德严听有人说话,抬眼看了丝言一眼,似乎在哪里见过,丝言也不等德严问话,心虚大声道:“四皇子怎可来此冷宫禁地,别失了身份?”德严冷眼瞧着丝言没在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夹杂着一丝轻微的喟叹,发自鼻尖,但随即幻灭,冷笑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这般与我说话?”丝言并不惧怕,跪下行礼,回禀道:“奴婢以前是景怡宫的。”接着便低下头去不敢说话,是心虚还是愧疚都无法言说的惊恐,德严冰冷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来干什么?”似有满腔的悲愤与绝望,声音听起来让人想哭,还有一丝质问,丝言的心先有裂缝再而就是碎成一片一片,割破咽喉,差点说不出话来,温言道:“奴婢是过来瞧瞧娘娘的。”德严闻言不禁多看了丝言一眼,问道:“你是哪个宫的?”丝言便又回禀:“奴婢现在是长乐宫的。”德严当然知道那是宸妃的宫殿,吸一口气,忽然笑了一声,丝言好奇的抬起头来,德严看着丝言的眼睛,那里有一丝眷羡的温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你不怕死吗?”丝言又低下头,脸微微泛红,垂得更低了些:“奴婢不怕。”德严听丝言的那一声不怕死,又是冷笑:“那你莫不是以为我怕死?”丝言愣住,这四皇子是要故意闹大的意思,只怕会惊动皇上。 青雨跑了出来,脸上早已是梨花带雨,德妃刚刚说胡话,说着说着便不醒人事,再也叫不醒了,口里却一直呼喊着四皇子的名字,青雨知道怕是不行了,便跑出来向德严报信:“四皇子,娘娘怕是不行了。”德严惊骇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似呆了一般,等反应过来,便要往里冲,众人又将他抱住,拉了回来,忽传来一声晨钟般的怒喝:“逆子,还反了你了,谁让你来的这里?”那声音中有不可抗拒的威严,盛怒异常,正是太宗,众奴才连忙下跪,德严也跪了下去:“参见父皇。” 太宗气得说不出话来,刚刚有处理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分管西京的右监门卫率府副率王继勋在洛阳横行霸道,飞扬跋扈,强买平民百姓的子女供自己享乐驱使,被买的的人稍不顺意就立即被杀掉,将人的眼睛挖出来,浸在蜂蜜里,做成“鬼目综”,并被王继勋残忍地吃掉,然后将剩下的残骸枯骨运出城去,抛尸荒野。洛阳当地的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太宗早前就闻听过此件恶事,今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提点开封府雷德骧已将王继勋拘捕归案,他居然共杀害婢女一百多人,当真是禽兽恶魔,大宋竟发生这种事,置法纪于何在?偏又听内侍说德严要擅闯冷宫禁地,急忙赶回后宫,眼见他想不顾宫规闯进去,这下更是气得发抖,怒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虽知太宗正在生气,德严仍然说道:“儿臣想请父皇允许儿臣进去瞧母妃。”太宗怒极:“你还哪里有母妃,滚回去。”德严几乎绝望,心道你可当母妃是妾室,说丢便丢弃,儿臣却只有这一个生身之母,怎可不闻不问,却不敢说出,只待立在场。宸妃早知太宗来此,慌忙过来,却见太宗与德严争吵,宸妃便不说话,太宗怒道:“你这逆子,没听见朕说话吗,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宸妃关切道:“皇上何必动怒,四皇子年幼,何况德妃娘娘是四皇子的母亲呢?”太宗见宸妃来此,睥睨道:“爱妃何时知朕来此?”宸妃微微一笑,躬身道:“臣妾听说四皇子在此,原也是打算过来劝阻的,却不想一来便瞧见皇上父子二人争吵,皇上息怒,四皇子毕竟年幼,何况德妃乃其生母,若知生母病重,也不来瞧瞧,却也说不过去啊。”太宗神色复杂道:“爱妃意思是他做得对?”宸妃道:“违反宫规是不对,于人伦亲情,四皇子之心情,也可理解。”太宗怒气消了些,盯着衣衫凌乱的德严,皱了一下眉,语气松了些:“宫规不是摆设,今日暂且饶你,回去!”德严没万想到宸妃会帮自己说话,只不知这女人内心作何打算,心中一横,咬牙请求道:“儿臣真的很想看望母妃,请父皇恩准。”太宗怒气又盛,这逆子这般忤逆,定要与自己为难,莫不是怜其年幼,自小疼爱,便要打杀了:“朕再与你说一次,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宸妃道:“四皇子,且听皇上所言,这里自有太医诊治,请先回去。”看到青雨,便问道:“你是德妃婢女,德妃怎么样了?”青雨没想到宸妃还记着自己,低头道:“怕是不行了,一直念叨着四皇子。”太宗听这话却是颇为不忍了,从前德妃的种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又问里面疫情的情况,得知疫情暂时得以控制,少不得夸奖宸妃一番,但想德严进去看德妃确实不妥,愠言道:“既是如此,周惟胡,你把老四带回去吧。”便携着宸妃离开,等德严反应过来时,太宗和宸妃早已走出老远,德严很是失落和失望,跪下道:“母妃,儿子与你一起。”丝言叹其孝心,十分不忍德严一直跪着,关切道:“四皇子,皇上已经走了,您,还是快回去吧!”德严见众人皆散,不深不浅地看了丝言一眼,女子关切的眼神看得颇为真切,只是此刻,却不能回答。 丝言回到长乐宫时并未见到宸妃和皇上,却看到初云公主来了,正在等宸妃,初云公主得知自己母妃和父皇到御花园去了,便与丝言闲聊。丝言心下复杂,四皇子今日已经惊动皇上,且刘院使大人是淑妃的人,要再想寻机会,真是太难了,宸妃娘娘,为什么一定要德妃性命呢,想来宸妃此刻陪着皇上实则是心急如焚吧,不然也不会让彩蝶立刻去请刘太医了。初云公主见丝言发呆,正要询问,彩蝶进来回禀:“公主,刘太医到了。”初云公主不知为何,但长乐宫中的事一向是交给丝言处理,便瞧着丝言。丝言向初云公主行了退礼,便对彩蝶说道:“快请。”刘太医进来后瞧不见宸妃,有些奇怪,见初云公主在,赶忙行礼。丝言赶紧道:“娘娘有事出去了,刘太医可否等等?”张太医便低头应允,初云公主觉得丝言面色有异,但似乎不便马上询问,只哑了口。母妃最近虽因景怡宫的事心烦,但上母妃明明好好的,怎会一下子就病了呢?请这太医院使前来,也许只是询问疫病的事情吧!母妃却从不对自己讲,那么,那日招哥哥进宫,是因为什么事呢? 宸妃和太宗却是到凤栖苑来了,安成来门口见驾,一瞧宸妃与太宗一起,心道只怕另有算计,想来已经听了四皇姐之言了,难道宸妃景怡宫的事处理的很好吧,也不知道母妃召表舅来见没有,景怡宫情况到底如何了,便笑意盈盈得行礼:“父皇,宸妃娘娘。”太宗被德严一气,见到妍笑可爱的安成,转而十分高兴,便将今日不愉快的事忘了,太医院的人正在熏艾蒿,阁楼上的房间紧闭着,明日也请了道士来作法事,温和道:“安成,这几日可还好?”安成笑道:“回父皇的话,安成很好。”太宗见安成气色很好,满意地点头,自己虽允诺这贪玩的女儿可以出宫,她这几日倒乖巧听话,竟然没有出去,安成便拉着太宗到临水的亭中坐下,太宗正要享受糕点,被宸妃制止了,太宗只得作罢,安成嘴角一笑,只听宸妃笑道:“安成最近闷坏了吧,不如把让那感染的婢女到景宫一处看管治疗,你也乐得清闲,不必每日闷在这里。”安成不想宸妃竟然提出这般可笑想法来,随即温言笑道:“多谢娘娘,安成已听从娘娘当日吩咐,将那丫头隔离起来,想是不碍事的,安成最近有玩伴了,可不会闷。”太宗正待问,安成到水边捉了一只可爱的小鸭子,高兴地说:“父皇你看。”太宗见安成手里的鸭子黄色的绒毛,倒也真是可爱,便问安成:“何处得来的,倒也可爱。”安成想鸭子递给太宗,答道:“是永乐姐姐给安成的。”宸妃对动物过敏,不禁打了个喷嚏。安成便说回了手,道:“安成倒是忘了,宸妃娘娘对动物一向是过敏的。” 太宗道:“永乐送你的?”便想到自己那几乎足不出户的七女来,永乐母亲去世的早,与自己一向不亲近,自己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便问安成永乐最近在做些什么,安成说研习佛经呢,太宗很高兴,其实自己是很疼永乐的,只是永乐对自己这个父皇很是生疏,从她母妃去世后,便不与自己亲近了,父女之情倒是很浅薄,且永乐一向足不出户,安成常常去找她,太宗很高兴,毕竟也怕永乐闷出病来。太宗心道若高丽世子入宫请亲,似乎可以将永乐嫁到高丽去,但一想到永乐公主淡漠疏离的神色,又有些不忍,那孩子实在可怜,虽不与自己亲近,到底是亲生女儿,安成聪慧,初云也有母妃兄长,只那孩子孤零零一个人,谁也没有,如何忍心呢。宸妃笑着吃了块糕点,冷声道:“安成,皇上一向最疼爱你,明知你这宫里不安全,也要来陪你说话,便是我与你母妃这些做妃子的也劝不住,你就不心疼你父皇,甘心让你父皇犯险,何不全了本宫建议。” 安成眉眼一低,将鸭子放回水里,看着太宗,颇有些惧怕,太宗便道:“你何必惊吓孩子?”安成正色道:“娘娘原说的有理,父皇龙体,怎可为邪气所扰,是安成疏忽了,以为安成宫中与那景怡宫中诊治方法应无二致,便想着应该无事,倒让父皇与母妃担忧。”宸妃心里暗道,这丫头竟言语讥讽我,暗中瞧看太宗神色无疑,应没听出话中意思,便不再说话。  安成嘴角一寒,倒吸一口凉气,太宗到底担心安成安危,开口道:“爱妃所言甚是,安成,待会儿就让那宫女去景怡宫。”安成既知父皇的旨意,只得遵命,眉间作出不愿状,却也当下答应,宸妃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安成一怔,却是在哪里见过,一眨眼,宸妃正与太宗对视,安成问太宗:“父皇可问了刘院使疫病的来源?”宸妃不知安成有意无意,浑身一颤,脸色登时有变,这丫头莫非知道了,便开口道:“冷宫地处僻寒之处,历来是极易感染疫病的。” 安成淡笑,也不说破,神色越发轻松自然,宸妃拿捏不住安成意思,心里倒没了底气,瞧太宗刚才对那四皇子关切仁爱,那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却也不知晓,安成到底何时与四皇子关系也好了,冯清当年可没少害她啊!太宗对德妃现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意思?当年为什么不直接处死那个贱人呢,宸妃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太宗若对冯清死心,当年便可不留她性命,当年留她性命,只因为对冯清心存仁慈,那么今日,应该也不会想让那个女人死了!宸妃冷汗泠泠,不停用丝帕擦手,安成道:“稍后安成便将那婢女送过去。”宸妃点头,太宗又与安成闲聊许久,便去了。 傲雪走上亭来,见安成发愣,便待立一旁,许久,安成回头:“你让兰屏收拾收拾,便去景怡宫罢。”傲雪点头答应,见安成目光停留在园中假山上,不知想些什么,便自行来找兰屏。兰屏这两日已经好很多,应幽居无事,便自行找些事来做,正在绣花,听有人敲门,便道:“谁啊?”傲雪出声应答,兰屏忙开门请进,傲雪见兰屏神色已好很多,倒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兰屏见傲雪面色为难,便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傲雪无奈道:“刚才宸妃来了,说要将你移至景怡宫,公主没法,只得应下了,你身子可好些了?”兰屏点头道:“已经好转许多,我这便收拾衣物。”傲雪颇为担忧,拉着兰屏手来看:“她们定会为难与你,你先收拾罢,公主在长亭等你。”兰屏应声答应,将所用之物收拾好后便来长亭见安成,安成笑道:“坐。”兰屏摇头,安成微笑:“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兰屏只得坐下,安成喟叹道:“待会傲雪会送你过去,此去定有凶险,你可害怕?”兰屏截然道:“奴婢不怕。”安成点头道:“你妹妹的事,已有准信,你回来时便可见她,高太医是我们的人,我会将他遣至景怡宫,你有事便可找他。”兰屏心知安成这才是真正相信自己,心中感动,又得了妹妹准信,当下点头,安成看眼傲雪,傲雪便将一紫色瓷瓶递上:“这是妇科圣药,产后恢复元气所用,你每日按时服用,收好了。”兰屏泪眼点头,安成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你还有话与我说吗?”兰屏跪下道:“公主,您不必担心,奴婢其实一直想进冷宫。”安成诧异,却见兰屏颇有不愿明说之态,便道:“傲雪,你先下去罢。”待傲雪离开,安成便道:“你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跪。”兰屏起身,舒出一口气:“其实,奴婢留在宫中,除了做那人的手,还有一事,就是想查访表姐死因。”安成道:“你来了我宫里,是否曾经以为跟我有关呢?”兰屏否认:“不是,奴婢来公主身边,是想求一个庇护之所。”接下来的话却有些不敢说:“公主可听说过前玉妃死因?”安成沉吟片刻,回想道:“民间一直有传闻,说是我父皇射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兰屏摇头道:“不是,皇上当年虽因与先皇政见不同,不喜表姐,也曾想取表姐性命,但害死表姐的,另有其人,那人现在还在冷宫里。”安成点头道:“我却不知这些前事,你打算如何做?”兰屏道:“找那人问清楚。”安成点头,转而道:“时候不早了,你的事情,你自行完结,如果有危险,就捎消息出来,我等你回来。”兰屏感激情盛,重重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傲雪回来时,安成在琴轩抚琴,不忍打扰,一曲过后,方听傲雪道:“她没要这药。”安成微笑:“到底没小看了她。”傲雪不解:“表象可毁,脉象却变不了,宫里的接喜婆一看便知兰屏是生养过的。”安成见傲雪担忧,笑道:“她自有法子将她们一军,其实,你以为她去了那里凶多吉少,其实,那才是她的求生之地。”傲雪想起一事,黯然道:“那她妹妹的情况,又该如何告诉她呢?”安成道:“你与丁浪说,好好照顾她妹妹。”傲雪抱怨道:“姓丁的,一向爱钱如命,公主这会又不知该如何谢他。”安成微笑:“你还真当他缺钱,我们付的钱,不够他喝顿茶水的。” 丁浪,年方十八九岁,七尺长身,青衣玉带,做文士打扮,双颊雪白,凤眼玄鼻,颇有几分书生之气,打一把青竹伞走得飞快,直到一高大庄园前方停下来,急急叩门。门一时未开,丁浪站在门口等待,连打几个喷嚏,正要发怒,门却开了,家丁喜哈哈道:“老爷回来了。”丁浪抬腿便是一脚,开口便是:“大爷的,老爷敲门这半天没听见啊!”那家丁慌忙避过,一边点头哈腰地接过伞跟上:“老爷,小的开门慢了些,下次一定快。”丁浪连打两个喷嚏,揉着鼻子道:“老爷,我今日怕是感冒了,先给我找个大夫。”家丁道:“沈小姐今日来了,便是现成的大夫,哪里还用请呢,现就在里面呢。”丁浪一愣:“弄玉何时来的?”家丁忙道:“上午便来了,等了半天了。”丁浪狐疑道:“她来有什么事?”家丁打个哈哈,回道:“沈小姐有事,怎会与小的说,老爷问了便知。”丁浪已走至内堂,却挺脚抢过伞,冷笑一声:“我去寒玉楼歇会,你去把元铮给我喊来。”家丁待立雨中,只得应命,丁浪却转身没了踪影,门口里走出一位少女,素罗香衫,似水婆娑、端得婉约婀娜,只是白纱罩面,瞧不清容貌,只听得怒声轻摇:“好呀,还躲我呢,躲哪去了?”家丁跑至檐下躲雨,指了指寒玉楼的方向,沈弄玉提起裙角便追,家丁颇为无语,只听得沈弄玉怒声道:“还不去把姓元的找来!”家丁一咬牙,转身去了府中医馆。 寒玉楼上,华帘半掩,玉色生香,隐见梨云榻上一人,青衣玉带,懒卧榻间,背靠明窗,不是丁浪又是谁,闲看手中古卷几眼,又扔下。门开,丁浪惊坐起,来人锦衣长袍,紫玉文冠,斯文俊秀,正是元铮:“你未婚妻来了,你回来了不见她找我作甚?”丁浪盯着元铮细长的深眸,唉声叹气:“这沈弄玉实在是,也不知道我那爹妈怎么想的,从哪里给我找来的这未婚妻。”元铮戏谑:“中书令石家近亲,表兄是当朝驸马,西京首富之女,家里有的是钱却也配得起你。”丁浪嗤笑:“沈家被先皇闲散多年,便是石家,也早耗尽了早年风光,新皇新朝,谋求起复,这几年四处嫁女联姻,却将如意算盘打到我家头上,他沈家要嫁女,我就得娶啊,任性刁蛮,实在不喜,对了,我感染风寒,快给开副药。” 沈弄玉在门口立了半晌,透过门缝瞧见半躺榻上,矜贵懒散闲落古书的丁浪咳嗽数声,心中闷气已极,终于转身走了。元铮道:“你又何必如此徒伤少女心呢,替你爹妈得罪了石家。”丁浪摇头道:“你这么心疼咱爹妈,不如你替我娶了她去。”元铮愣住,将笔放下:“以后这种小病,请你不要叫我,我替你娶,我又不信丁。”丁浪一晃眼,只瞧见一抹白色留边:“别走啊,下雨天的,多无聊,陪我说会话,切!” 刘运进了内殿,已等候多时,丝言在外,也不得宸妃召见,许久,婢女来喊,丝言行出来时,面有担忧之色:“刘太医,娘娘在内,请吧!”刘运是在去翾禾宫路上被请过来的,来了却被宸妃晾着半天,嫔妃问病只在外殿,入内是在是与礼不合,深知不妥,便询问道:“娘娘是哪里不适?”丝言也不作答,只道:“娘娘下不得床,请太医进内给娘娘诊断吧。”刘运便进入内殿,丝言退出,却想起德严,心里担心四皇子还跪在那里,便告诉彩蝶自己出去一下。宸妃让宫婢拉开围屏,道:“叫刘太医久等了。”刘运见宸妃端坐,不似病相,想起景怡宫之事,心下一惊,赶紧行礼:“臣不敢,娘娘是哪里不适?”宸妃将手伸出,刘运跪立在旁,正要搭脉,宸妃出言让众婢女退下,一把抓住刘运手腕,众人只见窗影上两人正襟危坐,似在问诊,似在作答,却不知说些什么。 丝言来到景怡宫时德严已经不在了,见景怡宫罩了灯,便进去,青雨正出来:“你怎麼来了?”丝言边替青雨拿衣物边说:“娘娘身体不适,休息呢,我便得了空来了。”又问了德妃的情况,青雨便说已经睡了,两人便坐在台阶上聊分别后的事情,以前就感情深厚,丝言觉得青雨还是没变,一样的简单真挚,听说是主动到景怡宫来的,便忍不住感叹:“你还是没变。”青雨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兰屏将烛火点上,并不计较房间灰尘,就着茶水将药吃下,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绝和凄美哀伤,总算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曾经面对那张实在是太过丰神秀异的脸,自己被骗了,那人以为自己不会有醒转的一天,倒也可笑。这世间尚有其他自己应该活着的理由,妹妹,公主,还有那曾经借他贵言的楚王德崇,兰屏想起那翩翩王子的脸庞和他爽朗的笑容,心渐渐暖和起来。 宸妃站在殿中,摆动着蜂腰,十分得意地问刘运:“刘太医可知如何汇报了?”刘运想起刚刚宸妃的威逼冷汗直流,刚刚宸妃跌倒他本能地去扶,却让宸妃脚下一滑摔了下去,他碰到了宸妃,宸妃却似不放在心上般说:“太医压得本宫好生疼痛,还不起来吗?”刘运赶紧跪下请罪:“娘娘恕罪,臣,臣并非故意”宸妃道:“你不必紧张,本宫与你有话要说。”刘运擦汗道:“娘娘请说。”宸妃笑道:“上次你太医院给李妃开的药方,李妃却病了三个月之久,大伤元气,那药方看似普通平常,却多了几位药引,此事听说是淑妃嘱你所为,你这次若按本宫说的去做,若不听从,本宫定将李妃之事和刚才你意图轻薄本宫之事告知皇上,你信也不信?”刘运听宸妃无中生有、颠倒黑白,道出阴谋计划,磕头如捣蒜:“娘娘,妄言不可虚听啊,李妃之病并非臣诊治的,淑妃娘娘更没有涉身其中啊。”宸妃怒起身,道:“你今日须得依我,如若不然,我便倾我之力将这两件事情坐实,你性命是小,只可怜淑妃与安成了,李妃在皇上心中什么位置你是知道的,且在外朝势大,可怜淑妃母女,在宫中一向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今次却要被你连累。”刘运颤抖,如若宸妃真那样做,只怕遭殃的不只是娘娘与公主,梁家与刘家怕是也,宸妃这些年在宫中越发行事狠毒刻薄,少不得先应承她,声泪俱下道:“臣听你的吩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一章丽人心上秋,花空烟水流 丝言一早过景怡宫便瞧见德严站在门口,他终究是放心不下他的母妃吧!丝言便走过去,想着四皇子或许是认得自己的,今日并不想看见德严,尤其是现在。德严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内,丝言走近了,便行礼:“四皇子。”德严见是昨日自己见过的宫婢,仔细一看,倒真是清雅脱俗、明丽照人,德严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宸妃的婢女,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丝言正要回答,德严忽听得一清脆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四哥哥。”德严往后一看,一美服宫装少女身后跟着四个宫婢笑着走来,德严阴霾心事散去许多:“安成!”安成笑道:“四哥哥来得好早。” 德严比安成大一岁,与安成感情一向很好,只三年前德妃之事,德严误会安成,疏远安成了很长时间,安成也不介怀和解释,仍诚心相待,德严灰心丧气期间,诸皇子皇女皆疏远,唯安成与德昌除外,安成更多次安慰宽解详述当日之事,并坦承母妃与德妃旧怨,道:“母妃没有落井下石,却也冷眼旁观。”德严才与安成释怀亲近,只想母妃在冷宫保得性命,自己隐忍负重几年,以图它策,却不料想今日之故,一时也不知道有些说些什么。安成拉起德严,吩咐傲雪将果饼、清水拿出,问道:“哥哥先吃些东西,父皇还是不同意吗?”德严摇摇头,神情十分沮丧,并无食欲,安成便道:“我有话与哥哥细说,且去那边。”德严只得跟了安成去近旁一冷亭坐了,又劝道:“哥哥先吃。”德严苦笑:“这宫里大约也只有你才会来看我,我吃不下。”安成听得心酸,只得道:“哥哥吃了,安成才说下话。”德严随意拣了几个胡饼吃了,到底饥渴,又喝了傲雪壶里的清水,正要问安成,却见安成盯着景怡宫门口,道:“你想说什么?”安成道:“哥哥对这次疫病有何看法?”德严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只一心关切母妃性命,便摇头道:“我只不想母妃在此待着了。”安成神色暗了暗,道:“哥哥也得须知此事暂无法子,不过,德妃这次怕是确实凶险。”德严听安成另有所指,拉手道:“你是什么意思?”安成刚见了高常转述的刘运嘱托,说要自己母女小心李妃之病恐宸妃生事,说得不详不细,情知舅父定为宸妃所要挟,当下命高常转述刘运详查李妃之主治太医行事,暗中逼问,弄清事实,假遂宸妃意,这才来见德严,遂将自己所知说了,德严怒拍石桌,咬牙道:“我原以为这疫病来得自然,料想不到竟然还是她,母妃原已放入冷宫几年,她竟还不肯放过,只如何是好。”安成安慰道:“此事现经哥哥一闹,父皇已属意,她要动手,只怕要多费些曲折。”德严当下起身,向安成行了一礼:“肯请妹妹一救。”安成沉吟半晌,安慰德严:“刘太医为杏林医圣,她断不能插进手来,只其他的人,德妃身边可有得力的婢女?”德严摇头,安成点头,转而道:“我替你进去看你的母妃怎么样?”德严一惊,料不得安成有此想法:“这怎么行,不行。”安成便笑着解释:“你忘了我小时后得过疫病,是不怕被传染的吗?”德严怎会不记得,那是自己母妃犯下的罪过,安成却要不计前嫌的帮自己,便羞愧地低下了头。安成见丝言在门口徘徊,便扬声招呼丝言过来,微笑道:“想不到丝言在这里,回去告诉宸妃娘娘,兰屏我可带过来了。”丝言赶紧答应,安成便让傲雪留在此处,自己便要同丝言进去,丝言吓得跪下请罪:“公主尊贵之躯,怎可进去呢,万不可以啊。”德严也不同意安成为了自己犯宫规,安成道:“你且住嘴,我的婢女来的时候好好的,若她有个闪失,本宫定不依的,这话你们须知道,我要进去,你们也不得阻拦,我得过疫病,有抗体,定然没事,若让你的主子知道了,我定不饶你,你可知道?”丝言被安成威胁,只得答应,傲雪将面纱给安成戴上,担忧道:“公主,小心。”安成点头答应,丝言便也跟上,安成笑道:“你若想回去禀告宸妃娘娘情况,喊太医出来报于你便是,何必进去?”丝言颤抖道:“公主既威胁奴婢,奴婢少不得跟着公主,公主没事奴婢才能没事。”安成冷看丝言一眼,笑道:“随你罢,本宫去看看德妃。”丝言道:“奴婢跟着公主。”到得内殿,安成拉住一个太医领路,来的时候便感到此处极冷,寒气逼人,进去中堂那右侧的一间屋子,便瞧见一个婢女端着药碗出来,那宫女正是青雨,瞧见安成倒吓了一跳,赶忙行礼:“九公主。”安成便扶她起来,是个秀丽端庄的小宫女,见她一脸哀伤,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如何在此处?”青雨不知安成来做什么,也不敢妄加猜测,回到:“奴婢以前是景怡宫的。”安成倒有些佩服眼前小宫女的勇气,便问了德妃的病情,说自己是替四皇子来瞧德妃的,打消了青雨的顾虑,同青雨一起进了屋子。很显然德妃的情况并不好,躺在破旧木床上的德妃,盖着破旧单薄的青色被褥,安成走近瞧看,这样一个花髻白发的妇人,已经很难找到以前那个风姿绰约的德妃,安成苦笑,德妃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德妃听到有人的说话声,加上念子心切,意识一直不清醒,时好时坏,身子早已飘到了云上,只剩一口气了,迷迷糊糊问道:“是我儿来看母妃了吗?”安成瞧她胡言乱语,形容枯槁,整个人只剩下骨架,不由得便走近了些:“德妃,我是安成。”德妃听得安成的名字,身子一颤,浑身发抖,安成也是一个冷战,冷宫不比得外边,何况今年春天来得迟,外面一早一晚都还冷呢。德妃心内一阵抽搐,然而思维已经不容许自己再乱想,便慢慢坐起,却用了很长时间,安成静静看着,德妃几年不见安成,此刻站在眼前的少女虽看不见容貌,然而那清澈幽邃的眼睛,却只有安成才有,德妃想起前事,无声泪流,安成也不阻止,只待德妃哭得累了,接着便是一阵抽噎的冷泣,只听德妃十分恐惧的声音:“不、安成,你是安成,别杀我。”安成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几时要害她,不由得想到德妃大概是怕自己趁机报复吧!便温言道:“我是替四哥哥来看您的。”德妃一听德严的名字,暗淡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恢复了一些生气,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只一瞬间的事,还好似充满了感激。很久,安成都没听到德妃的声音,心头微不悦,心道:“哼,还不想与我说话了呢。”等了一会儿,再抬眼看来,德妃却已闭眼睡着。安成摇头,正要离开,德妃突然出声道:“安成,告诉德严,让他别来见我,别惹皇上生气。”安成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告诉四哥哥。”便转身出殿来,德严还在门口等着,见安成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安成,我母妃她?”安成便将德妃的话转述,德严听罢点头,刚听高常说母妃病情不见好转,当真是肛肠寸断,傲雪宽慰倒也冷静了很多,又听安成带来母妃所言,惹怒父皇只会让母妃徒增担心,母妃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吧!安成便让浣月送德严回府,自己回凤栖苑待着,却觉得闷得慌,自己到底不是永乐皇姐文静娴雅,最近诸事头都大了,便出宫玩去吧,却没叫任何宫婢跟上。 今天的天气似乎特别好,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秦筝的声音,安成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一路乱逛,此刻汴京正赶早市,繁华四境,安成在花市走了很久,倒觉得累了,便去一处酒楼吃早点,吃完便要走,酒楼小二便拦住她:“姑娘,你还没给钱呢?”安成一愣:“是啊,要给钱的?”以前都是傲雪浣月她们跟着,自己也极少在宫外吃东西,便脱口而出,那小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拉着安成道:“随我去见掌柜,哪有吃饭不要钱的。”安成正欲争辩,却听得一个声音道:“我替她付!”回头看去,一个华冠绿袍的年轻公子正微笑向安成走来,安成待立不动,年轻公子围着安成转了一圈,做出一个请的姿态,安成瞧掌柜神色,微笑跟上,到得二楼一个雅间,绿袍公子恭敬替安成斟茶,安成没有喝,倒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丁浪:“你怎么在这里?”丁浪微笑不允,安成恍然大悟,喝了一口茶:“这酒楼也是你家的,我喝口茶,你请还是我再另外付钱。”丁浪止不住笑,作揖告饶:“殿下是要折煞我,我有那么爱钱吗,再说,您这样的贵客,下凡光临此店,岂不是蓬荜生辉?”安成想起那日傲雪之语,轻笑道:“今日便先欠着,下次给你,我也算不得什么贵客了吧,我几位皇兄和燕国皇姐他们不是常在此聚会吗?”丁浪正视安成:“傲雪说的?”安成点头,丁浪以扇扣头许久,心中已是冷汗淋漓,半响方才挤出一句话:“今日正好得见殿下,其实有一位故人,想见殿下很久了,不知殿下?”安成不知是谁,示意丁浪请出,屏风后面随即走出一位锦衣白袍的俊秀公子:“铮哥哥!”安成万不料得竟是元铮,一番询问才知恩师远走南洋,元铮跟随恩师漂泊海上三年,今春方始由占城归宋,安成详细问询恩师近况后,见元铮形貌发容,感怀好奇:“我以为你跟着恩师会皈依呢,想不到你竟回来了,就给恩师做了三年海客医师,想必你医术已成了?”元铮数年前为避祸远走南越,也不料有回归宋土的一日,今见安成,如何五味成杂,强笑道:“总归不是故土,再说,我也舍不得你与婉儿。”安成心中一震,终于将帷帽摘了下来,神色已大变,眼中泪水已出:“铮哥哥,你!”元铮见安成、丁浪神色,慌忙改色安慰安成:“你放心,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说。”安成镇定神色又问元铮归宋作何打算,丁浪截口道:“他跟我混。”安成心中虽不放心,却也不愿元铮不悦,元铮知安成的担忧,安慰道:“不能在你身边,已是遗憾,安成,铮哥哥知道你不愿意我回来,但是,你不能连铮哥哥偶尔想看见你们一面这样的请求也剥夺,好吗,以后我也可以在宫外帮你做事了,这样不好吗?”安成只得低头道:“我难道不想见你吗,婉儿在房州常住,总之,万事小心谨慎为好。”丁浪眼见两人如此,担保身份没事,安成狠命认了,三人闲聊半响,丁浪不解:“你怎么不问我韩府的事?”安成笑:“你今天要汇报?”丁浪摇头,安成与元铮作别,便说要走了,丁浪便说要送安成出来,安成怒道:“你既带了铮哥哥回来,又给了他新的身份,你们两个最好狠狠地沉到市井里面去,要敢冒头害了铮哥哥,我定不饶你。”丁浪道:“古往今来帝王之家属你们赵家最仁慈,汴京城里住了那么多降王番臣,也不定就容不下他罢,元铮那个样子,难道你父皇?”安成听此话不悦,打断道:“我只想铮哥哥平安过活,你可懂?”丁浪点头答应,递给安成一个钱袋:“你想必也不想我陪,这个,总要吧,方便些。”安成也不客气地接了,又仔细叮嘱丁浪万事须小心谨慎,才告别出门。走出酒楼时才发现帷帽忘记带,见路边摊铺上有买面具的,就买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罩在脸上。 贤来大宋也有好几天了,大宋皇帝迟迟没召见,不过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的贤倒也一直没闲着,时常出来走动,也常和大宋三皇子德昌来往,得知宋宫中有疫病耽搁了,正呆想际不期撞到一个人,抬眼一瞧,是个白衣少女,竟然将别人的面具撞掉了,少女一抬头,贤的眼睛再也没移开。绝代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肌如白雪,腰若束素,长吟气若兰,幽邃深眸,清澈得似一湾流动的清泉,聪颖稍嫌冷淡疏离,却自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一袭轻纱般的白衣,似那烟里雾里的九天仙子,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美得如此无暇,如此不识人间烟火,美目流盼,让人感到不属于其年龄的轻灵、冷艳、脱俗,却又有少女的天真。其形也,当真是中土汉代文豪所描绘: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容华茂轻松,若青云之闭月,若流风兮回雪,轻云出岫,真乃神女也!乌黑的长发披于背心,倾泻而下,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绾住青丝,少女身上有山河般隽永的光辉,不怒不骄不躁,天生清雅高贵难自弃,让人心神为之罩住,不由得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在恒久的对视中,两人出神又恍惚入神的目光,迷离滑动的异彩仿佛只为两人存在,仿佛忘记了世事的存在,安成倒也是呆住了,这眼前的男子真可以用貌若潘安颜如宋玉,直似神明降临来形容了,但这样看着自己也太无理了,虽然他看上去像是在发呆,而自己似乎也一直盯着他看呢,却也不好抢白别人的不是。贤反应过来,自知无理,赶忙道歉:“姑娘,本,在下无意冲撞,请姑娘见谅。”安成瞧了眼掉在地上的面具,虽有不悦,不喜这人冲撞且还直视自己,但人家既也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一句没事就要走,贤很是窘迫,瞥见安成的手里,不免问道:“姑娘这聚头扇,从何而来?”安成不料此问,回头正视,贤花了一个月时间将这把扇子做好送给拓雨,岂有不识得的道理,便赞道:“这扇子上的飞白倒像是?”安成抢先道:“跟你有关系吗?”贤想了想,正色道:“倒有些像在下的手迹。”安成十分喜欢这扇子,当日才从三皇子处要了来观赏,今日就遇上了扇子的主人吗?将扇面打开,见扇子上有一刻印章,是个“贤”字,果然并不是个女子,便凑近贤,嫣然道:“我很喜欢这把扇子,送给我。”贤从未与人挨得如此之近,也不知道安成要做什么,且听少女天真言语,并不觉得唐突,脸便发烫起来,心也跳个不停,暗想今日这是怎么了?安成很奇怪自己平成说话,这翩翩贵公子打扮的人怎么一下子脸红了,贤摇摇头,道:“这是在下送给别人的,但,在下可以送给姑娘另外的,姑娘可否。”安成看贤穿着打扮与宋人有些微差异,又见贤红了脸,存心戏逗:“你便叫丢了这扇子的姑娘来问我要。”贤突然冷目:“你怎麼知道是个姑娘?”安成见贤狐疑地瞧着自己便知他疑心自己偷得的,本想说三哥哥捡到的时候就见到的是个姑娘,何况还,便笑着解释:“这上面有女子用的脂粉气味,你可别说是你用的。”这男子长得比女子还要美,倒真是唬了自己一跳,世人直说倾世美女,这男子倒真是倾世美男了,便有些取笑贤的相貌之意,贤对安成之前的好印象这会儿全没了,都说宋人女子清丽内敛,温文尔雅,她怎的这样刁钻,便回答:“自然不是。”安成见贤是真的生气了却也笑不出来了,没了刚才的兴致,也就不觉得好笑了,便要离开。贤一把拉住安成,面有愠色,但还是和煦如春日骄阳的笑容,手的力道安成还感受得到:“姑娘还没归还?”话未说话却被安成抢白,安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笑道:“等你想到送我什么礼物再来讨回吧!”贤一愣,刚刚只是无意那么说的,她却要当真,一不留神,安成已挣脱手走了,贤感怀这奇怪的少女,明明是静若幽云的画中人儿,如何这般狡黠任性,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啊!安成收起扇子,似要离开。贤脸色转白,到底不愿就此别过,便冲安成喊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安成心内窃喜,却不表怒在脸上,回头佯装正色道:“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再告诉你吧。”贤没想到安成会这般,连名字也不告诉,仔细回味着安成的话,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没机会再见面呢,正想终是上当了,但看安成的穿着打扮不是普通人,心里却笃定安成不会撒谎,连贤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何况那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虽说一直是高丽国与宋朝贸易往来赠与大宋皇室的,她应该是极喜欢那把聚头扇罢,想来是个知己呢,相反拓雨是不太懂得这些的,但是安成的举动还是让贤稍有不悦。 安成将扇子收好,心中好不偷喜,便回到宫中。傲雪见安成一直沉默,端来果脯与安成吃,安成并没有心情吃,傲雪道:“刚才奴婢去翾禾宫,淑妃娘娘好像身子不适。”安成急道:“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随我去看母妃。”安成到了才知,淑妃是头疾犯了,便对筱蝶有些不满:“怎么不传表舅来为母妃诊治?”淑妃觉得没事:“老毛病了,不碍事,按你表舅开的药方熬药吃就是了。”安成摇头,吩咐筱蝶:“去找刘院使来宫里一趟,就说母妃病了。”筱蝶领命去了,不久,刘运来宫里,请脉、问诊、拿药与往日并无区别,安成担忧:“表舅,母妃这头疾就不能根治吗?”刘运摇头,淑妃无奈笑道:“这孩子又犯傻,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有什么的。”安成只得放下担忧,刘运瞧着淑妃与安成母女二人,想起宸妃威逼,心中很不是滋味,安成瞧在眼里,便问:“表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刘运虽知安成聪慧,然宸妃这许多年的狠毒自己的见识并不比安成少,宸妃这些年,没少在太医院动心思,皆被安成所挡,才能得保母女平安,思虑权衡许久,终于将宸妃所威逼之事说出,不为寻求庇护,只为淑妃母女有所防范,淑妃怒道:“她竟使这般下作的手段,实在是!”安成听罢,安慰淑妃,与刘运道:“表舅不必担忧,景怡宫之事你可先按她说的办,至于宸妃所说的李妃之事,我已让高常暗中留意,本就是她找人动的手,却想将脏水泼给我们,哪有这样好的事情,李妃如今在宫中的声名,她不敢明面上为难,暗中又使这些手段,我们可稍微向李妃透露,加上景怡宫这几日,她想必也会使些手段,到时候,她自会自顾不暇。”刘运安心应下,片刻便告退,安成叹息:“表舅虽医术过人,这几年的院使之职,想必也做得十分辛苦,以前瞧着表舅不老,如今瞧着,却老了。”傲雪道:“所以,公主到底是心疼院使大人,凡事都让高太医去做。”淑妃含笑看着安成,却又忧虑:“但在别人看来,终归以为太医院控制在我们手里。”安成摇头否认:“其实,我们只是有一张保命符而已,这张保命符如今看来,太显眼了,宸妃、李妃,甚至是父皇都知道,表舅虽是亲向咱们,但或许,他只是想好好地作为一名医者,而不是那院使,母妃,从今以后,我们须得淡化表舅这层关系,他方能长久。”淑妃点头:“你表舅到底离告老还乡也还有些年,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她这几年已笼络近半,咱们却,安成,刚才傲雪说的高常是?”安成在想兰屏之事,接口道:“母妃以后尽可用他无疑。”淑妃知安成已安排妥当,点头答应。 宸妃自初云公主宫里回长乐宫,却在御花园遇见了尹昭仪,这女子居然连被昭幸四天,自自己入宫一来也是绝无仅有的,连李妃也没有如此过罢,自己没日夜地忙着疫病的事,倒叫这女人钻了空子了,不免妒心顿起,瞧着烟光浩淼的池水映照着尹昭仪那张秀丽绝俗的脸,天赐美貌如此,难怪皇上说自己老了,这女人到底不是个省心的,往日不将这女人放在眼里,不过是觉得空有美貌罢了,宫里从来不缺美貌女人,不过都叫自己逼成了红粉骷髅,现在想来,皇上倒真的有几分喜欢这个女人啊,这几年,跌跌撞撞,居然也能圣宠不衰,倒也有些造化了。尹昭仪偶遇宸妃,心中便有些惧怕,面上却仍撑住,也不好回避,见宸妃手指上绞着一枝素雅的花儿,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如断弦弹伤肌骨的声音,猛击在心。尹昭仪脸上嵌着笑,已弯身行礼:“尹昭仪问宸妃娘娘安。”低眉瞧那地上的花枝,受力太多,有张无弛,如此美丽的花儿坏了倒可惜,尹昭仪想起宸妃神色,心中骇然已极,想是自己这几日宠幸太过,又招致这宫中最得势的宸妃的不满了,安成公主的婢女傲雪说得对,一开始就锋芒毕露,只怕后劲不足,那日在楼上傲雪说代九公主来瞧自己,与自己交流琴艺,弹琴给自己这个以歌喉得圣宠的人听,说:“弦绷得太紧,就容易折断的。”安成公主与自己素无来往,使婢女好心提醒自己,她们母女与宸妃一向不睦,宸妃当年那样对待德妃,如今李妃地位不好为难,却要来为难自己吗,尹素溶不禁有些感激安成了,心中也颇为委屈,在宫里这几年,早没了当年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宫中亦不过仅凭皇上之微宠不至于被欺侮践踏,尚能得过,宸妃又何必处处为难呢,如今得更加要小心谨慎才是啊。宸妃只等尹昭仪礼毕,才幽然道:“妹妹快快请起。”尹昭仪起身,宸妃笑容也足够动人,这般美艳飞扬的容貌气度宫中确实无人可及,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像是提前堆砌好的,这自己本早该看懂的才对啊。宸妃关切道:“听昭仪妹妹说话,妹妹这嗓子嘶哑了很多啊?”这话没几分关切,却不怒自威,听得尹素溶后背发凉,佯装咳嗽,恭谨道:“多谢娘娘关心,今日身子确实有些不适,感染了风寒。”宸妃微笑,心中对尹昭仪这等年轻妃嫔们的娇柔作态厌恶已极,留下一句:“听闻皇上最喜欢听妹妹唱歌,妹妹可得多注意保养身子,。本宫有事,就不奉陪妹妹了。”便扬长而去,尹昭仪赶紧恭送,宸妃走远,回头看尹昭仪仍躬身立在那里,笑了,想起几日前尹昭仪脸上一向的春风得意,却在每次见到自己时的惧怕讨好,讨好是假,惧怕却是真,也不算太笨。 安成回到凤栖苑,浣月报告得知宸妃并没有什么举动,心中也是似平静却又不平静,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傲雪将所带补药丸交与兰屏,嘱咐按时服用,又得知宸妃并没有派人前来为难,拉着兰屏道:“我还有事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里害骊妃那人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兰屏想了想:“我也不瞒姐姐,是听宋皇姨说的?”傲雪惊愕不已:“宋皇姨?”兰屏点头:“一个月前,在西宫偶然听说。”傲雪思虑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药包递给兰屏:“这个,也许你用得着。”兰屏见傲雪面色潮红,已知是何物,便收下,傲雪又问兰屏:“你这两日可有打探你要找的那人?”兰屏神色复杂,半响才道:“她死了。”傲雪惊讶:“死了,那你?”兰屏颇为唏嘘表姐一生,却又觉得轻松许多,只听傲雪好奇:“什么时候死的?”兰屏:“大约一个月前。”傲雪心道:“怎么竟是一个月前,不过,冷宫死个人也颇平常。”兰屏知崔嫔已死,便不再念此事,天色渐晚,傲雪便自行打算凤栖苑,出得厢房,惊了院中枯树上安歇的寒鸦,傲雪不悦,怎么这样晦气,院中没什么人,傲雪见宫人正在驱逐乌鸦:“真是晦气,都一个月了,赶也赶不走。”另有宫人道:“这疫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按说只要隔离起来,不传染就好了,偏还安排咱们几个进来,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也是倦怠不作为的很。”有宫人道:“怎么会,四皇子那日在宫外闹得那样厉害,已惊动了皇上,虽是冷宫,也不好不理会不是。”傲雪无心听宫人们抱怨,只见数只乌鸦被驱赶,朝景怡宫后山飞去,听“一个月”便暗觉奇怪,便随着乌鸦去看,进了一处偏院,杂草凄凄、破败屋落,极是衰败,数只乌鸦围着一口枯井乱叫,惊闻有人,扑通几声飞了,傲雪便至井边查看,黑漆漆地看不见,仔细查看井口,竟发现腐肉碎屑,大惊:“莫非井中有死尸,才招那么多的乌鸦?”忽见一红衣身影一闪,似是人影飘过,傲雪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直追到景怡宫后门宫墙,西边远处便有驻军侍卫,傲雪心道:“如何便没了,去了哪里?”后院是难得的极空旷的一处地界,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堆砌的有假山劣石,人迹罕至,城墙边一口井,傲雪确定确实有人,那人如果武艺高强飞过去,定会惊动城墙那边的守军,后宫中地宫颇多,莫非这井下另有密道,傲雪打定主意,便去园中找械具,巧不得遇见高常,便拉来高常帮忙,高常奇怪:“你莫不是看花了?”傲雪摇头并将景怡宫前院枯井自己的发现说了,高常拉着绳子一头与傲雪道:“还是我下去好了,你在上面。”傲雪笑:“你可是公主面前的红人,还是我下去罢。”高常摇头嘱咐小心,傲雪为防井下浊气,绑上面纱,拿着烛台,便下了井,片刻已至井下,寒气深深,就着烛火,傲雪却发现井墙却有一处不明显的石门,果然另有洞天,烛火忽被一股幽风吹灭,自言道:“想来定是与地宫相连,却不知通往哪处宫里。”高常道:“傲雪姑娘,井下可有发现?”傲雪便高声说了,高常道:“你等等,我也下来。”傲雪不同意:“高太医,您在上面等着就好。”便一脚踏进石门中,冷风阵阵,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走了几百步,便是石阶,又下得几百步,便恍然听见流水声,竟是一处宽阔的地宫,傲雪心道:“那人去了哪里呢,竟不见人影?”仔细查看地宫,也无发现再有暗道通往哪里,沮丧之际便坐下歇了片刻,忽又见红影一闪,竟转至石壁后不见了,傲雪心惊,忽见数十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鬼影自暗中向自己飞来,傲雪大叫:“有鬼!”竟晕了过去,一红衣人影自右边暗中而出,查看傲雪鼻息,冷笑道:“这般胆小,还敢跟来,这就吓死了?”便将手中匕首扔了,踢了傲雪身子一脚,拉住石墙上流水的石狮鼻环,去了。傲雪转醒,便将地上匕首拾起,也将鼻环用力拉出,石墙后退,面具男子见傲雪竟然是装死,又有胆跟来,不知傲雪实力如何,如何能不惊愕,转头便逃跑,傲雪急呼站住,跟了上去,跑了一里多路,白光越来越强,不多时竟出了井下地宫,红衣男子慌忙打开木门,逃了出去。傲雪追赶出来,才发现此木门竟是一棵参天古树,自己从树下远眺,宫墙竟在远处,护城河在黄昏中闪闪发亮,原来那地宫竟通向宫外后山,只是却再也瞧不见刚才那人身影,只得提步乱走,渐渐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忽至一片桃花林,晚风渐起,几里桃花如飞雪般飘落,像下了一场血雨,突然顺着风飘来一个面具,傲雪捡起那面具细看,竟是先前那人带着的那张,四处张望,仍是不见人影,大叫道:“何必装神弄鬼,不敢出来一见吗,躲我这样一个弱质女流算什么本事?”数声大笑随风传来,却不辩方向,傲雪只觉得男子笑声诡异,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似着了魔般感到血气逆流,直冠头顶,不多时便口鼻出血,跌倒在地上荒草中,接着眼前便出现幻象,暗夜中,黑风暗星辰,狂卷着桃花,树却似丝毫未动,仿佛看到衣着红衣的女子立于那对立的假山之上,另一侧是看不清的一玄衣男子,也立于假山之上,都戴着一张面具,在阴冷的月光下注视着傲雪看不到的方向,傲雪极力想回过神来,身体却根本动不了,像被定住了一般,但意识明明还存着一丝清醒,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两人莫非都是鬼,傲雪奋力挣扎,猛地一睁开眼,桃林中散来一支箭,只七寸长,却快如雷电。箭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汁液,傲雪来不及避闪,箭已刺入胸口。林中闪现着一白袍身影,迅速消失不见,傲雪口中一腥,便流出血来,心里暗道:“不好,他们竟有多人!”头中一阵眩晕,登时到了下去,隐隐约约看到那三人围在一处说些什么,便晕睡过去。 宸妃向太宗报告了景怡宫的疫病原因,傍晚时分,筱蝶来宫里说淑妃被请去了宸妃宫里,安成大吃一惊,景怡宫的事不是由宸妃负责吗,这如何关母妃的事?傲雪到晚上也还未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便叫浣月去景怡宫看看,高常进来问傲雪是否回来,得知并没有,大惊之余,将之前之事说了,安成知情况可能不妙,正要亲自前去景怡宫,忽听得大门口的宫婢春瑞进来报:“公主,傲雪姐姐她,出事了。”安成心中一急,冲出门去,只见傲雪被丝言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搀扶着,嘴角血迹未干,面目苍白,急命浣月等扶了道:“这是怎么回事?”丝言便回道:“奴婢也不知,小太监们是在景怡宫废院中发现傲雪姐姐的,奴婢便送来了。丝言被安成看得冷汗泠泠:“奴婢说的是实话。”安成:“是吗,傲雪醒了,叫她谢谢你。”丝言忙称不敢,便借言告退,安成命几个宫女便将昏睡的傲雪扶进楼上去,命高常诊脉,心中有太多狐疑,轻呼傲雪数声,眼见面色转紫,如何不急,见傲雪手里一直紧紧地捏着一根短箭,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她手中拔取出来,将它放入水中,隐约见到一种白色的汁液。安成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毒树,生于南疆,俗称见血封喉,当地人称“七上八下九不活”,中此毒后,上坡走七步,下坡走八步,平地行九步必死。高常诊断完毕,面色已是惨白:“公主,傲雪姑娘中了见血封喉,都怪臣没有跟着一起下井,这才!”安成不敢相信,自言道:“真是见血封喉?”高常擦汗,又查看傲雪面色,赶紧将药箱中的保命丹与傲雪吃了:“臣只能保姑娘半日的命。”安成惊怒交加:“你,那到底谁能救?”傲雪受伤是安成做梦也没想的事,是何人下此毒手更不得而知。翾禾宫里来人与安成禀告说淑妃并无事,安成略微放心,心中却感觉有一支黑手在朝自己伸近,自己好像无能为力,现在所有的一切只有等傲雪醒了才知道了,这南疆剧毒的症状,血液凝固、最后窒息而死,可真是苦了傲雪。安成无法放心高常的半日保命之说,命红霜熬来了甘草、金银花熬的药汤,喂了喝下去,不多时,绫纱亦前来相看,并说见血封喉几乎无药可解,除非找到一种叫红背竹竿草的植物,那种药草几乎只有南疆的丛林中才可以见到,也只有它才能解这天下第一毒,宫中并没有这种药草。安成点头,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和惧怕,实在太怕失去这个忠心的好姐妹,除了父皇母妃和几个哥哥,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安成几乎理不出头绪和心思去查证这件鬼秘蹊跷的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要感谢丝言去的及时,便出宫找丁浪可能找到红背竹竿草,却正好与宫门口遇到三皇子,正好大皇子也在。俩人听了安成的话俱是惊异异常,对一个小宫女下此毒手唯一的解释只有傲雪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招致杀人灭口,大皇子德崇建议可去吴越王之子钱惟睿,他深得医道,或许有办法。德昌陪安成去了一趟吴越王府,从钱惟睿处总算是取得了解毒之药,又连忙回宫。傲雪已经脸无血色,身体僵硬,幸亏又续连吃了高常与绫纱的保命丸,才得以延续些时辰,不然以见血封喉的毒性,不出两个时辰便可没命。安成喂傲雪吃了汤药,再也忍受不住,累得坐下,连喝了两杯茶。心中总算略安,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象。晚间又听闻尹昭仪掉入鱼池,差点毙命,不过抢救及时,已然无险了,今日倒真的多事。傲雪的事在宫里引起轩然大波,安成请绫纱别将傲雪中毒的事传出去,只说遇了邪事,绫纱和傲雪是极亲厚的,应该不会说出去,宸妃便奏请太宗说:想来景怡宫是个不祥之地,天得疫气,于宫中连做法事,以请天佑。太宗恩准,安成拿出傲雪前些日子交给自己的那个小瓷瓶,高常被召来凤栖苑,神情却很忧重,说兰屏昨夜被宸妃叫去长乐宫,今日已是只剩半条命,安成一凛,宸妃母子一直针对自己和母妃,如何肯放过兰屏,果然动手了,便命浣月将瓷瓶送去长乐宫,宸妃如果不顾凶险还想对德妃暗下毒手,那么!傲雪一时是醒不过来的,安成让浣月好好照看,自己往翾禾宫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二章忆京郊憔悴旧事,青眼梅心相映远 高常想到之前遇到初云公主的事,初云公主指责自己与安成公主欺瞒宸妃的罪名,已带了太医院的一名太医去景怡宫。高常也无太多解释,自己的确说了谎,但兰屏说让公主放心,想来应该无事,初云公主似乎更生气了,安成见高常行完礼后便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想兰屏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安成看着沉睡的傲雪,吩咐高常前去景怡宫瞧看兰屏,安成看着屋内的花鸟屏风,硕大的牡丹红艳欲滴,脑袋里却出现德妃的衣服,那件衣服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是在哪里呢?好像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对了!记起来了,那件衣服不应该穿在德妃身上,不久之前,父皇赏了母妃和宸妃一人一件,都是蜀锦掐花嵌银流云粉梨花白宫装,淡黄缀丝穗束腰带,百褶兰花云边泥金火鸾暗纹花团稠迤逦褥子,自己当日是在翾禾宫的,内侍来赏自己知道,当时内侍说:“淑妃娘娘,皇上可只赏了娘娘你和宸妃娘娘俩人呢!”母妃谢恩的时候安成暗想母妃到底是性情远淡,记得后来宸妃穿那件衣服的时候,自己见只是兰花变成牡丹花,还感叹宸妃虽是风华绝代,但到底是掩藏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那件褥子不可能会穿在德妃身上,那时,她已经进入冷宫了,难道那件衣服有问题?高常唤了两声,安成都似乎没听见,气氛颇有些沉闷和尴尬。这位九公主最是让人猜不透的了,从自己见她的第一眼起,便为此深深着迷。当时自己的未婚妻洛氏无故惨死,皇女安成在静安寺住,自己是静安寺附近的隐士名医,曾替晋王妃瞧过病,自己的未婚妻是神都盐商的掌上明珠,却无故死于湖中竹筏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致命的伤,不是溺水身亡,却有中毒的迹象。死态很安详,手中握着一支莲花。右手食指和中指中间的指缝间有一道伤口。安成公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让自己免除了牢狱之灾。当年自己和未婚妻千落一见倾心,自己以前常到静安寺附近的山上游玩,一次踏青,偶然听闻湖中的古琴声,想外人一直夸赞自己音律学问,涵养极高。听那舟中的铿然之声也不免心中概叹弹琴者技艺高超了,以笛声回赠,自己以腹式呼吸法吹奏长笛,倒也气息悠长,绵延不绝。俩人引为知音,常有来往,与洛父订了亲,但有一次偶然听到千落丫鬟墨莲和千落说洛父又不同意千落和自己的婚事,似有反悔之意。没想到几日后千落来看自己,竟然死于非命。墨莲回家报信,没想到洛父喊来官差将自己抓起来,指责自己是杀死千落的凶手,说女儿来见自己结果就无故死了,一定是自己不同意二人婚事,高常起了杀意。这怎么可能,千落是哭着求自己带她走,自己没答应,本想着对洛父坦白自己身份,自己虽是官宦子弟,从小喜欢云游四海,洛父想将千落嫁给诸位大将军之子侄卫璧想来是贪图名利了,没想到千落竟身亡。第一次见安成,她便替自己证言:“如何能说这位公子是杀人凶手,若照这位老人家所言,你女儿会死得如此安详?”洛父道:“我女儿与他定了婚约,一定没防备他做此行凶之事。”安成颇为冷淡,甚至有些轻蔑:“你即已答应你女儿与这位公子定下婚事,却又反悔,如此背信之人,你的话又如何能信,各位大人可要查明事实真相,免得冤枉了人,也不可胡乱抓人。”官差见安成周围的卫士知道说话的小姑娘身份高贵,便呆立一旁,高常问了才知道安成的身份是晋王的女儿,众人听闻俱是一惊。 官差赶紧回答:“我等只是来传公子回去问话呢。”自己确实是最后一个见到千落的人,千落有气喘病,一直是自己在给她诊断,而据洛父所说千落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千落离开时也确实喝过自己为她煎的药,但那药是自己亲手熬的,绝不可能有毒,官府便一直将自己收押,成了一桩悬案。自己只能猜到杀害千落的人一定与她非常熟悉,并且早已知道千落那日来看自己,才在千落回去的途中毒害了千落,但其他的确一无所获,而后来洛父来探监,竟旁敲侧击地问七星草和铁背鱼的下落,并说自己若说出来,就撤销对自己的控告,原来是挂念西域的不老泉长生不老药。自己的确远游过西域,也曾经去不老泉的药王庙寻找求取,但有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自己却不知道了或者说不信了。看起来,洛父并不伤心死了女儿,千落一死,自己当时万念俱灰,待在牢中和其他大方并未不同,倒也并未想着出去。别人不知道的是,那日自己和千落差点吵起来,千落对于自己不带她走很失望、伤心。所以,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千落有可能是自杀。一次在牢里吹奏笛声,竟引来安成,安成和自己作了交换条件,安成以救自己脱困交换自己的医术,自己当时万念俱灰,一心想去陪千落,是安成说千落的死有异,让自己有了脱困囹圄的信念!安成那双眼睛,比不老泉的泉水还要清澈,美丽,时刻都透露着生的勃勃生机,不容人不信她的话,与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淡漠疏离是不一样的。后安成查明事实真相,在堂上装扮成男子,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原来安成一直留意着这件案子,一直让人盯着自己的家,见洛父偷偷去翻了好几次,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但一无所获,后来又见他将洛千落的尸体埋了,还在墓旁埋了一把凤首箜篌,安成让婢女把那箜篌挖出来,见箜篌断了一根弦,泥土中有血迹,已经干了,想来不是刚才埋的,顿生疑虑,安成是兴奋且悲痛的,上天一向待自己不薄,这位洛姑娘死的太过离奇,安成一时也无法解释她的死因,然而在准备离开时却下起了细雨,墓地周围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周围并没有花和树,也没有焚香。身边的婢女叫含笑,嗅觉非常灵敏,道出是麒麟香的味道,安成仔细查看洛千落的尸身,发现脸上有掌印,大胆推断可能并非毒杀,是被人捂死的。而安成也指出那个掌印根本不可能是高常的,却像极了女子的手。至于后来这件案子的后事,安成却没再理会,说让自己去查,还给自己未婚妻一个公道。自己而后得知墨莲被洛父认作义女嫁给了卫璧,打算向她询问千落出事前的事,却见她与洛父鬼鬼祟祟见面,自己悄悄跟上去,意外得知墨莲乃洛父的私生女,这也无怪千落对墨莲不像主仆倒像姐妹,原来她们真是姐妹。这些,千落从未对自己提过。猛然记起,当日千落和自己不欢而散,墨莲有一段时间不在,自己当时也没大注意,当日陪千落的还有一个丫鬟叫扶瑶的,当时后院到底有几人自己却不清楚了,而后是墨莲从后院出来,自己放心不下千落,和她一起去洛家,却没想到千落已经死在船上。他们说到千落的死,墨莲责怪洛父太过无情,不管姐姐死活,只想找世上不可能会有的长生不老药。想墨莲倒颇有些见地,自己也不相信世上有长生不老药。洛父打断墨莲:“别提那丫头,爹现在就你一个女儿。”墨莲似乎有些不忍,道:“你也就是现在想巴结卫家,才记起有我这麽个女儿,在我心里,姐姐比你重要。”洛父道:“过去是爹对不起你,你如今不成了都尉夫人了吗?”墨莲便不再说话,看向洛父的眼神是欲说还休。而后自己在都尉府见到墨莲,她是非常惊异的。在自己的逼问下,她急切道:“我怎麼会害小姐,不,我的亲姐姐。她,她是自杀的,当日,你不肯带她走,她知道自己必嫁给卫都尉,姐姐从不在你面前提不开心的事,那日,我看见扶摇喂姐姐喝了毒药,将药瓶扔在了湖中,我爹威胁我,要是我说出去就杀了我娘,我恨你,当日,你为什么不带走姐姐,我,我心仪卫都尉很久了,替姐姐嫁了过来。”自己在见到扶瑶后曾经怀疑墨莲是凶手,道:“但千落并非死于中毒。”墨莲不相信,当日自己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有错,爹说姐姐败坏家族门风,硬是逼死姐姐,自己根本救不了姐姐。但接下来的话更让自己吃惊,墨莲早已泣不成声:“那是麒麟香的作用,但我万万没想到,卫璧竟然,竟然在此之前已经让了姐姐失去了清白,只是这样的事,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姐姐,怎么告诉你她自己发生了那样的事呢,她只是想要你带她离开洛家,你怎么就,就不带姐姐走呢,那样,姐姐就不会死了。”自己当时当真如五雷轰顶,激愤得不敢相信,怪不得那之前的一段时间,千落只说病好了很多,每次只肯抓药,那段时间自己觉得千落变得让自己不认识,想不到千落竟被卫璧那禽兽!接着便是墨莲的一阵自言自语:“姐姐一直在尽力保护所有的人,事到如今,我也愧对姐姐,没脸再活下去,我娘,我也保护不了了。”墨莲当场自杀,她对自己说的最后的话就是:“姐姐。她,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你的妻子,你带她走吧,你曾经说过带姐姐去西域,你答应过的啊,姐姐死了,这事便不作数了吗?”墨莲自杀被卫璧发现后,深觉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要将自己交与官办,安成却突然来访,带着开封府的官员,更让自己奇怪,她是早知道真相的吗?以涉及千落被杀一案逮捕了卫璧,点头让自己放心离开。自己带着千落的骨灰回到故乡淄州,一年之后,自己为履行承诺,进入皇宫太医院供职,安成已经由晋王府的小郡主变为九公主了,这一切似乎还在眼前。安成回过神来,有些歉意,道:“安成对不起高太医。”高常一脸奇怪,问道:“公主何故出此言?”安成见高常如此,更觉对不住他,望着窗外叹道:“有些事不该把高太医卷进来。”若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而害到别人,安成是不愿的,但现在说这些似乎迟了,高常料想是兰屏的事,但昨日自己替兰屏诊断,她的孩子没了啊,难道安成公主还不知道:“公主多想了,臣的命是公主的。”安成沉思片刻,问高常:“兰屏怎么样?”高常:“她有自己的法子,说没事。”安成又问了疫症的事,知道疫情暂时控制住了,心想四哥哥总算可放心了,再回头看傲雪,心情不免又忧重起来,傲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以遭致灭口,便打算明日去景怡宫后山查看,让人好好照看傲雪,自己休息了。 初云公主十分生气,摔了很多东西,还是不解气。澈儿竟敢一再欺骗自己,母妃不管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他也说自己任性胡闹。安成从来不是她所表现的那么简单,这点别人不知道自己却知道,别的哥哥被她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帮着安成说话,不相信自己要相信安成,这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那丫头,为什么这麽不公平?初云公主越想越气,自己怎么就比不了那丫头,一甩手,一个精美的白釉剔花梅瓶应声碎了,众宫婢哪敢劝解,上一次,公主差点切了澈儿耳朵,是在劝说下,给澈儿戴了一对重铁环,那铁环打造成耳环状,极重。看得人心惊胆寒,痛得澈儿悔悔万分,铁环将耳朵撕裂的那种痛楚,每走一步便摇摇欲坠,恨不得将自己将耳朵撕掉,当时自己还有些感谢苑瑢为自己说情,现在想来,还不如让这恶毒的四公主将自己耳朵切了去免得每日受这苦。澈儿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虽然知道眼泪对这位四公主根本不管用。但实在是害怕的慌,每日让自己干重活脏活,夜晚鞭打自己,还在自己背上涂上一种药蜜,让毒蚁蜘蛛去咬,同屋的宫婢苑瑢看着自己可怜,找李贤妃宫里的绫纱求了药夜夜给自己涂搽,总算好了些,不知又要怎么折磨自己?初云公主道:“起来吧!”澈儿战战兢兢地看屋内宫婢的脸色,都是一副要死的惊恐未定表情,澈儿不敢说话,因为初云公主没说话,她背对着自己,但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叫自己前来,难道又是自己惹到了她不成?初云公主让澈儿起来,慢慢走近澈儿,仔细打量着,表情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探究着什么,澈儿想往后退,但哪敢?突然,脸上便着了重重一记耳光,澈儿差点跌倒,眼泪早已流了下来,初云公主脸上的怒火终于燃烧了起来,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本公主?”澈儿赶紧跪下,捂着脸的手撑在地上还在颤抖:“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欺骗公主呢?”初云公主恨道:“我看你没甚么不敢的吗,一而再的让本公主丢失颜面,被母妃兄长责骂,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好骗啊,但,也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宫婢吧?”澈儿吓得赶紧一直磕头道:“奴婢不敢。”初云公主正要拿澈儿出气,苑瑢正进来,瞧见澈儿在地上哭泣,虽说这丫头背弃九公主那么好的主子得此下场罪有应得,但四公主如此残忍地对下人,倒也可怜,不忍看,便低头行了礼,在初云公主耳边轻声说了傲雪中毒的事。初云公主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苑瑢低头道:“是丝言告诉奴婢的。”苑瑢每日如芒刺在背,这四公主性妒残忍,自己被指派给她过后每日小心翼翼,从不参与她的那些针对安成公主的事,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九公主生性善良,有一次自己被这宫中的老宫女欺负,浣衣局的嬷嬷欺负自己给自己嘴里灌洗衣服的脏水,寒冬腊月拿水浇自己,还扭打自己把自己推到在地。安成公主当场训斥了那老宫女,将自己扶起,还心疼地替自己绾头发擦脸上的水,她可是尊贵的公主啊,可从来不摆公主的架子,后来有一次送衣物到络媛宫,因为自己对工作尽职负责,言语举止又得体,被当时的宸妃娘娘看中留在了络媛宫,但相处久了,才知道这四公主的秉性,几次有事去凤栖苑,见安成公主体恤下人,生病了还亲自过问,请太医来瞧,当真羡慕。澈儿虽是做了一件必定后悔的事,但自己却也是不想呆在这初云公主身边了,心意是一样的了。却不知这初云公主又在想些甚么,幸亏自己来了过后抱愚守拙,故意办错一两件重要事情,让这四公主不那么肯放心把事情交给自己去做,自己去找绫纱要药的时候,绫纱劝慰加告诫地说:“你既说那丫头是活该,又何必救她,别救了她,到时候人过来反咬你一口。”自己倒觉得是绫纱想的太多,再说澈儿又能如何反咬自己一口呢?自己、绫纱、傲雪三人一同进宫,虽侍奉主子不同,却一向亲厚,现在却不能去探望,心中也确实挂念傲雪病情,心中难免叹气,只得祈祷傲雪早日好起来了。又想起一事:“公主,听宸妃娘娘说皇上明日要在宫中设宴招待辽国、高丽使节。”初云公主知道此事,也知道因为疫病耽搁了些日子,但宫中很久没举办宴会了,倒也好玩。 窗外月光格外皎洁明亮,从西窗伸进来,抚摸着屋内的一切。临窗的床上趴着一个婢女,一双洁白纤细的手在解开衣物的背上擦拭着药膏。苑瑢见背上一条条的鞭痕在洁白的玉背上仍触目惊心,不免心疼,还好中间被毒蜘蛛咬伤肿起的一块乌紫的地方倒总算消了肿,只是希望别留疤才是。澈儿嘤嘤而泣,那药涂在背上极是清凉,倒也舒服,疼的是耳朵,那铁环自己是万不敢取下来的,让四公主知道了,自己又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心中暗想九公主当日把自己交给这四公主,是九公主要惩罚自己吧,这是自己自找的怪不得别人。苑瑢道:“好了。”便帮澈儿把衣服穿上,澈儿拉着苑瑢的手说着感谢的话,苑瑢眉眼间有着无法直说的话语,只好言嘱咐澈儿好好休息,自己向屋内走去自行休息了。澈儿看着苑瑢放在枕头旁的药瓶,不禁想起自己在凤栖苑的日子,安成公主待下人一向极好,虽不与自己亲厚,但待自己也很好,而在这里就不同了,这些自己又怎会不知呢,但这些后悔的话是没用的了,回去是不可能了,她们一定看自己不起。唯今之计,只有忍辱负重,讨得这四公主的欢心,虽说她专横狠毒,但自己不讨好取悦于她,如何能自保呢? 贤在晚上很容易想起安成,尽管现在不知道她是谁,但为什么会认定和她会见面呢,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像快要见面了的感觉,或者更像是那天的感觉。太宗在紫宸殿召见了辽国和高丽国的使节后,在便殿赐宴招待两国使节。出席宴会的有耶律忽图、萧挞凛及四位北朝汉族官僚,高丽国方面是王世子贤和上将军崔昊天,宋朝方面除太宗外,有齐王廷美、及四位已封王的皇子,还有安岳王德昭、宰相薛居正、吕余庆、枢密使曹彬等人,照例一番歌舞表演,齐王廷美确实用了些心思,四大乐坊的第一舞姬花弄影容颜绝世,眉若弯月,眼颤似花蕊上的琼露,姿态娇媚,肌肤如玉,身着月牙水袖舞衣,宫调一响,倾身起舞,袖若流弘、裙似夜空流光,素腰灵动,檀口浅笑,回眸生黛,恍如月下仙子,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只把众生颠倒,明明是急盏管弦,玉盏催传,却突然都停盏观看。太宗对秦王的安排是很满意的,接下来齐王赵廷美一拍掌,便是几十个勇士出来舞剑,他们个个魁梧雄壮、英气勃勃,他们坦胸举剑冲入殿内,便将剑高高抛起,身体跳跃,左右绕转,眼看剑就要刺伤他们的头顶,他们又将剑稳稳接住,这些勇士都是训练了很长时间的,气势逼人,身法精妙,萧挞凛觉得是宋主有炫耀国威的意思,贤和崔昊天当然也知道,只是太宗很快让他们退下了。绚丽梦幻的大宋皇城是有些让两个人应接不暇的,贤是应邀入宫,耶律斜轸却不一样,河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游,河中商船如织,有三艘重载的大船已经靠岸,正在卸货,从船身来看吃水,比较深,货物应该很多,货物是用麻袋装的,工人扛得很吃力,放的时候,要两个人帮忙卸下,看样子应该是粮食。还有货运的船只,装饰华丽的,昼夜不息,烟波浩渺,掠岸斜飞的沙禽,风光十分怡人。两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城镇林立,这便是汴河。这条河从汴城外城西水门入城,进入内城水门,横穿宫城前州桥、相国寺,出内城水门向东南而出外城东水门。这附近有一条大街,有很多店铺餐馆,应该是服务这码头的,街上的小店门前笼屉里摆着馒头,有纸马铺,铺面很大,当街用纸衮成亭台楼阁状,前面还有扫墓的队伍,与之相邻的是一家小酒馆,耶律斜轸想到宋人的清明节就是明日,耶律斜轸在相国寺前偶遇安成,但安成并未认出自己,其实她只是很专心地在走路,根本没看到自己。耶律斜轸便跟着安成,听闻这位九公主深得大宋皇帝疼爱,正是几日前自己见到的那个少女,耶律斜轸跟着安成一直来到汴京南郊的静安寺,却不见安成出来了。太宗在宫中赐宴,钓鱼宴。高丽世子倒觉得有些意思,但萧挞凛可没多大兴趣,耶律斜轸今早出去的很早,他不来大宋皇宫是不想暴露身份,他说什么去城外看看的话却让自己一头雾水,他一向让人费解,但自己从不多问,他需要自己帮助的话会开口,否则问也是白问。但去看汴河的水是要干什么啊? 太宗问身旁的淑妃:“安成怎么没看见她?”淑妃道:“她出宫去了。”太宗猛然想到今日是清明节,每年的这个时候安成都不会在宫中,自己怎么忘了。初云公主刚坐下不久,向太宗和自己母妃、淑妃、李贤妃等行了礼,正找自己的哥哥,却瞥见一张惊世骇俗的脸,只一眼,便不再移开,因为根本就移不开,那个年轻的公子和几位哥哥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自己是完全听不到了。只呆呆地问身旁的宫婢:“那人是谁?”澈儿谦卑回话道:“是高丽世子。”接着又看到一个很是英挺威武、面容俊秀的年轻将军,服饰和汉人、辽人都不一样,正和大哥德崇说着什么,但眼睛却是没离过那年轻的白衣公子。初云公主发现自己的心躁动不安,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样完美的男子,曹云轩都被他给比下去了,不,他和曹云轩是不一样的,这位高丽世子真乃神仙般的人物,初云公主暗想往日因为曹云轩对安成好,自己没少生气,但这一刻突然觉得那么做不应该,母妃说这位高丽世子会向父皇请亲,这是真的吗,不知父皇会把哪位公主嫁到高丽国去呢? 耶律斜轸没有进去石庙,而是绕道静安寺的后山,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能听见悠扬的琴声,沉滞抑郁,强调含糊,听来十分含糊,这声音却是如此熟悉,像在哪里听过。耶律斜轸扶着树,只见湖中木舟上的正是安成,便暗想,她来此处做甚?她身后的婢女抱着一个花篮,旁边放着的正是胡琴。那婢女缓缓地划着舟,安成看上去十分悲伤,这里十分幽静,耶律斜轸能听见安成的哭声,这又是为何,这个高贵冷漠的公主还会哭?只见过一面,但耶律斜轸对安成印象颇深,她并不只是如一般宋人女子那样清雅内敛,个子也比一般宋人女子要高,第一次在汴京街头见面,便有惊骇之处,飘若惊鸿,宛如游龙的神女之姿,似尘外九天中人,时而巧笑倩兮摄人心魄,时而冷凝如冰含情脉脉,清澈明亮的双眼灿若星眸,潜藏着无法隐匿的悲伤,一颦一笑都那么飘渺悠远,意韵深长,倾国倾城都不可言语的绝世容颜,神秘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这也是自己无法移开眼的力量,原以为她早已看透世事,眼神中才会那么冷漠,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安成的母亲骨灰被洒在这片山上和湖里,每年的今天自己都会来这里看望母亲,这也是这麽多年自母亲去世后自己每年必须经历的最痛苦的一天,安成想起小时候生身母妃在世的种种,眼泪便流了出来,此刻无人,声音也变得哀切悲伤,她轻声呼唤着:“母妃、母妃,可知道安成很想你?”那声音有着十足的感染力,谁听了都会忍不住流下泪来。湖中的花被水流卷到远处,心中美好的时光也像迷茫的烟水似的,一去不复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三章奇香郁结心事,散春烟飞入寒府 宴会完了,安成走在路上,正想着傲雪的事!初云公主叫住安成,一副关心的模样:“听说九皇妹身边的傲雪中邪受了伤,不知好了没有?”安成见初云公主神色有些不自然,心想,怎么兴致这么好,得了空关心我身边的婢女,赶紧致谢:“谢四皇姐关心,受伤就是受伤哪里是中邪呢,不过好在,傲雪她醒了。”初云公主听得安成的话,神情倨傲,却有些自得:“皇妹可要小心了,你最近是什么运气,怎么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呢?”安成巧笑倩兮:“四皇姐提点的是,想来皇妹是得罪神灵了吧,惹得神灵一再迁怒安成身边的人,安成回宫要多向神灵上几柱香才是。”初云公主道:“对,多向你母妃上几柱香,祈求她保佑你长命百岁!”安成听这话有些不悦,这四皇姐话中有话是要说什么? 忽听得一声沉稳轻柔的话语:“本宫还没死,安成要给本宫上什么香?”安成一回头,说话的正是淑妃,赶紧行礼问安。初云公主已离开,听得这话一惊,自知不好解释,安成不是淑妃生女这事宫中知道的人并不多,这话却是不该说的,说出去的话又哪能收回来呢?但又觉得淑妃有意让自己难堪,本恨不得立刻离开,母妃常说这个淑妃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不让自己招惹,平日她对谁都是一副温婉可亲的模样,从不见脸上有任何变化,对自己这个四公主也是礼让三分,今日却是难得的语气有异,到底是见识了!到底年轻气盛,本已经走远了却又回头笑道:“初云并非说的淑妃娘娘,自是说的别人了。”说完便快步离开,淑妃和安成俱是一惊:好个任性的初云公主!母女二人便回了翾禾宫,早叫人准备了安成最爱吃的果脯蜜腺、特色菜肴,给她解馋,菜色精致,都是素菜。安成吃得好不高兴,饭毕,淑妃忍不住问安成:“那婢女在景怡宫可放心?”安成道:“她本是德妃身边的人,儿臣让她多陪德妃些日子。” 淑妃不说话,半晌幽幽说道:“你身边的人都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只有这个兰屏。”剩下的话没有说下去,安成微笑不允。淑妃又说起太宗对于景怡宫疫病的重视,原来已经失宠的德妃,居然还能得到父皇的恩泽,德妃的能力还真是大,安成当日亦怀疑过德妃真实的身体状况,但亲自查看后才放下心来,那人身在冷宫居然能做到让父皇顾念旧情,这些怎么可能是冷宫中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能做到的,安成想起刚才的事,德妃私离冷宫,触怒龙颜,应是死罪!但父皇居然未重罚,却让人匪夷所思,若德妃真的是疯癫也能让人理解,只能用帝王的爱情来解释,这事偏偏发生在德妃身上,倒也真是幸运,但若没疯,却根本没有那样做的必要!这一切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就像傲雪中箭的事一样不可解释。淑妃有些难受,目光有些飘忽,是安成不曾见过的,:“你是个公主,母妃只希望你像个普通的公主一样生活,不愿意让你踏入那些纷争。”对于这一份从小的疼惜,安成的感激无法言说,就像母妃会用性命保护自己一样,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保护母妃,就算自己的生身母妃还在世的话,也不一定能超过淑妃母妃对自己的疼爱吧!对于生在帝王之家,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一些纷争,安成从未想过逃避,上天能决定的就让它决定好了,该自己决定的牢牢把握住就行!安成从未怨恨过生在帝王之家,在这里,自己得到的从比别人少,安成有时候也庆幸自己是个公主,人们说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就是自己,理由呢,以前想可能是死去的母妃的原因,但到底是不是却也无从知道。 回凤栖苑的时候,却见浣月站在门口,神色怪异,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安成拿过来一看,心内十分震惊,是几张人皮面具:“这是哪里来的?”边说边进入屋子来,兰屏道:“奴婢今儿收拾屋子,拿换洗的衣服被褥给尚衣局的嬷嬷,在兰屏床下发现的。”浣月不知道安成在想什么,想来是很奇怪这些东西的来历吧!许久,只听公主回过头吩咐:“你明日便去景怡宫将她接回来,还有,这事不要泄露出去。”这几张面具,不,人皮面具她用来做什么?安成深感凝重,自己当初的猜测果然应验,用这种东西的人,她的武功应该让自己见识一下吧!安成一直觉得兰屏的眼神和她那张俏丽温柔的脸不相称,但一直不知道怪在哪里,现在知道了,也许,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安成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十分不安,又问浣月:“傲雪呢?”浣月赶紧回道:“傲雪姐姐好像去?”却不说了,安成眉眼一凝,故意压低声音道:“她去了哪里?”浣月吓得赶紧摆手,急着解释:“奴婢不敢,是傲雪姐姐不让说的,她又去了景怡宫,她说那个地方邪门,怕公主去了危险,就一个人去了。”安成心想,她不同意,请求自己别去,却一个人去了,难不成那个地方真有那么诡异!景怡宫的后山,是后宫的乱葬岗,那个地方被视为不祥之地,传说半夜有万鬼哭号,有人说是与冷宫同接地狱阴气的地界,从五代以来,那里的死去的宫人们,身首异处,都成了无头鬼。妃嫔、宫女、太监,无论你生前是尊贵还是卑贱,到了那里,都是一样的,后宫繁华的背后,有一个地方记录了这里的荒凉,传说那些冤死的人死后到了地狱是不能投胎转世的,那些身首异处的亡灵到处飘荡,若是碰上人的话,她们会将人带进地狱! 傲雪到了景怡宫的后山,却找不到一直回旋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了,一场大雨过后,只剩下落败的桃花,进入这里面,也没出现幻觉。上一次,几乎没看清这里是什么样子,但刚刚进入这里,居然有点不敢进了。似乎记得这个地方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云雾缭绕,乱石凄冷,念荒寒、清尘收露,败壁春虫叹,这里是埋葬处死了的宫人的地方,走几步就有寒鸦飞出,吓得傲雪惊叫连连,又听到一声怪异的鸟叫,还有突突的啄击声音,傲雪一抬头,差点没被吓死,只见前方一棵枯死的大树上,一只很大的秃鹫栖息在那棵树上,突然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傲雪赶紧捂住鼻子,在看一眼周围,只见旁边的芍药、杜若丛中,又白骨一堆堆的,还有虫蚁在上面爬,傲雪吓得差点大叫出来,那只秃鹫大概是听到人声就展翅飞走了,但那飞的姿势倒是从容不迫,傲雪在找那两块很高大的假山石,傲雪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顿觉奇怪,心中一骇,这四周并没有人啊,谁会到这里来呢?但在一辩听,却又没有了,到底是个不祥之地,难道这里真有鬼不成?浣月跟在安成后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地方是不祥之地,不是像公主这样有尊贵的人去的地方,要是公主有事,自己是绝对活不成了,淑妃娘娘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公主,自己要如何向淑妃娘娘交代啊?但公主从来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的命令自己是不敢违抗的,该如何是好?安成一路听浣月唠叨着不要去,还拿母妃威胁自己,有些不高兴,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小,走的时候慌忙去找避邪的瑞麟香,跟了自己来却一路上劝个不停,好像那里真有鬼似地,回头威胁命令浣月:“这事不许告诉母妃。”傲雪箭伤还未痊愈,自己如何放心她一个人再入险境!何况,那个地方,真有那么可怕邪门?不过,这个地方也真奇怪,明明已是晌午十分,阳光很刺眼,这里的浓雾却还是没有散开,一进入,便觉得静得可怕,想来是人际罕至的缘故,风一吹,山上的草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味,偶尔从深处传来夜灵的叫声,让人胆寒。浣月吓得要死,紧紧跟在安成身后,忽然有东西滚到脚边,浣月吓得大叫,安成见是尸骨,再瞧一眼草丛里,有只老鼠跑过,却也吓了一跳,傲雪听得这声音,也吓了一跳,正想着这声音从何而来,正呆想际,突然又窜出一只野狗,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又白又长,却又瘦骨嶙峋,看起来十分可怜,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理会人,只顾自己刨找东西!一阵阴风吹过,傲雪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不应该是人来的地方,风吹得自己脊背发凉,冷汗都冒出来了,但恐怖归恐怖,却再也没出现幻觉! 这个要害自己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害自己?正呆想际,冷不防,背后被谁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安成:“公主,你怎么来了?”见浣月跟着,便料想公主自然是从浣月那里知道,而公主一向是好奇心最重,谁能拦得住她?安成看过这里的山石,是玄干石,这种山石擅吸收水气,已至于这里常年云雾缭绕,寅时不散,想要伤人,逃脱却是极为有利。这里除了阴森可怖之外,却也并不奇怪,安成问傲雪她上一次受箭伤的地方,傲雪便说就在此处。安成仔细观察面前的两块假山石,没觉得有哪里奇怪,三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安成仔细查看周围形势,却觉得奇怪:“这里虽空旷,却也不像是摆过阵型的地方。”唯一的解释是那是傲雪的幻觉,傲雪也觉得不可理解:“可就在这里,奴婢刚刚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浣月解释道:“刚刚那声是我叫的。”傲雪看着那块石头:“不是,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是一男一女的声音,但是,这里,并没有人。” 安成眉眼一蹙,这算什么怪事?一阵风吹来,突然从右边的桃花林中吹来一块红色的丝巾,红得似火,触目惊心,十分诡异,接着便是一阵奇异的香味,三人同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面前土松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三人惊得目瞪口呆,安成突然想起很久远的一个关于香的故事:“你们可听说过一种能使死尸复活的香,返魂香。”傲雪和浣月都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真的看到一幅只有做噩梦时才会碰到的恐怖画面,从地底下伸出来的人的手,不,是死人的手,三人感觉香气越来越浓了,安成看着四周,似乎有预感,这和见血封喉一样,是一个大阴谋,如果是人,为什么会算准了今天会有人来呢?操控死尸的人在哪里呢?为什么看不见?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浣月早已吓得不敢动弹,傲雪想到刚刚这里的秃鹫和那只狗,诡异顿生,生怕出事,又见安成发呆,空中狂风大作,似乎要出事,便拉安成要走:“公主,快走。” 安成对这一切感到十分惊奇,但用什么解释呢?隐约感到身体被拉走了,但,为什么回不了神啊?这怎么可能?三人坐在屋内,谁也没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难不成真是清明节遇鬼不成!奇峰怪石、诡异飘渺的香味、看不清的浓雾、吃尸体的秃鹫、黑瘦却嘴尖牙利的狗、最恐怖的从地底下伸出来的死尸的手,拼凑成一幅奇异诡谲的画面,浣月一直在发抖,傲雪经此一遭,又惊又疑,更觉得奇怪:“难道那天我看见的真的是幻觉?”安成却不相信,尽管这一切有些不可理解,暂时无法解释:“就算你看见的是幻觉,你受的箭伤呢?”傲雪扶着胸口,似乎还隐隐作痛,这自然不会是假的。在昏迷中,隐约觉得有人替自己换药布,那在自己脑海中不停回旋闪烁的碎片一样的画面,画面中的黑衣公子和红衣女子,可遥而不可及,他们的衣着和暗夜化成一片不可捉摸的记忆,想想就头痛,他们是今天说话的一男一女吗?他们到底是谁?淑妃派婢女来叫安成过翾禾宫去吃晚饭,淑妃见安成心不在焉吃得嘴边全都是米粒,便用丝巾替她揩掉,嗔怪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淑妃哪里知道安成今日的奇异经历,安成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去了冷宫后山的事,那样,身边的宫婢太监的可要倒霉了,何况母妃一向信佛,知道自己去了那阴寒的不吉祥之地,又会替自己担心的。 安成仰头问淑妃:“母妃,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淑妃拿了丝巾捂口,笑道:“这世上有没有鬼,母妃也不知道。但母妃相信,人死过后,会带着这一世的夙愿进入下一个轮回,所以,有的,应该是故人的思念罢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淑妃不自觉地望向天边,那里有她思念的人,就像自己的生身母妃一样亲近却只能天人永隔的亲人!安成却缩回头,自己是不该提起这事的,勾起了母妃的伤心回忆!但这些都会像风一样散去吧,这些会被寒风卷入哪里去呢?清早,安成起身在琴轩练琴后吃早膳,听见红霜等婢女说景怡宫昨夜走水了,烧死了很多人,十分惊骇,便招呼浣月快去接兰屏,红霜便说浣月早去了,安成想到德俨,便问红霜:“怎么会走水,烧死了谁?”红霜道:“奴婢也不知道,那里多是先皇的未陪葬的妃嫔,听说宸妃娘娘请示了皇上与西宫娘娘,已迁了多人去给先皇守皇陵了。”安成点头,赶至景怡宫时,更见一片焦土和忙碌的宫人们,更瞧见一个清瘦沧桑的身影跪在停尸榻前痛苦,心下一沉:“四哥哥!”浣月与形容衰败的兰屏赶紧过来见礼,安成拉住神色激动的德俨,瞧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德妃尸身一眼,安慰道:“哥哥节哀。”便询问宫人们怎么会走水,小黄门便回话,浣月替兰屏擦脸上灰烬,兰屏惊魂未定,呆呆傻傻地瞧着哭天抢地的四皇子德俨与一旁安慰的安成,心思复杂难明,忽见安成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点头、低头,心稍安。安成陪了德俨一日,陪德俨去了后山陵园,亲眼看着以罪妃之礼下葬的德妃容颜,到底有些唏嘘,陪德俨吃饭、聊天,其间德崇曾来看望,德昌也特来宫里接德俨去襄王府住皆散心,安成略微放心,这事终于放一段落。 初云公主问宸妃:“母妃,那个女人是你杀的吗?”宸妃面色大变,教训爱女:“你,胡说些什么?”初云公主吐舌道:“反正在咱们自己宫里,女儿不过问问。”宸妃气得脸色发白:“你无事便去学院上课,母妃给你选的陪读陈学士的女儿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你一个公主,怎么学的下贱宫人乱嚼舌根,难怪你父皇喜欢安成那丫头。”初云公主十分委屈:“女儿不过问问,母妃又何必骂我。”宸妃对镜梳妆:“行了,你先回去罢。”初云公主咬牙行礼去了,心中更加对安成厌恶,心中道:“我虽不及安成得父皇喜爱,但总比永乐、安国好些,母妃却终是贬低于我,我还是她的亲身女儿,那兰屏本来就守宫砂已破,为什么掌事宫女们说没问题呢? 贤有些难忘安成,虽然至今不知道她是谁,偌大的汴京神都,贤却有种深深的预感,应该还会再见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贤却不得而知! 初云公主自那次宫中宴会对贤过目难忘后,便经常想起这位异国王子,他的音容笑貌便经常浮现在眼前,聚集庙堂之上的都是帝国的精英,但像贤世子这般完美的人物自己还真的没有见到过,听闻他在高丽国便是英勇善战、智勇双全的神仙般人物,年轻英俊的王子在战场上往往身先士卒,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听闻在来大宋之前,隐居高丽仙山,寻常人不得见,这才孕育出了像他这般见了只会让人误终身的人吧!而他不见世人的原因实在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他生得面柔心壮,比倾国倾城的女子都还美了几百倍去,据说高丽光宗的王后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美女,但却一直不喜欢这位王子,而后,贤世子便搬离了王宫,民间传闻这位王子不得王后喜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一张男女都嫉妒的脸,从此,王子隐居仙山不见世人,但光宗却对这个智略宏远的儿子十分疼爱,因为他在军民中的威望是众多儿子中的翘楚。真是一个传奇人物啊!初云公主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傻笑。宫婢们虽不知为何原因,但难得的见她两日没发火,自是没谁敢去问她是何原因。侍奉茶水的小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吓得要死,这可是公主最喜欢的那套茶具,是蜀地的!上面有蜀山的山水图,质地精美,初云公主很宝贝!那小宫女条件反射般慌忙跪在地上求饶命:“奴婢该死,打翻了公主心爱的东西,奴婢该死,求公主饶命。”周遭的侍婢们不敢说话,公主一向喜怒无常,何况公主这两日这么高兴,这下这个叫凤儿的婢女可遭了,初云公主可没有做错事不惩罚的先例啊!屋内众人都大气不敢出,只等着公主说话,哪知初云公主却似乎没听见这些,回过神来居然破天荒地说:“什么啊,怎么了?”见地上打碎的杯碟居然笑着说没事,苑溶猜想公主自那日宴会后便经常一个人自顾自地傻笑,晚上做梦都喊着世子,难道是因为那日见到的高丽世子吗? 宸妃来看女儿,见院内一片寂静,异乎寻常,倒是十分奇怪!一进屋内,见女儿坐着发呆,连自己来了也不曾知道,更觉奇怪。初云公主赶忙起身行礼:“母妃。”宸妃坐下,直接问道:“你不去书院,怎么魂不守舍的?”初云公主面有桃晕,却怎好意思说出口,宸妃见女儿面色红润,眼含春水,完全是动了情的少女模样,自己的女儿,宸妃岂有看不出的来之理,嘴角含有一丝莫名的笑容,现在初云已经长大了,那日苑瑢说初云近日变化,莫不是有了心仪之人?便说了太宗有意在皇女中挑选一名容色绝佳、温贤贞静的女子嫁于高丽世子,初云公主随即问:“不知父皇属意哪位皇女呢?”宸妃看一眼面色更加红润的女儿:“先皇的公主都已出嫁,诸王的女儿也只有齐王的妍歌皇女到了适合婚配的年龄,但妍歌自小病弱,世人皆知,只怕是在宫中选了。”宸妃心中有话不忍对初云公主讲,她哥哥想让初云出嫁高丽,自己是不愿的,他一心要在皇上面前树立美好的形象,本无可厚非,但此去高丽,路途遥远,初云若嫁过去母女两人自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作为母亲如何舍得,但自己若主动请示初云可嫁过去,自是会博得皇上的好感,当真是为难:“几个公主中,算得年龄尚未婚配的、算上兴平就只有你,还有永乐、安成、安国,而安成不及你们年长,安国尚幼、永乐又一向痴于佛理,足不出户,皇上对永乐母亲有愧疚,想来是不愿将永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那么就只有你和兴平了,若是皇上将你嫁给高丽世子该怎么办呢?”初云公主道:“初云若能替父皇分忧解难那是初云的福气,若父皇将初云嫁到高丽,初云一定不会拒绝。”宸妃皱眉,没想到女儿今日如此懂事识大体:“初云你愿意?”初云公主点点头,宸妃心中稍稍平复了些,但却还是舍不得,就像上次景怡宫疫病的事,儿子说得靠张太医解决,虽说这事已算过去,但终归是一根刺,虽说初云同意嫁过去,但政治婚姻,以初云的个性,身在异国他乡,她总归是很让人担心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四章梨花落尽成秋色,绿痕佳人泪春深 层楼高峙,榄曲萦红,檐牙飞翠,绿深宫苑。人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皇城阴,有簇燕空叹,红萼宜簪。安成想到白天的事便没来由地心烦,空中有一丝似有似无的乐曲声,就像自己的心思般若有若无淡淡的愁绪,有些厌烦宫中的生活,不知道有没有谁和自己一样,有些厌烦这个漫漫长夜的呢?高丽世子来宋请亲,却不知哪位公主会嫁到高丽国去呢,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父皇答应高丽国王的请亲,没猜错的话是想联合高丽国王遏止辽国人在北边的阔张,待宋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地时以期高丽国在北边的擐助,这应该是错不了的!安成突然想到自己以后长大了会不会也是作为父皇巩固政权、赏赐他人的物品一样嫁给他人? 耶律斜轸在房内喝酒,已经喝了三坛,但似乎没有醉的迹象,一身黑衣已不是白天英气威武,霸气凌厉却又眼含忧郁的将军,这次会在大宋待很长时间,除了一查大宋虚实,还有一件事!要寻访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要见一个人!当耶律斜轸十三岁出现在大辽北府宰相萧思温面前时,萧思温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非一般人,他和景宗一样,定会一起改变大辽的命运。在萧思温眼里,若能使这个年轻人得到景宗的重用,对于自己、景宗、大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他的将世之才大辽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他万事俱备只欠自己的引荐,而这对于自己又有何难,尽管自己在死之前都没能看懂这个年轻人,但他确实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尽心尽力辅助大辽。他决定的事没谁能改变,不管花多少时间、多大代价什么方式只要能达到目的,他都会去做!就像八年前萧思温随帝行猎于闾山遭杀手行刺身亡,八年时间,似乎有点长,但还是让自己找到了凶手,也算当是报了萧思温当年的知遇之恩!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是非常让人讨厌的味道,耶律斜轸眉头一皱,萧挞览看在眼里,闻到一丝奇异的香味,十分惊喜,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是她!耶律斜轸放下酒杯:“来了。”口气生硬慵懒,似乎不愿意见她呢! 屋门开了,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容貌极殊丽的女子,白衣胜雪,但她肌肤似乎比雪还白,身形窈窕,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秋波湛湛妖娆姿,梅花妆在额上更添妖艳姿媚,只是她罩着粉色的面纱,瞧不见脸的下半部,但只此,便已是国色,腰间佩着美玉,却是宋人女子打扮。女子斜靠了半刻,款款进屋,萧挞览迎上前来:“牧雪,你怎么会来?”那叫牧雪的女子手里把玩着一根紫色的芝草,此时已收起,笑着和萧挞览打招呼:“萧大哥近来可好?”萧挞览点头,牧雪是渤海人,怎会出现在这里?牧雪站在一旁,瞧着一直没说话,或者说压根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耶律斜轸,娇柔问道:“将军似乎不希望牧雪前来?”耶律斜轸嘴角一冷,语气生硬却有几丝和缓的意味:“我不希望你来你就不来了吗,坐!”牧雪略微一迟疑,淡然一笑便坐下,萧挞览却是奇怪,听这话,牧雪是不请自来,难怪大王他脸色难看!耶律斜轸终于把目光她投向牧雪,只是没想到她正看着自己,便低头继续喝酒:“谁让你来的?”牧雪道:“皇上。”耶律斜轸皱眉,皇上?牧雪却又咯咯笑道:“皇上让我来帮将军一起找人。”此次来大宋,有一个重要目的,到云梦仙山寻找一个人,对大辽至关重要的人!但为什么叫她来呢,完全没必要!耶律斜轸脸色更加难看,她来大宋已久,潜伏在京城最出名的教坊中,借以打探消息,已经有很久没见面,但见了面却还是需要压制怒火,反问道:“真是他让你来的?”牧雪有些生气,但语气依旧让人很舒服:“将军不信?”耶律斜轸似乎没理由相信她会骗自己:“你怎么帮我?”牧雪微笑:“这就要看将军了。”剩下的话牧雪没说,耶律斜轸并不愿意信任自己,一如第一次见他那样,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但这次,他居然允许自己随他前去,牧雪心里一乐,眼睛里从新有了光彩,像秋水般泽泽生辉! 初云公主出宫,是做足了皇女出行的排场的,八人大轿,随从宫婢甚多。夹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场面的老百姓,人群中官吏、军士、富商、书生、儒生道士仙姑僧人、卖艺杂耍艺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还有两旁街楼上的人,人群便越聚越多了。在人群的不远处有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是个哑巴。马车行驶得很快,两旁的人早已避开,初云公主欲去相国寺,嫌马车太慢,有些愤懑生气:“怎么这么慢,能不能快些?”赶车的内侍赶紧答应,见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便扬鞭催马快行。安成也在人群中,虽不知轿中的人是谁?但听见马车越来越近,人群的嘈杂声便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心想这车中坐的是谁,有什么急事?这般快赶,也不怕伤着人!忽见远不及避的人群快速闪开,人群中却站着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又听见马车上的内侍大喝:“前面的人快让开!”安成眼见马车越来越近,小女孩却不躲避,来不及细想,便冲出人群抱着小女孩闪到一边,内侍慌忙勒住缰绳,马匹也都突然停住。人群又一阵骚动,纷纷议论这小姑娘是什么人,连宫人的轿子也敢惊扰,都很佩服她为救人不顾安危!安成关切地询问小女孩的伤势,但小女孩却只是对着安成笑,不说话,脏兮兮的笑脸上丝毫没有惊恐。安成摸摸小女孩的脸:“你不能说话?”小女孩不能说话,只看着安成笑,安成见她不回自己的话,心中十分可怜:原来是个哑巴。傲雪见安成左臂有血渍,有惊又急,拉着安成的手见衣服被刮破又有血渍心想怎么会受伤呢,但人太多又不能查看,而安成又只顾关心小女孩真是急得不行。“你没事吧?”一个听来十分温文尔雅的声音充满关切之情,傲雪一抬头,只见是一位白衣公子,面容十分俊逸潇洒,让人移不开眼的绝世容颜和慵和内敛气度如神人般立在公主旁边。安成听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是那位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异族公子,身旁站着的还是那位让人不能忽视的美貌女子,刚刚拉了自己一把的就是他吧!安成本想说没事,但忙碌过来后终于意识到很痛,抬手一看,痛得直吸凉气,便回想着是被什么伤了呢,马车突然停住,正在车内打盹的初云公主受了惊吓,十分生气心想是什么人连公主的轿子都敢惊扰,气呼呼地掀开帘幔质问:“何人敢挡本宫的轿子?”却没想到是安成,难怪内侍不敢发话,安成似乎很生气,与自己怒目而视,而她旁边站着的居然是高丽世子,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初云公主赶忙下车,却见贤一直盯着安成,而安成的手似乎也受伤了:“你手怎么了?”安成摇摇头,傲雪拉着安成,要找附近的医馆包扎伤口,安成猛然想起刚刚马车前的随行侍卫拔了刀,自己急着救人,是被那个侍卫所伤,他应该以为自己是犯事的人,误伤所致!初云公主又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贤,早已是心猿意马,一颗心早跳个不停,故作淡定向贤问好:“世子怎么在此?”贤见眼前女子叫出自己名字,但却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看拓雨,她也不知道。初云公主见贤身边的女子美貌异常,看她服饰应该是贴身侍女,却能如此美貌,眼见他两人眼神交汇自有一种信任,心中微有妒意,却不能表露,不等贤说话,便提醒道:“在宫中宴会上,我们见过的。”贤想若是宗妇,是万不敢如此与自己说话的,如此出行的队伍自是皇女了,突然记起,她好像是位公主,听三皇子介绍说好像叫初云公主,是大宋皇帝的四女儿,便点头:“四公主!”初云公主以为贤不记得自己,却亲耳听见他记得自己是四公主,当真是欣喜异常,激动万分!初云公主便问些关切的话,安成拉着小女孩的手也疼得松开了,小女孩的手一直背在背后,安成便笑着问小女孩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小女孩却又点点头,安成十分高兴:“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小女孩却又不说话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四十来岁的农妇提着花篮叫着“瑶儿”的名字,小女孩便向那农妇依依呀呀起来,似在告诉她自己在这里,那农妇甚是着急,转了一圈终于见着小女孩,连忙跑过来,拉着小女孩仔细检查见小女孩没事,拉着她的手又是哭又是责备:“瑶儿,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到处乱跑,害娘找的好苦,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瑶儿无法解释,只能眼巴巴地任由母亲打自己,安成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也知道那是心疼情急的表现,但还是忍不住责备眼前的农妇:“你是瑶儿的母亲?”那农妇见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停着的马车,便知是宫中的人出行,而眼前的少女像仙女一样美丽脱俗,气度高雅淡定,侍卫见她问话都不自觉地闪到一边,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她不怒自威,心中不免生了胆怯之意答道:“是。”安成消了气,她一个普通农妇见担忧女儿才会如此表现,自己又怎能求全责备呢,便换了副口气:“你女儿不能说话,年纪又小,可别再让她到处乱跑了!”前边的一个侍卫看着自己左边的侍卫的刀上有血在滴,十分好奇,便问道:“张诚,你刀上怎么有血啊?”那侍卫早吓得浑身发软,却又不敢收刀,急得说话都打结了:“不,不知道啊!”但哪里是不知道呢,刚刚自己以为是有贼人犯事,却没想到是安成公主,她为救那小女孩从自己身前擦身而过,才会被刀误伤。这下死定了,她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啊!安成嘱咐了小女孩几句,便朝这边走过来,张诚吓得差点跪倒在地,正要向安成公主请罪,安成却向张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离开了!张诚一时没反应过来,公主是不追究自己的罪过了吗?心内当真是狂喜和深深的感激同时还有钦佩!贤和初云公主说了很久的话,见人群渐渐散去,而刚刚还在的少女早已走远,便说:“今日就不耽误公主了,改日再聊。”初云公主见耽误了不少时辰,虽有不舍,也只得向贤道别:“那么,世子,改日再见了。”贤和柳拓雨以礼还之,目送她上车。初云公主一颗芳心还扑扑直跳,心想今日真是没白出来! 农妇嘱咐女儿以后不要再乱跑了,瑶儿却一心记挂刚刚为救自己不顾自身安危的美丽姐姐,便向母亲打手语说要将手中的花送给那位姐姐,农妇当然没意见,看得出来,那位姑娘出身高贵却心地善良,为了救像自己一样出身低微卑贱的人可以不顾性命安危,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何况她还是瑶儿的救命恩人呢,便问瑶儿:“你知道她去了哪儿吗?”瑶儿高兴地直点头,农妇便点头同意女儿前去,瑶儿一直看着安成离开的方向,得到母亲同意,便冲出人群追了上去,只是一时并未看见安成。贤眼见安成离开,转眼却看不见人影,心中好生失落,好不容易见面的,难道又像上一次一样吗?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但贤心中却有种心痛的感觉,好像有种很重要的东西被活生生地抽离的感觉,让人窒息,贤想留住呆在她旁边的感觉,每次都匆匆见面,但一见到她,便害怕那种她离开过后留给自己的东西,人群中,贤仿佛见整个世界都幻化消失了,连拓雨也不见了,仿佛只留下她的身影!贤在人群中,看见了刚刚的小女孩,她好像也在找人,是找她吗?瑶儿找不到安成,心中十分伤心,眼泪差点掉出来,站在人群中感觉十分寂寞,只盼望老天显灵,让自己再见见那位像仙子一样的姐姐! 安成正在一家叫华家医馆的地方包扎,免不了又被傲雪抱怨几句:“公主要救人何苦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安成手臂上上了药,只觉得清凉入骨,也不似刚刚那样疼痛了,心情好了很多,嘴硬便说:“我如何不顾自己性命了,就这点伤怎么就会要了我的命了吗?”傲雪怎会不知道安成脾性,被侍卫的刀所伤还能替他人着想不予追究这也只有公主能做到吧!医馆的老医师从内室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傲雪:“这是老夫自制的金创药,姑娘回去按时换药,不出七天包管好,还不留伤疤。”安成微道:“如此就谢谢老医师了?”瑶儿在街上寻了很久,忽瞥见一个身影,瑶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认得那是那位姐姐身边的人,便进了屋内,果然看见了安成!安成和傲雪正准备走,却见瑶儿立在门旁,正冲自己笑:“瑶儿,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呢?”瑶儿只笑着看安成,接着就把藏于身后的花拿出来要送给安成,安成:“你要送给我?”瑶儿便用力点头,安成笑着接过花:“为什么送我呢?”安成本想说不必的,想来她是感激自己刚刚施救吧,但对一个年幼的孩子那些俗套的话却不必说了,安成向傲雪道:“这花真好看,这香味怎么这么浓!”傲雪点点头,安成别过头,感到呼吸凝重,连连打喷嚏,傲雪皱了眉头,替安成拿花:“奴,傲雪替您拿着吧!”安成已然没了力气,傲雪扶着瘫坐在木椅上说不出话来,脸色煞是苍白,呼吸更加沉重难受,安成觉得胸闷沉重,又开始咳嗽,傲雪急了,拉着安成的手轻呼了几声却不见答应,替她抚胸理气,心想着这病偏偏这时犯了急忙求救于老医师:“华医师,快替公,小姐看看!”老医师观此症状便知面前的姑娘是嗽喘病发作,将安成扶正,检查安成鼻口,询问傲雪:“小姐夜晚可有呼吸困难的症状?”傲雪道:“这倒没有,不过小,小姐八岁那年犯过一次病,好像很严重,但这么多年,也没见再犯过!”安成尽量不用口呼吸,可又憋不住,急着要水喝,老医师赶忙让药童去端茶,安成脸色也渐渐好转,药童端来的茶倒不烫,只是喝惯了宫中的上等茶叶,入口便觉得艰涩,一急,便全吐了,连茶杯也打翻在地,但人总算缓了过来,似没事人一般,心想哪里是没犯过,只是自己往往能够自行克止,以前在王府时,父皇就已经寻访天下名医为自己医治,后来又有高常的悉心诊治,母妃也一直在饮食方面给自己调养,应四时之气给自己调理,倒是有两三年没犯过病了,老医师开了一剂药方给傲雪:“姑娘回去将这药煎给小姐喝了,一日三次,不可怠慢,看来是老朽的茶不好喝,倒让姑娘见笑了?”安成觉得无礼,讪笑道:“老医师哪里的话?”让傲雪接过药,瑶儿也终于松了口气,热泪盈眶,却将头垂得更低了,要是不是自己的花,好心的姐姐也不会犯病吧?安成谢过老医师,见瑶儿的样子,知她心思,抚摸她头安慰道:“这又是怎么了,我病好了瑶儿你不替姐姐高兴吗,走吧,姐姐请你吃好东西!”瑶儿才破涕为笑,傲雪将药钱付了,安成早拉着瑶儿出了医馆,安成看着手中的药,叹道:“这药想来定是好苦,我可不想吃!”正自言自语际,却不想撞到了人,抬眼一看,正是见了几次却不知道是谁的异族贵公子,他见到自己似乎很高兴,安成想起他刚刚跟四皇姐讲话,四皇姐更是少有的端庄有礼,虽未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眼前的男子内敛也让人无法忽视的王者气息,高贵到让人有压迫感,便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来了大宋的高丽世子呢?贤异常高兴,关切问道:“你的伤没事吧?”安成淡然笑道:“当然没事了!”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身份好奇,但谁都没开口询问,安成被贤盯得不好意思,这个人似乎老是一副专注的神情,对身边的侍女也是,他想看穿我吗?安成突然歪着着头嫣然笑道:“这又关你什么事呢?”贤哪里料到她又恢复到第一次见面的刁钻任性,被安成直直地看着,脸便微红,心想为什么在她面前,她老让自己措手不及呢?只是面对安成非嗔非怒,一副明明是质问却又表现得好奇的样子却只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柳拓雨看着两人,心想贤最近常常叹息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姑娘吗?眼前的少女有让自己都汗颜的美丽容颜,看她刚刚救人的举动,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呢!柳拓雨心中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初次见眼前的少女便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明明知道贤此番来大宋的主要目的,可是贤觐见大宋皇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这种感觉啊!还有那位初云公主,这是为什么呢?安成见贤脸红,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捉弄他太过分,便诚挚道:“谢谢你关心我,我没事。”贤微笑不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成见他不说话,问道:“你生我气啦?”贤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怎么会呢?”这话安成当然信,傲雪看着两人,也不知道公主是如何认识的眼前的这位公子的,还这么喜欢捉弄于他!安成便告别离开,心想今日是不能回宫了,先带瑶儿去玩,再去找三哥哥,让母妃知道自己是在宫外受的伤,定是不会让自己出来玩了!贤也准备离开,安成突然回头冲贤一笑,嘱咐道:“哎,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这次就不问你要了,下次,记得带给我!”贤却觉得好笑,也有期待:“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现在的她和刚才的她是一个人吗?这个安成就不知道了,回道:“若是你想的话,我们也许有机会再见面的!”柳拓雨心想,这少女说话怎么这般呢,真不像是一般的宋人女子,贤,又到底欠她什么东西呢?牧雪想起以前的事悲从中来,不禁流下泪水,门开了,赶紧变换一副姿容起身开门!一开门,只见园中的梨花被风一吹都零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五章第一舞姬 来人正是花弄影,牧雪赶忙将花弄影迎进屋内。花弄影比牧雪虚长几岁,一直将牧雪当作妹妹看待,见牧雪眼红了,问道:“你哭了,是因为什么事?”牧雪作淡然状:“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罢了。”花弄影没再问:“上一次你帮我编的舞很成功,我还没谢过你呢?”花弄影不喜欢光线太暗,但牧雪似乎很喜欢,这点花弄影很奇怪,但也从没问过她,便起身去掌灯。牧雪冲花弄影笑道:“姐姐怎么跟我客气了呢?”花弄影三年前第一次见牧雪的时候,牧雪差点被卖到妓院去,花弄影受不了牧雪倔强的眼神便出手救了她,但牧雪并没有太多感激的意思,而后牧雪便被收容到教坊习歌舞,她很聪敏,但她的眼神仍然对什么事都淡漠,花弄影常常带牧雪出入王公贵族的府邸,牧雪不喜欢这类事情,她不跳舞,以妹妹的身份出现在花弄影身边,有一次是四月初四,是大宋大皇子的生日,现在的武功郡王德昭,席间酒醉的大臣欲对牧雪无礼,得花弄影相护,牧雪从此对花弄影敞开心扉,本为孤女,被迫流落他乡。“过些时候是陈王的生日,诸位皇子会在府上给陈王做寿,你这两日可要帮着姐姐编舞啊!”“好。”花弄影还要到教坊去,就同牧雪告别,走到门口仍有些放心不下:“牧雪,你心里有事还是不能对姐姐说吗?”牧雪趴在桌上休息,道:“姐姐不是说过不会过问牧雪的前尘往事吗?”花弄影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牧雪的笑脸便压了下去,关门走了。牧雪继续趴着,心内想着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对任何人,包括自己,也要少记起! 安成本来是出宫来看德俨的,德俨却进宫去了,难得出宫,便在德昌府上玩耍逗留,正在吃东西,德昌听安成讲完初云公主出巡之事,笑道:“你与初云也太不一样,还害你受伤了?”安成便说每日都要向母妃请安,今次偷偷出宫,却怕被母妃责骂,想在襄王府上留几日,德昌觉得有些不妥,道:“你还是明日回宫罢。”安成却说反正自己是不走了!赵德昌觉得安成没必要事事让着初云,却又笑话要是曹云轩知道安成受了伤,说不定这会儿已去了凤栖苑。安成知哥哥在开自己玩笑,有些不信地瞧着德昌,却不答话,说云轩哥哥一向关怀我。傲雪还没去跟淑妃说安成打算呆在襄王府上几天,淑妃疼爱公主宫中是出了名的,公主自己本就受了让伤,却偏偏还要想瞒着淑妃皇上,这不是让自己为难吗?水榭上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忙碌的宫女太监,那里是永乐公主住的西烟宫,曹云轩从属下那里得知安成受了伤,心内焦急,正要去安成的凤栖苑探望,却看见傲雪一个人在此处发呆,便叫她:“傲雪姑娘!”傲雪一回头见是曹云轩,微微颔首行礼:“指挥使大人。”曹云轩摆摆手,急于询问安成的情况:“公主受伤了?”傲雪没想到曹云轩这么快就知道了,迟疑着便点点头。曹云轩知道安成不想声张,但仍十分紧张安成伤势:“公主,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傲雪知曹云轩与公主关系很好,对公主很关心,便宽慰道:“不碍事,在宫外就已经包扎了。”曹云轩心终于放了下来,道:“在下还有事情,不便进宫探望公主,劳烦姑娘,”剩下的话却没再说下去,傲雪含笑道:“奴婢会告诉公主指挥使大人来过的,指挥使大人负责守卫宫中安全,一定很忙!”曹云轩尴尬笑笑,回礼离开。傲雪看着曹云轩俊挺潇洒的背影,心想曹大人一定是刚知道公主受了伤就赶过来了吧,虽说是将门出身,武将供职,但是是文武双全的全才,朝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儒雅飘逸。不久之前,初云公主还与公主生气也是为了曹大人,初云公主倒也是可笑,公主小孩心性,哪里会知道她在争风吃醋啊! 初云公主知道安成是因为自己的随从受的伤,便担心安成告诉父皇,父皇最疼那丫头,她会怎样跟父皇说啊!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紧张地问身边的婢女安成会不会告诉父皇,但婢女们哪敢胡乱说话呢?要是说错了事后指不定怎么拿我们出气呢!澈儿道:“公主可去凤栖苑看九公主回来了没有啊!”初云公主可不想现在去跟安成示好,静下心来想那丫头倒似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应该不会乱来,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她若真的说给父皇,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父皇顶多说教训一下那些随从,这么一想,倒也不担心了。安成和赵德昌正在王府后院玩蹴鞠,正玩得不亦乐乎之际,赵德昌的贴身随从来报:“王爷,潘姑娘来了!”赵德昌瞬间呆住,球也忘了踢:“在哪?”随从道:“在王府门口呢。”赵德昌心想着自己躲了她这几日,还不死心啊!这疯丫头,自家也有哥哥,偏偏拉着自己玩,哪里有一点名门闺秀的样子!便让随从出去说自己不在,那随从有些为难:“奴才说了,潘姑娘不信,非要进来瞧瞧!”安成道:“你出去让潘姑娘进来吧!”那随从见公主发了命令,王爷又发呆,迟疑一下便接了命令出去了。安成也不玩蹴鞠了,取笑赵德昌:“三哥哥怎么这么怕潘楚楚?”赵德昌脸红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宫中我怕你,在宫外怕她。”安成却有些想笑:“若不是你老让着她,她会不怕你?”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堂堂王爷,被一个小丫头欺负地东躲西藏叫什么事?今日需对她硬气些才行!潘楚楚被随从带进王府,便问随从:“王爷在哪?”那随从道:“潘小姐跟着奴才走便是。”潘楚楚心想,上次来,他叫了仆人带自己在王府溜圈子捉弄自己,这次来,非向他问清楚他还讲不讲信用了,这么躲着自己什么意思!穿过前庭中廊,亭台楼阁,雾池假山,水榭轩岛,来到襄王府的后院,见赵德昌正在和一女子踢球,看那女子的打扮应是出身不凡了,是谁呢?潘楚楚走近了,赵德昌也没有理会的意思,潘楚楚行礼也只是冷淡地一句:“潘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潘楚楚站在安成身后,看不清安成面容,心想这是谁呢?安成回头笑道:“潘姐姐来啦!”潘楚楚见是安成,赶紧行礼:“拜见公主。”两兄妹也停了下来,安成问潘楚楚:“姐姐来找三哥哥可是要教训他不守信用,躲着不见你?”潘楚楚哪里料到安成这样问自己,一张俏脸又羞又急:“怎么,我怎么敢呢?”却又忍不住瞟几眼赵德昌,赵德昌假装没看见,安成笑道:“姐姐不必惊慌,我没别的意思。三哥哥,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赶明儿,我催催父皇,让他给你找位王妃。”赵德昌目瞪口呆:“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潘楚楚心想他这王府中的女人还少吗?但听得安成的话,心中却像被抽掉什么东西一样疼,一颗心跳个不停。安成盯着潘楚楚看,笑道:“若三哥哥你能得楚楚姐姐这么美丽的人做王妃,那就更好了!”潘楚楚被安成盯着看个不停,又听安成如此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这安成公主到底是天真无邪呢还是故意捉弄自己?赵德昌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对潘楚楚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但安成不是说要帮自己教训楚楚吗,就这么帮吗,摆明了在戏弄自己嘛,道:“你这丫头,休要再胡说!”安成调皮笑道:“胡说,我哪有胡说?”两兄妹便追逐打闹起来,潘楚楚心中却感觉越来越甜,不自觉地抿嘴笑了。安成被赵德昌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觉得这三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小气,一停下来,差点被抓到。安成慌忙向潘楚求救:“姐姐救我!”这样不免又是打闹一番。晚上吃饭的时候,安成开玩笑说你府上的丫鬟婢女不及二哥哥府上的一半伶俐,德昌似乎不愿意提及:“你二哥府上可是有很多能人呢!”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怪异,安成去过德明府上几次,也见过一些身怀绝技的人,尤其是有一次撞上他府中的一群舞姬表演舞剑,怪异凌厉的招式,安成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那些舞姬的眼神实在不该是王府歌姬应该有的,那隐忍的杀机总是让人不寒而栗,若有若无,就像二哥哥的笑,也是似有似无,等你觉察到他在笑时,他的表情早已以不可能的速度消失了,仿佛他从未笑过一样。 德昌实在觉得这样呆着无聊,便提议出府玩去,安成当然高兴,德昌却说安成这样出去不好玩,要安成扮成男子,安成穿成男装出来,倒叫德昌傻了眼:“你若是个男儿,必也是个‘盈掷果车’之类的人物!”安成个子在女子中算高的了,本就是倾国倾城貌,扮成男子自然不会差,只是略微清瘦了些。盈掷果车这样的人物安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异族贵公子,他的确当得上这天上神仙般的人物!兄妹俩挽着手走出王府内堂,却听到有人叫道:“王爷去哪里?”赵德昌一听便知道是徐毅,安成经常在宫中见到父皇向徐毅询问三哥哥的情况,对这声音自然一听便知道了,兄妹俩一愣十分无奈,只当没听到,拉着跑出王府了。安成被赵德昌带去一个听雪楼的地方,这是一处三层高的酒楼,进入这里面才觉得极空旷极大,可容千人。安成刚开始并未觉得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三哥哥说这里白天有人表演说书,晚上有艺人进行歌舞表演,里面的多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巨富商贾,安成听了心想可不知此处有什么好玩的,看门口停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和马匹的数量,便知道有很多达官显贵了,这些就是特别的地方吗?安成随赵德昌进去,只见里面好一片热闹景象,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伺候酒水的女子并不多。仔细观察她们,发现这里面的女子真的是个个都容色绝佳,连在跳台边角弹奏琵琶的都秀雅清丽,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们少了自己在大街上见的那些烟花女子的俗气,而宾客之间都据礼而行,不像是一般的瓦舍勾栏之地,这里到处都是丝竹琴瑟之声,弹奏的也是《霓裳羽衣》、《洞仙歌》之类的曲子。而那些歌姬舞女倒没有怎样去取悦于那些客人,这些倒让安成有些颇为惊异!但身为公主,来这种地方到底有些局促不安,这样看来,三哥哥是经常来这里了。心内想到,要让父皇知道了,可有他受的。进去后就有一个打扮的清艳的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打招呼,那张脸上是熟稔的笑容,但并没让人感到太多的厌恶,只因她颇知礼仪,文雅庄重。轻摇羽扇,似乎早知道三哥哥要来,笑着迎上前来:“襄王来了,早替您安排了楼上最好的座,来人!”安成有些不悦,堂堂王爷来这种地方,刚刚又似乎看到卢多逊那样的重臣,免不了有人会在父皇跟前告密,三哥哥到底是玩心太大。有个伙计便应声来到酒楼老板跟前,那女老板道:“快去给王爷和这位公子上准备最好的茶,好好招呼!”赵德昌道:“谢谢翠娘!”翠娘微微欠身行礼,笑道:“王爷能来听雪楼,是听雪楼的福气,不知这位公子,您贵姓啊?”安成正要回答,赵德昌道:“行了,这里不用招呼了,翠娘忙你的去吧。”那翠娘一直打量着安成,一副要将安成看透的样子,让安成好生奇怪,却被赵德昌勾住脖子抱在怀中,还打趣安成:“我妹妹这么漂亮,她早看出你是个女的了!”安成这才明白,心想这位翠娘倒也厉害,但快速甩开赵德昌的手:“三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到底看什么?”赵德昌却饶有趣味地笑道:“你急什么,节目还没开始呢!” 安成跟着赵德昌被引至二楼坐到一处位子,正对着舞台。安成这才仔细观察舞台,修的极高,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前面是一个四方形的方台,足有自己凤栖苑两间屋子那么大,而后在方台的东北方向后延伸至七八米修起一座六角亭,而六角亭的四周又是水池,斜对着的屋顶上安装着一面极大的铜镜,和一些碎镜片,像月光一样侵透下来,落在水中,甚是好看!一坐下来上面的舞曲便完了,周围的人无一不在激动地拍手鼓掌,似乎希望这些舞女赶快下去,无一不激动地说着:“今晚听说牧雪姑娘要表演耳目一新的节目啊!”“牧雪姑娘的舞啊,天下一绝啊!”“是啊,来听雪楼怎么能错过牧雪姑娘的舞呢”之类的话,安成歪头看赵德昌也是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心想三哥哥什么舞蹈没看过,怎么也这副表情?便小声道:“哥哥带我来看舞蹈的吗?”赵德昌拥着安成道:“是啊!”安成离赵德昌远了些,德昌以戏谑安成为乐,捏安成的脸,安成气道:‘你别捏我了,赶明儿我告诉父皇,看你还能不能来?“赵德昌对安成的威胁不屑一顾,又捏安成的鼻子,安成气鼓鼓地扯开德昌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冠,向德昌做鬼脸,德昌侧头见周围客桌的人都盯着自己,心道:安成现在是男子啊。便佯装扶起安成,示意安成挨着自己坐,安成到底是好奇心重,便也乖乖听赵德昌话坐着,心道: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天下一绝的牧雪姑娘是什么人!不过在这里看节目比在皇宫好多了,不拘宫廷礼仪啊,目光不惊意地往正对面一瞥,心却突突地跳动起来,是他!英挺的鼻梁投下的阴影将他刚毅有型的脸庞勾画出棱角恰到好处的俊美,介于石刻壁画中斗神和飞天之间的绝世容颜,那个辽朝使节!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安成偷偷瞧他便感觉胆颤心惊,没来由地害怕,那个人既是使节,为什么不进宫觐见呢?来这里做什么?安成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定不是一般人,但是到底是什么人呢?安成不由得多瞟几眼那个契丹人,他身后跟的两个契丹人眼神更是如狼似虎,如荒山野狼般的眼神,他们辽人都是这样吗?只是那个叫耶律韩隐的契丹人,他又恢复了那副宁静的霸气,似乎好像他自己永远就该是那副宁静柔和的样子。在这之前虽只见过一面,他眼底深藏不露的忧郁安成总忍不住多瞧几眼,那是不能刻意忽视的。安成想他该不会也是来看节目的吧! 四周安静极了,乐曲声再次响起,只见有着白纱衣的美貌舞姬袅袅绕绕地疾步分别从三处楼梯上跨着轻盈舞步下来,像仙女在云端行走一样。到了舞池中央,安成以为她们该跳舞了吧,却又注意到她们都是背着乐器的,有龙笛、筚簌、笙。右边角落帘幕后的乐曲声突然转急,似珍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又戛然而止。舞姬们突然停住舞步,抱着各自的乐器跳起又坐下抱着各自的乐器开始弹奏,这时三处楼梯上又出现作南北朝时期男子的打扮的舞伎,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只是衣服太过飘逸,倒有仙去的姿势!她们带着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全部的面孔,从跳走舞步的姿势看不出男女,但面如死灰的面具后面到底是怎样的心绪!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干的事情,只看着舞池的方向!赵德昌放低声音道:”好戏开始了!“安成看看赵德昌又看看对面的耶律韩隐,他似乎不将心思放在舞曲上,只顾喝酒,安成心内好生奇怪,这里人人都来看第一舞姬,他难道是个例外!眼前的音乐比宫廷中内容空乏、曲调简单的雅乐和俗乐有趣多了,父皇虽常说雅正之乐可以正心,原古圣之旨,但正因为对于雅乐的重视,宫中俗乐听到的次数是大大少于雅乐的,从音高标准到音阶形式,到音域、宫调,再到雅乐队舞的表现形式、乐器的摆放都提倡去追求”合乎古制“,只是,到底空乏单调了些!一声古琴声将安成的思绪拉了回来,身边的三哥哥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只见亭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一个人影,远远看过去,只觉得高挑秀雅,衣服颜色偏蓝,好像是锦缎,绣着雅致的竹叶。姿态娴雅飘渺,修长的背影对着所有的看客,好个优雅入画的人,却迟迟不肯转过身来。安成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赵德昌略有惋惜和无可奈何地回道:”是啊,似乎从来没人见过牧雪姑娘的样子!“这话可叫安成大大吃惊,好奇心大大增加!心想她转过来的时候不会是带着面具的吧!牧雪开始在亭中起舞,只闻阵阵琴弦声起,她手中的雪刃气动四方,似乎天地也为之低昂,忽有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舞低桃花池中月,歌尽桃花袖边风,却又是刚中带柔,既舞且武,缓缓地几个舞蹈动作并不难,但在亭中舞者倏然顿住之际,便是一片胀然悲凉。池中的雾气衬得舞台好似仙境一般,龙笛声止,她也似乎停止了,殿中掌声雷动,纷纷惊叫着”牧雪“姑娘的名字。安成也一惊,她当真是天生的舞姬啊!虽然仍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有此仙人般的舞技,容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些白衣舞姬又舞起来,挡住了视线,只听亭中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牧雪失陪一下。“哪有跳到一半就失陪的,四周也有唏嘘声,身旁的歌姬也停止了劝酒,安成也惊不住想此人好大的面子!舞台上的白衣舞姬又开始舞起来,不过,等她们散开时,她们身后带面具的舞伎也退下去了!只见亭中走出一位白衣打扮的女子,款款而出,终于走出亭下那片阴影!那女子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袭浅蓝纱衣,有着让人无法不动容的惊世容颜。体态修长、柳眉杏眼、一头黑发披肩而下,清姿娇媚、肤若凝脂冷如空谷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婀娜多姿,让人分不清红尘女子和仙女的分界。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在这之前,没人见过她的容颜,因为她总是以面纱示人,没人听过她的声音,因为她只跳舞不讲话,坊间有传她是不会讲话的,对她的容貌没见过的人们更是有着诸多猜测!但刚刚听她一言,已是惊喜万分,更没想到她今日会以真面目示人,何况,面纱后的脸是那样的让人心动,清丽绝俗,秀雅不可方物,哪是一般红尘女子可比!在场的人无不惊叹,赵德昌想她有这样的容貌却终日罩着面纱,不让人瞧见她的样子却是怕人们因她容貌忽略了她的舞蹈吗,这倒有些意思!只是和她并无交情,也不知道她今日缘何摘下面纱?安成再看耶律斜轸,他却和他人不同,根本瞧也未瞧过这位牧雪姑娘,似乎对所有人都大为惊叹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表情颇耐人寻味,只不停地自斟自酌,但当牧雪走出亭子时,嘴角却浮现一抹笑容,极不易被察觉!耶律斜轸早察觉对面有人盯着自己看,心中却有些想笑,但比起对面的少女,总还是要差一截的,她是记住自己了吗,大宋公主!安成喝茶的时候隐约瞥见耶律斜轸对着身旁的两个契丹人耳语了什么,翠娘出现在舞台上,说是今晚来的都是听雪楼的常客,更有甚者是不远万里而来,只为能见牧雪姑娘舞一曲,牧雪姑娘为对诸位以示感谢,将再为大家舞一曲!各层楼上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安成想她的表演确实不落俗套,这般倾城一舞,又是这样的大美人,在场的人怕没有几人是不倾心的吧! 安成身后的房间内红烛一直亮着,没人注意房间内的人会是谁?当然房间的人更不想引人注意,幽暗的烛火中,似乎有两个人,坐着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身着蜀地紫锦袍,手持白玉酒杯,酒色盈如碎玉,却还是放下了,浓眉目深锁,面如美玉,剑眉凤眼,形貌潇洒,气质轩举,贵气十足!身旁的随从却十分不解为何王爷每次前来都只在房间内,而从不出去,王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听雪楼,记得以前问王爷,为何不请了牧雪姑娘进王府,王爷说她不会同意,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舞姬敢拒绝王爷的命令,这太不可思议了!每次来听雪楼,王爷也从未出去见牧雪姑娘,既是喜欢她的舞蹈,为什么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呢?或许王爷来听雪楼的目的不是为了歌舞表演,来这里的可都是朝中显贵,更有不少朝中显贵,但王爷也绝无出去结交的意思,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也不敢吧,真让人捉摸不透!每次外面歌舞升平,就更显得这个房间冷清孤寂,但王爷似乎自得其乐,从未厌倦!《阳春》乐曲声响起,声调轻快,旋律清新,仿万物始知春,和风淡淡荡,台上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清媚脱俗的舞姿像仙子般,映衬着水池中铜镜的影子,恍若月中仙子!牧雪心中凄苦无奈,从少年时认识起,他的眼中便没有她,若这次不是皇上皇后的旨意,让自己协助他找人,他怕是早已忘却自己,不会记起自己的吧!对,那时自己在木叶神山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惊为天神!白马上的他惘若踏月而来的神,在叛部千军万马的乱刀中救下主人和自己,那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永远是那副宁静柔和的样子,他的眼眸深邃平静,只要继续望下去,便很快会失去少女的矜持。大辽的女子可不是大宋朝女子这般的含蓄内敛,所以贵为皇后侄女的萧敏大胆向他表达倾慕之情,大辽哪个少女不倾慕于他呢?若萧敏不是主人的孙女,他是不会娶她的吧,因为那件事是自己做的,他才那么厌恶自己的吗?但自己从那件事后已经离开大辽,流落到渤海旧地,投奔自己的哥哥,他还有什么不悦的呢?自己跟了主人那么多年,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就背井离乡流落异国,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厌恶还没消失吗?若不是三年前,皇后突然将自己召回,自己是绝记不能见到他的了,可他如今不是更能实现他的理想了吗,而自己呢,因为内疚而每夜被泪水腐蚀的心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那件事吗,他真的那么以为?他怎么可以一直都不原谅自己呢?房顶上有人影飞过,安成从水中的倒影上看到了,同时注意到的还有耶律斜轸,倒映在水池中的铜镜上有一片阴影,很模糊,离水池近的,够机警的人都看到了,也颇感奇怪,耶律斜轸听萧翰言语几句,便起身离开!安成可以瞥见镜上的剑尖,心中惊呼上面有人!但再望着屋顶,那片黑影朝院子后方落去。安成觉得事有蹊跷,便道:”哥哥在此等我,我出去一下!“便急急转身往前走去,转角处下楼去。赵德昌不知道安成要干什么,有些奇怪便继续看牧雪跳舞,舞池之上的女子飘逸似仙,赵德昌实在觉得没白来。而赵德昭正打算要走,从半开的窗户见赵德昌坐在那里,而那疾走的身影极似安成,心想这丫头扮作男子进来的吗,这会又去干什么?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那铜镜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有人! 赵德昭来不及疾呼,屋顶上已有人穿顶而入,身法极快,一青衣男子持剑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逼近牧雪,舞池中的舞姬乱作一团,楼层上的人见此惊变,吓得及走奔呼:”有刺客,有刺客!“一时间桌盘杯盏打翻的声音,男人女人的瞌绊声、呼叫声,楼层间乱作一团,牧雪见眼前的男子手持利剑,目露凶光,吓得不敢乱动,再看耶律斜轸和周围,早乱作一团,突然,楼上有人惊呼:”牧雪小心!“牧雪心知这声音好生熟悉,却也不敢乱看,只吓得一步步往后退,翠娘急得直呼:”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快来人啊,快给我抓住这刺客!“而翠娘正站在卢多逊身后,卢多逊已是酒酣眼花,见此大变,酒已醒了四五分,家丁扶持不稳,口中骂道:”这天子脚下,还反了你了,快给本官来人,抓住这厮!“但哪里有人理会呢,卢多逊便自己跌跌撞撞地起来,要去找夜晚巡逻的禁军来抓住他口中的这厮!牧雪眼见青衣人脸上斜着的刀疤,又见他杀气逼人,吓得差点从舞台上摔下去,又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要么死要么伤要么吓得瑟瑟发抖的舞姬们,便夺过近旁舞姬的琵琶向青衣人砸去,想阻止他,哪知更激怒了青衣人,他眉毛一拧,顺势一推牧雪,恶狠狠骂道:”去死吧!“顺手提剑向牧雪手臂砍去,牧雪只觉得一阵刺痛,琵琶便被削断,一下子坐在地上,不能动弹。青衣人纵身一跃,落在左边楼梯上,又开始大开杀戒! 安成进了后院,没瞧见一个人影,后院灯火昏暗,安成大概能看出这后院还挺大,树木葱郁,只有东北方向的水轩上灯火通明,又见自己身处的这四角亭内月光照在墙上更是斑驳诡异,忽听得前面楼厅人的呼叫声,心想,明明是见着他们进来的,怎么就不见了?前面又出了什么事?安成正要向前走动,却被人捂住嘴,安成心内一惊,是谁,何时已在亭中?只听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安成看不见他样貌,但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人!正待发作,屋顶突然有人飞驰而过,落在远处的水轩方向,这下,安成倒是真不会讲话了,远远望去,那曲桥上的是个青衣男子,个子很高。那桥上没有人的,突然出现一个白袍人的身影,安成被捂住嘴很不舒服,真想咬这人手一口,但那白袍子的人头上戴着白纱帽,将整个脸孔遮住,根本瞧不见样子,安成心中气恼,这么远,他就是不戴,也看不见他俩的样子啊!还有那个白袍人,是鬼不成,自己刚刚明明眼睛眨都没眨一眼的,他刚刚明明不在桥上!都怪这人打扰自己注意力,安成气得直瞪眼,自己何时受过这般礼遇,这人要这样抱着自己到什么时候,急得安成直踩后面人的脚,可这人却一点也不动怒,声音照样宁静和缓:”别乱动!“安成心想,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命令我?忽听亭中人说话,才停止躁动,盯着亭中,侧耳倾听。那白袍人压低声音喝问黑衣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还不快走!“那黑衣人对白袍人似乎颇为惧怕,沉吟半响,暗沉一声:”是。“足尖一点,便飞出了园内,黑夜中,也看不清飞去了哪里!安成惊觉这人把手放在自己腰间,登时觉得脸上发烫,那白袍人来回踱了几步,却又凭空不见了!安成又急又气,耶律斜轸也松了手,走出亭子,安成转过身来:”果然是你。“耶律斜轸略一皱眉,不明白面前的少女如何这般瞧着自己,似乎生气了呢?安成瞪着耶律斜轸却说不出话来,心想,前面那么吵闹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正要出去,却被耶律斜轸叫住:”公主!“耶律斜轸似乎有话要说,安成回过头去,他认出了自己吗?迷糊中闻到一股香味,身体便浑身无力,登时摊了下去,耶律斜轸瞧着自己一脸奇怪,他旁边站着的正是刚刚那白袍人,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就在旁边吗?白袍人到底是什么人,这,是错觉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六章白袍怪人 赵德昌想想刚刚的事还心有余悸,那杀手胡乱伤了几个人便直奔楼上,显然,似乎目标是自己啊,随从拉着德昌左闪右避,掀桌翻案,避人翻爬,狼狈不堪,得亏皇兄及时带来禁军的人,才未伤着自己,此人好大的胆!甚是厉害,在那么多禁军的围攻下,还是逃脱了!惊魂未定的赵德昌想起安成,急得猛然抓住随从的手:“安成,安成呢?”这丫头,到底到哪里去了?这楼中乱成如此,她别有什么事才好,随从见王爷神色慌张,又亲眼见刚才的事,被德昌抓得手臂生疼,只诺诺道:“公主,公主,不知道。”赵德昌惊犹未定,安成,安成不会有事吧,到底去哪里了,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声色俱厉道:“还不快去给本王找,公主要少了一根毫毛,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那随从哪里见过王爷紧张成这个样子,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找!赵德昌至今不知刚才杀手的目的,刚才自己砍他一刀,虽然是案上的不知谁的刀,猛然看清他面容,真是可怕,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耶律斜轸将安成抱回驿馆,萧挞览正在下棋,却见耶律斜轸带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回来很是奇怪:“这人是谁,带他回来干什么?”耶律斜轸将安成放在床上,回头道:“我们第一天到的时候就见过她了,你不记得了吗?”萧挞览仔细看清床上之人的容貌,颇为惊奇,是她!这正是第一天来大宋见到的那位公主,上一次大宋皇帝在宫中举行宴会,这般的神女之姿却未能再得见:“是她,大宋九公主!”但斜轸怎么会和她待在一起,又带她回驿馆?他想干什么?耶律斜轸并未回头,幽幽道:“她中毒了。”现在只等西门牧雪来替她解毒,她怎么还没来?萧挞览心下奇怪,这公主是怎么中的毒?却又好奇问起牧雪的事:“牧雪是听雪楼的舞姬,她今晚有没有事?”耶律斜轸凤眼微睨,回头见萧挞览坐在椅子上一幅若有所失的样子,倒是罕见:“你倒是挺关心她?”萧挞览料想牧雪没事,也未否定,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牧雪离开大辽流落渤海旧地之前,自己是最后见过她的人!叔祖明明是知道牧雪的身世还是为了斜轸将她送走,当时如果牧雪还在叔祖身边,那一次在邙山,叔祖也许就不会死!但这些已经过去那么久,斜轸还是不能忘怀那件事情吗?不禁叹道:“你到底是不肯原谅牧雪吗?”耶律斜轸没想到萧挞览会有此问,问这个问题!门外响起敲门声,萧挞览起身要去开门:“我出去见她!”西门牧雪听得耶律斜轸回道:“不用,她还等着西门牧雪解毒呢!” 牧雪心中一阵刺痛,微笑着推开门进去,依然是面纱遮面,耶律斜轸和萧挞览见到牧雪都很高兴,耶律斜轸更是难得的对牧雪微微一笑,牧雪一怔,心中愈寒,眼睛向床上瞟去,微笑道:“大王要我救什么人?”心中对床上的人颇为好奇,在大宋,什么人会让他如此挂心,听雪楼出了变故,也让自己马上前来驿馆,却急着让属下找寻自己前来,不是本来不想见自己的吗?萧挞览见牧雪左臂上缠着纱布,想原来她也受伤了!牧雪清姿摇曳,故意挤出笑容望着萧挞览说笑:“是什么人让我们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如此着急呢?”耶律斜轸收起嘴角永远宁静柔和的微笑,看着说笑的二人不说话,两人哪里还敢取笑,牧雪低下头转过身去看床上受伤的人,仿佛并未说过这惹耶律斜轸不高兴的话。萧挞览见牧雪胀然如失的身影,心中想到,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过他,心中蓦然跑出一个让人吓一跳的念头,牧雪,一直是喜欢他的吧!而斜轸,就像现在一样,一直都不知情!牧雪的眼光从未在别的男人身上停留过,当然包括自己!心中颇为感慨,萧挞览,为何你到了这个时刻才明白,当真是愚笨至极!牧雪,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那么多,难道你一点都没觉得辛苦吗?牧雪瞧见床上的公子,望见他手,便知是女扮男装!再瞧容貌,心中一惊,暗自叹息这姑娘小小年纪便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再大一些还了得!这般的容貌,连自己也忍不住好好端详想找出她脸上的缺陷和不美的地方,但是,居然找不到。耶律斜轸道:“她好像中了毒!”言语间颇为关切,好像是熟识的老朋友一般。牧雪睫毛忽闪,面目凝重:“她中了蓝色妖姬的毒,看来是醒不过来了!”耶律斜轸和萧挞览大惊,牧雪见两人神情凝重,尤其是耶律斜轸,神色居然隐忧十分明显,十分奇怪,偏头问道:“她是谁?”萧挞览低头道:“大宋九公主。”牧雪有些震惊,回头看安成,连睡着了也不改的高贵气度自己早该猜到的,一般贵族世家女子怎比得上,就像赵德昭一样,原来是她,安成公主!耶律斜轸看着牧雪,有些不相信:“你可能解?”牧雪摇头,解释道:“将军对医药之道不了解,蓝色妖姬此毒并不能解。”耶律斜轸不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解药?”西门牧雪有些没好气:“您不信,我也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有些毒是根本没有解药的。”萧挞揽也凑了上来:“牧雪,你是医道高手,若是能够,一定要救公主啊。”西门牧雪虽知安成身份尊贵,但这两个大男人紧张成这样,到底有些不理解,耶律斜轸更是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怎么?多年前因为萧敏的事不相信自己,现在又因为这个大宋公主不相信自己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便提议:“她既是大宋公主,为什么不把她送回去,大宋皇宫自然有太医医治她,我西门牧雪要是治坏了大宋皇帝的宝贝女儿,到时候大宋皇帝要杀我,大王会救我吗?”耶律斜轸本还是那副宁静柔和的样子,窗外月上树梢,恰似少女的眼神,闻言神色紧绷,若她从此醒不过来,该如何呢:“你最近也太放肆了,我要她醒过来,不要听见什么醒不过来之类的话,若她醒不过来,我会让你也醒不过来,听清楚了吗?西门牧雪,我只相信你!”他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地让人如沐春风,平静优雅,可那话语之后的杀机任何人听了都会胆寒心惊。萧挞览听此话不善,试图阻止:“大王!”但太强人所难之类的话却没敢说出来,的确,这公主不醒,对我们是非常不好的应对局面。西门牧雪几乎怔住,他还是那个战场上那个振臂一挥,便有千军万马倒下的杀神将军吗?这公主乃大宋人,他何故这样担心她,也许他变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他以前哪会关心人呢?耶律斜轸,其实,你不是相信西门牧雪,你是相信她的医术对吗?牧雪看看自己的手臂,德昭温柔的脸轻柔的动作便浮现在眼前,就在不久之前,有个人很是紧张自己,不顾身份的尊贵替自己包扎伤口,心内差点哽咽,但,蓝色妖姬,确实无药可解啊!牧雪只得回话:“那,牧雪先回去了,研究研究!”耶律斜轸似乎没听见一样,没说话。萧挞览说道:“那我送你吧。”俩人便走下楼,走出后门,来到后院的花园中,牧雪已没了走路的力气,脚步越来越沉重,院落中是大辽没有的各种奇花异草,亭台楼阁重岩叠嶂,山石树木各具美态,一轮圆月照在旁边的水池中,水池旁有一棵颇为怪异的梨花树,花已经谢了半树,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是凄美无比!牧雪想起了以前在辽国的日子,牧雪心中便有种无法言语的痛楚,辽国虽不像大宋这般桃红柳绿、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但那个地方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啊,自己有多少年没回去看过了呢,想起离开大辽的时候,自己是比那位大宋公主大不了多少的年纪!萧挞览见牧雪站住不走,浑身颤抖,心想,斜轸因为那位大宋公主逼迫牧雪,也太不应该了,本想安慰牧雪,但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牧雪,是哭了吧?西门牧雪终于流下一直憋着的眼泪,摘下面纱,道:“他说他相信我,我对他还是有些用处呢,我救了那位大宋公主,他就会原谅我吧?”萧挞览一直以为牧雪没事,原来,又是自己错了,就像八年前一样,原来牧雪也一直无法原谅她自己,不只是斜轸,轻声道:“牧雪,我知道你发过誓,不再碰这些,但安成公主被将军带回来,不救治的话总归不妥,请你费心!”就像八年前一样,牧雪的注意力永远都不在自己身上,尽管八年前,自己说过会照顾她,但她大概就没相信自己吧,所以那天,自己到渡头上时,她已经坐船走了,现在,她也只是沉浸在耶律斜轸不善的态度里,愧疚不能自拔! 回到襄王府,赵德昌是一夜未睡,安成到底去哪里了,自己只差没将听雪楼翻个底朝天了,安成,真的出事了吗?怎么办,要让父皇和淑妃娘娘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安成,你到底在哪儿,怎么不告诉哥哥一声就不见了!刚刚已经派出王府所有的下人出去找了,若是找不到安成,该怎么办?事已至此,只来看看德昭皇兄有什么主意没有,他深得父皇信任,只盼能快点找到安成。赵德昭也是一夜未睡,牧雪也受了伤,而自己早已将他的画像贴出去,交代守城禁军严加查看,势必将那杀手揪出来,除非他长了翅膀飞出去,否则,别想逃出神都!正要再去听雪楼查看,一出王府,却见德昌神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加快脚步道:“怎么,还没找着安成?”按理说安成那会不在场,没理由会被那刺客所伤,怎么会失踪呢?真是不可理解,就像那个刺客的行为和目的一样,难道仅仅是为了伤牧雪?不可能,她只是听雪楼的一个舞姬,看那杀手也不是神智不清,却胡乱杀了那么多人,与自己纠缠许久,难道是为了引起混乱不成?赵德昭一时也无头绪,幸亏德昌机警,刺了那刺客一刀,他应该逃不出城去,安成一向任性,便道:“安成,会不会已经回宫了?”赵德昌摇摇头:“安成不可能不辞而别。”这根本没可能,自己刚去问了宫门口的禁军,他们并未见过安成!完了,安成到底去哪里了?到底是谁,连大宋公主也敢动!德昭抚肩安慰:“别着急,我们先去听雪楼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德昌点头应允。俩人去了听雪楼,因为昨夜出了事,加上德昭将听雪楼封了起来,所有里面显得很冷清,不似往常那么热闹非凡,尤其是那翠娘,脸都绿了。俩人进去了,便有禁军打扮的人过来行礼:“二位王爷!”德昌急着问那低级军士:“可查到什么没有?”那军士看一眼德昭回道:“回两位王爷,奴才已经盘问过了听雪楼所有的人,她们都没有见过公主!”德昌不由得又着急起来,德昭眉眼一低:“你记住封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出。”那武士赶紧答应,吩咐手下的人将王爷的命令传下来,德昭见德昌脸色发白,道:“如今,我们应该尽快找到昨晚那个杀手,安成的失踪,也许跟他有关。”一语惊醒梦中人,德昌两眼放光,是啊,那个杀手昨晚在这里行凶杀人,安成昨晚就不见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凭那杀手的武功若只是为了杀伤几个听雪楼的舞姬也太说不过去,看他昨晚杀人的癫狂样,定是为了故意制造混乱,乘机带走安成,对,绝对有这种可能!曹云轩得知安成失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出宫去找安成,无奈守护宫中的职责,怎可擅自离位!安成,是谁带走了安成?傲雪和兰屏二人从襄王府的来人那里得知安成失踪,惊得目瞪口呆,公主怎么会失踪了呢?但襄王的意思是希望暂时不要走漏风声,这更是让两人坐立不安,傲雪想告诉淑妃,兰屏不同意,说先等等襄王的消息再拿主意,说不定是公主调皮,跑到哪里玩,兴许就回来了呢。傲雪却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只有干着急。 西门牧雪待在住的地方,哪里也没去,花弄影去了教坊,牧雪却没了兴致,昨晚彻夜翻看医术,一无所获,要解蓝色妖姬的毒谈何容易。蓝色妖姬产于西域,名为奇香,实为劣毒。传闻只要闻到这种味道的人便再也醒不过来了,牧雪小的时候听母亲讲过这种毒,是西域雾阴族的人,安成醒了的时候,颇为吃惊,自己明明记得闻到一股香气就晕倒了的啊,那香味是自己从未闻过的,奇怪,这个地方是哪里?那个契丹人呢,他没有事吧!在安成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团白雾悄悄隐去了,整个房间由刚刚的奇异诡谲变得清晰起来,安成看这房间也够简单,只有自己睡的这张床,木窗上没有糊窗户纸,风吹进来,安成感到有些冷,外面青山绿水,好像是一个湖,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这里似乎没有人啊?安成感觉头有些重,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但身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好奇让安成凭意志支撑着走出了门,揉着眉眼,并努力睁开眼,安成颇为惊奇,外面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个绿色的树林,翠色欲滴,这是个两层的木楼,周围听不到一丝声音,死一般的寂静,让安成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地方是哪里,自己是被谁带到这里来的?楼下的湖就像一块碧玉一般晶莹透明,这恍若仙境的隔世仿佛要带走所有的阴霾和不幸,安成呆滞了一瞬间,突然水中投下一片碎影,安成抬眼惊呼:“谁?”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高台上,有一个身着绿色衣服的男子,他似乎没听见安成的话,或者说他就像是一座石像一样,动也不曾动一下,是因为风,他才被发现的吗?他的一身绿衣已经和周围融为一体,就像他自己一样,莹如白玉的秀美侧脸,就像是画中的美人,唇边的箫,他是要准备吹奏一曲吗?安成有些分不清了,他是人是鬼?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女子的男子呢!还有这个古怪的地方,还有怎么,怎么下雨了,这雨,怎么是绿色的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地狱吗?安成伸出手去接,恍然大悟,这是在梦里吗?那个人不见了!而自己也消失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斜轸看着床上的少女,眉头不禁皱起来,她何时才会醒过来?蓝色妖姬,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之前她那么怪异的眼神到底是为什么?萧挞览开门进来,令自己疑惑不解的是耶律斜轸一直坐在床前照看着那个公主,想到让牧雪头疼的斜轸的命令,萧挞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让人担忧的是安成公主何时醒过来,而城内突然紧张的气氛和重兵把守的听雪楼一定和这位失踪的公主有关,但斜轸,他是怎么想的?萧挞览想起牧雪刚刚的话,一定会找到蓝色妖姬的解药,已来不及想她和斜轸之间的事:“将军!”耶律斜轸见萧挞览一脸凝重,正要问萧挞览已抢先说:“将军不打算将公主送回去?”对于这么直截了当的提问耶律斜轸愣了几秒,萧挞览觉得有些不妥:“她可是大宋公主,且身中剧毒,且咱们不能救她,将军何必将她留下呢,莫非公主曾经得罪了将军吗?”耶律斜轸脸色突然变冷了七分,萧挞览一直低着头,但仍然能感觉到斜轸的变化,就像在战场上的他一样,振臂一呼,便有千军万马跟着倒下的冷峻杀气,的确,连皇上皇后对于他做的事也从未要过理由,因为他没有败过,这么问,对不对呢?抬头看的时候,耶律斜轸却已经是宁静柔和的样子,竟然笑着问道:“你不是说我还未见过他们的皇帝吗?”只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萧挞览心中一震,不知这和安成公主有什么关系,但,他已经打算要见大宋皇帝赵光义了吗?是不是太突然了!耶律斜轸想起昨晚和安成在亭中看到的白袍怪人,和安成之前奇怪的眼神,昨下毒的人是谁呢?听雪楼的杀手只是个幌子吗?但她是怎样中的毒呢?而自己和西门牧雪却没有,耶律斜轸嘴角浮现一丝嘲弄的表情,回头对萧挞览说道:“西门牧雪若是解不了蓝色妖姬的毒,我们就不必送她回去。”萧挞览觉得甚为不妥,牧雪说过,蓝色妖姬无药可解啊,将军把自己难题丢给牧雪到底要干什么,却也不必赔上这公主的性命。萧挞览俯身道:“将军这么做,似乎太冒险。”耶律斜轸瞧着萧挞览,这位皇后的亲侄子似乎很关心床上躺着的这位少女,或者是另外一个让他一直牵肠挂肚的人吧,道:“你是在可怜她吗?”萧挞览一凝,诚慌道:“没有!”耶律斜轸手负身后,外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使他那本就棱角分明、有如神铸的俊美脸庞更加神秘莫测,在那一瞬间,萧挞览有些不敢正视,这位大辽最年轻最神勇的王的心思,没人能看透,少年时代第一次见他,那种意气风发、问鼎苍天的壮志可睥睨天下苍生,一次酒醉,两人躺在大草原上看着天上的星斗,那还是几年前宋太祖还在的时候,那时他初出茅庐,在白马岭战役生死攸关的时候,带领南院部队,三天扭转败局,致使宋军功败垂成,疲师南归。他说过那只是开始,皇上也说过,大辽若是再出一个韩隐这样的奇才,我大辽绝可南牧中原。他对自己袒露心声,依然不减霸气:“这一切只是开始。”耶律斜轸继续说道:“那就好,可别忘了这次来大宋的任务!”萧挞览再次颔首回道:“是。”耶律斜轸便出了屋子,只留下一阵风将门吹开,萧挞览回头看床上的安成,总觉得这公主实在太可怜,却已经不敢再过多问耶律斜轸对安成的安排,北院大王到底是想救公主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呢,不是想救她的话,又怎么会带她回来,若想救她,为什么明知没有法子的情况下还要执意将安成公主藏匿于行馆之中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七章白袍怪人2 耶律斜轸刚下楼就瞧见驿馆门口有一列禁军以极快的速度经过,便拉住从旁经过的一位驿馆官员询问外面是怎么回事,那官员只说是去抓听雪楼刺客之类的话,因很少见耶律斜轸,接触到耶律斜轸的眼神,竟没来由地慌张起来,眼前的男子着一般契丹服饰,但毫不掩饰有如神铸、天神般的俊美容颜,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契丹男子,皮肤白皙、英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完美的五官,刚毅果断、冷静的外表甚是迷人,极阴柔和阳刚为一体、美得带有一丝邪气,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深邃迷离,就像秋夜寒潭,那一丝阴冷的霸气,让人看不清道不明。草原男子都很高,他当然也不列外,嘴唇边常常挂着一丝似嘲非讪的微笑,只是他的气质却完全是另一个境界,此前只知道面前的契丹年轻人是位大辽将军,好像身体不好,前段时间皇上在宫中宴请各国使节,也是辽使萧挞览独自前去,平时也很少看到他们一起露面,耶律斜轸便致谢点头离去。看着耶律斜轸的背影,官员寒由心生,这人绝非一般人物,这般霸气外露、让人不寒而栗的王者气势一定是在千军万马中历练出来的,这人如此英武神武,大宋的将领中还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西门牧雪看了两天的书,却毫无头绪,城中的大食人开的药店也找遍了,他们听自己说起蓝色妖姬的毒都不肯坦诚相谈,说天下谁人不知蓝色妖姬无毒可解,这本来就是事实,耶律斜轸却不肯相信,西门牧雪惧怕耶律斜轸,哪里敢前去行馆呢,西门牧雪遍访汴京名医,却也没什么收获,南院大王真的应该将安成公主送回去,大宋最厉害的医师定然是在太医院啊,难道为了逼迫自己,就枉顾那公主的性命吗,耶律斜轸,你看待安成公主那般不一样,原意并不是惩罚于我,而是想将那公主留在身边,对不对,你是担心她才对!西门牧雪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个人,便是自己在渤海时的好友来,祁晋!上一次,在听雪楼,无法以真实面目相见,而后打听到他就暂住在南郊,今日趁花弄影去坊间准备二皇子德明寿辰、研习舞蹈的时候,将祁晋请了来。牧雪流落渤海期间认识祁晋,他医术高明、见识广博、生性潇洒,闲游天下,早年更是远走西域,或许对这西域邪毒有办法,又与西门家是世交,西门牧雪来大宋后就没有再见面,甚是挂念,便讲了很多离别之后的话。祁晋二十三、四岁,虽不是十足的美男子,但面目清俊、行为潇洒,身高七尺,也甚讨人喜欢。牧雪倒一杯茶给祁晋倒一杯茶,笑道:“你这几年,遍游诸国,见闻博识,想必医术又精进不少!”祁晋喝着牧雪倒的茶,也不理会牧雪的称赞,只瞅着牧雪笑,说道:“别这么说,这几年只顾游玩,怕是退不了不少!”牧雪一怔,又替他倒了一杯茶,笑道:“你这般在医术上不思进取,病人们会埋怨死你的!”祁晋差点呛口,道:“你别再取笑了,前段时间慕名去西域不老泉,差点死在那沙漠里。”牧雪好奇道:“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祁晋只是笑:“没有,反正我是没见到。” 牧雪早年也听说过塞北荒原的不老泉,但对于不死灵药,却不相信,便问道:“对了,问你件事,你可知道蓝色妖姬这种毒,中了这毒可有解法?”祁晋自己斟茶,道:“蓝色妖姬名为奇香,实为劣毒,产自西域,都说无药可解?”牧雪有些失望:“那么你可有解法?祁晋看牧雪神情沮丧,问道:“怎么,有谁中了此毒吗?”牧雪便叹道:“实话不瞒你,我有一位朋友前两天不明不白地中了此毒,一直都没醒,没想到你到了大宋,便将你请来,趁此机会向你请教。” 祁晋听牧雪说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便说起早前在西域的经历来:“我早年没到西域之前,便听说大食国是这样一个地方,传说大食西南二千里有国,山谷间,树枝上生花如人首,但不语,人借问,笑而已,笑的次数多了,也就落了。你瞧这书上记录的多骇人听闻,可我前去西域游历许久,也没见到这样奇怪的人中花,东西相通已久,他们和我们一样的肤色,不过体型面貌有些差异,所讲语言不同,风俗习惯不一样,又哪有传说的那般怪异,所以,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不过,我在西域之前亲眼见过这种毒,这种毒是巫医道的人用来迷害少女的,他们为迫害不听话的少女,给她们闻这种香,少女们便沉睡过去,若不得他们的解药,便再也醒不过来,刚开始的三天看不出任何症状,以为就是睡着的一般,但毒气却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十五天后,人必死无疑,巫医道的人神出鬼没,我虽见过这毒的症状,但那些妖人如何害人的却也是一概不知,若要解药,须得找到下毒之人不可!”牧雪听到这里,更加失望,连耶律斜轸都未见到下毒之人,自己更没见到了,便瞧着祁晋,失望道:“在渤海的时候,世人常说,天下没有西门牧雪解不了的毒,但我知道,论医药方面的建树,你祁晋认第二,天下便没人敢认第一,若连你也这样说,这毒,怕是解不了了!” 牧雪瞧着祁晋,心中已是冷汗泠泠,该如何向耶律斜轸交代?祁晋却似在想别的事,突然大喜道:“若是找不到下毒人,天下间,我暂时只想到了一人。”牧雪惊喜道:“是谁?”祁晋嘴角一笑:“高丽王世子贤。”牧雪大为惊奇:“他?”祁晋道:“咱们早年在渤海,你也应该听过那人名声才对,我听说他来了大宋,不过,他贵为异国王子,你的朋友能请得动他吗?”西门牧雪早年隐居医闾仙山期间曾听师傅讲过高丽王世子贤,那个被师傅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夸赞天下找不出第二人的奇才,却也知道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但他在高丽臣民心中的威望和名声却足以让世人汗颜,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听闻他深得他医道师傅志衍的真传,甚至超出他师傅很多,尽管他平时隐居仙山、不问世事,但这一切并不妨碍这位仙山王子成为高丽国除了崔昊天之外的第二战将,牧雪稍微失神,耶律斜轸怎么会请高丽世子来救那公主呢,就算自己愿意,也见不到高丽世子向他请教啊,想起之前在辽国的日子,心中实在感触颇多,连连叹气,也忘了祁晋还在旁。祁晋喝了一口茶,关切问道:“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你的朋友?”牧雪只能无奈摇头,回祁晋一句:“待我瞧过我那位朋友再说吧!”而后祁晋便告辞离开。 近绿水、台榭映秋千,凤栖苑却比往常冷清许多,傲雪、浣月、兰屏三人担心安成安危,一直坐立不安,尤其是浣月,本就心思简单、遇事易急躁,早围着傲雪不知转了多少圈,嘴里更是念个不停:“遭了,遭了,淑妃娘娘要是知道公主不见了怎么办?”傲雪本就担心安成安危,哪里考虑的仅是如何向淑妃交代呢?被浣月弄得心烦意乱,便道:“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三人在亭子里已经呆了很久,只面面相觑谁都没再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宫苑门口的红霜急急忙忙地跑进亭子,三人忙问:“怎么跑得这么急?”那红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焦急道:“皇上,皇上往凤栖宫来了!”三人内心同时惊呼怎么皇上来了,红霜也有几天没见着公主,但却具体不知什么事,只能跟着干着急,傲雪便让红霜下去,真正担心起来,浣月盯着傲雪,在说我们期满皇上,可是欺君大罪,要杀头的。 傲雪当然知道,但因襄王之请,若对皇上说明实情,凭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这整个宫苑的奴才是别想活了,而且还极有可能连累襄王,傲雪目前虽不知安成的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但却相信若是公主在的话,也不会允许自己拿襄王的前途开玩笑,同意自己轻举妄动,还是先禀明淑妃娘娘吧!心中打定主意,正待告知俩人,宫苑门口却传来太宗亲近内侍王继恩的声音:“皇上驾到!”三人心中一惊,心都掉到嗓子眼,便往门口疾走,浣月小声问道:“我们还是向皇上禀明实情吧?”兰屏不言语,傲雪轻声道:“见机行事吧。”太宗已有好几天没见到爱女,不见安成在身边撒娇还真有些挂念,下朝之后就直接过来瞧安成,一进苑内,却不见安成像往常那样跑过来迎接,心下纳闷,这宫中倒冷清很多,以为安成没听到,便大声道:“安成,父皇来看你了!”只是却还是瞧不见安成,苑中的奴才倒跪了一大片,见面前眼熟,正是安成的贴身侍婢,便问:“公主呢,到哪里去了!”浣月听太宗发问,早吓得浑身发抖,斜眼瞧着傲雪,兰屏与傲雪一样,动也不敢动,王继恩喝道:“大胆奴才,皇上问你们话呢?”傲雪心陡然跳个不停,咽一口口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真实:“回皇上,公主前日出宫玩耍,便一直呆在襄王府中玩,今日还不曾回来!” 太宗颇为诧异,却记得安成出宫是经过自己同意的,到底是贪玩,原来并未在自己府上,但安成虽喜欢出宫,却深知禁宫规矩,从不曾在宫外过夜,这点倒有些奇怪,德昌府中又有什么好玩的物事,不过,他两兄妹一向亲近,而自己这个三儿子虽勤学好问,却也是个玩性颇重的人,想来他那府上定有什么东西迷住了安成,这厮只要自己这个父皇一放松,他便乐得逍遥自在,不知所悟了,便向王继恩道:“这丫头,朕可没答应让她出去玩这么久!”傲雪听那王继恩道:“九公主想必是很久没出宫了,闷得慌,所以才未回来,既是在襄王府上,皇上便不用担心了!”傲雪听这话心中颇为感谢这太监总管,只听太宗道:“既是如此,便去李妃娘娘那里吧!”苑内的宫婢太监赶紧:“恭送皇上!” 待太宗走远后,浣月经不住捂着这会还跳动迅速的心脏道:“刚刚可是吓死我了!”兰屏也很担心安成安危,傲雪沉思半响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浣月你快些出宫一趟去襄王府,告诉襄王宫里实在是顶不住了,兰屏,你去翾禾宫告诉淑妃娘娘公主不见了,再瞒着淑妃娘娘,我们的性命便不保了,我得去找一下曹大人!”兰屏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不必耽误时间了,我就速速去翾禾宫。”傲雪却唤住兰屏:“算了,淑妃娘娘那里,还是我去吧,兰屏你去襄王府吧,浣月你去东门找曹大人过来!”