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罪》 正文 1.楔子 西北的塞外,漫天的黄沙中坐落着一座绿洲阁楼,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无不透着精致玲珑。红瓦倒映在星月泉边,好似遗世独立,远在红尘之外。 白墙内细细的歌声飘出,低回婉转,清曼缠绵,缥缈犹如乘风而来的仙外之音。竖耳静听又喟叹哪里是唱出来的,明明是用某种乐器击奏而出,可是究竟是何乐器能奏出如此美妙的乐曲,却又一时之间听不大出。似弦非弦,似琴非琴,又如敲击在器皿上扣出,丝丝缠绕心尖。直恼的人心痒痒,恨不能捉住那奏曲之人问个明白。 但追随着仙音袅袅响起的,却是在吟唱。女子浅吟低唱,娓娓动听。泠泠小调似已融在曲中,但乍听之下,还是不难分辨出追的很辛苦,甚至有落后的势头。 就在一楼雅座的客人替那高台上唱曲的女子捏把冷汗时,二楼厢房内的伴奏却已打算收手,低低落了下去,清悦辗转,直至消失不见。几个痴迷的墨客这才幡然醒悟,哪还有乐音可循,也只有捶胸顿足感叹不能听的久一点而已。 高台上幕纱后的锦帐内,女子一袭碧裳,袅娜身姿,曲段清盈,依旧唱着那曲《凤求凰》,此刻却好像才真正透出她的曼妙来,彷如刚刚那个伴奏之人才是主调,而她才是应该被压着的人。这样的本末倒置倒也不失为望江楼的一大特色。听说,碰到这楼主心情好时便会奏上一曲,乐音会在大漠中飘散不去,久久回荡。这已成为龙虎关,至整个大漠上的人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只不知,刚刚那首仙曲是否是他所奏。众人心底都在暗暗揣测。 龙虎关是西疆作为西凤通往北魏的最后一道关口,地理位置险恶,三面郡山环绕,多道关口不能封死,往来生意繁荣,只能派重兵把守,而唯一一条被堵死的路,便是衔接北魏的浩瀚大漠——无回郡。 望江楼便是坐落在距离龙虎关不足十里的大漠中,东衔燕,南镶晋,西驻凤,北堑魏,便是这绝佳的地理位置将望江楼包围在其中。虽是这样,但好事之人还是打听出来,望江楼的楼主却是西凤人。却有一点,他是男是女,依旧无人知晓。据说,此人常年戴着一顶帷帽,垂以白纱遮面,神秘之极。原本有人想窥探他容颜,巧施妙计摘下帷帽,不想看到的是一副白玉面具,冰冷的面具底下只露出那人削尖的精致下颌,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似在嘲笑世人的愚昧无知,以及看不透世事又极力追寻的讥讽。然而,清澈的眸底却是一汪寒谭,足以冰冻彻骨。关于他容貌的流言甚多,便渐渐有了这么一句:善美者不能掩其丑。 为此,望江楼楼主只是一笑置之,并没多大介意别人怎么形容他,反倒只是每天听曲逗乐,闲散自在。但据说此人极有经商之道,与各国之间都有生意往来,在江湖上是个不容小窥之人,为人却极为低调。只不知他经的是哪门的商哪门的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卿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高台上依依呀呀唱着,女子手下的瑶琴慢慢拨动。二楼厢房内随着乐音轻扣在香檀木桌沿的衣袖下,露出指骨嫩白的手背,纤柔修长。随着指腹优雅摆动的,正是袖沿底下那簇红梅,幽然暗香浮动,似朵朵含苞绽放。好比那句诗: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怎样?”望月斜靠在软榻上,半磕着眸,掩去了眼底的流光,清冷的声音不咸不淡。他着一身白裳,缎面绣以繁复的红梅,有些已经盛开,有些则只是花骨朵,一簇簇甚是好看。好似不经意走动间皆能绽放。但看他这般慵懒性感,却也能无端让人着迷。只是不知那张脸长的如何? 端坐在他身侧的公子苏映抑心中正是此猜想,止住替他斟茶的小厮,他亲自为望月斟了一杯,手却有意无意拂过他露在袖外的一截藕臂。但依旧不露声色的说道:“一般。”他是北魏人,长的粗狂有型,刚毅的脸上五官分明,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比狼还凶狠的眼。此刻那双狼眼下却是透出露骨的闪亮,视线揪着他身上不放。 望月撩起唇角,假装不知,手已不知何时被掩下,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的用绢锦狠狠擦拭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皱眉轻笑道:“如何一般?”