三人都知道淑妃娘娘疼爱公主一向是出了名的,对公主府里的宫婢太监也甚是严厉,兰屏、浣月两人也被惩罚过,又岂能不知,兰屏道:“既是如此,我便赶紧出宫去,只希望襄王已经找到公主了!”傲雪点点头,待兰屏走后,浣月因为好奇,便问:“你怎么突然又叫她出宫了呢?”傲雪叹口气,不好说要兰屏找丁浪帮忙找公主的事,便道:“她还要去找别人,对了,你快去找曹大人吧”浣月一直不明白明知兰屏不是什么好人,公主和傲雪却还像以前那么对她,当真是让人费解,这么一想,自然想起安成来,心中好生难过,只盼公主平安无事,走了几步不放心,却又回头:“要不,我去翾禾宫吧!”傲雪只催促道:“你快去!”浣月这才去东门找曹云轩。 德昭来东门见德昌,却仍没任何消息,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道:“这样,皇弟你继续带人查找,我进宫去面见叔皇,这事还是要尽快奏明叔皇。”德昌赶紧道:“那我跟皇兄一起进宫,安成本就是我弄丢的,她现在生死未卜,我也该进宫向父皇请罪!”德昭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两人便骑快马往东华门处进宫。淑妃听傲雪说安成失踪,却一直被瞒着,直感觉有一股血流直冲脑海,当下晕了过去,傲雪急得不行,来之前便知道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淑妃半天不醒,还是让傲雪十分着急,宁愿淑妃像以前那样责罚自己,而公主一向又是最孝敬的,要是让公主知道自己气到淑妃娘娘犯病,公主也会非常生气的吧!淑妃醒过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第一句话便是:“你说什么,安成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本宫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你是怎么做的?”淑妃感觉头昏目眩,险些又要倒过去,便咬牙支撑在木椅上靠着,尽量平复心情,但一想起安成失踪,哪里能平静,傲雪见淑妃脸色惨白,因担惊受怕哭了出来,以膝跪行至淑妃身边拉着淑妃的衣角求道:“娘娘,请你别生气,等找到公主,你怎么惩罚奴婢都行,但现在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告诉皇上,好快些找到公主啊!” 淑妃听傲雪的话一时恍惚,这傲雪倒是真心关心安成,是个有主见的人,也能体会傲雪最为宫婢的难处,便原谅了她话语的失敬,想她也是真情流露,难怪安成平日里对她另眼相待,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快些找到安成,淑妃生怕爱女遭遇什么不测,是谁这么大的人,是谁掳去了安成,安成,你怎么样了?不要有事啊,你若再有事,让母妃怎么活?太宗正要去翾禾宫,却见前面德昭德昌两人行色匆匆地在前,正诧异两人在干什么。只听德昭道:“德昌皇弟,你先去翾禾宫见淑妃娘娘,我去见叔皇。”德昌觉得自己应该向父皇请罪,德昭却说既说请罪也该先向淑妃娘娘请罪,何况,现在淑妃娘娘应该已经知道安成失踪的事!两人正沉默间,忽听见宦官王继恩的声音:“安岳王、襄王,请留步!”两人回头见正是太宗,便往后走。 德昌见太宗,心下便心虚起来,脸色顿时有些惨白,德昭赶紧行礼:“叔皇!”太宗含笑点头,见两人神色怪异,尤其是德昌,便问道:“你两个不上朝,在这里窃窃私语,是有什么事情?”德昌听太宗不怒自威的声音,话便压在口中说不出来。德昭看一眼德昌,一阵咳嗽,冷静行礼回禀:“启禀叔皇,臣正有一件急事,要告诉叔皇!”太宗心里以为原来他二人正是要找自己,便问:“什么急事,皇侄你说?”德昭沉抑片刻,道:“安成皇妹,失踪了。”太宗听罢,震惊万分,整个脸色都变了,感觉有股气流直灌脑中,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不是说在德昌府上吗?怎么会失踪了?却看德昌一直没说话,料想跟德昌脱不了干系,便怒问:“什么叫安成失踪了,德昌,你来说!”德昌本就担心安成安危,整个人早已呆了,自觉对不起父皇和淑妃,回道:“回父皇,儿臣前晚和安成去听雪楼看舞曲表演,谁知舞曲还没看完,酒楼便出了事,儿臣再去找安成时,她就不见了!” 太宗听德昌回答的含糊不清,大骂德昌行事混账,更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到他此前的混劣行径,居然带安成去那种人流混杂的地方,还弄丢了安成,出事后更瞒自己不上禀实情,气得发抖,半天才指着德昌道:“什么叫不见了,难道安成凭空消失了不成?”德昭搭话道:“叔皇请息怒,这件事是这样的,臣当晚凑巧也在听雪楼,当晚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个杀手从天而降,胡乱杀了好几个人,德昌皇弟也受了伤,臣率附近禁军与他周旋了很久,但还是被他给逃脱了,后来,臣和德昌皇弟再去找安成皇妹,才发现安成皇妹竟然不见了,臣猜安成皇妹的失踪定然与这杀手脱不了关系,臣与德昌皇弟已经搜遍了整个开封,但还是一无所获。”太宗震怒,这天下间何人如此大胆,伤皇子,劫持公主,自大宋立国以来,这种事可说是闻所未闻,天下谁人会愿意冒着灭九族的危险挟持皇族,何况,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安成?这人到底是谁,那么多禁军也抓不住他?这种震怒是毁灭性的,德昌突然跪下:“父皇,安成失踪是儿臣的错,儿臣罪无可恕,请父皇处罚儿臣。”但太宗很快还是冷静下来,吩咐道:“德昭,你是开封府尹,于公,这件事发生在你治下范围内;于私,安成是你的皇妹,朕命令你,就是把整个开封府翻两番,掘地八尺也要把那个刺客找出来,尽快找到安成,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德昭赶紧应命,太宗听到微微的啜泣声,抬头一看,惊道:“爱妃!”只见淑妃不知何时已到了此处,只是却不再是往常风姿绰约的样子,眼含泪水,随时可能倒下去,淑妃知太宗的担忧,微微点头。德昭便要告退,淑妃走到太宗身旁,微微行礼道:“请安岳王务必尽快找到安成。”德昭回礼:“淑妃娘娘不必客气,臣一定尽快找到安成皇妹,将刺客捉拿归案!”太宗便让德昭去文德殿等候自己,德昌则一直长跪不起,太宗却也不能装作没看见这个三儿子,咽口气道:“你先起来,和你皇兄先一起找你皇妹,若然安成有什么不测,”太宗叹口气,道:“你也趁机想想如何交代这件事!”淑妃虽觉得太宗对襄王发火过甚,但因担心安成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呢?太宗拉着淑妃的手安慰:“爱妃别太过于担心,朕相信我们的安成一定吉人自有天下,德昭皇侄一定会很快将那刺客缉拿归案!”但太宗这番安慰的话讲出来又有几分十足把握呢,要是安成的失踪真和那个刺客有关,偏那刺客又是个亡命之徒,但太宗坚信此事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便安慰道:“爱妃,早些回去,德昭皇侄还在文德殿等朕呢!”淑妃恍恍惚惚行礼道:“臣妾知道,臣妾恭送皇上!”太宗抚肩以示安慰淑妃,又瞥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德昌:“还不快起来!”德昌起身,双腿已有些麻木,淑妃将德昌扶起,仍止不住担心安成,生怕女儿遭遇什么不测。 德昌愧疚万分:“淑妃娘娘!”但却说不去话,只道:“德昌对不起淑妃娘娘,若然安成皇妹有什么事,德昌愿向淑妃娘娘以死谢罪!”淑妃听德昌最后一句话才醒过来,素来知道德昌脾性,诧异道:“三皇子严重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三皇子,现在,本宫只希望安成能够平安无事!”德昌咬牙道:“淑妃娘娘放心,德昌一定尽快找到皇妹!”淑妃含痛点头,傲雪怕淑妃支持不住,便扶着淑妃回去了,德昌也快速赶去北门!西门牧雪惊觉门口有一片阴影投到屋子里,起身去开门,见是耶律斜轸还是颇为吃惊,心中竟有一丝窃喜,将耶律斜轸引进屋内,顺手落下四周的竹幕,再看对面,花弄影的房间灯火早熄灭了,想来花姐姐已经休息了吧!牧雪住的地方叫做掬霞坊,环境清幽雅致,此刻屋檐下的风铃正叮铃作响,悬挂的灯笼发出橘红色的微光,投射到院中的水池里,浇下一片花火,燃烧着白天园内的各种花木,一片剞劂鬼魅,后山林木葱郁,假山怪石嶙峋,偶有听见不知名的鸟的声音,园中的梨花、海棠、各种仙草都是药草,散发着馥郁芳香,十分令人沉醉。 耶律斜轸直等到花弄影走了很久才来找牧雪,进屋后却对屋内陈设视若无睹,典型的宋人女子的闺阁,看来牧雪这几年过的不错,耶律斜轸伫立在临后园的窗户,可以看见窗外明媚的月光,牧雪已泡了茶拿过来,给耶律斜轸倒满一杯,问道:“大王怎么会来?”耶律斜轸回身,见牧雪放在屏风后面几案上的医书,道:“解药呢?”牧雪有些愣住了,原来是这件事,耶律斜轸顺势坐下,牧雪心中颇为害怕,这两日,自己从不敢忘记这个任务,只诺诺道:“还没,还没。”耶律斜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牧雪更不敢妄加揣测,半天的沉默,耶律斜轸只喝了一口茶,一句话也没说,却从身旁摸出一块玉佩来,问牧雪:“这是你的吗?”牧雪起身瞧着玉佩端详半天,回道:“这必是祁晋刚刚落下的!”这是一块白玉,玉色白中泛青,晶莹通透,为龙形山水图案,而玉的背后更有一行靺鞨文字,却是乌元明三个字,耶律斜轸眉峰微隆,但仍是面不改色:“你那位朋友真的是位名医?” 牧雪点头,原来他已经早就来过,还见到自己和祁晋的见面。乌元明正是现在定安国国王,三年前,他杀烈万华夺得定安国王位,是现在那些渤海旧民反叛大辽的领军人物,只是却和这位叫祁晋的人有什么关系?为何这样本应随身携带的东西却在这人身上,耶律斜轸突然轻笑,轻松道:“既是找不到解药,那便任她自生自灭吧!”安成不敢相信,他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不是说若自己救不活那公主自己是要给她陪葬的吗?怎么又不救了,耶律斜轸,你到底要干什么,若真的不要自己救,那公主是不是太可怜了,她有什么错呢?牧雪突然下跪:“大王,这次是牧雪的过错,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将安成公主送回襄王府呢?”耶律斜轸心中冷笑,西门牧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却不回答牧雪的问题,思绪飘到了少年时期在木叶神山的日子,牧雪见耶律斜轸没说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试探问道:“听说,高丽世子贤也来了大宋?” 耶律斜轸眼中射出一道寒光,顿时整个屋子如寒霜凛地,牧雪直觉得那目光直接将自己劈成了两半,心下顿凉,耶律斜轸不愿多提及此人,牧雪也深知耶律斜轸不可能同意贤世子救那大宋公主,但耶律斜轸带那大宋公主回来的目的还是没搞清楚,以前还以为他好像很关心那公主,还以为耶律斜轸也会关心人了,现在看来却是弄不清了。若为救那公主,为什么不将她送回去,虽然,祁晋说若找不到下毒之人,便只有高丽世子也许还有办法!牧雪想起之前在驿馆看到的少女,那般美丽的仙女容貌,这样永远醒不过来岂不可惜?牧雪实在太喜欢那少女,虽然还没能见到她醒来的样子,也没有听她讲过一句话,但那般容貌,世上绝不可能找到第二人,连大辽第一美人的皇后嫂子也要逊上几分呢,小小年纪,却有那隽永的神女之姿,虽然活在世上,必会倾国倾城,但,若少了那样的可人儿,这世上何时才能再出现这样的绝世美人啊,这般只能是想象当中的美人啊!牧雪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那少女面前自卑起来,是啊,扮成男装,便是个倾世的美男子,自己当时第一次不辨她身份时,观她面容,明知比自己小几岁,却也心跳加速吗?耶律斜轸突然叹道:“你若想救她,便再给你两天的时间,若然真的救不活,你也就不用来见我了!”却不在提要不要送安成回去的话,只听耶律斜轸道:“起来吧!” 牧雪听到门关了的声音,耶律斜轸却早已消失不见,风中传来他的腹语:“对了,找人的事你不用费心了!”牧雪心中一寒,不见你的理由很明显啊,但,人也不用我找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我明白了,耶律斜轸,原来你是用毒惩罚我来了,你还是不能忘怀当日那件事吗?牧雪心在滴血,恍惚回到自己不愿想起的小时候!但西门牧雪,你已经多年没碰那玩意了,一定要重抄旧业吗?曹云轩得知安成失踪,心内甚为焦急,待与别的禁军交班后便赶着到听雪楼来找德昭,连曹府都未回去,老远就看到守卫在听雪楼的大片禁军,将那条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安岳王德昭脸色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曹云轩便过去行礼问候:“王爷!”德昭正郁烦此事毫无进展,见是曹云轩甚为惊喜:“云轩!”曹云轩便问:“王爷,可有什么消息没有呢?”德昭黯然摇头,外面渐渐下起雨来,顿时黑云密布,开始时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德昭想也许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吧!就像这件事情一样,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曹云轩颇为奇怪,问道:“王爷派驻这么多禁军在这听雪楼附近,是还是打算先寻那刺客吗?” 德昭听曹云轩讲此话,有些奇怪:“云轩,你有什么话要说?”曹云轩沉思回道:“下官此前也听淑妃娘娘和九公主府上的傲雪姑娘讲了此事,敢问王爷,你们是在刺客逃走过后找公主时才发现公主不见的?”德昭点头,示意曹云轩说下去,曹云轩继续道:“下官只是奇怪,那刺客像得了失心疯般胡乱杀人,但落在王爷带来的守城禁军手里却依然让他逃掉,王爷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德昭恍然大悟,是啊,若刺客真是疯子,当晚怎会有能力逃脱,那么他此前是在装疯,想引起混乱无疑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带走安成,若他此前是想引起混乱,那只有一个解释,他有别的同党,但这样一分析,安成在那个刺客出现之前已经不再楼院内,若那刺客的目标是安成,却更本没必要多此一举,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个刺客挟持的安成,一定另有其人,德昭拍曹云轩肩膀,喜道:“你说的对,云轩,来人,马上给我召集听雪楼所有的人,本王要亲自审问!” 丁浪得了兰屏之请,也倾全族之力暗中查访安成下落,与元铮逐户排查,丁浪打着伞与元铮道:“你说是谁敢让她失踪?”元铮提了一下被雨侵湿了的裤脚,摇头道:“官家也在找,真担心,赵德昌怎么会带她去人流复杂的地方呢,该死。”丁浪哂笑:“赵德昌好歹是她亲哥,怎么会故意害她,应该不会是她又得罪了谁吧?”元铮怒目:“你长脑子没,她能在宫外得罪什么人,宫里想害的人是有,她又怕过谁?”丁浪点头道:“排查那日听雪楼的宾客,这事,她的皇兄们已经在做了,我们或许应该先找出那日听雪楼惹祸事的杀手才是,然后再将那人千刀万剐,给她出气。”元铮皱眉:“你是认为是那日的杀手所为?”丁浪冷笑:“不然你以为呢,那日赵德昌也受伤了,难道那个惹事的蠢货会只为杀几个酒楼的头牌歌姬?”元铮深以为然,疾走招呼丁浪:“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些找出那人才是!”丁浪抬头瞧了瞧越发阴沉的天空,抬脚跟了上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八章麒麟香 耶律斜轸让萧挞览尽快查清祁晋的真实身份,这个祁晋到底是什么身份,耶律斜轸很好奇,西门牧雪一直在和他联系还是?这大宋汴京城,是越来越热闹了,那高丽世子此番来宋的目的现在还未查到,高丽贤世子真是慕中原文化,前来学习来了,光宗与贤世子到底想干什么?而祁晋并未走远,就在牧雪住的掬霞坊的后山,本来是在后山游赏风景,后来觉察丢了玉佩,正要回去找寻,碰巧目睹西门牧雪和耶律斜轸的见面,有些自嘲怎么会将那玉佩丢了,还让耶律斜轸捡到!但,西门牧雪,我不应该忘记,你的祖父是东丹王耶律倍,你是契丹人,对吧! 三年前,认识你的时候,我的父亲也还不是定安国国王,想到这里祁晋忽感轻松起来,怎么会这样想牧雪的身份,她终究是个卑微的女子,三年前,因为耶律斜轸的流放,今时他们见面,却是这般光景!现在,是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了,这个自己一直不想提及的身份!我与牧雪确实有着相同的对于身份的困惑,所以,我们才能坦率结交,那么,这个我们都不愿提及的过去,就让它在我们之间不存在吧! 一身青衣,身在野外,沾了傍晚的露水,风吹来,远处山谷深邃,溪流蜿蜒,覆盖在山坡上的水袍树,山毛榉随着风的吹袭,叶背被刮得反了过来,隐约有雨降至!牧雪到听雪楼的时候,心中已是忧虑重重,同时困惑不已,这街上走来,挨家挨户搜寻那天杀手的禁军已是昨天的两倍,抬眼望去,赵德昭正立在听雪楼门口,一副身有千重担的模样,楼上的舞姬歌女们凭栏眺望,个个无所事事,翠娘的脸活像一条苦瓜,牧雪瞧着却想笑,一抬头,正对上薇雅的目光,会心一笑,她到底是与别人不同,绯色纱衣,玉净花明、莹莹如月的大美人,有时候西门牧雪会怀疑薇雅到底是不是这听雪楼的歌姬,她不似别的女子,这般秀雅绝伦的容貌,呆在这样的地方,似乎很自得其乐,不阿谀奉承讨好客人,也不急着找寻良人替自己赎身,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西门牧雪看见德昭,又想起安成,心中终有些不忍,便要转身离开。赵德昭回头正瞧见牧雪背影,油纸伞下的女子,一身淡紫衣衫,在雨中翩跹,德昭有些自嘲,她始终不愿别人见她面容,才时常罩着面纱,德昭记起三年前见牧雪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弱质女子,那一次宴客上被人欺侮,一巴掌便朝那人扇了过去,德昭慕她勇气和胆略,后来常请花弄影和她去王府,有心与之结交,但牧雪对自己却始终只是一种礼节性的保持距离的客气,后来更是离开教坊,许久才去一次,而前不久,偶然听闻听雪楼的牧雪姑娘舞姿动人,有燕赵遗风,却以面纱示人,不知是何等的美人!从此第一舞姬的名声便在神都传开来,德昭见牧雪第一眼,从此便不敢遗忘,赵德昭眼见西门牧雪走远,便追了上去:“牧雪姑娘!” 牧雪一回头,却意外这安岳王叫自己作甚,要问自己什么吗?牧雪见德昭连伞都不及带,就跑过来,便踮起脚给他遮了过去,这一刻,世上仿佛只剩下两人,伞下的世界让德昭忘记了湿漉漉的衣衫带来的不适,望着女子清姿娇媚的绝世容颜一时恍惚,牧雪脸色微变,笑问:“王爷叫牧雪,可是有什么事吗?”德昭瞧牧雪手臂,还是绑着白纱,关切问:“姑娘的伤势?”牧雪心内放松,笑道:“喔,谢谢王爷关心,牧雪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德昭心中也轻松好多,道:“姑娘,没事便好!”牧雪便问赵德昭:“王爷还没抓到那日的杀手?”德昭烦闷,心中早将牧雪引为知己,道:“还没有!”牧雪有些失望道:“那看来,这几日牧雪便不能来这里了!”德昭却道:“姑娘不必难过,禁军很快就会撤离听雪楼!”牧雪奇怪地看着德昭,德昭道:“总之,这里是没什么事了!”却见牧雪一脸茫然,看得呆了,牧雪回过神来便笑着告辞:“既是如此,那牧雪便不打扰王爷了!”德昭道:“雨好像停了!”牧雪点头离开,并将伞留给德昭。德昭说得空会去看望牧雪,牧雪也微笑答应,而后牧雪决定去驿馆看看那位公主,而他只给两天的时间,而祁晋说十五天后那位公主的性命不可保,得赶快去告诉他和萧大哥! 安成在床上仍是一副似梦非梦的状态,似乎自己就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直走,却暗无天日、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想醒过来却醒不过来,心中急得不行!西门牧雪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负责守卫的契丹士兵也不知道将军去了哪里!牧雪想瞧安成,便开门去瞧安成,安成睡在那张木床上似乎就从未动过,这公主这样昏睡下去身体怎么经受得住?再瞧安成面色,却大惊,这脸色已从苍白变得青郁,人却根本就是睡着一般,诊过脉象,却也是两天前诊断的那般,祁晋不是说,这毒是为控制少女心神,下了诅咒,十五日后必死的吗?但自己现在还是毫无头绪,该怎么办呢?而后,牧雪便跟回来的萧挞览说了蓝色妖姬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解毒,若然任凭耶律斜轸将这公主留在这驿馆,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萧挞览当然知道,但,耶律斜轸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他将这公主抓来似乎别有所图,但究竟是什么呢?这没人知道,一瞧牧雪眼角眉梢的倦意,心道:她这般关心这大宋公主的病情,一心系在斜轸身上,而南院大王却根本不知情吧!而斜轸之前说的治不好安成公主的病就让牧雪死的话也并不是开玩笑,安成在昏睡中,隐约觉得自己身边有人,想呼喊说话却张不开嘴,想动也动不了!心中急得不行,好像灵魂离开了身体一般!找不到回家的路,在一个陌生的没有人的地方,一直在走,安成蓦然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生身母妃还在,云梦仙山,见过母妃的人都说她不是尘世中人,一种小时候那种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一个人在自己旁边的记忆又浮现出来,而不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生身母妃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微笑,安成也对着母亲开心地笑,那很容易让人产生恍如隔世的倾城笑容已经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接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辽人和一女子的声音,只听一个女子清越娇媚却显得有些焦急的声音问那个辽人:“将军去了哪里?” 那个辽人便回答:“找之前听雪楼的杀手!”之后安成便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听不清他们的话,心中越发心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刚刚他们的话,到底是真的呢还是自己的幻觉,就像在梦里见过的那个绿衣少年,现在却不见了踪影,自己到底在哪里呢?忽又突然看见那日对自己下毒的白袍人,手里拿着一支碧绿玉箫在月下吹奏,周围暗夜和他的白袍形成了鲜明对比,四周绿意黯然的葱茏花木也随着他那听来实在不成乐理的箫声有所悸动,安成便感觉腹中像有千万条虫在撕咬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般,痛不欲生,那箫声,牧雪却实在是想不通耶律斜轸出去这么久竟是找那个杀手,这和大辽有什么关系?这事应该是大宋国的人去做才对,而他竟亲自去找那个杀手,牧雪心中也想,若然是在别的场合下,那个杀手应该也不能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吧!这人武功不甚厉害,躲藏的功夫却实在让自己佩服,竟一丝痕迹都不留,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现德昭深情关切的脸来,赵德昭这几日就差将整个汴京城拔起来找了,京都子民个个人心惶惶,皆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萧挞揽向耶律斜轸请言:“大王,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公主送回去?”耶律斜轸嘴角笑意收起,却没想萧挞揽明知西门牧雪和那个叫祈晋的渤海人交情匪浅,还是讲出这句话来,竟看着牧雪道:“她的毒还未解呢!” 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一改平时的冷峻霸气,但当下两人却不敢再出声,西门牧雪看着耶律斜轸却想起几年前在大辽与耶律斜轸见最后一面的情景,当时牧雪心中便知道耶律斜轸是不可能原谅自己了,的确,若换作是自己,被自己最信任最好的朋友背叛,还差点丢掉性命,自己又要如何找理由原谅?西门牧雪,你太可笑了,此时眼角早已湿润,叫了声大王却已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想:我这性命,你要喜欢便随时可以拿去。萧挞揽诤言:“牧雪治不了她的毒。”牧雪没想到萧挞揽会这样说,心中一惊,又感激又惊惧,耶律斜轸突然看向牧雪道:“她能治,一定能,我想她不会忘记几天前我跟她说过的话!”牧雪眼神又暗了下去,萧挞揽可以瞧出那双眼睛的失望和悲伤,再也受不了耶律斜轸的软硬威胁,冷色道:“大王若是实在不想见到牧雪,可以叫她离开,何必如此为难她呢!”耶律斜轸轻挑眼眉,完全无视牧雪的存在,诚恳道:“我确实不想看到她!”萧挞揽心中直接以为耶律斜轸所作的种种是为一泄当年牧雪对他下毒的愤怒,几乎有些失去理智:“可牧雪是皇上的妹妹!”耶律斜轸脸色瞬间冷硬无比,厉色道:“怎么,要告诉我你们也算一家人吗?”西门牧雪听这句话便愧疚得不敢正视耶律斜轸,几乎在往后退,只听他道:“西门牧雪是我大辽第一用毒高手,若然连这毒都解不了,岂不让同行中人笑话?” 牧雪情知耶律斜轸在羞辱自己,心中却似有刀割般撕裂骨肉的疼痛,但,你可知道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原谅自己也不比你痛苦吗?当日,若不是小敏,我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对你!萧挞揽闻此言也说不下去,想起牧雪曾经害得斜轸失去性命,而且几乎是改变他的一生,当日的背叛,才使得斜轸能为祖父所用,为大辽所用,让他走向与他之前人生完全相反的轨迹,难道,他心中完全不为他时至今日所取得的荣耀而感到高兴,而是感到怨恶吗?但牧雪当时的行为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祖父早已过世几年,他也已经娶了敏敏为王妃,为什么却对牧雪的厌恶不能改变呢?牧雪突然说话:“好,我治!”萧挞揽看得出,牧雪几乎是咬牙答应,心中实在想不通耶律斜轸为什么明知牧雪已经多年不碰毒,这次,却苦苦相逼!再看他,还是一样,冷静优雅,嘴角含笑,姑姑说,斜轸是大辽百年难得一遇的将世之才,让自己跟随于他,但,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却仍然看不透他,当真是自己愚笨吗?耶律斜轸至床边看安成,少女的脸恍如月光般皎洁无暇,似梦非幻,耶律斜轸心中忧虑,何时才醒过来呢?萧挞揽和牧雪对视一眼,正要出去,耶律斜轸经不住叹息:“西门牧雪,要尽快!”牧雪颔首答应:“我知道了,大王!”此话,更让萧挞揽奇怪,但仍和牧雪出去了!耶律斜轸看着安成一动不动,忽见安成眼角流下泪来,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悸痛的感觉,嘴角一抹嘲笑的冷笑泛滥开来,那个下毒的人也快来了吧,白袍怪人!萧挞揽送牧雪离开,忍不住问她:“你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要答应呢?” 牧雪面纱下的脸颇为苍白,有些无奈,若有所思,却强装笑颜道:“若我实在没有办法,萧大哥可要帮我!”萧挞揽略一沉思,耶律斜轸疑心牧雪与那定安国王子,才故意这般逼迫吧,便点头答应!心中当下打定主意,若斜轸当真要取牧雪性命,自己一定拼死救她!斜轸怎么说也应该顾及牧雪和皇上的兄妹关系,就怕牧雪受不了自责,一心求死!怎么这么多年没见面,见了面还是悲剧呢?皇上这么多年也根本没有关心过牧雪,牧雪流落渤海这么多年,是死是活,他也没管过,若是斜轸?却不想再想下去!想起斜轸叫自己打听的事,又回头去找耶律斜轸! 贤几日常一个人出驿馆,不要柳拓雨陪伴,柳拓雨也乐得清闲。贤近日心情似乎很好,他来到大宋心情就一直不错呢,但柳拓雨心中自有一份哀伤,贤早晨出去时往往很高兴,但回驿馆时去颇为失落,独自看医书时会失神微笑,那样温柔的笑容,以前从没出现过的。自己陪伴他那么多年,对于他的熟悉甚至超过对自己的熟悉,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贤得太宗批准和大宋诸位皇子一起学习,可自由进出皇宫,却不堪初云公主时常打扰,开始时贤也乐得教她说高丽语言、讲高丽国的风土人情、讲高丽的奇人异事,但不接断的几天从黄昏讲到日落、连早上进皇宫时也在路上被其劫断闲聊,前日更是跟着自己去和诸位大宋皇子一起学习,但令贤诧异的是这位四公主似乎却一直盯着自己看,连一向木讷寡言的崔昊天也说那公主很喜欢自己,让贤颇为招架不住。这几天和初云公主的见面让贤怀念起那位不知名的让自己悸动的少女来,安成还白松扇的情景、第一次的初见还有安成有意无意的戏弄、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不顾自身安危的情景都浮现在眼前,贤发现自己最近总是经常想起那位少女和她那些表情来,但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贤惊奇地发现自己很想再见到她,而且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似乎不能抑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次来大宋,还带着父皇另外的旨意,现在不便向宋朝太宗皇帝直接表明,但对于请婚,贤一直不愿意,除了不愿意在战场和朝堂上报效国家之外的地方报效国家的原因,还有就是这种政治婚姻,自己从内心里抗拒,自母亲去世后,贤和高丽王宫的直接联系就并不多,这是遵从当初对母亲的承诺,远离宫廷纷争,但现在父皇却要自己向太宗皇帝请亲,这有悖于母亲也违背自己内心的想法,为什么一定是自己呢?崔昊天负责保护贤的安全,每天对贤是寸步不离,几乎已经成为贤的影子,贤周围的高丽卫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驿馆东北角的民居屋檐上,月色隐逸之下,借着一棵古树的遮蔽,可以隐约看见两个着夜色衣的男子,他们目色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驿馆,注意着那里的一举一动,诡异的月色、阴翳惨淡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柳拓雨感到不安,她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窗外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上,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袍男子坐在树上,拓雨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之前在街上撞到的也是带着这样一个面具的人,拓雨连忙起身来到窗边,但却什么都没看到,那似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遥看侧颜,似乎面容十分俊雅,姿势十分洒脱,拓雨一眨眼,那个人已经不见,仿佛没出现过一样,拓雨心惊,这人这般神出鬼没,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耶律斜轸坐在外间喝茶,西门牧雪则在屋内给安成诊治。因为安成从刚刚就已经表现得躁动不安了,安成的面色明显潮红、并且瞳孔涣散、哭笑不止、说胡话,心脉慌乱,牧雪心中一急,这明明是中了天仙子的症状啊,为什么?这太奇怪了!之前一直误会是蓝色妖姬的剧毒,不可能,西门牧雪,你不可能会弄错的!而这公主已然又昏睡不醒,牧雪无暇想这些便向耶律斜轸告知要回去取解药,便急着下楼去了。萧挞揽看着安成,心念再不将这大宋公主送回去,势必会出事,只是斜轸心底打得什么主意,他难道真的是怜悯这大宋公主的性命要救她?但这个想法萧挞揽不打算亲口证实,因为觉得连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耶律斜轸突然冷笑,心中一凉,心下隐约有些无法制止的悸动,随口问萧挞揽:“你与崔昊天比起来如何?” 萧挞揽刚刚还以为耶律斜轸对牧雪又有所误会,因为一向医术颇精的牧雪现在才诊断出这公主是中了天仙子的毒,而耶律斜轸对这个大宋公主的病也是忽冷忽热,尤其是刚才,反应太冷淡了,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错觉?以为他的思绪在这里,却又听他问出这话来,崔昊天,这个太过熟悉的名字:“他是神武大将军,和那高丽世子,一个是先锋良将,一个是中流砥柱,传闻他的那把剑极快,有他在,一百米内,连玄武也接近不了那高丽世子!”耶律斜轸听了这句话,嘴角一直挂着的柔和笑容消失,淡淡的眉宇间英气骤然聚敛,安成刚刚哭着喊母妃让耶律斜轸恍然记起在荒山见到安成的情景,西门牧雪,你还不动手吗?淑妃担心爱女安危,将傲雪派出了宫去,急得坐立不安,而宫中早也将安成失踪的事传了个遍,太宗担心爱女安危,怒火中烧,更是寝食难安,对于开封府官吏和守卫皇城的禁军统领慕容云恪更是大发雷霆,同时更担心安成安危。初云公主听澈儿讲安成失踪的事大惊,倒有几日没见着这丫头,急着再次确认:“你说什么,安成失踪了?”初云公主捏碎了手中的刚采的鲜花,想起最近一次见安成就是在街上遇见世子的那天吧,经不住好奇,她怎么会失踪呢?但一想起贤的样子,哪里还记得起安成,只顾着痴笑了。牧雪回到掬霞坊自己的住处,心中一路忐忑,和无奈。 打开房间地板下暗格里的一个黑木匣,一股潮气扑面袭来,那匣子里面用砒霜养大的壁虎已经很大了,西门家族的人代代都是名医,而师父西门玄却是个怪人,所以自己这个徒弟在世人眼中就更奇怪了,在大辽,人们常说西门牧雪是个用毒高手,事实上也能这么说,西门牧雪用医术来救人只是在渤海的那几年,也是因为那样,才会结识祈晋。曾经因为一个人而发誓今生永不再碰毒,但却是被这个人逼着再次接触这个让自己厌恶的东西,老天,为何要这么捉弄于我?但想到躺在床上的大宋公主,又觉得她可怜,而耶律斜轸,是真的关心她吧!在这之前自己以为他是有什么计划,要利用这大宋公主,但当他听到那公主的哭声,眼里所流落出来的悸动出卖了他,尽管那快得似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耶律斜轸,你掩饰不了那些的,即使不是为我,这也没有什么!耶律斜轸,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带着对西门牧雪的厌恶和恨意过来的,就像当时大辽人心中的那样,耶律斜轸因为西门牧雪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了!呵呵,耶律斜轸,你以一人的威信,让西门牧雪被族人记恨这么多年,而我自己却也一直愧疚于你,你当真是?那美丽的公主有喘病,加上这天仙子的剧毒自己又能有多大把握,西门牧雪,你的医术确实不怎么样啊!况且这事辽国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西门牧雪正发呆际,却传来花弄影柔美婉转的声音:“牧雪快出来,王爷找你!” 牧雪心中一惊,王爷?是安岳王吗,他怎么得了这个空闲,不去查案找安成公主,来找自己干什么?打开门时,果然是赵德昭,牧雪不带面纱便出来相见,德昭见牧雪难得对自己笑脸相对,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花弄影便告退,德昭微允,牧雪行礼问候便含笑问德昭:“王爷,找牧雪有什么事情?”德昭略一迟疑,道:“请姑娘去听雪楼一趟!”牧雪心中乍起波澜,脸上依然和笑回应:“好!”出门上轿的时候,依然甜甜地问德昭:“王爷不是告诉牧雪,听雪楼没事了吗?” 德昭心中略有忧虑,薇雅手上受伤,那瓶治创伤的灵药有股奇异的香味,试香师鉴定为西域奇香,而安成的侍女傲雪则说上一次她中见血封喉被毒杀时闻过这种香,传闻这种香是极其罕见,传闻是用来操控死士的,在前乱世时期被用于战争中,在本朝是一种禁香,牧雪怎么会有这种香?除非她是异族人!一行人到了听雪楼时,赵德昭被曹云轩叫到一边,因为在听雪楼的后院月桥附近有一件怪事,襄王明明看见湖水中的人影就是那日的杀手,但派人下去打捞,却什么都没有,等人一上来,那人的上半身却明明清晰可见地在水中,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德昭和牧雪听说后都不敢相信,这杀手逃遁了这么几日,开封府几乎已将皇城翻过来找都未能闻其踪影的神秘杀手竟以这种方式现身,三人便赶紧来到月桥,只见那桥附近挤满了人影,都伸长了脖颈往湖中探看,德昌刚从湖中被王府护卫拉起来,抬头便见王兄德昭和曹云轩等已经到了,德昭见德昌一身湿漉漉,心知他担心安成安危,不顾及皇子的身份,不熟水性也跳入湖中,心中有一丝复杂的念头,安成那丫头到底在哪儿呢,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八岁便设计让本已失势的淑妃又回到叔皇的身边,从此便圣宠不衰,并让她这几个哥哥从心眼里喜欢她,疼她,这次她无故失踪,叔皇更是一反常态,大为光火,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德昭拉着德昌,正欲问刚才曹云轩那番话的真假,德昌已道:“皇兄,那人刚才就在水中呢!”德昭往水中查看时,平静的水中除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哪有什么人呢,便疑惑,是德昌幻觉作祟:“这水中确实什么都没有啊?”曹云轩心下更是奇怪,自言道:“刚刚下官与王爷是亲眼见到这水中有个人脸的,只是?”德昭德昌正欲问,曹云轩却没能说下去,仔细想来,那人就像死了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等人一下去,却什么都没有,抬头望天,这青天白日,莫不是真的幻觉?德昭心念,他两人都瞧见,便是真的,可这湖中却什么人也找不到又作何解释?却听得一个清柔婉转的声音:“这香味好熟悉。”回头瞧见西门牧雪清丽柔媚的脸,这话正是牧雪所说,所有的人都没闻到什么香味,正奇怪,曹云轩却也道:“我也闻到了,是麒麟香!” 德昭见曹云轩直接说出麒麟香的名字,更是大为惊骇,在仔细一辨闻,空中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香味,心中暗念,怎么又是这香在作祟?当下下令,将这池水放干,倒要看看这池中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离月桥不远的一幢阁楼正是舞姬歌女们住的地方,薇雅一直看着月桥那里的动静,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断思絮,便有些不耐烦:“谁啊?”同时看了屋中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子一眼,自己身带顽疾,是牧雪将这据闻医术高明的祈公子介绍给自己瞧病,而这祈晋和自己有一面之缘,来替自己瞧病,却从不收诊费,只是这两日便频繁地来自己这里坐坐,只愿听自己吹箫弹奏,自己却不讲一句话,当真是满怀心事的怪人呢!薇雅开门见到的便是翠娘那时刻都带着腻笑的脸,翠娘一瞧薇雅屋中有人,便道:“原来你这屋中有人啊,你跟我去见见卢大人!”薇雅一听这话就来气,冷脸回道:“我这里有客人呢!”翠娘哪里能得罪位高权重的卢多逊的二公子,只得又愁着脸求薇雅:“小雅,当我求你,你就去见见他吧!”薇雅自知翠娘也有她的难处,只是那难缠的卢府公子太讨厌了,看见翠娘哀求的脸面,只得答应要去,回头便道:“祈公子,薇雅出去一趟,怠慢你了!”祈晋只顾喝茶,点头示意,薇雅心中却十分不情愿,这听雪楼王府卫队都还没撤,又出来今日这样的事,这卢公子这几日天天来请,今日竟又来了,这些当朝权贵,当真是讨厌!祈晋觉得这薇雅实在是个好姑娘,歌女地位卑微,她却能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保持着她自己的天真和向往,不卑不亢,出淤泥而不染,实在是难得。想起昨天,卢府的人来请她,她不去,回来后便发脾气扔东西,完全不是第一次见到时的温雅秀气,自己还取笑她这样的脾气,病怕是好不了呢!牧雪被德昭问麒麟香的事,和薇雅的那药,便如实告知是自己的一位朋友送自己的,而自己的朋友正是渤海人,早年曾游历西域各国,是一位名医,德昭奇怪牧雪怎么见识的外族的人,牧雪自是没好气地回应:“牧雪的前尘往事就没必要向王爷回禀了吧!”带气离开,自己回了掬霞坊。但心中也奇怪那襄王和曹护卫见到的事,便向萧挞揽告知了,自己承诺要马上配置天仙子的解药,而耶律斜轸的一句话却彻底伤了西门牧雪的心:“西门牧雪,这事跟你无关吧!”耶律斜轸难道一直在怀疑那公主的毒是自己下的吗?是,当时那公主倒下的时候自己在附近,可谁知道那公主看到了什么,而耶律斜轸让萧挞揽秘密调查祈晋,并调查自己和祈晋的关系,耶律斜轸,你怎么可以那么做,你既然一直不信任西门牧雪,为什么又要自己去救那位公主,还说一直怀疑这事跟自己有关,原来你是一直在戏弄自己啊!房间的气氛很沉闷,萧挞揽不解原来耶律斜轸让自己调查祈晋的原因竟然是怀疑牧雪是渤海的奸细,这斜轸怎么能怀疑牧雪呢,即使厌恶牧雪也不用这么去猜忌她啊!半响,才问耶律斜轸:“这大宋公主怎么办?”耶律斜轸还是宁静柔和地笑:“有谁能想到她会在驿馆内呢?”是啊,这就是耶律斜轸高明的地方,听牧雪讲的那怪事就已经够那开封府的王爷忙了,谁会想到大宋公主会在辽国驿馆内呢?但萧挞揽还是有疑虑:“可是这公主的病?” 耶律斜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思绪便回到了塞外,依然笑,使他那犹如神铸的俊美无著的脸庞更加妖异忧郁,他纤薄的嘴唇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霸气阴冷的眼中浮现一丝好奇:“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麒麟香呢!”西门牧雪惊骇,颇为心疼安成,这公主身中剧毒,大王却还想趁她中毒,控制她心神吗?耶律斜轸想到那夜之事,麒麟香能操纵死士,算不得什么,若是那人在呢,必要尽快找到那人,才不枉此次大宋之行,还有那明震大辽的高丽世子,还未得一见。翌日,贤、崔昊天和柳拓雨三人正出街去往皇宫,随身有护卫随行。耶律斜轸和萧挞揽等人正遇上,耶律斜轸一眼望过去,便被一幢白影吸引过去,即使有崔昊天这样气度非凡的常胜名将在,与中间那人比起来,也是自惭形秽,见那正中间的少年公子风神秀异、风度翩翩,再观看他容貌,这般俊美的不像男子的超凡脱俗的容貌若是上战场岂不让人?耶律斜轸哑然失笑,问萧挞揽:“他便是那高丽世子?”萧挞揽低声回应:“是,将军别瞧这人类妇人,比那传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崔昊天,他才算是高丽国一等一的人物。”耶律斜轸嘴角放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萧挞揽便没再说话,这样的话难怪能引得他发笑,这个在战场上笑便是杀戮的契丹王、杀神将军,他对于战事的理解至少在现阶段自己是无法理解的,但也许以后会慢慢理解。耶律斜轸想此人在高丽国人民心中的地位崇高,定有他过人之处。他来大宋,光宗竟派了名将崔昊天贴身保护,可见此人安危的重要性,只是这世子来大宋的目的不会真的是慕大宋文化,学习来了吧!耶律斜轸又得知大宋皇帝派了使臣去迎接吴樾王钱淑,看来这里很热闹呢,不过,似乎不关我大辽什么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十九章朱雀玄武 贤突然觉得有置身荒原的生猛阴冷杀气袭来,那种只有置身沙场才有的排山倒海的冷峻气息,岂是一般杀手死士可比,就像在荒原上隐藏在密林中的狼群,嗜血凶残是他们的天性,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是何人呢,在市井中也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这是自己从没有见识过的情况!贤向左边人群望去,看热闹的大宋百姓,挤满御廊两旁,与平常别无他异。贤侧目环视,便发现有个人正盯着自己,那个看来就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契丹年轻男子,一身辽人常穿的灰绿长袍,圆领窄袖,只是那人却是俊颜浓眉、深额高鼻、顾盼间颇为冷峻威严,是这人吗?贤正要回头,却被一丛高大挺拔的人影吸引过去,心中却蓦然一惊,那契丹男子旁边还有一人,个子极高、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男子的随意和阴冷柔和的笑意却让贤神经突然绷紧,此人却是谁,这般霸气凌厉、刚毅果断,世上绝无第二人,但那人眼里游离的对于杀戮和战事的渴望却让贤厌恶地转过头离开。周围的百姓人群今日在此处本就是为了一睹高丽王子的风采,见贤高贵优雅,气度堪比仙人,自然引起人群的轰动。萧挞揽却瞅着高丽卫士向耶律斜轸取笑:“大王是如何也躲不掉的。”那世子的眼光并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多久,不知道斜轸会如何看待。耶律斜轸嘴角含笑:“在外慎言。”,萧挞揽低头:“是,将军。”耶律斜轸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想起安成来,她跟这位高丽世子太像了,都是倾城绝世的人,似乎是脱离了尘世的存在,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耶律斜轸让萧挞揽先回驿馆,自己悄悄跟上了贤的高丽卫队。 德明一大早便在自家王府花园内习射箭,听随臣和自己说朝中政事,偶尔简短地总结之言总让这位父皇身为信任的臣子交口称赞,德明偶有走神之举,便将杯中的早茶尽数倒往香木花卉之中,安成在哪儿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被谁抓去了!现在这段时间的大宋皇城中,已经暗度陈仓来京的吴越死士,高丽世子除外,辽国人、党项人,谁最有可能抓走安成呢?德明摇摇头,安成可千万别出事,虽说安成不是自己母妃所生,但对于这个妹妹,自己的喜欢绝不会比大皇兄和德昌皇弟少,若然以后见不到这个比自己那一母同胞的妹妹聪明可爱得多的安成妹妹,那真是这世上最遗憾的事呢?德明打定主意,决定进宫看看。贴身随从王有急急来报:“王爷,薇雅姑娘,小碟!”那随从有一见自家王爷宠淡不惊的有些错愕的脸,心想千万别引起王爷的厌恶,王爷一向讨厌人做事慌张不知礼数,便放慢脚步来到德明身旁,将事情给德明耳语一番,德明颇为喜悦:“什么?”德昭皇兄已经发现了那日听雪楼杀手的踪迹,而且还是这么荒诞的故事,那么安成回来了? 萧挞揽进屋的时候突感阴风阵阵,而且感觉到里屋有人,但看守门卫的士兵说没来过人啊?萧挞揽悄悄往里走,将军说这个人也许不是人,是怎么回事?萧挞揽隐约瞧见那公主睡着的地方有一个白影在晃动,如雾如烟,似在云里雾里,萧挞揽心道这大白天的是什么怪事?便悄悄向里屋靠,但瞧见的情形却让萧挞揽惊愕不已,有个头戴白帽,一身白袍的怪人,很是瘦削,个子也很矮的长须垂地的人正在给那公主喂什么东西?还一直在床边念念有词,走来走去,只是他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清面容,但从里面传来安成公主的声音,似乎仍然浑浑噩噩,好像是在抗拒什么?萧挞揽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将军一直要自己等的人,他才是让这个大宋公主中毒的人?那个杀手只是个幌子?萧挞揽随手悄悄将壁上弯弓取下,撇在腰间的弯刀也握在手中,接着便听见安成的哭声和躁动声,萧挞揽见那白袍人越发急促,从外间冲了进去,那白袍人闻声一惊,回过头来,见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心中一寒,哑了声,丢了手中一个瓷瓶,竟化作一缕白烟,就地逃遁消失了!萧挞揽不敢相信,但房间内确实一个人也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到哪里去了,他到底是人是鬼?萧挞揽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事,半响才回过神来,扔向那白袍的弯刀掉在地上,惊奇地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滩血迹,定是那人流下的,那个白袍人到底是谁?被自己涂了乌桕的弯刀伤了居然没感觉,还能遁形逃走,好生奇怪也好生厉害!萧挞揽见安成不知何时已醒过来,正瞧着自己,一喜,正要上去询问安成何时醒过来的,只是那公主却虚弱地往后一靠,很是戒备,安成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不来了,而且一醒来就痛苦地要死,完全不是梦中的情景,而面前竟站着一个陌生男子,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英俊粗狂的男子是异族人吧,似乎在问自己什么,男子关切的声音拂过安成的心田,安成一急,想说话却觉得浑身没力,腹内绞痛,眼前一黑,又要晕睡!刚刚是他救了自己吗?萧挞揽去掬霞坊找牧雪时,牧雪正在研制解药,听了萧挞揽的话,只有四个字,错愕不已!急着和萧挞揽赶去驿馆看安成情况,这公主昏睡这么多天今日却突然醒过来了,难道耶律斜轸一直把那公主留在驿馆的目的只是为了等那个白袍怪人出现,他才是对安成公主下毒的人?那么白天在听雪楼发生的怪事是否也是那人所为呢?但牧雪无暇细想这些,因为到现在自己和萧挞揽一样还是不知道耶律斜轸的目的是什么? 淑妃担忧安成安危,要知道安成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但这一次,竟然失踪,淑妃实在想不通是谁带走的安成,若然安成有什么事情,自己连最后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这也愧对安成的母亲,只是却无可奈何,皇上将此事交给安岳王,自己是后宫命妇也不能老派人去向王爷施压,何况他连亲军和护卫大军都派出去找了,但一日没有安成消息又如何能安心,尤其是一闭上眼睛,安成更是在梦中向自己呼救,我的女儿,你是出了什么事啊!淑妃心絮不宁,只得向神灵祈佑安成没事,但心中却没有来由地觉得安成此番凶多吉少,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淑妃便宽慰自己,安成那么聪明,定会没事的!但没事的话也应该得找到人啊,怎么会这样呢,安成,你从小虽也任性,但从未让母妃担心过你的安危,但这次,千万别吓母妃啊!太宗的担忧不比淑妃少,白天要治理朝政,事无巨细地处理各项事务,但爱女平白无故地失踪却让太宗大为光火,一夜之间老了几岁,何况,安成公主失踪的事已经传遍满朝文武的耳朵,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连朕的宝贝女儿也敢动,给朕这么大的难堪,但对于德昭还未找到安成,虽贵为天子,也只有压住这股怒火! 傲雪从襄王府回来,便直接来了翾禾宫,高常正在给淑妃诊断,傲雪便在外等候,直至高常出来,云梅报告淑妃才进去,淑妃一见傲雪,便急相问:“安成呢,可有消息?”傲雪心中不忍,只摇摇头,淑妃背后恍如被人重击,差点跌倒,傲雪亦不知如何劝说,暗低眉头,淑妃先前还能克制自己思念爱女之心,此刻,听闻仍然没有消息,心中再也无法抑制悲痛,只道:“如何到了今日还找不到?”傲雪不说话,心中只恨自己没能守护在公主身边,也只能一起担惊受怕,祈望公主没事!德昌几日找不着安成,已经被折磨得毫无精神,回到王府也只是借酒消愁,在街上偶遇潘楚楚,也无心打招呼,潘楚楚本是笑意盈盈,但见德昌就像没看到自己一般,便挡住德昌去路,问道:“见了我招呼也不打?”德昌一心担忧安成安危,哪有心思与她取闹,便不予搭理,只道:“让开!”潘楚楚见德昌疲惫不堪,还与自己厉言相对,心中委屈,但只得站立一旁,让德昌离开,但德昌根本瞧也不瞧自己一眼,一着急,眼泪便掉了下来,问丫鬟雪影:“他今日是怎么了?”雪影听德昌随从说过襄王近日与安岳王一起查案子,只来不及告知自家小姐,却不料这会遇见了襄王:“小姐,襄王殿下最近忙着查案子呢?”潘楚楚哪里知晓,雪影便小声道:“听说九公主失踪了!”潘楚楚惊愕,失踪是什么意思?安成公主失踪,这事怎么没听人说过呢?原来他是担心他那可爱的公主妹子,不是无故不理自己,想通之后,便不再生气,和雪影回去了! 德昭与曹云轩准备回开封府,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人,两人正奇怪什么人这般莽撞无礼,王府亲卫早已从两侧包围将那人围住,德昭正待发问,却看见一张青春洋溢、洒脱放浪的笑脸,那人正是祈晋,因听了薇雅的曲子,出来闲心游玩,无意冲撞了德昭,见面前的青年面若美玉、贵气十足,身后又是王府亲军,便知自己冲撞的是个大人物,只是此番虽游历东京,却不知眼前的是开封府尹、当今的安岳王德昭,便施礼道歉:“在下冲撞了二位,抱歉!”德昭见此人一身青衣,做外族人打扮,举止虽不羁洒脱,却气度高雅,眼若明镜,德昭便挥手示意身旁亲军退下,道:“没事!”正欲去听雪楼,看见对面走来的少女却相似一笑,德昭便道:“皇妹哪里去?”原来那对面跟着四个华服丫鬟的正是兴平郡主,只见那妙龄少女着淡绿色纱衣,中等身材、肤色如雪般晶莹无暇,柳眉练翠、唇若红莲,如瀑的浓密黑发绾在脑后、用一根银色丝带挽住,体态轻盈,从远处款款走来,实在是一副百看不厌绝世美女画卷,鹅蛋脸庞、面容清丽秀雅、语笑嫣然、娇美难言,真如白莲出世、仪容绝世,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大美人,曹云轩自然知道了这便是宣宁王妃的小女儿、秦王的千金郡主兴平郡主了,兴平郡主少女之态中参合的高贵雅致气度,心中叹道郡主就像那池中的绿芙蓉,而安成公主呢?她在哪儿,曹云轩几日跟着德昭查案、连曹府都未回去过,只是静下心来一想到安成公主生死不明,便不由得出了神!兴平郡主担心安成安危,行礼后便急着向德昭求证:“皇兄,兴平刚刚碰到德昌皇兄,他说安成还未找到,是吗?”兴平郡主年纪与安成相仿,自幼便一起玩,小时候更是经常在一张床上睡觉,从父王那里听说了安成失踪的事便心急如焚,只是奈何母妃管教甚严,连王府都不让经常出去,今日是出来闲逛,听父王说跟听雪楼有关,才到这边来寻运气,期望碰见两位堂兄,没想到都碰见了,德昭苦笑道:“还没呢。”兴平郡主失望地低下了头,忽听旁边有人关切的话语:“郡主不必过于担心,公主也许就快找到了呢!”德昭回头,只见曹云轩俊眉低垂,却颇为轻松,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兴平郡主觉得眼前的美男子颇为眼熟,又瞧他军官打扮、眉宇之间还有些似谁?半天才想起来,问:“曹大人为什么这么说呢?”曹云轩却笑道:“回王爷和郡主,刚刚那人的身上也有麒麟香的味道!”德昭并不曾察觉和闻到,心道他对香倒像很有研究,都跟麒麟香有关,得先去见薇雅!兴平郡主不明就里,但只见堂兄也散眉含笑,便想到可能安成的失踪和香有关,麒麟香,是什么香? 耶律斜轸回驿馆的时候,牧雪已经给安成服了配制的天仙子的解药,在屋内照看安成。萧挞揽见耶律斜轸自顾喝茶,对于白袍怪人的事似乎并不关心,仿佛那就在他预料之中,萧挞揽直接告诉耶律斜轸若不将这公主送回,要是牧雪治不好安成公主,这公主要是死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耶律斜轸淡淡一笑:“她不会有事!”却又不提要不要将安成送回!萧挞揽心中甚急,问耶律斜轸:“以往将军做事,末将从不问理由,一定领命照办。但将军这次如此行事,到底是为何?”耶律斜轸脸色微变,含笑道:“你考虑的甚多,我这次不过是想救他性命,有做别的事情吗?”这句话让萧挞揽有些错愕,仔细一想,也是,他将这安成公主留在驿馆,似乎只是一直在替她治病啊!若如此说,那么牧雪?宸妃近日在准备德明生日的事,今年是在德明自己府上,嫣雨来请教自己这个做母妃的,倒也难得受累,初云公主倚窗而立,近日甚少见到父皇,连母妃这里也不来了,天天陪着淑妃,这样想来,安成那丫头还是回来的好,她们母女两人永远那么让人讨厌,只是这几日,也没见着贤世子呢,初云公主搂着宸妃脖子撒娇道:“母妃,父皇不是说要在宫中宴请贤世子的吗?”宸妃停下手中的事情,回头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丫头如此愚笨吗,皇上近日朝中之事烦忧,后宫中更有公主失踪之事,哪来的心情宴请异国王子?真是让人担心,心思永远是露而不藏,初云公主见自己母亲面露失望,吐吐舌头,坐到宸妃对面,宸妃道:“你父皇自有安排,啊,你说,母妃送什么东西给你哥哥好呢?”初云公主心中失望,回道:“你问问哥哥不就知道了吗?”宸妃见自己女儿心不在焉,便不同她理会,德明王府中什么都不缺,只是这是德明十八岁生日,皇上有意嘱咐好好操办,可不知嫣雨置办到什么地步了,这慕容家的大小姐,德明从小喜欢她,成亲也有两年了,夫妻两人倒也恩爱,德明一向疼爱着妻子,把她像金丝雀一样养着,因身体不是很好,更是不让她操心任何事,这次筹备寿诞劳心劳力,德明一向不喜劳烦于人,而这次竟然让王府随从来请,说是劳请母妃费心,嫣雨身体不好,怕她累着。上一次,自己说何不娶个侧妃,德明听了起初但笑不语,后来只说对嫣雨不离不弃! 静德佛堂,是太宗还是晋王的时候为安成的母妃所修建,在皇城西北面的崖屋山上,这里奇景堪优,两岸绿色苍茫欲滴,那绿色弄得就像泼出去的色彩,佛堂左边的黄石山上,奇花异石间,更有一道飞瀑直下三千迟,就像画上的神来一笔,更将附近山上动物的叫声、鸟叫虫鸣声盖了过去,佛殿厢房在此番美景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古朴清幽。此处极难到达,时至今日,依然有专门的卫士把守,名为崖屋,实为一处极为陡峭的山崖,在山上建立佛堂、佛殿,坡度极陡的石阶恍如一条白龙,石阶两旁自是香草名木,古松名柏,数不胜数,尤其到了春夏之交,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开放,十分令人沉醉,倒颇有朝圣的意思,其余三面只有极粗的铁索木桥可直接通往,四周城楼上则有负责守卫的卫士,两年前安成向太宗请求开放此佛堂,太宗应允。淑妃在永乐公主陪伴下,专门来佛堂祈祷,已跪了一天,只盼爱女早日平安回宫,回到自己身边,更说拿自己性命换安成性命,千万安成不要有什么闪失,永乐见淑妃差点晕过去,赶紧扶住她,担忧道:“娘娘来替安成皇妹祈福,道平安,如何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这一天不吃不喝,身体如何受得住?”淑妃头昏眼花,斜靠着永乐和女尼身上,差点哭出声来:“本宫这几日夜夜梦见安成,她在梦里面哭,喊着母妃救我,只是本宫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就她,她长这么大,何时出过这种事,本宫实在是担心!”讲到这里,淑妃挣开两人,又跪直了祷告:“求神灵保佑吾女平安,所有的痛苦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永乐公主心中暗羡,她为了安成,不吃劳苦来这里祈求神灵,山路不好走,轿子不易行,为示心诚,自己走上山来,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只问负责准备祈祷之事的仙姑可否马上开始,那女尼便说求佛之人在乎心诚二字,是以准备好,娘娘只按佛家仪礼来做就行,她才慢下来,诚心诚意地做。很久之前,自己也有这样一位母亲,安成亲身母亲虽早亡,但她有淑妃娘娘这样的母亲真是福气,只盼望她快些平安归来。而后淑妃又去安成母妃灵位前上香,祈祷她保佑安成平安归来,永乐公主独自在屋外,无事做便想进屋看看有无佛经可看,但失望的是这些屋子并也没什么可看的,永乐正觉得无聊,却被左边那间屋子窗口花瓶中的几株百合花吸引住了目光,有诗曾写:“接叶多重,花无异色,含露低垂,从风偃柳。”而张仲景《金匮要略》中所说,百合历来就有治疗百合病的功效,能清心安神之效,不过永乐颇为懂花木,自然也知道这百合所种植之处,容不得其他的一花一草,所以便不喜欢这花,但那花开得娇艳,永乐公主忍不住用鼻子去闻!不经意间往里屋一看,这间屋子明显和别的屋子布置不一样,显得特别优雅别致,未染纤尘,显然是常常打扫,更为奇怪的是墙上挂着很多副美人画卷,上面或冬或夏,环抱琵琶,明眸善睐,柔情绰态,凝眉浅笑的女子竟然都是一人,画上的女子仪态万芳,眉若翠羽,扶弱白雪,领如蝤蛴,若出水芙蓉,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飘飘忽忽,红尘飘忽迷离,舞之则入碧落仙姬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永乐公主看完画突然心悸,世上美貌女子虽有千万,但与这画中人比起来实在是末于尘埃,纵然是倾城国色,但此美人蒹葭绿波前,朱唇柳腰,已有出仙之态,尘世中已难再现。这画中人到底是谁,有一女尼路过,永乐公主便询问此房间住的是谁,那女尼道并未住人,永乐更觉奇怪,那画卷有些年日,这里是父皇之前所修,若不是今日淑妃娘娘来替安成祈祷自己是决计不会来这里,是何人将画放于此处,还命人打扫,日日放阳光眷养,那画中人到底是谁呢?似乎在哪里见过,远处耶律斜轸孤身立于城楼,落日的残辉映照在他俊美无铸的侧颜,恍若天神,城楼下满是黄土,但他睥睨苍生的眼神足以令神人生畏,他嘴角永远含笑,说不清那是嘲弄还是杀戮的前兆,似看破世间万事万物,又仿佛天下万物尽都在他掌握之中,这一切与此处的和谐清净的境地太不协调,但都被他气势掩盖,耶律斜轸俯身从城楼上跃下,快如闪电,动若猛虎,狡若苍鹰,邢若蛟龙行浪。永乐猛然瞥见山崖那边有一白影从城楼上跳下,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登时征在那里,连淑妃来到身旁也不知道,淑妃见永乐公主神情怪异,便关切询问:“永乐,你怎么了?”永乐公主不敢断言,颤道:“刚刚城楼上好像有人跳下去了!”谷底传来嘀嗒的马蹄声,耶律斜轸再也忍耐不住,极奔皇城的马道! 淑妃看远处城楼,那城头的卫士巍然而立,便道:“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永乐公主心中念着那画中女子,回道:“嗯,可能是,我本也没看清楚的。”德昭和曹云轩立于街头,曹云轩愁眉不展,但相反身为开封府尹的德昭却轻松很多,牧雪和那个叫祈晋的异族人关系甚密,德昭遣人调查祈晋的身份,但却发现这次大辽使节之一的萧挞揽竟然也在暗中调查此人,而那天水中的幻影也被证实是江湖术士所制造的幻像,德昭警觉安成失踪定是有人预谋而为,而现在正要去听雪楼找薇雅查证。薇雅一直呆在自己屋内,为避免卢家公子,只得谎称有病,那个人他以为他是谁啊,薇雅有些生气,虽然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应该身份尊贵吧,薇雅不想继续想下去,便从衣柜中拿出衣物准备换下去见那人,刚转过身,忽然有一白影直冲向自己,薇雅心中直呼是鬼吗?未及呼救命,竟被那道白影掐住喉咙,当他以雾像出现时,薇雅以为是鬼怪,但鬼怪的手怎么会有温度呢,薇雅心道原来是人,但薇雅根本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子,心中惊奇,这白袍怪人为什么要杀自己呢?薇雅低呼救命,不停地捶打那人,但闻到一阵香气,便觉四肢无力,只是那声音也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那白袍怪人加紧捂住薇雅鼻口,薇雅便急感心跳加速,眼泪簌簌地便掉下来,白袍怪人又加了力道,薇雅渐渐没了呼吸,人也顺着衣柜倒了下去,那白袍人再检查薇雅鼻息时,发现薇雅已没了呼吸,正奇怪这女子怎么如此羸弱,门却突然开了,只见两个年轻人冲进来,来不及细看,只见那个红色武官装束的男子已拔剑向自己刺来,慌忙幻作雾影逃遁,德昭见薇雅倒在地上,赶紧将她扶起,薇雅显然已经晕了过去,叫了半天也不答应,曹云轩眼见白袍怪人逃脱,登时想起湖中幻影之事,又闻见麒麟香的气味,心中更加担忧,这白袍怪人又是谁,和祈晋,薇雅、牧雪两位姑娘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薇雅姑娘,道:“麒麟香和公主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经过这件事,德昭预测这白袍怪人和那日听雪楼的杀手定有关系,若然是这样,那安成是不是有可能是被刚刚那怪人劫走的呢,还有一个预测德昭一直没说出口,从安成失踪那天晚上起自己就已经封锁整个皇城,水路、陆路,每个城门口都有禁军把守,要飞出一只苍蝇去也比登天还难,而城中挨家挨户也搜查过,但却一直找不到人,短时间内从听雪楼撤出禁军也只是以防贼人将听雪楼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当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但为何又有人又想将注意力引到听雪楼来呢,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薇雅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德昭怀中,便将手中从白袍怪人身上摘下的一面镜子递给德昭,两人见薇雅醒来,大喜:“薇雅姑娘,你醒啦!”德昭见薇雅脸色仍十分难看,又拿过她递过来的镜子,见是一面青鸾镜,只听薇雅道:“这是那白袍怪人身上的。”她目光呆滞,语气断续,德昭知她受过大惊吓所致,也不予怪罪,曹云轩道:“姑娘可认识那怪人?”薇雅道:“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德昭与曹云轩相视无话可说,心中暗起疑云,这亲眼所见的可并不是江湖术士的把戏,那怪人何以要杀人灭口,只是现在薇雅完全是被吓傻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牧雪说薇雅一向有心痛的毛病,德昭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贤乘轿回驿馆,已是月明星稀的时候,崔昊天等十一个高丽武士伴轿左右,崔昊天并未提醒世子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那个人到来的日子,世子来了大宋心情似乎不错,比在高丽时好很多,这很符合静夫人的初衷,今日的轿夫都换成了武士,也未走长走的御廊官道,因最近在驿馆周围已有可疑人出现,才选择走这僻巷,这巷子灯烛昏暗,比白天冷清了很多,贤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崔昊天非跟着自己去翰林院,这高丽第一猛将,什么都好,就是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太慢了,走了这么半天,还未回到驿馆,突然轿子停了,贤有些奇怪,崔昊天一摆手,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巷子的尽头投下一个极长极长的影子,崔昊天剑眉紧锁,心下暗念,真是个准时的家伙,果然来了,天涯海角,异国他乡,你都不误时辰!一条黑影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出现在轿子前方十米处,一闪而现,仿佛他一直都在那里一样等着一样,高丽武士们个个提高警惕,长剑已经反手而握,那黑影借着月光和隔岸的灯火可以看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目清朗,肤色蜡黄,个子很高,嘴角含笑,向贤打招呼:“世子。”贤听见声音,示意卫士放下轿子,掀开帘子,有些无奈,果然是他!这个大辽第一用剑高手从不肯放过自己,让自己好好过,自从几年前一次宋辽战役中,此人负责刺杀自己未遂,他被高丽士兵追击被迫要跳崖,而自己曾一时心软,说他若说出是何人所派,就放他一条生路,但这人并不领情,死之前还说了一番今后他努力应验了的话:“你今日心软放过我,他日必定会付出代价,我玄武今生只容许自己有一次败绩,世子,我以后会每年都来看你的!”贤见他做渤海人打扮,料他不会讲真话,但还是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玄武居然讲了实话道:“大辽剑客。”贤未讲话,玄武手上的铁剑已经铮铮作响,崔昊天见识过他金戈铁剑的厉害,一出鞘便饮血,这几年未保护世子,已经牺牲了五位高丽顶尖高手,这人果然信守承诺,从那次过后,他就从未败过,去年竟连名将李仓东也是死在他剑下,他在高丽国是通缉要犯,但他仍有胆每年来“见”贤世子,并且每来一次,似乎就离世子更近了一步。崔昊天怒骂道:“姓秦的,你要同世子说话,先问过我崔昊天!”玄武出奇地将剑收了回去,似乎颇为埋怨:“崔将军还是急性子,我不过和世子打个招呼!”崔昊天被气得脸色瞬间铁青,这个人实在是神出鬼没,但贤未发话,崔昊天也不敢轻举妄动,贤沉思片刻,道:“你走吧,我不想在宋土取你性命!”贤的话让人如沐春风,崔昊天为之一动,但玄武不为所动,竟有取笑之意:“世子这么说的话,那就!”话未说完,他的长剑以接近风的速度拨开沉闷的空气直刺贤的咽喉,四周卫士竟来不及阻挡,因为他的剑实在太快,快得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以旋风之姿长驱直入,竟无人阻挡,贤十分惊异,那剑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在离轿子三步之遥之地,被一柄银剑重怆,瞬间偏离原来的轨道,玄武眼里露出不可相信的精芒和失望还有一丝气急败坏,只有三步之遥了,只有三步,已经精确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个高丽王子果然精明,以阵法诱自己长驱直入,让自己以为进入无人之境,但,却居然还是输了,玄武,你自视甚高,准备了三年,和一个少年斗了三年,以为打败高丽第一用剑高手越风又是如何呢,你三年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只是和高丽第一勇士崔昊天交了手,并光荣地死在了他的手上吗?腰间闪过一道剑芒,接着便是肋骨断裂的声音,崔昊天和武士们欲让其毙命,贤正欲开口询问,突然一直利箭乘风来袭,众人疾呼保护世子,挡在贤身前,贤却面不改色,借着月色,那前面屋顶上的玄衣青年放了冷箭便疾飞而去,接着崔昊天和众武士便听见脚下一生惨呼,很显然,那支箭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玄武被一支利箭刺穿咽喉,贤看那支箭有异样,仔细查看为千年玄冰所致,此刻已有乌黑的血液从玄武的喉咙喷涌而出,接着口中也留出血液,贤知他此番前来牙缝中便藏有毒药,只要任务一失败便服毒自尽,但此人此前多番刺杀自己,虽不说次次溃败,为何这次会服毒自尽呢,贤突然感觉手心刺痛,张开手掌,竟发现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线,手掌中竟有血虫快速地窜动,贤自知是玄武的血流在了自己手上,才致使血蛭到了自己体内,顿感浑身血脉膨胀,心跳奇快,浑身麻痹,血蛭在自己身体内上下游走,吞食血液,若不将它赶快逼出,两个时辰内自己就会化为一具骷髅,崔昊天大急,惊呼一声,赶紧扶住贤,急道:“快送世子回去!”贤头眼昏花,猛然瞥见那屋顶上出现一带银色面具的玄衣人,在朝这里观看,只是头脑意识越来越浅,慢慢地失去了知觉,只任凭崔昊天等将自己扶进轿内,便彻底失去了知觉!萧挞揽待贤走后,才走近查看,玄武尸体已经冰凉,萧挞揽看着还未曾瞑目的玄武,心下悲痛莫名,你证明了崔昊天的衷心,也算完成了对你主人的任务,将玄武背起,跃身上了屋顶,三转两转,消失在夜色中。 耶律斜轸一直在等消息,西门牧雪治好了天仙子的毒,但对于他体内蕴藏的另一股毒气,却没办法,萧挞揽去了这么久都还未回来,耶律斜轸想着刚刚西门牧雪的话:“我怀疑大王是真的关心安成公主!”怀疑,西门牧雪,你怀疑本王?那一刻,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或者说自己一直以来对待这位挚友的态度都未变,但这简单的一句询问的话,却一定触动了那个女人曾今最阴暗的,最不想记起的记忆吧!所以,这么多年未见,又见到了这个女人久违的从未在自己眼前表现的另一个西门牧雪!只是西门牧雪,你以渤海旧民的身份救你的朋友,与我大辽作对,要我怎么相信你!贤坐在一个大木桶中,屋内只有崔昊天和柳拓雨两人,崔昊天替贤打通百会、陶道、灵台、玄枢等处任督血脉,让柳拓雨准备了特制药汤浸泡,经任督二脉从肚脐排出,木桶下仍在不断加火,拓雨见贤皮肤上红虫蠕动,吓得掩泪哭泣,贤大概已经猜到要害自己的人是谁,但无暇细想,幸亏不是成群的血蛭,不然就是自杀也难保其他人性命,几年前,王后侍女权青月毒害自己时,茶中也有一条血蛭,当时差点叫崔昊天砍了自己右臂,这次要杀自己的人应是极了解自己的人,十分熟晓自己的个性,贤苦笑,吩咐道:“崔将军,请你出去在外替我守卫,十二个时辰内不要让人打扰,这里有拓雨帮我就行!”崔昊天领命出去,猛然记起玄武右边额头上的一个刺青,他头发下的刺青,是一个“义”字,心中顿时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为玄武是辽人派来的,却不想他早已投靠了王后,难道是世子早就知道了他是王后派来的,才一次次对他手下留情,这又是何苦呢?很显然玄武这次不是一个人,世子深谋远虑,来大宋时,是走的水路,遇上一路十一个杀手的组团,凭借对天象的掌握和一路对海底暗礁的研究,让熟悉水性的好手砍断船底暗舱,利用海上航行的大雾天气甩开那群杀手,但还是很快被他们换船追上,世子终究是不忍有杀戮,但那群杀手抢了过往商人的船,并大开杀戒,最后被引入一片暗礁林,他们最后触礁而亡,但没想到杀手不只一批,玄武已死,义堂的其他杀手呢?拓雨一路跟随贤,经历诸多磨难,没想到此番来到中土,也不平静,窗外是一大片竹林,慢慢地血蛭似乎没了动静,而水却更加鼎沸,巨大的水蒸气从木桶内涌出,拓雨用帕子替贤擦干他额头上的汗水,感觉到贤似乎安静了许多,他太累了吧,像是睡着了!拓雨差点哭出来,世子应该是没事了,多想自己替世子受这些伤害,让他不必太辛苦,拓雨迷糊之际,从竹窗伸进来一支竹管,贤听见拓雨倒了下去,自己屏住呼吸,到底是谁,能瞒过外面守卫的高丽卫士,佯装倒了过去。 天窗上顺着一根无形的银丝爬下来一位通体雪白的白衣女子,她面目清柔美丽,浑身又似身在云里雾里,似幽魂一般行走无声,右额上也刺了一个“义”字,她面目可亲,从袖中掏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全都是已经养的很大的血蛭,正要解开袋子往水里倒,抬眼一看贤,却瞬间怔住,从没见过比这更美的男子了,贤世子真是世上最完美的人了,皮肤比女人还好,让我们这些女人怎么活,朱雀一向自视美貌,但肤色白得近乎苍白却是深不满意,贤感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近,这个女人要干什么,闻到一股奇香,竟然心烦意乱起来,但面目上并不表现出来,朱雀将脸贴到贤胸口上,听他心跳混乱,怎么会不知贤在装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血蛭放入了水中,掏出一支竹笛吹了起来,模仿夜莺的叫声,清脆悦耳,乐曲颇为欢快,却又飘忽悠远,贤暗急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崔昊天等人都被迷晕了吗?且听完这曲子,看她有什么把戏,云雀迂曲完毕,开口甜笑问贤:“世子,我吹奏的怎么样?”贤心道,这女人果然聪明,竟知道自己一直在装睡,睁眼看她,这便是天字二号杀手,以矫捷轻工和乐曲闻名于高丽的朱雀,只是没想到这般年轻,似乎只比自己大一两岁,贤问道:“玄武是你下毒杀的?”朱雀娇嗔噘嘴跃身翘腿坐在木桶边,抱着贤的脖子瞟了一眼木桶内回道:“世子跟人家一见面,不说点好听的怎么就冤枉人家呢?”贤自是不信朱雀所说,厌恶地不去看他,朱雀见贤颇为冷漠,瞧着贤的脸便要吻上去,贤知她在施展媚术,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奇道:“怎么还不动手?”那朱雀脸上竟明显生出敬意来,跳下去对着贤说道:“我是慕世子名声,私下前来的!”贤道:“所以,第一次前来,就给本王带了礼物?”朱雀不理贤的这话,天真笑道:“小女子爱慕世子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世子呢?”贤叹道:“看来你今天不该来的!”朱雀十分好奇,便凑近贤问为什么?崔昊天与卫士们一直守在外面,有一武士看见世子房内灯灭了,便凑近崔昊天:“将军,世子房内好像有人。”崔昊天见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屋子竟然漆黑一片,难道毒已清完,便和几个年轻卫士悄悄走进查看,贤被朱雀喂了一口药水,漆黑一片,奈何被她挟制了咽喉,不得已喝了下去,灯再次点燃,朱雀离贤远了些,道:“崔将军来了,看来世子十分讨厌我呢,我得走了,我和世子,还会再见面的!”崔昊天见是一白衣女子,又见那个“义”字,便猜到她是天字二号杀手朱雀,一向神出鬼没,传闻她住在忘情崖那边的沼泽地里,与鸟兽为伍,苍狼为伴,不及问话,弯刀早已扔向她心脏,朱雀心中一惊,这第一莽夫果然厉害,不止在战场上凭借这看似简单无奇的招数赢得第一勇士的赞誉,还杀了玄武,朱雀心下一紧,在弯刀碰到自己时幻化成一阵青烟飘出了窗外,崔昊天赶紧下跪:“世子,我等护驾来迟,请。”贤心中奇怪朱雀为何要助自己解毒,摆手示意不予怪罪,急道:“快将拓雨扶起来!”两位高丽武士赶紧将拓雨扶了出去,贤从木桶中站起,崔昊天知朱雀来者不善,就近查看:“世子?”贤感到口中有一股腥甜之气,忍耐不住,便一口吐了出来,白帕上一口鲜红的血液似乎还有温度,崔昊天大惊:“世子!”贤见白帕上有一条血蛭,心中暗下一口气,总算是将它逼了出来,在从水中舀起一条死去的血蛭,朱雀一定料想不到这水加了很多的海盐,足以毒死更多的血蛭。崔昊天总算松了口气,贤穿好衣服便将那条吸食自己血液的血蛭放在一个透明的瓶子中,正要出来,崔昊天发现贤面前有一条线,银色的丝线,正拿在手中看,贤猛然闻见硫磺和木炭的味道和“刺刺拉拉”的声音从屋顶上发出,大惊,原来她还没走,情急之下,将丝线拉到水中,大呼:“房顶上还有药火?”崔昊天激愤异常,纵身一跃,穿破屋顶,只见屋顶上果然有一个大木筒,足以炸掉整个驿馆,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急忙又从屋顶跳下,贤早已穿好衣物,手中拿着另一个竹筒,崔昊天将竹筒掰开扔进木桶,正要跪下请罪:“世子,被她跑了!”被贤扶住,贤心中暗怪自己轻敌,差点铸成大错,但这人目的似乎不仅仅是要杀自己这么简单,贤心中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断,但只是并无头绪,只道:“以后要加倍小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章自古美人如名将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里出,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已是下半夜,听雪楼已经安静下来,后院犹嫌静谧,一片白天借着花木遮挡的空地上突然被撬开一块土板,板子底下伸出一个颇为消瘦的脸来,似乎很久没见过阳光,肤色甚为惨白,但却目光如炬,看似颇为精明矫捷,见四周无人无声响,颇为喜悦,正要爬上来取食,却突然愣住,只见有一双脚已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抬眼一看,只见是一位美貌无敌的姑娘,正对着自己笑,心道看你弱质芊芊,能耐我何?便当着女子的面爬了上来。在爬上来的一瞬间,四周突然灯火通明,从四周源源不断包围过来的禁军,楼上园下流离的灯笼和刀剑声,和各色人群、歌姬舞女,还是人群中带着王冠的安岳王赵德昭,昭示着刚才的都是假象,心下冷笑,安岳王,你果然聪明!薇雅早退远了去,德昭嘴角含笑,道:“藏得倒是隐蔽,好久不见?”若不是薇雅猜出了今天白天白袍怪人灭口的原因,怕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杀手!那湖中下水道通往的密道里不光有制造炸药的各种原料,连这个让自己和开封府压力倍增的杀手居然一直躲在里面,秦朗笑道:“落在你安岳王手里,我秦朗无话可说!”德昭见那叫秦朗的青年人眼中流落的不安和躁动,却又临危不惧,嘴角抽搐,径直问:“公主呢?”秦朗看见房顶上暗藏的弓箭手,便知难逃,冷眉一笑,冲着德昭喊道:“我怎么知道?”德昭对于这个急于暴露自己身份的年轻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一挥手,四周万箭齐发,秦朗心中一急,慌忙拿剑抵挡,挡住了几十支剑弩,才发现赵德昭根本无意杀自己,但见满地的弓矢,已经被禁军活捉了,实在后悔莫及。德昭厉色道:“带走!”四个禁军便押着秦朗出了门。薇雅心中放下心来,这件案子总算有了进展这人很明显不是白天的那人,那么自己梦游时候撞见的真的是这个人吗,这下面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秦朗很有深意地看了德昭一眼,被禁军带走了。 萧挞揽早上的时候才回驿馆,但让他奇怪的是耶律斜轸一直坐在那里等他!见自己回来,耶律斜轸淡淡一句:“玄武,出事了吗?”他似乎早知道结局,还是早有预料,他的语气永远是那样慵懒,萧挞揽点头不再说话,见屋内没有声音,随口问道:“牧雪回去了吗?”耶律斜轸嘴角展开一抹嘲弄的微笑,配上那忧郁的出尘,注意力和心思无人可以捕捉,萧挞揽知他终是厌恶牧雪的,皇后真的不应该让牧雪参合到这次的事情中来!门突然被推开,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腥甜的气息,来人正是耶律虎骨,萧挞揽早迎了上去:“虎骨!”耶律斜轸眉头深锁,直盯着耶律虎骨的手臂径直问:“伤你的是他?”萧挞揽见他俩人言语默契,心中颇为奇怪,但耶律斜轸似乎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耶律虎骨来大宋许久,见两位好友面色各异,便自己坐在靠着窗子的位子不语,耶律斜轸嘴角含笑:“你又何苦去惹那些高丽人?”萧挞揽心中暗奇,高丽人?怎么会跟高丽人扯上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虎骨不理斜轸的话,怒道:“那高丽世子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猜到是我?”耶律斜轸脸色变幻莫测,几乎是在压低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人是你派去的?”耶律虎骨十分不甘心,只得道:“派去的有我的人。”耶律斜轸听此话,脸色瞬间冰冷,棕色瞳孔在迅速缩小,极力压制怒气,慵懒却极具威严的狭长双眼端摩着跪在地上的人,笑了,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笑一向携带浓烈的杀意,自信十足,仿佛苍生都在他脚下,寒风扑鼻,很长时间的静默在空气中一直蔓延,他问:“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呢?”慵懒的声音听似温柔可亲却让人毛骨悚然,萧挞揽大概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寒上心来,看来他是不打算帮虎骨的,但虎骨到底是大辽最重要的使节,他如果还有办法,会来找耶律斜轸吗?耶律虎骨单膝跪下请罪:“下官自有打算!”耶律斜轸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喜欢这样行事吗?萧挞揽和耶律虎骨心不由得剧烈跳动,那种命悬一线的血脉膨胀的感觉几乎让俩人窒息,耶律斜轸治军严明,绝不允许失败和错误,这在大辽人尽皆知,但还是听到了一声:“好吧!”耶律虎骨如释重负,微微颔首:“多谢将军!”耶律虎骨转身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少年公子,只见那公子着锦衣华服,清灵秀气,眉目如画,有若神人,心下大骇,大好男儿如何生得这般娇美祸害,是个妖精不成?便问道:“他是谁?”萧挞揽见耶律斜轸神情冷漠,道:“大宋九公主!”耶律虎骨大惊,不敢相信:“安成公主!”原来最近大宋朝臣几乎要掘地三尺找的安成公主竟然在这里,可是,为什么?大王到底要干什么?耶律斜轸的目光不免又被吸引过去,她这样睡着,是第七天了!那个白袍怪人给她喂了什么东西,西门牧雪还不知道吗? 柳拓雨几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昨晚来杀世子的人是王后派来的!”崔昊天示意拓雨小声些,但拓雨哪里顾得了,王后到底想干什么,炸掉大宋行馆,是想让世子葬身在大宋吗?为什么还不够,那些葬身鱼腹的杀手还不够,还有义堂的身价最高的四大杀手,呵呵!崔昊天还没问过贤打算怎么办?世子似乎没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今天照样游玩去了,还一定不让自己跟着。贤打算到襄王府找德昌,对于义堂的其他杀手,贤没有放在心上,当然并不是坐视不理,父王将崔昊天派给自己做侍卫的用意自己岂会不知,贤出神之际,不想撞上一人,抬眼一看,一个宫娥打扮的女子,脸如莲萼,面目清雅美丽,贤觉得面前的人甚是面熟,但是在哪里见过,不及细问,那女子已经走远了,消失在人群中,贤却微笑,正是上一次和她一起的女子,这般打扮,那么她是谁呢?贤颇为沮丧难过,因为那个少女自己一直不曾遇见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一直记着她的话,期望和她见一面!傲雪正是要回宫,不期撞见璧人神仙般的高丽世子,但心系公主安危,急着回去向淑妃复命,便没将贤放在心上。 掬霞坊内,内院静池旁,西门牧雪一人坐在池畔,将手中的药倒入池中,神情恍惚,哀伤难忍,那池中水慢慢变了色,氤氲成一层水汽,迷离地飘向远处,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不见,耶律斜轸会那么好心,还是只对西门牧雪残忍呢?牧雪想到安成公主,即使是痛恨自己,何故让安成公主受这无妄之灾?耶律斜轸看着安成,心中悲喜莫名,西门牧雪真的救不了你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将你送回去呢?现在到底是不是时候,耶律斜轸也不知道,这个骄傲任性的公主,若是将你从此留在我身边,又将如何?很显然,她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份有兴趣才在那天跟着自己进入听雪楼后院,却不料遭来无妄之灾,那个白袍怪人到底是谁?萧挞揽极少见到耶律斜轸如此担心一个人,也许他自己根本就未察觉,他的视线总是容易被这个大宋公主牵引,除了战事,这个世上还有事情能够牵动他的情绪吗? 德昌在府中喝酒,或者说买醉,潘楚楚的安慰和劝说也无济于事,那日,若不是自己贪玩误事,没照看好安成,她怎么就会这么不见了,雪影小声在潘楚楚耳边嘀咕,安岳王忙着找公主,王爷倒好,回家买醉了,潘楚楚瞪了雪影一眼,德昌听见雪影嘲笑,心中凄苦,第一次觉得自己太没用,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安成,若是安成真有什么事情,自己怎么对得起她、淑妃、和父皇?背靠烟池香木,将酒壶摔了个粉碎,吓了潘楚楚一跳。迷醉间隙看见曹云轩的身影,便冲上去抓着他醉眼迷熏地问那人:“云轩,安成,皇兄,皇兄他找到安成了吗?”曹云轩见潘楚楚在旁,见过这潘家的八小姐,略微施礼,施礼谦和回道:“回王爷的话,公主暂时还未找到,不过,那日,听雪楼的杀手找到了。”德昌酒醒了一大半,抓着曹云轩的衣领,欣喜若狂,急问:“可是当真,问出安成在哪里没有?”曹云轩饮恨回答:“王爷恐襄王殿下太过担心,特派下官来告诉襄王殿下,不过,那人始终不肯说出公主下落。”德昌转身便朝门口走,曹云轩见他步履平稳,哪里是大醉的样子,以为他是要去哪里冲德昌喊道:“王爷!”德昌头也不回,只道:“去开封府!”曹云轩看一眼潘楚楚,这潘家小姐和襄王倒甚是亲厚,潘楚楚脸微红,待曹云轩走后,便道:“这酒可是说醒就醒!”回头道:“我们也走吧!”令德昭大为恼火的是以为捉到这杀手便可以顺隙追查安成的下落,但结果显然不是这样,他并不打算说,是谁呢?掳走大宋公主的用意何在?地道的出口一直延伸到东华门外,还埋有huoyao,想炸掉的不仅仅是听雪楼吧!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惊天阴谋?负责审问犯人的副手王直来报:“王爷,这贼人不肯说!”德昭怒道:“这可由不得他!”转身朝牢房走,王直跟在身后,继续回禀:“该用的审犯人的手段,属下都用遍了,那贼人甚是嘴硬,一句话也不肯说!”德昭一愣:“抓他的时候,他不是话挺多的吗?”很显然,他于本王面前暴露身份,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是想引起本王注意,那倒是得亲自前去看看他!他和另外的人掳走公主、臆想制造爆炸事故的目的何在?德昭忽问:“负责守卫东华门的卫官是谁?”王直略一思忖答道:“本来一直是李仲大人负责守卫,前两日被调到北门去了,现在由荀况负责。”德昭心中顿起疑虑:“将李仲叫到开封府。”王直领命而去,吩咐过后,德昭便奔赴天牢,墙外树上忽然飞出一群鸟雀,都朝着一个方向飞,颇为怪异,德昭听见一阵怪异的骨笛声,也无暇顾及。秦朗被折磨地不成样子,但他脸上永远是一副满不在乎,不打算屈服的表情,心中却在冷笑,等赵德昭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就死了吧!他似乎很关心那公主,倒也好笑,杀父仇人的爱女,他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吗?铁窗外传来一阵鸟声,尖锐地嘶鸣,划破长空。狱中狱卒听鸟叫声皆感奇怪,秦朗嘴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叹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该自己知道了。一抬头,德昭威严冷峻的面容立于身前,秦朗不言语,德昭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耐心,对着这张时刻刻意保持笑容的脸查问,德昭见秦朗眼神冷异,完全不是那日听雪楼大开杀戒的冷血杀手,在这牢中,他似乎无所畏惧,只是这眼神,好生熟悉,却像在哪里见过,质问:“公主在哪,还不肯说,别怪本王用刑!”秦朗却笑,这全身上下的伤痕算什么,安岳王,你也太自信了:“我不知道什么公主,王爷要我怎么说?”德昭轻轻一笑:“你最好快些说实话,本王并没有什么耐心,就算你不知道,你那日在听雪楼的同伙会不知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的话,让本王自己查到,你知道,本王用不了太多时间!”秦朗并不否认,微笑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在哪里!”德昌和曹云轩正听见两人对话,德昌怒不可遏,拿起狱卒的长鞭就给了秦朗十来下才解气,德昭欲拦截还是忍住没说,德昌见秦朗面色不改,气得浑身战栗:“快说,公主到底在哪儿?”秦朗阴冷怪异地看着德昌:“王爷也该知道我那日的目的是王爷,何时见过公主,安岳王,你慢慢查去吧,不过等你查到的时候,可别?”众人对秦朗的话大感奇怪,德昭万料不到,秦朗竟如此坦诚,但真的如此吗?为什么那日的目标是德昌呢?出神之际,冷不防,秦朗口中连吐暗器,德昭急避,德昌大呼:“皇兄小心!” 身边近侍情急之下拔刀刺入秦朗腹中,秦朗低吟一声,睁眼看着德昭,像有什么话说,德昭心中有中强烈的说不清的预感,这样的眼睛真的好熟悉,这样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却是谁呢,一直被这人操控,或者是被他背后的人操控,脱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德昌更是大为奇怪,那日这厮虽砍伤了自己,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这话很难让人信服!铁窗外,又有一阵鸟鸣,德昭心中大急,不好还来不及叫出来,已经看到秦朗嘴角流下的毒血,他的眼神谐谑、嘲笑还有一丝悲伤,德昭心中一片悲凉和失望,终究是大意所致,他早已服毒,窗外的笛声更加清晰起来,德昌甚急:“皇兄,他死了!”德昭当然知道,秦朗太像一个人,德昭看秦朗那张脸,心里的猜测越来越强烈地渴求去发现真相,就近查看,竟发现他肤质细腻,没有喉结,看着被毒打的伤口和还在流淌的鲜血,心下默念,千万不要是她!但是这呼吸,这双眼睛,德昭摸到秦朗耳后有面皮粘贴的迹象,心惊肉跳,德昌见德昭脸色怪异,又见他摩挲秦朗的脸,颇为好奇:“皇兄,怎么了?”德昭却没说话,因为闻到秦朗衣服上淡淡的火药味,只慢慢地小心撕下秦朗脸上的面具,淡淡地回道:“这个人我们见过!”德昌不明就里,这个秦朗到底到底是何人,还带着面具?面具撕下后,一个绝美丽人的容貌出现在以前,两人却面色各异,德昌不敢相信地惊呼出来:“雅鱼!”吴越王钱淑的女儿,怎么会是她? 德昌对雅鱼印象极深,这位吴樾王妃最疼爱的女儿,自幼爱舞刀弄枪,与钱俶的儿子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德昭起初并不喜欢这位钱家的女儿,尤其是第一次见面,这位倔强美丽的钱家小姐对大宋的诸位皇子成见很深,并不待见德昭,尽管以前太祖在世时,曾说将雅鱼赐给德昭,而雅鱼站在自己父王身后,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也弄得德昭很是狼狈尴尬,她与她父王不同,钱淑无不刻意讨好大宋,每年进贡的珍奇物玩不计其数,但雅鱼却是高兴就高兴,不愿意就不愿意,雅鱼不经意间就在德昭心底留下了影子,两年前,她来汴京,便和她母亲一起住在吴樾王府,这位素喜搞怪的钱府小姐,经常装扮成男装,和德昭相约到名胜古迹饮酒作诗,游玩,又一次,德昭说想娶雅鱼,雅鱼却微笑拒绝:“以前你的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就没答应,现在,也不会答应。”而吴樾王妃的离奇去世,雅鱼对德昭误会更深,他终究是不能保护自己的,雅鱼对于自己国家的结局很有预见性,总有一天会被大宋吞并,这是无法扭转的历史真相,她不愿意像他父王那样乖乖就犯,两年前,她母妃进宫去见宋皇后,回来两个时辰后就服毒自杀,雅鱼遂与德昭断交,不见世人,德昭却万料想不到她竟然沦为杀手,那么,为什么那次听雪楼,她的目标是德昌呢?德昭挥手,眼中内光闪烁:“抬出去!”德昌觉得不妥,欲阻止:“皇兄!”德昭吩咐德昌:“皇弟,你赶紧到东华门去找王直,那里一定有事发生,我马上进宫面见叔皇!”德昌正欲问,德昭却继续吩咐:“先别问我,云轩,你与襄王一起前去,另外赶紧派人堵住听雪楼的密道,往里面灌水!”曹云轩意识到可能是地道里发现的火药的问题,赶紧领命,德昌虽不知是何事,但也知情势危急,也快速离开,德昭回头看着雅鱼,喟叹道:“这事若真是你所为,你的国家就真的完了!”对于德昭而言,雅鱼一向清高自傲,她的行为只不过是给大宋找一个借口攻打吴樾政权而已,德昭知道自己的叔皇一心想以战争来转移人民的视线,以建立功勋,这样的话,雅鱼的牺牲实在是不值得,而对于雅鱼那日在听雪楼的杀人行径肯定不是针对德昌那么简单,雅鱼的武功在那样的环境下杀谁都不难,但是是什么呢,那个白袍怪人又是谁,而安成到底又在哪儿?似乎事情还是毫无头绪,为什么? 薇雅一直立于窗前,想了很多事情,若不是他,自己和妹妹早就饿死了不是吗,可是现在,这又叫什么命运呢?贤看着罐子里一直养着的那天从自己体内逼出的血蛭,心思复杂,想取自己性命的人到底是谁呢,玄武朱雀,真的是王后派来的吗?贤对于自己的推测没有多大把握,崔昊天去调查朱雀玄武时与辽国使节耶律虎骨交过手,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联系?若是真与辽人有关系的话,他们现在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除了那个女杀手的话,似乎没有别的可印证的东西呢。 耶律斜轸看着熟睡的安成,心底很不是滋味。已经看着安成几天几夜了,但是丝毫不厌倦,耶律斜轸想起自己年少时和父亲、叔父呆在罗荒原的岁月,叔父和父亲是因为祖父的原因永远不回大辽,那一大片隐秘的雪原松林,荒漠地带,只有北逃的极少数的突厥人、鲜卑族后裔居住,自己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生活了十二年,父亲去世后才回到大辽,那一段与冰雪荒原、狼群兽斗的日子是耶律斜轸最为珍惜的记忆,耶律斜轸用突厥语同安成讲了一句话,萧挞揽站在门外也听不懂,却听耶律斜轸道:“将她送回去!”萧挞揽一愣,这句自己一直期盼的话,真的是他的命令吗?耶律斜轸无话可说,转身出门,潇洒错愕,他那实在不像辽人的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配上浅薄嘴唇边那抹永远慵懒且自信、意味不明的笑,在渐渐四合的夜色下,他完美犹如神铸的侧颜,泽泽生辉,恍如天神,暗惊整个黑夜。 萧挞揽大喜,这样做的话,是不是代表牧雪应该没什么事了。 德昌与曹云轩远远就看见东华门侍卫长荀况在来回独步,似乎内心很着急,两人便加快了脚步,来的路上德昌已经听曹云轩说了雅鱼等人企图制造京城混乱的目的,此事非同小可,德昭皇兄已经进宫面见父皇去了。若然真是如此,雅鱼她这么做的目的,这件事背后更大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吴越政权当真要负隅顽抗?荀况见襄王到来,赶紧行礼:“襄王殿下,曹大人!”德昌打量他一下:“东华门一直是你负责守卫?”荀况道:“不是,臣才被调来没几天,这里以前一直是李忠大人负责守卫。”德昌复问:“你家乡是哪里的?”荀况一愣,随即道:“臣祖籍漳州。”曹云轩和德昌暗惊,德昌又问:“是谁将你调到东华门的?”荀况道:“是李继隆将军!”德昌大感诧异,就是自己刚被调派回京不久的舅父吗?怎么会这样,曹云轩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事怎么会和李将军扯上关系?德昌心中奇怪,这事怎么会和舅舅扯上关系呢,实在是令人费解,是不是得先进宫去见姑姑?德昌便道:“云轩,我进宫去一趟,你去找李忠!”荀况望向天边,那会儿的鸟群传递的信息是真的的话,那么她就已经牺牲了吗?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查到了,曹云轩会其意,点头快速离开,德昌刚一进门,忽然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德昌回头,皇城东北方向巨大的蘑菇云直冲云霄,那是什么地方,曹云轩大急,已经确定那是离宫的方向,皇上行猎的地方,怎么回事呢? 太宗正在批阅奏章,听闻德昭的话,大吃一惊,威严厉色道:“什么?”到底是何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和灭九族的危险,加害公主、皇子!是谁呢,要加害朕的儿女,给朕这么大的难堪,太宗尽量压制怒火:“这个人到底是谁?”德昭脸色微变,道:“吴越王钱淑的女儿,雅鱼。”太宗不敢相信,朕倒还没到手,他倒先,好笑,仍面有怒色:“钱淑!”为什么呢,太宗想不通,难道他还不懂朕的意思吗?太宗复问:“你确定此事与钱淑有关?”德昭思忖片刻,道:“这不一定,但那日听雪楼的杀手确实是钱雅鱼!”太宗瞳孔在缩小,面色却渐渐缓和,重新坐在龙椅上,审视着自己的侄子,和他的话,道:“德昭你尽快将此事彻查清楚,对于钱淑,朕不想和他撕破脸面,对了,朕派去漳州接他的使节也快回来了,你到时候亲自接他。”德昭俯身领旨:“是,叔皇!”看来叔皇并不打算对吴越用兵,雅鱼,你当真是疯了吗,何苦牺牲自己的性命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呢? 太宗想起至今毫无消息的爱女,心中悲痛莫名,道:“还有安成,若是这事真和他钱淑有关,就是赔上他吴越整个国家朕也在所不辞!”德昭心中再起波浪,正要退出殿外,忽听门外内侍来报:“皇上,卢大人有急事启奏!”太宗心中烦闷,道:“喧!”卢多逊从门外一进来便扑通跪在地上,太宗与德昭皆惊,卢多逊满头大汗,浑身战栗,太宗怒道:“有什么事情!”卢多逊躬身回道:“回皇上话,有人,有人用huoyao炸了北宫离苑!”太宗大怒,看一眼德昭:“什么!”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卢多逊见太宗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毕露,龙颜大怒,吓得不敢说话,还是哆嗦道:“臣,臣也不知,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宗怒骂:“你是怎么回事,不去查清是怎么回事,跑来朕这里这副摸样算怎么回事?”卢多逊被太宗训叱一番,吓得赶忙离开宫殿,太宗脸色大变,到底是谁,公然与大宋政权作对,钱淑,应该不是你吧?德昭心下怔茫,不是东华门,却是北宫离苑,雅鱼,你和你身后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就是死了,是不是也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你会干的事情吗?内侍又进来报:“皇上,襄王殿下和高丽崔将军有事要启奏皇上。”太宗道:“让他们进来!”心下暗道,这高丽将军来见自己做甚,门外德昌和崔昊天同时进来,向太宗行礼:“参见父皇(皇上)!”太宗看一眼自己儿子,示意起来,拉住臂膀问崔昊天:“卿快请起,崔将军,来见朕是有何事?”崔昊天隐去了此前有关高丽刺客的猜测,道:“启禀大宋陛下,昨晚有刺客想刺杀世子殿下,意图炸掉同文馆!”太宗闻言瞳孔迅速放大,今日是什么日子,这诸多事情都与炸药有关,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想炸掉皇宫、毁灭大宋不成,急道:“什么,世子有没有事?”崔昊天回礼,继续回禀:“世子中了刺客劣毒,不过已经没事了!”太宗与德昭听闻高丽世子出事,心中惊诧,太宗急道:“世子可当真是好了,还是喧御医前去看看较妥当!”高丽世子要是在大宋出了事,大宋又如何向高丽国交代,何况贤世子是高丽国王最疼爱的儿子,是高丽国最重要的谋臣,崔昊天致谢:“谢皇上关心,世子他医术高明,已经没事了,臣来请陛下,多派些侍卫到同文馆!”太宗心中疑惑,仍点头,放下心来,轻拍崔昊天肩膀,道:“这是自然,世子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朕一定多加派侍卫以确保世子的安危,德昭,这件事情你来办,务必确保世子在大宋的安危,崔将军,无需太过担心!”德昭领旨,崔昊天:“谢谢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太宗道:“好,来人,送崔将军出去!”待崔昊天出去后,太宗问德昭:“德昭,你对世子遇刺这件事怎么看?”德昭回过神来,很显然崔昊天没要求大宋彻查这件事,是他有所顾虑,但是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回道:“臣也不知道,但想跟安成的案子应该没关联,要不要再问问崔将军,需不需要大宋协助调查?”太宗点点头,此事最好与大宋无关,沉吟片刻便道:“你私下底去见见高丽世子,先跟朕去北苑。”德昭领命,正要跟着太宗离去,却被德昌拉住:“皇兄,我有事要和你说。”却见太宗回头盯着德昌道:“你不跟着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德昌本想先去见李继隆,听得此言,终究将话压了下去,道:“是!”跟着出去了。来到北苑门口,便问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看着满目疮痍的宫苑,受伤的卫士,进进出出的各色官吏,道路边背着药箱的太医,太宗忧愤交加,早已有相关官吏跟着卢多逊前来跪拜请礼:“皇上!”太宗径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发现没有,有多少人受伤,这里是谁负责守卫的,出来问话?”卢密赶紧磕头回话:“回皇上的话,共有侍卫二十一人受伤,二十七名花工受伤,三名花工死亡,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宗怒不可遏,对着群臣无话可说。 开封府监狱内,雅鱼的尸体发出浓烈的恶臭味,狱卒们忍了几个小时,终于有一人开口:“把她抬出去扔了吧!”另外又有狱卒反对:“不行,她可是重要疑犯,等王爷回来再说!”另外那人又说:“唉,真臭,也不知道她服的是什么毒?”雅鱼的囚服上血迹斑斑,脸色惨白,绝美的面庞死了仍然十分动人,刚开始说话的狱卒捂着胸口狂呕,大骂:“娘的,这么臭,非得扔了她,王爷不是说把她抬出去吗?”另一个狱卒也实在忍受不住,软了口:“那好吧,把她抬到停尸房去!”雅鱼的尸首便被拖走,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北宫离苑,德昭与太宗查看花工的尸首,太宗看着血迹斑斓,勉强拼凑的尸体,蓦然想到爱女,这些人这般劣径,安成的性命岂不危险,朕纵然身为天子,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的安危都佑护不了,拂云,朕真的愧对你! 德昭见太宗面露疲倦,便请示道:“叔皇,你都呆在这里一下午了,请保重龙体,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一切就交给臣来处理吧!”太宗心内稍稍宽慰,扶肩道:“好,德昭,辛苦你了!”德昭道:“叔皇严重了,这是臣分内的事!”太宗对于德昭甚为满意,再看一眼自己的三儿子,吩咐道:“德昌,也帮着你皇兄处理案子,别再做些有失身份的事!”德昌闻言心下纳闷,父皇何故说这话来训我,只得答应:“是,儿臣遵命!”德昭看着花工已经被炸得断成几节的尸身,心下悲愤,雅鱼,这件事最好和你的国家无关,不然的话,你的族人将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你的国家也将遭受战乱之苦,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吗? 夜风拂过,吹动男子的衣衫,白衣肩头若隐若现的狼头纹身,像烙印一般灼热地刺痛着夜的眼睛,慵懒的声线没有停顿,从窗口飘进安成的耳朵:“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忘记见过我?”西门牧雪回道:“王爷想让她失忆吗?”耶律斜轸绝美魅惑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并未听出女子声音的伤感,从将军到王爷,铜镜里的声音飘忽却带着一丝兴奋,慵懒道:“不,别让她失忆,算了!”西门牧雪哀伤难弃,铜镜也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西门牧雪心惊,急切伸手触及镜面,抚摸那已然消失的绝美神铸容颜,那声音还停留在上面,只是触感冰凉,毫无感情可言,女子的清泪一滴滴滴在镜子上,白天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将军不想见你!西门牧雪将调制好的药随手扔进了窗外的水池,失声痛哭起来。耶律斜轸,你一定不会知道,你爱上那公主了,你以为你都不会再动情了吗,杀神将军,北院大王!这份感情绝对会比对于几年前西门牧雪的友情要强烈得多! 萧挞揽怀抱着安成,向耶律斜轸告别:“大王,我走了!”耶律斜轸一直盯着安成,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这样睡着,就已经是颠倒众生、倾国倾城,若然醒来,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盯着世人,岂不是祸国殃民,若让她的名声传出去,势必引起世间战争,这对于自己当真是一种,耶律斜轸,你要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的容貌不可轻易示人,美成这样,当真是一种罪孽!轻轻点头,目送着萧挞揽消失在美轮美奂的烟火和月色下,耶律斜轸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谁会在此时想着她呢?安成迷迷糊糊,几经挣扎,终于睁开眼睛,盯着怀抱着自己的男子,俊美刚挺的脸,安成弱弱问道:“是你救了我吗?”声音清脆微弱,却摄人心魄,萧挞揽有一丝忧惧,看着怀中的人儿,她怎么醒了,夜风将她的乌丝卷起,有一股淡雅清甜的香味,直接冲击着萧挞揽的鼻息,让他神志不清,她如明珠、似美玉,肤色皓若白雪,小小年纪却明艳无伦,洁白的玉指因身体虚弱而无力地抓着萧挞揽的手臂,萧挞揽的心便没来由地心跳加速,想着少女的话语,一时怔住,如梦如醉,萧挞揽忽地想起西门牧雪,牧雪也是大美人啊,少女似沉沉睡着,萧挞揽忽听见夜空下人群的欢呼声,那些人指着萧挞揽大呼:“仙子!快看啊!”萧挞揽心中一愣,说的是她吗?怎么会这样,她旁边有这么大个活人呢,这些人都没看到吗,我萧挞揽在大辽,虽说比不上大王,可也是美男子呢,你们就这么忽略我的存在,踏月而去,消失在夜色中,少女似在梦呓,清丽柔和道:“你叫什么名字?”偶然碰到一花树,花瓣一片片地掉在她头上、衣上,清时玉容,萧挞揽本一门心思在西门牧雪身上,但此情此景,以为怀抱神女,生平连做梦也想不到,竟以为自己是在九天碧落之上,蓦然一怔,竟脱口而出:“我叫萧挞揽。”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辽人身份,向少女坦露了自己的名字,只道,只要她愿意,让我粉身碎骨也行,我也死而无悔。萧挞揽长吸一口气,不敢再瞧少女一眼,生怕自己继续意乱情迷,但瞧怀中少女,明艳圣洁,竟自惭形秽起来,自己这般红尘俗人、满腹杀戮的人,如何配看她这样的仙子,只是她这般沉睡,定是以为在梦中,不会记着的吧!贤遥望夜空,迷离月色下,有一飘渺不可方物的人影越来越远,贤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月中仙子吗?贤又想起那不知名的少女,心中疼痛难忍,心道,你只见她几次,却这样倾慕于她,连看见似她身影的人也越来越心痛,倒连她名字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心性的人,你又从哪里去知晓,她那样的人,当真存活于世间,还是只会存在于文中画卷里面,是你做了一场美梦,在自欺欺人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一章阳台嘘夜蜃,云梦雨悠悠 襄王府内灯火明媚,与平常无异,王府后花园内,栏桥阁楼的灯笼红烛照耀下,七、八个侍婢在玩焰火,追逐打闹,池中已经放了好多花灯,好不热闹,其中一个侍婢道:“到底是襄王府好,你们不知道,我从外面回来时,见到了仙子呢!”她的语气听来很是自得,讲着自己在街上的见闻,却遭来其他姐妹的嘲笑,其中一个侍婢清亮的声音道:“哪里有神仙,还被你见到了呢,你那会子不是会你情郎去了?”“是啊,阿寻,你不是见情郎去了吗,你们是怎么玩的,和我们说说?”其他侍婢也跟着起哄嘲笑,那叫阿寻的少女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叉腰自辩:“谁会情郎了,谁会情郎了,街上的人都看见了呢,春桃你也不信我?”那清亮声音的少女正是叫春桃,此刻正将花灯放在池子里,回头道:“我信你,我信你,你们也别只顾在那里耍玩,别忘了我们今晚在这里的目的是替九公主祈福,都快些过来!”其他的侍婢皆努努嘴,对春桃一向喜出头表示不满,但还是很快挤到了池边,几个女孩子将折好的花灯放入水中,合掌向天祈福:“求月神娘娘保佑九公主早日平安归来!”池中的花灯渐渐飘向远方,平稳前行,春桃大喜:“点了这几晚上,就今天没沉下去,看来公主是快回来了!”阿寻好奇询问:“你们见过九公主吗?”其他的侍婢皆表示没见过,阿寻见春桃一脸意色,便知道她可能见过,九公主以前可是经常来王府呢,春桃站起身,喜道:“这九公主,你们没见过,我却是见过一面的,她可真是!”阿寻道:“是什么样子的公主,你快说啊!”春桃读书不多,在脑中急切地搜索着形容外貌的词语,要知道那天九公主和王爷一同回来,她这个小小侍婢也只是瞥见了她的一半侧颜,当下大骇,吓得几天没回过神来,她是天上的神仙吗,难怪她每次来王府,王府中的人除了王爷,没人敢正眼瞧她,她那样的人,就是皇宫里的绝色妃子也不及她的一根头发啊,因此半天才找到几个形容美人的成语来稍稍形容下安成,摆手道:“什么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类的就是形容她的啦,要我说,等九公主再大一些,娶她的人才倒霉呢!”阿寻却奇怪,问:“为什么啊?”春桃眼神迷茫,思绪也飞到了云端,那里才是她住的地方吧,幽幽道:“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只要她肯看你一眼,你便心甘情愿的要为她去死,这世上又有谁能够配得上她呢?”众人见春桃一片沉醉,痴痴迷迷,心道春桃是个女子说起九公主竟美成这样,那世间男子见了她岂不都意乱情迷,九公主是祸国殃民的妖精吗?阿寻道:“比起潘小姐、初云公主又如何?”要知道潘楚楚是阿寻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而且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初云公主出行时,也在轿中见过,那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公主啊,春桃不以为意,心思复杂:“九公主那样的人啊,是九天仙女,但……算了,我们为奴为婢的,还是诚心替公主祈福好了!”众侍婢心知春桃一向是对王爷倾慕,说三皇子龙章风姿,将来必为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平日里连潘家小姐那样的大美人也没听她私下底夸赞过一句,今日对九公主却大大夸赞,当她九天仙女一般,心中也好奇那九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 萧挞揽在襄王府盘旋了很久,襄王府虽说不大,但布局颇为巧妙,王府护卫层层部署,戒备森严,听闻这大宋三皇子最是散漫,王府护卫却极多,萧挞揽有些想笑,宋人心思真奇怪,姑姑常说大宋才是大辽最大的死敌,大宋确实资源辽阔、物富民丰,但论行军作战,尤其是野战,大辽绝对有优势,皇上继位以后,更加重用汉族官吏,大辽国力明显大大增强,斜轸答应皇上来大宋查探虚实的目的是什么,听说吴樾王钱俶要来汴京朝贡,宋主是什么心思,大宋统一南方各国后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萧挞揽将安成轻放在她们身后的秋千上,飞登皓月长空离开,阿寻回头,忽见银白月色下,秋千上一个玉服少女,紧闭睫毛,云雾缭绕,神女之姿,望之则心魄被摄,忘却世间万物,不能动弹,以为自身身处异世,忘却凡俗,心地仿佛经佛光洗涤,一片圣洁,阿寻张口不能言,那不是神仙便是幽魂鬼怪了,剩余的侍婢玩闹之际见阿寻的症状,回头看,皆大呼:“她,是仙女吗?”那秋千上睡着的少女美轮美奂,像想象中走出来的人啊,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春桃半天也怔住,半响才惊叫出来:“是九公主啊!九公主!”其余众人皆惊,她真的不是仙子吗,而是那位养在深宫里的美丽公主?春桃心中一喜,王爷要是知道公主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道:“你们快些扶着公主啊,我去禀告王爷!”其余侍婢口中答应,却皆不敢动,只定定站着,不能接受她为凡人的事实,担心一靠近,她便会像风一样离去,皆认为自己是凡间渚物,看她一眼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敢靠近呢?德昌正思考钱雅鱼的事,舅舅说他调动荀况是正常的人事调动,那么多的炸药钱雅鱼一个人是怎么办到的呢,她到底在暗中得到了谁的帮助,这件事是她个人所为还是她父王的意思,吴樾王应该不会逆天而行吧,而且她死的也太视死如归了,另外自己忽略了一点,这太不像雅鱼的作风了,那日听雪楼的杀戮她到底要干什么,抓走安成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她的国家作垂死挣扎的话,似乎没有那个必要,雅鱼不是一般的聪明,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看清楚天下大势所趋,这次的事情真的不像她所为,还有贤世子,为什么又跟火药有关,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王府幕僚慕容康来报:“王爷,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吴樾王府,那里并没有可疑人等出入!”德昌摇头:“本王要的不是可疑人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出把柄让我们抓住呢,吴越王的事我们可以等,但安成的事?”正打算去开封府,却听一位侍婢急促的声音:“王爷!”德昌眼见那不知规矩的婢女跑得气喘喘吁吁,与慕容康正要走,道:“你有何事?”春桃喘了口气,咽了气,笑道:“王爷,公主,公主回来了!”德昌奇怪,这婢女说话不清不楚,什么公主又从王府出去了呢,心中盼望是安成,却不敢相信这样好的消息,迟疑问道:“哪个公主,九公主?”春桃只懂点头,德昌喜不自胜,大笑着不敢相信:“是安成,安成真的回来了吗,在哪里?”春桃见德昌欣喜若狂地往外跑,便也跟着出去给德昌带路,阴暗的烛火掩照下,男子的脸俊冷阴翳,看着离开的俩人,嘴角扯开一抹异色,公子知道了吗,他会怎么做? 德昌亟不可待地跑到后院,几个侍婢已将安成送回了她的房间,德昌没歇一口气,只是见到床上日思夜想最疼爱的妹妹,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来不及问安成是怎么回来的德昌在看到安成竟然是躺在床上之后,心中骤然冰冷,急忙跑到床旁,呼唤爱妹的名字:“安成,是哥哥……怎么不开口说话……?”只是一向在自己面前任性妄为的安成却不说一句话,一动也不动,急问侍婢:“公主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发现公主的?”阿寻回道:“奴婢们在后花园替公主祈福,后来发现公主在秋千上,就……。”德昌闻言一愣,是何人将安成送回来的,德昌暂时没有追查的心思,再呼唤几声安成,也没回应,安成面色苍白,仿佛一直睡着的样子,并且一直不会醒来了,德昌大呼:“快找大夫来!”应声便是急急地脚步声往屋外跑去,德昌看着安成,叫着安成的名字,心总算平静了些,安成,总算回来了! 吴越王府内,一个个子很高,俊挺英毅的青年正在质问一个老头,那老头一双精锐的鹰眼,十分短小精悍,对着那青年却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那青年正是钱惟睿,他对着窗外的鸟群却是十分落寞的神情,道:“小姐,还没回来?”那老头闻言一顿,道:“小姐,并没打算回来!”钱惟睿盯着老头,心中叹道:只有那种传递信息的方法了吗?她总归是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的,一旦做了决定,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空中的气流也因为青年的叹息变得凝重,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为什么呢,父王当初的决定真的就像雅鱼说的那样,只是为自己挖掘的坟墓而已,是和那些国家一样的结局吗?雅鱼,事情真的会像你料想的那样发展吗?会不会为我们庇佑的人民求得一个安生立命的机会! 繁华的临安城,并不比东京差多少,吴越上空的阴霾越来越重,太宗派使者前来吴越,自太宗登机以来,钱俶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太宗的登机就意味着吴越可继续保国已经不再现实,除了吴越,陈洪进的漳、泉二州,北宋已经接连统一了所有的国家,除了前几天传来的信息,钱俶对于汴京的情形一无所知,借口准备进贡珍宝,顺势拖延时间,但钱俶实在是进退两难,太宗派来的使节每天都催促快些上路,并且说:“皇上的意思是,吴越王每年朝贡,毫无新意,皇上都有些厌倦了,这次,王爷须得拿出最好的诚意才行,记住,是臣意,而不是诚意,哈哈!”这意思谁都听得出来,只是这次去大宋是什么结果,钱俶心底真的没底,召见朝臣,有主张投降的,有主战的,谁想把自己的江山拱手送人呢,钱淑当然不愿意,但是,主战又有几分把握,简直是一分把握也没有,钱俶看着天空,那飞过的鸟群,雅鱼,我的女儿,你是通过什么方式将消息传出来的呢?只是你的消息又是要让父王怎么办呢? 城郊的密林里,乱石堆砌的乱葬岗,食尸骨的秃鹫,奔跑的野狼,惨淡的月光,阴森恐怖,静谧而神秘的夜,擎天怪树像一只铁手伸向夜空,要钳住命运的咽喉般的无奈和暗叹,犹如死亡的出口,连接九阴幽泉,从阴暗的地里爬出的巨大的蝎子,在瘴气间畅行无阻,林中有一密泉,澄蓝的水中有一只人手掌那么大的蝴蝶,像一个幻影般在水中翩跹,白袍怪人站在泉边,水中却没有他的倒影,只是有一片呜咽之声! 安成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王府的大夫竟然查不出病因,安成一直没能醒来,德昭心中疑问重重,安成现在突然被送回来,却像一具沉睡的尸体,该如何向叔皇交代?德昌早已让人去宫中通知父皇,太医早跪满了并不大的房间,德昌大怒:“你们,赶快让公主醒过来,不然,本王……。”德昌终于将要你们脑袋几个字忍了下去,诸位太医只唯唯诺诺,没一开口,刘运面有忧惧担忧,回德昌的话:“两位王爷,公主身中数毒,须商议方能给出治公主的方子!”德昌不敢相信道:“中毒,什么毒?”刘运遂将“天仙子、曼陀罗、蓝色妖姬”三毒说了,德昌震怒惊愕交加,安成对刘运一向以舅父相称,刘运又是太医院院使,却只瞧了安成的病,便唯唯诺诺不敢下诊断!德昭静候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换了数位太医诊断,面色愈紧,遂问:“刘太医,可有结果了?”刘运遂行跪礼,又看一眼床上的安成,心痛愈加:“臣等初步诊断,公主所中天仙子剧毒尚能解,曼陀罗却中毒日深,臣没有把握!”德昭、德昌两人皆惊,何为奇毒,同时惊问:“放肆,刘运,你都没法子,蓝色妖姬又是什么毒?”刘运面色更加沉痛,频频搽汗,舒一口气缓缓道来:“此毒缘自西域,医书上记载,是巫蛊人士用来控制人心神的,名为奇香,实为劣毒,中者呈昏死状,要只是此等劣香也就罢了,只因还混有曼陀罗花粉,公主如此昏睡已有些时日,且时有痉挛、紫绀,本一日之内便可毙命,只因有人给公主服了保命丸,且日以盐水、松木末服之、排毒,这才能保住性命,只是如此昏睡,若再不得解药,只怕这辈子都将醒不过来!”德昌大惊:“什么叫一辈子都想不过来,那不成了活死人了吗?”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何人对安成用毒,都怪自己没用,才没能将凶手抓起来,钱雅鱼,这事一定和你有关!德昭起疑,是谁送安成回来的,偌大的襄王府竟能如入无人之境,倒也厉害,西域劣毒,蓝色妖姬,奇香,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那日,听雪楼,麒麟香!蓝色妖姬、怎么也和香有关,钱雅鱼,这事真的和你无关?德昌怒骂:“那现还得以那法子来,刘运,你们尽快商量出办法来!”将桌上的白玉凤鹤瓶打翻在地,转身扑在床前,握着安成的手,几乎压低着身体内要炸裂出来的怒气:“安成,哥哥一定救你!”转身就出门,德昭反应过来,追着出来:“德昌,你去那里?”德昌怎么会不知道德昭与钱雅鱼的前事,本不想解释,德昭阻拦,德昌便爆发了,怒道:“我去看看钱雅鱼到底死了没有!”德昭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一定跟雅鱼有关?”德昌心内叹道,皇兄,你应该是最了解钱雅鱼的人才对,她一向心高气傲,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次没达成任何目的,却赔上自己性命,是她会做的事吗,她的父兄和国家一直在大宋的监控之中,这事要是和她吴越王府无关,自己才不信,最近,朝中一直有声音说要攻打吴越,钱家只有她和她大哥是留在吴越王府的,凭她的脾气,难免剑走偏锋,做出傻事来,即使这次让她传递出去大宋要攻打她国家的消息,她以为是她可以左右的结局吗?都已经抓住她本人了啊,德昭拉住德昌:“我去,她是死是活还重要吗,有人将安成悄悄送回襄王府,而我们却不知道是谁,如果你真的认为是吴越王府的人干的,你觉得钱淑会傻到这个份上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叔皇报告安成的病情,和调查是谁将安成送回来的,也许这两件事并没有关联,你好好照看安成,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德昌冷静片刻,无话可说,只得答应德昭的吩咐,的确,目前安成的病才是重中之重! 高常身在其中,从看到安成的第一眼起,心就不再平静,担心了这么多天的人儿啊,终于平安归来了,只是让高常无法接受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知道有那么多人会担心她的吗,两位王爷并没有让自己前去诊断,何况刘运医术那么高明,又是她的舅舅,又怎么会不想她醒过来,她脉象平稳,确似睡着一般,刘运说的并没错,蓝色妖姬这种香,西域某国还曾用于战争中,操控死士之用!皇上在安岳王的极力劝说下,才没有下榻襄王府,却几乎是出动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她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若是不能让她醒来,那皇上会让整个太医院陪葬吧!而对她下毒的人,到底是谁?德昭知道德昌一向最疼爱安成,他俩个又年纪相差不大,一向关系好,但自己也很疼爱这个妹妹啊,只是从那个神秘的白袍怪人到钱雅鱼,这些无法理解的怪案子,让自己毫无头绪,以为已经拨开云雾见月明,却仍深处迷雾沼泽里,而且这背后巨大的阴谋,可能沦陷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一个王朝!雅鱼,你不会这么傻吧! 萧挞揽回去的时候,耶律斜轸正在喝茶,那白得近乎透明的完美侧颜,集阳刚和阴柔于一体,嘴角肆意的微笑,白色铠甲下的狼头刺青,耀眼夺目,他永远是一副宁静祥和的样子,似乎天下尽在其掌握中,自信洒脱的北院大王,是全大辽女人的劫数,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即使是跟随他这么多年的自己,对于这个从罗荒原走出的美男子又有多少了解呢,他是在想救安成公主吗,奇怪,他也会关心人的吗,他好像在笑!耶律斜轸笑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找人了,刚刚燕燕来消息了,你着手办吧。”萧挞揽精眸一亮,姑姑,来消息了吗?而斜轸也感兴趣的人,是因为她吗?耶律斜轸眼前浮现那个白袍怪人的样子,尽管并未见过那个人,蓝色妖姬和她身上的毒,还有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会有让人感兴趣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啊!恍然想起少女熟睡的模样,心中一片茫然,眉宇之间隐隐作痛,竟有一丝不忍,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她出事的话,会是一件遗憾的事!萧挞揽看着耶律斜轸,十分不解,为什么皇上要让斜轸来大宋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赵德昭冒雨出了襄王府,直奔开封府,发生爆炸的地方是一家棺材铺,离开封府的停尸房很近,那里除了被炸得焦黑的尸体和在地窖里发现的火药并没有可疑之处,等到得知雅鱼真的死去,并且因为她曾服剧毒导致尸体恶臭而被自己这些没长脑子的下属将她扔到停尸房的消息,德昭看着不知所措的下属跪在地上认错:“王爷,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们该死啊,王爷饶命啊!”德昭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凭她是吴越王的女儿,就算她真的死去,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尸首能随便处置吗?钱雅鱼,你没那么笨的,对不对?一路跟着赵德昭的两位狱卒吓得不敢多说话,看着德昭踹开停尸房的门,惊吓众人,不顾那里熏天的恶臭翻寻尸体找之前的杀手的尸体,德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找到钱雅鱼,只是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雅鱼,德昭心中一想到雅鱼的死,心终于醒过来,开始作痛,叔皇欲出兵攻打吴越,因为安成,因为心中认为的不该是雅鱼做的无法扭转定局的傻事而一直愤恨的雅鱼,德昭发现自己连伤心也不敢,这是让人恐惧的,雅鱼的愤恨是针对自己的吧?王府亲随朱工见德昭魂不守舍,自是奇怪:“王爷,在找什么?”德昭检查了一下整间屋子,和地面,眼里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尸体可有缺少?”朱工不明德昭其意,停尸房的尸体十天左右才会被拉去乱葬岗,王爷问这个干什么呢,有谁会来偷尸体不成,当场愣住,赶紧让人清查,两个狱卒吓得腿都软了,德昭回头见两人如此,不再说话,一出门,却见旁边就是一家棺材铺,惊惑之意顿起:“谁家这么会做生意?”棺材铺的伙计已上前来,见到德昭,心下惧怕,只得懦弱道:“我家主子姓丁,公子要买?”朱工踏进棺材铺来,听得这话骂道:“你这厮滚开去,这位乃是当今安岳王,开封府府尹,买什么买?”吓得伙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朱工回话:“回王爷话,数字对得上!”德昭疑惑,问狱卒:“她的尸首当真在这里?”两位狱卒只顾点头,德昭又要去翻,两位狱卒赶紧抢在前面:“王爷,这种事让奴才们来做就是了!”他二人哪里见过德昭如此,都差点以为王爷疯了,但想起之前两位王爷的对话,那杀手可是吴越王家的小姐啊,虽不明白王爷为何因为一具女尸如此失态,连挨骂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但也深知自己没长脑子闯了大祸,德昭回头瞧一眼朱工,颇有些意味声长:“也好,你二人留在这里!”出门时,竟然碰到有人买棺材,陪同的两位护卫见德昭赶紧行礼:“王爷!”德昭疑惑,那短小精悍的老头很是熟悉,像在哪里见过,德昭头也没抬,随口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那两位护卫看一眼谦恭的老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道:“回王爷,吴越王府死了人,出来买棺材!”德昭皱眉,笑了:“吴越王府,死了谁,怎么不来开封府报告?”那其中一个护卫回道:“回王爷,已经有人报告去了!”德昭问:“死的是谁?”两护卫正欲回话,只见德昭盯着老头,发问:“你说!”老头叫韩千,遂回话:“死的是我家大公子的夫人,回王爷的话!”德昭并没因为老头回话的口气而动怒,想起钱家大公子来,那位医术名冠江南的青年,叹道:“本王会奏请叔皇,好好厚葬家少夫人的,你且回府去吧!”韩千拜谢:“谢过王爷!”德昭冷笑看着人离开,心内奇怪,这钱家少夫人死得也太凑巧,之前并没有听说钱惟睿的夫人患病,而且钱府的消息当真如此不灵通,为什么偏偏要到这家棺材铺买棺材,偏偏是这里被炸之后,偏偏是在钱雅鱼尸身被搬来这里之后! 翾禾宫内,淑妃喜不自胜,几次拉着傲雪的手:“安成,真的回来了,我的女儿!”傲雪不厌其烦地看着淑妃回话:“是啊,娘娘,明天就可以见到公主了!”淑妃恨不得立刻出宫去见安成,奈何天色已晚,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淑妃心中却有些埋怨,这丫头不知道母妃会想她吗,怎么不快些回宫,偏偏要在襄王府呆一晚上,喜道:“傲雪,你快去襄王府替本宫看看公主,可瘦了没有?”傲雪心内想笑,口中却答应:“是,奴婢,这就去!”越儿来报:“娘娘,高太医求见!”淑妃心下正纳闷,西宫皇后病了,宫中竟一个太医也没有,便道:“让他进来!”高常行过礼,淑妃便问:“高太医,来见本宫有何事?”高常道:“娘娘,公主病了!”淑妃、傲雪闻言俱惊,淑妃颤声问:“安成,病了……你们全去了襄王府?”高常一向处变不惊,此刻却满目悲伤,只暗点头。淑妃差点跌倒,心中愈痛,口中念道:“皇上,快,本宫要出宫去!”傲雪拦着淑妃:“娘娘,现在太晚了,宫门已经关了!”淑妃怒道:“宫门关了又如何,不能开吗,本宫要出宫去瞧女儿,有何不可?”高常道:“娘娘不必急于一时,您去了对公主的病也起不了帮助!”淑妃遭当头棒喝,整个身子瘫作一团,气喘吁吁,差点要晕过去,这就是自己不眠不休,担心了这么多天,上苍给的结果吗?努力将气压下去,问道:“高常,你给本宫说,公主,到底怎么了,不是回来了吗,怎么生病了,还……本宫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了!”高常看着淑妃,她一向最爱的母妃,那样的毒,自己该怎么办呢,竟说不出话来! 刘运将安成的病情如实禀告给太宗,于太宗当真如五雷轰顶,呆立半响瘫坐在龙椅上,口中念着安成的名字直似掉了魂魄一般,半天回过神来发挥命令:“马上将安成接回宫!”德昭觉得不妥:“叔皇!”太宗继续道:“召集天下名医为公主驱毒,这件事由德昭你负责!”德昭将话压了下去,颔首答应,心中暗道,对于叔皇而言,安成才是最重要的吧! 陈王府内,德明无所事适,现在真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自己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自己的生日的准备吗,但德明并不打算大办,那么这些日子嫣雨白辛苦了吗,德明的视线跳过窗户,落在王妃慕容嫣雨的身上,那可真是一位美人啊! 慕容嫣雨近日身体调养的不错,加上春光明媚,受不了屋子里的闷热,和德明吵闹着要扑蝴蝶,德明一向是不容自己的爱妻有任何闪失,慕容嫣雨稍有头疼脑热,那么汴京城所有的名医都得到陈王府候着,世人只道二皇子深爱王妃,王府的布局也是按着这位王妃的喜好来布置,简直是把慕容嫣雨当做神人一样供着,但对于慕容嫣雨,自己的丈夫自然是万里挑一的人中之龙,但嫣雨对于德明总有一种疏离感,人人只道,德明敬她爱她,但德明一向对自己恩敬有加,却少了夫妻的情意,婚后的半年,德明也没有碰过自己,当然德明在新婚当晚就说过,等自己身子调养好了之后再要子嗣,当时嫣雨是感激他的,是啊,汴京城里谁都知道慕容家的大小姐是药养大的病美人,人生得极美极美,美得世间罕见,但却是个一阵风都能让她躺半个月的人儿,此后,德明也从未碰过嫣雨,他能做的就是一掷千金遍寻天下名医为自己治病,修一座林烟阁将自己放在里面,德明,用他的爱意和温柔禁锢了自己的自由和做母亲的权力,但对于这一切和无比深爱自己的丈夫相比,嫣雨又能说什么呢?他为了自己的病,亲自去城郊找寻药引,每月都会去,这等事又有哪个王宫贵族做得出来,大宋皇子,也仅他一人而已!婢女围着嫣雨转,生怕王妃摔倒,德明的声音从窗口飘下来,带着关切和笑意:“嫣雨,该吃药了!”嫣雨看着视线寸步不离自己的丈夫,扭头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二章 神女无情 贤近来第一次想起在自己国家的日子,那种在云雾里等腊梅花开,但,现在!贤自然而然地又想起安成,她总是在不经意的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从来,还来不及同她讲一句话,是上天不肯给自己机会吗?贤突然觉得,自己离她很近,但是很是想念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出现少女美丽的面庞和忽远忽近的声音,看着池中飘着的雨,因思念而情怯的贤可以放纵自己,顺着半池翠莲飘离,除了母亲外,唯一牵引自己情绪的人儿啊,若是让我再见她一面,该是上苍莫大的恩赐啊! 耶律斜轸居然发现自己莫名地担心起安成的安危来,心中自嘲,怎么,被西门牧雪说准了吗?只是想找到那个人而已,只是一个刚认识的大宋公主而已,是应该让你放在心上的人吗,耶律斜轸?耶律斜轸看着桌上的画卷,蒹葭绿波前的美人啊,竟然真是与她有关的人,那白袍怪竟然害她!萧挞揽看着魂不守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耶律斜轸,心中取笑的话说不出来,到底不是牧雪,而拿自己妹妹取笑的话吗,再也说不出,但是还是问道:“将军,怎么一整天也不说话?”耶律斜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似嘲弄,竟道:“大宋二皇子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萧挞揽一愣,这话的意思是?他的心思当真是神也猜不到,以为他是关心那大宋公主呢,那样的话却是找不到理由啊! 齐王府内,兴平郡主听贴身侍婢说安成已找到的话,惊喜地叫出声:“你说什么,安成真的回来了吗?”侍婢凝香点头,回道:“是啊郡主,襄王府的人说的!”兴平郡主急切道:“可还在襄王府,我去瞧她!”凝香却道:“郡主莫急,九公主生病了,现在襄王府都忙坏了,您还是等过些时候再进宫看望九公主吧!兴平公主惊愕,安成生病了吗? 宸妃和初云公主瞧着淑妃和傲雪急切地从翾禾宫出门,初云公主在宸妃耳边轻轻道:”母妃,听说安成回来了,在德昌皇兄府上呢!“宸妃当然知道,回道:”也该回宫了吧!”宸妃最近忙于李妃之前的事,却心知安成早已洞察先机,自己刚从冷宫疫病之中脱身,本以为抓住了刘运的把柄,哪知却给安成送了去,且被安成将祸水又引回自家宅院,当真可恼,初云公主不料这话从自己母妃嘴里说出来,这样奇怪的话啊,母妃并不喜欢安成,但也并不是那样厌恶她那丫头吧! 淑妃向太宗请愿去襄王府照看安成,并接她回宫,淑妃自是急切,傲雪却想着曹云轩的话,傲雪姑娘当初也是中了一种叫麒麟香的毒吧,傲雪向曹云轩解释是见血封喉,当真是十分聪明的人啊,当初救自己的是公主和吴越王府的大公子,但是当初在景怡宫后山却是听公主讲过麒麟香这种香,现在公主到底怎么样了啊? 德昭在吴越王府门口,却不想进去,随从很是奇怪,虽说门口没什么人,王爷也没有必要这么一直等着啊,便道:”王爷,要不要小人去敲门?“德昭一直想着雅鱼的事,难免恍惚,点头示意可前去,吴越王府和其他归宋的封为王爵的府邸并没有什么不同,德昭想起之前雅鱼的话,她说过要回去自己的国家,才不是像池中的鱼一样被养在这里,雅鱼,到底是不会将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她的洒脱和坦白从来都是让自己手足无措,而现在,她的死,是如她所愿的吗?从来高傲如她,是不是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呢? 吴越王府内,钱惟睿一脸淡然却难掩失落,韩千急步来到钱惟睿身旁,小声启禀:”公子,安岳王前来拜见!“钱惟睿回身,心中的愁闷思绪去了大片,往大门走去,韩千跟在身后,提醒道:”安岳王好像是来参拜少夫人的!“钱惟睿闻言,不言语,聪明如他,心细如尘,即使这王府内真的死了人,能瞒得过他!德昭心中烦闷,一向与钱惟睿交好,此刻却不知如何应对,这钱府大公子一向痴于药理,哪里还是自己以前见过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是因为自己和为保幼弟性命的母后,雅鱼的母妃才失去性命,她的母妃是和她一样聪明的人啊,虽然至今仍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母后逼自己发现的毒誓,今生不得娶雅鱼为妻,否则不得好死。自己也以为今生不会再与雅鱼见面,因为雅鱼从来就已经不想再见自己了啊!门打开,德昭所见之人皆缟素,德昭的思绪又飞回吴越王妃去世的时候,以为今生不会再踏进这里了呢,钱惟睿清风朗月,快步至德昭跟前请礼:”不知王爷前来,钱惟睿有失远迎!“德昭扶起他,道:”本王听说如月她,钱公子夫人仙逝,特来拜祭!“钱惟睿拜请德昭入内,心中石头落地,德昭入得府内,遂问:”少夫人何时出殡?“钱惟睿黯然神伤道:”回王爷,明日出殡,如月她一向礼佛敬佛,她生前十分喜爱此处的别院翠竹园,因此下官决定将她安置在那里,也算了了她伴臣的夙愿!“德昭听罢感伤无比,见钱惟睿对自己颇为生分,淡笑不语,沉思片刻,遂问:”如月的心愿,应该是回临安罢,此事可告知了吴越王?“钱惟睿不敢回话,恭敬道:“没有,如月曾经说过,臣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再说父王过些时日不是就要来京都吗?“德昭点头,看院内满是仙草绛花,还有面前青年身上飘出的淡淡药香,道:”好久没见雅鱼了?“钱惟睿闻言心中一颤,到底是安岳王,但雅鱼在哪里,自己又何时知道呢?回道:”她前几日出去,并不曾回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德昭从钱惟睿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有担忧,便不再提雅鱼的事,往内堂走:”你可知她是为什么事情出去?“钱惟睿淡然摇头,继续道:”雅鱼她一向神出鬼没,从来没有出去这么久还不回府。“德昭遂道:”本王前来是为拜祭你的夫人,为什么此前没听你说如月生病了,怎么死的如此突然?“钱惟睿脸色更加苍白伤感,母妃的离开,再是如月,还有生死不明的雅鱼,头低得更深了,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她素有隐疾,今春便发了,我以为我能救得了她……。“德昭不言语,和钱惟睿走向设灵堂的地方,韩千退了下来,待自家公子和安岳王走远了过后,府内近侍俯在韩千耳边回话:”韩大人,小姐出事了!“ 韩千的一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自家公子,遂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那近侍急道:”死了!“韩千惊恐万分,不相信地看着侍从,那侍从盯着自家公子和安岳王,继续说道:”小姐,是在听雪楼出的事!“韩千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没想到自家小姐真的一去不复返,从来到东京开始,韩千受命保护王妃、大公子和小姐,不敢有任何差池,但雅鱼小姐真的是太着急了,而王妃的死更是让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想进宫谋害宋皇后,却不料被安成公主的贴身婢女撞见,那善良的公主最后居然找到公子求解药,公子当然要给,只是雅鱼小姐却同公子生气,雅鱼小姐意欲在汴京城制造混乱,而从她闺房的那条地道一直通往城外,那日却在地道中遇见了三个亡命之徒,真是好一阵激战,才弄清那三个异族人的来历,他们互相看重对方的身手和实力,后来她竟与那三个亡命之徒达成一项交易,传给王爷的消息是由他们三人传的,而雅鱼小姐就答应替他们杀一个人,而这件看似荒唐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真的让雅鱼小姐达成愿望,汴京的消息传到了临安,而雅鱼小姐后来得知他们要她杀的是高丽世子贤,大为惊骇,那晚化成他们给的画中人的模样,想刺杀贤世子,却被高丽将军崔昊天阻挡,未能得手,公子知道她的荒蛮行径后大为震怒,她也为了躲避那三个高丽人的追杀,躲进了听雪楼,有一天晚上回来抱着自己就哭,原来是安岳王变心了,他竟为了听雪楼的一个舞姬夜夜去那里等候,只是却没想到后来被安岳王抓住,那天的炸药是自己和义子荀况所为,只为转移安岳王的注意力,借那个棺材铺救出小姐,只是却一无所获,让太宗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追查火药的事情上,只是雅鱼小姐是怎么死的呢,和安岳王有关吗? 淑妃到得襄王府,德昌早在中庭迎接,德昌正要行礼,已被淑妃扶起:”襄王不必多礼,安成在哪儿呢?“德昌赶紧带淑妃进王府内苑看望安成,傲雪、湮儿等六人跟在淑妃身后,一起上楼,安成被安置在一处叫琴渊阁的三层楼里,屋内仍有八、九个太医,和十来个王府侍婢在忙碌,淑妃一进来,所有人便跪倒在地行礼,淑妃步履极快,几步转过屏风,一眼就瞧见爱女躺在床上,床上各有四个婢女站着,淑妃心里一疼,早扑过去,拉着安成的手轻呼几声爱女的名字,不见回应,眼泪便掉下来,浑身颤抖,检查了一下爱女与常人并无异处,轻抚额头,触感冰凉,却似个活死人一般,几乎语无伦次:”安成,是母妃,母妃来了,你睁开眼瞧瞧母妃啊……安成……安成……你,你别吓母妃啊!“接着便直接是哭声了,德昌和傲雪赶紧上来安慰,傲雪本就担心安成安危,被淑妃这一哭,自己也哭出来,口中只道:”娘娘……娘娘……。“却不知道说什么,早已泪眼朦胧,德昌只得道:”淑妃娘娘要保住身体!“半天,淑妃才回过神来,起身问德昌:”襄王殿下,太医们怎么说,安成的病真的没救吗?“德昌听这句话,犹如芒刺在背,悲愤莫名,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变色,内心处在深深的自责中,若不是自己,安成怎么会出这种事?淑妃道:”请襄王殿下告知本宫实情!“德昌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话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淑妃要如何接受,德昌回头,扶淑妃至桌边坐下,转述了太医们的话,屋内静得吓人,淑妃听罢德昌的话,连怎么哭都忘了,呜咽声啜泣不已,傲雪早哭成了泪人,颤声问:”王爷,太医真的都没办法救公主吗?“德昌回头看一眼安成,道:”刘太医等人都没见过此等劣毒,恐怕比傲雪你上次中的见血封喉还要厉害、复杂,若是再不得解药,安成皇妹恐怕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傲雪闻言哭得更伤心,淑妃闻听自己表哥刘运都救不了安成,看着安成仍是一动不动,又哭出声来,德昌道:”淑妃娘娘,安成的病,不能再受累,还是暂时让她留在襄王府内为妥,德昌这就进宫去奏请父皇,父皇已发皇榜召集天下名医,只盼望能有人救得了安成皇妹,若是救不成,德昌愿向娘娘和父皇以死谢罪!“剩下的话德昌没说,只留下一句吩咐太医和侍婢:”你们好生照看公主!“淑妃抚摸着安成的脸,这样安静的时候,最像她的生身母妃了,只是,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女儿! 贤听完崔昊天的话半响不言语,崔昊天却从心里佩服世子,那日,世子让自己追查朱雀下落,自己本觉得奇怪,原来世子从那血蛭推断出那日刺杀自己的另有其人,那血蛭在高丽并不常见,倒像是南国丛林里的一种,贤虽在此前并没见过义堂的其他杀手,但对于他们的杀手惯用手法却很熟悉,所有才让自己收集义堂杀手朱雀此前的种种杀人劣径,果然有所获,朱雀师从王后义弟权允直,不同于其他义堂杀手,况且她曾有毒誓,永世不会踏入中土一步,这涉及她的族训和高丽建国秘闻,她定不会违背,更何况她一向自恃甚高,以剑术闻名高丽,且用左手侍剑,怎么会下毒害自己,坏她自己的家族名声,那样的结果是比任务失败更严重的后果,只是却也与义堂脱不了干系,虽然不知道上次刺杀自己的到底是何人? 翌日,贤与崔昊天、柳拓雨出行,见街上众人皆围着一处榜文转,皆议论纷纷”什么病连宫中的太医也治不了啊?“是宫中谁生病了等等问题,贤此前在大宋皇宫学习期间也听多位皇子说起九公主失踪等语,却并不知是自己倾慕的安成,一向不喜纷争,并不予理会。 西门牧雪自那日与耶律斜轸不愉快,就一直没去过辽使行馆,帮着花弄影筹备陈王的辰宴表演和乐坊等诸事,有时候萧挞揽会去栖霞馆看望自己,但也一直避着碰见人,多是找自己喝茶等语,西门牧雪知道自己惹恼了耶律斜轸,并不想去见他,或者说厌恶自己的耶律斜轸不想看见自己,自己就遂了他的心意而已,而对于萧挞揽,他每次想安慰自己却不忍在自己面前提起耶律斜轸,西门牧雪心里充满感激,既然耶律斜轸不想自己插手的事那自己就不用管了! 德昭近日诸事烦闷,自己母后今日身体不适,还是叔皇告知自己自己才知道,幸亏没大碍,德昭内疚之余终归放下心来,在自己房间内借酒浇愁,喝的全是雅鱼以前送自己的杏花酿,而且全都喝完了,德昭躺在地上,面前出现的是之前男装的雅鱼,和对自己怨恨的雅鱼,她说那日在听雪楼她想杀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连死之前也要带着对自己的恨意,雅鱼,你以为我的心里就好过吗?你曾说过,就算我将来当了皇帝你也不会嫁给我,为什么,雅鱼?你可知道,父皇他也许从来没想过要将皇位传给我,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不喜欢,可是,为什么,你要进宫去谋害我的母后呢,即使她放你走,向你讲清事情的原委,你还是无法原谅她?是别人要害她,你的母妃误喝了那杯花酿,这一切,是老天在捉弄我们吗,即使没有以前的事,我的母后也断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真是可笑的事情啊,雅鱼!门外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王爷,大事不好了,开封府有刺客!“德昭大骇,翻身坐起:”什么?“赶忙出门,见是赵麟,急问:”可告知了齐王皇叔了没有?“赵麟道:”王爷已经在开封府了,安岳王也请快些过去吧?“德昭疾走急问:”是些什么刺客,可抓住了没有?“赵麟道:”好像是三个异族人?“德昭顿住脚步,复问:”什么人?“赵麟解释道:”听齐王说,好像是高丽人?“德昭疑惑顿起:”高丽人?“怎么和高丽人扯上关系,路上,德昭又问了些细节问题,奈何赵麟不能作答,只得快些赶到开封府!德昭未出王府,王府西厢屋顶上有三个黑衣人急飞而过,德昭怒道:”是谁,连安岳王王府也敢闯?“一弹暗指,隐藏在回廊里的王府亲军十八人,皆着劲衣,已成阵型疾飞围向那三位黑衣人,赵麟不明所以:”王爷!“这些人是提前埋伏在此的吗?怎么刚开始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人,三人皆蒙着面,其中一女子怒斥同伴:”老三,今次罪过都怪你,我们今晚要栽了!“其中一男子道:”二姐,你就别埋怨了,先摆脱身后这群家伙再说吧!“他三人结伴朝西面飞去,奈何身后的王府亲军穷追不舍,女子听得身后人的怒骂:”是何贼人,还不快停下!“女子回头一看,这十八人真是不善,似夜蝠一般轻斜矫健,冷笑一声,心道,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无故惹来这些苍蝇,还骂我等贼人?他们这么多人,我等不可暴露了行踪,也不可开了杀戮,再次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三个须分开走,明日黄昏时分在城西百花村汇合!“另两名男子齐声答应:”好!“三人依计分开行事,足尖一点,竟很快消息在夜色中,十八名追随的王府亲军眼见三人失踪,大为惊骇,其中一人道:”大哥,他们三人怎么轻功如此厉害?“中间的男子名叫独孤玄,剑眉星目,容颜清俊,身形雅致,颇为健壮,极具威严,是安岳王府亲军的统领,在太祖还在世时,已跟着德昭,个个身手了得,是太祖连尚方宝剑一起送给德昭的,是京师禁军中的好手,连皇宫中的护卫禁军也难逢对手,独孤玄等人本也快追着这三人,但行至此处,偏又让他三人逃脱,心中愤懑之极,眼见浓雾散开,心中大呼:”上当了!“那说话的正是老四独孤小毅,听独孤玄道:”这三人非我族类!“便急道:”大哥,我们还追不追了?“独孤玄道:”不抓住这三人,怎么向王爷交代,追!“独孤小毅早不及待地转道向右抢道追去,其余诸人得了命令,也纷纷跟了上去,独孤玄正待追上前,忽见自己面前的兄弟们纷纷从空中摔了下去,剑眉微拢,糟糕!身形早抢向前去,扶住了独孤小毅,接着便是其余兄弟摔在屋顶上的声音,宋朗、成天都等人都骂道:”这雾原是毒气,竟让他们跑了!“独孤玄早掩了口鼻,屏住气息,独孤小毅气息微弱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腹中有一股浊气,瞬间就气若游丝道:”大哥,追不上了!“独孤玄机警地看四周环境,道:”我知道!“这三个异族人实在狡诈阴险,自己竟连他们何时放的毒气都不知道,让他们逃脱,这茫茫夜色,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在独孤玄看不见的街角阁楼下,白袍怪人正收起手中的白色布袋子,和毒雾一起隐退,独孤玄关切道:”小毅,天都,你们都没事吧?“成天都等只顾呻吟,哪里能回答他的话,屋顶上一片惨叫声!独孤玄虽觉此事诡秘,也只得暂时打算先回王府! 德昭到了开封府,齐王赵廷美怒气还未消,那三个异族人潜进开封府到底想要干什么,守卫天牢的狱卒发现有人在窗外,便追出去,却不知正着了那些人的道儿,但好在并未让那些贼人得逞,实在是他们行为诡秘,弄不清他们的目的,真是恼火!德昭至偏殿,赵廷美正来回独步,德昭道:”皇叔!“赵廷美见是德昭,迎了上去:”皇侄!“德昭遂问:”是些什么贼人,胆敢夜闯开封府?“赵廷美屏退众人,见赵麟仍在侧,道:”你也下去!“遂引德昭就座,将事情说了一遍,德昭听罢,疑惑道:”刚刚有人闯侄儿府上,侄儿已派人去追,也是三人,看身形是两男一女,却不知是不是?“德昭的怀疑让赵廷美有些错愕,怒道:”竟然闯到皇侄你府上,到底是些什么人?“连闯开封府和安岳王府,倒是意欲何为啊! 钱雅鱼的尸体被德昭安放在开封府偏厢一间屋子内,用上等棺木装着,屋内点着白烛,供着各色果实,燃着熏香,空无一人,倒也阴森恐怖,灰色幕帘垂下厚厚的阴影,整间屋子只有放置棺木的地方上有一盏烛火照着,透过一丝缝隙,可以看见棺木内的钱雅鱼,和她生前服药自杀嘴角流下的血渍,屋子里却浑然有一股木兰香的香气从棺木里溢出,冲淡了尸体的腐烂气息,忽然窗外吹来一阵风,悬挂在屋内的铃铛铮铮作响,魂幡飘动,铃铛越来越急,似乎要把整个屋子内的东西都吹走似地,只是持续了一会儿竟嘎然而止,两个衙役听到动静,进屋查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两人闲话一番又关了门出去了! 高常担心安成安危,至那日随刘运在襄王府见着沉睡的安成,心中的弦一直绷着,蓝色妖姬,在前朝医书上看到过,传闻能使死人复生,乃前朝乱世操控死士之用,只是这种毒已消失几十年,又怎么会重现世间,公主怎么会中这种劣毒呢,且还有天仙子、西域曼陀罗,到底是何人对公主用毒? 宫中早传遍了安成公主生病了的消息,各宫苑皆议论纷纷,九公主得的是什么病,如何连御医都治不了,初云公主带着澈儿、苑溶在南苑鹿斎玩耍,鹿斎有一九曲连桥,周遭种着牡丹、芍药、杜鹃等,瘦石假山幽泉颇多,有一处湖,不大,湖中有岛,岛上有一茅庐,夏日时节极是清凉爽快,此处离初云公主的络媛宫不远,她时常来玩耍,本想着出宫去自己哥哥府上玩耍,宸妃不允,她正生着闷气,又常在宸妃面前提起贤世子近日如何不来宫中,宸妃被她弄得烦了,便道世子来朝,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宸妃终归是不喜欢自己女儿嫁得太远,向太宗提起时,也只说初云一向被骄纵惯了,只怕世子未必喜欢,别害了人家!太宗听得哈哈大笑,说高丽世子是个完美的人物,但朕的女儿就算配不上,也没爱妃你说的那般差劲,宸妃如何能这般说我们养大的女儿!初云公主扯着树上的杏枝,盯着水中发呆,恍惚道:”安成那丫头,生病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说这话听来并无关切之意,随口说来,澈儿道:”听说安成公主是中了好几中毒,太医们都说是没救呢?“初云公主只知十分严重,却不知是没救的,奇道:”没救了吗,那安成怎么办?“苑溶、澈儿等听她这话颇为上心,觉得不像她自己,不敢发言,绫纱正从此经过,听得这段对话,心胆俱惊,原来李妃娘娘说安成公主滞留襄王府竟是因为身中剧毒,蓝色妖姬,怎么会是这毒,此毒虽由我独孤氏研发,但今已失传,怎么会又重现世间,公主这般神仙人物,当真是遭天妒忌,只是,此毒天下还有谁能解呢? 近日陈洪进已来朝,太宗担心爱女安危,坐在龙椅上也是常有走神,对于陈洪进所贡献的诸多珍奇异宝也没有兴趣多看,就说卿舟车劳顿,回府休息几天,过几天便是二皇子诞辰,再一同欢喜,礼物应带回去,并在朝堂上直言卿可当送更大的礼来,便宣布退朝,陈洪进和自己同来的一干下臣被弄得好不尴尬,出去后又被王羽等嘲笑难道陈大人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陈洪进如何能不知太宗的意图,今日朝堂之上,太宗问起海上实力若何,臣子便答,运河变通,三日便可直达临安,昨日又由秦王陪着去看了禁军操练,赵廷美更是问与你的漳州、泽州军事实力比起来如何?赵廷美又言是啊,我朝兵多将广,君臣和睦,国力强盛,别说你那漳、泽二周,凭我陛下的志向,怕是连北汉、契丹也不放在眼里。此番言语兼太宗直言昭见的几个知州,将陈洪进吓得不轻,但白白送上自己的河山,谁人愿意?只是若以自己的兵力以抗大宋,确实以卵击石,不值得冒这个险,当真愁杀人!陈洪进等这次进贡,太宗早已为自己修好了府宅,陈洪进同一干臣子被大皇子楚王德崇送回府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与诸臣商议河山命运! 太宗令淑妃携安成公主尽快回宫,偌大的皇城,自襄王府到东华门,几里的御道早已被禁军护着两廊,好似一条青龙蜿蜒在地,气势逼人,御道上前有禁军开路,中有卫队骑良驹随行,于马车护卫,后有禁军护卫,六匹白色神驹拉着装饰高贵淡雅的马车行驶,左右有美素宫娥陪伴,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皆叹观这车上的人是谁,只是装以香草芝兰的马车被白色纱幔遮住,虽走得极慢,却看不见车上的是谁? 贤正从此经过,见此阵势,倒十分罕见,且见那随行卫队,个个面目沉塑,贤内心忽然一阵刺痛,竟想起安成,思绪飘到了仙境,与她神游,那不知名的少女一身白衣,立于云端,批芷戴兰,手中把玩着一株仙草,倒似没看见自己一般,在一处仙山绿水,仙泉淙淙、遍地香草的秘境游玩,自有仙池云雾缭绕,神情端庄、美目能摄魄,一如自己初见时的淡漠疏离,贤在仙境中游玩一番,所见皆是神女游历,仙璞玉石,她坐于幽泉之旁,洗涤椒兰环绕的玉足,自有仙鹤飞来与她玩耍,贤心烦意乱,自觉失礼,仿佛尘土误了仙境,又见了仙境之地美景岂是凡俗可比,她却无仙姬作陪,心生孤寂之意,心道她那般神女之姿,却为何让我心烦意乱,心神不宁。柳拓雨见贤神情落寞,心道世子从不曾这般,为何近来却总是如此?淑妃抱着安成坐于香车之中,爱女却仍是沉睡,淑妃悲痛万分,早哭得累了,哪里会去理会外面的嘈杂,一阵风吹开纱幔,马车内坐着的少女紧闭着双眼,靠着一华丽宫妇,摇摇欲坠,贤惊鸿一瞥额,却早已悸动不已,不敢相信,原来是她!贤心神更加难受,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像生病了一般,只那么一瞬间,贤的心思又沉入谷底,仿佛感同身受,等反应过来再看时,神驹载着她,早已远去!贤心思渐沉,分不清是在仙境还是人间,以前在高丽期间,也曾在梦中与神仙云游,为何见了她,也会这般,贤痛苦万分,摇摇头,竟自顾自地走了,柳拓雨好生奇怪,唤了几声也见贤回头,心道,世子见她一面,却似又患病一般,今见神女如此,难免破坏了兴致,心情低落,这少女是什么人呢? 薇雅替祈晋沏了杯西湖龙井,便说起皇上召集天下名医的事,说祈公子可入宫一试,祈晋摇头,一向淡薄名利,若是今日如此,当年怎么会远离渤海,云游天下,薇雅怎么会知晓,祈晋心中却燃起一股好奇之意,皇宫御医都治不好的是什么病患,的确让人好奇,笑问薇雅:”是谁生病了,连皇宫中的御医都不能治?“薇雅道:”宫中是谁生病却不知道,想是哪位妃子、公主吧?“祈晋心头点头称是,道薇雅到底是心思简单,若是治坏了那皇宫中的病人,这罪名谁担待得起,许久没见牧雪,祈晋却不愿意去打扰这位挚友,牧雪有她无法回避的东西,作为朋友,祈晋并不想让牧雪犯难,尽管目前的事情确实让自己头疼,好在那让人头疼的契丹王不在大辽,若是他主战,只怕定安国靺鞨一族早已不复存在,祈晋难得的想起自身身世,身为渤海皇族,自己的离开只是逃避吧,渤海的混乱局面自那契丹东丹王耶律倍逃亡后的几十年一直混战不止,而自己的族人为了求得生存下去的癖壤,起义抗辽,好在神苍庇佑,契丹一向自顾不暇,靺鞨一族在混乱的渤海战局中得以生存,只是自耶律贤登上帝位,渤海乱局得以控制,定安国危机感更胜昨昔,祈晋几年前在辽国上京曾有幸见过耶律斜轸一面,北院大王耶律斜轸是辽国最强硬名将的代表人物,素以行兵用将鬼神莫测闻名东亚,虽是年轻将领,但在辽声望却几乎无人可与之匹敌,作风霸气强悍、迅速,那种藏于世俗之中却也睥睨天下苍生的气势,当今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是个魅惑世人的美男子,对于定安国来说,此人决非善类,祈晋却未料得此番来宋土,竟会再次见到这位名为”杀神“的契丹王,他这次似乎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不知是何目的,自己已引起他的注意,才躲在这勾栏瓦舍官兵把守之地,实在是如秋日寒蝉,每日战战兢兢! 太宗和众妃嫔、禁军护卫、近臣于宫门外迎接淑妃与安成回宫,心中悲痛万分,内侍先将淑妃扶下车,曹云轩跟在太宗身后,多日不见安成,眼睛早已看呆,她没什么事吧?太宗见安成第一眼,便心头颤抖,吩咐曹云轩:”云轩,你去扶安成!“曹云轩愣了一下,领命前去,从内侍旁接过安成,抱在怀中,太宗早已向前奔来,道:”朕的女儿,安成,快醒醒!“只是安成哪里能动,太宗见安成沉睡如死人,心猛然一惊,众妃嫔见太宗如此,心头有妒恨、奇怪,也有关心九公主病情的,初云公主心头奇怪但更是咬着牙的记恨,这丫头何故惊了这许多人在此接她,父皇对她总与别个公主不一样,就是父皇再疼爱初云,只怕也不会像这般担忧我的安危,再看曹云轩,这曹府公子眼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吧!太宗心痛之余,也只得吩咐送公主回宫,永乐公主跟随在侧,太宗奇怪,永乐回道:”女儿和父皇一起去!“太宗难得见永乐同自己说话,心头甚喜,点头答应,众人散去,宸妃却瞧着淑妃意味不明地笑了,淑妃虽觉奇怪,却无暇顾及,转头跟随太宗离开,宸妃心道,饶是安成这丫头厉害,回个宫,除了西宫皇后,所有人都来迎她,这来的人嘛,亦不过是讨好或者惧怕皇上而已,而刘氏,呵呵,有这样的好女儿,却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回头见自己女儿发愣,道:“不回宫还留在此处作什么?”初云公主心头忽想起贤世子看安成的眼神,和曹云轩一模一样呢,这是为什么? 赵德崇看望李妃,完后得知安成今日回宫,便要去凤栖苑看望,李妃遂问起安成的病情,德崇道:”此事由德昭皇兄负责,儿臣却也不清楚,只是,安成这次生病好像很严重?“李妃奇怪:”中毒,说是在宫外?“赵德崇点头道:”德昌说安成中了好几中毒,说是无药可救,儿臣也想早出宫去寻京城能解西域奇毒的医师!“李妃心中自知这两兄弟一向最疼爱安成公主,而自己也喜欢她心善聪明,上次,若不是安成与淑妃,只怕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便吩咐德崇快些忙去,李妃见绫纱心神恍惚,道:“你在西域长大,且擅医药,可有法子?”绫纱回礼道:“天仙子奴婢还有法子,曼陀罗和蓝色妖姬,奴婢无能。”赵德崇失望,遂告别李妃,往凤栖苑中去,走至绛云殿,正碰见兴平郡主,便一起去了凤栖宫看望安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三章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长夜漫漫,耶律斜轸一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墙上挂着的画中人极容易让耶律斜轸想起安成,大宋皇帝最近应该会很头痛吧,她怎么样了!让自己记挂的几个渤海旧民突破渤海的军事防线,协同几个女真人一起来到宋土,而西门牧雪的医术朋友祈晋是定安国国王之子,这位渤海名医会不会对这件事置身事外,耶律斜轸很好奇,大宋是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的,这种感觉耶律斜轸不喜欢,在大辽的夜晚,草原上的星光、篝火,会照亮整片夜空,而大宋,明晃晃的街灯、繁闹的夜市,舞榭亭台、灯红酒绿、似乎也车水马龙,清辉银晕下,耶律斜轸蓦然起身,望着窗外,叹道:“还没有行动吗?” 萧挞揽骑着一匹白马,穿梭在南郊一片密林中,这密林遮天蔽日,只从树隙见洒下条条清冷的月光,寒气迫人,从山脚到山顶地势崎岖蜿蜒,乱石堆砌,静得能听见山间瀑布的流水声和一歇一啼的鸟鸣,萧挞揽很快就从山脚跑到了山顶,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左转,绕过右边的山岗!”萧挞揽小歇一下,继续驱马赶路,心道,牧雪说的没错的话,就应该能够抓到他吧,耶律斜轸找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却不知道,但抓到他想见的人,北院大王应该会高兴一下,牧雪虽答应帮自己找人,但自己如何不知,她其实是因为耶律斜轸呢。 栖霞坊内,各个房间内灯火通明,传出女子娇媚的聊天的声音,映成在幽黑的水中,水火交融,一片澄净,栖霞坊除了东北角是一处高耸阁楼外,皆在水上而建,极为幽美。房内,西门牧雪闭目屏息,面前摆放着一面青鸾铜镜,心思一片静明,眼前的幻影渐渐清晰,口中念道:“杏花林,前行一百步,有一片乱石岗,右边……有一片竹林,好像有?”接着便是一片刺鸣声,牧雪心中一急,背脊如遭棒击,眼见幻影消失,心中一急,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西门牧雪眼见青鸾镜上的幻影消失,牧雪心中的好奇和心痛:“是谁呢?”萧挞揽听不见西门牧雪的声音,叫了几声,牧雪也未给回应,萧挞揽心中疑惑万分,出什么事情了吗?纵马前行了十来步,只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林中,已找不到开始来时的路,萧挞揽心中一阵奇怪,但仍无所畏惧地开始找出路,一阵腰铃的声音急促诡异,萧挞揽心中一急,是萨满巫师,只是铃声忽远忽近,恍如在耳边天际循环,却并不能分别方位,萧挞揽揽心中不免有些急切,但心中却想,找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些巫师?只是这莽苍山林,人迹罕至,他们既能破了牧雪的咒语,定有异于常人的灵力,只是这处遮天蔽日的森林,自己连出路也不知晓,而牧雪的情况自己更是不知,当真是恼人,萧挞揽,想你跟着北院大王,沙场征战,何时如此难堪过? 萧挞揽一直在山头转悠,惨白的月色有些骇人,萧挞揽心中甚急,叫了几声牧雪也未见回应,当下起疑,再看四周环境,心中着急难道牧雪出了什么事情吗?抬头看星辰,借着北勺星向白行走,白马听话地往前走,走了大概一百来步,却并没见到乱石岗,马却停住了,再不肯向前,萧挞揽心下奇怪,突然林中上空传来一声刺耳鸟鸣,接着是一阵奇怪的腰铃声,林中所有应该沉睡的鸟儿都疯了般朝西南边飞去,萧挞揽仔细一看,竟全都是乌鸦,牧雪之前的话让萧挞揽有些好奇和担心:“他们可是萨满巫医,碧落黄泉,都是他们陪着,萧大哥此行要小心!”而对于牧雪讲的更为可笑的秘闻,萧挞揽不相信,萧挞揽大概猜到是谁知道了牧雪的计划,这里应该有人吧,萧挞揽驱马向密林深处走去,如果真的是牧雪说的那样,倒也见上一见。到了早上,在山头乱窜了一整夜,却发现自己一直在这一百来步的地方乱窜,以为误入阵法,心中热血激奋,心道昨晚夜色误我,大白天看你怎么使昭骗我! 城西百花村头的一家农舍里,桃树绕茅舍,溪水环绕,佳木繁阴,和煦的阳光透过屋顶射下来,两个服饰有别汉人的青年男子推开木门进入院中:“二姐!”茅舍窗口闪现一位女子的脸来,二十七、八岁,肤色极白,尖削脸,姿容媚秀,娴雅妖异,三人一见,均放下心来,两位男子也快速进入屋里去,闭门谈话。 安岳王府内,德昭听罢独孤玄等人的话,终将怒气压了下去,是何人呢,能从我王府卫队眼皮底下逃脱,独孤玄想起什么,道:“不过,王爷,我等追踪那三个高丽人时,发现崔昊天也在追查他们的下落!”德昭蓦然一怔,高丽人,莫非是那三人,此事和高丽世子又有何关系? 凤栖苑内,来看安成的人挤满了整间屋子,安成却仍是沉睡不醒,太医们并无良策,淑妃暗自垂泪,浣月、兰屏等俱是悲伤,永乐公主照顾了安成一夜,累了便由西烟宫的侍婢扶着回去了,初云公主正和宸妃来访,初云公主见是一向不问世事的永乐公主,心下奇怪,她一向不出她的宫门,此刻竟悲伤如此,倒是真的关心那丫头,微微点头算是照面,永乐公主向宸妃行礼便离开了,德严看见宸妃进来,心下厌恶,丝言跟在宸妃身后,见德严瞧着宸妃,头便低下了! 贤到访襄王府,与德昌下棋,德昌近日烦忧,贤遂问德昌所烦何事?德昌道:“我妹妹生病了,宫中太医竟无良策!”贤听说过太宗广招天下名医的事,却不知是为谁,原来是宫中皇女,但是是何病,连宫廷御医都没办法,贤道:“太医院院使云集了全国最好的医师,竟无办法吗?”德昌无奈:“她的病不能再拖,一直不醒也不是办法,太医院给出的法子太慢,并无失效,谁能等得?”贤默然,心中又想起那日在街上看见那不知名的少女,她似乎也生病了,现在她又在哪儿呢?贤内心对当日自己离开后悔万分,柳拓雨见贤世子神情哀伤,心内道世子倾慕的那位神女可是叫世子这相思之苦害得好生厉害呢,但想起自己陪伴世子多年,如今却又算怎么回事呢?德昌恍见柳拓雨手中的白松扇,怔了:“柳姑娘,小王可否观赏一下你的扇子?”柳拓雨不置可否,望着贤给答案,贤点点头,柳拓雨便将手中扇子递上,德昌见这正是自己当初识得的那把,心中便将那日的人影和柳拓雨对照上了,当日丢的人果然是她,看罢便双手还给柳拓雨,含笑道:“这扇可是世子所作?”贤淡笑,仍在想安成:“倒叫王爷见笑了!”德昌起身长叹,这扇子当初是安成喜欢的,一定要留在她那里,却想不到早已物归原主,想起在宫中生死不明的安成,心下一片晦暗,蟒袍更衬得德昌内心的愁苦,回身道:“小王今日就不陪世子了,改日再到驿馆与世子切磋棋艺。”贤正有告辞之意,也起身带着柳拓雨告辞。 钱惟睿与韩千等人正将柳如月棺木抬到别院安葬,内侍王继恩来宣,钱惟睿近来担忧父王在临安所面临的局势再兼担心爱妹安危,一直心绪不宁,加上丧妻之痛,正是愁不知别向何处,跪在地上,心内一片茫然,圣上让自己进宫为公主诊病,是安成公主吗?韩千也吓了一身冷汗,却万料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太宗是想借治病之名扣留公主吧!王继恩见钱惟睿面无血色,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这医术冠绝江南的青年公子要是治不好九公主的病,却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王继恩催促道:“大公子,圣上旨意要紧,快些跟老奴进宫吧?”钱惟睿心内苦笑,发妻还未入土为安,自己还得领命入宫,只盼望雅鱼平安回来,不然若是让大宋的人发现了别院的密道,如月的牺牲就毫无意义,钱惟睿冲韩千点点头,同意了韩千刚刚的建议,道:“在下这就和王大人一起进宫去见皇上。”韩千恨得咬牙切齿,终归无可奈何,雅鱼小姐已死,现在连公子也凶多吉少了! 耶律斜轸脸上阴晴不定,西门牧雪却如释重负,半响,耶律斜轸道:“知道擅自行动的后果吗?”西门牧雪怎么会不知,只是心中以为他会念着皇后的情面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去救萧大哥一次,却不料是这样的结果,可笑啊,西门牧雪,从来你都不了解耶律斜轸,西门牧雪发现自己和耶律斜轸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后面自己便主动离开,事实上,连西门牧雪自己也搞不清楚情况,只可惜自己身受重创,不然定要去那山上找萧挞揽,西门牧雪不知是如何才回得的栖霞坊,一回去便捂着脸哭了一整天,而后,祈晋前来探望,西门牧雪终究是支持不住,等到醒来的时候,花弄影在一旁照看,和祈晋在说话,西门牧雪挣扎着爬起来,花弄影赶紧过来扶,西门牧雪说话吃力:“姐姐!”花弄影将西门牧雪扶到椅子上坐下:“你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多亏了祈晋公子!”西门牧雪冲祈晋笑笑,无话可说,祈晋温言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西门牧雪点头,花弄影见祈晋与牧雪言语和谐,便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西门牧雪点头,待花弄影走后,西门牧雪打开窗户,一股潮湿的花香味迎面扑来,西门牧雪看着祈晋的身影,嗓子有些发哑,祈晋不理会自己的身世,与自己坦诚相交,而自己对于他呢,西门牧雪记起自己少年时的流放岁月,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珍视的人只有他们……。 傲雪和浣月轮流看护安成,这两日有不少名医替安成就诊,却根本毫无起色,傍晚的时候,高常来了,傲雪眼眶红红,高常来至床边,将随身药箱打开,傲雪奇怪:“高太医你要作甚?”高常这几日研究安成的病情,几乎踏遍了城中的外族药馆,每日昏黄时分来看安成情况,只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却就是昏睡不醒,形如活死人一般,为延续安成性命,高常让傲雪每日喂安成一种自己特制的蜜汁药膏,安成倒也并未出现异常反应,只是时间一又已过了两日,圣上龙颜大怒,从宫外招进来的名医也没能让公主醒来,高常心冷异常,若是此时安成有事,高常恐怕再无留恋此地的缘由,奈何自己医术浅显,无法救治她性命,当真比死还难受,当年洛氏之死,高常至今内疚,本想随洛氏而去,得她相救,保住性命,残留尘世,若是安成有事,高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虽虚长她多岁,但千洛走后,保护安成便是自己唯一的目的了,高常起身道:“这些药可暂时保公主性命,但在下不想要旁人知道是我在用药,傲雪姑娘可否帮在下隐瞒此事?”傲雪怔住,大为不解,公主身份尊贵,高太医竟不得圣誉就对公主用药,若然公主有事,这责任可不是自己能够担待的事,傲雪吸口凉气,但公主一向对他信任有加,傲雪有些踌躇,对着高常清朗的脸说不上话来,高常有些着急:“傲雪姑娘,我不会害公主。”傲雪点头:“我知道。” 后宫之中难免有人嚼舌根,说些公主病危的话,永乐公主听见了难免动气,刚才来的路上,碰见德昭皇兄与钱府的大公子,听闻他医术高明,但愿可以救安成,永乐公主不期遇见德明,撞了个满怀,德明将她扶起,清风朗月,面带疑惑:“永乐!”永乐公主才看清是德明,行礼道:“二皇兄。”永乐公主不问世事,不知该和这位二皇兄说些什么,德明关切道:“你难得出来,这会要去那里呢?”永乐公主淡然一笑道:“永乐正要回西烟宫呢。”德明微笑道:“还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望安成呢!”永乐公主心下如被刺痛一般,笑道:“永乐刚从凤栖苑回来呢,嗯,没什么事的话,二皇兄,永乐就回去了。”德明微微点头,永乐公主对于这位父皇甚为疼爱的二皇兄有些惧怕,但这次见他言语谦和,好感大升,听闻他对慕容嫣雨爱护有加,诸位已娶亲的皇兄中找不出第二人,永乐忽听德明叫她,回过头去,德明语气复杂:“永乐,多出宫走走,等安成病好了,皇兄举行诞辰宴,你可一定要来!”永乐闻听德明话语情切,知道这位二皇兄定是想到了他的王妃,笑着回道:“好啊,永乐会去的!”德明望着永乐消失在池中,眼神复杂,心思莫名感伤。 耶律斜轸想起那日安成回宫,少女紧闭的双眼总是刺痛着耶律斜轸的思绪,大宋皇宫不是很大,原来这是她住的地方,耶律斜轸看见安成睡着的屋子红烛闪烁,嘴角讪笑,现在就想听见她的声音,耶律斜轸不禁有些失神,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看见淑妃走出来,恍若神人。 安成一袭白衣,静若画中人,倾国倾城,雪白的肤色和纱衣融为一体,翠羽凝眉,仿佛将一直沉睡下去,窗外洒进月光,傲雪和兰屏守在床边照看,傲雪流泪不止,兰屏心中着实难受,每次看见安成的脸,兰屏都很容易失神,九公主究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连他也真心喜欢她,不想让她受任何伤害,窗户上投下一个人影,俊挺的身影,显然是个男子,俩人一惊,同时惊呼:“谁?”一阵竹影窸窣摇曳,那人影竟消失,兰屏呼叫宦官:“小卓!”的名字,转眼一个精瘦的小太监便跑了进来:“兰屏姑娘,有什么事?”兰屏问道:“外面可有什么人进来没有?”小卓道:“没有,从淑妃娘娘走后,就再没人进宫来。”傲雪伏在床边,黛眉紧锁,心内惊恐,是什么人呢,高常进来道:“你们在做什么?”兰屏吩咐道:“小卓你下去吧,可机灵些!”那小卓答应着便下去了,兰屏道:“刚刚我和傲雪看见有个人影在外面,出去看却什么也没有!”高常大为惊异,傲雪道:“兰屏,你先照看公主,这事太奇怪,我得去禀明淑妃娘娘!”兰屏点头答应,再看高常,已在替公主诊病,似乎,公主生病之后,他就没笑过了,高常忽问:“钱公子替公主用药了吗?”兰屏看着安成,有些心急,道:“没有,高太医,你真的没办法吗?”高常却道:“如果公主真的醒不过来了,你会怎么办?”兰屏大惊,不敢相信,心中自问,他这般问我作甚,遂道:“公主,公主不会的!”高常再至床边瞧安成,大惊失色,她怎么会?兰屏再瞧时,只见安成的衣物上有碗口大的一滩血,仿佛一朵血染的蔷薇,耀眼而夺目,嘴角还有血渍,整个人仿佛活过来,却是命不久的面相,安成因痛苦发出嘤嘤而泣,却听不见人的呼唤,高常心内绞痛,怎么会如此,怎么会这样?兰屏哭着去找淑妃,凤栖苑内乱作一团,整个上空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兰屏的哭声哀彻夜空,整个皇宫一片哀怨气氛。 贤正在习字,此刻心中却陡然一阵心悸,忽敢哀伤,贤怔茫,烛火忽然明灭,贤遥望窗外的夜色,那少女又浮现在面前,贤想起之前见她,心痛如绞,倦意全无,那少女仿佛踏月而来,贤心中思念安成,心烦意乱,叹闻:“你还好吗?”贤至窗前一直至天明,心中一直担忧的少女,直觉她是不好吗,现在?贤心中想道,若然她有危险,情愿自己以身替她!贤心性至始清明,无俗世俗事让自己忧心,皆是亡母仙去之后的心性,纷繁乱世中,王子于战场,是让敌军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热血将军,贤以帷幄之中开疆辟土,保家卫国,是国人心中的神,不喜纷争,才远赴中土,但父王交给的任务,娶一位大宋公主为妻,联宋抗辽,贤却一直没放在心上,高丽如今局势,自己并非太子,大宋皇帝未必会舍得将女儿嫁与高丽,但自见那少女一面,却再不敢忘却! 太宗上早朝之前,来凤栖苑看安成,彼时,所有的太医都在门外听候,德崇、德昌立在床边,瞧着安成已然不省人事的苍白脸庞,淑妃哭成泪人,在屏风后抱着安成,傲雪等三人陪立在旁,太宗站在外面,脸色大变,威严沧桑,屋内之人皆沉默不语,钱惟睿隔着沙幔问诊,安成脉息混乱,再瞧安成之前吐得的那一坛鲜血,钱惟睿心中一紧,何人对公主下此剧毒,岂止是蓝色妖姬,还有少量的天仙子、西域曼陀罗!高常等几个太医在外间听候,却视线从不离安成,宸妃、尹昭仪、永乐公主、初云公主、兴平郡主等也立于外间,德严从门外匆匆赶来,听见前面两人说话,正欲询问,那两人转过头来,原来是李妃身边的绫纱和宸妃身边的丝言,见了德严便行礼,德严皱眉问:“你们在外言语作什么?”绫纱不料德严此问,正欲回话,是替李妃娘娘过来瞧公主病情的,丝言已低头回话:“回四皇子,奴婢二人担心公主病情,并未胡言乱语些什么。”绫纱心内唬道她怎么在四皇子跟前如此大胆,如此说话,却听德严说道:“你叫做丝言是不是?”丝言心中激动不已,他竟然记得我,含泪回话:“是!”德严道:“以后可别如此,父皇和大皇兄他们,还有我,可喜欢安成呢,所以,你们的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绫纱心内暗赞,四皇子丰林俊雅,实乃龙中俊杰,只是雅怀物外,只怕将来,钱惟睿出来见了太宗,直接跪了下去:“皇上!”太宗一惊,扶起钱惟睿:“这是作甚,公主情况如何?”钱惟睿看着面前的四位男子,大宋的皇帝和王爷们,差点哑口无言,道:“臣,救不了公主!”太宗眼前一黑,脸色大变,永乐和德崇不敢相信,眼前一片迷茫,德崇道:“连你也不能救!”剩下的话太宗不敢想,淑妃听得如此说,不敢大哭,惹怒龙颜,只抱着安成哭道:“安成,安成,你醒醒!”半响,太宗将桌上茶杯摔了个粉碎,大怒道:“朕养你们何用?”刘运等人吓得齐齐跪在地上,哀呼:“臣等该死!”太宗盛怒,惧伤之余,眼眶早红红,哪里是天子的威严,只是慈父的无能为力,道:“朕的女儿要是有事,你等皆陪葬!”德崇等惊呼,这还是父皇吗,德崇想出言阻拦,叫声父皇却知说什么,刘运等人点头如捣蒜,跪求该死,太宗向钱惟睿道:“公主情况到底是怎样的?”钱惟睿躬身回话道:“回皇上,公主身中三毒,天仙子已算清了,蓝色妖姬与曼陀罗都乃迷毒,若是早些日子,臣或许还有办法,但现在,公主已病入膏肓,臣实在无能为力,若不是高太医的药,想必公主早已!”高常心道:“他果然医道甚深,竟知道了我用的药!”太宗听罢,复问:“当真,公主没救了?”德昌走出人群,对钱惟睿道:“你若是救了安成,我一定,好生谢你!”德昌是见德昭进来,才改了口,钱惟睿哪里知道,回道:“襄王殿下,臣若是有法子,怎能不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满皇上啊! 德昭进来奏秉:”叔皇,高丽世子在外!“太宗心中烦忧爱女性命不得保,但那少年人乃是异国王子,遂带了德崇等人出来至崇文殿召见贤世子,德昭便将崔昊天等意外协助破案的事秉明了,太宗虽猜测那事定与高丽国有关,不然何故几个高丽刺客竟能引起贤世子的注意,但崔昊天协助拿住刺客,遂顺意嘱咐德昭,先放开此事,只暗中得出缘由,避免伤了和气,三人便往崇文殿来,贤站在殿外,月牙白的衣衫淡雅却尊贵,飘渺似仙,德昭等心中喟叹世上怎会有这般神仙人物,太宗还未走近,便笑道:”世子久等了!“贤谦和行礼,笑容优雅:”见过皇上!“早有内侍打开门,太宗遂引入内,三人便入内,并无其他外臣,太宗命人赐座,关切打量贤,问道:”世子身体可痊愈?“贤回礼道:”多谢皇上关心,臣身体已无恙。“太宗看德昭一眼,微含笑道:”这次德昭可要多谢世子!“德昭赶紧道:”是,叔皇!“贤面色如玉,本是云淡风轻的个性,眼光飘渺悠远,放在红尘之外,故而谦和道:”皇上言重了,那三人是我高丽人……!“太宗越看贤越欣喜,觉得自己几个儿子竟没一个人可与他相提并论,况这贤世子在高丽国的地位崇高,他代表他父皇与我国慕好,亦方便将来大计,应担心安成病情,寒暄过后便嘱咐德昭与德崇陪同世子,正要去看望安成,忽一内侍慌忙来报:”皇上,九公主快不行了!“太宗、德崇、德昭俱惊,德崇心下悲伤,差点滴下泪来,安成不可以有事!贤心下暗道:这位公主是何人,宋主如此心顾于她!莫不是就是悬榜招医的那位,是皇女?太宗脸色突变,与贤道:”劳烦世子进宫一趟,朕今日竟不能相陪,德昭,你替朕好好陪世子!“德昭赶紧答应,贤起身还礼,太宗、德崇等赶往凤栖苑,进入苑内,宫女内侍跪满了院内,太宗急得红了脸,进入屋内,几位皇女站在窗边私语,见太宗来,都住了口,永乐公主道:”父皇!“眼圈早红了,太宗声音沙哑,点点头便进去看安成,德昌脸急得煞白,话也不敢多说,太宗直接绕过屏风,只见淑妃抱着安成,哭个不住,而安成柔弱苍白,竟不变死活,已然晕死过去,傲雪哭得肝肠寸断,噎不住气,颤声道:”皇上,公主她,她吐了好多血!“太宗急得没法,淑妃跪在床边,哭道:”皇上,皇上一定要救救安成,这孩子!“太宗见安成全无血色,一袭白衣更衬得人煞白吓人,太宗握着安成手哽咽呼唤:”安成,安成,我是父皇,怎么不应父皇一声啊!“安成哪里能答,永乐公主站在旁边,早哭出声来,德昌瞪着钱惟睿,恨不得将他吃了,心内恨道:”你那好妹子害得安成如此,我恨不得将你们钱家饮血吃肉,安成若有事,纵父皇不允,我赵德昌第一个不放过你们!“太宗怒骂太医没用,高常正欲说话,钱惟睿道:”臣有一句话,或许有一个人有办法!“众人听此话,又惊又喜,太宗喜道:”你有何话,且快些说来!“钱惟睿淡淡道:”贤世子!“众人奇怪,初云公主想到贤,脸微红,心道,这钱惟睿说出世子名字作甚?太宗正色道:”你说高丽世子可救安成?“钱惟睿道:”臣虽为大宋人,却素知世子名声,据传贤世子师从志衍大师,此人有高丽医仙之称,素闻他有起死回生之能,而贤世子的医术,并不在他老师之下!“一席话,竟让太宗转悲为喜,虽不信那套起死回生之说,但贤世子的医术高明此话却不假,自己也曾耳闻,便派内侍请贤世子,后又决定亲自去请,贤与德昭在御花园贤聊,德昭有些心不在焉,安成是不能有事的,且不说有多喜欢这位皇妹,若安成有事,牵涉到吴越,终归不是好事!贤却有另一番心思,这安岳王自是不能知晓自己追查那三个高丽刺客的意图,贤觉闻自己近日竟得了相思之症,竟不能抑制,忽有内侍来请,竟让自己去医治他们的公主,德昭大喜,赶紧请求贤:”世子真是德昭的大恩人,请世子垂怜,救皇妹一救!“说着就要行大礼,贤赶忙拉住,淡然询问:”王爷切勿如此,只是不知公主得的是何病,又怎知在下可救?“德昭见贤有相救之意,感激不已,遂将安成的病说于贤听了,贤怔茫:”蓝色妖姬、曼陀罗?“是何人用此劣毒害人,是后宫之争还是?在旁内侍提醒:”请世子和王爷随奴才来,皇上在偏殿等候世子呢!“内侍遂将贤、德昭引致崇文殿偏殿,到了那里,却不见太宗,德昭问内侍,内侍道:”九公主的病重了些,皇上又赶过去了,请世子与王爷且等一等!“贤便与德昭等候在此,过了一杯茶的时刻,太宗便疾奔进来,只向贤行礼:”请世子救公主!“贤慌忙行礼,见只这片刻功夫,眼前的威严皇帝竟似老了几十岁,况他一国之君以大礼请求自己,却没有不救之礼,虽未见那公主,但心内竟隐隐有些担忧她的病情,蓝色妖姬,大宋一国之境,竟无人可医,温雅道:”皇上严重了,贤只怕医术浅薄,无法救得公主!“太宗赶忙道:”世子不必过谦,若世子救得小女,朕,朕一定要好好谢谢世子!“贤微笑不语,这谢谢两字从何说起,不过是机缘所致,就像是她,却始终无缘再见,实为憾事! 贤被太宗及德崇等引着到一处宫苑前停了下来,这宫苑临水而建,就像一座小岛,那满池的仙荷,碧波粼粼,水里的仙鹤只顾梳理自己的羽毛,小鸭子欢戏畅游,那宫墙生出的海棠,轻灵妖娆,贤一阵怔茫:”凤栖苑!“那少女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她从水中而出,显然是花神在世,贤心内恍惚,为何无端又想起她。进入苑内,只感觉芳香馥郁,假山幽泉,异世重生的湘竹仙草,贤仿佛看见那少女在秋千上沉睡,在亭中抚琴,宫中忙碌的粉衣宫女,一众内侍赶忙下跪行礼,贤感觉压抑,太宗道:”世子请!“贤回礼应声跟随,进入屋内,地上跪着的太医、内侍黑压压一片,贤惊异地发现这房内的布置竟与自己心中所想、自己的宫内布置相差无几,简洁不失庄重,德昌见了只叫声:”父皇!“却不敢再说话,太宗赐座,贤面前的花鸟屏风足有两米高,旁边站着的楚王、陈王、安岳王等人还有两位公主,初云公主贤记得,却还有一位绝世脱俗的美人,只叫人眼前一亮,装扮与初云公主相似,想来也是皇女,皆面露焦色,贤被引着坐下,旁边的内侍和太医捧着医箱,分列于自己两旁,面前隔着的沙幔隐约可瞧见里面走动的人影,似乎有宫妇的哭泣声,贤心内一紧,似乎闻到她的气息,疑惑不解,她在这里吗?太宗道:”请世子替小女诊断。“贤起身回礼答应,道:”臣需要一些工具!“太宗便命高常将药箱拿来:”高常,你在旁协助世子!“高常领命答应,贤决定以悬丝诊脉,高常赶紧取来红线,心道:”这诊法连前朝医仙孙思邈也只是略通皮毛,这世子真有惊世之才!“永乐公主在太宗身旁耳语:”父皇,此法讲求天人合一,断不能留这许多人在此!“太宗恍然一顿,遂摒退了众人,吩咐高常在旁守候,静待世子需要,高常领命答应,片刻屋内安静了下来,贤起身,有些犯难,道:”皇上,臣用此法诊断,公主须得近些方好!“太宗有些犹豫,所幸纱幔几重,倒也看不清安成面貌,道:”好,世子可不避礼仪,万望救得小女性命!“贤含笑答道:”臣定当尽力而为!“便有宫女绕过屏风,片刻,只听里面有一妇人的惊异声,片刻竟扶抱着一个人影挪至床前坐下,贤看不清人是谁,也无暇猜测,查看丝线为医才上等,便开始诊断,一绿衣宫女遂将丝线为那公主绑上,贤怔茫,她是谁?将手指搭在太阴肺经脉处,脉细均匀,并无异处,贤略有担忧,道:”娘娘,臣想知道公主面色?“淑妃不再哭泣,将安成扶正,道:”只是昏睡,时有痉挛、发绀之状,并无其他。”贤点头,心中已知中毒已深,隔着纱幔,贤借着人影再诊下关穴,窗外突来一场冷雨,吹开窗户,雨丝打在贤脸上,冰凉刺痛,淑妃见贤半响不说话,问道:”世子可有办法救小女?“贤叹息道:”回娘娘,公主积毒已深,在下,定当尽力!“淑妃感激道:”那本宫在此就好好谢谢世子了!“贤赶紧道:”娘娘不必言谢!“高常心内狂喜,此人实乃神仙人物,这病症自己也只是借着那药才勉强抑制毒性的蔓延,他尽有如此把握,医术果在我之上!贤突然问:”在下有疑问想请教娘娘。“淑妃在内回话:”世子请问!“贤道:”之前替公主确诊的是哪位太医?“淑妃有些奇怪此问,却仍答道:”乃刘太医和这位高太医!“贤颇有深意地看了高常一眼,淡笑不语,高常心里一阵抽搐,这世子,当真聪明!正要开门,太宗等已经鱼贯而入,太宗径直问:”世子,小女可醒来不曾?“贤沉吟片刻,答道:”回皇上,公主还未醒,臣有一个药方,于公主一试,三日后便知道结果!“太宗心内略有疑虑,道:”世子可需人试药?“贤闻此言微徵,正想说由自己来试,太宗道:”若有需要,朕便来试!“众妃嫔皆哭着请求收回玉言,初云公主更是惊呼:”父皇不要!“太宗看看初云公主那关切的目光,心内一热,永乐公主早急红了眼。贤震惊,他一国之君,爱女心切如此,真是难得,德崇、德昌等都争相试药,贤听罢众人话语,淡然道:”此事须得臣亲力亲为。“众人皆惊,异国王子为何如此做,太宗极力反对:”世子身份尊贵,万不可如此!“贤淡然道:”普天之下,皇族白衣皆是性命,这次便由臣来试吧!“太宗心内激动,却仍是不同意:”虽是如此,但世子!“他智谋胸襟却是世间少有,太宗心道他以此胸襟闻名高丽,世上只怕再无他人!贤吩咐高常需给公主灌肠,高常有些犯难,贤知其为难:“可教公主身边宫女,由宫女试行。”高常想起一人:“世子放心,已有人了。”贤点头离开,回头看那座宫苑,恍如仙境,终究是困住了人心,贤心内隐隐作痛,日夜思念的人啊! 钱惟睿十分困惑,道:”你怎么知道贤世子可以救我?“钱惟睿从没见过眼前人的真面目,潇洒清逸的身影,雅鱼竟真的死了吗?她和安成公主同样的身份,只是雅鱼却用自己的性命去做了一项代价太过沉重的交易,颓国之势,是雅鱼和父皇不肯承认的事实,那青衣人清逸的身影映衬在窗户上,是个面部轮廓极雅致的青年,窗外竹影萧萧,那青年人的声音响起:”自然是相信世子的医术了!“那听来慵懒的声线让人觉得可以亲近,钱惟睿正欲说话,窗外早没了人影,宋主并没有将雅鱼的案子公之于众,却是为什么呢,实在让人费解,可怜的雅鱼,为兄无能,不能庇得你周全,还让你搭上自己的性命,钱惟睿想起亡妻的去世,更加悲从中来。 同文馆内,阁楼之上,崔昊天和柳拓雨在外等候,柳拓雨有些不解:”将军,世子,为什么要救那位公主?“崔昊天对于世子让自己追查权清河等人的行踪已经不解,何况这次是世子答应救大宋的公主,崔昊天道:”世子一向仁爱天下,救那位公主也在情理之中。“柳拓雨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世子的仁爱自己当然知道,但那倾国少女,世子为她得了相思之症,旁人看不出,自己从小认识世子,他的心思自己又如何不知道呢,柳拓雨每想起那少女,心中便落泪,志衍师父说过世子会在中土遇见他的有缘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会是她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贤在房间内,看着青黛远山,心情畅然,从这里可看清汴京所有美景,贤看见那条街道,便想起初遇那少女,当时自己是失神了啊,她那么聪明,是否已经看穿自己的心意,贤自嘲地笑笑,今生可有缘再见到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四章 美人迈兮音尘阙 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耶律斜轸发现自己很担心那少女的病情,高丽世子能救她,真是好事!睨了一眼地上,嘴角含笑,眼底更加深不可测,冷淡道:“是不是该让我看看你是谁呢?”白袍怪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发一言,不,应该说不敢说话,眼前的男子俊朗魅惑,足以令天下臣服的气势,一身白色铠甲军服,那份藏匿不了的霸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世上仅此一人,这人该是睥睨天下苍生的王才对!白袍怪人突然怪笑,耶律斜轸笑容聚敛,屋内仿佛罩上了一层千年玄冰,寒气渗骨,白袍怪人微微颔首:“北院大王找小人,不知所为何事?”耶律斜轸嘴角一寒,轻轻说道:“你到底是谁?”他的话听来让人如沐春风,但已含千斤的重量,白袍怪人缓缓拉下自己的面罩,耶律斜轸瞳孔迅速缩小,唇边一抹微笑僵在那里,窗外的月光透过院中的仙山绿树透进来,耶律斜轸的视线落在皇城的方向,月色如水,笑容意味不明。耶律斜轸的出世,是全天下女人的劫数,更是天下苍生的噩梦,翻云覆雨,随意颠覆天下苍生的命运,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这话是耶律斜轸的恩师所说,耶律斜轸不信,自己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他突然笑起来,犹如神铸的完美轮廓魅惑苍生。 贤面对崔昊天和柳拓雨的疑问,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那位九公主的气息好像是她?贤心中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若要解蓝色妖姬和曼陀罗的毒,须要一味药引,如果不是那公主体内有那药引,自己是不会轻易答应宋朝皇帝的请求。安成病重,又吐血,宫中内侍到同文馆请贤进宫,这是贤始料未及的,急忙进宫!隔着沙幔,贤开了一药方,叹道:“岂不知天仙子为下品,虽有解痉止痛,安神定痛的药用,却不知慎用,那人大概是以为无解罢。”高常表示赞同:“公主现时有痉挛、且心神不宁,世子,公主体内天仙子可还要继续清除?”贤正思虑,忽闻一阵异香,急惊坐起:“等等,这香味!”高常也闻到一股奇异的馨香,正纳闷,忽然大叫:“麒麟香!”贤心惊,急道:“公主!”傲雪站在淑妃身旁,见在外间的兰屏脸色大变,哑口不语,淑妃奇道:“世子,出了什么事吗?”贤心有疑问,不便说出,递眼高常,温和道:“回娘娘的话,公主体内的毒,在下用会还魂草替公主医治,请娘娘用无根水替公主煎制,在下宫外有一药丸,每日替公主服下,七日后方可见效,在这期间,公主不得见生人,只是那药丸,在下所剩不多,须得在下立即出宫配置,在下,先行告辞。”淑妃含泪答应,感激道:“那就有劳世子了!”贤回礼道:“娘娘不必客气!”贤低头一念,道:“在下有一样礼物,想送给公主。”淑妃奇道:“世子要送给小女什么?”示意傲雪出去,只见贤手里托着一个香囊,傲雪、高常等在旁闻了,都觉得清爽无比,心内畅快,此香囊是北海悬崖上的一株神木所制,有凝神之效,沿命之用,世属难得,贤将香囊给傲雪,温和解释道:“此物有凝神聚气之能,希望对公主有帮助!”淑妃感激道:“多谢世子!”傲雪亦行大礼,且知麒麟香之劣,这神木竟盖住了麒麟香的气味,不知是何珍贵药物! 曹云轩立于桥栏之上,眼见贤世子和高常走出来,想起安成之症,心内直觉焦灼压抑,贤嘱咐高常:“公主今晚可能会心神不宁,出现异常反应,高太医要好生照看!”高常赶紧答应,送走贤世子后,高常便转身进屋,淑妃问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高常恭谨回话:“回娘娘,世子他,刚才娘娘可曾闻到一股香味,那日在窗外的人?”淑妃一愣,脸色大变,环视屋内,唬道:“你是说有人要加害安成?”淑妃心下一寒,看着怀中一直沉睡的安成,心疼不已:“这宫里早该整顿了,只望安成早醒过来。”德崇派了曹云轩守卫凤栖苑,凭安成和曹云轩的交情,安全可得保,高常心知这麒麟香极易让人出现幻觉,贤世子当真是上苍派来拯救公主的神人,这宫中要加害公主的人,现在的确是极好的机会,贤世子让自己每日去他那里取药,确实再方便不过,也能防止有人害公主,而他所赠的香囊,能驱散麒麟香的气味,也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神物,傲雪看着手中的香囊,锦色丝线卷秀着黑山白水,心中十分感激贤!当晚,安成心有噩梦,梦中有一绝色女子要杀自己,安成身体不能动,口不能呼救,仿佛有厉鬼要抓获自己,处于癫狂状态,躁动不安,又哭又闹,喝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兰屏含着泪端着药进去,安成只抱着淑妃哭,哭着道:“母妃救安成,救安成!”安成突然好大的劲挣脱淑妃,被淑妃紧紧抱住,淑妃哭道:“安成,安成别怕,母妃在这里!”淑妃的衣服被安成抓烂了,头发凌乱不堪,只是瞧见怀中着了魔般的安成,更加心疼不已,安成心内痛苦不堪,红霜、珑儿、浣月等几个人合力才将安成按住,安成哭着,随手将药打翻,淑妃道:“先别给公主喝药了,端下去吧!”兰屏哆嗦着端了下去,淑妃看着净瓶里的百合花,悄声问傲雪:“那花确是初云公主所送?”傲雪低声回话:“确是初云公主所送,奴婢亲手接的!”淑妃心下叹道,她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叹息之余又叫来高常,高常正托着药盒进来,傲雪见淑妃面色憔悴,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便哭道:“娘娘,让奴婢替您守着公主,您休息休息吧!”淑妃恍惚道:“本宫不累,我要守着安成!”再看怀中的安成,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傲雪道:“公主若是好好的,见娘娘这样心里怎么会好受,娘娘就是为了公主,更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淑妃已然哭得麻木,半响点头,浣月等扶着淑妃出去,淑妃走出门口,吩咐道:“傲雪、兰屏,一定要好生照看公主,一有情况,立刻告诉本宫!”傲雪、兰屏跪着答应,傲雪看着熟睡的安成,心内疼痛万分,哭道:“你可知道还有人打算害公主呢?”兰屏颇为惊骇,心下一阵波动,道:“刚刚闻到一股香味,好像是麒麟香的味道!”傲雪问道:“你也闻到了?”兰屏点头,傲雪苦笑:“还有那瓶子里的花呢,公主都这样,他们还不肯放过,麒麟香,还有这花,呵!”两人皆感愤怒,正说话之际,安成突然从床上爬起,又哭闹起来,傲雪、兰屏急得心都到了嗓子眼,慌忙抱住,安成猛得挣开两人,哭道:“好痛!”却就是不睁开眼,只在屋内乱窜,打碎了不少东西,傲雪怕伤到安成,急道:“你快去翾禾宫告诉淑妃娘娘!”兰屏含泪:“还是先请高太医罢,娘娘才回去呢,世子也说公主今天晚上或有异状。”傲雪正要说公主若有事自己二人如何担待,安成又成癫狂之状,满屋的内侍、宫婢都追着安成跑,却都不敢伤了安成,浣月只顾抹泪,哭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傲雪与兰屏顾着照看安成,急道:“高太医呢?”浣月止不住哭,高常却不知去了哪里,只得立刻去找高太医。安成突然不哭闹了,又似睡着一般,傲雪唤了几声,也没见答应,傲雪心下奇怪,正要扶安成休息,安成脸上又躁动不安起来,傲雪见自己手里的香囊,心道莫不是这香囊的原因,遂把香囊凑到安成鼻息下,安成果然似婴孩一般睡着,傲雪心道:“高丽世子果然厉害,只盼他能救得公主才好!”将安成扶上床后,就将香囊放在安成耳边,又在一旁守着她! 开封府内,雅鱼在棺木内突然睁开眼,猛然坐起,着了魔般地开了门,走了出去,她的青丝随着风摇摆,那绝代娇容在月色中,妖异而怔茫,带着满腔的怨恨,远山湖色的锦衣,在幽兰色的月光中,恍如隔着三生的距离,随风飘逸,她的美目摄人心魄,实在不该是这个世间的人!开封府的几个官差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遂大问:“你是何人,敢夜闯开封府?”雅鱼不能说话,目露杀意,那官差浑身一颤,一声喝问,附近守卫的官差也来了,围着雅鱼发问,雅鱼却始终如活死人一般,不说一句话,随手一抖,铁肘钢爪一挥,一道银光一闪,迎面的三个官差都倒在地上哇哇大叫,脸上鲜血直流,妖艳夺目,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杀上来!雅鱼机械地重复着反击的动作,不倒一炷香的时间,院中的守卫已死了一大片,一官差吓得直哆嗦,趁雅鱼不备际,拔腿就跑,雅鱼看着满地的尸体,嘴角抽搐,呜呜而泣,满目悲伤! 贤在行馆内为安成配药,高常由心里敬佩这位高丽国的世子,和他的仁爱之心,贤心里有忧虑,遂淡然问高常:“高太医,可听说过还魂草?”高常低头回话:“臣在医书上见过,但并没有亲眼见过!”贤淡然笑笑:“前些日子,有几个刺客意欲行刺我,亏得它保命!”高常未答话,却见贤所配之药除了天仙子、海魂草还有牡蛎,贤道:“其实人也是可以生死交替的。”高常疑惑不解,遂问:“生死交替?”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怎么能够生死交替呢,这世子的见解实在有些悖于常理,贤道:“公主每日灌肠,毒已清,现在可以用药了。”高常不能理解,高丽世子的用意是不是在忖度自己的心思,贤道:“其实,在下在家乡时曾听闻,西域不老幽泉处有一种不死仙草叫做七星草,只是一直无缘得见,高太医可曾见过?”高常脸色发白,低沉回道:“在下,也,只是听闻!” 德昭赶到后院时,眼见地上的护卫,心痛如绞:“雅鱼!”这一切都是她干的吗?指尖一弹,护卫已经将雅鱼围了起来,只是面前的女子早已不是自己认识的钱雅鱼,雅鱼脸上有的只是冷漠与决绝,森冷的杀意,对于曾是最重要的德昭,并无半点感情!两人就那么面对着面,冰冷的月色,雅鱼的脸上时而痛苦地抽搐,德昭心内感伤,曾经,自己以为可以用一生和性命去守护的女子冷漠地拒绝了自己的爱慕之意,而雅鱼的心意,自己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用仇恨将她和自己牢牢地禁锢开来,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伤了她自己,直到有一天,变得让自己完全不认识,而自己也以为可以忘记她,只是,当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一种自己完全无法接受,她用来惩罚自己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德昭才发现,所有的忘记和杜康都是徒劳,在白天的时候,自己可以不去想她,偌大的皇城,自己最惧怕的地方,吴越王府,和那个自己这一生都爱恋的女子,往事如烟,第一次见雅鱼,她的骄傲、逞强,她的不屑一顾,第一次与她相约,那次自己在吴越王府,用玉笛敲打自己头的雅鱼,那如春风般让自己沉醉的笑容就已经让自己沦陷,一直以为可以等到父皇为自己指婚的那天,但,雅鱼又一次拒绝了,而后来的事情,更是让自己和雅鱼的距离越来越远吧,自己永远在追赶雅鱼的脚步,她在逃离自己,自己追得越快,就会离她越远,但是当自己停下来的时候,雅鱼一个转身,以让自己不再认识的样子出现自己面前时,即使上苍垂怜,自己和她也已经永远不可能了,恍惚之间,德昭眼见她如颩般飘逸的清影在人群间飘忽,那些倒下的人全都是自己的手下啊,德昭的愤怒瞬间被点燃,淡然沉痛地吹响随身携带的埙,精明睿智的眼角,冰凉的泪水泽泽生辉,耀眼而夺目,雅鱼心内冷笑,怎么,连王府的十三护卫也要出动了吗,何必大费周章,安岳王! 雅鱼丝毫没有要逃离的意思,那笛声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既然自己在这个人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一席之地,那么,生有何恋!片刻之间,十三护卫恍如天神从天而将,个个净身黑衣,短枪利剑,还有独孤玄的独门暗器,雅鱼不发一言,夜风吹起她的发,掩盖了她眸子里的哀伤和悲痛,德昭恍如隔世的声音传过来:“雅鱼,你还能逃吗?”当十三护卫踏着风声从阶梯上向自己飞来的时候,雅鱼嘴角冰冷一笑,当独孤玄的暗器向雅鱼打出去时,德昭忍不住唏嘘起来,但随即住口,那不是自己应该阻止的,朦胧的夜色,湛蓝而神秘的雾气,冰冷的兵器交接声和十三护卫的怒喝声,夜声露重,花垂泪,那偌大的牡丹妖娆而美丽,散发着丝丝甜香,德昭的心压抑而矛盾,始终不发一言,心内困惑,凭雅鱼的身手,是不能坚持这么久的,雅鱼和钱家,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包括他哥哥利用柳如月之死而暗中想掩盖的密道,还有今夜的雅鱼。很快,雅鱼发现自己越来越体力不支,十三护卫轮番应战,德昭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活捉自己,这十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本来早就可以取自己性命的,但好笑的是,这十三个人偏偏一直同自己周旋,而今夜这一战,已经耗费了自己所有的体力了,雅鱼头部越来越重,几乎要晕倒,屋檐下的美男子月白色衣诀飘飘,大宋鼎鼎大名的安岳王,他在想什么呢?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异族女子吗?雅鱼心中悲愤,右手臂剧烈的疼痛让雅鱼不能呼吸,短兵相接的激烈碰撞声,雅鱼的手在颤抖,鲜血顺着手指留下来,那高处的男子,温文尔雅、面容缓和,却掩盖不了眼眸里的悲伤和故作冷漠的淡然,德昭淡淡道:“钱雅鱼,你意图炸掉大宋行馆,联合高丽杀手行刺贤世子,破坏大宋安定,证据确凿,你还补束手就擒!”雅鱼冷色道:“大宋九公主身重剧毒的事,怎么也不一起算在我身上?”德昭眼中精芒一闪,她并不否认那是她干的,雅鱼,你是要把自己逼死吗,她还是那个样子,不过这件事,也和她脱不了关系。德昭心中一寒,道:“抓住她!”雅鱼冷哼一声,足尖一点,竟飞了出去,独孤玄的暗器竟没追上,那是怎样的速度啊,那淡蓝色纱衣,妖异而空灵,德昭心中沉痛,对上独孤玄,点点头示意独孤铉去追,十三护卫飞身走檐追去,德昭忽感觉前方一个白影飘动,一惊:“谁?”但那人影一闪即逝,德昭禁了声,眉眼严肃,在开封府竟可以来去自如,德昭心内震怒! 兰屏和傲雪在凤栖苑中采花,今日天色不错,安成昨晚闹腾了一夜,而淑妃一早就过凤栖苑来,傲雪手不小心被花给刺了一下,兰屏急着拉过傲雪手用手绢包扎起来,傲雪笑道:“哪有这么娇贵,不就是被花给扎一下。”兰屏没说话,眉宇间有些哀愁,看着宫墙之外,忽道:“这些花,看着好看,可谁知道竟会害人呢,这宫里……。”傲雪低头不语,想起安成小时候,那一次,那树的汁液差点害公主失明,这宫里的人,不厌其烦地用毒害人,而这次,公主在宫外已经身中剧毒,九死一生,络媛宫的那位所送来的东西,无疑是雪上加霜,意图想要公主性命才对,只是宫外害公主身中剧毒的人又是谁,丁浪可有眉目? 风中隐约飘来夜来香的味道,傲雪和兰屏同时抬头,那明艳漂亮的初云公主正笑着走来,傲雪和兰屏赶紧行礼:“四公主!”初云公主径直问:“本宫来看看皇妹,安成呢,可醒了没?”傲雪正要答话,兰屏已行礼道:“回公主的话,公主还未醒。”初云公主见到兰屏,想到这女子的狠绝与阴毒,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宫女,那夜却逼得尚官局主管人事的崔嬷嬷和彤史女官余若昭形色大变,就那么放过了她,而后母妃调查,崔嬷嬷和余若昭竟都有把柄被这女子知晓,且牵扯西宫,竟让自己就此放过,初云公主心有不甘,为何自己连一个宫女也整治不得了,冷笑一声,兰屏也面无变色,做恭顺之状,径直往里去,看见淑妃的贴身婢女青儿站在门口,遂问:“淑妃娘娘在里面?”傲雪低头回话:“是。”初云公主甜甜一笑,慵懒道:“你起来吧!”两人正要起身,初云公主盯着兰屏道:“本公主叫你起来了吗?”兰屏又羞又气,脸色发白,又跪了下去,傲雪心中有气,这四公主明知道淑妃娘娘在内,还如此行事,待初云公主和澈儿进去后,傲雪拉着兰屏问:“怎么回事?”兰屏眼神恍惚,心内想笑,面上做苦笑状:“昨晚我走得太急,冲撞了四公主,想来四公主仍生气呢。”傲雪心中颇有些许恼怒,叹气忍住,兰屏忽然小声道:“姐姐,四公主身上是夜来香的味道,公主身上一向不好,这花对公主的病甚为不利!”傲雪心惊气愤,赶紧进去,截在初云公主身前跪下道:“四公主,淑妃娘娘与贤世子说公主诊病其间不宜被打扰,现在不能见任何人,请公主!”初云公主几次来凤栖苑,本就是存着见贤的心思,却都铺了空,今听傲雪所言,焉能不怒火中烧!骄横怨毒地看着傲雪,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冷笑看着傲雪与兰屏,这两个婢女当真可恶,自己从来都是想去哪里去哪里,她们是什么低贱身份,也配阻拦!淑妃从里面出来,笑道:“初云公主来了!”初云公主向淑妃行了礼,便笑问:“娘娘,安成的病怎么样了,贤世子几天来瞧过了吗?”淑妃淡然地拉着初云公主的手往里间走,在沙幔前停了下来,忧伤垂泪道:“难为你中过来看她,你瞧你皇妹这样不死不活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初云公主瞟了一眼安成,见淑妃情态,心内喜悦之急,面上却少不得假意安慰几句:“娘娘不必太过伤心,安成,终归是要醒过来的,听说,贤世子,他医术高明,应该能救皇妹!”淑妃拉着初云公主道:“多谢你这样关心她!”初云公主甜甜笑道:“我与安成是姐妹,我关心她是应该的,我母妃也常惦记安成,希望她早日醒过来呢!”淑妃遂道:“替本宫谢谢你母妃!”初云公主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借事离开,出来时,兰屏仍跪在地上,初云公主走过时,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起来吧!”兰屏看着那漂亮的公主离开,心叹道,初云公主好美,但是这样的容貌,配上那刻毒的心肠,不失为一位蛇蝎美人,所幸虽有心计,比起其母却远算不得心思深沉,虽算不得可怕,害人手段也一向低劣,只是这次却害苦了公主!淑妃叫傲雪起来,问:“你刚才拦她干什么?”傲雪低头回道:“四公主身上有夜来香的味道,公主现在身子虚弱,四公主身上的花香那么浓烈。”淑妃点头赞道:“你最近倒进步不少,连花香都有研究!”傲雪摇头道:“这是兰屏告诉奴婢的。”淑妃点点头,刚才初云公主罚兰屏是怎么回事?遂叫兰屏进来问话,兰屏脸色冰冷,举止越发沉稳,行礼完毕。淑妃此前并未注意过兰屏,便是景怡宫疫病之事,也只是听安成所说,知兰屏其人心思机敏,然品性并非端良,便十分不喜,今见兰屏行事沉稳持重,倒是生了几分好感,轻轻弹去兰屏肩头的落花,问道:“初云,她为什么罚你?”兰屏答道:“是奴婢的过失,奴婢昨晚不小心冲撞了四公主。”淑妃略感倦怠,示意筱蝶将兰屏扶起,有意考察兰屏:“四公主此前可有为难过你,尚宫局的事,本宫也知晓一些,你很聪明,崔仪和余若昭、还有宸妃,你竟尚能保全性命,确实不是个笨孩子。”兰屏心神骤然紧张,淑妃娘娘岂非太过抬举自己,不说宸妃就是崔嬷嬷和余女官,要整治自己,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而且自己当初刚开始并非没有存死志,只是不想因自己之死牵累公主而已,虽保住性命,那几日几夜酷刑也被折磨得只尚存气息而已,所感谢者,除了公主,第一位便是高太医,且当时宸妃有李妃之事困住,后有景怡宫那场大火,自己虽不敢威胁宸妃,却也借公主之名威胁崔嬷嬷和余女官,才侥幸保住性命,至于初云公主,这个美貌阴狠的公主,自己也是真的刮目相看,宫中皇女第一人啊!兰屏想起之前的事,眼神遂恍惚:“奴婢实在是愚钝,娘娘,谬赞了!”淑妃略有笑意:“安成之前与本宫说,你回来了可放你出宫,等安成好了,你便出去罢。”兰屏骤惊,跪着哭道:“娘娘,公主救命之恩尚未报答,焉能离去,请娘娘不要赶奴婢出宫!”淑妃奇怪道:“你不愿意吗,你已经犯了死罪,安成身边,不能留你这样的人。”兰屏心内感激安成为她做的一切,惊闻淑妃决定,心中实在有苦难言,淑妃看着傲雪,挥手示意兰屏起来:“实话说,本宫不喜欢你,但安成,她喜你聪慧,她毕竟年幼,也偶有识错人的时候,本宫不想女儿当救毒蛇性命的农夫,你可懂?”傲雪在一旁,却不好出言,兰屏静默半响,又跪道:“奴婢不会咬驱蛇的主人。”淑妃见兰屏神色如常,更加觉得其心有如深渊不可测,却已知兰屏并不介意自己指骂其为毒蛇心性,却说甘为驱使,想起当日安成的话:“拿住七寸就可以了。”只是驱蛇之人,前有宫外的韩崇遂,今又有安成,到底是福是祸呢,便摇手道:“罢了,等公主醒后再说罢。” 忽听翾禾宫婢女来报:“娘娘,尹昭仪死了!”淑妃惊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接着又叫兰屏起来,那婢女有些迟疑,回道:“是在咱们宫苑不远的飞华池里发现的,还是在咱们离宫管辖之内。”淑妃神色大变:“谁发现的?”婢女道:“宸妃娘娘和李妃娘娘现就在那里呢,听说皇上下朝了,正要过来。”傲雪兰屏皆惊,傲雪心惊道:“娘娘,咱们出去看看吧!”淑妃淡然一笑,摆手道:“你们好好照顾公主,别出了岔子,筱蝶,咱们也过去看看。”傲雪有话要讲,兰屏想起昨晚在拂云阁楼上看见尹昭仪在桥上风姿摇曳,却不料今日竟然死了,也不知死在几时几刻,已自己昨晚见到尹昭仪的时刻起,那会淑妃娘娘早回宫了啊,应该没有与昭仪有过照面罢?淑妃赶至飞华池时,宸妃、李妃都在,连太宗也在,尹昭仪尸身已盖了白布,验尸婢说死于三更,溺水暴毙,尹昭仪贴身女婢怜儿、玉珠等人早被崔嬷嬷等严刑拷问过了,怜儿说还没到飞华池时因昭仪落了东西在翾禾宫自己便被遣回去取,宸妃道:“翾禾宫,昭仪深更半夜去找淑妃做甚?”玉珠道:“我们娘娘本打算去看望九公主的,因九公主不能见闲杂人等,就决定带礼物去拜访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近日因公主疾病体疲惫心郁结,我们娘娘便陪着说些话,淑妃娘娘心情很不好,喝了些花酒,我们娘娘也陪着喝了些,回宫时便有些晚了。”宸妃见淑妃来了,便询问是否有此事,淑妃点头,太宗道:“昭仪出事时,身边竟没有人吗?”玉珠、怜儿俱摇头,太宗瞅了淑妃一眼,宸妃叹道:“饮酒误事,昭仪却因此误了自己性命,实在可惜,淑妃姐姐心疼公主喝酒解闷能理解,你们做奴婢的,不尽心侍奉,已至昭仪去时身边竟无一人,实在当诛!”二婢扣头如捣蒜,连呼饶命,李妃向太宗行了一礼:“皇上,臣妾有话要说!”太宗道:“爱妃,有何话说。”李妃走至池旁假山石旁,指着泥上脚印道:“皇上且看,因昨夜上半夜有小雨,泥土未干,所以上面脚印清晰。”李妃示意绫纱将尹昭仪鞋子脱下来,又要了自己宫里小黄门的鞋,将尹昭仪鞋子拓在前面泥上脚印处,又分别拓了女鞋与男子鞋袜,女子鞋袜正好合适,指与太宗道:“皇上且看,前面的脚印对上了,这后面的两处脚印,形状与小黄门鞋状也能对上,这脚印却左深右浅,足以证明昭仪娘娘并非自溺而亡,实是死于他杀。”宸妃脸色微变:“也不定,亦或是刚才打捞尸体时不小心留下的。”淑妃想笑,只听绫纱道:“娘娘所说在理,但咱们刚才过来时,已经命令注意保护现场了,且这脚印,也不是刚印上去的,娘娘请看。”宸妃点头称是,李妃道:“这脚印定不是女子脚印,且左深右浅,平常人走路不会如此,或许那人腿有残疾,所以脚印才一深一浅。”太宗道:“李妃所言有礼,宸妃,昭仪是他杀,不是自杀!”宸妃惊得冷汗俱下,战战兢兢却极力克制,挤出几滴眼泪道:“昭仪妹妹为人一向贤淑有礼,也不知得罪了谁,臣妾一定详查。”太宗道:“这事,交与李妃来办,你这宫女聪明善辩,朕擢升你为尚官局二品女官,协查此事。”绫纱与李妃领旨谢恩,此事遂罢,回至宫中,宸妃发雷霆之怒:“李氏专与我做对,本想对淑妃动手,她却,还借此让她的人进了尚官局。”近身婢女道:“娘娘,宫里腿有残疾的内监并不难查,咱们得早作准备,李妃的人虽进了尚官局,有崔嬷嬷和余女官在,咱们有何怕的,只是不知昭仪那两个婢女到底瞧见没有,那个怜儿且不说,那个玉珠当时可并知道在哪里啊。”宸妃微怒,冷笑:“是吗,你晚上请若昭过来一趟。” 安成心中一呕,又吐了一口鲜血,气色苍白如山雪,傲雪眼泪便掉下来!雅鱼逃到一片密林中,阴森幽蓝的月色,雅鱼心内,想笑,独孤玄,你们十三卫士被困巨石阵,看你们如何向你们主人交代,但浑身的伤痕已经让雅鱼痛苦不堪,那殷红血迹仿佛鲜染的印花图案,似胭脂桃花,雅鱼走不动了,剧烈地疼痛终于让她倒了下去,一回头,惊闻巨鸟的叫声,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吴越王府,这条根本不可能有人来的捷径,荒凉阴寒,一直通往吴越王府,从那枯井延伸到方圆十里全都是枯藤枝蔓、密林旧树,雅鱼想起在临安的师父教自己的布阵之法,奇怪,自己明明是想引赵德昭起来啊,结果,却让自己赔上了性命,雅鱼躺了一会儿,头突然撕裂般疼痛起来,一阵阴风吹来,周围的枯黄落叶几乎将雅鱼盖了起来,雅鱼知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周围参天古树,仿佛列队的卫兵,雅鱼记起少年时的日子和那白玉般无暇英挺的少年,心内痛苦万分,终于哭出来,想不到自己死的时候尽然是这样子的境地,哥哥说的没错,吴越处境确实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济于事,雅鱼的眼前恍如出现安成的笑脸,那美丽的公主啊,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你的毒又该如何解,你的父皇当真很疼爱你啊,但是,当你有一天知道,你的命运不是你可以左右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就像自己一样,不过是命运的棋子,别无选择。雅鱼便静坐着等死了,想到说不定自己的尸骨会被野狗给吃了倒也干净,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越来越轻,一直飘啊飘,飘到了云端,那浑身的剧痛也已经消失了! 高常端着药盒正从宫门前经过,恍惚际不想撞上初云公主,高常一抬头,那张娇媚明艳的脸啊,精致而优雅,高贵而傲气,正斜睨着自己,高常一惊,慌忙放下盒子:“奴才,四公主恕罪!”初云公主的慵懒骄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什么奴才不奴才,这是什么东西?”高常正回话:“回公主,是世子让带进宫来的药。”一双柔腻的双手已将药盒从地上拿起来了,初云公主淡然道:“你起来吧!”高常答应着已经站起来,正对上初云公主娇艳端庄的笑脸,心中一个寒战,不敢直视,那耀眼的漂亮公主便带着部下离开,不高常打开药盒,又想起初云公主身旁婢女手里拿着的芝草,果然是换了啊,蚀心草,高常到凤栖苑的时候,傲雪正趴在床前照顾安成,高常将药盒放在桌子上,淡淡对傲雪说道:“初云公主是不是来过?”傲雪半蹲着瞧兰屏端进药碗来,回道:“高太医可真是神机妙算……。”高常苦笑将药盒里的药草取出来,兰屏也不说话,高常从药盒的夹层把还魂草取出来,才问:“怎么还有两层?”高常手里拿着那支草,说道:“这可是蚀心草,四公主送的,你们不识药物,可千万别弄混了,是要出人命的!”兰屏突然拿起那支草,在手里捏碎了,傲雪看着她的惊异举动,温和道:“你去歇歇吧,待会浣月回来了好替你!”兰屏摇头道:“姐姐,我不累!”傲雪看着兰屏,想到初云公主近日连番举动,心中气愤岂非少于兰屏,心中忽觉有些疼。 德严看完安成正要回自己王府,恍惚看见对面沁芳栅假山边立着一个清丽的背影,看着好生熟悉,眨眼之际,水中传来一声巨响,荡开了一池涟漪,惊扰了水中的游鱼,德严来不及细想,纵身跃入水中,在荷叶底下的清水中游了好久,也没寻着人影,德严心中刺痛:“到底是谁在此寻死?”恍惚间在简密的娇艳荷花间瞥见一张绝望的脸,德严赶紧游过去,那张美丽清雅的脸又沉了下去,德严茫然失措,潜入水中,那柔软的身子已经没了力气,只定定沉着,德严仿佛看见那带着泪水的脸,使劲将人托了上去,德严抱着终于走到了浅水处,丝言脸上泪水未干,一睁开眼竟看见德严,不由得怔住,等到反应过来时,便扑打着哭闹:“你救我做什么,救我做什么?”德严想起是宸妃身边的婢女,有些好笑,做丢弃状:“要不要我放你下去?”丝言大惊之下,咬牙别过头,任由德严将自己抱回岸上,只是却再也不说话,也不理德严,水滴顺着她的额头流到下巴再流下来,德严瞧着丝言,心中一动,心道她一向端庄持礼,今日怎么如此,倒也好笑!便开口询问:“何事想不开,竟要寻死?”丝言看着身旁的男子,清逸俊朗,恍如月中诗仙,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心内不由的苦笑,没想到啊,竟然是四皇子救了自己,丝言苦笑道:“四皇子本不该救奴婢,您救了奴婢,奴婢又能?”德严听着她悲哀的声音,心内叹道,前些日子,自己因为母妃的事,她劝慰过自己,这次自己却,德严摇摇头,站起身道:“不知你为何事,却不至于要寻死,早些走吧,小心着凉!”丝言听着德严关切的声音,眼泪差点掉出来,谢谢两个字梗在喉间,还是说不出来,丝言苦笑挣扎过后,看着德严,终于有了求生之念,道:“今晚之事,谢谢四皇子!”德严眼中一寒,回头望去,风吹着她的衣衫,层层绿波,沁着荷叶的清香,那淡漠悲哀的面容在月下,恍如碧波仙子,那颤抖的身躯,德严心中一笑:“回去罢,我不过是一介闲散皇子,命是自己的,我可救不了你下次。”她想的对,自己可以救她一次,能救她一辈子吗?丝言望着离开的德严,心思复杂。 浣月坐在床边给安成喂药,兰屏拿着绢布走来,神色大变,急道:“慢着!”抢过浣月的药碗打碎了,傲雪、浣月吃惊,高常见兰屏神色大变,都看着高常,高常盯着兰屏,神色复杂,兰屏只举着绢布给高常看:“高太医!”却说不出话来,浣月觉得委屈,只看着每个人不说话,高常脑中飞速地转着,突然大叫:“快去拿甘草!浣月赶紧跑出去,眼泪都未擦干,傲雪拉着兰屏道:”是怎么回事?“兰屏道:”姐姐,那药草上有一层白色药粉,你看这里!“傲雪看那绢布上,果然是一层白色的细粉,吃惊地看着高常,高常痛苦地想起那双带水的柔腻的手,痛苦道:“是我疏忽大意,从今以后,药我亲自来熬。”傲雪怒道:“煎药的是珑儿罢。”兰屏摇头示意先别再说,接着众人听见安成粗重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肝胆俱裂,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兰屏心疼安成,哭道:”要是我多清洗几次,也许就不会!“高常劝慰道:”你很聪明,这不是你的错!“忽又苦笑:”公主要是有事,我等就陪葬吧,我先出宫请世子来一趟!“高常淡然的话语让傲雪心中痛苦万分,自己怎么对得起淑妃娘娘,若公主真有事,自己难道不该死! 清晨,城郊的花香扑鼻,耶律斜轸看着这绵延的青山,鼻息忽重忽轻,西门牧雪未说话,这迷失森林,萧大哥他还好吗?白袍怪人,终归又让他逃了,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吧,耶律斜轸指尖泛白,那眼底的震怒,随时准备喷涌出来,淹没天下,那随时准备毁灭苍生的怒气让西门牧雪不敢说话,许久,西门牧雪惊喜地叫出来,迎上前去:”萧大哥!“几日不见,萧挞揽还是那个纵横沙场、英武霸气的常胜将军吗?似乎瘦了很多啊,是啊,几天不吃不喝,寻找出路的他都筋疲力尽了吧!萧挞揽牵着白马从林中走出来,微笑着向西门牧雪点头,才发现嘴边早已麻木,猛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耶律斜轸冲自己点头,心中陡然一抖,那白色铠甲下的故意压抑的盛怒,自己跟随北院大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视而不见,萧挞揽只好牵着马朝他走去,耶律斜轸嘴角突然一笑,萧挞揽,脚步突然一抖,这笑容在哪里见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五章 相思相忘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高常、兰屏,傲雪等看着贤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话都不敢说,汗水顺着贤的脸流下来,贤的眉头时而微皱、时而微平,淑妃在内禁不住问道:“世子,安成的病?”贤抬头看看窗外,月亮已经落下山,心中的疑惧终于放下,微允道:“娘娘,在下暂时稳定住了公主病情,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在下有事想告禀陛下和娘娘!”淑妃道:“皇上此时怕是要上早朝了,世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贤沉默片刻,温和道:“公主的病,在下和高太医已经暂时稳定了,只是蓝色妖姬这毒实在低劣,迷惑心智,公主再继续这样沉睡的话,实在是!”淑妃惊措伤心:“那怎么办?”贤脸色剧变,仿佛历经巨大的痛苦:“在下的提议,希望娘娘考虑下。”淑妃茫然点头,不敢相信,屋内一片沉寂,高常心内复杂,她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贤世子的提议皇上会同意吗?傲雪、兰屏对视一眼,心内悲伤难抑制! 耶律斜轸脸色冷峻,萧挞揽站在身后,语气有些沙哑和疲惫,道:“将军,让那人逃了。”耶律斜轸闻言脸色瞬间冷硬,突然自嘲地笑笑,问道:“你去看过她吗?”萧挞揽不料耶律斜轸有此问,抬头看时,耶律斜轸坐在椅上,慵懒霸气,似乎略有所思,萧挞揽有些心痛,他早就知道了吧,自己昨晚去过大宋皇宫,但没想到的是,那少女竟要死了,萧挞揽把这一切的罪孽扛在自己身上,什么时候被那少女改变了,耶律斜轸慵懒冷漠的声音传过来:“听说赵匡义召集天下名医为她治病,连那高丽世子也被请进了宫,我们何必滩浑水?”萧挞揽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话,心内绞痛,仿佛万剑穿心,那公主又做错了什么,要无端受此无妄之灾呢,竟然低沉道:“她若有事,臣也不独活!”耶律斜轸脸色瞬间铁青,嘴边淡笑突然消失,萧挞揽见惯了喜怒无常的北院大王,但他脸色变幻这般迅速还是让萧挞揽不敢抬头,同时心内也大为疑惑,自己从没抗拒过他的命令,就是姑姑也!下一步,是杀戮吧,对那公主心思难测,自少年时认识他,便觉得他气势迫人,但自己为什么刚才要那么说呢,惹怒他,有什么意思!萧挞揽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情不自禁的脱口之语,额头冷汗直冒,心内一片慌乱,她只是个女孩子啊,她还那么小,况且她是大宋公主,自己不是一直喜欢牧雪的吗,为什么! 太宗下早朝后便急奔凤栖苑,众内侍宫女跟随前往,跌跌撞撞,有些年龄较小的因行礼让路不及时,跌跪了许多,从拂云阁一直到凤栖苑,跪着的内侍宫婢有几百米长,进入凤栖苑,太宗更觉悲伤压抑,安成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德崇和永乐公主站在屋外,神色悲伤,见太宗匆匆前来,赶紧行礼:“父皇!”太宗急问:“安成呢?”赵德崇道:“安成,贤世子说有话要告请父皇!”永乐公主哭肿了双眼,太宗龙颜大怒,脸色滞胀,大步跨入屋里去!贤见太宗前来,正要行礼,太宗一把扶住,关切道:“世子,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可是关于小女的?”贤看一眼至今不得而见的九公主,有些为难,竟要行大礼,太宗赶忙拉住贤,问道:“世子,小女的病?”贤淡淡道:“臣有话要对皇上讲。”太宗看一眼屋子,屏退了疑惑不解的众人,初云公主三步一回头,好久都没看见世子了啊,若不是这丫头生病…… 贤回到驿馆的时候,柳拓雨早泡好了茶,贤立于窗前,看黄昏天边云卷云舒,柳拓雨捧茶相问:“那位公主的病还没好吗?”贤终于回过身来,神色间尽是担忧,柳拓雨心惊,这么多年,还会有事能困扰到他吗?贤淡笑摇头,心内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好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片刻!柳拓雨站在贤身后,落寞悲伤,世子思念的人儿啊,世子在高丽国是臣民心中的神,谁也没料到世子也会有走下神坛的一天,只是因为那个不知名的美丽少女,大宋女子,那样的神女之姿,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美的人了,她那样的人,这世间也只有世子可以匹配吧,夜越来越深,柳拓雨的心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朱雀的清姿魅影盯着床上的人儿,心中翻江倒海,这少女,怎么可以美成这样,眉目若画的少女啊,朱雀一向自恃美貌,可床上的人竟然让自己的眼无法移开,就像那个人一样,朱雀形如鬼魅幽灵,想起自己隐居高丽多年,为复遗命,赴中土,竟遇见两位世间奇人,这少女以美貌让世人移不开眼,而贤世子,遗世而耀眼的我国王子,让我心生爱慕,这样的美人,若从此睁不开眼,真乃人生憾事! 宫中到处流传着安成公主病危的消息,不少宫婢内侍私下窃窃私语,永乐公主听了也不免生气,在西烟宫外喝退了不少宫婢,永乐公主想起自己母妃的去世,心下感怀,安成,终归是有她淑妃母妃的疼爱,而父皇已经答应自己,不会让自己远嫁高丽,而自己和安成、兴平从小感情甚笃,兴平自不必说,秦王叔的掌上明珠,而自己也终归不是安成,无法做到像她那般豁达洒脱,永乐公主感怀身世,竟流下泪来,一路行经多处亭台楼阁,宫殿廊桥,竟无人发觉,那些颔首低眉的宫婢内侍无一人敢抬头,永乐公主心内苦笑,心中逃离这皇宫的想法越加清晰明朗。 萧挞揽的目光落在凤栖苑的方向,一直凝视到天黑!大宋皇宫宫婢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旋,安成公主怕是要死了,怎么,连高丽世子也不能救她吗?传闻中经明行修,无所不能的高丽世子,医术冠绝天下,连死人也能救活的高丽世子,怎么! 耶律斜轸唇边绽开一抹嘲弄的笑,突然起身,萧挞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望向天边,现在大辽是怎样的景象,苍茫草原间,敏敏和姑姑、皇上,他们又在干什么。耶律斜轸突然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萧挞揽并不知道耶律斜轸再说什么:“大王!”他在大辽被称作杀神,这么多年杀伐决断,这应该不是感悟才对!耶律斜轸眼神冷漠霸气,瞬间睥睨天下,西门牧雪不知何时也来了,竟也神色复杂。西门牧雪心中突然想到,自己与他两人分别多年,耶律斜轸早已不是少年时的他,他现在是大辽的北院大王,自己为何还会多想,是早已该放下的人啊,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痛?萧挞揽突然冷笑,在他心中,会在乎人的性命吗,安成公主,与他的计划无关,与他颠覆天下的计划无关,但为什么,要那少女赔上无辜的性命! 月牙悄悄爬上树梢,德昭关着门呆了一天,不容任何人打扰,几乎没有进食,东窗打开,窗外寒气沁人,却无人守卫,连一向守护在德昭周围的十三护卫也不在,德昭一眼望出去,不见灯笼的红光和人影的斑驳声,心中剧痛无比,雅鱼,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如果你愿意取我的性命,我便交由你!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德昭心中想的全是和雅鱼的过往,原来想忘记一个人真的不容易,德昭想到自己下达的命令,想到自己可能亲手逼杀雅鱼,心中压抑悲痛,钱惟睿说的对,雅鱼有权利选择她自己的路,尽管是一条死路,可我希望最后毁灭她的不是你!德昭心下悲怆,命运何苦如此捉弄于人,赵德昭,你亲手杀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你不能保护她,却杀了她,你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不归路,只是冷漠和失望地注视着她远走越远,你自私的立场和虚伪的名分才是葬送雅鱼的毒药,堂堂一国公主,竟死无归所,要沦为孤魂野鬼,这一段虐恋终将结束,却不料是你结束她的性命,德昭饮恨痛哭道:“赵德昭,你枉为男儿!”德昭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做法,迷迷茫茫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了,半夜,被一场清风绕醒,德昭忽感脊背发凉,一睁开眼,竟看见一个蓝白衣女子站在窗口,血染的白衣,眼含悲伤遗憾,正盯着自己,德昭惊呼:“雅鱼!”竟不辨是梦中还是现实,雅鱼从门口走进来,显然是重伤的缘故,踉踉跄跄,三步就要跌倒,惨白的月色竟比不过她的肤色,德昭心中悲痛,她身上的伤全是拜自己所赐,德昭赶紧扶住,雅鱼看着德昭,突然扑入怀中,痛哭道:“德昭,我快死了!”德昭心胆俱惊,心被撕裂般疼痛,坚毅的内心瞬间被融化,曾几何时说过,要用性命守护的女子啊!雅鱼哭了好久,德昭不能出言安慰,半天才放开雅鱼,雅鱼抚着德昭的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自己最爱的人,不再说话,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都深知结局,而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对方留下自己生命的温度,德昭沙哑道:“为什么,为什么,雅鱼?”德昭有万千的疑问,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大宋一向优待降臣,父皇在世时,曾有意赐婚,也许当年雅鱼答应的话,自己和她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但雅鱼对于自己国家国运的不确定性,造成了自己和她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德昭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除了悲伤还是悲伤,雅鱼哭道:“你想我们在一起吗?”德昭心下悲哀难名,雅鱼应该早知道的,自己一直的心愿就是得偿所愿,得到她的心啊,雅鱼突然哂笑,德昭的犹豫和迟疑表明了他作为大宋亲王和皇位第二位继承人的身份,他不会如他所想,一向优雅冷静、只是他知不知道他一直逃避的事实真相呢?雅鱼苦笑道:“你不想对不对?”德昭默然流泪,毅然坚定道:“我喜欢你!”雅鱼闻言心中一暖,背着德昭流下泪来,雅鱼回身道:“可是我就要离开你了,离开这个人世了!”德昭心在泣血,为什么,要亲眼看见自己最爱的人离开自己,雅鱼轻轻握住德昭的手,幽然道:“可是我舍不得你。”德昭情难自控,将雅鱼拥入怀中,雅鱼嘴角一抹怪异而满足的微笑绽开来,对上德昭的眼睛,道:“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德昭心内苦笑,雅鱼的爱残忍而深刻,用毁灭自己的方式让自己永远忘不了她,但她的计谋永远会得逞,茫然措问道:“要是我爱上别人了呢?”雅鱼用自己的嘴唇覆盖了德昭的话,让德昭深陷其中,女子的声音幽然哀怨,仿佛夜中的笛声,让自己无法自拔:“那样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赵德昭,你亲手毁了我,可是,可是你是雅鱼心底唯一的人,你不能爱上别的女人,我现在就把自己交给你,那么我死也瞑目了!”德昭看见雅鱼衣衫褪开的肩头,那只妖娆翩跹的蝴蝶,是自己的杰作,那白玉般的肌肤让德昭想起那个夜晚,德昭对于雅鱼疯狂的举动无动于衷,她将清白留给自己,雅鱼看着窗外怔茫夜色,道:“这里,今夜是属于我们的!”德昭恍然记起,从何时起,自己就渴望拥有她,但,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自己却感觉到的只有离别的痛苦呢,肤若白雪的肌肤像丝绸般光滑柔腻,当雅鱼将自己完全交给德昭时,德昭痛苦地吻着女子娇嫩如花瓣的唇边,少年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德昭发现自己的心无法拒绝雅鱼,尽管理智地知道雅鱼在将自己推入痛苦的万劫不复之地,但,德昭发现自己在生硬拒绝过后仍然被对她的爱意给推进去了,现在,她是自己的人了,只是怀中的美人却没有任何的温度,窗外明月为晸,一阵清风卷起沙幔,德昭被雅鱼吻着,心在流泪,自己最爱的女子要离开自己了。 萧挞揽潜入大宋皇宫,伺机进入安成的卧室,但没想到的是,安成的床前有一个女子,而她的两个贴身侍婢却不见踪影,朱雀早发现窗外的人影,萧挞揽潜入内室时,发现窗户大开,萧挞揽暗惊,这女人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她回到自己宫殿中仍然不安全吗!萧挞揽闻到房间里冲刺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原来是将屋外的宫婢迷倒了,踏进内室,安成仍沉睡在床上,便靠近床边,安成躺在床上,如活死人般沉睡,当下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半跪在床边,萧挞揽恍然看见安成不适地皱眉,从怀中取出一支芝草,凑到安成鼻息下,半响,安成竟缓缓睁开眼睛,少女惊恐地睁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气息渐渐缓和地看着面前英气挺拔、神色悲伤的高大男子,说不出话来,心下感激,是他救了自己吗?耶律斜轸看着镜内的情景,眼神淡漠复杂隐含盛怒,西门牧雪站在一旁,半瞅着耶律斜轸,那公主醒过来时,他眼中难以掩盖的释怀和轻松,耶律斜轸,你躲不了的,西门牧雪看着镜中,那美丽的少女惊艳倾城,那美丽的身影落在西门牧雪的心里,是一粒永远拂不去的暗尘,西门牧雪笑道:“看来萧大哥是真的喜欢安成公主啊?”转头看耶律斜轸,只是从那异常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变化,淡淡的眉宇间仿佛隐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是那镜中的人儿,并不知晓,他,也许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吧! 兰屏睁开眼睛,心中暗惊,为什么会是契丹人!缓缓起身,见傲雪躺在地上,赶紧推搡着扶了起来,满屋的迷香已经散去了,兰屏叫了几声浣月也不见答应,傲雪睁开眼,只觉得头昏脑胀,兰屏赶紧至床边看安成,只见安成面色似乎缓和了许多,傲雪道:“公主!”兰屏喜道:“公主似乎脸色好了很多啊!”傲雪道:“我们两个怎么都睡着了?”兰屏喜道:“姐姐,你歇歇,我去告诉淑妃娘娘!”傲雪心内疑惑,只得暂且放开,道:“好吧!”浣月正进来,傲雪便让浣月去请高太医,在至床前看安成,安成似乎真的好了很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安成心下一片明朗,却无法醒过来,想着想着竟又睡着! 贤的琴声顿住,淡然笑道:“她醒了!”窗纱内的美人剪影也动了动,身后幻气形成的女子正是朱雀,绿色纱衣,春意甚浓,妖气十足,贤淡笑并未回头:“谢谢你!”朱雀滴下泪来,向贤下跪道:“世子既已猜到我的身份,还饶过我性命,我本无以回报,下毒之人乃朱雀近人,朱雀斗胆,求世子饶过他性命!”贤的笑容淡淡散开,温暖,能包容一切的笑意带着疑惑地看着地上匍匐的女子,并未答话,朱雀抬头道:“朱雀想请世子好好保护自己,另外,要防着那些契丹人!”那个女子企图伤害世子,天下,包括王后,谁也不允许伤害世子,谁要是动了这个念头,朱雀必要此人于世间不得安生,钱雅鱼,必死无疑!贤正要仔细询问,那一抹幻影已经散开消失了,贤沉默了许久,那个刺客用她的性命保全了她的家族荣耀,贤心内感激朱雀,此次那公主的病,能醒来多亏了她,贤整理行装,崔昊天领着高常进来:“世子,高太医来了!”贤笑问:“公主可醒了?”高常摇摇头,贤惊讶万分,高常轻松道:“不过,公主已经好很多了!”贤疑虑顿减,但是,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呢! 德昭感觉窗外阳光刺眼,东窗大开,晨风扑面而来,身旁空空如也!惊得德昭一身冷汗,原来自己竟然在地上睡了一晚上,仔细闻身上,是松香的味道,只有雅鱼才有的味道,德昭寻找雅鱼,但并没发现她,心下疑惑,她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再回来,难道昨晚那是一场梦,或者说!德昭打消念头,当下决定往吴越王府去一趟,钱雅鱼能诈死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贤进宫的时候,太宗、淑妃、宸妃等都在凤栖苑,贤经过西烟宫的时候,只闻古琴声,古朴哀婉,不经意一瞥,只见是一处古朴清幽的宫苑,却不知是何人所奏,贤被内侍引着进了凤栖苑,那苑中的宫婢脸上喜色盈盈,贤心旷神怡,进入殿内,见过太宗,太宗便拉着贤感谢:“世子真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朕,真不知如何感谢世子!”贤放下心来,见太宗慈眉淡笑,无天子威严只有作为父亲的喜悦,淡笑回道:“皇上严重了,臣只不过是得他人嫁衣救公主罢了!”太宗一愣,德崇在旁道:“贤世子不必过谦,皇妹能醒来,得亏世子大恩!”太宗点头同意此话,贤淡笑未允,遂关切问道:“皇上,公主可醒来了?”太宗龙颜大悦,道:“醒来了,刘太医在内诊治!”太宗看着淑妃道:“爱妃,等安成好了,定要让她好好谢谢世子!”淑妃连连点头,向贤行礼道:“臣妾也得谢谢世子!”说着就要行礼,贤赶紧回礼:“娘娘不必言谢,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太宗本就对贤有好感,此次贤救了安成,更是好感大升,便对淑、宸二妃道:“世子向我国请亲,无奈朕的女儿良莠不齐,竟无可匹配世子者,看来朕得好好寻宗室女,定当为世子寻得佳偶!”贤不料太宗于此时提出请亲事宜来,又如此说,不免道:“皇上此言真是折杀臣。”宸妃想起之前自己向太宗讲自己女儿初云配不得贤世子的话,想不到太宗竟当众如此说,心下微忿,良为谁,莠又指谁,又想到太宗舍不得永乐,已答应不让永乐远嫁,而一心让初云远嫁高丽,心中微有不悦,只不表露,初云的哥哥现在似乎更倾向于让初云下嫁枢密使曹彬的三公子曹云轩,这更利于巩固自己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宸妃虽知自己女儿倾慕高丽世子,但也不想自己女儿远嫁异国,倒也愿意,只是初云个性一向娇横任性,怕只怕她对贤世子情根已深,作出可笑举动。太宗早已让让王继恩好好宴请贤世子,又有秦王、楚王等作陪,贤不好推就,回头看崔昊天,崔昊天无奈地撇撇嘴,只跟着前往! 安成坐在窗前,傲雪、兰屏等陪立在旁,淑妃送走各妃嫔公主王爷后,便进来陪女儿,安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淑妃赶紧扶住,心疼道:“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母妃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说得安成心内泛酸,抱着淑妃安慰道:“是女儿不孝,让母妃担心了!”淑妃哪里舍得责怪安成,抱着安成,嗔怪道:“以后可不许你再离开母妃一步!”傲雪、兰屏不忍母女二人哭泣伤心,皆笑道:“娘娘,公主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安成便道:“女儿不嫁人,就陪母妃一辈子!”淑妃替安成擦干眼泪,道:“母妃真是不该,你醒来就好,快别伤心了!”安成点头答应,虽醒来却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元气尚未恢复,要恢复还需些时日调养,顺手拿起身旁香囊,问道:“这是母妃替孩儿绣的吗,真好闻。”诸人皆笑,直觉神清气爽,淑妃道:“这是你救命恩人送给你的!”安成瞧那上面的高丽文字,也知晓了救自己性命的人,便问:“是高丽世子吗?”淑妃微笑点头,浣月道:“贤世子可真厉害,当时宫里的太医都说公主不能救了!”浣月觉得自己说话不吉利,又住了口,安成心下恍惚,自己昏迷这期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自己是完全不知道的,就连昏迷前的事情也是恍恍惚惚,只是想要深想,便觉得一片头痛,淑妃拉着安成,又是抚眉又是理乌丝,道:“你别多想,只管好好养病,这眉头可不许再皱着了,对了,等你大好了,我们得好好谢谢高丽世子!”安成迷茫之际,也点头答应,未曾谋面的高丽世子救了自己性命,的确应该感谢呢。 贤在窗前习字,柳拓雨陪侍在旁,见贤心绪淡雅平静,便问道:“那位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啊?”贤淡笑道:“我没见过她!”柳拓雨道:“那位公主会不会就是世子心里的那个人呢?”贤颇为惊讶,停笔默想,是自己思念她太紧表现得太过明显还是因为拓雨太过了解自己呢,复又提笔,笑着说道:“我心里的人,是,谁呢!” 德昭到吴越王府的时候,钱惟睿与韩千十分紧张,德昭心下一沉,钱惟睿似乎更消瘦了,见到自己,似乎连表面的礼仪也不愿意再敷衍,莫非已经知道雅鱼的事!德昭不再向前,正要说起,只听钱惟睿慢步前来,淡然道:“雅鱼死了!”德昭面无表情,心也仿佛停止跳动,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安慰的话吗,谁来安慰自己呢?遂强压住悲伤,问道:“她在哪儿?”钱惟睿惨淡道:“怎么,想见她的尸体吗?”德昭震怒,更加无言以对,钱惟睿对自己成见已深,相信说什么他也不会信,而德昭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钱府大公子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内心悲愤交加,面色却不加表露,失去雅鱼是生平一大憾事,钱惟睿这个朋友恐怕在三年前就已经失去吧,但是听雪楼的案子以及雅鱼和高丽刺客交易刺杀贤世子的事,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定她的死罪,这些事叔皇早在自己之前就已知道,雅鱼、钱惟睿包括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钱惟睿长叹一声,突然躬身行礼,神色越发淡了,嘶哑道:“请安岳王和在下一起前去!”德昭黯然答应,道:“有劳大公子带路!”忽有家人来报:“公子,宫里的王公公来了,公子赶快出去接旨吧!”钱惟睿一愣,深看一眼德昭,带着韩千和一众护卫先行出去了,德昭沉默半响,对着那家奴道:“可知你家小姐在哪儿?”那家奴双目深陷,垂泪道:“王爷请随奴才来!”德昭步履沉重,心中不敢相信,雅鱼,真的死了吗? 韩千压低声音问钱惟睿:“安岳王,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小姐?”钱惟睿步子放缓,道:“他,也许什么都知道!”韩千一阵沉默,钱惟睿深吸口气,道:“走吧!”出得府门,王继恩已在门口等着,似乎颇为不满,脸色盛气凌人,钱惟睿带领家人和护卫跪下领旨:“臣,钱惟睿跪领圣旨!”王继恩宣读圣旨,钱惟睿心内又喜又悲,肩上忽感轻松很多,父王要来了,只是雅鱼却!王继恩道:“领旨吧,钱大公子!”钱惟睿顾不得德昭还在王府内,只得随王继恩进宫面见太宗,王继恩不想德昭在这里:“原来王爷在这里,皇上让安岳王和大公子赶紧去东华门外接吴越王。”德昭正要拜领圣旨,王继恩却一把拉起,口中道:“王爷,快些回府准备,皇上还要先见你一次!”德昭道:“既是如此,本王这就进宫去见叔皇!”王继恩道:“好吧,王爷快随奴才走吧!”德昭上马离去,王继恩眯着眼看德昭策马离开,回头对仍跪在地上的钱惟睿道:“大公子也快些准备吧,你们父子兄弟多日不见,应该想念得紧,皇上,可是甚为看重大公子呢。”这番似戏谑似警告的话让钱惟睿脸色瞬间惨白,自家父子兄弟乃至吴越数百万百姓,早就是瓮中之鳖,太宗的雄狮百万早已集结在长江以南,吴越稍有移动,不过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百姓生灵涂炭而已,吴越国势早已倾塌,归宋已是天下大势,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德崇、德明在宫中喝酒,德崇问德明:“德昌怎么近日不见?”德明喝一口茶,戏谑笑道:“安成这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在多半在凤栖苑,哪里记得我们兄弟之约,何况,那潘家小姐一向和他私交很好,宫外,他也很忙,三弟,也够辛苦的!”德崇点点头,道:“我刚刚来的路上,碰到秦王叔,好像是和德昭皇兄去迎接钱淑。”德明闻言,玉杯顿住,脸色起了一丝非常不易察觉的变化,慵懒地望着德崇,似略有所思,看着德崇道:“倒是好久没见过钱家三子了,我听说陈廷进都在准备纳土事宜了!”德崇也愣了一下,心想却不知道钱家反应如何,德明道:“皇兄,我们也去看看安成吧!”德崇正点头,却见内侍徐喜疾步走过来,看着两人道:“两位王爷倒是清闲,秦王、安岳王都在门口候着呢,快随老奴走吧!”德明、德崇赶紧起身,随徐喜去了。 德昌和安成在园内喝早茶,德昌遂讲起安成患病期间发生的事,而安成听得云里雾里,安成大病一场,神色总是有些倦怠,淑妃更是命其卧床静养,不想其劳神费心,日日困在内室,今日天色正好,便至花园静坐,听德昌讲之前之事,道:“我晕睡期间的事,这几日总想不起来!”德昌见安成虽起色好些,说话到底还有气无力,不愿其劳费心神,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世子说你身体还未复原,要多加休息,不可劳神!”安成点头,许久,嫣然笑道:“等我好了,要去你府上玩!”德昌嬉笑着劝道:“我的好妹妹,你可记得答应了你母妃什么,你要是再有事,父皇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安成闻言脸色越显惨白,心有所虑,说话也很容易累,却轻笑道:“妹妹的病总归要好的,这些日子所幸听母妃的话,整日困在宫里,实在无聊倦怠,二哥哥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德昌素知安成心性,只得含笑点头,两人说话际,曹云轩走了过来,深看安成一眼,对德昌道:“王爷,皇上让你赶紧去东华门。”德昌赶紧起身,道:“怎么不来内监要劳烦你来知会,钱家这次阵势可真够大的,把整个国家都搬来了吧!”曹云轩脸一红递眼安成,德昌知其心意,一边走一边嘱咐曹云轩:“云轩,皇妹无聊,你陪安成说会话,不过,别累着她!”安成忍住笑,打断道:“三哥,你别啰嗦,快去吧!”待德昌走后,安成便问曹云轩:“云轩哥哥,雅鱼小姐找到了吗?”曹云轩看着安成,觉得安成这一病,倒乖巧安静了许多,只是那人的事,却不好多说,温柔道:“你好好养病,别的事不用挂念,不然哥哥们会担心的!”安成还想问些别的,却见曹云轩盯着出神,安成轻呼几声方回神:“我,与你的哥哥们定不会叫你白白受伤生病,受尽委屈。”安成心知当前吴越局势复杂,有自己身涉其中,但与前朝国事相比,自己一个公主的安危病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曹云轩见安成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天地之间仿佛日月同时失辉,一片昏暗,曹云轩心有不忍,安慰道:“公主要好好养病,快些安好才是最紧要的事。”安成笑着点头答应,曹云轩站在海棠树下,风姿扬异,安成心中忽然一暖,似乎在梦中见过一个人呢,那个英气无敌的年轻男子,怎么面目却这样迷糊,那天晚上,自己见到的到底是谁!曹云轩不再看安成,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很容易让世人沦陷,愿为她生,愿为她死,当日,自己连随她而去的心都有了,自少年时见过她一面,今生今世,心中便容不下她人,只想守护在她身边,能经常见到她,看见她笑,已是上苍对自己莫大的恩赐,只是,却不想世间俗事让她烦忧,终究不打算细说德昭已找到钱雅鱼的事,却不想安成因为猜测而劳神费思:“听雪楼的案子是由安岳王负责,这跟雅鱼小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了,兴平郡主托臣向公主问好,说是好想公主呢!”安成笑颜如花,点头道:“我在宫里实在无聊,母妃怕我劳累,都不让侍女们和我多说话,云轩哥哥,你若有空,就请兴平进宫陪我罢!”曹云轩心中一阵眩晕:“好,我知道了。”安成忽感胸闷气短,笑道:“我先歇着去了。”曹云轩点头,安成咬着牙偏过头,手捂着心口,差点倒下,却仍撑着,心道:“莫不是气喘也犯了?”曹云轩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明艳绝伦,美丽得近乎虚幻,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圣洁与光辉,心道虽自小与她相识,但心中却时常有患得患失之感,她还是小郡主的时候,便不忍她被欺负,而后当今皇上登基,她为公主,自己就进宫为职,不为皇恩家族,只为离她更近一步,能经常守候在她身边,便已知足,多余的奢望,并不敢多想,自己和她的距离,不是身份的距离,皇族和下臣的距离,而是,她的美好、她的清澈内心,美好得让自己不敢直视,自己凡尘之云泥,岂敢多想? 安成回屋的时候,傲雪、兰屏、清瑶、浣月正在忙碌,傲雪正要出来找安成,见安成进来,便嘱咐道:“公主可别太累了,高太医说这个香囊乃灵木所制,公主最好时时带在身边。”安成接过那香囊,原来正是贤所送的救命之香木,心道这几日自己心神不宁,全赖它自己方能静心安神,那送自己礼物、救自己的高丽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呢?哥哥们将那贤世子夸得世间无双,这来宋多日,听说要娶自己姐姐、又救了自己性命的异国王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贤正要和崔昊天出门,高常却进来,心下却感怀,这高丽世子气度堪比神人,每次见他,总让自己心悸,这男子怎么可以完美成这样,站在那里,就让天下男儿黯然,这个神话般的男子,难道就是为了给天下男儿证明,一个伟大的男子到底可以到达什么样的高度,他的一切都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无关世俗清心,朝堂之上、沙场之上、民间威名、世间贤明,高丽国无出其右者,贤请高常坐,高常道:“今日叨扰世子,是因为公主想请世子入宫一见,以谢世子救命之恩!”贤颇感惊讶,自己虽对公主有救命之恩,但皇族女眷约见,贸然前去,只怕于礼不合,淡然道:“烦请太医告诉公主,皇上已经谢过我,公主无须言谢。”高常有些为难,安成公主只是想亲自谢谢世子的救命之恩,想见见世子,才让自己来请,只是这高丽世子,却一向游于世俗之外,不是知恩图报的人,这便拒绝了,倒也犯难,便道:“世子,其实是公主又犯病了,臣还得烦请世子随臣进宫一趟。”贤惊讶:“怎么会?”高常便道:“九公主身有气喘之症,不得根治,今又犯病,世子知道公主前病未愈,病史复杂,臣想着世子医术过人,之前也是您治好公主的病,对公主的病情也最为熟悉,所以,想再劳烦世子一次。”贤看眼崔昊天:“那今日你自己去罢,我随高太医入宫。”崔昊天领命离开,高常被贤询问安成病史,也捎带讲些公主的趣事,其实是心中另有所图,贤世子雅怀仁礼,是高丽高僧志衍大师的高徒,安成公主虽然病愈,却因被害一事郁结,且无人知其心意,近日多不与人说话,性情似乎不似从前,若贤世子能与公主成为朋友,开解疏导,对公主的病也是有好处的! 贤越近凤栖苑,越发担忧那公主的病,想起之前公主病重期间,这公主既有哮喘之症,应知远离花粉、花道,那夜,是有人要害她才对!一路跟着高常,想着的全是梦中的少女,高常带着安成到御花园旁边的御田,贤颇为好奇,原来,大宋皇帝重视农业,于宫中开辟一处良田亲自耕种,贤见良田景致,心旷神怡,高常道:“公主在里面等着世子呢,臣就不进去了!”贤对于高常也感奇怪,不是说公主犯病了吗,但既来之则安之,便自己踏着绿意进入园中来,御花园百花盛开,园中颇清静,似乎也没什么人,连宫婢、内侍也不见,贤漫步进入园内,暗赞园内布置,仙树繁花,那幽涧飞泉、淙淙流水,亭台楼阁,仙鹤睡莲,美景不胜收,贤突然心悸,这美景,好像在梦中见过!贤踏着石阶而下,一步一回首,环顾园内,恍惚看见园内花海那边的亭中有一个美丽无伦的身影,长发及肩,漆黑如夜,白衣若雪,贤远远瞥见一眼,顿时魂飞魄散,那好像是她!贤不敢确定,心中百转千回,虽只见过她三次,但却仿佛数世前就已经认识,远眺亭中,竟说不出话来,一步一步,虽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似乎太远太长,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得,设想过几千次再与她相遇的情景,却不料上苍早已经将结局这样布置好,贤走近驻足,看着亭中美好得随时可能消失的身影一时恍惚,那身影转过来,映衬着青山绿水,日月亦为之失色,那墨色不染纤尘的眉目,美丽绝伦的笑容顿时愣住,满眼的惊奇,贤暗叹,她终于回到人间了,那少女娇柔清亮的声音传过来:“是你!”温婉柔和的声音中亦有惊喜之情,却有一丝不解,也许,贤微笑不语,向安成行礼,她应该从没想过是自己,而自己又何时想过公主原来就是她呢?安成颇感好笑,原来此人便是高丽世子,命运真是好笑,救自己的竟然是他,安成不由自主地慢慢走近贤,却见贤脸红,心下奇怪,为什么每次见他,他就会脸红,遂好奇问道:“你脸怎么红了?”贤心中尴尬难言,不敢直视安成,道:“是,因为紧张。”安成愣住,奇怪道:“为什么,我虽不平易近人,却使世子哥哥赶到紧张了吗?”贤不能作答,安成想到之前几次偶遇,以及数次捉弄贤,招呼道:“贤哥哥过来坐。”贤听安成轻歌软语,又仿佛遭遇雷电之击,浑身不能动弹,见安成佩戴的正是自己所送的香囊,心甜之急,便笑了,当日送出去时,并没想过是她啊!安成颇为感叹:“想不到救我性命的人竟然是你。”贤也点头:“我也没想到会是公主。”安成想起之前几次捉弄,到底有些羞赧:“之前,安成对世子哥哥,实在有些顽劣,望世子哥哥不要生气。”贤微笑摇头,心道:“不会啊,我很喜欢你。”又听安成自言道:“你的救命之恩我该如何谢呢,民间的百姓生病了,病治好了,可以重金酬谢,可是您是世子,安成不知道该如何谢你?”贤微笑:“公主多想了,您口中已经谢过我多次了。” 安成定定地看着贤,笑道:“是啊,我亦不能当你是普通医师,拿金银之物谢你啊。”贤听着少女天真质朴的话语,忍住笑,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温柔道:“在下并没有过想公主言谢。”安成低头道:“可是,安成真心想要感谢你呢。”贤无奈,继而点点头,只觉得安成气色惨白无血色,安成今日并没有太多玩笑的心思,偶有观察贤的时候,发现贤心性澄明,自己诸位哥哥都有不如,恍如世外谪仙,心道:“这世子与别人颇不一样,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感到很温暖,就像大哥哥一样。”安成心中遂升起丝丝好感,暖意绵绵,遂问贤:“等安成病好了,可以出宫来找你吗?”贤心内顿喜,忙点头,只听安成颇为喜悦:“我不想待在宫中,我可以跟母妃讲,出宫找你诊病吗?”贤笑容恍惚,哑然失笑,这个请求自己可不敢轻易答应,安成见贤迷茫,有些尴尬,自己怎么能这么说呢,哥哥们不带自己出宫,却要借助他的身份,嫣然笑问:“你身边的大美人呢?”贤愣住,道:“公主是说拓雨吗?”安成明亮的眼睛一阵扑闪,道:“你的扇子是不是送给的她?”贤不得不点头:“是!”安成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贤不由自主地说:“若公主想要……。”安成扬扬手中的香囊,取笑道:“当日你答应过要送我礼物,便是这个吗,那岂不是你要欠着我一辈子啦?”贤心下道,她竟毫无宫廷礼仪的约束,这般自由洒脱,自己远远不及,遂轻笑出来:“这个自然不算的,贤当日并不知道是公主。”安成突然感到心一阵抽搐,捂着心口流着泪便要倒下,呼吸越来越困难,贤大惊,万不料安成此刻犯病,慌忙扶住,少女睁着泪眼看着贤,十分痛苦,贤心痛如绞,急问:“是气喘又犯了吗?”安成呼吸困难,话都说不出,只点点头,觉得又要昏厥,肤色更加惨白,只紧紧抓着贤的衣袖,要哭出来,气息微弱,小声啜泣,贤眼光泛滥,将少女抱起,温柔道:“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安成点点头,贤明显感到怀中少女的局促不安,贤抱着安成向太医院的方向跑去,安成想起之前沉睡那么久,哭道:“贤哥哥,我不要再睡着,再也不要。”那样微弱略带倔强和不甘狠狠地触动了贤心中最软弱的地方,贤停了一下,心中道:“你不会有事的,放心!”贤抱着安成出了御花园,终于见到宫女内侍,怀中的安成脸色更加惨白,对走过来的两三个宫女道:“快去请太医过来,公主生病了!”那三个宫女正说着话,突然听见男子温润的话语,再见到贤完美的容颜,当下愣住,心中道:“这人是天上下来的吗,还是白玉雕成!”这是谁呢,大宋哪位皇子呢?其中一个宫女反应过来,道:“贤世子等等,九公主不宜走动,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贤点点头,道:“去吧!”安成背过脸去,贤道:“你们去吧!”另两个宫婢慌忙走开,贤看着安成,心疼不已,见旁边花圃里有一亭台,便抱着安成过去,将安成扶住坐下,安成看着贤,又感激又悲伤,但却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贤半蹲着,声音听来有些生气:“你以后还是有人跟着为好,这样很危险。”安成说不出话来,心中十分难过,前事迷茫以至于心情郁结,母妃、哥哥们却对自己一字不提,他们怕自己多想,听贤话语,只慢慢点头,贤不忍再责备,温柔道:“把眼睛闭上。”安成奇怪,问道:“为什么?”贤站起身来,作势要弹安成额头,吓得安成闭了眼睛,贤笑起来,她睡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安成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竟心下明朗,疼痛消失,恢复了体力和神气,安成缓缓睁开眼,贤正盯着自己笑,安成道:“为什么我觉得呼吸好受很多,刚刚的香味,你对香很有研究吗?”贤淡笑不语,只道:“你以后不舒服,可以让高常来行馆找我。”安成没说话,感激地对贤点点头,眼前的男子不只一次救过自己,但是,自己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异族男子呢,他又是谁?安成近日努力想记起之前的事,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听雪楼是如何遇害的,又是如何被送回的襄王府,在那期间又发生过什么,傲雪、兰屏偷偷说的四皇姐在自己昏病期间想害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安成总感觉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偶有片段跑出来,更加让自己心情疲惫不堪,对那段时日的记忆,当真如痴儿一般,虽疼痛难受,仍下定决心要了解之前事情的真相!梦中出现过的那个白衣男子和那个模糊的狼头刺青,那个魅惑男子肩头的狼头刺青,邪魅笑容、睥睨天下的气势好生熟悉,却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六章 玉关踏雪,音尘别后却解相思 宫粉雕痕,仙云醉阴,无人野水荒径,古石埋香,金沙锁骨连环。皇城不恨吹横笛,恨晓风万里关山。耶律斜轸慵懒地笑笑,意味不明。从玉关踏雪而来,耶律斜轸的眼里有那座宫墙,那里有人会牵动自己的心绪,玉关之外的前事,踏上心头,她的眼眸,纯净清澈,不染尘埃,只是那倾城惊艳的美丽公主,不似凡人!西门牧雪取笑地看着萧挞揽道:“我们还以为萧大哥真的喜欢上了安成公主了呢?”萧挞揽脸色困窘不已,自己之前到底说了哪些疯话竟让北院大王也笑了,西门牧雪自是笑个不住,耶律斜轸嘴角笑意消失,问起一个让西门牧雪不快的话头:“祈晋呢?”萧挞揽站起身来,回道:“属下无能,没能找到他。”耶律斜轸没说话,冷意泛滥,淡淡说道:“杀了他。”萧挞揽领命答应,西门牧雪听这冷漠阴寒的声音,几乎要将裙角扯烂,心下悲痛,祈晋,是定安国王子,他都不用顾忌的吗,也对,天下又有谁会让耶律斜轸有所顾忌,自己的朋友,如果是普通人也还罢了,偏偏是乌玄明之子,即使从未参与聚众抗辽之事,这样一个身份,耶律斜轸岂会放过,自己云游天下行医的朋友并不能选择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错呢? 安成听贤讲了很多趣事,近日来的烦闷心情倒真的好了好多,贤一直等到太医确定安成无恙才离开,高常到底太过夸张,公主已度过危险时期,现在的病情,太医院的院使是能控制的,便是高常自己,也并非不能控制,而一定要来请教自己,不过,贤心里还是很感激高常的。安成笑看贤离开,心头念着贤的话,体内有矢心草,这又是谁对自己下毒呢,安成一路思考,一抬头,初云公主和澈儿等正过来,安成叫了声四皇姐,初云公主不咸不淡地问了安成的病情,便走了,安成自是没放在心上,四皇姐见我这般不悦,许是不想我醒来罢,忽听澈儿的声音:“世子早走了!”安成心惊,四皇姐莫非是想来见世子的吗,也对,四皇姐和贤世子在宫中宴会上早已认识,父皇说贤世子此番来向我国请亲,大哥哥说父皇有意的是兴平,照四皇姐现在的样子,莫非!安成突然顿住,心中突然浮现贤清风淡雅的笑容,觉得呼吸越发急促,暗道,幸亏没让四皇姐看见高丽世子救助自己,她的善妒,自己可不想多分精力应付,齐王叔和萱宁王妃怎么会舍得将兴平作为和亲人选远嫁高丽,若父皇中意兴平,齐王叔应该也不会轻易答应罢,安成正纳闷发呆,声旁有人出声:“病好了,又在这里吹风?”安成回头,却是德严:“四哥哥!”德俨一身白衣,让安成一时恍惚,好像那世子,只是四哥哥清贵雅致,没高丽世子洒脱物外,显得更入世亲和而已,安成笑道:“四哥哥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想吓唬我?”德俨瞅着安成笑,拿扇子敲安成的头:“是你想的太入神,我去你宫里,傲雪她们说你不在!”安成偏头躲过,暗想一阵,拉着德严撒娇道:“我被母妃整日关在宫里养病,快闷死了,四哥哥,求求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吧,我不会乱跑,就去你府上!”德俨一怔,立马答应:“好,我正要出宫,晚上我送你回来就是。”安成喜不自胜,路上,安成向德俨说起自己生病之前的事,希望去听雪楼看看,德俨自是知道安成的打算,也知道她的疑虑,不会去问德昭皇兄,德俨道:“这事慢慢来,你不要急,有一件事我觉得颇为奇怪,你醒来的时候,钱雅鱼正好死去,而且你不知道的是,之前听雪楼刺杀三皇兄的人就是钱雅鱼。”安成吃惊:“你是说当日听雪楼大开杀戒的是钱雅鱼,当日我只记得我去了后院,这是三哥告诉我的,其余的,我一无所知。那么,如果是钱雅鱼和她的同伴所为,又是为什么呢,我和雅鱼一向并无仇怨。”德严素不喜钱雅鱼:“她一向是个疯子,只是她如今听说已死,这个结局,也算是应该,只可惜你白受这无妄之灾。”安成没有深究,以前也听过德昭皇兄与这钱家小姐的事,只是不知道自己当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吗,会不会当初还有别的图谋?德俨用手指弹安成的额头,笑道:“谁说钱雅鱼害你了,只是说不定她这事与对你下毒的人有关联,发生在一处罢了。”安成苦笑:“说来说去,我还是不知道害我之人是谁。”德俨安慰安成:“德昭皇兄亦说钱雅鱼死前对于在听雪楼大开杀戒的事供认不讳,却独不认害你的事。”安成一手捂着疼痛的额头,又看德俨洒脱从容,不再是之前的四哥哥,他终于放下有关皇宫的一切,不再桀骜不羁,心中欣慰:“只是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 耶律斜轸看着人群中少女的笑颜,脸色微变,嘴角不经意地向上扬起,她,终于大好了吗,真是好事!她是大宋皇帝最疼爱的女儿,身份尊贵,只是她到底不同于恃宠而骄的公主,耶律斜轸看着安成与身旁男子言笑晏晏,心情终于轻松许多,她病好了却好像不见得有多高兴啊,眼里有太多自己看不透的东西,自己到底从来不曾了解过她呢,对于这件与她有关的案子,她会怎么知道对她下毒的人是谁,耶律斜轸颇为好奇,身旁随从耳语几句,让耶律斜轸的脸色更加阴寒,嘴角玩味的笑魅惑苍生,崔昊天救了祈晋,怎么,高丽世子也想插手这件事? 贤思考崔昊天的话,此番与世子同时来宋土的还有大辽北院大王耶律斜轸,只是不知何故,此人从未公开露面,而由他帐下悍将萧挞揽出面接洽与大宋贸易实务,贤早闻耶律斜轸名声,此人素以行兵用将鬼神莫测闻名天下,乃大辽最强硬名将的代表人物,作风强悍、迅速,高丽年轻将领中罕有与其并肩者,而且不难确定之前秦朗由萧挞揽救走,那么背后属意的也是这位北院大王才对,正思虑际,崔昊天进来禀告:“世子,有人要见你。”贤转过身来,只见一位清逸青年站在面前,脸上难掩落塌苍桑,心生悲悯,询道:“你是祈公子?”祈晋挤出一丝笑点点头,贤既已确定祈晋的身份,当下决定救下此人,祈晋突然跪倒:“请世子救我同伴!”贤一惊,赶紧扶住,皱眉道:“你还有同伴?”祈晋点头,贤见祈晋右手上鲜血淋淋,便让柳拓雨去拿药箱,和祈晋在窗边坐下,定安国一直处在耶律斜轸的军事包围之中,靺鞨余众约有几万人,是渤海旧民抗辽的中心,而这位定安国王子,一直悬壶济世,云游域外,贤道:“你的同伴是怎么来的大宋?”祈晋难掩悲痛,道:“他们和女真人结伴,突破大辽军事防线,走海路来的!”贤始料未及,高丽近年收留了不少渤海难民,而不愿远离故土的少数英雄豪杰如烈万华、祁晋父亲乌玄明等人依然聚众抗辽,渤海靺鞨旧民在耶律斜轸的军事打击下,有亡国灭种的危险。原来他们企图通过女真人与大宋取得联系,崔昊天心中犯难,只听祈晋痛苦道:“我们想向宋称臣,只是这太过艰难,恐怕他们早已遭遇不测!”贤心惊,虽未见过耶律斜轸,但此人以毁灭城池和灭绝人族堆砌赫赫战功,霸气残忍,如今得知了渤海人的意图,岂有放过之礼,祈晋的担忧没错,贤正欲说话,祈晋突然起身对贤和崔昊天行一大礼,道:“世子,崔将军,烦请二位再帮忙一次,祈某感激不尽,在下的几位朋友早已保定必死之心,若他们没死,请崔将军杀了他们!”说最后一句话时,祈晋的声音明显在颤抖,贤向崔昊天点点头,吩咐道:“崔将军,你去吧!”祈晋赶紧向贤致谢,却被贤拉住,贤道:“祈公子先在行馆住下,你同伴的事交给在下来办!”祈晋再次致谢,贤让柳拓雨安排祈晋休息,柳拓雨心下难言,他早已不问朝中事物,隐居仙山,此番却领父命前来大宋,是他自己的决定还是? 安成始终感觉背后有一道冷厉的目光寻着自己,回头看去却不见人,对于自身不确定的危险安成心中莫名的压抑,傲雪和兰屏所说自己昏迷期间凤栖苑的神秘人物,还有麒麟香,安成与德俨回王府时,遇见一个白衣书生,那样清朗坚毅的眉目,奇俊挺拔的身躯,仿佛能撑起天与地的力量,安成心下暗叹:“此人是谁?”安成一直看着那少年,粗布白衣,而那人也盯着安成,丝毫不畏安成气势,只待那人离开,德俨笑道:“你看着他做什么?”安成摇头,微笑道:“我们走吧!”德俨不言语,静静地走在王府外的街道上,德俨用上好的糕点和茶招待自己妹妹,却不急着去听雪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安成微笑道:“哥哥是要给我引见什么人吗?”德俨呷了一口茶,笑道:“果然聪明!”接着道:“听雪楼的薇雅姑娘,妹妹知道吗?”安成摇头,德俨继续道:“但她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就是她发现了钱雅鱼的藏身之处,德昭皇兄他们才能顺利破案。”安成便坐着等,过了不久,一位妙龄女子进来了,雪颜玉容,姿容上佳,雅闲有礼,安成观之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薇雅向德俨和自己行了礼,德俨微微点头,安成回礼道:“薇雅姑娘与牧雪姑娘的关系如何?”薇雅眉间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慌,为眼前少女气势所摄,德俨道:“这位是九公主。”薇雅赶紧又见礼,心道原来这倾国少女便是皇上最疼爱的安成公主,安成道:“薇雅姑娘不必拘于礼数!”薇雅淡然道:“薇雅与牧雪姑娘同为舞姬,关系和睦!”安成道:“姑娘可知那位牧雪姑娘姓什么?”薇雅道:“西门牧雪,本为靺鞨人,大约三年前由渤海旧地流落到大宋。”安成点点头,含笑道:“姑娘可知西门牧雪住在何处?”薇雅不敢判断这公主问话的目的,有些惋惜不能回答她的话:“西门牧雪并未在听雪楼挂牌,她也一向不与谁来往,公主恕罪,薇雅并不知道。”安成向德俨点点头,低头思虑,继续道:“听说安岳王能活捉听雪楼的刺客,薇雅姑娘帮了大忙?”薇雅看一眼德俨,继续道:“薇雅并未帮安岳王什么,只是那晚薇雅的臆症发作,半夜起来,碰巧见到了而已,岂敢居功。”德严喝了一口茶:“你之前说的白袍怪人是怎么回事?”薇雅遂回忆道:“当时,薇雅被一白袍怪人所摄,差点丧命,是安岳王查案时救了薇雅!”安成心道,这姑娘与四哥哥关系匪浅,这几句话句句不离向他解释为何会结识德昭皇兄,一座小小的听雪楼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而,等等白袍怪人,安成脑海中炸疼,郝然出现清冷月色下,有人捂住自己半边脸,那人,到底是谁!遂奇道:“白袍怪人,他为什么会杀你?”薇雅摇摇头,向安成解释:“薇雅当时以为他就是听雪楼的刺客,但后来想,并不是,也不知当时为何要杀我。”安成看着德俨说不出话来:“这事,德昭皇兄知道吗,此人可有钱雅鱼有什么关联没有,与听雪楼的案子有关联没有?”德严摇头:“薇雅告诉过德昭皇兄这事。”安成奇怪,德昭皇兄为什么放任白袍怪人的疑点,而让雅鱼背负所有杀戮,心口闷痛又发作,不自觉地拿着贤送的香囊在手中,德俨关切道:“你没事罢,皇妹?”安成斜靠在椅上,半响方恢复过来,微笑道:“没事。”智能化中对于未知前事更加着急,薇雅在旁,烹茶顺气照顾安成,安成微笑言谢,德严、薇雅闻安成香囊,均感觉神清气爽,皆好奇:“这是什么香?”安成道:“高丽世子所送,安成也不知是什么香木,只是每当心神不宁、疼痛难忍之时,闻之便有奇效,能解缓痛苦。”德严道:“想不到高丽世子确有异能,他日定要请教请教。”薇雅忽然道:“薇雅想起,当时白袍怪人要谋害时,闻到过一种香,后来曹将军说那叫做麒麟香!”安成、德俨俱是一惊,安成仿佛又闻到那奇异的香味,不自觉地将香木往鼻尖凑了凑,仿佛记起了什么,笑道:“薇雅姑娘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安成不知如何言谢?”薇雅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完全无视公主身份与自己坦诚相交,心中感慨万分,安成褪下一只碧玉手镯,递给薇雅,嫣然笑道:“我与姑娘第一天相识,却感觉很喜欢姑娘,将此手镯送予姑娘,姑娘可得收下!”薇雅推辞道:“公主这礼物太贵重,薇雅不能收。”安成笑着看德俨,只听德俨道:“你收下吧!”薇雅只得收下并致谢,而后德严便让其退下了。安成笑问:“四哥哥在听雪楼的朋友,便是这位吗?”德俨点头道:“听雪楼歌姬名满汴京,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薇雅弹琴很好,我喜欢听,安成,你不知道,听雪楼不是普通的酒楼,实在是个探听消息、监听朝臣的好地方,秦王叔、德昭皇兄在这里有耳目,三皇兄,你以为他为什么喜欢去那里,更何况,也许早在之前,连外族人也知道听雪楼不一般,这次经过你的事,父皇布置了更多的暗卫都安插进去了。”安成却不说话,更加印证了听雪楼案件尚有疑点之说,惨淡笑道:“便是向西门牧雪一样的外族人吗,或者还有辽人、高丽人?”德俨摇头:“世子是个君子,这些事情本就是秘闻,他怎么会知晓。”安成请求:“四哥哥可否帮我查一个人?”德俨略一思索:“是西门牧雪吗,好,我答应你!” 安成回凤栖宫的时候,傲雪、兰屏都围上来,安成出宫一趟,心情确实大好,傲雪见安成拿着百合的花瓣玩,颜色微变,道:“公主哪里去了,奴婢与兰屏听见内侍来报,说公主又犯病了,太医们在替公主诊治,奴婢们前去,公主又不见了!”安成微笑不语,道:“高丽世子救了我,你们别担心。”傲雪、兰屏皆惊,明白后也不多问,安成突然抬眼道:“你们都下去吧。”待屋内只剩下傲雪、兰屏、浣月时,安成便道:“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你们一一说来告诉我。”傲雪、兰屏、浣月皆奇怪,公主今日怎么这般奇怪,浣月道:“公主想知道什么?”安成微笑道:“刚刚我玩那花,傲雪你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傲雪犹豫之际,兰屏已经说道:“公主深喑花道,那花对公主气喘病症不利!”安成点点头:“你说得对。”将百合花瓣放于桌上,继续把玩着芝草,喟笑道:“我知母妃心思,不想我费心劳神,三哥哥自有他的难处,不能多讲,可是,这件事不弄清楚,我心里实在是不甘。”兰屏道:“奴婢们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公主好了。”有了兰屏、傲雪等人的叙述,再加上之前德昌所言,安成算是理清了些许大概,只是那最重要的部分全不能前去问德昭皇兄,看来,只得慢慢来寻查。安成忽听外间红霜的声音:“公主,李妃娘娘谴绫纱看公主来了!”安成喜悦道:“看茶招呼着!”见三个人都担忧地看着自己,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安成出外间来,绫纱赶紧行礼,安成微笑道:“起来吧,难为李妃娘娘惦记着安成,你回去帮我谢谢娘娘!”绫纱点头答应,道:“公主无恙,真是好事。”安成看着净瓶里的插花,笑对绫纱道:“绫纱,我有一件事请教你,你对香可有研究?”绫纱也不谦虚,点点头,对于此前凤栖苑出现的麒麟香,绫纱也有疑问,凭公主与高常得交情,为什么不问他呢,安成的笑容纯净清澈,空灵洒脱,绫纱忍不住也笑了,但在听完绫纱对麒麟香的解释后,安成更是直接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只是更加疑惑自己对昏迷期间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的印象,安成大胆向绫纱求证:“你们独孤家族可有找回记忆的方法吗,我昏迷多日,醒来之后,却独对那件事完全没有印象,高常跟我说,是心累所致,亦或是受过什么刺激,自己不愿意想起,可我觉得不是这样。”绫纱道:“公主所中之毒有曼陀罗,此物于人记忆力有损,或因为此因,高丽世子医术高明,公主亦是他所救,何不求问于他?”安成心道,她似乎与难言之隐不肯告知我,抑或是有她的立场,直接道:“世子医术我知晓的,非因为毒药,我怀疑自己是中了某种巫术,被人抹去了对那件事的记忆,你之前过来照顾我,我知你也是懂医术的。”绫纱心内震惊,面不改色,她果然聪敏,早猜中我不愿意说,想来她不愿意问高常,也是顾忌高常与李妃娘娘的关系,而对于我,她只是当朋友而我却,绫纱突然一笑:“奴婢替公主看看!”安成点头,突然感觉绫纱眼光突然变冷厉,对自己摄魂夺魄,自己突然不能动弹,这是怎样的迹象,仿佛一道火光直穿入自己内心,恍然一个女子走进自己的内心,安成处在半清醒状态,正恍惚际却突然又似被抽离了魂魄被还原地清醒了,绫纱伏在桌上,竟然脸色惨白,大口喘息,安成大惊,关切道:“绫纱,绫纱,你没事吧?”绫纱挣扎着抬起头,无奈笑道:“奴婢帮不了公主!”安成伤心惊讶之余,不免追问:“这是什么巫术?”绫纱只得道:“萨满巫法!”安成后悔道自己何苦逼她,只听绫纱趴在桌上,幽然道:“此巫术,渤海西门一族最为擅长!”安成顿住,渤海西门,西门牧雪,这一定有什么联系!赶紧将香囊凑到绫纱鼻息下,绫纱闻着异香,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竟渐渐有了血色,安成心道,现如今,只等四哥哥找到西门牧雪再作打算。绫纱心道安成公主果然心思缜密,不找高丽世子也有她的考虑,为她的母妃,不找高常,为的是李妃娘娘,而找自己帮助,是因为相信自己,只听安成的声音十分悲伤:“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 兰屏站在内室,一动不动,因为安成公主根本不打算说话,就这么站到二更天,屋外傲雪、浣月更本未打算来服侍公主休息,兰屏累了一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猜测公主定是要问近日凤栖苑的事,但是公主到底不是常人,心智沉稳到人会怀疑她的年龄,安成便忍不住笑起来:“想睡觉了?”兰屏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安成走下来将兰屏扶起,兰屏掌心一凉,一个冷战击便全身,睡意全无,安成盯着兰屏的肚子,道:“我听母妃说你不愿意出宫?”兰屏跪下行礼:“公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婢此生愿意常伴公主左右,以图报答,不愿意出宫。”安成早已拉住兰屏:“之前答应过你出来后带你见你妹妹,等我安排个时候,带你去见她。”兰屏欣喜万分,赶紧谢恩,安成复问:“你在景怡宫的时候,她们是怎么为难你的?”兰屏颇为云淡风轻:“四公主说要接去奴婢的面皮,乱棍打死,不过最后没能罢了。”安成想起初云公主,嗤笑:“本宫这皇姐,若得罪了她,一向喜欢生割剥人这样的刑罚,父皇多次约束也不管用,她未必敢的,不过,日后你躲着她就是了。”忽又记起一事:“我昏迷期间好像有陌生人喂我吃东西,刚才你说有异族人曾进来看我,连傲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信你?”此番话让兰屏回忆道:“有两次,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第一次,奴婢和傲雪姐姐已经报告了淑妃娘娘,后来皇上才派了曹将军到凤栖苑,第二次,奴婢们被迷晕了,奴婢比傲雪姐姐、浣月醒来的早,恍惚看见,好像是位异族人,但却不不知还喂公主东西了!”安成沉寂了一下,道:“你说是异族人?”兰屏努力回忆,但是还是想不起来,只得道:“奴婢也没看清,但那人很高。”安成道:“你可看清了,我这宫里一向不太平,你可愿意继续待下去,或许,我可以放你出宫,和你的妹妹团聚。”兰屏摇头道:“奴婢愿意跟着公主,相信,妹妹也会理解的。”安成点头道:“你早些休息吧,她们怕是早休息了!”兰屏赶紧道:“奴婢服侍公主歇寝!”安成禁声道:“不用,你休息吧,我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兰屏看着安成离开,来到床边,拿出床下暗箱里的面具,捏在手中,一直坐到天亮,自己从今以后,终于不用戴着面具做人了。 安成一早就在书房里画画,想将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男子画下来,只是安成是用手指画,窗外朝雨未斜,安成早上吃的是淑妃送过来的玉麸粥,口齿留香,一直画到朝阳初升,从琴房的天窗望出去,是一副水墨渲染的画面,安成不时吃些花瓣,只是画上的男子或阴冷惊艳,或英武逼人,倒是让安成头昏脑胀,门口出现一个明皇的声音,安成惊喜地奔过去,藏起手中的画:“父皇!”安成心下奇怪,王继恩怎么没跟着,抬眼一看,原来就立在窗外,太宗笑道:“在做些什么,也不好好养病!”安成道:“女儿的病早好了!”太宗道:“那也不该如此早起劳累,真是不让朕和你母妃省心!”安成呆愣半响,笑道:“父皇怎么能生女儿气呢,父皇来看安成,安成的病便好了!”太宗拍拍爱女肩背:“父皇还要上朝,不与你多说了,记得按时吃药。”安成问太宗:“父皇,等安成病好了,可以出宫玩吗?”太宗脸色微变,哈哈大笑:“你母妃关着你养病,你又发闷了?”安成连连点头,太宗转言温劝道:“你身子还未全好,先养好病再说,实在无聊了,叫永乐、兴平来陪你说话。”安成只得答应:“好。”太宗将安成抱在怀中,安抚道:“父皇不是不让你出去,只是别叫你母妃担心,等过些时候再说,好吗,对了,贤世子,你还没见过吧?”安成来不及说话,太宗已吩咐道:“他救你性命,今日父皇宫中设宴,他以一国世子身份救你,今日专因为你设答谢宴,你可别淘气,要好好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安成只得点头,想起那香囊救了绫纱,那香囊那样贵重,想来对于他,也是极重要珍贵的东西吧,害自己的人,还不知道是谁,但救自己的人,自己的确应该好好感谢,安成想起初见贤世子,他欠着自己东西,而现在呢,自己却欠他许多,安成将听雪楼的事暂时放下,想到贤世子,心中竟然升起一种让自己惊诧的温暖,就像现在这般,太宗道:“父皇先走了,可别太累了!”安成呆愣之际点点头,本想问父皇是否决定以兴平宗室女的身份远嫁高丽,但话到嘴边,压了下去,眼望窗外,高常说自己变了,比几年前的躁动不安,安静了不少,安成笑起来,躁动不安,哪敢呢,那是自己不存在的状态吧,自己虽为公主,但为了替自己母妃挣下一份后宫不可忽视的权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八岁的时候,劝慰失宠的母妃的话,人不可能永远在高位,安成助你得到你想要的荣耀,但母妃要知足,那哪里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说的话,想来,自己长在皇宫的这几年,渐渐地在宸妃眼前显山露水,让她把自己视为眼中钉,她做梦也想不到,她最憎恨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带给了她一世的梦魇吧,初云皇姐,自己从未怕她,几年前,还在襄王府,她们母女要害四皇兄,自己故意倒了那碗毒药,但当时,德妃并不领情,安成想起自己在听雪楼被人下毒倒下的时候,虽瞧不见下毒之人的面目,但那时内心的牵挂,只是怕不能再见母妃,所以,几年前,自己在了解了世外高人高常的医术后,救下他再辗转让他进宫为太医,实为母妃和自己保证安全,现在的自己,对于毒药,虽不能说有人端着碗就能辨认出来,但这宫中有谁要害自己,却也不容易,那个下毒之人的道行很深呢,有时候想想的确很累吧,自己不能像永乐皇姐那样做到对世俗毫无牵挂,兰屏的身份和脾性并不好拿捏,自己仍决定要将她留下,只为让那些人安心罢了,安成不知不觉走到了翾禾宫,淑妃一时惊诧,淑妃贴身侍婢清河赶忙将自己扶进去,淑妃拉住安成坐下,关切地要去请太医,安成打住,笑道:“母妃,我没事,清河下去吧,安成有话要同母妃讲。”清河退出门外,安成看见桌子上的一支珠花,问道:“这是谁的?”淑妃叹道:“这是你父皇之前赏的,倒记得,那死去的昭仪原也有一支。”安成眉间微蹙,淑妃奇怪关切道:“安成,你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安成摇摇头:“母妃不必惊慌,女儿没事,只是这尹昭仪之前怎么死的?”淑妃欲言又止,遂将前事说了:“她早就找好替死鬼了,倒是心狠,活活打断内监的腿说是尹昭仪对下人刻薄,引身边内监报复。”安成道:“李妃与她已不大穆了?”淑妃摇头:“咱们与李妃不亲近,怎知别人怎么想的,因尹昭仪那件案子,你父皇对宸妃生了厌,说要将六宫管理之权交与李妃,李妃以年轻无经验为由推脱了,只协管尚仪、尚服两局,现在两人面上颇好呢。”安成想起负责翾禾宫此片区域安全的宫廷护卫长已换了人,叫周中天,与四皇兄、二皇兄交情匪浅,原来宸妃趁自己昏睡期间,已经暗中将自己亲信安插到翾禾宫,安成想起此前在北门偶见此人与人赌钱,爱财气窄,便宽慰淑妃:“母妃不用担心,此事必有隐忧,且看别人有何动静!”淑妃点头,不愿安成劳累,清河端来好吃的糕点,安成闻院中笛声,哀婉悲切,疑惑道:“是何人在吹奏?”淑妃道:“教坊在演练呢?”安成寻声望去,远处水榭处烟波浩渺,尚有几个女子在起舞,丝竹之声,不觉于耳,让人以为是在仙界,安成瞧见那其中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子,问淑妃:“母妃,那人是谁?”淑妃望过去,辨认后道:“花弄影!”安成瞧见那舞姿,恍然想起听雪楼的西门牧雪,顾盼之间,怎么会那么神似,第一舞姬,西门牧雪,渤海亡国之人,薇雅的话,安成看着那幽媚的身影,淡淡地笑了。 贤世子和崔昊天坐在殿下,对面是齐王廷美、德昭,次之是德崇、德昌、德明、德俨,曹彬、薛居正、潘美、卢多逊等重臣,还有一众南国降臣在列,对面是辽国特使萧挞揽、耶律虎骨,辽国、高丽两国本是敌国世仇,崔昊天和萧挞揽交过几次手,互相知道对方的实力,几乎就没看过对方几眼,太宗道:“高丽世子、辽国特使远道而来,朕决定几日后举行春郊涉猎,两国来使可有意参加?”贤微允回礼道:“臣等愿意加入,一瞻圣朝皇上和王子、勇士风姿!”太宗喟笑点头,道:“世子不必过谦,朕早听闻世子和崔将军在高丽的事迹,都乃盖世猛将,但,不知大辽使者可愿加入!”萧挞揽凝眉成线,行礼道:“臣等也愿加入!”太宗甚为满意,萧挞揽猛喝一杯酒,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而后太宗在宫中设钓鱼宴,萧挞揽本无意参加,斜靠在假山上,近旁宫嫔贵妃皇女,满是人群的笑容,正欲请退,怒道:“告诉他们的皇帝,萧某告退了。”耶律虎骨欲劝,但想到这群宋人对辽使的态度,愤慨道:“这种宴会,不参加也罢,不会听说大宋皇帝原本是打算今日谢高丽世子的,安成公主可是高丽世子救的。”萧挞揽眼中怒火渐熄,回头看去,却没看见安成,心道,这大宋公主以倾国之姿倾倒世人,只是这少女千万别再与大王有任何瓜葛,但想来,她也许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吧!突然眼前闪过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一个绯衣身影闯入自己眼帘,那略带探究的好奇让萧挞揽心如鹿撞,原来是她,真的是她,她没事!萧挞揽自卑顿生,不敢再敢看安成,不禁笑了笑,那少女也冲自己笑笑,萧挞揽心头一震,压抑道:“怎么还会想她,难道毒还未清!”只是她在对自己笑啊,萧挞揽再瞧安成时,她正过桥,那少女绯衣翩跹,衣诀飘飘,不似凡尘之人,萧挞揽的眼光移不开眼,想到这美丽公主中的毒是解了,但自己的这心毒谁来解!安成看见太宗在座,高兴道:“父皇!”贤被清越的声音吸引,心头泛起涟漪,抬头,绯衣少女美丽轻灵的身影落在茶杯中,太宗道:“安成快过来!”安成见德明正欲走,偏头道:“二哥哥,怎么安成来了就走?”德明一刮安成鼻头道:“哥哥待会找你玩!”安成高兴道:“好!”太宗道:“你二哥哥家中有事,先回去了!”安成想起刚才德明脸色惨白,便猜测是他的王妃慕容嫣雨也许犯病了,能让德明皇兄牵动心绪的人,除了慕容家的大小姐,天下还有谁呢!初云公主眼睛一直不离贤,只是碍于宫闱规矩不便上前交谈,只听太宗道:“你大病初愈,过来挨着父皇坐!”初云公主盛怒难熄,恨不得将少女美丽的脸庞撕成两半,突然被身边的清逸身影吸引,曹云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成走过的方向,初云公主脸一红,气道:“看谁呢,眼睛眨也不眨?”曹云轩回头见初云公主又气又急,好像要哭出来,对她刚刚说的话更是不解,遂问道:“公主,说什么?”初云公主凤眼微怒,盯着曹云轩惊艳俊朗的脸,说不出话来,暗道,这世上的人是怎么啦,一个个都被她灌了迷魂汤了?太宗宴饮群臣,一内侍慌忙来找萧挞揽和耶律虎骨,道:“原来两位辽使大人在这里,皇上还以为两位去哪里了呢?”萧挞揽嘴角冷笑,遂道:“皇上今日繁忙,我等今日就告退了,烦请公公告诉一声。”那内侍颇为为难,耶律虎骨道:“既是如此,萧大人暂且回去,我去告请皇帝陛下!”萧挞揽发现安成好像正盯着自己,低下了头,点头答应。 太宗看着贤正在饮茶,道:“世子救小女性命,朕不知如何感谢,小女近日病愈,实在应该亲自感谢世子!”贤赶紧道:“皇上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是臣身为医者应该做的!”安成闻言,略微思索,端着茶来至贤面前,一步一回头,差一点跌倒,贤慌忙站起,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安成歪着头看着贤,贤被盯得脸红,安成差点笑出来,安成嫣然笑道:“安成谢世子救命之恩!”贤淡笑回应,正欲喝茶,少女靠近了些,轻柔入耳:“你脸怎么又红了?”贤惊诧,再看安成,眼中笑意甚浓,太宗、宸妃、淑妃看着安成举动,俱是不解,太宗道:“安成,你与世子说些什么?”安成笑道:“回父皇,安成想与世子结成兄妹,所以问世子哥哥可否愿意?”太宗惊喜万分,贤世子对于请亲一事不甚急促,与安成结为兄妹,有助于巩固两国邦交,遂道:“好!不知世子可否愿意?”贤愣住半响,她的心意当真是难测,兄妹,这是自己从没想过的事情,与大宋公主结为兄妹,而且还是她,为什么,她的提议,自己听来如此心痛,连呼吸都没有了,她当真是不知世事还是,贤暗下低眉,安成纯净清澈的大眼睛几乎要滴下泪来,为什么不快些答应啊,贤终于缓缓道:“好!”太宗在身后道:“如此甚好!”周围俱是亲王大臣的祝贺声:“恭贺皇上,恭喜世子、公主!”安成递过茶去:“贤哥哥请喝茶!”贤见少女微嗔的眼睛,将茶接过来喝了,温柔道:“你的病可好些了?”安成点点头,回道:“好些了!”只听贤温柔的劝慰声:“病要好好养,不可多想,不能郁结于心!”安成几乎不可置信,为什么他可看出自己一直不曾放下,他怎么这么快就能洞察我的心思,安成看着贤清朗平静的眼眸,几乎沦陷,那样的波澜不惊,那样能包容一切俗世的眼眸,是因为他久经沙场历练的结果吗?安成淡笑抬脚离开,贤几乎要倒下去,崔昊天正要扶,贤轻声示意:“我没事。”看着安成渐渐轻快的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贤觉得自己渐渐迷失心智,看着安成的背影,笑了! 耶律斜轸听完萧挞揽的话,嘴角笑意未散,道:“吩咐徐素来见我!”萧挞揽赶紧答应:“是,属下这就去!”身后传来一声冷策骨髓的质问:“你是不是爱上那公主了?”萧挞揽惊诧顿住,回头道:“萧挞揽不敢!”耶律斜轸眼角寒意泛滥,嘴角邪异狂放:“为什么不敢?”萧挞揽心中冷哼一声,回道:“我自是不配爱她,连看她一眼也不配!”耶律斜轸眼神变幻莫测,有盛怒,有惊异,有被平静外表藏匿的慵懒霸气,还有一丝一闪即过的安定,冰冷吩咐:“把她从你的心中除去,你该知道你的身份!”萧挞揽顿步,心内讪笑,自己都不知道对那公主的情感是什么,可对她移不开眼的何止自己一个人,北院大王,若能逃脱,自己当然无话可说:“属下,遵命!” 安成站在窗前,想着自己白天见到的那契丹人,兰屏已经站在身后:“公主!”,安成问道:“你确定那个契丹人就是这个辽国特使?”兰屏点点头,安成淡然点头,一抬头,傲雪出现在门口:“傲雪,你回来了?”傲雪向安成行礼后,安成便急着问:“西门牧雪,可找到了?”傲雪道:“回公主,地方找到了,但奴婢并未见到人,四皇子和奴婢一起前去的,那地方远在城郊,颇为隐蔽,那叫西门牧雪的女子,甚为机警,与其他教坊歌姬很不一样,她从不见陌生人!”安成沉吟道:“好神秘的女子,看来我得出宫一趟!”傲雪、兰屏疑惑不解,安成笑意盈盈,门外红霜道:“公主,清河姐姐说淑妃娘娘让你过翾禾宫一趟!”安成沉默片刻,道:“兰屏,得辛苦你跑一趟了,你见到四哥哥,就说安成想知道西门牧雪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如果有需要,还得请四哥哥府上的漂亮姐姐帮忙!”兰屏怔茫,安成笑道:“你去吧,四哥哥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兰屏点头答应,心中却疑惑不解,听雪楼的薇雅是他的棋子,怎么会被四皇子所用,沉步走出庭院!傲雪不解:“公主怎么派兰屏出去,四皇子不是说薇雅来历也颇复杂吗?”安成笑道:“她是谁的人我心中虽不十分确定但,四哥哥想必是有数的,她如果还想留在四哥哥身边,查人这种小事定会好好照办,你不必担忧。”安成道:“我们去翾禾宫,母妃真的有事找我!”安成到翾禾宫的时候,淑妃端坐在内室,将刘运所开补药方子和药材交与傲雪:“这些都是母妃检查过了的,方子也是你舅舅亲自送过来的,必没问题,你近日可瘦了,这些,可都得吃完。”安成只得答应,想到母妃现在担忧太过,万事都不放心,事事都要亲自过手,实在很是辛苦,便一一答应,与傲雪回宫途经御花园,便驻足不走,傲雪道:“公主,咱们就不过去了罢?”安成笑道:“不忙,四皇姐在前面,我们也去园里逛逛!”安成轻语嫣笑,与傲雪玩笑,初云公主看着少女的笑靥,恨不得抓烂,澈儿道:“九公主病好像大好了,看起来气色不错呢!”初云公主恨道:“是吗,这可得多亏高丽世子的功劳啊!”安成拿着一大把百合花,正巧李妃和绫纱经过,李妃见安成天真浪漫,笑道:“安成,你有气喘,须得离这些花花草草远些!”安成便向李妃行礼,转头看着正走过来的初云公主,待她走近了,低头扯着花瓣,不解道:“安成瞧着这花挺好看的啊,之前,我生病时,四皇姐送安成好多呢,这花不好吗?”初云公主脸色瞬间惨白,李妃道:“初云公主想必不通药理,小姑娘爱花是天性。”安成点点头,初云公主赶紧道:“我,我并不知道是这样,这花,对你不好!”安成笑将手中的花送与初云公主:“这花送给姐姐,我知四皇姐一定不知道这花对安成的病不好,是吗?”初云公主瞥见李妃厌弃之色,讪讪道:“是,是啊。”却已心知安成话语及回赠鲜花的含义,若自己再如此,她必不会放过,怎么,威胁自己吗! 西门牧雪冲门而入,只有萧挞揽一人,奇道:“大王呢?”萧挞揽仿佛没听见,并未说话,一直瞅着西门牧雪看,西门牧雪脸上泛红,转过头看着窗外,忽然被墙上的美人画卷吸引住,屏住了呼吸:“这画是?”萧挞揽道:“画中人,你不觉得很像某个人吗?”西门牧雪点点头,沉吟道:“可真是位聪明的公主啊,这么快就猜到西门牧雪和听雪楼的事有关。”萧挞揽大惊,门口耶律斜轸已经进来,一身汉人打扮,青色长衫,高大挺拔的身躯将门口的日光挡在了外面,垂下一片阴影,魅惑世人的优雅微笑,打扮得颇有些翩翩浊世佳公子,但眉宇间淡淡的杀气、混合着杀戮的苍白微笑,西门牧雪不忍再看耶律斜轸,全体大辽女人的劫数,耶律斜轸,你应该是天下苍生的劫数才对,沉思间,耶律斜轸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慵懒霸气,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刚刚说什么?”西门牧雪心头一颤,低声道:“有人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派人能调查我,我想可能是安成公主。”耶律斜轸笑容散去,淡淡眉宇间杀意毕现,并未说话,西门牧雪继续道:“花姐姐说在掬霞坊外看见的是大宋四皇子赵德俨。”耶律斜轸终于动了一下,问道:“她调查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你的摄魂之术无人能解吗?”西门牧雪心中微怒,解释道:“不,管用,可是碰到了高丽世子的玄香木。”耶律斜轸神色瞬间冷硬,高丽世子,贤!千古风流人物,王世子,耶律斜轸的微笑杀意十足,萧挞揽忍不住插话:“若是公主还好说,宋主在听雪楼现在已经安插了暗卫,怕不只是做监视朝臣之用,咱们南宫的汉人女子细作,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至于公主的事,我们并未做伤害她的事啊!”西门牧雪道:“我已经不去听雪楼了,大王,你当初到底为何要牧雪抹去安成公主那段记忆?”耶律斜轸并没有回答,唇边一抹微笑绽开,优雅深重,那眼底俊朗微笑掩盖不了的对杀戮的渴望,大辽布置那么久的细作密谍,已经被宋主连根拔起了,至于安成公主,耶律斜轸很坦诚地对自己说,耶律斜轸,你爱上她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七章 归云一去无踪迹,不似少年时 山空天入海,倚楼望极,风急暮潮初。街南绿树春饶絮 安成睁开眼,绫纱和傲雪伏在床前,一脸担心,见自己醒来,脸色缓和道:“公主可算醒了!”安成坐起,拉着绫纱道“多亏你和李妃娘娘救我,谢谢!”绫纱笑道:“公主有事,奴婢们怎能不救,公主这么说,当真是要奴婢!”安成偏过头,淡笑不语,却又回头道:“你回去替我谢谢李妃娘娘,等我病好了,一定亲自到娘娘宫里请谢!”绫纱赶紧答应,扶着安成坐起,安成见高常垂首立在外间,心里略微安定,绫纱告退,安成道:“好,傲雪,你送送绫纱!”见绫纱远走,便走出去见高常,高常默立无言,神色复杂,安成顿住脚,遂问:“舅舅可去瞧母妃了?”高常道:“院使大人未去,遣了徐太医前去。”安成有些错愕,点点头,在屋内默立半响,侧头沉思,不在说话。浣月跑进来,道:“公主,清瑶来了!”安成点点头,又不再说话,浣月又道:“公主,高丽世子在外求见。”安成蓦地转头,他不是刚与我分别吗,随即笑道:“快请!”浣月答应着疾步走了出去,高常看着安成从身旁经过,心中想着那日在鹿寨边听见的话,慕容康和绫纱的关系,其实公主对于淑妃的事不必太过担忧,这事的结果想必会超乎大家意料之外,而三皇子和四皇子显然已知道慕容康到底是谁府里的人,而这一切,公主却不知道……。 安成迎将出去,贤站在海棠树下,神色有些莫名的隐忧,安成一时有些恍惚,慢慢走过去,笑道:“贤哥哥,来找安成,有什么事?”贤一脸担忧,见着安成,心总算略微平静,查看她神色,并无异样,朱雀答应的救她,却为何喂食她吃矢心草,终究是自己大意所致,只是个中缘由,却不好对她讲,遂淡淡问道:“你好些了没?”安成嫣然一笑,贤脸色微变,却似在嘲笑,安成摘了一枝花拿在手里,回头笑道:“贤哥哥太过担心,安成哪有那么虚弱,没事!”贤发现自己离着她越近,越连呼吸也不能,眉心微拧,拓雨说自己为她得了相思之症,自己一直不以为意,但几次印证下来,自己一心思慕于她,岂非太过明显,师父说自己远赴中土,定会有一番机缘,而自己从未想过会在中土遇见自己的意中人,岂料,温言道:“我定要想办法救你!”安成思虑别的事,听这句话,未及细问,感激道:“谢谢贤哥哥。”贤忍不住问道:“你在烦恼什么事吗?”安成惊诧回头,不自觉地点头:“是,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贤点点头,温言道:“你体内的矢心草,须加以注意。安成近日竟然忘了这事,只要它不发作,安成并不担忧,遂道:”贤哥哥,可否答应安成一件事?“贤微笑道:”你说!“安成迟疑道:”不要告诉别人。“看着少女热切诚恳的样子,贤不忍拒绝,心内压抑,她似乎一直并未深信自己呢,有些嘲弄地答应,安成前走几步,衣诀风动,她几乎要随风而去,贤心内剧痛,几乎要出声,为什么情难自抑,少女又回头,嫣然笑道:”那贤哥哥,用什么办法救我呢?“贤闻她话语,并未存着什么希冀,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竟那样冷漠,好像生病的不是她,有些愧疚地摇头解释,安成捂着嘴笑着贤的失态,人人都视为神仙的高丽王子,怎么这样容易脸红!贤微怒,轻声道:”别笑了,我自有办法救你!“安成坐在秋千上,心内感激,只不言语,却低声道:”你不必费心救我,我不在意这些的!“贤大为惊骇,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贤不能想象这少女的心思,她还这么小,怎会有如此心境?脱口而出:”为什么?“她为什么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她是大宋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啊,身份自然尊贵无比,心思却这般超脱世俗,自己是远远不及,当真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安成扯着手里的花瓣,微笑道:”安成,不想要人为我担心,尤其是我的母妃。“那少女的声音越发淡然洒脱,听得贤悸动万分,但她永远不会知道,除了她的父皇母妃,还有另外的外族人为他担心。安成站起身来,笑道:”安成今日和贤哥哥讲了许多话,都有些累了!“贤知她意图,淡笑道:”公主好好休息,在下今日多有叨扰!“安成瞅着贤笑,不置可否,这高丽世子当真是,遂点点头,微觉有些失礼,但并未要做些什么,贤一步步地离开,忍住想回头的心思,在她身旁,终究不能做到心无旁骛,而安成心内的愧疚,仅止于失礼,贤恍惚记起多年前的皇宫生活,就像这少女的挣扎,不伤任何一个人,却也不让任何一个人伤害我的母妃,贤早年征战沙场,母妃静夫人仙逝后开始笃信佛教,而这少女的悟性,却非常人能及,贤忽听安成道:”贤哥哥等等安成,安成与你一道出宫!“ 贤回头,那美丽少女微笑走来,贤恍惚间听到一阵鸟叫,眉间一凝,抬头迎上少女探究的目光,好奇道:”公主要出宫吗?“安成笑道:”是啊,看看你身边那位大美人!“贤看着少女如花笑靥瞬间倾城,不禁皱眉,:”拓雨,公主为什么想见她?“考虑到祈晋的身份,贤终觉得有些不妥,而安成也有自己的隐忧,三哥哥说的之前自己昏睡期间,高丽行馆差点被炸贤世子遇刺之事,考虑两国邦交,父皇全权交给德昭皇兄去查,安成从李继隆处听了此事,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只是考虑到德昭皇兄的身份以及他与钱雅鱼的关系,目前不是相问的好时机,而之前皇宫宴会上所见的辽国使节,安成观之神色,心中确定此前见过此人,而在何处见的那个辽国男子,安成虽无十分确定,但据绫纱诊断自己之前身中萨满巫法,本就混沌,即使是灵光乍泄的记忆,安成也决定赌一次,以那个大辽使节为切入点,查清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至于钱雅鱼和她的国家,安成打算先放开,贤见安成发呆,遂问:”公主,不带侍卫吗?“安成仍是恍惚,招手让傲雪过来,道:”我跟世子哥哥出宫去一趟,你不必担心,去翾禾宫告诉我母妃一声,对了,你让清瑶好好照顾我母妃啊!“傲雪点头答应:”奴婢知道了!“安成和贤相伴出皇城,安成遂问:”贤哥哥之前是怎么救的安成?“贤心中一愣,微允道:”自是用药救的你,为什么会有此问?“安成盯着贤,嫣然笑道:”听闻贤哥哥医术造诣颇深,有起死回生之能,安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累得父皇母妃担心,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中毒之前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安成对贤哥哥不甚感激,何况,太医们都和父皇说安成没有命了,贤哥哥,你是怎样救的安成?“贤听少女夸张的称赞本微有不悦,但想起眼前少女刚才交代侍婢照顾她母妃等语,本就将安成视为神人,怎忍欺骗于她,叹道:”那日我奉皇命到公主府上,总觉得公主府里有一股戾气,蓝色妖姬的毒是顽劣,但,更可怕的是当时房间内的一种香气。“安成遂问:”什么香气?“贤回头看着安成,平静道:”麒麟香。“安成神色大变,贤有些担心安成犯病,待问,安成已恢复本色,遂继续道:”蓝色妖姬遇上百合子的花气,当日,我也没十分的把握救你,不过,高常高太医医术过人,加上你们皇宫里药柴齐备,你的父皇更是倾尽天下之力救你,只可惜我对公主用药之时,有些迟了,后来想公主终归是受了邪气,所以!“ 贤不免想起朱雀来,而高常对自己说的在西域的见闻也隐去了,朱雀妖异忠心,此番来大宋既有她的因缘际会,当日自己以高丽国世子身份出面与大宋安岳王德昭一起查案,力证高丽三位刺客与高丽行馆谋杀案无关,朱雀不同于义堂其他杀手,贤用计各个击破,计杀秦朗,也引出秦朗幕后指使乃辽人,借此加剧朱雀与秦朗的间隙,利用朱雀的爱国之心转为己用,并请她施以援手,救安成公主性命,但对于朱雀和她的弟弟金世镇自己万万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贤自觉一路行来,虽九死一生,但局势总算在自己掌握之中,也是因为对于开城身价最高死士组织义堂的了解,这个杀手组织设立七年,虽不说是专为自己而设立,但在高丽国内,一直为王后利用,在朝中专为王后及王兄党羽排除异己,诛杀忠良,为高丽第一大害,当日得知义堂四大高手之一的秦朗竟然与辽国有关,贤心胆俱惊,疑为这在高丽让满朝忠良闻风丧胆的秘密杀手组织竟然是辽国秘密安插在高丽的细作,但想起之前崔允在自己来大宋时说的话,自己对崔允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也不会听从他的意见,远赴宋土求学,而将高丽的一切交给他,此次,那个家伙说让自己把开城的所有局势都交给他,而自己答应王兄来宋朝请亲并顺势将祸水东引,顺势铲除义堂,为分散崔允植在开城的压力,自己向皇帝请示让高丽国第一名将崔昊天随行,果然王后派大批死士追杀自己,多亏崔昊天、崔敏等的帮助,多次击退多个杀手军团的袭杀,平安抵达中土,而将祸水东引,贤有另一个隐秘安排,隐缓定安国,基于自己的身份,此时访宋,可牵制辽国在鸭绿江河的军事布局,将辽国部分注意力引致自己身上,而此次救缓祈晋,也在贤的预料之中,出乎贤意料之外的是大辽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也来到大宋,此人自己在高丽早有听闻,对于耶律斜轸的忌惮,让贤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虽未与这位传闻中鬼神莫测的大辽第一名将交过手,这位高权重的契丹将领,声名远播的盖世名将,贤终归不敢轻视,何况基于对此人的了解,此次他的举动实在是异于往常,目的是什么。安成想起傲雪、兰屏对自己说过的自己昏病期间种种异人怪事以及四哥哥所说的话,心中顿感伤心,自己何时在宫里树了这许多的敌人,自己只是皇女,威胁不了她们,为什么从不肯放过自己和母妃呢,不过,安成并不惧怕,对自己使用萨满巫法的是那个叫西门牧雪的女子吗,淡然道:”贤哥哥说些你们高丽的事情吧,安成,连出宫也不怎么的,对于天下的见闻更是无从知晓,你们那里美吗?“贤被安成勾起思国之情,由母妃想到拓雨,拓雨与自己一起长大,母妃对她一直视为与自己同样的身份和爱护,与自己一同经历数次生死,她为什么想要见拓雨呢,笑道:”在下自幼在海印寺长大,后居伽耶山,在下的国家,公主不想亲自去看看吗?“安成听贤讲了他在高丽的成长经历,对贤的问话甚觉好笑,奇道:”怎么可能,安成辟居深宫,怎么会有机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贤尴尬笑笑,道:”公主今日随在下出来,是想知道什么,公主随便问,在下知道的,一定如实奉告!“安成被贤看破心思,倒并不尴尬,却十分伤感,道:”贤哥哥,您今日有没有空陪安成去一个地方?“ 贤不料安成有此邀请,心中高兴,欣然答应,风吹起少女的乌发,那空灵澄澈的眼睛黯然神伤,贤心内绞痛,与安成并排走在一起,眼见神女垂泪,却不知如何安慰,贤随着安成穿过繁华闹市,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安成步履轻快,贤几次怕她犯病,想开口说话,但安成的沉默让贤心烦意乱,竟也不再说话,两人竟心有灵犀地都不在说话,不久即来到城郊一座山下,满山的杜鹃花和乌桕,那盘旋而上的石阶高耸入云端,两旁的仙山绿树,云端上传来杳杳钟声,满山殷红如鲜血的杜鹃仿佛滴在墨绿山水画上,那满山的翠色仿佛要滴下来一般,安成望着那高处的楼阁出神,贤正欲问,安成冲贤清淡笑笑,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们走后山吧!“贤见来往的行人过多,随着安成去了,安成沿着右边山路走去,那几里长的不见头的路径,浓密的香气让安成头晕目眩,烟雾缭绕的临水之境,湖中却传来铮铮的古琴声,琴声悠远且压抑,湖中远处似有一岛,岛上偶有仙鹤把水的声音,安成向贤介绍说这山上是一座殿宇,自嘲说可没有海印寺香火鼎盛,也没出什么得道高僧,贤闻言微笑,并不言语,两人踏上木桥,离岸两百来米处的团团白雾仿佛海市蜃楼般出现高楼,贤望过去,那是岛上阁楼旁的一处水轩。 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一个青衣女子,简单的发髻,肤色白皙,面目轮廓看不清,清雅端丽,仿佛水上出来的仙女,那大概是听了人说话的声音冲着安成喊道:”公主今日怎么来了?“那声音平静优雅,惯居此地多久了呢,安成笑道:”静姐姐,没打扰到你吧?“那被称作静姐姐的女子边说话已经撑扁舟过来了,约莫十六、七岁,玄静本姓姬,容貌虽不甚美,但身住边郊仙境,以琴韵为气蚀,气韵淡然,自有别样风姿,片刻便穿过水雾来到面前,再一眨眼便靠了岸,看来颇熟水性,微微一笑,款款上岸来,玄静先向安成行礼被安成拉起,两人相见甚欢,玄静见安成身旁的男子,心内惊骇,这男子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便问道:”这位是?“贤微笑回礼,安成有些迟疑,笑道:”贤哥哥,是,安成的朋友!“玄静便不在多问,道:”公主今日来是?“安成道:”我是来看我母妃的。“只听玄静又道:”淑妃娘娘可好?“安成笑道:”我母妃很好,也挂念姐姐呢。“玄静点点头,道:”公主,和这位公子要不要到雅居坐坐,玄静好去告知师父公主来了?“贤心内本有疑问,她的母妃!只听安成声音略带伤感,似乎不同意:”姐姐怎么忘了,安成每次来,何况贤哥哥,算了,姐姐去吧,不过安成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情,还是别惊动殿里的人了。“玄静有些为难地答应,道:”即是如此,请公主和这位公子到蔽轩暂作休息,由玄静来作安顿。“安成笑道:”如此,就打扰姐姐了!“那玄静将安成扶上了扁舟,又请贤上去,安成立于船头,处在花海碧水间,雾引香气,是清荷的味道,玄静问安成:”这位公子是外族人吧?“安成笑道:”是啊,贤哥哥怕是听不懂我们说话呢!“贤微笑不允,自然知道少女是在拿自己取笑,放眼望去,水境开阔,原来刚才所见的盘山石阶是到山顶的唯一一条路,那险峻的山崖三面临水,周围古语有云深山藏古寺,这里到底别有不同,而那山顶的宫廷护卫又是怎么回事!这里处处透着神秘,快到岛上时,玄静道:”公主今日出来,连傲雪也不带了,青儿没在,可没人照顾公主呢!“安成丝毫不介意,笑道:”姐姐别见怪,听说吴越王已回京觐见父皇,姐姐,你就不回去一趟吗?“玄静脸一红,摇摇头,低头道:”玄静已是出世之人,何必再管他人!“贤心内道,原来玄静与吴越政权有什么关系,只听安成继续道:”雅鱼死了,姐姐你也?“玄静闻言本就悲切,听见雅鱼的名字顿时仰面哭泣,安成慌了,急切道:”姐姐,你不知道雅鱼的事情吗?“玄静神情大变,端庄不见,揪心的痛浮现在她脸上,幽然道:”我早就告诉过她,可她就是不听,算了,钱家的事我管不了他们,雅鱼,她,她!“安成安慰道:”静姐姐,不管雅鱼做过什么,她终归是你的亲人,你不要怨她!“玄静哭得岔了气,看着安成,半天说不出话来,心绪好半天才稳定,哭道:”多谢公主关心!“玄静后悔万分,自那日在枯井森林见到雅鱼,现在的她到底是得偿夙愿了吗,玄静不忍再看安成,拉着安成往岛上走,贤也跟着上了岸,玄静将安成与贤迎到名叫雪玉轩的琴室中,室内布置古朴典雅,一应俱全,岛上风致雅燃,清风拂过,醉人花气袭来,扑鼻潮闷,安成一进屋,玄静便捧着茶出来了,又进屋去拿糕点,安成闻见荷叶的清香,道:”姐姐好兴致!“玄静泪痕未干,道:”公主说笑了,对了,公主今晚不回宫了吗?“安成道:”我今日出来得紧,竟忘了,好姐姐,你帮帮我!“玄静挣扎半响,门口传来一声:”静姐姐!“安成回头,见是青儿,笑道:”青儿回来了!“那清秀少女一见安成便行礼:”公主!“玄静苦笑道:”看来,我要去趟襄王府了!“贤自然知道安成的用意,安成不住言谢:”谢静姐姐!“又拉起青儿,玄静嘱咐青儿:”好好照顾公主,若有什么闪失,把你小命赔上!“青儿连连点头,安成在旁道:”静姐姐,你干嘛吓她,我能出什么事。“玄静却不理会,向安成道:”玄静这就去襄王府,公主还是,还是早时回宫,回宫的好!“安成坐在椅子上,懒懒答应:”好!“玄静向贤点点头,便转身出了门。 青儿见安成没吃茶,便又去换热的来,安成盯着贤,笑道:”贤哥哥,怎么半日都不说话?“贤道:”这里景致不错!“安成声音放缓:”这里原是我母妃住的地方,现在,这里都是她的了。“贤道:”你的母妃?“安成道:”我的生身母妃就是拂云殿的主人,她,已经去世八年了!“贤心道,原来淑妃娘娘是她的养母,只是这让人惊奇的少女,若是自己想起自己的母妃,也不能像她心性淡然吧,是为什么呢!贤道:”玄静姑娘,会很快回来吧?“安成放下茶杯:”不会!“安成心内猜测,四哥哥说的雅鱼的事与静姐姐有关,静姐姐她能瞒着自己救助钱雅鱼,但应该不会是那个引得雅鱼来刺杀自己的人,而玄静姐姐接下来的举动会不会让自己知道些什么,安成起身感叹:”去我母妃住的地方,等会真的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贤能体会少女的心思,便道:”你是来看你母妃,又不是来看他们!“安成眼前一亮,点头道:”是,贤哥哥,我们这就去吧!“贤点点头,和安成相伴走出岛去,两人边说边走,片刻便踏着石阶来到芳草茂盛的岸边,水车的”吱呀“声清晰可闻,青儿跑出来道:”公主要走,青儿来渡公主过岸吧!“安成答道:”好!“青儿最后一个上船,却始终不敢看安成一眼,安成知道青儿个性腼腆,十分不喜说话,便道:”青儿,待会我与贤哥哥去山上,不会出什么事,你也不用怕你姐姐骂你啦!“青儿点头却不说话,贤忽然道:”刚刚的琴声可是姑娘所奏?“青儿闻言一惊,随即低下头,安成错愕,半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漠然:”静姐姐教你的?“青儿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是!“安成便不在说话,长久地沉默,直到上岸后,安成道:”你回去吧!“青儿便点头,咬牙地看着安成和贤离开,手里紧紧拽着的药包被抛入水中,青儿运气而行,船自然而然地往后退去,岸边,一个蓝衫女子逐水站立,胜雪的肤色,清姿妖媚,正是西门牧雪,见青儿一脸气色,问道:”她们去了寺里了吗?“青儿满脸泪痕,不敢说话,西门牧雪拿出背后的茶壶,正是青儿刚刚煮茶用的,将茶水倒入湖中,缓缓道:”这水,并没有毒!“青儿立在船头,眼见女子冷色,解释道:”想对安成公主下毒并不容易,她观茶辨色,什么毒她一眼都能瞧出来!“西门牧雪仿佛没听见,幽然道:”是嘛,那么,那个高丽人是怎么做到的!“青儿神色大变,静姐姐是吴越王府的人,雅鱼小姐加害公主,本不是本意,但是,这个女子呢!只听西门牧雪轻柔的声音:”贤世子果然厉害,竟听出了那琴声的弦外之音,到了山上,也是不怕的!“青儿心内害怕,微微啜泣,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何也想要害公主,公主与他们有何仇怨,西门牧雪道:”跟我去见南院大王吧!“青儿听到南院大王四个字,连眼泪也忘了流,惊恐道:”不!“竟从怀中掏出匕首,自尽了!青儿的泪、青儿的血喷洒到西门牧雪脚下的湖水中,冰寒刺骨,西门牧雪恍然回神,大吃一惊,哭道:”青儿!“为什么会这样,耶律斜轸,你的威名,就这样要了一个少女的性命,西门牧雪跳上船头,抱着青儿,青儿已然奄奄一息,西门牧雪哭道:”青儿,你怎么这么傻,姐姐,姐姐会救你的啊!“青儿喘息道:”青儿,青儿不怪姐姐,大王,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公主,公主对青儿很好,青儿,青儿,青儿不,不可,不可!“青儿讲完最后一句话,竟就死了!西门牧雪口中答道:”他,他!“再看怀中的少女,没了呼吸,西门牧雪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恍惚竟害死了与自己同时来宋的妹妹,西门牧雪抱着青儿的尸身,哭个不住!慢慢地感觉怀中的少女渐渐消失的体温,西门牧雪满手是青儿的血,内心悲伤难抑,恸哭起来! 安成与贤往山顶走去,不多时就到达山顶,贤一惊,拂云殿很大,与宫苑没什么差别,只是与佛寺修在一处,到底有些不伦不类,而安成的母妃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太宗皇上念念不忘多年,为她修建佛寺,对她敬若神人!正有七八个女仙姬走来,见了安成都要行大礼,安成上前一步微笑道:”师父不必多礼,安成今日来只是想去我母妃生前居所看看,师父不用顾及安成,由着安成便是!“那仙姬慈眉善目,四十来岁,其余七个仙姬跟在身后,低着头看不清样子,那仙姬也不多说,点点头,吩咐身后一年轻仙姬带安成去后院,安成道:”我们自己去就行,师父你们还有功课做,安成自己去就行!“辞别仙姬,安成便携着贤来到后院,指着一个风景迷人,花繁树茂的院落道:”我母妃以前住在那里!“贤惊奇眼前美景,有些不敢相信:”是吗?“ 萧挞揽猛然听见安成声音,心内震动:”是她!“此刻正在屋内,再细听脚步声正朝这排房屋走来,只有十几米了,萧挞揽抢到门口,往外瞧去,安成倾城容颜瞬间刺痛萧挞揽心脏,再看她身旁,竟然是高丽王世子贤,只是这屋后便是山崖,不及细想,便盾声跳出窗外,安成瞧见窗户大开,并不惊异,平步进入屋内,环视一周,正待与贤说话,贤的目光突然清峻,刚刚房间有声音,正辨看际,安成幽然道:”母妃以前喜欢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月色,那年好大的雪,奇怪,这房间内怎么少了东西!“贤站在后窗前,感叹,后险要的地势,回头只听安成道:”我母妃的画像不见了一副!“贤道:”这房间刚刚我们进来时有人来过。“安成不置可否,刚刚的声音自己也听到了,安成有些伤感:”贤哥哥不是问安成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刚刚不是你的这个香囊,安成只怕险些又中毒了!“回头看见贤的微笑,安成心内忽觉安定,贤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青儿有问题的?“安成道:”静姐姐不喜音律,怎么会教她,她给我们倒茶的时候,我闻到了见血封喉的味道,不过在我们上船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是安全的,而现在,我担心她出了事!“贤听到见血封喉,大惊,此毒在中原有天下第一剧毒之称,刚刚逃过一劫,当真是大幸,只是想不到这少女,小小年纪,如何练就的玲珑心,足以看破事情真相,这份心思,只怕无人能及,只是她的身存环境太过凶险,好想带她远离那是非之地,只是,她怕是不愿意的,自己,是一厢情愿而已!贤道:”偷画的人?“安成摇摇头,自己的行踪是谁泄露的,自己目前也猜不到:”我只猜到我们上山来,只怕还有凶险,却不知道是谁?“ 贤心内激动,少女对于自己的信任,她的聪慧灵巧,贤打断自己心绪,安成盯着墙上,贤见墙上挂着的美人画卷都为一人,而那美人神情与安成颇为神似,都是出尘脱俗的神女,画中美人美哉,美在娇艳,只是安成眉宇间更为淡然洒脱,隽永之美,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萧挞揽半吊着古树的枝桠,脚下便是不见山底的云雾,听闻屋内两人的对话,有些苦笑:”她,才不需要自己担心呢!“忽听见一声长啸,萧挞揽提气一跃,飞过屋顶,往后山飞去!贤与安成同时惊呼出声:”谁!“贤随手抓起几粒棋子弯身出窗朝那过屋檐的人影掷去,萧挞揽忽感后腿一阵麻痒,差点掉下去,心内骂道:”这高丽人如此厉害,今日终归大意,只怕今日要栽了!“几片瓦片掉下来,萧挞揽一咬牙,前院有护卫守卫,身后更是深不可测的高丽世子,一纵身竟跳下山崖,山崖下是湖,或许会没事!贤欲跳下山崖,被安成拉住:”贤哥哥!“贤回头看见少女关切的神色,道:”我们赶快下山去!“安成点头,却道:”只怕早被弹琴之人接应走了,安成,知道这事和谁有关联了!“西门牧雪的琴声,安成不会忘,听雪楼那一夜,第一舞姬,和她的琴声,安成深有印象!两人急切下山来,安成心内有些激动,今日自己出宫故意招摇,邀请贤哥哥为伴,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突然两人被一个人影吸引。 安成愣住,白色铠甲下白衣肩头的狼头刺青,安成感到一阵刺痛,贤慌忙扶住:”怎么了,你没事吧!“安成咬牙站立,微弱道:”没事!“眼前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容白皙,貌柔且壮,正是耶律斜轸,闻言看着安成,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贤当然记得此人,那日在市井之中,此人睥睨天下的阴冷霸气今日看来是有增无减,站在萧挞揽的旁边,也难掩霸临天下的气势!贤见安成脸色越来越白,汗水也涔涔而下,急道:”很痛吗!“便替安成诊脉,耶律斜轸停住脚步,看着两人,心道,这高丽世子堪称完人,而她,耶律斜轸的目光落在安成身上,心有落忍,她,在自己心中也是!情不自禁地关切道:”你没事吧?“安成抬头,看见一张俊美无铸的完美男子的微笑,那微笑仿佛一直挂在嘴边,安成怔住,他该是谦顺温良的人才对啊,为什么身上会有仿佛与生俱来的浓烈杀气呢,安成因体力不支微靠着贤,全身仿佛虚脱一般没力气,半天才说出几个字:”多谢关心,安成没事!贤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安成,眼见安成要晕倒,慌忙将少女抱起,安成没有挣扎的力气,只听贤急切的声音入耳:“要赶快救治才行!”贤看着怀中的少女,脸上无一丝血色,心如刀割,安成忍耐不住,又不好意思在贤面前落泪,背着贤,眼泪便流了下来! 耶律斜轸愣了,瞬间脸色大变,她该没注意到自己才对,少女孤独痛苦的清水白脸般纯净的脸庞像铁锤撞击在心头,耶律斜轸想不明白,她到底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她还那么小,她不是大宋皇帝最疼爱的公主吗,怎么也会有那样的眼神,一阵刺耳飘渺的笛声传进耶律斜轸耳中,安成靠在贤怀中,听着贤心脏的跳动竟要睡着,好在才走出来不远,笛声入耳,安成心中不免又一阵刺痛,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弹琴之人不是静姐姐,这吹笛之人又是谁,是否是西门牧雪,还是刚刚跳崖的人!笛声又紧,安成因剧烈的疼痛不由得紧紧抓住贤的臂膀,贤眼见少女脸色大变,心神惊慌,加快脚步,正巧几个女仙姬在前门,见白衣公子怀抱着安成公主,以为出了大事,都奔将过来,贤急切道:“烦请仙姑找个房间!”那女仙姬慌忙答应:“公子跟随修行之人来!”贤抱着安成进了后院,那女仙姬安排的房间竟就是安成母妃身前居所,贤将安成小心放在床上,正欲问是否常备有医药,女仙姬道:“公主定是又犯病了,净慧快去取药来!”这令贤有些意外,窗外的笛声又紧,贤眉头紧皱,这笛声,贤恍然记起多年前崔昊天追捕朱雀时,朱雀以秘术操纵毒蛇的叶笛声,回头看安成,笛声和她的脸色一样,瞬息万变,贤记起在湖中小岛上的琴声,正思虑际,净慧等已经端着药进来了,贤扶着安成喝下,一阵尖刺的笛声传进来,安成猛然一惊,一口鲜血便吐出来,贤恨不得替安成分担一分痛楚,将安成轻放在床上,临至窗前,随手摘过一片细叶,吹奏起来!激越清扬、宏大宽阔的声音渐渐绵延不绝,掩盖了笛声!西门牧雪立于船头,湖风卷起她的衣衫,就像一只仙鹤般飘逸,山上的乐声通过强大的内息传下来,西门牧雪僵持了一会儿竟有些抵不住,只是,西门牧雪看着躺在船里的萧挞揽,心道,那少女的心,该一样痛才对,神仙般的高丽世子,耶律斜轸,你也不好受对不对!贤无法分心,以乐曲声害人,师父却说同样可以救人,贤不敢确定,贤恍惚间又出现那日在街上遇见安成时的梦境,贤不免心神一动,叶片便裂开,贤顿住,西门牧雪愣住,是出什么意外了吗,正欲绕笛上口,萧挞揽猛地翻身,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萧挞揽斜眼看着西门牧雪,怒骂道:“朱雀,这个贱人!”西门牧雪赶忙扶起萧挞揽,只见那一大滩血中有一只虫子在蠕动,西门牧雪大惊失色,这哪里是矢心草,萧大哥是中了蛊才对,那么自己刚刚也是害了萧大哥,西门牧雪暗自懊恼,却也庆幸误打误撞,与那山上的高人对抗,竟逼出了这蛊毒,突然笑出来:“不是矢心草,原来萧大哥真的喜欢上那公主了!”萧挞揽不理西门牧雪的取笑,心中却道:“这高丽世子厉害得紧,不铲除此人,我大辽吞并天下和他的计划该如何实行!”萧挞揽恍然记起,耶律斜轸少年时说过的话,想起定安国的祁晋,萧挞揽心中有了另一个计划,针对高丽世子的计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八章 惊梦,天地无处着相思 萧挞揽眉眼一凛,问西门牧雪:“将军呢?”西门牧雪愣住,想起青儿的死,心凉透顶,冷声道:“他,不知道,许是上去了罢。”萧挞揽料想耶律斜轸还在山上,不禁有些担心安成的安危,心脏剧烈的疼痛略有舒缓,萧挞揽靠着强硬的毅力支撑着清醒的头脑,想起高丽王世子贤,萧挞揽心内恐慌,虽然之前有过会面,也早听闻他名声,不过以为一国年轻王子,定然虚名过其实,想不到,此人竟如此深不可测! 贤回头见安成终于安静下来,守在旁边,心思不宁。同文馆楼上,柳拓雨一向贞静娴雅,也有些着慌,不住地问崔昊天:“世子,怎么还不回来?”勇武强悍的崔昊天双眼潮湿,没有理会女子的问话。安成睁开眼睛,贤舒心一笑:“你醒了!”安成挣扎着想坐起来,被贤制止,安成不解,贤微笑道:“你先躺着,我去弄些东西给你吃。”安成昏昏欲睡,摇头道:“贤哥哥,我不饿。”贤不允,只道:“我让人准备的药膳,你多少吃些。”安成点点头,贤亲眼见着少女闭上眼睛,才悄悄退出屋外,从窗外看安成,少女安静地沉睡,贤心情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心中所思所想,除了安成,还有的竟是守护少女的心思,思她,念她,守护她,为一生挚念!但思及另外一件事,似乎朱雀她,终归有些事,是在自己意料之外发生,贤看着少女的脸庞,心中莫名的安定!打定主意也就出去了! 耶律斜轸推开屋门,安成以为是贤,听闻脚步声,心道不是贤哥哥!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刚才见过的男子,那高大神秘的男子!浅薄的嘴唇,高而挺、笔直而瘦削的鼻线,魅惑世人的消融笑容,似笑非笑潜藏的霸气,细看才发现,眼前男子浅褐色的眼眸,目光中不露光华,却有晶莹温润之意,是外族人无疑了,那么,是什么人呢,安成又惊又怒,挣扎着坐起,询问道:“你是谁,如何进来的?”耶律斜轸不再向前,观察少女神色,虽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至始至终,她却一直习惯性地忽视自己,少女苍白的笑靥仿佛只会画中的存在,耶律斜轸从没想过自己心里几时有了这个少女的影子,关切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悦耳:“你好些了吗?”安成自然不想回话,眼前的人来历不明,自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跟着进来又要作甚,安成不自觉地往后退,耶律斜轸嘲弄地笑笑:“我只想知道你好些了没?”安成挣扎着想让自己清醒些:“你到底是谁?”耶律斜轸脸色瞬间冷硬,那忧郁点漆的眼眸冷意泛滥,安成的语气明显不悦,带着骄纵的命令的语气,只是因为虚弱,显得中气不足,耶律斜轸的思绪回到草原上,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讲过一句话,便在床前坐了下来,在离安成很近的位置,出神之际,淡笑问:“你没有大碍吧?”安成迟疑道:“你到底是谁?”耶律斜轸盯着安成,听着少女重复的质问,嘲笑道:“大宋的九公主想知道,我的身份吗,你身中邪术,不想记起之前的事吗?”安成猛然记起梦中那个白衣肩头上耀目的狼头刺青,翻飞的衣襟在月色下,那个青年男子,直觉告诉安成:“听雪楼,我们见过一面的,对不对?”耶律斜轸唇边微笑消失,静静回答少女的话:“是,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安成低下头,突然灵机一闪:“那么你和西门牧雪是什么关系?”耶律斜轸惘若未闻少女的质问,细细说着四个字:“西门牧雪。”这公主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耶律斜轸沉陷在罗荒原的记事上,惦记着出现在自己心里的少女的病情,道:“看来他们并没能治好你,你跟我走吧!”安成心内想笑,此人是疯了,为什么似笑非笑若有若无的温润笑容带有浓烈的嗜杀的气息,安成昏昏沉沉却想起他刚才的一句话:“你中了邪术!”气息微弱地戒备审问:“我中了邪术,你也知道,你是谁呢?”安成不确定眼前之人是否善类,想起之前自己身重剧毒,虽记不起前事,但也不想激怒眼前之人,何况贤哥哥不在,心内难免有些惧怕,此人和湖岛上弹琴之人,还有被贤哥哥打伤假意掉下山崖的人,应该是一起的了,那么,是来者不善了,和泄露自己行踪的人,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或者说德昭皇兄一直毫无头绪的案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耶律斜轸看着端坐的少女冷漠的发问,非常不悦,缓缓道:“之前在听雪楼,我们见过一面,你被白袍人挟持,之后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你的父皇找了很久,我是辽国人,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回襄王府的时候,是我让人送你回去的。”安成似乎豁然开朗:“是吗,那谢谢你!”耶律斜轸道:“那可以跟我走吗?”安成含笑道:“好不容易回来,为什么要回去呢?”耶律斜轸惊异于少女的胆色,尽管自己说的大部分是实话,但她是聪明的,只听少女清越的声音:“我当你所说为真,但你今日出现,是想作甚?”耶律斜轸没料到少女连不信任的原因也对自己讲,道:“想让你重新认识我!”安成一脸奇怪,直接告诉安成,想跟这个人走,去了解真相,因为安成可以断定他说的有一部分是真话,竟轻笑出来:“那我们之前一定有过不愉快的相识了,所以,你让西门牧雪封住了我之前的记忆?”耶律斜轸沦陷在少女意味不明的笑容里,不再说话:“你很聪明,不过我想,我们的见面,并没有很不愉快。”过了很久,安成缓过神来的时候,心惊胆寒,因为安成已经意识到刚才自己见过什么人,很清晰的面容,告诉了自己一些事情,观察屋内,大开着的门,安成不禁有些想贤,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呢,很快,贤端着药碗快步进来,安成闻到一丝苦涩的味道,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跳下床来,跑到贤身边,笑着问贤:“这是粥吗,好吃吗?”贤见少女一脸不高兴,有些好笑:“你吃吃看。”安成心不在焉地思量着宫里的事情,点头答应,一口一口地吃着贤做的杏仁粥,杏仁麻黄豆腐汤:“好吃。”贤轻笑,果然是个孩子啊!见安成眉头紧锁,看着药气散发出来充满了屋子,而安成习惯性地敛眉凝思,全然忘记了外事的存在,微笑问道:“在想那个辽国人吗?”安成心惊,难道贤哥哥可以看穿我的心思,安成心内的疑问却不好对贤明说,只盼傲雪在宫里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在执行!两盏茶过后,贤将药端给安成,看着少女头也不抬地喝下,叹气摇头! 傲雪见高常近日心事重重,便询问什么事,高常被问得烦了,只得告诉傲雪实情,将那日鹿寨旁听见的绫纱和慕容康的对话说与傲雪听,李妃娘娘怎么会知道公主手里握有宸妃加害德妃的证据,这宫里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真是让人懊恼,慕容康作为襄王府的护卫,竟然又与安岳王有密切关系,傲雪沉吟片刻,问高常:“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这个慕容康,又到底是什么人?”李妃最近甚得恩宠,年纪虽轻,却当真是个厉害人物,现在德妃已经身禁了冷宫,只怕难有出头之日,宸妃一心争后宫之位,对淑妃娘娘和公主也是步步紧逼,只怕最后得利的不是宸妃,不是淑妃娘娘,而是那文雅娴静的李妃娘娘呢,公主早说过,如今,西宫娘娘尚在,后宫的明争暗斗,聪明的人都蠢蠢欲动,只有李妃娘娘最是看透时局的,这一点,或许很多妃子都要自叹不如!高常道:“公主是跟贤世子出宫的吗?”傲雪点头,兰屏神色匆忙地跑进屋子,傲雪忍不住道:“怎么啦?”兰屏急着道:“公主去了哪里,安岳王在外边想见公主呢!”高常、傲雪疑惑不解其意,安岳王此刻来此作甚:“安岳王?”三人对视,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得迎了出去,德昭见安成没出来,高常、傲雪、兰屏出来,问道:“安成呢?”三人行礼完毕,傲雪便道:“公主和贤世子出宫去了。”德昭没作多想,尽管近日忙于吴越王的事,但对于听雪楼的案子德昭并未放松,德昭道:“高太医,借一步说话!”高常上前,傲雪、兰屏低头不敢动弹,德昭昨日去吴越王府的时候,钱淑称病不见客,德昭见到了除了钱惟睿之外的其他几位钱府公子,而对于此前高丽行馆贤世子遇刺事情,尽管得到贤世子允诺,此事没能传回高丽国内,但不彻查此事如何向高丽国及高丽世子交代,同时还有不能回避的有关雅鱼的事,那日,自己想祭奠雅鱼,但被吴越王拒绝,并说要将雅鱼的尸骨运回临安,德昭吃了闭门羹,但听雪楼案件本就和雅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钱雅鱼,或许不只与刺杀高丽世子这一重大案件有关,即使是曾今最亲密的恋人,德昭也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只好宽待心情,再次等待时机,查探自己并不想知道的结果,而好不容易与高丽世子达成的结果却是叔皇想要的,自己也已尊从承诺放三名高丽人回国,但有一件事却出乎自己的意外,那就是那三个异族人并未回高丽,当日德昭有胆量赌一把向高丽示弱,以一国王爷的身份向高丽世子求情,也是基于暗中对这三个高丽人的调查,高丽世子并不想在宋土多生枝节,而那三个高丽人未回高丽,对于德昭和贤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德昭可以继续追踪这三个异族人而又不违背与高丽世子的承诺,这似乎对目前的自己有利,但德昭不敢妄言轻松,放松警惕,那三个高丽人滞留大宋皇城的目的是什么,高丽世子是否又知道此事,德昭现在还不知道,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本王就先走了!”傲雪、兰屏行礼送行,至始至终没敢抬头,待德昭远走后,傲雪、兰屏正欲问高常,高常料及两人会问,却摇头示意别问,傲雪困惑万分,与兰屏进了后院。高常并不知道安岳王的问话有什么深意,那是极简单的一句话:“公主进来,身体可好了?”这高常并不太清楚,从安成醒过来后,高常极少替安成问诊,不过是亲自拿着高丽世子的药方熬药给她喝,绫纱的医术高常自然知道,而绫纱诊断公主中了巫法,这高常却诊断不出! 丝言怔着发呆,自那晚被德俨救下,丝言眼前便经常出现德俨的影子,平时里在宫里遇上,丝言要么躲要么冷面以对,不肯多说一句话,好在德俨不曾在意,丝言想起入宫来的种种际遇,无奈自笑,他是堂堂王子,怎么会在意自己这小小宫婢,那日的事,他只怕当做笑话呢,丝言低着头走,突然撞到一个人,抬头看,正是清风朗月的四皇子,丝言傻傻愣住,惊恐万分,转身拔腿就想走,德昌久不见丝言,平日里见着,丝言也是冷着脸装着低眉顺眼的样子对自己行礼,今天见到,竟然不顾礼仪要走,德俨有意戏弄,忍不住道:“你是没看到本王吗?”丝言回头,心道存心为难我呢,只好行礼:“见过四皇子。”德俨抱臂瞅着丝言笑,丝言躬身许久,却不见德俨叫自己起来,忍不住抬起眼,德俨笑得正高兴,万不料丝言抬头,只得道:“起身吧!”丝言居然道:“那奴婢先走了!”疾走了两步,又听见德俨在身后叫道:“谁让你走啦!”丝言在宸妃身边伺候,每日谨小慎微,不敢出一个岔子,今又遇到德俨有意玩笑自己,本就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出,没好气回头道:“王爷有事吗?”德俨愣住,心道,她到底与别人不一样,竟与自己这般说话,不拘礼数的个性真是让人喜欢,就是这小姑娘脾气不怎么好!便用一种异样眼光看着丝言,丝言见德俨神色变化,盯得自己脸发烫,惊诧地转头,心道,他这般盯着我作甚!却不敢发作,德俨哈哈大笑,温言道:“上次在御花园,本王与你打招呼,你却当不认识本王,为什么?”丝言羞得满脸通红,一字一句道:“上次的事,奴婢自觉不敢见王爷!”德俨见丝言坦诚,爽朗道:“你担心本王说出去?”丝言赶紧道:“这倒没有!”德俨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本王向父皇要你,来我府上怎么样?”丝言吓得瞪大眼睛,一颗心跳个不停,却张口回道:“好啊,那王爷去向宸妃娘娘讨奴婢吧!”德俨听得哈哈大笑,丝言观看四周无人,一颗心总算平静下来,自知失言,却怕被人听到,看到,紧张道:“四皇子,奴婢走了!”也不等德俨发话,自顾走了,德俨抬眼看丝言,早不知去了哪里,心道,她倒走得真快! 贤回行馆的时候,柳拓雨差点哭了,崔昊天也一脸凝重,两人都以为贤入宫为九公主治病未回,怕贤在路上遇上刺客,贤道:“你们怎么了?”柳拓雨带着哭腔:“崔将军发现了朱雀的行踪!”贤当场愣住,她还在大宋!怪道他们二人如此担心我,微笑道:“祈公子呢?”柳拓雨摇头看着崔昊天,崔昊天道:“一上午没见着了!”三人走上楼去,崔昊天忍不住请贤避免单独外出,而贤得知朱雀尚未回高丽,自是要查明真相,如果有必要的话,贤打算亲自见见朱雀! 耶律斜轸回行馆的时候,不发一言,包括西门牧雪请言离开,也只是淡淡点头,萧挞揽不知耶律斜轸在山上是否见到过安成,连喝了三杯龙井,耶律斜轸终于开口:“查到那三个高丽人下落了吗?”萧挞揽脸色一暗,点头道:“属下无能,被崔昊天抢了先!”耶律斜轸神色忽明忽暗,微笑道:“她真聪明!”萧挞揽不想耶律斜轸如此说话,难道大王见过了她,那她怎么样,有没有受到伤害,不过,有高丽世子在,应该没事吧,问道:“大王,是说安成公主吗?”耶律斜轸却似没听见一般,长久地沉默,气氛压抑而沉闷,最后只淡淡说了四个字:“西门牧雪!”萧挞揽得见安成,虽早知她已经康复,但见到安成与高丽世子神情愉悦,自是诧异难言,只是萧挞揽心里惧怕耶律斜轸见到安成,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美丽的公主至今对他应该是没什么印象,这是最好的结果,只盼望她开心过活,牧雪让她失去之前的记忆,是好呢还是不好! 安成回到宫里的时候,傲雪、兰屏、浣月都喜上眉梢,迎出来,安成好笑道:“你们三个做什么,等我吗?”傲雪等点头,兰屏道:“公主,今天安岳王来找公主,公主不在,可急死了奴婢三个!”安成笑道:“德昭皇兄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兰屏回头瞧了高常一眼,却又摇头,安成会意,便让三人先下去,高常起身行礼,安成看着高常一脸沉默:“高太医!”高常笑了一下,安岳王,只是问她身体可有异样! 德昭进宫见李妃娘娘,听闻自己母亲身体不好,不肯就医,想到自父皇去世后,母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胞弟德芳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和雅鱼去世对于自己的打击,心中烦闷彷徨,只得借酒浇愁,竟然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雅鱼自己这辈子是注定对不起了,黑暗中,德昭每每午夜梦回之时,经不住惊坐起,母后和胞弟的话德昭一直没放在心上,父皇去世的时候,自己没在东京,那年的父皇以及那年发生的许多事,父皇驾崩后母后的变化,以及这么多年关于父皇死因的传言,是他吗,不可能!突然门外传来少女娇嫩的说话声,如梦如幻,接着门口闪进一个白衣少女,正是安成:“德昭皇兄,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德昭笑着起身,安成笑靥如花,德昭拉着安成仔细看了个遍,关切道:“身体可好些了?”安成笑着点头,却晃着从德昭手里抢过的酒瓶,道:“喝多了他可不好!”德昭不置可否地笑笑,安成环顾四周,见屋内一个人也没有,便在茶几上倒了一杯茶捧到德昭面前,笑道:“喝这个!”德昭笑着接过,回到自己座位上:“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安成笑道:“他们说不知道皇兄你在哪里呢?”德昭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落遢,安成关心道:“皇兄是有什么事吗?”德昭看着安成清澈的双眼,摇摇头,安成本不想追问,德昭疲惫道:“是因为雅鱼的事!”安成问道:“钱家的雅鱼小姐,好像死了。”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安成几乎看不见德昭的表情,但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和疲惫不堪的身影还是让安成大为震撼,猛然间身起凉意,两道星芒射过来,安成心道,德昭皇兄,钱家小姐的事让他很伤心吧,心中终归有些歉然,试探道:“皇兄,你很伤心?”德昭看着安成不明世事的如画面容,大笑几声:“小小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做伤心吗?”安成回道:“怎么不知道伤心了,母妃生病了,安成就会很伤心。”