厚重的白纱遮住了他的脸,并且他还戴着面具,所以那嘲笑被轻易掩藏起来。两人虽说着话,目光却都未曾离开高台上唱曲的女子。 “曲非曲,调非调,柔美却失韵味,动听之处不足以打动人心。还不如我北魏的歌声甜美,奔放。”苏映抑不屑的说道,眸波流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进来斟茶的侍女换了盘糕点,悄悄退了出去,临去前还不忘狠狠瞪苏映抑一眼。心里极是鄙视这个北魏人,谁都知道楼主的曲是绝色,然而他倒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说她们心目中的神。但看楼主脸色却是淡然自若,仿若说的不是他。 “哦?这么说北魏的大皇子喜爱诗词歌赋有假?”望月冷冷指出道。 苏映抑脸色变了变,他记得明明没有说起过自己的身份,难道自己此趟来望江楼谈交易的事传出去了?否则人家怎么会知道他的底细,甚至连他的目的都摸的一清二楚。怪不得如此淡定了。但这般隐秘的事,除了自己的亲信是断不会传出去的,这点他敢肯定,他们是不会背叛自己的。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此人能未卜先知?苏映抑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这个望江楼楼主果然深不可测。既然人家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他也就不遮遮掩掩,索性坦白了说。 “不假。我王兄是喜爱这些,也对西凤的文化很感兴趣,但妄想用这些能留在他身边,迷惑他,恐怕还差的远了。” “二皇子,既然你能找到在下,必定知道在下的能耐,不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望月取出悬挂在腰间的玉笛,玉体通透,白里泛绿,偏这绿像星星般点缀在其上,甚是清雅。他拿在手中,细细擦拭,似名贵的珍宝般宠爱。 方才的曲便是出自这款玉笛。苏映抑看他如此珍爱,也知能得他调教出的人必定是万里挑一,他吹曲的时候他是坐在他身边的,那种空灵的感觉他到现在还在震撼,他会那么说只是想看看能否用激将法请的动他亲自出手。听闻望江楼有两个规矩:第一,楼主只负责接洽生意;第二,楼主只管收钱。 “楼主尽管说,钱不是问题。”他想以这个为诱饵,来说服他。 望月只当并未听到,继续擦拭笛身,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方觉得满意了,才抬头望向苏映抑,他眼里倒是一派宁静,不急不躁,似在听曲又似在等他的答案。 “钱是不是问题,在下也知道二皇子出的起更高的价钱,但二皇子能出的毕竟有限,望月也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难道二皇子还能出比整个北魏更高的价钱?”他淡淡说来,苏映抑却是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此人野心如此之大,口气不小。 他却也不恼,明知和他做生意是讨不到任何便宜,却仍不死心,说道:“怎样才能请的动楼主?若是本皇子方才有得罪之处,愿意向楼主赔罪。”他会低声下气,全是因为知道若有望月相助,那么再难的事都能成功,将他大哥拉下台便不再是难事,所以他才会给他几分面子,否则他算什么人,要他堂堂一个皇子忍气吞声。 “二皇子客气了,在下的能力确实有限。再说,也都把毕生所学教授给这些姑娘,他们能助二皇子的,却未必是望月会的。望月只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做的只是酒肆生意,在意的也只会是今天客人来了多少,是否满意这小楼宾至如归的感觉。至于这儿的姑娘能否做好二皇子的眼线,但凭她们的本事,在下也是按他们的意愿请人来教授,所得酬劳也都由她们掌管,在下并不会插手,在下只是做个中间人。”敢情他的意思只想将自己撇清,有什么事概不负责。到是个精明人。 他倒是撇的干净。先是把实力拿出来,让客人满意,然后再适时的把这的姑娘推销出来,说自己并不如他们。他这招连消带打确实厉害,若真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是事先声明的,并不会连累到自己。然而能知道望江楼表面做酒肆生意,内里是做暗探生意的确实不多。他也是无意中听一个高官说起,他们只做达官贵客的生意,因为只有他们出的起昂贵的价钱,而若想知道各国的秘密,恐怕也只有在此了。为了以后能有更好的合作,他还不想得罪他们。也因为只要是他们接下的生意,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失败过。虽不知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但既然望月能在江湖上立有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此人的能耐,只是他不想出手罢了。他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但又不得不妥协。 那双狼眼转着诡秘的心思,说道:“罢了,既然请不动楼主,这的姑娘自也是极好的,那个音儿姑娘就劳楼主借用几个月。这是定金,余下的等事成之后,本皇子亲自奉上。”苏映抑从身侧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沓银票,扔在桌上。他扔的力气甚大,风拂过垂面的白纱,纱影晃动,微露出望月削尖的下颌,和那白皙优美的颈项。他的喉腹不自觉吞咽了下,口干舌燥,眸中一闪而逝的狡诈,出手极快。 望月见此倒也不恼,反而笑着去拿桌上的一万两银票,头轻轻往后仰,堪堪避过了苏映抑伸出的一掌,他的指尖滑过面纱,只摸到了一片柔滑的触感,那是上好的鲛绡才能做出的面料。这个人身上用的果然都是最好最贵的东西,且又并不俗气,一点一滴只体现在细微处。 他没想到自己出手已极快,然望月的反应似乎比他还快,他到有点不信如坊间传言的那样,说他不会武功了。他想再出手,却被望月用玉笛挡住,冷冷说道:“二皇子莫要再挑战在下,方才那曲还不足以表现望月的诚意吗?”言下之意是要他知道他也是有底线的,况且已被他吃过一次豆腐,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能让他亲自奏曲也仅是因为他是北魏皇子的身份,与他们有用,否则以他那样的人还不配听他的曲,他早把他扔出去了。 “楼主,本皇子对你的容貌也很是感兴趣,不诺你再出个价,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好向世人都证明你并非丑陋之人。”苏映抑说着,掌风已出,以雷霆之势扫去,直劈望月面门。他若得逞,望月此刻是必定要露出真面容。 望月眸光深谙,眼底冰冷,不躲不闪,直等着那掌劈来 月已西升,韶华灼灼。 幽静的大漠中,黄沙滚滚,偶有狼嚎在远处嘶鸣,悠远及近,似在唱那悲伤的歌谣,听的分外凄凉。 本来有狼的叫声也并非是奇怪之事,这在大漠时常发生,望江楼既坐落在此已做好准备,各小厮迅速将门窗掩紧,来此的客人多数是来投站c打尖的,本也是要住下,所以封锁门窗并不甚好奇,也是防止万一有狼群看到灯火前来袭击。虽说望江楼肯定有不少护卫,但为安全起见,还是各自躲在房里最为保险。或是众人都有这份心思,陆续起身往另一侧通往厢房的楼道走去,一侧则是通往二楼的贵宾厢房雅座。 高台上已换了个姑娘在弹琵琶,曲调悠扬,铿锵有力,恍如那崩裂的珠玉,轻击在石地上,每一下都分明。 “砰砰砰”一串激烈的敲门声响起,引的尚未走完的客人纷纷侧头,朝门口望去,心里坎坷不安起来。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前来投站。也或许是在沙漠中找不到路的人吧,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消散不少,也不去理会,自会有小厮去开门。 “砰砰砰砰”这次敲门声更响了,也急促许多,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似有再不开就破门之势。 “来了,来了。”小厮急匆匆跑去将门打开,看到来人时明显一僵,但随即赔着笑脸迎道:“军爷是想投站吗?”小厮也是聪明人,探头往外望去,这一见之下吓的不轻,倒也忙堆了笑脸道:“军爷这么多人,怕是小店的厢房不够”他有点为难,想着楼主吩咐过在会客,不许人打扰。但他又一时做不了主,正想着要不要去汇报时,只见站在最前头的人已抬起脚,将他踹翻。他那一脚力气甚猛,踹的小厮跌在地上,连吐几口鲜血。 没有小厮的阻碍,手持粗刀的官兵已奔涌而进,黑压压将大厅围住,另有没进来的官兵点燃了火把守在楼外,将望江楼团团围住,少说也有几百人。 有几个眼尖的客人发现他们穿的是西凤的兵服,带头踹人的似乎是他们的将领。那个男人一脸凶悍,长相丑陋,左脸上从眉峰处蜿蜒而下有一道疤痕,似乎是刀疤,沿至耳侧。