德昭喝了口安成倒的茶,眼中的血丝更加密布,安成的母妃,是啊,母后也生病了呢!德昭的视线落在酒瓶上,安成继续试探道:“皇兄见过雅鱼小姐吗?”德昭神色一暗,苦笑道:“她的父王怎会让我见她!”安成几乎不忍再问下去,撇过了头,头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一抬眼,德昭笑得大声:“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安成只得笑笑,跟在德昭身后出了门,院子里花木的芳香随风飘进两人的鼻息里,安成瞥眼,德昭清雅炫目的眼中有一种压抑的悲伤溢出来,安成不知道那是什么,忍不住悲茫,转头笑道:“今日安成陪皇兄一醉方休!”德昭笑道:“你会喝酒吗?”安成顺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经常参加宫廷宴会,加上不想因为酒误事,生身母妃的遗传,安成并不惧怕喝酒,德昭颇为惊异,安成将酒壶递给德昭,笑道:“安成喝花酒,皇兄,你可不能!”德昭应言:“好!”便吩咐身旁近侍取出王府佳酿,德昭王府后院景致颇为雅致,安成与德昭嗅着橡木的气味,神清气爽,两人对坐在木桌旁,举杯畅饮,谈笑风生,树上的落红不时飘进林子里来,这是一个僻落的好去处,安成三瓶花酒喝完,脸现红晕,娇美可爱,只感觉身子要飘起来一般,德昭笑道:“小姑娘喝几杯就醉了!”见安成昏昏沉沉,实在可爱,便忍不住捏粉嫩的双颊,安成避犹不及,咧嘴嘟囔道:“我还能喝,我喝给你看!”将酒壶举得老高,却一滴也没有,便环顾四周找酒,德昭见安成已有醉意,便自顾自喝起来,安成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德昭喝到肝胆俱痛,剧烈地、灼热的痛让德昭眼睛雾气蒙蒙,雅鱼的事几乎折磨得德昭失去理智,隐忍而压抑,德昭看着伏睡的安成,想起多年前和雅鱼游览东京列华的日子,鼻尖竟有些酸痛,雅鱼,到底该如何是好! 粗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衣着蓝衫的老者找来了,背脊微躬,呼吸十分均匀,是王府管家葛布,德昭早就瞥见,出声问道:“何事?”葛布就地行礼,看着林子里雅意的德昭和醉意阑珊的美丽公主,低头回道:“李将军在大厅,等着见王爷呢!”德昭顷刻头脑清晰了大半,朗声道:“舅舅!”哂笑将安成抱起,出了林子来,走了几步,便问:“翠羽呢,何时回府?”葛布回道:“王妃说要在娘家多待些日子,等西宫皇后生辰就赶回来!”德昭顿了一下,许久没见到她了吧,近来多不安心,莫非是她不在的缘故,安成嘟囔道:“皇兄,安成还要喝!”德昭差点笑出声,转眼已来到前院,一处雅致契阔的庭园前,翠明居,是翠羽王妃的别院,德昭吩咐门口的侍婢:“好好照顾九公主,替她醒醒酒!”四个侍婢赶忙答应,忙着煮醒酒茶去了,德昭将安成轻放在床上后,便匆忙赶往前厅,李继隆坐在前厅,十三护卫在门外屋檐下,森然屹立,德昭道进门就道:“好些时候不见,舅舅近来可好?”李继隆温言一笑,神情爽朗,不言而明,站起来要行礼:“王爷可好?”德昭弗止:“舅舅不必拘这些闲礼,快请坐,侍茶!”李继隆就坐,关切询问:“你看起来不太好,可是近日太忙了?”德昭无奈摇头,凝视李继隆,缓缓道:“开封府有几件案子,不大好破,叔皇虽未督促我,只是却没什么大的进展,想来总是!”李继隆自然知道和皇宫离苑案件有关,同文馆高丽世子行刺也是一件棘手案子,德昭处理得宜,才未酿成外交争端。李继隆自然赞赏德昭,又与德昭讲些德芳的事,畅谈了许久。 长桥下,萧挞揽与西门牧雪各站一边,萧挞揽说不出话,西门牧雪罩着蓝纱,看不清表情,萧挞揽半天才开口:“你一定要去吗?”西门牧雪掀开面纱,反问:“不然谁去?”萧挞揽苦笑难言,定安国的祈晋是得了牧雪的消息才走的,她终是背判了大辽,不然,祈晋怎会如今还能躲在高丽行馆内,得到高丽世子的庇护,而大王,现在竟然派牧雪去高丽,高丽世子,有些事情你是不能插手的,你,不是神,即使你是,我也要你走下神坛。西门牧雪殷殷道:“他,终归是不相信我的!”萧挞揽靠着桥壁,不想提祈晋的事,只是关切道:“你此去要多番小心,终归是一个人!”西门牧雪点头,道:“船来了!”却抓住萧挞揽衣袖,紧声问:“这次,萧大哥,你相信我吗?”萧挞揽听得女子期盼的声音,遂重重点头:“你早些回来!”水波越来越近,西门牧雪抬脚跳上了船,说道:“无家之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笑容戚戚,其声悲怆,船头上站立的蓝衫女子,清姿妖媚,越行越远,萧挞揽闻言只得大呼女子的名字:“牧雪!”西门牧雪突然笑道:“放心,我要过些时候才走呢!”萧挞揽望向天边,长天一色,水雾迷茫,就像此刻的内心,如果可以,此次真想和她一起前去,孤身密谋大案,在高丽境内还能全身而退,南院大王,你是否太看得起西门牧雪!萧挞揽想起多年,西门牧雪孤身一人离开大辽,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 安成醒来的时候,四个侍婢并排站好,安成倒是唬了一跳,问:“皇兄呢?”其中一侍婢答道:“回公主的话,王爷在前厅呢,奴婢们已经替公主准备了浴汤,这就伺候公主沐浴!”安成头昏脑胀,心道皇兄倒是很细心,便微笑点头,其中一位侍婢相貌出众,笑容亲切,不像她人冷脸冰冰,低眉顺眼,安成很有好感,等安成净浴完来至前厅,李继隆已经先行离开,德昭见安成笑颜,捏捏安成雪白脸庞,道:“皇兄送你回去吧!”安成道:“我自己回去好了!”德昭身后的侍婢道:“王爷,云雀送公主回去吧!”德昭点点头,见安成也不反对,遂点头答应,招呼独孤玄过来:“玄,你送公主回去!”独孤玄颔首答应,安成连连摆手:“皇兄,我自己回去就行!”德昭不理会安成,独孤玄向安成道:“九公主,走吧!”安成知道德昭的命令不容置喙,转身走了!安成却不想坐轿子回宫,一路上,独孤玄等人离安成不过四步的距离,安成与一直微笑的云雀走在一起,倒也高兴,云雀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忧惧,笑着对安成道:“公主累了吧,我们坐轿子吧!”安成在人群中恍然看见一个白衣身影,却看不清面容,猛然想起遇见的那个陌生男子,以及他说的奇怪的话,竟然一阵心寒,不过一想到贤,安成心境却明朗雀跃,笑着答应云雀的请求,白色身影终于出现在安成面前,穿越过人群,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安成一时间不能呼吸,耶律斜轸旁若无人,无视跟在安成身后的十三护卫,白衣男子的浅笑让独孤玄一阵心寒,心道:“此人是谁,好生恐怖!”耶律斜轸那么走过来的时候,安成却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回头看云雀,刚刚还言笑宴宴的侍婢云雀的脸色已经变得让安成害怕,安成雪白的脖颈上留下血来,安成冷静下来,偏向另一边,云雀看着白衣男子越来越近:“别动!”安成不再说话,云雀心内狂跳不止,最近为躲避德昭的追捕,云雀可吃了不少苦头,当然,让云雀害怕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云雀听幼弟讲过这个男人的故事,云雀永远会记得这个男子侧脸的弧度以及他那冷策藏空的声音:“别想逃!”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却让人有面临死亡的恐怖,那天,由于自己晚到了,幼弟已经被他和他的部下所杀,那个男人高大的背影,冷峻的面容,是云雀噩梦的开始,云雀和两位弟弟失去了联系,且幼弟已被击杀,自己慌乱之中,只顾逃命,但他的部下萧挞揽永远会尾随自己左右,之前,云雀为了逃避德昭和避开贤世子已经精疲力竭,现在却几乎被萧挞揽逼成亡命之徒,云雀的手在颤抖,安成回头,刀锋一紧,云雀一惊,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却对自己说:“我帮你!”云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风吹起帘纱,云雀惊恐万分,遂点点头,安成突然拉开白纱,盯着要走过去的耶律斜轸,片刻,说道:“我们见过的,对不对?”耶律斜轸对上少女轻灵的身影,含笑说道:“对,我们见过的!”云雀看着安成坐回车上,吓了一跳:“公主,对不起!”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安成冷声问道:“你是谁?”耶律斜轸回头,仿佛少女还站在那个位置和自己打招呼,一支冷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来到安成眼前,市井一片喧哗,独孤玄拉紧缰绳,大呼:“保护公主!”烈马嘶鸣,前方一匹白马上一个男子持弓而立,逼开了人群,那人安成记得,英气逼人的辽国大使,萧挞揽,云雀一凛眼,推开了安成,安成冷不防跌下车去,却落入一个人怀中,云雀右肩受伤,左手扶住肩头冒出的鲜血,绿衣沾湿了大片,几乎瘫坐在车上,大口喘息,萧挞揽眉眼含笑,自己箭法从不差强人意,看着车内的女子脸色大变,萧挞揽看着自己尾追多日的猎物作垂死挣扎,心中自然高兴,安成看着马上的男子越走越近,并不理会独孤玄等人的阻拦,问自己:“公主,你没事吧!”那关切的目光几乎让安成一时错愕,萧挞揽看一眼耶律斜轸脸色,再一看车内,早已空空如也,人群依旧是刚才的人群,马车周围,地上一丝血迹也无,猎物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了,萧挞揽一张俊脸瞬间变色,纵马离开了人群,独孤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属下护公主不力,请公主责罚!”安成反应过来,十分错愕,怎么他在旁边,那自己在谁的怀中,抬眼一看,那男子正瞧着自己,那惊世的冷峻,浅薄但棱角分明的嘴唇,这极美男子身体内仿佛潜藏着暴戾的气息,优雅冷峻的微笑魅惑世人,竟有一丝暖意在里面,他是天下苍生的劫数才对,慵懒霸气的笑容似乎能融化冬雪,嘴角冷意的笑容泛滥成灾,安成慌忙低下头,低声道:“放下我!”安成没想到眼前之人却不放手,安成冷意泛滥,再次抬头,迎上男子好意的发问:“你没事吧?”安成当然没好气,耶律斜轸却纵身将安成抱上马,安成又惊又怒,男子温热潮湿的气息在耳边响起,安成一个冷战:“我带你去瞧大夫!”独孤玄反应过来时那个男子已经带着安成在百米之外,独孤玄徵茫之际,安成的声音传来:“独孤玄,你是要让刚才的女犯逃脱吗?”独孤玄犹如梦中被惊醒,此人好骄纵的马上功夫,这个异族男子是谁,神秘霸气,是敌是友,公主不会有危险吧,快些禀告王爷才好! 安成咬牙忍着痛,不吭一声地半情愿地被带走,许久,男子干燥温暖的手指在自己颈子上触摸,安成惊恐万分,脸色更加苍白,回头瞧,那男子一脸凝重,那一刻,安成竟然觉得有些宽恕,但却不敢放松,又觉得有些不妥,生生避开了,直到一直被耶律斜轸带到京郊一个林子里才停下来,安成坐在木板平台上,湖面的微风吹得伤口痒疼难耐,安成却不想动弹,直到那个男子专注地为自己捣药,是干惯了那样的事情吗,安成注意到那男子苍白的手指上的茧疤,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和辽国外使萧挞揽是什么关系?”男子专注的眼神终于落在安成身上,却对安成笑了笑,让安成错愕地以为,为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贤哥哥关心自己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耶律斜轸用手指往安成的脖子上抹药膏,一点一点地抹,很是认真,极不耐烦地回答少女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今天要害你的人是谁,而不是关心我是谁?”安成非常不喜欢这个人的笑,总是让安成非常不舒服,但,那个叫云雀的女孩子,似乎,今日是不想加害自己的呢!安成感觉到脖子上冰凉地很舒服,语气和缓了些:“我是想知道,你要抓云雀干什么?”耶律斜轸看着少女生气的摸样,有些嘲笑,安成戏谑地声音传来:“今天的事,我不会天真地以为是你们想救我!”耶律斜轸自嘲地笑笑:“那个人,是想救你呢!”那个人,自然就是萧挞揽,这让安成很是意外,那日,在宫中宴会上见萧使,亦不明会他逃避的眼色,安成很是不明,辽国大使要救自己的意义何在,竟摇摇头:“你们就算是要救我,也只是意外,抓那个女孩子,才是你们的目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西门牧雪又是什么人,是谁对我使用萨满巫术,你们和西门牧雪是什么关系,我对你,实在好奇。”耶律斜轸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语气和缓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和推断,有些惊异,随即笑笑:“你大约没事,才能这么多话!”安成有些恼怒:“你!”第一次在这个男子波澜不惊的冷脸上扑捉到了另外的信息,却仍然一无所知,安成瞧着男子侧脸的完美弧度,一时有些患得患失,街上的一幕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安成想起贤,心道,贤哥哥在身边,自己就什么都不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二十九章 荒原旧地开路兮,花香立隐藏 荒原旧地在前开路兮,花香立隐藏 安成看着男子冷漠清晰的侧颜,径直离开,耶律斜轸眉眼一凛,笑道:“要回去了吗?”安成回头,让男子惊诧的少女冷淡甚至厌恶的神情竟让耶律斜轸心里想笑,那稍显孩子气的冷漠:“是啊,多谢你!”耶律斜轸竟想起罗荒原的明月,皎洁的白色的清辉,那是耶律斜轸少年时唯一的寄望,无边无际的雪原,耶律斜轸回到大辽最先见到的人是北府宰相萧思温和当今皇后萧燕燕,耶律斜轸怔住,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不带有一丝眷恋,就像当初的自己,耶律斜轸嘲笑,那年呼吸在雪夜中的空气,等了二十年,才等来一个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不用,你早些回去罢。”安成无奈离开。 独孤小毅跟在萧挞揽后面,能一直尾随萧挞揽的神驹不至落下和发现,独孤小毅心中是激动的,尽管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辽人在追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萧挞揽勒住缰绳,马嘶鸣,那半断的围墙下,马上的英气男子终于回头,独孤小毅屏住呼吸,紧贴墙壁,马蹄声越来越近,但越来越慢,独孤小毅呼吸一口气,尽管不知道这个辽人的真实身份,独孤小毅修改了大哥的计划,不仅是要跟上这个人,还要知道他的目的,萧挞揽心中怒火中烧,那个女人居然逃脱了,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了,这一次,不仅仅是无法向北院大王交代,更有的是从没有过的挫败感,自己追捕了近一个月的猎物居然就那么逃脱了,萧挞揽想起刚才耶律斜轸的眼神,在安成公主身上的眼神,调马回头准备回去,前方一个人的背影让萧挞揽心头有些凝重,那个人很高,身形略显单薄,像一睹风化的墙,萧挞揽想不起来此人是谁,难道这个人是一直跟着自己来的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呢,马匹从身旁经过的时候,独孤小毅忍不住冷声问:“你是谁?”萧挞揽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问道:“什么?”独孤小毅何时如此被轻视过,笑容有些不善,萧挞揽不想多逗留,不发一言,信马由缰地离开,独孤小毅嘴角冷笑:“是听不懂我讲话吗?”萧挞揽话未出口,独孤小毅的长剑已经直抵背心,萧挞揽慌忙侧身躲避,心下大惊:“好快的剑!”同时深深后悔对于少年的看轻,那么,是跟着过来的人了,安岳王府的人了!萧挞揽并未出手,只是调转马头对准了独孤小毅,独孤小毅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萧挞揽深深叹气,瞥了独孤小毅一眼:“契丹人!”独孤小毅着实有些恼怒,你这身装扮,谁不知道你是契丹人呢,长剑已经直抵萧挞揽咽喉,萧挞揽转过脸去,心中怒火翻江倒海,转头压制怒气:“你们王爷见过我!”独孤小毅大惊,这家伙这么快就猜到自己的来历:“什么,王爷见过你?”萧挞揽冷哼一声,赵德昭见过自己有何奇怪,但被认定的无知少年挡住去路,虽加以克制,胸中怒火却实在难以咽下:“你跟着我这么久,想要做的就只是拿把剑指着我吗?”独孤小毅虽不知眼前男子来历,但见此人打扮已知是契丹贵族,气度英气迫人,独孤家的剑法,刚刚自己那一剑直捣黄龙并不是虚发,他竟毫无畏惧,并灵巧避开,绝不是一般人,而他所说与王爷见过,呵呵,是辽国来使里的人吗,独孤小毅不发一言,纵身一跃,批剑直斩马头,萧挞揽听着少年的怒喝:“想请阁下去安岳王府一趟!”萧挞揽纵马蹄声,一个飞身,避开剑锋,跳下马来,冷笑道:“你请得动我吗?”马受大惊,早已飞奔逃离,独孤小毅大笑:“这才公平!”萧挞揽惊异于少年的轻功和剑法,不敢再倦怠和大意,嘴角一笑,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什么意思,独孤小毅长空击剑,大喝:“那就试试吧!”萧挞揽抚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刀,直抵额头的剑尖的寒意让萧挞揽浑身一寒,青筋暴露,在剑尖切断自己发丝的一刻,银刀出鞘,寒光一闪,一阵刺痛,眼前长袖一挥,独孤小毅的剑差点落地,这家伙,居然,萧挞揽笑笑,口吹哨声,得得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格外刺耳,转眼间,嘶鸣的烈马又辗转回来了,萧挞揽看着受伤的右臂,微笑道:“小子,剑法不错,以后有机会战场上见!”独孤小毅呆立半响,内心受到重创,他怎么会,怎么会,独孤家的剑法,是没有破绽的!独孤小毅咬牙怒问:“你到底是谁?”萧挞揽马上回头,好个狂妄的少年,爽朗道:“不可太狂妄,下次见你,必挑断你脚筋!”独孤小毅眼前一黑,恨道:“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执剑的手,血水顺流而下,策马离开的男子,独孤小毅悲愤莫名,如狼泣虎啸,响策长空,星目溢泪,手筋处刀割痕迹明显,巨大的痛苦折磨着少年的内心,就在一瞬间,他被这个辽人挑断了右手筋,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用剑! 安成被白袍怪人放在一棵高树上,着急且气愤,白袍怪人站在树下,来回独步,时刻注视着木屋的变化,安成气道:“你快放我下来!”但安成的声音明显是压低了的,依然让白袍怪人很不耐烦,安成不知白袍怪人目的,但内心却并不惧怕,只是一心担心玄静安危,想起云雀莫名的失踪和眼前白袍怪人随时可以消失的幻术,安成在这屋后的树林里,到底是有些着急的,安成灵机一动,大声道:“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跳了!”白袍怪人突然转头:“公主能安静一会吗?”安成顿时哑口无言,他知道我是谁,到底是什么人呢!荒无人迹的树林,能看见小木屋里的一举一动,安成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西门牧雪坐在屋内,想起那日耶律斜轸的话,他,是想让自己死吧!但,为什么自己会答应呢,耶律斜轸,西门牧雪,这个名字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名字,对吗,和那些死士一样,也许很多年前,西门牧雪在你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对吧!西门牧雪发现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当年离开大辽,不期遇见他,流落渤海旧地,再到宋土中原,也没想过还会见到,西门牧雪,你这个无家的可怜人,门外一阵清风吹进来,西门牧雪抬头,惊喜迎了上去:“萧大哥,怎么这么迟?”萧挞揽苦笑道:“被一个孩子耽搁了点时间!”西门牧雪点头问道:“为什么让我们在这里等?”萧挞揽抱臂而立,摇头不知,西门牧雪继续问:“那个高丽女人,你抓到了吗?”萧挞揽一拳打在窗户上,失望至极:“给她逃了!”西门牧雪沉吟片刻:“若是我在场,或许能知道她的去向。”萧挞揽看向西门牧雪,是啊,那个女人幻术厉害,牧雪在这方面也?为什么大王不让牧雪一同前去,西门牧雪失望的神色让萧挞揽搭不上话,轻轻叹道:“大王什么时候来?” 白袍怪人突然颤抖一声:“来了!”安成顺着方向望过去,湖面上龙形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个方向驶过来,放眼望去,只觉得身形迫人,而安成对此身影十分熟悉,是他!心下疑问,他来此作甚,这白袍人引我至此,又如此怕他,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安成心中疑虑重重,他们为什么多次出现在这个地方,青儿的死是否与他们有关,而静姐姐,还在吴越王府吗? 耶律斜轸进门看见两人,不发一言,萧挞揽声音有些发颤:“大王!”但接下来的话却不敢说下去,耶律斜轸坐在椅上,沉默半响道:“此事本王不怪你,有人会帮我们找到她!”萧挞揽、西门牧雪同时惊呼:“是谁?”耶律斜轸嘴角寒笑:“高丽王世子。”萧挞揽、西门牧雪不明所以,西门牧雪冷声问道:“大王,是要借高丽世子找到朱雀!”耶律斜轸笑容更加消融,两人知道猜对,松了口气,萧挞揽忍不住道:“大王,怎么知道高丽世子也想找到朱雀,何况,还有安岳王府的人!”高丽世子的名字很容易让耶律斜轸想起安成,安成坠落马车的那一刻,那个少女的眼神也没在自己身上停留,耶律斜轸沉闷问道:“你是坐船来的吗?”两人同时道:“没有!”耶律斜轸脸色瞬间冷硬,西门牧雪着了慌!安成回过神来,是小木屋里的谈话声,白袍怪人低头沉闷一声,突然幻作白影消失,安成急慌出声突然哑口,却不敢说话,西门牧雪有些着急,转身从窗户向外望去,那一声低呼,声音虽不大,但对于西门牧雪绝对是很大的动静,耶律斜轸已经转身出门,安成坐在树上,心里着了慌,差点哭出来,这里好高啊!转眼便见屋子里的三个人走了出来,安成想跳下去,但终究不敢,只得干着急!耶律斜轸、萧挞揽晃眼看见一个白衣少女坐在很高的横生枝桠上,远处望去,绿树白纱,真像是一幅画,白衣少女眉目如画,椒花坠红湿云间,少女被风吹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少女柔和的好似美玉的风姿,夺目的光彩让三人同时没了呼吸,到底是年幼,无丰盈秀美的体态,即使是世间绝无的神女之姿,到底还像个孩子啊,西门牧雪呆想一阵,再一抬头,少女娇艳照人的容颜映衬地周围彷佛有万道霞光,令人不敢逼视,她的美眸炯炯放光,明亮的眼珠流转有神,弯弯的细眉象蚕蛾飞扬,鲜亮的红唇似点过朱砂,这般举世无双,得天独厚丰盛的美丽,鲜花玉树般彷佛玉露琼浆的酣醉迷人,这少女,这般瞧着,已是让人神魂颠倒,再近一些的话,西门牧雪往前走了两步,心道,萧大哥自不必说,却不知南院大王,是何看法,耶律斜轸问道:“你坐在树上干什么?”安成羞得满面红了,小声道:“我,我下不去!”萧挞揽差点笑出来,好奇道:“那你怎么上去的,要我抱你下来吗?”安成又羞又急,吓道:“不,不用!”萧挞揽尴尬地笑看少女,不再说话,耶律斜轸问:“那你是要怎么办?”便吩咐萧挞揽将安成抱下来,安成吓得摇摇晃晃,心中埋怨自己,该死,自己如何这般怕高,让他们取笑,只好看向清姿妖媚的女子求救,道:“这位姐姐,救我一救。”西门牧雪却纹丝不动,娴雅道:“你那么重,我只怕救你不了!”耶律斜轸嘴角笑意泛滥,安成羞得只差没找地儿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耶律斜轸冷颜吩咐:“陀宁,你去救她一救。”萧挞揽笑着向前,安成眼见英气逼人的紫衣男子向自己飞来,真像梦里一样,嫣然一笑,萧挞揽脸面一红,右手携着安成左肩,已经尽量不碰着、携着安成飞跃脚下花海来至地上,安成惊魂未定,重重呼吸,西门牧雪好奇道:“你受伤了?”安成想起脖子上的伤口,脸又一红,答道:“是!”耶律斜轸声音寒气逼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安成道:“我自是来找我的静姐姐,你们呢,来这里做什么?”耶律斜轸笑道:“看来,你并未偷听到我们的讲话!”安成有些生气,居然说自己偷听,气道:“你这人到底是谁,胡说些什么?”耶律斜轸嘴角含笑,却并未理会安成,安成压制怒气,转向萧挞揽:“特使大人,你今日救我两次,安成在此谢过,能否告诉我,他是谁?”萧挞揽看向少女笑靥,差点跌倒,半天道:“他,他是在下的朋友!”安成嫣然笑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萧挞揽含笑点头,他并没有对她撒谎,永远也不会那么做! 耶律斜轸嘴角含笑,微笑道:“是谁带你来的呢?”安成愣住,冷声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西门牧雪和萧挞揽自然不能回答,耶律斜轸语气和缓:“公主,是在命令我吗?”西门牧雪和萧挞揽陡然一阵,安成细细感觉三人表情,几乎能判定眼前男子在他的国家定然是身份十分尊贵,而对于眼前的美丽女子,安成却并无印象,只好看向耶律斜轸错愕解释:“当然没有!”一道寒光,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一般射过来,安成心中一骇,他明明是在笑的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有那样的眼神,男子的笑容渐渐柔和温暖,西门牧雪、萧挞揽逐渐放下心来,安成似乎有些着急的解释让耶律斜轸内心深处裂出一条缝隙,这个少女,当真是骄傲任性,她所在乎的,是什么样的人,耶律斜轸淡笑:“我们走吧!”安成有些错愕地看着三人离开,让萧使和那个白袍怪人都害怕的人,到底是谁,安成回头看着自己刚才坐的树,一时恍惚,他带自己来这里,是提前知道他们三人在这里的吗,我母妃的安息之处真的不应该有这么多人打扰!西门牧雪回头看了安成一眼,询问道:“我们不用管九公主吗?”萧挞揽回头看少女美丽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渴望,那种悸动让萧挞揽经常遭受西门牧雪的嘲笑:“那位公主,似乎对萧大哥印象不错呢!”萧挞揽心内有些埋怨西门牧雪的取笑,沉声解释:“那是因为之前在大宋皇宫已经见过她,所以?” 德昭问独孤玄:“小毅还没回来吗?”独孤玄有些担忧:“还没有!”因为独孤小毅的轻功,独孤玄才没去追,但那个神秘的女人,独孤玄也丝毫没有线索,德昭压抑着没说话,这么多天,在皇城内布置的网,今日竟然,那个高丽女人居然一直躲在自己的王府内,岂不太过可笑,独孤玄突然道:“对了,王爷,玄静回了吴越王府,一直没出来!”德昭凝眉思虑片刻:“玄,吴越王府连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来,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独孤玄心下一骇,十二骑齐声跪地:“王爷,请让属下将功赎罪!”德昭拉起独孤玄,笑得云淡风轻:“玄,朝中的情况,叔皇的态度十分明确,我们要早作准备,另外,密切监视陈廷进的一举一动!”独孤玄赶紧领命,却奇怪,王爷为何突然放弃追查高丽女刺客的下落,但,并没有多问! 德明喝着茶,一边看着慕容嫣雨玩,有时候双眼会潮湿,但德明没有办法让嫣雨离开自己的视线,或许,这么多年,自己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自己身边。那天,是嫣雨让自己惊慌失措,原来她一直讨厌喝药,但德明更是心如刀割,贵为皇子、王爵,却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了,母妃一向是不喜欢嫣雨的,所以,自己也很少让嫣雨进宫拜会她,这么多年,德明几乎遍寻天下名医至京师为嫣雨治病,但她天生体质虚弱,竟不得根治,德明在慕容嫣雨眼中是丈夫,但是是自己感觉生疏的人,每年,他都会花费大量金钱和精力派人在各地寻访名医,有时候连宫中重要宴会也会错过,慕容嫣雨自然知道父皇和母妃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但是一向恭谨孝悌的丈夫会生冷拒绝母妃纳侧妃的提议,嫣雨当然知道那其实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但是德明说儿子这辈子有嫣雨就够了,别的什么也没想,嫣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嫣雨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来,皇上几乎会忽略德明的存在,慕容嫣雨的心里并不好受,那日向他提议要孩子的事,德明几乎是暴戾的,德明双眼潮湿地抚摸着爱妻的脸庞,那眼中有的只是担忧和爱意:“如果因为那样而要承担失去嫣雨你的风险,本王宁愿不要子嗣!”慕容嫣雨几乎又要晕厥过去,便提议要德明纳侧妃,德明考虑过后问嫣雨:“你真的想本王纳侧妃?”慕容嫣雨几乎是没考虑就点头了,但德明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你们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要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嫣雨,德明这辈子不会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即使父皇母妃向本王施压,本王也绝不会同意!”慕容嫣雨慌忙解释:“可是德明,我真的不介意,慕容嫣雨,不是小气自私的人!”德明无奈摇头,用额头抵着爱妻,故作邪笑问嫣雨:“你真的不在意吗,真的不在意吗,本王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啊!”慕容嫣雨笑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顺从了丈夫还是自己的心意,似乎从来,自己在丈夫的爱意下一直都没有决定的机会!家臣瞿让来请示宫里让王爷进宫一趟,德明便嘱咐嫣雨按时喝药,嫣雨本想和德明一起进宫,被德明拒绝,慕容嫣雨猜到是母妃让他进宫,也只得作罢! 独孤小毅顺着小路一直往上走,额头上满是汗,可是并没有停歇,偶入荒山密林之径,独孤小毅感到从没有过的孤独和寂寞,但并不想回王府,左手提着剑,握紧拳头,毫无力气的右手,几乎是在傻笑,独孤小毅在林子里乱窜,自己也不知道要向哪里去,林子里饮泣寒鸦、淙淙流泉,几乎看不见天色,独孤小毅就那么一直走下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独孤小毅的感觉筋骨酸痛,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带血的枯骨,独孤小毅心中一寒,再辨周围环境,及膝高的野草,四周的草丛里竟散落的全是骷髅,独孤小毅苦笑,这是哪里的乱葬岗吗,参天的松林,极深的寒意,独孤小毅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快要落山的夕阳在皇城的方向,一阵翠绿的清风在独孤小毅眼前一闪而过,独孤小毅大喝一声:“谁?”袖箭暗针已经如暴雨般朝那团绿影射去,却什么也没留下,独孤小毅深思片刻,提脚跟了上去,北边山崖上若隐若现的木屋悍然而立,崖下滔滔河水波澜起伏,映衬着另一边皇城的金碧辉煌!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独孤小毅来到一处破败的宫落,那是在横穿整片密林过后,桃花林、飘落的红纱,怪异石阵,独孤小毅藏身于假山后面,往外一瞧,心下骇然,滔滔河水,绵延不绝,原来,是去了那里! 安成回凤栖苑的时候,傲雪和兰屏都不在,只有浣月、红霜在院中,浣月一见安成脖子上的纱布,惊道:“公主怎么又受伤了?”安成无奈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吓唬说:“可别告诉我母妃!”浣月点头答应,心道:“公主在外闯祸受伤,总让我们瞒着,淑妃娘娘哪里好瞒。”安成无暇顾及琐碎事情,想起拂云殿上遇见的辽人,以及那个很像西门牧雪的女子,与萧使、那个辽人一起的女子,那样的眉眼以及那日听雪楼中的表演的面具之舞绝对不会错,更有那安岳王府假扮侍婢的女人,奇怪的引路白袍怪人,安成一时理不清头绪,傲雪和兰屏一起进门,傲雪道:“公主可算回来了!”安成回过神来,注意到兰屏神色有异,也假装不予理会,笑问道:“有什么事?”傲雪与兰屏见安成脖颈上的纱布,吓得面如土色,齐声道:“公主怎么?”安成赶紧道:“我没事!”傲雪却盯着安成看了半响,有些着急,公主又出宫受伤,这样的罪名,上次皇上和淑妃娘娘尚未问凤栖苑所有宫婢的罪,又再次受伤,这真是,有些急道:“这纱布都浸湿了,还是奴婢给公主换了好些!”安成倒未估计,兰屏道:“浣月,你去偏方拿了上次那雪片膏来,公主搽了这个,是断然不会留疤的!”安成笑道:“好!”众人一阵忙和,浣月端来了清水,安成想自己动手被傲雪制止,傲雪替安成清洗了伤口,又搽了药膏,换上了干净的纱布,安成瞧着耶律斜轸替自己包扎的布,呆想际,傲雪便说了安岳王府派人来问公主是否安全回宫的事,显然她们早就知道了白天的事,傲雪询问道:“二皇子的生日,公主要送什么礼物?”安成恍然大悟道:“是了,二哥哥生日快到了,我要送他什么呢?”兰屏道:“皇上送了公主那么多宝贝,选一件便是!”安成笑道:“依你的意思,送什么好?”兰屏有些不好意思:“这,奴婢哪里知道呢!”安成突然笑道:“我这里可没什么二哥哥能看上的好东西,我向别人讨去!”傲雪、浣月一脸奇怪,安成道:“好了,我想看会书,兰屏你替我把琴炉燃上!”兰屏点头便去取香和琴,等到屋子里溢满了香气,浣月便道:“贤世子有那么多好的香,公主何不向她讨些?”安成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话,贤哥哥是随身带香的人吗?”安成吩咐傲雪、兰屏休息,自己自然忍不住要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弹琴许久,焚香竟渐渐要睡去了一样,安成身在宫中,自然不能查探那个辽人的身份,但西门牧雪如果是对自己使用幻术的人,而她今日和萧使、那个辽人在一起,想必是一伙的,而白袍怪人又为什么要引着自己知晓他们在静姐姐的屋子里,啊,对了,静姐姐,二哥哥的生日会上,不知是否会有吴越王府的人,安成近来诸事烦忧,很是难以入睡,这一呆想,又是一大半夜,被幽幽的烛火扰得心烦意乱,那橘红色的烛火,竟让本来心平如水的安成有些燥热,突然:“谁?”不知何时,一团绿影阻住了安成的视线,辨明来人后,安成有些错愕又有些惊异:“是你!”白天割伤自己的唤作云雀的女子在屋子中央,借着还算明亮的烛火,安成知道她受了伤,安成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她,一袭绿衣,太过苍白的肤色,是个美人,不过和白天,神态有些不同了,那凄凉的面目,仿佛要哭的眼神,有求助的意思,很显然,德昭皇兄、独孤玄并未抓着她,安成想起她白天神秘地失踪,和那同样神秘的白袍怪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安成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能在皇宫来去自如!”少女的镇定还是让朱雀惊到了,朱雀几乎是哭着乞求:“求公主救奴婢一命!”安成道:“原来是你,你也不是德昭皇兄的女婢,是异族人,今日还伤我,本宫又为什么要我救你?”朱雀看着少女略带探究的纯净眼眸,不再说话,好聪敏的九公主,虽然身上带着剧烈的伤痛,仍然咬牙询问道:“公主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们大宋的人?”安成反问:“难道不是吗?”朱雀神色复杂,却点头:“是,我是高丽人。”这回答让安成有些怔茫,看着女子悲伤难以抑制的脸庞,冷声问:“叫什么?”朱雀小声道:“我叫朱雀!”安成心道,云雀朱雀都是鸟,轻功应该不错,冷冷道:“你能避开追捕你的人,来到皇宫,来到我的面前,定然有些本事,白天莫名其妙的失踪也让本宫刮目相看,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会想到来向我求救?”朱雀几乎是撑着再跟安成说话:“我,我受伤了!”安成见地上一趟水,全是女子身上衣物滴下,道:“笑话,本宫为什么要救你,你帮本宫想一个理由!”朱雀身子向前倾了倾,安成辩她呼吸混乱,自己却感到莫名的压抑,朱雀微弱解释道:“白天,朱雀伤害公主,实在,实在非本意,是,是一时失手,请,请公主原谅!”安成并不怀疑白天朱雀对自己没有敌意,但被利用还是让安成很生气,而且那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有些不耐烦:“你找我救你,为什么?”朱雀恳求道:“因为朱雀除了公主,实在想不到可以,可以相信的人了!”安成失声笑道:“为什么,你相信我,没道理啊,我们不过白日刚刚见过一次,本宫倒是好奇,你那么怕萧挞揽?”朱雀一愣,回道:“我并不怕他,只是必须躲他!”安成道:“躲他们容易,他们在大宋的地界,没那么大的本事,你不用怕。”朱雀有些失望,这公主知道什么叫做疲于奔命吗,而她怕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厉害呢,道:“公主,大概是不知道那人的厉害,朱雀这些日子实在疲于奔命,朱雀请公主怜悯朱雀一次,日后一定好好报答公主!”安成道:“我不想要你的报答,更不想救你!”朱雀凄苦笑道:“公主真的不救我吗?”朱雀想起来大宋的种种,又看着眼前少女熟悉的脸庞,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自己怎么会自投到安岳王府,朱雀换了副口气:“公主,有必须救奴婢的理由呢!”安成笑道:“是什么?”朱雀道:“因为公主已经中毒了。”安成不以为意,道:“是吗,我身上毒可多了,你说的是哪种?”朱雀打算向安成坦白,道:“矢心草是我喂公主吃下的,可是是为了牵制另一个人,萧挞揽!”安成十分震怒,却佯装平静:“什么,你,为什么?”这个女人居然不止一次地利用自己,而且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是小人的行为呢,朱雀想起一个男子完美的轮廓,那天神般的容颜,神一般的男人,当初世子请自己救这公主,而倾慕世子的卑微的自己有了私心,并不想让这美丽的少女爱上世子,所以喂她吃了矢心草,安成嗤笑:“当初对我下另外三种毒的,不会也是你罢?”朱雀摇头:“不是。”这般美丽的少女,自己怎么也不会忍心伤害,何况,这美丽的少女是他倾慕的人,是他的有缘人,自己绝对不会伤害他倾慕的人!安成有些好笑,冷淡道:“已经有人帮本宫解了,不过,本宫真不打算救你,因为,我讨厌被利用,你走吧!”朱雀道:“那公主的毒怎么解?”安成一直在插花,突然眉心一阵刺痛,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参与到自己的事情中来,尽管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是让自己生气的事情,还有西门牧雪、对了还有今天救了自己的萧使,问道:“你能帮我解什么毒,要恢复我之前的记忆吗?”朱雀诚恳道:“那个,是西门家族的秘术,朱雀,并不能解,蚀心草,只要不发作,也不碍事!”安成气得推倒面前的花瓶:“那么,你所说的我中毒了,是在你进来的时候,又向本宫下毒了!”朱雀慢慢跪至安成面前,盯着少女美丽的脸庞痛苦地乞求:“朱雀,请公主救命!”安成压制怒气:“你进来的时候,是怎么下毒的?”朱雀冷静道:“那根蜡烛,公主中了失魂香!”安成脸色瞬间惨白,怎么可以对自己下那种劣毒,几乎是在冷笑:“只要现在本宫叫一声,门外的侍卫会立刻让你倒在血泊中,而,像这种劣毒,能解的人偌大的皇宫会没有吗?”朱雀有些迟疑,这公主心智果然并非常人能及,有些颤抖:“公主,肯定吗?”安成心弦一阵刺痛,这个女人能在房间里躲这么久,本事实在让自己意外,但是,凭她的本事,也许在自己还没出声之前,她就能让自己毙命,这种亡命之徒怎么会有这种胆识,向自己求救,遂道:“你要牵制的人是萧挞揽?”朱雀嘴角一笑,点点头:“是!”安成知道矢心草的毒性,但为什么喂萧挞揽吃了,安成怒道:“我打算杀了你,因为你很爱惜自己的生命,而你应该也知道,就算你能在侍卫冲进来之前伤了本宫,你也逃不出整座皇宫!”朱雀有些吃惊,叹气道:“公主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安成起身向门外走去,朱雀突然起身拦住安成,哭道:“公主,朱雀是有些卑劣,但是如果公主救了奴婢,奴婢情愿留在公主身边,侍奉左右,永不背叛!”安成几乎有些失声,气道:“高常,你进来!”高常在外间,一脸沉重地来到安成面前:“公主!”安成失望且震怒:“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是要我救她吗,为什么?”这个女人几乎是吃准了自己的性子而来,而自己怎么样才留下的高常,只有高常一个人才知道,被亲近之人背叛,安成盛怒万分,高常心中欣慰,平静道:“公主,这个女人,公主想杀她很容易,她也该死,但,公主不知道的事,她之前救过公主!”安成不敢相信:“什么?”自己怎么没印象!高常便将朱雀曾协助解过安成身重的西域劣毒的事告诉了安成,安成对毒十分反感,气道:“高常你包庇潜逃罪犯,自己想想明天怎么向刑部交待吧,本宫的凤栖苑可不是你们想随意来就来的地方,高常你既然这么不安分,那么太医也不必做了!” 朱雀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安成走了出去,高常看着朱雀,半响不说话,朱雀颤抖道:“我们该怎么办?”高常冷眼看着橘红的蜡烛,自己一直保护的少女啊,她,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啊,除了千落,自己怎么会在她面前撒谎,苦笑道:“是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太医是没得做了,等着上断头台吧!”朱雀不敢多说:“你不是说她很善良吗?”高常失笑:“可我算计了她的心思。”朱雀觉得面对死亡能这么坦然,似乎自己差眼前的男人太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章 彼翅少女 安成一夜未睡,傲雪和浣月很早就进来服侍,待梳洗完毕,安成终于回过神来,交代众人:“我要出宫去一趟!”傲雪迟疑片刻,小声请求:“请公主带上奴婢吧。”安成笑:“我不会有什么事情!”浣月也请求:“公主,请您让奴婢们跟着吧,奴婢知道公主的心思,也请公主!”安成叹口气,将傲雪扶起,笑看浣月:“我不过是想出宫去找世子哥哥,你们有什么担心的。”安成只得答应:“好吧!”路上,安成将近日发生的事告知傲雪,傲雪想起一事:“公主今日让兰屏去找丁公子了?”安成点头:“我近日事情太多,便让她自己去,丁公子,你可很少对丁浪这么客气?”傲雪脸一红,安成没有回答,两人不期撞见初云公主,安成正待问好,初云公主冷淡一句问候直将安成的热情浇灭:“又要出宫,去哪里?”安成便回答:“还没想好,四皇姐你呢?”初云公主眼神更是冷淡,许久,问道:“你倒自由,我也想出宫呢,想见一个人。”安成高兴道:“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出宫啊,四皇姐想见什么人啊?”初云公主差点脱口而出说出那人的名字,终究压了下去,安成不明所以,一向明艳逼人、盛气凌人的四皇姐如今消瘦不少,却不知是何缘故,安成便同初云公主辞别出宫,心情也因宫外物事豁然开朗! 兰屏迟疑了很久,终于去找曹云轩,长身伫立的美男子,似乎永远站在西北角的屋檐底下,兰屏不明白公主为什么对高常行此重罚,毕竟,高常跟了她们母女那么多年,此举实在失常,兰屏又想起公主近来总不在宫里,也不知忙些什么,连傲雪也不让跟着了,而这位曹大人,对公主的心思,也一向清楚明白,到至盐亭,便向曹云轩行礼:“曹大人!”曹云轩待安成出门时已知晓了,她很生气,原因连自己也不愿意说,心中自然有些落寞,更不辨眼前美貌宫婢失落是为何:“兰屏姑娘!”兰屏不知怎么说下去,倒不是因为与高常情谊有多亲厚,只是高太医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曹大人,高太医的事,公主交代奴婢须与大人一起出宫找安岳王。”曹云轩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起,曹云轩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兰屏,并且一看就再也不能将眼移开,几经挣扎,将目光投向别处,眼望一直守卫的凤栖苑,这里一如以往的宁静幽雅,她与她的母妃一样喜欢水,平生所愿,时至今日,也未改变,唯有每日朝夕能看见她,庇得她安宁为是,而高常到底!曹云轩微微一颔首:“高太医在哪?”兰屏面有难色,直指海棠树下:“在那里!”两人来至高常面前,面面相觑,曹云轩瞅着脸色苍白的高常并不想说话:“高太医,走吧!”高常则无奈摇头,带着苦涩的微笑,这让俩人颇为尴尬,高常心中明白自己被弃的原因,倒也无话可说,但是为了那个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至少在昨天晚上之前,高常是一直抱以在公主身边一辈子的心愿,自己的命本来就是她所救,现在她不需要了,自己当然没有话可说,因为从她救了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是为她而活,这个自己一心守护的少女,终归一直不为自己看透,自己自作主张,终归是这次的罪魁祸首,只得跟上曹云轩。那一刻,兰屏忽然觉得一向文雅持重的高太医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不了解公主,自己更是不了解,这凤栖苑,一直以为公主信任傲雪与高太医超过自己,却也只不过,都是一样命卑身贱的可怜人,兰屏禁不住哭泣道:“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公主要将你撵了出宫去?”高常无可奈何,无法解释,只默默地看着一向神情冷漠的女子:“是我的过失,不怪公主!”兰屏虽感怀卑微身世,却更信任安成:“你多保重!”高常点头,一直以为自千落死后,这世上本是没有能让自己眷顾的人事,但终归有一天,被荒野上的指路明月所弃,再也找不到方向,一夜之间,从太医院使贬为花奴,永职离宫,倒也自由! 德昌近日进宫找安成,带来一件好玩物事进宫,看见曹云轩等人在树下围述,犹感奇怪:“云轩,你们在此做什么,安成呢?”众人见是襄王,忙着行礼,兰屏告知安成去了宫外,德昌深感可惜:“多日未来看她,今日来找她她却出宫,她常出宫吗,不来找我找谁呢?”兰屏低眉回禀:“听浣月说公主去找贤世子了。”德昌听了,甚为高兴,近日,潘府中有一件轶事,正打算邀他两人去看呢,道:“既是如此,本王便出宫去找她!”待德昌离开后,曹云轩与兰屏才出宫去安岳王府。 安成进同文馆时候,并不见贤,倒是看到崔昊天一脸凝重地要外出,崔昊天见安成来访,行礼后便上楼禀告贤,贤与柳拓雨一起下楼,安成笑问:“世子哥哥忙什么呢?”贤微笑:“来了。”安成迟疑片刻,伏在贤耳边耳语一番,令在场诸人大惑不解,贤脸色大变,眼中波澜壮阔,翻江倒海,请安成上楼,急问:“你没事吧!”安成颇为轻松的神态让贤略有些生气,以至于本来想让柳拓雨准备药箱却回头问安成:“是什么人替你解了毒?”安成奇怪:“贤哥哥,怎么不好奇是什么人敢对我这个大宋公主用毒呢?”这点,贤是很好奇:“那一定是个亡命之徒了?”安成没想到贤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接过贤递过来的清茶珉了一口,很是清香:“那个人,是贤哥哥请她救我的人!”安成注视着贤神情的变化,贤很是惊愕,半响,微笑:“是朱雀吗,我也在找她。”安成十分惊奇:“贤哥哥也在找她?”贤握着茶杯的指尖有些发白:“是啊,不过,不只我一个人想找她,你的皇兄,还有你记挂的那个辽人也在找她。”安成好奇:“贤哥哥也听说了昨天安成的事?”贤点点头,看向安成的眼中几乎要融化,安成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问询德昭皇兄,只有向贤请教:“安成没有记挂那个人,但是安成很好奇那个人的身份,那贤哥哥,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贤听着少女的解释终于释怀,眼中充满期待,微笑摇头:“我,目前,也并不知道他是谁。”安成继续问:“为什么你要找朱雀呢?”贤看向安成的眼睛充满悲伤和心疼:“因为她对你用毒,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安成万不料贤寻找朱雀的原因是这个,急着解释:“可我并不认识她,为什么,她要对我用毒呢!”贤有些失望:“你没有亲自问她吗?”安成摇头,贤娓娓道来朱雀的身份,安成感恩贤为救自己向他的敌人求援,几乎要哭:“安成竟不知道贤哥哥为了救我!”贤对于朱雀多少是有感愧意的,毕竟,那让朱雀暴露了身份,然而朱雀会找安成,却也是贤始料未及的,毕竟,因为朱雀,整座皇城内的几股外来势力都出动了,而自己在此刻并不想有所作为,贤笑着看安成紧锁的眉头,竟然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平:“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她的事吗?”安成纯净清澈的双眼藏在贤的食指下窃笑:“当然不是,贤哥哥可还记得欠着安成一样礼物!”贤微笑:“我想送与你的,你不定喜欢,告诉我你想要的,我一定用心去找。”安成异常高兴:“安成就知道贤哥哥最大方了,安成的二哥哥马上要过生日了,安成想了多日,也想不到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他,所以呢,想向贤哥哥讨一件礼物!”贤有些好笑,的确有一件重要宝贵的物事想送与她,但她却是替别人,叹息道:“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公主看得上的?”安成呆想之际,突然心口闷痛,那日綾纱替自己诊病的幻象又出现在眼前,安成捂着心口,冷汗泠泠,贤一抬头大惊失色,握着安成的手正欲叫柳拓雨拿药箱,安成却几乎已经要昏睡过去,房间内气氛诡异,一团绿色阴影幻化成的人影静静地看着贤给安成喂药,以及那恨不能以身代之的痛苦神情,朱雀轻呼几声:“世子!”却不得贤答应,贤轻呼安成,眼见少女患病却不能替她减轻痛苦,心内如同刀割般疼痛,贤自己找来药箱,替安成诊断,给安成擦汗,直到少女呼吸匀称,许久,贤转过身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绿衣女子,问:“你伤害她了?”那样凝重的双眉让朱雀几乎要丧命,朱雀道:“听说世子找我?”贤不否认,径直道:“我不容许她受任何伤害,你懂吗?”朱雀微弱道:“之前不知道。”贤神色严厉,那是平生不会出现在贤脸上的表情,即使是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如神般的王世子何曾有过胆怯和心惊,高丽臣民对于世子只有敬仰和遵从,并不会有畏惧之心,贤威严道:“当日,本王请你救她,可你竟然!”却突然哂笑,朱雀在高丽就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是自己当时选择愿意相信她,想不到这似乎是唯一失策的决定,朱雀看着安成手里捏着的香囊,那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不知何时竟然也送给了她,安成痛苦的呻吟又抓紧了贤的心,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她,仿佛想永远就那么看着那少女,朱雀忍不住道:“朱雀知道她是大宋九公主,是没胆子伤害的,朱雀还想活命!”贤本没心思理会朱雀,道:“你胆子也够大,你们三人还滞留大宋,而你,竟然躲到安岳王的府邸去了!”贤抽空替朱雀泡了一杯茶,朱雀心内激动,他是在担心自己吗,感激地接过来:“多谢世子。”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如今并不是三人成行,不过这一切和世子无关,是那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幼弟,朱雀不想自己滞留大宋多日,不仅不能接近并刺杀那个男人,连自己也被他的手下也被逼成亡命之徒,朱雀身负王命来中土,却深陷杀手使团内斗之中,让自己不能相信的是,自己的幼弟竟然,当日,如果不是自己的幼弟的背叛,自己或许仍然站在世子的对立面,贤世子,是高丽国臣民心中的神,自己是低于浑浊尘世里的尘埃,当世子偶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自己发光发热之后,便灰飞烟灭,朱雀痛苦地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安成慢慢苏醒过来,微弱地叫着贤的名字,贤惊喜过头:“安成,安成没事吧?”安成微微点头,浑身好似虚脱一般,朱雀越来越虚弱,许久,听到少女的声音:“我答应救你了,报答你曾经救我!”朱雀说不出话来,何曾奢望过得到这美丽少女的救助,尽管自己曾经急切地请求过她,不过,当初救她,本就不是自己的本意,昨晚求助于她,后来便后悔,朱雀突然觉得自己活不活着根本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曾经冰冷的年龄和冷冻的心,也设想过自己是在杀了眼前这个男子才会死去,却料想不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贤端着药汤从门外进来,傲雪见安成神色,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公主!”安成不肯吃贤喂的药,微弱道:“贤哥哥,救她!”贤不解,随即答应安成:“好,可以吃药了吗?”安成点点头,贤温言快慰,朱雀在旁道:“世子可以放心,公主不会有事,不过,她中的幻术我也救治不了!”贤有些失望:“连你也?”朱雀道:“西门家族的巫术独步天下,我高丽国内无人可解,世子岂非不知?”傲雪急得不行:“世子,公主到底是怎么了?”贤温言看着安成,道:“我不会让你有事!”安成点头,皱眉吞食了一口贤喂的药,苦笑道:“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生病,真是太讨厌了!”安成吃完汤药,面色好了许多,拉着傲雪的手示意不要担心,贤问朱雀:“你有什么打算?”朱雀突然慌张向门口望了一眼,盾身隐藏起来! 贤向门口望去,柳拓雨、崔昊天还有德昌站在门口,德昌道:“世子,安成,你们在干什么?”贤未及回话,安成已经迎上去:“我来找世子哥哥玩,三哥哥你如何寻了来?”德昌两眼放光,叙说着一件奇事:“你们可听说过鸟人?”贤与安成一脸奇怪:“鸟人,什么是鸟人?”德昌满脸兴奋:“就是长了翅膀的人啊!”安成不信:“怎么可能,哥哥在说什么笑话,要是说一个人的轻功很好,也不用说什么长了翅膀啊?”德昌道:“就是长了翅膀啊,今日来约你们去看。”安成也很好奇:“好,就随哥哥去看,别是什么江湖骗子!”一行人走出房门,德昌见柳拓雨一动不动,好奇她一向是与贤形影不离:“柳姑娘不一起去吗?”柳拓雨不想德昌记得住自己的名字,倒有些受宠若惊,摇摇头:“多谢王爷关怀,我,就不去了!”安成取笑地看向贤,哪知贤也正盯着自己,安成便与傲雪耳语一番,傲雪点头答应,三人结伴出了行馆!朱雀望向窗外,窗外排成人字形的鸟阵正飞过,朱雀心内苦不堪言,那哪里是什么鸟人呢,不过,美丽的公主,你是否会遵从自己的承诺,救助自己呢!一路上,德昌走在前面,安成和贤跟在后面有说有笑,德昌诧异道:“安成,你是不是背着哥哥经常来见世子?”安成脸色微变,扬声道:“我要见世子哥哥,为什么要背着哥哥你呢!”德昌在安成耳边耳语一番,又哈哈大笑前去,安成当下愣住,盯着贤看了半响,贤笑问:“三皇子说些什么?”安成不好直言:“没什么,我们快跟着他,今天本来是跟着他出来玩乐的,对了,世子哥哥可考虑怎么救朱雀?”贤犹豫:“我原本打算救她,但现在?”安成想起那日朱雀挟持自己,和那个辽人有关,而贤哥哥的身份,终归是不方便出面,贤娓娓道来:“我对公主不敢有一丝隐瞒,朱雀身份特殊,乃我国王后近旁暗人,前些日子,听雪楼的案子,便与她是脱不了干系,公主皇兄负责审查那件案子,牵涉诸人,在下不便多言,但她已被遣返回我国境内,如今仍在皇城,在下也实在不解!”安成十分诧异,遂明白贤世子是不想自己插手此事,这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到自己面前向自己求救呢,她与世子哥哥的关系?安成当然不能问,感激道:“贤哥哥的意思,安成明白了!” 耶律斜轸想起那天在湖岛上见到安成便觉得诧异难言,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萧挞揽在旁:“将军,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耶律斜轸凝重双眉重重压了下去,萧挞揽继续道:“皇后来信,说将军来中原多日,她与皇上都很挂念…。”耶律斜轸打断萧挞揽:“行了,这次别让本王失望!”萧挞揽压力倍增:“是!”耶律斜轸准备出门:“对了,查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萧挞揽没有应言,这个自己要怎么查,难道要去见她,心跳骤然加快,牧雪,现在已经到了哪里呢!耶律斜轸出门,一张大宋官员的脸出现在自己肩膀以下,那人是院使刘大人:“将军今日又要出门啊?”耶律斜轸应了一声直接奔向大门,大宋的人还真是,皇后会说什么,不用来信自己也知道,她是个强势的女人,强势到让人讨厌,而那个公主,她呢,耶律斜轸看着富饶美丽的皇都,很多时候都会觉得,想念在罗荒原的日子,那一望无垠的苍莽雪原,锻炼了这个男人钢铁般的意志,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没有人不怕他,包括大辽皇后萧燕燕,她信任他,可不敢百分百地信任,她意欲收拢他,但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那个气魄与胆识,这是让人恐惧的,但她绝不会放任他,她许给他一个天下,随他去征伐,随他去颠覆! 行馆各自在街道的两头,耶律斜轸居然看到安成与贤结伴而过,而安成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耶律斜轸仿佛看到少年时的自己,为什么她会待在别人身边,这是耶律斜轸的疑问,二十年的第一次迷茫,耶律斜轸仿佛找到了来人世一遭的另外一个目的,只可惜,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那少女让自己迷幻,甚至失去理性了吗,确定对她的心意,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耶律斜轸突然发现自己离安成实在是太远,想起那天在山上,少女冷淡的话语,她对自己的印象一直都不好,或许,就像今日一样,她的眼中从来没有自己的影子存在过,为什么,要讨厌我呢!至少这一次是耶律斜轸第一次来大宋,不同于自己国家的另一个地方,她就像她的国家一样,高傲,耶律斜轸喜欢挑战一切不可能的事,也从未败过,但安成的漠然忽视却让耶律斜轸第一次尝试到了挫败感! 安成与贤闲聊竟然与德昌走散了,两人心性相投,聊得投机,完全忘记了世间万物,贤仿佛看到在一个雨夜的尽头,自己与安成彼此撑着雨伞一直在聊天,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痛苦,只有世间只有两个人,两个仿佛本就是一体的人在倾述心声,永远没有厌倦的感觉,许久,突然真的下起了雨,贤心疼安成,怕公主感冒,安成抱怨说这雨来得太急,出门忘了带伞,贤笑着说:“春日就是这样,公主等我一等。”安成自然高兴,渐渐地衣裳被打湿,暮春寒雨,安成看着御街两旁忙碌的商贩在忙着撑伞,雨却一直下,贤也迟迟没有来,母妃绣的鞋子也被雨打湿,好不狼狈,安成瞧眼望向不远处,有一处避雨的亭子,欣喜道:“贤哥哥,我们去那里好不好?”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安成自然以为是贤,一回头,一个高大俊美的异族男子撑着伞站在自己旁边,安成恍然想起朱雀好像怕他的要死,为什么,安成忘记了说话,这个陌生神秘的男子,安成一直没有好感,尽管安成有太多的疑问和好奇,可内心却一句话也不想与眼前的人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安成只等贤快点出现,好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局面,恍然看见白衣身影,安成笑着逃离男子迷离神秘的眼眸的凝视,钻进了贤的伞下,那一刻,安成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愉快,撒娇道:“贤哥哥怎么才来?”贤拭去少女额头的雨水,微笑道:“让公主久等了吗?”安成一向与贤亲近,自然没觉得不妥,见旁边就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楼,提议:“贤哥哥,我们上去坐会吧!”贤点头,耶律斜轸却如芒刺在背,嘴角不停地抽搐,连自己也觉得奇怪,仿佛是天冷的原因,却听见少女娇嫩的话语:“你要不要一起上去坐坐?”贤这才注意到耶律斜轸,并想起之前在市井之中感受到的猛烈杀气,却不知此人是什么身份!安成与贤上了酒楼,耶律斜轸也随后上去,安成挑了一处靠窗户的桌位坐下,酒楼小厮早过来招呼,耶律斜轸本没打算上来,安成却在摇手招呼自己过去,耶律斜轸只得过去坐下,安成热情地替贤点了很多酒楼的好吃的饭菜,却对耶律斜轸视为空气,贤好奇:“你们认识?”耶律斜轸看着少女,等待她的回答,安成一边替两人斟茶,一边看着贤道:“嗯,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没什么印象?”贤好奇耶律斜轸身份:“阁下好像是契丹人?”耶律斜轸:“公子好眼力!”贤当然听出眼前男子言语不善,尴尬地珉了口茶,耶律斜轸直直地看着安成:“你这里的伤?”安成回话:“好了!”耶律斜轸放心地点点头,安成突然问:“你在辽国是干什么的?”耶律斜轸委婉邪笑:“自然没有两位身份尊贵,公主猜猜我是干什么的?”安成并没有兴趣猜,微微一笑:“那天多谢你救我,那个,云雀很怕你吧!还有西门牧雪,你们是什么关系?”耶律斜轸笑容消融冷淡:“朋友!”安成:“你们为什么在我身上用萨满巫术,我自问并没有开罪你们!”这是让贤疑惑而意外的,耶律斜轸愣住,并不否认,这少女太执着固执,总是不厌其烦地问这几个问题:“这你应该去问西门牧雪!”安成心中冷笑,四哥哥和薇雅姑娘说西门牧雪近日已经离开听雪楼,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让自己去问谁!而安成询问过多位曾出访辽国的外使,对耶律斜轸并无印象,他要刻意隐瞒身份,自己目前实在无机可窥,耶律斜轸突然道:“我很希望公主身上劣毒能好,对公主下毒之人并非西门牧雪,那个人,我也在找!”安成狐疑:“你是说我昏睡期间中的毒,那个人是谁?”耶律斜轸开问:“公主昨天怎么会想起到的湖岛?”安成别过脸:“我的静姐姐一直没再回去,而你和萧使出现在那里也让我怀疑,至于引我去的那个怪人,将我置于树上,便消失了!”耶律斜轸眼中精芒一闪:“可是身着白袍的怪人?”贤见安成脸色绯红,有些想笑,出声道:“阁下知道对公主用毒之人就是他?”耶律斜轸点头,安成又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耶律斜轸不想回答:“这不是公主应该知道的!”安成摇头道:“我说的是那日在拂云殿出现的人也是你们吧,偷我母妃画像的人,还有青儿的遗体你们昨日走后我也找到了,她身上有白兰香的味道,而昨日西门牧雪身上也有,你可别又叫我去问她,静姐姐的侍女怎么会和你们辽人有关,静姐姐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会不知,还有那溪涧边的那么多死鱼,和那野草上的断肠散,想来是那日我与贤哥哥前去,青儿不肯对我用毒,你们才下毒要了她性命的吧,你们悄悄做完这些,西门牧雪再不声不响地离开,我实在不知你们为何要害我!”耶律斜轸听安成一席话,深为震撼,这公主竟然怀疑自己与吴越政权有关,在她父皇眼里那早就是囊中之物了吧,有些赞赏安成心思缜密:“公主推测的似乎没错,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皇呢?”安成看着贤道歉:“多谢贤哥哥那日陪安成!”贤微笑,两人心意相通,已知那日安成让自己相伴的目的,她真是聪明!安成替耶律斜轸再斟茶一杯,和缓道:“吴越政权已是大宋翁中之物,我劝静姐姐回去原没想到她会回不来,你们知晓我身份,敢留我在行馆那么久,也敢对我用毒,焉能不是有更大的图谋?”耶律斜轸脸色凝重,解释:“我从未想过伤害公主,至于公主所说的图谋,却是没有的事!”窗外雨声渐歇,安成心情好了些,冷声道:“是吗,听雪楼内不明身份的第一舞姬西门牧雪,原是你们辽国东丹王耶律倍的孙女,你们皇帝的妹妹,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个后宫皇女用毒呢,实在是令我不解!”耶律斜轸看着少女娇艳清朦的面庞,喟叹她知道的真不少,安成的声音突然悲伤,让耶律斜轸想起那日她哭的样子:“我母妃仙居的地方,并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生前之物,安成无比珍爱,耶律将军,我母妃的画像可否还我?”少女伸出右手,那几乎与衣裳融为一体的素手刺得耶律斜轸睁不开眼,少女诚挚而恳切的冷淡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耶律斜轸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已想起了那天在山上!”安成的手没有缩回去,男子略带沙哑伤感的声音传入安成耳中:“我只是见那画中人似你!”安成怔茫,看着贤不明所以,贤在旁道:“既是公主心爱之物,且是关其亡母,请耶律大人将画送还公主吧!”耶律斜轸冷笑,不为所动:“不,公主可否将那画送与在下呢!”安成与贤对视,实在不解,气道:“你们窃取那画,我实在不懂耶律,大人是何用意?”耶律斜轸嘴角一寒,慵懒道:“你不知道吗?”安成简直莫名其妙,耶律斜轸用契丹语抱怨了一句,萧挞揽从门口踏入,好个英气俊朗的男子,萧挞揽向安成微微一笑,挨着耶律斜轸坐下,恭敬接过安成倒的茶:“谁小气呢?”一阵寒气袭来,不敢再言语,安成笑道:“自是耶律将军小气了,本公主问了几次也不告诉我姓名!”萧挞揽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奇道,这么多年,原来他还会与人玩笑,全是这美丽公主的缘故啊!安成突然恭敬直身替耶律斜轸斟茶:“之前听雪楼的事,你虽没告诉我完全,但感谢你救助与照顾,想来留我在行馆,也是为了要抓那白袍人的缘故,安成在此谢过!”耶律斜轸倒也有些惊住,或者说是受宠若惊,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并非是全是不好的印象,在大宋多日,当然知道安成行的是大礼,便接过了安成的茶一饮而尽,安成起身与贤道:“贤哥哥,这雨也停了,我们答应了去三哥哥府上看鸟人呢,两位,别过,萧大人,下次请你喝茶!”萧挞揽起身恭送,贤起身,便辞:“对了,差点忘了三皇子相约,那么,今日便与两位告辞了!”安成见耶律斜轸一脸冷漠,终究没说什么,毕竟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与贤拿了雨伞便下楼。桌上放着的是银两,耶律斜轸冷声道:“她倒大方,这顿饭钱,如何要得了这么多!”萧挞揽不明白耶律斜轸什么意思,的确,看着安成公主与高丽世子亲近友好,宛如璧人,南院大王,也许不知道自己是生气了,但那下楼去的,本就是嫡仙啊! 襄王府内,德昌与府中诸人在后院中几乎围着墙角边的一个异类,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女孩,与人无异,只多了一对巨翅,那小脸,容色清秀,却满身污垢,眼中满是惊恐、惧怕、哀怜之色,德昌觉得与买回来的宠物没有区别,破旧的白布已经衣不蔽体,几近双臂长的白色羽翅也是肮脏不堪,甚至散发出阵阵恶气,唯一干净的地方便是赤着的白足,如同白玉一般,当日在湖边第一次见,德昌虽惊奇,也以为不过是杂耍班的可怜弃儿,但那日德昌趁她睡着时近身查看,大惊,她是真的有翅膀啊,那从她背上长出来的连着胫骨的带血的巨大羽翅,天啊,她是什么啊!德昌大惊之余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了怪物,几天前,一个有风的天气,德昌到后院行走,竟然看到那鸟人坐在后院那棵高耸入云的树上,咿咿呀呀地对着德昌哭泣,德昌心里发毛,携了平日要好的几个官员来看,侍女们朝树上扔石子,将鸟人赶了下来,德昌将她看管了许久,竟然不吐人话,倒与廊檐下的鸟雀说起话来,德昌心想,不过是懂鸟语的术士罢了,也不得稀奇,虽然不知怎么会让自己遇上,王府内几个幕僚看客私下扒开那鸟人后背衣衫,扯那翅膀,反抗不得,疼得那鸟人直垂泪,德昌想,不管你是人是怪物,倒也可怜,遂下令将这后院幽闭起来,这鸟人喝水便就近的池子,也捉池子里的鱼吃,完全是兽类习惯,永远低着头哭,那呆滞的眼神实在是没有任何情感,与兽类无异,那怪异的声音只叫人浑身打颤,太平年间出此怪事,德昌本要上奏,那日一个曾经出使过高丽国的年轻史官便告诉德昌,出使高丽途径南海,便遇着古书上多说的鲛人,这鸟人也不足为怪,德昌半信之余,将鸟人圈养起来,这鸟人倒也安分,但时常招来百里之类的鸟雀在王府盘旋,蔚为壮观,让德昌十分气闷恼怒,襄王府成了东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位皇兄也知晓,德明甚至说可请术士看看,但那些江湖术士直说这般虐人的训人行为不会做,德昌可怜这弃女,便留了下来,德昌扔给鸟人一个苹果,她接住啃食,正发愣:“原来你还吃这些!”安成与贤已进园来,十分清嫩的女声道:“三哥哥府上进来可热闹!”德昌喜且无奈,道:“你们怎么才来?”便拉着安成去看那鸟人,两人自是不信,贤自然是不相信,安成看了也是呆住,但两人皆认为这巨翅是装神弄鬼,半响问德昌:“三哥哥,她不会说话吗?”德昌摇头,安成奇道:“哥哥为何不找大夫来瞧瞧!”德昌惊讶之余奇道:“是啊!”这才遂传了王府的太医来瞧,那太医瞧了半响,一脸奇怪,那鸟人不过是本能地躲闪原地走了几步,便被按住,太医便开始诊脉,查看全身及咽喉部位,觉得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多了对翅膀,安成急问:“可瞧出来了什么?”那太医起身便是行礼:“回王爷,公主,世子,她这并非是天生不能说话,而是用药所致!”安成与贤相视一笑,不过是个会操鸟语的可怜少女,哪里是什么鸟人,德昌道:“你可看清了,她是什么?”那太医道:“自然是人了!”德昌气闷,这太医几日来王府中也不见说实话,安成慢慢靠近鸟人蹲下,回头询问:“可还有得治?”太医便摇头,德昌还是有些狐疑:“安成你瞧她的翅膀!”安成查看半响,拿翅膀确实会动,自言自语道:“哥哥,你当她真听不懂人话吗,也许是聋了呢?”德昌还是一脸奇怪,但本就从未怀疑她是人,遂可怜起女孩的境遇来,贤上前查看一番,那背部带血的伤口还未愈合,悲悯道:“她本就是人,这背上的羽翅是以五行蚕丝缝合上去的,人用肉眼很难查看,非利器能破,且植法甚是精绝,要剪下这对翅膀,可要费些功夫呢,殿下与她有缘,何不救她脱离呢!”德昌当然愿意:“只是,这如何救法,世子见多识广,还得请世子!”贤尘虑半刻,对着鸟人说话,却也是鸟兽之声,待得片刻,那鸟人便又哭,只是看着众人的目光不再呆滞,有了光彩,不再似异物,安成拉着女孩的手,满是心疼,差点哭出来,那怪异的指甲形状也满是污秽,但贤哥哥能救她啊,安成十分乐于帮忙:“贤哥哥,需不需要安成做些什么!”贤道:“要请你的哥哥准备一只很大的木桶,还得向公主府上的高太医讨要一样药,待得月圆之日,方可行此法。”安成一脸奇怪:“高常,问他要什么,为什么又非得月圆之日?”贤悲悯鸟人:“她此前是受了非人的待遇,不知训她之人如何对她做出这惨绝人寰的举动,让她断了听觉,不能说话,她这羽翅,每日想必还得喝一味药,不然一对没有生命的死翅怎会光亮如新,却不知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待得月圆之夜,是因为只有那日她身上的丝线会有些松动迹象!”德昌闻言激动,安成点点头,道:“那哥哥你这几日可要好好照顾她,她很可怜呢!”德昌看着女孩清亮的眼睛,重重点头:“这是自然!”那女孩对着德昌一笑,德昌也扯出一个笑容,那女孩对安成很是亲切,即使是自己带她回来,也从未好好对待她,德昌顿觉羞愧,便安排侍女对女孩妥善安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一章 花底离愁四月雨 耶律斜轸不解贤为何会插手渤海的事,唯一的解释耶律斜轸认为是这高丽世子故意与自己敌对,萧挞揽急切地上三楼,耶律虎骨轻蔑一笑,招手萧挞揽过来,一粒白子已经落下:“安岳王可是对这里一刻未放松呢!”耶律斜轸恍若未闻,想起之前在听雪楼遇见安成,嘴角一抹嘲弄的微笑淡化开来,她,真是特别呢! 贤向安成讲述很多海上见闻,安成听得神往,即使只居深宫长大,惯于倾轧挣扎,安成对于自由的日子却有一丝深埋的向往,但很多事情可以了解,可以知道,可以听说,却不见得有机缘可以参与,安成很小的时候便明白,出生于皇家的自己,一出生便享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但对于普通百姓拥有的幸福也许自己穷及一生也无法得到,安成天性聪颖,几乎是不抗争的便接受了这一切,适应规则,并尽量让自己和母妃过得极好,但偶尔也会考虑,作为皇女的自己的命运只能乖乖归顺命运的安排吗? 安成虽与德明不甚亲近,却也在很小的时候便佩服二皇兄超过诸人,二皇兄深爱慕容嫣雨,即使他的母妃对妻子有诸多不满,二皇兄也不为所动,不明情缘为何物的安成也深受感动,安成眼挑屋下的雨滴,杯中的安溪却再也饮不下口,一抬眼,正对着贤笑,安成恍然记起耶律斜轸,那个辽人,尽管他也笑,但在安成看来,那慢慢消失的笑凝结在他的嘴角的时候,好似一朵霜花,隐隐迸发出丝丝寒气,安成没来由地心头一阵冷颤,皱眉问贤:“却不知这定安国王子来我大宋做什么?”贤皱眉道:“他只是一个医师。” 贤来大宋多日,对于太宗心意一向不明,却也一早判断出宋朝暂时的军事意向并非北上,而祁晋与他的女真同伴来汴京的目的,贤揣测几分却也不便点破,安成微微一笑:“贤哥哥想救这人呢。”贤看着少女眼底漾出来的哂笑,却道:“是啊,刚才同他们一同进去的辽国人交给一位姑娘一封信,那位姑娘想必是?”安成站起身来往听雪楼看去,只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佩服贤眼力精明,却笑道:“贤哥哥既想救人,为什么不直接去对面酒楼呢?”贤瞧着安成一味与自己说笑,只拿愚话来问,便微笑:“好啊,那酒楼是什么地方,你陪我去可好?”安成脸色一红,佯装生气:“贤哥哥气我呢,安成只想说,那位定安国王子是为聪明人才会躲到这里来,现在这皇城,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贤神色一凛,赞许地看着安成,的确,祁晋当真是聪明的,便道:“公主当真心思机敏,在下十分不及,那么,我们便走吧!”安成听不得夸耀,却也喝腻了此处的茶,两人下了楼,贤便问安成:“今日出宫来,想去哪里呢?” 安成想了想,便问贤:“贤哥哥可还记得三皇兄府上的那女孩子?”贤点头:“在下昨天夜里还配着药呢,不知襄王殿下可在府上,否则可前去探望。”安成摇头:“今日我们却也不必了,三哥哥现在宫里呢。”却又指着福运楼的方向,凝眉深锁:“那个人,安成连西门牧雪的身份都可查到,却对此人一无所知!” 安成自是挫败懊恼,四皇兄德俨查出来的那个人的名字和职务,安成总是不信的,贤借由崔昊天的了解,对耶律斜轸的身份猜测了几分,却没有下定夺,微笑道:“不急,总有知道的时候。”安成点头,转头问贤:“朱雀可还在贤哥哥府上?”贤皱眉,语音少有的低沉:“近日也未见着她呢!”安成也隐有担忧,叹道:“我答应救她,却也没想到妥善的去处。”想起那可怜的女孩子,突然灵机一动,拍手笑道:“有了!”贤少见安成活泼一面,惊讶道:“什么?”安成稍稍点起脚尖,与贤耳语一番,贤皱眉随即舒朗,却也不免疑惑:“这可以吗?”安成却又哑然:“这法子可救得她性命,却也她得须知,你们的国家,她是回不去了!”贤颇为动容:“她爱惜性命并非为着她自己,却是为了她的幼弟,只怕这法子暂时用不上!” 独孤玄与慕容康经德昭与德昌吩咐,奉命封锁听雪楼,独孤玄清瘦不少,两人是酒楼的常客,一直盯着城内几股势力,独孤玄自从独孤小毅失踪后,对于萧挞揽等辽国势力便给予了密切监视,而耶律斜轸则顺势暂时放弃寻找朱雀行踪,毕竟,在大宋的皇都,和宋太宗脚注实力十分不明智,慕容康是德昌调给德昭用的,慕容康直接从朱雀失踪事件侦查,从而得知高丽世子也在追查朱雀下落,而萧挞揽也身涉其中倒是德昭未及料到的,排除高丽世子,辽人牵涉其中的目的是什么,德昭很是惊惑。几天前得知西门牧雪突然失踪,又偶然听薇雅讲起牧雪为渤海人,惊愕不已,西门牧雪失踪倒也没什么,只是走得太突然,毕竟,德昭几天前见到西门牧雪时,那女子并无什么怪异之处,那是在见了雅鱼的尸体之后的事! 几个月前名动京师的天下第一舞姬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听雪楼的老板翠娘不知道,德俨在花弄影那里也没查出来,德昭突然记起,七日前的那个落满霞晖的黄昏,那日,德昭从吴越王府刚见完钱淑回来,倍受打击,雅鱼死了,钱家三兄弟征得钱淑同意,让德昭祭拜了雅鱼,钱惟睿笑容愁淡的玄青面色,他扶棺哭泣,其中还有几位吴越的将领,祭拜完事后,钱惟睿送德昭出府,德昭看着接连失去爱妻和幼妹的昔日挚友,不禁慰言:“令妹仙逝,还请钱兄节哀!”钱惟睿青面愁容,惨淡清回:“那么你呢?” 德昭脸色微变,几近哑口无言,钱惟睿冷笑一声,继而笑道:“雅鱼死之前有孕呢,不过这一切终于烟消云散了!”钱惟睿的笑冷厉地割着德昭庄持默然的玉面檀笑,德昭脸面骤然抽动起来,几乎站立不住,钱惟睿停下脚步,眉眼跳动了几下,问德昭:“在下可否向王爷求个情,留舍妹一个全尸?”德昭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嘴角抽动,终于说不出话来了,钱惟睿本就苍白病弱的面容终于罩上了一层阴翳之色,颤抖道:“若王爷觉得为难,便,也罢了!”德昭打断钱惟睿,冷泠切问:“雅鱼,她,到底和听雪楼的案子有无关系?”钱惟睿听出了德昭言语中的匿有的复杂情愫,潸然泪下,他,终归是雅鱼此生挚爱,摆手道:“你们不是查到了说是高丽人吗?”德昭几近失望,隐匿了泫然欲泣的星光,朗声道:“可是传递信旨到临安的是高丽人。” 事已至此,钱惟睿避无可避,父王和吴越不肯招降将领们还想据城一战,殊不知!钱惟睿倒退几步,自立跪下,德昭大惊,急忙扶起钱惟睿,岂知钱惟睿执意不起,沉声道:“王爷,钱惟睿定当力劝父王归降,王爷可否念在昔日情谊,放过那棺材里的人。”德昭拉起钱惟睿,望向天边的一字鸟阵,平和且沧桑的声音悠悠道来:“当今皇上圣明,我朝先祖就有善待降主的先例在这城中摆着,钱兄父子兄弟想必明白,叔皇仁慈,定会优待钱兄父子兄弟及吴越降属,德昭,定当勉力成之!”德昭不敢逗留片刻,一行人便出了吴越王府,青骢马上再回头,再也听不见病弱青年的最后一句:“那么雅鱼的心愿,便成了!” 德昭出了御街长廊,豁然勒令十三骑:“翻遍整座开封城,也要势必找出她的下落!”独孤玄领了王命,十三骑便如同蛛网上的忙蛛四下散去城中各个角落,德昭一回头,便看到了面无血色的蓝衣女子,西门牧雪手上把玩着一株紫草,并没有看到德昭,德昭见西门牧雪面色陈毅且悲伤,恍然记起那个夜晚,心道我失去雅鱼悲痛,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失魂落魄?德昭催马前行,西门牧雪听到蹄声,正待让路,却见德昭赶来,便不由得止了步,德昭下马相问:“牧雪姑娘往哪里去呢,想不到在此处遇到。” 德昭不过一句平淡相问,西门牧雪却如雪心遇着了彻骨寒风,一阵凛冽,脊骨发亮,西门牧雪远视天边云卷云舒,好一片太平盛景,只是这天下虽大,辽国,大宋,渤海,高丽,西域,却没有西门牧雪的容身之地啊!西门牧雪,终究是无家可归之人!德昭见女子沉默不应,也不相问,只淡淡道:“在下心情郁结,可否请姑娘赏面,喝几杯?”西门牧雪仿佛听到,又仿佛听不到,恍然记起这男子那日在灯下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旧事,心道,他既相邀,又是真心,便去吧!两人,一人牵马,并行在嘈杂繁华的城西,向安岳王府走去! 那一夜过后,西门牧雪便从大宋国境失踪了。 德昭掏出西门牧雪那夜离去后遗下的手绢,上面淡淡的木兰香气是不同于雅鱼的,德昭知道雅鱼再美好,终归是离去了,德昭府中夜点千盏灯,德昭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看到榻上一抹猩红,惨笑,甚至大笑,酒,真是害人的东西,雅鱼,和死去的孩子,终于被德昭封盖在了记忆深处,那日,去西宫向宋后请安的路上,德昭想通了,下朝之后,便去找牧雪姑娘,向她表明心迹! 安成与贤下楼,正碰上独孤玄,惊讶问道:“你们在这里作什么,德昭皇兄可在这里?”独孤玄与慕容康见是安成与高丽世子,赶紧见礼,见安成世俗女子装扮,又听安成询问,继而面面相觑,均摇头道:“没有,王爷不在这里!”安成本不识慕容康,见他与独孤玄同是高鼻深目,不似中原汉人,而十三骑中并未有此人,便问道:“这位是?”慕容康赶紧道:“属下慕容康,是襄王殿下的随从。”安成点点头,独孤玄道:“慕容兄弟是襄王殿下调来帮助王爷查案子的。”安成与贤点头示意,深看慕容康一眼,便与贤出了酒楼,只是安成万料不到耶律斜轸与萧挞揽尽然也从对面酒楼刚出来,安成本不欲见之,萧挞揽作为辽国使节,却也携着耶律虎骨过来见礼了:“九公主!”安成笑道:“真是好巧,在这里遇到你们!”萧挞揽也道:“在下和虎骨来这里喝酒,想不到遇见了公主!” 安成笑着看向耶律斜轸,道:“你们三人呢!”耶律斜轸恍若未闻,却没有过来,安成心中略微闷气,没什么话说,与萧挞揽告别!萧挞揽回至耶律斜轸身旁,却见耶律斜轸一直饶有深意地盯着对面,抬眼望去,只听斜轸淡淡吩咐:“我们的行动打住,他们的皇子不是寿辰快到了吗,我们好好准备礼物吧。”萧挞揽低头称是,耶律虎骨道:“最近他们的人对将军身份起疑。”萧挞揽心下惊骇,面部改色,眼忘安成离去的方向,耶律斜轸不已为意,看向怅然若失的萧挞揽,萧挞揽何时见过耶律斜轸如此厉色,终于恢复从容常态,问耶律虎骨:“却不知道是何人过问?”耶律虎骨道:“四皇子德俨。”耶律斜轸眼中闪过一丝惑笑,眉起波澜:“你留在这里。”萧挞揽涩着嗓子答应,耶律虎骨闷哼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萧挞揽恍然站在酒楼前,不可终日,耶律虎骨却已瞧见了对面护卫装扮的独孤玄与慕容康,干笑两声拉着萧挞揽往转身回了酒楼,耶律虎骨见萧挞揽不声不响地上了楼,便招呼跑堂的酒楼伙计点了吃食才抬脚跟上去,到了二楼的雅间,萧挞揽仍是来回踱步,浓眉深思,耶律虎骨笑着倒了杯茶给萧挞揽,笑道:“安成公主好像与兄弟很熟悉?”萧挞揽觑了耶律虎骨一眼,冷淡道:“与公主在宫中宴会上见过几次,刚才过去打个招呼!” 耶律虎骨哼着俚曲小调,萧挞揽冷笑,似是自言自语:“他倒是聪明,居然躲在了这里,真是该死!”茶碗被重重地盖在了桌上,茶水也流了一地,萧挞揽袖口也透湿了一片,耶律虎骨嘴里又嚼着豆子,冷声道:“我早说过,安岳王对听雪楼加派了重兵,并未有任何放松!”萧挞揽颇有怒气:“你刚才为何不说?”耶律虎骨嘿嘿两笑,便将吃食推了过去,道:“好兄弟,别着恼,他躲在这里不出来,我们便没法子了吗,我们找人在他茶水吃食中下毒,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萧挞揽鄙夷地瞅着同伴,一刻也没停歇的油嘴,道:“你来大宋才多久,宋人的隐杀把戏倒学了不少,你,难道就不想念幽州的妻妾幼子?”耶律虎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干笑一声,却并不着恼:“怎么不想,谁想待在这白面书生似娘儿的地儿,好兄弟,我比不得你跟着南院大王战场厮杀,为国立功,我母亲是边民奚人,和兄弟你比不得,嘿嘿,好兄弟,这文官使官我早不想干了,待你们回了上京,好兄弟你替我说和说和,让我到你帐下做个十夫长,若何,兄弟你一句话的事儿?”萧挞揽笑道:“这一句话的事儿,也得皇上开口啊,你为使官,皇上看重你,如何能够。”耶律虎骨只得点点头,萧挞揽叹息道:“这地儿,确实不比战场,所以我们行事须得谨慎虚伪,荏地缩手缩脚,当日,他躲到高丽行馆,不过是想得到那世子的庇护,这定安国太子实在是!”耶律虎骨蔑笑道:“什么太子,不过是几万渤海旧民,能起得什么事,兄弟你也太抬举他们了!” 萧挞揽却苦笑不言,来到大宋已经许久,大王交给的任务却都完成的差强人意,上次更被朱雀那命微身贱的高丽女人摆了一道,恶气能平,耶律虎骨道:“刚才楼下对面的两个宋人武官似乎认得兄弟你!”萧挞揽却并未注意,讶然道:“什么武官?”耶律虎骨道:“我认得那其中一个,是常跟在安岳王身边的!” 安成与贤回至行馆门前,贤不舍道:“你的婢女马上下楼来,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宫吗?”长桥廊下,绿波狠凝,河上柳芽新发,安成笑道:“不用了,贤哥哥快回去吧!”贤低头笑道:“好,你回宫好好休息,可别劳累了!”安成嫣然一笑:“安成想出宫来,见贤哥哥啊,明日还出来,贤哥哥,我们答应救三哥哥府上那个女孩子的!”贤笑道:“是,我们一起救她,在下,也愿意天天见公主的!”贤说完这一句,脸色便转红,安成瞧地奇怪,心道贤哥哥怎么与我说话总脸红,莫非与我心意一般,贤嘱咐道:“回去记得喝药,下次来,我再替你熬好。”安成摆手笑道:“这事哪能老是让贤哥哥做啊,那贤哥哥不成了安成的药童了吗?”贤淡淡道:“这没什么,我总愿意的,因为你,煮药童子都算不得什么。”安成心内很是高兴,动容道:“贤哥哥对安成真好,贤哥哥,快回去吧!”贤替安成理了理头上的花环,拉着安成道:“我这便回去,你也早早回去!”安成乖巧地点点头答应贤,一直看到贤走进行馆与自己挥手告别,安成便笑得很甜,突然觉得脸发烫,不禁捂着脸道:“咦,我怎么也脸红了!” 长桥另一边,耶律斜轸已经朝自己走来,安成佯装没瞧见,挑眼看湖中远处的水景,耶律斜轸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安成旁边,定眼看着身旁少女冰雕雪琢的侧颜,笑了一声:“你们告别的时间够长的!”安成颇为不悦,自认为身为公主,与谁交好并没有要他一个异族人置喙的理由,不悦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耶律斜轸问道:“刚才我不与你招呼,你生气了吗?”安成看了耶律斜轸一眼,心内确实颇为动气,即使自己厌恶他,但自己对他,终归是有礼有距,并没有无礼之处,想来不是人人都会如此想,耶律斜轸十分忍耐少女的怒气,半响又问:“你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去!”安成头也不偏就冷硬回绝:“不用!”耶律斜轸笑容从唇边慢慢凝固,安成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头看着湖中清荷下的游鱼,答非所问道:“贤哥哥回去了。”耶律斜轸脸色瞬间便白了,安成虽然知道没听到说话声,但是那压制的怒气却几乎让安成喘不过气来,安成听到耶律斜轸冷淡的询问:“你们似乎走得很近?” 安成听到这一句,心里便是过往贤对自己的好,以及贤哥哥温暖的笑容和陪伴自己的日子,自言自语地甜甜笑道:“是啊,贤哥哥,他对我很好,除了父皇母妃哥哥,贤哥哥他。”耶律斜轸长吁一口气,压抑道:“你也很在意他吧?”安成还在沉思之中:“谁也比不了他。”耶律斜轸突然向安成靠近,左手抱住安成,右手揽着她的腰,将少女胁在怀中,安成大惊,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安成急了,大声道:“你,你要干什么?”耶律斜轸迫近安成,情绪难抑:“谁也比不了,你就这么在乎他吗?”安成又踢又摇,心里又气又怕,是他问自己才说的啊,这是要干什么啊,长怎么大,除了父皇,从来没有哪个男子离自己如此近过,他怎么敢!安成又气又急,几乎要哭了,一抬头,男子冰魄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亮色闪过,浊烈的让人讨厌的男子气息迫得安成喘不过气来,一偏头,花环便掉进了湖中,安成哭道:“你这人,疯了吗,放肆,快放开我!”少女的抗挣很激烈,只是怎么也挣脱不了这个像牢笼的怀抱,这天下的人们,除了父皇母妃哥哥们,谁见了自己不是咽气息鼻,何时有过人做过越规之举,只是这里本是行馆,除了驻守禁军,并无往来之人,居然无人经过,安成哭道:“你放开,快放开,不然我告诉父皇,让他杀了你!” 耶律斜轸冷笑地重复着安成的话语:“谁也比不了?”安成一抬头,男子的冷鞘鼻尖几乎要挨着自己,安成避无可避,只气得用唯一能动的脚使劲跺耶律斜轸,男子手臂的力道稍微松了松,少女泫然欲泣的眼眸好似不老神泉的幽泉,耶律斜轸嘲弄道:“在下只想告诉公主,别轻易说谁也比不了!”安成全身被禁锢地没有了力气,却仍然能感觉到面前男子暴戾之气,安成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并未有错,又使劲想推开耶律斜轸,但徒劳无功,安成盯着男子魄色的眼眸和浅薄唇边的冷笑,感觉到深深寒气,忍不住便打了个冷颤,半响,努力平复心情,将泪水压了下去,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先放开!”耶律斜轸想起当日在湖岛上,绿树白纱间似画中人的她,自己居然让她哭了,这天脉者的公主,红唇翠羽不似凡人,让人迷恋沉醉,耶律斜轸几乎怔住,她似乎很生气,要吃了自己似的,心里一抖,这是怎么了,恍惚间终于放开了她,安成双腿麻木,抱着手臂走到另一边,离耶律斜轸稍远,便开始大口喘气,耶律斜轸慢慢走至安成身边,想要去扶,却被挡开,耶律斜轸知道安成气喘犯了,心有不忍,解释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你明白,高丽世子能对你好,我,你总有一日会明白,我,也,并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安成恢复了一点知觉,并不躲避,冷笑不解:“我不过是说出我心之所想,你气什么?”耶律斜轸若有所思,她到底还年幼,懵懂未知,想必对那世子也是,只听安成悠悠冷淡道:“算了吧,我与你了解本就不多,也不打算了解,我是宫门弱女,与你不过几面之缘,此后也别见了吧,不敢承接你的好,但你今日对我无礼,这一巴掌,算是惩戒!”安成扬手欲打,却又被耶律斜轸牢牢抓住,安成气得浑身发抖,只听耶律斜轸愧色道:“你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对,我来你们大宋时日不多,这在我们大辽,也算不得什么的,你别打了,打了我,我得痛半天你手也得痛,我,与你道歉便是!”安成怔住,又气又想笑,对上耶律斜轸清晰的轮廓,和永远嘲弄不息的笑容,终于松了手下来,靠着栏杆,望着已经偏远的花环,耶律斜轸的声音又传来:“那花环不适合你!”安成气得不再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无礼之举,耶律斜轸容色一改,正色道:“今日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白袍怪找到了。”安成喜道:“真的吗,在哪里?”耶律斜轸点点头,心道果然少女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便道:“三日后,城西白马森林杏花村,你来还是和他一起?” 安成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也不置可否,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耶律斜轸淡淡道:“这和你没关系,我只答应你,找到他,其余的,你不必知道。”安成不以为杵,点点头道:“要活的。”耶律斜轸赞赏地瞧着少女,答道:“这是自然!”安成见傲雪已经往这边走过来,耶律斜轸冷眼道:“那么,我便走了,三日后见。”安成口中答好,面无表情地目接傲雪,耶律斜轸心中不是滋味,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很是遥远:“你就为了换我母妃的一副画像吗?”这个理由,也只有她相信,远处叫卖杏花酒的小贩声传来,耶律斜轸回头瞧见长桥上她的身影,如画中风景,对画中人的情思吗,谁知道呢! 傲雪拉着安成冰冷的柔腻的双手,轻声问道:“公主,刚才与谁说话呢?”安成淡淡摇头,轻声忧叹道:“今日出宫散心,想了一下,总算知道了宫中是谁在透露我的行踪,也怪我当初大意了,走吧!”傲雪赶忙答应,伴着安成慢走,安成瞧见傲雪右手挽着一个食龛,便问:“这是什么?”傲雪笑答道:“这是世子送与公主的,说是那位柳姑娘做的高丽吃食!”安成笑中有泪:“贤哥哥,他,还说什么?”傲雪道:“世子说公主每日来往宫外,十分辛苦,让奴婢来行馆拿药!”安成终于轻松起来,笑道:“贤哥哥他一向为我着想,这下,辛苦你啦!”傲雪笑道:“奴婢不辛苦,世子一向紧张公主的病,比淑妃娘娘和皇上还紧张呢,只怕公主不好!”安成便笑了,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几乎望不见的行馆阁楼,似乎窗子旁边,贤哥哥一直目送自己离开呢! 柳拓雨瞧着桌上自己做的糕点,贤一口未动,便走向窗边,轻轻叫了声:“世子。”贤并未有任何回应,柳拓雨稍稍有些失落,又低声叫了声:“世子!”贤终于回过头来:“你叫我吗?”柳拓雨涩涩地道:“这糕点不合世子口味吗?”贤看着食龛中精致的各色糕点,微笑道:“没有,你的手艺一向不错,只不知她会不会喜欢?”柳拓雨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压了下去,只是慢慢地,悄悄地看了贤许久,然后慢慢地退出了房门,一出门,差点撞上崔昊天,崔昊天见柳拓雨晶潮有泪,不免奇怪,正要询问,柳拓雨摆摆手,道:“世子等着上将军呢!”崔昊天点头,让了柳拓雨出去,贤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道:“松城崔明冲可有消息?”崔昊天躬身答道:“局势还好,另外,王上来信了!”贤脸色微变,崔昊天已经将信承上去,贤拈来诵读,崔昊天低头回禀,说是高丽再派了一对商旅对宋朝贡贸易,先行使者上午刚到,将国王的信带到了,光宗不过嘱咐对宋朝来往的高丽一贯方针,倒也并无别的什么事,贤看完便将信件放在桌上,崔昊天道:“世子今日接见金大人吗?”贤道:“他旅途劳顿,等他歇一晚,明日宣见吧!” 贤手里把玩着今日与安成会行馆时在相国寺门前买到的一把扶桑漆柄折扇,(高丽对宋输出的商品大约有:金、银、铜,人参,茯苓,松子,毛皮类,黄漆,硫磺,绫罗,苎布,麻木,马匹,鞍具,袍,褥,香油,文席,扇子,白纸,毛笔,墨等,高丽翡瓷),此前贤与德昭平议外交事宜,贤在查看宋朝对商高丽输出货品时,意识到很多货物大宋与高丽对商,并不具备十分明显的贸易优势,尤其是在丝绸、瓷器方面,而高丽战马对宋需求量却逐年大增,但与辽局势紧张,光宗已下旨限制高丽战马对宋出口,贤在与父亲的回信中大略说了从开城,耽罗岛(即今济州岛),扶桑,大宋一路见闻,阐述自己对于高丽周旋各国之间的立国之道。 贤翌日见金侑成,向金侑成提议在大宋民间广买医书,金侑成随行带有十四名国医,遣使往太医院学习医道,贤向太宗请示,太宗自然恩准,并批示待这批医师回国宋朝愿派二十名太医跟随,金侑成向贤报告时贤颇为高兴,高丽国内医道发展与宋朝难以比肩,贤遂有此想法。柳拓雨离国多日,难免思念家乡,因此金侑成来找崔昊天和几个贤的护卫前去高丽使团在白矾楼的宴会,贤便提议柳拓雨也可同去,崔昊天拒绝前去,理由自然是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世子的安全,贤挑开窗帘,笑道:“你也太小心,汴京不比开城,你去,无妨!”崔昊天便领命退出去,柳拓雨本不欲前去,贤道:“你整日待在行馆,与上将军一道,有他护你,我也放心。”柳拓雨也含泪退了出去! 朱雀适时出现在房间内,唇间有着一丝莫名的冷笑,只是看见贤,目光却柔和许多,贤在练习临摹飞白书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房间内多了个人,许久,头也不抬道:“今日见我,何事?”朱雀目送柳拓雨离开,终于收回艳羡的神色,跪地拜倒:“世子,我的幼弟被他劫杀,而二弟,他也有了危险,世子世子!”朱雀求助的话语说不出来,求人的话即使可以对高常说,对安成公主说,但对世子,朱雀温柔地看着贤的笔尖移动,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贤叹道:“你打算救他,如何救?”朱雀神色终于冷了下来,自己怎么可以来向世子求助呢,但除了世子,自己又能去见谁呢,贤搁下笔,看着绿衫女子,注意到女子眉眼处似乎苍老了许多,贤轻声道:“我国,你是回不去了,可愿意留在这里吗?”朱雀汉话说的缓慢,望着贤,有些始料未及,世子是在担忧自己吗,替自己打算活路吗,朱雀唇齿处有了一丝藏不住的微笑,贤的话让来了大宋便疲惫不堪的朱雀有些期盼,试探道:“世子打算在大宋留多久呢?”贤愣了一下,皱了一下横眉,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呢,应该会很久吧!” 朱雀满意地低下头去,贤的回答没有因为是自己而有所区别,说话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朱雀心跳不止,自己何德何能,有朝一日原来真的走到了世子面前,同世子说上了话,只是,如果这样的话,不仅是要背叛组织,家,国,这辈子怕是不得归了,原来,自己的结局竟是以后客死异国吗,到底是自己无能,朱雀偷偷地瞧了贤一眼,这样如神般伟岸的男子不是卑微如自己可以期许的,朱雀抬眼正好可以看见贤圈养在廊下的鸟雀,朱雀想到,世子累了的时候应该会看它们几眼吧,它们,到底是比自己幸运的多呢,朱雀看着贤,眼中充满了眷恋,贤似乎有所察觉,看了朱雀一眼,嘴角含笑,笔却并不停歇,许久,朱雀留下的泪水滴在地上,汇至一滩清溪,朱雀再次拜倒,诚恳道:“谢世子恩典!”贤想起安成的笑颜,微笑道:“是她的想法呢!”朱雀望向贤,有一丝疑惑,原来是那美丽高傲的公主啊,真是守信的人啊,安成公主!朱雀贪恋贤的温暖微笑,心中笃定的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这样看着贤,堂堂正正的,那美丽聪慧的公主啊,想到世子的心上人,朱雀嘴角多了一丝忌怨之色,在苍白的脸上稍纵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贤看着一团绿影像雾一般消失,便知道朱雀离开了,贤豁然松了口气,门口响起朱雀的声音:“世子在吗?”贤微觉奇怪,打开房门,却见傲雪也站在一旁,贤惊讶道:“姑娘,怎么来了?”傲雪稍微脸红了一下,道:“我们公主有话让奴婢带给世子。”贤微笑道:“你请进来说话。”柳拓雨正要关房门退下,贤问了一句:“怎么没和上将军出去吗?” 柳拓雨低着头,温顺答道:“没呢,刚出去傲雪姑娘便来了!”贤点点头,看见柳拓雨右手挽着安成喝药的食龛,虽察觉柳拓雨近日情绪低落,却没能抽空询问关切,回头时,傲雪正规矩立在房中,贤关上房门,交待柳拓雨不适的话好好休息,便问傲雪:“公主,有什么话要说与在下呢?”傲雪想起昨日长桥旁边离去的男子身影,便回话:“公主想请世子两日后与公主同去一个地方,城西的白马森林。”贤道:“好!”傲雪心内颇为惊讶,公主与高丽世子竟然关系友好如此了吗,公主有事相托,世子便一口应承,不见丝毫犹豫,这异国世子,却是公主可以相托俗事的人呢,傲雪好奇一事,便低眉问贤:“世子,刚才奴婢在楼下,听到柳姑娘房间内传来一阵歌声,像是世子国家的民歌,嗯,很是好听,就是柳姑娘声音太小了,不认真听,真听不到呢!”贤微笑道:“是吗,在下刚才在房内,没听到呢。”傲雪又传达安成的话语:“公主说感谢柳姑娘的糕点,很好吃,公主带了礼物给柳姑娘。”贤便道:“要不要叫拓雨过来?”傲雪在贤面前,自然不敢做决定,傲雪便从袖中打开一个漆盒,贤看了一眼,便吃了一惊,皱眉道:“拓雨她,公主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只见盒中装的是一颗浑圆的蓝中透灰的珍珠,贤看一眼便知这是扶桑国朝贡之物,名为走盘珠,走盘珠中又以这“蓝珠”最为名贵,即使在扶桑国内,也只有扶桑皇室才能拥有,其价值不可估量,而安成竟要将这颗明珠送给拓雨,傲雪回道:“公主说,世子所拥有的繁多,公主不知该送世子什么,柳姑娘昨日一番心意,公主所送也是一番回敬心意,并无区别。”贤轻笑摇头,心内忽然道,她却和我心思一样,贤想着等崔昊天回来时托他打探一下白马森林是何地,不出意料之外的话,应该是去见那个辽人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二章 花底离愁四月雨 凤栖苑内,熏风和睦,安成自于茶室布茶道,布茶之人为兰屏、红霜,曹云轩、安成正襟对坐,另有两小宫婢在旁陪侍,纤指微动,红唇微湿,安成皱了下眉头,举着杯盏,有些失神地道:“桃花茶吗,收起来罢。”青衣宫女珑儿惶恐跪下,服罪乞怜道:“是奴婢的过失,奴婢忘了,公主不喝这,这花茶的。”安成托首望着远处花圃,想起之前在安岳王府与德昭皇兄喝酒的事,淡然笑道:“没事,你们先退下罢,兰屏与红霜再此就行。”两位宫婢应声退下,兰屏与红霜拿着玉书碨便在旁边的翠竹脚下石矶上焚火煮水,白瓷瓶中所呈为北苑离宫中清苑温泉新水,茶叶自是内事省呈贡的上品龙井,曹云轩取笑道:“怎么,没了兴致了吗?”安成想到丁浪的调查:“你宫里的珑儿,原姓萧,辽人,母为汉人,三年前入宫,与耶律虎骨关系有系。”笑道:“雅客在前,怎可没了兴致,不过,宫中环境不可挑剔,永乐皇姐也不会来,哥哥与我二人人数上也与礼不符,便当做平常事罢,下次等兴平进宫,我再组织次茶宴,等过些日子再说罢。何况,这青松翠竹却比不得民间真正的幽静雅致,不过是想与云轩哥哥喝茶说话,我其实,对茶道并不热衷。”曹云轩道:“下次可邀得高丽世子一起。”安成听贤名字,便兴致安然,点头道:“世子哥哥吗,是的,算他一人,他当日救我,我真是,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谢他呢。” 曹云轩想起当日接安成回宫,以及后来在宫中守卫她的安危,那样的日日夜夜,不得像高丽世子及她的父皇母妃兄长般近去探视,但在宫中任职,比起多年前她在王府中的岁月,现在,已经是最近的距离了罢,终于实现了当日守护她的夙愿,曹云轩道:“你近日常出宫,都是见他一人吗?”安成失神之际,点头又摇头,兰屏便上来添茶水,安成自茶仓中取茶用茶荷闻茶香,清四溢,兰屏便在旁倒茶,今日布置的茶具皆是竹制,安成赞道:“这器具新奇,倒也别致,茶司玩新意吗?”兰屏回道:“回公主,这是吴越王府之前所贡,我们宫内的茶具有缺失,娘娘宫内也没有多余的,奴婢便去茶司领,明明咱们先去要的,茶司的司正一向亲宸妃娘娘,硬是给了四公主,要奴婢在等几日,奴婢气不过,说奴婢等得,公主可等不得了,巧遇吴画师在画院出来,来替他们都知来换茶具,奴婢对茶道本就无见解,见吴画师所带新画的画作上有着竹制的茶具,觉得别致,吴画师便告诉奴婢,这是江南时下新兴的,奴婢想着,公主或许喜欢,便要了这套回来。”安成笑道:“你让给四皇姐不就好了,这也就是最近的事,我那日见吴清远,我的恩师身体可好些了,近日未见他呢,你去画院问问,得空我出宫看望他老人家。”兰屏点头答应,却也知安成私下并非十分欣赏这位画院博士的画风,自建国以来,宫廷画风向以黄荃父子为尊,公主的画业恩师便为这黄伯鸾,但为帝制所限,安成仍是十分尊敬黄伯鸾的,这才对兰屏有这吩咐,红霜有条不紊地放茶垫,洗茶,焚香,将布置好的茶盘放于两人面前,安成仍尊茶道礼仪,起身端茶给曹云轩,曹云轩赶忙起身接了,饮下,赞道:好茶。“兰屏在旁笑道:”曹公子想必是渴了,就只说好茶二字。“安成未免尴尬,便道:”不许笑话云轩哥哥,原也是我说不必遵礼的。“兰屏便低头道:”是。“曹云轩不以为杵,笑道:”在下真是渴了。“安成想起一事,便问曹云轩,道:”云轩哥哥,听三哥哥说,你家正与你说我四皇姐的婚事吗?“曹云轩不料安成这般问,安成也觉尴尬,脸一红,摆手道:”我随便问问,你要觉得不便回答,便也。“曹云轩轻笑出声,道:”你也知道,四公主一向讨厌我,之前却,是听父亲说过,不过现在,应该正与潘家说罢。“安成点头道:”喔,世子哥哥这次来宋,之前听说也会向我国请亲,我还担心父皇为与他国交好,将我们姐妹中的谁嫁去高丽呢。“曹云轩轻笑:”这宫中诸多皇女,适龄的也不多,你是舍不得永乐公主吧?“ 安成想起贤替初云公主画的画像,叹息道:”七皇姐一向疏朗众人,父皇常与我说,要多关心姐姐,我自是,不愿意她去的,兴平呢,齐王叔也不愿意,至于四皇姐,她的心思,我不知晓的。“曹云轩低头沏茶,问安成:”那么你呢?“安成一惊,这一惊比在昨日长桥话别耶律斜轸,以及被他轻薄举止所惊怒更甚,但并未有愤怒,只是,这样的事,安成却从来没有想过,男子抬起头来,俊朗惊艳的眉宇间似乎略见哀愁之意,却坦诚相视,安成羞得低下头去,曹云轩再低头,佯装喝茶,兰屏在旁道:”公主尚年幼,与世子只有兄妹之意,怎么会想过这个问题呢,曹公子?“安成心内恍惚,是吗,我却是没想过呢!曹云轩见安成脸色转白,便笑着道歉:”今日在下唐突,公主见谅。“安成摇头道:”没事,我听母妃说,父皇不想让大宋任何一个公主做和亲的用途,只是涉及高丽世子情况特殊,才做这想,所以,安成不会担心此事了。“曹云轩点头心安,安成道:”云轩哥哥,你跟德昭皇兄常见面,听雪楼的案子有着断了吗?“曹云轩道:”各项证据皆指向钱雅鱼,不过,你也知道,她已死,且安岳王与世子私下交涉,那几个涉案高丽人已回归他国,这案子,便悬着了。“安成淡淡点头道:”不是的,这案子还涉一人,我之前出宫去我生身母妃所居处,那人还胁迫于我呢。“曹云轩吃惊:”你还在私查这案子吗?“安成摇头道:”这案子和北宫离苑的案子钱雅鱼怕是脱不了关系,我对她的事不关心,我只不过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曹云轩见安成言语不详,便追问:”什么人?“安成便起身道:”你跟我来。“曹云轩起身跟上,兰屏与红霜面面相觑,皆道:”不喝茶了吗?“却无人理会,安成与曹云轩来至画坊,将多日前画的耶律斜轸的画像交与曹云轩看,曹云轩细看之后,便问安成:”这辽人,是谁呢?“安成皱眉道:”我也想知道。“曹云轩静听下文,安成想起与耶律斜轸诸多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曹云轩说,便道:”云轩哥哥你坐。“曹云轩听安成讲完有关画像上人的诸多事迹,便大致明白了安成的好奇,道:”原来,你失踪多日,竟是在辽国行馆,你第一次见他在什么时候?“安成道:”便是那日在我母妃的拂云殿罢,他虽说我昏睡期间他不认识我是谁,但我疑他在说谎。“曹云轩道:”你对昏睡期间之事一无所知,想必也是他所为了。“安成檀口一笑,像是自嘲,道:”那人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对我无恶意,不想惹祸上身才施法让我不记起来呢。“曹云轩惊怒之意顿起,分析前因后果,便得出结论:”此人与听雪楼案件,或有关联。“安成道:”是的,听雪楼有一舞姬,叫做西门牧雪的,却与他们辽人熟稔,那女子,是辽国皇帝耶律贤的妹妹,东丹王耶律倍的孙女。“曹云轩道:”西门牧雪吗?这女子似乎与安岳王关系亲密。“安成惊异道:“是吗?”曹云轩皱眉道:“不过,这样的身份,潜身教坊瓦舍处做什么呢?”安成不便提及德俨曾说的暗卫:“云轩哥哥在皇城司可有熟人?”曹云轩道:“你想我再皇城司找人打探这辽人的身份吗?”安成点头道:“是,李妃身边的绫纱是独孤家的后人,擅医术,断我被人施过萨满巫术,才失去了昏睡期间的记忆,不过,后来,那个白袍怪人走上我来,我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曹云轩道:“绫纱不能解这巫术,别人便也不行吗?”安成补充道:“西门牧雪会,但她应该不会替我解,何况,她已经失踪,这事,德昭皇兄知道吗?”曹云轩后悔没有早日与安成交谈这些,道:“王爷知道,不过,她既然已经失联,王爷却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那女子的身份啊。”安成点头道:“云轩哥哥可否帮安成一个忙?”曹云轩道:“什么,公主请吩咐。”安成扶在曹云轩耳边一一交代,曹云轩听得眉目舒朗开来,点头答应,兰屏正进来,曹云轩道:“在下好些日子没回家了,今日要回去一趟,便不叨扰公主了。”安成笑道:“好的,云轩哥哥慢走。” 曹云轩与兰屏点头算是话别,兰屏见安成手里托着一幅画像发呆,细细观之,有些惊异地道:“公主,这画像上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安成喜问:“是吗,在哪里见过?”兰屏细细想来,却又摇头道:“记不起来。”安成空喜一场,风引帘动,唯听珠帘声响,安成想起三日之约,道:“过两日你与我出宫见一人罢。”兰屏道:“公主要奴婢见什么人呢。”安成道:“你见了他便知道。”兰屏低头答应,便说要与红霜去收了茶室桌上的茶道用具,安成道:“你的茶道功夫进步很多,之前却不知你会的是江南茶道。”兰屏回话道:“奴婢见筱蝶茶道功夫很好,私下请她指点的。”安成道:“是吗,很好,对了,你妹妹,你可见过了?”兰屏倒吸一口冷气,回话:“能找到妹妹,奴婢真的多谢公主。”安成有些忧虑:“那可还好?”兰屏想起那日在丁浪的别院山庄见到的分别十多载的妹妹,虽然早就预知过妹妹即使活着,遭遇也不会太好,但不至于会迷失心智,如今的陈玄莺,不过是京师左卫营军营官妓一名,在丁府住了几日,竟缠上了丁公子,惹得丁公子的未婚妻沈姑娘十分不悦,这些怎好对公主说呢:“她,还好。” 耶律斜轸想起西门牧雪,便问萧挞揽:“皇后最近有消息吗?”萧挞揽道:“有,还问起牧雪。”耶律斜轸面色一沉,吩咐道:“下次,你便那么回皇后吧。”萧挞揽知耶律斜轸所指,又道:“我们来宋许久,属下尽力打听,实在找不到那人的消息。”耶律斜轸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冷淡道:“你姑姑尽信这道人,你尽力找便是。”萧挞揽点头,又道:“属下听宋人说此人云游天下,现似乎隐居在武当山,属下已派人找去了。”耶律斜轸否知,萧挞揽便止言,几个国家奉若神仙,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陈抟老祖,他也不信,萧挞揽想起祁晋之事,又向耶律斜轸回禀:“大王,那么祁晋的事呢?”耶律斜轸已然不耐烦,道:“这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萧挞揽心头一震,俯身答道:“是。”却道,大王今日怎么这般心绪不佳! 慕容珏近日常出入陈王府,却是因为家姐慕容嫣雨的缘故,包括向朝中诸位大臣下请帖的事,也是慕容珏帮着去完成,慕容恭当日街头见安成与贤,便对安成容貌倾慕万分,得知是九公主,更加引为神人,想起少年时在洛水之南,夜遇河伯,差点被拉入水中,当时还想着东汉曹植曾写《洛神赋》描写洛水神女,描写哀怨缠绵的人神之恋,当日还不信世间有此等人物,既见安成,安明白世间汉人女子中,尚有神女之姿。 慕容恭容貌俊美,肤若白玉,精于骑马射箭,少跟随殿前都指挥使李继隆,后来弃军从商,京都女子多爱慕其姿容,少时,慕容恭少出门,在军中因容貌在军营备受非议,少威仪;慕容珏听婢女茉兰来请示,说道:“姑娘,王妃来请姑娘过府去呢。”慕容珏从坐案上站起,问慕容恭道:“你去吗?”慕容恭摇头道:“你姐姐要见的人是你,我就不去了罢,上次与你赌输,替你当了一天的马夫,近日都不好意思出门。”慕容珏面有得色,揶揄道:“那怎么了,当日又没有几个人认出你。”慕容恭叹息道:“你姐姐、姐夫要见你,你还不快去,我难得回来,还有事,少不得要出府去。”慕容珏冷笑道:“好罢,天下好看的女子你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对她倾心了吗?”慕容恭侧首:“天下美貌女子虽多,哥哥我所见,包括夷人女子,却没有一个美过她去,你很讨厌她?”慕容珏当然不信,正色道:“当然。”慕容恭好奇道:“为什么?”慕容珏复又回身坐下,替慕容恭倒茶,询问道:“今日,姐姐,我就不去见了,左右不过是姐夫寿辰的事,倒是你,才从庆州回来多久,或者,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汉人女子罢,你的婢女可都是西域人呢。”慕容恭笑道:“那又怎么样呢,她的身份是公主,又不是我的婢女。”慕容珏冷哼一声,道:“皇上那么钟爱他的这位女儿,你还是不要做梦罢,你要与曹云轩争吗?”慕容恭一怔,不解其故,道:“曹家的曹云轩吗?”慕容珏算是默认,恼怒道:“你要保持这样完美而虚假的笑容也对你的妹妹吗,我的兄长?”慕容珏浅笑:“人们不都喜欢我这样吗,你为什么讨厌她?”慕容珏看着慕容恭,拿走他右手的指环,狡黠道:“因为,你喜欢她。”慕容珏失笑:“我喜欢的人,你都要讨厌吗,阿珏?”慕容珏点头,慕容恭道:“我得罪你了?”慕容珏道:“是啊,因为你这第二公子的名声,我被无视了啊。”慕容恭道:“什么,第二,我什么时候成第二了,你是慕容家的人,除了天子皇家,谁敢无视于你?”慕容珏倔强道:“你离开大宋几年了,即使曾经是第一,那都多少年过去了,早被曹云轩取代了,嗯,你喜欢的那位,一直无视我。”慕容恭停下来,看着慕容珏:“好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她,或者她为什么无视你?”慕容珏道:“你看来是真喜欢她了呀,都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慕容恭没有意识到,道:“喔,是吗?”慕容珏凑近慕容恭道:“哥哥,我可记得,你这么多年来,可从未喜欢过哪位女子呢,世人都说,慕容家的二公子,怕有断袖之癖。”慕容恭一口茶水喷了慕容珏一脸,怒道:“什么,我几年没回来,城里就这么传我的?”慕容珏一边用手绢擦脸,一边冷笑回应:“是啊。”慕容恭却宛若未见,故作惊讶道:“难怪我一回来,你娘就天天安排我相亲,参加各种宴会,汴京中大小酒楼,我都去遍了,她和那些贵妇人们游山玩水,也非拉着我去,原来是这个原因。”慕容珏配合道:“你也好意思,娘安排那么多世家闺秀,就没一个你瞧得上眼的,眼光真高。”慕容恭似乎十分同意妹妹的称赞,点头道:“也许,我真该找个女人成亲,为了我的名声。”慕容珏道:“对了,你从于阗带回来的女子被我安置在我们家京郊一栋宅子里,你多久没去看人家了,什么时候去看她?”慕容恭目瞪口呆,俊脸谈之色变,道:“阿依娜,你怎么把她留下了?”慕容珏道:“人家一个女孩子,在大宋无依无靠,你把人家从异国他乡带回来,可别不负责?”慕容恭道:“负责,我对她负责吗,她说的吗,你懂什么,上次我去于阗贩买香料,和他们的丞相谈军马交易的事,那姓李的小子忒也不厚道,我要十匹汗血宝马,谈好的价钱,也只给了我五匹,现在,高昌、回鹘、于阗三国实有混战,买卖忒不好做,不过,哥哥我在这三个国家嘛,还是有一定买卖实力的。”慕容珏不听慕容恭卖弄,道:“你也好意思,弃国抛家这么多年,就在西域经营了那点事迹,你与阿依娜怎么认识的?”慕容恭道:“你当战争钱财好经营呢,别给你哥我扣帽子,能怎么认识的,李小子送的,她一个于阗舞姬,我当时也没想收她,只怜她可怜,她非跟得我回来,我也没办法。”慕容珏觑着慕容恭吃糕点,道:“可是我听阿依娜说,她已经是你的人了。”慕容恭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吃惊道:“那啥,那事在他们国家,我那是被李小子算计了,你哥我酒后失误,失误。”慕容珏懒散道:“也没什么啊,哥哥你尚未成家,几个国家来回跑,收几个宠姬算什么,何况她一个外族女子,我们慕容家又非汉人,算不得什么的,你把阿依娜带回来不闻不问,人家也没说什么啊。”慕容珏道:“哥哥下次出门,带着我罢。”慕容恭道:“你要干什么?”慕容珏道:“我去西域见识见识。”慕容恭道:“有什么好见识的,你便也学大姐,到了年龄,嫁人吧。”慕容珏怒道:“谁要嫁人?” 慕容恭想起自己游走西域诸国多年,在大宋所待时日也不多,祖父慕容延钊乃太祖异性兄弟,获封异姓王河南郡王,不过以大宋国制,没有实权,但自己少随父居庆州,在西域各国做官私经营,做所有能做的东西方买卖,于高昌、回鹘、于阗三国及沙洲颇有影响力,与于阗太子更是私交甚好,几年难得回汴京一次,不过,在自己父亲需要时,必竭力给予支持,也算不得弃国吧?至于抛家,慕容家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大哥也在军中任职,自己母亲久居西京长安,也已去世,更是没了牵挂,慕容恭问慕容珏:“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安成公主?”慕容珏撇嘴道:“她住在宫里,你要怎么见?”慕容恭很是失望,喝了一口清茶,终觉不是滋味,道:“你让婢女出去给我买些奶茶回来,这清茶喝着很是不惯。”慕容珏便叫茉兰进来,一边吩咐一边道:“入乡随俗罢,怎么就不习惯了,安成公主在姐夫的寿辰宴会上应该会出席罢。”慕容恭眼睛一亮,赶紧道:“什么时候,我要去。”慕容珏冷笑道:“姐夫寿辰你不是说要低调,不会出席的吗,为了见心上人,便要去了吗?”慕容恭道:“上次,于阗皇帝说要把他最小的女儿嫁给我,差点要把我扣在于阗拜了堂才放我,想不到这次回大宋,居然见到安成公主这样的美人,幸得上次没拜堂。”慕容珏道:“怎么,那公主不美吗?”慕容恭道:“美是美,那公主的母亲是高车族人,脾气暴躁了些,我不喜欢。”慕容珏道:“怪道你看不上阿依娜,原来连于阗公主也瞧不上眼。”慕容恭正色道:“我哪里说瞧不上阿依娜和那公主啦,不过,她们都不是我中意的女子罢了。”慕容珏道:“你不娶于阗皇帝的女儿,不怕得罪了他,不让你在于阗做买卖了。”慕容恭长笑几声,道:“他在军事方面颇为出色,实乃一个天才,不过嘛,我想,他是个军人,不会这般小气,以我和他儿子的交情,于阗这块地方,我是不会退出的。”慕容珏撇嘴不言语,慕容恭想起一事,问安成:“对了,那日公主身边的男子是谁?”慕容珏道:“不就是高丽世子吗?”慕容恭自言自语道:“原来是高丽人,他们什么关系?”慕容珏很是无语,回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打听宫廷流言。” 翌日,慕容恭前去拜见李继隆,李继隆又携着慕容恭前去安岳王府,巧不得安成也带着兰屏来安岳王府拜见德昭,慕容恭现与大宋官员多无联系,皆因一朝天子一朝臣,慕容家在太宗朝的地位与太祖还在时,不可同日而语,与李继隆是早年积下的交情,与德昭,虽多年未见,见面也微感生疏,不过很快就隔阂尽消,少不得来拜访,德昭也只知这慕容家的二公子在西域经商,具体做到什么层次,却也不知道,慕容恭也未多谈。王府婢女青鸾报安成来访时,慕容恭很是心跳加速了一番,而安成与慕容恭相见,也是一惊,不过,安成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笑道:“原来李大人也在。”德昭笑着让婢女上茶,李继隆也与安成见礼,安成终觉慕容恭眼熟,便问德昭:“却不知道这位是?”慕容恭已自我介绍:“在下慕容恭,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淡淡点头,进门本来就打算摘取帷帽,见陌生男子在侧,便也放弃了,回了一礼,德昭道:“这位是慕容家的二公子,连我都几年未见,安成你自然不识了。”安成点头,心道:“原来真是慕容家的。”李继隆与德昭所谈为开封府政事,安成听得无聊,坐着便也尴尬,几次抬头间,慕容恭都微笑看着自己,安成心里唬道:“他这般看我做什么?”却也不便说什么,不一会儿,德昭为免安成无聊,便道:“你要不,找谁玩去,哥哥待会儿陪你。”安成点头答应,便出了大殿,兰屏跟着出来,安成将帷帽递给兰屏,道:“你去看看翠羽姐姐在吗?”兰屏点头答应,安成无聊至极,遂一个人在花圃中走,不多时,便来至王府的兽苑,恍然听见猛兽之声音,安成好奇心起,却听身后一人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安成回头,见是慕容恭,便住了脚步,道:“是,你没和皇兄他们一起吗?”慕容恭再见少女绝世惊艳的美丽姿容,不由得心跳加速,便带着一脸笑意,迎了上来,看着少女美丽的眼睛:“我与他们不熟,没什么可攀谈的。”安成便答:“喔。”两人顺着沙廊走,安成道:“你是慕容珏的哥哥吗?”慕容恭道:“是,我是她二哥。”安成道:“那日,我见你跟在她的轿子旁边。”慕容恭笑道:“那是与阿珏打赌输了,当了一天她的马夫。”安成奇道:“马夫吗?”慕容恭道:“是啊,与她猜一个灯会字谜,我对大宋诗词不通的,尤其是现在时下兴起的。”安成略感奇怪,问道:“你不在大宋吗?”慕容恭笑道:“我在西域诸国,已经多年未回大宋了。”安成笑道:“怪道我觉得你讲起话来,显得吃力呢。”慕容恭略感不好意思,安成道:“你说你在西域吗?”慕容恭道:“是啊。”安成低头道:“我没什么经世见闻,西域诸国,我也只在密阁看书时知道过呢。”慕容恭道:“你长居宫中,这很正常。”安成低头道:“我也自觉见识危浅。”慕容恭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成笑了,遂与慕容恭聊起来,两人,一个讲自己周游西域各国的经历,一个大讲宫廷生活的枯燥无聊,兴趣相投,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兰屏找遍整个王府找到射箭场来,安成正与慕容恭说笑,兰屏道:“公主与慕容公子倒让奴婢好找,原来在这里。”安成点头道:“与慕容公子聊得兴起,倒忘了你会找我。”慕容恭道:“想来你的皇兄他们也应该谈完了,我们便跟这位姑娘过去吧。”安成点头,三人遂又往前殿来,在王府吃了中饭,几人便散了,安成与慕容恭分别在即,瞧见慕容恭腰间一块无暇美玉,惊奇道:“这玉不像是我国特产。”慕容珏取了下来,双手递给安成,诚恳道:“这玉产自于阗,也算得上品,公主既喜欢,若不嫌弃,在下便送给公主吧。”安成觉得不妥,赶忙摆手道:“不用,我只是问问而已。”慕容恭道:“美人配美玉,最是相得益彰,我回大宋后,见男子腰间多配此物,原也不过是学别人附庸风雅罢了,公主是识物之人,可不要拒绝。”硬是将宝玉塞给了安成手里,安成仍要推辞不受,慕容恭却只看着安成笑,安成很是不好意思,抬头道:“你赠我宝玉,可我并没有什么赠你的啊。”慕容恭又道:“公主不必介怀,在下喜欢公主,再说,大宋也找不出比公主带着这块玉更美丽的人了。”安成羞得面色红得不敢抬头,心道:“这人,大概是开玩笑罢,他久待西域,必是受了那边民风的影响,性格开化,说话,也这般,这般直截了当,嗯,似乎是这样。”慕容恭见安成脸色娇羞,更添少女纯真可爱,心中更加喜欢,暗道:“我原以为只喜欢她美丽容貌,与她交谈,却发现全无宫廷女子的矫揉复杂,却是简单纯真,善良直接,我朝皇宫中,竟有这样美好的女子,慕容恭,她值得喜欢。”安成正愁尴尬不能开口,慕容恭又道:“我还能见你吗,你并不能常出宫的。”安成道:“会吧,出宫不容易,但我也常偷跑出来。”慕容恭道:“真舍不得与你分开,不过,我们还会见面的,那么我想,我们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很想你的。”安成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道:“是。”忽觉得这话不对,抬头便看见男子的笑意,惊得捂住嘴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好在慕容恭意在告别,笑道:“那么,我们告别吧。”安成轻轻点头,却突然被男子抱住,惊得安成心跳加速,男子却已经松开,挥手与自己道别:“那么再见,我的公主。”安成只得点头,慢慢看慕容恭消失在人群中,愣了半响,方醒过神来,拉下帷帽,问已然也呆住的兰屏:“没人看见罢?”兰屏目瞪口呆:“这位慕容公子,真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 慕容恭回府正要小憩,却见大厅中郝然坐着一位金发蓝眼的西域美人,身形修长婀娜,面罩轻纱,看不见全部容貌,只看见如墨般黑密的睫毛下,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勾魂摄魄,正扭着腰肢向慕容恭走来,莹如白玉的素手交叉放置腹前,已然带着娇滴滴的异国腔调倾上前来:“亲爱的,你回来啦?”慕容恭鸡皮疙瘩冒起,顿时口干舌燥,闪至案上坐下,对着阿依娜干笑道:“嗯,你,你来啦?”阿依娜靠近慕容恭坐下,波斯猫般湛蓝清澈灵动的眼睛拉着慕容恭的衣袖,撒娇道:“亲爱的,你回来了也不来看我。”慕容恭忘左边挪了挪,将右手臂抽了出来,道:“我本,打算,明日就来看你的,不信,你问阿珏,阿珏是吧?”慕容珏不理会兄长的挤眉弄眼,佯装奇怪道:“没有啊,你什么时候与我说起过,我怎么不记得了?”阿依娜的手臂和身子像八爪鱼似的缠了过来,慕容恭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纤腰上浑圆丰满的部位,阿依娜似乎可以打扮了一般,穿着西域舞姬的特质舞衣,丝绸制的曳地长裙和轻纱制的开襟褥衫,紧身束带的诃子更显得胸部丰满,慕容恭不忍偏视,一咬牙,携了阿依娜的手,将紧贴自己身子的阿依娜扶起,道:“你当这里是于阗吗,这般热,你还抱着我做什么,一边去坐好!”大概是服从惯了,阿依娜闻言倒是听话,立刻起身在旁坐好,看得慕容珏一愣一愣的,心道哥哥也虽不算是十分喜好美色,面对阿依娜这样美丽动人的佳人,却大有弃之敝履的架势,这是要作甚,慕容恭喝了一大口茶,阿依娜又欺身上来,在慕容恭肩头呵气如兰:“亲爱的,别生气啦,阿依娜错了,错了好吗?”侍婢云姜来报:“姑娘,公子,表姑娘来了。”片刻,一个红衣,容颜绝丽,明艳绝伦,明艳不可逼视的女子便跨门而入,英气体态,婀娜多姿,身材高挑,步法轻盈,清逸灵动地走进门来,正是慕容珏的表姐独孤伽灵,风,慕容恭见独孤伽灵一双眼睛睁得大了又大,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慕容恭心中一声惨呼,很是懊恼:“好死赖死,怎么偏被伽灵看到!”急忙伸手一推,笑着起身迎了上来:“表姐,来了吗?” 独孤伽灵见慕容恭怀抱西域美人,觑了一眼,便挨着慕容珏坐下,整间屋子便充满了沙枣花香的味道,这正是身带异香的鲜卑美人,肌若凝脂,皓如白雪,如秋水般温柔湛湛的眼眸便不冷不热地绕射过来,慕容恭浑身一个机灵,只听独孤伽灵笑声清朗,道:“我说表弟一回来就足不出户,感情原来在府中金屋藏娇啊,啧啧。”慕容珏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慕容恭脸面一红,纠正道:“阿珏,你胡乱答应什么,我哪里找什么金屋藏娇了!”眼见两女言笑晏晏,便高声吩咐门口偷笑的侍女:“云姜,你笑什么,带阿依娜下去。”云姜强忍住笑意,只得来拉阿依娜下去,只听独孤伽灵道:“你冲云姜发什么火,我从西京回来,你也不过府来拜访拜访姐姐。”慕容恭笑道:“我还以为这次回来,你已然嫁出去了,想不到还是没有,你还真要当独孤家的老姑娘啊,早知迟早会上门,我还懒得跑了。”独孤伽灵面色一紧,怒道:“要你管,上次听说你差点当了于阗国的驸马爷,还以为你死在西域,回不来了呢。”慕容恭笑道:“公主没看上我,驸马没当成,我嘛,毕竟还年轻,伽灵,你可该嫁了,不过,似你这般嘴巴毒蛇,我未来的姐夫倒也可悲、可怜。”独孤伽灵与慕容恭斗嘴,一向不占上风,多日不见,仍是只能被气得浑身发颤,慕容珏插言道:“你们从西域吵回来还不够,真有意思,见面了还吵。”忽听得两面都来口水风:“关你什么事,闭嘴!”慕容珏也没好气,一拍桌子道:“吵吵吵,继续,你们继续,我不说话了。” 慕容恭与独孤伽灵对视一眼,又用和阗方言吵了一番,方始作罢,等到总算平静下来,独孤伽灵道:“你在于阗做买卖什么样?”慕容恭故作惊讶道:“我在西域名气很大,你没听过吗?”独孤伽灵不服道:“是很大,商道上你的势力最大,我遍走西域诸国,走哪都有你的名声,在沙洲早有耳闻,不过,连我的丝绸买卖你都抢,真不厚道。”慕容恭道:“商场如战场,哪有相让的道理,我们是公平竞争,你别污蔑我。”独孤伽灵咽了口水,道:“西域商路上,别的买卖已就算了,丝绸你好歹给我们留条活路。”慕容恭笑容完美而虚假,惹得慕容珏频频鄙夷,回头道:“要不,你来我手下干?” 独孤伽灵沉默半响,笑道:“我总会夺回来的。” 慕容恭立马补充一句:“可得使正当手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三章 南朝世家子 穹庐岁月多 独孤伽灵忽道:“你最近忙着相亲?”慕容恭嘴角戏谑一笑,拍手道:“她娘的主意。”慕容珏冷哼一声,揶揄道:“我娘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左右不过是希望你留下罢了。”独孤伽灵道:“你去了安岳王府上?”慕容恭眯着双眼,笑道:“是啊,上次回来,还是太祖皇帝在世呢。”慕容珏、独孤伽灵闻言脸色微变,独孤伽灵道:“我在大宋待不了多久了,得去洱海一次。”独孤伽灵怀中抱着一只南越的长脚猫,说话之际正握着一把银梳替长脚灵猫梳毛,此猫身体修长,体型适中,皮肤紧凑,步态优美高雅,猫脸非常瘦,双眼澄清,宝蓝色的猫眼甚是机灵,大概是皮毛被扯痛,它突然尖叫了一声,懒洋洋地自然站立起来,尾巴高高翘起,此猫脾气不好,跳下了地去,慕容恭佯装抿了一口葡萄酒,笑道:“怎么,要去见你的未婚夫婿?”独孤伽灵闻言冷笑道:“见他做什么,你当段家的人真想娶我?”慕容恭茫然道:“这却奇怪了,难道段家的人知道你是骗婚?”独孤伽灵恨地咬牙切齿,脸色惨白,却硬是将怒气压了下去,慕容珏正要发问,独孤伽灵站起身来,将正要出门的长脚猫抱起,有意抛下一句:“却也比你好,偏偏喜欢上这里的女人,忘了你祖父的遗训。”慕容恭斜躺在案旁,看着慕容珏不解道:“你这小丫头又多嘴,我算大宋人,喜欢宋人女子怎么了?”独孤伽灵抱着猫离开,慕容珏欢呼道:“你老和灵姐斗嘴做什么,不过也奇怪,你前脚回来,她便也回来了?”慕容恭不置可否,却道:“阿珏,我们出去走走罢。”慕容珏低声道:“怕是不能了,你瞧外面。”慕容恭豁然起身,四面围墙上忽闪忽现的几条青色人影匍匐在墙檐上,已将这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慕容恭夸口赞道:“阿珏,不错,厉害啊。”慕容珏觑着兄长,冷声道:“不然呢,你以为她故意抱着白虎过来干嘛?” 安成本欲去同文馆找贤,贤外出不得见,安成便欲离开,柳拓雨出声叫住了安成:“公主,请止步片刻。”安成闻言停步,只见柳拓雨手里拖着个画轴前来,安成与柳拓雨不熟稔,这位贞静娴雅的高丽女子从来不与自己说话,今日这是,便笑问道:“这是?”柳拓雨行礼完毕,温婉道:“这是世子替宫里的四公主画的画像。”安成与兰屏相视一笑,点头道:“这我记得的,贤哥哥已经画完了吗?”柳拓雨目不视安成,低眉道:“世子已经画完,只是那位四公主不常出宫,世子最近亦不会进宫,想烦请公主将此画转赠给四公主呢。”安成便道:“既是如此,便交予我吧,我回宫送给皇姐便是。”柳拓雨低眉顺眼地柔声答谢,兰屏瞧着柳拓雨修额泣珠,不悦地无声接过画轴,安成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走了。”出了行馆,安成一直未言语,兰屏已然忍耐不住:“这位柳姑娘,为什么让公主送这画,是贤世子的意思吗?”安成笑道:“自然不是。”兰屏到底有些吃不准安成的心思,哑声道:“公主知道?”安成低声道:“贤哥哥来大宋,只带她一个婢女,足见她与贤哥哥关系不一般,我上次送她珍珠,本无别的意思,这女子,怕是多心了。”兰屏冷笑道:“难道她一个婢女,还想着将来归国了,嫁给世子吗?”见安成不出声,便低头跟在了后面,待两人回到凤栖苑,已然黄昏满霞,贵妃皇女,宫廷禁卫,内侍宫女小黄门皆都看奇景,浣月道:“刚回来,外面都在说天虹贯日,大是不吉呢。”安成道:“虹乃与中日影也,日照雨则有之,前朝孙思恭早就说过,如今父皇治下,天下安平,百姓富足,哪里来的说道,你也跟着嚼舌根子,小心被罚。”浣月挨了训,乖乖点头,兰屏突然道:“不知怎么的,我一回宫这双手就奇痒不止,好难受。”安成一惊,抓起兰屏的手,只见一双素白纤手已然起了许多红疹,一边吩咐浣月将药箱拿来,一边询问:“你可碰过别的东西?”兰屏奇道:“公主是说?”安成有些着恼道:“见到贤哥哥,倒要问问这女子什么来历?”安成吩咐宫婢带套将画凑到自己鼻前,兰屏觉得危险,用手去挡,安成拉着兰屏坐下,安慰道:“没事,你记不记得今天我们去同文馆,贤哥哥的房间有一种花。”兰屏点头道:“好像是茶花,却并未开。”安成摇头道:“你对花道还是不熟,茶花在大宋,可记载可见的也只有十四种,越丹、玉茗、都胜、鹤顶红、黄香、粉红、玉环、红白叶、吐丝、玉磬、桃叶、罄口茶、玉茶、千叶茶,我母亲乃花道中人,早年父皇为她,遍寻天下,也只得这十几种,此花却叫做曼陀罗,非我国的曼陀罗花,《妙法莲华经》中卷一有记载,为佛界四华之一,为佛教圣花,今天我们见的这花,我可断定即是曼殊沙华,此花被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传说中,此花花香有魔力,能开在阴历七月,大片大片,鲜红如血,倾满大地,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不过这个我们不得验证,但为两极花,我之前所中的,便是这花的花粉。”兰屏惊讶万分,不解道:“如果是这样,那当日害公主的应该是香道高人了,可是贤世子是医道高人,为什么没看出这女子?”安成将兰屏的手涂满药汁,又用白纱布缠好,颇有忧虑:“这是我的推测,这女子我不了解,世子哥哥早年隐居松山,她跟着贤哥哥已有多年,现在,我只担心她会别对贤哥哥不利。”又用净毒水洗濯自己双手,兰屏道:“公主,那我们要提醒贤世子吗?”傲雪正进屋来,安成轻轻道:“傲雪,你出宫将贤世子请进宫来。”傲雪点头,取了鱼符便出宫去了,安成苦笑道:“这害人的手法却也低劣,我现在想见一个人,如果是那个人在帮我,那么,我便冤枉这位柳姑娘了。” 柳拓雨白皙秀雅的脸庞慌乱无比,只不停地走来走去,声音柔雅而慌乱,道:“你不会害公主吧?”朱雀坐在案前,焚香已尽,道:“她是世子的心上人,我怎会害她?”柳拓雨到底有些不信,颤抖道:“我,我真怕信错了你。”朱雀笑道:“你这般胆小,却也帮我照顾了这花很久。”柳拓雨道:“你还说呢,那公主的记忆你看到了吗,到底是谁当初害她?”朱雀猛然睁眼,似有难言之隐,冷声道:“这事你别多问。”柳拓雨不敢说话,不久,楼下传出崔昊天的声音,柳拓雨将花瓶递与朱雀,心急道:“你快走。”朱雀淡淡点头,抱着白瓷瓶放下在角落渐渐散去,贤推开门,正欲与柳拓雨说话,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贤豁然一笑,温和道:“公主找我?”傲雪点头,行礼道:“烦请世子进宫一趟。”装以香草芝兰的马车在御道上疾驰,贤偶有看看街景,也问一些安成的事,又问最近怎么高太医却换了傲雪,傲雪便道:“高太医被派去了别的宫里。” 安成并不知道贤喜欢吃什么,便让宫婢们准备了凤尾鱼翅、红梅珠香、糖醋荷藕、泡绿菜花、明珠豆腐、首乌鸡丁,辅以竹叶青和安成自己喜欢的枣酒,贤进门便见安成望着天虹发呆,正要招呼,安成已经迎了上来:“贤哥哥,烦你进宫一趟,累不累。”贤被安成引至案边坐下,并让傲雪、红霜等退下,独留兰屏一人,安成笑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宫人随便做的。”贤尚未开口,兰屏在旁道:“公主准备什么,想必世子也会喜欢的。”安成不悦道:“你喜欢呢还是贤哥哥喜欢?”贤微笑道:“你的婢女说出了我想说的,我很喜欢。”安成低头道:“今日我去找你,柳姑娘让我把你帮四皇姐画的画像带回来,晚些时候,我会交给四皇姐的。”贤惊惑,急道:“我并未,让拓雨这样做,画在哪里,还是我带给四公主吧。”安成的声音细不可闻,略带伤感:“贤哥哥,想见皇姐吗?”贤,着急解释,脸也便红:“不是,你别误会。”安成给贤倒了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花酒,边喝边笑:“我不误会,反正贤哥哥将来会娶我的一位姐姐,是四皇姐吗,也好。”兰屏对于安成今番失态,倒有些吃惊,贤示意兰屏退下,兰屏略有犹豫,还是退下去了,贤握着安成的手,一字一句道:“不会,你之前就喝酒了,对吗?”安成抬头时,脸颊已然通红,贤哑然失笑用手绢帮安成用清水擦拭脸庞,问已然不清醒的安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安成半清醒中,闻言一笑:“见到贤哥哥,心情不会不好。”贤听得心悦,继而听到少女的声音见不可闻:“所以,安成想见贤哥哥。”贤在少女沉醉时骤然惊闻安成心意,心中喜悦不已,唤了几声,安成伏在桌案上,贤轻抚着安成乌发,心疼道:“我不会伤你的心,亦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兰屏在房间时,傲雪正招呼自己进去,兰屏便脱去鞋袜上了床案,傲雪夹起一块鹿肉,笑道:“张嘴。”兰屏道:“你喂我?”傲雪笑道:“你能自己吃吗?”兰屏无法,吃了一口,傲雪道:“公主让你退下了?”兰屏道:“公主早醉了,怕是要世子照顾呢,红霜在外间,不会有事的。”傲雪道:“我见过柳姑娘几次,觉得她人温柔良善,想必这,不是她的意思。”兰屏不置可否,只道:“那便只能等那个人来找公主了。”傲雪奇道:“是谁?”兰屏便将安成的推断一一说了,贤喂安成喝了几杯浓茶,安成渐渐清醒,颇为尴尬,见贤看着自己笑,安成道:“贤哥哥,好吃吗,我都没怎么吃。”贤夹起一颗菜花喂给安成,笑道:“是啊,你只顾说话了。”安成奇道:“我,安成说什么了?”贤道:“你问我,拓雨会香道吗?”安成清醒过来,便凝神等待贤的回答,贤见安成一本正经,便回道:“她不会,怎么了?”安成:“没事,贤哥哥见过有种花叫做曼殊沙华吗?”贤笑道:“听过,不过我当然并未见过。”安成心道:那么,便是那人做的事了。 贤轻摇安成手臂,微笑道:“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安成道:“有,等朱雀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贤未多问,却轻敲案面,轻声道:“她的事你不用再过问,我并不希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来见你,我很不愿意。”安成急道:“贤哥哥,我答应救她的。”贤苦笑道:“报答她曾经为救你出力吗?”安成点头道:“是。”贤正色道:“可是,她不适合留在你身边。”安成道:“但是贤哥哥,她在你们高丽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贤提醒道:“你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却突然怔住:“你要她留在大宋,是因为我吗?”安成被看破心意,脸一红,便道:“在那之前,我会让她成为我的人。”贤摇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包括可能伤你的人,她,不会留在你身边。”安成听着贤口宣最后的决定,心思忽明忽灭,贤作为异国王子对于自己的守护,点滴都记在心头,不至于影响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却也会最终影响自己做决定,安成很怕这种感觉,却在听说当日捡到的白松扇是送给柳拓雨之物,贤赠与自己的香囊亦是朱雀送他,甚至贤替初云公主画画像的时刻,心中的失落早在心中深种,只是无人倾诉,却在此次饭食间见到贤,心思难以自制,喝醉之后吐露心声,贤对安成视为神女,倾慕已久,却也在第一次入宫为她诊病时知道这在后宫倾轧下活下来的少女的隐忍和苦涩,多像当年隐居松山前生活在王宫中的自己。 独孤伽灵在庭院中点起河灯,莲花河灯在湖面无风自行,一阵劲风拂面,十盏花灯全部熄灭,独孤伽灵睁开眼睛,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影,一个青衫男子立在独孤伽灵身旁,不落一言,独孤伽灵冷言看着身旁刚毅俊朗的男子,在河边慢走了几部,突然,整个湖面晕起巨大的水声,翻腾起巨大的水雾,河面的蓝色睡莲“啪”的几声,开放的空隙,河面已经多了一个白衣孩童,清朗俊秀的眉目,半身立在水中,头上戴着一个白盆,十岁左右的容貌,略带孩子气的眼神剩满邪气,精明优雅,全是苍老陈漫的洗练,实在不是该出现在世间的眼色,独孤伽灵盯着孩童:“你来晚了。”白衣孩童笑得天真,盯着两人笑道:“你一回来就找我,有什么事?”独孤伽灵冷笑道:“你这水鬼,还以为今晚唤不来你。”白衣孩童道:“说事情罢。”独孤伽灵却盯着身边沉默不语的男子,略带怒气道:“你什么也不说吗,宋梁?”宋梁终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吴越府很难出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独孤伽灵沉默片刻,道:“过段时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们随我去大理。”很久的沉默,长夜静谧的可怕,夜风吹得楼檐下的府灯吊来吊去,“啪嗒”一声,有一处屋檐的橘红的灯笼落在地上,独孤伽灵看得入了神,渐渐地迷失双眼,看着灯笼燃烧成灰烬,最后被夜风吹散,独孤伽灵沙哑着嗓子道:“独孤家,真是太旧了。”宋梁道:“伽灵,你是要去见你的未婚夫婿吗,独孤家的颓势岂是你能补救的?”独孤伽灵浑身一颤,几乎是打着哆嗦地指着宋梁的鼻尖:“这话你该对你们吴越王府的公主说才是,或者说钱淑。”宋梁未怒,平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这许多年远走西域,连,这婚事也我们也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独孤伽灵打断道:“我没打算嫁人,自然没必要告诉你们,这次去大理,要做成一桩大事,你们愿意帮我吗?”独孤伽灵盯着宋梁,宋梁不回应,却听白衣孩童道:“我就不去了吧,之前听雪楼的事,还有他的心上人死了,我费了好大的灵力,得找地方疗伤。”独孤伽灵笑声道:“原来,你喜欢那个死人。”宋梁有些怒气,道:“你听他胡说,我不过是不想你步她的后尘,吴越从此以后不会是一个国家,你也不用说话气我,她不是什么公主,等吴越王的事完了,我陪你走一趟。”独孤伽灵皱眉,不屑,试探道:“吴越王的意思是要降?”宋梁干笑道:“你关心这个吗,当今天下局势,吴越王有什么办法?”独孤伽灵道:“没用,我等你,你回去罢。”宋梁盯着独孤伽灵明艳逼人的美丽容颜,补充道:“只此一次,伽灵,小聪就不去了,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的,你呢?”独孤伽灵盯着宋梁,眼中尽是嘲笑:“我回来干什么,看到你们过得尚可,我便对这里了无牵挂,还回来干什么。”宋梁不置可否,夜风丝丝清冷,蚀骨的冰凉吹在三人心上,心思各异,小聪笑道:“若有事你再唤我,我得下水去了。”独孤伽灵不悦道:“走罢。”水面忽起一阵翻腾,小聪潜入水中,渐行渐远,直至平静的水面暗无波纹。 宋梁站在苍老的古松前,想起多年前在这棵苍松下拾松果的小女孩,再看独孤伽灵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暗决绝,沧桑如芝兰的女子,内质美好,却早已被沧桑改变形貌,哪里是当年的天真无邪,很是艰难的开口,宋梁道:“我见过慕容公子了。”独孤伽灵转身不再看幽蓝的月色,示意宋梁继续说下去,只听宋梁道:“你当年离开,是因为,因为慕容公子吗?”独孤伽灵有些错愕,继而冷笑:“你真是,这么猜的吗?”宋梁长叹一口气,道:“这答案困惑我多年,当年,你不是和他一起离开,对我们不告而别吗?”独孤伽灵声音低沉了些,那似乎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远到自己都记不起来了,亦或者是自己故意不再记起那些屈辱过往,当年离开的原因,岂是自己这许多年所作的轻描淡写能一笔勾销的吗,宋梁,这个名字,和那年父亲和全部族人在雨中百人跪下的壮烈景致交织成一片猩红的记忆,换来自己远走异国他乡,独孤家远走西域多年,在中原并没有根基,而独孤伽灵声音飘渺而悠远,远山眉清扬,道:“你不会以为当年,我是因为我这表弟离开的大宋吧?”宋梁惊悦道:“难道不是?”独孤伽灵断然道:“当然不是,慕容恭离开的原因是他自己的事情,偏偏你和父亲,众人以为我和他,我真是觉得可笑。”独孤伽灵双目含泪,指着宋梁的手也颤抖起来,宋梁忆起过往得失亦是感慨,沙哑道:“你,当年为什么不解释呢?”独孤伽灵冷笑道:“解释,我解释有人信吗,我才不解释,你们不是以为我独孤伽灵爱慕男子,得了失心疯,为了男子弃族人于不顾,还以为我那表弟冲冠一怒是为我呢,我不过遂了你们的愿,和表弟一起走的罢了。”宋梁颤抖道:“可你当年和慕容公子?”独孤伽灵怒道:“你是傻的吗,那是我骗的他,不然他怎么肯带我一起离开。”宋梁松了一口长气,点头道:“那老爷和夫人,现在这许多年可好?”独孤伽灵看了一眼宋梁,半响,似乎不愿意多在这个问题上做停留,道:“他们吗,你有多久没见,我便也有多年没见,不见也好,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宋梁惨淡一笑,道:“你觉得呢?”独孤伽灵楞了半响,突然,“啪”的一声,宋梁怒道:“你干什么?”独孤伽灵道:“我问你过得好吗,你这样回答我,就像我打你一巴掌,你问我痛吗,我肯定不知道,因为这是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这么多年,仍是这副样子。”宋梁被抢白,却无话可说,许久,问道:“我,我还好,伽灵,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独孤伽灵声音高了几分,清透响亮答道:“很好。”宋梁也不知道独孤伽灵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也许好,也许不好,便不再问,长夜漫漫,两人竟相顾无言。 安成送走贤后,便让傲雪去翰林画院请吴清远过来,沉香燃了半片,傲雪便回来请礼:“公主,吴画师来了。”安成赶紧出至外殿,吴清远着画院院服,一副气定神清,清疏俊朗,目色清雅,见了安成赶紧行礼,安成笑着赐坐,道:“别多礼了,今日找你有事。”吴清远恭身道:“公主请指示。”安成示意兰屏将画轴拿出,吴清远不禁皱眉道:“这位姑娘的手怎么了?”安成点头道:“请你来果然没错,帮我看看这幅画?”吴清远将画轴打开,渐渐眼放亮光,问安成:“公主要臣看这画什么,这上面画的是四公主。”安成笑眼湛湛,吴清远将手摊开,上面已微微有些红肿,不解道:“这是?”安成道:“这画不能损坏,上面的药汁能去掉吗?”吴清远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公主,叫臣做苦力来了。”安成也不否认,笑着吩咐兰屏道:“还不快去将药水拿出来。”兰屏行礼便进去内殿拿药水,吴清远趁着休憩的间隙问安成:“这似乎不是公主的画作。”安成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自然识得,这画是高丽世子请我转交给四皇姐的。”吴清远又问:“但这上面的药气很是浊烈,高丽世子为什么?”安成打断道:“这自然不是世子哥哥做的,中间转了手而已。”吴清远道:“那人要害你!”安成越发清淡,并无怒意,叹道:“我没事,却伤着了我的婢女,不过,这画总是要送出去的,你要多久时辰?”吴清远道:“这画清洗并不费事,请公主稍怠。”安成道:“但你也看到,这药水很是厉害,戴着手套罢,我不想你这双手也有事。”吴清远道:“这清洗过后的药粉,我想,我的父亲会有兴趣。”安成道:“你知道这药粉是什么?”吴清远道:“在家父身边多年,对医药略有涉猎,这药粉,好重的曼陀花粉的味道。”安成道:“请你将他带给吴医师,我也想知道这药毒到底是什么。”吴清远点头,今日天气却已有些燥热,至黄昏时候,夕阳西下,余辉似霞,放眼天边,一片胭红,静水露荷似乎也有稍露尖角的意思,吴清远终于捧着画轴再次进殿,安成示意浣月接过:“你辛苦了,这个月假辛苦你跑一趟你父亲的医馆。”吴清远淡然道:“近日家中有事,也得回去,只是你得等几日了。”安成点点头,示意傲雪,送送吴清远,傲雪赶紧领命,安成道:“浣月和我去一趟四皇姐宫里罢。”兰屏道:“奴婢也陪公主去罢。”安成点头笑道:“也好。”来至初云公主的络媛宫里,初见开门迎接的澈儿,澈儿大概未料及来的是浣月,后跟着安成公主与兰屏,眼中闪过一丝忧惧,更多的是尴尬愧疚,反应过来,还未跪下行礼,兰屏已经道:“快去禀报你们公主,九公主来了。”澈儿连连点头,也进内殿禀报,走了几步,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戏谑:“谁敢受她的礼啊,两姓宫婢。”不用说,这是浣月的声音,只听安成公主道:“越发没有规矩,再胡言乱言,自己掌嘴。”澈儿心内一紧,疾走几步,直至那声音听不见,眉眼一红,咬牙含泪朝内殿走去,初云公主在后院亭中安歇,苑瑢等在旁服侍,澈儿先像苑瑢道明来意,苑瑢正要叫醒初云公主,初云公主却已慢慢睁眼,显然已经听到澈儿的回话,皱眉问道:“她来干什么?”澈儿低头支吾道:“不知道。”初云公主正要发怒,苑瑢道:“公主,还是先让九公主进来罢,九公主少来咱们宫里,心许是有什么事情呢。”初云公主便道:“好罢,我乏得很,你去将她请进来罢。”澈儿赶紧领命,片刻,初云公主正要入睡,竹帘被挑开,安成如画般美丽的身影走进来,初云公主惊讶万分,心道:“这丫头越长越美,真是要命。”安成进亭就闻到沉香的味道,见几个美貌小宫婢匍匐在地上,只有苑瑢等在旁站着服侍,初云公主歪坐在软榻上,神情倦怠,笑道:“四皇姐,近来可好?”初云公主淡淡道:“托皇妹的福,皇妹可是甚少来我宫里,今日屈驾前来,有何见教,请坐?”安成依言坐下,笑道:“四皇姐这话说笑了,皇妹最近身体微恙,不得来见驾皇姐,心中甚是想念姐姐,要说到见教,也该皇姐教导皇妹,哪有皇妹向皇姐见教的道理。”初云公主未接话,瞥见兰屏手中的画轴,安成顺势站起,将画轴双手递给初云公主,笑道:“这是世子哥哥让安成代为转交给四皇姐的,请皇姐收下。”初云公主从榻上坐起,惊喜道:“是,贤世子吗?”安成点头,初云公主双手接过画轴,眼含笑意,温柔湛湛,其情可怜,安成出声道:“四皇姐,近来瘦了。”初云公主一怔,继而问身边的宫婢,宫婢无人应答,只有苑瑢道:“公主近日睡眠不好,面容确实有些憔悴。”初云公主觉得奇怪,问安成:“奇怪,世子为什么托你带来?”安成道:“安成不过是出宫找世子哥哥诊病时,他忙别的事,近日不得进宫,才托安成转交皇姐的。”初云公主眉起波澜,冷淡问:“你们经常见面吗?”安成笑道:“也不是经常,可能世子哥哥怕皇姐等这幅画等得太久罢,才让安成转交的。”初云公主闻言一笑,自言道:“是吗?”因为多笑的缘故,脸色倒比开始好很多,安成道:“四皇姐,近日还去翰林院学画吗?”初云公主道:“不去了,没意思,也见不到想看见的人。”安成没问下去,坐了一会子,也找不到话来说,便借故出来了,但想起初云公主怀抱那画轴掩盖不住的喜悦,以及对自己难得的不剑拔弩张,和颜悦色,有些错愕,却也说不出原因,不是说四皇姐是和潘家的公子在说亲,却不知道是潘家的那位公子呢,似乎很小的时候见过呢,安成想起贤在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自己让他生气了吧,贤哥哥虽未有不悦,但似乎不赞成自己收留那女子呢,贤的担忧安成并非不清楚,但安成清楚,那个女子在贤哥哥身边才是危险至极,何况还有他身边一向似乎温柔娴静的婢女,安成从未听贤说起过他在高丽王宫的事,而大宋朝廷所了解的贤不过是高丽王子,是来宋外交的异国尊贵使节,但安成从崔昊天的身份以及之前高丽行馆贤遇刺之事已然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安成双眼红肿,突然问自己:“近日是怎么了,老是因为贤哥哥哭,他却什么也不知道。”想起与那辽人的约定,想到与贤分别不过片刻,心中已然想念,心内慌乱,心道:“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一想到贤哥哥,心就跳个不停,是担心他吗?” 耶律斜轸思念安成,却只能看画以解相思,尽管这画上的是她的母亲,但那美丽清傲的少女,住在遥远的宫殿里,自己想见却见不到,夜半时分,清风照面,耶律斜轸看着屋内的案灯,橘红色的灯笼,慢慢地显现出少女像秋水般温柔的眼睛,红唇翠羽如画中人般的美丽容颜,耶律斜轸伸出手去触碰,被烛火灼了手指,心中莫名难以忍耐,一抬头,萧挞揽正盯着自己,手里托着一件青白袍子,只听萧挞揽皱眉道:“将军的袍子袖子怎么破了。”耶律斜轸瞥眼望去,想起当日帮安成包扎伤口,她的慌乱和挣扎,嘴角一寒:“破了就扔了。”萧挞揽低声没说话,忽又低声道:“将军,要让安成公主见那人吗?”耶律斜轸点头,萧挞揽说出自己的疑虑:“公主会相信,这人是我们找到的吗?”耶律斜轸笑道:“你还有另外的事情做,那个人,让他多活了这几日,也该够了。”萧挞揽以膝跪地,低头道:“属下领命。”其实在西门牧雪离开前,萧挞揽曾想过,祁晋的身份特殊,北院大王会不会迟些取他性命,但显然没有,也是,来到大宋,北院大王并未有轻举妄动,但北院大王在某些方面的变化显而易见,比如,他时常会盯着从安成公主那里强讨来的画,那美丽绝伦的公主,成为了他的心上人,而不自知,萧挞揽想起安成,便心有刺痛,这是病后癔症吗,想到这里,萧挞揽请示道:“那让千月负责那件事吧?”耶律斜轸并未否决,萧挞揽从来都不敢肆意揣测耶律斜轸的心意,但对于安成公主,萧挞揽亦不敢有别的心思,倒不是怕了他的父皇,怕了大宋,只是因为,即使自己相伴北院大王多年,这位大辽战神,所伐战争,终是以毁灭城池,灭绝种族堆砌战功,他是杀神,自己是他的下属,除了是皇后侄子的身份,所得军中荣誉皆是因为这少年时的挚友,毕竟,他自入军中,大小几十次战役,从无败绩,他毁城灭地,却不以攻城夺地为唯一目标,而是发动以歼敌有生力量作为主要目的的歼灭战,而且善于野战进攻,战必求歼,为达歼灭战目的强调追击战,对敌人穷追猛打,拔城如山,杀人入水,甚至不惜灭绝种族,却精于野战,战前料算无一不中,根据对敌我双方军事,政治,国家态势甚至第三方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等等的精确料算,左右战争的结果,这个男人,名震数国,但萧挞揽了解耶律斜轸,这是个孤独的男人,他没有感情,从当年从罗荒原回到大辽时,萧挞揽第一次认识他时就知道,这个冷静,俊美、刚毅、霸气强悍,甚至优雅,始终气度倨傲的美男子,独自走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孤高之路上,这么多年,没人点燃过他内心感情的灯火,这个无视一切无情的美男子,杀伐决断,已然是大辽周遭国家的噩梦,这么多年,周围几个国家,都或多或少活在他的噩梦以及恐惧中,所以,萧挞揽能够理解,他不愿意让安成公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安成公主美丽聪敏,目前似乎并不在意北院大王,难怪北院大王最近心绪不定,那美丽公主的心,不易俘获呢,这个贵气逼人的男人,面冷心寂了那么多年,因为那美丽的公主,开始有了些许笑意,但似乎只属于她,爱慕他的女子,牧雪算一个,却在那日湖岛之后被他所弃,连皇上和姑姑的旨意也不管用,楼下的海东青叫了几声,萧挞揽匆匆下了楼,耶律斜轸浅薄唇边一抹笑意蔓延开来,指尖发白,分别的时候,她忽视自己,眼跳行馆的阁楼上,她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他,谁也比不了,耶律斜轸脸色瞬间冷硬。 柳拓雨在贤的房间内坐着,容色难堪,贤很是生气,柳拓雨却委屈难言,只是掉眼泪,贤眼望窗外,柳拓雨不敢出声,陪伴世子多年,他何时对自己发过火,但是那个女人的逼迫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贤回头:“你下去罢,有时间清理一下后院的花草。”柳拓雨颤声道:“是。”低声啜泣出门,不明白贤为什么要自己清理后院的花草,回到自己房间,柳拓雨终于哭出来,却也不愿意大声哭,许久,房间内的灯火一暗,柳拓雨再抬眼时,朱雀绿衣白肤,不知何时已在房间内,形如鬼魅,柳拓雨惊讶出声,却已被眼疾手快的朱雀制止,柳拓雨房间离在二楼,贤与崔昊天等都在三楼阁楼,倒不至于被听到,柳拓雨壮胆道:“你,你怎么没,没去找她?”朱雀讥笑道:“你怎么说话结巴了,哟,还哭了,大美人,说说,谁欺负你了?”柳拓雨哭道:“怪我误信你,害,害公主,他喜欢的人,受了伤,我,我是活该,世子责备我也应该。”朱雀道:“那你还哭什么?”柳拓雨本来就伤心,朱雀却冷言嘲讽,更加受制不住,哭得与愈加大声,朱雀不耐烦道:“哭得没完没了,她没事。”柳拓雨又惊又喜,止住眼泪,喜道:“真的吗?”朱雀苦笑道:“不然你以为呢?”柳拓雨应道:“喔。”朱雀忽道:“我明天要做一件大事,来不及报答你了,今日只得来谢谢你。”柳拓雨担忧道:“危险吗?”朱雀摇头道:“可能有去无回,但我必须去,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不过这些事,你别过问,你就一直跟在世子身边照顾她罢。”柳拓雨秀目含泪,拉着朱雀的手,乞求道:“不,你一定要回来!”朱雀似乎无动于衷,笑道:“我们已经分别多年了啊,这么多年,你应该也习惯了。”柳拓雨道:“你这次,不该来大宋。”朱雀惨淡道:“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高丽国,我是回不去了,但我答应你,会努力活着,我不会让那个男人轻易杀了我的。”柳拓雨知道改变不了朱雀的想法,低头沉思间,朱雀的人影已经在房间散去,窗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来,飘渺,忽远忽近,道:“对啦,你有空去后院清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柳拓雨奇道:“怎么,都要我去后院清理花草呢,难道世子的震怒,和她有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白衣河童 独孤伽灵忽道:“你最近忙着相亲?”慕容恭嘴角戏谑一笑,拍手道:“她娘的主意。”慕容珏冷哼一声,揶揄道:“我娘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左右不过是咱爹的意思。”独孤伽灵道:“你去了安岳王府上?”慕容恭眯着双眼,笑道:“是啊,上次回来,还是太祖皇帝在世呢。”慕容珏、独孤伽灵闻言脸色微变,独孤伽灵道:“我在大宋待不了多久了,得去洱海一次。”独孤伽灵怀中抱着一只南越的长脚猫,说话之际正握着一把银梳替长脚灵猫梳毛,此猫身体修长,体型适中,皮肤紧凑,步态优美高雅,猫脸非常瘦,双眼澄清,宝蓝色的猫眼甚是机灵,大概是皮毛被扯痛,它突然尖叫了一声,懒洋洋地自然站立起来,尾巴高高翘起,此猫脾气不好,跳下了地去,慕容恭佯装抿了一口葡萄酒,笑道:“怎么,要去见你的未婚夫婿?”独孤伽灵闻言冷笑道:“见他做什么,你当段家的人真想娶我?”慕容恭茫然道:“这却奇怪了,难道段家的人知道你是骗婚?”独孤伽灵恨地咬牙切齿,脸色惨白,却硬是将怒气压了下去,慕容珏正要发问,独孤伽灵站起身来,将正要出门的长脚猫抱起,有意抛下一句:“却也比你好,偏偏喜欢上这里的女人,忘了你祖父的遗训。”慕容恭斜躺在案旁,看着慕容珏不解道:“你这小丫头又多嘴,我算大宋人,喜欢宋人女子怎么了?”独孤伽灵抱着猫离开,慕容珏欢呼道:“你老和灵姐斗嘴做什么,不过也奇怪,你前脚回来,她便也回来了?”慕容恭不置可否,却道:“阿珏,我们出去走走罢。”慕容珏低声道:“怕是不能了,你瞧外面。”慕容恭豁然起身,四面围墙上忽闪忽现的几条青色人影匍匐在墙檐上,已将这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慕容恭夸口赞道:“阿珏,不错,厉害啊。”慕容珏觑着兄长,冷声道:“不然呢,你以为她故意抱着白虎过来干嘛?” 安成本欲去同文馆找贤,贤外出不得见,安成便欲离开,柳拓雨出声叫住了安成:“公主,请止步片刻。”安成闻言停步,只见柳拓雨手里拖着个画轴前来,安成与柳拓雨不熟稔,这位贞静娴雅的高丽女子从来不与自己说话,今日这是,便笑问道:“这是?”柳拓雨行礼完毕,温婉道:“这是世子替宫里的四公主画的画像。”安成与兰屏相视一笑,点头道:“这我记得的,贤哥哥已经画完了吗?”柳拓雨目不视安成,低眉道:“世子已经画完,只是那位四公主不常出宫,世子最近亦不会进宫,想烦请公主将此画转赠给四公主呢。”安成便道:“既是如此,便交予我吧,我回宫送给皇姐便是。”柳拓雨低眉顺眼地柔声答谢,兰屏瞧着柳拓雨修额泣珠,不悦地无声接过画轴,安成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走了。”出了行馆,安成一直未言语,兰屏已然忍耐不住:“这位柳姑娘,为什么让公主送这画,是贤世子的意思吗?”安成笑道:“自然不是。”兰屏到底有些吃不准安成的心思,哑声道:“公主知道?”安成低声道:“贤哥哥来大宋,只带她一个婢女,足见她与贤哥哥关系不一般,我上次送她珍珠,本无别的意思,这女子,怕是多心了。”兰屏冷笑道:“难道她一个婢女,还想着将来归国了,嫁给世子吗?”见安成不出声,便低头跟在了后面,待两人回到凤栖苑,已然黄昏满霞,贵妃皇女,宫廷禁卫,内侍宫女小黄门皆都看奇景,浣月道:“刚回来,外面都在说天虹贯日,大是不吉呢。”安成道:“虹乃与中日影也,日照雨则有之,前朝孙思恭早就说过,如今父皇治下,天下安平,百姓富足,哪里来的说道,你也跟着嚼舌根子,小心被罚。”浣月挨了训,乖乖点头,兰屏突然道:“不知怎么的,我一回宫这双手就奇痒不止,好难受。”安成一惊,抓起兰屏的手,只见一双素白纤手已然起了许多红疹,一边吩咐浣月将药箱拿来,一边询问:“你可碰过别的东西?”兰屏奇道:“公主是说?”安成有些着恼道:“见到贤哥哥,倒要问问这女子什么来历?”安成吩咐宫婢带套将画凑到自己鼻前,兰屏觉得危险,用手去挡,安成拉着兰屏坐下,安慰道:“没事,你记不记得今天我们去同文馆,贤哥哥的房间有一种花。”兰屏点头道:“好像是茶花,却并未开。”安成摇头道:“你对花道还是不熟,茶花在大宋,可记载可见的也只有十五种,越丹、玉茗、都胜、鹤顶红、黄香、粉红、玉环、红白叶、月丹、吐丝、玉磬、桃叶、罄口茶、玉茶、千叶茶,我母亲乃花道中人,早年父皇为她,遍寻天下,也只得这十五种,此花却叫做曼陀罗,非我国的曼陀罗花,《妙法莲华经》中卷一有记载,为佛界四华之一,为佛教圣花,今天我们见的这花,我可断定即是曼殊沙华,此花被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传说中,此花花香有魔力,能开在阴历七月,大片大片,鲜红如血,倾满大地,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不过这个我们不得验证,但为两极花,我怀疑我此前身中西域劣毒,麒麟香中便有这曼殊沙华。”兰屏惊讶万分,不解道:“如果是这样,那当日害公主的应该是香道高人了,可是贤世子是医道高人,为什么没看出这女子?”安成将兰屏的手涂满药汁,又用白纱布缠好,颇有忧虑:“这是我的推测,这女子我不了解,世子哥哥早年隐居松山,她跟着贤哥哥已有多年,现在,我只担心她会别对贤哥哥不利。”又用净毒水洗濯自己双手,兰屏道:“公主,那我们要提醒贤世子吗?”傲雪正进屋来,安成轻轻道:“傲雪,你出宫将贤世子请进宫来。”傲雪点头,取了鱼符便出宫去了,安成苦笑道:“这害人的手法却也低劣,我现在想见一个人,如果是那个人在帮我,那么,我便冤枉这位柳姑娘了。” 柳拓雨白皙秀雅的脸庞慌乱无比,只不停地走来走去,声音柔雅而慌乱,道:“你不会害公主吧?”朱雀坐在案前,焚香已尽,道:“她是世子的心上人,我怎会害她?”柳拓雨到底有些不信,颤抖道:“我,我真怕信错了你。”朱雀笑道:“你这般胆小,却也帮我照顾了这花很久。”柳拓雨道:“你还说呢,那公主的记忆你看到了吗,到底是谁当初害她?”朱雀猛然睁眼,似有难言之隐,冷声道:“这事你别多问。”柳拓雨不敢说话,不久,楼下传出崔昊天的声音,柳拓雨将花瓶递与朱雀,心急道:“你快走。”朱雀淡淡点头,抱着白瓷瓶放下在角落渐渐散去,贤推开门,正欲与柳拓雨说话,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贤豁然一笑,温和道:“公主找我?”傲雪点头,行礼道:“烦请世子进宫一趟。”装以香草芝兰的马车在御道上疾驰,贤偶有看看街景,也问一些安成的事,又问最近怎么高太医却换了傲雪,傲雪便道:“高太医被派去了别的宫里。” 安成并不知道贤喜欢吃什么,便让宫婢们准备了凤尾鱼翅、红梅珠香、糖醋荷藕、泡绿菜花、明珠豆腐、首乌鸡丁,辅以竹叶青和安成自己喜欢的枣酒,贤进门便见安成望着天虹发呆,正要招呼,安成已经迎了上来:“贤哥哥,烦你进宫一趟,累不累。”贤被安成引至案边坐下,并让傲雪、红霜等退下,独留兰屏一人,安成笑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宫人随便做的。”贤尚未开口,兰屏在旁道:“公主准备什么,想必世子也会喜欢的。”安成不悦道:“你喜欢呢还是贤哥哥喜欢?”贤微笑道:“你的婢女说出了我想说的,我很喜欢。”安成低头道:“今日我去找你,柳姑娘让我把你帮四皇姐画的画像带回来,晚些时候,我会交给四皇姐的。”贤惊惑,急道:“我并未,让拓雨这样做,画在哪里,还是我带给四公主吧。”安成的声音细不可闻,略带伤感:“贤哥哥,想见皇姐吗?”贤,着急解释,脸也便红:“不是,你别误会。”安成给贤倒了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花酒,边喝边笑:“我不误会,反正贤哥哥将来会娶我的一位姐姐,是四皇姐吗,也好。”兰屏对于安成今番失态,倒有些吃惊,贤示意兰屏退下,兰屏略有犹豫,还是退下去了,贤握着安成的手,一字一句道:“不会,你之前就喝酒了,对吗?”安成抬头时,脸颊已然通红,贤哑然失笑用手绢帮安成用清水擦拭脸庞,问已然不清醒的安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安成半清醒中,闻言一笑:“见到贤哥哥,心情不会不好。”贤听得心悦,继而听到少女的声音见不可闻:“所以,安成想见贤哥哥。”贤在少女沉醉时骤然惊闻安成心意,心中喜悦不已,唤了几声,安成伏在桌案上,贤轻抚着安成乌发,心疼道:“我不会伤你的心,亦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兰屏在房间时,傲雪正招呼自己进去,兰屏便脱去鞋袜上了床案,傲雪夹起一块鹿肉,笑道:“张嘴。”兰屏道:“你喂我?”傲雪笑道:“你能自己吃吗?”兰屏无法,吃了一口,傲雪道:“公主让你退下了?”兰屏道:“公主早醉了,怕是要世子照顾呢,红霜在外间,不会有事的。”傲雪道:“我见过柳姑娘几次,觉得她人温柔良善,想必这,不是她的意思。”兰屏不置可否,只道:“那便只能等那个人来找公主了。”傲雪奇道:“是谁?”兰屏便将安成的推断一一说了,贤喂安成喝了几杯浓茶,安成渐渐清醒,颇为尴尬,见贤看着自己笑,安成道:“贤哥哥,好吃吗,我都没怎么吃。”贤夹起一颗菜花喂给安成,笑道:“是啊,你只顾说话了。”安成奇道:“我,安成说什么了?”贤道:“你问我,拓雨会香道吗?”安成清醒过来,便凝神等待贤的回答,贤见安成一本正经,便回道:“她不会,怎么了?”安成:“没事,贤哥哥见过有种花叫做曼殊沙华吗?”贤笑道:“听过,不过我当然并未见过。”安成心道:那么,便是那人做的事了。贤轻摇安成手臂,微笑道:“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安成道:“有,等朱雀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贤未多问,却轻敲案面,轻声道:“她的事你不用再过问,我并不希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来见你,我很不愿意。”安成急道:“贤哥哥,我答应救她的。”贤苦笑道:“报答她曾经为救你出力吗?”安成点头道:“是。”贤正色道:“可是,她不适合留在你身边。”安成道:“但是贤哥哥,她在你们高丽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贤提醒道:“你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却突然怔住:“你要她留在大宋,是因为我吗?”安成被看破心意,脸一红,便道:“在那之前,我会让她成为我的人。”贤摇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包括可能伤你的人,她,不会留在你身边。”安成听着贤口宣最后的决定,心思忽明忽灭,贤作为异国王子对于自己的守护,点滴都记在心头,不至于影响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却也会最终影响自己做决定,安成很怕这种感觉,却在听说当日捡到的白松扇是送给柳拓雨之物,贤赠与自己的香囊亦是朱雀送他,甚至贤替初云公主画画像的时刻,心中的失落早在心中深种,只是无人倾诉,却在此次饭食间见到贤,心思难以自制,喝醉之后吐露心声,贤对安成视为神女,倾慕已久,却也在第一次入宫为她诊病时知道这在后宫倾轧下活下来的少女的隐忍和苦涩,多像当年隐居松山前生活在王宫中的自己。 独孤伽灵在庭院中点起河灯,莲花河灯在湖面无风自行,一阵劲风拂面,十盏花灯全部熄灭,独孤伽灵睁开眼睛,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影,一个青衫男子立在独孤伽灵身旁,不落一言,独孤伽灵冷言看着身旁刚毅俊朗的男子,在河边慢走了几部,突然,整个湖面晕起巨大的水声,翻腾起巨大的水雾,河面的蓝色睡莲“啪”的几声,开放的空隙,河面已经多了一个白衣孩童,清朗俊秀的眉目,半身立在水中,头上戴着一个白盆,十岁左右的容貌,略带孩子气的眼神剩满邪气,精明优雅,全是苍老陈漫的洗练,实在不是该出现在世间的眼色,独孤伽灵盯着孩童:“你来晚了。”白衣孩童笑得天真,盯着两人笑道:“你一回来就找我,有什么事?”独孤伽灵冷笑道:“你这水鬼,还以为今晚唤不来你。”白衣孩童道:“说事情罢。”独孤伽灵却盯着身边沉默不语的男子,略带怒气道:“你什么也不说吗,宋梁?”宋梁终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吴越府很难出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独孤伽灵沉默片刻,道:“过段时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们随我去大理。”很久的沉默,长夜静谧的可怕,夜风吹得楼檐下的府灯吊来吊去,“啪嗒”一声,有一处屋檐的橘红的灯笼落在地上,独孤伽灵看得入了神,渐渐地迷失双眼,看着灯笼燃烧成灰烬,最后被夜风吹散,独孤伽灵沙哑着嗓子道:“独孤家,真是太旧了。”宋梁道:“伽灵,你是要去见你的未婚夫婿吗,独孤家的颓势岂是你能补救的?”独孤伽灵浑身一颤,几乎是打着哆嗦地指着宋梁的鼻尖:“这话你该对你们吴越王府的公主说才是,或者说钱淑。”宋梁未怒,平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这许多年远走西域,连,这婚事也我们也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独孤伽灵打断道:“我没打算嫁人,自然没必要告诉你们,这次去大理,要做成一桩大事,你们愿意帮我吗?”独孤伽灵盯着宋梁,宋梁不回应,却听白衣孩童道:“我就不去了吧,之前听雪楼的事,还有他的心上人死了,我费了好大的灵力,得找地方疗伤。”独孤伽灵笑声道:“原来,你喜欢那个死人。”宋梁有些怒气,道:“你听他胡说,我不过是不想你步她的后尘,吴越从此以后不会是一个国家,你也不用说话气我,她不是什么公主,等吴越王的事完了,我陪你走一趟。”独孤伽灵皱眉,不屑,试探道:“吴越王的意思是要降?”宋梁干笑道:“你关心这个吗,当今天下局势,吴越王有什么办法?”独孤伽灵道:“没用,我等你,你回去罢。”宋梁盯着独孤伽灵明艳逼人的美丽容颜,补充道:“只此一次,伽灵,小聪就不去了,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的,你呢?”独孤伽灵盯着宋梁,眼中尽是嘲笑:“我回来干什么,看到你们过得尚可,我便对这里了无牵挂,还回来干什么。”宋梁不置可否,夜风丝丝清冷,蚀骨的冰凉吹在三人心上,心思各异,小聪笑道:“若有事你再唤我,我得下水去了。”独孤伽灵不悦道:“走罢。”水面忽起一阵翻腾,小聪潜入水中,渐行渐远,直至平静的水面暗无波纹,宋梁站在苍老的古松前,想起多年前在这棵苍松下拾松果的小女孩,再看独孤伽灵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暗决绝,沧桑如芝兰的女子,内质美好,却早已被沧桑改变形貌,哪里是当年的天真无邪,很是艰难的开口,宋梁道:“我见过慕容公子了。”独孤伽灵转身不再看幽蓝的月色,示意宋梁继续说下去,只听宋梁道:“你当年离开,是因为,因为慕容公子吗?”独孤伽灵有些错愕,继而冷笑:“你真是,这么猜的吗?”宋梁长叹一口气,道:“这答案困惑我多年,当年,你不是和他一起离开,对我们不告而别吗?”