皮肉翻转,甚是吓人。好在避开了眼睛,否则此人只怕要单眼看东西,看他还能如此嚣张。 “给我搜,定要把那个戴着帷帽,垂面白纱,脸上有面具的人给我搜出来。把望江楼统统围住,看谁敢逃出去,一个都不要放过。”说着,官兵领命朝两侧走廊跑去,动作迅速整齐。 大厅里的客人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心里都不免慌乱,哆嗦着嘴唇不敢出声,有甚者眼泪几欲夺眶,却死忍着,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待宰羔羊。倒是隐在案台后正在算帐的掌柜毫无畏惧,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放下手中的活,稳步迎上,笑道:“不知这位官爷要找我们楼主何事?” “本将军是奉了王命前来查抄望江楼,尔等通敌叛国,反抗者格杀勿论。”说罢,抽出身侧的宝剑,剑峰出鞘,朝掌柜砍去。掌柜的似没想到他出手极快,来不及闪躲,便被刺中身体,倒在血泊中。“来啊,有人反抗,此等都是通敌叛国者,一个不留。”男人不耐烦的说道。明明掌柜根本没有反抗,他却说他反抗,这人明显是想以此大开杀戒。围在四周的官兵接到命令,也不管是客人还是店内的小厮,不管是老人还是妇孺,无不无辜,下手毫不留情。瞬间,杀红了眼。刀光剑影间,触目鲜红,墙壁c帷幕上只倒影出凄厉的嘶喊声。 原本劈向望月的掌风霎时停住。苏映抑和望月同时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也知道此番是探不出望月的武功了,只有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反正他的目的已达到。遂笑道:“看来楼主是得罪贵国的皇帝了,此等麻烦我北魏还是不要参与的好,还望楼主能全身而退,来日我们再做交易,后会有期。” 望月点点头,也知他不会出手相救,人心本来都是一样的,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人会在危险时拉他一把,这便是现实,残酷也冰冷。 “二皇子保重,还望能照顾好音儿,你我他日定会再见。”他淡淡说道,人却是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不能逃,不是怕成为通缉犯,而是他不能丢下那些跟随着他的人。 “楼主”音儿此时已在他们房内,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望月摆摆手,吞下了话语,跟苏映抑及他的手下从后窗跳出,消失在夜色中。她知道,一旦生意谈成,不管望江楼发生什么情况,她都必须按照前者,先做好这笔生意,这是原则。但她还是很担心,楼主似乎不会武功,看那黑压压的人,他能应付吗? 后来,等他们逃的远了,她回首望去,只见空旷的大漠里燃起了漫天大火,而那个方向正是望江楼的落处。再后来,她也是听苏映抑身边前去打探消息的人说,望月因为反抗而身中数刀,但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岂是那些身材高大的官兵对手,很快葬身在火海。自此一夜之间,望江楼那个曾在几国都声名赫赫的酒肆消声灭迹,只剩戈壁断瓦被黄沙掩埋。如同一起掩埋的还有那个曾经赫赫声名之人,连同着那些开败在火光中的点点佛铃花和优昙婆罗。 苏映抑听到这里,也只是淡淡说了句:“果不会武功。”话语里似乎有幸灾乐祸。但又有谁在乎,那不过是个长相丑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生意人罢了。又或许他的死反而是件好事,那些曾和他做过交易的高官侯臣到松了口气,再不怕自己的秘密终有一天会泄露,虽然这是做生意的原则,但只有死人才能令人安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朝廷诛杀的原因,定是有人按耐不住,怕自己秘密泄露,才在皇帝面前出计怂恿。人心之间的算计,宫廷内外的波诡云谲,有人的地方,总是有是非的。 ------题外话------ 本文名应该叫《宿罪四国志》,但标题不允许有标点就改为《宿罪》了,今日起开始更新,欢迎多多加踩,如果喜欢的人多就加更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前世因果 三生河途,奈何桥边,黑白无常c罗刹等一干小喽啰围在孟婆边上,与熬汤的孟婆打着哈哈,虽是嬉笑着,每人的眼神总有意无意朝着九曲桥望去。那是阳间寿尽后下来投胎的凡人必经之处,九天仙女司籍仙官,承遣的便是送人的官职,到了奈何桥地属阴间,照例是冥王的管辖。早前冥王就吩咐下来,说最近有位仙子要来,因削去仙骨,与常人无异,身子很是平凡。可又因其本是魔族中人,故此即便是凡人也是与众生不同的。 黑白无常到底是得冥王近些的,听罢的小道消息也多些。就与罗刹们叨磕起来,司刑斯们纷纷停止了手中对各鬼魂各种戒罚,皆因各人孽障不同消除方法也不同,此时哪还管这些许,都来听八卦了。八卦什么的,到哪都是热闹的来源。牵引斯们此时也耐不住了,连带着手中拖着厉鬼也非要掺和一脚,当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幽冥界,却又不得不三缄其口,似乎是个禁忌。众皆各自交头接耳,低低听罢,白无常开口道:“我们无意中听到冥王在未镜中和天界的神帝在对话。”要知道他们幽冥界和天界分属不同的空间,又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各司其职,互不干涉。虽有个天地共主主宰着万物生灵,且尊贵无匹的神主竟然会放低姿态来搭理他们,要知道这是万物神灵多么梦寐以求的事,谁都想要去一睹那飘逸淡然的身影,也就不小心被听到了那样一件事,有了后面迷雾看花般摸不着头脑的揣测,这个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劳动神尊大驾,亲自嘱托。 越是神秘,越是引得人心惶惶,这几天整个幽冥界都进入了空前的戒备状态,深怕错过一只苍蝇。而冥王自然对这位天地共主敬畏有加,怎敢怠慢他的事。恍惚中,他想起天界一段被重墨渲染过又被完全掩盖的事。那件事,那个人,自此在天地间都成为了禁忌。世事变迁,斗转星移,转瞬而过,来去匆忙间又还有谁还记得,只是那个人不是早就飞灰湮灭,又怎会出现在尘世间?莫非想了想觉不可能,被诛仙剑斩杀,只得一个下场。或许不是那个人吧,终究是他想太多,在那寥寥一面中见过的纤尘芳容,也只得那么一个人,干净如飘逸飞扬的皑皑白雪,倔强固执的一条路走到黑,却也将自己堵死。明知不能,明知错爱,明知爱上那么个人便是自己的劫难,明知谁都可以,就是他偏偏不行。她固执的死守着那份爱,行到尽头,便是支离破碎,便是逼着自己痛苦绝望,爱不得恨无能,那又怎样?!她爱得坦荡,她爱得痴情,她爱得无怨无悔,哪怕无法回应,也那么决绝的不愿死在他手上。因为,她永远都比他更了解他,她会解脱,而他,将永生永世都会记得有那么个人,曾死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上。可是,即便她以这种方式成全了他,他也还是终究忘不了她的,即使喝下忘忧水,也忘却不了那早已烙印在心间的刻痕,就像他忘不了她决绝憎恨的眼眸,和幡然离去的绝望。 天界有一盏结魄灯,就在冥王与神帝密晤过后被送到了幽冥界,搁置在冥王辟出的行宫内。被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徐徐包围,夜明珠的光芒完全掩盖了结魄灯的风华。这盏暗沉,形容枯槁的灯有谁能想到会是天地间最能起死回生,聚万物生灵为精魂,肃生死肉胎,又有多少人想得到而不得的神物。此刻不过是盏普通的破灯,半丝零星光束亦无。 神帝说结魄灯会指引他们找到她,只日子一天天过去,幽冥界不若天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幽冥界与人间属时无二,难保日子过的缓慢而萧寂。她若不来,他们便提心吊胆永无止境下去。冥王扯了扯结魄灯的灯芯,这几天私底下各种流言揣测,搞得众皆无心工作,围聚在三生石口就等着一睹仙子的尊容,只有他知道,一切都将成空了。 缕缕空气中飘散来空灵淡然的斥责声:“别玩结魄灯。”就如那人般连斥责都带着几分不在意,和俾倪众生的惯然寡淡。 冥王一颤,手不自觉稳了稳灯罩,抬头凝望四周,确然什么都没有。好歹他也算是幽冥界中唯一的尊者,掌控着生死轮回,在他面前却荦荦矮了下去。若不是此刻在自己的行宫中,他的面子和里子都往哪里摆,他的老脸又该往哪里搁。神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一说话便没有好话也准没好事。长舒了口气,神帝估摸着是透过妙慧义明镜来观测着幽冥界的一举一动。冥王腹诽,他自己干嘛不来盯着,他若来逮人,直接拉回去得了,管天地秩序大乱,那是别人的事,换成是他绝不会再放心爱的女人走。哪怕万事万物容不下他们,那便是一齐消失在天地间又有何妨,不诺两两相思又两两怨憎要好些,彼此折磨又彼此放不下。