独孤伽灵声音低沉了些,那似乎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远到自己都记不起来了,亦或者是自己故意不再记起那些屈辱过往,当年离开的原因,岂是自己这许多年所作的轻描淡写能一笔勾销的吗,宋梁,这个名字,和那年父亲和全部族人在雨中百人跪下的壮烈景致交织成一片猩红的记忆,换来自己远走异国他乡,独孤家远走西域多年,在中原并没有根基,而独孤伽灵声音飘渺而悠远,远山眉清扬,道:“你不会以为当年,我是因为我这表弟离开的大宋吧?”宋梁惊悦道:“难道不是?”独孤伽灵断然道:“当然不是,慕容恭离开的原因是他自己的事情,偏偏你和父亲,众人以为我和他,我真是觉得可笑。”独孤伽灵双目含泪,指着宋梁的手也颤抖起来,宋梁忆起过往得失亦是感慨,沙哑道:“你,当年为什么不解释呢?”独孤伽灵冷笑道:“解释,我解释有人信吗,我才不解释,你们不是以为我独孤伽灵爱慕男子,得了失心疯,为了男子弃族人于不顾,还以为我那表弟冲冠一怒是为我呢,我不过遂了你们的愿,和表弟一起走的罢了。”宋梁颤抖道:“可你当年和慕容公子?”独孤伽灵怒道:“你是傻的吗,那是我骗的他,不然他怎么肯带我一起离开。”宋梁松了一口长气,点头道:“那老爷和夫人,现在这许多年可好?”独孤伽灵看了一眼宋梁,半响,似乎不愿意多在这个问题上做停留,道:“他们吗,你有多久没见,我便也有多年没见,不见也好,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宋梁惨淡一笑,道:“你觉得呢?”独孤伽灵楞了半响,突然,“啪”的一声,宋梁怒道:“你干什么?”独孤伽灵道:“你问我痛吗,我肯定不知道,因为这是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这么多年,过得仍是这副样子。”宋梁被抢白,却无话可说,许久,问道:“伽灵,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独孤伽灵声音高了几分,清透响亮答道:“很好。”宋梁也不知道独孤伽灵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也许好,也许不好,便不再问,长夜漫漫,两人竟相顾无言。 安成送走贤后,便让傲雪去翰林画院请吴清远过来,沉香燃了半片,傲雪便回来请礼:“公主,吴画师来了。”安成赶紧出至外殿,吴清远着画院院服,一副气定神清,清疏俊朗,目色清雅,见了安成赶紧行礼,安成笑着赐坐,道:“别多礼了,今日找你有事。”吴清远恭身道:“公主请指示。”安成示意兰屏将画轴拿出,吴清远不禁皱眉道:“这位姑娘的手怎么了?”安成点头道:“请你来果然没错,帮我看看这幅画?”吴清远将画轴打开,渐渐眼放亮光,问安成:“公主要臣看这画什么,这上面画的是四公主。”安成笑眼湛湛,吴清远将手摊开,上面已微微有些红肿,不解道:“这是?”安成道:“这画不能损坏,上面的药汁能去掉吗?”吴清远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公主,叫臣做苦力来了。”安成也不否认,笑着吩咐兰屏道:“还不快去将药水拿出来。”兰屏行礼便进去内殿拿药水,吴清远趁着休憩的间隙问安成:“这似乎不是公主的画作。”安成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自然识得,这画是高丽世子请我转交给四皇姐的。”吴清远又问:“但这上面的药气很是浊烈,高丽世子为什么?”安成打断道:“这自然不是世子哥哥做的,中间转了手而已。”吴清远道:“那人要害你!”安成越发清淡,并无怒意,叹道:“却伤着了我的婢女,不过,这画总是要送出去的,你要多久时辰?”吴清远道:“这画清洗并不费事,请公主稍怠。”安成道:“但你也看到,这药水很是厉害,戴着手套罢,我不想你这双手也有事。”吴清远道:“这清洗过后的药粉,我想,我的父亲会有兴趣。”安成道:“你知道这药粉是什么?”吴清远道:“在家父身边多年,对医药略有涉猎,这药粉,好重的曼陀花粉的味道。”安成道:“请你将他带给吴医师,我也想知道这药毒到底是什么。”吴清远点头,今日天气却已有些燥热,至黄昏时候,夕阳西下,余辉似霞,放眼天边,一片胭红,静水露荷似乎也有稍露尖角的意思,吴清远终于捧着画轴再次进殿,安成示意浣月接过:“你辛苦了,这个月假辛苦你跑一趟你父亲的医馆。”吴清远淡然道:“近日家中有事,也得回去,只是你得等几日了。”安成点点头,示意傲雪,送送吴清远,傲雪赶紧领命,安成道:“浣月和我去一趟四皇姐宫里罢。”兰屏道:“奴婢也陪公主去罢。”安成点头笑道:“也好。”来至初云公主的络媛宫里,初见开门迎接的澈儿,澈儿大概未料及来的是浣月,后跟着安成公主与兰屏,眼中闪过一丝忧惧,更多的是尴尬愧疚,反应过来,还未跪下行礼,兰屏已经道:“快去禀报你们公主,九公主来了。”澈儿连连点头,也进内殿禀报,走了几步,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戏谑:“谁敢受她的礼啊,两姓宫婢。”不用说,这是浣月的声音,只听安成公主道:“越发没有规矩,再胡言乱言,自己掌嘴。”澈儿心内一紧,疾走几步,直至那声音听不见,眉眼一红,咬牙含泪朝内殿走去,初云公主在后院亭中安歇,苑瑢等在旁服侍,澈儿先像苑瑢道明来意,苑瑢正要叫醒初云公主,初云公主却已慢慢睁眼,显然已经听到澈儿的回话,皱眉问道:“她来干什么?”澈儿低头支吾道:“不知道。”初云公主正要发怒,苑瑢道:“公主,还是先让九公主进来罢,九公主少来咱们宫里,心许是有什么事情呢。”初云公主便道:“好罢,我乏得很,你去将她请进来罢。”澈儿赶紧领命,片刻,初云公主正要入睡,竹帘被挑开,安成如画般美丽的身影走进来,初云公主惊讶万分,心道:“这丫头越长越美,真是要命。”安成进亭就闻到沉香的味道,见几个美貌小宫婢匍匐在地上,只有苑瑢等在旁站着服侍,初云公主歪坐在软榻上,神情倦怠,笑道:“四皇姐,近来可好?”初云公主淡淡道:“托皇妹的福,皇妹可是甚少来我宫里,今日屈驾前来,有何见教,请坐?”安成依言坐下,笑道:“四皇姐这话说笑了,皇妹最近身体微恙,不得来见驾皇姐,心中甚是想念姐姐,要说到见教,也该皇姐教导皇妹,哪有皇妹向皇姐见教的道理。”初云公主未接话,瞥见兰屏手中的画轴,安成顺势站起,将画轴双手递给初云公主,笑道:“这是世子哥哥让安成代为转交给四皇姐的,请皇姐收下。”初云公主从榻上坐起,惊喜道:“是,贤世子吗?”安成点头,初云公主双手接过画轴,眼含笑意,温柔湛湛,其情可怜,安成出声道:“四皇姐,近来瘦了。”初云公主一怔,继而问身边的宫婢,宫婢无人应答,只有苑瑢道:“公主近日睡眠不好,面容确实有些憔悴。”初云公主觉得奇怪,问安成:“奇怪,世子为什么托你带来?”安成道:“安成不过是出宫找世子哥哥诊病时,他忙别的事,近日不得进宫,才托安成转交皇姐的。”初云公主眉起波澜,冷淡问:“你们经常见面吗?”安成笑道:“也不是经常,可能世子哥哥怕皇姐等这幅画等得太久罢,才让安成转交的。”初云公主闻言一笑,自言道:“是吗?”因为多笑的缘故,脸色倒比开始好很多,安成道:“四皇姐,近日还去翰林院学画吗?”初云公主道:“不去了,没意思,也见不到想看见的人。”安成没问下去,坐了一会子,也找不到话来说,便借故出来了,但想起初云公主怀抱那画轴掩盖不住的喜悦,以及对自己难得的不剑拔弩张,和颜悦色,有些错愕,却也说不出原因,不是说四皇姐是和柴家的公子在说亲,但安成想起郑国公家的二公子,似乎很小的时候见过呢,安成想起贤在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自己让他生气了吧,贤哥哥虽未有不悦,但似乎不赞成自己收留那女子呢,贤的担忧安成并非不清楚,但安成清楚,那个女子在贤哥哥身边才是危险至极,何况还有他身边一向似乎温柔娴静的婢女,安成从未听贤说起过他在高丽王宫的事,而大宋朝廷所了解的贤不过是高丽王子,是来宋外交的异国尊贵使节,但安成从崔昊天的身份以及之前高丽行馆贤遇刺之事已然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安成双眼红肿,突然问自己:“近日是怎么了,老是因为贤哥哥哭,他却什么也不知道。”想起与那辽人的约定,想到与贤分别不过片刻,心中已然想念,心内慌乱,心道:“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一想到贤哥哥,心就跳个不停,是担心他吗?” 耶律斜轸思念安成,却只能看画以解相思,尽管这画上的是她的母亲,但那美丽清傲的少女,住在遥远的宫殿里,自己想见却见不到,夜半时分,清风照面,耶律斜轸看着屋内的案灯,橘红色的灯笼,慢慢地显现出少女像秋水般温柔的眼睛,红唇翠羽如画中人般的美丽容颜,耶律斜轸伸出手去触碰,被烛火灼了手指,心中莫名难以忍耐,一抬头,萧挞揽正盯着自己,手里托着一件青白袍子,只听萧挞揽皱眉道:“将军的袍子袖子怎么破了。”耶律斜轸瞥眼望去,想起当日帮安成包扎伤口,她的慌乱和挣扎,嘴角一寒:“破了就扔了。”萧挞揽低声没说话,忽又低声道:“将军,要让安成公主见那人吗?”耶律斜轸点头,萧挞揽说出自己的疑虑:“公主会相信,这人是我们找到的吗?”耶律斜轸笑道:“你还有另外的事情做,那个人,让他多活了这几日,也该够了。”萧挞揽以膝跪地,低头道:“属下领命。”其实在西门牧雪离开前,萧挞揽曾想过,祁晋的身份特殊,南院大王会不会迟些取他性命,但显然没有,也是,来到大宋,南院大王并未有轻举妄动,但南院大王在某些方面的变化显而易见,比如,他时常会盯着从安成公主那里强讨来的画,那美丽绝伦的公主,成为了他的心上人,而不自知,萧挞揽想起安成,便心有刺痛,这是病后癔症吗,想到这里,萧挞揽请示道:“那让千月负责那件事吧?”耶律斜轸并未否决,萧挞揽从来都不敢肆意揣测耶律斜轸的心意,但对于安成公主,萧挞揽亦不敢有别的心思,倒不是怕了他的父皇,怕了大宋,只是因为,即使自己相伴南院大王多年,这位大辽战神,所伐战争,终是以毁灭城池,灭绝种族堆砌战功,他是杀神,自己是他的下属,除了是皇后侄子的身份,所得军中荣誉皆是因为这少年时的挚友,毕竟,他自入军中,大小几十次战役,从无败绩,他毁城灭地,却不以攻城夺地为唯一目标,而是发动以歼敌有生力量作为主要目的的歼灭战,而且善于野战进攻,战必求歼,为达歼灭战目的强调追击战,对敌人穷追猛打,拔城如山,杀人入水,甚至不惜灭绝种族,却精于野战,战前料算无一不中,根据对敌我双方军事,政治,国家态势甚至第三方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等等的精确料算,左右战争的结果,这个男人,名震数国,但萧挞揽了解耶律斜轸,这是个孤独的男人,他没有感情,从当年从罗荒原回到大辽时,萧挞揽第一次认识他时就知道,这个冷静,俊美、刚毅、霸气强悍,甚至优雅,始终气度倨傲的美男子,独自走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孤高之路上,这么多年,没人点燃过他内心感情的灯火,这个无视一切无情的美男子,杀伐决断,已然是大辽周遭国家的噩梦,这么多年,周围几个国家,都或多或少活在他的噩梦以及恐惧中,所以,萧挞揽能够理解,他不愿意让安成公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安成公主美丽聪敏,目前似乎并不在意南院大王,难怪南院大王最近心绪不定,那美丽公主的心,不易俘获呢,这个贵气逼人的男人,面冷心寂了那么多年,因为那美丽的公主,开始有了些许笑意,但似乎只属于她,爱慕他的女子,牧雪算一个,却在那日湖岛之后被他所弃,连皇上和姑姑的旨意也不管用,楼下的海东青叫了几声,萧挞揽匆匆下了楼,耶律斜轸浅薄唇边一抹笑意蔓延开来,指尖发白,分别的时候,她忽视自己,眼跳行馆的阁楼上,她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他,谁也比不了,耶律斜轸脸色瞬间冷硬。 柳拓雨在贤的房间内坐着,容色难堪,贤很是生气,柳拓雨却委屈难言,只是掉眼泪,贤眼望窗外,柳拓雨不敢出声,陪伴世子多年,他何时对自己发过火,但是那个女人的逼迫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贤回头:“你下去罢,有时间清理一下后院的花草。”柳拓雨颤声道:“是。”低声啜泣出门,不明白贤为什么要自己清理后院的花草,回到自己房间,柳拓雨终于哭出来,却也不愿意大声哭,许久,房间内的灯火一暗,柳拓雨再抬眼时,朱雀绿衣白肤,不知何时已在房间内,形如鬼魅,柳拓雨惊讶出声,却已被眼疾手快的朱雀制止,柳拓雨房间离在二楼,贤与崔昊天等都在三楼阁楼,倒不至于被听到,柳拓雨壮胆道:“你,你怎么没,没去找她?”朱雀讥笑道:“你怎么说话结巴了,哟,还哭了,大美人,说说,谁欺负你了?”柳拓雨哭道:“怪我误信你,害,害公主,他喜欢的人,受了伤,我,我是活该,世子责备我也应该。”朱雀道:“那你还哭什么?”柳拓雨本来就伤心,朱雀却冷言嘲讽,更加受制不住,哭得与愈加大声,朱雀不耐烦道:“哭得没完没了,她没事。”柳拓雨又惊又喜,止住眼泪,喜道:“真的吗?”朱雀苦笑道:“不然你以为呢?”柳拓雨应道:“喔。”朱雀忽道:“我明天要做一件大事,来不及报答你了,今日只得来谢谢你。”柳拓雨担忧道:“危险吗?”朱雀摇头道:“可能有去无回,但我必须去,我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不过这些事,你别过问,你就一直跟在世子身边照顾她罢。”柳拓雨秀目含泪,拉着朱雀的手,乞求道:“不,你一定要回来!”朱雀似乎无动于衷,笑道:“我们已经分别多年了啊,这么多年,你应该也习惯了。”柳拓雨道:“你这次,不该来大宋。”朱雀惨淡道:“这哪里是我能决定的,高丽国,我是回不去了,但我答应你,会努力活着,我不会让那个男人轻易杀了我的。”柳拓雨知道改变不了朱雀的想法,低头沉思间,朱雀的人影已经在房间散去,窗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来,飘渺,忽远忽近,道:“对啦,你有空去后院清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柳拓雨奇道:“怎么,都要我去后院清理花草呢,难道世子的震怒,和她有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五章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多离忧 安成彻夜失眠,兰屏侍奉梳洗时说起昨日贤世子来的事,安成点头道:“今日傲雪你陪我出宫一趟吧。”傲雪正将一支海棠剪断,闻言问道:“公主可是要见那耶律大人。”安成点头笑道:“正是,你却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兰屏、浣月等闻言退下,安成正欲欣赏傲雪近来的花道,却见案上有一页纸面,安成拿起来看,上面有诗一首:“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看罢,安成叹道:“这是哪里来的。”傲雪思虑片刻,回道:“玄静姑娘写的。”安成道:“这乃陇西公的词,静姐姐不是和吴越王府没联系了吗,你近日多在那边,可有收获?”傲雪道:“玄静姑娘所关心者,吴越王府也只有钱雅鱼一人,本来玄静姑娘是打算回南越的,不过是等待听雪楼的案子结了,扶棺归占城而已,但这案子不是一时半会结不了吗?”安成凝眉片刻,道:“将这词作烧了罢,静姐姐是想告诉我,归宋是吴越王的决定吗?”傲雪踟蹰不语,半响才道:“其实玄静姑娘本想求助安岳王,但,公主打算怎么办?”安成沉吟片刻,道:“这事我从未问过德昭皇兄的想法,若然这件案子,钱雅鱼所犯罪孽,却不好一笔勾销,前朝之事,不能过问,只是钱雅鱼已死,所有事情却并非无从查证,德昭皇兄那样精明强干的人,却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有所作为,不过,我能理解,静姐姐为了她的事,要与我犯难吗?到时候,只得到时候勉力为之。”傲雪点头未答话,解释道:“静姑娘不想让公主为难的,不过是奴婢随意揣测她的想法罢了。”安成摇头道:“这也没什么,再静待些时日罢了。”突然一声脆响,安成一惊,原来慕容恭所赠玉佩竟从腰间滑落下来,傲雪急忙拾起交予安成,却见安成容色焦急,好奇道:“从未见公主带过这个呢。”安成将玉佩托于手心,笑道:“慕容公子送的,我还未想好如何答谢他呢。”傲雪并不知道慕容者是谁,安成一边查看玉佩无损,一边属意傲雪将这玉佩收起来,终于松一口气,笑道:“你替我做一个配节吧,他是慕容府的人。”傲雪领命答应,大宋皇城慕容府的人,大概也只是河南郡王的后人罢。 兰屏将鱼符和帷帽等取来,跪下询问道:“公主,刚才淑妃娘娘差清河来问,晚上公主得过去吃饭呢,另外,永乐公主婢女过来请公主安,说是想请公主两日后去相国寺后山听琴,不知公主意下否?”安成笑道:“我近日倦怠了琴课,我的师父知道了要怪我呢。”兰屏道:“不会的,听永乐公主的婢女香织说,那位琴师正是公主师父的弟子。”安成道:“我的恩师几时在宫外收的弟子?”兰屏摇头不知,补充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宋待诏大宋世人皆知琴艺第一,他的弟子想来也不差的。”安成却道:“你替我回话,等永乐皇姐定了时辰,我陪她一同前去。”兰屏行礼领命,安成道:“我今日会早些回来,母妃近日身体不适,我除了早晚请安,也不得去烦闹于她,你们口风紧些,我常出宫的事别告知我母妃,就是有,也说我是出宫找世子哥哥,想来,她是放心的。”兰屏领命退在一旁,傲雪替安成穿戴好帷帽,便带了傲雪出门。兰屏瞧见桌上的灰烬邹了邹眉,浣月正好走进来,瞧见桌上的玉佩,问道:“这是什么?”兰屏便想起那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眼有异色的慕容公子,想起那日分别的情景,这般大胆不顾世俗礼仪,完全不像慕容家的人,慕容家的人,除了身为二皇子德明妃的京都有名的美人慕容嫣雨外,留在东都的都是怪人罢。 柳拓雨不懂花道,所以,行馆的官员们也不知道这美丽的高丽女子一早上在花圃中忙些什么,同文馆内除了柳拓雨外,除了行馆的女婢,出入的女眷并不多,柳拓雨平日也只在楼阁之中弹唱家乡歌谣,行馆的年轻禁卫见之容色,亦不免驻足观看。 吴越是十国之一,唐代末年,钱穆被任命为镇海节度使,后梁事封为吴越王,自称吴越国王,太祖在位期间,钱俶便派使臣来宋祝贺,年年向大宋朝贡,实为大宋属国,开宝七年十月,太祖讨伐江南,加升钱俶为升州东南行营招抚制置使,并约同征伐江南,江南国主寄信给钱俶说:“今我被灭,来日汝能完否,旦宋天子与大王变易所辖领土,将吴越并入宋国土并答谢您,您也不过是汴京城中的一名布衣百姓而已。”钱俶并未理会,反将来信上呈太祖,开宝八年四月,钱俶率兵五万进攻常州,丞相沈虎子进谏言:“江南乃我吴越的藩篱屏障,现在大王您帮助大宋进攻南唐,等于是自己撤除屏障,那将来如何守护社稷呢?”钱俶不听,并罢免沈虎子丞相职位,任命通儒学士崔仁冀代替其职,并继续进攻常州城,又在吴越北部边界攻打南唐军队,五月,钱俶攻下江阴、宜兴,最后攻克常州,太祖接到休息,传旨钱俶:“大元帅攻克毗陵,立下大功,等平定江南后,可来汴京于朕见一面,以慰朕思卿之意,来后即可返还,朕不会久留你,决不食言。”崔仁冀对钱俶进言:“皇上英武过人,所向无敌,今天下形势可想而知,大王现在只能保全家族和吴越百姓,才是上策啊。”钱俶自此才不得不承认天下形势确实已经是这样了。开宝九年二月,钱俶与妻子孙氏、儿子钱惟浚、六女雅鱼到汴京朝见太祖,太祖赐令钱家人住在礼贤宅,并赏赐许多贵重的财物器具,十三天后,封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王妃,宋臣言:“异性诸侯王没有封王妃的礼遇。”太祖言:“便自我朝开始,以示对吴越的礼遇。”钱俶在汴京停留了两个月,太祖准备到西京洛阳,钱俶强求前往,太祖未允,而要钱俶返回吴越领地,临上路时,赐予钱俶一黄稠包袱,贴上封条标签,嘱其路上查看,上路后,钱俶打开,里面装的全是大宋群臣请求扣留自己的奏章表疏,钱俶心中恐惧至极,妻子女儿扣留在京,吴越国运何从啊!从此,向宋朝贡更多乘舆珍玩,态度越发恭顺谦卑,太平兴国二年正月,钱俶派儿子温州刺史钱惟演来宋进贡修好,祝贺太宗登机,不久,吴越王妃孙氏重病,扶棺南归,不久去世,诏令给事中程羽前往吴越悼念,太宗言:“这次去吴越,顺便叹其动静。”这年九月,钱俶先派儿子钱惟睿来进贡,今年二月,太宗先是派了四方馆使梁炯前往淮西迎接,不久又派安岳王德昭和任职镇海、镇东节度使的儿子钱惟睿等到宋州迎候,一个月前,钱俶正式朝见太宗后便闭门不出了。这次入京,钱俶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族人,处境可想而知,吴越虽据两浙十三州之地,富饶繁华,国中多有武将仍想与宋一战,然当今天下局势,岂是自己可以挽回的局面吗,来宋之前,钱俶于宗庙社稷忏哭不能自立:“刑、儿不孝,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穆。”现如今,平海节度使陈洪进已经听从幕僚刘昌言的计策,为保全性命,已于三日前献出他所管辖的漳州、泉州,钱俶惊惧幽闭府中,心中苦不堪言,今日已将府库中所有珍宝装载上车,祈求通过这些贡品返回吴越国,再做打算,宰相卢多逊力劝太宗扣留钱俶,太宗没有批准,钱惟睿几次求见德昭,亦被拒之门外,钱淑悔不当初不听沈虎子之言,果然是“唇亡齿寒”,实在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可奈何,钱俶刚刚让崔仁冀退下了:“朝廷不允许我们的请求,太宗意见在明显不过,称号、职务及赏赐都是虚的东西,朝廷不稀罕这些,太宗想要的是土地和统治权,我吴越早已是别人的口中食,只不过暂时没吃下去罢了,现在,大王如果不赶紧献出国土,不仅大王及我们遭致杀身之祸,大兵压境,吴越亦不免生灵涂炭。”左右文武皆道:“不可。”崔仁冀厉声道:“现在,我们全在宋庭掌握之中,我们又离吴越几千里远,若不纳土,除非我们长了翅膀,才能飞出去。”钱俶回退群臣,在房中坐了一整夜,忆起爱妻爱女的死,悲从中来。 傲雪伴在安成身侧,正朝辽国行馆的方向走,傲雪道:“公主,今天不去找贤世子吗?”安成闻言怅然若失,想起初云公主不悦的询问和害了兰屏受伤的那高丽女子,摇头道:“明日便会见贤哥哥,今日就不必了。”待到得门口,便被禁卫拦住去路,厉言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傲雪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拦公主的路。”那两位年轻禁卫见眼前戴帷帽穿白衣的女子看不清容貌,气度却很迫人,但仍然忍不住要询问,傲雪上前一步,冷色道:“将张大人叫出来。”两位禁卫将信将疑,迟疑道:“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公主?”傲雪正待发怒,安成已经道:“何必如此惊动旁人,傲雪你去将他请出来罢。”傲雪行礼答应,将鱼符取出示于禁卫二人,两人见鱼符刻印,慌忙跪下请罪:“九公主恕罪,臣等该死。”安成示意傲雪进去,语带笑意:“你们恪尽职责,本宫不会怪罪你们,起来罢。”安成等了片刻,傲雪便带着耶律斜轸出来了,耶律斜轸见此次安成戴着帷帽示人,皱眉道:“你今日这装扮是做什么?”安成回头疾走几步,压低声音,边走边道:“宫中女子不得擅自外出,我被朝中大臣瞧见,又得告到我父皇那里去,到时候便不能出来了。”耶律斜轸突然揭开少女的面纱,便瞧见少女绝世容颜,一脸的倔强冷漠,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自己,耶律斜轸终于有了点笑意,解释道:“你不觉得戴着这个才引人注意吗?”安成沉默半响,亦不在生气,走了几步,突然指着一条巷子道:“我们走那边。”耶律斜轸嘲弄地笑笑,少女青丝长发白衣若流虹,一身仙风侠骨,如九天谪仙,这般观者为之魂断的少女,耶律斜轸道:“你怕他知道?”安成回道:“什么?”耶律斜轸嘴角扯开一抹笑容,残忍而压抑,安成想起那日长桥话别,此人无礼越矩,越发觉得心生厌恶,耶律斜轸便不挑明安成的心意,那样的心意,她不发现才好,便道:“今日,怎么想起来见我。”安成并不喜欢听耶律斜轸将谦卑的话,或者说,自己并不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但安成定了定神,还是问了耶律斜轸一句话:“那日,安岳王府门前劫持我的那位,也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位,来找你了罢?”耶律斜轸虎躯一震,少女的眼色越发清冷,略带探究,耶律斜轸没有正面回答,道:“你什么意思?”安成无意兜圈子,淡淡道:“我这些天也不是白在宫外面转悠的,那个女子的身份我知道。”耶律斜轸脸色一寒,问道:“高丽世子告诉你的?”安成解释道:“从贤哥哥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那个女子的事。”耶律斜轸赞许地看着安成:“所以,你不讨厌那个女人?”安成道:“那日,她伤我,我应该算是很讨厌她的罢。”安成自然没有必要告诉耶律斜轸朱雀在宫中对自己下劣毒的事,事实上,即使,想过救那个女子,安成,从心里也是不喜欢朱雀的,耶律斜轸落后了安成几步,觉得有几分黯然神伤,她对自己,一向有如神女贞亮清洁,意态高远,以礼自持,从来不会透露半分亲近之意,而对那个高丽世子呢,辽国皇帝耶律贤在宋庭京都也有发展密谍,其实,这少女远不必告诫自己在别人的国土上会有什么企图,耶律斜轸笑笑,问美丽的少女:“你怎么知道她来找我了?”安成道:“我们还是说说你答应帮我找的那个白袍怪人罢。”耶律斜轸道:“这不是明天的事吗?”安成奇道:“现在说有何不可?”耶律斜轸道:“也行,我并不喜欢看到你和高丽世子在一起。”安成闻言脸一红,怒道:“这话却说来奇怪了,你们国仇私怨,扯我做什麽?”耶律斜轸看着安成,实在觉得安成在某些方面反应迟钝,十分好笑,便问安成:“我们去哪里?”安成道:“谈话总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但耶律斜轸没想到的是,安成所说的安静的地方便是她母亲仙逝的拂云殿的后山,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红莲仙海,耶律斜轸对此处并非不熟悉,但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十里红莲相见欢,这少女亦在踏上船头的那一刻,回头对自己示意跟上,傲雪早在船上准备了茶点,安成替耶律斜轸倒了杯茶,耶律斜轸喝了一口,皱眉不悦,安成问道:“很苦吗?”耶律斜轸点头,补充道:“我很喜欢。”安成没喝,道:“是吗,很少有人喜欢这个。”抬头却看见耶律斜轸正看着自己,隐含笑意,安成心里一阵悸动,颇有不耐,心道这人盯着我作甚,耶律斜轸道:“今日见我想说什么?”安成道:“明日是二哥哥的生辰,我并不能去见那个白袍怪,你,知道那个白袍怪的身份吗?”耶律斜轸心中泛起一阵失落,虽然是想在明日见她,但却也未曾想她会主动来找自己,心中实在悲喜莫名,道:“原来你今日出来找我,怎么没和那世子一起来?”安成嫣然一笑,道:“明日就会见贤哥哥。”耶律斜轸十分欣赏安成的坦诚,道:“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个女子,我见过她?”安成看着耶律斜轸,并未说话,耶律斜轸突然道:“让你的婢女停下来吧。”安成皱眉,傲雪闻言停了下来,耶律斜轸浅笑:“我要见的是她的人头,并不想见她的活人,也不想听见她的声音,公主,满意吗?”安成心头一震,但看周围的红莲,直觉一阵寒气袭来,彷如深处摩客地狱一般,那么朱雀应该是还活着了,安成饶是不想再见眼前之人,亦只能淡定闲坐,问:“那么,那个白袍怪的身份呢?”耶律斜轸不悦,道:“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安成心中稍定,耶律斜轸的回答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接下来,只等朱雀去找他了。耶律斜轸突然冷笑,赞赏地看着安成:“公主,真的很聪明。”安成并未回话,只道:“这件事却真的要感谢你。”耶律斜轸看着安成,问道:“你说过这是你母亲仙逝的地方,并不喜欢有人打扰,今日却?”耶律斜轸心中未知这少女对自己是否已没有之前的厌恶,自己,何时竟然已经去在意她的心意了吗,耶律斜轸!安成低头,抬头,不辨悲喜,耶律斜轸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即使是萧燕燕,那个聪明的女人,心思也未必如她这般让人难以捉摸,耶律斜轸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冰冷得好似千年玄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耶律斜轸发现自己被这少女所摄,心思已非能自以,安成道:“我母亲,一直住在我这里。”耶律斜轸见少女指着自己的心口,想起那日见她哭泣,佯装喝茶,安成无意对耶律斜轸说太多事,便又替他倒了一杯茶,道:“我不想见那个白袍怪人了。”耶律斜轸不解,问道:“为什么?”安成摇头道:“现在,我知道他的身份,便可,他为何对我下毒,我也不想再追究,我想,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皇兄去处理罢。”耶律斜轸点头,还未回过神来,安成已经站起身来,吩咐傲雪:“我们回去罢。” 此时节,春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内苑春、不禁过青门,御沟涨、潜通南浦。东风静、细柳垂金缕。望凤阙、非烟非雾。好时代、朝野多欢,遍九陌、太平箫鼓。大宋是太平盛世吗,耶律斜轸不这么认为,傲雪在后,刚才摇橹划桨,偶然见耶律斜轸看公主的神色,心中已然不安,这辽国男子,是爱慕公主的罢! 乍莺儿百啭断续,燕子飞来飞去。近绿水、台榭映秋千,斗草聚、双双游女。饧香更、酒冷踏青路。会暗识、夭桃朱户。向晚骤、宝马雕鞍,醉襟惹、乱花飞絮。 正轻寒轻暖漏永,半阴半晴云暮。禁火天、已是试新妆,岁华到、三分佳处。散翠烟、飞入槐府。敛兵卫、阊阖门开,住传宣、转眼已到行馆,安成与耶律斜轸分别:“那么,在此别过罢。”耶律斜轸点头,一晌午的时日,她与自己说话并不自在,除了她想问的事情,大概,她是不愿意见自己的,耶律斜轸道:“你走罢,我看着你离开。”安成闻言奇怪,不知耶律斜轸心思,只得道:“好罢。”便戴上帷帽,与傲雪离开。耶律斜轸从未如此压抑失败过,她未曾醒来的那些日子,一天比一天的暗潮涌动,那种心悸,自己从未克制,是因为爱着她的缘故吗! 安成掀起帷帽,笑道:“这多日来的心事终于落下了。”傲雪道:“公主,知道了害你的人的身份?”安成点头,傲雪问:“与朱雀有关?”安成道:“我所一直执着的,是害我之人未正法,不过,这本来应该是德昭皇兄任内的事,想来,这么多日,皇兄办这件案子的方向却是在吴越王府那边。”傲雪再问:“是钱雅鱼?”安成闻此名字,颇为感叹那已经去世的女子的命运,点头道:“是。”安成难得高兴,眼中自然笑意满满,傲雪在后,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安成笑道:“你说。”傲雪颇有些隐忧,回话道:“奴婢瞧耶律将军看公主神色,对公主,似乎。”安成见傲雪吞吐难言,笑道:“你想说什么?”傲雪知安成心思澄净,且有昨日醉酒对高丽世子之事,更与高丽世子亲近无间,便将猜测压抑了下去,转话道:“似乎不错。”安成感叹道:“不错吗,你也知道,他窃走过我母亲的画像,他这个人,我不了解,目前于我,好像并非是恶意,不过,我不喜此人,以后还是别见了罢。”傲雪低声道:“耶律将军,是好画之人吗?”安成道:“这我不知,但我不想欠此人什么,这里,以后也不想再来了。”傲雪低头道:“是。” 太宗决定将城郊狩猎之事延至德明寿辰之后,慕容珏亦为助慕容嫣雨筹备而暂居德明王府上,慕容恭正在城内一大食人开的酒楼吃饭,刚饮了一杯奶茶,店门口摇曳身姿进了一位美貌女子,怀抱一只南越长脚猫,正是独孤伽灵,慕容恭笑道:“这里,你也能找来?”独孤伽灵亦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慵懒道:“家里没吃的,来找表弟蹭饭吃,你请不请?”慕容恭点点头,道:“怎么找来的?”独孤伽灵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一向最是讲究什么都要最好,往这城中最好的大食馆找准没错。”慕容恭道:“嗯,还是你了解我,想吃什么?”独孤伽灵道:“咱们多年未见,有没有想过表姐?”慕容恭神色一敛,有些不耐,道:“这里又没有自己人,你做给谁看呢?”独孤伽灵自斟一杯奶茶,道:“那可不一定。”慕容恭往门外一瞧,外间屋檐下果然有一带斗笠的男子站在那里,便笑道:“门外的朋友,可否赏脸进来喝一杯?”独孤伽灵阻止道:“你招呼他做什么?”门外之人听慕容恭招呼并未回头。冷哼一声,却径直去了,慕容恭怪道:“他是谁?”独孤伽灵道:“钱淑的门人。”慕容恭看着独孤伽灵,颇有几分惊异,独孤伽灵冷声道:“猜不到吗,独孤家留在这里的人可不多了。”慕容恭淡然一笑,转话道:“三年前,我见过你的父亲一次。”独孤伽灵茶杯一颤,冷声道:“是吗,那他算是独孤家长寿的了。”言语间无一丝感情可言,慕容恭对独孤伽灵多年来不改的冷漠决绝一向厌恶,此刻亦不免不悦,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他们亦是为了你。”独孤伽灵打断道:“错了,我们早断绝了关系,你还提这事做什么?”慕容恭道:“他当年向我问起过你,问你过得好不好?”独孤伽灵容色更加冷淡,淡然道:“这么多年,他还是改不了虚伪的毛病,你怎么回答的。”慕容恭气结,压抑道:“很好。”这的确是当年在高昌国时慕容恭的回答,独孤伽灵面有笑容,却不是喜悦或者高兴,只道:“那可真谢谢你了。”慕容恭有些气颤,叫道:“阿灵!”独孤伽灵脸色更加不悦,神色亦是不想再提,冷声道:“他们,我的好族人怎么冤枉我们的,你忘记了?”慕容恭仿佛有些错愕,道:“那是你的破事,我记着干嘛?”独孤伽灵气得撇嘴,心道这坏小子怎么会关心我,到底是多想了,便换了副口气,道:“你这次回来干嘛?”慕容恭想起安成,便道:“想回来找个人成亲,完了再回那边。”独孤伽灵眯起眼睛,不相信道:“骗谁呢,成亲用得着回这里,你们慕容家的人会同意,嫣雨嫁那样的人,你们慕容家怎么还会?”慕容恭突然道:“我多年没有回过大宋,你觉得我这位姐夫怎么样?”独孤伽灵道:“德明皇子?”慕容恭等待独孤伽灵继续说下去,独孤伽灵道:“这事,我怎么知道,我也多年未回,你问阿珏不就知道了。”慕容恭醉卧案旁,店内伙计已将吃食端了上来。独孤伽灵倒真的并没有别的事,慕容恭吃完出来已然日头高照,走了百来步,郝然闪进一条僻巷,青衣男子一驻足,想要回避已然来不及,慕容恭淡然一笑,将来人斗笠摘了去,惊异道:“真的是你?”宋梁尴尬道:“慕容公子!”慕容恭道:“我们亦有多年不见,走,喝酒去。”宋梁干笑道:“您,您不是刚吃完吗?”慕容恭却协着宋梁向酒楼的方向走去,笑道:“吃完可以再吃啊,你不是还没吃吗,走,你想吃什么,今日我请,咱哥俩可有些年没见了,这顿饭,必须得吃。”宋梁本性木讷,与好客成性的慕容恭一阵拉扯,却硬是不走一步,终于拒绝道:“改日吧,今日,今日还有事情呢,公子。”慕容恭松了手,颇为惋惜和不甘,最后挥手道:“喔,这样啊,那改日恭来吴越府找你啊。”宋梁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地点头,慕容恭实在是一个美男子,这是宋梁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多年前,第一次见这位慕容府的少爷,宋梁想到的是倾国倾城,这本来是形容祸国的红颜祸水的,一个男子,担起这样的容貌,终于为他招来祸端,所以,当年以他在京师的盛名,年少风流,阿灵说是他,竟没有一个人不信,某种程度上,他和阿灵很像,阿灵当年不解释,他是被冤枉,却也不解释,宋梁当年不明白,或许现在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解释,慕容恭很白、很高,比一般宋人书生、甚至比女子都要白,因此看起来更加俊美绝伦不可方物、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平添一双剑眉,涂添了几分阳刚生猛之气,剑眉下桃花眼略带蓝眸,经过多年历练,已经是洒脱不羁外表掩藏不住的王者之气,双唇,几乎是像涂了胭脂般红润,绿纹白袍、黑发,笑容,温和而又自若,深邃若寒潭的眼眸中却又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不同于少年时期沉着聪慧、富有谋略的世家公子,经过在西域诸国多年的历练,如今气度,非天子无人可及,他是怎样的身份和实力,没有人知道,就连阿灵对他,都十分忌惮。当年独孤伽灵为妖僧所误,却利用慕容恭逃过死劫,以至于独孤家族退出中原,远走西域,而慕容恭亦为独孤家所恶,恨不能对其喝血吃肉,慕容恭亦为慕容家多年所不容,但他亦未对家族做出过任何解释和辩白,消失于大宋国境,发展成西域诸国间不可忽视的力量,只是,多年之后,为何去而复返呢,难道,阿灵真的没说谎! 慕容恭回大宋后,除了应付慕容珏母亲所参与的京都达官贵妇、世家闺秀们的各种宴会,亦没有别的安排,但也极少外出;那日与慕容珏赌约输了,当了她一日的马夫,即使是多年在西域经商,美姿仪却仍是在路上行走便引来看客路人骚动的,所参与的踏青相会,女子多半见了其画像却不敢来赴约,亦或是来了的女子,亦不免痴于其容貌,已至于那日还被李继隆当成笑言讲出,所以,利用自己的事,这世上也只有独孤伽灵敢做,但慕容恭亦并未放在心上,何况,独孤家族已往更西方去了,只怕这辈子亦见不着了,慕容恭心道:幸得那日,她没有听到。快到慕容府的御街上,慕容恭停住了,只见一个豆蔻年华的绿衣少女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四个侍婢,那少女绿衣雪肤,中等身材,柳眉练翠,唇若红莲,体态轻盈,鹅蛋脸庞,面容清丽秀雅、娇美难言,气度高贵优雅,仿如白莲出世,正款款走来,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大美人,慕容恭低头正要让路,那少女似乎笑了一下,她身旁的婢女却径直要去敲府门,慕容恭亦正要进门,那婢女问道:“你是谁?”慕容恭回头看了绿衣少女一眼,亦问道:“你们是?”那婢女答道:“我们是秦王府的,请问慕容姑娘在吗?”慕容恭摇头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吗?”那婢女一直不敢直视慕容恭,低头道:“我们郡主找她。”慕容恭已猜出绿衣少女的身份,便回头上前致意,绿衣少女正是兴平郡主,见陌生男子见礼,便微笑示意起身,慕容恭行礼道:“郡主,小妹近日在二皇子府上,并未回府,不知郡主找小妹有什么事情?”兴平郡主道:“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我改日再来罢,多谢公子。”慕容恭目送兴平郡主离开,想起安成,心道,真想见她,几年前,她也是和这位郡主一样的身份罢,当年,却不识她!兴平郡主婢女绿翘不待走远,便道:“这公子可真是俊朗啊?”另一婢女茬言道:“比曹公子还俊朗许多呢。”兴平郡主道:“我们回去罢!”诸婢女这才止言,皆回头瞧慕容恭,只是府门前已经不见人影,众女皆是失望,兴平郡主心道:“从未听阿珏讲过她有这样一位哥哥,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挞揽回到驿馆的时候,萧千月正在屋内等候,萧千月是个刚毅有型的美男子,与耶律斜轸颇有几分相似,不同于罗荒原长大的耶律斜轸,肤色沉黑许多,脸上蓄着胡渣,与十几岁的年龄完全不符,紧身黑衣,却比萧挞揽霸气许多,倒显清瘦、冷峻、像迷一般,恍若一座冰山,世人只看得见顶端,却不知道冰山下面有多深,见萧挞揽进来,似乎笑了一下:“大王要见我。”萧挞揽想到几次从自己手里逃脱的高丽女子,沉稳终于变成愤怒,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于桌上,吐出几个字:“杀了她。”萧千月瞥一眼纸上所绘的女子,道:“嗯,是个美人,这就是任务?”萧挞揽深看萧千月一眼,道:“她最近几日大概会来找大王,你近日便跟着大王吧。”萧千月不置可否萧挞揽的决定,道:“大王去哪里了?”萧挞揽看向墙上挂着的美人画像,萧千月发出一声惊叹,继而收回目光:“这位大美人是谁?”萧挞揽冷哼一声:“安成公主的母亲。”萧千月又坐回椅子上,问萧挞揽:“安成公主,是谁?”萧挞揽颇不耐烦,冷言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萧千月见萧挞揽难得变脸,倒有些奇怪,萧挞揽又问:“渤海有什么事?”萧千月慵懒道:“一盘散沙,能有什么事,皇上怎么还不召我回上京?”萧挞揽负手又问:“乌玄明没动静?”萧千月一口茶水差点没喷一地,道:“几万乌合之众能有什么动静,大王倒是留着他们做什么?”萧挞揽道:“大王,他,大概是不想又灭了靺鞨这一族吧。”萧千月错愕,这就是叫自己在渤海旧地那破落地方驻守几个月的原因! 朱雀本来是要进宫见安成的,但是决定修改自己的计划,朱雀第一次离耶律斜轸这么近,这真的是一个美男子,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人,很难不被这样一个人吸引,这是朱雀作为一个女人的感想,朱雀以为萧挞揽会在,会在这个房间里,但没有,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直盯着墙上那幅画呢,啊,朱雀惊异不已,安成公主吗?不,这画似乎年代久远,行馆除了大宋官吏、护卫等并无多的人,在这样一个夜晚,连辽国来的使节团的人都几乎没有,只有这个男人,耶律斜轸想起白天和安成的见面,那少女为什么如此厌恶自己呢,耶律斜轸近日被深深的挫败感折磨地并不好受,她为什么独独对自己冷漠呢,连驰宇她都可以是那样的态度,屋里很静,耶律斜轸喜欢这幅画,尽管画上的并非她,耶律斜轸很难理清对安成的感情,那似乎已经根植在自己血液中很久了,突然,门无人而开,一个绿衣妖娆的女子的人影渐渐成形,声音已然是颤抖的:“南院大王,在想谁呢?”耶律斜轸皱眉,轻敲座椅,道:“你是谁?”朱雀回头盯住这个男人,嘴角却忍不住又打颤,几乎要跪下去,这是非常让人恐惧的,毕竟,在义堂多年,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并非没有遇见过可怕的敌人,但,这个男人,这样睥睨天下苍生的气势,怎么比我国的王还厉害?不对,皇上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朱雀脑袋一片混乱,根本不敢动,许久,对面的男人似乎不耐烦了,苍白俊美的脸上出现不耐的表情,朱雀有些慌乱,只听一个声音道:“到这里来干嘛?”朱雀脸转向另一边,右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朱雀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房间内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朱雀惧怕耶律斜轸,更多的是各国盛传的杀神之王的名声,至于近身击杀,朱雀俯藏这座行馆多日,朱雀并未听说过这位王武功有多厉害,只要他身边没有人,那么自己是有机会的,但这个黑衣男子,藏身这个屋子,而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似乎更令人害怕,那黑衣男子正是萧千月,正将火烛罩起,对自己似乎笑了一下,接着又对耶律斜轸道:“大王,这高丽女子似乎扰了你看美人的性质呢。”耶律斜轸并未多言,径直走过朱雀身边,一股强大的气流贯遍全身,朱雀牙齿打颤,忍不住呼道:“站住,我弟弟呢?”耶律斜轸停了一下,只道:“她说过你会来找我,真聪明。”朱雀被男子笑容吸引,竟然道:“谁?”耶律斜轸笑道:“自然是她了。”朱雀恍然大悟,好聪敏的公主,原来不只是世子的心上人呢,耶律斜轸白天被安成冷漠态度所伤,心情很低落,只想出去走走,嘴角一笑,径直开门走了,萧千月坐了下来,嘲弄道:“你这不是找死吗,死在这里并不好,我给你另外找个地方?”朱雀怒不可遏,瞪着萧千月,怒道:“你们别欺人太甚!”一道血影一闪,萧千月将茶杯慢慢放下,朱雀脸上被泼了一杯热茶,萧千月漫不经心地弹弹衣上水渍,叹道:“如果是你的毒,这脸是不是毁了?”朱雀自知有来无回,想到多年杀手生涯,又想到贤,心在滴血,泣唱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萧千月道:“我汉话不好,你这唱的什么意思?”朱雀却如疯了一般,痴傻道:“是啊,我怎么配喜欢他,喜欢他,我什么也做不了。”片刻,朱雀苍白柔美的脸上出现数条血痕,渐渐地燃遍全身,萧千月看傻了眼,哪里还有喝茶的性质,吓了一跳,看遍房间无人,叫道:“不是我干的,谁干的?”朱雀蜷缩在地上,身上血泉诸多,萧千月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蹲在旁边道:“这茶里有毒,你想害我?”朱雀一息尚存,道:“我,我都,都不知道你在这房间里,怎么,怎么是我?”萧千月恍然大悟:“喔,这样啊,哎,你别死啊!”朱雀身躯化作一摊血水,萧千月无奈地挠头:“这算什么事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八章 宴会初谁道闲情抛掷久 杏花明,画船轻。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德明生辰到了,不过在生辰的前几日,太宗让德明进宫,闲谈之际,将德明二字改为元祐,德昌亦改为元俢、德严改为元份。由于昨日,吴越王钱淑在乾元殿上表太宗纳土归地,太宗以强大的军事、经济力量为后盾,不动干戈,便收复了吴越,得到吴越境内十三州、一军。总计八十六县,五百五十万户,一百一十五万兵卒。太宗龙心大悦,适逢元祐生辰,因此元祐此次生辰规格可以说是此前绝无仅有的。宸妃自是喜不自胜,并派遣身旁得力宫女三名至陈王府。 慕容嫣雨正在房中画妆,一个清冷伶俐的声音传进屋子:“姐姐,你好了没啊?”侍妆女婢正是宸妃宫中派来的叫做清玲,闻言笑道:“原来是二小姐来了。”慕容嫣雨因体弱多病,素来不被宸妃所喜,虽有元祐爱护,这远在宫墙之内的母妃何时给过自己好日子过,自己与元祐成亲几年,未能诞下子嗣,为皇族开枝散叶,宸妃急得不行,先皇再时,不敢太过逼迫,然父兄远在边关、东都洛阳,慕容家在京都除了母亲、妹妹,和一位庶兄,便几乎是没剩什么人了,近年来,宸妃想着法的给陈王府里添人,都被元祐挡了回去,宸妃见儿子态度不软,便几次招嫣雨进宫说和,其实,慕容嫣雨岂非不愿意,但元祐情深固执,唯恐自己受半点委屈,即使这次,宸妃明言是你父皇旨意,不可推脱,元祐仍是要将清玲等人撵回宫去,清玲、明雪、绿玉等三人泪如雨下,请言元祐没有再回宫的道理,明雪哭道:“奴婢们不被王爷王妃所喜,王爷何苦要将奴婢三人撵回宫去,不如现时杀了奴婢三人可好。”元祐冷眼厉色,不为所动,母妃到底是从不肯放弃,正要说杀你三人又奈何,嫣雨已经摇臂劝道:“王爷,便留了她们吧,是妾身无德,母妃和父皇也是好意。”元祐轻声安慰:“嫣雨,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慕容嫣雨却摇头哭道:“王爷便留下她们吧,也请王爷以后别再如此爱护嫣雨,折煞嫣雨了。”元祐听慕容嫣雨最后一句话,到底是怕了,扶起爱妻,替嫣雨擦干泪痕,一番挣扎,终于道:“那就依王妃所言,留下你们三人。”三人皆叩头谢恩,清玲自愿请言照顾王妃,绿筠、明雪心内不忿,自己好歹是宸妃和太宗赏赐,这王爷连个妾侍的身份都不给一个,这病西施王妃也不知好在哪里,嫣雨又道:“王爷,她们到底是母妃父皇赏赐,何不赐个身份给她们三人?”明雪心内甚喜,正要谢恩,只听元祐已然不悦,只耐着性子哄妻子:“那嫣雨觉得赏赐她们什么才好?”嫣雨转头一想:“王爷不日便要贺诞辰之喜,不如就封她三人为侧妃罢。”元祐好气又好笑:“我留下她三人,原是想她们伺候你,这府里的侧妃也不是说封就封的,母妃不是喜欢塞人进府里吗,她三人既是母妃谴来,便用用吧,叫徐嬷嬷带她们几日,熟悉熟悉王府,这侍婢叫清玲的,你想跟着王妃,便学着帮王妃管理王府吧,至于剩下两个,便一个殿前,一个内府一个也跟你罢。”三人又扣恩,慕容嫣雨有些可惜,道:“她们三人这样好看,王爷却拿她们当普通下人。”元祐心知要是太宗做主将哪个朝臣之女赐给自己做侧妃,倒不好推脱,这三个女婢,难道也推拖不得?以后上不得母妃继续打这样的心思,佯装正经:“本王心意已决,王妃无须多言。” 清玲、明雪、绿筠便被内府主事嬷嬷徐氏带了下去,徐氏张罗王府喜事不得空闲,加之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便根据元祐旨意安排了三人住处,便没了后话。明雪俏脸一沉,跺脚气道:“咱们到底是娘娘和皇上赏来的,王爷怎可拿咱们当侍婢看待?”绿筠道:“你小声些,王爷一向深爱王妃,这京都谁人不知,刚才若不是王妃意思,咱们三人只怕不知如何是好,娘娘能绕过咱们,再看王妃那身子,且待在王府,来日还长,你急什么?”明雪仍是不悦,总觉得本该是皇子妾侍却成了普通侍婢,见清玲一直不言语,便道:“清玲,你怎样想,娘娘过几日要来王府,不如我们告知娘娘?”清玲道:“咱们已经是王府的人了,凡事便听王爷王妃安排罢。” 慕容珏进屋见姐姐今日气色正好,便道:“姐姐,我们准备着出去吧,兴平郡主和几位官家小姐已经到了,对了,清玲,你要不去看看花弄影她们罢。”清玲道:“王妃和二小姐放心,奴婢今早已经和徐嬷嬷,吴总管核查了今日宴会的流程安排,花弄影歌舞表演没问题的,后殿内妇小姐们可先看戏班唱曲、魔术、下午可尚百花,吃百花宴,画船游舫,奴婢一定紧盯着,不会出岔子。”慕容嫣雨笑道:“真是辛苦你了,没有你,我应付筹盘这么大的宴会,真有些乏力,好在你原是母妃宫里掌事宫女,也承办过相应规模的宴会,定然是没有问题的,等忙过了,我定要王爷好好赏你。”清玲行礼致谢:“王妃言重了,能帮王妃王爷解忧,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先下去了。”慕容珏抱着慕容嫣雨胳膊,道:“这阮清玲倒还不错,不过,前院那个我不喜欢。”慕容嫣雨刮一下妹妹鼻子,携着往外去迎客,边走边道:“咱们先去迎了兴平郡主和官家小姐们,官员内妇由绿筠、明雪接待,昭庆公主身体不适,左卫将军前来,许国公主晌午才来,永庆公主一直在东宫服侍宋后,应该来不了。”慕容珏点点头,这三位公主乃是太祖女儿,与陈王府关系并不近,礼物倒是早早送了,便问:“初云公主不用说,宫里还有谁会来?”慕容嫣雨道:“便只有永乐公主和安成公主罢,徐国公主毕竟还小。” 安成与三皇子元俢驱车至陈王府时,陈王府所在长街上车马已然排起了几里长龙,连自己的宫车也得排队,安成掀帘一瞧,几里的高头大马,香车盖宇,高官贵妇、公子小姐,已然将平民隔绝在了几条街之外,安成想,今日来的人倒不少,有如此之多,元俢一路上倒遇见不少熟人,太宗不喜皇子交往权臣,但今次太宗特意下旨特办,虽没见到程羽、贾琰、陈从信、张平等人,但程府大公子程勃、贾府二公子贾庭宴、张平之弟张轲等都来贺,而作为武臣的代表,开府仪同三司潘府来了潘家三公子潘惟熙。安成笑道:“三哥哥可真聪明,咱们把车停在这里,走过去都要好一阵呢。”元俢点头,道:“二哥这排场,倒也真大,且看他迎不迎咱们。”兰屏和傲雪、清瑶等便在后吩咐侍从拿礼物,兄妹二人边看边瞧,信步悠闲,一路上,几乎寸步难行,安成道:“要不,我们走后门罢。”元俢倒不介意:“也好。”便吩咐下人将自己和安成的礼物呈上,自己和安成退回去走后门。门口德昭正要进去,元祐笑道:“皇兄可算来了,元佐皇兄早已到了,快些请进。”德昭笑道:“陈王弟生辰,可喜可贺,为兄略备薄礼奉上,弟正忙,为兄就先进去了。”元祐笑道:“多谢皇兄,皇兄你大忙人可难得休假,今日少不得陪弟饮几杯。”德昭道:“正是自然。”元祐收下德昭送上的“云形玉如意、灵芝形犀如意、水晶如意各一对。”便命身旁近侍带德昭进去,便又开始招呼起赶上台阶的曹云轩了。元祐道:“云轩,你来了。”曹云轩道:“贺喜王爷诞辰,臣与齐王一起来的。”元祐见赵廷美虎步行来,赶紧行大礼:“王叔来了,快快请进。”赵廷美点点头,便吩咐仆从将礼物奉上,宽言道:“侄儿寿辰有喜。”元祐恭谨回礼:“元祐谢过皇叔,皇叔快些请。”少不得亲自将赵廷美、曹云轩引至礼乐处,赵廷美停住道:“天使快至,咱们快些至门口迎接罢。”元祐应道:“是。” 安成与元俢正往回走,天使已挟旨与御赐将至,而坐在宝马宫车上的神仙妃子正是宸妃了,紧随其后的便是初云公主的宫车,一队浩浩汤汤好不耀眼,所幸御道廊坊够宽阔,安成回头望去,元祐与慕容嫣雨及赵廷美、赵德昭、赵元佐等已经侯在门口接旨,安成拉了元俢继续走,却听得元俢道:“淮海王。”安成抬头,来人正是已纳土归地,被太宗册封淮海王的钱俶、钱惟睿、钱惟演。钱俶神色恭谨,行礼道:“襄王殿下。”钱家二子都见过安成,此时不好提醒钱淑,只得恭谨行礼:“襄王殿下、公主殿下安好。”钱俶脸色微变,赶紧补充道:臣见过公主殿下。“安成并不见气,婉言道:”淮海王客气了,天使正在门口宣旨,本宫与皇兄便待迟些片刻进去呢,钱公子近来可好?“钱惟睿恭谨回话:”多谢公主殿下挂念,钱某安好,公主殿下可是好了?“安成笑着点头,转头看着钱俶:”本宫与令公子有话说,淮海王可准了?“钱俶又行礼道:”公主殿下请便。“元俢与钱惟演倒有些投机,道:”希圣近来可好,来京也不来我府上,我还未恭喜你这右神武将军呢?“钱惟演姿貌才品冠绝江南,素行磊练,自己这降臣之子本就不以武功闻名,太宗这封号嘛,神武二字如何当得,早年在吴越,父王也不过封为牙门将而已,便沉笑恭谨道:”王爷过誉,圣上抬爱钱家而已,钱某早该叨扰王爷来的,听闻王爷府上藏书颇丰,希圣正想拜访王爷,忘王爷不吝借阅。“元俢道:”你来便是,本来亦正要约你。“安成拉得钱惟睿至一旁,低声问:”钱公子,静姐姐在府上可好?“钱惟睿突然就要下跪,安成急忙扶住:”你这是做什么?“钱惟睿回头瞧父亲、幼弟一眼,请示安成:”公主可否方便说话?“安成只得道:”皇兄,我与钱公子先走几步,你慢些来。“元俢蹙眉点头,与钱惟演续话。 安成便与钱惟睿走至陈王府后门偏僻处,钱惟睿道:”前些日子,想见公主而不得,今日却有事要请罪公主。“安成知前些日子淮海王府戒严,便点头:”你找我有事?“钱惟睿郑重下跪,怆然悲戚,伏地请罪:”小妹雅鱼便是伤害公主元凶。“安成差点跌倒在旁边的杏花树上,虽然早已有心里准备,但到底不明何时得罪了这钱雅鱼,强压怒气,想到那人已死,质问道:”她,她为什么害我?“钱惟睿苦笑道:”雅鱼行事一向偏背,倒不是与公主有怨,伤了公主,实是与契丹辽人有关。“安成不信,冷笑:”倒不知你们吴越有这样的胆识,何时与辽人有了构陷?“钱惟睿又伏地请罪:”公主当时与那辽人一起,雅鱼为自保才误伤公主,后来雅鱼临死之际,想潜进宫去救公主,只是在公主宫内碰上了辽人。“安成听兰屏讲过那人便是萧挞揽,与钱惟睿所言能对上,道:”你们与辽人?“钱惟睿摇头道:”前吴越与辽国并无关联,雅鱼当时做得这歹事,也是巧合。“安成落实数日来的猜测,冷言道:”如何巧合,你且说来。“钱惟睿便将钱雅鱼此前种种、听雪楼被抓,与高丽国杀手的合谋一并道出,安成听得冷笑连连,钱惟睿道:”雅鱼之举,陷吴越于不义,毒伤公主已是罪不可恕、挫骨扬灰亦不足以赎罪,如今吴越已归大宋,百姓得保,钱某虽早知事情真相,延瞒数日,罪孽深重,钱家罪过,无法请公主殿下原谅,公主,请给臣一个赎罪的机会。“一道精光闪射,钱惟睿怀袖中匕首突见,安成大惊,正要阻拦,已然似乎不及,”叮“地一声,安成眼见一件星芒暗器打来,钱惟睿几乎跌倒,安成抬眼望去,不远处笑容熙然的却是慕容恭:”慕容公子!“钱惟睿形容突然破败,哪里还是以前的雅怀持重的病弱青年,慕容恭笑着迎上来:”公主竟记得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安成笑道:”你怎么来,喔,你是陈王妃的弟弟,自然该来的。“慕容恭却道:”在下是以为公主会来这里,才会过来的。“安成不知此人何时来至此处,他既是二皇兄姻亲,却不走正门,倒也奇怪,不过刚才却要谢他,扬声问:”你找我做什么?“慕容恭关切打量安成,动容道:”公主身边连婢女也不跟,岂非太过危险?“安成点头,看着惊慌溃败的钱惟睿:”我们刚才的谈话,你听到了?“慕容恭点头,瞧着钱惟睿,冷笑道:”素闻钱公子大名,你家小姐既害公主受伤,你今日之举,还要再害公主吗?“钱惟睿神色溃败,早已冷汗泠泠:”钱某,是在向公主请罪,这位公子如何这样说?“慕容恭道:”钱家既已归宋,你料得皇上为示恩典,今时今日,怎会轻易治罪于你,若真诚心请罪,何不告知圣上或开封府,要引公主至此僻静处,未知公主心意,已要自杀,要陷公主如何呢?“钱惟睿闻听这番严辞厉问,更是大汗如雨,扣头如捣蒜,乞伏请罪:”钱某不敢,请公主明察。“安成冷言道:”我本只想问你静姐姐的意思,却无防备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你当日向父皇进言,请高丽世子救我,我是诚心感激,现在想来,不过是你想借机拉高丽下水,你兄妹二人实用心歹毒,如今父皇恩宠吴越,你钱家不仅保住性命、荣华富贵,今日却还想害我,你既想死,却不必在我面前,回你府上,我等你的死讯,我们走罢。“慕容恭笑了,心道:”她这人,有趣。“钱惟睿长跪不起,待安成与慕容恭远走,终于缓慢起身,喃喃道:”如月、雅鱼,我们可以一起回吴越了。“ 玄静藏身街角,目睹了这一切,身旁跟着一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中等个头,头戴三角笠帽,柳眉细目,清俏婉丽,有着南边女子特有的柔美细腻,玄静心中翻江倒海,身旁少女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玄静烦躁道:”够了,别说越语,不怕别人听见吗?“那少女警觉地张望了一下,住了口,指着钱惟睿道:”我们去接他罢。“玄静凄然道:”公子这是何必呢。“白衣少女盯着安成,眼中有喜有措,实不敢确认。 慕容恭见安成一直沉默,便见机玩笑:”在下送公主的环佩,公主不喜欢吗?“安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道:”不是,我很喜欢,让宫婢做个配节罢了。“慕容恭道:”刚才那人说,公主中毒了?“安成点头笑道:”是,之前的事,不过毒已清了。“慕容恭见安成提到治毒之人,竟然微微脸红,便道:”公主没事便好。“安成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说要那人的性命,有些狠毒呢?“慕容恭正色道:”怎么会,恭虽不知具体事情,但他们胆敢伤害公主,公主私了的惩罚却未免轻了。“安成知慕容恭安慰自己也未可知,说道:”那人不知,他妹妹进宫哪里是救我,我这身上还有毒呢。“慕容恭心内一震,猛然抓了安成手腕,安成瞧着男子冰魄色的双眸,忽视满眼的担忧与关切,终于真正笑了,好奇:”你不是纯鲜卑人?“慕容恭只轻声道:”嗯,另外那人是谁?“安成抽回手,淡笑道:”也没什么,你却不知,贤哥哥已经破了那人的毒,从今以后,那人毒发,与我无害,我若病发,那人却。“慕容恭见安成颇有喟叹之意,心中却只羡慕为何不是自己,转眼两人已至后门,王府后门等着的正是慕容珏与阮清玲,车马所停不多,大约来访宾客所带家眷不多,所来官家小姐,亦大约是听了宸妃意思,不见得是奔着陈王府侧妃之位,多结识世家公子才是紧要,二皇兄这生辰宴会比不得皇宫宴会规模,但至少太宗登位以来,盛大排第一,超过了楚王元佐年前诞辰。 慕容珏万万想不到自己哥哥竟会与安成一起前来,正怔茫际,阮清玲已经下跪行礼:”公主殿下安好,慕容公子好。“慕容珏面无喜色,道:”公主殿下好。“安成也道:”慕容小姐好。“慕容恭道:”你带我们进去吗?“慕容珏想来也应该没什么重要的客人,便点头答应,口中道:”两位随我来罢,珏儿带公主去内院,哥哥要去前殿吗?“慕容恭道:”我就陪着公主罢。“慕容珏慢走几步,狠掐自己哥哥手臂:”人家要你陪吗?“慕容恭道:”是你说她会来,我才过来看看的。“安成见这兄妹二人揶揄玩笑,之前阴霾之气一扫而光,三人慢慢走着,已走到百花园中来,慕容珏在前引路,道:”初云公主和兴平郡主在那边,公主请随臣女来。“慕容恭高声道:”阿珏你先过去招呼公主和郡主,我们待会过来。“慕容珏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慕容恭,见色轻妹,登徒子小人,不要脸面,却见安成点头,只得走了。安成道:”你为什么拦我?“慕容恭一点安成额头,又指着自己胸口,笑道:”你身中潜毒,又有哮喘,就这么不小心,那园中有百合花怎么办?“安成尴尬道:”你医术倒也不错。“慕容恭笑道:”那我便陪你到处走走罢,我也没来过。“安成作得一脸无奈:”明明是你要我陪啊,既是如此,你便陪我去前殿见二皇兄罢。“慕容恭道:”遵命。“ 元祐夫妇少不得在前殿作陪,王孙公子、文臣武将,全是宋帝国的精英。名姬花弄影精心排至的歌舞表演助兴过后,前殿各宾客,清谈赋诗、投壶雅歌、藏勾射覆玩得好不尽兴。安成着礼见了齐王叔赵廷美、赵德昭、赵元佐后,见元祐正陪卢多逊等大员玩投壶,元俢也与潘惟熙等说话,不得空闲,正无聊赖,慕容嫣雨瞧见自己,安成正要找她,却见元祐已拉着妻子的手过来,安成便上前祝贺其生辰,元祐捏捏安成脸蛋,笑对妻子说:”我这最美的妹妹来了,你嫂子多日未见你,直说挂念你。“安成躲避元祐的手,笑看二人,道:”皇兄又取笑我,安成也想念王嫂,王嫂身体可好?“元祐眉间暗藏忧思,藏匿不住,跳了出来,片刻压住,道:”还好,你来看二哥二嫂,就是有病也好了,哥哥今日不得空招呼你,女眷都在后院,你二嫂还得在前院待些时候,我让婢女陪你去后院罢。“安成答道:”好。“元祐便吩咐身旁的绿玉好好招呼安成,安成心道:”二皇兄可真是爱极了王妃,素闻宸妃不喜这儿媳,今日竟然也护着,不让其到后院。“慕容嫣雨到底嫁了元祐几年,如何不知丈夫的意思,早虑这事,便道:”王爷,妾身带公主去后院罢,母妃、妹妹皆在后院,还有各位公主在。“元祐沉默片刻,温柔看着妻子,点头道:”那好罢,对了安成,永乐不来吗?“安成闻言略怔,道:”皇姐她晌午才过来,请皇兄宽待。“元祐点点头,拉着妻子的手:”你先过去,我得空了便过来。“慕容嫣雨便点头,携了安成往后院走,安成不见了慕容恭,便奇怪:”咦,他呢?“慕容嫣雨奇道:”公主在找谁?“兰屏出声道:”公主是在找慕容公子吗?“话音未落,一个男子的声音已经响起,安成感觉慕容嫣雨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深感奇怪,慕容恭已经在前行礼:”公主,大姐。“慕容嫣雨神情动:”你,二弟,你来了。“慕容恭神色如常,慕容嫣雨却抓了慕容恭的手臂,呆看半响,慕容恭瞧见安成一脸惊愕,轻咳两声,退开两步,温言道:”大姐,这几年可好?“安成心道:原来他姐弟竟已有几年未见了,却不知是何缘故,慕容恭这人,自己几年前也未听说过啊。慕容嫣雨未出阁前,慕容恭便已经远游西域诸国,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两人一母同胞,慕容嫣雨生平最挂念的便是这少年叛逆的二弟,情知自己时日非多,只盼有生之年,慕容家能原谅二弟当年所为。慕容嫣雨似是太过高兴,又哭又笑,拉着慕容恭不肯松手,只哭道:”你这没良心的弟弟,回来也不过来看我。“慕容恭宽慰道:”大姐,你又哭,真拿你没法。“慕容嫣雨脸面一红,拿丝绢收了眼泪,笑骂道:”你好意思,这么多年,可知道捎信回来给姐姐,也免得我时时挂念。“慕容恭惨笑道:”大姐,你也还没老,怎么这样啰嗦!“慕容嫣雨气道:”你竟嫌姐姐啰嗦,你自己这么多年。“慕容恭突然端正神色,朝慕容嫣雨躬身行大礼,道:”大姐,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恕了在下吧!“慕容嫣雨破涕为笑道:”好,今日暂且饶你。“慕容恭悄声对安成道:”你瞧我这大姐好不啰嗦。“安成笑道:”可你本该来看他们啊。“慕容恭不置可否,来至后院,官妇们多陪着宸妃说话,安成多不识,听安成与女主人前来,全都起身行礼,只除了上座的宸妃,安成点头,慕容嫣雨吩咐起身随意,官家小姐们,则玩双陆、斗百草、安成认得一些,与慕容嫣雨见过宸妃后,慕容嫣雨便留着陪宸妃说话,安成得知初云公主、兴平郡主约了几个要好的官家小姐泛舟游湖,正待想之际,一个绯衣少女来至面前,娇颜玉容、气质英丽,美不剩收,道:”公主近来可好?“安成见是柴韫婉,倒是意外,笑道:”还好,可有些日子没见郡主了,郡主怎么没随四皇姐、兴平她们去游湖?“柴韫婉掩口道:”她要去,便硬拉兴平作陪,我可不去。“这个”她“自然是指初云公主了,安成不接话,亦低声道:”既如此,这里无聊,我们外处玩去。“便携了柴韫婉的手出来,安成道:”你何时回来的京城,房州一切可好?“柴韫婉笑道:”有些时日了,还好,你从前殿来的吗?“安成道:”是啊。“柴韫婉红着脸,低声道:”你可见到了潘家公子?“安成一愣,见柴韫婉神色,便道:”潘惟熙吗,在前殿呢。“柴韫婉神色一松,安成道:你找他有事,我陪你去罢。”柴韫婉却摇头:“算了,一向无深交。”安成瞧这少女,言语不详,虽来宴会,却心思不佳,许多话想问却不知如何问起,想了片刻,还是压了话头,与柴韫婉在园子里闲逛,到得一处竹园,两人经过一处凉亭,正要进去歇息,却惊扰了里面的鸟雀,两人一觑,却听得一男子的声音:“你何时回京来的?”另一人答道:“潘公子不在前殿,跑这里来作什么?”安成知道这人正是慕容恭,却又听那潘公子道:“来找舍妹。”安成压低声音道:“刚才怎么没见潘家小姐?”柴韫婉捉住安成手腕,似是有些紧张,仍是低声回道:“潘楚楚不知往哪里去了。”两人窃窃私语,正踟蹰要不要转身离开,却听得一人声音清朗深沉:“原来是,公主殿下好,柴郡主好。”安成、柴韫婉好不尴尬:“我二人逛得此处来,正想找地安歇,却不料你们在。”潘惟熙略有尴尬,慕容恭见了安成,双视一笑,柴韫婉道:“熙哥哥,这位是?”潘惟熙脸色一变,正要介绍,慕容恭道:“王府俗客,见过郡主。”安成道:“我们打扰了你们,便告辞了。”潘惟熙眼色紧跟柴韫婉,倒弄得安成与慕容恭很是尴尬,潘惟熙道:“公主哪里的话,我们也是偶遇。”安成道:“方才听潘公子说再找潘小姐吗?”潘惟熙道:“是的。”安成笑道:“我与婉儿逛累了,婉儿,方才听你说潘小姐在前面哪里,你陪潘公子前去,我歇后片刻来找你可好?”柴韫婉不知如何答话,却听潘惟熙爽朗笑道:“那多谢郡主了。”柴韫婉便应声道:“好。”眼见两人离开,安成看着慕容恭却不说话,慕容恭佯装不好意思:“公主这般瞧着恭作甚。”忽见几位女子在不远处的话语:“呀,那里站着的是谁?”又有人道:“我,我见过那人的。”“那人是谁?”“慕容公子。”安成奇怪:“找你的?”慕容恭讪笑道:“咱们走罢。”安成却道:“我先走了。”疾步沿路前走,慕容恭道:“等等我啊!”“慕容公子!”“王,王小姐。”“慕容公子在这里作甚?”慕容恭撒腿就跑:“我,我还有事,告辞。”安成捡了条僻道走,边走边笑,慕容恭快步追了上来,急促道:“咱们快些去别处。”安成笑道:“干嘛啊,你怕她们?”慕容恭拉了安成袖子就走,官家小姐们有些胆大的,便跟着来瞧,只瞧见一片飘逸的衣角。 初云公主与兴平郡主特意请了女乐师在船上演奏,丝竹之声便不断传上岸来。慕容恭终于停了下来,眺望着湖面,半响不说话,安成正要问话,慕容恭却出声道:“你的事,要我帮忙吗?”安成道:“什么?”慕容恭不说话,只看着安成,安成失神片刻:“你为什么帮我?”慕容恭脱口而出:“喜欢。”安成笑道:“你别唬我,我与你正经说话。”慕容恭正色道:“我可没骗你,不过,我见你时,你身边的那人是高丽世子吧?”安成点头道:“正是。”慕容恭忧虑道:“看来你身边危险重重,又或者,他们高丽和辽国暗战,误伤了你!”安成沉思片刻,断言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总不喜欢牵扯进去。”慕容恭笑道:“你说他们想干什么呢?”安成回头瞧见男子神色,两人四目交接,已达成某种期许:“我可以信任你吗?”慕容恭情知这少女于宫闱之中倾轧挣扎多年,断不愿意轻信他人,轻覆安成耳边耳语! 初云公主正出船远眺湖景,瞧见湖岸边的一男一女,湖风拂面,仿佛海市蜃楼里的仙侣一般,那男子很高、很白,甚至比女子都还要白,俊美绝伦不可方物,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平添阳刚生猛之气,剑眉下的桃花褐眸深邃若寒潭,大宋有这样的男子吗?旁边的女子长身玉立,同样白衣胜雪,不施粉黛、红唇翠羽、恍如谪仙,其实兴平与自己亦算是难得的美人,可到底比她差了!初云公主颤声道:“那人是谁?”兴平郡主正出来透气,晃眼一瞧,暗赞两人丰姿匹配,沉声道:“慕容公子也来了吗,怎么和安成认识?”初云公主心头愤懑,问道:“哪位慕容公子?”兴平郡主笑道:“普天之下,出名的慕容府是哪家,公主岂非不知?”初云公主吃惊道:“难道是王嫂府上的?”兴平郡主点头道:“我与这位慕容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他正是阿珏的兄长。”初云公主却觉得从未见过,问道:“他,不在朝为官吗?”兴平郡主除此之外,对慕容恭一无所知,便摇头道:“没有。” 傲雪寻到湖边,见到安成与慕容恭:“公主,慕容公子,王妃让人来问,百花宴要开始了,许国公主已经到了。”安成应言点头,转头看着慕容恭,询问道:“你还去吗?”慕容恭道:“我还是去前殿罢,我那姐夫还没照面过。”安成便与慕容恭分别,安成低声问道:“她可有异动?”傲雪道:“倒也没什么,她随陈王府的管事交付礼物去了。”安成道:“且别管她,我们走罢。”安成见过宸妃,便见许国公主,许国公主乃太祖二女,驸马乃大宋名将、开国元勋、归德节度使石守信次子石保吉。是太祖皇女中喜慕社交的一位公主,太宗弟及兄位,西宫尚在,宋皇后仍在,太祖所遗子女,子唯徳昭与宋皇后之子徳芳。皇女三人太宗即位即进封为郑国公主、许国公主、虢国公主。许国公主笑道:“安成皇妹好久不见,你和淑妃娘娘近来可好?”安成便回礼:“谢皇姐挂念,母妃与安成还好。”许国公主便问些家常话,安成一一答话。宸妃见慕容嫣雨器重三个婢女,便让慕容嫣雨劝元祐纳为妾室,慕容嫣雨也一一应承下来,初云公主与兴平郡主两人正好回来,见完许国公主,初云公主便挨着宸妃坐,兴平郡主便挨着安成,慕容珏则陪坐在柴韫婉旁坐。兴平郡主道:“你好久没出宫了,刚才我来不见你,你跟谁一起来的?”安成笑道:“三皇兄。”兴平郡主又道:“宋待诏几日后在宫外有一场琴会,你能出宫来,我们一起去罢。”安成道:“你不说我也要出来的,我答应了永乐皇姐陪她去看,到时候一起。”兴平郡主高兴道:“那正好。”宸妃道:“这么坐着,不免无聊,你们可编排了什么节目?”慕容嫣雨道:“请母妃稍待,请李姑娘上来罢。”宸妃歪坐在榻上,似有倦意。阮清玲便转身替宸妃按摩,又吩咐侍婢奉上醒神茶来。宸妃道:“原来是清玲,你在这里好吗?”阮清玲躬身答道:“回娘娘话,王爷和王妃待奴婢们很好。”宸妃道:“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一向得力,莫不是元祐,本宫可舍不得你。”清玲低头无话,慕容嫣雨道:“多谢母妃体恤王爷与儿媳,派了她们三个来王府。”宸妃轻声道:“你也得体会母妃的心思。”慕容嫣雨闻言脸色一白,只得应声:“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宴会末谁道世事如常在 安成掩袖抿了一口茶,慕容嫣雨已转换了脸色,道:“将茶点上上来!”片刻王府一等婢女便端着茶点上来,茶是百花泡的花茶,糕点也是百花做的糕点。宸妃身旁婢女挑选了一块玫花糕,宸妃吃了,没说什么话。许国公主心知宸妃一向不喜慕容嫣雨,便眼示身旁婢女挑选了一块海棠糕吃了,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今春筹备这百花宴给陈王庆生,真是别开生面呢。”慕容嫣雨笑道:“公主过誉了。”宸妃听得许国公主言语,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声讪笑,瞧着初云公主和安成等人道:“宫里也好久没办宴会了,借着元祐这个信头,咱们何不趁着办次茶话会?”初云公主在旁道:“茶花还没开呢。”初云公主本就心不在焉,才接话不明,下座的官家小姐忍住笑,安成与兴平郡主相顾无言,柴韫婉道:“娘娘既有此意,到时候婉儿可得没脸先讨个帖子来参加,斗茶赏花实在是春日美事。”初云公主没察觉众人取笑自己,仍旧吃糕点。宸妃近来诸事皆不顺,先不说此前冷宫疫病,没能要了德妃的命,那个女人也真是命大,其实德妃已入冷宫许久,也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但那段时间四皇子在前朝风头正盛,排在儿子前面的已有多个,不想再多一个也是原因,不过,不想那个死对头在冷宫里有盼头也是一个原因,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之前的准备工作白费。后来太宗新宠落水,也是自己的手笔,虽然没能拉下淑妃与安成,惹皇上对她们母女生厌,但淹死尹淑仪也算做成了,办得不清不楚给后宫留了话柄却实非宸妃所愿,每每想起来实在是让宸妃扼腕叹息,心情郁结。最后这件事没能深究,安成一直以为不是自己母妃与宸妃妥协的结果,原因还是体察了父皇的心思,至此事件后,在宫中素有贤淑恭顺之名的李妃上位,宸妃盛宠到底不似之前了。安成一向觉得李妃聪慧,自己母妃一向所求不多,平安喜乐已足,以前在王府争宠已算厉害,进宫之后尚知那是九牛一毛,宸妃与宫中诸妃,包括自己的母妃斗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胜者姿态了那么些日子。母妃此前对于太宗新宠李妃等人,倒也有过吃味,不过,那已经不会了,不管宸妃如何,倒也未必惧怕过谁。宸妃沉思远飞,只是兴头上一句提议倒不料柴韫婉当真,笑道:“郡主肯来,本宫荣幸之至!”许国公主道:“昨日进宫去看李妃娘娘,说皇上也是说宫里好久没热闹了,要办诗话会呢,到时候一宴接一宴,可有得热闹了。”宸妃凤眉微凝,心潮翻滚,被扯着心病也不知这许国是有意还是无意,佯装大气旁人听来却觉得话头转换得极为不舒服:“这本宫倒不知道,嫣雨,你说的人怎么还不上来?”许国公主被宸妃噎话心中微怒,只得忍气吞下,佯装喝茶,却不小心口呛,要是在公主府中肯定直接摔了茶杯,拿侍女出气了,此刻少不得忍了,身旁侍女一阵手忙脚乱,甫背轻拍,才慢慢缓过劲来。慕容嫣雨道:“母妃稍待,片刻就来。”掌声一响,只见一面目清雅秀丽,头戴鲜花的素衣女子带着三位簪花婢女各抱着独弦琴,缓步前来,安成被前面那女子所吸引,此刻殿中也静了下来,这女子神情十分静穆、庄重,女子到得厅中便站立不行礼,宸妃有些诧异,慕容嫣雨道:“母妃,这便是嫣雨所说的李姑娘了。” 宸妃微露不悦,慕容嫣雨道:“李姑娘,请你开始吧。”女子抱琴盘膝坐下,弹奏起来,歌词是李白的《水龙吟》: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卢橘为秦树,蒲桃出汉宫。烟花宜落日,丝管醉春风。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君王多乐事,还与万方同。玉树春归日,金宫乐事多。曲谱配得不错,要是唱完的话,应是一首好曲,但听到前面几句,已无人为慕容嫣雨今日承办宴会叫好,包括之前夸奖过,现在也冷言肃穆、坐看好戏的许国公主。兴平郡主抓住安成手臂,悄声道:“陈王妃怎么回事,怎么选了这曲子!”安成瞧演奏的女子神色,倒也诧异,悄声回道:“倒不见得是王妃的意思。”兴平郡主微怔,那歌姬也只有前面那人在唱了,安成抬眼瞧慕容珏,慕容珏已然觉得不对,正对上安成递眼过来的疑问,脸色开始发白。慕容嫣雨想阻止已然来不及,柴郡主瞧见宸妃脸色越来越差,忽略雅乐的演奏方式,这词曲,陈王妃怎么想的!刚开始官妇、官家小姐们的窃窃私语声已经不见了,那句金宫乐事多后,宸妃已经勃然大怒,一杯滚烫的热茶汤砸在抚琴女子的衣裳上,那女子似乎吃了一惊,顺势跪下,乐声停了,三个女子瑟瑟发抖。宸妃脸色铁青,本就不满慕容嫣雨的她大发雷霆,指着慕容嫣雨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下贱婢女,元祐生辰,你就这么祝贺他的,他对你还不够好还是我这母妃做的不够好,你要在今日如此!”慕容嫣雨心思简单,惊恐地看着场中女子,她为何私自改变乐曲,是哪里出了问题,受惊过度的慕容嫣雨已然跪泣至宸妃身边,拉着衣袖解释道:“母妃,不是这个,嫣雨没有,嫣雨准备的不是这个。”宸妃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静静地仍由慕容嫣雨哭了半响,才将她甩开。慕容珏脸面发烧,想到姐姐进得此殿,宸妃数次刁难数作,担心姐姐身体吃不住,正要出声,却听安成道:“娘娘,王妃嫂子一向孝顺,与二皇兄伉俪情深,谁人不知二皇兄夫妻感情和睦,二皇兄也是素来孝顺父皇与您,敬爱妻子,王妃嫂子怎么会借着词曲向二皇兄与您表示不满呢,怕是哪里弄错了,也是有可能的。”柴韫婉也道:“是啊,娘娘,王妃素来行事恭顺,怎么会如此呢?”宸妃震怒之下,当着众人发火有失体面,正愁不知如何挽回颜面,许国公主道:“王妃素日身体不好,这些琐事也不定都是由王妃负责的,依本宫看,娘娘倒不如问问这堂下之人呢?”慕容嫣雨泪眼看向宸妃身旁的阮清玲,阮清玲急道:“娘娘,奴婢负责接待的是宫伎,此事,奴婢并不知晓,请王妃与娘娘明察。”半响,又没人出声,只等宸妃气消发话,初云公主道:“母妃,她们说的有道理。”宸妃鼻应了一声,慕容珏看着安成,安成视而不见,盯着场中女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场中女子并未起身行礼回话,慕容珏恼怒道:“公主问话呢,怎么不回答?”左边簪花婢女跪答道:“九公主恕罪,她听不太懂汉话的。”在场之人皆惊诧,素衣女子转个方向,迷茫地对上安成的审问:“抬起头来看我,你叫什么名字,哪间乐坊的,刚才所奏词曲谁人让你演奏?”素衣女子讲起汉话来,确实有些吃力,只会讲单音节:“今日是王爷生辰,陈王妃请来唱曲。”宸妃见这女子似乎不是很通礼仪,连对安成回话也是如此,稍微解气,听得此句,只冷笑道:“安成,你听到了,是陈王妃请来的。”兴平郡主暗拉安成衣袖,安成不理,只笑道:“娘娘若是信得过安成,请稍待片刻。”宸妃沉思片刻,答应道:“好,依你。”慕容珏见姐姐脸色转好,便安了心,安成问簪花婢女:“你们是一起的?”慕容珏已道:“回公主话,这两位是陈王府的歌姬。”安成点头,笑道:“你不必紧张,你既然汉话不好,那就用你家乡话回话罢,你叫什么名字,这能听懂吗?”素衣女子,用半汉话半越语回话道:“是,奴婢叫做李氏乐。”宸妃道:“这方言是哪里的,可有人知道?”官妇、小姐们并非没有听出来的,只是怕惹事上身,只肯窃窃私语,最后许国公主认真想来:“倒像是云南那边的。”安成笑道:“是哪家乐坊的?”李氏乐道:“宫里的。”安成道:“今日与谁一起来的,怎么来的,在宫里哪个司正处?”宸妃似乎不耐烦:“安成,你这么问可不行。”安成笑道:“娘娘难道不奇怪,她既是宫里的,好像不怎么懂宫里的规矩啊?”在场中人皆表示同意,宫中教坊司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初云公主道:“安成,照你这问法,是要问得找她的人,再拿王府里负责的的人与她对质吗?”安成道:“那倒不是,安成只想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进宫的?”李氏乐道:“先皇开宝五年,随南越王进宫的。”这一回答,使现场大吃一惊,饶是宸妃、许国公主也是觉得这事怪异,安成道:“你来大宋多年,却不识汉礼、不通汉话吗,据我所知,南越王当年献上的歌姬汉话皆好。”素衣女子脸色忽然变白,已然瑟瑟发抖,不自然地低下头去,宸妃却道:“安成,你怎么知道?”安成道:“安成当年尚小,南越王进贡宴会,安成恰巧与父皇同在。”宸妃记起安成年幼得志的岁月,终于不再发言,只凝神深思,却觉得头皮发麻,打断道:“行了,这事就算过了,嫣雨,先把她带下去,本宫今日略有乏耐,稍坐会子便回宫去了。”慕容嫣雨心里觉得委屈,却不敢流露半分,看向安成,只见安成点头,便吩咐慕容珏,慕容珏应声答应,与两名婢女领着三人下去了。许国公主道:“到底还是娘娘心疼儿媳啊。”宸妃只当没听见许国公主说话,冷哼一声,便闭目养神。阮清玲转至慕容嫣雨耳边耳语几句,慕容嫣雨道:“王爷马上过来了,请母妃稍待片刻。”宸妃微微睁眼点头,兴平郡主耳语安成道:“你说会不会与这个丫头有关?”安成道:“这事便过了,多追究无义。”兴平郡主道:“不过几个问题的事,她却突然不想追究了,倒惹人怀疑,只是你更加得罪她们母女了。”柴韫婉也是不解,却碍于隔得远不便向安成求证。 萧挞揽进屋的时候,萧千月正在就着茶壶大口喝茶,见萧挞揽进来,便道:“你干嘛去了?”萧挞揽皱眉道:“这屋子味道这么大,也不熏熏。”便将一大把花卉插入萧千月坐旁桌上的净瓶中,萧千月惊奇道:“唷,你还会插花啊?”萧挞揽不理取笑,只道:“这屋子大王是肯定不会住了,你也好意思。”萧千月不以为然道:“那是,谁让他是老大呢,你可别怪我手脚不干净,那女人的衣服我已经送到该去的地方了,怎么样,不辱使命吧,我可听说他对你很是不满呢,你的事呢,办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你?”萧挞揽冷笑:“你还真当自己能干,我的事不用你过问。”萧千月闻听此言,暴怒一声,将面前椅子踢翻,萧挞揽脸色变青,这家伙怎么回事!只听萧千月又道:“你说大王叫我把那女人的衣服送到高丽人面前,到底什么意思,我都怀疑,大王这招一点也不高明,那女人是该死,可是,觉得那女人最该死的不就是高丽世子吗?”萧挞揽一时也说不上来,冷声道:“你照做不就是了。” 柳拓雨收到包袱的时候,只觉得很轻软,却有一股拙劣的恶臭,柳拓雨想到行馆门口遇到的垂髻少儿说要交给世子,问是谁却一溜烟跑了,世子与崔昊天在二楼密会,柳拓雨想打开包袱查看,却又觉得不妥,但谁会拿这样恶臭的东西给世子看呢,柳拓雨终于决定打开包袱,一件绿衣滑了出来,柳拓雨吓了一跳,这是她的衣服啊,是她的!柳拓雨死死抓住衣服,哭了一场,将包袱重新包好,多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柳拓雨抱着包袱在二楼等了好久,崔昊天刚与贤对于在高丽朝堂的局势做了消息整合,崔明冲密信上言王后在近来朝宋的商旅卫队中派有密谍,为的是查明贤访宋意图,属意贤多加注意,不得消息便不可归高丽。光宗身体持续恶化,贤十分担忧,毕竟来宋之前自己是不愿意的,别说父王身体已然只有最后的光景,贤在沙场避世多年,却在来宋之际被剥夺了兵权,又岂有甘心的道理。只是如今高丽朝堂局势更加风起云涌,自己却在这异国,“闲看”诡谲朝风,倒也可笑。 自高丽推翻弓裔,建立高丽灭后百济,统一朝鲜半岛,建国以来,历任君主皆是禅让、弟及兄位,且实行族内婚配,高丽开国君主章孝威穆神圣太皇帝自称高句丽继承者,与五代时期诸王朝均保持友好关系,高丽太祖灭百济后对内加强集权统治,照泰封、新罗和中原王朝的典章制度,为新兴的高丽王朝初步确立了中央政府的架构。高丽置三省:内议、广评和内奉省,其中又以广评省的地位最为重要。广评省下辖选、兵、民、刑、礼、工六官,分管国家的各种事务,可以说是高丽王朝的中枢所在。高丽的最高军事机关为循军部,军队由从自耕农当中征发的府兵组成。此外,驻扎在都城开京的六军,具有禁军地位,直接由国王掌握。从高丽王朝朝廷的结构来看,在表面上完全承袭了中原隋、唐帝国的中央集权利制度。然而表面上的类似无法掩盖高丽王朝和中华上国社会基础上的巨大差异。但高丽太祖所建立的高丽王朝归根到底是在地方豪族支持下建立的,高丽王国的统一程度是无法与中原王朝相比的。高丽太祖虽初步建立起统一国家,但自新罗后期起就形成的诸多军镇、豪强势力的崛起而形成的地方上的城主们和他们的城寨依然保持着独立和半独立的地位,这一点和后三国时期并无区别。在对待国内豪族的问题上,高丽太祖采取了怀柔和推恩的策略,那么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丽太祖在朝鲜半岛的北部积极进取的战略。在高丽太祖经略北境的全盘战略里,平壤的重要地位是值得一提的。自公元668年被唐军攻破以后,平壤逐渐荒废,高丽太祖以防御女真侵扰为由将平壤升格为西京,派遣从弟王式廉为长官驻守。在高丽早期,西京平壤的长官拥有很大的权力,他只需要对国王本人负责,其部下官员的任免完全由长官自己决定。与此同时,高丽太祖采取了移民实边的策略,将大量的人口从半岛的南部迁往北部。高丽太祖的这些措施增强了高丽北部的边防力量,大大拓展了国土面积。高丽太祖天授八年(公元925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兴兵灭亡渤海国,并以皇太子耶律倍为人皇王,在渤海故地建立了“东丹国”。到公元928年,由于契丹用兵中原的需要和渤海遗民的不断反抗,“东丹国”被迁移到了辽东,一时间广袤的渤海故地成了无人过问的空地。渤海的灭亡,使高丽与契丹的关系迅速紧张,契丹与后百济的盟约更使高丽太祖不能不有所防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高丽开始主动的吸纳渤海的遗民,自天授十一年(公元928年)三月“渤海人金神等六十户来投”起,渤海人便源源不断地涌入了高丽境内。于是,高丽与契丹的关系彻底决裂。与此同时,高丽太祖经略北边的步伐一刻也未停止,到他统治的末期,高丽的北境已经远及今咸镜南道的永兴和清川江的南岸,疆域大大超过了新罗。高丽太祖有夫人29人,王太后3人、王后3人、大夫人1人、夫人4人、院夫人18人。子32人,女8人。从高丽太祖传位武宗,武宗至光宗,皇位传承皆是弟及兄位,光宗想即位给儿子,几位皇叔怎么会同意,贤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的大宋,王兄也极力主张自己来大宋,父王认为王兄如果失败,自己尚可保得性命,虽不是上策,却也是无可奈何之选。但光宗与王兄忽略了一个人,大穆王后不会放过自己,所以王兄母子在这点上并不齐心。父王王兄宁愿自己身处杀深之地却力拼保得自己一时周全,贤愤懑且沮丧过,只是如今身在异国,也只能让自己尽力平静。贤放眼异国风光,看到柳拓雨抱着一个包袱,感奇怪,略一走近,已闻到浓烈的化尸水的味道,吩咐到得房间打开包袱,见是朱雀常穿的绿衣,愣了半晌,问朱雀:“谁送来的?”朱雀便说了,贤问崔昊天:“你说朱雀在辽行馆?”崔昊天道:“那便是他们杀的,但为什么,朱雀不是王后暗人吗,辽人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贤微笑道:“也许跟国内局势有关。” 百花宴完赏百花,慕容珏想到刚刚进去的皇子姐夫,赏花的兴致真的没有。安成、兴平郡主、柴韫婉等在前,许国公主回了公主府,确是因为驸马的缘故,元祐往殿后来告知,恰巧看见不睦的母亲与妻子,元祐请安完毕,便与妻子坐下陪宸妃叙话。初云公主本不愿作陪,奈何宸妃一个人,只得坐下,另有卢多逊夫人等几位官妇。元祐道:“如何这样冷清?”初云公主道:“她们都赏花去了。”元祐见宸妃闭目养神,便道:“母妃身体不适吗?”阮清玲瞧了慕容嫣雨一眼,元祐心下明白。宸妃道:“本宫这指甲的丹寇掉了,清玲一向手巧,替本宫涂罢。”阮清玲领命下去拿物事,元祐碰了几个钉子,只等宸妃继续问话。宸妃道:“母妃身体不敢劳儿挂念,赐给你三个姬妾呢?”元祐恭敬道:“母妃这是何话,儿臣已尊母命收入府中。”宸妃一笑,道:“儿既是今日生辰,何不封了她们三个,喜上加喜,你的王妃也同意的。”元祐瞧见慕容嫣雨神色,叹了口气,神色转暗:“儿臣已有妻子,嫣雨管理王府一向井井有条,儿臣只思勤进政务,报效百姓与朝廷,为父皇解忧,别的念头,暂时没有。”宸妃听得井井有条四个字,冷笑道:“你到底是亲王,这王府只有一个王妃,像什么样子。”元祐不紧不慢道:“相信父皇亦不喜儿臣沉迷声色。”宸妃道:“母妃不许你不为父皇分忧了吗,繁衍子嗣也是你的职责。”元祐道:“儿臣还年轻。”宸妃指着慕容嫣雨道:“你们成亲几年了,你明知母妃不喜她这个病样子,你偏要娶她,母妃已忍了你们几年,而今不过要你纳几房妾室,你如何要让母妃没了脸面?”元祐脸色铁青:“母妃,外臣家眷在。”宸妃怒道:“你们几个出去罢。”几个官妇本就战战兢兢,此刻忙不迭地告命出去了。宸妃凤眉飞扬道:“母妃指给你的人,都是经过挑选的,虽不配给你当侧妃,收为侧室怎么了?”元祐只是不言语,看了慕容嫣雨一眼,道:“母妃何必相逼呢,你不也想独占父皇恩宠吗?”宸妃看了半响慕容嫣雨,气得咬牙切齿,一掌掴在元祐脸上,打得元祐脸上立显五个指印,元祐本就面白,皮囊纤细薄弱,片刻竟有一个指印渗出血来,初云公主惊呼声,慕容嫣雨早已心疼吓哭,只没法说话,宸妃心下后悔,下手太重,这脸面破了,如何再去前殿迎客,但瞧见元祐握住慕容嫣雨的手安慰她,仍是冷笑几声道:“我在逼你,本宫真是生的好儿子,今日竟怪责起母妃在宫中争权夺宠了,不是为了你,母妃何苦日日与别人斗尽心机,枉你父皇夸你孝悌仁义第一,陈王,你这几年为了这妇人多少次违背母妃的心思了,慕容嫣雨进了王府几年,未能为你诞下子嗣,你与她和离罢。”初云公主劝道:“母妃,没有这样的例子。”元祐被宸妃神色俱厉地痛骂,正要回话,慕容嫣雨摇头道:“王爷,母妃所教在理,欠身无德,请王爷,王爷允了罢。”初云公主心疼元祐被打,忙吩咐侍婢拿冰敷热巾帕来,劝道:“皇兄,你就纳了那三人罢。”元祐冷着脸不回答,初云公主道:“母妃,这不妥,您这不是要得罪慕容家吗?”宸妃未必是真想元祐休了慕容嫣雨,何况得罪早封王爵的慕容家,宸妃就算同意,太宗也必定不会首肯,不过一时气言罢了,气就气在慕容嫣雨刚才那番回话,分明是火上浇油之举。元祐一向沉默寡言、孝顺太宗与宸妃,天下皆知,只在嫣雨一事上犯了轴,被打被骂之后,由着兴头道:“儿子除了这事,其余各方面自问没让母妃父皇失望,但儿子身为亲王,若连自己的妃子也保护不了,这脸面不要也罢,母妃指的这几人,品行良莠不齐,嫣雨一向单纯体弱,相信母妃什么打算自己也知道,陈王府里,出不了这事,这次倒真的要叫母妃失望了。”宸妃气得浑身颤抖,初云公主劝慰不住,递眼色哥哥也不理,只急得不行。宸妃几乎发狂,指着慕容嫣雨狂笑道:“她不能留了,不能留了!”慕容嫣雨本就病体虚弱,所剩不多,不过瞒着元祐与弟妹、远在西京的父兄、母亲,只想劝着元祐先纳了清玲等人,到时候再与宸妃说请示太宗纳几位官家小姐作为侧妃,并无存私心,此刻闻听宸妃暴戾刻毒的厌弃,只觉得生无可恋,觉得自己拖累丈夫,若真的被和离,慕容家的脸面,也就是等着朝堂众位世家的笑话罢!元祐护住妻子已然要跌倒的身子,看着初云公主,冷声道:“母亲出来已久,本王还得去前殿待客,不得作陪,请妹妹陪着一起回宫罢!”初云公主目瞪口呆,这两人这般闹翻传出去已是要贻笑大方的,到底是要怎样才好!宸妃万不料竟被儿子吓了逐客令,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元祐扶着慕容嫣雨出来,慕容珏在门口等了半响,见两人出来,又见元祐脸上指痕,只叫了声“姐夫”便不敢说话,元祐此刻的脸色太吓人了,自己却毫无察觉,只强装淡然吩咐:“阿珏,你姐姐累了,你先扶你姐姐休息去。”慕容珏点头答应,元祐又安慰已经木然只流泪不止的慕容嫣雨几句,便离开了。慕容嫣雨回神过来,不理会妹妹的询问,只道:“王爷要去哪里,清玲,王爷脸上还有伤,你快去!”阮清玲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慕容珏道:“姐姐,我们先回寝殿罢。”慕容嫣雨却正色道:“我自己回去,你还得替我招呼客人呢,不可失了礼数,永乐公主也不知道到了没有,你先去找安成公主她们,快去!”慕容珏不愿:“可是,姐姐,姐夫让我。”慕容嫣雨神色激动,不耐烦道:“快去!”慕容珏只得道:“好罢,我去,姐姐,你先回去休息,我会好好做的。”慕容嫣雨似乎没听到,又似乎听到了,只觉得眼前一切越来越模糊,直到慕容珏的身影消失。 阮清玲替元祐消肿祛瘀,疼得元祐更加烦躁。元佐正在陪赵廷美谈话,一王府内侍来至耳语,元佐便道:“王叔,我出去一下。”赵廷美答应,元佐便被引着来至后殿寝宫一间偏室,进门后便见元祐在坐上喝茶,此刻已迎了上来:“皇兄,你来了。”元佐见元祐半边脸肿胀,诧异道:“元祐,你这是?”元祐后知母亲是从后门出去的,到底冷静后觉得自己过分了,也不好告知实情,只道:“被猫抓了,皇兄,前殿臣弟一时半会去不了,还想麻烦皇兄帮臣弟先招呼一下,臣弟在此谢过了。”偏不巧元佐来的路上,恰巧看见宸妃侍女往前门方向,要去赶宫车,陈王妃一向性情温顺,与元祐伉俪情深,这天下,敢在元祐脸上留指印的除了父皇,便只有那一位了。当下也不指破,只道:“那好,你且歇着,这事,为兄来就是了。”元祐感激道:“多谢皇兄。” 安成与兴平郡主在园边游玩,不久,柴韫婉侍女来道:“郡主、公主,永乐公主的马车已到了后门了。”安成笑道:“七姐姐才来,我们快去迎她罢。”三女与诸侍女便往后门去,柴韫婉道:“永乐还真的走后门啊。”兴平郡主奇道:“阿珏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那殿里怎么样了。”安成五味陈杂,不知何味,只道:“咱们先去罢。”只走得片刻,却见一个高髻绰颜的仙女,正是永乐公主:“你们不用去了,我自己进来了。”安成高兴道:“七姐姐,我们等你好久了。”永乐公主颇有些诧异,道:“不过,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等着,皇嫂呢?”兴平郡主拉着永乐公主道:“皇姐,你不知道,刚才。”便将方才殿里的事说了,永乐公主听完并无特别感触,只吩咐身边一个侍女道:“既是如此,玄月,你把我们带来的礼物拿去前殿罢。”安成道:“皇姐,可喜欢赏百花,游湖?”永乐公主笑道:“主人不在,赏花何义?”兰屏在旁道:“公主,听说偏殿兽园有表演驯兽,王爷们都过去了,我们不妨前去观看。”安成道:“你们可愿意?”诸女皆表示愿意,到达兽园,却已经不是表演的驯兽,请的汴京最有名的杂役戏法团表演者、拜火教教徒、大宋最有名的幻术师吴常圣。吴常圣却已在近年皈依了檀宗,当下在殿中一佛坛净水中,空手变出七朵开放的莲花。围观众人掌声雷动、叫彩声不断,尤其深得永乐公主喜欢。安成寻得看得高兴的元侃,见她正与潘楚楚言谈甚欢,便没去打扰,元祐不知何时已来了,正陪着德昭等人。吴常圣带领徒弟们表演“七圣”,此前清明节诸军在百戏中亦有此戏法,诸人看得吴常圣与诸弟子爆仗响,便烟火涌出,人面不相睹,烟中有七人,皆披发文身,着青纱短后之衣,锦绣围肚看带,内一人金花小帽、执白旗,余皆头巾,执真刀,互相格斗击刺,作破面剖心之势,直看得目瞪口呆,等到剖心已死,却又一一复活,实在不能让人不惊叹。这大型幻术直表演到月上柳梢,接着又是烟火表演,元祐不知怎么的,一直心神不宁,忽听得一厉哭划破热闹的屋宇:“王爷!”众人听得声音的,都停了下来,元祐见慕容珏凄惨痛苦的神色,心下猛跳,待她走近了,便出声问:“阿珏,你有什么事?”慕容珏几乎站立不住,咬牙走到了元祐跟前,一字一句道:“姐姐,死了,她死了!”众人大惊,赵廷美、德昭因公务已回了开封府,元佐、元侃仍在,其余世家子弟、有意结交亲王的仍在,元祐整个人脑子发懵,几乎瘫倒在地,元俢、安成等人忙上前扶住,元俢及众人呆立在场,无一人说话,元祐眼中迸出眼泪来,抓着慕容珏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慕容珏被抓得生疼,惊恐、悲伤之下,竟然哭了出来:“姐姐,姐姐她在岸边,已经,已经没气了。”说完便抽噎起来,元祐心智已失,双眼通红、几乎要将慕容珏摇散了:“你不是陪着她吗?”慕容珏哭道:“我本来说陪着她,她说不能怠慢了客人,让我在后殿。”元祐突然发疯一般往后殿游湖跑去,元佐边喊边跟上,众人来王府参加宴会,万料不到竟发生人命,且还是陈王府王妃,都不知如何自处,当下便有跟上前去的,亦有待在原地的。元佐递眼元俢,慕容嫣雨死因不明、元俢便留待原地处理这些宾客不得离开,少不得与王府府臣交接。潘楚楚紧紧抓住元俢手臂,只觉得害怕,元俢低声安慰几句,便交代永乐公主、兴平郡主、柴韫婉等先去后殿安歇,三人没法,只能听吩咐,元俢深知情理不和,只得告歉:“请皇妹们宽恕则个,稍待便可,若实在想回宫的,也请先不要传出去。”三女皆应,表示暂时留在王府,元俢又吩咐众人暂时不得离开,封闭府门,吩咐府臣去开封府报案,众人便待在原地,只想着等开封府仵作确定了死因,便可回府了,但陈王妃死因有异,终觉得可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八章 情思争言意漂泊 安成、元佐等人追从元祐来自游湖边上,湖边官妇、小姐以及王府内臣、侍婢下人等皆围坐一团,阮清玲正坐在岸边抱着慕容嫣雨哭泣。元祐见得慕容嫣雨尸身,整个人仿如天旋地转,几个踉跄步子跪在地上,接过慕容嫣雨抱在怀中痛苦。围观众人皆不忍,哭泣者不少。安成、元佐知元祐与慕容嫣雨夫妻情义,知道此事劝止不住,也待住。元祐抱着慕容嫣雨冰冷的尸身不肯放开,只泣道:“嫣雨,你怎么这么傻?”内臣张牧来劝也混如没听见,久之,元祐问阮清玲:“王妃,怎么会如此?”阮清玲擦干眼泪道:“清玲不知,也才来此,王妃何时上船的也不知道。”元祐怒目问旁站的明雪、绿玉:“你二人呢,不是今日一直陪着王妃?”明雪、绿玉两人慌忙跪下,惧道:“王爷,我二人并不知晓此事,王妃一向是有贴身侍婢的。”元祐正待怒问,已有侍婢跪下泣道:“王爷,婢子今日下午从王妃命令,跟了慕容小姐在后院,要知王妃要出事,万万不肯离开的。”接着便捣头如捣蒜,元祐心下冷笑,愤懑不言。安成不知慕容珏已至跟前,便拉住道:“慕容小姐,是几时发现的?”慕容珏本打算寻找慕容恭,却不见人影,又哭着跑来这里,听安成询问,早已暗知今日上午,姐姐已存了死志才将自己与众侍婢遣开,安成上午义帮慕容嫣雨,不似宸妃风霜刀剑逼死了姐姐,就是那一向与自己亲好的初云公主也如那般,心中感激安成情盛,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那句:“她留不得了,留不得了。”便对着安成哭道:“我也不知,姐姐中午已将我遣走,在后院招呼宾客,得了消息,赶来的才知道。”接着又哭,安成递给她手绢,悄声安慰:“你先别哭,等开封仵作来探才知死因,你且节哀。”慕容珏闻言惊诧止泣,压低声音道:“公主意思是?”安成遂道:“没什么,你别哭了。”慕容珏幽恨宸妃母女,且还有刚来陈王府的三个宫中婢女,阮清玲不必说,一直跟着自己,并未离开,那两个女子,姐姐死去,她二人作出泣惧状,哪有半分伤心之意,只怕心内高兴万分才对。 元佐已安排了担架、仆从来,硬将慕容嫣雨尸身从元祐怀里夺出,少时,去开封府报案的府内从臣带着开封府推官、仵作、稳婆及衙役等前来,那推官、仵作向元佐、元祐等行了礼,隔开围观众人,仵作便仔细查看四周环境,见此处离湖尚有十数米,湖中有龙行大船、岸边有一半沉华舟,岸边脚步凌乱,便放下箱子打开,箱子三层,最下面一层两格,占据较大空间,中间一格很薄,装不了太多东西,只放笔墨纸砚,可拉出,最上一层略深,分为两排各十格,格子大小不一,至右渐小,放白梅、酒醋、姜片、葱、椒盐等小罐子。仵作蹲在岸旁翻看慕容嫣雨尸身,边向推官口述所查:“死者女、年约二十,尸身已移,肢体发僵,左脚有鞋、右脚光裸,头发散开,远观胸腹鼓胀不明显,颜面微肿,表情扭曲恐怖,嘴角有繵状泡沫,溺死,死时约为申时。”推官便在案卷验尸格目上急笔书写,仵作心下有了初判,弯身掀起尸体眼皮又道:“角膜混浊不明显,结膜下散有针状出血点,手指呈鹰爪状,指尖掺有一物。”仵作取出,乃是一片布屑,目光微转,扫了围观众人,停在阮清玲、明雪、绿玉及近旁侍婢身上,片刻,又起身查看湖边,湖边流速很慢、尸身看上去又没有什么外伤,在此出现,落水点应是不远,查看便至那华丽小舟旁,那华丽小舟中有一洞,便是陋水的源头,慕容珏跑至舟旁,与仵作道:“姐姐便是在这舟上沉的。”仵作爬进舟内,见内设有一桌案,有跌倒并未沉下的果盘盖住那洞口,旁尚有一锥形利器竟未落下,竟是一个烛台,一并捡了出来。那仵作查看片刻,将那锥形器物悄悄揣至袖中,与稳婆沉步来至元祐面前,躬身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元祐怔疑片刻,问:“可定了死因?”那仵作道:“初断为溺死。”元祐便领着仵作至远处苍松下,推官便携着案卷来告元佐:“王爷,此案已立,与陈王殿下商议同否,便可结了。”元佐点头,忽见元祐在远处一道精光扫向场中三、俩侍婢,那推官已自去找元祐,周围围观众人已知无事,便跟着散了。 陈王妃身份尊贵,后面的验看便不会当着众人,仵作稳婆只管验尸,此事后续或许并不对外人所知了,安成安慰慕容珏片刻,便也至前殿,兴平郡主、永乐公主等在那里,柴韫婉已经回府。潘楚楚自跟着潘惟熙回府,元俢对安成道:“我已让人派了车来,你也快回去罢。”安成点头道:“谢谢三哥哥,我与皇姐一起罢。”元俢便点头:“我与二皇兄去作别,你们可先走,兴平也回去罢。”众人话别,安成与永乐公主携着往后门去,至后门,傲雪、兰屏等人早等在那里,两人携了安成、永乐公主上车。安成见永乐公主无话,便问:“七皇姐,累了吗?”永乐公主似乎很是倦怠,只道:“倒没想到,可怜二皇兄,自己寿宴便成了王妃的冥诞了。”安成接口道:“是啊!”见永乐公主不见得想说话,也没多说,不多时,永乐公主想是累了,便睡着了,车声辘辘在渐进的夜色中向东华门驶去。 钱惟演自坐马车回淮海王府,行不得一条街,忽听得一声道:“公子!”那声音听来尤为熟悉,钱惟演出车来看,却是玄静。钱惟演道:“是你,找我作甚?”玄静行礼便问:“公子,九公主可回宫了?”钱惟演看她一眼,怪道:“公主仙踪我怎会知晓,你问这个做甚?”玄静后面的少女不悦道:“他既不知,咱们便走罢。”钱惟演脸上有了怒气,便问玄静:“她是谁?”玄静没有回答,只打断少女话语:“阿离,快住口!”那少女荏地不悦,揭开面纱一角,只朝钱惟演作不耐烦嫌弃之色,钱惟演心中蓦地一惊,这少女貌若天人,却这般无礼无矩,便要下车来理论,玄静道:“我不回府了,烦请公子照看大公子几日。”钱惟演有些奇怪:“大哥,怎么了?”玄静摇头道:“没什么,请公子告诉大公子,婢子去见公主,在此之前,请大公子万不可轻举妄动。”钱惟演正待要问,玄静已携着阿离去了。 傲雪与兰屏一路无话,快到东华门口,兰屏正要下车请安成、永乐公主下车,却被一个人声拦住:“这是九公主宫车吗?”兰屏一怔,见是一个待三角斗笠的美貌少女,取下斗笠,便露出真实面目。少女身姿颇高,娇美异常、肤色极白皙,轻烟细眉,清俏婉丽、柔美非常,实为仙人之姿。正牵着白马,手里拿着一个纸卷,便道:“你是何人?”傲雪早掀帘知晓两位公主已睡着,便道:“找公主何事?”那少女正是阿离,赶路太急,早已香汗如雨,湿了乌发,看来甚是着急,汉话听得不清,只得道:“不是我找,你看。”示意兰屏看那纸卷,兰屏与傲雪交换纸卷,正待请示安成,安成已掀帘而出,见了少女,大喜,早下车抱住道:“阿离,是你,你怎么来了汴京?”阿离得见安成,喜道:“我来看你啊,公主可好?”安成揶揄道:“分别四年,今日才来看我,枉我当你姐妹。”阿离以为安成生气,拉住安成手解释:“不是,我早想来的,只是并不容易。”安成听那四字,便拉了阿离至一边隐角,关切道:“怎么了吗?”阿离便眼泪晶晶地跺脚了一下,与安成悄声道:“我来宋游玩,避祸的。”安成疑道:“你是南越王的妹妹,谁敢欺负你不成?”阿离道:“你不知道,南越局势不稳,父王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母后已死,王兄见我烦闷,特让我出来游玩的。”安成因见天色渐晚,也不多问,便道:“你王兄也来了,住行馆吗,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来找你。”阿离道:“好啊,对了,我刚才给了纸卷给你的侍女,我替玄静跑路来的。”安成点头道:“她想见我?”阿离道:“王兄没来,也不知你们怎么了,她似乎怕见你。”安成不言,笑道:“没事,你一个人回去可行吗?”阿离点头,与安成分别,便骑马走了。 永乐公主不知何时已下马车,安成走过去道:“七皇姐,我们回去罢。”永乐公主亦不多问,两人伴携至宫中分别。安成到底乏累,浣月将饭食端了上来,安成吃了几口,便吩咐傲雪、兰屏:“你二人也先去吃罢。”傲雪、兰屏领命下去,红霜便进来服侍,待安成饭毕,红霜也托着一个画轴前来,行礼道:“公主,画院的吴画师来过,公主不在,便走了。”安成一愣,便道:“知道了,过时,你再请他来一次。”红霜领命答应,安成看卷片刻,便沉睡过去。 翌日,安成早起,傲雪、兰屏已立在窗前等着进来服侍。安成等侍女穿衣完毕,一面洗漱一面问兰屏:“昨日,阿离给了你什么纸卷吗?”兰屏便将袖中纸卷呈给安成,安成道:“你放那桌上罢。”兰屏便将纸卷于桌上摊开,安成完毕便过来看,笑道:“先去想母妃请安罢。”傲雪轻问:“公主,今日要出宫吗?”安成笑指纸卷道:“却不是去见她,是见阿离。”傲雪、兰屏皆笑,少顷,安成携俩侍婢去翾禾宫中请安,淑妃得知昨日元祐府中事,与女儿一道吃饭,一边聊天道:“原来竟有这般事,怎地她母女刚回来,陈王妃就投河自尽了。”安成道:“后事如何,女儿也不得知,不过二皇兄夫妇确实与宸妃大吵一架。”淑妃道:“她一向不喜自家儿媳,也是人尽皆知,不过,二皇子一向极是爱惜那慕容家的小姐,听闻她是被自己儿子下了逐客令早早回来的。”安成惊讶:“这如何传出来的,真是没有不漏风的墙。”淑妃道:“那可不是,且不提她,你可还见过谁?”安成想了一想,便道:“女儿昨日见了南越的人,南越王的妹妹,母妃见过的,丁阿离,女儿与她相约,今日去行馆看她,母妃准女儿出去吗?”淑妃抚着安成头发,柔声道:“她私入大宋?”安成道:“嗯,想是南越那边有事。”淑妃并不闻前朝之事:“她住哪里?”安成:“她乔装身份,住在驿馆。”淑妃便不再问:“母妃何时管得着你,你吃完便去罢,不过,多带两名侍婢。”安成伏在淑妃怀里撒娇道:“母妃既不高兴女儿出去,安成便不去了。”淑妃叹道:“母妃不是不喜欢你出去,你高兴母妃便高兴,不过,你身边缺一个可保你周全的,母妃总不放心。”安成点头道:“母妃放心,女儿知晓,不会再让自己身处险地。”淑妃点头,安成便安心吃早点。 安成到得行馆时,却正碰上耶律斜轸与萧挞揽、萧千月外出。耶律斜轸看见安成,笑着迎上来:“公主,好久不见!”安成含笑与萧挞揽、耶律斜轸问好:“安成与将军见过才没几天呢。”耶律斜轸问:“你到这里来是?”安成不喜外人过问私事、行踪,何况是并非熟络的耶律斜轸,仍是回道:“来找旧故好友。”一时无话,萧挞揽轻咳一声,作告别状,笑道:“既是如此,便不打扰公主了。”安成也点头准备离开,耶律斜轸颇为恼怒,何故对自己冷淡至此,冷笑道:“你怎么不去找那高丽世子?”安成闻言回头,微感奇怪,这人为何屡次对我冒失莽撞,自问并没有开罪于他,安成想了想,回道:“待会去找世子哥哥。”便告别离开,耶律斜轸眼随少女离开,萧千月在旁惊叹道:“这位公主便是画像上那位吗?”萧挞揽摇头:“不是。”萧千月道:“虽看不见容貌,但应该是天人之姿,你也见过吗。”萧挞揽轻笑点头:“大宋寻常贵族女子出门尚且不能轻示容貌,何况公主身份。”萧挞揽想到安成,心便没来由地心悸,突然感觉呼吸困难,接着便要跌倒,萧千月大惊,感觉扶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耶律斜轸眼眸泛起冷气,瞧了一眼,拔步朝殿内走去,扔下一句:“你扶他回去。”萧千月正要问耶律斜轸去哪里,已被萧挞揽制止:“别管了,将军找公主去了。”萧千月很是无语,只得扶着萧挞揽也回去:“你,这是何时的毛病,不要紧罢?”萧挞揽苦笑地看了大越使臣所住的殿阁,摇了摇头,却站立起来,萧千月惊讶:“你,没事?”萧挞揽轻松道:“我一直不知将军对安成公主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今日,想必是确定了。”萧千月泛起一丝诡谲微笑,拍向萧挞揽肩头:“我瞧你对安成公主似乎也,刚才装病是为何,莫非与你有关?”萧挞揽截口道:“你才来没几日,倒瞧出来不少,公主她,算了。”到底是不愿意萧千月知晓自己曾经中毒的事,但安成公主知道吗? 安成见了丁阿离,两人正自闲聊,阿离正自研香,却被一处高大的身影挡住门口的光线,那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男子,俊美温柔,浑身寒气,丁阿离见那男子眼光不离安成,便笑问:“请问,你找谁呢?”耶律斜轸见安成安然无恙,正自疑惑,安成回头:“咦,你怎么来了这里?”耶律斜轸颇为惊怒,丁阿离见两人认识,便热情道:“你是哪里人呢,既是来找公主,何不一起坐下呢。”安成正要发问,耶律斜轸已自坐在了左边的高椅上,姿态慵懒霸气。安成便起身问:“你来找我的?”丁阿离观察这男子,高大的似乎可以撑起天与地的身形、精致凌烈的轮廓仿如雕刻形成,高而挺、直而瘦削的鼻线,浅薄但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双丹凤眼不添阴柔之气,更添冷峻霸气,那浅褐色的眼眸,无论哪个女人一望下去便很快会失去矜持,似乎只能深陷其中,这极美的男子体内潜藏着暴戾的气息,他动作十分优雅,嘴角似乎略带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给人一种优雅霸气,却并不温柔的感觉,这男子,该是天下苍生的劫数才对,只是那稍有的目光停留,便是在安成身上,便接口道:“我不识得,自然是找安成你的啊。”安成只得道:“你找我何事?”耶律斜轸没有说话,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眼中便透露出厌恶之气,丁阿离低下头,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安成瞧着耶律斜轸,只等回话,耶律斜轸似乎扫了看笑话的丁阿离一眼,丁阿离便觉身躯一震,只觉得气血上流,下意识道:“公主,玄静见是不见,便看你的心情了,我还要出门买香料,就不陪你们了,先走了。”安成略感奇怪,阿离这是为何,莫不是这人来,惹她厌烦了,便拉着丁阿离道:“别走啊,你要什么香,宫里什么没有,我隔日带出来送你啊。”丁阿离再也不敢正视耶律斜轸,却对安成揶揄道:“公主这话说的,你们宫里的香,还是我们进贡的呢,话不多说,不打扰你们谈话,我先走了。”安成无法赶走耶律斜轸,只得对丁阿离抱歉:“那我隔日再来看你。”少不得有些恼怒,直接道:“耶律将军,出来罢,阿离是怕你这俗人扰了她的香呢。”耶律斜轸闻言只冷眼扫射过去,吓得丁阿离后退一步,牙齿打战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成心里恼怒耶律斜轸扰了自己与阿离闲话,只得任凭傲雪替自己戴上纬帽,吩咐兰屏、傲雪且待片刻,再与耶律斜轸出门,虽不见怒色,音色十分冰冷,连客套也没了:“将军,找安成,是何事?”耶律斜轸道:“你难得出宫,想见你。”安成心内气急,这是什么理由,却不在颜面上表露半分,本想问丁阿离自己恩师可有归占城,没问到此处便被耶律斜轸扰乱,冷声道:“我与阿离本有话说的。”耶律斜轸却不说话,只看着安成,眼中却不似以前冷漠,安成心下奇怪,便道:“你这般看我作甚,莫不是我面上有什么?”耶律斜轸笑了一下,轻声道:“她说的玄静也是大越人?”安成惊疑,止步,探究道:“你,关心这个吗?”耶律斜轸摇头,直视安成:“你今日要见她吗,我想陪你去。”安成只觉得耶律斜轸看向自己时,心内十分不舒服,头皮发麻,况且也不知此人到底何意,吞吐道:“这个,安成自己便可以去的,不劳烦将军了。”耶律斜轸提议被拒绝,脸色瞬间冷硬,见安成正盯着自己,便转换话题道:“你将自己最信任的医师贬去北苑,又辗转让那人去了你们的西宫皇后那里,送了安岳王这么大个人情,他想必是十分感激你的罢。”安成盯住耶律斜轸,自始至终,自己虽有过猜疑,却从未多加注意过这个男人,这人到底何必如此,耶律斜轸从未有机会让安成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此刻被看得只觉得心潮翻滚,心中喜盛于怒,却见安成神色愈加冷漠,言语中竟是不耐烦与嘲弄之意:“耶律将军眼光过远了罢,在别国领土,有这样的本事,倒叫安成诧异。”耶律斜轸本不想惹安成生气,却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也无法得安成赏识,但大约次数多了,竟被这少女锻炼出了耐心,实在叫耶律斜轸大为光火,故作冷静,实则已经又要变脸:“你想要钱家大公子的性命,难道不想知道安岳王的想法?”安成心内暗惊,这事进行的甚是隐秘,他是如何知晓,便佯装笑道:“昨日的事,你也知道了,皇兄那里,安成不好去问,莫非将军知道?”耶律斜轸正色道:“安岳王不会有任何想法,左右不过是你父皇的意思,你知道他为什么此前在钱雅鱼的事上,故意延报你的父皇,只因为钱雅鱼怀着他的孩子去世的。”安成大为惊骇,钱雅鱼竟然怀有德昭皇兄的骨肉,却又死了,安成不想此间竟有这样的缘由,德昭皇兄与淮海王府关系到底如何现在已经不重要,此前种种,已经不重要,如果他为了钱雅鱼,隐瞒部分实情,却也说得过去,所以是父皇知道了,仍决定压下此事以便吴越归国不生是非,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自己曾经受的毒害便不会再追查到底,想通此处,安成笑问:“你怎么知道的?”耶律斜轸眼光眺向远方,回答安成的疑问:“你父皇自认密碟发展厉害,我的也不差。”安成闻言冷笑:“你自然不差,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这回换耶律斜轸大惊失色,她何时猜到的自己身份,安成看了耶律斜轸一眼,道:“这很难猜吗,你自辽国来,一路故意隐瞒身份,着实困扰了安成一些时日,让人费尽心思,还让人去前殿查了,不过,你不是喜欢收藏画吗,这提醒了本宫,大宋见过你的将领并不是没有,我是宫门弱女,自然没机会拿着你的画像请前朝武臣确认,但别人还是有的,左右不过是我性喜猜测,就在刚才,我确认了,不过,安成好奇的是,您这样的身份,这么低调来大宋,是为何呢?”耶律斜轸不知安成何时知道的,却从未见她坦露半分,从来只以为她少女心性,却不知心思如此之深,自己到底不算了解她,不过是因为她不肯给机会,倒也不否认,笑道:“公主倒是谦虚,宫门弱女,您是吗?”耶律斜轸想了解一个人,便要将她所有了解的透透测测,安成实在算不得一个弱女子,从来都不算。安成不理会话语中的讥讽,反问:“难道不是?”耶律斜轸沉吟片刻,答道:“我也不过是来游玩的。”安成作奇怪神色:“倒也没见你怎么去游玩阿。”耶律斜轸道:“公主见过本王几次呢,本王也想游历,不过一人太过形单影只,只是缺一个咨客,不知可有幸请公主做本王的咨客?”安成轻笑摇头:“北院大王,也知我出宫很是不易的。”耶律斜轸还想争取:“我曾答应过公主,寻来当日对公主下毒之人,我以那人性命为礼,请公主做咨客如何?”安成轻笑婉转:“可不敢不买您的帐,但那人,我自会寻来,不牢您费心了。”耶律斜轸想到几日前应承她,她到底是存了好奇和感激的,此刻却想也不想就回绝,冷硬道:“你不是真奢望慕容家的那位罢?”安成心内一震,这人何故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却是为何:“这你也知道了?”耶律斜轸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人回京,我倒是意外,不过,我怕那人未必敢找我庇佑的人。”安成笑了:“您终于承认了,我竟不知何时得罪了您,让那人与钱雅鱼交易,对我用毒,不过,也怪我太过愚钝,这才知晓。” 兰屏与傲雪道:“姐姐,你瞧这辽国将军怎么样?”傲雪道:“不怎么样,公主似乎不甚喜与他见面,想是不喜此人。”兰屏颇有些担忧,道:“但我瞧来,这辽人将军,瞧着公主的眼神,似乎与人不同,与曹大人、高丽世子是一样的。”傲雪笑了一下,截口道:“高丽世子对公主有救命之恩,之前宫中宴会,公主与世子约为兄妹,大宋约为佳话,只怕与三皇子、四皇子是一样的,至于曹大人,他与公主自幼相识,交情甚好,又有什么呢?” 耶律斜轸不想安成误会,解释道:“你总误会我,那人曾经确实是我辽国死士,本是靺鞨种,却是高丽人,后来叛逃,他与钱雅鱼做交易,却不是要伤你。”安成回视耶律斜轸:“钱雅鱼已死,到底我顾德昭皇兄面子,本该就此绕过她,她的帐,我便只好算在她兄长身上了,至于你的人,北院大王,我也不会绕过。”耶律斜轸见安成一直言辞冷漠,嗤笑道:“我想交与你出气,你却要拒绝,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安成认真答道:“讨厌倒不至于,甚无好感却是真。”耶律斜轸失笑:“不是都说你们宋人女子温柔,你倒不是这样,听闻你是赵光义最宠爱的女儿,他将你骄纵惯了吗?”安成对于耶律斜轸直呼太宗名讳,大为恼怒,这人虽是辽国北院大王,却也太过狂妄,存了几分嘲讽之气:“父皇母妃自幼一向教导安成,待人要真诚,不能说假话。”耶律斜轸也笑:“你真的让慕容恭来找我,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安成摇头:“不太了解。”耶律斜轸气结,若说那高丽世子救她性命,亲近几分也还罢了,这慕容恭却又是为何,冷声道:“这人去西域几年,倒将那里搅成了一滩浑水,大发不义之财,我辽国到底无暇西顾,且等此人发展,待我有一天西征,你别让他找我了,我还不想见他。”两人且走且谈,寻了一处水榭,在石桌旁坐了,耶律斜轸道:“我将那人交与公主处置,公主不将我身份说出去如何?”安成悠闲玩花:“你不是来游玩吗,不做得太过分,我又何必与你为难,比如听雪楼现在困住的那位定安国王子?”耶律斜轸眼眸泛出丝丝冷气:“公主与那人素无交情,何必袒护外族人呢?”安成嫣然一笑:“到底是大宋,不喜你们肆意妄为,想杀人便杀人罢了。”耶律斜轸查听安成言语不擅,似是不肯罢休,但即使有曹家的府兵,加上那人龟缩不出,便以为万无一失,这少女,虽机敏深沉,到底见识太短,正要冷笑,只听安成道:“听闻你素以毁灭城池、灭人种族堆砌战功,安成长于后宫,见识手段自然入不了北院大王这样惯于沙场拼杀英雄的眼,不过,安成查过那人身份,不过一介游医,就算那人身份特殊,您在别国领土,何必赶尽杀绝呢?”耶律斜轸听安成评价自己“以毁灭城池,灭人种族”,心中略过一丝惊异,这公主,无时无刻,不在教训自己,在别国领土,不要太过放肆,想来早知自己杀了意图连宋的女真人,轻声道:“我要做的事,天下谁能挡。”这话语温柔,却冷硬如万丈寒冰压身,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安成不想多说,冷场了半响。耶律斜轸凝住鼻息,摩挲着泛白的指节,看着似乎不想再说话只顾玩花的安成,沙哑道:“本王原以为公主年幼,心性单纯,却不料如此早慧,那么,公主,可知本王的心意吗?”安成被声线吸引,将笑容收了些:“早慧算不上,不过是为了不显得愚笨罢了,北院大王什么心意?”耶律斜轸直视安成:“本王,心慕公主已久了。”安成错愕,只觉得听了一个笑话,却不便表露,只是道:“我年纪尚幼,心慕二字您切莫乱用,再者,我与您来往时日也多,您向来行事作风,不睦二字我觉得倒也算得,心慕二字,说来,却是奇怪。”耶律斜轸生平从未中意过一个女子,与安成交往时日虽不多,她也一向少有好颜色相与,此番表白,却被无端轻视,实在是大失所望,而她的反应,说来也怪,只是不信,却全无女子该有的羞赧之色,耶律斜轸只觉得心神不受控制,更加猜不透安成心思,却一直被她牵着走,实在是盛怒难言,便作痛心状道:“本王句句肺腑,字字真心,却不料公主如何轻视,想来公主对本王偏见早生,公主这样说,本王实在痛心。”安成瞧着水榭边跳起的鱼儿,却再也不理会耶律斜轸,微笑起身道:“安成还得赶着去见人,就不与将军多说了。”耶律斜轸叹息,听来颇有几分伤感:“你仍是不信我。”安成却当没听见一般,径自离开,本就从来不似一类人,谈信任不是很可笑吗,但往日耶律斜轸的音容笑貌却不由自主地在此时浮上心头,心内仿佛有一个声音道:这人喜怒无常,屡次在我面前言语肆意无状,这次却以心慕二字来取笑于我,实在让人反感。当下与傲雪、兰屏等来了高丽行馆。 兰屏掀开纱帘,却瞧一辆宫车在同文馆门口,那车旁站的婢子却是澈儿,便道:“四公主也来找世子吗?”安成一愣,随即笑道:“如此我们便去那里罢。”兰屏颇为不愿:“玄静既想见公主,也已托了越国郡主传信,何不在那里见了,还要公主去找她?”安成笑道:“她想见我,哪里是容易的事呢。”傲雪道:“公主要绕过钱家公子性命吗?”安成心知傲雪感念钱惟睿救命之恩,只怕是盼着自己绕过他的,兰屏道:“皇上刚封了淮海王和钱家诸位公子,以示天恩,公主此前所受委屈,却也不必忍了,如果是我,那钱雅鱼平生夙愿不就是回归故土吗,她便是死了,也得让她尸骨洒在大宋国土上,即便公主绕过,三皇子,想必也是不会绕过的。”安成道:“三哥哥吗,你倒是个心狠的,但想必德昭皇兄是愿意钱雅鱼留下来的。” 三日后,京都城门外,太宗派遣的考工郎中范渂权知两浙各州事务,陪同官员钱惟睿也在列,赵元佐、元侃等人送行。钱惟睿携带玄静、柳如月骨灰南归,两日前,安成公主来淮海王府,见钱惟睿,以感谢钱惟睿当日荐医之恩,殊不知却是来施恩的,那日钱惟睿净身沐浴完毕,正准备饮下毒酒,安成饶其性命,却带走了钱雅鱼的骨灰。京郊名苑采薇园是德昭的一处园林,此间时节,园中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再加上亭台阁楼,木石曲廊,园子庄严恢弘处更不失幽雅静谧,实在让人觉得美不胜收。德昭静立了一上午,没让任何人打扰,雅贵眉眼间留了几分沧桑与落拓,姿态闲逸却更精明克制,只待在那梅花中,安成不忍打扰,直到园中管事女婢前来请示安成用饭,安成才与傲雪、兰屏前去找德昭,德昭终于出声:“埋了罢!”仆役领命已打开棺木,德昭将骨灰盒放了进去,仆役不时便将棺木埋了,德昭见安成待在远处,不来打扰,心道:不知如何感谢这灵巧的妹妹。安成出声询问:“皇兄可放下了?”德昭扶住安成双肩,笑道:“安成,之前的事,我虽有隐瞒之心,最后仍告知了叔皇,只是这件事,叫你受委屈了,其他的事,皇兄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安成点头道:“皇兄实为大局作想,安成省得的,皇婶身体一向不好,德芳皇兄又不在京城,皇兄该让王妃嫂子时时进宫看望才是。”德昭依言点头,与安成走下竹廊石阶,又问:“你饿了吗,这里的饭食不错,吃了再回宫罢。”安成道:“安成不能陪皇兄用饭了,因约了七皇姐与兴平在北苑听琴的,七皇姐说她去相国寺布施完了就去,安成也得过去了。”德昭道:“那便不能留你了。” 独孤伽灵独坐室内,焚香静坐,不多时便听得男子的急促声,来人正是宋梁。见独孤伽灵闭目养神,不理会自己,等了半响,到底是急了,便手推独孤伽灵:“阿灵,你又叫小聪杀人了?”独孤伽灵半响睁眼,半是鄙夷半是恼怒:“你干什么,什么叫我又杀人了。”宋梁歇气半响,有开口道:“那人死相我看了,死因开封府最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传是水鬼作祟,不是小聪又是谁,他还是个孩子,阿灵你怎么?”独孤伽灵听宋梁念叨责怪,只觉得厌恶心烦,怒道:“要你来训我,你昔日也不过是独孤家的家奴而已,今日却来教训我,凭什么便是我指使的,小聪说的?”宋梁惊气交加,却不敢亦不愿发作:“你与慕容公子到底在西域做的什么生意?”独孤伽灵闻听慕容恭名字,更加急躁,冷笑道:“什么都做,不过,他将我逼得偏居西南,只与藏人、摆夷人做交易,我恨死他了。”宋梁想起慕容恭曾经说过独孤伽灵要嫁大理段氏,吞吐道:“慕容公子说,你要嫁段家的人。”独孤伽灵最不喜被提及此事,当下脸色大变,咬牙道:“你偏要提这事让我不开心是不是,吴越王既已归宋,你那心上人也回归故里,你能同我一同南下了吗?”宋梁见独孤伽灵难得的温言软语,便低下头,艰难道:“我可以的,但小聪一人?”独孤伽灵却道:“他没事。”宋梁道:“那我们何时起身?”独孤伽灵道:“不忙,我让你查慕容恭的事,你可查出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宋梁摸了自己下颌一把,似乎很是疲惫,更多的是奇怪:“慕容公子,似乎并无特别的举动啊。”独孤伽灵又要气炸,宋梁想到慕容恭归宋,所带不过是十八名美少年,一个大胆的想法脱口而出:“阿灵,我让人跟了数日,自己也跟过,慕容公子的那十几名随侍少年实在太过于貌美,类似妇人,慕容公子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独孤伽灵笑出声:“怎么可能,你是他都不会是,慕容恭是什么样的人,没人了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宋梁低声道:“我自然不是。”独孤伽灵却闻所未闻,忽听一声猫叫,白虎却在院中松树上,独孤伽灵便径直往园中去了。但掀卷帘瞧景致,明日应是朝雨轻阴乍阁、白玉阑干外、烟柳弄晴,芳草侵阶映红药。东风妒花恶,吹落梢头嫩萼。屏山掩、沉水倦熏,自己也只能夜半孤人但凭杯酒去忧愁了。 寻思旧时京洛,那时正是年少疏狂,歌笑迷著。障泥油壁催梳掠。也曾与他驰道同载,上林携手,灯夜初过早共约,今日却要争言飘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三十九章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安成与永乐公主静坐马车中,永乐公主仍手握一卷经书在看,安成道:“不知宋待诏何时收的这徒弟?”却是询问永乐公主今次北苑琴僧到底是谁,永乐公主放下经卷,笑拉安成道:“你不知道?”安成道:“安成是被姐姐你和兴平拉来的。”永乐公主道:“你是皇室诸人中宋待诏唯一所收弟子,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呢,我与兴平、婉儿虽也有皇室身份,宋待诏虽也奉皇命指点过我们琴艺,但得他赞赏者唯安成你一人啊。”安成笑道:“皇姐又来取笑我,不过是我叨扰得宋待诏乏了,他多指点一二罢了。”永乐公主点头道:“闻听是得宋待诏亲传,虽是北苑,怕是人多,不过,宋待诏不肯收徒,你又贵为公主,他收徒也是好的,免得琴艺失传,只不过,且不说我们这些皇女,便是这汴京城中的王宫贵族,世家小姐们,也有想一掷万金请他指点一二的,近日竟得知他几时收了的徒弟,瞧热闹的人怕是会很多。”安成想起道:“却不知慕容家小姐会不会来?”永乐公主闻言一笑,道:“那位怕是不会吧,陈王妃丧礼正忙着呢,说来,二皇兄倒也可怜,平白惹得父皇生气。”安成不解,不关宸妃,二皇兄也是诸位皇兄中甚得父皇喜爱的啊,问道:“这是为何?”永乐公主看了安成一眼,便道:“有说陈王妃是被那人逼迫死的。”安成想起之前的事,道:“那日仵作前来验死,到底是王妃遗体,验到后来也就罢了。”永乐公主点头道:“近日宫中皆传是宸妃不喜陈王妃,与二皇兄夫妇大吵一架逼死了陈王妃,宸妃一向强悍,这消息宫中却压也压不住,便是前朝也有弹劾父皇后宫的,且二皇兄将宸妃先前赏赐的宫女撵出了王府,已令父皇生疑,你是不知,那日我恰巧在御花园,二皇兄竟苍老许多,且面须不整,父皇一顿痛骂,问起实情,二皇兄只跟哑了一般不言语,实在可怜,父皇便禁止宫中论及此事了,听说已将慕容珏父兄召回,已在宫中见过了。”安成心寒,却不表露,只可怜慕容嫣雨白白没了性命,二皇兄即使与宸妃有过一时争执,但贤妻已死,应该也会掩埋慕容嫣雨死去的真相,而父皇呢,虽为二皇兄与宸妃闹僵的母子关系做系,虽是为堵住前朝诸臣的弹劾,但厌弃之心怕是生了,因此才会更加宠爱李妃,而等二皇兄伤心过去,诸事会在变化,摇头叹道:“便是人们有疑死因,却又能怎的,只可怜慕容家和二皇兄了。” 车音想辚辚,不见綦下尘。北苑宫门不多时已到,安成与永乐公主下车,瞧见马车皆世家仆从,不见兴平郡主的车马卫队,却有襄王府的马车,便道:“兴平还没来吗,只不知这次琴会是谁组织的?”永乐公主吩咐一婢女道:“我们且进入罢,紫彤你在此,若见到郡主马车便告诉本宫与九公主先进去了。”紫彤应声领命。安成、永乐公主便携贴身宫婢数人往园内行去,北苑离宫除却寿安殿、章德殿、崇德殿、永宁殿四主殿外,另布有宫苑万千,为夏日避暑胜地,布局恢弘典雅,依山势而建,主要园区以山林为核心,四周环列建筑,亭及依山起伏绵延,长廊利用北苑后山的水画,复廊上曲折、漏窗渗透,沟通园内、外的山、水,使园内水面、池岸、假山、亭榭融成一体。园中山上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野卉丛生,朴素自然,景色苍润如真山野,倒颇有几分江南园林之气,比起皇宫虽恢弘不所及,却难能清贵幽雅。安成虽喜这园中景致,却惦念永乐公主的心思,脚步倒轻快些,永乐公主笑道:“你却不知,这是三皇兄组织的。”安成虽早知三皇兄在园中,是他主持倒是惊诧,不过想来也是,不然谁有资格在这北苑举办呢,傲雪前行,问园中一内侍:“今日来的琴师在哪里?”内侍行礼道:“回公主话,在瑶池苑的翠玲珑。”永乐公主道:“我们既不知,便领着我们去罢。”傲雪与内侍领命答应,等二人赶至瑶池苑时便已知琴会早已开始了,翠玲珑连贯数间大小不一的旁室,使小馆曲折,绿意四周,前后松木掩映,竹柏交翠,风乍起,万竿摇空,滴翠匀碧,沁人心脾,确实当得“翠玲珑”三字,翠玲珑在假山、古木掩映下,屋宇宏敞,庄严肃穆。虽远远瞧见,倒也不似一般宴会热闹喧嚣,倒是静谧许多,只见那中间平地设有三高案、所坐三人、皆为僧人,四周设坐不多,元修、元份、贤、萧挞揽坐在那里,其余世间公子,诸如潘惟熙、潘惟吉、程勃、贾庭宴、卢思浩、钱惟演等在四周或坐或倚,皆凝神静听,柴韫婉、潘楚楚等设坐在座,其余世家小姐公子们或三或俩在亭台楼阁掩映中,倒不见得是来赴琴会,闲谈者众,总得来说,来者颇多。安成见萧挞揽在,仔细查看,却不见耶律斜轸,元修闻报已来至二人身边,拉二人至设案坐下,悄声道:“二位皇妹可来迟了,早开始了。”安成不好意思地看了永乐公主一眼,压低声音道:“早知是三哥哥你组织,该早些来的。既如此,我们便好好听罢。”元修点头,便回自己坐上,贤瞧见安成,心内甚喜,对望一眼,安成亦回之一笑,二僧所奏,为《潇湘水云》,分为十段,两人依次奏来,洞庭烟雨、江汉舒清、天光云影、水接天隅、浪卷云飞、风起云涌、水天一碧、寒江月冷、万里澄波、影涵万象皆令听者心旷神怡,为之暗暗喝彩,两位僧人琴技竟不相上下,安成与永乐公主道:“这两位怎么称呼?”永乐公主道:“左边那位年龄大些的叫做知白、右边小些眉尖微蹙的那位叫做义海,那中间坐着的那位高僧便是夷中。”安成有些惊讶,因那夷中自己早年曾经见过,又问永乐公主:“那哪位才是宋待诏的弟子?”永乐公主道:“便是夷中大师了。”安成暗道:“夷中大师乃大宋知名的佛学大师,与我琴业师父年岁一般,却不知是何机缘,引为师徒呢,我虽不信佛教,却也敬佩这位谦虚好学呢。”元修道:“两位师父琴艺精湛,我等已将古往今来名曲几乎听全了,我与世子实难分出谁更胜一筹,诸位呢?”诸人听元修说话,哪能接他的话呢,皆称赞琴艺高深,却没人出声回应,夷中合掌道:“鄙徒生了好胜之心,老衲请诸位来做个见证,倒叫王爷与诸客见笑了。”元份笑道:“听琴本是雅事,大师高足琴艺确实精湛,只可惜宋待诏不在此,那么,还继续比下去吗?”永乐公主悄声道:“我们才来,三皇兄这意思却是要比完了吗?颇有几分不满,安成听罢只悄声安慰,柴韫婉接口道:”不若再换个曲子罢,请二位再奏《醉渔唱晚》罢。“ 知白、义海二僧看一眼夷中,皆点头。知白先奏,此曲引子短小,只现主、属两音。琴声幽幽奏来,众人皆仿佛于暮色苍茫之中见一人醉渔哼唱渔歌,待得主曲部分,指因重复,曲调高去四度,琴声渐阔。又以切分节奏,安成眼前便形象地勾画出步伐踉跄的醉渔神态,众人皆醉。第二段曲子,知白将主曲曲调移高八度,铮铮而来,尾部扩充微音,琴声竟然苍劲有力。到第三段曲子,主曲再次变奏,琴声继续扩充和重述,只见”撮“和”反撮“指法演奏双音,却以固定低音陪衬旋律,琴声情绪为之高涨,众人情绪也随之起伏。到第四段,众人大有”人影婆娑,歌声断续“之感。第五段知白换以连续的三连音,伴随强有力的固定低音,琴声跃入高潮,醉渔豪放不羁,佯狂之态犹见。第六段在高潮过去之后,变化再现的主曲,尾句速度渐慢,音乐气氛低沉,呈现出一种茫茫然的情意。众人皆茫然,第七段下行的旋律被连续,音乐逐渐平稳下来。众人情绪随琴声起伏转折,只觉得汗汗淋漓,却都表现出一种感慨万分的情状。永乐公主见安成一直平稳,不似旁人,便问道:”虽义海师父还未弹奏,你琴艺颇高,瞧这二人半天,有何看法?“安成却不避讳,点评道:”知白师父琴艺当得中上,暂时高于义海师父,假以时日,便不知了。“永乐公主道:”当得真,倒说也是,今日来的,都是懂琴的,只你是行家中的行家。“安成低声道:”姐姐谬赞,且看吧。“义海演奏时,前三段与知白不相上下,甚至在曲调转折技巧上高于知白,却不知怎么的,忽现一指空白,他虽及时补上,以更加娴熟的技巧遮盖引得众人更加入境,安成却哂笑道:”有了这一指空白,这小师父到底是输在心境二字上了。“永乐公主见义海本白净清秀的脸庞渐渐有了红色,眉头更加凝重,便知被安成说中,那义海已输了,悄声道:”刚才那一指空白,没几个人听出来啊,我瞧众人神色,唯有你与夷中大师。“琴曲已毕,众人仍然觉得酣畅淋漓,元修道:”大师与诸位可有论断?“夷中看两位徒弟一眼,正待发声,义海却起身合掌行礼道:”师父,徒儿输了。“众人颇为诧异,元份、贤等人却已知其中缘由,义海继续道:”师兄终是高我一筹,我今日心服口服。“ 知白亦起身回礼,却只低头,钱惟演在旁道:”王爷可知道这义海输在哪里吗?“元修不答,笑道:”希圣可知?“钱惟演道:”正是在下愚钝,才请教王爷的。“元修道:”在座诸位,可瞧出谁更胜一筹了吗?“永乐公主瞧着安成,一派敬慕安成琴艺的样子。义海道:”小僧琴艺技法、修为皆差师兄许多,只能以后更勤加苦练了。“却转身向安成走来,到得跟前,行了一个大礼,安成赶忙起身回了一个俗礼,道:”小师父,这是做什么?“义海道:”义海虽为出家人,却是个琴痴,在这个“琴”字上入了障,请檀越指点一二。“众人皆奇,元修已出声道:”小师父为何要向本王的皇妹请教?“安成本想推脱,永乐公主却回道:”三皇兄不知,因安成已在上支曲子已断出知白师父更胜一筹。“众人皆惊讶,元修笑道:”如此说来,我等众人听这一上午,竟不抵皇妹这片刻,安成,小师父既然诚心请教,你也不可推辞哟。“安成本是与永乐公主悄悄闲谈,万不料得义海竟听到,此刻元修又玩笑正要回话,众人已经都在请示了,安成不能推却,笑道:”夷中大师琴艺精湛,小师父何必向我请教呢?“义海眉目间颇为为难,元份道:”安成,你与夷中大师都得了宋待诏亲传,夷中大师虽琴艺出神,但他若能比较一二,也不会有我等今日在此相会,你又何必谦虚呢。“众人又再请,安成只得道:”罢了,我便奏一曲,回赠小师父相请之恩罢。“义海行礼回谢,安成便至琴台上坐下,拔琴起弹,引子亲切优美,却又似乎跌宕起伏,乐曲以浑厚坚实的散音、按音,勾画出一幅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只有梅花傲骨静静开放的画面,元修与元份道:”安成弹奏的莫非是晋朝桓伊所作,本该笛声的《梅花三弄》?“元份点头称是,赞道:”此曲泛音曲调在不同徽位上重复了三次,故称“三弄,今听皇妹改用琴奏,却甚是动听。”琴音三段,清澈透明、优美流畅,跳跃循环出现“一弄”“二弄”“三弄”众人面前已然是一片高洁、祥和而又生机勃勃的梅林,安成奏来,节奏颇为活泼明快,让人觉得即使寒冬也是处处安然生机。到第二段,琴声既急促却不稳定,安成采用频繁的音区变换,技法更加复杂快速,用轮指、跪指、掐起、拔刺、滚沸、短锁、长锁等表现环境动荡不安,梅花傲霜挺雪、挺拔刚健、坚持斗争的形象,已将此曲推向高潮,慢慢琴声渐渐平痕,只留袅袅余音。曲毕安成起立,翠玲珑掌声雷动,夷中、知白等也前来拜安成:“公主琴艺精湛,当世除了宋待诏,当得第一。”安成道:“大师快别谬赞,安成班门弄斧了。”义海此时已然既羞且愧,跪下道:“义海感激公主教诲,教导不得浮躁,义海实在羞愧难当,当拜别师父与公主,他日有缘再见。”众人皆惊,安成惊讶道:“小师父万不可如此。”夷中却道:“如此甚好,你且去罢。”义海转身向夷中磕头完毕后,与知白一笑,竟投身人群中,择路去了,安成不解道:“大师,这是为何?”夷中道:“义海得公主点化,障已除,便自请去了。”安成道:“大师,怎么不阻拦?”永乐公主已拉着安成道:“你既已渡他,大师怎有阻拦的道理,大师若与义海师父缘分未断,他日还是要见的。”安成见夷中点头,心中甚觉不是知味。夷中便带着知白与元修等人告别,去了。 元修、元份等道:“安成,你真是厉害呢。”安成道:“哥哥们取笑我吗?”贤笑道:“公主所奏,却是比桓伊将军所用笛声好呢。”安成越发难堪:“贤哥哥,你也笑我。”众人只笑不语,目如深渊的耶律斜轸却是在园中山巅的亭中,听见少女难得的娇软之声,脸色早就变了,这骄傲的公主,你与本王说话,从未见得有过一丝好颜色,每次与这高丽人说话却轻声软语,是何道理。 萧挞揽抬眼望去,似乎能看见耶律斜轸此刻如霜似雪的冷峻脸庞,北院大王心慕安成公主,却被轻视回绝,今见她与自己的一国劲敌亲近,怕是心底不好受呢。崔昊天见萧挞揽眼色不善地暗盯贤,早已无声回应,不多时,便见萧挞揽与萧千月离开。元份道:“这些辽人倒也奇怪,听不懂的非要上赶着来。”安成奇怪道:“四哥哥此话怎讲?”元份道:“三哥本打算只请贤世子的,哪知随从去同文馆的时候,碰上这萧特使,他说焉有请高丽人不请辽国的道理,三哥便一起请来的。”安成点头,贾庭宴见安成与元份话毕,便过来行礼道:“四皇子,襄王在前面相请四皇子前去。”元份道:“你先前去,本王马上就去。”贾庭宴便应声去了,安成道:“我自己逛,四哥哥去罢。”元份哂笑道:“三哥真是怕了潘楚楚,偏要拿我这弟弟做戏,真是可笑。”安成笑道:“那你还不快去。”元份却瞧着安成身后笑,与安成耳语一番,便也去了,安成回头,正笑着的那人,如青云高阔,袖若飞鸿,风华摄人,不是贤却又是谁,便招呼道:“贤哥哥。”贤笑道:“公主,好像有心事?”安成等贤几步,并肩行走,轻声道:“我知道了那辽人的身份。”贤沉吟片刻,问道:“北院大王吗?”安成点头道:“是,这人警告我不要多管听雪楼那渤海医师的事。”贤道:“公主的想法呢?”安成颇为动气,轻笑道:“我可不管他是南院大王还是北院大王,便是他们辽国的皇帝,安成也没在怕,这人太过狂妄,实在讨厌。”贤轻拍安成手臂,以示安慰,安成便笑道:“我真是,提那人做什么,倒有几日没见贤哥哥了,那日看见四皇姐的马车。”贤闻言脸红,急道:“公主,四公主是来找过贤,但那日,贤并未在行馆。”安成惋惜道:“那四皇姐岂不是要失望了。”贤未见安成流露出一丝生气的意思,笑道:“贤在国子监听过几次课,却从未见过公主。”安成正要解释,忽听一个清月舒朗的女子声音:“世子岂不知,公主与皇子们并不会在国子监学习吗?”安成笑道:“兴平,你来得太晚,琴会已完了。”兴平郡主嫣然笑道:“我虽未听到,但却也听说了你度人的佳话。”安成轻笑摇头,与贤介绍道:“贤哥哥,这位是我秦王叔的女儿,兴平。”贤与兴平郡主见礼,却不好说出多次在国子监偶遇初云公主,初云公主却称是在国子监学习,兴平郡主道:“曹公子说是今日当假,会前来,怎么没见到人,永乐皇姐呢?”安成笑道:“七皇姐已回宫去了,曹公子却没看到,你要不找找看去?”兴平郡主倒是点头道:“便不耽误你与世子说话了,我且前面逛去。”临走却笑与安成耳语道:“安成你不知道初云追世子在国子监已经是一个笑话了吗,你与世子亲近,初云看见了怕不高兴的。”安成微感奇怪,笑道:“那我便躲着罢。”兴平郡主携婢离去。安成与贤闲聊了许久,一扫前事诸霾,心情舒朗很多。 是夜,安成却想着白日慕容恭随从递来的纸条上话语睡不着,朱雀已死,能解矢心草之毒的只有精通医毒蛊的西门牧雪,而西门牧雪却是去了高丽国,慕容恭请安成稍怠时日,另寻他法。安成晚饭时饮了半杯梅花酿,遣了傲雪、兰屏等下去休息,自己在偏殿休息,想起慕容恭说的另一事,想不到耶律斜轸动手如此之快,早要了朱雀性命,而贤哥哥不喜自己卷入,也才对自己不提此事,虽厌恶过那行事阴毒的女子,倒也可惜她性命。醉伏在案上,静思近日诸事,明烛忽暗,恍惚之间忽然瞧见一张面覆寒霜的异族脸面,安成摇头自言道:“莫不是晕了,怎的看见他?”耶律斜轸看着眼前少女,虽年岁不及,身姿颇高,凤目轻垂,浅若秋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醉卧案旁,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真是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的绝世佳人,耶律斜轸见过各国美人,辽国有闻名的第一美人,大辽皇后萧燕燕,景宗宠妃本为渤海人的李氏,亦是东胡各族中有名的大美人,而西域诸国的美人,耶律斜轸虽少见,慕容恭却说还是不及她,耶律斜轸见安成第一面,惊其容貌精致美艳,已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即使是不兴美色,耶律斜轸每次见安成,仍是不免要分神为她容貌所引邪,即使是当日安成昏睡在行馆期间,耶律斜轸对安成的心思,反感恼怒亦是大于爱慕的,耶律斜轸平身所敬重女子,唯辽后一人,耶律贤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萧燕燕断决国事,当得聪慧铁腕,盖世无双,而安成,长于后宫妇人之手,相识之初,耶律斜轸虽知安成为宋朝皇帝最为喜爱的公主,也是以为或天真单纯或脾形为其所喜罢了,宋人女子多清丽婉约,她怕也不例外,然安成公主自幼聪慧,她的父皇还不是大宋皇帝的时候,便已有慧名,诗词书画,琴赋辞艺,才情无双,为国子监女学之典范,耶律斜轸倒对安成有了兴趣,渐渐倾心,而安成内心却不似外表,她所面临的后宫斗争,诡谲不亚于朝堂,她的母妃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正色青灰她自有自己的判断与规则,不见得聪慧,却也心思玲珑,耶律斜轸生平第一次情动,几次相邀,她也欣然赴约,痴心表白,她虽不喜倒也不见怒色,耶律斜轸想起相识以来,安成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自己,仅凭倾世无双容颜引人入邪却又清魂照人的公主,耶律斜轸听过安成夜半琴声、看过安成琴室苦读、见过安成斗草荡千、研习花道棋道,更曾与她泛舟红莲湖上饮茶交谈,当然也曾见安成松间宴请大宋世家子,也曾见到安成病弱难忍之时,耶律斜轸也曾以为自己莫不是学了账下悍将萧挞揽,心思不能自已,喜她容颜罢了,过了那段心思难明的时日,耶律斜轸明确自己心意,倒也欣喜,不料却被安成浇冷水,耶律斜轸实在不知今夜前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见她吗? 耶律斜轸见倒似没看见自己一般,浅笑道:“晕了才看见本王吗?”安成闻言一恁,本是浅醉,浑身清甜酒气随着冷汗消散了大半,抬头正视面前之人,即刻端正坐姿,挺直腰背,惊讶道:“你,你怎么来了,当,当我宫里没人吗?”叫了几声“傲雪”“红霜”却不见人应,遂想起自己早遣了她们下去,门口的服侍宫婢却不知叫甚,自嘲地笑了几声,犹自淡定心神,强装清醒道:“你来找本宫,何事?”耶律斜轸知道安成不愿见自己,见安成犹自轻醉,便拿走安成的酒瓶,郝然见少女脸上似乎有过泪痕,惊愕之际,关切道:“怎么喝醉了?”安成哀伤之意未去,闻听关怀之语,却是这人,笑道:“醉了就是醉了,有什么的?”耶律斜轸冷哼片刻,轻声探问道:“莫不是为了那高丽世子?”安成闻听此言,酒气全消,登时不悦,却不言否,冷声道:“北院大王夜半来本宫宫里,是为了探听本宫心事吗?”耶律斜轸心思一向随安成心思浮沉,心中恼怒沮丧不可言说,笑意寒了许多,吐露心思:“公主既知本王心意,最好一心等着本王。”安成从未觉得耶律斜轸是真正心慕自己,听了这话,却是直笑,问:“你莫非是疯了,几次在我面前说些轻狂妄语?”耶律斜轸奇怪,皱眉道:“本王的心意,为何是胡言乱语?”安成顿住,却不知如何解释,到底深闺公主,对耶律斜轸屡次三番如此言语,却是厌了,虽不想言语伤人,但想辽人脾气性格,想来应该无妨,只得郑重回绝道:“我不悦你。”耶律斜轸微怒,笑道:“公主这是第二次伤害本王了,本王倒好奇公主喜欢什么样的人,到底是高丽世子那样的,还是?”安成听高丽世子四个字心便如鼓起涛浪,心中又觉得还遥远,此人若真有事,白日相邀便可,怎可夜半私闯皇宫内府,夜闯也便罢了,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莫不是这人也醉了,便敷衍道:“贤哥哥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安成却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知如何答你,你夜半时分,不请自来,本宫实在,实在乏累,以后,以后再。”明烛轻烟吹来,安成眼皮便忽觉沉重,竟昏睡案上,耶律斜轸见安成口语不详,恍如沉睡,已不好再说话,安成到底少女心性,刻意不言,耶律斜轸已知安成心意,夜半风凉,耶律斜轸起身将案旁披风替安成盖上,轻声道:“你何必次次对我冷言冷语,连醉了也是如此?”竟有几分伤感之意。 兰屏起夜见偏殿灯火犹在,便至偏殿请示安成早些安歇,哪知门口躺睡着两位宫婢,兰屏大惊,忙进殿内查看,殿内柱旁帘幔处掌茶侍婢也昏睡,兰屏见安成撑睡在案旁,急至安成面前:“公主,公主没事罢,奴婢见惠儿她们?”安成见是兰屏,倒是奇怪:“你还没安歇?”兰屏满脸焦急,道:“奴婢起夜见偏殿烛火还亮着,以为公主没睡,所以前来,没想到?”安成起身,卷帷望月空长叹:“我却不知那人今日来,到底是为何,明日你随我去见他。”兰屏遂问道:“是何人敢夜闯咱们宫里?”安成似是自言自语,语气似寒冰冷雪般片片飘进兰屏耳里,:“你不知那人身份罢了,别说是私闯,倒是入无人之境了,近日先不出宫了,明日请示父皇为本宫请几位蕃学师父。”兰屏不知安成何意,只得应了,又请安成安寝,安成试想,自己这多年来,见识至多不过多是宫闱之见,倒要叫这人小瞧了罢,白日到底劳累疲倦,便答应兰屏安寝,并命兰屏不得泄露今夜之事。兰屏心内道:“公主到底是不信任我,这事且待远看,不叫那人知晓。”安成静坐妆台前,片刻,傲雪便至身旁替安成卸妆拆饰,安成用花汤清洗脸面,便道:“她睡去了?”傲雪沉声道:“嗯,原以为她是哪个皇子府上的,却料不得她竟是。”安成笑道:“行了,她是哪里的人,德昭皇兄已经告诉我了,今夜之事,那烛火中的毒不是她所为,不过,可苦了耶律将军了。” 耶律斜轸喝着碗里的青黑汤药,心中已将安成恼怒到极点,那日耶律斜轸离开凤栖苑,已察觉身体有异,急回辽国行馆,已是满头大汗,萧挞揽早歇,所喜卫士守卫,见耶律斜轸神色慌张,忙扶进屋里,耶律斜轸浑身燥热难当,浴火难耐,已知中了低劣之毒,冷峻面容神色坚毅,嘴唇已然发白,却仍是军人身姿,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地吩咐:“速叫萧千月前来。”萧千月还在睡梦中,便被萧挞揽抓到耶律斜轸房中,萧挞揽见耶律斜轸在椅上坚持得甚是难受,查看心脉、神色片刻,大怒道:“你们怎么傻愣着,怎么还不给大王找个女人来?”萧挞揽皱眉:“你说什么?”萧千月一边吩咐卫士赶快预备冷水沐浴,道:“大王去哪里中了这劣毒,这驿馆中半夜又哪来女人,还是赶快往勾栏处送,再晚些,大王必浴火焚身而死。”萧挞揽大急,抓住萧千月衣领:“这都什么时刻,别说这等劣毒你解不了,还不快拿解药来。”萧千月还待再说,背后忽来一脚,整个人便单膝跪坐在地上,痛得吱呀咧嘴,苦道:“大王好狠,千月还没娶老婆呢。”萧挞揽忍住笑:“还想娶老婆呢,快去取药。”萧千月觉得自己或许是废了,忙站起来道:“大王别急啊,只是这却是最省事的法子了,大王若不愿意,臣自取药来便是。”萧挞揽见浴桶冰水已来,正要吩咐卫士,耶律斜轸已自走了过去,便对萧千月道:“你还不快去取药。”萧千月本就存了几分取笑耶律斜轸之意,被喘了一脚,差点断了命根,哪里还敢作肆,赶紧去自己房中取了辽国解药前来,耶律斜轸自萧挞揽手中取来服下,冷汗出了又出,冷汗出了又出,萧千月在旁边走来走去,想起刚才耶律斜轸那一脚,这才后怕。耶律斜轸休息一天,本想见安成询问,萧挞揽却道:“或许公主亦为其害。”耶律斜轸想起那夜,安成最后醉卧在案上,现在想来,她怕是有意那般做,她的确没有下此劣毒的缘由,却不知是何人想害她呢?她那小小的宫阙,她那般聪慧,却不知查出那人没有,耶律斜轸盛怒难消,却担忧安成安危。 安成应元修相邀,却是因为曾经与贤允诺救治元修府上的白羽少女,安成到得府上时,贤正与元修在聊,那白羽少女披着肥大的白袍,仔细瞧着,清丽妍笑,是个美人。安成还未到,已听元修与贤道:“本王最美丽的妹妹来了。”安成笑道:“贤哥哥好,三哥哥又取笑我。”元修已按贤吩咐,准备好了上等陈年绍酒五坛,上好黑醋五坛,上好细麻纱布三匹,全新铜盆两只,全新特大号剪刀一只,炭炉一只,精盐十斤,特大号烧水铜壶两只,精打小刀一柄,另煤炭一百斤,白净长袍一件。元修道:“倒想请教世子,本王私下也江湖术人来瞧过,这等易形之术实是精妙,实在难解,这姑娘被瘫哑之药封喉,世子可也有救?”贤道:“请王爷稍待,在下的侍女傍晚时分会将药送来。”安成拉着白羽少女安慰道:“你别担心,贤哥哥会救你。”白羽少女眼波盈盈,冲安成一笑,安成随之一笑,对元修道:“三哥哥,听父皇说要给你和楚楚姐姐赐婚了吗?”元修一笑,并不否认:“父皇都还没同韩国公提,便也同你讲了?”安成道:“这有什么不能讲的,楚楚姐姐不嫁你嫁谁呢,恭喜你啦。”元修捉住安成,看一眼在旁的贤,笑道:“要是贤世子娶了她人,看你笑得出来吗?”安成一愣:“什么,三哥哥说什么?”元修再看贤,贤轻笑道:“殿下说笑了。”却递眼安成,并轻轻摇头,安成颇为尴尬,只得笑笑,就像从未想过那人问过的问题,贤哥哥到底娶谁,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让自己失神及心痛呢?元修听王府婢女来报:“王爷,钱家公子来了。”元修道:“是希圣吗?”那婢女点头,元修便道:“安成,陪哥哥招呼世子,我得去前殿片刻,世子莫怪。”安成点头答应,贤也点头,元修便去了前殿,安成心道:“这钱家的右神武将军倒与三哥哥关系不错,却与钱惟睿以及死去的钱雅鱼不同。”安成与博学能文,长袖善舞,文人中名声颇盛的钱家七公子并不相熟,钱家此前诸事,便算过去了。贤见安成眉头一直紧蹙,问道:“公主,可有心事?”安成便将那日耶律斜轸的事说了,贤闻言变色,惊问:“公主可知下毒之人是谁?”安成摇头道:“那种毒,与朱雀之前用毒手法一样,若不是朱雀已亡,安成还以为是她呢,此事已有了些眉目,不过不急。”贤沉默片刻,关切问安成:“耶律将军不是答应将那人交与你吗,又怎么会?”安成道:“我可不想欠他什么,不过,经过这件事,想耶律斜轸便不会留那人性命了,那人既然自取灭亡,我见与不见,倒也不重要了。”贤点头,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你在宫中,一直这样艰难吗?”安成不忍贤担忧,笑道:“贤哥哥不必担心,没事的。” 贤想起另一位让自己大伤脑筋的公主,初云公主一向随性而为,虽不是最受宠的公主,除了美丽的容貌和尊贵的身份,似乎并无可取之处,那公主经常笑,而安成呢,笑时灿若春花,倾国一笑也不过如此,却不常笑。贤近日为高丽国内局势忧虑,而安成亦仿佛多事,见面时也没有多说话,但两人相见,即使不说话,便也是烦恼去了一半。两人正在清谈,安成却听见元修的声音:“原来希圣大哥去世,却不知死于何因,这般突然,实在可惜,替本王向你父王带言,请淮海王节哀顺变。”又听钱惟演回道:“多谢王爷。二哥在临安,后事已在料理,这才今日来府上。”安成闻言颇惊,钱惟睿竟然回了临安就死了,这却奇怪了,却不知是何缘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章 白羽复娇容 情思凄凄簟色寒 贤温柔地看着安成,安成却凝神静思,虽暂时不知那晚下劣毒的到底是谁,但那般相似的手段,耶律斜轸未必不会以为是白袍怪人所为,以他个性,势必当诛杀白袍怪人了,而一旦白袍怪人死,贤哥哥身边的危机却又解除了一个,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谜中之局。不多时,元俢便与钱惟演似乎要到了,安成便吩咐兰屏带白羽少女下去,兰屏与清瑶领命答应,元俢携钱惟演至安成与贤面前,介绍道:“希圣,这位是安成公主,本王的九皇妹,这位,乃高丽世子。”钱惟演不多言,当下恭敬行礼道:“希圣见过公主殿下,世子殿下。”贤微笑示意,安成笑道:“右神武将军不必多礼。”钱惟演见高丽世子仙人之神,而安成公主容色亦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这两人站在一处,实在是仙境殊姿,只是想到安成公主曾经逼迫已经死去的大哥,到底心中是有愤怼情绪的,太宗虽以示恩宠淮海王府,封了父王与自己兄弟数人在朝为官,说到底自己父子不过已经是别人的笼中鸟,池中鱼罢了,这赵家人不就擅长做些小人勾当吗,夺他人嫁衣,再妄图甲天下而已的窃贼。安成察看钱惟演,这钱家七公子此前是怎样的人安成不了解,只知道少时便博学多才、文甲江南,但归宋后,到底与一般王勋贵胄不同,大宋皇族看待钱家且不议,潘家、曹家、李家、薛家等勋贵世家自然是瞧之不上,便是父皇所提拔上来的卢家、贾家、张家等只怕也是轻视的,这钱惟睿恭顺之态却得父皇所喜,目前来说,虽不是风生水起,却也是游刃有余了,竟不知何时与三哥哥颇为亲厚了,然内里只怕比之钱雅鱼、钱惟睿尚有不如。钱惟演行事与其父兄不同,内里愤懑仇对,表面却机巧敏变,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做派,安成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行事做派,实难得挑出错处来。这样的人,安成虽不喜却也不免佩服钱惟演了。 府中女婢已经端了热茶、蜜饯银杏、蜜饯瓜条、蜜饯金枣、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等前来,四人归坐,元俢道:“希圣,父皇封你为右神武将军,本王瞧你读书那样勤勉,你是要考文状元不成?”钱惟演道:“王爷说笑了,某不过休假闲时,想叨扰王爷罢了,知闻王爷藏书、名家画作颇多,希望有机会开开眼,向王爷讨教一二。”钱惟演这一番话说得元俢颇为高兴,豪气道:“你在临安编撰的《传芳集》本王看过,你的文辞,快别谦虚了,你既喜这些,隔日本王带你去秘阁,王府书院嘛,你想来就来,又有何难?”钱惟演赶紧致谢,元俢道:“希圣你飞白为一绝,却不知本王的九皇妹亦是个中高手,世子亦是名家之品,不知你三人谁人更胜一筹?”安成、贤还未回话,钱惟演已经作谦逊状:“王爷快别折杀在下,公主书法在大宋有二圣之称,飞白绝技更是得皇上及诸名家称赞,再闻世子名声,希圣岂敢攀峰?”安成笑道:“本宫瞧着三哥哥未必折杀钱公子,钱公子这二圣二字又岂不折杀了安成,三哥哥一向眼界不凡,钱公子也不可太过谦虚了。”钱惟演闻言连称不敢,只听安成又道:“昔日,本宫病重,公子大哥曾对安成有荐医之恩,也曾救过安成喜欢的婢女,安成不甚感激,上次本想亲自送别,却无奈有事错过,不知钱大公子可还要来京,好叫安成好设宴言谢?”元俢道:“安成不知,那钱惟睿已经去世了。”安成看元俢一眼,又看向钱惟演,惊讶道:“怎会如此,这也太过突然?”钱惟演神情悲伤,眼中似有激愤之光一闪而过,却还有不忍之言难以述说,只听钱惟演答道:“家兄一向病弱,家嫂去世已经要了他半条性命,许是路途颠簸,到临安两日便死了。”安成还想再探,元俢叹道:“钱大公子本是要辅助范大人的,倒是可惜。”钱惟演点头称是,隐忍下哀伤之意,又喝了杯茶,众人又叙些闲话,兰屏带着白羽少女在不远处玩耍,钱惟演奇怪少女装扮,元俢也不拿钱惟演当外人,当下便说了,钱惟演也称奇,又说:“若王爷、世子真救了,实在是一桩美事。”又不多时,钱惟演起身行礼作辞,爽朗道:“王爷,公主,世子,某下午还得去任上一趟,少不得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叨扰王爷。”元俢道:“好,我命人送你出去。”钱惟演也不虚套客气,点头答应,片刻便去了。 元俢见安成一直盯着钱惟演离开,拉回安成问道:“安成可是好奇钱惟睿死因?”安成惊讶之情未去,想来三哥哥是知道的:“是啊。”元俢道:“钱惟睿是被毒杀身亡的,希圣刚才不好说,是怕我们疑心罢了。”安成奇怪:“疑心什么?”元俢道:“那钱惟睿在去临安任上,已经有不适症状,到了临安两日便死了。”安成一想钱惟演刚才神色,他不想明说是怕三哥哥与我起了嫌愤之心,去临安任上就已经有中毒之状,天下及吴越子民怕是以为是大宋之意,父皇之意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天下之人谁人都可说得,钱家父子却说不得,不仅说不得,为讨好大宋与父皇,钱家父子为示臣服之心,还得与范汶大人一起延瞒这其中原因,以免父皇遭受天下非议,寒了吴越百姓的心,虽有这样的原因,但往回想,这不过是钱惟睿身后权思利弊罢了,又想起一同归去的姬玄静,便是钱惟睿此人,连见血封喉这样的天下最毒之药,他都能解,这次又到底是谁下的毒了,父皇重用钱家父子及诸臣,派钱惟睿前往临安,辅助范汶,却不必多此一举,妄遭非议,这太奇怪了:“那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元俢道:“范大人已将拿下,是吴越旧臣所为。”想是吴越不愿归宋的旧臣不忿,遂在归途中诛杀了钱惟睿,这也说得过去,安成摇头:“既是毒药,且是慢性,下毒时间又在到达临安之前,有这机会的,应该是在赴任队伍中,而此次前去,父皇派钱惟睿,虽说是恩视吴越,做给吴越百姓看的,范大人及诸将、文官只怕保护钱惟睿还来不及,是绝无可能敢违抗皇命的,若说吴越旧臣,此次前去接收吴越之地,父皇并无派吴越旧臣前往,这旧臣二字从何而来?”元俢听得大惊,皱眉道:“那安成的意思是,若无十足的把握,范大人怎会传出这样的消息,吴越旧臣归心不死,杀不了在汴京的淮海王父子,半途杀了钱惟睿,也不是不可能?”安成道:“哥哥莫不是忘了,别说现已归宋的淮海王与吴越旧臣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胆识,饶是临安之地尚有这样的人,我大宋陈兵百万雄师在岸,封了吴越与外界联系,它不过是瓮中之鳖,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的,就算飞出来了,既忠于吴越之地,他们的国主已降,又有岂有毒杀钱惟睿这昔日世子之理,就算有这道理,想公然抗宋,怨恨误国的钱家,敢这样行事的胆识之人,何不大张旗鼓与我朝军士对抗,说不定还能负隅顽抗,也好叫世人知他心思,所以说,吴越旧臣应该是不会毒杀钱惟睿的,就算安成所思有疑略,那人怕也不会选择毒杀这样的手段吧?”元俢狐疑道:“难道是钱惟睿结了私仇?”安成见元俢疑心自己,觉得好气又好笑:“哥哥看我作甚,我若要他性命,他在京都之时便做了,何必让他半道上中了毒,好叫世人妄议大宋,疑心父皇圣意吗?”元俢恍然大悟:“那照你若说,下毒之人便是冲着拨弄吴越归心,冲着大宋来的了,这会是何人所为呢?”安成点头道:“怕是钱惟睿身边仆侍,机会更大。”元俢瞪大眼睛,喜道:“据密报来看,那下毒的崔氏父女,那崔氏确实是钱惟睿身边的婢女,范大人上言说是崔氏父女共谋下毒,你推测的全然不错。”安成心有隐忧,却没讲出,为什么是中毒而死呢,还是慢性毒杀,偏要留着钱惟睿性命到了临安,才让他完全死去,而钱惟睿与姬玄静乃医中圣手,为什么却不自解,安成问元俢:“哥哥可知钱惟睿到底身中何毒?”元侃便吩咐近臣去前殿书房将书信拿来与安成详看,安成看完书信及范汶附交的毒案附议,掩住惨白脸色,已经冷汗凌凌,钱惟睿一向有肺咳之症,崔氏在钱惟睿每日所饮的汤药之中加重了雷公藤的药量,且钱惟睿心有郁事,往日滴酒不沾竟一路狂饮不断,致使到临安的前一天已经心脉失常、口鼻出血、毛发脱落厉害,三日之后,也就是到得临安两日后,身亡。范汶处置崔氏父女等多人,朝廷嘱意不得声张,好好安葬钱惟睿,已令派钱家三子替其兄长前往吴越,元俢见安成失神,便道:“钱家兄妹之前害你,钱惟睿与其妻柳如月一向伉俪情深,却不料死后竟不得同眠。”安成不解:“这又是为何?”元俢道:“钱惟睿婢女姬氏盗了柳如月骨灰,不知所踪。”安成闻言,五味陈杂,钱惟睿一路倒遵守诺言,真的隐瞒了,他的心事便是这事吧,静姐姐怕是以为那是钱雅鱼的骨灰罢,还想着带那人南归呢。 安成见贤不知何时已经去了远处,正闲看兰屏、清瑶与白羽少女玩耍。安成高声招呼兰屏前来:“兰屏,我难得出宫来,你不是喜欢白凡楼的吃食吗,去买些回来,你可先去行馆找柳姑娘,问她世子哥哥喜欢吃什么,反正柳姑娘晚些时候要来的,你去接她一起罢。”元俢拉着贤道:“我的好妹妹,你的世子哥哥就在这里,你何不亲自来问他喜欢吃什么,我府上吃食还比不了白矾楼的吗,再说,你们若喜欢白凡楼的吃食,将那里的厨子招来王府就是,何必亲自跑去?”安成被元俢打趣,脸便更白,笑道:“三哥哥府上的,妹妹早吃厌了。”吩咐兰屏快去,兰屏低声道:“回,回公主,奴婢,奴婢没带银钱出宫。”安成一怔,元俢已经哈哈大笑:“安成,你这婢女倒也实诚,有趣的很,你家公主没银子请客吃饭,今日少不得本王破费,清瑶,你随着前去,将那厨师请进府来吧。”二婢领命告退,安成想起淑妃早上关照早些回宫,到底怕被母妃责备顽皮晚归,但比起责备,更想看见贤哥哥啊,更想知道贤哥哥到底如何救这白羽少女啊,只是此前便是和三哥哥在一起时中毒生病,迟迟不回宫,母妃岂不担忧,当真两难全。到得傍晚时分,安成便缠着贤,要贤告知怎样救白羽少女,贤温柔笑答:“易容术的秘密不外传,晚些时候,公主可愿意帮我”安成到底好奇心盛,便应了,兰屏携了柳拓雨等归来,元俢命厨房早些准备晚饭,白矾楼厨师果然厨艺不凡: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挂炉山鸡、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珊瑚白菜、野鸭桃仁丁等无一不色香味俱全,吃得元俢连连称赞,要将借来的厨子留在王府,安成心中有事,吃了半碗莲子膳粥、半盘山珍蕨菜便饱了,元俢瞧天色渐晚,想起安成太晚归宫有些不妥,如突然记起一般:“哎呀,我竟忘了,安成,你吃完快些回宫,哥哥现在可不敢留你了。”安成有些犹豫:“可安成答应要帮贤哥哥忙的。”元俢笑道:“世子要帮忙,哥哥我已在此,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帮些什么,不是哥哥不留你,只是怕了父皇与你的母妃,今日热闹,你怕是不能瞧了。”安成闷哼一声,再不言语,饭毕,到底心中有事记挂,只得与贤依依作别,相邀明日再来。 宫车行处,御道长街、直抵东华门,安成一路心思浮沉,直达自己宫里,傲雪正在园中与红霜晒画,见安成面有不悦之色,已进殿去,傲雪拉住兰屏问:“公主,这是什么?”兰屏摇头道:“我也不知。”便将今日之事说与傲雪,傲雪正猜测,已有侍婢来唤:“傲雪姐姐,公主让你进去呢。”傲雪进殿后,便瞧见安成端坐椅上,正自沉思,见傲雪行礼,便吩咐道:“那日钱府你收捡的物什可还在?”傲雪答道:“奴婢好好收捡着的,要去取来吗?”安成点头,然片刻紧张而归,安成问:“不见了。”傲雪慌张跪下:“奴婢一直好好收捡的,却不知被何人取了去,奴婢真的。”安成打断道:“行了,你先起来,明日我们去见见那人罢,我这几日竟在琢磨他那日进宫干嘛。”傲雪傻眼:“公主是说是耶律将军所为,可耶律将军怎么会知晓奴婢放在何处呢?”安成道:“钱惟睿死了,静姐姐带着柳如月骨灰南归,你道钱惟睿死因是何?”傲雪惊讶:“玄静姑娘竟然?”安成失笑:“但她却错了,算了,她这一辈子也不会知晓了,你说得对,耶律将军要什么东西,何必亲自来取,这宫里不是一直有他的人吗?”傲雪不解:“可是耶律将军那么做为什么呢?”安成摇头叹道:“不定是他,我不过是猜测,本不愿意再见他,明日少不得亲自去问问。”夜半,安成醒来,皓月当空,想到贤正自忙碌,救那白羽少女,可惜自己竟不在现场。 翌日,安成本想先去见贤,又想贤哥哥辛苦整夜,许是正在安歇,便驱车去了辽使行馆,兰屏先进园中禀告,不多时,耶律斜轸便出来了,几日不见,倒好像清瘦了些,还一脸怒容,安成笑问:“耶律将军可好?”耶律斜轸想笑,这公主年纪不大,心思倒颇沉稳,自己正想见她,只是不知她那日:“公主那日可曾中毒?”安成淡笑,敛去几分不悦,换上诚恳之色,道:“多谢关心,安成那日伏醉,躲过一劫。”耶律斜轸点头道:“可有抓住下毒之人?”安成摇头笑道:“若不是耶律将军已杀了朱雀,那般使毒手段,我还以为那人又活过来了。”耶律斜轸皱眉:“你是说那人曾经害你?”安成道:“是啊。”耶律斜轸逼视安成:“有人害你,你怎能如此冷静?”安成苦笑:“不然能怎样呢?”耶律斜轸嘴角讪出一丝冷笑,道:“公主若抓住下毒之人,可否交与本王?”安成摇头:“那怕是不能,不过你放心,我也轻饶不了那人。”耶律斜轸想起一事:“你近日还有开心的事吧,本王听说钱家你厌恶的那人死了。”安成心中冷笑,面上却沉吟道:“是啊,三日,毒杀,你只是听说吗?”耶律斜轸震怒,脸色瞬间铁青:“你想说什么?”安成不打算绕圈子,便道:“那天晚上,你走得时候没带走过什么东西吧?”耶律斜轸寒气更盛,静谧的沉静仿佛暴风雨的前奏,笑容残忍冷如远东寒雪:“你丢了什么?”安成冷声道:“如果是其他人下毒,以钱惟睿之医能,必能自救,除非他是以人胁迫,不想活了,你送我这么大个礼,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耶律斜轸不耐烦,语气便生冷许多,安成听在耳中,也是毛骨悚然:“你记住了,我若想要杀人,必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区区吴越,本王没放在眼里,再者,你曾经说过吴越是你父皇的翁中之物,钱俶既已纳图归宋,本王也这么认为,本王与吴越,毫无干系。”安成点头道:“抱歉,我却看轻了你,只是不知却还有谁知晓我与钱惟睿夙愿。”耶律斜轸这两日未必没想过前去见安成,只是想到那天晚上有人计谋算计两人,终不愿意安成困扰,便是今日,安成不愿意进辽行馆,也愿意自行出来见面,而安成一番探问,实在叫耶律斜轸气闷,这公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颇有些失望的意味在话语里:“你不信我,却尽信他人?” 安成辞别耶律斜轸,兰屏回望耶律斜轸桥边背影,轻声道:“公主,奴婢瞧耶律将军,很是失望呢。”安成无暇顾及耶律斜轸怎么想,但如果不是他,却是谁呢?兰屏道:“奴婢瞧着,贤世子、耶律将军、慕容公子都对公主很好的样子。”安成道:“是吗,且去同文馆见贤哥哥罢。” 慕容珏与慕容康伫立京郊一处山水幽美的林苑中,祭拜慕容嫣雨,慕容康怒发冲冠,血满双眼,怒声问慕容珏:“阿珏,嫣雨到底如何死因?”慕容珏拉着慕容康走出陵园,便道:“四哥,姐姐是跳湖自杀的。”慕容康怒道:“陈王府是这么说的?”慕容珏咬牙道:“开封府就是这么结案的,四哥,父亲让我们,算了。”慕容康怒不可遏,抓住慕容珏双肩,几乎要将慕容珏摇散了:“阿珏,大姐是我们慕容家的儿女,我们慕容家的人不能这么被欺负。”慕容珏流泪道:“四哥,姐姐身体一向不好,那段时间我在陈王府,姐姐被宸妃逼迫数年,那日又是一番大吵,宸妃一直说留不得了,留不得了,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姐夫后来闭府断案,姐姐实是淹死的。”慕容康皱眉道:“大姐嫁给陈王元祐多年,他竟连妻子性命也庇护不了,怎配当嫣雨丈夫,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叫他姐夫。”慕容珏昨日还去陈王府看望过失神落魄的元祐,元祐骤失挚爱,一条性命去了大半,将自己困在王府中,已经多日没上朝了,初云公主昨日过府来看兄长,谈起慕容嫣雨与宸妃之事,一言不合,竟吵起来,元祐便不再理会初云公主,初云公主急得哭了,只道:“慕容嫣雨也不是我害的,你和母妃何故都想拿我出气,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不是父皇让我出宫来看你,让我在你和母妃之间,调和调和,我才懒得管你们,哥哥,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哪里还像个王爷?”元祐听亲妹一顿教训,恍自大悟,便留初云公主与慕容珏吃饭,自行沐浴净仪,虽形容消瘦,到底精神了许多,两人宽慰,众婢服侍,才吃了半碗饭。慕容珏一向不喜宸妃,但元祐对家姐如何,慕容珏却看在眼里,心中看法自然与慕容康不同,只是此刻兄长正在气头上,却不好说这些话,只得道:“姐,陈王殿下昨日相送父亲与大哥,也自言对不起姐姐。”慕容康拉着妹妹在林苑中闲逛,突然指向皇城方向,决然道:“阿珏,你以后万不可嫁入皇家,那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慕容珏闻言,脸红,道:“四哥胡说,皇家可是想嫁就嫁的。”慕容康一愣:“也是,咱们慕容家再也别接这样的亲事。”慕容珏点头道:“以慕容家今时今日地位,也不是先皇在时可比,我们的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异性兄弟,现在却,算了,所以,父亲才说我们万不可像以前,凡事须得小心谨慎。”慕容康道:“我省得的,慕容家总有一天会,到那时,哼。”慕容珏道:四哥可也别站错了队。”慕容康将慕容珏扶上马车,笑摸着慕容珏头道:“四哥自有计较,你别担心,对了,二哥与父亲这次可见面了?”慕容珏摇头道:“没,没有,二哥很少回府上,他提前告知了我,再加上父亲与大哥来去匆匆,他们没见上面。”慕容康掀开幕帘,打眼窗外繁华街景,恍惚道:“父亲与大哥的气,也不知道何时能消,阿珏,其实有时候,四哥在想,二哥不回这里,或许是一件好事,若是有可能,我也想跟随二哥去西域。”慕容恭投进慕容康怀里,抱住慕容康,哭道:“四哥走了,莫不是留下阿珏一个人了,不行不行。”慕容康宽慰慕容珏半刻,将慕容珏扶起,擦干妹妹脸上的泪痕,温和道:“四哥说笑呢,四哥不会走的,再说,这大宋的官儿,岂是说辞就能辞的。”慕容珏点头,想起慕容恭又沮丧起来:“四哥,母亲当年那样去世,父亲怎么才能原谅二哥呢?”慕容康握住慕容珏的手,倒想起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来,安慰道:“这事便怪独孤伽灵,不过,咱们二哥那脾气,当年之事,只要他肯服软认个错,父亲未必不会原谅他,何必等这么多年呢,咱们虽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除去祖父,咱们慕容家,我最佩服二哥。” 不多时,两人便回了慕容府,因见慕容夫人与内妇不在,便商量叫慕容恭回府一续,正门养鱼的青石水缸旁,一红衣女子正抱着一只猫在喝水,慕容珏咬牙道:“好啊,你的猫儿又来吃我的鱼了,灵姐你也太讨厌了,竟然还捉着它。”独孤伽灵直起婀娜腰身,殷殷笑道:“康弟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表姐想念得紧。”又对慕容珏抱怨道:“阿珏,你也太小气,鱼不就是养来吃的,我们白虎还没吃够呢。”慕容珏正要上前,慕容康拉住,哂笑道:“独孤伽灵,你不龟缩在你们独孤家那鬼都不住的破屋子里,跑来我们慕容府作甚?”独孤伽灵眼中怨毒一闪而逝,娇笑几声,哀怨缠绵道:“康弟如何这样说话,表姐没有家人,唯一母族舅舅慕容云德一家便是这里,不叫表姐投靠你们又去投靠谁呢?”说着竟掩袖而泣,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慕容康血气上涌,浑身燥热,恨不得立马上前去安慰这妖娆柔弱的女子一番,慕容珏顿住脚步,回头看慕容康神色,已知不妙,干笑道:“灵姐,你也别无的放矢罢,既说了是我家亲戚,这媚术怎可使在我四哥身上。”独孤伽灵坐在台阶上,娇笑掩口道:“阿珏,你不觉得,康弟,康弟这样,很好笑吗?”慕容珏见慕容康双眼通红,双拳紧握,浑身战栗,赶紧拉住叫道:“四哥,四哥你快醒醒,独孤,灵姐,灵姐你快住手。”独孤伽灵笑声更加魅惑入骨,一阵一阵传进慕容康心肺,慕容康觉得燥热难当,赶紧浑身的毛孔张开,血液逆流,仿佛要爆炸一般,慕容康血气冲冠,几近癫狂之态。 “四弟,近来可好?”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慕容康肩头,慕容康直觉一股冷力灌入体内,回头瞧看,不是慕容恭却又是谁?半刻之后,独孤伽灵笑容方歇,慕容康也慢慢回过心神,衣服却已经湿了大半,瞧见慕容恭,兴奋异常:“二哥!”慕容恭点头示意,恍如才瞧见独孤伽灵一般,行了一个大礼,张口便道:“我道门口这半老妇人是谁,原来是段家弃妇,您来慕容府作甚?”独孤伽灵二旬左右,比慕容康尚小一岁,却被慕容恭一口一个老妇叫着,叫老姑娘也就罢了,他叫的是老妇,弃妇,而且还是段家弃妇,自己何时嫁给姓段的了,焉能不气得吐血,怒道:“慕容恭,你叫谁呢?”慕容恭一摊手:“不就是你了。”独孤伽灵气得浑身战栗:“你!”慕容恭道:“你瞧你这面容、其丑无比,身段嘛,哪怕任何一个男人来看,也是毫无可看之处,偏偏一把年纪,还学些皮毛媚术,迷惑他人,我瞧着,你该去城中酒肆勾栏向院里的老鸨歌伎们好好学习,你这,真是啧啧。”独孤伽灵一向自负美貌,便是慕容珏这样的一等美人也不瞧在眼里,却被慕容恭连番羞辱,说连老妇、勾栏女子尚且不如,焉能不气得吐血,怒道:“慕容恭,你想死吗?”慕容恭正要说当然不想,却听见猫的惨叫和独孤伽灵的叫声:“白虎,你!”独孤伽灵被慕容恭羞辱,怒火中烧狠掐了怀中的猫一把,白虎吃痛将独孤伽灵右手抓得鲜血直流,独孤伽灵慌忙将猫丢弃,白虎长叫一声,大摇大摆地在众人面前走过,独孤伽灵右手被白虎利爪抓了四道血痕,十分恐怖,慕容珏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慕容康拉住:“咱们进去吧,二哥。”慕容恭等慕容康二人进屋后,轻声道:“进来,我帮你包扎。”独孤伽灵将手藏于袖中,冷声道:“你又装什么好人?”慕容恭实在觉得这女人无可救药,将独孤伽灵甩在门外:“懒得理你。” 屋内,慕容康正与慕容珏饮酒,慕容珏见慕容恭进来,递给他一只酒杯,三人端坐在案旁,慕容珏正吩咐府婢准备两位兄长爱吃的吃食,慕容恭与慕容康两人便对饮起来,三杯葡萄酒下去,慕容康终于问了自己关切的问题:“二哥,西域三国局势瞬息万变,你离开这么久不会?”慕容恭道:“没事,一切竟在掌握之中。”慕容珏气呼呼地坐下,不悦道:“我出去看了下,灵姐走了?”慕容康冷笑一声:“他们独孤家这一支早没在大宋了,她还回来干嘛?”慕容珏看着两位兄长道:“灵姐这人虽可恶,也怪可怜的。”慕容康喝一口酒道:“独孤伽灵此人行事有什么可怜的,独孤家当年怎么没有杀了她!”慕容恭斜睨了慕容康一眼,醉卧在旁,自顾喝酒,慕容珏道:“二哥,你和灵姐似乎仇怨更深了?”慕容恭并未放在心上,笑道:“什么仇什么怨呢?”慕容康想起刚才外殿之事,手不自觉地发抖,酒杯都将握不住,道:“但她的巫术却越加厉害了,今日差点将我。”慕容恭坐起,道:“她在南疆,别的本事没长进,巫惑之术倒学了十之八九。”慕容珏脑中面浮现当年血腥画面,舌头几乎在打战,艰难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当年被妖僧所误,为了那人要死要活,还害了二哥,现在,却要攀附大理段氏了。”慕容康道:“只怕也是凭蛇蝎美貌与媚术求尊位了。”慕容珏道:“二哥,我原以为她跟着你回来,是要与你争利,她那个性,怕也不会只安心做个后宫妇人罢?”慕容恭敲敲案面,笑道:“阿珏,这你却错了,女子总归该嫁人的,我想她过不了多久便会去大理,想是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了,你也应该早些嫁人才好,你可有什么心上人啊?”慕容珏脸一红,谇道:“你倒来催我了,四哥都已成亲,就你还是个单汉,还催我咧。”慕容恭看了慕容康一眼,很是无辜:“莫不是我们阿珏没人喜欢?”慕容康吃了一块胡饼,接口道:“我瞧潘家的三公子倒似对阿珏有意,不过,柴郡主却好像也钦慕那位。”慕容恭见慕容珏脸全红了,却不做声地切袍肉,一时想不起来哪位,便道:“潘惟熙?”慕容康道:“不是,是惟吉。”慕容恭听得名字,转身对慕容珏道:“阿珏不能喜欢这人,更不能嫁他,潘家结亲,自有他们一套权衡抉择,父亲远在边关,两家未必都有此意,若将来潘家真有此意,四弟也得劝父亲退了。”慕容珏眼泪盈盈,将酒杯重重置于案上,闷声道:“你们且吃吧,我出去了。”便掩袖负气而去,慕容康不解,便道:“二哥为何这样说,虽说潘府得皇上器重,我慕容家到底有王爵之位,与潘府结亲未必辱没了他潘家,再者,二哥几年不回,其实他们已经相交有些时日了,还是潘府夫人亲自与母亲说的,虽未定亲,也说只待阿珏再大一些,郡主虽尊贵,阿珏也未必。”慕容恭不待慕容康说话,摇头道:“与柴郡主无关,柴郡主不会喜欢潘惟吉。”慕容康一愣,二哥如何这般肯定,汴京都传柴郡主有意潘惟吉,二哥久居西域,怎么会对汴京世家之事如此了解?慕容恭又道:“算了,这事潘府与父亲自有打算,许是我想多了吧。” 