又或许那个人早就已经放下,放不下的只是伤害了别人来刻意抚平内心,却又在百般内疚下当真不经意将那人烙印在自己心间,还有比这更可悲的吗?不正印证了那句伤人伤己,那又何必。 结魄灯忽然发出微弱的光,点点星眸像谁的眼睫眨动着,似哀似叹,万般无息中又沉寂下去,寥落的像是再不能感受分毫。就如那死去的不肯苏醒的心,被磨成了粉末,散落在灰烬中,只剩下空无的胸膛任冷风无止境的刮过,无知无觉。 她是不是来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竟是无一人来向他禀告,许是错觉吧,若神帝看着他不会无动于衷,既然他都无可表示,冥王也就不把这异动当回事。他的姑奶奶千万别出什么事好,否则他可真无法对神帝他老人家交代,想来自己做事万无一失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盯着结魄灯的眸光聚拢一处,他睁着眼睛假寐起来,这在神帝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诨的功夫越发厉害,谁让他那么古板,一点都无趣。 然而神帝这时又在干嘛呢。他老人家可一点都不得空闲,连日来的菩提法会都需他参加,虽无他何事,不过是在旁摆摆样子,给小辈的仙家占容的机会,自然是都要在他这里磕上几个头,以示对他这个始祖的尊敬。他自当是烦不胜烦,可又没有办法,天界规矩众多,他又是众表之率。所以这高处自是不胜寒,没有人能明白他日复一日苦行僧般的生活究竟有多无趣,或许曾经有过烟火绚烂般的日子,可终究烟花亦逝,沉寂黑暗中后的宁静只会更痛苦。若是不曾体会过美好,便不会有期待,若期待终将被破灭,还剩下什么——是苍茫无尽的呐喊,却无人能懂,再无人能点燃那簇烟火,而他已陷入无边的暗尽里,沉沦迷失。错过后的挽回都是枉然吧,他只想减轻自己的罪恶,禁锢自己的枷锁,钥匙在她手里,如若她不愿意给,那他便无止境的偿还吧,直到得到她的原谅为止! 又有小仙使来请教他经文,他一一为他们解释,依然是那个白衣出尘,淡然飘逸的谪仙,连唇角清寡的笑容都被隐得恰到好处,莫不迷得仙根未稳的小仙使暗暗脸侧绯红,他们又何曾见过这般魅惑的男子,却不知有时太过美好的东西就像穿肠毒药,会随时要了他们的命。那个人,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快看,那是什么?”孟婆捣着锅里黑乎乎的稠汤,对着原本已焉耷耷瞌睡的众皆惊呼道。因等了几天都无甚消息,这件事的热情平息下去,好奇难免退消,该干嘛就干嘛,本着不耽误本职工作的态度下,唯有黑白无常依旧遵从冥王的指示等候着。幽冥界原是枯燥乏味的,无声无息进行着往生轮回,经孟婆这一声惊喊,侧头停驻的鬼魂不少,连带着罗刹也被吸引。数万双眼睛齐刷刷往三生石射去,心中的揣测端得是千奇百怪。 只见孟婆指尖所指方向,悬在半空中微弱的光芒下,足以将暗黑气息浓重的幽冥界照亮。只光若隐若现,仿佛虚弱的随时会熄灭。那是个羽蛋大小的珠子,并不比冥王殿中的夜明珠大,反而更显微不足道。珠子通体透明,浮聚在流动的空气中,迟缓地挪动着。 “我还道是什么呢,你大惊小怪什么,不就是颗夜明珠,鬼君殿中多的是,颗颗都比这个漂亮清透,你若喜欢我求鬼君赏你一颗便是。”黑无常无所谓的对孟婆说道。这婆娘也真是,没见过稀罕物,瞅着什么都能好奇半天,真是世面见的少,少见多怪。这也莫怪她,她成天窝在这不着边际的地府下,除了煮汤还是煮汤,哪像他们还能去人世勾魂,识面多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前世因果 孟婆想插嘴说她好歹也是见过夜明珠的,他们还真当她是井底蛙呢,谁知白无常抢白道。 “不就是颗会移动的夜明珠嘛,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还是等仙子来了再叫我们吧,别扰了小爷休息,最近为了这件事我们可没少折腾,合该累了。这累了吧,也没精神替鬼君办事,这若办不好差事是你负责的起的嘛。” 白无常一顿抢白后恹恹地靠着三生石又要睡过去,孟婆眼见着珠子飘往冥王行宫的方向,支吾着不敢再吭声。她其实是想说,夜明珠也能自己辨别方向的吗?这么有灵性的珠子倒是极少见,若是冥王殿中的夜明珠颗颗都如这颗般,那让黑无常讨一颗也未尝不可。手中浓稠黑郁的汤被她搅的嗞嗞作响,静谧奔腾的往生河水在奈何桥下潺潺流淌,幽冥界一如过往般循息规律,各司其职,任谁都窥不出微弱的变化。 