慕容珏负气跑到后院,使鞭折损了很多花草仍不解气,父亲刚与大哥赴边关,昨日母亲应潘夫人之邀过府,便回来说,潘家现有意与秦王家结亲,只因萱宁王妃想将潘惟吉招与自己女儿,母亲叫自己断了这份心思,慕容珏颇为委屈,却无父兄为自己做主,在家的这两个哥哥,也只把自己一片真心当做酒饭之间的笑谈,潘惟吉自己说的将柴郡主当做妹妹一般,四哥一向不理家事,也只管浑说,又想到慕容恭说的不能喜欢,心中又气又伤心,蛇鞭乱舞,吓得周围仆婢战战兢兢,却越想越委屈,这家没有一个为自己考虑的,唯一心疼自己的姐姐偏偏去世了,哭道:“喜欢了又怎的,也收不回来了。”忽听得慕容恭道:“你喜欢别人,别人心思你可知道?”慕容珏回头,一鞭朝慕容恭连劈数下,慕容恭均变身躲过,慕容恭斥退众人,浑将慕容恭当作刚才解气的花草一般,招招毒辣、次次击中要害,慕容恭讨饶道:“好妹妹,我可是你亲哥啊,我与你四哥玩笑几句,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慕容珏却更怒了:“让你们笑话我。”整个场地避无可避,慕容恭眼见鞭子要甩在自己脸上,环绕几圈,借力绕到身后,解释道:“哪里是笑话你呢,真没笑。”慕容珏侧肘一撞,将鞭扯出,又要开打,慕容恭跑远了些,作揖道:“妹妹,你好好听哥哥说几句行吗?”慕容珏一鞭甩出,慕容恭大叫:“你来真的啊,差点给你哥毁容了,你都说你哥都还没成亲呢?”慕容珏破涕为笑,收回蛇鞭,冷声道:“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好说的。”慕容恭拉着慕容珏手,笑问:“你先告诉我,你真喜欢那潘惟吉?”慕容珏抬眼瞧着兄长神色,竟是难得的正经严肃,便低声道:“之前他们与我说,我便应了,现在又说没那意思,我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慕容恭少见慕容珏扭扭捏捏、作害羞之态,这话回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便道:“到底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正好。”慕容珏一跺脚,低头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应了一声,慕容恭无语:“你这是真的了?”慕容珏脸色更红,慕容恭长叹许久:“阿珏,这事,父亲不知道吧,你能喜欢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却都不能喜欢潘家三子。” 安成听贤讲了白羽少女易容之物已除,现已经能够说话,元侃取名叫做“月娥。”现今便留在了襄王府,元侃颇为怜惜这孤女,赐了房间和名贵药材给她,叫她好好养伤,安成道:“月娥,莫不是月中仙子的意思,我竟未瞧见她真容,想来是个美人了?”贤闻言脸红,正色道:“应该是罢。”竟不愿意多谈,安成见贤看园中景致,贤身上淡淡的松香十分好闻,美如白玉的俊美容颜、纯净无暇的笑容,安成心中响起一个念头:“如若能一直和贤哥哥这样看景,看遍天下美景,就好了。”贤侧头看着安成,那样的笑容,仿佛春风一夜便使百花盛开,只听贤道:“贤有一个心愿,愿与公主看遍天下美景。”安成心内颇惊,贤哥哥竟与我心意相通,便没来由地心悸,尴尬不能接话,便低头道:“安成要回宫了,改日再见。”贤看着安成与侍婢离开,询问道:“公主可愿意?”安成在骤然之间改变对贤的看法,明确地知道从此以后,贤哥哥对于自己,便与别人不一样了,好像这个世上仿佛有人的心脉与自己连在了一起,母妃有父皇,自己从此以后也不再是一个人了,这样的感觉突兀又奇怪,毕竟,安成此前对于贤,感恩及好感多于其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对于贤身边的女子,安成总有一丝恼怒,但今天见到贤,那种突兀的感觉袭来,仿佛于层层迷雾之间重复、叠加、可以回避的情丝越来越重,贤哥哥,和别人是不同的,和大哥、三哥哥、四哥哥他们不一样,与云轩哥哥也不一样,贤哥哥是唯一的,安成搞不清楚自己心意,尚在犹豫,听贤声音,心头便有一股暖流经过,便想不能回头,但却不想让贤失望,便回道:“愿意。”匆匆下楼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一章 幽山楹而为室,离日苦多 萧挞揽不理会萧千月的齐眉弄眼,仍然开声:“大王,真的要杀掉他?”耶律斜轸冷眼厉色起身,浑身寒气罩人:“千月,杀了他。”萧千月大叫:“什么,又是我!”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耶律斜轸并没有完全回头,萧千月已改口坐下:“大王,慢走,我马上办。”见萧挞揽也要外出:“你也要出去,杀人的活儿每次都让我干,不带这样的啊!”萧挞揽停住:“莫非要我帮忙?”萧千月只得将话儿吞下:“走罢!”待二人走后,萧千月先喝了半杯马奶酒,又吃了三块乳酪,摸着青髭:“其实,上次那个女人用的化尸水挺好用的。”却猛然惊闻朱雀临死之前之惨状,打了一个冷战,一拍大腿:“哎呦,这事随便一个人也就去了。” 薇雅关上门:“祁公子,吃饭了。”却不提门口辽人站了一上午的事,祁晋回过神来:“姑娘可否陪在下一起用饭?”薇雅在外面一上午,陪着卢思浩等几个公子奏琴吹箫也确实饿了,因想着祁晋便与相好的头牌姑娘枫儿替换回来了,应声便窗边陪坐,净手后打算在案上一起吃,滴酥水晶鮰鱼、烧鹅、蜜酿蝤蛑、煮麸干、雪菜、蔷薇桂花粥,薇雅很珍惜与祁晋相处的时候,觉得祁晋在此住下去天昏地老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然而饭未吃到一半,韩翠娘已遣了小丫头上来请:“姑娘,怎么回来了,卢公子找不到你,大发雷霆呢。”薇雅瞅一眼面无异色的祁晋,缓缓放下银筷:“就来,你先下去。”对镜审视妆面半晌,嫣然一笑:“祁公子,薇雅先下去了。”祁晋停箸目送薇雅出门:“好。”然而就在女子关门的瞬间,祁晋骤然变色,门口站着的俊眼浓眉、高鼻深目,顾盼间颇具威严和风霜之色的男子,正是自己躲避多日的耶律斜轸账下第一悍将萧挞揽!祁晋停下来,青袍越发显得人清瘦,祁晋惊见萧挞揽对自己笑了一笑,便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想到在听雪楼躲避的这半个月,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化在水中喝下,又将剩下的银钱资财全部留与薇雅,留下书信一封,嘱其早日脱离勾栏之地,实在错呈这玉净花明的女子倾心,今生却无缘相守,在待下去,只怕还会为她带来祸端,终于打开门,却不见了萧挞揽,来人似乎离开了。祁晋不知薇雅在哪里,去后院马厩牵了被照顾得并不好的青骢马,怀揣路引,上路了,到得城外一处山岗,却越行越慢,所幸牵着马沉思,松林白路远伸向远方的山林,祁晋回想少年离开渤海,自高丽、辽国、西域再到大宋,似乎远离了支离破碎的故国山河,渤海名医的岁月一去不返,就如自己远游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不愿见破碎河山,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介逃兵,父亲虽人称权臣、爱慕利名,逼迫前任君主烈万华远走高丽国,这也是祁晋最后悄悄离开高丽行馆、拒绝贤帮助的原因,祁晋曾今很能理解钱雅鱼,太宗即使优待降君又能胜过其兄几何呢,不过是保全性命、在东京苟延残喘等死罢了,或是毒酒一杯,或是白绫一丈亦或疾病暴死罢了,试问还有别的结局吗,不过是全了赵家人的声名而已!那么远走高丽国的烈万华是什么心情呢,至少他劝说高丽国王收留了几万边疆的渤海难民,就是父亲,夺位不正,尚能带领数万族人起兵抗辽,自己又做了什么,祁晋突然觉得很想回家,幽山楹而为室,离日苦多,自己多想回到龙泉府去看一看,忽听马蹄声,祁晋心道:“来了!”果见萧挞揽骑悍马飞奔而来,难道靺鞨一族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萧挞揽下马,将玉佩递给祁晋:“躲够了吗,大王让我问一句,你父亲,到底想干什么?”祁晋接过玉佩,轻轻擦拭着,猛掷在地:“不知道。”萧挞揽惊怒:“你!”祁晋问:“怎么还不杀我?”萧挞揽失笑,却五味陈杂:“我并未想要杀你,只因。”片刻,萧挞揽惊觉祁晋双目流血、再继而口鼻、耳,竟七窍流血,猛跪在地,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拼喊:“我父亲,不过是想保全靺鞨种族而已,耶律斜轸,哈哈,我等你!”萧挞揽震怒之下,瞳孔迅速缩小,一掌劈向祁晋头骨,只听得头骨碎裂的声音,祁晋尸身被扔进山崖,惊起崖下惊鸟!萧挞揽眼望松涛海浪,飒飒松涛吹袭脸面,萧挞揽想到祁晋临终之语,觉得愧对一个人。 贤正与安成品画,崔昊天来报:“世子,祁公子死了。”贤手中的画惊落,确认:“你确定?”崔昊天点头,见贤沉默,加之安成尚在,遂退出去了,安成见贤端坐不语,许久,安慰道:“贤哥哥,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想开些了,你已经尽力了。”贤叹道:“何尽枯枝何尽雪,那人,当真是,唉,算了。”安成出来问崔昊天:“崔将军,可抓住那人了?”崔昊天摇头:“曹大人带领府兵前去的时候,萧挞揽已经走了,尸骨跌落山崖,怕也是找不到了。”安成想起耶律斜轸:“那人要做的事,算了,我先回宫了,你请世子哥哥节哀。”崔昊天恭送安成:“公主慢走,臣会的。”安成自思,耶律斜轸杀死白袍怪人过后,这事算不算完结了,不知不觉,竟走入一家酒楼,却迎面撞上丁浪与云铮,两人见安成魂不守舍,倒奇怪:“哎,走路的长眼睛没啊!”安成不想与丁浪玩笑,看住云铮:“铮哥哥,你近来可好?”丁浪手服背后:“上来说,近日新来了临安的雅厨,你尝尝新菜式如何,你若觉得好吃,便可大卖了。”安成:“我一向不挑吃食,你该去襄王府给我三哥下帖子,请他来才是。”丁浪想起一事:“不去,你也好说嘴,上次你们兄妹俩吃得高兴了,他倒把我新招来的头牌大厨给留在他王府了,许国公主办宴来借,竟得罪了他们。”三人便进了雅间随便坐了,安成道:“皇姐要宴请的便是你的未婚妻,沈弄玉沈小姐罢。”丁浪不料安成知晓,张口道:“你那婢女告诉你的?”安成不再理会此茬,与云铮道:“铮哥哥,婉儿回来了,你可见过她了?”云铮点头:“见过了,她过得还算好,说是会在京城待些日子。”丁浪在旁自顾喝酒,见两人有话要说,便自言有事出去,待丁浪走后,云铮拉着安成恳求道:“安成,我有一事求你。”安成不知何事:“铮哥哥请说。”云铮神色复杂,艰难开口:“你知晓婉儿心慕潘家三子的事吗?”安成想起那日陈王府之事,摇头道:“我自上次二皇兄生辰宴会见她,这许多日还不曾单独相约赴会,也无问过她这些的,怎么了?”云铮长叹一口气,起身推开窗户,清风吹进一扫屋内沉闷之气,安成看着云铮,突然心头一暖,为什么感觉铮哥哥形单影只呢,就要垂泪,云铮回头看着安成:“安成,你有空劝劝婉儿,勿与慕容家的小姐争。”安成深居后宫,淑妃一向与世无争,对于东京世家门阀、贵族公子小姐联姻之事一向不在意,听归京不久的云铮说出这话,内心几乎惊掉下巴:“婉儿,她!”云铮又道:“那人,婉儿嫁谁都不能嫁他,王家,卢家。”安成应承下来:“好,我会与婉儿说。” 两人正欲下楼,却见丁浪正与一位锦衣华服、闲雅清俊的公子,正是潘惟熙。安成心道:“难道婉儿心仪的不是这位?”丁浪不好直接问安成,便问云铮:“可要走了?”云铮点头,潘惟熙见云铮身旁戴帷帽的女子仙姿飘逸,不由得想起一人,却不敢确定,只待两人下楼,才问丁浪:“丁兄,刚才那位是?”丁浪笑道:“是某的以为朋友。”潘惟熙豁然觉得那青年人眉宇间颇似一人,却不知是谁。 安成静坐园中,细思云铮今日话语,细思极恐。潘家三子惟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婉儿与慕容珏都垂青于他?为什么,铮哥哥为什么对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大,其中定有隐情,他话中的王家、卢家又是什么意思。安成本来等着元修来找自己,却等来清风朗月的四皇子元份:“一个人发什么呆?”安成笑道:“四哥哥,你来了,这样高兴,莫非有什么喜事?”元份笑道:“喜事我却没有,你三哥却有极大喜事一件。”安成请元份坐了,让兰屏备茶和糕点,奇道:“三哥哥,有什么喜事?”元份笑道:“方才我与三哥同在,父皇亲口与韩国公说了三哥娶王妃的事。”安成喜道:“那可真是恭喜三哥哥了,确实是喜事。”元份亦点头,安成心道:“近日,几位哥哥可真是喜事一桩接着一桩,二皇兄生辰喜事变悲事,近日,也终于好起来了。”便与元份闲谈,说了钱惟睿之事,元份不以为意:“钱惟睿兄妹二人之前害你,只是父皇旨意,你却不知晓,德昭皇兄才冷处理钱雅鱼的事,我正打算教训此人替你出气呢,却不料竟死了。”安成想到父皇在听雪楼的暗卫,心下悲凉,扯出一丝笑容:“只可惜,其远在临安而死,不能查证。”元份复问:“辽人行馆的事,你可还在查?”安成想到祁晋惨死之事,以耶律斜轸的性格,必不会放过那白袍怪人,这件事,说起来真要感谢他呢,遂回道:“钱雅鱼既亡,便算了罢。”元份想起钱家七子,哂笑:“钱惟演倒不似其父兄,在东京门阀世家圈内,颇为活跃呢。”安成想起那翩翩公子:“安成虽居深宫,也颇知此人名声,在江南士子中颇有名望,敏思奇才,人品却不足为道,倒与三哥颇为投契。”元份甚为赞同安成看法:“三哥一向爱才,父皇也颇为赞赏其文采。”两人又闲聊许久方辞别。 曹云轩想到萧挞揽临走之语:“曹大人家族府兵,岂有拿人之责,莫非太宗皇上特赐你曹家的,我就住在行馆,既说萧某杀人,可有证据,可有人看见,既无人看见,曹大人亦可寻了尸身来审我,不过,审我的人,应该也是安岳王或者开封府其他官吏才对,曹大人,我说的可对?”曹云轩冷笑:“萧使大人确实能言善辩,请了。”继而看着萧挞揽身牵白马离开,却无可奈何。 花开似锦的海棠树下,安成本自闲看书,自己来了却亲自沏茶,曹云轩躬身接过:“岂敢劳烦公主。”安成笑道:“云轩哥哥请喝,母妃刚送过来的。”曹云轩喝了一口,颇有些愧疚道:“公主府里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公主托臣之事,臣没办好。”安成点头:“我已知晓,无碍,这次还是多谢云轩哥哥。”曹云轩敛眉:“公主,已知晓了麽?”安成遂将崔昊天之言说了,曹云轩得了安成之请,私下亦查过此人身份,靺鞨云游医师,此身名何时结识的公主,竟能在危险之际求得公主的庇护,颇为不解,今天安成言崔昊天,才知或与高丽世子有关,遂不多问,静坐了一会儿,遂告别。兰屏看着俊美雅致的贵公子离开,不禁道:“曹公子,真是一片春心付海棠。”安成奇怪:“怎么,云轩哥哥很喜欢海棠吗,我却不知。”兰屏低头浅笑,想起一事,请示安成:“公主,珑儿近日常跟红霜告假出宫,奴婢觉得有异。”安成轻笑:“你很聪明,多留意她。”兰屏不解:“公主,其实你第一次跟世子出宫找姬姑娘,奴婢猜测便是她告的密。”安成点头:“你再细说。”兰屏道:“她是补了澈儿的位子进咱们宫的,人很机灵,一直待在咱们宫里的铜雀楼,可是,公主请看,奴婢昨日去照看鸟雀,拾到她丢的。”安成瞧看兰屏摊开的丝绢上:白马青牛!却不是普通女子会绣在上面的画团,轻笑道:“无事!”兰屏道:“她不过借着铜雀楼便于传信,要不,把她调去做别的?”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你错了,她传信不是靠的那些信鸽,而是鸟语。”却正是傲雪端着果脯前来,安成不以为意:“我竟不知到底如何得罪了那人。”傲雪道:“公主,柴郡主府上递了帖子,邀公主明日过府一叙。”安成诧异起身:“我正念她,也好,咱们先去看母妃,明日去见婉儿。” 柴韫婉起来得很早,婢女雪倩一边服侍一边道:“郡主,白姑娘来信了,说永崎、永廉很想念姑姑,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房州?”柴韫婉嗤笑:“闻樱是希望我赶回去参加她的婚事罢,却不直说,永廉且不说,永崎那小家伙会想念我,对了,送与九公主的帖子可送到了宫里?”雪倩赔笑道:“已送到了,公主今日约会过府,白姑娘是夫人的内侄女,又一向在咱们家长大,秦公子虽是望族,也愿意入赘,成亲后,亦可帮衬几位夫人,是极好的。”柴韫婉点头,想起已去世多年的哥哥,泪从中来。早饭毕,外门仆从来报:“郡主,九公主已来了。”柴韫婉喜道:“还不快请!”仆从躬身道:“公主已在前殿了。”柴韫婉便急步行到前殿客堂,见安成刚取下帷帽,身旁跟着二婢,遂拉住安成道:“你总算来了,我可想念得紧。”安成有意揶揄道:“既想念我,也不进宫来看我。”柴韫婉遂抱住安成亲昵道:“昨日刚进宫见了皇上,实在晚了,知道累得你出宫来看我,别生气可好?”安成忍住笑,遂点头,两人闲聊分别后的诸事,柴韫婉听闻安成此前中毒,惊道:“听闻你生病,我原以为是宫里的人,却不知竟有这样曲折。”安成笑道:“已经过去了,对了,铮哥哥,你见过了。”柴韫婉眉眼间有些顾忌地瞧了傲雪、兰屏一眼,才道:“见过了,我竟没想到他还能回来。”言罢竟哭起来,安成软言安慰:“你别哭,他总算活着,这便是最好的。”柴韫婉点头,安成吩咐傲雪、兰屏二人出去,与柴韫婉道:“婉儿,那日,我们在北宫,你与潘家三子?”柴韫婉一愣:“熙哥哥是韩国公四子,不是三子。”安成点头,试探道:“你可中意?”柴韫婉慌忙摆手:“怎么可能,你在宫里倒从不关心这些,潘家注定是要与你家结亲的。”安成笑道:“是啊,听说父皇已打算给三哥哥下旨赐婚了。”柴韫婉眉眼低垂,轻声道:“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有什么不与你说呢,我并没有属意的人,便是有,又有谁来替我做主呢。”安成道:“自然是父皇了。”柴韫婉道:“咱们不说这些,你说铮哥在东京城里安全吗?”安成道:“他南逃数年,已改名换姓,有丁浪在,不与咱们联系,应该没问题。”柴韫婉泪眼涟涟,点头道:“我亦觉得,最好不再见他。”安成拿出丝帕,递与柴韫婉:“我今日来,就这么惹你垂泪,又笨嘴拙舌,这么催你泪下吗?”柴韫婉遂止住哭泣,安成便道:“雪倩,你们这次回京可带了什么好东西没有,我可有些饿了。”柴韫婉破涕为笑,捏安成脸颊:“雪倩,把咱们带来的好东西全拿出孝敬公主殿下,吃完了,可得陪我逛去。” 辽行馆内,窗自南开,坐在房中,瞥眼就可见蒙蒙烟雨中的海棠,杨柳风、胭脂雨从来不是耶律斜轸喜欢的,何况此时呢,萧千月战战兢兢地躬身立在耶律斜轸面前:“大王,金石镇就在那屋子里,待得晚上,我就。”耶律斜轸并未开口,犹自含笑。萧挞揽在旁道:“大王,其实,我们不一定要杀金石镇。”耶律斜轸更加冷峻深沉,闻言优雅起身,冷言道:“曹家,你莫非以为我怕了。”萧挞揽惊骇,几乎要跪下,截然道:“大王之威名,何曾惧怕过谁,只是,金石镇本就是高丽王庭派来大宋杀高丽世子的,咱们何不留下他呢?”耶律斜轸哂笑:“拓宁,你近来愈发迟钝了,莫非是中毒的缘故,能让你抓住的人,能杀得了崔昊天,近得了高丽世子身旁吗?”萧挞揽终于躬身退在一旁,不敢再多言,反思近来言行。 夜来多风雨,阁楼屋檐下,一张颇惊风霜的俊脸已经一动不动地盯了楼下东厢房第三间屋子一刻时辰,终于感到些许疲倦:“你确定他没出来过,没又跑了?”萧千月扶住栏杆,冷笑:“待我去邀他出来赏月。”转身向后走去,惊惑之际,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公主,知不知我与她身中蚀心草,我思念牧雪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为何,一想到你,心却愈来愈痛。”萧挞揽钻心刺骨般的疼痛袭来,竟在栏杆上抓出数道裂痕,冷汗侵湿了浑身衣衫,虽咬牙坚持,仍因痉挛而倒在地上,抽搐了半刻钟,几乎要咬碎牙齿吞下,双眼灼红而不自知,想到朱雀临死之前的算计,这个无耻的高丽罗刹女,毒恨自己倒也不论,可最后栽在自己一心相救的义堂二弟手里,岂不可笑!萧挞揽每次犯病,几乎要去半条性命,今夜反反复复,竟疼到昏死过去,许久,被夜风吹醒,月已到中空,方挣扎起身,仿佛看到远方塔楼林里有两个人影。 萧千月一想到刚才翻窗进入南越行馆,竟误至女子寝室。金石镇战战兢兢地在前室喝茶,床上却躺着一个女子,萧千月蹑手蹑脚而起,那女子惊怕之下,正要大叫,早被萧千月捂住口鼻,床上平躺着的是个美貌少女,清丽俏婉、柔美妍姿的佳人,却正是被封了穴位动弹不得的丁阿离,床旁边的婢女已经晕死过去,萧千月闻着少女芳香,已有了几分醉意,悄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丁阿离且喜且惑,萧千月情难自禁,在丁阿离额头吻了一吻,压低声音调笑道:“小美人,待哥哥解决了坏人,再与你说话。”丁阿离被轻薄戏弄,大骂萧千月登徒子!又是惊惧又是委屈,心内只是叫苦,今日是个什么倒霉日子,前来猛虎幽闭我,又来豺狼欺侮我,眼泪便涓涓流出。 萧千月袖出弯刀,直击金石镇后背。金石镇闻听动静,丢下茶杯,慌忙破窗逃遁,萧千月遂追了出去,追了很久,直把金石镇累得精疲力竭,才在塔林停下。萧千月袖风直取金石镇心口,金石镇侧身躲过,萧千月来了兴致,弯刀既出,便无虚发,自金石镇头顶飞过:“且让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样子。”金石镇衣帽被刀风割裂,露出金石镇白色须发,冷傲、狠戾的淡红色双眸牢牢盯住萧千月,萧千月攸地收回回旋弯刀,发笑:“你这丑怪原来是这模样,难怪昼伏夜出。”金石镇双目灼红,长袖闪出,萧千月只觉得一股馥郁香气钻入鼻内,气得一掌拍向金石镇:“你要失望了,我是个药人,并不怕毒。”金石镇被重拳击抛几米之外,动惮不得,萧千月燥怒走向金石镇,又一顿暴踢恁踩:“你们几人,你姐姐不说,便只有秦朗有些本事,就你这样,还想杀高丽世子。”金石镇在萧千月一个时辰的拳打脚踢、刻意折磨之下,慢慢地口鼻出血,似乎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萧千月问身旁动弹不得的金石镇:“看到你,就想到小美人的眼泪,你姐姐我答应留个全尸的,却死在你小子的化尸水上,对了,化尸水,你还有没有,给我点?”金石镇气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撕了萧千月的嘴,听闻朱雀死因,惊措失魂:“我姐姐死在我手上?”萧千月却不含糊:“对啊,你留在行馆的化尸水。”为找化尸水,萧千月将金石镇衣服扒个精光,金石镇已被揍得半死,何况惊闻朱雀死因竟因为自己,萧千月并未将自己当人看待,生平如何受过这等耻辱,决意求死,用生硬汉话道:“要杀要剐,请快!”萧千月瞧着金石镇古铜色的健壮身形,手握弯刀在金石镇身上随意雕刻,只听见细细碎碎的剔骨声,而后便是血流如注的水声,金石镇白发飘逸,已被折磨地不近人形,萧千月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拍拍金石镇臂膀,安慰道:“我会为你选一块风水宝地的,你且安心去罢!”金石镇瞳孔放大,发出不可名状的气闷声。 月下柳梢头,弯刀一出,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圆弧,一棵头颅便被抛出老远,血液凝结得很慢,萧千月掏出丝帕搽干净手指,抱起尸身进了荒林一处坟地,寻得一处高大无名石坟前,轻按坟上石字,坟门而开,孤狼声起,萧千月打了一个寒战:“我算够意思罢,虽让你姐弟俩客死异乡,总也有个家啊,不过,你们占了别人的,挤是挤了点,可别打架。” 安成一直想着那日云峥的话,王家、卢家与铮哥哥有什么关系,与韫婉又有什么关系。兰屏与浣月陪着安成,却见公主心事覆面,并无赏花之心思。德昭刚下午朝,在李妃处出来,便看见安成在园内闲逛,连自己站在她面前也没注意,遂咳嗽一声,瞧着安成笑,安成惊觉失礼,笑道:“皇兄,你几时来了这里?”德昭摇头:“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安成浅笑,将心事隐了去:“没事,皇兄。”德昭关切道:“你病情可大好了?”安成遂笑:“无事,已好,多谢皇兄关心。”两人又聊些闲谈,许久方散。御花园的另一头,太宗正与元祐训话:“去看看你母妃,他病了有几日了。”元祐面无表情:“是。”太宗道:“你竟生这么大的气,你母妃虽有失,到底是你生你养你的母妃,你一向恭谨孝悌,父皇已替你想好了一门亲事,为你续娶王妃,等你三弟的事情过了,朕就替你办,这次,不可太过。”元祐躬身行礼:“多谢父皇为儿臣着想,儿臣也还未恭喜三弟,续妃一事,儿子暂时做不到,儿子今日会去瞧母妃。”太宗面色有变,见元祐双眼潮红,想到元祐正妃之死,或与其母妃间隙已深,只是宸妃近来却也行事太过,竟不及入宫不久的李氏,遂叹道:“痴儿,去罢。”元祐遂行礼离去,太宗心道,这几个儿子,元佐聪明机警,相貌似我,却赤心略过。元修聪敏好学,却玩心太过。只元祐恭敬孝悌,心智机谋过人,且政务勤勉,常能合朕心意,只在情字上,太过痴情固执,为了一个女子形貌枯槁,丧失心智。元祐到长乐宫时,宫婢柳香大喜,赶紧进去禀告宸妃,初云公主在床前服侍,听得元祐前来,咬牙起身,命丝言服侍自己装扮,且不让柳香前去请元祐进来,初云公主惊惑:“母妃,来的不是父皇,你病重,何必起身,且躺着罢。”宸妃看看懵懂不经事的女儿,拉住吩咐:“初云,你先回去,母妃今日有话与哥哥说。”初云公主不知何事,只得答应,出来时,见元祐立在宫门外,心有愁绪,便拉住元祐衣袖:“哥哥,你来了,母妃可想念你得紧。”元祐失笑:“是吗,她怎么样?”初云公主见元祐冷面冷语,不好安慰,只得道:“母妃近日患了头疼,卧床不起,太医说是忧思太过,吃药总不见大好,你待会进去,好好与母妃说话。”元祐听得忧思太过四字,又想到太宗话语,当真五味陈杂,木然点头答应,不多时,柳香出来迎接元祐:“殿下,娘娘准备了你爱吃的佳肴,快请进罢。”元祐进内殿中堂便见宸妃端庄立在台阶上,姿容美艳,不禁皱眉,躬身行礼:“母妃安好。”宸妃见元祐形容憔悴,哪有往日的高贵雅致,想到夜夜来梦中的慕容嫣雨,半响出言:“起身罢,下朝还未吃饭罢,本宫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进来罢。”元祐起身缓步跟随,宸妃面有喜色,丝言等人准备得亦差不多,全都笑脸相迎,两人坐了,宸妃吩咐丝言服侍元祐用饭,元祐挑拣着吃了几口,味同嚼蜡,开口道:“皇妹说母妃重病,卧床不起,儿子瞧着母妃,气色倒是大好,可喜可贺。”宸妃闻言微怔,丝言忙道:“殿下却错了,娘娘是听说您来了,忍痛正色衣容迎你的。”元祐觉得可笑:“是吗,母妃大不必如此。”宸妃吩咐服侍侍婢下去,元祐知宸妃有话要说,亦放下筷,端正姿态。宸妃道:“皇儿觉得本宫不必如此?”元祐瞧宸妃神色端肃,心中微凝,亦应声点头,宸妃知元祐虽进宫来见自己,却不情不愿,语带讥讽酸意,心中委屈惊怒却强压下去,笑道:“皇儿却想错了,皇儿以为母妃梳妆巧扮正容色应该等你的父皇,对吗?”元祐不知其意,宸妃怒声铿然有力,掷地有声:“母妃装扮不为你的父皇,不为初云,却只为你!”元祐闻言如当头棒喝,脸颊变红,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嘶哑道:“可母妃,儿臣之妻子何其无辜。”宸妃凤目有泪:“如果,母妃告诉你,慕容嫣雨她早已病入膏肓,一个月前太医去你王府问诊,断其只有两个月寿命,只是却瞒着你呢?”元祐惊愕,万不能信!宸妃声色软了几分,全无往日的凌厉:“母妃承认,我不喜她,早年也动过取她性命的心思,但是,知其寿命有限,母妃即使如你所想,心思狠毒,也没想过再害她,明雪、绿筠最后害她性命,并不是我的旨意,母妃感谢皇儿刻意隐瞒,保全了母妃名声,敬你一杯。”元祐忽然觉得眼前的母妃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遂饮下一杯,当日仵作验尸,已查出嫣雨为烛台所害,而后细查出乃明雪、绿筠所为,元祐伤心绝望之下,与宸妃间隙已生,仍费心安排年轻仵作进了左神卫营作军医,只为保全宸妃名声,只是听母妃意思,却是那两恶毒女子所为了。宸妃道:“我有逼迫之意,却无杀她之心,你也已暗中杀了那两婢子为她报仇,可能原谅母妃吗?”元祐听宸妃声音已接近哀求,心中哀恸不已,原谅二字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宸妃惨笑,忽闻宫外乐曲声,却似乎是从李妃宫殿传来,幽幽道:“元祐,母妃本心并非如此,在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之前,也曾似你的妹妹,天真浪漫,可是帝王之家,不论是身在后宫的母妃,还是作为天子之子的你们,都是一条血路,今日是你父皇劝你来的罢,母妃净面后的自己,你可瞧见过?”元祐摇头,宸妃哂笑:“连你的父皇,也没有见过,你说母妃不必如此,宫中年轻美貌女子越来越多,以后,母妃就是想如此,也没有几年了,你可懂?”话说至此,元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呢,心结去了大半,遂放松口气:“那些嫔妃,怎可与您相比?”宸妃嗤笑:“男子多爱美姿颜,何况你父皇正值盛年呢,若你他日为君,也会如此。”元祐环视周围,冷静道:“母妃,此话过了!”宸妃失笑:“母妃说笑的,你且早出宫去罢,只是,你府上可还有能尽心伺候你的,其实,清玲,你若不喜她,留下伺候你也是不错的。”元祐点头:“知道了,对了,母妃,那日后殿中的歌女,可是你的人?”宸妃想了片刻:“是那个越人女子吗,不是,母妃并不识她,怎么了?”元祐遂说没事,嫣雨的死除了那两婢女,或与那女子计谋有关,只是,却给阿珏放了,遂起身辞别,出得宫去。 安成本想命傲雪亦或兰屏出宫找丁浪,最后决定让兰屏跟随,想起几日未见丁阿离,遂决定前去瞧她,见丁阿离双眼微肿,却似哭过,可却不肯说原因,安成不好相问,只好拉其出街闲逛,在行馆门口,却遇见耶律斜轸等人,安成正欲打招呼,丁阿离却闪身避让,耶律斜轸惶然不解,安成遂低声询问:“阿离,你怎么了?”丁阿离又羞又急,不敢多言,耶律斜轸见丁阿离面及萧千月,便有躲闪,回头却见萧千月一身正色,茫然不知所措,萧挞揽出声询问:“千月,这位姑娘,这般惧怕于你,你可是欺侮了别人吗?”萧千月叫屈:“没有呀,我没欺负她!”安成不悦,悄悄安慰丁阿离,只听丁阿离小声道:“公主,咱们走罢。”安成与耶律斜轸、萧挞揽点头算话别,拉着丁阿离离开,耶律斜轸想开口说话已来不及。萧千月荏地不悦萧挞揽的审视,辩解得十分激烈:“我真没欺负她,你们都瞧我作甚。”两人斗言之际,耶律斜轸已经不知所踪。 白矾楼为东京第一酒楼,名列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有天下第一明楼之称。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安成携丁阿离上楼的时候,正于楼梯间碰见忙碌的丁浪,丁浪喜见安成:“贵客临门,却不知身后的美人是谁?”安成笑道:“可还有雅间,我带我朋友过来尝尝你们的招牌菜品。”丁浪笑道:“你来吃饭,怎会没地儿,你三皇兄与几个贵公子在里面,你可要进去打个照面?”安成想了一想,便道:“我今日是便服,这位丁姑娘也与皇兄他们不熟,今日就算了。”丁浪遂道:“我引你们上去罢,对了,你那婢女的妹妹,现在住在这酒楼里。”安成沉默片刻,忽听丁浪高声招呼身后的人:“潘公子,您来了!”安成便拉着丁阿离自行上楼,丁浪本怕怠慢安成,遂止步不前,潘惟熙朗声笑道:“丁兄,你可忙得紧?”丁浪行礼道:“不忙不忙,潘公子大驾光临,楼上雅间给您预留着,不知旁边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潘惟熙遂引见道:“这位乃慕容公子,喜吃胡食,烦丁兄准备准备,潘某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安成回头瞧去,那俊美绝伦、惊艳无双的贵气公子,世间除了慕容恭,岂还有第二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二章 去日寄僧名 欲觅芳踪影 慕容恭正欲与安成照面,却见安成伸出手指做静声,遂知安成意思,笑道:“姑娘,咱们今日能见吗?”安成摇头行礼离开,潘惟熙两次皆在白矾楼碰见安成,见安成刻意低调,亦不敢照面,且见旁边戴三角白帽、鬓边簪花的粉衣少女,身量亦高、纤韵俏婉、妍姿柔美、清艳绝美、细长双眼湛湛秋波,神色中略带茫然,只随安成离开。慕容恭笑看潘惟熙出丑:“她是异域女子,不知汉礼,不与你行礼怎么了,还在看?”潘惟熙惊讶,已有茶酒博士来引路。 丁浪引着安成向三楼一清静别院行去,行廊间站满花魁歌姬,等着被点花牌,小声与安成道:“你到这里来,该男装方便些,多有你认识的数人。”安成悦然出声:“你再噜嗦,铮哥哥呢,我不过是来吃饭。”安成道:“潘惟熙不去自家酒楼,倒愿意来你这里。”丁浪遂道:“自家产业下的,哪有这里方便。”到得三楼一处雅间,便听见里面传来笙歌管弦与女子的吟唱声、男子行酒令的声音,安成狐疑地看着丁浪,丁浪饶头道:“你三哥就在里面。”安成便随丁浪进入雅间,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暖香袭人而来,丁阿离觉得眼迷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安成画的《秋雨海棠图》,两边有钱惟演提的对联,其联云:秋寒锁梦因秋冷,香气笼人是暗香。丁阿离奇道:“公主,这是你画的?”安成佯作微怒:“我送你的宫里画师画的不挂出来,却挂了这副?”丁浪嬉笑着拉了拉画线,已有一副《松景雪钓图》落下,将安成的画作收起,道:“殿下不急,您的真作在下只会拿回家中挂于中堂,日日观瞻,烧香膜拜,岂有被凡夫俗子瞧去的理。”安成怒不得,笑道:“我虽用了画名,若昭二字亦有人知晓,你小心些。”丁浪点头道:“在下醒得了。”丁阿离惊讶出声:“钱希圣,怎会是他的题字?”丁浪看向丁阿离,与安成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安成笑道:“她亦姓丁,你不可告知他人,乃南越郡主。”丁浪颇惊,又与丁阿离行大礼:“拜见郡主。”丁阿离笑道:“公主,只我哥哥受了大宋南越王、安南都护的封号,我并没有呀,称我阿离便是。”丁浪道:“您是南越王的妹妹,称您一声郡主是应该的。”丁阿离犹自看画,闻言回头:“好,你叫便是,不要告诉别人我来了大宋才好。”丁浪闻言欣喜丁阿离天真浪漫,又亲自将门口茶酒博士递来的菜品单子呈于安成,安成遂招手丁阿离:“阿离,快过来,你想吃些什么?”丁阿离看了半天,娇声嘟囔道:“公主,我看懂汉文,却不知哪样好吃美味。”丁浪笑道:“在下为郡主介绍几样,旋煎羊为酒楼第一荤食,郡主一定要尝尝,郡主是南越人,想必喜吃海食,那么本店的芙蓉蟹斗也要尝尝,郡主以为如何?”丁阿离看看安成,点头答应。丁浪又问安成吃些什么,安成遂说:“水引蝴蝶面罢,其余的,你看着上就好。”丁浪点头:“公主的还是让郑厨做,郡主的便让周厨,公主以为若何?”安成点头答应,丁浪方去了,见丁阿离终于心情好转,笑道:“阿离,你可好些了,我近日繁忙,以致于今日才出宫约你。”丁阿离轻笑摇头,看着墙上对联,却不悦:“公主,这钱希圣的题字,怎配与您的画放在一处?”安成笑道:“怎么,你认识他?”丁阿离点头:“我却不喜他!”安成想起丁阿离行馆门口情状,终归有些不放心:“阿离,你那会闷闷不乐,可是有谁欺负你了?”丁阿离闻言便细眼濛濛,几乎要垂泪,安成抚背安慰:“到底谁人欺负你,我定不放过她!”丁阿离遂将昨日之事说了,安成心内大惊,只好言安慰丁阿离,想不到耶律斜轸真的诛杀了白袍怪人,却牵连阿离无辜被欺,怒道:“你放心,我定不叫你受这委屈。” 潘惟熙自斟一杯龙膏酒,与喜喝葡萄酒的慕容恭文饮:“慕容兄,请!”慕容恭浅笑,喝下。门被拉开,三个美貌胡姬随着丁浪进来,丁浪遂吩咐厨师摆上菜品,皆直排,潘惟熙面前为汉食,慕容恭面前为胡食,丁浪道:“潘公子、慕容公子,在下今日有所怠慢,还请海涵。”潘惟熙遂道:“丁兄繁忙,怎敢见怪,我与慕容公子随意就是。”丁浪笑道:“您是贵客,实不敢怠慢,今日实在,他日再作补偿。”又闲聊应酬几句方散。 慕容恭任凭美貌胡姬狎酒,却见潘惟熙无美姬作陪,落得清闲,笑道:“这丁公子就是你说的这东京城里的新贵,家资万贯的首富?”潘惟熙点头,慕容恭道:“你家名下的潘楼,不是也挺不错,不照顾自家,还跑来竞争对手这里来喝酒?”潘惟熙失笑:“他是第一。”慕容恭半躺半卧,轻笑:“他再是新贵,能与你们韩国公府比吗?”潘惟熙用丝帕擦拭了一下,瞧着慕容恭发笑:“你莫取笑,你心里只怕看得起这样的人,甚过像我这样,靠父辈荫蔽谋取官职的人,对吧?”慕容恭翻转了一下,以便让自己更舒服些,胡姬便弯下身子按摩起来,道:“我可没这样说。”潘惟熙又喝一口酒,眼中精芒闪烁,又暗了下去:“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若没有家族束缚,与他同做竞争,却是谁好?”慕容恭沉默片刻,道:“听闻你们要与皇家联姻了,皇上赐婚,你们潘家只怕在这些勋贵世家中,风头一时无两。”潘惟熙神色复杂:“咱们这样的武臣,我大哥为宫苑使,二哥为西上阁门史,父亲,有意让我外放历练。”慕容恭:“做个刺史之类的?”潘惟熙几乎要惊掉酒杯,推了推慕容恭,慕容恭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瞧着三个天仙般的胡姬,其中一个圆脸胡姬开口道:“公子可要听唱曲?”慕容恭与潘惟熙道:“那丁浪能找来这样三个胡姬,实属不易,你们且下去,过后潘公子会赏你们。”三女依依不舍退下,潘惟熙道:“我还以为你在西域见惯了这样的姿容,嫌她们丑陋,胡姬有什么,这里越姬、高丽女子都有。”慕容恭不以为意,却笑:“虽是雪肤花貌,劝酒功夫差了些。”潘惟熙道:“丁浪其人为商,厨师、乐师、歌姬每月按排名解雇名次落后的,或许下次,这三位便见不着了。”慕容恭起身正坐:“我有一事问你,你三哥与柴郡主?”潘惟熙睨眼慕容恭:“这事,你怎好来问,殊不知他二人怎么可能,最近京师有关我三哥的流言也不知道怎么起的,父亲也很是着恼。”慕容恭道:“韩国公着恼也正常,趁这火还没烧起来之前,赶紧扑灭它。”潘惟熙却道:“我倒常听三哥念你妹妹。”慕容恭骤然一惊:“韩国公应断无此意罢,我们慕容家今时不同往日。”潘惟熙笑:“我道你回京多日,连我这多年的昔日兄弟也避见,今日却肯应我之邀来吃饭,原为探听这事。”慕容恭不置可否,严色道:“韩国公素有大志,且得当今皇上倚重,想必不会想做当年的卢家,我有甚担心。”潘惟熙没有多说,道:“我家几个兄弟,却只三哥最得父亲喜爱,对了,西域乱局连我大宋尚有不如,你何不留在大宋?”慕容恭拍一拍潘惟熙臂膀,失笑摇头:“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潘惟熙怔住,帐然若失,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瞧着少年挚友:“你在西域诸国实力我也听说,且参加了喀喇汗向于阗发动的宗教圣战和侵略战争,莫非你有潜龙之志?”慕容恭懒散道:“你别抬举我,这都能说,如果不是她,我或许并未想过!”潘惟熙便想起多年前那叫做独孤伽灵的女子,殊不知慕容恭口中的她,却是安成。 安成问丁阿离南越局势,丁阿离讲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南越自太平元年立国,国王丁桓才明过人、勇略盖世,在南越群雄无主、割据征伐之际,一举而十二使君尽服。开国建都,改称皇帝,置百官,设六军,制度略备。时南越安南盗贼众多,国内混乱。丁桓制定非常严酷的法律来威慑犯罪之人,下令在皇宫大殿之中放置油锅,在宫廷之中豢养虎豹。若有犯罪者,或扔进油锅烹杀,或扔进笼子里让虎豹吃掉,人们都非常害怕,因此局势治安渐渐好转。 僧人是南越最文化的阶层,丁桓本身没有文化,因此极为器重僧侣。太平元年丁部领确定文、武、僧、道的官阶。并任命吴真流为僧统,赐号匡越大师并执掌朝政。又任命僧人张麻尼为僧录,道士邓玄光为崇真威仪,儒者刘基为都督府士师;又封阮匐为定国公,黎桓为十道将军。太平兴国四年,丁部领将南越分为十道,其中一道十军、一军十旅、一旅十卒、一卒十伍、一伍十人,各戴四方平顶帽。 丁桓嫡长子、被大宋加封南越王、交趾郡王、安南都护的丁琏随父南征北战多年,九死一生、为南越立下汗马功劳,然丁阿离却道:“父皇宠爱月妃,想立幼弟项郞为皇太子,皇兄与父皇生隙,恐无辜伤我,便让我来宋游玩,等局势稳定,再接我回去。”安成皱眉,南越皇帝为立国,曾娶丹嘉、贞明、矫国、瞿国、歌翁五人为皇后,后宫之混乱确实难书,但一国皇帝却因私心想废战功卓越的嫡长子改立幼子,实在是不好言说,何况是丁琏呢,安成遂想起多年前见到的那头戴玉冠、英俊挺拔的紫袍公子、容貌绝艳、超凡脱俗的南越王,自己母亲让认的义兄,饶是不愿相信:“怎会如此,你父皇未免,阿兄既送你出来,想必自有打算,只是,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丁阿离虽不十分自信,但未免安成担心,仍点头强笑。安成笑道:“阿兄让你来游玩,你可别闷闷不乐才是,我会与母妃说,多出宫来陪你。”丁阿离遂点头多谢安成。两人后又闲逛许久,等走得累了,方送丁阿离回行馆。 何莺弄方短短,花明碎攒攒。琉璃堆可掬,琴瑟饶多欢。翠韵仙窈窕,岚漪出无端。何处背繁红,迷芳到榄重。纷飞还独处,成对偶相逢,或可以聊表耶律斜轸追寻安成的心思,只是她的心意,或如翠裛丹心,冷,难觅其踪。 安成问身旁赶来前去丁府,想必并未见到其妹赶来碰面的兰屏:“刚才应该没有见到你妹妹罢?”兰屏点头应是,却瞧着安成身后,安成回头,却是耶律斜轸,失笑:“你在前面等我,我有话与耶律将军说。”兰屏应声离开,耶律斜轸开口道:“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安成颇为冷淡:“我送阿离回来,耶律将军,你的属下惊吓了我的朋友。”耶律斜轸怔忙:“拓宁已问过,说并无此事。”安成心内气闷,面上却不表露,却听耶律斜轸声线魅惑:“千月只说丁姑娘美貌,他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要不,我让千月娶她?”安成又好气又好笑,截然道:“他肯娶,丁姑娘未必肯嫁,耶律将军,丁姑娘一人在外,很是不易,你们别惊扰了她。”耶律斜轸听取安成意见:“我让他登门道歉。”安成点头:“那多谢你。”耶律斜轸轻笑:“就只这件事谢我吗?”安成不解:“不然呢?”耶律斜轸靠近,低头在安成耳际轻语:“我杀了白袍怪人,你如何谢我?”安成浑身一颤,想起当日钱惟睿之语:“雅鱼,伤害公主实与辽人有关。”如果钱雅鱼当初是与高丽刺客做交易,以刺杀高丽世子为交换向临安的钱俶传递消息,尚说得过去,那么,当日听雪楼前殿刺杀三哥的凶案又作何解释呢,遂退后一步,嫣然一笑:“多谢将军,不知将军要安成如何言谢?”耶律斜轸脸上在笑,嘴角却在抽动,形成越发魅惑的弧线,仿佛已经克制不住:“公主,等你长大,嫁我如何?”安成惊愕之下几乎站立不住,这人,莫不是又疯了,遂想起与耶律斜轸诸事,舌头开始打结,脑中一片翻江倒海,混乱不堪,气血上涌、心似惊雷战鼓跳个不停、几乎惨变失色,便要晕过去:“这,你,你说笑罢,我,我父皇母妃说我还小,并不会考虑这些。”耶律斜轸神色轻松,似乎同意安成的说法:“我会等你。”安成口鼻僵硬,只觉得如寒冬腊月一盆冰水浇在了身上,连平常敷衍这人的微笑也牵扯不出,提脚便走,口中只道:“你,你再胡说,以后,我再不见你了。”耶律斜轸轻笑出声,不知安成心里到底如何想,便又觉得十分痛苦:“你又生气了,但你要记着我的话。”安成走得越发急促,直到看见兰屏的脸:“公主,你怎么了?”安成拍拍心口,大口呼吸,半响,方与兰屏道:“没事,咱们回去罢,早些回去。” 安成在宫里待了几天,在书院、画院上早课、晚课,或与宋待召学琴,或被请去画院当评判,参与初云公主、兴平郡主、柴郡主以及慕容珏、潘玉妍等世家女子隔三差五举办的诗词雅会,应李妃之请,与内学士女官宋文淑一起为皇族子弟讲述文章诗赋、经史大义,亦算忙碌。这日,在琴室练琴,兰屏来奏报:“公主,有您的信件。”安成便问:“谁送来的?”兰屏遂道:“陈王殿下带来的,说是慕容小姐。”安成想不到是慕容珏,遂拆开来看,看罢遂笑:“说是她的生辰,请我过府一叙。”兰屏道:“她什么颜面,能来请公主?”安成打断道:“且去看看,我亦多日未出宫,她与兴平一向交情不错,到时候兴平也会去。”兰屏道:“却不知初云公主会不会去?”安成道:“这却不知,许是会罢,不急,且还有几日。”兰屏道:“那送什么礼物呢?”安成想了一下:“将白玉凤首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和那盘蓝珠取出来,送慕容姑娘。”近日宫中有两件事,太宗升李妃为贤妃,昨日升顺仪高氏为贵容,安成想起昨日在御花园偶然碰见宸妃与初云公主,两人议论高氏一向讨好李贤妃,这次又同被太宗升位份,初云公主十分不忿,被其母斥责抄写《女论》,宸妃盛气终不似前,妆容却越发精致,宸妃想到当日太宗命淑妃协理六宫,淑妃却推李妃与高氏,至此,宫中风向又变,李贤妃更得太宗喜爱,高氏与李妃一般年岁,房州宣慰使司佥事高怀义之女,美姿容,神采端静、太宗赞其警敏有才思,擅音律、好焚香,太宗近日多宿于其宫中。宸妃正沉思或因自己这许多年风头太过,皇上亦才损我几分颜面,想到当年比自己更得宠的德妃,亦不过落得那般下场。太宗仁治后宫,亲自责罚的唯有刚登基为帝那年吴婕妤妄议西宫,被杖刑后贬为奴,后自尽身亡。自己若与冯清一样不懂得收敛锋芒,好在醒悟得早。宸妃自此已知与李贤妃、高氏这样的年轻妃嫔争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现在想来,淑妃一向疏离众人机心,倒也算得有几分慧根。迎面见一位穿簪桃花云雾烟罗衫,戴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容色殊为美艳娇美的宫装女子,正与随身宫婢吟诗作赋,宸妃听不清楚,却记起这位正是居于猗兰殿、光禄寺署正藏洪之女,与高氏同时进宫的藏氏,宸妃浅笑,这样的美人,倒真的当得起娇媚难言四字。 襄王府最近被踏破了门口,皆因太宗下旨赐婚之故。那日,由大皇兄等人组局在白矾楼吃宴过后,近日关系好的世族子弟皆轮番请宴,潘惟熙、潘惟吉兄弟、钱惟演、卢思浩、贾庭宴等人本打算连轮请,王府咨议宋齐进言后,元修遂向兄弟们说一起请宴,卢思浩、钱惟演等人哪里肯,酒宴竟连吃三天三夜,当真是醉死梦乡,不知窗外情暑。今日石驸马与许国公主在公主府设宴,德昌亦准备过去,问服侍的阿寻:“月娥最近怎么样?”阿寻道:“月娥姑娘在临摹田姑娘的字呢。”德昌怜这孤女,贤治好其后本欲送还归家、问之,却忘却家事,其天真质朴,心智纯洁,不通红尘诸事,有别于诸女子,遂留下她。因其心思灵巧、美丽非凡、光华照人、且两人相识方式特殊的缘故,赐名月娥,别院置之。月娥在襄王府颇为自由、襄王府没有别的女眷,只得王府咨议田善之女凝之。田凝之,京都才女之一,与陈微柔齐名。幼有大志,性贞素,熟读诗书经赋、且生得清泉绝俗、气若幽兰,元修有好感,曾笑曰:“待凝之及笄,可妃否?”田凝之答:“愿以治学,不愿归人,当先生否?”元修敬之,便请田凝之教导月娥,月娥聪慧勤勉,那日,元修带钱惟演去藏书阁,便发现卧睡书堆的月娥,元修后已辞赋试问,竟颇得独到见解,当真不是一般人,三人在藏书阁无事,便对弈,月娥不过跟随田凝之半旬,得元修指点一二,竟连赢钱惟演三盘。田凝之因准备进宫事宜,不得再教月娥,月娥便自苦学。一日,因夜读烛台失火,差点烧了别院,王府管事告到元修这里,元修责罚后怜其爱学,遂命其掌管藏书阁、偶尔亦指点一二。竟生出别样情愫,若生于普通诗书之家,已应或有大成,假以时日,持之以恒,说不定还能超越凝之,真是可悲可叹。一日。元修心疼少女太过辛苦,问月娥:“学问就如饮茶,你既得凝之这样的名师指点,因慢慢图之,你这般急迫,是为谁呢?”月娥恍在读书间,头也不抬:“因为你啊。”元修愣住,然少女仿佛随口应答,或因不解其意,仍在读书习字。元修近日忙于大婚之事,且有朝堂政务,实在忙得晕头转向,幸得元佐、元分帮扶,进行得还算颇顺。那日,在宫中碰到田凝之,元修恍然一惊,凝之美貌更胜、气质更加凝练华贵芳馥,元修浑身一颤:“凝之!”田凝之回头,淡然一笑:“襄王殿下好,我已为李贤妃惠人,殿下从来都只称我为先生呢。”元修面上笑道:“今日我却只想叫你凝之,对了,我要大婚了。”田凝之:“还未恭喜殿下,不过礼物我会请父亲是时奉上的,潘姑娘姿贤无双,实是殿下良配。”元修不知怎地心中渐渐泛起酸气,我大婚你竟然这般高兴,全然不知我的心意!元修还欲说话,绫纱来唤,田凝之便与元修作别,离去。元修心道:你一心想当先生,不欲归人,却不知女子一入后宫,命运岂能自己掌控,殊不知女官亦有帝王嫔妾之责,万一!元修不敢多想,心中却已有计较。 慕容珏寿辰,其母兄与其大办。安成、兴平郡主、柴韫婉、潘玉妍、陈微柔、卢蓁、薛静宜等京都世家活跃的闺阁女子都在,慕容珏母、嫂、兄等人见礼后,除了其嫂陪侍,母、兄皆避让,众女送寿辰之礼时,兴平郡主见安成送上的蓝珠一盒,已是倾羡:“公主,果然大气,今日送阿珏这样的大礼,来日我生辰,你要送什么?”安成看一眼装扮一新,更显绝色的慕容珏,回兴平郡主:“慕容姑娘今日这般光彩照人,我送的明珠怎及她容光一二,算得什么大礼,至于你的生辰,你是秦王叔的宝贝,要什么没有呢?”慕容珏得安成撑面,诚心致谢,众闺秀无一不艳羡,羞红脸颊,低下头,心道:我原不喜安成公主清傲,高人一等,且初云公主说她刁蛮任性,但上次家姐之事,亦只有她安慰我,原不是初云公主所说的啊!后兴平公主随礼,却是金质九节鞭一根,引得众人惊讶:“你一向舞刀弄鞭,这是我请哥哥让左卫营里专门打造的哦。”慕容珏喜笑颜开:“多谢你。”而后,柴郡主、潘玉妍等人皆送上贺礼,安成悄问兴平郡主:“德恭哥哥近来可好。”兴平郡主生出不舍之意:“父王说恐安南不稳、皇上有意外派哥哥去贵州。”安成点头,看来,南越确实要有大变,义兄若真与南越王父子相残,恐南越根基不稳,若要义兄放弃皇位争夺,那么,阿离也就不会被送到大宋了。众女年岁相仿,慕容珏本作了诗歌辞赋、赏花游园的安排,兴平郡主道咱们私下宴会,难道诗歌辞赋比过后还要比琴棋书画吗,不如玩锤丸、投壶、亦或叶子戏。众少女便到了慕容府的别院狩猎场,分作两队。本是兴平郡主与慕容珏、陈微柔、薛静宜、丁芷薏一队,安成与柴韫婉、潘玉妍、卢蓁、孙绮筠一队,柴韫婉笑道:“兴平与慕容小姐一向交好,难保不会暗中相让,不若我与慕容小姐交换。”兴平郡主岂不知柴韫婉心疼安成大病初愈,而慕容珏乃百戏高手,有慕容珏相助,也不至于输得太惨:“婉儿,我们是这样输不起的人吗,快过来,我们公平比试。”众侍婢拿着撺棒、杓棒、朴棒、单手等工具,在场边亭中准备了茶水、琼浆、果脯。慕容家的园林捶丸场亦颇大,远远望去几百米的场地,凸、凹、峻、仰、阻、妨、迎、里、外、平,十分复杂。比赛过程中,安成、慕容珏打进两球、拔得两旗、赢得两筹,稳赢了第一场,众侍婢、仆从在旁欢呼。兴平郡主玩心大起、围着柴韫婉等本队队友商讨战术。第二场、柴韫婉进一球,得一筹。第三场、兴平郡主、慕容珏得一筹。第四场,兴平郡主、潘玉妍进一球,得两筹。第六场、安成、慕容珏、卢蓁进三球,得三筹。第七场、慕容珏、潘玉妍各得一筹,两队各计一筹。第八场,慕容珏、兴平郡主各得一筹,两队各计一筹。第九场,陈微柔、慕容珏得一筹。第十场、安成、兴平郡主各得一筹,最后兴平郡主队惜败两筹。众少女累得香汗淋漓、慕容珏早安排了冰镇梅子汤解渴,安成没喝,遂说随便转转,慕容珏要作陪,安成遂说这里许多人要你照顾,我在附近转转,待会儿回来,兰屏跟着便可,慕容珏仍吩咐贴身婢女芙蓉陪行。安成慢行至湖边亭中,方歇,却见慕容恭迎面走来,近了,便向安成躬身行礼,安成笑道:“慕容公子,多礼了。”慕容恭遂吩咐随从离开,兰屏、芙蓉亦离身跟随。安成笑道:“你在自己府中也颇低调吗?”慕容恭不置可否:“我不过是回来做客,再者,阿珏请的是你们这边女眷。”安成点头:“那日在矾楼你有话与我说?”慕容恭心道又岂非只有一席话想与你说呢,却若想起那日:“那日,我见你与丁姑娘玩得高兴,不忍打扰。”安成心思复杂:“喔,你与潘家三子很交好吗?”慕容恭淡笑道:“他是我少年挚友,也是这里为数不多记得我的人。”安成低头:“我与潘家人不熟悉的。”慕容恭失笑:“我也与他们不熟啊,便是我妹妹喜欢的潘家四郎惟吉,我亦只是闻其人,未见过。”安成只得静静听着,低声道:“听德昭皇兄说这位潘公子身任京畿礼曹,颇为精干勤勉,在众多外戚世家子弟中,很得好评,令妹若是心仪,也不见怪。”慕容恭叹道:“你可知卢琰?”安成心中猛然一惊,犹如被惊雷击中,却淡淡道:“我并不知道,怎么,与潘公子有关吗?”慕容恭瞧着安成清澈双眸,低声笑道:“也是,你身在后宫,且那时应该更年幼,不知晓也是真,当时先帝在世,卢琰为当朝一品大员,却在盛年向先帝请辞归农,子孙后代永不复朝,连夜逃离京城。”安成并不知道详情:“为什么?”慕容恭看着安成,一字一句道:“只因先帝问起了其子卢璇行踪。”安成低头想了一想,问慕容恭:“为什么问起卢璇呢?”慕容恭沉默半响,开口回道:“因当年有流言,说卢璇为前朝蕲王。”安成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托四皇兄查开封府官员档案,把所有跟柴家、卢家有关的卷宗翻烂了,甚至从先帝已经请辞、现隐居陈留的起居舍人辛宗元查探,都查不出的事实。此事,以流言而生,以流言而灭,自己又不愿意去问云峥哥哥,自然更不会让丁浪去查,只因就像现在这样,自己当初的猜测,竟真的已成事实。只是这样隐秘的事,慕容恭怎么会知道,慕容恭知安成心思敏洁,为使安成明白,遂回忆起那段已被尘封的往事:“那年,我扮作苦行僧人,恰巧在城门外,遇到了卢琰一家。”安成轻声问:“那年,你便去了西域?”慕容恭点头,问安成:“你可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安成想了一想:“我没有窥人隐秘的喜好,不如你还是讲些西域的见闻给我听?”慕容恭娓娓道来:“其实,西域并不只是有你感兴趣的风俗人情,这几十年间,也是征战不断,不仅西来的阿拔斯帝国东扩,喀剌汗王国、高昌回鹘王国、于阗国三国更是为争夺领地,混战不休。”讲了一半,遂问安成:“这些,你可以让你的授课师傅给你讲啊?”安成道:“可是我喜欢听你讲啊。”慕容恭道:“下次,在下若再路过白玉河,再捡玉石送你好不好?”安成遂问:“上次你送我那块上等的羊脂玉佩,也是你捡来的。”慕容恭:“玉石,是在下路过昆仑山的时候捡的,且亲自刻成。”安成想到送玉佩的意思,自己当初怎么会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这许久更加只能珍藏,哪敢佩戴呢,实在是受之有愧,却又不好意思再归还:“这样有意义的玉,你却将它送与我,实在是?”慕容恭盯着安成,惊艳绝伦、如羊脂玉般俊朗的面庞几乎让今日的暖阳失色:“怎比得上最有意义的人呢?”安成怔住,笑了:“我下次亦要送有意义的礼物回赠于你,且等我寻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三章宫门纱窗别恨长 此心实君应已闻 安成总算明白了云峥惧怕的事,那么,婉儿知道吗?慕容恭忽道:“我真担心阿珏。”安成便道:“不必担心。”却并未多说,且不说韩国公其人,不会做第二个卢炎,以父皇对潘家恩宠,慕容家现在的地位,确实不会是潘家考虑联姻的世家,慕容恭到底是多虑了。慕容恭数次见安成心悸不能自已,见安成沉默,止步:“多谢你。”安成另思别事,浅笑,慕容恭见安成白若羊脂的惊世姿容,不禁道:“将来若谁是你的驸马,便是世间最有福之人了。”安成以友待慕容恭,且觉此事还远,倒也并未不忿,微笑面红:“这如何说?”慕容恭道:“公主姿容旷千载而特生,才情绝世,世间实难有能匹配你者,若谁能得你垂青,岂不是世间最有福之人?”安成并不觉得如此:“你这般形容我如妖精祸水,亏我。”慕容恭好奇:“什么?”安成本想说待你与别人不同,视你如挚友,却不好说出,慕容恭笑道:“我是真心的,且就算你容貌平庸、性情暴烈,才情皆无,这帝婿也不是一个好差事啊!”安成不解:“这又是如何说?”慕容恭长叹道:“你们这些天子之女,地位身份尊贵,谁家娶了你们做妇,不得全家像供奉神灵一般将你们供着,驸马更不可像普通女子的夫君,要求公主三从四德,且还不能三妻四妾,还不如娶普通女子。”安成听慕容恭偏见之词又气又好笑:“你怎么这么大反应,你与驸马二字莫非有仇?”慕容恭想到李德之妹,西域第一美人李灵月,忽听一把魅惑婉转之声:“当然与他有仇,若不是慕容恭气得于阗皇帝最心爱的女儿灵月公主私逃出宫,至今不回皇宫,他又怎么会回这里来?”安成抬眼便瞧见一个肌肤赛雪、高鼻深目的红衣美貌女子,慕容恭神色有过一丝的怔茫,耸肩道:“哟,你来啦,李灵月要去哪里,与我何干,公主别信她胡说。”安成:“是。”独孤伽灵本是来恭贺慕容珏生辰之喜,却无意与诸多高官之女周旋,所幸想找慕容恭,得仆从之指引跟来,晃眼瞧见一个绝世脱俗的仙人之姿,直吓了一惊:“世上竟有这样美轮美奂、倾国倾城的仙姬少女,且待我近看。”这才前来,待看清后,心中却颇有些愤懑嫉恨之意:“这少女这般绝世无双的容貌,当真是真人吗,那国君赞我美貌惊人,岂不知这少女姿容只叫我嫉恨羞愧。”不由得道:“恭弟,这位是?”慕容恭向安成行了一礼:“安成公主。”独孤伽灵笑容魅惑,脸色却惨白湛湛,她有世间最美的容貌、却还有最尊贵的身份,略行了一礼:“竟不知是公主,有礼了。”安成觉察独孤伽灵眼神不善,行的也不是宋朝礼仪,笑容冷却了些,问慕容恭:“你好,慕容公子,这位是?”慕容恭笑道:“阿珏请她来祝生辰的,独孤伽灵。”安成深看独孤伽灵一眼,微笑:“独孤姑娘,好。”独孤伽灵见慕容恭偶有失神,心中已是得意至极,笑道:“我先告退了,公主。”竟翩然离去,安成见慕容恭神色复杂,打趣道:“你在想什么,莫非是在想那西域公主?”慕容恭看住安成,我心,君或不闻,解释道:“怎么会,我与她是兄妹之谊,独孤伽灵胡说。”安成:“喔,她与你在西域便相识吗?”慕容恭尚在失神之中:“她,是我的表姐。”安成:“喔。” 尉迟彦净身出来,见李敬贞、苏萨两人躬身垂立一旁,慕容恭虽不发一言,神色却已冷寒之极,本欲开口,慕容恭作了一个请礼:“事情解决好了?”尉迟彦为慕容恭帐下十三牙郎之一,亦被李德封为于阗鸿胪寺卿,主高昌国、沙洲归义军外务,依言坐下,回道:“已办好,我赶来这里见你,实有三件急事与你汇报。”慕容恭点头,尉迟彦紧抿嘴巴多日,考虑半天,终于开口:“第一件事,灵月公主追你出宫,不知所踪。”慕容恭笑了一笑,轻松道:“这也算事,还有两件要再是这样鸡毛蒜皮的,我宰了你。”尉迟彦双手交叉,颇不满慕容恭:“灵月公主到底是皇帝的妹妹,你也先别生气,只是她有更不好的消息。”慕容恭嗤笑:“什么都不懂的娇蛮女子,不好好待在宫中,学什么离家出走,我真是,她当然不好过,羽林军怎么也会把她抓回她哥面前。”尉迟彦:“请你体谅公主,被辅国大将军拒婚,灵月公主是西域第一美人,从未受过委屈,被你拒婚,她心里真的不好受。”慕容恭冷笑,尉迟彦十分痛苦,想到灵月现在的处境,捂住满脸胡渣,沙哑道:“她被穆萨的人抓了。”慕容恭震惊。 独孤伽灵正在松下喂白虎吃鱼,忽见一美男子行来,嫣然一笑:“这么早,来见我?”慕容恭神色轻松愉悦:“你这里,连个使唤丫头也没有?”独孤伽灵眼中刻毒一闪而过,媚笑:“不比你府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慕容恭拿起独孤伽灵面前茶壶倒满茶杯,饮了一口,差点吐出来,独孤伽灵替白虎梳理皮毛:“我这里可没有好茶招待你。”“这是自然,这里衰败至此,你要没地方住,可以住我家。”独孤伽灵冷笑:“慕容恭,你今日又来装什么好人,你们慕容家,没什么好人,便是阿珏也,哼!”慕容恭轻笑:“我说的不是慕容家,我回京四处游玩,买了几处园林,知你不愿意去我们慕容家,我实在不知,你竟寒酸至此啊。”独孤伽灵隐忍许久,已经恼怒:“你来到底想说什么?”慕容恭神态优雅随意,声音听来却疲惫阴寒,仿佛来至摩柯地狱:“你什么时候,投靠了阿拔斯人,做了绿衣教众?”独孤伽灵闻言双手微颤,没有抬头,侧身避过,抚摸白虎,声音婉转:“什么叫投靠阿拔斯,我原不信佛教的,有什么的?”慕容恭叹气道:“你嫁入段家,为讨他欢喜,不也得转信佛教吗?”独孤伽灵本亦为之伤神,截然道:“若非你账下财神截断西域东西财路,我有别的活路,亦不会有这烦恼之事。”慕容恭惊讶:“这也来怪我,我一向不管这些细事,怎不说自己善变愚蠢?”独孤伽灵气得惊站起,脸色惨白,半响,冷笑三声,复又坐下,却不再与慕容恭说话。慕容恭犹自闲喝茶,见独孤伽灵半边俏脸上的半边眉黛之色,这般浓妆绝色,那大理段皇也瞧得过眼,啧啧,想再喝口茶,终究下不了口:“所以,你投靠了穆萨的人,还将李灵月送去了他那里?”独孤伽灵双腿不自觉地颤抖,仍面不改色:“你别抬举我,人家是喀喇汗国王,我一个小女子,岂敢攀上一国之君,与我何干?”慕容恭听独孤伽灵言辞闪烁,断续,淡笑:“现在的喀喇汗国王是阿里,且不说这个,你报复我,我尚可会为你留一条后路,独孤伽灵,你这孤狐,便一心一意去大理嫁人罢,但是木青,你开罪了他,我昨日知道的此事,今早,你在西域十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已尽归他手,你已没有退路,若让李德知道是你这样的人计算他的王妹,便是大宋,他一样叫你尸骨无存,你,好自为之。“独孤伽灵正要反驳,你将穆萨赶出西域,又与于阗皇帝千挑万选、扶植傀儡阿里为帝,殊不知阿里虽与其父有间隙,这许多年不过是俯身做戏,现暗中培植的力量已成,当他还会听你的话吗,只是听了慕容恭的话,隐藏的笑意却僵住,片刻之前仍喜,却不料千里之外已生这样的变故,惊怒攻心之下,气血上涌,惧怕之下,突然倒地,颤抖分辨:“你竟然知道了,可是,可是,你不是不喜欢那公主吗?”慕容恭淡然起身:“她是我的义妹!”独孤伽灵悔恨至极,怨恨、刻毒之色却在慕容恭身后化作温柔的纠缠,讨好探究之意明显:“那,我呢?”慕容恭剑眉紧锁,独孤伽灵泫然欲泣:“我,我错了,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有你的十三郎将在,那公主,灵月公主不会有事的,对吗?”慕容恭怒声如松涛海浪般袭来:“她当然不会有事,独孤伽灵,你实在愚蠢之极,你是什么,在我眼里,你就只是情惑妖僧的卑劣女子,你听清了吗?”如果说西域多年苦心经营的数城之富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算一难,以木青之性格,属下或已全部被杀、自己在西域从今日起亦再无立足之地算二难,那么慕容恭的心笺评语,他心中的自己才是最沉重的劫难吧!独孤伽灵妙目流泪:“恭,你不能这样说,世人都可以这样说我,你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你怎么能?”慕容恭听身后女子恸哭哀绝,并未回头,这苍松,倒越发苍劲了,不愿触及前事:“真相,重要吗?” 眼望慕容恭背影逐渐消失,独孤伽灵收住眼泪,眼神愈加冷漠怨毒,原来自己最信任在意的人,唯一知晓当年真相的人,也居然那般认为,为什么,为什么慕容恭要毁了我的一切!不知喝了多少酒,直到到楼外笙歌淹没夜色,便醉倒在桌上。在大理别宫的时日,独坐纱窗念这世上唯一能懂自己的男子,以为当今世上,我之心意,只慕容恭应早闻听,原来这多年眷恋纠缠,却叫他恨长,只得他厌恶的孤狐二字,当真可笑之极! 萧千月敲门三声,屋内传来一把娇嫩的女子声音:“谁啊,先等等!”便站立门口等,片刻,“吱呀”一声门开,少女携着两婢女正欲出门,看见自己面露不悦转身进屋,绿衣婢女随身将门关了,萧千月大叫:“我来道歉的,姑娘!”却闻听屋内静默一片,萧千月来回踱步,抚摸龇须:“她是怎么回事?”便冲屋内道:“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丁阿离气得坐立不安,婢女道:“郡主,今儿还出去吗?”丁阿离听见外面萧千月的脚步声,更加恼怒,萧千月已然有些不耐烦:“奇怪,她躲我干嘛,那日我也没怎么着她啊?”忽听屋内传来一声:“你走吧,小姐不愿意见你!”萧千月恼声道:“好,那我走了!” 门开,果然不见萧千月身影,丁阿离松了一口气,与阿斯、阿悄道:“走罢!”正出得行馆门口,却见萧千月正瞅着自己笑,阿离欲转身心道:“各走各路,我回去做甚?”便演装没瞧见萧千月一般,自行离开。萧千月觉得丁阿离实在好笑:“哎,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没瞧见吗?”阿斯、阿悄亦不满嘀咕:“这人是个疯子吗?”“是啊,有病罢,瞧他!”阿离只不理,快步离开。萧千月从未陪过谁闲逛,丁阿离的兴头实在是好,从东市逛到西市、全无目的,花市、书市、兽场、繁街、陋巷,都要去瞧看,尽然一点也不觉得累,当然她们收获亦颇丰富。萧千月觉得腿都要断了,跟了一上午,亦不知丁阿离是否还要等到夜市再接着闲逛,这打架打战也没有这里累啊!丁阿离闲逛累了,便走进一间古雅的茶坊安歇,阿斯道:“咱们这买的香实在是没有九公主送的好啊!”阿悄道:“九公主送的自然是最好的,可是世间最好的香原是我们南越的,郡主最近痴迷香道,只是咱们暂时不能回去,郡主知香,却为何要自己制香呢?”丁阿离被阿斯勾起念家之情,喝了一口龙井:“我与公主已说好,请她在秘阁借书出来与我,到时候再说。”阿斯道:“公主婢女说,大宋世族喜品香、斗茶、插花、挂画这些消遣,公主母亲亦是香道高人,公主却不喜香道,不然亦可向她请教,不知公主是否识得香道高人,郡主何不寻找高人拜师呢?”丁阿离眉眼湛湛:“是啊,我怎地没想到?”一回头,却见萧千月正垂头丧脸地进来,惊讶地几乎口吃:“你,你怎么跟来了?”萧千月闷笑,拉了阿离出来,惊得阿离直呼:“你,你要干嘛?”阿斯、阿悄急呼前来,萧千月恼怒道:“我与你们小姐有话说!”阿斯、阿悄见萧千月虎狼之神色,不敢直接跟上,只央求道:“你,你放了我们郡,小姐!”萧千月叹气,自己并不会把她怎么样啊,便在月桂树下停步,阿离揉着被拽得生疼的手腕,忍住泪:“你,你要与我说什么?”萧千月恼恨太过蛮力粗鲁,见丁阿离手腕上的红痕,颇为心疼地抓住:“你,你的手没事罢?”阿离不禁后退几步,颇为戒备:“你,要干什么,你有话请讲。”萧千月到底不敢再莽撞,挠头低唔,想了一想:“那天的事,我奉了安成公主之命,与你赔礼道歉!”阿离感激安成,却见萧千月道歉二字说来一丝愧色也无,只是自己原谅不是,不见谅也不是,当真为难,耳根红灼,几乎要留下泪来,紧咬嘴唇:“你,你当真想与我道歉吗?”萧千月心道:“莫不是大王要讨那公主欢心,逼我来道歉,我怎么可能?”这话自己琢磨可以,却不好说出:“嗯!”阿离道:“公主怎么说的?”萧千月皱眉,我又没见公主:“公主吗,大约是说随你高兴,责罚便是,只要你消气了,高兴就好。”阿离点头:“好,那我说的话,你可听?”萧千月正色道:“这是自然。”丁阿离嫣然一笑,灿若春花:“好,我这便有话与你说,你从今以后,须得离我越远越好,见了我也要当做不认识我,从今以后不能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没听完,萧千月已经大叫不满:“为什么,我不答应!”丁阿离咬牙气闷,转头就走:“那便没说的了!”萧千月伸手拦住丁阿离:“我道歉便是,任你打骂也行,想让我不见你,那不行,我不同意!”丁阿离好生气闷,萧千月十分为难:“你到底想怎么样吗?”阿离睁大双眼,是你想怎么样罢:“我不想与你怎么样?”萧千月嬉皮笑脸:“那你就是要原谅我了?”阿离实在是从未遇到这般胡搅蛮缠之人,觉得不想多说一句,便要走,偏给萧千月拦着走不了,萧千月想了一想,探声:“要不,你再想个别的消气的法子?”丁阿离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心情已经平静很多:“好,你在这树下待三天,渴了不许喝水,饿了不许吃饭,累了不许坐着,想瞌睡了,眼皮也不许打架,我就原谅你!”萧千月听少女娇嫩清脆的话语,失笑,觉得这就简单多了,在军营里面不睡觉的时候多了去:“就这个,你说话可算数?”阿离点头:“这,自然算数。”萧千月:“那你要在这里陪着我吗?”丁阿离惊呼:“怎么可能!”萧千月:“喔!”丁阿离亦沉思留下阿斯、阿悄二人监督他?忽听一个男子声音:“在下,替姑娘看着这位兄台。”丁阿离回头,见一玄衣公子,七尺长身,青衣玉带,做文士打扮,双颊雪白,凤眼玄鼻,贵气疏朗,正是丁浪:“你在这里?”丁浪见阿离,亦喜上眉梢:“丁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阿离惊讶:“你又在这里,这茶楼是你的?”旁边一红衣美貌女子清莹魅惑,音色婉转,掩袖而笑:“是啊,我们公子正是这里的东家。”阿离:“喔!”萧千月见丁阿离与这少年公子言谈甚欢,负气忍声,却将丁浪家里人都骂了祖宗十八代,更是怒目而视。丁浪看向萧千月:“这位兄台与丁姑娘的赌约,某自请做个见证,定不负姑娘!”萧千月听得最后一句”定不负姑娘”哪里忍耐得住,这姓丁的,是哪里出来的冒死鬼,竟敢在话语中占她便宜,跳到两人中间:“姓丁的,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要你来多嘴!”丁浪执扇叹曰:“非也,且不说我对丁姑娘倾慕已久,更还有一位好友嘱托我在外面要照顾丁姑娘,某想,丁姑娘是愿意在下做这个见证的,对吗?”丹芙暗自恼怒:“刚走一个沈弄玉,又来一个丁姑娘!”丁阿离自知丁浪所说的是安成,便生出几分亲切之意:“好!”萧千月抗议:“我不同意!”丁阿离:“我便知你会是个说话不算数的!”萧千月顿时哑声:“宋人这些花花肠肠,我真比不过,今日却要输给这油头粉面的,姓丁的!”丁浪与阿离相约:“我会命人陪这位兄台,兄台你贵姓,喔,萧兄,陪萧兄三日,丁姑娘,请放心,对了,丁姑娘,你是否闲逛累了,楼中有汴京城里最好的茶水、糕点,不知可否赏光让在下陪姑娘品茶聊天?”阿离尚自犹疑:“你的茶很好,我本慕名而来,但是。”丁浪:“楼上雅间有茶艺、试香师表演,城中仅此一家,姑娘定不肯错过?”阿离来了兴致:“有香道表演吗?”丁浪点头:“是,大宋最有名的研香师吴今道与西域最有名的研香师今日在此比试,姑娘可有兴趣观看?”阿离点头:“真的吗,那多谢你!”丁浪心道:“比赛还早,我尚有时辰与丁郡主叙话,却不知她会喜欢什么。”便躬身行礼要请丁阿离喝茶。萧千月本欲离开,不忿,欲跟随上楼,既忍不得丁阿离与丁浪亲近又恐丁阿离不悦,到底没跟上去。 二楼中堂大厅诸多年轻仕女皆带帷帽坐于案后,吴今道素衣玉冠、面如冠玉,丁阿离由丁浪携着向右偏殿走去,进门便觉得此间香气馥郁、华贵典雅,在偏室安歇后,丁浪挑起纱窗,丹芙欲告退:“公子,我去准备招呼丁姑娘!”丁浪点头,与阿离道:“郡主!”丁阿离慌忙捂住丁浪口鼻,丁浪近看阿离,呆住,公主曾说南越皇室全都是俊美绝伦的人物,皇室却混乱不堪,罄竹难书,丁阿离眉如远山,目如秋水,鼻似琼瑶,齿似瓠犀,这般天生丽质,貌若天仙,芳林满体,容颜比春日里盛开的鲜花还要娇艳,更兼难得的性情温顺、心地善良,实在难得,自己心中的不就是这样的女子吗?阿离觉得此举有失,含羞低头,做禁声,丁浪递眼室外,左边偏殿一个仪容绝世的丽人端坐,另有四个华服丫鬟服侍,只见那少女着绿色纱衣,肤色如雪般晶莹,柳眉练翠、唇若红莲,如瀑的浓密黑发绾在脑后、用一根银色丝带挽住,鹅蛋脸庞、面容清丽秀雅、娇美难言,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大美人,不是兴平郡主又是谁呢?丁浪问:“你与兴平郡主相识?”丁阿离摇头:“或许她已不识我了,我想太多呢,以前宴会碰见过,很久了。”丁浪不同意:“谁人见了你,能舍得忘却呢?”丁阿离未听到此番称赞,丁浪道:“今日许国公主亦在。”阿离语音轻柔:“这位吴公子香道修为看来很高?”丁浪心道:“早知吴今道引你看他,便不该让他来,今日在场闺阁女子亦多为看他,艾丽娜儿到底声势弱些。” 吴今道与艾丽娜儿分坐两边,底下坐满素衣少男、少女香道弟子皆静坐,执礼完毕,吴今道、艾丽娜儿向许国公主、兴平郡主座向行礼、与弟子互行礼毕,文璟作男装打扮,行礼道:“吴公子、艾丽娜儿姑娘,可开始了。”吴今道向艾丽娜儿做请礼:“姑娘先请!”艾丽娜儿依言归坐,自香盒中取出香线放入孔雀熏炉中,燃香,以手势引香。众人只觉得亹亹逼人,文璟赞道:“真也馨香满室,质地纯净!”不多时众人便进入一片幻境,进入令人神往的众香世界,如《子虚赋》言“云梦泽”之胜景:“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射干,芎藭菖蒲,江离蘼芜……其北则有阴林巨树,楩楠豫章,桂椒木兰…… 许国公主与兴平郡主道:“倒不枉今日来,民间香道却比咱们的香雅会有意思,咱们斗香有几人是自己研制,这夷人女子水准颇高,不亚于宫中的香药使,却不知咱们的人如何应对?”兴平郡主抬眼望去:“状如云母,色如冰雪,实在为龙脑中的上品。”许国公主道:“这便是贡香的品级了,这夷女厉害,改日得请她到我府里坐坐。”兴平郡主淡笑点头,文璟道:“艾丽姑娘以龙脑为基,和以千万种香花、香果、香树,经萨曼而来,途经不老泉,于沙漠之地制成此香,以敬佛心。”众人为示对艾丽娜儿的尊敬,皆以佛礼回之。文璟又曰:“天上诸天之香,又佛土国名众香,龙脑香比于十方人天之香,艾丽娜儿姑娘的香最为第一。” 丁阿离问丁浪:“吴公子还未比试,怎么就宣艾丽娜儿为第一了呢?”丁浪道:“宋文璟家族世代习香,其姐亦为宫中香药局女使,艾丽娜儿有些修为,或许是今日的第一。”丁阿离惊讶:“你不希望吴公子赢吗?”丁浪摇头:“若为输赢,沦为不雅,实是憾事。”丁阿离似懂非懂。 吴今道起身向众人行礼,白衣俊朗、清峻出尘,众人精神为之一震,先命人开窗放气,再于铜炉中燃香,命侍女端清茶送与众人,请众人喝。丁阿离应丹芙之情,饮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浓郁、入口纯甜,腹中温热、脏腑皆通,问丁浪:“这茶里有苏合香,吴公子为什么选这大食名香?”丁浪不以为然:“皆因这两人都有求胜之心,在下今日才知九公主所佩戴的香囊中便有一丝苏合香的气味,高丽世子才是学冠内夷的高人。” 陈微柔眼望吴今道,心思颇为复杂,香气传来:“松间明月、清泉孤寂。”男子琴声传来,其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无人不为之倾倒。那日琴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这人还是之前的那人吗?今日琴声铿然,古朴优雅、深有禅意,不多时,已有女子声音:“我多日的头疼症竟好了”“我也感到气疏神朗呢”“来日还看大夫做甚,不若请吴公子焚香弹琴好了”众人只觉得烦恼羂索、身心快乐、欢心不已。文璟呆了许久,方回过神来:“你赢了!”艾丽娜儿心有不甘、但香之境界已输,只得起身行礼,吴今道忙起身回礼:“姑娘,承让了。”许国公主与兴平郡主道:“不愧为大宋的第一研香大师,此香能治病、断诸恶、生欢喜,比夷女又高,今日没白来。”陈微柔敛眉,与身旁女子道:“出尘,我走了。”身旁女子却不为所动,众宾客皆欢笑离开,小童来替吴今道拿琴,丁浪笑道:“恭喜你,有许国公主和兴平郡主的见证,想必你的名声会更响。”吴今道行礼:“借你宝地献丑罢了。”丁浪靠近:“公主的婢女已经过来,改日再续。”吴今道眉头渐舒,眼望丁浪大步离开。 丁浪回至右室,丁阿离正与丹芙闲话,见丁浪回来,忙起身恭站。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繁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萧千月哪里有心看夜景,不多时,丁阿离与丁浪下楼,萧千月冷笑:“还以为你今日不下来了?”丁阿离奇怪:“为什么,我要回驿馆的呀!”萧千月便不再开口,腹中却已饥饿,丁浪道:“此去行馆,有些距离,在下护送姑娘回去罢。”丁阿离觉得打扰过盛:“这怎么好?”丁浪正色道:“你一个人回去,在下怎么放心呢,马车已在门口,姑娘不可推辞。”阿离只得答应:“多谢你。”萧千月真想一脚踢飞丁浪,眼见两人离开,大叫道:“我答应你的事,赔礼道歉的事,我会做到。”丁阿离略微回头:“好。”与丁浪言笑出门。期间有宾客瞧看萧千月:“这辽人怎么站这里?”“是傻子吗?”“是乞讨的罢,来大爷赏你几个”“嗯,体魄不错,跟本大爷回去做个家奴如何,定不亏你”萧千月一脚踢飞那人:“哪来的呲狗,滚,萧大爷是领兵打战的,跟你做家奴,你也配!”好在那人跑得快,骂骂咧肋地走了。 安成闻着兰屏的成香,赞道:“叫你赶制这个,辛苦了,多谢你表姐的香方,果然乃制香高手。”兰屏低头:“公主谬赞,却不知是要送丁公子吗?”安成失笑:“怎么会,是阿离,她在占城倒没有这样的喜好,本想请文妤陪她,到底不方便,便让你写这香方送她。”兰屏道:“何不请阎大人制香送郡主呢?”安成叹气:“并非我多心,宫中想害我们母女的人太多,文妤若不能做到亲力亲为,且花弄影出宫那事,我有所怀疑,才让你做,我好放心。”兰屏低头哽咽:“多谢公主信我。”安成微笑:“我怎会不信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四章 浮生梦一场 功名尽在凭栏处 西风弄晚,柴韫婉倚阑沉思,碧罗轻裙曼随珠帘,却并未感受到丝毫凉意,归京已有时日,只在那日北苑琴会上见过惟吉一次,且还是匆匆一瞥。这许多年,原来至亲之人竟是多年未曾亲近的这位。那日,安成探问,铮哥的嘱托已经带到,想到南逃数年、隐性埋名的铮哥如今混迹市井,就如已经消失在尘世间的那个王朝。归京,本为见他,如今却是不见为好,可笑坊间传闻我慕惟吉,怎么会! 萧挞揽本就不赞成当日耶律斜轸杀金石镇,只是王命不可违。当日花弄影被大宋四皇子元份围禁,本就该引起警觉,到底大意了,以至于在东京的密谍据点被铲除大半。这到底是大宋皇城,耶律斜轸不理这些细事,并不知晓这些。 绿鬟红霜引婢女上茶,元份拿起安成放于桌上的书卷,所勾画者皆为香道箴言:“你不是一向不甚喜香吗?”安成遂笑:“闲看来的,贤哥哥当日以香救我,我往日亦多偏见罢了。” 两人闲聊中,安成听闻花弄影自离开教坊司,颇为循规蹈矩,并无异相,淡笑:“且看,不怕他们不露出分寸。”元份并不知晓安成的消息从何而来,骁骑尉为父皇暗卫之事,朝中无人知晓,那么父皇称帝时所杀的二百暗卫应是先帝的暗卫了,想到这里,元份不禁冷汗频出,安成轻笑,命红霜送上丝绢,元份骤见女子肤若白雪、柔美水灵的面庞,恍如当年母妃在夏天炎热之际执扇擦汗,恍惚之际,抓住红霜素手,笑道:“我自己来。”完事将丝帕递于红霜,红霜亦见元份失神,低头领命退下,安成正自看书,忽见浣月提着金丝雀笼进来,先向心神仍失的元份行礼,笼中精灵叫声鸣声婉转动听,堇色笼衣遮去笼顶,便见一羽衣华丽的绿色雀灵跳上跳下,元份醒过神来:“免礼。”浣月起身,笑看安成:“多谢四皇子,公主,这是奴婢在咱们院子里发现的。”安成放下书卷,执起鸟笼查看,见小鸟右足有血迹,叫声不免婉转凄凉,颇为心疼:“它受伤了,你既想救它,便这样吗,四哥哥,你看。”元分本提不起精神,见画眉形态活泼,婉转音色,心情竟然好很多,但右足受伤严重,道:“这伤口仍新,你在哪里发现的?”浣月被安成责备,哑口不言,听元份问话,几乎有些口吃:“在琴轩旁的小竹林,发现的。”元份与安成道:“许是被什么咬伤了罢,你既心疼这相思鸟,便替它治伤罢。”安成已有此意,却并无把握:“可是它这样精灵弱小,我怕治坏了它的右足。” 元份失笑:“也是,我的皇妹并不是鸟雀兽医呢。”安成想了一想,吩咐浣月:“你去画院一趟,将吴清远请来。”浣月遂领命下去。 元份奇怪:“画院,哪位画师还会治鸟,不若去送去兽园,这是小伤,定有人会。”安成颇喜,吩咐近婢去叫浣月回来:“哥哥说得对,叫泷儿来罢。”元份笑道:“你这婢女也是个不走心的,你不知她也不知吗?”安成轻笑,浣月心思简单,岂能如兰屏心思细密过人。不多时,元份便别回自己宫苑。安成便在园中闲坐,查看受伤画眉,喟叹:“你为何形单影只呢,你既为相思,本应雌雄不离,却不见那人来找你。”安成数日不见贤,心中压抑,夜间辗转难眠,但想到那日初云公主的宫车,终究言罢了罢了。画眉思通人性,跳上支架欢唱起来,安成泪落雪腮,笑道:“你都受伤了,还安慰我,你放心,我定治好你,找到你相思之人好不好。”兰屏带着一叠鸡蛋、玉米面、清水前来,将之倒进食槽,画眉却只知冲撞,不知进食,安成十分心疼。萧泷儿上前见礼,安成点头道:“它受伤了,你过来看看。”泷儿应声,将笼衣捻了捻,查看后,回道:“公主放心,无事,交与泷儿便是。”安成:“你可通鸟语?”泷儿心下微拧,仍点头答应:“会。”安成微笑:“这可好,这相思鸟本为一对,如今雌鸟形单影只,甚是可怜,应就在这院中,你可能找到它?”泷儿心下取笑,岂知雄鸟仍在,没被蛇兽吃了,点头答应,仍去了。 兰屏伴安成闲坐,不多时傲雪、红霜来至。安成轻声问:“可辩明了?”傲雪俯身道:“是,正是四皇子。”安成心下烦忧,四皇子竟是当日傲雪在冷宫枯井密道中见到的人,那时冷宫走火,便有过怀疑,只是没想到四哥哥会有那样的胆色,且四哥哥如今并未封王,不像大皇兄等在宫外有府邸,那么,那人会藏于何处呢,四哥哥又是借助的谁的力量。 元份并不想待在宫中,也并未去襄王府,便自街上闲逛。 花弄影自西门牧雪走后,被元份监视以来,便遣散诸婢,且得萧翰之命,幽居栖霞坊。达官巨富们知自己出宫后,门外宝马雕车求娶者甚众,不过想自己入府作妾。萧翰虽喜自己,却不会娶自己,自己来宋多年,亦不能称本名,花弄影,不过是萧翰喜欢的名字罢了,世人皆知花弄影,却不知高怜儿。高怜儿,大辽秦王、渤海高公高勋孙女。高勋,后晋北平王高信韬之子,降辽后得辽太宗耶律德光重用,为心腹之臣,辽世宗耶律阮即位之后,为枢密使,总领汉军。穆宗即位后,高勋仍被重用,应历初,封赵王,出为上京留守,寻移南京。应历十九年二月己巳夜,穆宗近侍等六人谋反,杀穆宗。高勋,与飞龙使女里、侍中萧思温等人在耶律贤的率领下,以重装骑兵千人至行在,企图谋弑穆宗,因拥立之功,封秦王。 耶律贤体弱,且幼经大变,曾亲眼目睹父母惨死,患有癔症。景宗即位后,萧思温送女入宫为后,高勋、萧思温也因为政变的成功而分裂成了帝后两党,高勋、女里等人效忠耶律贤,萧思温、韩匡嗣家族及耶律贤适等人则追随萧后,两党为争夺统治大权而明争暗斗不断。萧思温由于是萧后父亲的缘故,且为后党夺权的核心成员,被任命为北院枢密使,随后又兼北府宰相,一时风头无两,世人皆以为耶律贤只爱萧后一人,才盛宠后族,殊不知是耶律贤不得已之举。保宁二年五月,萧思温跟随景宗在闾山游猎,“乙卯,次盘道岭,盗杀北院枢密使萧思温。”这件震惊朝野的大案,很快于当年九月告破,“得国舅萧海只及海里杀萧思温状,皆伏诛,流其弟神睹于黄龙府。”此案后,高勋、女里失势后,世人皆认为出于祖父指使。但其实是景宗为了削弱后党,指使高勋、女里派人将萧思温杀害,而萧海只等人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萧思温死后,耶律贤很快填补了萧后党羽的权力空缺,祖父于当年七月任北院枢密使。后党的另一要员韩匡嗣在景宗登基后,因功“授始平军节度使、特进、太尉,封昌黎郡开国公,寻加推诚奉上宣力功臣。不久授上京留守、同政事门下平章事、临潢尹。”后来,韩匡嗣又改任南京留守,而其子韩德让也继其先后任上京留守、南京留守。由于萧后与韩匡嗣之子韩德让曾有婚约,韩匡嗣家族成了萧后所深为倚靠的力量,也是后党的中坚。此后,帝、后两党呈现相持状态,而帝党略占上风。作为帝党主要成员的祖父在景宗朝初期执政时期,颇得倚重。此时,帝党内倚景宗,外则以北汉为援,达到了权势的顶峰。在耶律贤、萧后两党的争端中,祖父有时也会受到挫伤。保宁中,祖父以南京郊内多隙地,请疏畦种稻,景宗欲从之。林牙耶律昆宣言于朝曰:‘高勋此奏,必有异志。果令种稻,引水为畦,设以京叛,官军何自而入?’帝疑之,不纳。耶律昆居然认为稻田会阻碍军队行动,这般无稽之谈,景宗却不纳。帝党、后党的殊死较量发生在保宁八年。也就是自己来宋的那年,此年七月,后党陷害祖父,说宁王王妃偷造鸩毒,送给了祖父,而祖父又将毒药送给驸马都尉萧啜里。虽然未明言要毒害谁,但萧啜里之妻是景宗姐姐,谁都不难想象作为驸马都尉,萧啜里很可能要毒害皇帝或皇后。于是,帝后下令,宁王妻伏诛,宁王、祖父等除名。宁王被流放到乌古部,祖父被流放到铜州随即,女里也被萧后治罪,罪名是“坐私藏甲五百属,有司方按诘,女里袖中又得杀枢密使萧思温贼书”萧后早已稳坐上风,想到萧翰曾说,萧后年初,已借助韩匡嗣的权利,杀了祖父,高怜儿仍记得那日,祖父早年曾想送自己入宫,因年幼作罢,自己到底无能,只能逃出大辽,为隐藏身份,还不得不委身萧翰。 忆当年诸事,浮生若梦。那日在门前梧桐树下,偶遇李冲,高怜儿惊喜不已,想不到他也来了大宋,两人祖父契好,早已有婚约,只是当年徒生变故,南逃大宋,竟不料还有相见之日。李冲丰神俊秀,潇洒轻灵,凤眼鹰鼻,眉挑若飞,却不知为何,始终透着一股莫名邪气,精于轻功幻术,高怜儿向耶律虎骨传递信息,便是其所传授的鸟语之术。李冲城府颇深,只有在高怜儿面前才能放下城府心计,相认之后,迫于元份围监,两人所幸终日不出,只在坊内幽居。高怜儿媚艳万千、静美风流,且在教坊司多时,颇通房中之术,伺候情郎无不尽心尽力,李冲又年少英俊,且兼昔日情分,如何能把持,日夜痴缠一处,夜夜温存不觉累,高怜儿俯身其上,情挑爱郎:“咱们日夜不停,你不累吗?”李冲抚弄其发在手中,瞧着怀中媚艳如斯的尤物,将之抱起,泄露一世春光,露出女子光可鉴人的玉背,轻咬其唇,以额相触,低咛魅惑:“我日夜思你,不过几日,怎会累,怜儿,你可累了?”高怜儿嘤咛一声,抱着爱郎:“你可真厉害。”李冲哂笑,顺手端起身旁酒杯:“来,喝一杯。”高怜儿亦觉得口渴,正要取杯,李冲捧住高怜儿面庞,吻了下去:“我喂你。”待李冲倦了,高怜儿笑骂:“你,你还来。”李冲见高怜儿脸色嫣红,痴缠之际,便向下探去,从额头直吻到脖颈、腰间,气息游走:“这才几次,我要你,怜儿,你本就是我的,我要把咱们分开的日子都补回来。”高怜儿任由爱郎喜好,闻听此言,留下泪来:“好啊,咱们分开这么久,我日夜想你,本想着你会和我一样,哪知,哪知你见了我,不想着对我好,便只要这样,我,我,我,你,我们说会儿话。”竟说不出话来,李冲一愣,斜躺抱住安慰:“谁说的,怜儿,你别哭,我早已安排妥当,你可离了这里,咱们成亲后便搬去我的宅院。”高怜儿还未知李冲之事:“你,现在到底是做什么的?” 李冲:“我现只是骁骑尉,不堪配你。”高怜儿大眼含笑、红唇微张,示意李冲别说下去:“我不许你这样说,咱们能活着,已是不易,我没有别的奢求。”李冲吻其肩颈:“我知道,那你可还愿意嫁我?”高怜儿漏出羞色:“我,我不嫁你,嫁谁。”李冲大喜:“好,我的好怜儿。”高怜儿叹气:“可是,我的身份,且不说门口皇四子的人监视,便是耶律虎骨那里,你知道吗,我真怕!”李冲大惊,皱眉,揽住高怜儿:“少不得要先应付他,咱们不能再回大辽了,只委屈你,咱们成亲竟无高堂可拜。”高怜儿想到祖父已死,家族败落,不由得叹道:“咱们本不是辽人,我好恨萧后,更恨自己无能,不能找她报仇。”李冲沉默半响,吻其乌发:“别想这些了。” 安成正读慕容珏来信,想起一事:“那玉佩呢?”兰屏便取出来当日慕容恭所送玉佩来,安成放于手掌之中相看许久,不再说话。兰屏问:“慕容公子想见公主?”安成微笑:“你却聪明。”兰屏复道:“公主在想,要不要戴这玉佩去见慕容公子?”安成点头:“你觉得呢?”兰屏低头:“奴婢不知。”安成:“你不是不知,只是不好说,本宫当日冒失,居然收下这样于他意义非凡的礼物,当真为难。”兰屏道:“慕容公子这人,玉佩怎能胡乱相送,亦或者慕容公子,是在向公主?”安成失笑:“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慕容公子,最讨厌驸马二字。”兰屏心知慕容恭倾慕安成,怎会讨厌驸马二字:“这,慕容公子好生奇怪。”安成沉吟:“或许,他因为那西域公主,近日便会离开,对了,明日许你出宫一日,看你妹妹。”兰屏行礼谢恩,想到丹芙,那并不想见到自己的妹妹,心中颇不愿意前去丁府。 丹芙替兰屏倒了一杯茶,忽视兰屏冷淡面色:“姐姐竟有空出宫来看我,看来公主对你不错。”兰屏见丹芙姿态娴雅,早将自己当作丁府的半个女主人,颇为失望:“你近日在做什么?”丹芙风枝袅娜,檀口微启:“在公子的矾楼做事。”兰屏皱眉:“那里出入都是达官显贵,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不怕遇到?”丹芙瞟了兰屏一眼,一边往手上涂丹寇:“姐姐不用担心,我怕什么,公子尚且不说什么。”兰屏松一口气:“丁公子对你并无别意,你应该也知道,他身份高贵,怎么会?”丹芙心事被挑破,只觉得压抑晦涩,翻江倒海,那么多年混迹军营,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想以后过上好日子有什么错,但却不被唯一的亲人理解,推翻面前茶杯,早已掉下泪来:“是,我曾是官妓,姐姐不必刻意提醒我,难道就因为这样的出身,咱们姐妹就只能为奴为婢吗?”兰屏不想良言竟如寒语让亲妹伤心,赶紧解释,并将随身所带财物取出:“丹芙,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你好不容易脱离那个地方,姐姐只想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这是这几年姐姐所有的月俸了,你在外面找个地方,不住丁府了,咱们慢慢再图计。”丹芙见兰屏所带财物颇丰,仔细清点方道:“姐姐,你竟然这么有钱,只是,姐姐,我们自小被姓韩的培养,你学杀人,我便学如何取悦男人,咱们只有两姐妹,又无父母兄弟可以依靠,妹妹会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也做不了京师才女,又有什么活路?”兰屏沉默,亦暂时别无他法,起身欲离开:“这些银两,你省着点花,丁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算了。” 丹芙点头:“姐姐慢走。”却沉思,公子对那丁姓女子颇不一般,姐姐说我身份低微,不配公子,可公子不喜沈家千金,想来应与一般人不同,不是在意身份之人,那丁姑娘又是什么人,公子竟倾慕于她,她虽貌若天仙,却毫无心机,实还是无知少女一个,公子怎会喜欢她呢? 安成途经高丽行馆,愈加沉默,不多时便来至矾楼,却在门口遇到丁阿离,两人好不高兴。安成笑道:“我正打算来找你,你要的书我今日带出宫来,过后便与你送过去。”便吩咐傲雪与阿斯、阿悄去行馆,两人正闲话,忽听一声:“安成,你在这里?”却正是元修、潘惟熙、柴韫婉三人,便携着阿离上前相见,互相行礼,虽看不清容貌,安成却暗查丁阿离颇为紧张,只向众人简单介绍:“这位是阿离姑娘。”柴韫婉笑道:“咱们便一处罢,安成你可有别的事?”安成轻笑:“没有。”丁阿离手心冒汗,步履缓慢,落在后面,幸得在楼梯处遇到丁浪,丁阿离一不小心便崴了脚,不由得叫一声,安成遂道:“三哥哥、婉儿你们先前去,我们随后便到。”元修关切道:“不若扶阿离姑娘进去,再取三七膏来。”柴韫婉欲过来相扶,丁阿离赶紧道:“没事,我略站一下,便好。”安成便道:“你们先进去罢,我陪她站一会儿就进来。”三人只得作罢:“我们在三楼芙春阁丁浪急上前,关切道:“丁姑娘,没事罢?”安成:“今日得劳你照顾阿离一下,阿离,我去去就来。”丁阿离点头道:“公主不必担心,阿离没事。”丁浪皱眉,不便亲自相扶,便命身旁婢女相扶,与安成作别。安成想到来此是为与慕容恭兄妹见面,却不见人影,只得先去见元修等人,行至门口,却见潘惟熙已出来,见安成赶紧躬身行礼:“公主。”安成微含笑意:“在外不必多礼,本宫先进去。”潘惟熙低头:“是,臣有朋友前来,得出去去迎他。”安成点头,门口元修随从便欲开门,听得一声:“婉儿,皇兄知你想见他,特约了他出来。”柴韫婉又羞又急:“三哥又胡说,我,我哪里要,要见他。”“那他才离开,你便紧盯着门口?”柴韫婉:“我,我等安成,不行吗?”安成沉吟片刻,便进了屋内:“三哥与婉儿说些什么,这样高兴?”元修正欲开口,柴韫婉脸色早已发白,不便接话,元修便招呼安成坐下:“咦,与你一起的姑娘呢?”安成笑道:“她婢女就在门外,现已回去了。”元修:“这却奇怪,她走得了吗,她是哪家的千金?”安成取笑:“三哥哥已快娶王妃的人了,还打听这些做什么?”元修眉眼黯然一闪,嘴角含笑:“我不过是觉得是你的朋友好奇罢了,从未听过你与哪位世家千金交好?”三人闲话,不多时,潘惟熙亦进来,元修:“怎么,你的朋友也没带来?”潘惟熙回道:“他亦约了别的朋友,就没过来。”元修颇为失望:“就咱们四人,不免有些无聊。”安成笑道:“三哥,婉儿,我还有事,少不得先离开。”元修诧异:“你有什么事情?”安成正欲回话,柴韫婉已站起身:“那我便与安成一起罢,三哥,我今日略有不适,想早些回去。”元修欲起身相送:“好,你们路上小心,我送你们到门口罢?”安成、柴韫婉皆道:“三哥不必担心,我们结伴,不会有事。”遂作别,两人出门来,安成便问:“你不舒服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柴韫婉微笑:“我说谎来的。”安成:“喔。”两人正往外走,不期迎面遇见一位身形高大的锦衣公子,俊美无暇、风雅从容,安成见柴韫婉呆住,不由得向那人仔细瞧去,来人并未注意,便要过去,只听柴韫婉叫道:“三哥!”那男子停住,四周瞧了一眼,向两人行了一礼:“姑娘,是在叫在下吗?”柴韫婉浑身颤抖,将帷帽掀开,眼眸已湿:“三哥不记得我了吗?”“姑娘是?”那人辨认了半晌,似乎没有记起,柴韫婉忍住伤心,强作笑颜:“我是婉儿。”那男子想了半响,似乎终于想起,却又不敢确定,行大礼道:“原来是郡主,潘某愚昧无珠,竟未认出,实在愧不敢当,郡主近来可好?”柴韫婉按捺住心内喜悦激动:“还好,潘哥哥可好?”安成微皱眉,潘家三子,那便是潘惟吉了,那男子亦点头,又闲问些柴韫婉何日回京等语,却并无多话。 柴韫婉走出来便帐然若失,安成一时之间亦不好安慰,便相送至门口嘱咐柴韫婉回府好好休息,恰巧碰到慕容恭、慕容珏兄妹,慕容珏正要回府,便与柴韫婉一道。慕容恭笑:“我们就在这里还是去哪里?”安成微笑:“你等我一等。”便向丁浪憩居之所行去,看望丁阿离。 丁阿离半坐着,本应由矾楼坐馆医师诊治,医师却临时有事外出,亦不好坐等医婆前来。便由丁浪婢女流霜替丁阿离上药,弄得丁阿离疼得眼泪直下,丁浪十分心疼:“我来。”流霜便退在一旁,丁阿离觉得于礼不合:“不,我,我没事。”丁浪皱眉,抬头安慰阿离:“没事,不会很痛,你忍一忍。”丁阿离恍然觉得心头一阵暖流经过,竟情不自禁地点头,丁浪将冷毛巾轻轻敷上,为让阿离舒服,又搬过一个椅子过来,流霜将其双足置于座椅上。丁阿离从未被人如此照顾,便是父皇母后也从未如此,实在觉得受宠若惊,丁浪安慰:“你好好休息,晚间我再送你回去。”丁阿离身在异国,得丁浪悉心照顾,实在感动万分,眼泪便留下来,怔怔地看着丁浪,丁浪微笑,取出丝绢替其拭泪:“别哭,没事。”安成敲门,慕容恭道:“需不需要我回避?”安成微笑:“他们是我的朋友,不用。”丁浪前来开门,见安成与一个惊艳无匹、高贵优雅的白衣公子,倒是一茬:“京都竟还有这样的人物,怎未见过?”便将两人迎进来,恭敬行礼,安成点头,遂走进内室:“阿离,你怎么样?”丁阿离欲起身:“公主。”安成慌忙按住,拉住手安慰:“可还痛吗?”丁阿离感激看向丁浪:“没事了,公主不必担心。”安成点头:“那我送你回去罢。”丁阿离甜笑:“好,多谢公主。”安成想了一想,道:“我今日不回宫,去婉儿那里,明日再照看你。”丁阿离拉住安成手:“我真的没事,公主不用如此,您还是回宫罢。”丁浪出言:“丁姑娘现不宜走动,不若晚些时候,我在后门送她回去。”安成皱眉,丁浪所说不差,阿离现确实不宜走动,但男女大防,却不能如此,便道:“阿离,我晚些时候来接你,你先在此休息。”丁阿离遂点头同意。 安成便与慕容出来,丁浪与安成道:“公主,我会安排婢女早些送丁姑娘回去。”安成细看丁浪,他倒颇为热心,又看了一眼屋内与流霜闲聊的阿离,终于点头:“我怕行馆太过狭窄,这样罢,你再遣两位婢女过去照顾。”丁浪:“公主可记得您在南郊有一处宅子?”安成面色微沉,丁浪不以为杵,向安成行大礼:“不若请丁姑娘移居过去,丁某会派人照顾。”安成不知丁阿离是否愿意,毕竟南越使节已觐见过父皇,许多事有诸多不便之处,便与丁阿离细说南越使节不日便会返国,搬过去亦可方便自己出宫看望,明日可移随身暗卫前去保护,丁阿离便答应,安成又嘱咐丁浪一番,方与慕容恭出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慕容恭赞道:“无事,想不到公主长于后宫,却亦有侠骨热心。”安成笑:“这便算侠骨心肠,你快别谬赞,刚才潘家公子是出来见你罢?”慕容恭点头:“是。”安成想到慕容恭信上所说的离别之言:“灵月公主会无事罢?”慕容恭微笑:“她不会有事。”安成:“喔。”慕容恭怕安成误会,补充道:“我要离开,不是因为她。”安成低头:“喔。”两人亦不知走了多久,安成只觉得心间颇为苦涩与不舍,慕容恭不停讲笑话逗自己开心,安成便装出喜悦模样。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黔首绿波心间暮,海棠开后,正是伤春使节。两人至相国寺附近画堂时,安成便已不再说话,闲逛至汴河边,风高浪快,漕运繁忙,高楼独立面晴空。只听慕容恭远眺:“我曾于洛水之南见你身影,却不想有一日真有见你的机会,慕容恭倾慕公主之心,已久。”安成从未去过洛水,自然不知慕容恭言语若何:“你在顽笑麽,我并未去过洛水。”慕容恭痴笑摇头:“公主于恭,便如神女,恭之心意,唯日月失辉,河水倒流方能改变,公主可愿意等我?”安成心中并没有觉得有丝毫异样,却不愿意让心中看重的挚友难堪,遂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做驸马吗,却要我等你?”慕容恭闻言笑道:“或许有一日,我会回来找你。”安成见慕容恭恢复洒脱容色,亦轻松许多:“除了父皇母妃、兄长、贤哥哥外,安成亦视你与别人不同,你说日月失辉亦不能改变对安成的情谊,安成亦想说,你这样的朋友,我与你之情谊,便如这河水永远这样流逝一般,不会改变。”慕容恭镇敛眉峰,看向安成惊艳清澈的双眸,隽羡情深,心中有数不清的失落,原来她心中早已有他人,那么离开大宋以后,自己只能把相思,分付沙漠征鸿了吗,嘴角扯出一抹故作潇洒的苦笑:“贤哥哥,是高丽世子吗?”安成从不对谁吐露心声,却在慕容恭面前点头,慕容恭眼望繁闹街景,双眼苦涩酸痛,心若刀绞,几乎不能自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你另眼相看?”安成亦不能明确区分,想到多日未见贤,心中颇为复杂:“贤哥哥,与别人不一般。”慕容恭本欲说和亲公主并非一件好差事,但安成既心系那人,便如自己心慕她一般,自己愿意放弃西域所有的一切回归宋土,她,想必亦放弃她看重的罢:“两年,你等我。”安成低头不欲再说,慕容恭心知安成到底年幼,以太宗对安成之恩宠,怎么会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随那高丽世子远赴千里之外的雪国,做和亲的用途,在遥远的异国宫廷挣扎求生,古往今来,以塞外草原异族之强悍,尚少如此,何况自古以来便依附中原王朝的属国高丽,高丽世子乎? “到了于阗,我会写书信给你。”“嗯,好,你还有几日才走?”慕容恭想起李敬贞尚未完成的那件事,笑道:“尚有几日,我想多见公主几面?”安成做为难状:“可要我与你送行?”慕容恭摇头,惊艳绝伦、俊美无铸的玉面亦多了几分玩味:“公主若前来,只怕恭的心便走不了了。”安成不好接话,此君说话一向如此,少不得适应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安成有一薄礼,早想送与你了。”慕容恭亦不拘礼,颇为惊喜:“真的,送与在下的,是什么呢?”打开锦盒,盒中乃一颗红色琉璃珠,打着墨色结穗,安成言道:“这颗赤霞琉璃珠乃我恩师赴占城前送我,乃佛教圣物,今赠与你,望你不嫌弃。”慕容恭十分高兴,她怎知我信佛教:“这对你很重要罢,这实在是恭收到的最好的赠物,一定好好珍惜。”安成见慕容恭喜欢,亦颇为高兴。 松风冷晴滩,竹路踏碎月。独孤伽灵与小聪叙话:“小聪,我们近日便要去往大理,你随我走罢。”独孤明聪从水里走出,摘下笠帽,点头答应。宋梁已至,将一套衣裳交与独孤明聪,独孤明聪随即躲到道旁松林里去换,宋梁不解:“阿灵,为何突然决定走?”独孤伽灵媚眼一弯:“早晚是要走得,怎么,你舍不得?”宋梁微感不悦:“哪里的话,早答应了随你去。”独孤伽灵微笑:“好,那小聪待会随你回去,你这几日好好准备一下。”宋梁点头,独孤伽灵转身入道旁,消失不见。独孤明聪踮脚拍拍宋梁肩膀,睁大眼睛笑道:“还看呢,她这次去大理,是嫁人的。”宋梁一惊:“她告诉你的?”独孤明聪手负背后,作大人状,欺霜若雪的少年俊秀脸庞高冷孤傲:“我是谁的弟子,用得着她告诉?”却被人拦腰抱起:“不管你是谁的弟子,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独孤明聪挣扎大叫:“放开我,姓宋的,快放开我,我不跟你住,你快放了我。”宋梁猛打独孤明聪股部:“没大没小。”独孤明聪仍是挣扎:“我告诉你,你别再动阿灵的心思,说不定去了大理,我会好好保护你。” 宋梁一顿,干笑,继续走往道旁马车:“天快黑尽了,我们须得快些进城,我用你保护。”独孤明聪仍在絮絮叨叨:“我告诉你,我从来不会看看错……。” 慕容恭在慕容嫣雨坟前静默,慕容珏看着兄长:”二哥,你今日便来拜祭长姐,下次打算好久回来?”慕容恭行祭拜礼毕,携着慕容珏走在松林间:“或许两年后。”慕容珏未觉奇怪,点头:“到了那边,给我与四哥来信。”慕容恭点头,慕容珏低声道:“我可以帮你与公主传信。”慕容恭微笑:“你不讨厌她了?”慕容珏微微脸红,颇含愧疚:“她那样的容貌,少有女子愿意与她待在一块,我从前不过不喜她为人高傲罢了,但发现,她并不是那样的人。”慕容恭点头:“她当然不是!”慕容珏想起一事,邪笑:“阿依娜仍在咱们家,你们十多个男子上路,不若让她一路服侍你,她也想家啊。”慕容恭冷笑:“你逗我呢,她哪里来的家,她要想回去,你便送她出城,今晚与你母亲、四哥吃饭,咱们早些回去。” 慕容康不解:“可是于阗有事,怎么这般急促要走?”慕容恭道:“李小子也忒不厚道,我才回来几日,对了,阿珏的婚事你与父亲怎样考虑的?”慕容康低头沉吟片刻,方回道:“父亲考虑的西宫皇后母族兄长三公子。”慕容康神色复杂,慕容家族今后颓势已可见:“父亲总是,你记住我说的。”慕容康点头:“知道了。” 慕容恭、李敬贞、苏萨与十八个面若美玉、雄姿英发的美少年围坐在屋内,李敬贞神色严峻:“咱们须尽快赶回去,皇上病危,朝中已在准备太子即位,阿里谋反,占据疏勒数城,沙洲派入朝的使节亦被阿里截杀,且木青已传来消息,穆萨自西归来,恐趁皇上病重、新皇未立之际,与阿里里应外合,于阗危急。” 安仁诚站出来,怒拳击案:“早知如此,当年便应该追出城去,放虎归山!”苏萨亦从角落走出、分发路引:“咱们分作两批,少不得避过疏勒、另择他路。”李敬贞不同意:“避让,为何,公主不救了吗?”苏萨不觉得此刻李灵月性命比得上于阗国事:“尉迟彦已回,咱们先回去为紧要。”慕容恭出声:“敬贞,你与苏萨一路先行前往沙洲,见曹大人,与尉迟彦汇合,伺机而为!”李敬贞不解:“何不让他与阿诚一路,他们一向配合很好。”慕容恭豁然起身直立,屋内烛火明亮、窗外冷月若勾,回视诸人,众人接连低下头去:“阿诚与我一路。”安仁诚点头:“太子根基不稳、刘司徒与镇军大将军李怀翰一向支持二皇子,李怀翰其人虽不忠君、却爱国,既能拒穆萨东进,也算解了东边之围,我们须得快些回去。”苏萨点头:“幸陛下圣明,将镇军将军派出去了,朝中现已刘司徒独大,只怕他挟太子与镇军将军趁机弄权,解了咱们的兵权。”众人皆有此担忧,唯一右边一个与众人不同的沉默寡言的落拓少年,慕容恭凭栏远眺,看那少年一眼:“小毅,你与我一起。”那少年左手执剑,抬起头来:“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今古一道旁 肯去伴狼烟 慕容恭环视诸人:“明日敬贞与苏萨先行。”李敬贞、苏萨俯身领命,众人方散。安仁诚、舒诀、慕容恭在园中闲逛,安仁诚决定开口:“那叫小毅的,您要带回于阗?”慕容恭顿住脚步:“有问题吗?”舒诀率先低头:“当然没问题,只是,他可是要加入我们吗?”慕容恭应声点头,舒诀阴鸷一笑:“他有何本事,能留在我们……。”话未说完,已被安仁诚制止:“将军自然有将军的道理。”慕容恭想到多年前那一战,天寿元年,穆萨·阿尔斯兰汗被赶出喀喇汗王朝后不久,其子阿里·阿尔斯兰汗继位,阿里怎会如阿诚所说呢,当年李德趁阿里继位之时大举进攻喀喇汗,直达喀什噶尔城下,主少国疑却锐气正盛的阿里面对于阗数万大军包围,很是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把于阗军压回喀什噶尔南的英吉沙,在这里于阗军顶住了进攻,但不甘示弱的阿里再出劲旅,一举将于阗军主力驱赶到叶城南部山地,双方血战七天七夜谁也无法取胜,不过于阗军损失惨重,后方粮草不足,逐渐招架不住,最终各自罢兵而归。此后,两国虽小冲突不断,却鲜有大战,阿里这么多年也一直将主要军营放于西方,对付萨曼王朝,莫非…… 安岳王府内,成天都见独孤玄又一个人坐在院中喝闷酒,心知:“大哥又想起小毅了。”便至其坐旁坐下:“大哥,又在此喝闷酒。”独孤玄星目颇晦暗,拍其肩背:“无事,你怎地还没休息?”成天都抓耳挠腮,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今日酒气不散的独孤玄,其实,自独孤小毅失踪,独孤玄刻意收起悲痛,不作丝毫表露,大家也从不提这事,自己与宋朗之前提出劫杀萧挞揽亦被大哥阻止,然而谁都知道,大哥只是不提:“大哥,可是想到小毅了?”独孤玄闻此名字,豁然直立,踉跄半圈,痴傻惨笑:“小毅,呵,天都,小毅,那孩子,连尸首都没有!”成天都扶臂安慰,独孤玄低头半响,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竟在沉醉之际隐隐有闷泣之声,遂咬牙切齿道:“大哥放心,明日,我与兄弟们将那辽人引出来杀了,给小毅报仇!”独孤玄心头如遭重击,后退数步,成天都欲相扶:“大哥!”独孤玄摆手,后退两步,踉跄直立坐于石桌旁,将酒壶置于桌上,石桌受其臂力重击,几欲裂,酒壶“砰然”离开,酒浆如泉流出,成天都知其压抑多日,遂上前照顾。 文璟做男装打扮,一个劲地讨好对坐的少女,只见那少女秀色空绝、容羞百花,颇有丽色:“好啦,文璟,你不要生我气了,你向你赔罪好不好啊。”原来那负气欲哭的少女才叫做文璟:“缈云,我给爹爹骂死了,说我抛头露面,我……。”缈云杏眼倒竖:“阎大人也太迂腐古板。”阎文璟闻缈云抱怨,连哭也忘了,直愣愣地看着缈云,缈云知错言,赶紧拉住阎文璟夸张讨好、赔罪,作顺服状撒娇耍赖:“文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意思是,我不该冒用你的名字,参加那次香会,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文璟,文璟?”阎文璟被缠得乏了,只道:“好了,你别再摇了,都要将我摇散了,你是先皇封的皇姨,宋后之妹,哪里有点大家闺秀样子?”宋缈云作鬼脸逗阎文璟:“不过是沾姐姐光而已,宋后二字勿再提。”阎文璟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姐姐近日未让你进宫陪她?”宋缈云托腮作无奈状:“姐姐已病好,我才能出宫来啊。”阎文璟点头:“也好,你不用急着回西京罢?”宋缈云喝杯浓茶,浑不在意:“不急啊,我乐得出来。”阎文璟颇好奇,宋缈云接着道:“在家,父亲与祖母管束严厉,西京太熟了,家里只有几个哥哥,姐姐们都已嫁出,我在家颇不好玩。”阎文璟想起一事:“与你说一事,我爹爹想荐我给四公主作陪读。”宋缈云:“初云公主吗?”阎文璟点头,宋缈云皱眉:“初云脾性出了名的恶劣,你在国子监读得好好的,为何要入宫?”阎文璟本多苦恼,却安慰自己:“是爹爹的主意,我真怕进宫,其实听说陈微柔家想送她入宫。”宋缈云闻言,想起那日香会过后,先是偶遇吴今道向那日场下的香道弟子回赠金银,此人为搭上许国公主这条路子,倒是舍得下本钱啊,陈微柔空有京都才女之名,亦被其所惑,其实,应该,感谢丁浪才对啊,说起丁浪,且不说为吴今道这看似外表风流,实则心狠毒辣的卑劣香师作引荐戏,更与弄玉悔婚,害弄玉伤心,少不得查清他与那丁姓女子是什么关系,替弄玉出气才是:“你姐姐已经入宫,你爹还想把你送进去,宫里有那么好吗,你别担心,我替你打听打听。”阎文璟感激点头:“多谢你了。” 贤多日未见安成,心中十分想念,却不得理由相见,今来襄王府,却见襄王元修与安成在门口迎接。贤微笑,向两人行礼:“王爷、公主。”安成亦回礼。元修引贤入府,两人闲话,安成跟随其后,一直静默,直到元修奇怪:“你们二人今次怎么故作生疏,吵架了吗?”安成与贤异口同声:“并未!”元修瞧看两人,朗笑:“好罢,我已知晓。”两人眼神一遇,安成便避开,贤报之一笑,心中微诧异,她如何生我气了,我竟未知,不由得伤怀惆怅。 元祐因身体不适,今日并未早朝。清晨去陵园祭拜亡妃,松间朝露、微感凉意,寒鸦数声、更添凄凉,坟前果脯仍新,应是有人来祭拜过。亡妻之死是元祐心中一根硬刺,如梗在心头,连呼吸也觉痛苦难堪,偏那人是自己生母,恨不得,恨不了。当日元祐抓到明雪、绿筠二人,本欲让二人剃发常伴嫣雨、替其扫墓,后克制不了恨意,枭首二人方罢。唯有当日来王府的越女歌姬逃脱、消失不见,如果母妃若言为实,那么,真正害死嫣雨的人是谁呢?元祐几乎动用了所有自己的力量,却仍然一无所获,多日恼怒交恨,哪还有往日的雅贵之气。松林间走来一位红衣夷女,怀抱灵猫、面戴红纱,艳丽匹及母妃当年。元祐皱眉,王府陵园重地,这女子如何进来的,红衣女子忽视自己,只向坟头祭拜,元祐不喜亡妻被扰,待其礼毕:“姑娘是谁?”独孤伽灵直视元祐,媚眼横波,看向元祐,元祐只觉得女子妖媚惑人、沙枣花香气馥郁,心头更觉厌恶,冷目瞧向独孤伽灵,独孤伽灵被元祐扫视,心头只一震:“竟能抵挡我的媚术,没这道理!”退后两步,拜了一拜,行礼:“您想必就是陈王殿下了,民女伽灵拜上。”元祐狐疑,此夷女端姿文雅,莫非自己见其美貌,心有异念,不由得点头:“陵园重地,你既能进来,是慕容家的人吗?”独孤伽灵微笑摇头:“不是,民女算是慕容家远亲,是王妃的故人。”元祐觉得此女妖异,皱眉:“本王从未见过你,祭拜完毕,便走罢,此后不许再来叨扰王妃。”独孤伽灵哂笑:“王妃,亡妃,王爷对已故王妃这般痴情,十分让人敬佩艳羡。”元祐祭拜被扰,已是震怒,何况独孤伽灵言形妖媚,厌恶更甚,只那远亲二字,不便驱人,方才忍耐,便冷声离开,阮清玲、秦恒在林间尽头等候:“王爷!”元祐冷声:“秦恒,去请慕容小姐过府一趟,以后,不许放闲杂人等进来,王妃生前最怕猫。”秦恒、阮清玲相视无言,应声答应。阮清玲示意秦恒留下,自己去与陵园女尼吩咐元祐王命。 独孤伽灵媚笑:“天下男子,只有慕容恭与您能抵挡我的媚术,陈王殿下,有你在,那我还去什么大理?”秦恒见独孤伽灵怀中灵猫慵懒,便自上前行礼:“姐姐祭拜完了,刚才可碰上了我家王爷?”独孤伽灵微笑,并不知眼前的少年要做什么,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少年,姿容雅美、笑容何曦、眼若星辰、白璧无瑕,稍微一不注意,便会身陷少年的笑意中,少年伸出手来抚摸白虎:“好机灵可爱的猫儿!”独孤伽灵沉浸在少年的美貌中,白虎惊叫一声,少年吃痛惊叫,右手已被抓伤,独孤伽灵回过神来,拨开少年的手:“它不喜被摸,你这般斯文俊朗,小心得罪了我的猫儿,挠你个大花脸。”秦恒遂笑:“姐姐说笑呢,我才不怕它!”独孤伽灵心头一颤,我怎么一见这少年,便心头难耐,少年凑过来:“姐姐身上好香。”独孤伽灵见少年眼神虚浮怪异,心头一急,恼恨之极:“差点栽在这少年手里。”闷哼一声,抱起白虎便走:“王爷不悦民女在此,便走了。”仓皇逃离。 秦恒细看右手伤痕,悦然看其离开,向坟头行礼:“这白毛牲畜惊扰王妃,王妃且请恕罪。”阮清玲寻秦恒一同回府:“那红衣女子自称是王妃表姐,咱们才放她进来,莫不是惹恼了王爷?”秦恒点头:“哪里是咱们放她进来的,此女擅媚人心智,也罢,我与姐姐一同回去,待会儿顺道去慕容府。” 元修府恣议有事来请,遂离开。安成与贤闲聊:“贤哥哥,可好?”贤点头,安成心中千头万绪如丝般缠绕,却不便说出,那日初云公主的马车停在行馆门口,兼之行宫流言,原来四皇姐相思之人竟是贤哥哥,其实,当日自己归送画像便是已知了的。只是对于不确定之事,扰乱自己心绪之事,本欲深埋,却时时跳上心头,实在颇为苦恼,才避而不见。贤如何不知安成心思,一定是自己的过错才让安成避而不见,只是,是为何呢:“公主,近日在避在下吗?”安成定神,我与世子哥哥有兄妹之约,何必理会流言呢,微笑:“贤哥哥此话如何说得,安成近来诸事颇多,很是繁忙,怎会避你呢?”贤心头轻松很多,安成便与贤讲了之前自己在宫中参加各种宴会之事,后与元修作别,便欲回宫,贤相送,安成只觉得近日压抑诸事,皆因见贤而一扫而光,只聊闲事,也觉得心思愉悦。 耶律斜轸近被萧挞揽请示:“咱们在大宋密谍已被全部铲除,大王,咱们出入需小心。”耶律斜轸看向萧翰:“你怎么看?”萧翰十分高大,闻言起身,摸着下巴,实在恼怒:“这一次实在是,我竟不知是谁动的手?”耶律斜轸皱眉:“拓宁,这件事你来处理。”萧翰大惊:“大王!”萧挞揽亦躬身请示:“不若让虎骨顶上,属下!”耶律斜轸指尖泛白,萧翰摇头:“他已经焦头难额,当日栖霞坊被围困,我就应该引起注意,悔之晚矣!”萧挞揽看不清耶律斜轸在想些什么,躬身行礼请示:“大王,我们先下去。”耶律斜轸或许点了一下头,萧挞揽便引萧翰至另一间房:“将事述于我。”萧挞揽听罢冷笑:“怎么可能,一个尚未封王的年轻皇子,有这样的决断机心,我不信,我要见他。”萧翰:“他尚未封王,不住宫外,以你之性情,莫不是想进宫杀了他?”萧挞揽震怒:“你也知这城中花了韩大人多少心血,怎么交待?”今日外出看到安成身影,正欲上前照面,却见到一人清风朗月、恍如谪仙,心中实在郁闷,萧挞揽更是恼恨贤至极:“高丽行馆伏有高人,且不是高丽人,却到底是谁?” 独孤玄不解,德昭不吝解释:“是叔皇的意思,世子乃贵宾,我大宋有责任护他周全,况且,我亦欠他人情。”独孤玄未言:“皇上或有暗查安岳王府之意,高丽世子与辽人城中斡旋亦有时日,辽使萧挞揽几次派杀手行刺,第一名将崔昊天近日亦受伤,皇上为何不直接驻兵保护,却让王爷从府中抽调,此为何意?”躬身请示:“不若从开封府抽调为妥?”德昭雅贵眉眼不见疏朗,将信纸烧掉,点头同意。 元祐见慕容珏吃得认真,颇喜:“慢点吃,都是你爱吃的。”慕容珏应声点头,元祐呷清酒一杯:“阿珏,你们家可有亲戚,叫做伽灵的?”慕容珏一愣:“有一表姐,叫做独孤伽灵,姐夫,你怎么,识得灵姐?”元祐容色冷淡:“今日,她来拜祭你姐姐,遇上了,遂问一问,此女妖媚,离她远些。”慕容珏不知所为何事,低头:“她与我家,亦不算亲近,姐夫,你怎么不吃?”元祐捡箸吃了几口,便让人送慕容珏回府。 上玄月高挂,独孤伽灵已在睡梦之中,下半月,夜雨急促,冷风吹开窗户,独孤伽灵睡得死沉,电闪雷鸣,惊吓之中醒转过来,转身摸寻,却不见白虎,辗转片刻,忽听得一声厉叫划破长空,独孤伽灵心道:“又在与蛇缠斗,便让你吃些苦头。”翌日,艳阳高照方起身,梳妆完毕,心头叹道:“我若不去,他岂非不会忘了我,再过几日再说。”开门欲出,被一血肉团引去视线,一只被剥皮了的猫被吊于门口,独孤伽灵惊叫,等到辨认出地上一块一块的皮毛正是白虎时,惊怒攻心,双眼红肿,跪地查看皮毛,验闻之,药味扑鼻:“是谁,到底是谁,是他,一定是他!”那美若繁花的少年郎,惑自己心智,为何要害白虎! 安成尚在犹豫之中,慕容恭今日要走,是送还是不送?傲雪与兰屏皆不知安成烦于何事,只看着安成来回行走。 钱惟演自神武营中归,却不欲回府。父王审时度势,遵循祖宗武肃王钱镠的遗训,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念,为保吴越生民,取“重民轻土”之举,来京献土,尽献十三州之土,归降大宋,大哥与六姐皆因此而死,不仅不被一些吴越旧属所理解,父王现身边亦只有自己、惟济、七妹,二哥来信说吴越既降,六弟留书一番,剃发为僧,取名净照,南下不知所踪。全族来京,命运已定,钱惟演不欲听从钱俶之言,半月时间将朝中大致情况研究透彻,京都皆传安岳王将来会继承大统,钱惟演轻笑,父王既能做得降君,那么,自己蛰伏几年又算得了什么,正怔思际,却不料撞上一人,定睛一看,细长眉眼、貌若天仙,不是丁阿离又是谁,丁阿离欲走,钱惟演拉住:“站住,你是,你是谁,为何见我便走?”丁阿离皱眉,仍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钱惟演想起之前丁阿离与玄静一起,便不欲放开,两人争执不下,宋缈云见男子身旁宝马雕车、华服仆从跟随,粉衣少女却只得婢女二人,便以为钱惟演当众调戏良家女子,上前拉丁阿离至身后,高声责骂:“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是何道理,你是哪家的?”钱惟演摸摸鼻子,调戏,这人不是有毛病吧,见少年作普通士子打扮,一身白色布衣,风流俊雅,不似凡人:“调戏,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宋缈云言笑宴宴,慢条斯理:“兄台这话好没道理,当今清平盛世,你白天行此不矩之事,稍有仗义的路人都会出来制止,又何必管在下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钱惟演动怒,自己不过欲与她说话,这人却硬诬陷为调戏,见已有路人聚集,不想纠缠,便道:“何为不矩,你别胡说!”宋缈云被钱惟演冷目扫射,心中道:“我还怕你不成!”当下惊讶道:“我瞧阁下衣着打扮,应该也不像没读过书的呀,莫不是令尊令堂打小没教育好,不知令尊是哪位,我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姑娘不欲与你说话,你便纠缠不清,难道我冤枉你了不成?”钱惟演万料不得眼前布衣少年这般伶牙俐齿、几句话便颠倒黑白,还拐弯骂上了自己的父王、母妃,仆从欲出,宋缈云向前一步,将丁阿离等护在身后,高声叫道:“好呀,调戏不成,还欲打人了不是?”周围聚众越来越多、多对钱惟演指指点点,钱惟演命仆从退下,只见丁阿离躲藏在少年背后,茫然失措,不由得怒意顿起,那日那般伶牙俐齿,今日明知自己被冤枉却不欲出言,可恼!丁阿离本欲与仗义少年说感谢,并无什么要紧,见钱惟演冷目瞧来,便觉厌恶,此人真是让人厌恶,便不再出声。钱惟演冷声道:“寒酸士子,你自己问问这位姑娘,我可认识她,刚才可有不矩之处?”宋缈云闻言自视身上衣衫,冷笑一声,回头看丁阿离:“姑娘,他说得可是事实?”丁阿离听“寒酸士子”四字,当下皱眉:“不,我不认识这人,不过不小心撞上,便欲纠缠不休,不知想说些什么?”丁阿离听闻,蔑视钱惟演,四周转一圈,向钱惟演行了一礼,与众人道:“诸位瞧我,确实是这位公子口中的寒酸士子,公子华衣锦服,不知是哪家高门啊?”诸人中已有读书人挺身而出:“你是何人,竟敢侮辱士族?”“出身寒门怎么了,且报上你家门来,不与这位小兄弟道歉,我等皆不放过你,便要为天下寒门士子讨个公道!”“就是,报上名来!”钱惟演不想事情越闹越大,聚众也越来越多,自己不过一时口误,怎么会侮辱士族名号呢,当下大汗泠泠,周围已有人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啊,瞧着是哪里见过,是哪家的呢?”钱惟演汗如雨下,举袖掩面,便欲上马车离开,宋缈云却挡住去路:“想逃吗,我就算了,与这位姑娘道歉!”“就是,道歉,道歉,道歉!”众人声若洪钟,越传越远,钱惟演怒恨宋缈云,又恐有人认出,咬牙至丁阿离面前,躬身行礼:“姑娘,方才多有得罪,请姑娘原谅在下。”丁阿离愣了片刻,没有回话,亦回了一礼。周围掌声雷动,几个寒门士子佩服宋缈云,便上前见礼,相邀喝茶,宋缈云少不得将自家兄长名字报出,又胡诌一番应付,相邀他日再聚。 丁阿离在旁等候,等众人散去,方上来与宋缈云见礼:“方才,多谢公子!”宋缈云行了一礼:“姑娘不必客气!”许是疏忽大意,没有刻意伪装声音,丁阿离听在耳中,只觉得奇怪,仔细观察眼前少年,俊美雅姿、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女子又怎么会生有喉结,莫非太瘦的缘故?宋缈云见丁阿离盯着自己,便佯装掩饰声音,咳嗽两声,便欲作别:“姑娘既然没事,在下便告辞了。”丁阿离赶紧道:“小女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宋缈云想了想:“我姓宋,字元翰。”丁阿离又行礼致谢:“原来是宋公子,多谢!”宋缈云道:“姑娘花容月貌,岂可轻易将容貌示人,刚才那人,若让我知道他是谁,定不要他好看!”丁阿离点头:“多谢公子,阿离谨记,刚才那位钱公子,他。”宋缈云:“钱公子,哪家的钱公子,你认识他?”丁阿离本无心机,随口便答:“淮海王府的,也不算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宋缈云暗道:“我道是谁,钱家诸位公子已经到外地就职,京中便只有钱惟演与钱惟济,钱惟济尚小,此人定是钱希圣无疑了,这人在江南士子中颇有好名,却想不到竟是这样沽名钓誉之人!”两人闲聊片刻方罢。 独孤伽灵来至陈王府,欲待秦恒出,只是王府高门,岂能轻易入内,等了许久亦不见秦恒出,正欲离开,忽听出来的王府婢女闲话:“秦小哥去了府衙那么久,怎得还不归来?”另一婢女道:“你找秦小哥有事,他得了王爷公命前去,怕是得一天呢!”独孤伽灵便依依袅袅上前施礼:“两位姑娘好,请问王府内的秦恒秦小哥今日可在王府?”青衣婢女道:“秦公子今日去了府衙,姑娘要找她吗?”独孤伽灵微笑:“他既然不在,那便隔日再来罢,多谢!”等到府衙时,巧不得遇上秦恒出府,独孤伽灵弯刀出袖,冷笑:“敢剥白虎的皮,我今日亦要剥了你的皮。”佯装待秦恒走过,轻步跟上。 慕容恭、独孤小毅、安仁诚、舒诀与数名美少年、仆从一起上路,潘惟熙快马奔赴城西十里长亭送别,慕容恭问独孤小毅:“不若再待一日,你回去看看你的兄长?”独孤小毅摇头,直视慕容恭:“不用,我如今只是死了的活人。”慕容恭不置一言,遥看西方:“总比活着的死人好,忠义十八骑多为死去的活人,此去出了大宋国境,经河西、党项之地,你便能看到一个新的世界。”独孤小毅目色无尘,却并无太多向往,只是听到“忠义十八骑”时眸色开始闪烁,仿佛幽深古井中因月色泛起的涟漪:“你曾说过,那里比之中原,更是混战不休,我能加入十八骑吗?”慕容恭眼中多了期许,道:“看你的本事,你做得了沙漠之狼吗?”独孤小毅沉吟:“沙漠之狼,我以为十八骑诸人本领各不相同,像你手下的财神,还有他们说得西域妖狼又是谁?”慕容恭轻抚其肩背:“路上,你慢慢问阿诚他们。”独孤小毅坐于道旁松树下,闲看安仁诚、舒诀不知在说些什么,不久,舒诀抱一剑盒至:“小毅,这是送你的。”独孤小毅打开来看,一把制作十分精良的长剑在日光下泛着青白光,一看便不是凡物,抿唇看着舒诀,舒诀抱臂介绍:“这是党项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随身佩剑,你可敢收?”独孤小毅情知舒诀试探,将剑收好,冷声道:“多谢!”舒诀未多言便离开,安仁诚过来道:“小毅,舒诀将此剑送你的意思,你可知晓?”独孤小毅冷声:“他没说。”安仁诚走近:“舒诀为人阴狠刻毒,曾经偷盗、好色、敲诈,无恶不作,是从于阗死牢提出来的恶鬼,他,或许是好奇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独孤小毅将剑背好,有了一丝好奇,十八骑当真鱼龙混杂:“安大哥,他说要我做沙漠之狼,你瞧我现在是什么?”安仁诚冥思苦想了一阵,给出一个答案:“木青马场里的牧羊犬。”独孤小毅嘴角抽搐:“牧羊犬。” 潘惟熙下马走入亭内,慕容恭起身请坐:“真来送我?”潘惟熙喝下清酒一杯:“这酒味道清淡,不知得喝多少才能醉人?”慕容恭笑:“醉,想醉怎么来送我?”潘惟熙轻笑:“只怕你要等的人不会是我。”慕容恭:“这是自然。”潘惟熙道:“你等的人可会来?”慕容恭亦不知:“或许会,或许不会。”潘惟熙苦笑,两人对饮起来。不久,舒诀来请示:“可以走了!”慕容恭起身,恭送潘惟熙:“你多保重!”潘惟熙亦行礼:“想你此去,应不会再记得有潘家四子这样的人,珍重!”慕容恭觑笑:“我岂敢忘了你!”潘惟熙上马取道归诚,慕容恭、安仁诚、舒诀随身恭送,潘惟熙仰望长空,鸿雁当空,离愁堵在心间,当回城归饮,一醉方休。 松林白鹭为伴,长亭尽头,宝马雕车、青骏五匹奔腾而来,卷起道旁尘沙满天。擦身而过的瞬间,似能看见马车中绝色女子的半边侧脸,潘惟熙催马离开,未作停留。 慕容珏颇为喜悦向对面静坐的少年告喜,少年倾国倾城、靥笑繁花:“公主,我们终于赶上了。”安成点头,慕容珏未等马车停稳,已急着下车,差点跌倒,慕容恭微笑,慕容珏奔跑过去,扶泣道:“哥哥,你怎么就要走了,怎不多待几日?”慕容恭笑:“你明知我要走,傻丫头,脸都哭花了。”慕容珏脸面一红,想起一事:“你可去庆州看望爹爹。”慕容恭闻听马车中有人窃语,道:“且看吧,是四弟告诉你我今日走的?”慕容珏不悦:“你告诉四哥,却不告诉我。”慕容恭安慰:“我怕你哭罢了,你看,你来了,果然哭。”慕容珏抽噎起来:“人家舍不得你,哥哥。”慕容珏轻抚其背安抚:“哥哥会回来看你的,阿珏,你在家要听母亲和四哥的话。”慕容珏泣泪答应,半饷起身道:“公主,来送你了。”慕容恭惊喜不已,她真的来了:“她在哪里?”慕容珏回望马车,马车上先下来一个十分美貌的婢女,接着便走下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眉若秋水、倾国倾城,顾盼遗辉,迷惑苍生。慕容珏退离一旁,慕容恭一步步迎上去,欣喜不可名状,躬身行礼:“公主!”安成笑道:“我可来得晚了?”慕容恭亦笑,看进安成清澈双眸中,舒出一口长气:“在下,以为公主今日不会来。”安成笑:“在宫里耽搁了些时候,出来得晚了。”慕容恭点头,这诸国第一美人,这样得天独厚而不自知、旷千载而特生的神女之姿,以后,想见亦难了罢:“得公主相送之情,今生莫不敢忘。”安成忽略慕容恭言辞中的殷切盼望:“相聚亦在来日,公子不必太过伤感。”慕容恭叹道:“咱们想见,亦难。”安成微笑,想安慰慕容恭:“我知你不会履约,或许有一日,我会来找你。”慕容恭惊讶,钦佩少女心之向往的胆色:“狼烟之地,你敢吗?”安成心知几乎不可能,自己身居九重宫苑,却不想慕容恭失望:“你等着!”慕容恭朗声大笑:“好,我等着公主,另外,恭心许之约,定能作数,不叫公主失望!”鸿雁飞鸣、一字而过,安成遂笑约:“鸿雁已催,公子请上路罢。”慕容恭心头不舍,片刻心定,微笑道:“阿珏,送公主回去。”慕容珏点头,以为慕容恭是要自己送安成回宫:“我知晓的,哥哥保重。”慕容恭点头,目视亲妹片刻,终于回身上马,踏入道中,一步三回头,片刻,数十骑高头大马飞奔而过、尘土盖天蔽日,奔向天边,兰屏便拿帷帽替安成遮上:“公主、慕容小姐,咱们回去罢。” 秦恒闲游城肆、却没打算回陈王府,而是进了一座别院,独孤伽灵不想秦恒脚力甚好,自己双脚已经十分酸痛,再走是实在走不动了,只是想到白虎被秦恒剥皮,恨意顿起,又提脚跟上,秦恒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跟上,独孤伽灵正盘算如何动手,却听一个身影自耳边想起:“美人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独孤伽灵一惊,抬眼便看见秦恒正冲自己笑,这少年当真神踪无影,竟然在不经意间扣除了自己右手脉门,独孤伽灵亦笑,袖中弯刀抵住其心腹,却又暗自收回,白玉般的双手在少年前身游走,直撩拨得少年面色潮红、心痒难耐,独孤伽灵暗自嘲笑,姐姐上次栽在你手里是大意,今日不将你玩弄至死,生吃活剥了,我就不叫独孤伽灵,当下媚笑百生,把个秦恒心急得恨不得一把抱进府去:“姐姐自上次一见小哥,便日夜思念,不知小哥可愿意见我。”秦恒一把抱起独孤伽灵,嗅其颈间香气,不住磨蹭:“我思姐姐的紧,想不到姐姐亲自来找我,咱们回府。”独孤伽灵心头怒骂:“你这小鬼,今日占尽姑奶奶便宜,待会少不得慢慢折磨你。”当下哄道:“这里人多,小哥先,先,先,先不急。”秦恒笑道:“都听姐姐的。”当下,协了独孤伽灵之手进府,独孤伽灵笑问:“弟弟尊邸在这里?”秦恒星眼闪烁:“是呀,姐姐随我来。”独孤伽灵笑着跟上,秦恒命仆人跟上,刚一进府,便将独孤伽灵拦腰抱起,脸蹭其胸,独孤伽灵心惊,这小子小小年纪,却荏地风流,却不见府中姬妾上来迎接,媚笑之际,弯刀封喉:“死小鬼,再占姐姐便宜,姐姐马上割破你的喉咙。”秦恒不解、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很是无辜:“我好害怕,姐姐你干嘛呀,我最怕血了,我,我。”说罢,竟呜呜哭泣起来,独孤伽灵心头莫名:“还与我玩呢,也罢,陪你玩玩!”秦恒窥其放松警惕,越发放纵大哭,独孤伽灵转颜,哄道:“好弟弟,别哭,姐姐与你玩笑呢,你先放下我。”秦恒当下止哭:“姐姐不骗我吗?”独孤伽灵媚笑:“那是自然,你这样英俊可爱,姐姐怎么舍得骗你?”秦恒一脸痴情:“那姐姐让我亲一个,恒儿才相信。”独孤伽灵简直要气炸了,面上却扭捏作态,以手指刮其脸面,佯装害羞:“弟弟人虽小,却坏得很,那么,只亲一口。”秦恒微微一笑,便闭眼亲独孤伽灵右脸:“姐姐好香!”独孤伽灵暗骂:“你当我是块糕点呢?”秦恒却抱着独孤伽灵疾步向内殿走去,路人几乎未见仆人:“咱们进房里去。”独孤伽灵见院内布置平常,亦未伏有高手,抱住秦恒脖子,媚笑:“大白天的,进什么屋子啊,弟弟,你可真是人小鬼大。”秦恒一呆:“姐姐喜欢在外面吗,恒儿倒是没什么,只怕姐姐难为情,还是进屋罢。”独孤伽灵冷笑:“我活这么大岁数,却叫你这小鬼占尽便宜,我且要瞧你今日用什么手段,我的白虎可不能白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六章 惊客梦晓钟寒 归去难 画檐问雀,人意花枝都好、别后香尘,欺知步月生销,霜叶满心埠,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离人。 安成静坐车中,不发一言,兰屏道:“公主,那人醒了,早上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向你禀告。”安成回过神来,却并无太多兴致:“回去再说。”兰屏低头领命,应声不再说话,心道:送完慕容公子公主便这样,公主心思实在恍如深渊难测,直到那人离开也…… 秦恒携着独孤伽灵进内堂,已有仆婢上来伺候,便吩咐侍女准备酒席,带独孤伽灵赏园景,独孤伽灵心中冷笑、亦乐得陪同,暗道:“这样俊美如斯的少年,莫不是因为白虎,姐姐真会可心疼爱你。”秦恒:“姐姐,你今日怎不见抱那只可爱的猫儿过来,我好喜欢姐姐那只猫儿。”独孤伽灵满面微笑:“弟弟喜欢吗,姐姐这只猫儿可大有来历。”秦恒好奇:“我瞧它不似凡品呢。”独孤伽灵:“它叫做白虎,弟弟说这名字好不好?”秦恒赞道:“此名,甚好!”独孤伽灵轻笑,眼中浮现一丝哀茫之色,转瞬即逝,对上少年的温情眼眸:“是啊,白虎颇有灵性,只是如今,它却死了。”秦恒无视独孤伽灵话中怨毒质问,惊讶摊手:“怎么,它既不是凡物,有谁害了它,莫不是得罪别的猫儿,打架来的?”独孤伽灵见少年装腔作势,心头恼恨已极,却愈加温柔魅惑,携了少年手臂,靠其怀中,轻声道:“弟弟不知道吗,白虎死相很惨。”秦恒应了一声,独孤伽灵捧着少年的脸亲了下去:“被人剥皮致死,很惨呢。”秦恒早就心猿意马、亦热情回吻,揽其纤腰:“姐姐,恒儿会让你不再伤心,唔。”独孤伽灵心满意足:“待今晚将你玩够了,再揭了你的面皮,这会儿先让你舒服。”少年回吻得热情青涩,却并未闭眼,瞧着曲意媚好的女子,灿若繁花的星眸如刀剑般锋利,右手上移、抚上女子修长白颈,银针忽现却又收回,呢喃道:“姐姐的眼睛真好看。”独孤伽灵汗毛直立,从秦恒怀抱挣出,笑声婉转轻惑:“瞧弟弟这睫毛、这眉宇、这肤色,岂不比姐姐美?”仆婢来请说花园中酒宴已备好,少年颇为不悦,瞧着女子碧眼艳色,揽其腰狠狠激吻:“姐姐这般美人儿,说话也这般好听。”独孤伽灵红唇被秦恒咬破,心道:“这少年美貌,却不许人赞,倒也可笑。”秦恒拦腰将独孤伽灵抱起,独孤伽灵情挑其面,娇笑:“弟弟不累吗?”秦恒面埋女子怀中,嗅其香气:“这女子天生异香,实在是个尤物,一双碧眼,可闭日月,尤其美丽,毒杀了岂不可惜,等我晚间取之,做成标物,来日观赏。”独孤伽灵心中亦喜:“这少年俊美乖巧,惯会讨人喜欢,不若让他随我去大理,任我玩弄,待乏了,再杀不迟。”秦恒将独孤伽灵背起:“姐姐若嫁与我,恒儿当如珍宝般看待,又岂会累?”独孤伽灵掩袖轻笑,袖中弯刀几触秦恒脖颈:“那姐姐今晚便嫁弟弟如何?”秦恒微笑:“那恒儿即使明日死了也心甘。” 耶律斜轸、萧挞揽、萧翰出门,萧挞揽发现一事,问萧翰:“千月这两日去哪里了,怎不见得?”萧翰道:“千月那日去找丁姑娘道歉,就不见了人影。”萧挞揽皱眉:“丁姑娘,是公主的朋友,千月做事好赖有个分寸。”耶律斜轸因那日见安成与贤一道,心中已是怒及,问萧挞揽:“虎骨从何处买的高人,竟能伤了崔昊天?”萧挞揽低头:“以重金买通金侑成,相邀崔昊天喝酒,半路伏击,只是,明明是轻伤,高丽行馆却将此事闹大,如今,安岳王以自家高手相护,且有宋主派北衙禁军保护,要再动手,难了。”耶律斜轸回头看了萧翰一眼:“拓宁,你与高丽崔昊天同为沙场宿将,不思湮灭其国,让其伏手贴耳顺伏,当若何?”萧挞揽大惊,慌忙跪下:“属下知错!”萧翰早已战战兢兢,两腿一软,正要跪下,耶律斜轸却已远去。萧翰自扇耳光、扶起汗如雨下的萧挞揽:“我真该死,大王他!”萧挞揽拂止:“你与虎骨自生自灭吧,我已修书一封自上京,韩大人仁慈,或会免你死罪。”萧翰面如死灰:“只怕不能回去了,今日惹怒了大王,还连累你,我去找虎骨。”萧挞揽点头,神色稍定,至越国行馆处找寻,却见房门紧闭,并无一人,便问使馆一小吏,小吏:“南越使节昨日已归国了,却不知大人要找谁?”萧挞揽实在不知一个普通的越人女子怎能与安成公主交好,更让公主以友待之,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萧翰与耶律虎骨在庵堂塔林,往塔顶行去,想到耶律斜轸,仍是战战兢兢:“你在这里几日了,可寻得进去的法子?”耶律虎骨急红了眼:“你是不知,我昨日才知咱们中计了,以为咱们在暗中,并无人察觉,其实,栖霞坊内外三层围困,实在如铁网一般,咱们的人在第二层,已尽数被捉。”萧翰面色惨白、气血上涌,差点吐出来,怎么才几日,竟有这般变故,大掌一挥,栏杆截断:“也就是说,教坊将花弄影逐出,本就是以此为计,好把咱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耶律虎骨无奈点头,见萧翰雷霆之怒,想到自己身家性命和远在上京的妻儿数十口性命尽在萧翰手中,正欲求情:“大人!”萧翰打断道:“咱们尽连这些人是谁的人都不知道,那四皇子,有点意思!”耶律虎骨不知萧翰意欲何为:“大人是要,咱们错了,别说那四皇子、便是其他封王的几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怕也是不易,只怕,是朝廷的人。”萧翰皱眉:“必须进去,咱们被捉去的人?”耶律虎骨嘿嘿一笑,想到那些忠于自己的死士性命,到底虎目含泪:“有泷儿在,只需笛声一响,全都毙命。”萧翰点头、神色稍明:“那便好,如今咱们已是别人翁中之物,三年苦心经营、竟要化为灰烬,死去的死士,皆是我大辽的勇士,本还想向韩大人言情,厚待他们在上京的家人,如今,咱们只待韩大人来信了。”耶律虎骨牙齿格格作响:“大人,咱们或许还不必如此悲观,只是账目文书尽在坊内,实在是一大患,咱们也进不去。”萧翰远眺栖霞坊院景,似是有仆婢走动,侧目:“让鼠军从地下进去。”耶律虎骨擦拭额头冷汗:“咱们被捉的人,就是在地道中被捉的。”萧翰冷笑:“欺人太甚!”一时也别无他法。 得知崔昊天受伤,元佐亦送上名贵中药聊表安慰、并亲自看望。元佐刚走,贤便归坐饮茶,不久,柳拓雨来请:“世子,崔将军想见你。”贤应声,亲自来至崔昊天房间,崔昊天于床榻之上安歇,欲起身行礼:“世子,您亲自来了。”贤微笑:“不过几步,委屈将军了。”崔昊天摇头:“属下没什么,这一路凶险太多,金侑成是高丽人,却与辽人勾结,实在可恼。”贤道:“他那日欲逃,已被宋朗截杀,咱们行队中的钉子已被拔出。”崔昊天精眸放光:“这次,多谢安成公主与安岳王。”贤点头,若不是安成之故,安岳王怎肯将亲卫派至行馆,崔昊天:“待过几日,属下要亲自宰了萧挞揽。”贤制止:“将军这一箭之仇可待来日再报,他们最近应不会再轻举妄动,别忘了咱们来宋的任务,咱们与辽人不同,懂得示弱没什么,相信英主会有明断。”崔昊天点头答应。 花弄影呆立门前,眉头愈加深锁,坊外禁军、密谍监视,以自己为饵,行馆那边亦无任何消息。前夜晚辰时,送李冲外出,今日亦未前来,坊内本无储备太多食粮、且坊外明渠暗沟水绝,仆婢来报,已到绝境。花弄影冷笑,困鸟挣扎,无异于求死,只是鱼饵死了,对于外面的人又有什么好处呢!想是那皇子根基尚浅,不愿意大开杀戒吗,但是昨夜,潜入坊内的蒙面盗贼又是谁呢,是门外进来的暗卫,还是,就是那花名册中的人所为呢? 元修拜见李妃,却不见凝之,遂问:“姑姑,怎不见你身边的惠人呢?”李妃淡笑:“凝之吗,我向陛下荐了她做司宫,去了昭文馆。”元修颇有失望,她一直避不见我,只是,你既欲成学名,却也不必如此:“凝之她,她可好?”李妃何等聪慧,岂不知元修失神落破原因,颇奇:“元修,凝之贞素有学名,她父亲是你府中咨议,你既有心,何必叫她入宫呢?”元修惊讶:“怎会是侄儿让她入宫呢,侄儿与她,算了,凝之一心向学,姑姑,侄儿有一请。”李妃放下茶盏:“你说。”元修道:“护凝之周全。”李妃亦不多问,点头答应:“好,有我一日,定保她无虞,你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元修淡笑,言谈间竟有避闪之意:“有礼部操持,新府邸亦在赶工。”李妃点头:“你与准王妃自小相识,她总是要嫁你的,你父皇看你与别人不同,婚事可见一斑,我瞧着潘姑娘颇识大体,你们感情一向也好。”元修神色复杂:“楚楚她很好。”李妃遂不再问,两人闲话许久方散。 元修想到田善之,不由得不悦,莫非凝之入宫,是其父逼迫,但凝之,何曾有过一丝被逼迫之意。元修遂至凤栖苑找安成,婢女来请,不想田凝之与阎文妤皆与安成在院中闲谈,安成笑道:“哥哥来了!”田凝之、阎文妤两人躬身行礼,元修道:“惠人竟在此,本王刚从贤妃宫里出来,来看看皇妹。”田凝之回道:“奴婢在昭文馆巧遇了公主殿下,遂跟随前来,叨扰公主许久,正要回去了。”元修微笑:“莫不是我扰了你们?”田凝之淡笑,看向阎文妤:“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实在是出来的久了,恐娘娘找寻。”元修不悦,却并未说出:“我瞧你是故意躲我。”安成笑道:“三哥哥,你先坐着,文妤,你与我进去取香出来给三哥哥。”阎文妤点头,与安成进了内殿。元修靠近两步,与凝之道:“你几番躲我,是为何,你进了宫,咱们连好好说话也不能了吗?”田凝之颇惊:“王爷何故此言呐,凝之不知何事开罪了王爷?”元修见田凝之顾左右而言他,心头恼怒:“你当真不知,是否你父亲迫你入宫?”田凝之皱眉,轻声道:“父亲岂有逼迫之意,凝之志在学问,王爷应是知晓。”元修闻田凝之心绪不见起伏,沙哑道:“凝之,我快成亲了。”田凝之失笑:“上次偶遇王爷,王爷已告知,莫非是想凝之再恭喜一次,也罢,贵门媛女,实是殿下良配,恭喜王爷。”元修怒不可遏,闷声离开,田凝之错愕不已,摇头不言,待安成出来:“咦,三哥哥去了哪里?”田凝之回道:“王爷说他府中有事,先走一步了,让奴婢代为转言。”安成点头,与捧着香盒的阎文妤道:“你近日亦忙,先回去罢。”田凝之低身行礼:“公主,那奴婢也先告退了。”安成点头,待两人离开,归坐插花饮茶,傲雪下楼而至,与安成添茶:“刚才襄王殿下似乎与田惠人言语争吵。”安成奇怪,却并未多问,轻声道:“清瑶怎么说?”傲雪道:“四皇子每次出宫,并不会带着她,她也未知。”安成点头,吩咐:“这事,便放下了。”傲雪应声领命,安成想起一事:“明日去贤哥哥那里。”傲雪道:“那泷儿,公主还要留她吗?”安成饮了一口花茶,想到耶律斜轸,终归是有些恼怒的,却又失笑,要是他知道,那夜,害他身中劣毒的竟是他自己的细作,岂不可笑吗? 元修回府紧闭书房,却无心处理更多繁重公务,遂叫来田善之,道:“父皇欲我协助德昭皇兄,熟悉三司职责,婚后便在三司行职,我应向谁请教?”田善之捋须答道:“潘大人。”元修恼怒:“没有别的人选了?”田善之恭从道:“此多亏殿下这一桩亲事,殿下如今声盛无人可及,皇上命殿下协助安岳王,现掌盐铁、户部、度支三司三司者,皆皇上近人,皇上以安岳王为前,只是个幌子,且安岳王何等精明练达,殿下机会来了,须得抓住机会讨圣意欢心,臣观之,有一人殿下可深交,左绕卫上将军张玄圭,如今虽为武职,然其人早年掌三司职权,办事精明强干,很有心计,能全面理解事情的利弊,有”掌秤天下“之名,殿下欲在三司有作为,可请教之。”元修怒道:“你越发无矩,揣度圣意,本王不过欲好好辅助德昭皇兄,让你荐人,你却视皇兄为幌子,该当何罪?”田善之从容请罪,亦道:“陛下乃英主,其命莫不是天,岂不为民,臣有何错,又岂有轻视安岳王之意?”元修闻其言在理,张玄圭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昔日父皇与先皇亦曾夜访贤臣,自己欲效仿之有何错之有,当下忍言:“也罢,你安排就是。”田善之道:“臣既是陛下之臣,亦是殿下府臣,楚昭辅虽为枢密使,理三司,其勤劳谨慎且耿介正直,殿下不能结交,当如何?”元修纳其建议,政事讨论完,遂闲谈:“那你可行了监教之责,凝之,可是你主进宫的?”田善之怪诧:“凝之,干凝之何事?”元修怒道:“凝之,是否你迫她入宫的。”田善之亦知两人之故:“小女乃是自愿入宫。”元修不信:“她之才名,我亦可送她去昭文馆,何待要她入宫?”田善之皱眉:“小女,可是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元修冷笑:“你欲从东宫之志,却别拉我下水,且不说本王的亲皇兄与二皇兄皆在本王之前,父皇之意,在德昭皇兄,且还有秦王叔,不是凝之面上,本王定不饶你。”田善之不为所动,哈哈大笑,并不辩言,只道:“秦王、安岳王,殿下真以为如此,楚王乃殿下亲兄,貌似圣上,却并无大志,陈王元祐,如今为其母妃所累,已不如从前,殿下不欲声起,更待何时?”元修震惊,怒斥:“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几近黄昏,染柳烟浓,暮云合璧,次第应无风雨。独孤伽灵与秦恒对坐饮酒,吃了数杯,皆不见醉,独孤伽灵闻酒辩毒,笑道:“不如咱们行酒令,输了的罚酒吃?”秦恒抚掌道:“甚好!”命侍女端上一物,旁站侍女藏钩于手,两人依次做猜,行得五次,皆是秦恒赢,独孤伽灵已有醉意,心下暗惊,如何多了这几杯便醉了,道:“定是你二人做戏,戏弄于我。”秦恒端酒一杯,强灌独孤伽灵喝下:“没有啊,姐姐输了,却想赖我!”独孤伽灵欲起身,却被秦恒抱起:“姐姐,咱们酒也吃够了,得办正事了。”独孤伽灵醉卧其怀中,已不知人事,被抱回房中,并未转醒,秦恒自净手,叹道:“若醉了,岂不是不好玩了,姐姐这样的风门高手,师承何处啊?”独孤伽灵本欲起身,却发现虽不曾醉、却浑身无力,气得咬牙切齿:今日,又栽在这小鬼手里!秦恒关切将之扶起,将口中蜜酒渡之,独孤伽灵唇齿紧闭,却亦被秦恒舌功撬开,舌齿交缠,恍如在梦中,笑道:“你喜欢这样吗?”秦恒见女子轻睫如羽,肤色胜雪、艳绝风华的姿容,右掌一挥,身旁之人衣衫尽毁,碎成丝条,白玉般发亮的身子十分美丽,秦恒凑近闻其体香,形态猥靡。独孤伽灵欲说话,秦恒做禁声手势,将蜜酒滴其胸间,以舌舔舐,遂笑:“弟弟要这么玩法,这般困住我,岂不失了乐趣?”秦恒起身,睁大双眼:“不会呀,姐姐浑身上下,我都喜欢,只不过,最喜姐姐这对眼珠子。”独孤伽灵轻笑婉转,攸地口射雨针,秦恒慌忙避过,射于窗棂之上,抚掌大笑:“姐姐果然不老实,不过,更好玩了,梅萼,进来。”独孤伽灵早知窗外立有一女子,果见走近一个身姿窈窕、面如桃花的美貌女子:“公子。”秦恒向梅萼道:“你说她这双眼睛长得好不好?”梅萼闻言冷声尴尬:“我亦瞧不见。”秦恒颇为兴奋:“也是,姐姐这眼睛生得太美,你若有了这样一对眼珠子,定能美上十倍!”独孤伽灵心道:原来是位盲姑娘,我欲将你生吃剥皮,你却想要我的眼睛,当真可恼。遂出声问秦恒:“我的白虎,可是你所杀。”秦恒道:“是呀,我很讨厌它,竟敢挠我,不过,幸亏梅萼的药膏。”独孤伽灵果见秦恒手上并未留疤,梅萼不欲与秦恒亲近,便坐在一旁。独孤伽灵冷笑,秦恒见梅萼不为所动,掀帘入内,以被掩盖两人,欲与独孤伽灵亲热,独孤伽灵气闷,却亦无可奈何,只能任其所为,忽听梅萼道:“公子,我先出去了。”独孤伽灵大叫:“姑娘,勿走!”秦恒奇怪:“你叫她做什么?”梅萼欲开门离开,忽听秦恒大叫:“你咬我干嘛!”秦恒舌头差点被独孤伽灵咬断,正郁闷吃痛,便放开独孤伽灵,梅萼回头:“姑娘,叫我做什么?”独孤伽灵泣道:“我乃良家女子,被公子捉来,实属无奈,万望姑娘救我。” 梅萼面现怒色,声音却甚是平淡,公子何故变态至此:“你,你是他,他胁迫于你吗?”独孤伽灵抽噎道:“是啊,公子见我生得美,便说要挖我的眼睛,送给姑娘,呜呜!”秦恒怒抽其面:“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如此说过,萼儿,你别信她。”梅萼回神坐下,与秦恒道:“你,你放了她罢?”秦恒咬牙:“你胡说什么,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王爷颇不喜她,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吗,我自当取其明眸为你。”话未说完,已被梅萼打断:“你,你莫不是疯了,我盲了多年,你何必信恶医庸言,要取活人的眼睛,我,我不喜!”秦恒错愕:“她的眼睛美若琉璃,你不喜欢吗?”梅萼道:“你快放了人家。”秦恒道:“我不取她眼睛就是了,便留个全尸罢。”梅萼惊吓过度:“你,你果真是疯了。”秦恒跳下床去,与梅萼争吵不休。独孤伽灵忙自用内力逼毒,指尖酒气出,已滴湿了半边床榻,秦恒掀帘进来,指着账上的一处香囊:“别费劲了,酒里并没有毒,是软骨散。”独孤伽灵道:“你怎么没事?”秦恒凑近,放其足于掌间玩耍:“想知道吗,我有解药啊,藏于指缝中,喝酒时已吃了。”独孤伽灵:“喔,那姑娘走了?”秦恒将独孤伽灵放倒,倾身其上:“她不要你的眼睛也好,咱们不理她。”独孤伽灵以手挑之:“我说的不是离开,是说她走了,离开这里。”秦恒大惊,已被独孤伽灵弯刀封喉:“有趣,你藏在哪里的?”独孤伽灵媚笑:“不告诉你。”笑谈之际,便欲在其面上划去,秦恒大叫:“好姐姐,你换个地方。”独孤伽灵划至喉咙、心口:“要不这里,这里?”秦恒已是冷汗直下,只觉得胸口钻心刺骨般疼痛,笑道:“方才不过与姐姐玩笑,姐姐别在意。”独孤伽灵头埋胸间:“我并未在意啊,小鬼。”许久,秦恒忍不住问:“你好了没啊?”独孤伽灵抬头:“一刻钟罢!”秦恒心头怒骂,面上却犹自言笑淡定:“你怎么未中软骨散呢?”独孤伽灵将解药托于掌上,道:“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解药啊?”秦恒恼恨,定是方才亲热之时,趁我不备:“原来是这样,姐姐既还要些时候,我却渴了,请姐姐倒杯茶与我吃。”独孤伽灵:“小鬼,你别又耍滑头。”秦恒扮可怜央求:“好姐姐,你便应了我罢,我被你封了穴位,原也跑不掉的。”独孤伽灵只得起身倒茶,只听轰隆一声,回头看时,秦恒已不见踪影:“好呀,原来如此!”遂将床被掀起,欲下暗道:“这小鬼机警,几近将我玩弄于鼓掌中,密道之中是如何情况,全然不知,不能冒险。”正踌躇际,夜明珠忽闪,床四周头顶忽起铁栏,片刻之间,铁笼已成,独孤伽灵大怒,原来这木床为身,竟是一个铁笼。整个铁笼精铁铸成、牢不可破,且并无玄关,一盏茶后,秦恒自屏风后出,只着净色睡衫:“有趣,好玩,只是姐姐这纹身功夫,差了些,接下来我们玩些什么?”独孤伽灵大叫救命,秦恒一急,忙至笼边:“你又叫什么?”独孤伽灵仍是大叫不止,秦恒急得来回踱步,自闲坐:“姑奶奶,你将梅萼又叫回来,该怎么办?”独孤伽灵亦于笼中闲坐:“那梅萼姑娘对你,颇有情义。”秦恒不悦:“你瞧不见她颇轻视我吗?”独孤伽灵:“她品性纯善,莫不是你劫来的?”秦恒摆手:“哪里,她是我师父的小女。”独孤伽灵:“原来是师妹,她容貌虽美,只可惜却盲了双眼,其实,找一对活眼珠子替她换上,实在是一个好办法。”秦恒本欲呵斥:“你也这样觉得?”独孤伽灵道:“是啊,只是她却不会答应。”秦恒亦道:“是啊!”独孤伽灵招手:“你走近些,我有话于你说。”秦恒犹豫片刻,仍上前,独孤伽灵道:“梅姑娘心善,怎会要活人眼睛,其实,只需遍寻城中将死的年轻女子,重金酬之,取其双眸换上即可,想来是可以的。”秦恒看着独孤伽灵:“哪里容易,即使是将死之人,又有谁愿意,我要给她最好的。”独孤伽灵道:“梅姑娘本就生得极美,只可惜我这乃色目人,她瞧不上。”秦恒觉得昏昏欲睡,脑中已很混浊:“她不知,你,你也不必如此说。”独孤伽灵忽然起身,逼视秦恒:“笼中可有玄关?”秦恒摇头:“没有。”独孤伽灵道:“将我放出。”秦恒慢慢起身:“是。”至笼后墙壁轻拍三下,木床便归附原样,便倒地不醒。独孤伽灵既出,拍其脸面,不见转醒,便用刀在其胸膛继续刻画,秦恒丝毫不知,待完毕,将其叫醒,秦恒惊讶:“你如何出来了?”独孤伽灵来回踱步:“你放出来的啊。”秦恒哈哈大笑:“你催眠了我。”独孤伽灵凑近:“聪明,不过,你却活不久了。”秦恒不解:“你也太过心狠,既已出来,何必要人性命。”语间竟颇带埋怨之意,独孤伽灵媚笑,以刀刺肩,当下血如泉涌:“本想将你剥皮,再杀了以忌白虎,不过,你这样知情识趣,未免可惜了。”秦恒面色苍白如纸,却仍调笑:“姐姐是舍不得我,多谢姐姐绕过性命。”独孤伽灵知其惯喜占口舌便宜,不以为杵,又在其右腿刺上一刀,秦恒疼得呲牙咧嘴,好奇:“你们王爷为什么讨厌我?”秦恒道:“王妃生前最怕猫,你却抱猫祭奠,如何能不惹王爷讨厌?”独孤伽灵点头:“你家王爷对慕容嫣雨倒真是痴情。”秦恒:“这事,世人皆知。”独孤伽灵:“所以,你才要杀我?”秦恒摇头:“我并未真正想要杀你啊,做戏给萼儿看的。”独孤伽灵起身离开:“也罢,今日绕过你。”秦恒道:“我很喜欢你,你留下来罢!”独孤伽灵冷笑,手弑刀上血迹:“往往遇到你这样好看的少年,我一向是好好陪玩,再杀了,你不怕?”秦恒摇头:“但你并未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独孤伽灵轻笑:“我这样,你还喜欢?”秦恒并无犹豫:“喜欢!”独孤伽灵不信:“但你却骗我?”秦恒坦然点头:“我哪里骗你,咱们各自心怀鬼胎,也就不说骗了吧,何况,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如实相告了。”独孤伽灵眯起眼睛:“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什么来的?”秦恒点头:“我对你的喜欢,没有半分虚情假意。”独孤伽灵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小鬼,真是,我不会再回来了。”秦恒道:“你就这样出去?”独孤伽灵适才想起身上衣履被毁,浑身轻痕,不由得脸红,秦恒道:“你旁边那个柜子里有我的衣衫,你换上再走。”独孤伽灵点头答应,尽脱身上衣履,待换上衣衫,便敲秦恒脑袋:“小鬼,再多看一眼,将你眼珠子挖出来!”秦恒不悦:“也不是没看过。”独孤伽灵无语:“你这小鬼啊!”秦恒打岔:“你别小鬼小鬼的叫!”独孤伽灵:“奇怪,那叫什么?”秦恒起身,强抱住独孤伽灵亲吻起来,吻得女子娇喘连连:“你,你好歹先治伤罢?”秦恒早已上下其手:“这点小伤算什么,你说的今夜嫁我,离天明还早呢。”独孤伽灵被抱于床上,被秦恒折腾得没了一点力气,怒骂:“你又骗我,你根本没受伤!”秦恒并未停歇:“有啊,我穿了软猬甲,虽未伤筋动骨,也破皮流血了啊。”独孤伽灵闷声不再说话,秦恒复道:“你明日别走了,留下罢。”独孤伽灵摇头:“我尚有事情要办,如何能留下?”秦恒:“什么事情?”独孤伽灵:“多嘴!”秦恒朗笑几声,遂不复问。 萧千月三日之约已过,并未见到丁阿离,问阁楼中人皆说不识,连丁浪也未见到。不由着恼,那丁浪对她心怀不轨,莫不是乘机困我在此,讨好于她,当下大步流星离开。 萧泷儿离开铜雀楼,竹笛声起,一曲已歇,只道那人为何还不前来。忽听拍掌之声,惊愕之中回头,月下两人、后行女子池中白莲般的面容乃傲雪,前行宫装少女不是安成又是谁,泷儿诧异,躬身行礼:“公主。”安成轻笑:“笛声甚是好听,是七孔玉笛吗?”萧泷儿不明其意:“已夜深,公主竟会来此?”安成道:“你随我来。”萧泷儿应声跟上,悄声问傲雪:“公主,要我跟着做什么?”傲雪并未答话,萧泷儿皱眉,安成道:“那画眉鸟可好了,你可找到了另一只?”萧泷儿道:“回公主话,找不到了,许是被竹蛇吃了罢。”安成笑道:“本宫找到了另一只,带你去看。”萧泷儿点头:“是。”众人来至琴轩,萧泷儿已有不祥预感,却见兰屏与一高鼻深目的美貌婢女侯在那里,安成至,与兰屏、绫纱点头:“咱们进去罢。”众人进了琴房,兰屏至房间右壁第三幅花鸟图下,轻叩三声:“泷儿,你与我先下去。”萧泷儿头皮发麻,目视安成,见其点头,遂与兰屏下去,壁上每隔三步便设有明烛,倒不见得昏暗,身后,亦能听见安成与傲雪等说话。萧泷儿道:“兰屏姐姐,公主说要带我看画眉,怎么来这里?”兰屏道:“他就在下面,快到了,先不急。”萧泷儿应声,只觉得事情不简单,两人走了数百米,方至平地,又依玄关绕行,饶是萧泷儿记性甚好,亦被绕得晕头转向,只仅仅跟随兰屏,身后人声早已不闻,至高台而下,至一座迷宫门口方歇,萧泷儿佯装好奇,四处查看,心中却在打鼓:“原来这里也有,公主何故带我来此。”兰屏淬灭手上的烛台:“咱们在此处等公主罢。”萧泷儿只得道:“好。”不多时,安成与傲雪、绫纱自对面而来,兰屏请示安成,得了首肯,诸人又右行,来至一处石门前,拉住门上铁环,石门破开,只见一青衣人形迹萧索,横眉细目,已被封口,不成人形,应是被折磨得很不堪,见自己到来,神色颇为激动,萧泷儿低头:“公主,竟已知了!”再抬头,近旁已立有一美男子,正是曹云轩,当下大惊:“今日已不能活命。”安成问:“云轩哥哥,他可说了?”曹云轩摇头:“没有,趁臣不备,已断舌,不如审她?”直指萧泷儿,泷儿大惊惧之下,慌忙跪下:“公主,奴婢不认识他!”曹云轩道:“你不认识崔汉庭吗?”萧泷儿犹自镇定:“奴婢不识。”兰屏自崔汉庭怀中取得竹笛,掷于其面前:“你竟真的不识?”萧泷儿摇头:“不识。”安成不解:“本宫还没问呢,你就说你不认识她,这不就是你的画眉吗,上次你对我下毒不成,却害了你们北院大王,他托我找寻下毒之人,你既不肯说,不如,我将你交与他,由他处置?”萧泷儿闻言暗骂自己一时口急,早已浑身战栗,交与北院大王,只怕韩大人知道了,自己在云州的父母不得保,便道:“奴婢不知公主说什么。”安成道:“你们韩大人倒也厉害,连大宋皇宫亦有细作,想来,花弄影是算不得什么的。”萧泷儿骤惊:公主,到底知道了多少!曹云轩道:“你若实招,你这异母弟的性命便可饶了,不然,你父母家人性命只怕没了。”萧泷儿浑身战栗,说了你们能放过,萧翰能绕过还是韩大人能放过,:“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曹云轩与安成道:“公主请早回安歇,将此人交于我。”安成遂点头:“好罢,你要带回去审吗?”曹云轩摇头:“就在此处,这二人,禁军整人的手段还没资格见识。”安成点头,转身与兰屏、傲雪、绫纱离开,不闻萧泷儿哭喊,回至房间,绫纱行礼道:“公主智计无双,绫纱叹服。”安成轻笑:“我并未做什么,这次多谢你。”绫纱赶紧道:“公主言重了。”安成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安歇罢。”绫纱遂告退,安成问傲雪:“骁骑卫可动手了?”傲雪低头:“并未,按兵不动,不过,那里已是翁中之物,只怕逼得急了,辽人断尾求生,什么也查不出。”安成道:“亦或者不只辽人,不过,已经不该咱们担心了。”兰屏道:“萧泷儿实在是个意外收获,辽人经此大劫,必定多时不敢轻举妄动。”安成遂笑,那人一向让人着恼,也罢了。 萧千月回行馆,恰好碰见欲回房安歇的萧挞揽:“你这几日去了哪里,今日才归?”萧千月笑道:“怎么,大王找我?”萧挞揽皱眉,将近日变故说了,萧千月亦不由得皱眉:“居然将姓韩的苦心经营几年的心血连根拔起,厉害,是哪队禁军?”萧挞揽道:“不知,寻常禁军服饰,虎骨欲捉他们的低等暗卫,险被捉,已暴露身份。”萧千月道:“那便等上京来信,咱们是大王军中的,不用管这些。”萧挞揽点头:“丁姑娘回南越了?”萧千月惊讶:“不会罢,明日我便去找姓丁的!”萧挞揽奇怪:“你这般称呼丁姑娘,难怪她怕你。”萧千月大叫:“她怕我,她怎会怕我?”萧挞揽摇头,萧千月想起一事:“高丽人行馆那边,怎么多了许多禁军?”萧挞揽冷笑:“还能怎的,高丽世子可是大宋皇帝和诸位王爷、皇子的座上宾。”萧千月命仆从送来两壶青梅奶茶,到了一杯递给萧挞揽:“你又动手了,瞧你这样子,定未得手,那崔昊天岂是普通人,沙场上拼个高低,岂不更好?”萧挞揽道:“你这话倒与大王说法一致,我这次,确实错了。”萧千月轻笑:“只怕是萧翰的主意罢,他跟着姓韩的,尽学了这些,枉为大辽男儿。”萧挞揽:“你这话,却不敢在韩大人面前说。”萧千月嗤笑:“在皇后面前,我也这样说。”萧挞揽起身:“也是,毕竟,你娘是皇后姐姐,确实敢如此说。”萧千月不以为意:“不要取笑,天下皆知,我亲娘一向与她不对付,何况我亲爹与后父皆为她所杀,不过,我那太平王亲爹也实在不是个东西,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我只效忠大王一人。”萧挞揽见萧千月骂骂咧咧、口不择言,亦不好再说下去,道:“只盼他们能撑住几日!” 月殿影开已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烟锁雀楼无限事,魂梦任悠悠,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细雨湿流光。竹外疏花、青苔缀玉、分付他谁?梅萼惊梦转醒,满目皆是那女子与秦恒账内欢笑,香腮落泪,应是惊客梦晓钟寒,归去,却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夜啼杜宇,拣何深枝飞去 怜外晓莺啼叫,云深不见南来雨,陈琴剑墨宝,檐前院落,苔枝缀玉,有人闲倚修竹。 安成自研磨,抬眼便看见兰屏端着青碗进来:“放那罢,不想吃了。”兰屏道:“公主不吃,筱蝶可要跟娘娘告状的。”安成正欲说话,傲雪进琴轩请示安成:“公主,四皇子来了,在外殿恭候。”安成沉吟片刻,颇作轻松,闲步往外殿去,见元份神色掩藏不住的急耐,喝茶也不静心,笑道:“四哥哥好早!”元份亦笑:“可扰了你清梦?”安成吩咐闲杂人等下去,只留傲雪、兰屏二人:“早醒了,四哥哥这么早来找安成,可是有什么事?”见元修觑眼看傲雪、兰屏,吩咐两人亦下去,元份修长手指在案上轻叩,听来颇急,安成亦不催促,只等片刻,元份似是不肯相信:“骁骑卫抓到的辽人暗卫,昨晚全都死了。”安成惊讶,似是不能相信:“全死了?”元份道:“昨夜子时,田伦亲眼看着二十多个辽人暗卫流血暴毙而亡。”安成不解:“暴毙?”元份点头:“想不到辽人还有这后招,我还以为骁骑卫会立一大功呢。”安成不好言语,宽慰元份:“无论如何,这是骁骑尉的职责,哥哥已尽力了。”元份似乎没有听见,坐了片刻,便去了。傲雪、兰屏从偏殿至,皆未开口,安成吩咐傲雪:“咱们出宫一趟,傲雪。”傲雪点头跟随,不多时车马备好,便直接出门。兰屏与红霜闲话花道,门口一消瘦小黄门隐身遁去,红霜执扇轻语:“倒不知呢,这便去了,姐姐,我们可要抓住他,他是哪位的人?”兰屏笑道:“让他去罢,现在就把他拔出来,岂非让他的主人太过失望?”红霜惊愕,公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兰屏与自己做戏给那小黄门看,又是为什么? 傲雪见安成扶额沉思,道:“公主,咱们是要去哪里,襄王府上吗?”安成轻笑:“不,去大哥哥府上。”傲雪:“楚王府?”安成点头,不再言其他。至东华门外,遇见一队华美雕车、禁卫、宫婢颇多,傲雪皱眉:“四公主挡在这里,是要何时才走?”安成微笑,拿起一卷经书翻看:“不急。”等得半盏茶功夫,傲雪便下车前去询问,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禁卫,皮肤黝黑,约二旬左右,雄壮异常,英武而又异常果决的面孔颇为沉静,鹰眸深邃狭长,傲雪被此人摄住:“姑姑请问是?”傲雪心道:原来是新来的,竟不知是公主马车,便道:“九公主宫车,前面何时能走?”禁卫听闻是九公主宫车,作揖道:“回姑姑,四公主马车坏了,一时不能行走,可否请公主马车绕行?”傲雪盛怒之下,还是决定请示安成,安成听罢放下书卷,轻声道:“那便走西直门罢。”傲雪扬眉:“西直门离楚王府甚远,公主,咱们可得绕远许多呢。”安成微笑:“无事。”傲雪心有不甘,亦只得顺从其意,下车回禁卫话,年轻禁卫听罢,高声向宫车作揖致谢,又与傲雪道:“张成亦要谢谢姑姑。”傲雪回之淡笑,吩咐车夫转行。张成久久不能回头,直到被奴婢求饶的哭天抢地声所吸引,回过神来:“公主,饶命啊!”旁有一婢女道:“耽误了公主出行的兴致,先回宫去罢!”便有一位宫女与两位小黄门战战兢兢跪着不敢起身,张成皱眉:不知四公主还要在此处停留多久,禁卫已将新宫车驱来,却不起行。”便要前去,被一人拉住,乃是郑兴:“此时应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了,别去,这三人回去是活不成了,惹恼了四公主,吃不了兜着走。”张成想到多日之前,那时,自己是四公主的随行护卫,只是,几承九公主之恩,可有报答机会,张成摇头,叹气离开。 宫车至城东最大的一座府邸方停,这座府邸极为雄伟,远高于此条街道其他建筑,朱檐碧瓦,正大门檐下,“楚王府”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极为显眼,乃是太宗御笔。安成随着王府管事左拐右拐,来至王府练武场,元佐正在练武场教两子箭术。允升、允言见安成来了,皆行礼,允言跑至安成面前,抱住脖颈道:“小姑姑来了。”安成将允言扶正,捏其小脸道:“允言小鬼,有没有想姑姑啊?”允言人小鬼大,亲了安成一口道:“允言想姑姑。”元佐收弓,携着允升过来:“安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大哥?”安成笑道:“大哥政务繁忙,妹妹怎么好常来叨扰,大哥是在教允升、允言箭术吗,允升,你学得怎么样了,给姑姑演练演练?”允升行礼道:“回姑姑,侄儿技拙,不敢献丑。”安成遂笑:“允升,你父王箭术精湛,万中无一,你要好好学喔。”允升亦回礼:“是,姑姑。”元佐轻拍其肩背,吩咐禁卫过来:“允升,你回去继续。”允言被安成牵着,伸出头来:“父王,那我呢?”元佐一笑:“回你母妃那里去。”允言小脸一黑,噘嘴道:“不嘛,小姑姑来了,我要和小姑姑玩。”元佐皱眉:“你小姑姑哪有空陪你小孩子玩,快去找你母妃。”允言登时要哭,元佐无奈,作势要揍允言:“小子顽皮,你母妃不在,看我不揍你。”允言眼珠一转,吐舌道:“父王,我不怕你,小姑姑救我。”元佐不悦,遂要捉允言,围着安成绕圈:“越来越不听话。”安成护着允言,笑道:“大哥,允言适才三岁,正是顽皮的年纪,让他玩会儿好了。”元佐整理衣容,傲雪笑道:“殿下,你看,这是什么?”只见傲雪手中拿着一个风车旋转,允言背手,踮脚挺胸抬头作大人样,道:“你是小姑姑的婢女,莫要唬我,这不就是风车嘛,我见过的,不好玩。”傲雪右手忽转,笑道:“那么,小殿下,这是什么?”允言见是自己腰间玉佩,惊讶道:“你,怎么到了你那里,你还会变什么,快变给我看。”傲雪将玉佩还与允言,引着允言至一池未开的睡莲前,双手轻转,片刻,蓝莲开放,一池幻化美景叫人移不开眼,随行仆婢亦与允言同乐,允言道:“我有一只木鸟,母妃说不能飞,你能变飞给我看吗?” 元佐遂与安成在练武场闲走,闲话家常,元佐却无故叹气,安成道:“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元佐看着安成,神情复杂,扶着安成双肩:“无事,朝堂上的事,秦王叔被父皇叫进宫去了。”安成不知其所谓:“喔。”元佐想到那日,王叔家宴。自己、三弟、石驸马、卢多逊还有陇西公李煜,卢多逊此人为父皇心腹,近来却突然与秦王叔走得近,实在让人不安和困惑,元佐看着安成容色,心中亦有不安,前有艳绝人寰的花蕊夫人、现仍有郑国夫人,女子生得太美,世人亦多偏议。那年冬天,父皇还是晋王的时候,本来抱着自己在书房读书,后来自己睡去,恍惚间,卢多逊来请,父皇冒着鹅毛大雪出去,直至三天后传来登基的消息,过去许多年了,自己也不是当年的小子,也早已习惯了血流成河,见得太多,以为已经麻木呢。 那年的安成母亲,三尺白绢之上,是一个眉目若华、正站在海棠花树之下,微露出半张侧面的白衣少女,蒹葭绿波前,少女纤纤素手轻拈花叶,闭着眼睛,正自嗅着花香,嘴角边就那么绽放出一丝浅笑,宛如玉盘走珠,晓露照花。整幅画着墨轻淡,仅只稍稍数笔,但画中人却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她的衣袖,宛如笼在一片轻轻流动的陌尘寒烟中,她的脸宠有若雪光映照下的红莲,晃动面前碧波,神思恻然之间,仿佛水神出世,就那么站在你的面前,让人忍不住沉醉下去。 安成母亲的容颜,无疑是绝代的,虽只半面,但其神韵风姿,却宛似倾城避世的明珠,一经世出,便是留万丈光彩,教天下女子,无不低头。当时父皇一见此画,忍不住就地摊开画卷,在旁挥毫提笔就一首《画中人》,帐然叹道:“美人生南国,灼灼芙蓉姿。百年之后,天香国色,再难心动矣。”安成母亲以其容色,赢过当称艳绝人寰的花蕊夫人,其去世后,画师南穷沧海,北及荒漠,足已十三载,画师所见诸美人,到此观止。安成母亲红颜薄命,然安成容色尤甚过其母,大了当若何? 元佐想起一事,与安成道:“大哥那日去辽行馆见萧使,在馆内见到了你母亲的画像,好生奇怪。”安成心头微惊,不知如何解释,急中生智道:“许是谁拓画的罢。”元佐点头:“也是,那画与你母亲殿中所保存的那副一样,当年的画师,并未署名。”安成心道:亏得耶律斜轸取走的是那副,当幸吴清远叔父当年没署名。却更加恼恨耶律斜轸,忽见禁卫领着一玄衣劲衣男子前来,元佐道:“你今日不当值吗?”那男子行礼道:“田伦听闻姐姐病了,奉父亲之命,前来探望。”安成惊:“怎么,皇兄,侧妃嫂子病了吗?”元佐点头:“好,你顺便带允言进去,看看她母亲。”安成道:“大哥,嫂子既然病了,养病为宜,允言顽皮,这样好吗?”元佐眼现痛苦:“你却与王妃想的一般,也罢,竖子不孝,算了,田伦,你去罢。”田伦行礼作别:“是。”安成道:“大哥,允言年小,不知病为何物,我来了,也不知嫂子病了,想去看看。”元佐点头:“那多谢你。”安成摇头:“大哥,客气了。”遂有婢女引着两人向王府内院走去,田伦目不敢斜视,躬身跟在身后,安成道:“田将军,皇兄从不提起,安成今日才知,你可知侧妃嫂子得了何病?”田伦面色惨白:“回公主话,家姐生有心疾,王爷不愿提起,可能是因为治不好罢。”安成大惊、回头,虽然与这位王府侧妃不算熟识,却也知其人端持娴雅、恭顺贤良:“怎么会,太医没来看吗?”田伦眼中一片漆黑,双颊消瘦,惨笑:“太医早年已断言,家姐此病症,不过二旬寿命。”安成骤停,双颊雪腮落泪,田伦大惊,躬身行礼,不敢上前:“公主,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臣做错了什么?”安成泣道:“没事,只是想到本宫母亲当年,亦有宿疾,最后却被异端邪术所害,有所感罢了,将军不要见怪。”田伦不敢答言,心中却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找到大辽在京城细作巢穴、抓到不少辽人密谍是大功一件,但是就在昨夜,那些被抓到的辽国密谍却在夜半时分,全都发狂癫疯、吐血毙命,田伦请太医来看,断言为蛊害。自己多日来的部署、心血皆化为乌有,便安慰安成:“公主不必难过,您是淑妃娘娘的亲女,皇上与娘娘一向疼爱你。”安成止哭:“多谢你,咱们看侧妃嫂子去罢。” 田氏得知安成与田伦来看,颇诧异,自己区区一介王府侧妃,怎劳安成公主大驾,要强拖着病体起身,安成料得此,已直接进入其内室,田伦隔在屏风外间旁座,颇为不安。田氏请安成坐,屈礼道:“妾不得起身给公主见礼,请公主见谅。”安成瞧田氏眉目清丽婉约、是一个极美的人儿,只是此时双目灼红、莹如白玉的脸颊亦是苍白,宛如生机抽尽,说不了几个字便娇喘连连,观之不由得叹息:“嫂子客气,安成亦是今日过府来看皇兄,尚知你病了,不然,早该来探望的。”田氏略略施礼:“多谢公主。”安成问:“宫里太医可每日来问诊?”田氏以绢掩口鼻,轻咳几声,回道:“太医三日来一次,王爷说不碍事。”安成不由得叹息,大皇兄与正妃感情一般,却喜田氏温柔,只是还这样年轻的女子却被病症困扰,性命随时堪忧,当真让人心痛,便宽慰田氏:“嫂子安心静养,定无碍的。”田氏本欲言谢,一口气上不来,婢女慌忙替其抚背顺气,田氏缓过神来,便一阵猛咳,心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血染白绢,十分可怖,田伦在外间听着,亦急声道:“姐姐,你没事罢?”田氏欲说话,却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安成高声道:“无事。”却骤然听闻外面不知何处院落乐声杂落、飘飘洒洒,仔细一听,哀怨婉转一时、高昂亢进一时,听来让人好不心烦,遂问婢女:“这乐曲声何处来的?”那女婢躬身答话:“回公主,郑妃一向喜欢乐曲弹唱,时常让府中伶人歌之,日夜不绝,咱们院离得近,不堪其扰。”田氏闻听婢女回话,瞪她一眼,那婢女亦知多话,低头不再言,安成心头不悦,这哪里是听曲取乐,便道:“嫂子,您需要静养,这乐曲,常人听了,尚觉烦躁错乱,何况你是需要静养的人,怎不与皇兄说说?”田氏双眼湿润,哽咽道:“王爷公务繁忙,怎好拿此小事烦扰于他,只是公主,自妾病重,允言亦被她接过去,不得见,妾终是将死之人了,王爷他,他虽一向爱护,只盼我去了,王爷能好好照顾允言。”安成听得心酸,想来楚王府后院争斗,亦如皇宫、不能免俗:“嫂子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允言,我会带他来见你。”田氏十分感激,欲行大礼,安成赶紧制止,婢女见安成热情心善,亦道:“公主,您真是咱们侧妃的恩人,只是,侧妃如今连王爷也不见了。”安成奇怪:“这是为何?”田氏柔声道:“病容丑陋,妾已去日无多,只盼王爷永远记住妾以往样子,将来亦能,允言,允言能好好的。”安成本与田氏无甚交情,便是进来看望,一半是礼数关怀,另一半亦只是因为那件事,虽只片刻之闻,见田氏病重仍知礼、且因病重,被人欺压,不说乐声日日扰其心志,只怕其他迫害手段亦只会层出不穷,那郑妃如今连允言亦想夺了,想田氏亦因是走投无路,才能请求自己这个尚算生疏的人,这实在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那些迫害,想来,她并非不知,或许是允言被人挟制,不得不投鼠忌器罢了,亦或是自知时日无多,已无求生的念头,便安慰:“嫂子,田将军已等了许久,你们尚有姐弟情要续,你好好养病,什么也别多想。”田氏感激落泪,亦不知为何安成今日来看望,即使只是在往日宫中宴会不过几次照面的尊贵公主,自己为何会愿意倾吐心声:“多谢公主。” 安成出来时,田伦急得额头满是冷汗,便与田伦道:“田将军,安成有话与你说。”田伦随安成而出,安成道:“田将军与侧妃嫂子感情若何?”田伦一向神情漠然,闻言一愣:“臣之父母只得臣姐弟二人,臣亦无其他兄弟姐妹,家姐与臣,除了母亲,家姐为第一。”安成点头:“本宫观之侧妃嫂子,病情十分严重,田将军欲如何?”田伦皱眉,不明所以,莫非刚才姐姐与公主说了什么:“请公主明示。”安成直接道:“侧妃嫂子养病,须得幽静住所,此处虽大,却不是佳地,田将军可以您之父母思念爱女为由,将侧妃嫂子接回去照顾,听些梵音偈曲,是有益的,允言亦可陪之,将军,可明白?”田伦皱眉、青筋暴起,栗谋杀气翻腾、终归平静,向安成一拜:“臣,多谢公主!”安成轻问:“你能做到,需要我去与皇兄说吗?”田伦听安成将“本宫”二字改称“我”,不由得再次拜倒:“臣,能做到。”安成微笑:“那本宫便走了,你进去罢。”田伦遂于台阶恭送,心头感激莫名,转身进内室。 安成再至练武场找元佐辞别,见到一位俊朗青衣男子,元佐言乃是楚昭辅玄孙楚介熙,安成与元佐道:“侧妃嫂子与我说,想念父母,想带允言回田府看望其父母,大哥可恩准?”元佐心道:她病后连我都不让进院子,便是自己去了,一眼也不想瞧自己,莫不是病了,脾气也怪了,也罢,你想回田府,不怕不来见我,便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小心。”安成遂别。宫车之外,烟雨渐蒙,淅淅沥沥而下,傲雪道:“公主,曹将军,会问出什么来吗?”安成轻笑:“没事。”傲雪不解:公主不关心这事吗,或许是放心曹大人?突然,马车骤然前倾,安成不解,傲雪掀帘问:“怎么了?”驱车的小黄门道:“回姐姐,差点,差点撞上人了。”安成听闻差点撞到人,便掀帘出车,骤雨已歇,迎面便是高头白马一匹,马上肩头立有海东青的男子不是耶律斜轸又是谁,耶律斜轸见是安成,倒也一惊,正欲说话,却见安成虽戴帷帽、却似没看见自己一般径自下车,扶起地上的白衣女子:“姑娘,你没事罢?”白衣女子双眼空洞、茫然摇头,正是梅萼:“没事,多谢姑娘。”安成骤惊:“你,你是盲女?”梅萼搓揉着摔伤的右臂,轻轻点头,安成遂挽起其衣袖查看,惊讶道:“你跌伤手臂上破损厉害,须得赶紧包扎。”耶律斜轸欲插言:“我……。”安成扶着梅萼问围观诸人:“诸位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医馆?”有人道:“对面就有一家。”众人多对耶律斜轸指指点点,被其气势所摄,方散。耶律斜轸不想安成误会,便只好跟上。进得对面李家医馆,好在此时病患不多,亦是小伤,坐馆医师吩咐小徒拿药箱取药止血包扎,片刻便好了。梅萼向安成道谢,安成道:“让姑娘受惊原是安成,我的错,姑娘没事就好,只是,姑娘既眼睛不好,怎没人陪同呢,这很危险?”梅萼闻言一双大眼更加黯淡:“我,我自己出来闲逛的。”安成道:“你住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梅萼慌忙摆手:“不,不用,冲撞我的应是一匹马,不是姑娘,姑娘心善,送我来医馆,我已感激不尽。”安成点头:“你这样太危险,小哥,你们这里可有盲杖?”医馆小徒点头,随后取来一根,安成命傲雪一起支付,交与梅萼,梅萼十分感激:“多谢姑娘,实在不知如何感谢。” 耶律斜轸开口:“你住哪里,小哥,你送她回去,我重金谢你。”医馆小哥也是仁心热场:“却也不用言谢,这位姑娘不是冲撞之人,方能送人就医,慷慨赠杖,我此时有空,送人怎能收你的重金?”耶律斜轸:“很好。”梅萼本欲说不用,闻言便与安成、耶律斜轸致谢,在医馆小哥的搀扶下出门。耶律斜轸随安成出门,不由自主解释:“我并不知道她眼盲,并非有意。”安成浅笑:“傲雪,我们回宫。”耶律斜轸十分不解:“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安成想起一事,又回头与耶律斜轸道:“我,我有话与你说。”耶律斜轸轻笑:“洗耳恭听。”安成愣住:“你汉话进步不少。”耶律斜轸:“为了你。”安成登时不悦,转身欲走,却被耶律斜轸拉住:“不是有话说吗?”安成想了一想,咬牙站住,低声道:“大哥哥见过那副我母妃的画像,安成虽已赠你,但怕生出事端,你借我三日,我临摹完,就归还于你。”耶律斜轸皱眉:“你的大哥,是楚王吗,他敢生什么事端?”安成愈加不想解释,低声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答应吗?”耶律斜轸少见安成轻声软语,想了一想:“你来驿馆画好了,想见你。”安成不悦:“那算了。”耶律斜轸轻笑:“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本就是你母亲的遗物,要拿去就拿去,你也知本王为什么喜欢那副画,不过因为画中人似你。”安成心烦意燥:“胡言乱语,当本宫没说过。”耶律斜轸连番被安成轻视,眼色严寒:“你不喜欢知道本王的心意?”安成径直离开,携着傲雪蹬车欲离开,自言道:“今后再不见这人,每次都胡言乱语。”忽见耶律斜轸掀帘进来,大惊,欲起:“你,你怎么,怎么敢?”耶律斜轸捉住安成双手,任其挣扎大叫:“傲雪!”耶律斜轸凑近安成:“怪你低调,像你的四皇姐那般出行,禁卫林立,本王说不定有所顾忌,便不敢来了。”傲雪坐于车外,被封住穴道,叫苦不迭,泫然欲泣:“此人,不会对公主怎么样罢?”萧千月立于一旁,将小黄门挤到一边,自坐下驱车:“美人姐姐,我们大王要与公主说话,不会伤害她,你乖乖的。”傲雪怒视萧千月,眼泪便落下,萧千月一怔,想起那女子的眼泪:“阿离,你在哪里呢?” 安成冷笑,这人一向不知礼数,自己与他见识做甚,知挣扎无用,遂坐远至窗口:“你想说什么?”耶律斜轸十分不解:“你对任何人都热情,为何对本王,如此冷漠?”安成半响不开口,耶律斜轸存心斗怒:“我的公主!”安成惊怒:“你,你!”此人怎敢如此越矩,耶律斜轸见安成半日,不得安成片刻好颜色相与:“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安成不言语,耶律斜轸道:“玩笑也不能说?”安成无语:“无话可说。”耶律斜轸皱眉:“那我走了。”安成难掩惊喜:“真的?”耶律斜轸揶揄:“你这做得也太明显了,那件事是你做的罢,你将萧泷儿抓了?”安成微笑:“到正题了,早问多好,你记得之前你中劣毒那次吗?”耶律斜轸点头:“什么正题,本王前面与你说的才是正题,这是随便问问,怎么?”安成:“你不是让我找下毒之人吗,我找到了,就是萧泷儿。”耶律斜轸:“喔。”安成不解:“你就这副表情?”耶律斜轸:“不然怎样,你杀了就是。”安成冷笑:“你要我杀她,你不觉得可惜吗?”耶律斜轸并不觉得:“为什么要觉得可惜?”安成微笑:“你别装了,我自问没有开罪于你,萧泷儿不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耶律斜轸皱眉:“本王不怕你知道,但她不是我的人,是韩德让的。”安成皱眉:“不信,不过,我不是杀人魔,不会杀她。”