被结魄灯牵引着的精魂慢慢靠近聚光的来源,原是精魂严重受损,自体灵力已寥寥无几,才勉强靠着结魄灯的威力寻到了她。只她在跳下诛仙台时便已散尽仙力,三魂七魄自当该消散在天地万宇间,哪还有那个人的存在。只不过故事要倒退到那时,三十万年前起。 天帝皇子大婚,万灵朝贺,六界内除去人间与蛮荒之地,便连魔君魔后都收到邀请函,前来喝杯水酒。可想而知场面有多盛大。但这本身便是个局,魔君魔后自不会傻的分不清状况,若他们真敢踏足天界,以仙魔不两立的宿仇,定是有去无回。谁都清楚不过是表面功夫,彼此都要做足,魔君推拒后薄礼总要备齐,差人送去。这依旧会给天界铲除魔界足够的理由,至于这理由——就牵扯了那个人。 当日前来观礼的比翼鸟族为了备礼,到达天庭时错过了时间,又因族中的二皇子诸事繁多,姗姗来迟,逗留于天河边稍作休整,故此正碰上与祝融缠斗的梵音,他与梵音先前有过那么几个意思,但梵音始终都是拒绝他的,所以他此刻正暗付着是帮是不帮,毕竟他们比翼鸟族是天后的母族,若是贸然出手怕会引起天后不满。后来情形有变,他出手已是无力挽回,只好躲在岩石下,得以窥见天族的秘密。惊讶她胆量的同时,又对她感佩,他们比翼鸟族对爱情向来忠贞不二,欣赏的正是始终如一,才会在她死在诛仙剑下时先一步借此通过灵力想为她做些事。当真不负有心人,他拼着玉石俱焚,灼伤自己得以保住她最后散尽的一魂,而他也因此受重伤,灵力尽失。护卫她回族后,已奄奄一息,寻了处隐蔽地方,就此将她揣在怀中将养着,自己陷入混沌中沉睡,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不得知了。 后来,莫过于在时间的轴轮下追溯着思念,方知后悔,在回忆的千千万万年间啃噬着痛苦煎熬,可天地间哪还有她的影子,连那欢笑和对他的痴情眼眸都变得模糊不堪。终究,他被自己的绝情和残忍反噬,奈何明白的太晚太迟钝,莫怪她走的那么决绝,收回了那场痴心错付。原来他不懂,真的一直都没有懂过。 他在梵镜之巅用七竹叶塑造了她的尸身,将其置放在天无涯的沉木冰棺中,可保永恒,几乎与她羽化前的真身无异。冰棺中的女子素衣出尘,容霜覆雪,依是那副端俏模样,连墨色顺滑的绾发都不曾变过。腰束间的璎珞结与他身上的无二,歪歪扭扭看不出花样来。她说:璎珞百结,可结夫妻之缘,愿与君共偕白首。然音未散,人已去,安能与谁赴白首?只七竹叶再像其人,塑身塑魂塑不了心。那颗终其所爱牵梦萦绕的心,于他终是逝去了,再不复重来。 捻诀幻化,束成一方天罡罩,垒得繁絮白雪终年不化,青天池砚万年不枯,自与九重天割裂两边,无人能踏足其上。海市蜃楼,琼隅盏花不过只为她而造,就让她在幻境中无悲无苦的逍遥下去,这是他为她畴筑的永恒之境,也算圆了她的愿想。 这件事终此便也完结,就让他在这万世中悔恨怅然吧,哪晓得与她订过亲的九尾狐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硬是闯到了天界,说什么要为她讨回个公道。天帝欲怕此事再次闹起,让与他走动最近的秀殊佛祖旁敲侧击加以劝诫,他那脾气若认准了哪是能劝的了的。秀殊自是清楚不过,便一不做二不休,未得他同意闯进梵镜之巅将梵音尸身铸毁,幸得他座下神兽毕方护佑,便是与秀殊实力悬殊,阻是一阻也是好的,这才引得梵音尸身打落凡间,不得去向。毕方以下犯上,难逃被打落阿鼻地狱之运,自当轮回渡劫去了。七竹叶本已吸足天地灵气,不但尸身未毁,仿似受到感应般,反将她遗留在尘世的最后命魂牵引,从而辗转了三十万年后再次苏醒。 他都不知道得此消息时是狂喜还是悲戚,太长的等待中孤寂的遥望着或许只是个梦境时,当有一天梦境成真,更多的是不敢回望。他却步了,不是害怕不敢再看她,而是害怕她怨恨的仇视着他。他看着她一次次转世,他看着她历经尘世的悲欢离合,也看着她和凡人爱恨情仇,那一切都和他无关。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抚触着妙慧义明镜中虚幻的身影,以解相思。若这一切在岁月的长河中永驻便也算了,偏偏扶桑深觉对不起这个好姐妹,枉做多情,趁他不备将汇集着相思的小札送去人世,勾起了她的记忆,她便连好不容易将养起来的精魂都不要了,誓要消散在天地间,令他悔恨莫及。 那一世,她的话言犹在耳,毅然决然。他散尽半生法力才得以将她的精魂再重聚在玄灵珠内,牵引着她去寻找结魄灯,重塑肉身再转世投胎。她不愿见他,这事只能差给冥王来办,否则依着她的脾性指不定怎么闹腾。 冥王嗑着瓜子的手抖了抖,打了个喷嚏,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腹诽他。翘着二郎腿的俊逸男子斜斜靠着软榻,哼着歌曲全不知他所等的人已到来。