耶律斜轸失笑:“你不是一向声称宫门弱女,一声不响就将大辽密谍巢穴给端了,高明!”安成惊愕:“这与我何干,安成如何能有这本事?”耶律斜轸失笑,不理会安成解释:“韩德让远在辽国,要是知道败在你这样的小姑娘手上,只怕会气得吐血而亡。“安成遂问:“韩德让是谁,他在你们辽国是何官职?”耶律斜轸问安成:“车上有没有酒?”安成简直无语,为继续探听,只得道:“旁边夹层有。”耶律斜轸亦不客气,自右边阶层取出一瓶:“葡萄酒,你喝这个?”安成十分冷淡:“只饮茶,三哥喜欢喝这个。”耶律斜轸自斟一杯:“为了你的贤哥哥,便伶仃大醉?”安成闻听贤的名字,面色一红,犹自辩解:“我不是,那日心情不好,韩德让是干嘛的?”耶律斜轸皱眉:“你能查我,便不能查他,干嘛问我?”安成气得不再说话,耶律斜轸晃动酒杯:“你想必心情不错,事情一直在向你想要的方向发展,最坏的情况,你也能将我们大辽的密谍铲除大半。”安成微怒:“事情与我何干,你别再胡说!”耶律斜轸未动怒:“你这微中见细的功夫实在出神入化,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安成未询问,耶律斜轸却自问:“宫中女子都是这般吗,你到底与别人不同。”安成道:“不知你说些什么?”耶律斜轸不解:“与你聊天也生气,不过,你四哥这前锋当得也值了。”安成皱眉,冷目看去,只看到男子刚毅深邃的侧面:“声势渐微的皇子,或许会得到你父皇的注意?”安成不再言语。萧千月已驾车到了东华门御道:“大王,你们说完了没啊,这位雪姐姐一路瞪我!”耶律斜轸出来,萧千月赶紧跳下马车:“咱们得走回去了。”耶律斜轸:“嗯。”萧千月走了一段路,方回去将傲雪与两个小黄门穴道解开,与耶律斜轸离开。安成情知皇宫密谍乃韩德让所为,却一心试探耶律斜轸,耶律斜轸却也不以为杵。 田伦亦从楚王府接田氏离开,田氏向元佐作别,面罩轻纱,只留一双妙目,气得元佐转身离开,仍命允言跟随,郑氏赶来道:“王爷,妹妹这是要?”元佐不悦:“回娘家去几天。”郑氏道:“妹妹一听说回家,竟大好了,姐姐恭喜。”田氏在马车上回礼:“多谢姐姐,感谢姐姐悉心照顾。”郑氏扯出一抹笑容:“允言也回去吗?”元佐道:“回去看外祖父、祖母,你还有何话说?”郑氏微微一笑,扶了一礼:“允言跟着,不能调皮,让你母亲劳心。”允言由田伦抱下马车,向元佐、郑氏拜了一拜:“父王、母妃,允言去看外祖父、外祖母几日,便与母亲归来,定不调皮。”郑氏面上点头:“好孩子,去罢。”心中却泛起嘀咕:“这孩子一向顽劣,今日却颇知礼数,莫不是近日糊弄于我?”田伦此人当真可恼!田氏又向元佐拜别:“王爷,妾身去几日,王爷保重。”元佐点头,亦道:“你好好保重身体,早些归来。”田伦向元佐拜别、田氏、允言上车,仆从、婢女随后,所带者唯有其贴身婢女珂儿,郑氏怨毒神色忽现,只恨一时心软,没结果了允言性命。田氏抱住允言:“允言,母妃终于见到你了。”允言未哭,奶声奶气道:“母妃,她将我抱去他那里,开始时欲害我,幸得升哥相护,日日与我一块吃住,她不能下手,后便讨好于我,我听她的婢女说待母亲以后,便将我收养。”田氏抱紧允言:“好孩子,都怪母亲,不能护你。”允言道:“我住过去,她的心思便在我身上,以为已拿住母亲,便不能害母亲了。”田氏流泪道:“母亲病重,以后你该怎么办呢?”允言道:“舅舅不能保护我们吗?”田氏犹自沉思:“允言,这次咱们能出来避病,多亏你的小姑姑,你将来要好好报答她,知道吗?”允言点头:“好!” 高怜儿得知外面的辽国暗卫已被大宋禁军所抓,日日夜夜战战兢兢,尤其是那夜盗贼入内,更是闭门不出,守着那口箱子,既盼望萧翰消息传进来,又盼望李冲前来,与自己离开,只是这些又谈何容易,昏昏沉沉之际,竟在箱旁沉睡过去,直到夜半,传来一声鸟雀嘶鸣,划破夜空,睁眼之际,便见一个黑衣人开门进来,高怜儿大叫:“谁!”来人身手极为敏捷,闪至高怜儿身旁,捂闭其口:“是我。”高怜儿抓住李冲手臂:“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我原以为你不来了。”李冲将烛火点燃,拉高怜儿至榻边坐下:“外面戒备森严,你这几日怎么样,可传来了消息?”高怜儿摇头:“双方皆在等对方先动,只有我,谁动都得死。”李冲漠然:“那怎么办,继续等着?”高怜儿心急,垂头丧气道:“萧翰早已视我如弃子,等着又能怎么样?”李冲环视周围:“那今夜便随我走罢,日后隐性瞒名,过此一生,你可愿意?”高怜儿点头又摇头:“咱们要出去,谈何容易?”李冲道:“你可知晓,他们捉到的暗卫全死了?”高怜儿面色惊变:“什么,四皇子将那些,那些人都杀了?”李冲:“和四皇子无关,外面不过是普通禁卫。”高怜儿不解:“普通禁卫?”李冲道:“虽然是普通禁卫,却也不好对付,咱们也无器物可让他们忌惮。”高怜儿闻言一愣,斟酌半响,走向那银色宝箱,指与李冲道:“咱们带着它走。”李冲未明:“这是何物?”高怜儿冷笑:“你说的,萧翰忌惮之物,全在这里了。”李冲来回踱步:“带着它,会引来各路追杀,怜儿,咱们不要它,将它烧了。”高怜儿不同意:“不,带着它,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冲哥,你带着它。”李冲没有接:“你拿着,咱们到院中去。”两人携手来至院中,空无一人,李冲自柴房搬来油桶,交与四周,待得一边木墙火苗燃烧过半,李冲问对面台阶的高怜儿:“怜儿,你可害怕?”高怜儿摇头,两人相视而笑。 荀况、楚占南率诸多禁卫在前门守卫,与后门张真、朱鹮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楚占南烦躁道:“辽人倒颇沉得住气,大人此次失误,我真当心咱们亦!”荀况不为所动:“楚兄多虑了,这两日可有让人再探?”楚占南道:“要我说咱们直接进去,抓了那女人,翻个底朝天,不怕找不出来,也不知大人怎么想的。”荀况冷笑:“大人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做,大人若只是想要那件东西,早下命令了,咱们且等等。”楚占南听荀况讥讽,当下大怒,转头离开,忽见禁卫来报:“不好了,里,里面着火了!”两人闻言一惊,荀况吩咐禁士前去撞门,楚占南急得焦头烂额,喝骂道:“你们用点劲,别跟没吃饭似得,救火,救火!”等到寻来巨木,将门撞开时,里面已是一片火海,只闻女子的哭喊救命声,一片鬼哭狼嚎。众人赶紧上前救火,却只见火势越烧越盛。张真、朱鹮亦在命人救火,张真觉得火势蹊跷:“给我封锁住各个出口,一只蚊子也不能叫他飞出去!”荀况诧然见门庭之中,有一红衣女子放声狂笑:“烧罢,烧个干净才好,连你们一起烧了。”楚占南要命人进去,荀况微怒:“她已存了死志,这火水浇不灭,得覆物盖之,你要兄弟们送死吗?”楚占南激怒攻心,揪住荀况道:“怕死,怕死你进什么骁骑尉,还是守城门的好,这火一起,咱们这多日来的辛苦,兄弟们的辛苦便白费了,你懂什么!”便欲冲进去,荀况仍拉住不放,忽听一声巨响,众人皆间屋顶翻飞,巨大的蘑菇状的火球喷涌而出,众人被炸得人仰马翻,栖霞坊已成一片灰烬,楚占南、荀况经此巨变,两人大愣之下,已被气烟弹至数米之外,伤痛呻吟声渐起,荀况受伤轻些,自行站起,起身帮楚占南方搬开身上巨木瓦砾,却见木身轻巧:“亏楚兄命大,此木为虚,要重些,你的腿便废了。”楚占南挣扎着站起,由荀况扶起,周围禁卫一片呻吟呼救,死伤皆有,张真、朱鹮两人亦灰头土脸得跑来,楚占南吩咐张真:“从旭,你的人怎么样?”张真道:“两人死,受伤了十来人,我已派人前去通知大人。”楚占南,咬牙切齿道:“此处乃郊外,大人赶来亦要些时辰,让兄弟们未受伤的先互相照拂,咱们还得做事。”荀况亦不免佩服楚占南处事冷静,只是:“此处,已为灰烬,如何寻?”楚占南想到死伤的禁卫弟兄,双眼灼红、邪笑道:“那个女人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没那么容易,把这灰烬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她尸骨找出!”朱鹮自行清点、安抚伤员,张真亦命外圈暗卫补上,查防各处路口,荀况神色复杂,片刻之前的一座城院,弹指一挥间已化为尘土,浓烟继续翻滚,随处可闻尸体被炸焦烂的气味和军士们伤痛的呻吟,楚占南犹自骂骂咧咧不停,荀况远望,疏烟淡月,骤闻子规声断,夜半时分,凄凉可怖,荀况想到那女子,花弄影,恍如夜间杜宇,她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根行客 此生最好不相见 栖乌惊。隔窗月色寒於冰。澹移梅影,冷印疏棂。幽香未觉魂先清。无端勾起相思情。恼人无睡,直到天明。 梅萼回至秦府门口,感激医馆小徒相送之情后,却不想再进秦府。本欲离开,自行回西京,只因眼盲,在街上走上一圈,亦遇到诸多麻烦,回西京一路遥远,谁知会遇上什么事情。昨夜秦恒与独孤伽灵,也不知那女子怎么样了,秦恒何时如此对待过谁。为什么,来了汴京,一切都变了,梅萼伤心之下,便自歇在河边杨柳下垂泪。 田伦、沈忠、孙士逸等至栖霞坊时,楚占南正在岸边指挥禁士们在水路查堵,骁骑尉人数不多,却亦如一条火龙照亮着这城郊坊业如同白昼,栖霞坊已为废墟平地、坊内诸人包括诸多骁骑尉禁士亦尸骨不存。荀况见田伦下马,便上前去相见,田伦未理,下马查看,楚占南在旁汇报,踉跄直跪:“大人,现在此处已成一片废墟,多日来的等待与部署亦化为乌有,属下,罪该万死!”田伦青髭微动,觑着眼前一片焦土废墟,疏月冷星,映照在坊左幽深的明湖中,明湖有暗渠直入蔡河,岸边有操执火把的低阶禁军守卫,与孙士逸同行的几名军医已经忙碌开去,担架也一架架被抬了出来,沈忠瞧着焦黑的尸体与受伤的禁士,面色沉痛,冷声道:“怎会如此,荀况,你与我过来详说!”荀况应声跟上,走至其旁,尽量将事情叙述地详细些,沈忠听罢,心潮此起彼伏,冷声道:“倒不料他们还有此后招。”荀况道:“只是如今,一片焦墟,连死亡情况亦不能排查……,楚卫郎已让我等死守各个可能的出入口及地道,到此,并无消息。”沈忠冷笑数声,偏看田伦一眼,田伦一向自负,不知此事要若何,负手问楚占南:“此处火药怎么来的?”楚占南单膝跪地,已冷汗如雨下:“沈大人,卑职,也不知!”却并无合理解释,毕竟说不得田伦之命才未入内,以致错失良机的话怎能讲出,沈忠冷笑,复问二人:“你们有何话说?”荀况、楚占南直跪伏地:“属下该死!”沈忠不再理会二人,嘿嘿冷笑两声,走至田伦身旁:“大人,有何话说?”田伦回过神来,沈忠绝不会与自己平行,这是对于自己骁骑尉统领的敬重,但自己怎会不知,这位一方节度使之子的将门之后从来都是不甘于人下的,田伦摇头:“你怎么看?” 沈忠闷哼一声,虚低头沉吟,豁然抬头:“依卑职看,应从咱们的人查起,这火药是怎么来的?”田伦神色漠然,闻言眼中却精芒一闪,只是,为什么是从骁骑尉自身查起呢:“很好,那你查吧。”沈忠点头,复问楚占南:“你说前夜派人进去的?”楚占南剑眉峰起:“是!”沈忠:“将那人招来。”楚占南遂与张真道:“将叶良叫来!”张真遂到湖边招呼,不多时,一个青壮少年摇船上岸下跪来见:“叶良,见过统领、副统领!”沈忠面色稍松:“前夜,是你潜进去的?”叶良点头:“回副统领,是!”沈忠:“看到了什么?”叶良心里发毛,将前夜自己潜进去的情形说了一遍,沈忠来回踱步:“什么也没看到?”叶良应声点头,心里越发犯怵,偷看田伦一眼,见田伦神色漠然,一如从前,只听沈忠道:“你很失望吧?”叶良神色紧绷,正要跪下去,沈忠已道:“不用跪下去,抬头!”叶良心中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舌头打结,眼皮向下:“属下,不,不,很失望,什么,也没找到。”田伦与沈忠相顾,看了一直未发一言的孙士逸一眼,恭敬道:“孙兄,烦请你通融些时辰。”孙士逸阴测测一笑,细目闪现出幽深冷光:“敬卿,你这是要本官白跑了?”田伦皱眉,请罪道:“请大人,通融。”沈忠心中冷笑,闲看二人,如果说田伦自负,尚有实力傍身,孙士逸呢! 孙士逸捻须半刻,不作声响,沈忠觉得脚都要站麻了,觑眼见神色松懈的叶良跟在孙士逸身后,青眉微拧,孙士逸终于吐出几个字:“早朝之前,你二人赶回见崔大人。”便翻身上马,只是那稍稍停留在叶良身上的余色亦让沈忠捕捉到,叶良长吁出一口气,忽觉颈边冰凉,两柄青龙单刀已紧封咽喉,稍微一动便会毙命,叶良敛住鼻息,惊恐不解:“田将军!”田伦不言,转头向沈忠:“副,副统领!”进骁骑尉之前,已听说副统领是天下朝臣惧怕的恶鬼,田伦虽有正统领之命,却年轻厚重,不掌实权,只是并未见过,再抬头,沈忠脸上只余戾气,观之便颤抖不已,骁骑尉果然如传闻所说吗,沈忠声音阴沉压人,从那随时要暴跳如雷的精干之躯发出:“说罢,怎么放他们走得?”叶良几乎又要喊冤,沈忠神色愈厉,近旁禁士已砍下叶良左臂,鲜血溅了一地,剧痛惊变之下,惨叫起来,半边几乎瘫倒,只听沈忠笑道:“瞧,果然只有新人才这样。”叶良疼得吱呀咧嘴,仍咬牙跪好,沈忠叹气,颇为惋惜:“你才进骁骑尉一个月罢,是不是?”叶良惊怒、恐惧之下,应声点头,已全是恭敬。沈忠打着响指,神色颇为悠闲:“你没找到咱们要找的东西,想必贵祖父会很失望,好罢,我就不送你去见他了。”叶良喘着粗气,心胆巨惊,面上却是不解:“沈,沈大人,属下,属下不知,您,您说什么?”沈忠挥手,已是不耐:“带下去!”两个禁士领命夹着叶良退下,叶良从孙士逸离开,已知今夜性命堪忧,祖父为替他的猜测探路,不惜牺牲自己这嫡孙性命,毕竟,能进骁骑尉的多是功勋之后,可是,那夜,同时进去栖霞坊的还有别人!叶良终究没说,直到禁士将自己双眼蒙上闲聊:“叶兄,走好!”叶良终于大叫:“统领大人,救我!” 田伦不解,孙忠正要发话,却道:“先找人吧。”孙忠亦同意,骁骑尉禁士便在废墟上、四周忙碌起来。 李冲与高怜儿在水下暗道走了三个时辰,高怜儿颇奇怪:“此条暗道他们怎么未发现,你一直知道这里?”李冲抱着宝箱,携着高怜儿手臂:“这条暗道只有我知道。”高怜儿点头,两人水性尚好,本欲借夜色行水路逃出,只是楚占南机警,水上已有小舟监视,两人几次差点被发现,幸李冲机敏,两人只得又回地道中,然因炸药之故,回去的地道被堵,两人见废墟之上禁士仍不断收寻,本已经绝望,又游回水中,几乎已经精疲力尽。高怜儿亦沮丧:“不若将这箱子交与他们?”李冲咬牙摇头:“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交与他们,只怕亦不会放过我们。”李冲想到栖霞坊不远处有一处庵堂,这地下暗河或会相通,便问高怜儿,高怜儿亦点头。李冲便命高怜儿等候,辨明水向后,自行在水下往庵堂方向游去,竟发现水下果然通向庵堂。两人顾不上许多,便向暗河游去,却发现庵堂下竟有暗道,李冲喜道:“果然还在!”高怜儿点头,李冲便解释:“你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见到了你?”高怜儿:“不是你偶然来的?”李冲神色略松:“不是,此处,栖霞坊是我义父以前的别院,我刚来汴京时,蒙他收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常陪月蝉去庵堂,偶然发现的。”高怜儿对李冲来宋之事知之甚少,听李冲讲那月蝉的名字,眼睛放光,饶是知道此时性命尚且堪忧,心里亦免不了不是滋味,李冲仍在谋算:“也不知道这庵中情况如何,咱们先上去罢,你先休息会吧。”高怜儿靠着李冲,摇头道:“我睡不着。”李冲冷静道:“你睡吧,休息好了,咱们便上去,有我在。”高怜儿累极,竟沉沉睡去,李冲眼睛敖红,却一丝睡意也无,身旁的宝箱在黑暗中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箱中具体是何物,高怜儿也说一无所知。 两人费劲周折,爬出枯井之时,正是庵堂后院。李冲与高怜儿商议,由高怜儿留在此处,李冲往寺内寻出路,此时已近破晓。田伦、沈忠回马回城,去见崔怀远。待远行许久,回头视之,却见栖霞坊不远处有一庵堂,约为静安。沈忠催马:“大人,快些!”田伦亦点头跟上。 耶律斜轸自闲逛,与萧千月、萧挞揽二人来至相国寺。相国寺位于汴京中心,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资圣熏风,名誉天下。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万兴交易,大三门上珍禽奇兽、猫犬兽类无所不有。皆于诞中设彩幕露屋易铺,卖屏帏、箪席、弓箭、铺合、洗漱、时果之类。近佛殿,卖文房之物、占定两廊,卖诸寺师姑绣作、领抹、珠翠头面、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绦线之类。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香药之类。耶律斜轸终于停下,萧千月与萧挞揽道:“大王何时有了这兴致,好上书画了,不会是因为公主罢?”萧挞揽亦不知,萧千月道:“我亦想见公主。”萧挞揽颇诧异:“为什么?”萧千月嘿嘿一笑:“还能有谁,我想问问公主,她去了哪里?”萧千月遂点头不复问。耶律斜轸进了一间名为“小翰林”的画坊,却并未寻到想要的。寺三门阁并资圣门,各有金铜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物,今日斋供,早取旨开三门。智海、惠林、宝梵、河沙东西塔院,三人出角院门院舍,各有主持僧官咄嗟动使钟鸣鼎物,置饮食茶果。大殿两旁,有前朝及当朝明公笔迹,殿庭有乐部马队。大殿朵廊、隐楼殿上,安成、永乐公主、初云公主、兴平郡主、柴韫婉等皆在。 安成答应陪永乐公主进香,清早出宫,主持主殿安排妥当,上了第一柱香,才与安成至此安歇。不多时,初云公主与兴平郡主携手来此,便一处安歇,柴韫婉低声道:“皇姐、安成,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与你们一同出去。”三人意见一致,便与初云公主、兴平郡主辞别,三人至院门外欲上马车,傲雪至耳边道:“公主,丁浪与南越郡主在附近。”安成只得与二人道:“安成有事,不妨皇姐、婉儿先回去。”柴韫婉道:“那我送皇姐回去。”永乐公主笑道:“你二人自行去,我自回宫好了。”三人方别,安成亦有让柴韫婉与丁阿离结识之意,至惠林塔院见到在此等候的丁浪、丁阿离二人,携引相识。安成悄与柴韫婉道:“铮哥哥便是跟与他的。”柴韫婉与丁浪其实早相识,却多年不见,听他与云铮友厚,笑道:“好久不见!”丁浪行礼:“郡主安好?”柴韫婉点头,安成亦笑:“原来你们早认识。”四人便至小翰林雅轩闲坐,柴韫婉与丁阿离亦颇为投契,便相问丁阿离住哪里,丁阿离便说住西郊榄山别业。柴韫婉邀请丁阿离常相见,安成亦道:“婉儿,我不常出宫,阿离能得你相伴,你们作伴甚好。”两人便相邀下楼去看画,小翰林揽域收罗全国名画、馆主王济闲往四方收画,与宫廷画院收藏不同、多文人画,今日展出王晓《读碑窠石图》、李成《茂林远岫图》与《小寒林图》,引得汴京城中清贵前来观赏,其中包括翰林画院待招高易。高易常自出宫便访民间画院,收罗购得精品、充实画院,因此,为小翰林常客。安成与丁浪道:“你常去榄山?”丁浪点头:“你已三年未去那里,我可一直替你打理着,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安成点头,又道:“我只担心阿离住在那里,无人照料,有你在,亦好。”丁浪亦笑:“某乐意效劳。”傲雪却忍住冷笑:“丁浪此人,对丁郡主有意,却在公主面前佯作痴黠,不知作何。”丁浪向安成请示:“公主,你可见过了襄王殿下?”安成摇头:“今日并未去襄王府。”丁浪道:“喔,那日,襄王去郊外行猎,在榄山遇上了在下与丁姑娘,在下不得不告知,榄山乃公主此前别业,襄王大喜,言欲借此邀人画聚,并未与公主说过吗?”安成摇头:“回头,三哥哥说了再说罢,不打扰阿离就是了,其实尚好,阿离也好久没热闹了,对了,我想你去栖霞坊一趟。” 丁浪闲逸品茶:“那里有甚好看,昨夜子时时分,已为一片废墟。”安成皱眉,那似乎是在状况之外,抿唇不语:“为什么?”丁浪笑:“你猜不到吗,辽人断尾求生之举,其实,你不用担心,骁骑尉此次只欲借机铲除辽人在京的间谍,至于金香文书上面所书,骁骑尉并不敢兴趣,只是这样一支御林暗卫,从来都是用来监视朝臣,今次倒用来对外了。”安成面有愠色:“可有人逃脱?”丁浪换盏,斟酌字句:“那地方嘛,食店甚盛,脂皮画曲颇多,有庵堂,公主殿下让他们自找好了,你的四哥此次定能有所获。”安成打断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四哥私下找过你吗?”丁浪哂笑:“我们丁家如今不涉朝堂,只甘心做一方富家翁,理你四哥干什么?”安成揶揄:“汝父仍为一方节度使。”丁浪接道:“只等告老还乡而矣。” 柴韫婉与丁阿离正品评一副有人临摹的画家四祖之一张僧繇的《天竺二胡僧图》,丁阿离因在榄山别业见过安成临摹成品,今又见此,莫不惊讶:“咦,九公主亦临摹过此画呢。”高易与耶律斜轸闻听两人话语,同时瞩目。高易觉此画不凡,看落款之人为燕文季,便问馆内少童此人为谁,此画如何购得,小童一概不知,高易好不失望。耶律斜轸便料安成今日在此,想到又可以见安成,犹自笑了。丁阿离回头见之,颇惧,柴韫婉拉其一旁道:“你认识此人?”丁阿离低声细语:“也不算相识,见过几次。”柴韫婉独视之,这极美的男子,亦不免有些颤栗,直到安成与丁浪下楼,安成垂眸,亦迎上来:“怎么,多了兴致来逛这里,耶律将军?”耶律斜轸点头:“借一步说话。”安成点头,跟了上去,柴韫婉亦惊:“安成如何惯听这辽人的话?”安成岂不知会让柴韫婉生疑,与耶律斜轸同走,耶律斜轸颇为高兴:“公主,可愿陪本王完成一心愿?”安成莫名:“什么?”耶律斜轸看着安成:“去宝梵塔院。”安成嗤笑:“您还逛佛院呢?”耶律斜轸忽视安成语中的嘲笑:“不然你说去哪里?”安成无半点兴趣:“随便。”两人至宝梵佛院,却见到贤与初云公主闲话,安成心内绞痛,情不自禁揭开帷帽一角,耶律斜轸见之,亦不免为其绝世容光分神,其光润白腻的肌肤上渗出一片娇红,如是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安成美目远眺,所触及的唯有那世子。耶律斜轸少见安成流露心里情绪,今也亦然,然安成已远走,便跟随其上:“高丽世子怎堪配引你瞩目?”贤恍然看见安成,望眼瞧去,只看见帷帽一角出了院门,初云公主亦认出是安成身影,却见贤黯然神伤,不由得恼怒,原来世子心头之人,果然是她! 李冲自庵门外闲入,一青衣小尼姑迎上来:“檀越,自何处来啊?”李冲摸摸鼻子:“在下,偶见庵堂,特来祭拜。”青衣尼姑低眉欲语,此人衣衫贵而落拓,鞋上及发间有细微泥土,更有琼花一朵斜飞发间,而汴京城中,有琼花踪迹的地方,屈指可数。而最近的地方,便是薛居士住的静心堂里,想到此处,仍将李冲迎入,李冲便入内殿拜佛。小尼姑却急入主堂见庵主:“仙姑,外间来了一人,有古怪。”只见案上静坐着一位素衣女子,做观士装扮,闻言睁开眼来,相貌极美,庄容保相,闻言起身:“门口的禁卫才走了,又来了生人,你好生招待便是。”小尼姑又道:“他问起仙姑芳慧,问妙湘仙姑您是否仍在此?”妙湘神色转变,面上出尘之色已去,露出清丽婉转之色来,一边缓行一边问小尼姑:“你可见他来过?”小尼姑摇头,快步跟着:“咱们近日并无接待生人,已近整月了。”妙湘至主殿,正遇上李冲出来,两人一照面,皆不语。妙湘暗叫:“与这人几年未见,怎会来此,必定有异。”须缓留此人才好,正欲闲话,一青衣尼姑至,说道:“庵主,薛居士有请。”妙湘微笑点头,吩咐青衣尼姑好生招呼,让李冲稍怠。李冲呼其姓名亦不回头,心中惊疑越盛,想起三年前与妙湘的旧事,这里名为庵堂,却实非之,莫非! 妙湘自行来至西厢,薛玉卿正与萧翰对弈,妙湘行礼道:“大人,您来了!”萧翰微微点头,与二人道:“韩大人来信了,咱们的人损失太大,妙湘你这边可有动静?”妙湘低眉温顺道:“大人,想必您也是知道了那里被炸为废墟才来的,此方圆三里,皆被禁军所控,早上已有官军前来访查,不时便会查来这里!”萧翰与薛玉卿道:“你刚才说你院子里来了生人?”薛玉卿道:“一男一女,男的没见过,女的我已请了,弄影,你出来罢!”萧翰大喜:“原来是弄影炸掉的,她在哪里?”呼了半天不见人出,薛玉卿皱眉,起身至内屋掀帘查看,一小尼姑已倒在地上,迷香软帕丢弃在旁,昏睡不醒,窗户北开,不见人影。三人皆诧,花弄影为何会逃脱,妙湘大叫:“不好,她定然去了前殿!”三人且说且至前殿,便见四位小尼姑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李冲、高怜儿二人身影。萧翰本以为是骁骑尉将栖霞坊炸毁,见高怜儿逃出,便知是她所为,如今,她又与陌生男子逃脱,她是要做什么呢,不由得着急上火:“她能去哪里呢?”薛玉卿亦道:“怪我还没问起那男子来历就!”妙湘不敢说出与李冲旧事,低头不语!高怜儿与李冲携手至溪山,李冲急问:“你当真听见他们那么说的?”高怜儿点头,薛玉卿说骁骑尉此次无劳无功,抓走的辽人皆毙命于萧泷儿之手,自己虽暂时逃脱,但却不能免毒,泫然欲泣,推搡李冲:“你自走罢,我体内有毒,走了也是活不了的,我,我不想拖累你。”李冲急劝拉住:“你出来了,还能回去吗,我能放下你不管,你当我是什么,只要有一线生机,咱们便不能放弃。”高怜儿哭道:“我跟着你走,能活几日。”李冲亦为难,咬牙道:“那咱们一同回去!”高怜儿止哭:“你说什么,萧翰会杀了你的!”李冲挟住高怜儿往回走:“回去替你拿解药。”两人争执之际,却见一队禁军已飞奔而来,转头欲逃,被另一队禁军围住,李冲见中间那人,不由得脸色大变。沈忠近旁正是楚占南、荀况、张真,其正把玩着一把劲弩,李冲将高怜儿护在身后,楚占南笑道:“你还不过来,大人要见你!”高怜儿不敢相信:“你骗我!”李冲紧握高怜儿手,单膝跪下:“见过副统领大人。”沈忠冷笑:“东西可拿到了?”李冲低头道:“还没有!”高怜儿退回几步,想到近日的海誓山盟、温存缠绵只是一场骗局,踉跄不敢言:“我早该知道,你,你是要骗我的。”楚占南阴鸷善诱:“弄影姑娘,东西早点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花弄影讥诮媚视楚占南,伸出双手:“来啊,带我走。”楚占南不为所动:“其实何必呢,你要知道我们是想给你一条活路的,要了你们这些细间性命的,是你们的萧大人,不是吗,咱们可未动手啊!”高怜儿不置应否,荀况亦高声道:“不若杀了这女的,李冲,你有何话说?”李冲抬头回禀:“我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我带你们去。”话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巴掌:“该死,你怎配为辽人!”李冲抓住其手臂,冷笑:“我本就不是辽人,难道你是吗?”高怜儿繵口紧闭,不再说话,楚占南催马道:“那便别再废话了,走罢!”李冲欲答应,忽觉腹腔一阵剧痛,低头查看,高怜儿的匕首正缓缓拔出:“你不用走了。”李冲低声语道:“怜儿,你那箱中的秘密他们尽数知道,他们要得是你们的据点,你别再挣扎了。”高怜儿惊骇为明,不能分辨,李冲已倒了下去。荀况跳下马来,从马上药箱拿出金疮药、纱布,与李冲止血、包扎,沈忠早已远走,楚占南、张真等人赶紧恭送,李冲缓慢道:“在静安庵西厢一口枯井中,你们快去!”楚占南冷哼一声,便自前去,只留荀况一人。李冲握住高怜儿右手,抚慰仍道:“我自会想法为你取得解药。”高怜儿冷笑连连:“别想我再信你。”李冲不再解释,问荀况:“荀兄,你们已知晓了他们的据点?”荀况点头,冷目看向高怜儿:“你别怪李兄,他已为你求得四皇子的恩典,不然,你和萧翰他们一个下场。”高怜儿只得认命,若李冲只是骁骑尉一名普通禁卫,怎能求得四皇子大恩呢,当下忍住,皆因李冲从未放开的手。 萧翰、薛玉卿不敌巨变,尽数被捉往天牢审问,妙湘为求得蛊毒解药,供认据点实为静安庵。田伦、沈忠亦稍微松了口气,汴京城中异国细间得以清除。 耶律斜轸看着骁骑尉自城外归来,与安成道:“事情如你所想,还不高兴?”安成不解:“此等小事,你们韩大人断尾求生之举,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卷土重来便是,本宫有甚高兴,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此事是我在主导?”耶律斜轸微笑,这确实是小事,两国互派间谍皆有共识,然韩德让深入大宋腹心之举措,皆因安成之机心化为乌有,确实得一切从头再来:“当然不是,然若非你洞察先机,怎会有今日戏看?” 安成荏地不悦,自己不喜欢看戏。萧泷儿为蛊主,自己已让四哥转送田伦,此事无虞,但仍得多谢曹云轩找来与崔汉庭一模一样的替子来做戏,是人都有缺点,包括自己,遂停住脚步:“还得去昭文馆,你自闲逛罢!”耶律斜轸转身问萧挞揽:“千月呢?”萧挞揽便道:“怕是与丁浪打起来了。”安成骤然心惊,却并未回头,果听见萧挞揽疑问:“咦,公主好像并不在意。”傲雪亦有担心:“他们对丁姑娘似乎很好奇。”安成点头,却道:“那人不会多事。”只是脚步却轻快不起来,世子哥哥也与四皇姐今日相邀吗?帷纱垂肩,清风拂开一角,耶律斜轸少见安成摘下,那日宫中,她伏醉案旁,已知其心意,今亦见安成雪腮清泪,眼波盈盈,樱唇细颤,皆因为那高丽世子,侍女恐世人窥其容貌,早已替其重新揭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萧挞揽亦见安成流泪,心神恍惚,早已失魂落魄不已,便觉心痛难忍,然未免耶律斜轸觉察,便咬牙坚持,本欲找蛊师解毒,然蛊师却言种蛊者已死,这辈子亦无解。萧千月了解时颇是后悔就那样杀了朱雀、金石镇二人,萧挞揽亦不他法,只得在发病时尽量忍耐,却比耶律斜轸更加恼恨贤让安成伤心,只因耶律斜轸此前责难,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刚回行馆,却见耶律虎骨佯装近身,萧挞揽见耶律斜轸已进行馆,便问:“你怎么来了?”耶律虎骨举袖擦汗,极是惊恐:“萧翰被抓了!”萧挞揽浑身一震,不敢断言:“韩大人的信昨夜刚到,你确定?”耶律虎骨微拧,低声回禀:“这还能有假。”萧挞揽抬首望天,平复满腔怒火,半响方低头:“信上既已严明,你便不再管这事,且待着罢。”耶律虎骨不忿,亦只能答应:“好,只可惜这次损失惨重。”萧挞揽眉头紧蹙:“咱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便没有查出点什么?”耶律虎骨沮丧不已:“骁骑尉拿我们的人来练手的,我们,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萧挞揽转过头来:“留待他日以血偿还,你先回去,近日,别出现在大王跟前。”耶律虎骨连连点头,转身消失在人海中。 安成在御道尽头被拦住去路,因心情不佳,确实有些着恼,不想见人,却听傲雪道:“是崔将军。”安成下了马车,崔昊天请示安成至道旁见贤,安成与贤隔着十几步,却有回退执念,贤终于一步步迎上来,傲雪与崔昊天早已不知何时不见,贤仍然十分紧张:“差点以为赶不上了。”安成诧异:“世子哥哥在此等我?”贤取笑:“谁让你那会见我逃走啊。”安成近乎透明的脸上骤然变红,话中却难忍恼意:“安成,并没有啊,只怕叨扰了你们。”贤失笑:“你生我气了,柔真?”安成闻言心如鹿撞,低头看着脚尖:“你,你叫我什么?”贤微笑:“公主,你可是生气了吗?”安成抬眼看着玉人般的少年,点头道:“我,我为什么要生气?”贤十分伤感:“看来,公主心思与在下不一样,其实,在下与四公主是偶然遇见的。”安成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喔。”贤托起安成右手,放有一白色蹙金香囊:“贤,心慕公主已久。”安成满面通红,愈加不能抬首视之,心头却窃笑不已,但想到之前慕容恭所送玉佩,一时不敢随便接受,半响,方抬头看贤:“贤哥哥心意,柔真已知,且回罢。”贤好不失望,慢慢放开安成右手,安成见贤失望,心头便十分难过,将香囊交还与贤:“其实,你的香囊,安成早已收了。”贤转忧为喜:“公主是说之前那个吗,但那个其实。”安成却摇头,两人自相识以来,直至今日贤亲口坦承心意,可以算是水到渠成,心意相通之举。其间安成间或晦明难言、私下神伤,甚至避而不见,盖因自身不能明确,再者,母妃常言,自己年岁尚早,亦刻意回避,直至贤与初云公主多次相见,安成几番心痛如绞,才确定自己心意,这人好笨啊,自己说得这样明显,还不知吗,不由得恼怒转身:“安成,先回去了,贤哥哥也回去罢。” 傲雪在一旁偷笑:“世子,公主的心意,您还不明了吗?”贤恍然觉悟,冲口而出:“贤愚笨,望公主不要怪罪。”终于见到安成一半侧颜灿若回雪春花,只听安成轻声道:“几日后在宫外有画聚,贤哥哥也来罢。”贤微笑答应:“好。”目送安成的宫车驶进宫门。傲雪不明安成其意:“公主,世子堪称公主世间绝配,您为何不收其礼物?”安成摇头:“宫中能收多少外物?”傲雪终明其意,安成嫣然一笑:“贤哥哥会明白我的心意,他不会介意这些。”贤回身上马车,驶向内城外。 丁阿离与阿斯、阿悄正欲离开,丁阿离恍然见到萧千月直面行来。萧千月满身伤痕,鼻青脸肿,盯着丁阿离看了许久,直到丁阿离着恼:“你,有何贵干?”萧千月俯身抬头盯着丁阿离:“你莫不是将我忘了,我怎么来的?”丁阿离终于想起那日之事,与萧千月解释:“没有呀,我去时你早走啦。”萧千月皱眉:“是吗,那你现在住在哪里?”丁阿离差点脱口而出:“我,我现在不住行馆,住哪里,就不告诉你。”萧千月气恨不已:“是不是姓丁的不让你说的?”丁阿离惊讶:“我,我也姓丁,你,你大叫什么?”萧千月抓耳挠腮:“我,我自然不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丁阿离不解:“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萧千月想到丁浪多日来得以与丁阿离共处,后悔刚才没将丁浪打死,丁阿离奇怪:“你脸上的伤?”萧千月冷笑:“那姓丁的也没讨着便宜。”丁阿离大惊:“你,与丁公子打架?”萧千月点头,丁阿离不由得心急:“他,他怎么样?”萧千月抬头时,丁阿离竟已经走远,萧千月欲跟上前去,却为人流所阻。 云铮看着榻上以扇遮盖,躺着休息的丁浪,颇怪:“你不是去见公主,怎么被人打成这样,莫不是许国公主府的人打的?”丁浪看不得云铮取笑,从榻上跳起来:“你说什么?”云铮不解:“不是石驸马替沈家小姐出气来着?”丁浪怒不可遏:“我与沈家再无关系,哪里是她?”云铮亦笑:“你父亲可是来信让你回西京呢,我瞧你也不敢回去。”丁浪冷哼一声,将一张纸条递给云铮:“郡主问你一事,你自看吧。”云铮接过看罢,将纸条烧掉,婉儿她,为何如此执念呢,卢璇其人,自己亦没有见过,当年,越国公一家为保卢璇性命,告老还乡,愿为平民,丁浪道:“自郑王死后,郡主一人,很是不易,她并无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们是否都好。”云铮默默点头:“好,婉儿心意我怎会不知,只是他们与婉儿,此生最好不相见。”丁浪表示同意:“但潘家公子,却无可能。”云铮冷笑:“潘大人现要与当今圣上做亲家,这样的流言,他如何忍得?”丁浪好奇:“那人可知自己身份?”云铮嗟叹,丁府城楼颇高,可尽收一方夜景,辇毂繁华、壮丽辉煌的大宋,自己不过是夜行人罢了:“他,为何要知道,潘家不会让他知道,若是你,当如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四十九章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窗外萧瑟的风声抽打窗棂,安成长发披泻,高贵清绝的眉宇间有温柔如殿外睡莲的醉人笑容。凤栖苑四季无繁花,却亦春风不绝,萧萧庭树,数径疏落的白石径,有人脚步声来回,犹疑、彷徨。安成放下书卷,自榻边起身,果见兰屏正与元份行礼。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想到那人,不知他行到了哪里,他有世间最好的风姿,有西域最强的隐据实力,不可预估的数国财富,他,会救回西域最美的公主吗? 萧挞揽去见萧繁的时候,萧繁正在吃石榴、姿态清闲、衣襟散落,实在狼狈。萧挞揽很是诧异不耐烦:“你还没吃完?”萧繁终于从红木椅上起身,一扫闲逸,姿态无懈可击,自有美婢前来服侍,一边净手一边与萧挞揽闲话:“我倒的茶你一口没喝。”萧挞揽本叫萧千月来的,那小子却死也不肯,也是,萧繁人如其名“风流潇洒、倜傥无双”,在大辽是有名的美男子,虽与萧千月自小长大,却并不对付,所以,自己才前来。萧挞揽慢慢开口,似闲聊:“那人真的就在五台山,可能请去大辽?”萧繁飒然转身,朗笑略过墙上那副画,飞雪空旷的长街,雪意森森,一人骑神骏黑马飞驰,背后引有诸人,却无法而知:“宋主亦有寻,不时会来汴京。”萧挞揽点头:“你何时回上京?”萧繁点头:“我会回晋阳。”似察觉到了萧挞揽的好奇,大方问:“画得怎么样?”萧挞揽亦笑:“好意境,当年怎么没有一箭射死你?”萧繁看向萧挞揽,大笑:“射我的人在这里。”萧挞揽目击墙上那画,心却在颤抖,那少女看起来身姿颇高,于神骏烈马之上,宛然回顾,雪夜长空,烈风嘶鸣、积雪尺厚,万千萧瑟被马背上的背影踏破,雪花中、帷帽下飘扬的黑发,淡然坚定的惊艳眸色,似看尽世间无尽悲欢,不由得赞道:“好画,好品味,不过,我另有事说,萧泷儿亦被抓,你救不救?” 萧繁指了一下萧挞揽面前的信封:“她本好好的,不是因为虎骨口快,应该也不会对九公主动手,安成公主真是大王的心上人吗?”萧挞揽已知其意,皱眉道:“这,我不方便评说。”萧繁背负双手,不再多问:“你说我要不要找这少女报仇?”萧挞揽惊骇:“一箭之仇不能不报,但你知道她是谁吗?”萧繁亦笑:“其实本来是不知道的,就是昨日偶然在御道见到高丽人与公主说话,才知道的。”萧挞揽微笑:“你这还是要替泷儿报仇,你不能不计较吗,你有见到她的机会?”萧繁面色有变,略略深思:“有呀,几日后,她的三哥会有一个画聚,我猜,这位公主应该会去。”萧挞揽起身告辞,径自离开。 金凤屏风后走出一位肩头半裳、着丹色轻软的女子,妖娆绝伦,似笑非笑,优魅丛生,行有香风。女子姿态优雅地注视着门口,又回头看假寐的男子,眼波如瑶华月色般在画上流动,似在默默沉思,终于幽幽道:“这画上之人是谁?”萧繁冷却笑容,魅意不减:“怎么,大美人,见不得比你美的人?”女子低吟浅笑,又道:“我只是好奇,能让你这么阴毒的人放在心上的人,是什么样的?”萧繁倒吸一口气,也是,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沉思之际,女子洁白如玉兰花般的手指轻佻,开始婉转叹息发问:“你说呀?”萧繁有些不耐:“扶摇,你先回幽州。”扶摇面色微白,似是不信:“你让我先回去,你不与我一起?”萧繁叹息:“你也听到了,我还有事。”扶摇扬起精致的下巴,魅眼竟也雪亮晶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盯着这幅画,想见她,我不会走的。”萧繁面色微沉,扶摇眼眸深处竟难得溢出几分犹豫、不安以及隐隐的疼痛,萧繁知道,又要让她失望了,指着自己胸口,隐忍暴戾之气:“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扶摇怒不可遏:“三日之后的画宴,我也要去。”萧繁未抬头,直接拒绝:“你叔王来信了,你最好先回去。”扶摇提着衣诀来回走动:“你拿他来压我,若是让他知道,当年我是你带走的,别说你是萧后的侄子,他怕也不会放过你。”萧繁终于动怒,青筋爆涌:“所以呢?”扶摇转头看向男子惨青的脸色,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悲,终于软下来,闷哼一声,离开。 萧繁不解,为什么这么多年,扶摇会心甘情愿沉浸在当年携手的温暖中,不想觉醒。开宝八年白马岭之战,萧繁缓师北汉归辽,于湟水冰河上遇欲归晋阳的扶摇,送其归。这个出生在以勾心斗角为家常便饭皇族的阴柔少女,自幼无母,脾气古怪,不得宠爱,其父继位后,便将其送往辽国,沦为质女,至今日,已近十年。 两年前,扶摇本该归宋,却因偶然再遇萧繁,不理皇命,如影跟随。这么多年,萧繁身边有过不少女子,扶摇强势不若耶律兮、纯真心性不及萧瑗,时小小年纪为人阴沉怪异,喜怒无常,令身边所有人提心吊胆,还视人命如草芥,杀光了自己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杀了萧瑗,杀了耶律兮。阿瑗心思单纯、怎敌她的阴谋诡计、表里不一。然扶摇也有她可怜的地方,自小不得疼爱,被丢弃辽国沦为人质,不时,其父、家人亦于宫廷政变中被权相郭无为所杀,因身在辽国,才侥幸逃过一劫。乱世之中,萧繁认为其身世之隐敏,本该避世,再遇之后,以假死骗过北汉皇帝,许其离开。扶摇不愿离开,一直跟随在身边,这个倔强、张狂,不羁的女子,萧繁每每想起萧瑗、阿兮,便时有后悔当年相救之意。 慕容珏正欲去矾楼,却被一红衣吸引。果然,红衣女子款款行来,这是四哥最讨厌的女子:“灵姐,你怎么来了?”独孤伽灵亦道:“阿珏,你要出去?”慕容珏点头:“是啊,你有事找我?”独孤伽灵眉眼稍黯:“你,恭,他走了?”慕容珏踟蹰片刻,不知独孤伽灵要做什么,二哥早已远行数日,告诉她也无妨:“是!”慕容康正欲去襄王府,过马催促:“阿珏,你怎么还没走,又要郡主等你吗?”慕容珏摇首:“我正要走,灵姐,我有事,你若没事,我便走了。”便欲上马车,独孤伽灵生出几分不舍:“我,我也快走了,今日来与你作别。”慕容珏颇惊讶:“什么,你要去哪里?”慕容康讥讽慢行:“阿珏,你管她做什么,除了去大理,她还有活路吗?”独孤伽灵眸色发红,看得慕容珏心里发颤,只得道:“灵姐,你真要去大理,那你好好保重。”独孤伽灵似乎点头了一下,微笑上前,抚摸青骢白马,美目含情:“康弟,你就这么讨厌我?”慕容康冷笑不言,催马离开,独孤伽灵直视慕容康意气风发地离开,瞳孔由大变小,并不知道慕容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慕容珏自秦王府门口时,兴平郡主已等候多时,接到慕容珏画盒时,便颇多埋怨:“这便是要交与安成的画吗,好罢,我替你带到。”慕容恭忙诚致谢,恭送兴平马车离开。 东华门口,兴平郡主便偶遇初云公主,两人闲话几句,兴平郡主便问初云公主:“我瞧你近来脸色不好,难得你母妃与哥哥还未和好?”初云公主摇头,闻言眼眶泛红:“他们还好,我,我只怕今日出宫去,他又不见我。” 兴平:“你要见谁,谁不见你”?”初云公主泪水涟涟,将丝帕绞做一团:“世子,他,他不愿意见我。”兴平一惊,将初云公主拉到一旁,初云公主仍是失魂落魄,泣道:“世子说,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兴平环顾四周,轻抚其背安慰:“你别哭啊,这叫旁人见了如何是好?”初云公主止哭,兴平郡主问:“你真喜欢高丽世子?”初云公主点头,兴平怜其心诚,叹道:“你贵为公主,怎能与异国世子,叫叔皇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初云公主泪眼婆娑:“可是,我,我不见他,心里便难受。”兴平此前听父王提及高丽王子和亲一事,只是面前哭成泪人的初云公主,不知如何安慰:“我今日也不去见安成了,便陪你罢。”不想身后不远处,元修、元祐、贤、曹云轩等人相伴而来,初云公主呆立不再说话,只盯着贤。兴平郡主狠掐一把初云公主,才与众人见礼,闻三日后元修举办画聚,兴平请贴参加,元修道:“你与婉儿的帖子早已递到府上。”兴平颇喜:“多谢三哥。”众人因要入朝,便没多说,元祐在最后与兴平耳语几句方离开。兴平叫住曹云轩:“曹大人,可否劳烦一事?”曹云轩点头:“郡主请吩咐。”兴平:“这画是慕容家四小姐托我交与安成的,我今日有事,就不去她宫里了,可否帮兴平转交与安成?”曹云轩乐意效劳,接过画盒:“好,在下会交到公主手里,请郡主放心。”初云公主茫然相问:“哥哥与你说什么?”兴平喟叹:“元祐皇兄说你今日烦闷,让我陪你出宫走走,走罢。”初云公主痴笑:“他还是喜欢安成?”兴平听岔了:“你怎么知道,莫非世子告诉?”见初云公主紧盯曹云轩,赶紧断言。然初云公主心灰意冷之际骤听真相,面色惨白,心神俱灭,几乎站立不住。兴平要转缓话头,已来不及:“曹大人倾慕安成,不会吧,初云,你别胡说?”初云公主惨然失笑,美艳面孔扭曲森然:“我胡说,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与她一向要好,也不知道?”兴平不知如何回应:“我!”初云公主由近旁侍婢扶着上自己宫车:“不是说要出宫吗,走罢。”兴平郡主远看了那人一眼,不知初云意欲何为,亦只得上车跟上。 安成接过曹云轩的画盒:“是兴平托你交与我的?”曹云轩点头:“是,说是慕容家四小姐交与公主您的。”安成好奇,将画盒于石桌上打开:“多谢云轩哥哥。”曹云轩见安成心情不错:“那我们三日后见了。”安成:“好啊,你当日旬假吗?”曹云轩点头,又道:“你四哥,放过了李冲与花弄影。”安成失笑,四哥瞒过骁骑尉绕过那二人,中间曲折自己并不想知道:“他要越陷越深,我也没办法。”曹云轩表示同意,与安成作别离开。 兰屏端着果脯上来,恰好看见桌上画卷,十分惊讶:“这莫不是东晋顾恺之的《神女赋图》?”安成轻轻摇头,却笑了:“你瞧提字。”兰屏仔细瞧来,确是慕容恭的落款,那画中神女于云雾间显现,惊喜道:“慕容公子三年前去过东都吗?”安成摇头:“他啊,也不知道还有无相见时日,他到了哪里了?”兰屏不解:“公主,你是在想慕容公子?”安成失笑:“你视若挚友的人离开,你不会想念吗?”兰屏低头,挚友?好像这么多年并无这样一个人,也许傲雪算一个:“公主说的是,那这画三日后有用吗?”安成没想过这样:“不用,但会将它放出去。”兰屏不知安成所想,低头离开。 耶律斜轸在房内自斟自饮,不愧是在皇庭出生长大的,心思机敏深沉,可见一斑。可是,为什么,脑中不断闪现那日湖中的她,拂云殿被顽疾困扰的她,或者还有行馆长桥边她的冷漠疏离。然而就在昨日,她对那人笑了,并不是对自己应付的那种笑。耶律斜轸并不喜欢长于宫廷之中的女人,萧后也不例外,可是为什么她让自己,若思若狂。那经明行修的高丽世子,耶律斜轸冰冷的眼眸中泛出丝丝冷气,只觉得心中郁闷难解,又或许,她才是最好的解药。 安成再见贤,因两人已互知心意,心思却已与往日不同。去了画院,恰好高易举行山水画会,两人便听了两课,在画院吃了饭,走出时,已近晌午。贤邀安成同作一画,安成便道:“可以就榄山为题。”贤微笑:“那要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安成不悦:“哼,贤哥哥这就不耐烦。”贤以为安成生气:“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不耐烦,是怕你会烦。”两人闲聊斗嘴许久方别。兰屏在其后,亦被两人言谈所笑,公主,或许,从未有过如此放松、开心的时候罢。回凤栖苑路上,碰到面色不善的初云公主,不免奇怪:“四皇姐!”初云公主从高丽行馆官员口中得知安成与贤关系密切,更从柳拓雨惊色之变中得知,贤心里的人,有极大可能是安成:“你刚与贤世子分开?”安成点头:“是,上午与世子哥哥去了画院,他便回宫了。”初云公主拿不准安成心思:“你对世子怎么看?”安成笑:“他很好啊。”初云公主嘴角渗出一丝阴冷笑意,看得兰屏毛骨悚然,初云公主决定直接问:“安成,我有一事问你。”“四皇姐请说。”初云公主微微一恁:“你对世子,是止乎友谊吗?”安成觉得有些说不清:“世子哥哥曾救我性命,安成对世子哥哥,是另眼相待的,与别人不同。”初云公主不耐其烦:“那你喜欢世子吗?”安成愣住,转而微笑:“自然是喜欢的。”初云公主惊怒交加,倒退几步,浑身颤抖:“果然是你,世子倾慕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要和我争!” 安成不料初云公主说出这番话来,不悦欲离开:“四皇姐你说什么,安成与您争什么了?”初云公主咬牙站定,森然冷笑,截住安成去路:“世子的侍女都说世子待你不一般,你又说待他不一样,我倒想知道,世子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四皇姐何不亲自去问世子?” 初云公主怔住,羞怒交加,去问他?也得他愿意见我:“他说喜欢的人还小,要等她长大,我早该猜到是你。” “这安成未没听说过。”安成已不耐烦,不想纠缠此事:“皇姐还有别的事吗?” 初云公主气结:“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兰屏道:“四公主,我们公主已多番谦让,请您!”初云公主正愁气没处撒,当下扬手一巴掌掴在兰屏面上:“本宫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多嘴。”命澈儿、苑容:“给本宫掌嘴,打碎她的牙。” “谁敢动手。” 初云公主见二婢不敢动,冷笑上前:“她们不敢,本宫敢” “您当然敢。” 初云公主不知安成此话何意,只是安成提高了音调,竟被慑住。 “还不快给四公主赔礼。” 兰屏忙下跪赔礼:“是奴婢的过错,请四公主见谅。” 安成扶兰屏起身,抬头冷目:“四皇姐,我的人,你打也打了,皇妹能走了吗?”初云公主虽与安成不睦多年,安成一向对其谦让有度,被其视为伪作,即使心中十分不忿,想到母妃近来管束,硬是忍住,血泪满目,冷哼一声:“又在装了,你从小便虚伪,不然你一个没娘的弃儿如何到得今日,呵呵,怎么今日又是我在欺你吗?”安成闻听孤儿二字,皱眉:“四皇姐过了,生身母妃早逝,难道是安成的过失,您何必拿安成已故亡母说嘴?”初云公主讥笑:“你母妃出生低微,以色侍君,你亦不过是想讨得世子欢心……。” 安成盯着兰屏右脸:“以色侍君,君父岂是四皇姐您能妄议的?” “你!”初云公主面色微变,见安成始终平静,越发懊恼气愤。 “您要真倾慕世子,自与他说去,世子若有心迎娶皇姐您为妃,安成自当真心贺喜。”言罢离开,初云公主恨得咬牙切齿,许久方自行回宫。 安成心疼兰屏满脸伤痕:“痛不痛,以后再不可如此,她打不得本宫,还打不得你们吗。” 兰屏不以为意:“奴婢没事。” 安成摇头:“先回去罢,上药。” 待回到凤栖苑,亲自看着兰屏脸消肿了,才放下心。自行园中散步,傲雪道:“四公主专横跋扈惯了,只是,她未出阁皇女,闹出去岂不是宫中笑话?”安成未言,想起一事:“明日,我要出宫一趟,将慕容公子所赠配饰和画卷交与丁浪。”傲雪正欲下去,门口浣月来报:“公主,筱蝶来请,说娘娘让你晚间过去吃饭。”安成点头:“好,我晚些过去看母妃。”浣月依言下去,安成心绪不宁,至窗边书架上抽出一本佛经看,却无甚兴致,不多时,傲雪上来,面色惨白,安成不知何事:“怎么了?”傲雪不敢置信刚才所见:“回公主,玉佩不见了。”安成骤惊,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一向是你们与红霜在管罢?”傲雪闻言匐地乞求:“奴婢该死,奴婢月初才将宫中之物检查了一遍,实在不知。”安成吩咐:“将红霜叫来。”近旁女婢闻言前去,不时,红霜与兰屏同至,红霜闻知详情,跪道:“奴婢不知是何物。”兰屏想起一事,上前进言:“糟了,公主,您或许得亲自找四皇子一次。”安成目视兰屏,相视一笑,这宫苑里的婢女,傲雪沉敏聪慧、红霜机断勤勉,都是忠心得力之人,唯有兰屏,如母妃所说,心计不亚于宫中争斗嫔妃,能知自己心思,便道:“你们先起来,兰屏,你去她原来住的地方看看。”傲雪、红霜尚猜到或许是那人,等得许久,亦不见人来。 整个下午,三人等在琴轩不曾外出,忽来雷声,天外黑风吹林立,雨冷欺花,轩外宫灯凌乱,安成吩咐二人出去照看,兰屏终归,携着同样疾走而来的绫纱,急道:“姐姐,烦请你替公主看看。”安成不解:“替我看什么?”兰屏将所发现耳语一番,安成冷笑:“她还有这一手,好罢,你们也看看。”绫纱替安成诊断毕,摇头:“公主,您没事。”安成笑道:“多谢你跑这一趟。”绫纱摇头:“这是奴婢该做的,巫蛊之毒为宫中历来大忌,公主既已发现,应早作防范才是,恐被人所害。”安成点头:“我知道了,还得麻烦你。”绫纱慎重点头:“奴婢知晓,公主既没事,奴婢请先告退了。”安成起身:“不若等雨停了再走?”绫纱低头:“多谢公主,只怕娘娘找寻奴婢。”安成点头:“你们娘娘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呢,好罢,我不留你了,兰屏,你送一送。”二人依言离开,安成沉思近来诸事,这事,自己算漏了吗,那女子现在何处,死了,或者还在田伦的天牢中。兰屏回至轩内:“公主,娘娘宫里说雨大,公主晚间不必过去请安了。”安成点头,问兰屏:“云轩哥哥这两日休了旬假?”兰屏亦惊:“公主是说,萧泷儿可能对曹大人用毒?”安成点头,与聪明人说话不用费劲:“有这可能。”兰屏低头:“曹大人早上身体不适,已请病假回去了。”安成皱眉,拨弄案上琴弦,琴声铿然,茫然不知所措,只听兰屏:“萧泷儿还没死,公主,明日便去见四皇子吗?”安成摇头:“不,他会来见我。” 翌日清早,安成正欲出门往翾禾宫向淑妃请安,元份前来:“咦,皇妹要去哪里?”安成亦笑:“四哥哥好早,来找我吗,安成正要去向母妃请安,母妃常念四哥哥,不若与我同去。”元份欣然前往,淑妃见元份同来,虽诧却精心招待,本想过问宫中传闻的昨日御花园之事,元份在,不好询问女儿,只得作罢,两人吃饭闲聊许久方出宫门。元份诚心向安成致谢:“上次的事,多谢皇妹。”安成惊讶:“四哥哥说的什么?”元份诚恳道:“安成,这宫中,只你与三哥二人是真心关怀我,无论若何,我都不会忘怀。”安成道:“四哥哥言重了,我们本是兄妹,这是应该的。”元份温雅俊秀的面庞上,略过一丝恐惧、茫然,随即恢复平静:“嗯。”安成复问:“四哥,萧氏怎么样了?”元份不知其意:“已按你的意思,交与田伦了,怎么了?”安成点头,眼中一片雾气:“没事,哥哥最近可有去书院?”元份道:“日日去,父皇嘱我好好读书。”安成心悦:“哥哥读书一向很好,比三哥好。”元份觑视安成:“你这般调侃三哥,真的好吗?”安成不觉得:“三哥本来贪玩啊。”元份笑道:“快娶王妃的人了,总会成熟的。”安成想起一事:“三哥,后日榄山画聚,你来吗?”元份忽然揽着安成肩头:“来,我近日住在三哥府上,你还记得那年十月十九日那夜的雪吗?”安成骤惊…… 萧千月百无聊奈与萧挞揽走在街头:“大王真是搞笑,襄王举办画聚,怎么会请咱们,难道是因为那高丽世子是座上宾?”萧挞揽侧目:“你这几日在城中瞎晃什么?”萧千月抚摸髭须,答非所问:“你说她去了哪里?”萧挞揽:“那丁浪没告诉你吗?”萧千月冷笑:“打死也不告诉我。”萧挞揽奇怪:“你怎么知道丁浪一定知道?”萧千月本来不解:“她只认识丁浪与公主啊,对了,我可以问公主啊,画宴我也要去!”萧挞揽没想到萧千月做出这个决定,要知道,萧繁与大王会一同前往:“你要去?”萧千月点头,萧挞揽实在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了,大王为了安成公主变了一个人,千月亦为了那丁姑娘整日游荡,只是,韩大人来信说无论如何要救萧翰,这实在是一个难题,自己虽有来宋使节的身份,但萧繁说,骁骑尉或为宋帝近旁密卫,这是比让秦朗杀高丽世子更困难的任务,何况自己对那个骁骑尉一无所知,萧繁说这也没什么,朝廷中暂时亦没人知道这只卫队,只以为是普通卫队,翰大人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田伦不解崔大人怎会要自己放过李冲,却杀了叶良。天牢最底层的死囚,那辽人女子杀死了萧翰、妙湘、薛玉卿,本欲自杀,被孙士逸提去了红楼,此事,亦算就此告一段落。只是,本被楚介熙所救的叶良却突然失踪,连带楚占南亦被投入天牢,叶良难道和楚家有关?楚占南咬死族兄与叶良本为挚友,失踪与其并无关系,为立正楚家清白,愿以死证。楚家在京都门阀中,一向低调。楚昭辅为枢密使,谨慎善计、沈鸷有谋,却年事已高,近年多病,其人权掌三司多年,端介自守,取寡信之名,却从未占边选队,亦未见其与哪家联好,其孙占南,投身骁骑尉,楚介熙却在近日欲与楚王相交,难道是大皇子的人,等等,这不可能! 德昭在书房招见独孤玄、慕容康,独孤玄躬身向德昭进言:“王爷,皇上明面上将您作为继承人培养,然此番将襄王提位,与您同理三司事务,你不可大意啊。”德昭雅致轮廓略有疲惫,漆黑如墨的眼中不见喜怒:“襄王弟早封王爵,叔皇有意让他历练,你多虑了。”慕容康亦道:“您虽与秦王同理开封府,但襄王此番与潘府联姻,不得不说是多了一个大筹码,皇上的布局显而易见,秦王为人势重,与卢多逊颇近,到底是大意了,这定是一个局,您不能不防啊。”德昭面无表情:“照你们所说,何不提拔楚王呢?”独孤玄、慕容康急忙解释:“您忘了当年西宫皇后召见皇四子的事了吗?”德昭精眸忽闪,又恢复平静:“且看,你以后不必来了。”慕容康应身领命:“是。”独孤玄不无失望,却听德昭幽然道:“本王无意皇位。”独孤玄、慕容恭齐跪,急请言:“王爷这般想法,如何对得起先帝,这本就是您的位置啊。”德昭摸着白玉扳指,想到那年冬天的事,如果叔皇未登基,或许也不是自己,西宫中比自己尚年轻的母后这么多年,亦不好过。何况父皇在世的时候,何时有过让自己入主东宫的意思,从来没有,而四弟呢,作为节度使外放,远离朝堂。这么多年,艰难苦撑,只为看清那人到底想干什么,是怎样一个人罢了。 安成命傲雪、兰屏将凤栖苑翻个了遍,将萧泷儿所藏巫蛊之物用化尸水焚烧殆尽方罢。只是铜雀楼看鸟人去,淑妃便从翾禾宫抽调宫婢过来顶替。因当初错意收下慕容恭所赠之物,那日,贤所赠香囊亦违心不收,却是将贤放在了心里,庆幸,自己早已与慕容恭说清,况他此去,或已无来日相见,自己留那玉佩不过是想留个念想,盼其西去安好罢了,偏生出这些事端,自己本以为那玉佩在四哥手中,却是自己想差了,那么,到底是在云轩哥哥那里,还是一直就在萧泷儿身上呢,这在自己宫中担杂的婢女盗得玉佩,或想作为今日胁迫自己的救命符,自己亦为了如何能进骁骑尉天牢而大伤脑筋,但四哥说早上在襄王府见过云轩哥哥,他不过伤寒,并无大碍,才终于放下心来,萧泷儿,或死或有别的,亦不足为虑了。母妃告诫自己尽量避免与四皇姐有冲突,宫中的流言传播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身为皇女的自己,与母妃携伴同行多年,实在无法如四皇姐那样任性而为,再说自己本就无意与他相争,自己此前与世子哥哥,本是坦诚相交,也曾因四皇姐之故,多番忽视避让,但一想到或许将来有一日,自己的命运归属,实在是茫然失措。如自己所想,若世子哥哥心慕四皇姐,自己定然诚心为二人喜,但世子哥哥与自己心意相通,那自己便没有相让的理由了。 兰屏道:“那柳氏当真可恶,不是她,四公主怎么会!”安成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她为人单纯,或许不是故意为之。”兰屏叹气:“上次她让咱们给四公主送画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奴婢瞧此女不善。”当日画卷上残毒,实在是费心之举,安成并非没有过怀疑:“贤哥哥不会看错人的。”兰屏无意多说,那女子为贤世子贴身婢女,世子来宋,亦带在身边,关系定然亲密,公主虽聪慧,却不解其中缘故,殊不知,那柳氏或为良善,女子妒心一起,心性转变怎可知之,公主却听了世子所说,怜其孤苦,不叫世子知晓,一个小小高丽来宋婢女,竟算计到公主头上,当真可恶。 贤懊恼柳拓雨造成的麻烦,自己本以为与初云公主早说清楚,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只是安成尚幼,确定心意后,本欲归国时再向大宋皇帝请亲,今拓雨多言,以那公主的脾性,恐招安成麻烦,看来日后不能再见那公主。 初云公主已有几日未向宸妃请安,因太宗留宿长乐宫,宸妃不得闲,今日得空,少不得亲自过来看望。却见初云公主哭肿了双眼在榻上沉睡,宸妃怒问苑容、澈儿等人:“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了?”众宫婢跪了一地,宸妃在旁坐下,以手抚额,唤道:“初云,母妃来看你了,你怎么了?”初云公主睁开眼来,只觉得心头压抑苦涩,浑身无力,艰难地叫了声“母妃”,宸妃诧异关切,几日不见,爱女憔悴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初云公主当日听贤实话,已倍受打击,实在不知贤初来宋土,竟已有了倾慕之人,此前听柳拓雨之言,更是心神皆失,原来他心头之人却是自己最厌恶之人,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曹云轩、世子都喜欢她呢,一向心高气傲,别说是安成,便是那些被先帝、父皇封为一品公主的那些皇女,自己又何曾放在眼里,为了接近世子,自己已经放下了往日所有的矜持与骄傲,一向看重的尊贵身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呢!宸妃吩咐所有婢女下去,只留自己母女二人:“你受了何委屈,与母妃说,母妃替你做主。”初云公主哇地一声哭出来,抱住宸妃便泪如泉涌,宸妃轻抚其背安慰,其实,自己近日并非没有听到那日初云与安成在御花园争吵的流言,许久,初云公主才哑声道:“母妃,是世子。”宸妃抚声顿歇,将女儿扶住,替女儿擦干眼泪:“世子,怎么了?”初云公主结结巴巴回禀:“世子,他,他不喜我。”宸妃微怒,凤眼微扬:“那世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初云公主止哭,不解地看着宸妃,宸妃起身,微理了理衣冠,问初云公主:“他来宋,一为学习,二为看时机与宋联姻,不过,你父皇说时机未到,再且高丽太远,你若真得远嫁,母妃是不同意的,那岂非咱们娘俩个儿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初云公主低头不语,宸妃又笑道:“不过,你小女儿的心事,母妃是理解的,他有了心上人吗?”初云公主接道:“是安成。”宸妃闻听顿喜,想起一事又哀叹:“原来是她,她若嫁过去,那是最好,且不说她人小鬼精,我都数回被她算计,这高丽世子不是储君,将来也不会继承大统,她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最终客死异乡罢了,只可惜,你父皇并未想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人作和亲公主的用途,至少现在是这样,倒是可惜了。”初云公主第一次听这些,心间如罩霜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理清头绪:“只要能与心爱之人一起,高丽国披居严寒之地,初云也忍得的。”宸妃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章 西行诸事 出敦煌向西前往于阗,有三条路。北路经哈密至伊宁西行。中路过楼兰,经过商议,慕容恭一行选择自洛阳、陕州、邓州、原州出,经六谷部兰州、凉州、出玉门、肃州(甘州回鹘)、至沙洲归义军境内、过高昌国石城、播仙镇归国。 经吐蕃六谷部阳妃谷时,独孤小毅颇为感触,辫发左衽的吐蕃人骁勇善战,六谷部为吐蕃帝国有名的豪强割据势力,茶马交易繁荣,异汉杂居,汉人地位极为低下。队伍过境时,舒诀提议分队乔装过境,慕容恭未允,因此一入谷,便引起注意,大队人马欲反抗而不得,财物被洗劫一空,尽数被押往阳妃谷,独孤小毅是挫败的,舒诀一路讲足了派头,在地牢仅仅半日就与牢头、军头混熟,将诸人从地字一号房提到了三号房,待遇大大提高。黄昏时分,一个英俊的髭须吐蕃贵族男子前来将舒诀提了出去,入夜,又将独孤小毅叫了出去,方知此叫折逋肃丹的男子竟为此间谷主子侄,独孤小毅被领到一处庄院中,庄院倚山建筑,高一层低一层,一层叠一层,从下面看起来宛如一座方形的城堡。舒诀正以吐蕃语与折逋肃丹谈些自己听不懂的话,美丽的吐蕃侍女陪侍,独孤小毅瞧着石屋外孤星冷月,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因此喝了很多酒。等到醒来时,还是在牢房中,舒诀与安仁诚在闲话,只听安仁诚压低声音道:“还算这吐蕃人义气。”舒诀阴测测地声音听来令人十分不舒服:“他会找回咱们的财物,不过这小子胃口真大,要了咱们三分之一。”安仁诚听了亦笑:“这算什么,又没叫咱们留在这荒谷中。”当天下午,折逋肃丹亲送队伍出城门,却正遇上首领折逋喻龙波打猎归来,折逋肃丹引见自己与舒诀,舒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引得折逋喻龙波大喜,欲封其为大官,定要回宫宴请,少不得舒诀又与独孤小毅同去王宫,独孤小毅喝得伶仃大醉,不得不佩服千面舒诀,这比大宋那帮群儒强得岂知百倍!最后,折逋喻龙波竟还备了几马车大礼,以报舒诀替其解决了如何收复龙族,舒诀却哈哈大笑:“此来昨夜与肃丹兄夜谈,他的主意!”折逋肃丹颇惊,虽说与此人一见如故,为何卖我这么大的人情,却含笑点头,毕竟叔父一向对自己面信心疑,此间有舒兄良策,若能拿些龙族,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折逋喻龙波欲强留舒诀,被肃丹偷偷放行,毕竟,精明强干的折逋肃丹不能容忍一个汉人在此间以一个高立足。期间,折逋喻龙波看中独孤小毅单刀,独孤小毅送之,留得三日,方带着大批车队,离境。 到得甘州回鹘境内,拜见首领景琼,独孤小毅仍是不解:“安大哥,为什么每次都让我们出面,将军他?”安仁诚道:“甘州虽属归义军管辖,但景琼其人志达猛虎,一直为敦煌王所忌,他曾私下接触过木青,也因他妻子乃我姑母,所以这次命我们前去。”独孤小毅一路行来,见识增进不少,不由问:“上次与舒诀去见阳妃谷主,算是成功吗,连送我的刀也送出去了?”安仁诚失笑,拍拍独孤小毅双肩:“舒诀送你的刀,也算不得什么好刀,我已叫木青从巴拉萨衮替你买了最好的军刀,等我们回了于阗,就可以见到了。”独孤小毅缩了缩:“咱们一路赶来,已经到了归义军的势力范围了。”安仁诚点头,只觉得独孤小毅话比刚开始多了:“那位尉迟大人会在前面等我们吗?”安仁诚也不知,舒诀拿着两个酒壶向两人抛来:“不用,前方有变,公主被押往巴拉萨衮,尉迟彦已跟着去了,李敬贞在沙洲等我们。”安仁诚面色微变:“曹大人不愿出兵?”舒诀冷笑:“等着将军前去签不平等条约呢。”独孤小毅颇怒:“那将军怎么说?”舒诀押了一口葡萄酒,神色莫变,却由另一个话头说下:“我会解决。”安仁诚挑眉:“你怎么解决?”舒诀哂笑:“咱们先到沙洲,见那只狐狸。”独孤小毅心潮起伏:“沙漠银狐?”安仁诚微笑:“或者那只狐狸会来见我们?”独孤小毅不禁好奇:“他到底是谁?”舒诀有些不耐:“你小子问题很多,甘州司马令狐申。”安仁诚敬了独孤小毅一下:“我与你说下如今沙洲局势,现敦煌郡王曹延恭,为我们于阗皇后的堂弟,也就是皇太子的舅舅。归义军所掌诸州,实为四大家族所掌,阴家、翟家、甘州令狐、瓜州慕容,归义军兵马大元帅乃……。” 出了东京,独孤小毅一路调整自己步伐,紧跟队伍,与前事不同。自兰州行来,行程急而缓,见到的是与中原不同的一切。在凉州时,舒诀换购了数十匹白驼,从兰州出发,过祁连山麓向西,经武威、甘州、酒泉,过嘉峪关,便可到达敦煌。巍巍祁连雪,滚滚疏勒河,队伍经过短暂的补给后便上路,此时天气已多热而干燥。雄浑苍茫的祁连山峰峦叠嶂,似一道道黛青的纱幔绵延起伏于云海间,阳光融化的祁连山冰川雪岭汇聚成一条条河流,从祁连山北麓西行,冰川雪山、森林草原、丹霞丘陵、沼泽湿地、绿洲沃野、如画山村、湖泊苇溪,与中原不同。 各国使臣、将士、商贾、僧侣络绎不绝,队伍在其中并不突出,过山丹天马场,向西,赶了一天,终于到达甘州,因已无法进城,便在城外一寺院安歇。慕容恭不在,舒诀、安仁诚商议要事便没有叫独孤小毅。独孤小毅倒也不在意,便在寺中闲逛,等到半盏茶功夫回去,舒诀、安仁诚正出来,与独孤小毅道:“苏萨已叛,被狐狸杀了。”独孤小毅不免诧异,安仁诚恨道:“万料不到竟是他,亏是敬贞与他一路,他为何而叛。”舒诀:“据沙狐密报,他本是阿里安插在将军身边的棋子。”三人于寺中凉亭歇凉,神色各异:“怪道他这多年一心想交往容真大师,原来如此!”舒诀亦点头:“大师现在高昌国内,将军放话出来说要敬贞前往高昌国联大师,他便以为是欲借僧军起事,想逃去高昌,被狐狸劫杀,便是这样。”安仁诚道:“曹延恭未必会帮太子,高昌那边的援军却已行了。”舒诀蔑笑:“二皇子与左妃倒快的很,刘司徒和李从翰现把持朝政,太子如今处境,实为艰难。”安仁诚想起一个人,不由得叹息:“公主好不容易传出信来,唉,只盼阿彦能救回她罢。”舒诀没有接话,因为在座三人其实都并不深信尉迟彦能救回灵月公主,在于阗国势、先皇嘱托和灵月公主之间选择,那活泼美丽的公主从来不在慕容恭的考虑范围内,好在一路行来,以木青之名行商,倒颇为顺畅。 慕容恭、李敬贞与一位白肤褐眼的英俊男子在园中喝酒,那男子十分高大、英俊,面部轮廓十分立体,高鼻深目,与慕容恭有着三分相似,服饰亦十分考究。只听那男子耐心解释:“这次真不能怪我,我在大王面前时已尽了全力,曹司马那里,你要不要去见一见?”慕容恭微笑,姿态优雅而从容,浑不在意:“不见,阿朗,我今日来见你,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这次匆忙,义父那里,只能下次来看他老人家了,我在中原带回来的小礼物,笑纳义父义母的,你替我捎给他们。”慕容朗半信半疑:“老实说,你回去有什么胜算,你的军权可是已被李从翰夺了。”慕容恭:“刘复欲借穆萨东来复仇之名,激我集结僧军,一网打尽,想法挺大胆,只是,相信有人比我更不想要那人归来。”慕容朗触眉,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喀喇汗皇帝阿里?”李敬贞接口道来:“这个消息已在于阗传播开来,语势早已改变,全国皆知刘司徒和李从翰夺权不正,欲杀太子另立新君了。”慕容朗伸出手指:“我原想亲自陪你走一趟,你这招高明,刘司徒想要偷天换日,怕是不容易,这只是你的前戏吧,要夺位,民间舆论算什么。”慕容恭缓缓起身,目深且远:“且看,穆萨若借绿林军西势东来,只怕西域才真的要换天了。”慕容朗手中的哈密瓜“啪”一声掉在桌上,惊惑不信:“你是在说笑吧!”忽有侍从来报,慕容朗不得不起身去处理公务,偌大的花园中只剩下两人,李敬贞跪下请罪:“将军,咱们?”慕容恭制止:“敬贞,明日你便动身。”李敬贞领命:“是。”想起一事,又补充:“灵月公主被捉往巴拉萨衮,曹司马派了翟绍协助,圣天公主虽已说服曹司马,但敦煌王!”不久,慕容朗亲来,将一封书信递给慕容恭:“大姐这信来了两日了,这次确实帮不了你,你。”慕容恭微笑:“大姐好好得当王后就行,曹家、尉迟家的事,慕容家何必探浑水,你去宫中替我谢谢大姐,只是,要让敦煌王知道你站在曹司马那边,是好事吗?”慕容朗哂笑:“流水的王,铁打的门阀豪族,你也知道,咱们家一向低调,出了大姐,在四大家族中亦只能排第二,我省得。” 于阗皇宫最巍峨辉煌的主殿内,宫人们神色紧绷,金册殿那宝座上的年轻太子亦十分不安稳,觑眼瞧着面前的皱折,已是精疲力尽。自父皇驾崩以来,秘不发丧,奇异诡谲的宫廷争斗摆到了台面上,左妃借堂兄禁卫闯进金册殿,揭发父皇死讯,朝野震惊,百官皆怒骂自己不行仁孝。司徒刘复、都督樊异借机发难,金册殿差点成了修罗场。母后拿出传位圣旨名正言顺,却被李从翰妖言伪造,门下、尚书、内省分为三派,以刘复、左都督樊异、户部所代表为一派,数自己多年劣迹,行为外强中干,欲改立有军功的二皇子为新君;另一派以吏部尚书岳丈李哲首先向刘复等人发难,礼、刑、工部官员又为一派;其余文人清流、酸儒唯稳,互不占边,文臣、武将日日朝会争斗不休。便是回了后宫,也难有片刻安宁,母后多病,为自己苦撑多年,早不掌后宫权势多年,左妃兴风作难,宫廷权谋手段使了个遍,幸太子妃年轻精明,亲去中宫照顾,母后方能安稳,又更换贴身禁卫为其幼弟李翼所率,安全尚得保。四门守卫禁军之权是父皇生前唯一留给自己的实权,父皇急病驾崩前,涕泪横流后悔没有早日安排生后事,只说慕容恭可安!可是,父皇指明的托孤大臣、自己的挚友现在在哪里呢!刘复、堂兄借穆萨之名已骗夺了他的兵权,他能及时赶回,这大局可有转换余地!李从德知道高昌国已列兵数万在灼昌,生缓二皇子,而沙洲,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是,三皇姐嫁的是敦煌前太子曹司马,如今的敦煌王是曹延恭,能来又能怎么样!太子妃李氏与幼弟李翼商议:“太子缺乏决断,只是如今镇国将军未归,不然,便可添一把猛火,助其登基。”李翼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这是父亲让我交与你的。”李氏接过,看罢撕碎:“二哥在李从翰军中,声望不下于其,成与不成就看他的了。”忽有婢女慌忙来报:“太子妃,不好了,皇后在灵前晕倒了。”李氏、李翼皆惊,果然又动手了:“快去,皇后怎么样!”等到了殿中,皇后已被扶回中宫,宫廷女官兰氏已跪着向李氏严明:“皇后在灵前跪了一夜,毒是烛台中的!”太子妃端美的面孔攸然变色,却压气忍住,左妃一身孝服,云移步摇地走上台阶,声音娇转魅惑,身后跟着内着金绡公主服,一身孝衣仍美艳绝伦的金月公主:“本宫来看看姐姐。”太子妃浅浅一笑:“那左妃来迟了。”左妃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掩口轻笑,又作哀怜状:“本宫急急赶来,真怕姐姐一时想不开,随着陛下去了。”太子妃点头,这披着美人皮从未见老、比身旁女儿还要年轻美艳,宫中横行十数年的妖女今日真是好心,当下扶了一礼:“左妃请放心,您还是担心你的小女儿如今在巴拉萨衮怎么样罢,母后凤体怎会被妖魔侵邪,小人得志,那只是一时的。”左妃、金月同时变色,灵月素来与亲生母妃、兄姐不睦,此次更是站在了母兄的对立面,现更被阿里所抓,实在是左妃心中一根不能拔的硬刺,金月微笑:“太子妃素来好涵养,今日才知你嘴舌功夫也是厉害呢,只是听说,您近日常与之前的恋人右都督四公子见面,这事,我的太子哥哥知道吗?”太子妃惊怒交加:“你说什么!”金月嫣然笑道:“你没听清吗,太子哥哥真是大方,为了皇位,啧啧!”太子妃声辩:“我要见谁,太子是知道的,金月,你别污蔑我。”李翼拔刀擦拭,目不斜视:“公主,你在咱们于阗,美貌为全于阗百姓所知。”金月面有得色,却听李翼话锋一转:“灼昌前线军中,盛传镇军将军与你的风流事,只是不知他知不知道,你在京中,可没闲着啊,昨夜就听说左都督府的大公子进出你的府邸,公主,你这到底是要选谁做驸马啊?”左妃怒极,上前一巴掌打得李翼面色铁青:“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污蔑公主,高昌大军压境,前线又有镇军将军,看你们能耐到几时!”李翼收刀:“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作为,左妃娘娘,您也太成不了气,生起气来,也只会挥巴掌,臣不会,惹急了臣,臣只会杀人,说臣污蔑公主,有谁听到了?”左妃环视诸人,并无一人响应,阴冷长笑:“太子妃真是好手段,将来定能坐稳中宫之位!”忽听一深沉男声:“承你贵言,父皇灵前,不可叨扰太过。”左妃回头,果见李从德龙行虎步,与金月微微行礼,侧身避过走了。 太子妃抹泪,李从德替妻拭泪:“今日,又叫你受委屈了,阿翼,做得好。”李翼躬身站立一旁,太子妃急道:“被她耽搁了,还没能去看母后,太子,母后她!”李从德将妻子搂紧,眼中闪过一丝灰败:“母后没事。”太子妃哀泣:“太子,您要早做决断,臣妾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不能再让母后受伤害了。”李从德眼中焕然生气,怒火烈焰燃烧。 那夜,独孤小毅与安仁诚、舒诀吃饭,两人论起于阗局势,独孤小毅对这个西域大国仍是一无所知,于阗西南抵葱岭与婆罗门接,相去三千里。南接吐蕃,西至疏勒二千余里,幅元辽阔,但相较于高昌国和举国信奉绿教的喀喇汗帝国,仍不可比。唐朝末期,中原就已失去对西域的控制权,于阗王、高昌王、沙洲曹氏皆称中原移民后裔,三国时有混战、各占上风的时候,但相对于致力于绿教东扩的喀喇汗帝国,三国时护援助,共同抵制。而喀喇汗帝国年轻的皇帝阿里。阿尔斯兰汗近年一直将注意力放于其西边领国波斯萨曼帝国,东边自十年前那场战争,虽境内时有佛教徒、绿教徒发生局部暴乱、冲突,但相交于数年前,是稳定和平很多的。于阗王李圣天雄主大略,依靠西域僧军、佛教信仰和归义军的支援,虽然兵力远远逊于喀喇汗帝国,却把它打得落花流水。十年前一战,更是将穆萨赶出西域,促成阿里登基。慕容恭被李从翰夺了兵权,舒诀、安仁诚是有些对太子怨怼的,两人深知慕容恭与太子的友谊,但太子仁爱有余、决断不足,重声名,实在与慕容恭以往说的其有大略不是一回事,相反,二皇子乃有先帝遗风,性格酷肖,在如今西域的乱局中生存,不擅庙堂权谋的李从德或许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但两人为避免独孤小毅知晓,故意用于阗方言交谈,亦只是发发恼骚而已。 三人回房安歇,独孤小毅夜间睡不安寝,忽听厢房外崖风狰狞,铃声不绝,忽听舒诀高声疾呼:“有夜袭!”午夜、凉风、残月如勾,微微泛着血色。众人闻听急出院内,四面山崖上忽现数点红光、无声飘移,顺钢丝而下的黑衣人不辨眉目,来众胜多,源源不绝,一时间箭林如雨,眨眼间便至各个殿顶,将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先冲出去的僧众接连惨呼毙命、独孤小毅晃见主殿上那黑衣人打了一个响指,数十条黑影飘忽而来,独孤小毅弹开黑色的神索,直指那领头之人,已被舒诀拉过:“你小子,是想找死吗?”独孤小毅怒极:“那你是要等死吗?”舒诀松了手,黑衣人的第二轮攻势已打响,惊飞密林夜枭:“有你逞能的时候!”独孤小毅静待片刻,黑衣人顺风而下,前排数人弓弩齐发,又有数名僧众倒下,殿中尸身遍地,舒诀大喝:“还等什么!”一声怒喝,长刀已向迎面第一人劈去,那人惨叫倒地,第二人欲张弓搭箭,猝不及防之际,一颗人头喷射出翻滚血花,被抛出老远,第三人鹞子般闪飞而来,舒诀阴狠哂笑,顺势一拉,将那人选准踢跪,一刀断了其上半身,将其腰斩,其余四人变换队形将舒诀围住,另一边,安仁诚长剑翻飞,夜风渐渐猛烈,连毙两人。院门大开,寺中僧侣持棍棒将外围包住,那领头人与身旁一人交谈片刻,迅速变换阵型,一时间,厮杀声此起彼伏,独孤小毅左手持剑,冲杀进去,与舒诀背靠背作战,舒诀眼底泛起微光:“小子,这里用不着你,你与将军先走。”独孤小毅抿唇不语,忽又抬头,幽暗的崖顶寂然无声,树叶被吹得刷刷响,那领头人的低喝,落在了空中,三枚雨针嵌入那人喉间,当下毙命,舒诀赞道:“有你的啊,小子,打起精神来,你以前是干嘛的?”独孤小毅负手持剑、冷而无情:“这是些什么人?”舒诀大腿差点受重创,大喝一声将袭击之人双手砍断:“妈的,找死!”却已无暇顾及独孤小毅,向东南角劈杀,只是,那寒针暗器是谁发的? 甘州南靠祁连山,北依合黎山、龙首山,黑河贯穿全州,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茂粮丰、瓜果飘香。雪山、碧水、沙漠草原相映成趣,既具有南国风韵,又具有塞上风情,不负塞上江南之名,但显然,队伍并没有看景的心思,何况遭遇连夜厮杀,疲惫不堪、死伤多人的队伍,城门依时而开,队伍经过收整,随队三名行医惨死,急需进城购换药品。守门军士依次检查放行,刚进城门,宽阔青石道上,数名金甲军士骑高头大马而来,两边避让不及,舒诀令行队止步,八马嘶鸣,那些人跳下马来,领队的青年汉子颇为精悍,向安仁诚、舒诀行了个军礼:“两位,司马派我等来接你们。”舒诀道:“城外枯水寺昨夜发生命案,我们身在其中,确实得见见你们司马大人。”那军士一惊,随即吩咐身旁一名军官出城查探备案,另一名军官去报告甘州郡守,自行为队伍领路,待到司马府门口,又吩咐府中下人卸马,舒诀道:“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见了你们令狐大人就走。”军士点头,将舒诀等人引进府内,道令狐司马一早去了军营,晌午才归,舒诀等人便等了一上午,到午饭时方来见众人。独孤小毅抬头,只见着寻常便服的令狐申大步进来,来人身形飘逸,玉面风流、颇不似军人。令狐申与诸人见了礼:“让你们久等了,且坐。”按安仁诚大致说了昨夜的事,令狐申道:“怎么将军没来?”舒诀已忍耐许久,随即开口:“你敢见他吗?”令狐申截口:“到了我的地界,我自会护送你们到沙洲,不过舒诀,你昨夜也太慢了些。”舒诀怒极、面部扭曲:“昨夜那人是你杀的?”令狐申摆手,指着舒诀脸面伤痕:“我昨夜好好睡大觉,有空理你?”舒诀正身危坐:“护送就不必了,你查的怎么样了?” 令狐申一上午没吃东西,吩咐婢女给每人案前上了食物,羊肉抓饭和胡饼、奶酪,但只有令狐申一人没闲着:“他已让李敬贞去了灼昌前线,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李存煦也知道该怎么做。”安仁诚道:“老狐狸,我们想知道穆萨的动静。”令狐申饭毕,美貌婢女上来替其净手,细细道来:“这事嘛。另外计上一笔,你们也知道,我府中姬妾众多,开销颇大。”舒诀暴怒,差点扑上去厮打,被安仁诚、独孤小毅暗住:“你小老婆都十八个了,确实开销颇大,你忙得过来吗?”令狐申摊手坐下,哈哈大笑,又佯装正经:“你别一见我就张牙舞爪,我天天派人去请她,她三年不见我,我能怎的?”舒诀面色越加难看:“玉珠怎会喜欢你这种人!”令狐申不以为杵:“天生俊美,招人待见,没办法。”安仁诚打岔:“你们的个人恩怨,以后再说,狐狸,你上次敲了木青一笔,这次就不能送个人情给我们?”令狐申大叫:“我敲了他一笔,妈的,东西路上什么财源他木青没染指,买了我两千匹宝马,价钱给我压的最低,我令狐家甘州任上那也是要出政绩的,早知道,我不如与大宋做生意。”安仁诚干咳两声,不再说话,低声道:“你干脆改叫令狐鸡算了,斤斤计较。”令狐申敛去笑色,冷静怼答:“你们赶得快些,便可见到穆萨和他请来的东进援军。”安仁诚、舒诀震惊,原来,那西逃数年的前喀喇汗太上皇真的引兵东来,欲报当年之仇,绿林军现在拉达克、于阗、喀喇汗三国边境区域活动,更有萨曼帝国为靠,声势颇大,令狐申又道:“李从翰倒也不是吃素的,之前打了几场胜仗。”舒诀愤懑:“就这点军功,也敢贪镇国将军的位子,不过,比你这甘州司马,那是好太多的。”屋内顿时鸦鹊无声,独孤小毅只觉得头顶有寒鸦飞过,安仁诚向令狐申行了一个佛礼:“枯水寺因我等遭劫,请你缉拿凶手,慰寺中死去亡灵。”令狐申剑眉连恨:“这虽非是我任上的事,但相距不远,你们刘司徒敢在归义军的地界犯事,这笔账先记着,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再复修枯水寺,待他日斩首刘复,本司马要来观礼。”舒诀、安仁诚、独孤小毅不觉士气大振,与令狐申辞别,便饮马走沙漠,狂奔酒泉,出玉门关,往肃州行去。 刚出玉门关外,整队休整吃午饭的队伍,便在祁连山地遭遇伏击。安仁诚凭借领队标识认出乃归义军境内最大沙盗组织,不知何时竟占山为王,还兼做起了人头买卖,因队伍此前夜袭死伤惨重,两队恶战,从平原打到山地,独孤小毅护住小尼前逃,疲于奔命,在山下等了整整一夜,方等到伤痕累累的安仁诚、舒诀前来,舒诀见独孤小毅护得小尼周全,兴奋拥抱小毅:“好小子,好!”未近沙洲道上,又遭伏击,幸得慕容朗派军前来,三人随军行得一天,方至沙洲,尚知,慕容恭已先行,命诸人养伤几日再行。独孤小毅才知这才真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以前跟在大哥身边庇护下抓抓盗贼、潜逃罪犯,做安岳王的护卫算得什么危险,安仁诚、舒诀说笑:“虽说你是将军亲自带进来的,但咱们一向拿你小孩子看,都以为你会死在路上,或者打算驱你去替木青养马,但从今天起,你是个男人了。”独孤小毅双眼愈加深沉,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只简单说了几个字:“那咱们明日再走。”安仁诚道:“不,于阗王答应出兵,替太子壮壮声势,咱们随军,后天走。”独孤小毅点头,只听慕容朗道:“不枉我今日去御书房,口都说干了,才答应出兵,你们歇息一日,于阗局势已经变了。” 独孤小毅与慕容朗在后花园闲逛,不禁好奇:“他是你们慕容家的人?”慕容朗觑笑:“他比我更像我爹的儿子,他母亲是我们的长辈。”独孤小毅恍然大悟:“怪道他轮廓似西人,与慕容康等人不像,倒与你有几分相似。”慕容朗笑道:“这里是西域,有何奇怪,你这小鬼,可愿留在这里?”独孤小毅不明其意,皱眉:“为什么?”慕容朗唏嘘:“你第一次西来,有没有想过,他这回去,若是失败,连累你一起砍头,不好。”独孤小毅双目通红、汗毛竖起:“你是他兄弟,是在试探我吗?”慕容朗见少年开不得玩笑,忙摆手否认:“不是,我是问真的。”独孤小毅将短刀藏入袖中,截口摇头:“他们说他从未败过。”慕容朗喟叹:“那是因为曾经败得彻底,他刚入西域,为丐为乞,为行脚僧,又有谁知道呢。”独孤小毅不知这些,他天生贵胄,却因相师断言雄主之相,被父兄、族人逐出中原,还要借独孤伽灵之故,但如今,其身为一方高级军官的父、伯、兄弟,又有谁可比,惶然问慕容朗:“他去了哪里?”慕容朗饮进杯中清酒:“去见他的死对头。”见独孤小毅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接口道:“今夜,便会发动军变了。”独孤小毅一惊,原来局势已在他掌控之中。 是夜,灼昌边境驻军军营中,被白天胜利冲昏头脑全军大醉的主将军营中,由李存煦联合十名高级军官发动军变,将李从翰乱箭射死,李从翰其弟李从瑞率账下悍将赶到,一番恶斗,终因寡不敌众被活埋。李存煦联合数名军官一纸军状告到尚书省、金册殿,言从翰反,主将拼死抵抗将其射杀,刘复以李从翰账下一军候所带血书进京,欲当面呈李从德,却在御道上被劫,尚知慕容恭从来都是留了一手的,遂联合近半官员抗杀李存煦谋反,诛杀长官。因军状到京,已是三日之后,李从德以前线战事吃紧为由,硬将此案压下,命李存煦暂代元帅之职,终于硬气了一回。刘复、樊异、二皇子不从,百官亦各抒其见,李从德大怒:“诸卿以为朝中还可以派谁去?”朝廷顿时鸦雀无声,包括平时一点鸡毛蒜皮也能争个上下五千年出来的清流,二皇子欲去,被刘复急命拉住。清晨昭阳未起,李从德便急急上朝,昨日深夜,安歇东宫,守卫东华门的左都督樊异长子樊章、金月公主发动宫廷政变,欲绞杀东宫,被李翼宫中密旅诛杀殆尽,李从德命人将樊章、金月公主头颅砍下来,分别置于大殿,送往甘泉宫,听闻左妃见金月公主头颅,已经癫狂;而樊异在东华门前被捕,被押往金册殿。李从德清数樊异罪状,当殿诛杀,连九族。朝堂之上,杀戮太过,李从德其实内心是不安的,然而李敬贞与太子妃却说这是必行之举,诛杀叛臣,佛主不会怪罪。 灼昌战事升级,李存煦把控不了军队局面,穆萨左右攻击,实不知绿林军有几众。当天朝堂,李从德以继天子之尊,向百官行礼,清数自己入主东宫为政过失,又整顿门下、中书、尚书三省,提拔慕容恭锦囊内名单上精明实干的官员稳定三省,当然,自己阵营的主心骨是要升迁的,不能寒了心,比如太子妃之父,原吏部尚书,便一举封侯。即使对于原来属意二皇子阵营的人无大罪亦既往不咎,又立下本朝不杀言官的御口,朝堂才焕然生机。左妃疯,二皇子欲焚宫自杀,被李从德救,兄弟俩把手言和,亦被该封齐王远离朝堂。只刘复一人,日日战战兢兢地来上朝,皆因李敬贞密视其府情况,连自杀的机会也没有,李从德扬言若刘复敢自杀,立马诛其九族,刘复现在方知,看不清这位于阗的新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边关局势吃紧,灼昌边境,危!一日,刘复上朝,摘官帽、脱朝服,在殿上痛哭流涕,说自己此前谎造军情,期满太子,诬陷前镇国将军,今讲出实情,愿以死谢罪!李从德大怒,将刘复关进天牢,派人迎慕容恭入朝,还其军权,慕容恭欲辞:“李元帅当得此职,且居功志伟。”百官都看出是新皇与慕容恭两人作戏,皆劝,其中,文兴侯李哲更道:“唯将军能当大任,何况您是先帝托孤忠臣呢。”慕容恭知李从德欲自己往前线,谦辞一番,也就应了。当然,文兴侯做出这么大让步,李从德也没亏待在前方抗敌的小舅子,封其为一方节度使,驻守西北边境,抗高昌,即刻赴命。 慕容恭、李敬贞、独孤小毅随即奔赴灼昌前线。到得灼昌,便与阿里。阿尔伊斯汗双面夹击,应将绿林军逼回萨曼帝国境内,阿里亦依约放出灵月公主与尉迟彦。灵月在边境骤见慕容恭,多日来的委屈全化成了身埋其怀中的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的娇柔声听来十分惹人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围观军官皆大笑,心中好不艳羡将军好艳福,这可是西域第一美人啊! 慕容恭没有笑,指着尉迟彦:“救你的,陪着你共患难的是他,不是我。”灵月公主脸上挂不住,低头道:“阿彦,我,我已经谢过了。”慕容恭闷气不理灵月,吩咐尉迟彦送其归宫,灵月不肯,虽未在军营,却已一直待在灼昌驻所,慕容恭不解:“你这是何苦呢?”灵月哭道:“我父皇、母妃、姐姐已死,哥哥亦不想见我,宫里我不想回去,太后一直也不算喜欢我,你要我去哪里呢?”慕容恭脱口而出:“可是,我也不喜欢你啊,我有心上人的。”灵月早已忘记哭泣,转而怒视慕容恭:“你说什么,她是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一章 芙蓉落故衣 何人共赴清霜约 榄山别业位于西郊,占据半片山林,有山有湖,树林也有溪谷,有别于私家别院,隐秘而便利。这日耶律斜轸、萧繁下马车时,御宝雕车已满山脚,耶律斜轸驻足,似乎在找寻什么人。萧繁倒没问:“来的人倒不少。”并且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潘惟熙、钱惟演等就在前方。萧繁侧身恭候耶律斜轸先行,亦随身跟随,至门口,将名帖递了上去,门口禁卫收了例画、名帖、拜帖,排查放行,神色复杂地将两人迎了进去。又迎来三位贵族少女,见了拜帖,乃知是安岳王府的、翰林学士阎家以及一位美貌夷女,正是宋缈云、阎文璟及因香道结识的艾丽娜儿,三人正欲进去,忽听有女子声音:“是皇姨吗?”宋缈云回头:“兴平,婉儿,你何时回来的?”柴韫婉佯装微怒:“好呀,不来找我,还要说不知我回京了吗?”宋缈云赔笑:“我是真不知啊,安成好大的面子,明知咱们要来,也不迎接吗?”兴平郡主笑道:“本是襄王皇兄举办的,安成也不知到了没有。”宋缈云才道:“那好,咱们先进去罢。” 安成掀开车帘,已进入榄山境内,与永乐公主道:“就快到了。”永乐公主微微点头,未见倦怠,忽见两匹高头大马先后疾驰而过,安成出声,叫住后面那人:“萧大人,你也来了?”萧挞揽不期遇见安成,回马至车旁下车行礼:“公主,您还在这里,臣下亦是应邀来的。”安成对萧挞揽有感激之情,却想那人可能也来了,遂轻笑:“你先去罢。”萧挞揽每见安成,心头滋味不可名状,只得压抑躁动情绪行了别礼上马慢行,自己的门贴被那女子所抢,倒如何是好!安成心中却莫名不安起来,那人应该也来了。永乐公主倒诧异:“这辽人是谁,三哥还邀请了辽人吗?”安成摇头:“辽国使节,也不定是三哥邀请的。” 元修、曹云轩、钱惟演、丁浪在门口迎客,直到看到宫车行来,方相视而笑。不时安成与永乐便下来,安成低声吩咐傲雪:“你去看看丁姑娘。”傲雪道应声先行,元修等已迎了过来:“安成你竟请得动七妹,难得,皇兄恭候多时了。”安成微笑:“多谢你迎我们啊,不知三哥你筹备的怎么样?”元修做一个请势,安成携着永乐公主进门庭,元修等道:“安成、永乐,我先行了,你们慢慢逛来。”二女应声答应,瞧见陈微柔、潘玉妍、薛静宜、卢蓁等言笑,诸女皆过来见礼,因永乐公主喜静,安成免礼问:“玉妍,你们可瞧见了柴郡主、兴平郡主?”潘玉妍微微回礼:“两位郡主和宋皇姨先还问起公主呢,已前去了。”安成点头:“我与皇姐先去见她们,你们赏景慢来。”诸女恭行,永乐公主见山间诸景皆妙,随山起势,不比御苑园景,雕阑曲槛,亭台楼阁却亦布局雅致,有安成作陪,倒也心情喜悦,闲谈起后宫诸事,永乐道:“听闻父皇近日恩宠臧氏,她还与你为难?”安成心头闪过一丝不悦:“姐姐也听说了?”永乐点头:“她到底已出阁了,听闻被宸妃逊了一顿,连兴平和慕容家的四姑娘亦疏远于她……。”安成想到宫廷流言,以及被母妃训话,却担心贤陷于宫廷流言中的名声,心头微微苦涩,贤哥哥今日来没来? 柴韫婉、兴平郡主等已至半山腰,据亭南望,则山下人影、诸景历历在目,画旗花舫喧豗不烦,南山列嶂如屏。长湖清册远岸,弥漫十余里,半山亭两侧另有亭,东曰云目;西曰雅筑,半山。东岭腰径百尺,其东高峰峙立,树巨石曰飞来峰,峰棱如削,飘然有云鹤之姿,高出于诸峰之上。岭下栽云梅、紫荆千株,山根有题曰紫华堂、荆梅岭,兴平郡主道:“冬日时候这里倒颇有绿普承跌,芬芳馥郁”的境界了。”柴韫婉点头,恍然望见几处身影:“今日来的有生人吗,三哥的帖子都给了什么人,怎么还有辽人、夷人?”兴平郡主道:“也不奇怪,那日三哥办听琴会不也有辽人参加,也并非只限于咱们和京都门阀那些,我瞧着翰林画院的画博士也来了几位,听闻还广邀民间有名画师携画来斗,各个画馆便见到了,有曹大人在,禁卫没问题。”柴韫婉想起那日相国寺见到的辽人,因丁浪便想到云铮,心间诈然有阴霾略过,忽听身后有声:“柴郡主、兴平郡主。”来人正是潘惟吉、潘惟熙兄弟二人,柴韫婉心头一跳,只觉得数次见潘惟吉,眼光便不能放开,潘惟熙自然瞧见,惟自家兄长茫然不知,不由得心道:“郡主一见三哥便不能自已,该如何呢。” 锦丰堂侧有承岚、昆仑诸亭。又有形如半月的净月书馆,月娥陪侍在裴献之近旁、坐镇八仙馆。安成与永乐公主进馆时,贤正在闲看馆内藏书,崔昊天隐在人群中,三人见礼后,永乐公主见元修与一绿衣美貌女子闲聊,便搭言:“三哥,四哥怎么没来?”元修自画坛名流云集的长桌起身:“进宫见父皇去了,永乐,你与我旁边来。”安成与贤过来,元修安排诸人在四周坐了,裴献之一番恭词过后,此间画馆斗画便开始。 宋缈云、阎文璟、艾丽娜儿三人欲自荆梅岭登紫石岩,在梅岭尽头,忽听一男一女声音:“姑娘,公主让丁某前来请你过去。”那女子话语清脆、娇柔,听来十分舒服,却在拒绝:“丁公子,今日人多,我,我不想见生人,您请自去忙碌罢。”三女皆诧,宋缈云却已听出这丁公子便是丁浪。丁浪虽欲亲近,阿离却因思国情切郁郁寡欢,且只亲近安成,尤其那日丁浪与萧千月打架过后,只觉是自己过失,避而不见,丁浪不由得道:“你又赶我,这般讨厌丁某吗?”丁阿离不知如何回答:“啊,不是,我没有,只是你不得忙吗,我便随你去见公主罢。” 两人转弯而出,恰遇三女,皆是怔茫。宋缈云本欲质问丁浪弃婚沈弄玉之举,原来是见新厌旧,见到丁阿离,倒一惊:“怎的是她!”丁阿离认出宋缈云,亦吃惊不已:“您是宋公子吗?”宋缈云面色一红,打断其问,怒声丁浪:“什么宋公子,不认识,丁浪,你与弄玉悔婚,便是因为她吗?”丁阿离茫然失措,不知何故,丁浪哑忍,见阿离未有怒色,尽量平复怒火:“皇姨,丁某的私事,你问这个做什么?”宋缈云道:“弄玉自幼与你相识,你害她伤心,我与她情同姐妹,便问不得吗?”丁浪冷声:“您真是好兴致,与她相识,便要娶她吗?”宋缈云怒气更盛:“你,那是汝父与沈家订的亲。”丁浪频频相顾阿离,当下冷笑:“听闻皇姨的母亲,永宁公主替你相中了西京监察史三公子,您避出,西京无人不知,某与皇姨算得同病堪怜,您何必如此呢?”宋缈云不理会阎文璟、艾丽娜儿眼色,被丁浪驳得哑口无言,瞧阿离面色,茫然无知,心间怒气其实已去了大半,只是面上却挂不住,气得面色又白,只怒视阿离。阿离呆立,亦不知宋渺云欲如何。 兰屏抱着画盒,欲寻丁浪,到了毓秀轩,只见流霜外出,却不见丁浪,想起榄山外踏马踟蹰的萧挞揽,正觉奇怪,抬眼便遇见耶律斜轸与一辽国美男子正行来,不由心道:“这位今日却在,怪道公主不悦,原是如此。”兰屏抱画欲在树下歇脚,等丁浪回来,便装作无视二人,萧繁与耶律斜轸迷途,便行至问兰屏:“姑娘可知九公主在何处?”兰屏面上无痕,欲答惊起泄画卷,流散地上,便蹲下去拾。耶律斜轸骤见画上云间女子,不是安成是谁,萧繁亦在惊叹:“姑娘此画甚好,是你所作吗?”兰屏道:“我为女婢,如何有此画艺,不是。”萧繁道:“那可否请姑娘此画观瞻?”兰屏将画盒收好,十分为难,正想推辞,忽听耶律斜轸问:“她在哪儿?”兰屏不敢直视耶律斜轸,不由自主道:“公主不在此间,不知何处。”片刻,便见两人离开,幸遇见阿斯,便先将画嘱托她保管,又寻安成。 安成与贤未有多谈,与永乐公主自龙吟堂见到柴韫婉,便寻隙外出自逛。过云中亭,经盘行萦曲蹬道,亦只有傲雪陪侍,两人扣石而上,忽见山绝路隔,继过木栈,练石排空,回环曲折,又过了艰险难行的竹道,便望见荆梅岭,尽头山冈南向绵延,那苍苍杏木之下,偶得片刻的曹云轩正欲上行往椒崖。安成行得快些,终于赶上,疾走寨桥,只差数步便能赶上,忽听吱呀数声,傲雪已经大叫:“曹大人救命!”曹云轩惊回头,便见到摇摇欲坠落的安成与傲雪,当下如飞鹰落出,抱住大惊失色的安成,张成在上已拉住傲雪,当下使力欲拉傲雪,只听傲雪叫道:“先救公主,快叫人叫公主!”张成亦急:“我拉着你,怎分力救公主,你先上来!”绳索不堪重力,曹云轩见下行数米处有一突出的厚重石台,安慰安成:“公主,咱们得坠下了,你怕吗?”安成轻轻摇头,命张成先救傲雪,顷刻便绳断,两人如中箭落雁,“砰”声重重摔在石台上,安成得曹云轩庇护,丝毫未伤,却听见曹云轩手骨断裂之声,忙爬起,急得落泪:“云轩哥哥,你有无事?”曹云轩摇头,将安成扶起查看无恙才放心:“没事。”安成急了,抓住曹云轩右手查看,果见其右手破损严重,血流如注,声音已带哭腔:“你还骗我!”张成的声音传来:“公主,大人,你们稍等,我马上找绳索来救你们。”傲雪急问安成是否有事,曹云轩高声回应:“没事,你们快去罢。”傲雪哭红了眼,只得跟张成暂时离开。 安成遍寻崖间,见白首乌上尚幼小的果实,便欲去摘,曹云轩哪敢牢安成动手,自去摘取,果中茸毛取出,敷于手上,血遂止。安成欲撕衣衫净步替曹云轩包扎,曹云轩阻止:“公主,怎可如此?”知安成担忧,便安慰:“真没事,公主别担心。”安成不由得恼怒:“出去定找丁浪算账。”曹云轩道:“不怪丁公子,刚才我已瞧了,那绳口是新割的。”安成诧惊,曹云轩十分内疚:“今日臣负责此间安全,害公主受惊,实在是罪该万死。”安成皱眉,想起一事,慢慢摇头:“这怎可怪云轩哥哥您呢,对了,您身体无他恙罢?”曹云轩摇头不解,看不透安成在想什么,忽见安成示意禁声,果听顶上急促犹疑的脚步声,安成压低声音:“不是他们,步履婀娜轻缓,是个女子。”曹云轩点头,安成见石台前处,竟有一浅滩清水,便悄移过去,惊喜之余不免失望,曹云轩微笑安慰,不多时,脚步声离去,安成冷笑,将绳索和承重算得丝毫未差,到底跟了自己多久了:“上去了,倒要看看此人是谁?”两人心事各异,一时无话。不多时,张成叫来多名禁卫,扔下绳索,将两人拉了上去。 曹云轩得知并无人下山,命众禁卫即刻搜寻,与安成行礼:“傲雪姑娘陪公主先寻处休息罢,其余的交给臣。”安成点头,由禁卫前后护卫下山,至荆梅岭,恰好遇上面色焦急、带禁卫来寻的丁浪:“公主!”安成正欲开口,丁阿离已奔了过来:“公主,你没事罢?”安成微笑拉住丁阿离安慰:“没事。”丁阿离难得恼声,质问丁浪:“都怨你,害公主受惊。”丁浪一脸内疚,躬身请罪:“是臣的过失,请公主稍后责罚,先与丁姑娘安歇罢。” 安成未多说,便由丁阿离扶着回离香院休息。喝着阿离亲自泡的安神茶,抬眼竹窗外,便可见到修冈之上成片的丁香树,院中丁阿离亲自侍弄的椒兰长势极好,与阿离道:“你在此间住得可好,我不得常出宫看你,丁浪可照顾得周全?”丁阿离点头:“很好,对了,公主,我此前遇到一位宋公子……。”安成听罢失笑:“那定是皇姨了,你便装作不认识什么宋公子罢。” 忽听有人进院来:“安成!”不时,元修、贤、柴韫婉等数人皆至此,安成欲起身,元修制止:“安成,我听说你掉下山崖了。”安成见诸人担忧,便起身示安好:“三哥,安成没事,别担心。”元修怒道:“云轩去了哪里?”安成摇头,与元修耳语一番,元修方罢:“那你便在此处安歇,你们也散了,不可打扰公主。”众人皆散,唯留柴韫婉一人,安成向贤微微点头,瞩其离开,柴韫婉奇怪:“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突然跌下山崖?”安成只得细说一番,柴韫婉心间闪过一个人影,却不甚清晰,三女便闲聊解闷。 元修与贤出门,便撞上丁浪:“王爷,世子!”元修怒不可遏:“安成在哪里掉下去的,曹云轩在哪里?”丁浪低头回禀:“椒崖半山腰,在下排除多人,只这张帖子有异,门口禁卫说萧使大人在外徘徊多时,已回行馆去了,已派人去问。”元修震怒,接过帖子:“还未找到,将所有女眷集到八仙馆。”丁浪领命,与禁卫离开暗查。 耶律斜轸与萧繁见多名禁卫疾行肃穆,便知有事,只不知为何,便抓住一人询问:“发生了何事?”那禁卫厉色道:“九公主在荆梅岭灈龙桥遇人害,今日你们任何人不得出去,等候排查!”耶律斜轸骤然变色,晃眼看见疾走的兰屏,拉住道:“公主怎么样?”兰屏不料又遇到二人,只是隐约想到那事,面色便有些不善:“不知,我要去见公主!”匆忙离开,萧繁想起一事:“挞揽怎么没来?”抬头时,耶律斜轸已不见了踪影。 元修命丁浪、萧挞揽逐一排查园中女眷,包括丫鬟婢女,却并无有异人,不由得暗惊:“害安成的到底是何人,为何与辽人有关!”永乐公主与兴平郡主亦起身:“三皇兄,不若我们去看看安成。”元修点头,月娥奉上一盏茶:“王爷稍待,曹大人或有所获。”元修惊怒之际,只怕安成有失,亟待曹云轩有所获。 兰屏见安成无恙,与安成禀告:“公主,襄王已查到是萧使那张帖子有异,许是他帖子被人顶替进来,或与他们有关,奴婢已在园中碰到过耶律将军他们。”安成点头:“伤我那人却是个女子,你二人去将今日所献来的画取来我看。”兰屏、傲雪领命去了,安成便在园中等丁阿离回来,晃眼一抬头,却见院门口进来一人,不是柴韫婉与丁阿离,却是贤。 耶律斜轸瞧着安成脸上笑容由淡渐开,好像世上只剩那人一般,忽然觉得安成太过残忍,在她面前,为何一如既往地一败涂地,指尖敲击着栏杆,扣紧人心,似在嘲弄自己,在这初夏时节,嗜血而凛冽如塞外风雪。 贤满眼担忧:“刚才人多,未能多问,真的没事?”安成不觉失笑:“真的没事。”贤道:“你似乎有了眉目?”安成摇头:“并没有,贤哥哥可愿意与我一起看画?”贤惊惑,微笑点头,安成抬头,心间帐然若失。苍劲古松下,两人闲话,只不知过去多久。柴韫婉、兴平郡主、永乐公主等同来,柴韫婉一进门便道:“安成,曹大人找到了凶手,那女子中箭跌落山崖了。”为寻凶手,丁浪亲自前去,以他对榄山的熟悉程度,那女子应无逃脱才对,只是:“可知她是什么人?”兴平郡主道:“那辽使来了,说他名帖为那女子所夺,听出有晋阳口音。”安成皱眉,辽使应是萧挞揽了,竟是北汉的人! 萧繁听了萧挞揽所言,已然变色,定是扶摇无疑!萧挞揽怒气已生:“是你的人,她想干什么?”萧繁不及解释,只道:“她在哪里?”萧挞揽冷声,指了指椒崖的方向:“被曹云轩射杀,跌落山崖,或许死了!”萧繁惨笑,阴鸷可怖:“那公主在哪里?”萧挞揽压抑怒火:“你要做什么?”萧繁只留一个背影:“她不是没事吗,今日又是扶摇,呵。”忽见地上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禁止步,耶律斜轸在不远处,萧繁心如刀绞,但始终不敢直视耶律斜轸,萧挞揽不无失望:“你大约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是否应该向皇后上书一封,让你回上京!”萧繁侧身,不惧萧挞揽质疑,没有回头:“我敢将那画献出来,便不怕事,扶摇误会我,但我不会为了这一箭之仇报复于她!”萧挞揽冷笑:“那个女人呢?”萧繁愣住,一股凉气袭上心头。 耶律斜轸:“什么画?”萧挞揽至其旁,便将当年那事说了,耶律斜轸点头:“这事,别管。”萧挞揽退离一旁,应声称是,萧繁亦不再多说。晌午过后,潘玉妍、薛静宜、卢蓁等欲请来看望,被安成拒绝,只永乐公主一人陪伴。宋渺云携阎文璟、艾丽娜儿欲看望安成,却在门口被拦住,禁卫言明艾丽娜儿不能进,宋渺云想了想,便让艾丽娜儿留在外面,与阎文璟一起看安成,安成在案旁休憩,永乐公主与宋渺云道:“安成睡着了。”宋渺云道:“可别吵醒了她,襄王亲去了椒崖,想必很快能找到伤安成的人。”永乐公主喟叹:“幸安成没事,宫外竟这么不安生。”宋渺云不好说话,寒暄几句便悄声告退,在院中碰见丁阿离。阿离想到安成的话,尴尬不知进退,阎文璟不觉奇怪宋渺云反应:“这女子是谁,竟在此间来去自如,是公主的朋友吗?”宋渺云便不耐烦:“多嘴,关我们何事。” 艾丽娜儿一路尾随萧繁至荆梅岭,萧繁突然顿步,艾丽娜儿隐身石后,再出来时萧繁已然不见踪影。柴韫婉未带婢女跟随,本欲去椒崖,却在半山崴了脚,遇潘惟吉、惟熙兄弟,商议由惟吉送柴韫婉下山。两人在亭中安歇,柴韫婉却多半沉默,潘惟吉亦多沉默,潘府与房州郑王府不算亲近,便是这位柴郡主,亦不过数面之缘,京中传言惟吉并非没有听闻,父亲甚至找自己叙话,明言远离柴郡主与慕容珏。对于柴郡主,自己是不敢高攀的,而阿珏呢,其父兄所阻,亦有多日未见,只是面对英气少女炙热的目光所视,潘惟吉只能当作未见。柴韫婉只觉得压抑苦涩,不觉清泪盈眸,惟吉惊,一时慌了手脚:“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柴韫婉微笑:“没事,眼睛不适。”潘惟吉远眺山道上,车轿不易行,良马亦未前来,便安慰柴韫婉稍待,柴韫婉道:“怎的还未找到那人,不是说是个女子吗,竟然伤害安成?”潘惟吉道:“曹诩在,定能找到,郡主与公主感情很好。”柴韫婉下意识接口:“我并无太多兄弟姐妹,那么你呢,与兄弟姐妹好吗?”潘惟吉极为肃穆的俊脸上难得含笑:“很好。”柴韫婉起身,向亭外走去:“那么,潘大人教子有方。”潘惟吉不解柴韫婉为何突然变色:“郡主!”柴韫婉全然不顾脚伤,走得很快。 扶摇忍着箭伤,从暗河潜出来,回望榄山远景,不由冷笑,沿着河道走了许久,直到走近一片红树林,有哀茫鸟声从林中传出,原来是一座墓寺。进了林中,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水草丰茂之地,就着泉水将脸上秽物清洗,现出丰姿艳丽之色,白衣尽湿,胸口血花已染红了大片上衣,扶摇将上衣脱下,漏出好看的锁骨和雪白丰满的肩头,又将内衬纱衣解开,将金疮药倒了上去,欲拔出断箭,却浑身颤抖不能动手,心中恨极安成。忽见前方数十米的红杉树黑丝绦垂落,大惊失色:“谁!”袖中短箭急发,扶摇轻笑却瞬间消失,那早已快射入那人身上的毒箭已紧贴着自己的喉咙,这是人吗?这是怎样的速度啊!扶摇被此人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抱入怀中,那人闻到香气,随即走开,扶摇看不见这人面目,不由骂道:“你是神是鬼,何时来的?”红衣男子转身,细目长颈、峰眉舒朗、丹唇萧漾、雅恣无双,竟是一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扶摇却觉得头皮发麻,那男子声音极是惊惑,用极轻的声音问:“如何来的?”扶摇昏昏欲睡,似是被那人声音牵引:“我被人追杀,逃路来的。”那人又问:“你受伤了?”“嗯。”红衣男子转身,笑意放纵,将扶摇上衣褪下。扶摇平生杀过不少人,此刻由这红衣美男坐在身旁,由着他喂了一粒药丸,却是冷汗直下,不由得颤声问:“你,你要干什么?”红衣男子将手深入扶摇怀中,掏出女子的丝帕,扶摇抑制不住的满面羞红、咬牙怒骂:“你再乱动,我一定杀了你。” 男子轻吹扶摇耳边长发,轻声道:“别乱动。”扶摇一惊,忽觉胸口一阵钻心刺骨的猛痛,正要大叫,已被那人塞住嘴巴:“好了,没事了。”便晕死过去。红衣男子将药敷上,替扶摇拢好上衣,一声长哨过,惊飞林中夜枭,那在墓台上沉睡的女子却纹丝未动。有黑骑在山岗浮动,不多时便有数人伏跪在最大的红衫树下:“什么事?”领头之人道:“大宋襄王在榄山举办画宴,有人进了林子。” 曹云轩向安成请罪:“那人进了前骊妃陵地,臣没有追过去。”安成皱眉:“你可看清那人面容?”曹云轩直接道:“那极有可能是她再次伪装,只是那陈家小姐死得太冤,不过公主不用担心,襄王会处理此事。”安成压制心中怒火,微微点头,曹云轩见安成似乎颇为疲倦,便告退。兰屏端了雪霞羹来,请示安成:“公主,萧使已回了行馆,耶律大人仍在门外,您是要?”安成沉吟许久,方道:“出去罢。” 耶律斜轸走近安成,刻意无视安成面罩寒霜的神色:“既击杀了伤你那人,还不高兴?”安成不欲说话,耶律斜轸嗤笑:“这么不想见我?”安成近日颇失耐心:“是,我是可怜无故惨死的陈小姐,原想见萧大人,问他是否对那害我女子可有特别印象。”耶律斜轸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似笑似讥,只让人觉得寒意渗人:“今日,我看见你见了那高丽世子。”安成不觉奇怪,兼则惊鄂:“怎么?”耶律斜轸轻问:“你已接受那人心意吗?”安成敛眉,十分不悦,这人!只是贤哥哥,芙蓉绿云鬓,红潮落腮,一笑为谁?将手中画卷交与耶律斜轸:“既是你来了,那便将此画卷交与萧使罢,多谢。”耶律斜轸未接,复问:“你真接受了?”安成亦问:“无论如何,与你何干?”耶律斜轸步步紧逼,安成不免后退:“公主,是不记得本王说过什么了吗?”安成几乎跌倒,靠住近旁枯树,耶律斜轸褐色浅眸转深,已然怒极,却仍不止步:“本王说过,公主最好一心一意等本王,如若不然!”安成觉得不可理喻,冷声截口:“不然什么,像劫杀崔昊天那样,也想伤贤哥哥吗,耶律韩隐,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在大宋,不是在辽国!”耶律斜轸仍是嗤笑:“那又怎么样,那高丽世子有什么配得上你,得你这么维护他?” 安成不再看耶律斜轸,对耶律斜轸无礼质问,只越发生出厌气,急于辩护:“你莫不是疯了?”耶律斜轸捉住安成双手,惊得安成欲呼救,却恐人看见误会:“你才是疯了,那僻寒之国的普通世子,你难道还想将来出阁了嫁过去吗?”安成挣脱不得,只觉得面上愈烫:“你放开,我没有,你是不是太放肆了!”耶律斜轸凑近低吼,已然触到安成鼻尖,安成惊怒且有了一丝惧意,似乎手腕已断:“你为他笑,为他哭,为他醉,可考虑过本王的感受,本王一早便告知了心意,公主,是想要一直轻视践踏吗?”安成不解,已被整个人带到了柳树后面,哭道:“我没有,你别捉弄于我!”耶律斜轸恨极,钳着的手突然一松,在安成额间飞速一吻,惊得安成忘记哭泣,眼前只留晃动的青枝绿叶,那时轻柔、恍如此时节飞花青雨落在身上,湿润、霸道的,如燎原烽火烧尽自己理智的……是人的嘴唇。安成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整个人都傻了,这人,怎么敢!耶律斜轸松开被钳制在树干上的双手,面色通红、眉晕半深唇注浅、似是腼腆的安成不能视物,不等安成有所反应,原来对于自己,除了惊慌的样子、刻意无视的样子,也会有羞涩的样子,不由得靠近:“还要再来吗?” 安成脸上绯红散去,惊怒交加、越发悲愤,发狠挣开,眼泪便如花落,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今日如此,耶律斜轸即使有心里准备,对安成反应仍是有些错愕的,不是应该面色苍白,心如小鹿乱撞吗:“你不是应该笑吗?”安成冷笑,声寒入骨,恨不得撕了耶律斜轸:“笑,我恨不得割了你的舌头!” 一直以来,是她的出现,将自己拽入这段从未经历过的事,她却不习惯吗,每走一步,都优雅冷静的耶律斜轸十分不解,嘲讽回复:“本王早就警告过你,谁让你连自己的心也守不住?”安成大怒,只觉得此时身边要是有把刀,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过去,一掌击过去,还未近身,双手又被耶律斜轸扣住,眼眶越发红了:“你!”耶律斜轸反倒笑了笑,靠近安成:“你问我会不会伤害高丽世子,不,有朝一日,我会覆灭他的国家,叫你知道,这世间,配得上你的人该是什么样。” 安成遥望不远处的芙蓉山,那里埋葬着近百年而出的第一美人、美名远扬的骊妃、世称芙蓉花神的花蕊夫人,世人虽称其才貌双绝世,却更说她是倾倒两帝王的红颜祸水,这人言说要因自己去灭亡一个国家,安成便十分厌恶。只是多年以后,当高丽国在耶律斜轸的军事打击下,几近亡国灭种时,这才始知,这一时之言,竟成了谶言。 安成想起那日元份的发问,无可避免地想起那段封存的往事,那年十月十九日夜,朔风凛冽,大雪飞扬,便是如那画中所画一般情景,也是在那年,自己知道了骁骑卫的另一个身份,并且埋藏了很多年。尽管父皇继位后,薛居正、沈伦、卢多逊、曹家和楚家等都加官晋爵,但这只是在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稳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安抚人心、消除动荡之举。父皇最信任的人仍是精通吏术的宋琪、能谋善断、曾为礼部尚书、现仅次于枢密副使的文明殿学士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程德玄为现翰林使,本执掌骁骑卫多年,监视朝臣、实如影谍,伏居幕后,今已被去年右神武军营出身的普通军官田伦代替。只今年,四哥所说田伦杀叶良,那么也就是说四哥、大哥是今年才知晓这一秘密组织的存在,而因自己之故,曹家或已知了。在红楼地位若安成不知元份今何,才可以得知今日要发生之事,那远在辽国的韩德让,是否如耶律斜轸所说,是太过于自负的一个人,才不知萧繁及萧挞揽等一干人,全部朝臣、包括自己都不过是帝王心术手中的棋子,而骁骑卫之所以倾巢出动精干禁卫,只因辽国细作是个例外,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能避杀身之祸,再怎么说是该感谢元份的,而大哥王妃郑氏娘家,为替大哥投石问路,牺牲父族不得志、投靠郑家的叶良便能理解了。这几年,安成也有看不懂下棋之人的时候,或因出生帝王之家的天生冷血,并未将谁的生死、哪家的沉浮放在心上,当父皇下旨与潘家赐婚时,安成也是替元修高兴的,只是,偶尔想到四哥元份和大哥,便有喟叹之意,但身居后宫的自己,尚且一样如履薄冰,又能作何呢? 当日兴平说秦王叔与善于逢迎借力的权谋之士、近日声势极壮的卢多逊颇近时,便心有郁结,只盼是自己多想而已,却听三哥说朝堂之上,近已有弹劾秦王叔之举,兴平出来游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半日便回去了。而宫中又几时太平过,嫔妃争宠自不必说,七皇姐偶听李妃说三哥性散漫,并不甚为父皇所喜,不比大哥,想必这也代表了李妃自己的意思,所以才选中潘家八女为三哥王妃。而大哥至情至圣,连府中正妃、侧妃之斗尚且不能妥善处理,能如父皇所愿吗?如果说在这偌大的东京城中,还有谁能够看懂这盘已下了几年的大棋,那么便只有德昭皇兄一人,能为棋子、甘为棋子,只求明哲保身的安岳王机谋深沉、喜怒不见于色,是安成也偶有看不透的人,他真的会一直如此?而如果还有谁未曾动、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动过,那便只有陈王兄元祐一人了,其一向盛得父皇青睐,虽其母妃近日盛宠不再,却仍是制衡后宫的一枚棋子,却因亡妻之故,意志消沉许久,安成竟不得而知。只是,西宫日渐破败,东宫悬空多年,相信不会只是下棋者的心病。 安成觉得,谁人能赴清霜约?能最明白自己心境与心意的,唯贤一人而已。亦只有与贤一起,才有放松愉悦的时候,这或许,连贤也未知,安成时常觉得,贤便是另一个自己,是自己偶失世间的灵魂,皆因两人有同向往摆脱倾轧迫害,去往离宫乐土的心愿。这些,安成深藏心中,连贤也未表露过,毕竟,自己也有不明白、未相通的时候,才会逃避多时、不能明确心意,这些,耶律斜轸怎会知晓、又如何明白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二章 顾盼莫谁知,所思兮何在? 萧挞揽离开榄山,驰行古道,欲回行馆,身后尾随那人终于不再隐随,却消失不见。途径长亭,听有男子声道:“阿灵,你去陈王府做何?”女子怒道:“歇完还要赶路,无事,小聪,你快点吃。”萧挞揽无意听人闲话,便自行过,忽听孩童拍掌声,箭弩声争鸣,穿林而来,萧挞揽辨来向俯身避过,回头望去,此地除了河对岸一片松林,并无避物,却不见人影,怒从心起,勒马回身,独孤明聪笑道:“傻子,你是要回去吗?”萧挞揽回头,见是一孩童,笑了,独孤伽灵赶紧捂住独孤明聪口,媚笑:“小子顽皮多嘴,莫见怪。”萧挞揽点头:“我不打算回去。”独孤伽灵莫明:“喔。” 萧挞揽见独孤明聪与常人不同,白发红眼,帷帽白衣,笑容诡异,便下马入亭,独孤伽灵、宋梁已起身,知萧挞揽动了杀气,独孤伽灵挡住:“看您不是宋人,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见萧挞揽没有说话,笑道:“可否借箭一看?”也不管萧挞揽同意与否,从其手中抽出,看罢奉上:“这箭弩出自骁骑尉军营,给你。”萧挞揽颇奇:“你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识得军营标识?”独孤明聪在旁道:“灵姐,你也多嘴,他汉话标准,未必不识,何必呢?”萧挞揽扼死独孤明聪咽喉,将之提起,宋梁欲拔剑,被独孤伽灵拦住,只听得独孤明聪口腔牙碎之声,片刻便鲜血自口边长流:“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独孤明聪奋力挣扎,却无一丝还手之力:“你这辽狗,放开我,小爷,一定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梁如何忍得,拔剑便刺向萧挞揽胸口,还未近身,只见萧挞揽左掌一推,宋梁竟被弹开几米,摊坐地上:“是吗?”独孤明聪已奄奄一息,犹自挣扎,瞳孔越来越红,似两处血涡将人吸住,萧挞揽暗叫有古怪,将独孤明聪摔出亭外道旁树下。 正欲离开,宋梁提剑缠斗,萧挞揽忽感脖子一阵剧痛,转目视去,见道上白马上一妙龄美貌少女使长鞭袭来,正是慕容珏,萧挞揽提防不及,这才着了,三人苦斗,长剑翻飞、龙蛇滚舞,萧挞揽见少女出手狠辣,九节鞭使得颇得力,不觉好奇:“你是谁,我可得罪了你?”慕容珏轻轻一笑:“没得罪怎的,瞧你不顺眼罢了。”鞭子使得更快更狠,心中已经微急,这人身法是牢不可破的城墙,几十招下来,竟沾不得他毫发,本以为是个猛夫粗人,功夫是也无章法可言,但其格斗简单、刚猛、霸道,原来是在陪自己玩玩,宋梁也算禁卫中的好手,却被此人逼得大汗淋漓,已知是抵不过这人了,果然,迅猛斗击欲断其手腕,萧挞揽微抿嘴唇,已然不耐烦,右肘逼伤宋梁,撞在亭柱上,长鞭已被缠在指尖,挑眉不语,慕容珏大怒,使力欲夺却纹丝不动,便近身使掌劈去,萧挞揽使掌逼退,独孤伽灵叫道:“阿珏小心,不要苦斗!”慕容珏震惊,只觉得面前之人身形越来越高大,恍惚立于天地之间,闭眼叫声死了,然掌声未近,已被震飞数步之外,慕容珏抚着心口,骂道:“你这辽人到底是谁?”萧挞揽无语:“不知道我是谁,你便要打我?”慕容珏气得说不出话来,独孤伽灵扶住慕容珏:“阿珏,你没事罢?”慕容珏又气又急,想起追来此地的目的:“灵姐,四哥是不是你害的,快随我回去救四哥。” 独孤伽灵脸微红,也未否认:“我随你去,他会放过我?”慕容珏急道:“你们一向不睦,他不过多说了几句,你也犯不着对他使毒啊!”独孤伽灵没有申辩,转身掏出药丸交与慕容珏,将咒语告知,给了一粒药丸,嘱其在两足的小指尽处,各灸三针,那东西便出来了,慕容珏狐疑:“这么好解,你没骗我了?”独孤伽灵将独孤明聪抱上马车,怒道:“不是为你面子,你们慕容家的死绝了,我也不救,我便走了,你自保重。”慕容珏看着马车远去,心中复杂之情难言,忍着剧痛,上马回城。萧挞揽尾随其后,见慕容珏在马上东倒西歪,心中略觉不忍,欲追之,忽听有人高声道:“阿珏!”一匹青骢宝马疾驰而过,尘沙飞扬,已将那摇摇欲坠的少女扶住。慕容珏恍惚之际觉得被人抱住,睁眼视之,似是潘惟吉,不由得挣扎:“是你?”潘惟吉点头,急道:“是我,阿珏,你会没事的,我带你去治伤。”慕容珏剧痛难忍之际,抓住其衣袖摇头:“我没事,是内伤,那人无意伤我,修养数日便好,要,要回去救四哥。”潘惟吉低头,慕容珏已晕睡过去,回头望去,道上车舆笙旗不绝,似乎是襄王也归了,催马快进城门。 兰屏、傲雪、红霜皆不知为何安成生谁人的气,以致于不思茶饭,不久淑妃来看,安成方有笑脸。淑妃哄安成吃了饭,安成便靠在淑妃怀里撒娇,想到白日耶律斜轸之举,心中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淑妃扶起女儿:“听永乐说,你今日又差点受伤?”安成不想是永乐所说,便嘻哈应对,说自己无事,淑妃虽心安安成无事,仍十分忧虑,更多震怒:“可查清了是何人所为?”安成摇头:“女儿也不知,辽使说是个带晋阳口音的女子。”淑妃大惊:“是北汉的人?”安成点头,淑妃道:“朝堂之事,母妃不懂,可为什么牵涉了你?”安成亦不想提起,遂将白日之猜测隐晦说了,淑妃方知晓其中缘故,安成解释曹云轩已将榄山围困,只想淑妃心安,淑妃搂住安成:“别老出宫了,母妃不放心。”安成便点头,又道:“女儿总要将那人找出来才是。”淑妃知其脾性,只得任之,等安成睡后,方回宫。 翌日,初云公主在御花园瞧见安成,不由得厌恶:“她近日在做什么?”澈儿赶紧回话:“九公主近日多往藩学院学藩语。”初云公主想起宸妃近日劝言,冷笑讥讽:“与人学舌有甚用,自甘下贱,她近日倒多得意。”周围仆婢皆不敢直言。 安成数日不出宫,欲放松心境,多与田凝之、阎文妤等女官在昭文馆听讲,偶去国子学各种比试当评判,国子学为历朝专供官吏子孙学习儒家经艺之地,下设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五院,其中以只招收进士、明经两学科的太学院和四门学院人数最多,除太学外四院,只收年龄十四至十九的少男少女。儒经共九部,分大中小三经,诸学子至少需择两部修习,其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为必修。太学院今所收学生数百,皆为本朝皇亲国戚或三品以上官吏子孙,四门学人数过千,皆为在京七品以上官吏子孙,太宗重文,国子学仍收庶人中未满十五的优秀俊才,经当朝贤者名仕举荐后,初可进四门院。学内设有旬考、岁考、毕业考,四门学院历试成绩拔优者,择入太学院;反之,太学院历差者,则转入四门院。满四年毕业考试成绩优异者,经师者、学院考核,可由国子监祭酒选学子三十名直接参加科举殿试。 这日,旬试开榜,钱惟演刚入国子学月余,便拔得头筹,一时颇有盛名,连父皇亦曾在宫宴中点名表扬,安成素不喜此人,文采虽盛,却并无文人风骨,陈微柔枉死,灵堂之上,安成亲派傲雪前去送行,那女子死得太过冤屈。幽居数日,决定去安岳王府,当然在这之前,得去见萧挞揽,萧挞揽自车旁向安成回话:“那女子模样不甚清楚,实在对不住,公主!”安成听罢,点头:“多谢,那本宫先回了。”萧挞揽道:“公主出外,最好多带些禁卫。”安成遂笑:“该来的总要来的,无事。”车马行了几条街,欲过长桥,兰屏不由得皱眉:“公主,那辽人已跟了咱们许久了。”安成挑帘望之,那人终于快马赶来,在马上向安成行礼,禁卫拔剑欲击,安成拂止,萧千月有些为难,仍向安成道:“公主,在下无别的意思,追来只是想问,可知丁姑娘下落?”安成便知那日阿离未被不相干之人撞见,遂问:“你找阿离有何事?”这话,萧千月可不好回答,支吾半天,蹦出一句:“我就想问她一句,她可是心仪那姓丁的。” 安成知是丁浪,摇头:“应该不是,阿离在南越是有婚约的。”萧千月本欲再问,车马已行,只得作罢,兰屏不解:“公主,您何必与这人说那么多?”安成心不在焉:“是吗?” 萧繁隐于人群中,一直与车马同行,禁卫林立,几番试探,都被逼退,终无无下手时机,只得作罢。狂奔榄山,恨声长啸,王命难违,禁卫围困榄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扶摇亦或者已死! 德昭招呼安成吃糕点,自行饮茶:“陈微柔冤死,只是那地方,先皇生前已有旨,此后不得进入,安成,皇兄定会将她揪出。”安成言谢:“多谢皇兄,安成总归无事,也不急。”德昭一笑:“你再耐心等几日。”安成点头,却见德昭始终愁眉不展,德昭言无事,留安成吃中饭,两人闲聊诸事,忽有人来报:“王爷,西宫崔公公来了。”德昭起身:“快请。”白眉公公进门,便向两人行了礼,免之,德昭问:“公公来,为何事?”崔公公走得急促,擦汗道:“王爷,皇姨昨日未归,娘娘今早得知,十分着急,特来请你帮寻。”德昭、安成皆惊,细问:“公公细细说来,皇姨具体何时失踪的?”崔公公向门外招呼:“阎姑娘与老奴一起来的,快来跟王爷回话。”阎文璟方进,神色焦急伤心,向德昭、安成行了个礼:“皇姨昨日晌午与我分别,我,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德昭问:“你们有谈些什么,她可有透露会去哪里?”阎文璟偷偷看一眼安成,才答道:“我们也没特别闲聊,就聊起那日榄山宴会,皇姨说,她好像见过行踪诡异的女子,不知,不知是不是谋害公主的那人,但我,我不知她去了哪里啊。” 德昭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罢,崔公公,你回去禀告,母后,说德昭定寻回皇姨,请她切勿担心。”崔公公行礼回宫,阎文璟知宋缈云失踪,担心得一夜未睡,双眼似核桃一般肿痛,不由得问德昭:“王爷,缈云,皇,皇姨她会没事罢。”德昭知事态严重,命王府仆从送阎文璟回府,便欲亲去榄山一趟,安成请成行,德昭不同意,安成道:“皇兄,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起因与我有关,我一定要去。”德昭只得作罢,两人来自榄山,遥望丽妃陵墓,招来曹云轩问:“云轩,那几人还是没招?”曹云轩向两人行了礼,道:“皆断舌自尽。”德昭又问:“皇姨没有来过吧?”曹云轩奇怪:“皇姨,来这里作甚?”安成不知事情进展如何,曹云轩指着陵墓山头,与德昭道:“他们蜷藏那里,王爷,如今我们若何?”竟有隐逼之意,德昭眉头跳动,安成便知其心内斗争十分激烈,三人于江边伫立,安成上前一步:“云轩哥哥,有没有船?”德昭心知安成不欲自己为难,扶住安成双肩,吩咐曹云轩:“去吧,定要将那人抓住。”曹云轩领命,便命禁卫坐船向墓陵山头行去。 扶摇与红衣男子伫立山头,看着山下成队的禁卫涌来,不禁恼怒着急:“他们来了?”红衣男子微笑,扶摇欲下山:“他们来一个,我宰一个。”红衣男子轻笑:“别吹了,普通人也够你杀呢,逃命要紧。”扶摇气结,追上去:“哎,你到底是干嘛的?”红衣男子没有回答,扶摇道:“说来也奇怪,他们明知我在这里,却不攻上来。”红衣男子接道:“那当然并不是因为怕你。”扶摇:“这我当然知道,要你说,话说,你躲在这山上这么多日,又是要干什么?”红衣男子止步,斜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一曲过后,红衣男子沉沉睡去,扶摇看醉卧石上的男子一点也不着急,山脚雾气弥漫,山下禁士亦死伤无数,禁卫向曹云轩禀告:“曹大人,山下瘴气密布,全是毒蛇、蜘蛛等邪物,兄弟们不及提防,已死伤无数。”曹云轩望向山巅,偶有鸟雀飞出,亲见几位被抬上船的禁卫七孔微出血,不一会儿便眼神涣散,继而瘫痪窒息而死,咬牙道:“让兄弟们暂且停下,抬回去解毒。” “是!”禁卫领命前去调度,曹云轩命船向山脚行去,自水中捞起一条死蛇,全身墨色,长约六尺,头长而窄、犹如棺材,近旁禁卫道:“属下曾在南边作战,见过此物,常以鼠类喂食,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应是有人操纵。”曹云轩想起那竹笛之声,中气十足,实在不是个受伤的女子,那么,还有谁呢! 德昭、安成见了抬上岸来的受伤、死亡禁卫,皆大惊失色,忙命禁卫去请医师前来。安成查看毒势及顺水而来的蛇尸,十分担忧:“寻常蛇毒解药怕是不能解,此乃爪哇岛之物,不是中土所有,不过片刻功夫,便让人丧命,实在太过危险,你们且让曹大人停下,切勿让禁卫们为此白丢性命。”禁卫答道:“曹大人已让停了。”安成点头,德昭望山已怒:“安成你说这不是中土之物,那可有治法?”安成不敢断言,低声摇头:“我不能写方子,只有刚才吹笛之人才会有解药。”德昭胸口起伏,向安成确认:“你是说?”安成点头,德昭皱眉,忽又眼前一亮:“那可有法子破了那笛声?”丁浪不知何时也来了,听罢,与安成道:“也不用,这附近有个山村是卖蛇獴的,专吃毒蛇,买来便是。”安成忙道:“那可有解药?”丁浪摇头:“你见识广闻,不是已说了只有驱蛇之人才有?”安成遂罢,问丁浪:“你怎会来了这里?”丁浪与德昭行了一礼:“听有禁卫说,王爷在找皇姨,特来告知,皇姨在榄山别业。”德昭大松一口气,笑道:“她怎会又去了那里?”丁浪以扇叩头:“皇姨有位朋友现住在那里,皇姨陪着,昨日来的。”德昭低声吩咐近身禁卫回王府,与安成道:“安成,此地颇危险,你在这里,皇兄不放心,你不若前去别业安歇,顺便告知皇姨一声,最好回西宫一趟。” 安成便与丁浪离开,问:“皇姨的什么朋友住在那里?”丁浪道:“是个夷女,叫做艾丽娜儿,宴会那日,为辽人所伤,丁姑娘一直照顾。”安成道:“那日来的辽人只有耶律韩隐、萧挞揽,萧繁,是谁?”丁浪接道:“听她所述,该是萧繁,对了,云铮也来了。”安成奇怪:“铮哥哥?”到了榄山别业,宋缈云便出来相见,听安成言罢,恍然大悟:“我倒忘了告知姐姐了,累她担心,只是艾丽娜儿伤未好,得借借安成你的地方了。”安成道:“阿离会好好照顾。”宋缈云瞬间有些不适,直问安成:“丁姑娘是你的朋友?”安成点头:“阿离说与云姨你有误会?”宋缈云不想多谈,毕竟亲眼所见,应是丁浪慕那女子无疑了,自己也不应该迁怒于她,想起一事,道:“也算不得什么误会,对了,安岳王可抓到了那日的凶手?”安成摇头,宋缈云语焉不详、颇有些恼怒:“那陈微柔死于那人之手,实在冤枉,我总得先去见安岳王一次,真是麻烦。”安成试探问:“陈家姑娘不是死于伤我那人之手?”宋缈云惊讶:“怎么会,我亲见吴今道与陈微柔激烈争执,后来你们问案,吴今道又仓促离开,再说,害你那人一直被曹诩困于椒崖,陈微柔却死于荆梅岭,怎会是那人,我曾见过那人,当时便觉得那人不似辽人,这消息可有用,不与你多说,我得先去告知安岳王。” 安成不知吴今道是谁:“十分有用,多谢云姨。”别了宋缈云,欲去见丁阿离,见云铮过来,便让傲雪先去,云铮十分关怀:“安成,有人欲伤你,可知为何?”安成便与云铮同行至八仙馆,指着墙上那画:“那年,我曾伤一人,若是萧繁,便是寻隙报复,那女子,我却未知了。”云铮道:“你可记得那萧繁是什么样子,那女子是否与这萧繁有关?”安成摇头:“人是什么样子不太记得,只记得他说过,会寻我报仇,让我记着他的名字,他又特送来一幅画,辽国萧使说那人是北汉口音。”云铮不免一奇:“北汉与辽两国本为叔侄联盟,那女子怕不是一般人。”安成倒未想到这一层,丁浪寻来有事,安成便去见阿离,丁阿离正吩咐阿斯、阿悄熬药,见安成来了,喜道:“公主,你来了!”安成携着丁阿离进屋:“你救了什么人?”艾丽娜儿面色苍白,欲起身向安成行礼:“艾丽娜儿,见过公主殿下。”安成拂止:“不必多礼,你是皇姨朋友,伤可无大碍?”丁阿离道:“胸口中了一掌,怕要躺许久呢。”安成安慰艾丽娜儿:“有云铮哥哥在,不碍事的,好生调养便是。”艾丽娜儿十分感激:“多谢公主。”安成坐下道:“你在这里受伤,也有本宫的过失,为何人所伤?”艾丽娜儿眼神一黯:“那日在山中,襄王与曹大人封了山道,有个辽人行踪诡秘,欲去椒崖,我一时好奇,便跟了去,后来被发现,这才给伤的,叫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我能认出他。”阿斯端药来,安成便陷入沉思。 扶摇见禁卫已经攻上来,红衣男子仍在睡,急不可怠:“喂!快走罢,他们要找的不是你。”红衣男子倦怠起身,觑着扶摇:“你有晋阳口音,北汉人?”扶摇一愣,欲离开:“多事。”红衣男子道:“你有晋阳、幽州口音,是辽人还是北汉人?”扶摇眸子越发晶莹,拂袖如风,袖口冷箭已射了出去,与红衣男子厮杀开来。红衣男子边躲边道:“不过随口问一句,至于动手吗?”扶摇想到此人终归救过自己,虽不知其来历,到底陪自己在这山林中躲了这数日,怒道:“他们已经搜上来了,你还不走?”红衣男子道:“你呢,不走?”扶摇急得跺脚:“往哪里走?”红衣男子挽起扶摇:“跟我来。”然两人寻遍四处,只见从各个方向扑上来的禁卫,并没有出路,红衣男子拉住扶摇便往陵墓方向奔去,已有禁卫发现二人踪迹,林中雨箭急促,红衣男子与扶摇避开禁卫,鹞子般冲飞上天,扶摇紧抓红衣男子,远眺不远处岸边的诸人,惊讶红衣男子惊人武功:“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红衣男子轻笑,携着扶摇飞离榄山,德昭、曹云轩远望着那红影在林间翩跹飘飞,直至消失,曹云轩急下令,命禁卫追捕。 翌日,曹云轩来见安成:“并未追击到那人,辽人那边也无动静。”安成想到兰屏那日说在人群中见到萧繁,低头:“跟他们没关系,对了,陈微柔之死,可有了结果?”曹云轩道:“那吴今道虽身份低微,却出于许国公主府,安岳王已断案,陈姑娘之死得以昭雪。”安成点头,只听曹云轩道:“那人轻功实在厉害,我们那么多禁卫竟然没追上。”安成没有说话,不久曹云轩方别离开。兰屏在旁忽然道:“或许他们并未离开那座墓寺。”安成惊惑:“如何这样说?”兰屏道:“奴婢也是猜的,只觉得世上应该没有那样的轻功才对。”傲雪端茶上来:“或许是幻术?”安成轻笑:“那人,总会出来的。”傲雪、兰屏对视:“公主,你终于笑了?”安成奇怪:“我近日冷着脸吗?”兰屏道:“自那日画宴后,公主便没有笑了。”安成不由得想起那日耶律斜轸之举动,眉霜又重,看得傲雪、兰屏担忧:“公主,你怎么了?”安成便道:“得去藩学院听课,你们与我同去。”傲雪、兰屏领命答应,互低声轻语:“公主想学高丽语,何不直接与世子学习呢。”安成沉思别事,并未听到,经御花园,偶听一人声,正是元修:“你的礼物你父亲已交与我,真是深得我心。”言语间颇有嘲讽之意,只听一女子声:“奴婢还有事,襄王若没有别的事,便告辞了。”竟是田凝之的声音。云修冷笑:“我要成婚了。”田凝之微笑:“恭喜殿下。”元修怒道:“你除了恭喜,便也没别的。”田凝之仍是和气不解:“本该恭贺殿下,潘家贵女是殿下佳配。”元修压抑怒火:“很好。”田凝之望着元修身影,恭敬出声:“殿下慢走。” 黄昏时分,元份来看安成,顺口说起,那日画宴过后,潘家小姐曾见过三哥一面。安成惊讶:“他们现在还能见面,与礼不合罢?”元份轻笑:“那潘家小姐与三哥吵了一架,后来听府中管事说潘小姐要三哥将一个什么婢女赶走。”安成没有多问,笑道:“看来咱们未来的王妃嫂子脾气不好喔。”元份亦笑,安成:“最近,父皇常见四哥你?”元份心思复杂,面上轻松:“父皇嘱我好好读书。”安成放下一枚黑棋:“西汉时期,武帝、昭帝、宣帝庙堂筹谋四十九年,方能连乌孙,计败匈奴,哥哥稍怠。”元份眉羽轻耸:“只能在你这里,才敢放松片刻,还得你安慰。”安成微笑:“四哥常来便是。”元份因前德妃所累,大哥、二哥、三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封王,难怪郁闷。 扶摇与红衣男子作别:“你,你真是盗墓的?”红衣男子出口哨,顾盼莫谁知,邂逅承清尘,丰奢形貌摄人。不久即有灰衣人前来:“公子,咱们今日该动身了。”红衣男子无视扶摇审视目光:“不急。”那灰衣人面色一变:“可是?”接触到红衣男子眼色,打着颤抖回禀:“是!”扶摇跟在其身后,想了很久,才道:“你这回救我,我可不想欠谁人情,喂,你叫做什么,日后,我定回报于你。”红衣男子觑眼打量扶摇,哂笑:“你怎么回报我?”扶摇低头不语,红衣男子凑近扶摇:“你嫁人没有?”扶摇一呆:“没有,你问这个做甚?”红衣男子似乎颇为高兴:“那你不如跟我吧。”扶摇惊讶,尽管不知眼前之人真实身份,但此人,遂笑:“你要娶我?”红衣男子应了一声:“反正我们都互相看过了彼此的身……。”话未说完,已被扶摇打了一巴掌,气得大叫:“你敢打我?”扶摇想起有天晚上出林子散步,恰遇这人在河中净浴,偏又被他瞧见,真是可恶:“你胡说什么?”红衣男子又恢复戏谑本性,倒不将扶摇这一巴掌放在心上:“你长这么丑,本……我还不愿意娶呢。”扶摇自小便生得粉雕玉琢,长大后更是美艳无双,从未将世间女子容色放在眼里,听红衣男子说自己长得丑,十分不悦:“我丑?”红衣男子终于不再理会扶摇,消失在林中雾色中,扶摇失神片刻,亦决定离开。 兰屏见安成仍在看书:“公主,天色已晚,对眼睛不好,别看了,早些安歇罢。”安成点头:“好罢。”兰屏:“曹大人在宫外安排了禁卫监视着辽行馆,公主不必担心,那女子死了最好,不死终会去找他们的。”安成遂笑:“你倒知道我在想什么。”兰屏低头:“奴婢不敢。” 萧挞揽拍拍萧繁肩膀:“安成公主明日要见你,在这里。”萧繁诧异:“她,要见我?”萧挞揽并不太清楚两人之间过节,然今日安成亲派婢女傲雪前来请自己帮忙约见萧繁,便回忆起萧繁曾经讲过的一些片段来:“你负责北汉诸务便是在你那年受伤之后,你与公主,到底有何过节?”萧繁眸色瞬间阴寒:“我是因为什么被贬去北汉的,你也知道。”萧挞揽点头,如果是因为任务失败那件事的话,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但到底有些不信:“那年,公主才几岁,许是误伤。”萧繁冷笑,不置可否:“你和大王又知道她几件事,你不是说她设计把韩德让费心安插的钉子连根拔起,连老巢也端了?”萧挞揽叹气:“这不是她做的,她身居深宫,能做什么?”萧繁:“咱们的皇后姑姑还长居深宫呢,妨碍她运筹帷幄、决断天下事吗?”萧挞揽:“公主年纪和太子倒是一辈,怎拿来与皇后比?”萧繁冷哼一声:“我当年也只当她是小女孩,程德玄便是得她一言提醒,将当年的密谍全部铲除,所以,这次并不意外。”萧挞揽岔开话题:“我当日只当你开玩笑,你故意送那副画让公主知道,意欲何为,不过,我劝你,不要为一己私仇,伤害公主,别说大王知道了,你会是什么后果,我也不会放过你。”萧繁哂笑:“知道是大王的心上人,我怎还敢动,你不是喜欢西门牧雪的吗,提起公主,你激动什么?”萧挞揽扶着胸口,并未回答萧繁的问题,只是不知道自己痛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有这样心悸的感觉? 德昭在书房静坐,独孤玄、宋朗、慕容康皆在。慕容康道:“王爷,你蛰居多年,如今局势,您还不肯承认吗?”德昭揉着眉骨,似乎有些疲倦:“你们看到了什么?”众人面面相觑,慕容康上前一步,躬身回复:“王爷,以后您会越来越艰难的,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摆明了要动齐王了,您,还远吗?”德昭望向窗外玄月,沉默片刻:“不会,暂时不会。”众人听闻德昭“暂时不会”四字,眼中均露出惊讶之色,独孤玄跪道:“皇上在朝中布局已好,却不知咱们的隐棋,其原来幕府成员程羽、贾琰、陈从信、张平等人都已进入朝廷担任要职,但,还有很多人,咱们是可以争取的,那卢多逊近年行事张扬,以为得皇上器重,实不知都是棋子,这次齐王若论罪,他下场只怕不好。”慕容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不易。”德昭睁眼:“王叔不会有事,你们下去罢。”众人皆不信,见德昭疲惫,便领命退下。 德昭闭眼休憩了片刻,脑中浮现已故母后生前音容笑貌,既然又是死去父皇,心思骤然不受控制地变乱,门被推开,婢女端来参茶,请示德昭:“王爷,王妃说夜已深,您该安歇了。”德昭:“请王妃先歇息罢,本王还要些时候。”婢女只得退下,德昭翻开将案上一封书信,自太宗登基,便罢黜了父皇在世时的一批元老宿将如赵普、向拱、高怀德、冯继业和张美等,将他们调到京师附近做官,以便于控制,在他们被罢黜了那时候,并非没有人向自己投桃,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德芳来信说在兴元府一切安好,却亦亲问齐王叔之事,德昭将信纸在烛火上来回烤,现出一排小字:“或以天下私之子”,将信烧了,回复德芳的信上只有数字:“王叔安好。”遂关了门,进了偏殿安歇。 婢女向慕容珏道:“姑娘,该吃药了,潘公子又送补品来了。”慕容珏:“他在哪里?”婢女道:“四少爷不让让潘公子进府,现已回去了,他说请姑娘好好养伤。”慕容珏将手中鲜花丢开,颇有些不悦:“他到底救了四哥性命,算了,母亲与四嫂可出去了?”婢女称是,慕容珏自言道:“既回去了,那咱们也出去走走罢。”自被萧挞揽所伤,心中实在郁闷难平,那辽人到底是谁,再给自己遇到,定要讨回来,只是四哥还未找出那人,真是可恼!忽听婢女道:“咦,那不是九公主的宫车?”慕容珏抬头,果见御道上停着的宫车,傲雪、兰屏扶着戴帷帽的安成下来,见慕容珏在:“咦,你在这里?”慕容珏赶紧行礼:“见过公主。”安成点头:“今日本也打算过后去看你的,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慕容珏:“多谢公主关心,已差不多好了。”两人相伴而行,慕容珏想起一事:“二哥有封信给公主,今日不想遇到公主,没带着。”安成颇喜,急道:“他在那边局势可还好?”慕容珏:“很好。”安成觉得近日,总算有件喜事:“那便好了,总算安心了。”不知不觉已行至行馆门前,慕容珏不知安成来此作何,安成:“我想与他回信,待会儿可能得去你府上叨扰,阿珏,我来此见人,不若,你与我我一起罢?”慕容珏答应,两人进了行馆,萧挞揽已在楼下迎接:“公主!”慕容珏吃惊,怒意顿生:“是你!”安成奇怪:“阿珏,你与萧使认识?”萧挞揽亦没想到会再遇到慕容珏,想起那日伤了这英气少女,躬身致歉:“那日伤姑娘实非心中所愿,在下深感抱歉,姑娘可好了?”慕容珏闷声不说话,萧挞揽自怀中取出一瓶药丸,递与慕容珏:“这是辽国的疗伤圣药,姑娘内服七日,便可见疗效。”慕容珏见萧挞揽态度诚恳,怒也不是,接也不是:“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萧挞揽含笑,向安成道:“公主,请!”慕容珏见安成一脸茫然,低头片刻:“何人好大的脸面,竟要公主亲自去见他吗?”待到了三楼,安成与慕容珏道:“阿珏,你在此等我片刻。”慕容珏觉得不安:“公主一个人进去?”安成摇头:“兰屏,与我一起。” 萧挞揽躬身作请,与慕容珏、傲雪同在外间,萧挞揽自见安成,心便一直抽搐,此刻支持不住,便自坐下,早已冷汗如雨:“姑娘请自便。”慕容珏冷哼一声,与傲雪闲聊,再进来时,萧挞揽面色苍白,双目灼红,双手颤抖,目如厉鬼,十分可怖:“你,你没事罢?”萧挞揽痛苦地抱住头部,嘴唇顷刻间全无血色,慕容珏觉得害怕,退后几步,差点撞上在门口陪侍的傲雪:“慕容姑娘,你怎么了?”慕容珏定了定神:“没,没事。”鼓足勇气回外间时,萧挞揽已晕睡在案旁,倒平静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三章 风乍起,吹皱故池春水。 兰屏道:“公主这书可要先送去番学院翻译?”安成会心一笑:“你回去替我送去。”傲雪:“那萧使今日怎么痛苦成那样,倒没见到耶律将军?”兰屏见安成神色微变,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宫车在黄昏中驶向皇城东门。 萧繁将安成赠回的画收起,欲休息,却见屏风后的投影出一个丹色倩影来:“是谁!”扶摇慢慢走出,目涩面苍白,萧繁欲上前:“扶摇,你回来了,你没事罢?”扶摇嘴角牵扯出一抹欲说还休的冷绝:“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萧繁有些愧疚,转瞬即逝:“我并非没有找过你,你,要去哪里?”扶摇心中只觉得萧繁冷漠,不尽人情,冷笑:“不是你让我走的吗,不离开等着被抓起来吗,你知道我的身份……。”萧繁心中愤怒难平:“你不该动伤她的念头。”扶摇近日亡命山林、墓寺躲避禁军虽暂时逃脱,实是十分艰险,此听萧繁责问,心中十分恼怒,讥讽笑问:“心疼了?”萧繁将惊惑深埋,思虑片刻:“我让人送你回上京。”扶摇拒绝:“不用,那么,以后再见了。”萧繁点头答应:“也好,早些动身。”见扶摇走得颇慢,知其想让自己挽留,抽出身后一本字帖闲看,扶摇心中幽恨已极,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慕容珏回府路上偶然于矾楼门前瞧见潘惟吉与柴韫婉,回府便闭门不出,将自己所写书信、安成所回书信收好,让婢女前往驿馆投递,心中略微泛酸,父亲、大哥在外为将,四哥忙碌公务,长姐已逝,二哥远在西域,竟无一人可诉心事,晚间吃了几口饭菜,便早些安歇了。 柴韫婉与安成同吃花茶,见安成兴致颇好,闲趣逗画眉为乐,笑道:“我刚才去初云那里送帖子,她可没你这么高兴。”安成亦笑:“是吗,兴平怎么自己不来送帖子?”柴韫婉:“她父王之事,你竟未听说,听说被赵普、张平等人联合弹劾,说是贿卢多逊,为阎怀忠谋刑部尚书一职,之前朝堂集议,皇上发好大的火呢,让秦王叔不用上朝,好好闭门反思。”安成:“赵普?”柴韫婉点头:“是啊,赵普已被受了京职,留京待用,卢多逊与赵普一向不和,年初,赵承宗娶燕国皇姐的长女承嘉时,赵普回京,不还与其结怨吗?” 安成继续翻书,柴韫婉凑近一看,不知是何文字:“咦,这是何书,听说你近日多往番学院跑,看这来作何?”安成:“一个朋友送的,番学院帮我译成了汉文,闲来看的。”柴韫婉:“你的朋友,是世子吗?”安成摇头:“不,不是贤哥哥。”浣月进来道:“公主,郡主,阎惠人送来了新调的新月香,特送两盒来与公主。”安成笑道:“她岂不知我一向不用这些的,婉儿,一盒送你,一盒送阿离可好,你出宫后可否帮我带给她。”柴韫婉取笑安成:“你大约也只喜欢世子赠你的,那好罢,多谢你。”安成只是笑:“待会儿我送你出宫。” 贤有几日未见安成,闻安成来访,着急下楼梯,差点跌倒,安成轻笑:“贤哥哥,要与我行大礼吗?”贤轻弹安成额头:“是啊,公主殿下。”两人于长桥边看河景,安成道:“贤哥哥,你来宋已久,可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贤:“也无特别去逛,公主愿意陪在下走走吗?”安成微笑,轻轻点头,心中暗想好难啊,得多向母妃请旨出宫:“好。”京都各处名迹留下两人踪迹,傲雪常陪侍其后,亦亲眼见证安成难得的愉悦心情,这日,两人赏牡丹归来,未注意身后不远处,飞鸟斜枝头下,空气竟也肃杀了,兰屏吓了一跳:“是他!” 耶律斜轸在不远处,虽在白日,却觉得是在无星无月的夜晚中一样,看了一眼那警惕的、云鬓花颜的婢女一眼,那从来都姿态坦然、容颜明净、精致而独特的高丽世子,是她喜欢的人,唇角勾起让人心寒的弧度,眼角在细微地抽搐,这抽搐一直延续到回了行馆,萧千月差点撞上,眼中飘过一丝奇异的神情:“大王。”被撞之人脸色十分不好,萧千月自觉地闭上了嘴,幽幽月色,光润清凉,萧挞揽看那像被无尽的黑暗稀释过的带点红晕的血月,发出一声叹息,萧千月:“你在这里,刚才大王回来了,好像心情不好。”萧挞揽默然,昨天与大王外出,不巧遇到安成公主与那高丽世子游玩,他们去了不少地方,大王或许以为是那人,回大宋后在安成公主面前故作亲近的人,那样一个无人知其善恶,知其喜怒,知其心深几许的人,曾与大王在上京闲谈说起少年往事,大王幼时与父、叔在罗荒原,那人当年身份神秘,今次始知原来是大宋将门之后,也曾流落西域,为僧为丐,到如今拥有足以构建一个王国的隐据实力,他力量的羽翼张开,如阴影笼罩西域山河,不见边界。这样一个人,用大王的话说,不能以良善视之,安成公主,却轻易交托以信任,以友待之,视之不同?可知那人来宋,实为避开其组织内部想窃国的诸位下臣呢? 傲雪、兰屏书本寻安成,重重帘幕次第而开,这间四面轩敞的雅阁,十分安静,茶香袅袅,安成不常来这里坐,兰屏与傲雪密聊:“昨日公主与世子游玩,那耶律将军一直跟着,为怕公主不悦,一直没说呢。”傲雪心诧,摇头:“公主素不喜那人,还是别说了,咱们去问公主,可要出宫了?”两人来时,安成正于窗前研读慕容恭所送医书,行礼道:“公主,宫车已备好。”安成遂放下书卷:“好。”欲上宫车,却见元祐与随行翰林学士行来,近了,元祐打招呼:“多日不见,皇妹可好?”安成亦问好:“好,二皇兄呢,可好?”元祐微微点头,闲聊几句,赶着上朝便散了,兰屏道:“陈家小姐没了后,听说是阎惠人的小妹补了位缺,成了四公主的陪读。”安成想起那日在后花园瞧见元修与田凝之,三哥已是要大婚的人了,近来却不多见喜悦,府中美貌婢女可以赶出,知己亦可作为眼线送入宫廷。二皇兄经历丧妻之痛,近日亦勤于政务,得父皇重看,到楚王府时,郑氏携着允升出来迎接:“公主真是不巧,王爷一早去了秦王府了。”安成笑道:“也好,那安成便隔日再来叨扰了。”郑氏低头,未有多说,只是恭送:“公主慢走。”齐王叔牵涉吏部阎怀忠一案,被父皇责令闭府思过,连朝也未上,诸人此时避犹不及,大皇兄虽一向与齐王府亲近,却连朝堂也不去,难怪郑氏苦脸了。 宫车到了矾楼方停,丁阿离早已迎了出来,两人言笑向内庭去,却见正厅正在演乐曲,安成被台上清越声音吸引,问阿离:“汉话不好,歌唱得却好,她怎会来了这里?”丁阿离不想安成会识得李氏乐:“回公主,她是我朝之前献贡的歌女。”安成:“我记得,是那年随阿兄来的。”丁阿离:“是。”安成向兰屏低声:“去请丁浪待会儿来见我。”阿离不解:“公主,是这歌女的问题吗?”安成浅笑:“我此前在二皇兄府中宴会上见过她,不过好奇她怎的来了这里。”阿离:“喔,她说她已离了皇宫,在宫外无着,遇到了我,怜她同为越人,向丁公子请求留她在此处的,公主不喜她吗?”安成遂笑:“不是,我们走罢。” 沉香燃上,兰屏与丁阿离在旁边案上插花,不多时,丁浪来了,傲雪开隔门,安成亲自倒了一杯茶,丁浪打了个颤抖,低头述说:“伤你那人昨夜本来会被抓来见你,不过被人救走了。”安成抿了口茶:“算了,我答应放过她。”丁浪颇诧异:“你可知那女子是什么人,据我查到,那女子叫做刘扶摇,是北汉前帝的女儿。”安成不显惊怒,却笑,萧繁只说是他的人,原来瞒了这许多:“这事,德昭皇兄也不定能查到,不错。”丁浪微笑:“骁骑尉却查得到,丁某只忠于殿下你,谁让你想知道呢,再说此事,我已告知了安岳王。”安成这才有了一丝惊意,低头想了一会儿:“救她走的,是什么人?”丁浪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抬头已消失不见:“您不是已经打算放过了吗?”安成点头,不再提此事:“我那会儿去楚王府,大皇兄不在,说是去了齐王府。”丁浪:“楚王因为秦王这次的事,与皇上亦有争吵,公主不知吗?”安成心中一阵刺痛,摇头,丁浪又道:“东宫虚空,山雨欲来之势,从来都是波谲云诡。”安成心中郁结:“可是,金匮之盟所言,以后,应当是齐王叔。”丁浪:“那你的齐王叔现在呢?”齐王叔为人放纵轻狂,父皇以往多视而不见,安成心头倒吸一口凉气,这多年的朝堂布局,或许只是自己自认早些参透机心,自恃罢了,像是今年,寒意来得太早,又抿唇低声:“或许是德昭皇兄?”丁浪冷声截断:“您信吗?”安成心中已在摇头,如果是德昭皇兄,那么几年前那天雪夜,父皇便不会入宫,真是可笑,安成失笑:“哥哥们,终是回不到小的时候了。”丁浪看着安成:“小的时候也不见得好罢,比如你小时候。”安成竟扯不出一丝敷衍笑意,父皇勤政,锐意改革诸多弊端国务,东宫悬空,朝心一直不稳,且各有派系,早立德昭为东宫之说从来就不曾休止,如今,重提东宫,却令诸位皇子蠢蠢欲动,这多年来,面上和乐熙熙,实暗潮汹涌,大家似乎都笑脸相迎呢,安成闷声喝茶:“你新收了一个叫李氏乐的越人女子?” 丁浪:“是,丁姑娘的故人,留之可否?”安成:“可查清了她的来历,我不想这里变成第二个听雪楼。”丁浪眼角抽动,想起数日之前田伦来访,低头饮茶:“公主……。”安成应声,欲听其下文,丁浪终究没有说,骁骑尉势力想渗入矾楼,言崔将军说自己是父亲与西京诸多势力在京的据点,丁浪骇然,田伦以丁氏一族威胁,不得不屈服,而那叫李氏乐的越人女子,便是出自骁骑尉,自然不是丁阿离所说:“流落民间,偶然遇到了我。”便道:“公主若是不喜欢,丁某让她走便是。”安成并未注意到丁浪早已冷汗淋漓,血丝密目,双腿颤抖,只轻轻一笑:“算了,阿离想让她留下,便留下罢。”丁浪心中重石放下,忙应声答应。门外傲雪请示:“公主,丁公子,外面有人找丁公子。”丁浪开槅门问:“是何人?”傲雪有些难言:“是辽行馆的萧千月。”丁浪有些不耐烦,却偷偷瞧了阿离一眼:“这辽人好生耐得,且罢,公主,在下请去见一见。”安成看丁阿离在安心学插花,想起阿离与这两人之间诸事,便与阿离笑道:“阿离,你在此好好地,我出去片刻。”丁阿离点头,继续与兰屏学花艺,安成与丁浪同出,脸色暗了下来,与萧千月同来的还有耶律斜轸,但还有一人,竟是萧泷儿!萧千月向安成行了礼,丁浪雅怀有礼:“请问,找在下何事?”安成见萧泷儿似不识自己一般,心中诧异难解,四哥不是说萧泷儿进了红楼,又怎会重新回到辽行馆,难道是田伦计谋,傲雪跟上,耶律斜轸在旁道:“今日倒没与那高丽人一起?” 安成掀开帷帽,怒目,此人竟一直跟随自己吗,却实在不想多言与之,只想快些离开,转身便下楼欲出街,宫车旁禁卫出,拦住耶律斜轸去路,安成心中高兴,与傲雪闲游,不多时便来到汴河边,身后突然道:“公主,何必如此躲避呢?”安成心中一惊,当真不散阴魂,回头视之,耶律斜轸浅笑,优雅深重,褐色眼眸似深海,将安成牢牢吸住,低头回避,颇恼:“请你离我远些。”耶律斜轸颇诧异,又生气了,顾盼间褐眼转深,萧千月说对喜欢的女孩子要笑,但她还是不喜欢,竟要自己远离,当真可恼。安成仍不停歇,耶律斜轸已跟了上来:“本王之前请公主陪本王游览汴京风景,公主一口拒绝,那高丽世子相邀,公主便心甘情愿相陪吗?”安成看着身旁之人,微微一笑:“是啊。”耶律斜轸嗤笑,凑近安成:“公主,倒真诚实。”安成低身避过,已有些不悦,耶律斜轸:“你为了他去藩学馆学高丽文,学于阗文是为了谁,慕容恭吗?”安成脸色一红,挑言回答:“不是,是为了看医书。”耶律斜轸道:“为什么不学我们辽国话?”安成倒是不解:“为什么?”耶律斜轸:“也许你将来会去辽国也说不定。”安成失笑,颇是讶异:“您甚会说笑。”耶律斜轸远望北方,不知目光停留在何处:“真的会去。”安成到底先失了耐心,闲话:“您来大宋已有多日,萧大人才是来宋特使,您何时回去?” 耶律斜轸定定看着安成,目光微嘲,笑出刚毅凌厉,不能说是没有恼意的:“你想我快些离开?”安成捻花一笑,倒叫耶律斜轸痴看许久,这双绝艳倾城的眼睛,仿佛罗荒雪原山巅万年积雪所化,春来泻就的清泉两泓,那唇上春色,是无尽雪原上绽开的深红雪莲,耶律斜轸惊讶,以为是画中天人,出手欲碰触,安成察觉,避开几步,将手中花瓣扯下,一片片撒入水中,神色间颇为无奈伤感,耶律斜轸不知少女心思,会错了意,也许对自己,她从来都是觉得刺手的,安成眉间一沉:“萧泷儿怎的到了你身边?”耶律斜轸:“不知道,拓宁说找到她时,发现她已失了心智,与孩童无异。”安成看身后不远处的傲雪与萧泷儿,那女子现辽人装束,一双丽目涣散茫然,形如傀儡,想起当日兰屏在宫中搜到的,这女子藏于房间秘阁已被烧毁的蛊物,她应该是必死无疑的,对于耶律斜轸坦承相告,心中倒有几分诧异,耶律斜轸仿佛在说,我说过不会骗你,安成避开其炽热目光,有许多的猜测并未说出,只笑:“萧泷儿当日害你身中劣毒,你就这么放过她?”耶律斜轸倒不在意:“千月替我解了毒,咱们回矾楼去。” 丁阿离出寻安成,恰遇丁浪与萧千月怒怼动手,低头避过,兰屏赶上,忽听背后冷哼:“丹芙?”丹芙微微点头,眼却不离丁浪:“姐姐。”萧千月看见丁阿离,大喜,拦住:“咦,原来你真在这里。”阿离止步,退后:“你找我吗?”萧千月怒目丁浪,继而嬉笑挠头:“是啊,你近日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人影,我找了你很久。”阿离点头,问:“你找我何事?”萧千月抓住阿离手臂:“你与我来,你们不许跟来。”丁浪急怒,欲阻拦却不及萧千月快,丁阿离已被带下楼:“你要带阿离去哪里?”萧千月十分生气:“我与她说会儿话。”兰屏大声请求:“别伤害丁姑娘。”萧千月恼怒已极,这些人为什么当自己会伤害她,阿离更是茫然不知这人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丹芙目中盛恨,语带厌恶:“真是祸水。”兰屏吃惊,幸丁浪等人未听见,拉着丹芙离开走廊,只留失意盛怒的丁浪一人。萧千月将丁阿离带到后院,直接问丁阿离:“你没有回南越,与姓丁的住在一起?”丁阿离不便说出榄山别业,却觉得此话不对:“没有啊,我一个人住。”萧千月松了一口气,试探问:“你,可是喜欢那姓丁的?”丁阿离吃了一惊,摆手否认:“没,没有啊。”萧千月十分高兴,正欲再问,忽见楼上走下来一位锦衣公子:“丁姑娘,近来可好?”丁阿离脸色微变:“是你。”来人手负背后,清风霁月、风姿翩翩,正是钱惟演,待走近了,关切道:“可是这人为难你?”丁阿离:“也,没有,这与你何干?”钱惟演浅笑:“咱们也算旧识,如有困难之处,钱某很乐意帮姑娘。”丁阿离:“那谢谢你啦,不过不用。”钱惟演碰了钉子,正思寻计,萧千月一把推开钱惟演:“你是哪里冒出的,打断我们说话?”钱惟演惊怒:“你这该死的辽人!”众随从一拥而上,极其混乱,忽听拍掌声:“此处好热闹,原来是钱公子在此。”钱惟演回头:“皇……姨。”宋缈云以扇扣面:“爷你个头啊。”丁阿离吃惊:“宋……宋公子?”宋缈云和钱惟演皆在心中道:“这女孩真笨,这也看不出。”萧千月解决了钱惟演的随从,欲护丁阿离,却被宋缈云护在身后:“你又是哪里来的娘娘腔?”宋缈云一脚中腹,差点将萧千月踢跪:“你这辽狗,说什么!” 钱惟演已认出宋缈云身份,自然不愿再多出是非,讥讽阿离,向宋缈云行了一礼,便要离开:“处处都能招惹是非,宋公子,回见。”丁阿离心中倍感委屈,清目含泪:“你,你说什么?”宋缈云见丁阿离泫然欲泣,拉其离开。 苍松窗前,月白银竹的衣袖在窗沿上来回敲击,眉宇沉凝,一笑温柔:“有趣,有趣。”一位玉带堇炮公子微漏半边侧脸,将榻上丽人赶走:“出去。”瞄了那人一眼,起身,眼中惊喜:“有什么好看的,是个美人。”那人道:“你父闭居府中,焦头烂额,你倒是兴致不改?”堇炮公子哂笑:“我父恋权,卢宽只爱美色,何用改,你何时回去?” 宋朗提着几盒药回府,恰遇独孤玄外出:“阿朗,你去了哪里?”宋朗止步,咳嗽两声:“感染风寒,抓了几服药,大哥要出去?”独孤玄点头:“那人出城了?”宋朗点头:“是,头一批出得城。”独孤玄拍拍其肩膀,欲离开,宋朗笑道:“大哥慢走。”待独孤玄离开,方抚着胸口向后院走去。 独孤玄出得王府来,独孤菱纱仍在门口,独孤玄与菱纱道:“怎不回府,还来了这里等。”独孤菱纱笑道:“大哥今日忙吗?”独孤玄摇头,两人便欲回家,行得东街来,偶遇慕容康,独孤玄道:“你可大好了?”慕容康行了礼:“已好了,玄兄两位是要回府?”两人点头,寒暄几句,便别,只听独孤菱纱道:“大哥,我前些日子中觉得见过小毅……。”“是吗,他若活着,为什么不回家,许是你看错了。”慕容康心中暗叹:那少年西去已久,以假死寄家人父母,这兄妹二人倒也可怜。 西郊、枫林,华贵马车安歇,白马侍从紧随。扶摇看着红衣男子晃动古朴酒杯,闲听方外钟声,便道:“喂,既已出城,咱们便散了罢,多谢你救我。”红衣男子闻言起身,凑近扶摇:“经过昨日一夜,你还要离开我?”扶摇眼皮发麻,烧红了耳根,昨夜与安岳王府护卫夜战,被这人救了,想起萧繁心中只有那公主,早厌弃了自己,问这人:“你又救了我,我该如何谢你?”“不如以身相许?”当这人吻上自己泪眼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就慢慢沦陷,便支吾道:“虽然,但是,其实我心中并没有你。”红衣男子取笑,言语间倒不在意去留:“脸红了,那你何时走?”“啪”一声在马车中想起,车外诸侍从皆不解,继而皆笑:“青天白日的,少主也不悠着点。”“小心议论,少主知道了,还有得活命吗?”众人闻言吓得远离,红衣男子怒道:“你干嘛打我?”扶摇泪眼朦胧,咬牙道:“你就这么想我走?”红衣男子气得跳脚:“不是你说的要走的吗?”扶摇找不到话辩解,气得哭了,红衣男子掏出绢替其拭泪,扶摇自己抢过,红衣男子瞧着绣着自己名字的丝绢失神了片刻,扇了自己几巴掌诚恳道歉:“对不起。”扶摇止住哭泣,不解其故,红衣男子有些愧疚:“昨夜,我不该趁你失意、心灰意冷之际,诱骗于你,事实上是,我中毒了,须得,行夫妻之事方能解毒。”扶摇胀红了脸颊,美艳迷人,红衣男子为之失神:“你心中没我,我可以等,你随我回北汉,我便娶你为妻,如果,你执意想离开,那么,等伤好了可好?”扶摇抬头,男子眼神静而深,一扫流拓闲逸,一手握住扶摇,一手替其拭泪,一笑温柔:“别哭了,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便是大宋皇帝也不能。”这一笑突如其来,目中神采刹那间如光耀天际,日出东来,灼然至不可逼视,雅毅容颜,顿时绝代风华。 以后的几日,两人同乘车中,换药亦是红衣男子亲自照顾,吃饭喂药无一不是,有时半夜醒来,这人便摊睡在窗边,有时醒来,不知怎地便沉睡在这人臂膀间,更有一次醒来,被他紧紧拥入怀中,离北汉越近,扶摇想起那繁花深雪般的华贵异族男子次数越少,对着他的时候笑颜也越来越多。 晋阳,北汉都城,已经越来越近,自己以为今生不会再回来的地方,终于还是回来了。扶摇任由红衣男子牵着,会心一笑,还未进城,巍峨城门已开,扶摇望着这座十年前离开的城池,似是不敢相信:“我们到了吗?”那年,自己尚年少,与幼弟在凤阙阶前领旨,再北上辽国,沦为质子,烈风夹杂着粒粒黄沙,一列军骑奔腾而来,应有数十人,扶摇看着马上那人:“让!”红衣男子伸出手:“来。”扶摇不及点头,已被拉上马,男子炙热的气息在耳边忽上忽下:“咱们回宫!”扶摇心中咯噔一下,如巨石坠地,未能多想,铁甲骑兵列队已来至车队前,主将旋翼下马,列队齐跪,气吞山河:“恭迎太子归国!”扶摇骤惊,差点跌下马,姓刘名让,哈哈,原来这人竟是北汉皇帝唯一的儿子!自己竟将身心交托给了他,老天爷,你是在开玩笑吗?这父子二人,北汉皇帝谋权篡位,联合权相郭无为、供奉官侯霸荣杀了自己的父皇、母妃、兄弟姐妹,而今,自己又与他,这到底算什么呢? 刘让早下马扶起匍匐在地上的主将:“小侯爷,请起!”侯泰谢礼起身,眼现悲愤:“太子,卫将军被杀了。”刘让大惊,后退几步,声音发颤:“什么,父皇他,为什么!”侯泰激愤亢言:“卫德贵那阉人,皇上本已夺了卫将军主帅之职,调任辽州刺史,吐浑军将士不服,请求收回成命,皇上坚决不允。卫德贵进谗言,说将军对皇上心怀怨怼,背地里发牢骚,要发动军变,臣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太子,将军实在死的冤啊!”扶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万念俱灰,生志已无,忽觉口中微甜,眼前愈黑,迷糊中听见那人的声音:“扶摇!” 安成与贤闲聊诸事,兰屏在旁提醒:“公主,郡主的宴会要迟了。”安成脸红,将帷帽揭下,与贤道别:“那贤哥哥,改日再见,安成先去了。”贤微笑:“好,公主慢走。”安成遂上宫车,向齐王府行去,宣宁王妃、兴平郡主等已在门口迎接,安成将礼物奉上,向宣宁王妃行了礼,便与兴平郡主去见齐王,王府装扮一新,十分喜庆,后院校场上骑射、蹴鞠分两地进行,不少勋爵子弟活跃其中,德昭、元佐、元祐、元修、石保吉等皆在上座,没有下场,钱惟演、卢宽各率一对比试蹴鞠,竞况甚烈,右神武统军孟玄珏、曹云轩、潘惟吉等比试弓射、尚书郎沈康、卢雍等在旁观看,另有一人丰额骈齿、一目双瞳,貌有奇表,安成心奇:“此人也在此间?”兴平郡主喜道:“大哥,你回来了?”只见来人身形颇高,英朗无铸,正是齐王长子、兴平郡主长兄赵德恭,安成行礼:“堂兄好。”赵德恭言语颇谦和:“皇妹客气了,近来可好?”安成:“谢堂兄关怀,很好。”又寒暄几句,已有王府仆从来请:“公主,世子,郡主,王爷在找呢。”安成、德恭等忙去见齐王,安成与诸位兄长一一见过,却觉得宗亲聚在一处,却神色各异,元佐与齐王叔明显喜忧参半,三皇兄与石保吉闲聊,二皇兄饮茶,德昭皇兄偶与三皇兄闲聊,齐王道:“你的诸位王嫂、姐妹们在后院,与她们玩去吧。”安成行礼告退,问兴平:“只请了宗亲内眷吗?”兴平郡主道:“是啊,父王说与家人、宗亲们聚一聚便好。”到得后院,许国公主、柴韫婉、初云公主等皆在,潘玉妍、卢蓁、薛静宜等已在玩捶丸,许国公主问宣宁王妃:“陇西公来了,她的夫人呢?”宣宁王妃道:“听王爷说,李妃娘娘今日在宫中设宴款待官妇们,应该是进宫去了。”元佐正妃郑氏、侧妃田氏皆在,德昭王妃亦在闲聊,柴韫婉过来道:“兴平要陪她母妃,那位怕是不会与我们一起,此间颇无聊,不如去前院看看?”安成未应,柴韫婉摇手撒娇,安成只得应了,与其出来。澈儿正服侍初云公主吃点心:“九公主与柴郡主要出去?”初云公主皱眉不悦:“多嘴。” 扶摇醒来时,睁眼便看见寝殿内布景华丽,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上等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青玉抱香枕,软纨蚕冰簟,玉带罗衾,殿设夜明珠,地铺白玉,内嵌金珠,穷工极丽,更有两位绝色美貌双生女子一脸担忧,立于床前,扶摇觉得头疼:“我在哪里?”婢女道:“姑娘在太子城外府邸呢。”扶摇冷笑:“你们是谁?”略瘦的婢女行礼道:“奴婢姐妹二人叫雪隐、雪穗,殿下命我们照顾姑娘。”扶摇起身:“我睡了多久了?”雪隐端上药跪在床前:“姑娘睡了半日了,请姑娘喝药吧。”扶摇并不想喝,半响道:“你们太子呢?”雪穗:“殿下进宫去见皇上了。”扶摇:“太子府邸的婢女都像你们这样美貌吗?”雪隐、雪穗皆下跪道:“奴婢们丑陋不堪,姑娘说笑了。” 扶摇没有再理会二人,推开长窗,窗外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花树数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近夏,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夕阳划过精致的楼宇,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显得神秘而安静。远远望去,北汉皇宫那一座座金色的宫殿像嵌在远处,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海市蜃楼一般。扶摇心中恨极,打消了本来准备离开的念头,决定留下来,现在的北汉皇帝,自己还得叫一声叔父呢,也不对,若是顺利成为太子妃,说不定还得称一声父皇,哈哈,这人三年前便想杀自己,现在若是知道自己回来了,会不会很有趣呢?雪穗请求道:“姑娘将药喝了罢。”扶摇回头向两位婢女一笑,并不打算为难她们:“好,太子何时回来?”雪隐已吩咐婢女四人上饭菜:福字瓜烧里脊、腌水芥皮、宫保野兔、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松树猴头蘑、墨鱼羹、荷叶鸡、牛柳炒白蘑、等依次而上:“殿下说可能会留在宫里,请姑娘自行用膳。”扶摇将药碗放下:“等殿下回来吧,你们跟着太子多久了?”雪穗:“奴婢们自小服侍殿下。”扶摇:“你们太子妃呢,在东宫?”雪穗、雪隐皆茫然:“殿下尚未娶正妃,府中只有侧妃二人。”扶摇:“他们是什么身份?”雪穗低头:“莲妃是大将军郑进的庶女,卫妃是吐浑军元帅的五妹。”扶摇哂笑:“想必十分美貌。”众婢女不敢言,扶摇道:“歇会儿再吃,太子回来想必会去卫妃那里。” 暮色已降,扶摇正吃饭,门口传来男子脚步声,进门便道:“你醒了?”只见来人上朝装束未脱,雪隐、雪穗近身服饰刘让脱帽宽衣,刘让拉起扶摇观察:“让我看看,你倒是怎么了?”扶摇笑道:“我也不知。”刘让摸着下巴,安慰扶摇:“无事,太医说你是急怒攻心,以后好生调理便是,我的美人,是为夫哪里得罪你了吗?”扶摇轻笑:“我只是你府中的客人,你哪里是我丈夫,你的卫妃可还好?”刘让爽朗一笑,将扶摇抱在膝上:“这天下还有谁敢做你的丈夫,不过,你才来,便这么关心我府中姬妾?”扶摇勾住脖颈,千娇百媚:“不是,人家哥哥刚没了,难道不可怜,你怎不去安慰安慰人家?”刘让闻言放开扶摇,摩挲其脸庞:“我已看过她了,她是将门之女,杀她哥哥的是父皇,其实她并不想见我。”扶摇:“你可有子嗣?”刘让抱住扶摇,似乎很是疲倦:“等过些日子,咱们便成亲,到时候便有了。”扶摇失笑,看进刘让眼中:“你莫不是骗我,我病好了便要走的,你的二位侧妃都出生不凡,皇上会同意你娶我这样一个人?”刘让拍掌,眸有异色,似想起一事:“这事,现在我说了算,对了,我的美人,你是哪里来的,家中可还有家人父母?”扶摇心内凄苦,面上却笑:“有啊,他们不在,给叔父杀了。”刘让沉默半饷,拉住扶摇:“不该提你伤心事,无事,你放心,我定好好对你。”扶摇亦笑,一字一句承诺,却似雪中深藏的千年棉针:“我也会好好对你。”心中两行清泪留下,窗外,风乍起,吹皱故池春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四章 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安成离开时,齐王兴致颇好,正请陇西公作诗贺对,出得王府大门,马车欲行,忽听人声:“公主,请留步。”安成回头:“云轩哥哥?”曹云轩赶上来,语带笑意:“公主,要回去了吗?”安成点头,曹云轩从怀中掏出一物,安成郝然一惊,隐了去,曹云轩神色复杂,想到萧泷儿之语,公主收了慕容公子的玉佩,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十分压抑苦涩:“这是之前审问萧泷儿时搜到的,臣想着或许是盗取了公主宫里的,之前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公主?”安成回过神来,这玉佩当初本就不该收,只恐落入有心之人手中,虽慕容恭已离开大宋,亦难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但是终归是他送的礼物,故作轻松接过,笑道:“这却是我宫中之物,真多谢你,友人所赠,想不到竟失而复得。”曹云轩闻言轻松:“那公主慢走。” 兴平郡主近旁婢女惊讶:“九公主与曹公子!”兴平郡主冷目:“此事若传入旁人耳中,我定不饶你性命,回去!”婢女瑟瑟发抖:“是,郡主。” 安成与兰屏闲话,欲去翾禾宫向淑妃请安,途经西烟宫,遇上魂不守舍、面带惶茫凄苦的永乐公主归来:“七皇姐。”永乐公主闻言顿住,迅速假以辞色:“咦,安成,你回来了?”安成点头,关切道:“是啊,皇姐,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样难看?”永乐公主摇头:“不,没有,你是不是要去看你母妃,我先回去了。”安成点头,是何事让永乐皇姐如此紧张,兰屏亦奇怪:“七公主怎么了?”安成没止步:“何必猜呢,咱们去母妃宫里。”到了翾禾宫,清河、筱蝶、珍儿正在服侍淑妃起身,安成惊讶:“母妃怎么了,怎没去宴会吗?”淑妃拉住爱女双手,按下眉间新愁:“李妃、宸妃皆在,臧氏亦有了身孕,母妃去与不去,你父皇不会在意。”安成知宫中近来事多,宸妃扶植臧氏抗衡高氏,如今宫中,李妃不说、宸妃声势渐弱、高氏最得圣意,竟有赶超当年德妃之势,臧氏凭性情、美貌与高氏抗衡,母妃一向不理纷争,却亦时有年老色衰、失宠之意,她视若丈夫的君主、父皇的垂爱是自己作为女儿不能替代和填补的,便劝道:“父皇怎会不在意母妃呢。”淑妃抚弄安成青丝,眼中流落出歆羡与怜爱,却道:“你的容貌,超过骊妃和你的亲生母亲,亦超过那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安成不知淑妃何意,看向清河,清河道:“在娘娘眼里,咱们公主什么都是最好的,不说容貌,才情智谋亦是最好的。”淑妃点头:“本宫唯一的骄傲便是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儿,才情皆好,你就是太聪慧了,要笨一些才好。”安成见淑妃高兴,顺着道:“女儿一向蠢笨,须得母妃好好教导。” 两人闲话,淑妃和颜问起:“今日兴平宴会,可还好玩?”安成伏在淑妃膝上:“也无什么好玩的,齐王叔闭府思过,兴平这次的生日不似以前热闹呢。”淑妃抚其背,叹道:“齐王为人一向专横骄恣、你父皇还未登基时便是如此,不过朝堂之事,不该咱们过问,咱们不理便是。”安成想起永乐公主:“刚才女儿碰到七皇姐,她好像面色不好,女儿问她,她没说,女儿没有多问。”淑妃:“永乐吗,早上我出门去,恰好碰到她要去参加宫宴,应该没有身体不适,难道是宴会上有什么不愉快?”安成摇头,永乐皇姐性格沉稳内敛、敏感,她到底是遇到了何事,以致于让她那么慌张呢? 回到凤栖苑,阎文妤来送香、便命傲雪、浣月等招待,于青松下煮茶、研香。兰屏在铜雀楼上照看鸟雀,不经意间抬头远望,仔细瞧见后,骤然大惊,安定心神后,便见安成在门口迎接元份。安成笑道:“四哥今日怎没去兴平宴会,这会儿刚下课?”元份笑道:“是啊,腹中饥辘,特来妹妹这里讨吃的。”安成忙吩咐红霜去准备,元份觑着红霜笑,直到红霜离开,终于在红霜来时笑着与安成道:“妹妹这婢女十分伶俐,不错。”安成亦笑:“哥哥谬赞,你下去罢,哥哥近日倒十分用功读书呢,国学院诸学子皆拿哥哥做榜样。”红霜低头告退,元份闻言微凝,语带嘲意,一点一点地吃糕点,以填补腹内空虚:“不然闲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安成知其心志,父皇因德妃之故迁怒于他,到得年龄该有的爵位未给,亦不得任何机会可以像其他诸位皇兄供务朝堂,其心中失意实在不能名状,而父皇大约是知道了其欲亲近大哥、三哥之意,故将其叫回宫中,世人皆以为是看重,实则是禁锢监视罢了,这些元份不说,安成便装作不知,只听其道:“二皇兄近日总算忙起来了,父皇对他一向颇有看重,尤其是大皇兄在齐王叔的事情上,与父皇争论,全然不顾君臣之礼,大哥他一向赤子之心,但,为君为父,总是君在前,父在后的。”安成皱眉,担忧更盛,齐王叔今日举办宴会,为避嫌,避请与其交好的所有官员,只请宗室诸亲,其用意不言而喻,虽称病,却形如猛虎,只是:“大哥,他与父皇吵得很厉害吗?”元份眸色渐深:“齐王叔在玉雀阶前跪了那么久,大皇兄几番进殿诚辞,激怒了父皇,吵得很厉害。”安成沉默,元份又道:“宸妃母族亦卷入阎学忠的案子,父皇为示惩戒,明天下士子,将张拱降职外放贵州,二皇兄才一雪前形,专注朝堂事务,听三哥说,父皇有意让他进中书省、跟随吕相协务。” 安成知元份郁结难申,太宗为示诸子与先帝之子泾渭之分,替诸子更名时,取佐、佑、修等字皆有深意,暗赋期许,视元佐、元祐优于元修,元份本来是叫元丰的,但最后却选了份字,圣意便在于命其安分守己,其之厌恶可想而知。元份独居,与诸郡王、世子同学习,不再对于政务躬勤克勉,往来只在国学院与翰林学院,便是安成这里,也是偶尔来访。安成不知父皇让元份远离政事,是否有骁骑卫那件事的原因,才遭致打压监视,但元份此后所言消息皆准无误,可以肯定,并未像表面与骁骑卫割裂,至于消息是从骁骑卫何人得知,却不知道了。 初云公主冷笑道:“我早告知过你,她与他亲近,你偏不信,也对,她一向目下无尘,不管曹云轩、还是世子,都曲媚乐迎,勾得人魂都去了,与她母亲一样下贱。”兴平郡主心知初云公主脾性,将两人私相授受的事隐去,只一句疑问:“安成与曹云轩颇亲近?”便引来初云公主讥讽嘲笑,更辱骂其亲生母亲,听得头皮发麻,便道:“曹诩与咱们算得一块儿长大,自小便与她亲近些,也许并没有什么。”初云公主冷哼一声,恨意森森:“兴平,你只别学了我,她本心知我对世子心意,却还不是抢了,我恨不得”将剖其心噬起骨忍下,接着道:“你对曹诩心意,她知道了便会让你?”兴平郡主摇头,似是劝人,似是自劝:“如何让,怎么让,总归那人心中,所念,才是最重要的。” 安岳王府内,德昭与安成边喝茶边道:“安成,你可还记得那日骊妃陵墓我们要抓的那两人逃离的情景?”安成点头,丁浪说那女子早已逃出汴京,德昭皇兄既已知那女子身份,可还要追铺,今日邀自己过府何故:“记得,安成得傲雪提醒,皇兄,也许当日我们看到的是幻影,那两人也许当时仍在墓寺,并未离开。”德昭点头:“你说的对,但总归让那两人给逃了,那夜,那女子夜闯我府,玄带人与之激战,本该捉住,却被那红衣人救走。”安成:“皇兄可查出了那女子来历?”德昭暗臧疑问,直视安成:“刘扶摇,北汉前帝的女儿,三年前在北汉边境被杀,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大宋,你可知她当日为何害你?”安成坦然,犹存不解,摇头:“安成也未知,此前也从未见过那女子,至今不知她是何模样。”德昭低头沉思,慢道:“骊妃墓寺被盗,那另外一人许是盗墓贼罢。”安成颇诧异:“怎么会,那该如何是好?”德昭深感歉疚:“所盗骊妃几本诗集和她口中的前朝宝物驻颜珠,那两人追是追不回来了,安成,只这事,对不住你。”安成已从丁浪处得知,并不感到惊讶:“没事,安成毕竟没事。” 扶摇闲逛后花园,赏园景,不期遇见卫妃。卫妃明嘉,北汉吐浑军统帅卫俦之妹,英容丰盈、不好红妆,曾扮成男装、与刘让同乘马车游城,女子皆以其风姿为太子。因兄之故,与刘让有了嫌隙,听闻之前在宫宴中企图刺杀皇帝,刚回北汉时,便是刘让求情,进天牢接的她,当真是位刚烈女子。同为将门之女的另一位莲妃,听闻是北汉有名的美人,性情温顺,其父被皇帝杀后,家族迅速败落,便一心向佛,扶摇并未见过,这便是太子府目前的情况。 “娘娘,这便是太子带回来的女人,听说与太子同住长明殿呢。”明嘉斥道:“与我何干?”很显然,这位卫妃很排斥太子侧妃的身份,扶摇低身行礼:“见过侧妃娘娘。”明嘉止步、回头,眼前的丹衣美人华若桃李、颜如渥丹、盈媚天姿,怪道太子垂青,但太子府中,从来只有卫妃的尊称、可从来没有谁直呼侧妃二字呢,笑道:“你是太子带回府的美人?”扶摇低头称是,被明嘉轻佻审视:“嗯,是个美人,怪道他喜欢。”扶摇怔住,见其身旁婢女,环肥燕瘦、十分美貌,这女子行事与男子无益,莫非这卫妃是个男儿身,刘让隐瞒身份把人给娶了进来,他其实是,也不对啊……。忽听熟悉声音:“咦,你们都在?”刘让开了书房门,便差点撞上明嘉,明嘉揽着刘让笑问:“休书写好了?”刘让闻言,皱眉不悦:“没有。”明嘉追问:“那什么时候给我?”刘让气结,讨好试探:“就不能不合离吗?”明嘉浅笑,看了扶摇一眼,赞道:“你从哪里寻来这样的天姿国色,这样的容貌,男人见了,立马妻离子散,真不错,有了她陪你,还不好吗,你便放了我离去罢。”刘让见扶摇瞠目结舌,正色道:“休书本太子不会写。”明嘉十分生气,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你不写,那我写?”刘让气得脸色铁青,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什么,你要休了本太子,你这是胡闹,卫明嘉,古往今来,没人敢休了太子。”明嘉一想,好像也是:“那你就做第一个吧,这太子侧妃,我是不想做了。”刘让背负双手:“明嘉,我劝你死了为你哥哥报仇的心思,不要再动刺杀父皇的念头。”明嘉靠近刘让,虽矮刘让半个头,仍揪住其衣领:“那我便杀你,你还要留我在你身边吗?”刘让眼现痛楚,似要滴出血泪,捉住明嘉肩膀,几乎要将其要散,着急解释:“你哥哥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在北汉,我一定不会让父皇下旨,明嘉,你相信我,我答应过你哥哥,我不会让你有事。” 明嘉眼含热泪,一巴掌打得刘让惊掉下巴:“住嘴,我不会再信你,哥哥为了北汉数历战功,九死一生,你们却,却……。”扶摇突然有些心疼这女子,刘让无法辩解,明嘉道:“明日我将休书给你,咱们便一刀两断,我自回我家去。”刘让冷笑吩咐近旁侍卫:“没我的命令,卫妃不得离开府邸半步,若有发生,你们,立斩无赦。”明嘉退后:“好啊,你要是觉得太子府的人够我杀,你便试试。”转身负气离开,侍卫真的跟了上去,只留下黯然神伤的刘让和不知所以的扶摇。 扶摇替刘让敷脸,疼得刘让抽搐连连,笑道:“今日我倒是见识了,你这卫妃有趣的很,打你可没下手轻点。”刘让倒没嘴硬,闷哼不言:“很好笑吗,我总不能真的让她休了我,等着人笑话。”扶摇已笑得止不住:“人家要休了你这太子,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刘让盯着扶摇的红唇,吻了上去,叹道:“她要是像你这般温柔多好。”扶摇越离,盯着刘让:“你当我是什么人,她的替身吗?”刘让环住其纤细的腰肢,闻着发香:“不是,我自见了你,便喜欢,从未骗你。”扶摇半信半疑,心道:“可我现在,却只想杀你。”面上却笑:“是吗?”刘让抱住扶摇,向内室走去,扶摇羞眉乍敛:“现在还是白天。”刘让没有停下:“那又怎样?”扶摇心知此时的自己在刘让心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对于他这样身位的人来说,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毕竟相识时日尚短,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定能达成目的,为死去的父皇母妃报仇,哪怕此刻,他只是将自己当作卫明嘉的替身,那又怎么样呢。 安成与傲雪、兰屏在离开御花园,欲寻处安歇,还未走至沁芳亭,已闻人声,正是高氏:“昨日皇上为何早早离开宴会,妹妹可知?”臧氏惊讶:“妹妹不知,皇上说疲乏,去了后殿休息,姐姐不是和皇上一起离开的?”高氏否认:“没有,我那会儿醉酒,小风扶我回了宫,皇上去了哪里我也不知,以为在妹妹那里。”臧氏低眉浅笑,高氏这婢女本叫做凤儿,被她改成小风,抚摸腹部:“姐姐也知我有了身孕,皇上虽常来看望,却从未留宿。”高氏心中鄙夷,瞧着腹部已微微隆起的臧氏,眼中寒眸一闪即逝,笑若春风:“妹妹身子金贵,可得好好保住龙胎。”臧氏亦笑,温柔:“太医也没说是男是女,不过皇上说,龙胎凤胎他都喜欢。”高氏笑捻花枝,眼含羡妒,却均化作蕴慈虚笑。 安成择路离开,也不知两人瞧见没有,臧氏在园中自逛了一会儿,便欲回宫,恰遇宸妃,携手回宫。兰屏道:“宸妃与臧嫔近来倒好。”安成淡笑:“是啊。”兰屏又道:“臧氏若平安诞下子嗣,便可与高氏争一时之短了。”傲雪道:“咱们娘娘近来可有些不好呢。”安成郁结,筹思如何让淑妃开心。 苍白的月光,自宫殿屋顶斜照到画堂,白日玳瑁筵上歌舞此刻已歇,安成让浣月明烛:“公主小心眼睛,别累着了。”安成笔墨未停,口中道:“我知道,你歇着去罢。”浣月道:“奴婢不累。”却忍不住呵欠连连,安成失笑:“去歇着罢,我过会儿睡去。”浣月便低身告退。 卢宽、楚占南、秦恒、钱惟演四人喝得烂醉,哼着俚曲小调在街上乱行,楚占南强做清醒,作揖道:“三位兄弟先行,为兄快到了。”卢宽、秦恒、钱惟演皆不同意:“咱们说的送你到家,到家,哈哈,楚兄莫不是怕楚大人责骂吗,哈哈。”卢宽拉楚占南道:“要我说,咱们回去接着喝,接着喝!”钱惟演扶着近旁柳树:“卢兄,你真是海量,我,我不行了。”话未说完,已吐了一地,众人皆避,卢宽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改日咱们再约,你们不知道吧,我心知了一处好玩的地儿……南曲唱得,今日这地方,不好,不好,姑娘不美貌,不好看。”秦恒道:“卢兄说的好地儿,咱们一定得去。”未及多说,又狂吐,此巷静幽,众人皆醉,瞧见柳树旁高府华灯,皆拥着楚占南:“楚兄,你先进去罢。” 楚占南摇头:“诸位兄弟真是醉了,这里,不是我家。” “那这是哪里?” “不如咱们进去看看?” “好好,进去看看。” 几人竟然趁着酒醉前去后门敲门,开门的小婢见是酒醉路人,骂道:“哪里来的醉鬼,还不快滚,公府也敢闯。”便让护院将众人驱赶开去,几个公子哥东倒西歪,皆骂:“倒忘了问是哪家,明日与你算账。”不时,忽听女子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怎的不去死,还去齐王宴会,你当姓赵的留着你们这些亡国之君做甚,哈哈,违命侯!”众人听得违命侯三字,皆猜出此地乃陇西公府邸,这女子是谁,竟敢骂大宋国姓,都出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凝神静听,又听得中年男子陪罪劝声、女子激烈声和哭泣声:“你和钱俶还有脸去参加宴会,大宋的大臣如何看你们,故国的旧臣怎么看你们,不过,你们怎么会在意,李重光,你败南唐三世帝业,本该与国同亡,却畏死窃生,害苦了我!”众人皆看早已尴尬不已的钱惟演,卢宽偏还道:“这莫不是郑国夫人?”没人回答这个没有必要的问题,又听男子声音:“你昨日进宫,没,没事罢,是不是累了,早些休息罢?”女子闻言大哭,传来桌椅跌倒之声:“你还有脸问我,懦夫,别过来,你如今还要做这陇西公,我却做不了骊妃,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哈哈,我也落到了同步田地。” 秦恒道:“咱们,要不,各自回家?”众人唬住,继而同意,也没虚情假意作辞,各自散了。楚占南瞧着钱惟演,遥望柳树梢头传下来的咒骂声,绽开一抹阴厉笑意,纵身一跃,上了曲檐屋顶,并无半点酒醉之意。 楚介熙问庭前婢女:“姑娘可吃药了?”青衣婢女道:“吃了,姑娘在屋内呢。”楚介熙道:“我进去看看她。” 梅萼听见敲门声:“是楚公子吗?”楚介熙见烛火黯淡,不由道:“姑娘怎的不让人明灯?”梅萼没有阻止,毕竟自己寄人篱下,这是别人的家:“也习惯了。”楚介熙颇为尴尬,回头看着烛火映照下清丽脱俗的容颜,心中隐隐作痛,在旁坐下,方道:“姑娘兰心蕙质,心中明灯不熄,已强过了太多人,昨日之事,介熙谢过姑娘。”梅萼微笑:“梅萼冲撞冒失,实在不是故意听见楚大人与公子谈话,公子何谈谢字,倒叫人汗颜。”楚介熙不由得一怔,梅萼不知,只问:“公子,我的家人有来信了吗,何时来接我,在贵府打扰多日,实在深感歉疚。”楚介熙赶紧道:“姑娘安心住着便是,只是,西京并没有信传来,且得耐心等候。”梅萼十分伤感,欲泣:“月城离西京不远,信应该早到了,祖父为何不来接我?”楚介熙掏出锦帕、蹲下递给梅萼,想扶臂安慰,怕唐突,终收回手:“可是在下哪里照顾不周,姑娘,你,你别伤心,在下定会早日找到你的家人。”梅萼接过锦帕止泪,强做笑颜:“多谢公子,府中人皆待我很好,并非住得不开心,只是,终归不是自己家,我想快些回西京罢了。”楚介熙心中一动,道:“姑娘,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梅萼感怀近况,没有听到,楚介熙回过神来,又劝慰数语,待梅萼安歇,又叮嘱婢女好生照顾,方出回别院休息。 翌日午朝后,淑妃倦怠不知如何打发,含翠已进门喜道:“娘娘,皇上和公主来了。”淑妃欣喜,对镜看妆:“快,出去迎接。”还未出门,已听太宗声音:“爱妃。”正携着安成一起,安成抱住淑妃道:“母妃,父皇说御花园牡丹正好,要咱们跟他去赏呢。”淑妃先向太宗见了礼,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道:“你父皇刚下朝,你也不怕皇上累。”太宗道:“孩儿说的对,朕批奏折批得累了,便放半日假吧,爱妃今日妆正好。”淑妃听得玉面含春,便由安成同拉着出宫门。 御花园北亭,初云公主近来愈愁眉不展,恰遇淑仪吴氏携安国公主游玩,吴氏怯弱胆小,一向惧怕宸妃母女,初云公主弯腰逗安国:“怎见了皇姐也不叫?”安国怕人,躲于吴氏背后:“母妃,我怕。”初云公主错愕,有了怒气:“淑仪真是好教导,安国怕我什么?”吴氏将安国牵出,低声赔礼:“四公主别生气,安国她是年幼怕生,快叫四皇姐。”安国才叫声:“四皇姐。”初云公主想起自己母妃近来颇与臧氏交好,实在不解,且不说此前臧氏婢女嘲笑自己在国子学与贤世子诸事,初云公主欲罚舌邢,臧氏包庇,最后父皇召见,责骂自己太过辛残狠毒,召令后宫不得随意处罚宫女宦官,后澈儿戴重环事出,父皇现今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想,亦连累母妃被罚管教不严之罪,想必也是臧氏背后所做。然母妃却不计前事,仍与之交好,李妃自不必说,已担协理后宫之职,又已添新敌高氏,臧氏父族、才名皆弱高氏,容色却能争一时之短,如今看来,显然是利用了母妃,借自己之事打压,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母妃却还日日前去照看她,连自己这个女儿也少见了,莫不是糊涂了。初云公主自出生起,便得荣宠,而今却不得父皇、生母待见。与亲兄一向疏离,便是兴平、慕容珏等相好的朋友亦多远离,心中实在郁结难明,一时心生厌恶,失手推开安国,与苑瑢道:“那女人近多得意,咱们走罢。” 安国跌倒欲哭,吴氏赶紧搂住安慰,安国却心中委屈,愈哭愈大声,初云公主遥见太宗、淑妃、安成等已朝这边过来,连哄带命令:“你别哭了!”吴氏委屈道:“四公主,贱妾虽卑微,安国好歹是皇上的女儿,你的妹妹,你有何故推她呢?”初云公主辩解不得,太宗已至,众人行礼,安国仍哭,便询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吴氏将事情说了,太宗招呼安国过来,安国跌跌撞撞靠近太宗,却见小手红肿破皮,便哄边斥:“初云,朕命你思过,莫不是罚轻了,竟欺侮幼龄皇妹,把通尹、宸妃叫来。”近旁黄门已行,初云公主吓得跪倒:“父皇,此事与母妃无关,安国她是自己跌倒,与女儿无关。”吴氏惨哭:“四公主,你怎的如此,这里这么多宫婢都看见了,你不能欺瞒皇上啊。”太宗将安国递给淑妃,指着欣儿道:“你说,十一公主是怎么跌倒的?”欣儿吓得哆嗦,却不敢答话,跪下道:“回……皇上,奴婢,奴婢没,没看见。”太宗怒极,又指着初云公主身后婢女问话:“很好,那么你呢?”那婢女亦跪不敢言,只称没瞧见,太宗:“你们都没看见,留着双眼有何用,带下去。”众宫女哭求饶命,初云公主吓得嘴唇发白,不敢动弹,安成劝道:“父皇,吓到安国了,你一向宽待后宫,岂能因为些许小事厚责宫人呢。”太宗怒气稍减:“宫人不罚,你却不能不罚,且等你母妃来。” 宸妃慌至,行礼毕,太宗冷笑:“来得倒快。”宸妃尽量心平,却难掩紧张:“皇上召见,不敢怠慢。”太宗得安成、淑妃劝慰,挟着怒气与宸妃道:“你在何处?”宸妃未明,答道:“臣妾刚请太医往臧妹妹处请脉。”太宗:“这事以后让李妃去做,你不必辛劳了。”宸妃:“臣妾是皇上嫔妃,臧妹妹第一胎,臣妾有福泽能照顾皇上未生子嗣,怎敢谈劳苦呢。”太宗:“朕说不必了。”宸妃见初云公主跪在地上,是不知具体何事,才惹来天子怒气,不敢再言“是。” “初云为御二品公主,此前私设刑罚,惩处宫人,引惹恶声,已非善淑,为身长皇姐,不思友睦兄妹, 反倒欺凌,你说,该如何处?” 宸妃惊惧,慌忙跪拜乞罪:“臣妾惶恐,初云过失,实臣妾管教不严之过,请皇上先罚臣妾,初云,还不快向淑仪和安国赔罪。” 初云心内不服,见宸妃厉色,咬牙向吴氏和安国赔罪,太宗方道:“薛同尹,按后宫律令,该如何罚,便如何罚,吴氏封贵容,宸妃,若再有同事发生,你且想想你的位份。”同旁赶来的薛通尹躬身答应,宸妃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恭送太宗:“臣妾遵命,当好好管教初云,谢皇上轻罚。” 安成正要离开,浑身一个冷战,抬眼看去,初云公主跪于地上,在那一瞬间,原本战栗惊怯之色消逝,唇角倨傲不羁的阴寒笑意突然湛然若花,眸中似有千仇万恨化出,怨毒之深,令人生惧。安成头皮发麻,坦然视之,随即离开。浣月低声道:“四公主眼神好恐怖,她当宸妃还是以前的宸妃吗,仗势欺负吴贵容母女,被皇上瞧见要责罚,与公主你有什么相干?”安成叹道:“恨意不知何起,亦不知所踪,算了。”兰屏道:“便有一种人是,见不得别人瞧她落势的,四公主不定以为是公主您设局引皇上去的呢。”安成:“且别顽笑了,咱们回宫。” 浣月:“不追上皇上与娘娘吗?” 安成摇头,往集学院借书,恰遇田凝之:“田惠人。”田凝之礼毕:“公主,亦来借书吗?” “是,你来了好久了?” 田凝之指着《相国寺文英院集》其中一篇,与安成道:“司空大人病愈来院,恰有几处疑问想向他讨教,不巧正与扈拾遗、李馆事等议会,奴婢便闲逛来的。” 安成看慕容恭所送于阗医书,因藩学院译成有不通达之处,特来请教李穆,便与凝之同等,一刻钟后,众学士出殿,安成、田凝之才得见李昉、李穆。李昉、李穆行礼毕,安成说明来意,李穆道:“公主可先将医书交与臣,臣晚间译好交与公主。” “好,本宫已将疑问摘抄夹在文间,馆事可细看。” “遵命。” 因李昉、李穆有事要去国子监,安成便与田凝之离开,散了。 初云公主怒道:“今日之事定与安成有关,母妃!”宸妃对于初云公主近日行为,已然失了耐心:“好了,难道人是安成逼你推的,与旁人何干,今日上午永乐刚奏请皇上去普济庵密俢,不若,你也前去。”初云公主尖叫起来:“母妃!”宸妃自言道:“你近日确放纵了些,不必说了,明日与我去请示你父皇。” “我不去,我待不了。” “永乐去得,你便去不得。” 初云公主哭道:“母妃,你变了,你如今心中只有哥哥,也对,你自知后位无望,便一心想要哥哥当太子,我算什么,你早不在意。” “住嘴!”宸妃气得浑身发抖,打了初云公主一巴掌,骂道:“你自己过错,赖不了别人,还来埋怨母妃,实话与你说,你父皇如今厌你恶你,你当只是因为今日之事吗,还是你以为母妃权势滔天,能护得你一辈子,你不去也行,以后出了事,自生自灭罢。” 初云公主捂住脸,不敢相信宸妃所言,宸妃怒其不争,径直走了。苑瑢来劝,初云公主将桌上杯盏打落一地:“走开,滚!”苑瑢、众宫婢赶紧退下。 安成在琴轩看曲谱,红霜来报:“公主,七公主来了。”安成喜道:“快请。”早已迎了出来,永乐公主道:“皇妹,在看书?”安成携了永乐公主归坐,笑道:“不是,是曲谱,皇姐那日身体不适,可大好了?” 永乐公主:“好了,我今日已向父皇请示,过些时日去普济庵修行。” 安成:“高僧佛法大会,皇姐从不缺席,还要去寺中修行吗?” 永乐公主:“父皇也这样说,所以他没有同意。” 安成拉住手道:“皇姐若喜欢,以后相国寺每月佛法例会,我陪皇姐去。” 永乐公主笑道:“好,只要你不嫌烦闷。” 矾楼二楼东北角廊上,耶律斜轸、萧挞揽、萧繁正在喝酒,萧繁赞道:“这杭州的松白露也不错,千月呢?”萧繁哂笑:“寻丁姑娘去了罢,人家不住这里。”两人见耶律斜轸未理,顺其目光望去,对面楼上雅间檐台上,崔昊天陪侍在贤身旁,正在与一人下棋,却是云铮。 萧挞揽:“这高丽世子来宋,倒颇为好过,可怜他的父皇与皇兄了,上次定安国乌玄明之子,这高丽世子有插手。” 萧繁遥看贤一眼,与两人道:“烈万华逃奔高丽,他要插手也在理,安成公主与这世子什么关系,上次算计千月一回。” 萧挞揽诧异,见耶律斜轸目无表情,恐萧繁惹怒耶律斜轸,忙补充道:“公主尚未出阁,与他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算计了千月?” 萧繁没有正面回答,却问:“不然你们为什么杀那两个高丽杀手,替这世子解决后顾之忧,听说是大王卖她的人情?” 萧挞揽恍然大悟,耶律斜轸没有说话,萧繁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萧挞揽:“上次是谁向你放冷箭?” 萧挞揽喝了一大杯酒,苦着脸道:“只知是骁骑尉的,具体不知是谁,不过,如果他出现的话,我能感觉得到他。”耶律斜轸离开,萧繁道:“大王,敏敏她来……。”萧挞揽赶紧制止:“你提敏敏做甚?” 萧繁:“她来信,问大王何时回去,说要是大王再不回去,她便要来宋了。” 萧挞揽冷笑:“你怎敢在大王面前提他,不怕大王发怒?” “那又怎的?”萧繁不解。 “你道之前我们在汴京碰到了谁,西门牧雪。”萧挞揽警告。 萧繁吃惊:“她不是流放到了渤海旧地,怎来了大宋?” 萧挞揽心中微痛,夹了一片牛肉入口:“她到底算是皇上妹妹,怎能真的流放,被韩大人收容,之前在宋做密谍,还未暴露,便走了。” “她去了哪里?” “嘿嘿,这便是以后的事了,此事且不提。” “敏敏终归对大王情深一片,皇后也有意撮合他们二人,以便赢得大王对萧家的支持。”萧繁点头说道。 萧挞揽不认同:“不是我说,大王从未将敏敏看在眼里,大王虽是祖父举荐,却与皇上情同兄弟,皇后怎会想到用敏敏拉拢大王,大王,他是属于大辽的,他是大辽的雄鹰。” 两人沉默,一时无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六章 冷雪漫漫,沧浪独笑可知心 秦恒、卢宽、钱惟演率众游猎回城,恰遇丁阿离回榄山。 卢宽戏笑:“这婢女都这般美貌,真好奇车中坐的人是何相貌?” 众人窃笑,秦桓提醒:“卢兄,你没瞧见旁边的潘公子吗?” 卢宽冷喝:“原来是他!”却不发一言,纵马呼啸,尘沙遮眼,冲撞马车,阿离受惊,潘惟熙十分恼怒,拦住卢宽去向:“卢兄,你冲撞到人了。” 卢宽打个请礼:“哦,那又怎的?” 潘惟熙怒不可遏,没想到卢宽如此反应:“你!” 卢宽欲行,潘惟熙瞧一眼被这一行人踏坏的青苗,面色已寒:“谁都不能走!” 卢宽嗤笑,走马挑衅:“潘兄,你挡得了吗?” 潘惟熙没有抬头,反问:“试试?” 忽听马车中传来人声,丁阿离掀开车帘一脚:“潘公子,怎么了?” 潘惟熙很是过意不去:“姑娘受惊了。” “不是你的过错呀。” 潘惟熙面色含笑,卢宽心中本以为是潘府女眷,听车中女子称呼,却不是,更加无所顾忌,挥臂命众随从离开:“走!” 潘惟熙拔剑欲拦,钱惟演、秦恒未打算近,秦桓笑道:“今日,怕有好戏看了。” 钱惟演不置一言,神情十分冷漠。 卢宽十分不耐烦,软了三分,故意高声叫道:“叫车中之人下来,我与她道歉。” “潘公子,我不见生人,你便算了,好不好?”阿离闻言一惊,心中不愿。 潘惟熙含笑答应:“好。” 卢宽阴笑,向车中人行了个礼,高声道:“多谢。” 阿离不喜,便不出声。 钱惟演、秦桓等过来与潘惟熙见礼,闲聊几句方散。 丁阿离掀开帷帽,与潘惟熙笑道:“多谢你送我回来。” 潘惟熙适才隐约听见阿离与婢女在车中以南话交流,却不好探其身份,虽护送回此,倒真未见过丁阿离真容,此时见到,心中颇奇,这姑娘天人容貌,性格单纯,却是京中谁家,为何住在榄山,与九公主什么关系,亦笑:“姑娘是柴郡主的朋友,不必言谢。” 两人在门口分别,一时无话,恰遇男装装扮的宋渺云出来,丁阿离十分高兴:“宋公子,你何时来的?” 宋渺云来找艾丽娜儿,却得知艾丽娜儿已离开,又不想问丁阿离,当下便有怒色,一把推开丁阿离:“不是来找你的,多问。” 丁阿离跌到一边,眼眶便红了,当下不言。 潘惟熙微笑摇头,宋家三郎与皇姨是孪生兄妹,却并未来京城,却不好当面揭穿宋缈云做戏。宋缈云骑马离开,潘惟熙正欲安慰阿离,阿离心中委屈,已泫然欲泣。 潘惟熙心中一震,眼见少女雪腮落泪,一时痴怔,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岔开话题:“姑娘不要伤心,您,与宋公子……?” 阿离止哭,想起安成曾说不要揭穿宋缈云,面色一红,支吾道:“他救我呢,我也不知,现在,宋公子他,他的妹妹,讨厌我。” 潘惟熙微笑,宋缈云喜男扮女装,京中皆知,却不该骗这少女心意,却不知丁阿离真的见到了奉永宁公主之命来汴京为宋后贺寿的宋元瀚,便道:“等下次见她,我帮你问问。” 阿离点头:“真的吗,那多谢你。” 潘惟熙暗笑,这姑娘有趣,想什么便说什么。闲聊许久方散,潘惟熙自行回城,一路上,脑中全是阿离,丁姑娘为何对自身来历讳忌莫生,不过,一想到柴郡主与自家三哥之事,加上慕容家的四小姐,倒还真是愁煞人。 回到潘府,潘惟吉正自沉思,潘惟熙笑道:“三哥,你今日回来得倒早。” 潘惟吉正再沉思之中,一怔:“四弟,你回来了?” “是,父亲呢?” “还未回来。” “你与柴郡主,还好吧?” 潘惟吉与潘惟熙在众兄弟中,年龄相仿,感情亦是最好,心中有事,倒不避讳:“郡主吗,郡主没什么,阿珏却。” 潘惟熙想起之前,慕容府退回来的补品等物还是自己接的,但并不想提及,毕竟父亲已在为惟吉挑选妻室,慕容家从来不是父亲所属意的。其中的原因,自然不是世人以为的,先帝驾崩,慕容家自河南郡王去世,已不复当年权势,潘家是要与天子结为姻亲的,自当远离先帝忠臣。 大宋枢密院长官枢密使、知枢密院事以士人充任,副职间用武臣,中书省和枢密院对掌文武二柄,宰相因不带枢密衔而不得预军事。 太宗即位以来,大力提拔前晋王府幕僚随臣,但掌军权的枢密院,天子运筹谋划数年,提拔田重、崔彦进等军机重臣,仍不能与潘家与曹家抗衡。太宗即位前,哪怕是其即位后的几年,潘家、曹家也一直持观望态度,太宗屡次提及的北伐,亦一直不能通过,当今圣上并非看不出,不能取而代之,便只能用之。而今选潘家嫡女为襄王妃,与其说是恩遇,亦可以说是试探,尤其是今春开始,立德昭为储之说从未休止之际,而柴郡主,潘惟熙相信,那个理由柴郡主现已经知道了,那个永远不会让兄长知道的,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慕容姑娘倒有多日未见了。” 潘惟吉点头:“是啊,今日在街上碰到她,恐是误会了我与柴郡主。” 潘惟熙倒来了兴致,反问惟吉:“三哥,你与郡主到底?” 潘惟吉正色道:“郡主何等尊贵,我从没没有想过高攀。” 潘惟熙心道,你二人本为兄妹,柴郡主此次回京,亲近于你,乃父亲心中的隐祸。那日,潘惟熙在书房偶见父亲与惟吉争吵,十分吃惊。要知道,父亲一向最喜三哥,从不厉色于他,此前亦曾说,三哥婚事只遂他自己心愿,这份疼爱自己和两位兄长是从来不敢张的,那日却因京城传言而严大吵。而后更长叹:“惟吉,非是父亲不愿,先帝仁厚,且不提,当今圣上却性喜猜疑,不见得能容下你,为父为保你一世平安,只得如此了。” 潘惟熙惊得掉书,潘美大惊失色之下,严厉斥责潘惟熙。潘惟熙偏道:“父亲,你说圣上不能容下三哥,是为什么?”潘美惊忧交加,心知潘惟熙之脾性,不让其知晓,只怕任其查探,反生出祸端,只得将惟吉身世说出,潘惟熙震惊不已。 原来当年先帝兵变后进入皇宫,后宫嫔妃迎接跪拜,宫人还抱着两个小孩子来参拜,先帝询问得知这是周世宗的两个儿子纪王和蕲王。先帝回头对部将说:“这还留着干什么?”左右就将两个孩子提走,只有潘美在其身后用手掐着宫殿的柱子,低头不说话。先帝说:“你认为不可以这样吗?”潘美回答说:“臣怎么敢认为不可以,但是这在道理上不安心。”小弟即刻命令将两人追回,以其中一人赐予潘美,潘美将他收养为儿子,先帝此后也不再过问。 潘惟熙将思绪拉回来:“慕容家与咱们家间隙已深,你与慕容姑娘解释了没?” 潘惟吉心中犹思慕容珏与那青年辽人的关系:“没有,下次见她再说罢。” 慕容珏今日偶遇萧挞揽,萧挞揽便上前招呼:“慕容姑娘,可大好了?” 慕容珏心中仍对当日萧挞揽中伤恼怒,加之撞上潘惟吉与柴韫婉亲密同行,心中本就不悦,当下冷笑:“借你吉言。” 萧挞揽不以为杵,知慕容珏应无好感,便没有多说。萧繁颇为好奇:“这位是谁?” 萧挞揽便将当日西郊之事说了,不一会儿,三人前后同行,又遇潘惟吉与柴韫婉。 春夏交替的五月,风柔气暖月明。 福德殿一派喜庆,因中宫某日走水,殿宇毁坏,因此换地举行。 太宗上座,李妃、淑妃、宸妃、高氏、藏氏、元佐、元祐、元修、元份、初云公主、永乐公主等位于右侧,与宋后、德昭、郑国公主、许国公主、虢国公主、宋缈云等相对。齐王、德恭亦在上座,庶子次之。其余皇室宗亲、命妇携子女外坐。曹彬、潘美、薛居正、沈伦、吕端、赵普、楚昭辅、田重进、卢多逊、宋琪、李昉、贤、宋元瀚、萧挞揽等皆在殿内宴席。 宋后接受诸子女、子侄贺礼、百官、命妇贺礼。 太宗命开席,初云公主不解道:“父皇,德芳皇兄怎的未送伯母贺礼?” 太宗道:“皇嫂勿怪,芳儿奏折上说,正忙于治理水患,才抽不开身,贺礼是早到了的,来人。”命人抬上德芳贺礼,除了寿辰福瑞祥物,便只有其任上收罗的宋后喜欢的文房等物,宋后忙道:“政务要紧。” 安成正与柴韫婉低头说笑,忽听初云公主道:“安成,此物可是你的?” 安成抬头,心中震惊,正是慕容恭所送玉佩,面上不做表露,只问:“此物皇姐如何来的?” 殿中皆静,太宗亦问:“初云,你所持的玉佩,既问了是安成的,便物归原主罢?” 安成双手微颤,柴韫婉好奇:“你的东西,怎会在她手上?” 初云公主把玩着玉佩,刻意忽视安成眼中似乎潜藏的惊怒:“父皇,不好奇这个玉佩是谁赠与皇妹的吗?” 太宗看向安成:“不是安成自己的吗?” 安成浅笑,向贤的方向看了一眼,方回禀:“回父皇,确实如皇姐所说,是人所赠。” 初云公主冷笑:“皇妹还未出阁,也该知道这男子所赠玉佩不能随意接受罢?” 满殿皆惊,安成公主一向是皇室及天下女子典范,以贤名、才名闻天下,原来亦有此等宫闱密事,太宗龙颜不悦:“初云,你又胡闹什么?” 初云公主委屈,起身将玉佩交与太宗,并在其身边耳语,李妃听得担忧,淑妃更是心急,皆看向安成:“儿臣没有胡闹,这玉佩上刻有男子名字,父皇请看。” 太宗登时大怒:“将曹诩叫来。” 安成皱眉,曹诩进殿,看了曹彬一眼,不知所以,向太宗跪道:“臣参见皇上。” 初云公主道:“那日兴平生辰,我亲眼见到你将这玉佩赠与安成,是也不是?” 曹诩惊闻此事,冷汗直流,跪下不敢言:“臣……” 太宗冷声质问:“这可是你的东西?” 曹诩心中忧急万分,曹彬却已变色,众人面色各异,兴平幽怒初云公主,想不到初云公主竟然不遵守承诺,将此事于此时说出,以此来构陷安成与曹诩,毁其名誉。 淑妃本欲言,却见安成轻轻摇头。 太宗复问安成:“安成,你有何话说吗?” 安成低头不语,太宗微微摇头,初云公主见太宗对安成失望,心中暗喜,曹诩猜不透安成心思,初云公主用心歹毒,借此宗室云集、百官命妇皆在的宴会构陷此事,自己虽死不足惜,安成清誉却不能损毁,拜倒请罪:“回禀皇上,臣并未送过玉佩给公主,微臣虽死但不足惜,公主清誉却不能损毁,请皇上明察。” 太宗将玉佩置于桌上,已然十分恼怒:“这上面,可是有你的名字。” 却听安成道:“回父皇,这玉佩不是曹大人所赠,此事容安成慢禀,安成尚有不明白之处,想向皇姐请教,皇姐说这玉佩上有刻字?” 初云公主怒道:“是,你说不是曹诩所赠,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安成不置可否:“可否将玉佩一观?” 宫婢将玉佩奉上,安成抚摸玉佩,上面果然有一镌刻的诩字,道:“皇姐,此物安成一直命人收藏,并未拿出来佩戴,怎么会,到了您手里呢?” 众人又奇,听安成公主所说,此事似乎另有缘由。 初云公主面色微变:“我在御花园捡到的,许是你自己忘了。” 宸妃道:“初云,你一人之见,怕不足信,可还有人证、物证,免得冤枉了安成。” 初云公主盛气凌人,又掏出一本书:“当然有,曹诩,你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 太宗命小黄门将书交与曹诩,曹诩心死,三日前,齐王府,妍歌皇女在花园练字,那少女曾请自己抄写《诗经。关雎》,那日,初云公主亦在齐王府找兴平郡主,应是拓写在这外文医书上的,曹诩无法辩解,亦不想牵连更多无辜的人,磕头请罪:“臣,并没有……,皇上若是不信,臣愿以死明志。” 曹彬出席跪道:“竖子劣行,臣死罪,请皇上重罚。” 太宗看向安成与曹彬父子,闷声思虑。 安成缓慢道:“枢密使大人,您先别忙替令郎请罪,此事是真是假还未知,父皇,儿臣仔细瞧了,这刻字是新的,应是才刻上去的,儿臣想请闵司正前来验证。” 太宗面色稍霁,命人宣闵瑟前来,行礼后,太宗便命其验证刻字时间,闵瑟回禀道:“回皇上,此玉乃西域上品,却并不是出自玉作司,这佛形玉佩刻字阴刻、琢磨、抛光来看,还未成型,九公主所言属实,确实是新刻。” 太宗道:“初云,到底怎么回事?” 初云公主怒视安成:“儿臣,儿臣……”却见其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忽听闵瑟道:“此玉中间中心还有一恭字。” 众人心又提起,初云公主冷笑看向呆住的安成,宸妃道:“安成,这玉佩到底何人赠你?” 安成正欲回话,忽听一人出声,正是高密郡王德恭:“皇上,此玉佩乃德恭赠与安成皇妹的,皇妹身体一向欠佳,臣将佛形玉佩赠与皇妹,望其身体健康。” 太宗颇诧异:“怎么,皇侄,是你送安成的?” 德恭点头,初云公主惊叫不信:“怎么可能是你送的?” 安成起身向太宗行礼:“父皇,这于阗医书乃儿臣此前交与李学士帮儿臣译成汉文,儿臣交与李学士时,此书上有无此诗句?” 李昉出席:“回皇上,此书由臣逐字翻译,九公主只标注了笔记,并无什么爱慕诗句。” 安成道:“儿臣本打算今日宴会完了,再问李学士讨要,四皇姐倒先替安成取走了,多谢。” 太宗恼怒初云公主此举:“今日你伯母过寿,你却寻事构陷皇妹,欲毁其清誉,你之恶行,罄竹难书,来人,将四公主请回宫中,幽闭。” 自立国以来,皇子皇女犯错,从未施以此罚,宸妃、元祐大惊,皆出席跪请饶恕,元祐道:“皇妹今日过错,实乃母妃与儿臣管教不严之罪,请父皇责罚儿臣,念在皇妹年少无知,轻饶于她,请父皇开恩。” 宸妃回头视安成:“安成,初云她是无心之举,许是中间有误会,你别怪她。” 安成沉吟片刻,欲起身,却被柴韫婉拉住,亦见淑妃摇头示意,便归坐。 太宗十分恼怒,李妃在旁道:“今日是皇嫂生辰,初云,你还是先回去罢。” 初云公主被请出福德殿,宸妃、元祐已汗流浃背,复归坐。 李妃方命歌舞开兴,御厨上菜品,淑妃泪眼朦胧,安成向其点头以示安慰。 宸妃颤颤巍巍,元祐抚手安慰方归坐。宸妃眼见太宗与近旁嫔妃说笑,心中剧痛难言,自父兄获罪,初云今惹圣怒,所能依靠者只有元祐了啊,再瞧元祐,仍与楚王等说笑,宸妃想起元佐之前与齐王诸事,咧嘴轻笑,亦归坐。 柴韫婉嗔怪安成:“你还要替她求情吗,她怕是不会领你的情,对了,你刚刚怎么会请李学士作证,难道不怕他是二皇兄阵营的人?” 安成向永乐公主报之一笑,想起那日御花园中初云公主的可怕神情,与兰屏低声数语,才低声道:“李学士亦有牵涉阎怀忠一案,父皇正清算此案,他帮我亦是在向父皇表明他的立场。” 柴韫婉一奇:“怎么,此事还牵连了二皇兄?” 安成摇头:“这却未知,但李学士到底是二皇兄恩师,父皇怀疑,也未可知。”其实还有一理,储位之争尚见端倪,精明的臣子不会看不见高勋等人的例子。 这段宴会前的插曲没有让宋后寿辰宴会扫兴,席间,太宗与诸臣考诸子侄近日政绩,听罢薛相对德昭、元修两人评价,对德昭尤为赞赏,却不提元修半字,又问吕端、宋琪、沈伦等人元祐如何,吕端言:“殿下上任月余,在中书省政务已颇为精进。”太宗常与元祐接触,其每随吕端进殿,对朝堂诸事确有独到见解,中书省虽所掌只是册文﹑覆奏﹑考帐等例行公事,但元祐刻行勤勉,在极短的时日内熟知政务,对省、台、寺、监、侍从、知州军、通判等官员亦能做到奏请兴创考核任免,精简精干官吏,太宗颇为满意,又问曹彬、潘美二人:“楚王呢,如何?” 曹彬、潘美皆知太宗对于此前楚王干预齐王一事颇有恼怒,皆道:“殿下近日于右神武军营操练兵士,下月皇上便能知殿下近日成果。” 安成正与元份闲逛,忽听前方有人问:“沈相,皇上请您和几位大人干嘛呢?” 沈伦:“这岂是你能问的,周大人?” 元份叹道:“祭酒大人说父皇问也未问我。” 安成安慰道:“哥哥你还年幼,但你的功课,父皇一向是很赞赏的。”心中却知,与自己同等心思的怕不只一人,父皇借此次宋后宫宴,接机试探诸位朝廷柱石口风,意在谋局。不远处,齐王正与楚王闲聊,表情肃穆,德昭正与楚昭辅说话,眉深目重,也不轻松。 元份失笑,心中却道:“大皇兄下月在金明池演练水师,二皇兄颇得父皇和中书省官员赞赏,三哥亦……” 忽听背后道:“父皇刚将我叫去,大骂一顿。”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元修正走来:“四弟,你总也比我好罢,诸位兄弟中,我挨骂最多。” 元份讪笑:“三哥,你近日也陪大哥在军营中?” 元修并无得意:“是潘大人向父皇提议的,我就是去看看。” 安成、元份点头,潘美灭南汉、平江南,右神武军营诸多将领军官皆为其昔日属下,其不顾楚王,请元修加入此事,用意不言而喻,看来,潘家终是站在了三皇兄背后。 宸妃见元祐出来,迎上来道:“皇儿,你父皇呢,你可向你父皇求情了,你皇妹她?” 元祐森然冷目:“父皇那是做给曹家看的,母妃不懂吗?” 宸妃后退几步,颤声道:“皇上再看重他家,终归是人臣,怎能与你妹妹相比?” 元祐摇头,半响道:“等过几日,我会想办法向父皇奏请让初云去皇寺祈福。” 宸妃听罢只得应声答应,颤颤悠悠道:“你外公家已倒,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对了,你父皇说等元修婚事过后,便让你迎娶……。” 元祐眼中情绪激荡,如刀锋般来回搅动,宸妃看得心虚。元祐苦笑,已是不耐:“够了,母妃早些回去安歇罢,派人看着初云,不要让她再做傻事。” 宸妃心知因慕容嫣雨之故,那女人去世已久,仍然占据元祐的心,只是:“那件事,你别怪母妃,慕容嫣雨是你的累赘。” 元祐心如刀割,掌中已掐出鲜血,却没有回头:“母妃不要逼我。”踏着月色离去。 慕容珏面色惨白,隐在廊旁花丛中,眼中血丝可怖,骤然听到真相,早已泪流满面,正欲冲出去,却被一双手拉住,月色下,牡丹的香气越来越重,慕容珏由安成拉着,直到宸妃离开,甩开安成的手:“公主,你为何要拦我,那女人害死我姐姐,我要告诉皇上。” 安成神色一黯,盯着慕容珏,叹道:“你先冷静。” 慕容珏不敢相信,听罢安成说完,到底是哭了:“姐夫只杀了那两个贱女人,不打算替姐姐伸冤了?” 安成亦觉难言:“她是二皇兄的母亲,二皇兄亦无他法。” 慕容珏看着安成:“难道我姐姐就白死了吗?” 安成想起当日在陈王府,偶见慕容嫣雨倒药之事,知其已知天命,道:“当日没有那件事,你姐姐已只有两个月寿命了,她瞒过了二皇兄、你和你的父母、哥哥们。” 慕容珏泣道:“我姐姐寿命既已不多,那女人如何忍心再害她。” 安成摇头:“我亲生母妃当年便为她与德妃所害,这宫墙内,死在她手中的人命,太多了。” 慕容珏哑声,苍白月色下身边的少女深若幽泉的眼眸越发光亮,只有靠近的人才知道,那是热泪,慕容珏拉住安成双手,却不知从何安慰:“公主,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安成看着慕容珏:“当然想,这些年,并非没有过机会,但我还要守护我的淑妃母妃,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不会出手。” 慕容珏不解:“虽说德妃已死,但公主您与四皇子一向很好。” 安成点头,德妃已死:“我母妃也不是四哥哥害的。”拉起一脸茫然、若有所思的慕容珏,安慰道:“早些回去罢,夜深露重。”遂与其分别。 凤栖苑内,傲雪、兰屏、浣月围着满面泣泪的红霜,兰屏骂道:“公主是如何对你的,你到底为何要背叛公主?” 红霜嘴唇已被咬破,兰屏见门口安成已回来,上来请示,安成不欲过去,亦没有问,兰屏不免道:“公主,奴婢们盘问不出来,红霜说要亲自对您说。” 安成只得进入亭中,红霜跪下磕头不止,安成:“为什么?” 红霜哭道:“公主,奴婢对不起你。” 安成失笑:“上一次,也是你罢?” 红霜到底是有些吃惊的:“公主……,奴婢有苦衷,奴婢对不起你。” 安成点头:“然后呢?” 红霜想到安成昔日之情,泣哭道:“是四皇子!” 安成长吸一口气,吩咐傲雪、兰屏等下去,兰屏道:“公主,奴婢与您一起,怕她图谋不轨。” 红霜心痛,却亦觉自作自受,只听安成道:“是因为那事吗?” 红霜见安成没有多问,以为安成心软,哭求:“他拿奴婢家人威胁,只是玉佩还未交给他,就被四公主截了,奴婢……,您能原谅奴婢吗?” 安成淡淡道:“你觉得呢?” 翌日,红霜被傲雪领往浣衣局。兰屏见门口元份正来,气道:“奴婢去把门关了。” 安成看着神色自若的元份,虽然红霜盗取玉佩未成,反而弄巧成拙落在四皇姐手中才有了昨日之故,但这人的心思,笑道:“岂有赶客之理?”已笑着迎了上去:“四哥哥,你来啦?” 元份道:“刚才遇到永乐,邀她一起来看你,她却说要出宫去听法会。” 安成陪伴安成在园中逛,一边听一边道:“七皇姐一向痴于佛礼的。”两人来至铜雀楼,宫婢们刚好取鸟笼出来喂食,安成瞧见便逗弄为乐,元份不其然道:“安成你可知道,慕容家有一位叫做慕容恭的,在西域经商……。” 安成点头:“知道,是慕容珏的二哥,此前我在德昭皇兄府中见过,对了,四哥哥,你母妃阴寿忌日来了,你……” 元份面色微变,哀叹道:“我,宫中不敢忌,我会出宫去。”闲言几句,元份言有事离开。 安成微微一笑,一阵心寒,元份的试探再明显不过,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仍不放过。日光和煦,却惊觉阴云聚集,其实,那事,自己并不想知道,又何必呢。 兰屏道:“四皇子竟然还来试探公主,幸亏慕容公子远在西域,他也不能做什么。” 安成觉得好笑:“我与恭本就没有什么啊。”心中却不由自主想到贤,叹道:“不知他会不会误会。”自行在琴轩静坐,翻看已翻译好的医书,不知不觉已过了晌午,清河来请过翾禾宫吃午饭,便携兰屏前往。 淑妃备了安成喜欢吃的素菜,安成多少有些食之无味,淑妃道:“怎么,不好吃,全是你爱吃的啊?” 安成摇头:“不是,很好吃。” 淑妃边看安成边道:“那女人如今渐渐式微,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前几日还被藏氏摆一道。” 安成:“也没什么想不到,二哥哥如今声势,还早。” 淑妃又道:“你虽与曹诩自小兄妹情谊,但到底生出这事,以后远离罢?” 安成苦笑:“曹家哥哥早已调去西门,我们,本就没什么的,母妃放心。” 淑妃道:“皇上这次重罚初云,也并非因为你,之前安国的事,还有她残害宫女那些,世人皆说你父皇偏爱于你。” 安成从不在意这些议论,便道:“父皇气头上,等气过了,会放她出来的。” 淑妃一怔。 初云公主幽闭络媛宫三日,辱骂安成之声不断。 安成借故来齐王府见兴平郡主,实为见德恭,却没有见到本人,再至安岳王府,德昭因公外出,恰遇德恭与郑氏、允升辞别,德恭道:“允升,你们回去吧。”安成闲言几句,便与德恭一起离开,顺变致谢:“堂兄,那日多谢你。” 德恭神气舒朗,雅笑:“皇妹客气,咱们兄妹,不必说这些。” 安成点头,德恭好奇:“安成,你与曹诩?” 安成只得道:“不瞒堂兄,那玉佩乃安成一位西域朋友所赠,都怪我失心大意丢失,曹大人拾到了归还于我,被才生出事端。” 两人正闲话,却见田伦行来:“公主殿下,世子。”德恭免礼,便与田伦闲话公务,安成本想避讳,德恭不以为意,田伦欲辞,安成道:“田大人,令姐近日怎么样了?” 田伦低身:“谢公主关怀,家姐安好。” “王嫂身体一向虚弱,得好好保养啊。”德恭亦补充一句。 田伦神色间略微不悦,应声行礼离开。 同文馆门口,安成正欲进去见贤,贤亦准备进宫请见安成,两人看着对方,眼中只有唯一的彼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直到看得累了,相视一笑,贤走近,两人在行馆附近游玩,安成想到越来越诡谲的争位乱局,即将到来的血腥和厮杀,心中郁结不能展颜。 贤看着少女的侧颜:“你近日不太开心,可是因为你的哥哥们?” 安成到底是有些震惊的,贤来宋未久,政治嗅觉竟敏感至此,果然是同自己一样的人啊:“我们这些皇室子女,总是不能避免的。” 贤沉默,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不能选择的命运即使是先知也不能避免,许久,只听贤道:“可是你不会相信,你会拼力去改变,然后走下去,你一直是这样。” 安成震惊,这个人,何以了解自己至此:“贤哥哥?” 贤靠近安成,这自第一眼开始,心中的唯一,再也不能放下的人:“在下也一样,会一直在公主身边。”就在一瞬间,贤对于高丽朝局有了新的计划,无论如何,自己也等了那么多年,皇浦家一定会做出精密安排。 安成双睫含泪,这么多年,为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像自己这样的人,从来都只敢谨小慎微,不敢有片刻轻松,该哭得时候不敢哭,该笑的时候不敢笑,时间长了,连自己也麻木了,以为这颗心早已在岁月的打磨中,没有了知觉,走在白夜的孤星人,这期间心酸苦楚,没有谁知道,直到见到眼前的人,原来自己的心也会不规律的跳动,并且不受自己控制,尽管曾经有过抗拒、不安、犹豫甚至失落,最后,终于被眼前这个人带出那片丝雨绵绵的白夜。 贤取下安成头上落花,道:“你年岁还小,心思怎么这样重?” 安成心头荏地不悦,噘嘴道:“贤哥哥当我还小嘛,父皇母妃都说我不小了。”两人闲逛许久,分别时恋恋不舍,安成好奇道:“贤哥哥,你不问那日宫中那件事吗?” 贤捏捏安成鼻尖:“为什么在下要透过旁人的双眼来看公主呢?” 安成心中好开心,与贤分别,一路忍不住笑意。兰屏道:“公主这出宫一趟,心情好多了,奴婢和傲雪说多少笑话都抵不上世子只言片语啊。” 安成惊讶道:“那是你们的笑话本就不好笑啊。” 马车慢了下来,兰屏掀开帘子,前方不远处的不是耶律斜轸又是谁,安成面色微变,轻声吩咐:“不必停,撞过去。” 小黄门一边呼喊离开,一边驾驶宫车前进,安成一直盯着耶律斜轸,马车愈急,直到近了,差点撞到那人,耶律斜轸仍一丝未动,安成只得不耐烦吩咐:“停车。” 耶律斜轸没有等来安成下车,兰屏下车来问:“耶律将军,你有何事拦我们宫车?” 耶律斜轸:“想见你们公主。” 兰屏头皮发麻,耶律斜轸却催促兰屏:“你去回她。”兰屏回了安成,来回耶律斜轸:“公主不想见您,耶律将军请回吧。” 耶律斜轸皱眉:“为什么?” 兰屏不悦:“还能因为什么,我们公主不喜你呗。” 耶律斜轸惊怒,声音提高了些:“你以为你的父皇就那么愿意见到你与高丽世子接触,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安成心潮起伏,终于下了马车,却难掩盛怒,嘲笑:“耶律将军很闲吗,一有空就跟踪本宫?” 耶律斜轸靠近,看着安成没有笑意的微笑,仿佛雪花拂落,这般幽冷的少女,无情地收割了自己的感情:“公主可以当作是在关心。” 她的笑容洁不染尘,恍若瑶池仙子,眼神却冰冷如万年冰川,:“那真是多谢,不过我想,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我与你接触。” 耶律斜轸惶然始知:“这便是你疏远我的理由,为什么?” 安成呢喃着这三个字:“为什么?”面前的人不只一次问过相似的问题,连自己也问过自己,认识此人至今,自己曾经多少是感激他的,猛然间,安成的记忆被砸开一条缝,那日榄山柳树下,想起发生过那件事,安成所感只有惊怒和心有余悸,转身便要离开。 耶律斜轸伸臂挡住安成去路,安成看着耶律斜轸,这人外表霸烈坦荡,自己对他殊无好感,他应该亦是知晓的,难道是自己没说清楚:“我看不清你。” 耶律斜轸皱眉,这是什么理由:“听拓宁说,你的四姐陷害你?” 安成神色略诧异:“没事,你今日找我到底什么事?” 耶律斜轸没有说话,安成觉得被戏弄,转身上宫车离开。 宫车辘辘,在御道上越行越远。 耶律斜轸耳边响彻起气吞山河的千军万马的声音,不同异国、部族的士兵的喊杀声,最后都湮灭,在辽国百姓心中犹如不可摧毁的神人的耶律斜轸,从来不曾怯怕过什么的耶律斜轸却在安成面前深觉不知所措。 从来不曾忘记,少年时在罗荒雪原的岁月,与叔父追逐雪狼的事,血月之下,枯树之上,那个笑容清浅的女子,月光下,终有一人而出,犹如沙场血海中开出的圣洁白莲,还有那年东海之上,一直以来,这只是个幻影,直到遇见安成,耶律斜轸不肯淡忘那一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七章 红河悲风起 折剑沉沙铁衣碎 此刻御道上,阳光有些稀薄,细碎如掌中落花,透过飘忽车曼投进来,兰屏似乎可以看见那人离开身影,安成静坐宫车中,静听细密风声,这风声太过轻柔,不足以将离去之人语声横断、裂碎,抛散,尽量平复心情之后,有一丝语声,以密语入耳:“你最好遵从我的心意,你是我的,是我的!” 西街御道途经此前晋王府园林中景,此时节,石桥下,时有白鸟伴飞,姿态清扬点染苍翠,远处,云色轻盈,似雪如烟,安成与兰屏下车,兰屏不解为何不回宫了,亦不敢多问,突然见亭中有两人,不由得道:“那是楚王与陈王两位殿下?” 安成挑眼点头,亭中那人衣袖翻飞,玉冠束带,微微颔首,下颌精致光洁,正是元祐,右边正是元佐,兰屏:“原来是陈王殿下和楚王殿下,公主,我们要过去吗?” 安成点头,正要前走,忽顿住脚步,问兰屏:“那人是?” 兰屏不自觉得颤抖,那人,几乎不敢相信地厌弃:“是他……韩崇遂。” 那人来到,似天外飓风风雷云动,韩崇遂手指轻轻一拨,随身长刀方向轮转,立贴肘下,划过一道灿亮急转的圆弧,以肘代刀,整个人狠狠地向来人劈下。 掠地、夺刀、攻杀,刹那之间。 兰屏惊恐,血光一溅,半只手掌飞上半空,洒落飘花血雨,无视痉挛右臂,韩崇遂手中刀光毫不停歇,卷着碎骨血肉劈向来的那人。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来人宽袖铁肘,如铁墙般,煞气四溢地将腥风血雨攻势横扫出去,安成、兰屏衣诀猎猎飞舞,远在丈外,亦被那人袖风扫得连退数步,兰屏惊吓道:“这,来人是谁啊?” 来人已向元佐、元祐行礼:“臣,孟玄珏见过两位殿下,还有公主殿下。” 元佐、元祐一奇,果见安成携婢来见:“皇妹,你何时来的?” 安成言简意赅地说了,元祐点头:“统军大人免礼。” 孟玄珏退立一旁。 安成深看韩崇遂一眼,霸气而狠绝,一出手必催肠烂肚,外表雅烈,武功刚猛霸道的孟玄珏出手,为何,会在长刀失手时,赤手便夺了:“你没事吧?” 韩崇遂跪在场中,挑了挑眉:“臣不服。” 元佐摇头:“你已身残,还要想入军营,那么,统军大人?” 孟玄珏颔首:“右神武军营收不了这样的人。” 军士献上新制金弩,乌木弩臂,白木箭矢,轻巧便捷,元祐接过把玩了一下,问军士:“这便是军器库新造的,轻了些,再改。” 那军士回道:“是比较适合女子实用的。” 元佐:“女子用的?” 元祐解释:“阿珏央臣弟找人给她做的。” 安成道:“二哥哥,给我看看。” 元祐摇头:“女孩子,不要玩这些,这金弩虽小,却危险。” 元佐朗声大笑,摇手吩咐韩崇遂退下,问元祐:“二弟,我们要前去金明池,你可有兴趣一同前去?” 元祐起身:“臣弟能去?” 元佐点头,复问安成:“皇妹,要不,你先回去?” 安成点头,与两位兄长作别。兰屏拿起金弩,试了试方位,将内弩装机的弩郭一拉,立即响起一阵急速细密的微颤,安成大惊:“小心!”兰屏亦惊,闪身避过,匣身碎裂,飞针激射而出,墨雨般射在对面的柳树上,飞针流孔立时焦黑。 好厉害的毒! 兰屏汗流如注,暗骂自己大意,忽见前方牡丹花丛中有人影一闪而过,兰屏欲追,安成拂止,神色冰寒茫然冷笑,因已看清:“是韩崇遂。” 兰屏急怒:“我未寻他报仇,他却还要害我。”却仍不明白:“公主,你知道刚才之事?” 安成查看兰屏双手,确认没有沾染毒气,摇头:“门口的马是大皇兄与二皇兄的。” 兰屏:“突袭试探孟统军,韩崇遂什么时候跟了大皇子,还想进神武军营,孟统军却不卖大皇子面子?” 安成:“孟玄珏是军人,没将韩崇遂杀了已是看了大皇兄面子。” 兰屏想起昔日往事,十分恼怒。 安成:“你取这金弩,完全是临时起意,今日想害的人不是你,那么,是谁呢?” 有个恐怖的想法掠过脑海,令安成浑身一颤,轻轻道:“想害谁?是二皇兄……或者说,可能是我?” 兰屏倒吸一口凉气,惊恐万分地盯着地上的金弩,仿佛想从中找出凶手:“金弩做好的日子,献于陈王殿下,他一时兴起,试射,可是公主,咱们今日来此,亦是一时兴起,难道是楚王殿下?” 安成不能确定,皇权之争,风云突起,向来血流漂杵……,会死很多很多人,也会有很多人乘势而起,就如当年父皇即位,很多功勋旧臣被弃用一般,东宫之争,也一定会有很多人蒙冤下狱。帝王心术,江山为其所有,天下亦为其所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先帝仁慈,今父皇亦不动干戈轻取吴越、泉漳之地。先帝之有天下,救五代之乱,不戮一人,自古无之,非前人可比,而今…… 宋后寿宴未像往年在中宫举行,朝堂已闻风动,且说自己本欲去福德殿找父皇,却遇上出殿的赵普,当日,弹劾秦王叔涉阎怀忠一案,便是赵普主导,想必这就是其谋求起复的第一步。 丁浪似不能静心,安成在插花,亦不能。 想起那日宴会,太宗召见薛居正、沈伦、曹彬等人后,自己曾陪伴父侧,而后赵普来面圣,告退之际,偶听得父皇曾曰:“卿曾说晋阳当西北二面,晋阳既下,则大宋独当之,不如等待削平诸国,则弹丸黑子之地,将安逃乎,如今诸国已平,北伐之机是否已到?” 丁浪:“我已查到你四哥……。” 安成禁声:“行了。” 丁浪:“不说也罢。”心中却道:“臣子弄权当不得天子弄权,赢则罢,输则黎民涂炭。”嘱慰安成:“北伐时机未到,圣上心意急了些。” 安成亦知:“晋阳城内怎么样?” 丁浪:“朝堂内部倾轧本就严重,北汉皇帝文宠信奸佞、宦官,前些日子,自解臂膀,杀了吐浑军统帅卫俦,军心震荡,倒实在是替咱们大宋找了北伐的诏书之辞。” “但北汉对外投靠辽国,做无耻的儿皇帝,妄图借重辽国的军事力量,抗拒大宋北伐,企图苟延残喘,维持昏暗统治,先帝曾三次率军往攻北汉,皆因辽军南援而败。” 丁浪回首往事:“辽国皇帝现正进行改革,我们的密谍说,辽国方面训令北汉不得随意惹是生非,要皇帝维持边境现状。” 安成点头,想到耶律斜轸,心间骤引阴霾,不悦。 “对了,还有一件趣事,您要不要听?” “什么?”安成随意答,并无多少兴致。 “之前害你那个刘扶摇,北汉太子把她带回了东宫,欲立为……。” 安成失神被花刺刺伤:“等等,你说,北汉太子带她回的东宫?” 丁浪不以为然:“这刘扶摇回去干嘛,公主您又何必在意,她父皇王妃被现在的北汉皇帝所杀,自然会想复仇。” “我问的是北汉太子。” “就是之前在安岳王府救走她的人啊。” 安成摇头:“北汉太子来宋,呵呵,这事,你能查到,未必有人会查不到。” 丁浪皱眉:“您的意思是,安岳王故意放走了北汉太子?” 安成没有点头,心头乱绪纷扰。与丁浪议事出来,却见云铮正与卢宽、秦桓动手,吃了一惊,正欲下楼,丁浪拦住:“在下去比较合适。” 丁浪急匆下楼,瞥眼见右边二楼一人身影,心弦崩得更紧。好不容易劝开两人,弄清原委,原来卢宽撞见丁阿离,听出丁阿离是那日西郊与潘惟熙一起的女子,意欲轻薄,被云铮撞见,将卢宽狠揍一番,亦被其仆从所伤。 安成见丁浪与卢宽争论不休,微觉奇怪,正欲出面,忽听一人道:“你们在干什么?” 安成一怔,来人正是潘惟吉,卢宽阴笑:“哟,原来是三公子,怎么,你也要学潘惟熙多管闲事吗?” 潘惟吉向前一步:“卢兄,是否能就此算了?” 卢宽哈哈大笑数声,对着潘惟吉,甩甩衣袖:“你说算了,那我脸上的伤,怎么算?” 丁浪执礼:“卢公子,丁某代这位兄弟向你赔礼道歉,请您不要见罪。” 卢宽怒不可遏,直视云铮:“赔罪是吗,好,今日本爷大度,你跪下向我磕头谢罪,我便饶你,如若不然,我的脸面。” 三人大怒,潘惟吉看了眼云铮:“你又不是女人,何必如此在意自己脸面,你若是个男人,亦做不出白日轻薄闺阁女子之事。” 围观众人皆笑,卢宽面色胀红,潘惟吉正色道:“卢兄还是快与这位姑娘与兄台道歉为好。” 卢宽上前与潘惟吉对视:“你们潘家的人,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我,要是不呢?” 潘惟吉难得动怒:“那我就教训教训你。” 卢宽阴笑:“要我道歉,要教训你,你也配?” 忽听一声:“是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回头,楼梯间走下来三位女子,粉衣女子揭开帷帽,已过来见潘惟吉:“三哥。” 潘惟吉深看一眼:“玉妍,你怎地在此?” 潘玉妍悄声道:“九公主在此,我与薛小姐约在这里的。” 潘惟吉赶忙向中间女子行礼:“臣见过九公主。” 众人闻言大惊,卢宽面色紫胀,安成点头,拉住阿离查看:“阿离,你可没事?” 丁阿离哭道:“公主,这人!” 安成抚臂安慰,冷声道:“我知道了,还不过来道歉吗?” 卢宽一咬牙,只得过来道歉:“姑娘,对不住了。”又与安成行礼:“公主,臣不知这位姑娘是您的朋友,臣有眼……。” 安成:“如果不是本宫的朋友呢?” 卢宽再拜:“臣有罪。” 安成携了阿离过来:“你的父亲也这样对父皇说,你得罪本宫也没有什么的,但这位丁姑娘,不能受半点委屈,你可懂?” 卢宽闻听父皇二字,想到父亲常说,九公主心智不亚于诸位皇子、皇妃,最得圣上心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吓得跪下:“臣,知道了。” “很好,阿离,你要我饶过此人吗?”安成问丁阿离。 丁阿离看了一眼十分颓丧的卢宽,觉得厌恶,不想看见此人,便点头。 安成命卢宽退下,众人一时方散,潘惟吉携潘玉妍告退,云铮隐在众人身后,并未出声。 丁浪与阿离相看,安成走近云铮:“你没事罢?” 云铮一愣,安成招手:“跟我来。”两人走到一旁,安成低声问:“铮哥哥,近日矾楼,可有什么事情?” 云铮近日早有察觉,看了眼丁浪,他心慕阿离姑娘已久,刚才却十分克制,难怪让安成起疑:“第二个听雪楼。” 安成微怔,点头:“那么,你还是离开罢。” 云铮想到多年的逃亡,心痛难言,安成亦泪目:“铮哥哥,我安排你到西京去,我不想你有事。” 云铮挣扎半响,终于答应:“好。” 安成与丁浪吩咐:“阿离一个人在榄山,我不放心。” 丁浪:“不若让她住到我府上,某定会好好照顾她。” 安成摇头:“她是南越郡主,住你那里不合适。” 丁浪到底是失望的,安成:“我想你派暗卫保护她,暂时先这样。” 丁浪:“可是丁姑娘一个人在榄山,实在孤寂,公主您也不能常出宫陪伴。” 安成点头,两人来见丁阿离,将来意与安排说了:“阿离,你怎样想?” 丁浪满怀期待,丁阿离沉吟半晌:“公主,我还是住在榄山罢。” 安成点头,丁浪亦强笑答应。 想到云铮,决定去见柴韫婉,来至其府上,将白日之事说了。柴韫婉道:“这只是件小事,你会不会太过敏感?。” 安成摇头:“小心总是没错的,不想铮哥与潘惟吉有太多接触。”柴韫婉心底微拧:“去西京也好,有我在,那我隔些日子也回西京罢,闻樱婚事也快了。”两人闲聊许久方散。 回宫往翾禾宫中吃饭,淑妃道:“让筱蝶过去伺候你罢,母妃也放心些。”安成点头答应,母女二人亦闲聊近来诸事,等淑妃安歇方回翾禾宫。途经络媛宫,辱骂声正从墙内传出,兰屏不悦道:“四公主好没道理,现还辱骂咱们公主。” 安成苦笑,打算绕路离开。却遇宸妃挑灯前来,宸妃不想会遇到安成,十分尴尬:“安成,你,要回凤栖苑?” 安成点头,宸妃夜视安成,却从少女静如幽泉的双瞳中看不到任何情感,安成低身算作行礼,悄声走过:“您早些休息。” 宸妃有些错愕,这许多年,终归是看不透这少女心思,仿佛什么都已看透,看似不争不抢,最后却都能如其心意。 丝言:“娘娘,九公主会不会告诉皇上?” 宸妃阴厉之色一闪而过,从初云公主骂声中回过神来:“你去敲门。” 楚占南刚回府,恰遇楚介熙,两人闲聊几句,得知楚介熙刚从楚王府归:“楚王殿下近来如何?” 楚介熙站住:“大哥,你要了解什么似乎有别的途径。” 楚占南揪住其衣领:“之前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别太得意。” 楚介熙不为所动,扯出一抹冷淡笑意:“你说完了吗?” 楚占南青筋暴动,终于松手。楚介熙没有回头:“我一向敬重大哥,但祖父之命,不可违。” 楚占南冷笑:“祖父年事已高,他若没有心思,也不会让你近楚王。” 楚介熙:“殿下礼贤下士,介熙钦佩至极,大哥多想了。” 楚占南苦笑摇头,没再多说,两人分回东西两院。楚占南自回房中,翌日旬假,与卢宽、秦桓等人赴宴,却只见到秦桓一人,楚占南道:“希圣没来?” 秦桓:“他去了襄王府。” “卢宽呢?” “他近来怕是不好。” 楚占南见卢宽郁闷,便问何故。卢宽将与潘惟吉、潘惟熙兄弟之隙说了,楚占南没有见过丁浪,却在那日晚间听沈忠与密谍谈话:“韩国公府如今确实势盛。” 烟波隔,渺渺湖光白,长安道上行客,依旧利深名切。 安成携傲雪来至相国寺藏经楼前院,却不见人影:“阿离还没到吗?”傲雪环视周围:“许是耽搁了。”安成只得耐心等候,忽听女子声音:“奴婢见过公主。”这声音带有明显的南音,汉话有些吃力,安成略觉奇怪,回头视之,只见一个高挑纤媚的越人女子不知何时已来了院中,揭开三角笠帽,英媚绰姿,竟是金棉,安成不敢相信,这本该在南越王身边守卫的护卫,何时来了大宋:“金棉,你何时来的汴京?” 金棉跪地行礼毕,方起身回话:“奴婢刚来不久,王爷命奴婢暗中保护郡主安危。” 安成十分高兴,但金棉为何以阿离之名约自己来此见面,复问:“你要见我,可是有事?” 金棉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多谢公主对我们郡主的照顾,王爷有一物托奴婢交与公主。” 安成笑着接过:“阿兄太客气,他不说我也会照顾阿离,是什么?”打开来看,一颗世属罕见的偌大的南洋珍珠金光夺目,瞿越每年朝贡宝物珍珠,亦没见过这样的,安成不由得道:“阿兄,怎送我如此宝物,他怎么样,你们来了大宋,可还能联络?” 金棉面色微尘,细目含情,沧桑毕现:“能,王上已废了王爷太子之位。” 安成十分吃惊,红河悲风已起,这话却未听阿离讲过:“竟已到了这步了?”瞿越局势,安成曾从丁阿离处略知一二,其实不听阿离说,也能知道丁琏如今到底如何,将阿离送来汴京,他,实在是已经做好了夺位的准备,瞿越乱局已不可避免,只在旦夕之间。 金棉点头,安成觉得手中礼物十分沉重,便让金棉回阿离身边,想到同为皇族子女不能选择的命运,一时怔茫。 傲雪道:“公主,金棉姑娘所说如果属实,您是否要向皇上告知瞿越局势?” 安成:“瞿越国内到底如何,情况未明,等过些时日再说罢。” 傲雪知其心意:“公主是否是担心南越王?” 安成没有否认,叹道:“阿兄与交趾郡王父子人协同鏊战,共缔帝业,却不能免于内斗,实在……。” 安岳王府,戒备森严,萧繁不解:“你确定当日伤你之人在安岳王府,你不是说是骁骑尉吗,你确定你没有认错?” 萧挞揽有些不耐烦,夜间凛然舒缓的风透过两人面前的屋顶拂过来:“你要不要先回去?” 萧繁闭了嘴,待得片刻,正欲换个姿势,忽见对面稍矮的角楼檐下阴影处,匍匐着一条黑色身影,在这苍茫夜色中,星菱鹰眼昂抬,向这边扫射过来,两人赶紧趴下,再抬头时,那黑影已消失不见,瓦砾上沁凉的露珠有些粘手,已颇有寒意。萧繁压低声音:“我真的先走一步了。”萧挞揽不免微愤,已听见翻落墙头声响,终于清静许多。夜半时分,凉气森森,萧挞揽正凝神探视,却始终不见那人身影。 轻微的咔嚓声窸窸窣窣,萧挞揽跳下高墙,以为萧繁还在等自己:“你到底有完没完?” 却见一只手掌到了自己嘴上,手掌微湿,欲闭气已来不及,清丽婉柔、长发微乱,萧挞揽突感疲倦,却亦在迷茫之间生出后悔之意,:“你是?” 月下女子皱眉,脸色越加苍白,扼住萧挞揽咽喉:“吃了它。” 萧挞揽动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迫萧挞揽吃了药丸,携着不能反抗全身僵硬的萧挞揽离开街巷,上了马车,闭其五官,到了一处深宅大院。萧挞揽仿佛睡了一程,直到被喝过的茶水泼醒,想到今晚遭遇,又看面前女子:“你真大胆。” 女子没有理会,只来回走动,似乎颇为烦躁,萧挞揽见其腰间玉配,恍然记起一人,遂不敢信,不由得道:“你到底是谁,抓我做甚?” 女子终于坐下:“我叫薇雅。” 敲门声起,薇雅开门取回一个纹饰华美的香盒,不多时,从中选香燃之,又将经帛摊开,口中念念有词,应是经文。 萧挞揽先感香气入骨,经脉舒畅、神昏气闷,心腹诸痛皆去,薇雅给其口中塞入一小片,不多时萧挞揽便汗满盈颊,又要以银针封其经脉:“不必了,对我用毒那人已死。” 薇雅停下,静待其言,萧挞揽十分不解:“你将我胁来此处,欲何?” 薇雅净手完毕,解了萧挞揽穴道:“你前几日是否见过一位西夷女子,还伤了她?” 萧挞揽细想点头,只有那日在榄山,薇雅嫣然一笑:“我欠了她一个人情,想您替我还她。” 萧挞揽:“要我杀萧繁?” 薇雅以马奶酒敬萧挞揽:“不愧是特使大人。” 萧挞揽失笑:“我要是不答应呢?” 薇雅凑近萧挞揽,语气十分冷硬魅惑:“您不能不答应。” 萧挞揽不可置信:“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您可以当作是请求。” “理由呢?” “因为我刚刚给您服下的是蚀心草的解药。” 萧挞揽心潮涌动,朱雀当日给自己种下此毒,每见安成公主,便不能自已,无人能解,薇雅想到那日那人出去,终于没有再回来,拨动一下渐暗的烛火:“你杀过一个行医的人,那人是我知己。” 是那个渤海人,薇雅转过头来,已泪流满面,萧挞揽想起之前,那人确实躲藏在听雪楼中,这女子与那人关系不浅,想以此要挟,但这和萧繁有什么关系:“那你不是应该恨我,可为什么要救我呢?” 薇雅摇头,来回摆动面前的茶杯:“我做不到,又正好欠那个女人的人情,所以,才找你。” 萧挞揽好奇:“可为什么是我呢?” 薇雅:“这您不需要知道。” 萧挞揽诚恳以对:“我杀了那个女人,你便不会欠那个人人情了。” 薇雅错愕,不知以何对。 萧挞揽想到安成,对她心意,却不为人知,这世间,或许曾经有过一人,来过自己心底,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她那天去找安岳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对于高丽世子的厌恶与憎恨以及数次搏命暗杀,从来都是因为她,无关国仇,所以,这毒,解与不解,又有何关呢? 翌日,萧繁很早就来见耶律斜轸:“大王。” 耶律斜轸点头,示其坐下:“拓宁近日会回大辽,韩德让近日可有与你来信?” 萧繁点头:“北边据点亦被摧毁,一切都得从来。” 耶律斜轸:“前些日子,北汉太子来汴京,你可知?” 萧繁震惊,面色大变,耶律斜轸暴戾阴寒:“你居然敢救下刘扶摇?” 萧繁单膝跪下:“下官……,扶摇她是……,于越生前对下官有恩,当图报之。” 耶律斜轸轻叩扶案:“你们南院的事,不归本王管,只怕,皇后,会很失望。” 萧繁放下心来,暗道,以大王个性,应不会深究。皇上锐意改革,帝后之争愈加激烈,王室贵族暗潮汹涌,只不知为何,北院大王选择来宋呢。 安成与贤托着画卷于榄山游览,傲雪、兰屏陪侍在后,两人已画完不少园景,安成:“贤哥哥,咱们这画也不知何时能画完,但时移景异,会不会很奇怪?” 贤微笑,看向安成:“我们,可以画一辈子。” 安成刹那间面色胭红:“贤哥哥,安成说真的,你别哄我开心。” 傲雪、兰屏在后跟随,见两人言笑宴宴,兰屏道:“公主与世子在一起,开心很多。” 傲雪:“怎么,昨日你与公主出宫,遇到什么人吗?” 兰屏心中不寒而栗:“耶律将军。” 两人一时无话。 贤与安成行至半山亭中,漫山牡丹开似雪,映叶野绿连空,天青垂水,莺涩馀声絮堕风,牡丹花尽叶成丛,两人于亭中作画,蝶繁覆绕花间,偶来亭中嬉戏,恍如仙境。 安成回宫之时,来了慕容府见慕容珏。慕容珏正在生气,安成忙问是何事,慕容珏道:“府里来了一个夷人女子,是来找二哥的。听到我与阿依娜闲话,生了误会,将阿依娜打伤。” 安成颇奇:“慕容公子已回了于阗,这找来的女子是谁?” 慕容珏:“阿依娜说那女子是萨曼公主。” 安成听慕容恭讲过西域诸国,想到慕容恭当日之言,笑道:“又多了一位公主,等我将来见他,定要问他。” 慕容珏知兄长对安成心意:“公主,是在笑话哥哥?” 安成点头:“是啊,他当日与我说,最讨厌做驸马,阿依娜怎不与他一同回去,那女子可已离开?” 慕容珏点头:“她走了,许已回了西域,那样最好,哥哥心中没她,唉,不提也罢。” 安成遂不多问,心中却思,他因为那于阗公主回去,心中的应是那于阗公主无疑了。 萧繁被萧挞揽拉出来喝酒,但选的却是听雪楼,萧繁想起耶律斜轸说会安排萧挞揽回大辽:“怎么来了这地方喝酒?” “这里,很好。” “大王说让你回上京?” 萧挞揽一愣,心头愈加烦躁:“你也知道皇上与皇后最近。” “你回去能控制局面吗?” 萧挞揽冷笑:“那你与我一同回去?” 萧繁苦笑摇头,萧挞揽自斟酒一杯,却饮之无味:“有韩大人在,应无碍。” 萧繁却不以为然,遥想当年皇帝继位,为安抚有扶持登基之恩、四朝元老,权倾一时的北府宰相而择萧家幼女为后,已近十年。 萧后从小就聪明伶俐,办事利索,对任何事情都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也不例外,从小除了琴棋书画,还学习兵法历史制衡之术,六七岁的时候便能够像大人一样替父亲出谋划策,而且看问题的观点很独特,处理事情也都很圆满,深得萧思温喜爱。 萧后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作为萧家子女而必须担负的一切,必须承受自己只能充当棋子的命运。所以她进宫当了皇后。她也明白,一旦有一天自己没有价值了,便只能被父亲抛弃。 萧后入宫,朝堂局势很快分为帝后两党,两党为争夺统治大权而争斗不断。时天下以为,帝甚爱后,盛宠后族,已致于身为后党夺权核心成员的北府宰相一时风头无两,殊不知,实乃帝不得已之举。 保宁二年五月,帝前往阊山行猎,萧思温也随行。高勋和女里合谋派人刺杀了萧思温。后立刻明白,此乃帝为削弱后党,谋划已久之计。韩德让协助,这件大案于当年九月告破,父亲之死使年仅十七岁的萧后迅速地成熟起来,得国舅萧海只与萧海里,伏诛,流其弟于临潢府,帝很快填补了后党的权力空缺。曾与萧后有过婚约的上京留守韩德让一族成为后党中坚,帝党内倚帝,外以北汉为援,达到权力的顶峰,保宁八年,借宁王案,后分化、湮灭帝党势力,帝体弱、龙凤多年相争,此后萧后协助体弱多病的皇帝治理国家,数年铁腕政治,辽国军力逐渐强盛,政局逐渐平稳,近年,为取代帝党在北汉的势力,萧繁便被派驻北汉。 萧繁叹道:“皇后有机谋,善驭左右,大王却……。” 乐场中,歌舞正起,那女子出来时,全场静寂。 那般瑰丽的舞步,映在高台之上,如镜的水面,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抛袖、那掌中一盏红灯,精巧玲珑,却不抵女子身姿之美,那悠悠红光随舞姿轻逸飞扬,便是一场华丽的梦境。萧挞揽沉醉其中,直到萧繁问:“这女子是谁?” 歌舞不歇,薇雅已下场,由婢女陪着回房。萧挞揽停下酒杯,朝西楼行去,却被一队人影挡住,直到那面目俊雅邪耶的公子进了屋内。萧挞揽等了片刻,见萧繁仍在等,便走近,还未开口,已被门口两个带刀黑衣守卫拦住:“哪来的,还不快滚,不知我们卢公子在此吗?” 萧挞揽点头,欲离开,却听屋内桌椅倒地声,女子泣道:“卢公子,薇雅不能,您醉了,还是早些回府罢。” “你是在考验本公子的耐性吗?” “您,您别这样。” “你这贱女人!”忽听男子怒叫:“你竟然敢打我!” 众守卫面面相觑,屋门已开,卢宽满面怒色,吩咐众人:“把她带走。” 忽见刀光一闪,萧挞揽吃了一惊,掠过众人,抢进屋去,以暗钉打落薇雅手中匕首:“何必寻死?” “生无所恋,不死作何?” 卢宽骂道:“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萧挞揽狼戾声起:“滚!” 卢宽吓得腿颤,率守卫离开。 薇雅起身向萧挞揽行了一礼:“多谢你救我。” 萧挞揽见薇雅满面哀戚之色,指着嘴角:“你嘴角有血。” 薇雅面色一红,扶了一礼:“请你先坐。”转身去了内室,萧挞揽嘀咕:“那天你可没这么有礼。” “您在与谁说话?” “额,刚才那人可是兵部尚书之子?”萧挞揽诧问。 “是。” 萧挞揽:“你倒胆大,不怕惹怒了他?” 薇雅将茶杯递给萧挞揽,淡然道:“惹怒了能怎的,我不能杀他,也不能杀我自己吗?” 萧挞揽不自觉紧了紧茶杯,笑道:“不过,别再生死念,并非次次都有人救。” 薇雅抿唇不语,半响,萧挞揽复问:“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要杀萧繁的人?” 薇雅摇头:“我没再见过她了,此事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萧挞揽松了口气,两人一时无话。 等到两人出来时,已是天黑。 萧挞揽问:“你可还有亲人? ”没有。“ 有什么打算?” 薇雅摇头:“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多谢你替我赎身。” 萧挞揽点头:“天色已晚,驿馆附近有客栈,你先随我去那里投客,再慢慢想吧。” 翌日,萧挞揽与鸿胪寺卿进宫面见太宗述回辽事宜,太宗午朝过后,于宫中设宴,命德昭、元佐、赵普等作陪,一番外交辞令、御宴过后便离宫。 萧繁问:“你觉得大宋皇帝有北上的意向吗?” 萧挞揽:“你可知刚才与两位王爷作陪的是何人?” “是谁?” “赵普。” 萧繁一愣:“莫不是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替宋朝皇帝订下先南后北国策的赵普?” “正是。” “是他又如何?” 萧挞揽道:“你有所不知,这赵普是大宋先帝宠臣,与如今的宋帝却十分不合,所以新帝即位即被弃用,如今复用,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萧繁不以为意:“这倒不一定,臣子谋求起复,一定是因为想要北伐吗?” “也是。” 两人出西门,恰遇安成与永乐公主回宫。 安成:“萧大人,你来宫里了?” 萧挞揽面色微变,见安成仍情难自已,不敢直视,便伫立道旁,行礼道:“回公主,臣近日要回大辽了,特来告知圣上。” 安成:“喔,那耶律将军也会回去罢。” 萧挞揽听出安成之意,不忍,仍直接道:“他,臣不知,时间不早了,请公主珍重。” 安成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永乐公主道:“这便是来宋辽使吗,你刚才说的耶律将军是谁?” 安成回过神来:“一个,讨厌的人。姐姐,咱们回去罢。” 萧挞揽、萧繁回了行馆,并未见到耶律斜轸,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萧挞揽将在宋诸项事宜向萧繁一一交代,萧繁有些不耐:“我管不了这些事,等千月回来,便移交给他。”萧挞揽点头,黄昏时分,耶律斜轸归来,三人喝酒,萧挞揽将今日入宫诸事细细说了,耶律斜轸与萧繁道:“密切注意大宋晋、潞、长治、邢、镇等州是否在做军事准备。” 萧繁二人容然变色,耶律斜轸抿唇成线,褐色眼眸越发寒意渗人,诡异莫测,在这近夏时节,透出侵骨寒意,萧挞揽头皮发麻,生于后族,自小便见惯血腥残忍的宫廷政变、部落相残、尔虞我诈,但作为这个世上,唯一敬佩与惧怕的男人,将一切陷入血肉白骨与烈火之中,用骨肉离散,挚爱分离,家破人亡,成就他的霸业倾覆,有叛乱部族、异国天下苍生所有的鲜血为证,帝后、皇族、朝臣诡异莫测的权谋相争,他只有折剑沉沙铁衣碎、伏尸百万的杀戮,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呢?又或者,他有在意的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八章 欲寄边城客,路远谁能持 傲雪、兰屏命小婢收拾茶具,琴轩窗旁古松间歇透出一截湖水蓝纱袖,柴韫婉道:“你这里一向清洁,连香气也无?” 安成微笑,柴韫婉凑近拉其衣袖:“不过,袖间却有。”两人闹作一团,想到那日贤编的花环被耶律斜轸置入水中,心间略有阴霾。 安成微倦,问:“婉儿,你有没有讨厌过一个人?” 柴韫婉摇头,却笑:“讨厌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是,你会讨厌谁啊?” 安成微拧,不语。柴韫婉:“你连那人名字也不想说出,想必,他常惹你生气了?” 安成不自觉地点头:“是,我总是避而不得。” 柴韫婉微觉讶异,自小与安成一起长大,何时见过这样的安成,既厌之,却行避让,这般辗转反侧,宫中怕是没有这样的人,那么,是谁呢,安慰:“何用避,公主?” 闻听此言,心中豁然开朗、渐渐点头,阴霾之气散去:“是啊。” 柴韫婉走后,吴清远来求见,原来是翰林画院新从民间收罗了许多佳作,邀安成前去观赏,安成自是乐得。到得画院,翰林待招礼迎,命吴清远陪侍,此时乃晌午午休,三省六部不少高官、三馆文人、翰林墨客亦抽空来此观廊,不远处,元祐正与薛居正、楚昭辅等闲话。 安成便往内院走,忽听得人声:“这画是你画的?哼,入了宫,画风也变得细腻浓艳,再没有以前的典雅脱俗,本王瞧着不好。” 女子声音倒听不出多少情绪,仍是话中带笑,不嗔不怒:“那么,王爷再请看别的罢,高博士此番共展出民间精品二百余卷呢。” 安成欲离开,忽听金帛碎裂声,然后女子压抑的惊讶:“王爷,这是作何?” “这画毁了,可惜了你的心思。” 忽听脚步声,安成抬眼便看见元祐与薛居正、楚昭辅等往这边行来,高声道:‘’二哥哥,你也在此?“ 薛、楚、画院待招、博士三人等人与安成见礼,元祐亦笑:”就说今日怎不见你来,婉儿不是入宫找你,没一起来吗?“ ”她有事,已回去了。“ 众人进殿内,吴清远与傲雪亦才前来,田凝之与众人行礼后,便陪侍一旁。诸人鉴赏能力皆在上乘,安成幼时习画,主攻山水、花鸟及人物,画作亦有多表现宫廷生活的,画风瑰丽工整,但贤自幼隐居伽倻山,就心境而言,是出世的,风格自成。 众人发现挂有田凝之挂牌的画作缺失,陪侍待招很是尴尬,便问身边小黄门,那小黄门战战兢兢回话,说是早上是悬挂了的,翰林画院从未出过窃画之事,待招吴惟庸面上有些挂不住,对住田凝之抱歉,田凝之繵口轻启:”待招大人请息怒,此画凝之自己也不甚满意,许是被猫给撕了也说不定,今日所展佳作颇多,不要扰了殿下、公主和诸位大人的雅兴才好。“ 吴惟庸讪讪接口:”田惠人未免太过谦虚,您可是有名的才女。“ 田凝之微扶了一礼:”大人快别谬赞,真是折煞凝之了。 元祐:“那只能下次再观瞻惠人佳作了。” 安成赏至院中,遇元修与钱惟演,元修道:“安成来了,且请皇妹来品评,这辽人的画作怎样?” 安成一笑,渐渐凝住,直至笑容冷却也未知,那画上的情景竟是自己与贤在榄山海棠林的那日,山陵上疾风劲草,心间微颤,那日的风竟这样的吗? 飘香碎血般的花雨不知要归向何处,浮云之上什么也瞧不见,安成可以想象,那云间是有一双眼睛的,从来不肯放过自己的那人,这漫天美景在他眼中竟是这样的吗? 吴清远小声道:“此画用笔杂乱,题意不明,画法亦不高明,怎会在此处?” 安成心头微动,却道:“高待招只怕听了你这话会不服。不过,这平常春景,花花草草瞧着却要打架似的,摧枯拉朽,万念成灰,才是这画的意思罢。” 元祐摇头:“皇妹怎知,此画深意不在画中的美人呢?” 安成:“这画中女子用笔简白,安成瞧不出,是有什么深意吗?” 钱惟演在旁言道:“此画风辽阔壮美,符合北辽文人性格,景致急骤、错落,无高明之处,画中美人风姿虽不见细致描画,简笔勾勒,应是此画精魂,与此画风也算相称。” 元修点头称赞:“希圣解说的正是。” 安成瞧那落笔之处的“隐”字便已不悦,怎会如你所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元修送安成回宫,顺路去勤政殿见太宗,一路上十分不自在:“刚才的事,多谢皇妹。” “什么事,三哥哥?” 元修恍然失笑:“无事。”遂与安成作别。 路过西烟宫,安成决定去看看永乐公主,稚龄宫婢道:“我家公主在后院呢。” 安成笑道:“你下去罢,本宫自去见七姐姐。” 来至后院,已闻人声,一女声道:“每次去御花园,都能遇到……。” 永乐公主沉声道:“你越发放肆了,再乱嚼舌根,叫崔嬷嬷拔了你的舌头。” 小宫娥吓得立马跪下:“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安成停了片刻,方走出:“七皇姐。” 永乐公主迎了出来,安成笑道:“姐姐今日没出宫听法会。” 永乐公主摇头,命宫娥下去,拉住安成道:“正烦这事呢,我向父皇请示去普济庵祈福,二皇兄亦替初云求情,父皇便让我们一同前去。” 安成点头,抚慰宽心:“姐姐不用烦心,不与她一处便是。” 永乐公主有些迟疑,清眸中有些许复杂难言和疼惜:“她欲借此事复出,你,会不开心吗?” 安成并未将此事记挂于心,想到元祐自亡妻去世复出以来,越发温润如玉的笑意,却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那悲凉之意自他笑意中生出瑟瑟悲冷,在人恍然之际,竟有无可奈何的怜悯,只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所犯之事,以幽禁刑罚,毕竟重了些,父皇气消了,自会放她出来。” “她并没有买下那副画。”虽受萧挞揽嘱托,萧繁却很少与耶律斜轸待在一起,但毕竟也有在行馆碰面的时候,为了讨那公主高兴,投其所好,借画表明心意,却仍被轻视,北院大王,也有今日吗?笑是自然不敢笑出声的,所以,忍得很辛苦。 塞外松雪般冷冽的笑意潜藏着暴戾的气息,这个谜一样危险的男人时时刻刻让人感觉到蚀骨的寒意,耶律斜轸唇线有些微弧度:“许是不合她的意。” 萧繁轻咳两声,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察觉到耶律斜轸神色有变,慌忙喝酒扶案装醉,以剧烈咳嗽掩饰不安:“但公主应该会来见您。” 自永乐公主处回宫,安成便将与贤数日来的画作整理归卷。打算明日送出宫去请贤让人装裱,十分费神,不知不觉竟然睡着,直至窗外落雨沥沥生了寒意也未知。 筱蝶将安成唤醒,将披纱穿上:“公主,恐感染风寒。” 安成见天时渐晚,复问:“傲雪可回来了?” 筱蝶正欲出门寻找,却已瞥见宫门口傲雪撑伞回来,兰屏进来问安成晚间想吃些什么,安成随意说了,筱蝶便与兰屏去准备,安成道:“吩咐傲雪换了衣衫再来见我。”两人应声下去。 又命人将归卷的画卷收与画盒,看着诸日来的成果,到底是有些高兴的。 傲雪行礼来见,惊道:“公主,怎站在窗口受冷?” 安成只得回案旁坐了,捻了捻纱衣:“怎么样了?” 傲雪跪下道:“丁浪十分惶恐,愿以死谢罪。” 昏暗的光线中,傲雪不敢看安成,只过了片刻,吩咐道:“起来罢,狐狸要以死谢罪,真不像他。” 傲雪低头,应声答应。 元份正在温书,回头见一人,疑道:“失败了?” 薇雅跪下道:“那人已离大宋,殿下。” 元份点头:“知道了,你起来罢。” 薇雅稍稍心安,元份道:“卢宽跟本王说很喜欢你,后日是个好日子,他会接你进府。” 薇雅心绪震荡,懦懦不敢言。 元修直待抄写完了,奇道:“还有事吗?” 薇雅低头:“没事。” 元份一边看书,一边自思近来诸事。抬眼之际,一个红衣少女端坐椅上,侍婢陪侍一旁。元份眉眼跳动,笑道:“你何时来的?” “下了学堂来的。” 红衣少女见元份目不离书,对自己颇是冷淡,便要发作,元份道:“你是闺阁女子,多少顾及些身份,不怕别人瞧见了?” 红衣少女即见愠怒,却亦不再发作。 元份吩咐门口侍婢茶点招呼,又道:“我今日没空陪你,你坐会儿便自回去罢。” 那少女坐了半响,几次想与元份说话,元份十分忙碌,十分不自在,便自走了。 元份将书扔下,想到今日宫中遇到丝言,言笑几句,那女子亦取笑自己:“四皇子不是说,要向娘娘讨要奴婢吗?” 虽不喜她那性子,但到底貌美可人。但一想到,与离去之人父亲的约定,与安成离隙已成,便十分烦恼。 饭后,安成仍整理画卷。筱蝶自翾禾宫回,安成道:“听说今日父皇去了母妃那里?” 筱蝶回道:“回公主,是,但因藏贵嫔不舒服,皇上便走了。” “可有事?” “宸妃侍婢来请的皇上,还不知呢。” 翌日清晨,安成过翾禾宫向淑妃请安,淑妃略有倦意,准备了安成爱吃的清粥小菜,抚着爱女头发道:“你父皇冲宸妃发了好大的火,说是要勅其妃位。” “臧贵嫔的孩子可平安?” 淑妃点头,安成略觉奇怪:“父皇已明令禁止她靠近贵嫔,怎还会生出这事?” 淑妃道:“说是在御花园碰到的,她一口咬定是臧氏陷害,又攀咬李妃,才惹怒了皇上,现已是张妃了。” “张妃?” 淑妃继续道:“陈王进了宫,并未为宸妃说一句话,倒惹皇上怜悯,只将她降了一级。” 安成双瞳轻剪,决定今日不出宫去见贤,陪伴母妃身侧。 途经络媛宫,兰屏便道:“今日倒清静多了。” 安成摇头不语,闻高亭之中有琴声,音色清越悦耳,让人心神舒畅,弹琴之人绯衣缥缈,颇有几分出尘之态。这般高妙的琴音,亦只等君王顾尔。 元祐午休时分,便有宫婢来请,但忙于公务,并未去。以为宸妃应已心平,但显然不是如此,自进了殿来,咒骂臧氏与李妃便没休止。 元祐面无表情,却十分不耐烦:“母妃,够了。” 宸妃有些错愕,十分心寒,元祐自斟了一杯茶,轻轻道:“隔墙有耳。” 宸妃自坐下,冷笑道:“我竟然败在这个女人手中,呵呵。” “您败了吗?” 宸妃犹自凄笑,泣道:“你父皇已对我生厌。” 元祐十分冷漠:“既知父皇已对您生厌,又不如年轻的妃嫔盛宠,当如何?” 宸妃面红耳赤,竟不知以何言。 “母妃,慎行啊。”元祐见天色渐晚,便要出宫。 走至门口,停了一下:“您还是先吃饭罢,初云过几日便会出宫祈福了。” 云铮走得很慢,直到落后了丁浪。 细雨微湿,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气味,西街一向是繁忙之地,此时街上行人却极少,但对于丁浪来说,自然没有雨中漫步的雅趣,好在他只是说在丁府周围走走。 “你要散步,也不必挑这样的时辰,更不必找我相陪。” “该找佳人相陪才是?”丁浪笑问,却是自嘲。 云铮会错了意,自榄山画聚后,丁阿离便与丁浪疏落许多,许是这个原因。 “丁姑娘在翟越有婚约。” 丁浪止步,恍然大悟却又陷入沮丧:“怪道她疏远于我。” 云铮复问:“那件事,真的不能摆脱了吗?” “你该知道背后是谁。” 丁浪没有正面回答。 “她既已同意,自有主张,你又何必介怀?” 丁浪摇头:“其实,他们认为我是西京诸人在京的据点,也好。” 云铮十分诧异、震惊,但丁浪的决定似乎有些不妥:“我会离开。” “你别多想,云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想做什么?” 话一出口,已不能收回 云铮惨淡一笑,以后这二字,自己是从来不敢想的,自出生以来,便是无尽的逃亡,谈什么以后呢。 丁浪岔开话题:“你做海客那么多年,有没有碰到过喜欢的人?” “没有。” “你知道她昨日问我什么?” 云铮并不知道丁浪口中的她是谁,所以,十分疑惑 “问我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想到那越女的发问,说与云铮同吃同住,亲密无间,丁浪初时错愕,脸色便已十分难看,即使是骁骑卫的人,也不能这样认为。 云铮忍住笑意:“这话只怕西京所有的少女不会答应。” 元佐侧妃田氏病故,诸兄弟姐妹前往祭奠。 安成与永乐公主一同前往,丧礼由王府内幕僚主持。往日欢歌笑语的楚王府只闻哀乐戚戚,见允升一个人在校场内,便呼过来问:“你父王母妃呢?” “父王与二弟在灵堂内,母妃去了姑母那里。” 两人嘱咐允升几句,便至灵堂。来的多是四品以上女眷及一些与王府关系密切的官员,允言一身孝服,由乳母陪着跪在一旁,哭得晕过去几回,元佐一身白衣,悲痛哀伤。 两人皆慰:“大哥节哀。” 元佐轻轻点头,安成便与永乐公主陪立一旁。 允言小脸哀泣,安成忍不住抱住允言也哭出来,允言将小脸埋入安成怀中:“小姑姑,母亲没了,允言没娘了,呜呜。” “允言别哭,母亲一直都在,她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一直在你与父王身边。” 元佐闻之亦动容,安成抱住允言哭得泪湿衣裳,待其悲痛过后,便请示元佐:“大哥,允言三日未进饮食,怕是支持不住了。” 诸人皆称孝悌可嘉、不忍。 元佐点头,允言跪拜不行,诸人不得劝。 田敬携内妇、田伦来祭奠。内妇白发送黑发,哀痛涕流。 元佐行了一礼:“岳父、岳母节哀。” 田伦见安成替允言喂饭,想到那日安成的提醒。长姐回府不到月旬,便魂归碧落,青筋抖动,半响不动,想起长姐之前的话:“我不小心知道了那件事,且命已不休,是必死无疑的了。”如果真是因为那件事的话…… 元份、兴平郡主、德恭至,祭奠毕。到得晌午十分,便在府内用饭,而后诸人皆散。 永乐公主道:“听闻郑氏颇是彪悍,允言以后怕是不好过。” 安成不语。 两人行至府院拐角,忽听有人言:“你听得近日京中传言的儿歌没?” “什么儿歌?” “郑国夫人进宫的事。” 安成闻言震惊,晃眼便见田伦离开,永乐公主神色十分惶恐。安成便道:“姐姐,咱们回去罢。”永乐公主点头答应,一时无话,各自上了宫车。 兰屏见安成一路都不说话,直到了东华门前御道,决定与安成道:“公主,奴婢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安成不敢置信,冷声问道。 “奴婢看到……打了她。” “忘掉你今天说过的话。” 兰屏吓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是。” 翌日,永乐公主拜别太宗,便出宫去普济庵祈福,安成送永乐公主出宫,初云公主马车已在门口等候。 禁军护送、仪队后行、仙姬随列,御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亦比往日多些。 矾楼十分热闹,丁浪得知安成已到,内心不敢相见。屋内二女对弈,那人却不是丁阿离,丁浪错愕,几乎不敢相信,那人竟是李氏乐。 安成笑道:“你棋艺很好。” 李氏乐一直跪坐,作低眉顺眼状:“公主谬赞了。” “那下次再找你。” 李氏乐应声退出,丁浪不解,这还是那个色厉阴狠的女子吗? 安成吩咐丁浪归坐,丁浪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不可能是你的人罢?” 杯中莲花盛开,水汽氤氲,安成将茶推给丁浪,遂道:“下棋罢了。” “那件事……。”丁浪舌尖发颤,低头问。 “你敢为他们所用吗?”安成直视丁浪。 丁浪低下头,沉默片刻,直面安成:“好。” “你答应的倒挺快,你父亲他们?”安成遂笑。 丁浪正色道:“先帝既有佳话让我族人做富家翁,怎敢违背?” “一朝天子一朝臣。” “想当筹码,也得有利用价值,我那个父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安成携了画卷出宫,欲去行馆找贤。未至行馆路上,忽闻一声巨响在车顶想起,小黄门急停了宫车。 “什么事?”兰屏惊讶道 “姑姑,飞来了一只巨鸟。” 安成下了宫车,果见是耶律斜轸豢养的那只海东青。伸出右臂,海东青便稳停在臂上:“他竟放了你了,你好重啊,是不是该少吃些东西呢?” 海东青应声抗议,耶律斜轸被安成少女话语逗笑,安成眼色冷了片刻,即如往常。 “那副画,你不喜欢?” “你画得很好吗?” 耶律斜轸冷着脸问:“不好吗?” 安成没有回答,耶律斜轸却十分有耐心地解释:“本王自小在雪原长大,不会这些。” 安成点头,待了片刻,见耶律斜轸没有事情,便与兰屏道:“你没事的话,我们走罢。” 耶律斜轸冷目:“你就这么没耐心,公主还是要轻视本王的……。” “那是你的错觉。”安成忍耐半响,亦被激怒。 耶律斜轸一步步靠近,质问安成:“错觉?” 安成逼视那双让自己时刻置身冰雪荒原的褐色眼眸:“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但,为什么,这双眼睛中有剧痛、悲伤,甚至压抑,这似乎也是自己的错觉呢。 “公主要知道,本王已经十分忍耐了。” “您不得忍耐吗,这里是大宋,不是辽国。” “公主是要与本王好好说话呢,还是想晚上再见到本王。” “你威胁我?” “你不乖乖听话。” “你是不是太自视如神了,本宫对你一向殊无好感,若说你是进宫行刺的刺客,你也活不了。” “要不要试试?” “您如果真想暴露身份的话,本宫很期待。”说罢,携兰屏离开。 萧繁苦笑:得罪这个冰冷高贵的王,是很可怕的事,我还是别说话为好。 耶律斜轸面罩寒霜,脸色十分难看,萧繁坐在石栏上,忍不住想道:“虽不喜你,但却不一定要对大王你冷淡如此,这世间,大概只有她能如此了。” 安成到的时候,贤正在画卷上题字,不由得赞道:“贤哥哥,写字真好看。” 贤不小心将笔墨点到安成额头上,安成见贤愣住,便问:“贤哥哥,你做了什么?” 贤赶紧吩咐一旁陪侍的柳拓雨端来清水,给安成擦拭,动作非常轻柔,仔细认真,安成愣住,想到刚才耶律斜轸冰冷阴寒的眼神,心中十分不舒服,直到贤说:“好了。” 柳拓雨悄悄退下。 贤微微脸红,安成心中亦自为方才失神羞愧。 萧繁告知耶律斜轸,金明池水师演练,宋主邀请了辽、高丽两国使节,见耶律斜轸没有兴趣,萧繁不认为是怕暴露身份,若说有别的原因。 耶律斜轸吩咐:“你可以去看看。” 萧繁亦不喜欢,只盼萧千月快些回来,好交接工作。韩德让信上问起东京密谍细事,萧繁便提及因安成之故。 要是往年,萧繁是不能如此轻松的,因近来圣上大兴改革,对北汉交涉不得与宋边境生事,方能如此。如今大宋已尽收南边之地,演练水军有些不合事宜,这才是北院大王不敢兴趣的原因罢。 不时,元修来访,意请贤去金明池看演习。贤答应,金侑成来宋已久,汉话十分流利,躬身问贤:“世子,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贤点头,金侑成有些不明白:“咱们献宋的良马、甲兵却为何要……” 崔昊天道:“是宋帝希望我们如此。” 元祐正与慕容珏闲话,秦桓急匆匆进来道:“王爷,出事了。” 元祐素来不喜人行事急躁:“什么事?” 秦桓看了一眼慕容珏,躬身道:“卢府二公子,他在矾楼杀了人。” 元祐终于抬头,秦桓便继续讲:“他服了五石散,伤了那里坐馆的大夫,开封府尹已将人抓了。” 元祐:“此人一向骄横,他父亲最近颇不好过,还能惹出这事,是因为什么?” 秦桓:“此前因为一个姑娘,与那行医之人结了怨。” 元祐点头,复不再问,又问慕容珏:“上次岳父回来,没议起你的婚事?” 慕容珏羞得面红,不知如何作答。 元祐没有察觉:“京中诸功勋子弟,我瞧着韩国公家的三公子不错,与你配得。” 慕容珏急了,顾不得身份,脱口而出:“姐夫自己的事尚做不得主,怎还来管我。” 元祐一愣,拿书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慕容嫣雨的身影便又浮现在眼前,心间一阵刺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您要娶薛家的女儿了,等襄王殿下成亲以后。” 元祐打断,将书落下:“你多想了,我的妻子今生唯你姐姐一人,你以为他们能逼迫得我吗?” 慕容珏呆住,元祐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当今圣上与宸妃了,皇命不可违的话自然没有说出,便问秦桓:“我,我说错话了?” 秦桓摇头:“四小姐不该提及此事,王妃去了,王爷的心也跟着死了。” 慕容珏虽对元祐丧妻之痛感同身受,亦知其身陷亡妻死之遗恨不能自拔,但想到家姐死因,而那人终归是元祐生母,个中滋味实在不可言说,一时无话。 安成万料不到竟发生此事,质问丁浪,丁浪一夜未休,十分疲倦,好不容易才保住云铮性命,又被开封府叫去做供录,还要安抚柴韫婉:“他性命已保住了。” 进了房内,云铮身缠白纱在榻上人事不省,丁阿离见了安成,便抱住安成哭泣,安成轻声安慰丁阿离后,才与呆坐在床前流泪的柴韫婉说话:“婉儿。” 柴韫婉一把抓住安成,急问:“皇上可已知了此事,打算如何审理?” 安成:“朝堂如何议此事,我还不得而知,婉儿,你当时可在场?” 柴韫婉摇头,愤恨不已:“无论如何,卢宽他伤铮哥是事实,铮哥若有事,一定要他命偿。” 安成见丁浪一直没说话:“事实到底如何,可有人为铮哥作证?” 丁浪摇头:“此事发生得太突然,某亦不在场,无从查起。” “我去开封府为铮哥做证。”柴韫婉急红了眼。 安成知柴韫婉已失去理智,忙拉住,摇头:“不可。” 柴韫婉见众人眼色,将怨气隐忍下去,安成与随行的白发老人道:“吴老,我要这人性命无虞。” 白发老人放下药箱,查看了云铮伤势后,与安成点头。 柴韫婉:“那也不能轻饶了卢宽。” “开封府会秉公审理。” 柴韫婉不信:“卢多逊位高权重,铮哥只是一介布衣,会吗?” 安成凝眉成霜:“这事,暂时未必会惊动父皇。” 丁浪:“那卢多逊可活动处就多了。” “咱们出去说话。”众人来至外室,安成问开封府如今情况,丁浪道:“因云铮还未醒来,只暂时将卢宽收监。” “卢府如今情况?” “卢多逊去了开封府三次,昨日夜访安岳王府,出来的时候愁眉苦脸,情绪激动,安岳王正直无私,应该没讨着好。” 安成与柴韫婉道:“婉儿,此案还未开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必太过悲观,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知道的。” 柴韫婉没有说话,只点头,安成便道:“你回去歇息片刻,等铮哥哥醒来,可好?” 柴韫婉应了一声,丁浪便跟随安成出府:“在下马上收集所有的证据交与开封府,一定要让卢宽伏罪。” 安成眼中尽是隐痛:“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丁浪怔茫:“您的意思是?” “婉儿已失了理智,你有几分把握,铮哥的身份不会被查出?”安成深眸微冷,已是震怒。 “我……。”丁浪无话可说。 “可是,郡主那里?” “你觉得她牵涉进这件事,可好?”安成机锋冷对,叹了口气道:“她在京中并无势力,别让她轻举妄动。” 矾楼依旧如故,傲雪知安成要在此待一天,不解道:“公主,云公子一向温和隐忍,就算那 卢宽吸食五石散神志不清言语挑衅,云公子都未必会理会,怎么会如此呢?” 安成没有说话,傲雪自言道:“丁浪正在审问当日在场的几个舞姬。” 兰屏叩门来见,安成问:“那越女有何动静?” 兰屏摇头:“丹芙说那女子不与众人来往,行事诡秘,不知。” 安成微笑:“傲雪,你去请她来与我下棋。” 傲雪自去,兰屏试探道:“公主,可否让奴婢去?”安成复笑,点头,不时,李氏乐应请前来。 李氏乐行礼归坐,安成笑道:“难得棋逢对手,今日你若赢了我,有重赏。” 李氏乐见了安成取出的南洋宝珠,眸中异色一闪而逝,遂浅笑,谦称不敢,安成亦笑:“你身上的香,让本宫想起一位故人。” 李氏乐眸动:“公主的故人?” 安成微笑:“是啊,南越属国的南越王。” 李氏乐右手颤动了一下,安成叹息道:“连下棋的风格也像,阿哥他现在……唉。” 李氏乐闻言浑身颤抖,多年前还在故国的旧事,以及那人的声音,几近哀求的请问:“南越王他……?” 兰屏进门,摇头示意,安成遂笑:“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前些日子南越使者来宋朝贡,也没机会问问。” 李氏乐沉浸在往日的哀愁中,淡淡点头,安成喜道:“你赢了我,这珠子便送你了。” “不,不,奴婢不敢收。”李氏乐摆手,但目光却流露出渴望。 “收下罢,本宫不可能再见到阿兄,你若再回南越,可帮我交还给他。” 李氏乐本想说,吾心欲寄边城客,路远谁能持?但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公主似有一种引力,让人不能拒绝,竟然不自觉道谢:“多谢公主。” 安成出门,恰遇卢府来请丁浪,遂与之点头,兰屏悄声道:“她房中虽没有五石散,却藏有一男子画像。” 安成点头,待吃了午饭,丁浪已回,与安成禀告:“卢多逊欲我伪证,让人替罪。” “很好,你答应他。” “您是要……。” “把罪证交与开封府,然后。” 丁浪大约明白了安成的意略:“这似乎,之前阎怀忠的案子,皇上也只是轻罚了他,这是皇上的棋子,弃与不弃,咱们做不了主。” “照我说的去做。” 太宗在早朝奏闻卢宽杀人一案,龙颜大怒,卢多逊忙口头称罪,又辩称卢宽没有杀人,太宗怒掷奏折:“你好好看看。” 卢多逊自然不敢,昨夜好不容易往探监与子说好,本欲寻机将此案转往刑部,多少有些转圜之地,却想不到司法参军将此事已经上奏,这定然是安岳王背后所指使。 德昭出列:“叔皇,此事本应交与刑部审理。” 太宗点头:“好,依你所言,卢多逊,你亲自来审理此案。” 卢多逊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朝出了殿外,回府中尚知丁浪呈堂反悔,将自己所赠重金交与了开封府尹,心实恨之。擅揣度圣意的卢多逊知太宗命自己主审此案,意在震慑,旁审乃开封府少尹崔绍,要保卢宽,难了。 丁浪问安成:“您是早就猜到皇上会将此案交由卢多逊亲审?” 丁阿离过来道:“公主,云公子醒了,想要见您。” 安成忙至内室,云铮情绪清醒,阿斯扶着坐了,与安成道:“公主。” 安成至榻旁坐了:“铮哥哥,你会没事。” “这事,便让它过去了,可好?” “不可,不能放过卢宽,铮哥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柴韫婉刚进来,便听见云铮的话,十分生气。 云铮脸色惨白,激动之下,剧烈咳嗽,阿斯抚背照顾,与柴韫婉道:“婉儿,此事还是听铮哥的意思罢。” 柴韫婉惊愕:“安成,你?” 安成起身直视柴韫婉:“这背后太复杂了,我一定会替铮哥报仇,给我一点时间。” 柴韫婉不能接受:“为什么,铮哥现在已经醒了,只要……。” 安成低头不语,柴韫婉哽咽道:“我自去找德昭皇兄。” “不必了,案子已转去刑部。” 柴韫婉十分失望:“你不是不知道卢多逊是刑部尚书,为何还要,呵呵,也是,终归不是你的哥哥。” 柴韫婉已不顾丁浪阻拦离开, 安成示意丁浪跟出去,云铮不由得道:“安成,真对不住你。” 安成摇头:“别多想,铮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到时候丁浪陪你上堂。” 独孤玄深觉朝中布局越来越艰难了,德昭一向不见喜怒,便进一步道:“王爷,朝中怕是要”。沉默片刻,躬身道:“诸子易名,已示与先帝之子泾渭分明,王爷,您该有所行动了。” “行动?”德昭冷眸中尽是疑惑,停笔。 独孤玄:“之前秦王的事。” 德昭复笔:“王叔,他是行事略有靡张,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皇上该罚的罚,该贬的贬,陈王弟与吕相亦借机整顿了翰林院,这件事的处理,并没有人有微言,你想说什么?。” 独孤玄微微抬头:“但圣上确实已有了想动秦王的心思,只是时机不对,这才罢了。” “叔皇是个好皇帝。” 独孤玄急道:“名不正……。”话还未说话,额头已挨了一记,墨顺着额头留了下来,德昭胸口起伏,动了真怒:“放肆。” 独孤玄急忙跪下,内心情绪激烈,磕头道:“臣该死,臣只是……那金匮之盟是做不得数的。” “这确为真。”德昭点头,又补充道:“玄,你错了,自大哥去后,先帝一直也未将本王当作继承人培养。” “那只是有人用来蒙骗世人的借口,哄世人以为有意立他为帝,如今借京兆尹之名来欺骗麻痹您呐,王爷。” 德昭心绪略有所动,瞬即恢复平静,吩咐道:“你下去罢。” 独孤玄拜退,仍不忘道:“朝中还是有很多人是支持您的。” 卢宽作为高官之子,闹市吸食五石散杀人,京都巷人皆知,刑部初审那日,云铮坐在担架上,丁浪一同前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五十九章 金池习演,夜雨何处宿消 刑部大堂,卢多逊主审,崔绍与刑部侍郎薛延旁审,卢宽与一仆从被带了上来,其魂不守宅,血不色华,容若枯槁,自报名甚,行了跪礼。云铮与丁浪上堂,自报过后,云铮免跪,丁浪亦跪于堂下。 卢多逊作为疑犯父亲,本该避嫌,却被太宗任为主审,岂不知太宗之意,因此并未直接过问此案,将案情宣读,问卢宽可认罪,卢宽大呼冤枉,说乃仆从张朝所为。张朝亦战战兢兢,磕头认罪。 崔绍问云铮刺伤自己的是卢宽还是张朝,云铮指认卢宽,细细回想起那日的事情来,并将每个细节都说出,命当日矾楼目击的歌姬来堂。三位歌姬自报姓名后,皆道当时一团混乱并未看清,且口供如一。问丁浪为何当堂翻供,与云铮是何关系,丁浪答云铮乃矾楼坐馆大夫,为雇佣关系,卢多逊言两人同住一处,十分亲厚,指丁浪与云铮蓄意栽赃。薛延问云铮其人如何,丁浪与歌姬答:与人为善,与人无争,遇见不平之事,亦敢出头。又问传讯秦桓卢宽为人如何,秦桓答为人豪爽,风流潇洒,品性亦好。闻听此言,周围皆嘘声。 卢宽已经瑟瑟发抖,自入刑部牢狱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且父亲从未看过自己一眼,想到在开封府狱中所说,卢宽心中十分笃定,卢多逊出声发问:“张朝是你的仆人,他的话不足为人证,是不是你伤了人,欲人顶罪?”卢宽一愣,脊背发冷,哭道绝无此念,却乃张朝所伤,凶器当时亦在张朝手中。 卢多逊问张朝与云铮有何过节,以致起了杀念,张朝何时经历过这等事,当下懦懦道:“我家……公子与这位……此前曾经为了矾楼的一位姑娘,曾经打了一架,我瞧不过眼,一时不愤,才起了杀念。” 崔绍下堂,将凶器握住,又掷于卢宽面前,反问卢多逊:“今凶器在我手中,难道我是凶手?” 卢多逊闻言,面红紫胀。 崔绍:“你二人曾起争执,也就是你有伤人动机?” 卢宽不敢言,卢多逊怒道:“是也不是?” 卢宽:“我们确实有过过节,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伤他的人啊,大人明察。” 崔绍请云铮详说当日经过,丁浪请为代说,言及当日潘惟吉等多人在场。 崔绍问张朝:“是否有人胁迫你让你顶罪,说!” 张朝见卢多逊父子面色,又听崔绍道:“替人顶罪是什么罪名,你可知晓?” 卢多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老母妻子考虑,更不为即将出生的孩儿考虑吗?” 张朝闻听此言跪下道:“人是奴才伤的,公子怎会藏有匕首,是奴才瞧着此人早不顺眼,当时人群混乱,公子确与原告推搡,人确实我伤的。” 明堂外,一老妇与一孕妇哭天抢地,大呼冤枉,有相识众人皆说张朝卢多逊对于云铮丁浪两人反应略感奇怪,想到请求秦王之事,薛延点头同意,便欲商议结案。崔绍道:“大人且慢,尚有一物证未呈上。” 府吏呈上一件血渍外衣,上面留有手印,卢多逊立刻明白了崔绍的意图,崔绍道:“此件外衣上留有凶手指印,拓下你二人指印,比对便知。” 对比指印过后,崔绍命开封府提点刑狱使将当日凶器比对验伤笔录呈上,与刑部仵作验伤笔录对照完全不一致,崔绍质疑卢多逊可违制,卢多逊大怒,薛延请复验,在旁厅刑供张朝,张朝不堪忍受,供认不悔。传唤对照疑犯,人证供词及本堂证供,详细检验,确认物证确凿的情形下,对卢宽判刑定罪,据《宋刑统》徒一年决脊杖十三,张朝笞五十决臀杖十。 卢多逊揣度圣意,但卢宽吸食禁药已有些时日,亦实在不愿其瘫死狱中。向开封府告矾楼暗售禁药,矾楼为搜查,停业整顿。 贤与安成相约金明池游玩,此时节,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每年三月初一至四月初八,城中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 安成与贤在桥头,遥望龙奥,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西岸游人多临岸垂钓。贤见安成凝眉不展,关切询问:“公主可有心事?”安成微露些许笑意:“无事。” 却是有些疲累了。 早上在矾楼遇到田伦,是因为李氏乐的死因。 当日卢宽与云峥起争执时,除了出堂作证的三个女子,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是李氏乐。云峥当时见李氏乐在窗前目睹了全部过程,因金棉惊见李氏乐,安成询问之下得知,此女在作为贡女进贡大宋之前,曾与阿兄有过一段情缘,却被黎恒唆使杨妃选作贡女。李氏乐潜居矾楼多日,早是见过阿离的,却没有相认,已知安成意图。安成本疑心是李氏乐所为,那么极有可能骁骑卫已疑心云峥,一番权衡后,行险棋,终归让卢宽服罪,但李氏乐的死因,是骁骑卫所为还是? “田大人怎来了这里?” 田伦早已躬身行礼:“回公主,出了命案,臣过来看看。” 安成惊讶道:“什么,是何人?” 田伦微微抖眉:“一个歌姬罢了,公主常来此处吗?” 沉默,田伦低身:“臣,失言了。” 有骁骑校卫至田伦旁,先向安成行了礼,与田伦耳语几句,田伦便与安成行礼:“公主,臣先走了。” 想到萧繁,刘扶摇便容易想到安成,这世间从未有一个女子,能美得那般濃烈,震撼,張揚,驚艷。其实虽然曾在墓寺潜藏多日,刘扶摇却并不知道那里埋葬的是谁,不过,驻颜珠却是个宝物。 大约是甘泉宫那位从未给过好脸色,刘让已经很少去那边了。那日在城中,偶见燕宁与一异族男子悄悄见面,那男子与卫明嘉十分相似,竟是孪生兄妹。想潜入太子府,带走卫明嘉。 扶摇私见之,言卫明嘉在府中十分艰难、且城中悬赏捉拿卫氏余孽。卫明聿没有胞妹冲动,遂才在城中安顿,本来当初明嘉离开驻地,也是极不情愿的。 黑夜寂寥,隐身客栈的卫明聿遭杀手伏击,刘扶摇救之,言:“那些杀手是云骑尉。”卫明聿的声音阴冷:“城破国亡,为时不远,刘继元此人阴险狠毒,杀兄灭门,必不得善终。” 刘扶摇眉梢一挑,沉声问:“您何出此言?” 卫明聿看了扶摇一眼:“姑娘救命之恩,当无以为报,只是,您为何要救我呢?” 刘扶摇看着机警勇武的年轻人:“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卫明聿顿时一愣,眼内锋芒暗涌,并未收敛好奇:“姑娘说的敌人难道是这里的皇帝?” 刘扶摇称是,卫明聿沉默了:“我该如何报答姑娘?” 燕宁十分不满,府中皆说那女子美貌,只要瞧上一眼,十个男人便有十一个会自作多情起来:“那女人才来了几天,太子竟将协理东宫的权力交给她,狐媚子。” 卫明嘉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听到婢女的抱怨,听得烦了,便呵斥几句:“你这么生气,是不是也喜欢太子啊,不如我把你送给他?” 燕宁吓得摆手:“不是,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替您不值啊。” 卫明聿没有答应刘扶摇杀侯泰的条件,只是已经三天了,太子府三里之外都别想靠近,看来那个女人说得没错,明嘉的处境十分不好,城中皆传刘让不知从何处得了绝色美人,说皇帝早想杀卫妃,如今太子移情,只怕时日不远了。 清晨,还在沉睡的两人被侍卫的声音惊醒,刘让十分恼怒,只听得:“殿下,小侯爷被杀了!” 刘让掀被而起,只着中衣急奔门外:“什么!” 刘扶摇睁开眼,雪影忙来伺候:“姑娘不睡了吗?” “是谁!可有抓到凶手?” 侍卫战战兢兢,不敢答话:“没,没有。” “殿下,怎么了?” “你再睡会儿,我出府去了。” “扶摇替您更衣吧。” 刘让出去了,扶摇一改乖巧顺伏,徒然抬起头来,冷冷一笑,眼神好似雪亮的刀子,向西方紧闭双眸,似乎可以闻到当年宫廷政变中的血腥,父皇、母妃就那样被剁成肉酱,连埋在泥土中的机会也没有,成为皇位变更的牺牲品,而那些屠戮者,精于庙堂权算的那位居然又去隐居了,刘让说没有谁知道他在哪里,那好吧,就等等罢。 卫明聿并没有等来神秘的女子,却等来了云骑尉。 刘让自李隐处知道了这件事,往甘泉宫问卫明嘉,卫明嘉担忧胞兄安危,欲出,刘让斥责后仍幽禁,派遣府中禁卫欲先寻出下落,闻听身后卫明嘉截然有声:“刘子桓,如果三哥有事,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知道。” 肆夜,卫明聿闯甘泉宫,遇刘让派人伏击,云骑尉隐在太子府附近,没有贸然出手。 刘扶摇隐在刘让身后,惊讶卫明聿毫发无伤,那么当日他怎么会,还是说是他与燕宁故意引自己注意,难道是卫明嘉在试探,没这道理,他是因为杀了侯泰才会被云骑尉追捕的,刘扶摇倒吸一口凉气,低下了头。 一个又一个的太子府禁卫倒下,刘让已由愧疚被激怒,卫明聿斩百人,杀开一条血路,刘扶摇颇惊:“此人竟如此残忍?”雪穗悄声道:“姑娘不知,卫偏将本就是前吐浑军中的杀人机器、狂魔。”刘扶摇见卫明聿已经杀红了眼,扯着刘让衣角:“殿下,您……。” 刘让向前一步:“够了!” “明嘉在哪!” 沉默,长久的沉默:“你要见她作甚?” 卫明聿身上已有多处划伤,直走到台阶下,被护卫刀剑所阻:“刘让,少给我来这套,我要带她走!” “她是我的妃子,你凭什么带她走?”刘让冷声,稍显底气不足。 卫明聿向前一步,刘让整个人隐身檐下,看不清楚神情,只有扶摇更感受到刘让已动了杀机,终于抬头,以王者的视角俯审卫明聿:“为什么杀候泰?” 卫明聿没有否认,却也并没有停下来,杀戮可能是最直接的回答。 刘让抬头望向极北的那颗心,想起多年前与吐浑军将士在边外的苦寒岁月。 初与卫俦见面,便是在宫变不久。当时与卫德贵、辽国来使萧繁一同携卫队前往雁门关,新帝的旨意是不臣则亡,卫德贵言诸将有不臣之心,夜刺主将军营,卫俦斩杀辽使萧繁族弟,刘让知道自己终归没有看错人,与之一番详谈,卫俦才会深信自己与北汉所有懦弱的继位者是不一样的,北汉的秩序从来不是铁一样,唯奉行投靠契丹的屈辱方针,继续与一统诸国的北宋抗衡,刘让深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冲破牢笼,结束北汉数十年苟延残喘、昏暗的统治,建立一个从未被创造出来的,真正广博的世界。但自己的父皇被诡异莫测的权谋蒙住了双眼,看不见身边奸小的邪恶用心,排斥贤能,政事继续混乱,近年来,居然信了自己隐藏着杀父即位、吞并天下的野心。也许我们都是命运手下朝生暮死的浮游,卫俦十年等待,一心追随深信终归因自己一时大意而陨落,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卫明聿血洗甘泉宫,将太子府变成屠宰场,外面更有云骑尉虎视眈眈,响指一出,府卫得了指令,疯狂反扑,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府中女眷惊吓畏惧寻处潜藏。 “二哥。”忽听得一女子声,卫明聿浑身一颤,已身中数刀,直将偷袭之人劈成两半,震慑数人:“小妹,你来了!” 只见新月之下,一女子一身湖水蓝衣裳,双眉浅画,眼珠微碧,樱桃小口,秀发垂肩,梳成细辫,羊脂白玉般的肤色,映雪生辉,赛似冰山仙女。 “娘娘,您,您出来了。”众人不自觉地放下手中武器,退立一边。 刘扶摇呆住,她平时喜妆作汉人男子,却不想竟这样美,竟显得自己流俗了,而刘让痴怔不见世人。 “谁让你出来的,回去!”刘让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想要困住我吗?”卫明嘉话语温柔,刘让吃了一惊,捂住心口倒了下去,被刘扶摇扶住:“你!”原来昨夜的温存示好只是她的阴谋,到底是大意了啊,明嘉! 刘让一把推开众人,正要质问,卫明嘉已走上前来将刘让扶起:“别再乱动,鸩羽的毒,你该知道有多厉害,不用我说啦!” “你别走!”卫明嘉觉得手腕都要被捏碎了,半是哭泣半是乞求:“你放我走罢,你好好睡一觉,忘了我,然后……。”即使昏睡过去,刘让的手也没有放开,卫明嘉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刘扶摇有些不可置信:“你竟然毒害他,你们出不去的,外面还有云骑卫的人,你们就算不葬身太子府,恐怕也……。” 长史命府卫击杀两人,交出解药,卫明聿掏出解药:“刘长史,待我们平安出城,太子自会得到解药,但凭你们,就想拦住我,你可以试试。” “竖贼子,竟敢毒害太子,还不快给我拿下!” 卫明嘉道:“刘大人,且听我一言,我兄妹二人已做下此事,自然是存了死志,但你和府中诸人又何必再冒险呢?” “但,但侧妃娘娘你!” “从此以后,北汉再无什么太子卫妃,烦你将此物交与太子。” 诸府卫欲阻,刘长史未及发令,两人已出了府门。 翌日,府卫在门口得到一包裹,交与长史,待刘让醒来时,已是上午,长史十分不解两人是如何出城的,刘让出城狂追三十里,也未见两人踪影。 “卫妃一心要走,想必和来的时候一样,殿下请,接受罢。” “你知道她交给我的是什么吗?” 刘扶摇想了想,没有回答,却道:“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不会离开。” 刘让深看扶摇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刘扶摇何尝不知当日墓寺救助扶持不过是其一时兴起,哪怕这多日的眷宠不过是自己凭借媚术罢了,换了其他男子,也不能逃脱,如何抵得了他二人的蹀躞情深。 回府过后,刘让直接进了宫。刘扶摇与雪穗、雪隐闲聊,言及一个月后皇帝的生辰…… 春季禁军校阅设于金明池举行,与太祖时一样,首议教阅击刺骑射、选天下骁骑集阙廷、帝亲御明池阅武。龙奥三楼,太宗与诸王、诸臣设宴。贤、扮作男子的安成、崔昊天、萧繁亦在其中。 太平兴国四年近夏,“狩猎”在东京西郊金明池正式开始,共调军队三万人,大规模的“狩猎”行动已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今太宗亲御阅兵。 殿前都指挥使杨信上前跪立,请阅阵法。 太宗精心挑选的北宋“五军营”、“神卫营”“神武营”、“神机营”精锐相继表演了宋军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项目,广选京师、河东、河北、四川等地调来的天下骁骑、神武营演练了步兵劲弩齐射、长枪步兵刺杀训练等“军事科目”。军容齐整、步调如一、兵甲鲜艳、与萧繁一同赴宴的辽国使节俱惊,尤其是“神机营”的火器操练,“铁火炮”、“猛火油柜”、“火蒺藜”等诸多武器,器仗铠胄,极今古之工巧。武备之盛,辽国未有其比,令辽、高丽、西域使节大开眼界。 萧繁看了几眼,心中比较,诸军止教坐作进退,虽整肃可观,然临敌难用。 遣帝阅阵毕,令解镫以弓弩射。营置弓三等,自一石至八斗;弩四等,自二石八斗至二石五斗,以次阅习。帝亲诏行之陕西、河东、河北路。诏诸军习短兵,以春秋大教弓射一石四斗、弩彍三石八斗、枪刀手胜三人者,立为武艺出众格。中者,本营阙阶级即以次补。 自地方厢军精锐选入的骁骑入场,元佐分布队伍,南北绵延二十里,以五色旗作为号令,将领士兵看着所举旗帜,决走进退,如同一个整体,当真气吞万里如虎! 兴国坊与弓弩院皆上献新进格斗兵器与弓弩,弓弩院对床子弩进行改造,射程增造超千步。太宗命演练,萧繁惊骇不已。 太宗登上高台观看,非常高兴,与潘美、曹彬等人说:“好好!” 阅兵结束后,太宗在龙奥三楼接见了各国使节。这一次,群臣、各国使臣带头下跪磕头,“叩首触地”。贤出列:“这次高丽进献的名马,正是当年王祖南征北战专用的”御用坐骑“,今献给陛下,为了表达对陛下的”最崇高敬意“。太宗龙颜大悦,当即表示”愿两国臣民永享太平安乐之福“。 萧繁自在园中散步,忽听人声:”他们的汉话都是你教的吗,贤哥哥?“ 贤点头,高丽士兵入宋军营一个月,与宋兵无异。 萧繁厌极二人,不愿再听,径直离开。 ”萧大人,午宴还未开始,您是要离开了?“ 萧繁停下,回身勉强向安成行了一礼:”原来是公主,怎扮作男儿?“ ”不扮作男子,父皇怎会同意我来呀?“安成视线一直未离开贤,笑答。 ”公主精于射术,不比男子差的。“萧繁摸了摸下巴,曲意逢迎。 安成怎听不出其话中讥讽,也不生气:”耶律将军今日,怎未前来?“ 小小年纪,真是越发虚伪了,萧繁心中骂道,面上却持稳:”耶律将军一向不理这些事务,只得在下来了。“ 回到行馆时,耶律斜轸并不在,萧繁自吃了晚饭,才见耶律斜轸归来,两人便喝酒闲聊。说起今日演练,萧繁将白日之事说了:”高丽竟密贡甲兵与大宋,真是可恶!“ ”他有援引计,本王自有安排。“ 萧繁惊愕,因此事萧挞览离开前,略有提及,却未细说,也就没多问,又向耶律斜轸道:”北汉太子来宋的目的,属下大概猜到了,只是……。“ ”你因你族弟之事,向刘继元施加了压力,这却违背了贤的意思。“ 萧繁听不出耶律斜轸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却已是胆战心惊,那件事情,确实不是皇帝陛下的意志,想了半天,似记起一事:”公主问起了您。“ 耶律斜轸有些不相信,每次见面,必有争吵,这世上只有一个她,会像她那般没有缘由地讨厌自己,她还小,未必懂得自己中意的男人该是什么样的,她说自己的心意是错觉,以为是和她一样的人,不,她错了! 安成醒来的时候,吃了一惊,因为耶律斜轸就在床前,似乎在做梦:”在做梦吗,不会,怎会梦到那人。“ 耶律斜轸皱眉,连在梦中见到自己也这样不悦:”你醒了?“ 安成惊坐起,这人又夜闯行宫:”大胆,来人!“见不是自己寝宫,又头脑昏沉,想不起前事,难道是被这人挟持:”你,怎会,这是哪里?“ 耶律斜轸靠近:”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去看阿离,与金棉说了话,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 ”你怎地一人出宫,也不让人跟着!“ 安成轻轻摇头:”我是与四哥哥一起的,他,他……。“ 耶律斜轸见安成脸色十分难看,以为不舒服:”你怎么了?“ 只是片刻,安成随即恢复笑颜,第一次竟对着自己笑了:”四哥可有事,多谢你救我,我该回去了。“ 耶律斜轸深知安成对自己的戒心和防备,冷笑自嘲,倒也没说话。 安成欲下地行走,才记起那日在金明池骑马摔了,此刻仍是不能强撑行走,差点跌倒。被耶律斜轸扶住,男子褐色的眼眸十分温柔:”我抱你回去还是背你回去?“ 安成吓了一跳:”不用,我,我自己能行。“ ”要是你的贤哥哥呢,真是在梦里也忘不了他啊,吵得本王一夜未睡。“耶律斜轸脸色越发难看。 安成面色愈白,果然啊,那日就在园中,这个阴影,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周围,便有些恼:”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 ”那随你吧,本王先走了。“耶律斜轸不点破,和缓笑回。 安成惧怕一人留在此间,见要出门,急道:”你带我来的此处,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别业。“耶律斜轸倒是一脸奇怪。 安成脸惨白,又问:”那阿离呢?“ ”你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耶律斜轸语气有些冷硬,见安成神色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刻意放低声音:”你想见她?“ 安成点头,耶律斜轸起身开了门,丁阿离与阿斯、阿俏一脸焦急地进了屋内,拉住安成手,仔细查看了,已经泪眼涟涟:”公主,你醒了,太好了!“ 安成一边抚慰,一边道:”请将军暂且回避,我与阿离有话要说。“ 待耶律斜轸离开,安成便问丁阿离:”我真是这人送来的?“ ”是啊,公主您都昏睡了快一天了。“ ”四哥已回府了?“ 阿离摇头不知。 细思那天宴会上的诸事,金明池军演除了展示军事实力,还有一个目的,显而易见,太宗有意将诸子推出,这件事情推进得不算缓慢。尤其是今年,楚王元佐、陈王元祐、襄王元修皆进入朝堂中枢为政,而身为京兆尹的安岳王虽仍排在诸子之前,亦在公务上更加器重,但经金明池宴会后,朝堂局势更加波谲诡异、风向应亦有了新的变化。 到得午饭时分,有人开门。安成本以为耶律斜轸已离开,却见与萧珑儿一起回来:”珑儿?“ 萧珑儿垂首跟在耶律斜轸身后,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与谁的书信?“耶律斜轸狭长双眸越发深寒,因对着安成才流露出些许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安成惊怒,那日回宫途中,是打算去找慕容珏的,那封信还未写完。这人总是这般越矩,但别人刚救了自己,也不好发火,只得压制怒气。 耶律斜轸没有看安成,却也知道又惹恼了这公主:”本王并不是有意偷看。“ ”慕容恭问起我送他佛珠的来历,我幼时病弱,曾有占城僧人救我性命,遂称恩师,佛珠也为恩师所赠。“ 耶律斜轸脸色瞬间铁青,萧珑儿感觉一股冷气压来、汗毛直立,几乎是暴怒地,耶律斜轸调整了一下坐姿,终于没有站起来:”本王真是没看出来啊,他送你玉佩,你赠他对你意义重大的佛珠,公主倒真是,呵呵,以你们宋人来讲,算不算私定终身?“ 安成羞怒交加,当初收下慕容恭玉佩,本就不是自己的意愿,慕容恭当日赠送,也无特别意思,更曾生出事端,周围并无人敢再提及此事,此人却如此浑说,当下冷声:”便不能是友人馈赠吗?“ ”友人,那人怕不是这样想。“耶律斜轸并不同意。 ”随便你认为罢。“安成不忍被耻笑嘲讽,亦不想过多解释,回了一句。 耶律斜轸不敢置信,明明是她错了,怎么却怪到别人头上:”呵,要是那高丽世子有所误会呢?“ 安成莞尔一笑,语气轻悦许多:”贤哥哥,才不会。“ 耶律斜轸盛怒难消,对安成却毫无办法。 三人用饭,竟无话可说。饭毕,耶律斜轸提议送安成回去,安成拒绝:”不敢劳烦你了。“ 耶律斜轸愣住:”不算劳烦,反正也顺路。“ ‘我,对了,我该如何谢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安成心中不愿,但金棉是不能离开阿离身边的,只得同意,只想着到了行馆门口,再去找贤。 “你什么意思?”耶律斜轸十分厌恶安成的冷漠疏离,但她似乎越发明确地想与自己划清界限,虽然,一直是如此。 “我……本宫只想表谢救命之恩。”安成察觉到耶律斜轸不悦,耐心解释。 “本王要你谢了吗?” 安成不再言语,只觉得此人喜怒无常,但到底救了自己,还是忍了罢。 到得东华门口,耶律斜轸挑帘,安成已偏睡,萧珑儿唤醒后,方下车,斜轸问:“你自己进去,可行?” 安成点头,心中到底是感激的,遂回宫。 淑妃与元份已在等候,傲雪迎上来,双眼哭肿:“公主,您回来了!” 安成微微点头,向淑妃、元份先行了礼:“母妃。” 淑妃等了一夜有些疲累,见爱女平安归来,双眼微湿,仔细查看后方道:“你这孩子,襄王都快成亲的人了,不可再像小时候了。” 安成连忙点头:“女儿遵命,母妃教训得是。”与元份做了个鬼脸,陪着淑妃坐了许久,待其乏了,方命筱蝶送其回翾禾宫。 元份放下心中大石,忙相问:“我醒过来后便寻皇妹你,可急死四哥了,你无事实在是好。” 安成微凝眉,轻轻点头:“当时追杀我们的人是?” 元份碰触到安成意在试探的双眸便即闪开,中指扣案,压低声音:“军器械库出了那事,我们当日坐的是三哥府中的车驾。” “三哥怎么说?”安成叹了口气,沉默,长久地沉默,才问。 “军器械库是由三哥负责,只是大皇兄与秦王叔也……。” “我们没事,这总是好的。” “是。”元份点头,复问安成:“但皇妹是如何脱险的呢?” “丁姑娘身边的护卫救了我。” 到得晚间,至翾禾宫向淑妃请安,陪吃晚膳,到底是食之无味的,淑妃:“是何人救了我的女儿?” 安成犹豫片刻,道:“是辽行馆的人。” 淑妃震惊:“是辽人?” “嗯,他们许是路过罢。” “救命之恩当重谢,赐他们些东西罢?” “母妃,这事牵涉到大哥和三哥,若再牵涉辽人,实在,女儿会私下谢过救我那人。” 淑妃轻抚爱女脊背,想到早夭的两子,若活到今日是何样子,轻轻道:“他们如何母妃不想知道,但谁若害我的女儿……。” 安成忙拉住淑妃手安慰:“女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淑妃命宮婢取来膏药与筱蝶:“这几日可要乖乖听话,待在宫里,筱蝶,好好照顾公主,她宫里没一个省心能用的。” “是,娘娘。” “女儿知道了。” 萧繁听罢耶律斜轸的疑问,决定说出自己的看法,尽管这些话极有可能惹怒耶律斜轸,呷了一口酒壮胆:“安成公主不想让人知道是大王您救了她。” “可查出是谁伤了她?” 萧繁看着耶律斜轸不敢置信,这个一向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美貌冷峻、冰冷高贵的王为了这公主,因为那公主的些微琐事、褐眸越发灿烂,已经不只一次,但是那公主,是如何聪慧灵透的人呐。在她更小的时候,自己认识她的时候就被算计,哪里是几岁的孩子该有的心志,质疑不见悲,奖赏不见喜,一箭封喉差点取了自己性命! 此次来宋,那昔日在王庭已经贤明渊博的小公主美绝人寰之姿已成,以美貌、惊才之名震天下,为闺阁女子典范,萧繁曾试想过,以她的聪慧和心机,应是过得很得意、张扬不可一世才对,但她似乎不想那样,最终也没有那样,她的道,终归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公主自幼长于王庭、深宫,却又厌于宫廷纷争,这想必是倾心那世子的缘故罢。” 无视耶律斜轸神色变化,萧繁继续说道:“那高丽世子清风皓月、出尘绝世与公主……。”再一抬头,太可怕了,尽管耶律斜轸只是坐在那里,萧繁已经不敢直视,心中却想,她从小便擅长在错综复杂的情势中,借势而为,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最好的,大王您,应从来都不在她的眼里啊,改口道:“但那高丽世子,不是公主好的选择。” “是吗,她只会有一个选择,有一日,她会明白。”耶律斜轸深不可测的寒眸让人不敢探视,仿佛一见之,便会被其巨大的破坏力冻成冰山。 安成带着护卫、兰屏、一箱宝物来见耶律斜轸,耶律斜轸亲自下楼来见,安成笑道:“母妃教我救命之恩当重谢,怕你不收,我已交于萧繁。” 耶律斜轸请上三楼,兰屏一旁陪侍。 “这里可没有好茶招呼你,你将就吧。”耶律斜轸没有再拒绝,见安成把玩茶杯,不能下咽,不禁皱眉。 安成脸微红,连喝茶都能被这人嘲笑:“什么?” “本王已查到伤你之人,不如替你。”耶律斜轸话未说话,已被安成打断:“多谢,但不必了。” 安成压制心头讶异,尽管那件事仍迷雾重重,但从未想过,耶律斜轸会主动查此事。 “好,本王也不想多事。”耶律斜轸冷笑,嗤之:“以你之智,就像冰原上的雪狐,定已根据情况的不同瞬间洞悉敌人的意图,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安成听得不悦,居然谓我生性多疑,行止谨慎,又不好发作:“你这只雪狼大可猜猜。”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耶律斜轸问。 “我的皇姐今日在相国寺布施,我得走了。”兰屏给安成带上帷帽,一旁扶侍。 耶律斜轸点头。 安成携兰屏下楼,兰屏奇道:“耶律将军怎会想查这事?” 安成:“他不会再理此事了,真是多事。” 兰屏心道,耶律将军对您的事情一向上心才会如此罢,但已见安成不悦,不敢多嘴,问:“公主,今日不是要去秦王府吗?” 安成笑道:“布施过后,约了兴平郡主在矾楼。” 兰屏想起一事:“倒是在北门见过郡主与曹大人两次呢。” 安成点头,深思那事,到底是谁呢?三哥、大哥,还是秦王叔? 兰屏又问:“慕容公子的回信,公主可写好了?” “慕容姑娘会与兴平一起去矾楼。” “昨日云儿回宫,说四公主与七公主颇不睦,在庵内一切用度都要从宫内送过去,又常找七公主麻烦,七公主索性不理,搬离了别院,四公主让云儿回宫求张妃请求皇上早日允其回宫,说实在受不了了。” “四皇姐在宫外,到底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若不收敛一下她的脾气,厌她弃她的,可不只父皇。” 兰屏:“公主意思是说,还有二皇子?” 安成停了一下,想起当日晋王府花园那事,二皇兄不涉其中。父皇将诸皇子推出,本就意在试探群臣,亦包括秦王叔与德昭皇兄,但一经推出,仅仅是推出,便上演水火相煎,必然不是上位者想要看到的,定会引其震怒,大哥与秦王叔一向亲厚,不亚于父子之情,且因前事,已惹父皇动怒,再惹怒龙颜的话,三哥与大哥一母同胞,此事表面看来牵涉三哥与韩国公府,难道三哥这么多年的无意皇位只是伪饰?又或者是有人已窥破上位者的棋局,在刻意推波助澜,那么,又到底是谁呢? 起风了,金池习演,夜雨何处宿消? 兰屏迅速低头认错:“奴婢失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六十章 图王取霸欲无休 永乐公主自到普济庵中,便详定诸家所集之本,完成《水陆仪文》四卷,今广邀当世得道高僧于寺中设立水陆法会,普劝四众弟子,依法崇修,超度水陆亡灵,灵济亲自主持,场面宏大壮观。 水陆法会分为内坛佛事及外坛佛事,普同供养法界一切有缘含识神灵,发愿度化一切有情,普利冥阳;启建一场水陆法会,七昼夜才能功德圆满。七昼夜中,讽诵经典作法超度。每日分三时,至总回向坛宣读文疏,昭告十方法界,将每日所诵经典功德回向。 外坛用于接引修行各种不同法门、根基的修行者。依行持分设六个坛场:大坛,法华坛,净士坛,诸经坛,楞严坛,华严坛。 内坛正中供奉毗卢遮那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三像;下置供桌,罗列香花、灯烛、果品供物。供桌前置四张长方台,台上放铜磬、斗鼓、铙钹、手铃及仪轨,分别为主法、正表、副表、斋主四人所用。内坛分隔成三间,为“地方界”、“方隅界”、“虚空界”。两侧分别悬挂上堂、下堂各十幅水陆画像。上堂十幅为:十方常住一切诸佛、十方常住一切尊法、十方常住一切诸菩萨僧等;下堂十幅为:十方法界、四空四禅、六欲天、天曹圣众、五岳四渎福德诸神等。牌上画有宝盖,下面画莲花,中间用黄纸连接;下堂则用红纸,以示区别。 今三更天开始,已在外坛洒净,四更天于内坛结界,洒净后道场开启,众圣将临,内外净洁,洒净后金刚为墙,琉璃为地、宝幢为华,洒净结界后坛内行止有禁,不得高声戏笑。 五更天时,派遣使者建幡,昭请众圣神灵,昭告人天佛事将启。使者手持符牒、疏文,往天、空、地、冥昭请众圣神灵。升扬宝幡,高悬于大雄宝殿左前方的刹竿上,昭告人天。宝幡上书写:启建十方法界四圣六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功德宝幡。 安成在外坛遇到元祐与德昭,三人见礼后,德昭便言要进内坛找王妃与宋缈云。安成:“二哥哥怎不进去?”元祐:“我修行根基浅,入不得内。”示意安成跟出,两人出了殿外:“你脚好了吗?”安成点头:“已经无碍了。”元祐点头,面色紧绷:“此事复杂,怎么也不该伤害到你。”安成无言低头,还是应了一声:“是。”元祐摸了一下安成头顶,想说什么终究止言,复道:“初云若有你一半明事,该多好。” 安成:“当日安成不是……。” “那是初云的过失,她理应受罚。”元祐有愧色,与安成道:“三弟来了。” 果见元修前来,先与二人见礼,一时闲话,元祐言:“你来了,父皇在内,我与沈相还有公务,先走一步。”元修执礼:“皇兄劳苦。”元祐拍了拍元修肩膀,轻声道:“凡事欲有忍耐。” 元修十分愧疚苦恼:“安成,我……。” 安成明言:“还未水落石出,累哥哥你困累如此?” 元修避退随从,眼中精芒闪烁,似激愤、亦有错败苦恼:“伤你与四弟的是兴元府挑上来的人。” 兴元府,也就是说是地方选入骁骑卫的,此事竟然还牵涉德芳皇兄,那么今日,想见父皇得还有德昭皇兄才对,难怪早已先进去。 两人入得内坛,便遥见龙椅之上的太宗,德昭陪立一旁,面色惨白,龙颜枭怒。李妃、燕国公主、翠羽王妃、齐王妃、楚王妃郑氏等女眷亦在。 元修面见太宗:“拜见父皇,儿臣……。” 太宗龙威有笑:“今日你两位皇妹做这水陆道场,为江淮水患死去的百姓超度,余事不提。” 元修领命退下,太宗向安成招手:“安成,到父皇身边来。”待坐了,高氏道:“皇上,臣妾瞧着,许是日头太大,四公主好像支持不住了呢。” 果见场中初云公主浑身不自在,一旁永乐公主端坐莲花台,正与诸僧吟诵经文,并未察觉。 众人抬头望天,云舒气朗,李妃道:“听闻四公主身体抱恙,拖病体上殿,其心可嘉,皇上。” 太宗瞧着宠妃,又看着场上二女,眼光落在永乐身上。这孩子,永乐公主生母卑微,性子和顺,痴迷佛理,这孩子如今,也越发痴怔了。 高氏丽眸秋水剪双瞳,向太宗道:“许是四公主不习庵中生活,也未可知呢。” 太宗面色已沉,高氏闭口不言。 安成失笑,臧氏待产,这高氏一向是视李妃为死敌,与张妃夙愿亦多,张妃失势,如今盛宠,难怪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到得晌午时分,安成方得见永乐公主:“皇姐清瘦许多。” “但也清净许多。”永乐公主淡笑点头。 安成点头,眺望对面塔林松下,初云公主脸色十分难看,不太清晰的声音传过来:“母妃只教我忍耐,也怕了她不成,害我被困于此,竟又在父皇面前诋毁我,本宫真是一刻也待不了。” 永乐公主颇恼:“她总是如此,陷构你不成,便是清修的旨意也是二皇兄求来的,倒竟成了你害她?” 安成轻轻摇头,永乐公主哀叹片刻,拉起安成往后殿去,一时闲话方散。 柴韫婉截住十分忙碌的丁浪问:“铮哥要离开汴京?” 丁浪不知安成还未告知柴韫婉,点头称是。 柴韫婉愣了片刻,上前一步:“要去哪里?” 丁浪拢了拢衣袖,望向西边:“我们在六谷部的生意出了点事情,云铮会去处理。” 柴韫婉愕住:“可是,不是去西京吗?” 丁浪怔住:“西京如今局势复杂,郡主。” 柴韫婉没有抬头,只问:“安成今日会过来?” 丁浪抬头已见安成:“是,快过来了。” “婉儿。”安成见两人神色,不知何故。近了,才发现柴韫婉脸色十分难看。 柴韫婉已开口:“你安排铮哥离开大宋?” “是。” 柴韫婉泪满盈眶:“不去西京,也不能去房州吗?” 安成低头,解释:“婉儿,此事不能冒险。” 柴韫婉几乎站立不住,情绪已崩,惨笑,声冷戚戚:“就一定要离开大宋,没有别的法子了,既是如此,你为什么又让他从翟越回来,是流亡的时间还不够吗,铮哥他现在只是一介布衣,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 丁浪微微颔首:“郡主,卢家的隐卫并未放过云铮,他只是出去避一段时间。” 有一种叫自嘲的东西,渐渐的在心底升起,柴韫婉牵起嘴角,想要笑,却只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呵呵,这次又是要多久呢。” 安成深深的缓慢的呼吸,靠近:“婉儿……我感同身受,但是。” 愤怒,幽恨,失望,悲伤,一一滑过,最终只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和痛心,她望着她:“你能如此残忍,又何必同我讲什么感同身受。” 安成一时无言可对,柴韫婉没有回头:“以后,铮哥的事不牢你操心了。” 安成错愕:“婉儿?” 英气少女并未停下,径直离开。 丁浪见安成面无神情,有些迟疑:“公主,不若将此事缓缓。” 安成回头,与傲雪道:“咱们也回去罢。” 丁浪躬身:“西郊那件事,公主想知道吗?” 安成点头,丁浪附言几句,竟有些站立不住,丁浪低头,喟叹:“许是之前您惩处了那婢女,打草惊蛇,他对那事一向不安,才对您动了杀机。” 宫车辘辘,一路无话,回到宫里,筱蝶已备好晚膳,随意捡了两样吃了,便至书房。 檐下画眉活跃,它的鸣叫高亢激昂,婉转多变,极富韵味,非常动听。激越奔放,似珠落玉盘;慢叫时,如行云流水。 令人荡气回肠,安成不能寐,至檐下:“你是想离开呢,还是想留下呢?” 傲雪端着茶具进来,布置好后便陪侍一旁,知安成所思,低声道:“公主,郡主终会明白你的。” 安成继续投食:“之前因卢宽之事,她已未对我信任,是我没能顾及她的感受,郑王去世未久,全靠她一人苦撑。” 傲雪:“可是先前郡主,已惊动韩国公,总不能因一己之私念,冒险。” 浣月命宫婢将从榄山带回的画卷已收件好,因日子久了,又找了当初的设计图卷出来,只留傲雪一人陪侍。 兰屏回宫行礼,安成起身:“回来了?” 兰屏低身行礼道:“是,公主。” 安成点头:“阿离身边虽有金棉、阿斯、阿俏,本宫总还是不放心。” 傲雪:“丁浪亦有派隐卫保护,应无大碍,公主不必担心。” 兰屏道:“听阿斯、阿俏说,丁姑娘心系翟越与南越王,不得归,夜夜啼哭,不能寐。” 安成皱眉,心中颇愧疚,翟越如今局势不可知,阿离之心痛,自己虽明白,却深感无可奈何,但阿兄嘱托照顾阿离,哪怕终有一日,她不能回去,自己亦当护她一生周全。 兰屏回禀:“公主,奴婢还发现一事。”将今日去楚王府偶遇薇雅进出雍翠园的事说了,奴婢跟了去:“四皇子说让那女子不必嫁卢宽了。” 慕容康扣门请求接见时,田善之、独孤玄等皆在。 德昭因安成、元份在郊外遇袭一事,所抓获的卫兵涉及兴元府一事而焦头烂额。太宗因此事涉及诸子、侄与军械库事件龙颜大怒,将此事交与大理寺处理。德昭虽几次面见太宗,已知圣意欲自己置身事外,见慕容康归来:“啊,兴元尹可有书信带回?” 慕容康行礼回禀:“有。”将书信呈上。 德昭看罢不言,半响吩咐:“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诸事明日再说。” 众人欲再说些什么,见德昭摆手,只得领命退出。 宋朗问独孤玄:“大哥,王爷这是?” 独孤玄命其禁声,宋朗与成天都同退。 翌日,德昭上早朝,在门口看到安成,不免诧异,忙上前:“皇妹。” 安成揭下帷帽:“皇兄要上朝了,皇妹可否一起?” “之前你与元份皇弟遇袭,还未来看过你,不过,索性你们无事。” “皇兄近日可去过西宫看过皇婶?”安成点头。 德昭皱眉:“可是有事,已有几日没去,你皇嫂每日都去。” “出来的时候,遇到皇姨,说皇婶身体有恙。” “我下朝就去看望。”德昭精眸收缩,沉吟点头。 德芳的书信上只有两字:谋定。 德昭看着安成倚靠在车窗旁,似已睡着,突然明白了皇弟的用意,初晨的朝阳虽不炙热,总是有些刺眼的,德昭轻轻放下车帘,用衣袖挡住光线。 与德昭分别,至昭文馆,恰遇贤在此间。两人借了书至松下阅读,贤拿掉安成头上松针:“公主在想什么?” 贤近来因高丽朝局亦颇多烦恼,略闻军器械库等事,安成回宫第二日,进宫来探望,不巧安成已出宫。 安成沉思别事,没有听到贤的问话。近来诸事反复杂乱,让人意乱不清,大皇兄与三皇兄皆涉军器械库案,西郊遇袭似乎也有他们的影子,种种迹象皆影射德芳皇兄,借此事,卢多逊复出,连环相扣,不知是否合上位者的心意?大皇兄因军演一事颇得父皇赞赏,当日西郊遇袭,父皇震怒,欲严惩二人。当下命人督造府邸,四皇兄近来颜多喜色,终是了了心愿,封王应是不远了。 安成与贤道:“贤哥哥,我们去御园走走罢?” 两人往御园行来,一路人没遇到什么人。安成一路心情困倦,无甚表情。到得御畦麦田,几个小黄门正在忙碌。安成接起一缕麦穗,笑与贤道:“这里现在少有人来,除了父皇。”想起小时候,与诸位皇兄们玩耍来此,滴下泪来:“快丰收了。”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安成自嘲。 贤与安成心意相通,明白安成自是近来诸事扰身,伤怀感恩,触及旧事了。 安成抬头,见贤笑,一片澄明,有些窘迫,面红红:“贤哥哥,不许笑话我。”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安成将近来诸事说了,贤问:“公主欲如何?” 安成低头,双眼红肿:“我,并未想如何。” 贤侧头盯着痛苦压抑的安成,十分心痛:“也不能如何。” 安成恍然惊醒,是呵,这样的局面,自己作为普通皇女,自己想作甚,又能如何呢。 贤将丝帕递过来:“所以,以后别哭鼻子了。” 安成点头,见丝帕上锈的黑山白水,不悦道:“这是柳拓雨绣的?” 贤急了:“那个,是,我,也不会绣,你如果不喜欢她,我……。” 安成见贤脸红,贤又解释:“在下只见公主如此,您别笑了。” 安成止不住笑:“安成,也是如此啊。” 送贤出宫,遇齐王车驾。正与元佐一道,因隔得远了,未有照面。 晌午时分,贤出了宫,安成往翾禾宫吃饭,淑妃道:“听说卢多逊已查明军器械库贪污一事,齐王被你父皇当朝斥责,在朝堂上拔侍卫刀,差点砍了卢多逊,楚王为其进言,亦被……。” 安成摇头,卢多逊此前因卢宽之事,求助于德昭皇兄未果,齐王倒曾为其求情,今如此,难怪。而大哥,今又因王叔,惹怒君父,只怕终有一日,会……。只是,军器械库现在本是三哥……。 “楚王因军演之事,本得你父皇赞誉,却接连因齐王而惹龙威。” 安成静静沉思,淑妃接着道:“西宫那位娘娘,近来称病,想皇上召回兴元尹,刑部对西郊事件的掌控对兴元尹很不利。” 翌日,午朝时分,安成往勤政殿看望太宗。太宗沉睡之余,听见杯盏声,见安成端来参茶:“原来是皇儿来了。” “父皇,可是女儿扰了你吗?”安成见太宗醒来,一边锤肩揉穴一边问。 太宗:“怎么会,父皇已有几日未去看你和你母妃了。” “父皇国务繁重,母妃与安成都挂念父皇龙体,大监说您昨夜批奏折到亥时,您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 太宗轻拍爱女手背:“还是你最心疼父皇。当日西郊之事,父皇未详问过你,当日之事你可记得?” 安成摇头:“女儿为路过的辽人所救,已去行馆谢过,只记得当日车外厮杀,被人袭击晕了过去,是什么人却不知。” “辽人?” “是。” 闲谈之际,女官来报:“皇上,安岳王、襄王与四皇子、卢大人、赵大人来了。” 太宗威视:“让他们进来。” 那女官正是田凝之,闻言便退了出去。 安成便道:“父皇,那儿臣先退下罢?” 太宗点头,安成便退出殿外。 德昭、元修、元份、赵普、卢多逊等人行礼毕,俯首度圣意。 太宗扫视卢多逊:“可查清了?” 卢多逊浑身颤抖,跪下道:“禀陛下,那逆贼已在牢中自亡。” 太宗胸口起伏,龙颜大怒:“你这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卢多逊急磕头:“臣有罪,幸臣已查明,那逆贼确为兴元府选上来的,定是逆贼畏罪自杀。” 兰屏见安成面色难看,不由得上前,安成轻轻点头:“我们回去罢。” “田惠人是什么时候到父皇身边伺候的?” 兰屏低头附身:“前几日,皇上去李妃娘娘宫里,由李妃举荐的。” 独孤菱纱陪侍李妃在龙亭:“娘娘,楚王妃今日已是第三日进宫了。” 李妃凤目轻垂:“你可有嘱她?” 独孤菱纱忙道:“奴婢已按娘娘吩咐嘱咐王妃了。” 李妃点头。 独孤菱纱:“真是不明白,潘家与襄王联姻已定,这次襄王出事,韩国公倒大有旁观之势。” 萧繁与耶律斜轸道:“皇后与属下来信,命臣近日回归上京。” 耶律斜轸点头,未有异议。 萧繁想了一想,仍道:“皇后询问,大王您何时北归?” “是皇后问的?” 萧繁干咳一声,声音低了下去:“额,是。” “再等些时日吧。” “是,千月今日应到了。” 萧繁不闻耶律斜轸指示,抬头,见耶律斜轸盯着墙上画像,更加恼恨安成,到得午间,萧千月竟提早回来,两人约去矾楼吃饭,席间提起此事,大为光火:“敏敏是咱们族内的明珠,大王若娶了敏敏,如虎添翼,却一心在这公主身上,真不知该如何?” 萧千月冷笑:“皇后这念想只怕要落空。” “你是什么意思,敏敏总归是咱们的妹子。” “皇后都不敢逼迫,你想怎地?” “那自是不能。” 萧千月未看见丁阿离,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便拦住问:“可有见到丁姑娘?” 丹芙见是个辽人,避退两步,笑道:“这位大爷,可是要找姑娘相陪吗,这里可没什么李姑娘丁姑娘,花名叫做什么?” “什么花名,你不是常跟着姓丁的吗,原来不认识,常与安成公主一起的那位?” 丹芙心道,原来是她。微怒:“丁姑娘又不是咱们这里的,怎会在此,爷还是别处寻去罢。” “哎,你!”萧千月冲离开的丹芙喊叫。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莫不是喜欢那越人女子,一个个地,简直是疯了。”萧繁吃酒讥讽。 萧千月负气坐下:“管好你自己吧,你和刘扶摇的事,真当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吗?” 萧繁吃噎,闭口不谈,一回头,便见安成、贤与丁阿离正下楼来。 “咦,你未同萧使北归吗?”安成瞧见萧千月,便招呼。 萧繁未有好脸色,起身与萧千月向安成行礼,答道:“没有。臣会接替拓宁的外交事务,留大宋一段时间。” “喔。”安成点头,回头看贤,示意离开。 萧千月欲与丁阿离说话,丁阿离闪避贤身后,不欲理睬,急得抓耳挠腮:“丁姑娘,近来可好?” “好,你也好,公主,咱们快回去罢。” 萧千月慑于安成,想到还要与萧繁去鸿胪寺交接外务,并没有追上去。 安成掀开车帘,问丁阿离:“阿离,你在翟越,是与哪家定的亲事?” 丁阿离绞手弄花,泣道:“黎将军长子。” 安成一愣,将丝帕递于阿离,原来是权掌翟越军事大权的黎桓:“十道将军,他早年不是出于阿兄麾下吗?你来大宋,他可知晓?” 丁阿离抱住双膝,已哭许久,点头,羞愤交加,面色红涨:“我不小心看到他与杨氏,哥哥才将我送来大宋。” 安成抚背安慰,心中却沉浮不定,翟越国内局势到了何种地步,阿兄才会异国相托,又联想近日诸事,泪眼朦胧:“别哭,阿兄会没事。” 到得榄山,安成与贤亲送阿离进去,心中十分不忍,嘱咐金棉等三人好好照顾阿离,方离开。 安成想对贤笑,却垂泪,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阿离之忧国忧兄,我无能为力,连常陪伴她也做不到。” 贤轻揽安成靠在肩头,直待安成哭得累了,才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回到同文馆,贤欲送安成回宫,安成见崔昊天欲言又止,便婉言拒绝。 一路与兰屏闲话近来诸事,中途车颠簸了一下,兰屏便呵斥几句,小黄门战战兢兢,无人应答。 回宫后,先去翾禾宫,淑妃颇喜:“你父皇刚来过。”见安成愁眉不展,知其近来烦闷:“我的儿,他们要争,你这又是何苦,要是累了,回去就好好睡一觉。” 安成伏在膝上,暗泣不语。 母女二人吃了晚饭,安成方回,回宫途中,遇张妃,微微行礼,便离开。 丝言:“听澈儿说,皇上仍不欲原谅公主,与九公主有关。 回至凤栖苑,早早便安歇了。翌日,亦起得很早,想起与慕容恭书信未回,得出宫一趟。 半日潇洒松窗午,碧帐垂烟缕,风摇绿户。苑中瘦石寒泉,冷云幽处,绿树阴浓夏日长。石榴乱吐,午睡觉来时自语,悠扬魂梦,黯然情绪,蝴蝶过墙去。 傲雪、兰屏榻前服侍,安成起身:“我竟睡了这么久?” 浣月来告禀:“公主,慕容家四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整理好妆发后便亲出相迎。 两人于园中闲逛:“你近日忙些什么,今日怎有空进宫?” 慕容珏因潘惟吉议婚一事,近来心情郁结,昨日矾楼偶遇潘惟吉与柴韫婉吃饭,惟吉虽有追出,两人仍大吵一架。 “你不去陪金枝玉叶的郡主,追我做甚?”慕容珏双眼红肿,冷笑嘲讽。 潘惟吉十分无奈:“我并不知道郡主在此,是偶然遇到的。” “你们韩国公府,接二连三的喜事,倒真是恭喜。” “襄王与八妹的婚事还早。” “京城现在谁人不知你潘三公子要娶王家千金?” 潘惟吉因此事请求、甚至顶撞过父亲,但没能使父亲改变决定。 自小记事起,父亲一直高高在上,对待儿子十分严厉,大哥四弟他们犯了事,逃不了被罚时,总来讨好自己,说是自己做的,父亲便不会生气,兄弟们才能免于责罚。父亲很忙碌,在家的时候很少,总是在外打战,但对自己的疼爱是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小时候,无能朝务多忙,父亲每晚都要考问自己功课,寒冬腊月,教自己习字练武,与慕容珏的事,父亲早年是同意的,但近年,不知为何,至今,这似乎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了:“阿珏,我……。” 慕容珏心不在焉,心微颤:“不过闺中琐事罢了,今日与兴平郡主一起进宫来的。” 安成见其面色难看,复问:“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容珏前日闹过之后,已不敢于母、兄面前显露伤心、绝望,但慕容恭的回信,已知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要再见那人,看他令娶他人,四哥怜惜之余,给父亲和大哥笔书一封,父亲同意将自己接去卫州,抽噎道:“公主,我不想待在大宋了。” 安成不知其为何:“怎么了,你这是?” 慕容珏无甚心情细述,安成听罢,喟叹:“他可同意你去那边?” 慕容珏:“还未与二哥说过。” “此去经国,路途遥远,他必不会同意。” 慕容珏点头:“是。” “你既已决定放下,此后便少见吧。” 慕容珏听安成安慰,暗淡眸色渐渐明亮,兼之心直口快:“公主说的是,少见不如不见,不过,我也不会去卫州,变成京中笑话,管他要娶王家千金还是高攀郡主。” 送走慕容珏后,安成便感胸部紧迫、呼吸费力、大汗淋漓、胸腹剧颤,差点跌倒。 傲雪、兰屏扶住,大惊:“公主喘疾又犯了,浣月,快取药丸来,去请太医呀!” 恰遇吴清远前来,将安成扶至松下坐了,目色紧闭、面色雪白,傲雪将药丸喂安成吃了,仍不见醒转,兰屏急问:“我去禀告娘娘罢。” 兰屏手被触碰,便见安成微微摇头,转身咬住手臂哭起来。 吴清远大皱眉头,声音有些发颤:“此时节,公主极容易犯病,你们不好生照顾,怎还能让公主忧思过虑?” 傲雪、兰屏被画院博士责骂,低头不语,兰屏恼恨自那日矾楼与柴郡主争吵以来,公主自渐病重,压低声音:“公主近日都睡不好,每日凌晨喘疾便犯,命我们唔准禀告皇上娘娘,我们实在……。” “公主出了事,你们能担待?”吴清远忍不住苛责。 三人正担忧之际,便遥闻门口婢女通报:“淑妃娘娘。” 傲雪、兰屏床边跪侍,淑妃满面忧色,进屋来,见浣月跪在门口,忍住怒气:“还不快去请刘院使前来,待跪着干甚。” 浣月战战兢兢,领命急去。 傲雪、兰屏拜服,淑妃至寝内,便见安成昏睡床上,抚摸爱女面庞,唤了几声,颤声质问:“公主几时犯病的,昏睡多久了?” 傲雪磕头:“公主犯病已半旬之久,昏睡有……有半刻了。” 淑妃将被捻了捻,握住安成温热左手,低声颤慰:“儿别怕,母妃来了。”闻言大怒:“罪奴该死,竟瞒蔽于我,清河,将她二人送去薛司正那里。” 傲雪、兰屏噤若寒蝉,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还不快拖下去。”淑妃见清河未动。 筱蝶跪下道:“娘娘息怒,公主一向看重她们,只怕醒来,她二人不在,心情不好。” “这二人一再对本宫嘱托阳奉阴违,实在可恶,公主年幼,被她们蒙蔽,对婢女、下监一向亲厚,疏于宫规,本宫的女儿,早晚这会折在她们手上。” 筱蝶惧淑妃震怒,不敢再言。 浣月带刘运直接进屋内,淑妃急起身相让:“表哥,快看看元贞。” 刘运推诊,少顷,安成转醒:“母妃。” 淑妃喜极而泣:“醒了,母妃在这儿,醒了便好。”怕安成说话劳累,又要哄转安成睡觉,安成指着傲雪、兰屏道:“你们怎么跪着?” 淑妃便道:“你们起来罢。” “谢娘娘,谢公主。” 安成见二婢满面惊恐、泪痕,已知何事:“母妃,您别怪她们,是女儿让她们不告诉您和父皇的。” 淑妃见安成气虚,随时要闭眼,急、忧愤交加,只得哄着:“好好好,你说什么母妃都依,好不好?” 安成松了口气,才靠在淑妃怀中安睡。 刘运配药完毕,问傲雪:“配的药丸到明日应吃完了吧?” 傲雪忙点头:“是。” 刘运:“明日下午来太医院取药,公主寅时必犯病,你们须好生照料。” 淑妃将安成扶睡好,仍不放心:“元贞这病全亏表哥你控制,这次,怎么这样厉害?” 刘运面色微沉,出了外间,淑妃急问:“到底怎地?” 刘运才道:“公主此病来得急促,因是忧思过虑所致,娘娘还是将公主接去你宫里,方便照料。” 淑妃见刘运说得避讳,点头,泫然欲泣:“她近日心里苦闷,我一时大意,竟未引起注意。” 太宗一下朝便直奔翾禾宫,淑妃正在床边垂泪,未闻禀告,便听其声:“元贞可有事?” 淑妃唬了一跳,起身行礼,太宗至床边坐下,见安成昏睡不醒,便问淑妃:“如何又犯病了,严不严重?” 淑妃拭泪,,眼不离爱女,泣禀:“刘太医瞧过了,配了药吃,说是静养到了夏日,或可真正缓解。” 太宗守至晚间,安成仍不转醒,传来刘运,喂食汤药:“公主何时可醒转?” 刘运:“明日可醒。” 已至晚膳时分,淑妃命人备膳,太宗忧于朝务,又添安成病情,食之无味,与淑妃道:“孩儿病须静养,闲杂人等的探视就免了。” 淑妃点头同意,王继恩在旁道:“皇上,还去不去勤政殿了?”本意是想提醒太宗,高氏仍在,淑妃不知,见太宗疲累,颇怒:“国务繁重,龙体便不重要吗?皇上困累如此,你等忍何催逼?” 太宗少见淑妃生气,便道:“朕明日早起。” 王继恩自知,便退出殿外。 太宗与淑妃宿于外间,到得申时,便听安成剧烈咳嗽,果然发作,忙起身照料,一宿未安枕。早朝前,仍不见安成醒来,太宗匆匆吃了早膳,便去上朝,嘱咐淑妃安成醒转便来人告知,一时无话。 安成醒来时,已是午时,见淑妃正守着自己,拉其衣袖:“母妃。” 淑妃喜泣:“可是醒了?醒了就好。”命筱蝶、清河将安成扶起,安成半靠着,气息微弱,颤声道:“累母妃担心,实在不孝。” 刘运瞧过之后点头,淑妃一颗心才放回胸腔之内。 太宗与李妃来时,安成正在吃药膳,欲下床行礼,太宗颇喜,只连声道:“醒来便好,醒来便好,快喂公主。” 李妃:“皇上,这下,可该放心了。” 筱蝶半蹲着喂食,安成被太宗、淑妃、李妃看着,未敢进食:“父母未食,儿岂敢先吃,父皇,您与李娘娘用膳了吗?” 太宗大笑:“爱妃这里可备了午膳?” 淑妃忙命清河准备,供太宗、李妃食用。太宗略作休息,便去上午朝。李妃作陪与淑妃、安成解闷、玩笑,直至安成困累方告回宫。 黄昏时分,安成醒来,觉门口有声,便问筱蝶:“是何人?” 筱蝶出去探望,淑妃正在门口与元修、元份说话:“安成已歇,两位殿下还是请回罢。”回禀安成:“娘娘在训示宫娥呢,公主可要起身走动走动?” 安成轻轻点头,由筱蝶扶着起身装扮,淑妃见安成已起,至妆台前给安成梳头,嗔怪:“怎地起来了,可累不累?”镜中少女面色苍白,全无一丝血色,淑妃一惊,金钗跌落,抱住安成哭道:“元贞,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吓唬母妃啊。” 安成闻言,用力扯出一丝微笑,环抱淑妃,却无甚力气:“母妃,我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安成公主》正文 第六十一章 波斯王子:时间之刃 兴平郡主见柴韫婉满面不悦,不知何故,探问:“郡主要是不愿,便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柴韫婉面色稍霁,语气软了三分,步履却未停下:“来都来了,还怕她不成。” 安成坐于松下,正挑逗宋缈云带来的画眉,眸色湛湛,被宋缈云看在眼里:“那高丽世子真是不错,这画眉与你养的那只,倒可作伴。” 安成面色稍白,宋缈云瞧在眼里,忙笑道:“襄王和四皇子之前说来看你,都被淑妃娘娘挡在了门外,说你要静心养病。” 安成一向孝顺淑妃,为顺她的意,是佯装不知此事的:“母妃她担忧太过了,怕我见人多烦闷,不过也实是百无聊奈,幸皇姨您来看我,为安成解乏。” 宋缈云曾在宋后、翠羽面前笑言,第一皇女生病,翾禾宫宾客盈门,都被淑妃挡了去,不知作何戏,气得宋后斥责:“祖母太过宠溺,以致于你异端无矩,口不择言,我这里且容不下你,早与元翰回去。” 宋缈云鄂,被宋后所慑,对影伏泣道:“姐姐,云儿知错了。”惧不入内,对郁椮林木垂泪,德昭、翠羽至,了知内情。翠羽将宋缈云请到一边,悄声道:“母后生气,不若将此礼送与翾禾宫,盼其怜乞。” 宋缈云点头,感其心意:“多谢你,只盼姐姐别为我伤了了凤体。” 德昭一向避嫌西宫,与翠羽同往西宫实属少见。未入宫内,先见了宋缈云,请德昭自回。德昭在门前行了孝礼,留了翠羽在此。 宋缈云想起一事,笑道:“我已快回西京,对了,榄山住的那位丁姑娘是什么人呢?” “安成幼时识得的挚友,在京城无所庇护,寄居那里。” 宋缈云因沈弄玉之事,对丁阿离已有微见,兼之兄长元翰倾慕那女子,迁怒阿离久之,闻言点头,心中疑惑更甚,来回刺探,触及安成眼神,攸地消失:“那丁姑娘气度高华,却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安成敛眉:“皇姨有话,不妨直言。” “好,不瞒你了。实怨我那哥哥,公主可知晓我胞兄与潘家三公子因丁姑娘起争执之事?” “哦,所为何事?” “罢了,看来你是不知,不说了,你还在病中,惹你忧思,淑妃娘娘可得怪罪我呢,我来了许久,倒该回去了,只是这一见,以后怕是不易了,你多保重,好好养病。”宋缈云起身欲辞。 安成起身相送:“多谢皇姨,您也多珍重,以后仍有见面的机会。”被宋缈云扶住,命筱蝶:“送送皇姨。” 静坐片刻,与筱蝶问:“母妃呢?” 清河来请示:“殿下,娘娘要留在养心殿陪皇上用膳,您中午可想换个吃法?” 安成摇头:“还是按昨日的罢。”又吩咐筱蝶去凤栖苑唤来傲雪,傲雪见安成面色已大好,行了大礼,安成一边吃药一边问:“阿离的事,你们为何瞒我?” 傲雪听兰屏曾提及,低头回禀:“丁姑娘无事,请公主放心。” 安成正要细问,门口已闻兴平郡主笑声:“你家公主呢?”命清河多做些吃食,兴平郡主与柴韫婉已来了面前,兴平郡主拉住相看许久:“你越发瘦了。” 安成淡笑:“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叫清河准备午膳。有你喜欢的紫苏鱼,还有婉儿喜欢的莲花鸭。” 柴韫婉见安成清瘦许多,心间怨气去了大半,随着兴平郡主坐下,颇不落忍。 三女用膳闲聊,见安成与兴平郡主言笑,柴韫婉心中颇不自在。兴平郡主悄声问安成:“你与婉儿生气了?” 安成不知从何说起,正欲混过去,兴平郡主心思玲珑,有萱宁王妃婢女来请一起出宫,便要告辞,安成识得那婢女正是凝香,知兴平郡主意图,便点头命傲雪相送。 柴韫婉心头埋怨兴平郡主,又不好说跟着一同前去,十分尴尬,只听得安成剧烈咳嗽,脸色便十分不好,筱蝶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日未犯病?”忙让清河取药。 安成摇手询问柴韫婉:“婉儿,我今日未能再招呼你,请傲雪送你回去罢,改日,我再去看你。” 柴韫婉点头,亲见安成情状,余不忍:“你病得这样重?” 安成深感疲累无力,微微摇头:“没事。” 柴韫婉本欲再问,亦不好再多说,转身出门。傲雪垂首跟在后面,一直到宫门口:“郡主慢走。”柴韫婉不由得向傲雪问:“她病得这样重吗?” 傲雪并未回答,只回禀:“郡主放心,公主已无大碍。” 柴韫婉心有愧意,她心思一向玲珑重情,这病来得突然急促,自己又何忍隙恨于她? 黄昏时分,淑妃回宫时,安成已沉睡。问及筱蝶得知今有人来,筱蝶回禀今日公主仍有犯病,淑妃流泪不止,抬头见安成出来,忙拭泪:“起来了?” 安成点头,不解:“母妃何故哭泣?” 淑妃拉着坐下:“今日兴平她们来看你,高不高兴?” 安成不知何意,点头,向淑妃请示:“母妃,我想回凤栖苑住。” 淑妃皱眉:“可是她们今天见你,说了什么?” 安成摇头否认,心实不安,转头泣泪:“女儿在这里一天,母妃便从未安寝过一日。” 淑妃垂泪:“你这病不好,母妃怕是好不了。” 安成不敢再提此事,只得将话压下,拉住淑妃安慰:“母妃切勿担心,女儿已好的差不多了。” 翌日,吴氏相约淑妃御花园赏花,欲安成一同前往。筱蝶来报高丽世子来见,请昭文馆见。 安成请示淑妃,淑妃对贤颇有好感,命筱蝶贴身跟随,也便同意。 贤心急见安成,等候已久,见安成略微放心:“看来你病已好了许多。” 安成点头,问贤近来忙些什么。 两人殿内闲走,贤隐去高丽朝堂近来诸事,安成颇是苦恼,未见展颜。贤情忍相思多日,两人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成看着贤,明白他所想。 贤轻轻道来:“昨日面见圣上,遇上襄王、楚王他们交谈不错。” 安成心中大石落地,未免母妃担心,并未过问外事。心平与她母妃一起进宫,秦王叔,大约暂时也是无事的了。 拨开遮挡视线的横枝,一个不小心,差点跌倒,贤急忙扶住,安成闻到贤身上有一股松香,瞬间心跳不止,心道怎心跳这样快,我一定面红红给他取笑了呀,微侧身还礼,避之:“多谢贤哥哥。” 至昭文馆关门,不舍分别。进翾禾宫,兰屏行礼请示,似有急事:“公主回了,皇上在里面呢。” 安成停步,吩咐傲雪、浣月:“咱们回凤栖苑吧,清河,晚些时候你告知母妃吧。” 清河低头,安成遂笑:“明早我再过来给父皇母妃请安。”清河神色略松,领命答应。 “阿离近日如何?” 兰屏闻言惊,低头回禀,言语微颤:“回公主,丁姑娘还好,请公主放心。” 安成垂首,拈花浮笑,微见冷意:“你真是越发大胆了……。” 兰屏欲跪:“奴婢该死,不敢欺瞒公主,请公主恕罪。前几日原有一事,皆因……。” 至凤栖苑,傲雪、浣月已在门口迎接。吃了药,筱蝶、浣月准备晚膳,安成静立窗前,傲雪、浣月皆不敢言,许久,安成翻看此前整理的画卷,复问:“事实如何,细说。” 兰屏跪回:“回公主,前日,奴婢陪丁姑娘去矾楼,先遇上了邢国公公子,再遇上了辽行馆的萧千月,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争斗之间邢国公公子误伤了丁姑娘,偏偏被潘公子偶遇看到,以为欺侮了丁姑娘,又打起来,本就是误会而起……。” “阿离呢,阿离可有事?伤得重不重?” 兰屏摇头:“丁姑娘无事,请公主放心。要说此事,还怨钱公子。” “他?” “潘公子眼见丁姑娘被伤,他偏在旁浑说邢国公公子肆意欺侮,笑看三人争斗。” 安成冷笑,兰屏面有忧色:“丁姑娘一心自责,与奴婢说不如早回了去。金棉姑娘气恼萧千月惹事,当天晚上便去辽行馆要杀萧千月,奴婢不放心,跟了去。偏撞上耶律将军,他问了奴婢事情经过,命萧千月向丁姑娘赔罪。”兰屏抬眼见安成神色莫辨,放低了声音:“问奴婢公主好。” 安成面色稍霁:“罢了,你们下去罢。” 翌日,往翾禾宫向淑妃请安,请示出宫。淑妃先问药可吃了,询问何事,安成笑道:“世子哥哥昨日借女儿一本书,女儿正好有番语的学问向他请教呢。” 淑妃这才放心,命清河跟随。未免淑妃担心,只得应承:“女儿去去就回,母妃不必担心。” 行车出宫,傲雪请示安成可是先去高丽行馆,安成摇头:“先去榄山。” 至榄山门口,丁阿离与金棉已在门口等候。见了安成,清瘦许多,愈发想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成携手相看,笑道:“怎么哭了,我来看你,不高兴见我?” 丁阿离茫然止哭,接了安成递的丝帕,摇头否认:“不是,阿离担心公主。”众人入院,丁阿离深思多日,来宋已久,得安成庇护,却发生了很多事,若不是自己,云铮不会为避祸远行,郡主也不会与公主生隙,今见安成:“公主,我想回南越了。” 安成愣了片刻:“可是有谁惹你生气了?” 丁阿离未曾这样想:“不是,只是因我生了好多事,我心里难受,哥哥是什么境况我也未知。” “阿哥很好,你别多想,他要我们待在一处,总归有他的道理,至于其他的事,怎能怪你,本宫未向他们问罪,已是轻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丁浪与柴韫婉来访,安成亦笑:“婉儿,你来了。” 柴韫婉面上仍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嗯,你好了,过几日我府上举办研香会,你和丁姑娘一起来吧。” 安成看了阿离一眼,含笑答应,柴韫婉想起一事:“丁姑娘,我上次有个东西掉在离香苑了,你陪我找找吧。” 丁阿离且看安成点头:“你们去吧,我与丁浪说事。” 安成冷看丁浪许久,终于开口:“前几日阿离的事。” “此事您已知了?”丁浪神色复杂,敛眉低头:“是在下疏忽,才致丁姑娘受惊。”察觉安成脚步慢了,更加冷汗如雨:“公主在担心南越王,自金棉姑娘来宋,南越王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传来了。” 兰屏来请:“公主,萧繁请见。” 安成未料何事,兰屏将萧繁请进,先对安成行了礼:“你找我有事?” 萧繁环视诸人,低头:“参见公主,请丁姑娘一见。” “何事?” 萧繁起身,讲明来意:“在下想请丁姑娘婢女往行馆一叙。” 宫纱帽沿挑起一角,安成微然转头:“你去北汉多日,倒颇知礼数。” 萧繁心头一震,指节吱吱作响,颔首:“丁姑娘的婢女对千月中了蛊,他快死了。”隔得不远,她分明对自己笑了,轻然放下宫纱,脚步不停继续前行,那眼神与微笑,蕴含着诸多意味,萧繁一时也不明白,只是觉得,多日未见……她似乎更平静了:“珑儿是个中高手,不能解吗?” 萧珑儿气得跺脚,又不能发作,只对着萧繁惊恐摇头。 萧繁再对安成解释:“珑儿不能解,千月得罪了您的朋友,他现在的情况未能前来请罪,公主能不能?” 安成吩咐傲雪:“将丁姑娘请过来。” 丁阿离、柴韫婉、金棉、阿斯、阿俏至,柴韫婉奇道:“安成,这几位是?” “是辽行馆的。” 萧珑儿已指着金棉大叫:“是她,一定是她!” 金棉冷笑:“是我又怎的?” 萧繁脸皮轻颤,苦笑一番,说道:“千月得罪姑娘理应赔罪,但姑娘下蛊害人,重了些。” 丁阿离听兰屏口述,已知了大概:“金棉,把解药给他。” 金棉不解,两人用南话吵了很久,萧繁一句也听不懂,金棉直指萧珑儿:“你,与我来!”萧繁同意,对安成行礼,又对丁阿离致谢:“他日,再让千月向公主、丁姑娘赔罪。” 丁阿离摇头:“不必了,我不想再见生人。” 潘惟吉回府便看见潘惟熙在发怔:“怎么,今日没出去?” 潘惟熙摇头,潘惟吉倒了一杯茶吃了:“还疼吗?那姑娘就没来看过你?” “她?” “她是谁,是哪家的姑娘?” 仍是摇头,潘惟吉:“为了人家疯成那样,还挨了打,连人家是谁也不知道?” 潘惟熙刚才打个盹儿,去了榄山,便看见丁阿离坐在湖边哭,前去相见,见自己脸上伤痕,哭道:“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伤。” 潘惟熙欲替其拭泪,丁阿离哭着转身跑了,急得大喊:“姑娘,姑娘别走!” “三哥,我请你喝酒。”潘惟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爹下手也真够狠的。” 潘惟吉看了兄弟一眼,准备出门:“酒我倒是想喝,等你好了再说,襄王今儿还问起你的伤呢,矾楼有个宴,你就别去了。” 潘惟熙整理了一下衣衫,笑道:“让殿下久等就不好了,咱们快走吧。” “你真要去,回来再挨揍我可不替你求情了啊,你这伤还没好呢。” 安成刚三楼便深感一股无形的压力朝自己压顶而来,丁浪感觉安成脚步放缓,抬眼一看,果见那优雅深重的男子已在那里,向安成说道:“每日都来。” 安成的反应突然变得冷淡,甚至还有些不悦和怒意:“嗯” 沉默,长久地沉默。 丁浪感觉两人无形的威压将自己封闭其中,隐约便有些呼吸不畅,躬身立在一旁。 耶律斜轸在刚才与安成惊鸿一瞥的短暂视线交融中,感觉到这少女并不想见自己:“病已大好了?” “多谢。”安成略微停顿、颔首,以示谢意。 慕容珏应安成之邀,来矾楼。安成与柴韫婉道:“婉儿,你与阿离先去罢,我与慕容姑娘待会儿过来。” 柴韫婉点头,这人到底是谁,与安成是何过隙,何以一见面便这般诡谲压抑,实让人费解。因阎文妤姐妹与潘玉妍、薛静宜、卢蓁等已到,便与丁阿离离开。 “公主瘦了许多。” “他近来可好?” “楚兄可未能来,他家兄新丧,想来正忙。”说这话的是钱惟演。 “真是可惜,才当上新郎官几天。” 安成还未回头,丁浪已在前急请:“请这边走。” 遂吩咐清河:“你去向郡主和丁姑娘说明,我就不过去了。” 慕容珏将木盒交于傲雪,安成已迫不及待打开,是一张羊皮卷,慕容珏摇头:“公主,这是什么文字,看不懂说些什么。” 安成爱不释手,向慕容珏解释:“这是钵罗钵文,里面有神话、英雄故事,还有史实,是一位宫廷诗人所写。” “公主射阅广博,臣女实在钦佩。”慕容珏由衷地道。 不多时,柴韫婉派凝香来请安成与慕容珏,安成便道:“阿珏,你去吧,我实在喜欢这本诗集,要迫不及待读下去了。” “那公主,阿珏就去了?”慕容珏知道安成一向是不喜欢香道的,且听兴平郡主说最近与柴郡主似有嫌隙,既得安成指令,当下退出。 “嗯。” 笃笃笃,门内一片静寂。 “进来。” 傲雪颔首开了门,丁浪入内,安成凤目微闭薰然示意归坐。 “楚占南的死因,本该是因为一首歌谣。” “歌谣?” 一向岿如古森临泰山之崩而不变色的丁浪神色晦暗难明、忐忑犹疑:“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世上不会再有人会听到这首歌谣。” 丁浪从袖中取出一个纹饰精美的铁盒,打开来,里面绢帕上印着血迹斑斓的箭蔟:“这个,是当日从您城郊遇刺的宫车上取下的。” 金明池军演和军械库事件,诸位皇子、军机大臣、武将降臣都涉其中,朝局诡谲涌动、储位之争,上位者的刺探。城郊遇袭,罪证指向德芳皇兄,为了验证之前的猜测,以病体为饵,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是为了平衡之前丁浪之前所证。接过铁盒,那日遇刺的事不能避及得浮现在眼前,自己和那人同为棋子,这样的局中局,亦不过是想取自己性命罢了,他怕那事败露,只是楚昭辅为人沈鸷有谋、恭谨善计,政治投机也不会选择他,那么是何原因呢? 兰屏在旁道:“公主,有一事奴婢不知是否有些关联?” 安成、丁浪皆回头:“何事?” “楚占南娶的是薇雅姑娘。” 安成皱起眉头:“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丁浪对薇雅有些印象,那女子原属听雪楼,经常披着轻纱外出,彼时的她,犹如含苞欲放的茉莉花,既俊俏水灵,又芳香四溢,现在狱中的卢宽格外喜欢她那妩媚之态:“她本该是送给卢宽的。” 兰屏悲苦那女子的命运,眼中苦涩,心中感慨,低头隐忍,好在没人察觉。 安成见耶律斜轸还未走,笑了一笑,问傲雪:“好了,李氏乐可在,给她送去,将军还未走?” 傲雪怀抱净瓶插花离开,耶律斜轸察觉安成气息文弱:“你病仍未好,让我看看你。” 安成失笑:“你是大夫吗?” 耶律斜轸褐瞳收缩,脸色微变:“不能治好?” 安成闻言摇头:“没什么事。” 耶律斜轸对安成的心不在焉一向厌恶,但她并不在意,或者说从不在意:“你还有心思谈论这些?” “什么?” 耶律斜轸回到行馆时,萧繁与萧千月正在谈论萧挞揽的来信,珑儿端来饭菜侍奉耶律斜轸,萧千月卧床休息了半日,此刻方有了点力气,闻到马奶酒的香气,忍不住想喝一口,被萧珑儿阻止:“你还不能喝酒。” 萧繁遥望松间明月,饮酒自醉,醉卧窗边:“那丁姑娘今日说了,不再见你,我早说了,人家对你无意,你别再自讨没趣。” 萧千月双眼灼红,立马跳起:“你说谁自讨没趣!” 萧珑儿目瞪口呆,眼见耶律斜轸寒气迸发,已吓得发抖,好在那两人大概察觉到气氛森冷压抑,停止了打斗,不敢再言语。 傲雪、筱蝶进来侍奉,安成正将慕容恭所送诗集放入书架,慕容珏说他之前去了萨曼帝国,得了这诗集,不远万里,历经数国,这是这次给安成的礼物,他真是有心,给慕容珏的礼物是一把巴拉沙衮制造的名贵弯刀,这次的回信,安成用的是钵罗钵文,明日就可以出宫给他寄去了,可以想象他在边关沙账外,读到这封信中的情景,将信收在木盒中,为了与贤分享这诗集,安成命傲雪研墨,译成汉字,写了一本。 傲雪向安成禀告:“晌午四皇子来找公主,也没说是什么事,公主您不在,也就走了。” “知道了。” 院中有人舞剑,夜有些深了,松风有如细细的波涛从耳边略过,仔细听,有如滚珠鸣玉般的森泉在月色下发出金色的光,院落正对着山崖,有十几棵百来岁的古松盘曲郁接,透露出浓浓禅意。山风浩荡,崖下涌来如潮水般的雾气,恍如仙境,竟不知人间岁月几何。山间,有的树红了,有的依旧绿意盎然,有些却已经开始凋零,有些也许很久都没有遇到春天……海印寺像是包括了所有生命的可能,因为她那么古老,那么长久,那么安静,仿佛是忽视了一切一切眼前的过往,伽倻山的飞鸟携带着钟声走得更远。 那是快到宋土的前一日,白天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狂风大作,黑浪滔天,巨风袭击差点触礁,巨浪打来,船只差点颠覆,顷刻之间,眼见数艘商船在飓风打压下覆灭,突然发现有一群水族聚集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众海客万念俱灰,以为必死无疑,向天请求龙女相救,贤团结众人意志,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督船,在海上飘摇,忽见桅杆上红光一闪,见一神女在海中阁楼对自己微笑,贤自嗔,莫非我等今欲命丧于此,仰天问:“你是谁?”神女微笑:“你等依火光而行,可解此难。”贤远眺海岸,果见湄洲岛方向有一处火光,正欲抬头言谢,却见桅杆上什么也没有,命重新组织商队航行,有熊熊大火为船只引航,终于躲过灭顶之灾。师父曾说大海风止波静水澄清时,天际万象巨细无不印现海面,譬喻佛陀之心中,识浪不生,湛然澄清,至明至静,森罗万象一时印现,三世一切之法皆悉炳然俱现,倒真的印了此景。 贤惊醒,又想起第一次进宫见安成,我此前虽未见她,却早已见她,她是早已在我心中的了。又想起榄山之约,画完之日,或是是归国之期,应祖母与堂兄之约来宋,为考察治国经物,然与她心之许约,她在哪里,吾心便在哪里。欲娶帝姬,宋皇又怎会将她交托于一个普通王子,若成帝路,时可待我? “世子,安成公主来了。”柳拓雨低伏在门外。 贤哥哥来得有些快啊,安成这么想的时候,贤已经在面前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安成便取笑:“贤哥哥走路好快。” “因为想见你啊。”贤有些腼腆,总觉得安成是故意问的。 安成上下打量贤,盯着贤的眼睛:“又脸红了喔。” 兰屏悄声与傲雪道:“世子真是好脾性,给公主欺负取笑。” 傲雪不以为意:“或许世子乐在其中呢。” 两人在街上闲逛许久,往矾楼吃饭。经辽行馆,恰见耶律斜轸与萧繁外出,本不预见,恍然瞧见与丁浪同乘一骑的女子,好生熟悉,却是哪里见过。 兰屏忆及那人:“是艾丽娜儿!” 那女子与其说是靠着萧繁,不如说是昏睡,萧繁心里发毛,忽见一青衣女子骑白马急追,贤问:“怎么了?” “贤哥哥,跟上去。”安成在车内道。 兰屏道:“公主,刚才那是慕容姑娘。” 安成点头,阿珏追他们做什么?是什么事竟惊动了他? 跟着慕容珏过了西街,进入西市,西市是栗特人、波斯人、拜占庭人、天竺人、吐蕃人、辽人、党项人混居,贸易繁华,酒肆遍地,商贾往来之地,萧繁身材惊人、昂藏天神、沙场骁将十分显眼,在这各国人种、三教九流往来的街上也未跟丢。 萧繁勒马回望,森冷一笑,忽觉胸口没了气息,冷哼一声,将束手的艾丽娜儿扔在地上拖行,慕容珏追来时,恰见艾丽娜儿被拖向另一条巷子。 西来之路险恶重重,道阻且长,沙河阻远,鬼魅热风吹得人常年睁不开眼睛。 喀什噶尔,盘橐城外,黄昏时分 独孤小毅深深地凝望着远处哨所方向的五座烽燧,只见风沙中奔来十余匹骏马,都是清一色青春靓丽的少女,皆腰肢柔软,肤色白皙,修长双腿夹在马腹上,快马奔驰中,绀青色的眼眸下垂着一层轻纱,罩住了她的容颜。 慕容恭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曼苏尔批准,瓦克尔沙鲁派来一名内侍领自己往夏宫去见塔米娜王妃。 布哈拉一行,加重了慕容恭的疑虑,阿里的东方战线或将开始了,伊克塔骑兵、古拉姆近卫军将引燃新的战火,三年前莎车一战,阿里的东方兵团并没有占到便宜。 还未离开布哈拉,宫廷中传出萨曼王努赫去世的消息,回国途中,眼见波斯贵族骑兵叛乱不绝,慕容恭问独孤小毅这一路行来,有何感想。 “萨曼波斯的王,太年轻了。” 独孤小毅随慕容恭游走西域各国,忧虑的是千里之外的故国,道:我国先帝三征北汉皆而铩羽而归,皆因北汉做了辽朝的儿皇帝,但辽国军队和一般的游牧民族没什么区别,他们注重骑兵,擅长迂回包抄与诱敌深入战术,在战斗时,先依靠马上弓箭手所射出的箭雨杀伤敌军,再依靠近战的重装骑兵发起致命冲锋,将敌军打垮,我朝步兵胜它,辽朝虽经耶律贤改革,却缺乏专业化的步兵部队,更缺乏重型攻城器械,若陛下精密部署,徐而图之,北汉可得。“ 慕容恭笑了笑,问独孤小毅:”幽云十六州呢?“ ”这……。“独孤小毅没有接话,皆因上次在边境见到阿里。阿尔斯兰汗身边古拉姆近卫军的震撼。如果说辽国是在游牧民族体系上进行的仿中原制度的改革,那么,喀喇汗王朝则是在游牧体系上进行的仿波斯铁骑军事制度的改革,而这一改革,三位继任者几十年的励精图治和向西扩张,谋求的是河中地区的霸主地位。 二十五年的时间,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权力从阿拉伯人征服中转移到了波斯人手里,萨曼王朝以布哈拉为首都成了河中地区的主人。权力转移的产生不是经过革命或暴力,而正是发生在穆斯林社会内部。萨曼王朝满足于谦逊的埃米尔称号,假装只是充当巴格达哈里发的代表。事实上,一切事情的进展就好像他们是完全独立的,他们的主张使慕容恭联想起巴赫拉姆·楚宾,在极端正统的伊斯兰教外壳下,实现波斯民族国家复辟的真正特征。 通过近一百年的发展,喀喇汗军队由原先的纯游牧部落军队发展成为一支攻守兼备、体系完备、战术齐全并囊括定居民族与游牧民族各自优势的强大军队。 对于萨曼波斯帝国取得的一切胜利和穆萨之围,阿里的眼光重新放回东方。 萨曼波斯各地,到处都是桀骜不驯的将军,心怀异心的贵族,伺机反叛的百姓,在同曼苏尔辞别的那日,慕容恭见到了前来奔丧的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很显然,这是个不速之客,即将继位的曼苏尔脸上阴晴不定,这个支持艾布·阿卜杜拉·本·奥斯曼·瓦提基夺取哈里发职位的突厥人,他来干什么! 木青此前已传来消息:瑙锡鲁丁·索卜克塔琴统帅,继任为伽色尼王朝的埃米尔,接管了阿尔普特勤的雇佣军,使自己成了吐火罗和坎大哈的君主。 一起来的还有呼罗珊行省新上任的总督艾布·阿里·本·穆罕默德·辛古里。 王宫的高处祭坛上,燃放着分别象征萨曼波斯国运、拜火教气运、萨曼军方和战士命运、曼苏尔一世命运的五座圣火,萨曼之火,祭祀之火,战士之火,胜利之火和曼苏尔一世之火,前四座圣火已经燃烧了一百年不曾熄灭,而刚刚去世的曼苏尔一世,燃烧了十五年。 布哈拉,西郊驻扎着近卫军长官统领的古拉姆近卫军,萨曼波斯最大的寂静之塔内将安放曼苏尔一世的遗体,巨大的塔身以石块砌成,环形、无顶,全国所有的麻葛们唱着拜火教古老的祭歌,高台底下由瓦兹尔带领撒马尔罕、谋夫、赫拉特、塔什干、赖伊、巴尔赫各地赶来奔丧的总督、哈克姆。 曼苏尔还未加冕,穿着王服、内侍给他套上白色的正道之衫,神情呆滞,平静地看着不净人抬着曼苏尔一世的遗体走向高台,曼苏尔成为了海尔尼行宫最后的胜利者,此刻望着行宫穹顶白玉雕成的满天繁星,年轻英俊的继任者脸色很不好看:”时间啊,请交给我一把匕首,我要成为萨曼波斯的王,万王之王!“ 宫廷总管沙鲁只能看到王黑色如海浪一般的头发,低头躬请:”王,快开始了。“ 内侍打开伞盖,跟着走了出去。 年轻的王走向祭台高处,朝臣们躬身分列退向两边,曼苏尔检阅着每一位朝臣,同前来奔丧的于阗、保加尔汗国、可萨汗国等各国使节点头致意。 努赫并不是一个治天下的能手,在与喀喇汗王朝长期征战中,败多胜少。呼罗珊一战,艾布·穆萨·哈桑·本·苏莱曼除去了长期镇守呼罗珊的总督,东部边境的危机,西南方,布韦希王朝虎视眈眈,边境冲突不断,直接导致了患病两年的皇帝的死亡。对内,面对拉万派、什叶派、哈瓦立及派等的反抗,极力镇压,斗争进行得十分残酷,面对这样的局面,曼苏尔曾问病床上的已经不能说话的努赫:”伟大的父,波斯的万王之王,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努赫仔细倾听,宫外传来的隐约海啸,看着床前恭谨站立的长子,拼命挣扎、发出痛苦的呻吟:”你要让萨曼波斯重生,重新送上它的巅峰!“便断了气。 年轻英俊的波斯王子还不懂得帝王之术,面对国势崩颓,面对喀喇汗和布韦希的刀锋,面对国土沦丧、贵族叛乱、宗教冲突、连年征战的局面,发出绝望的吼叫:父王,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