万儿八尺的寝殿中鲛纱绯绯,润敞的夜明珠堪比天宫还要亮堂几分,遍地赤红的彼岸花开满忘川河途,像极了受刑的鬼魂踏过前世今生,脚上的镣铐勾动而发出的窸窣声,每走一步留下的便是罪孽的枷锁,这是去往生的必经之途。只有清除了身上的孽障,方能解脱,方能转世。因着鬼魂是没有人的情感,故此也不会有七情六欲,不管下到哪层地狱受过哪些罪刑,除了来回的走动声,便也就是走动声了。 他这冥王做得也太过无聊了些,哪像天界那些个胡须老儿,司个职也能悠哉闲晃的,他这是苦差事,若非必要谁愿来这幽冥界自寻晦气,他又出不去,只能嗑嗑瓜子好消磨消磨度日。正当他无趣的紧时,脚边踢到一颗珠子,珠子黯淡无光。恕他眼拙,还真看不出与夜明珠有甚区别。冥王捡起珠子左右端看,撩了衣袖呵口气再擦擦干净,依旧是灰不拉几,比他用来作靠垫的盘玉珠还不如,正想丢了。抬起的手堪堪止住,他怎么忘了,他从黑白无常在人间搜罗的玩物中不正少了颗打桌球的珠子嘛。哎,赶紧的正好凑上一桌就能玩了,他也真够蠢的。玩物丧志这种东西嘛,在他幽冥界根本不存在,他照样能玩得风生水起,又不耽误神帝他老人家的事,这不他死盯活盯的眼瞅着结魄灯连个屁都没放一个,那是有多无趣啊,哪有人能懂他的心情哟。不过神帝乃天地共主,已避世万年,若非得已哪是随便见的,他难得吩咐件事,谁不赶儿巴着想要讨好他,冥王自是存了这份心,又哪敢怠慢得罪,这份差事是干的既憋屈又委屈。 黑白无常外兼罗刹一二接到旨意陪冥王消遣的活计,颠颠地别了孟婆,遣了她继续盯着,便往行宫而去。 曼陀罗宫,金光灿烁的鬓影中,嬉笑声吆呼声断不绝耳,沿着人间的规矩,是以一局桌球赌冥王一样物什,黑白无常摩拳擦掌,便想着怎么从冥王的口袋中套出点什么。要知道冥王什么不行,就是耍赖的功夫见长。赌球输了便是怎么都不肯认的,偶尔兼以使用幻术,桌球是怎么进到洞中的,莫不心里有数,可又谁敢戳穿。 正玩的关键,被冥王掷以其中的玄灵珠越渐黯淡,连灵珠本身的仙气都在消失。结魄灯在锦绣赤裟琉璃桌上晃动的厉害,冥王惊诧,手中的抱杆委坠以地,衣袂微拂,原本躲避在暗处的罗刹纷纷抛向远处,只余黑白无常面有惊惧,觑着结魄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宫门紧闭,暗香浮动中玄灵珠拼以最后的光芒将女子的精魂送至结魄灯,冥王深知大事不妙,自己做了错事,在神帝发现前势必要将此事隐瞒过去,否则后果堪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风波初起 随着结魄灯的仙力,精魂幻化出的灵体慢慢聚拢,再次浮聚出女子的鬼魂。冥王心中大定,长舒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他急急地吩咐黑白无常道:“快翻找与仙子匹配的命辰,速请她去投胎,千万莫声张。” 黑白无常遂点头,手中多了几本命格簿,迅速的浏览着。要合仙子的仙缘,又要是好的命格,这着实有些难度。 冥王此刻哪管顾的了许多,只想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有了。”白无常欣喜道,“天壑大陆,西凤王朝之皇后所出嫡女,皇室公主。这身份足以尊贵相配,除此之外属下等实则找不出能再与仙子合适之。” 冥王想了想,幽冥界素以掌管人的生死轮回,虽能寻以华贵的出生,但其实往后的命运走向他们是无法得知的,这是司命星君的事。冥王能做的仅此而已,既是如此他也无甚觉得不妥。精魂初识,魂体虚弱,当得再次投胎时早将前程过往忘却,怨念被封印在灵体的最深处,除非找到锁扣,否则她便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继续在尘世间来而复往的轮回。 女子透明的魂体懵懂无知的在寝殿中来回飘荡着,支颌的掌心把玩着鬓角散落的额发。冥王与黑白无常惧是一凛,从未想过是这般瑞气霖霖,清透明净的女子,彷如尘世间任何污浊都无法沾染其身,便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魔界之人呢? 在将她送入轮回之时,神帝竟已从天界而来,止住冥王叩拜的身姿,隔着遥遥曼珠沙华静静凝望着那个被黑白无常带走的身影,踏过三生河途,衣袂消失无踪。而那张万年不变的仙姿尊容却在那一刻,眼底有着无尽的落寞与孤寂。那一次,他也是望着清绝孤傲的背影决绝的离去,也许她再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如果她回头,那漫长无际的等待是否就有了归途? 似受到感应般,懵懂的她默然回首,背后是一片黑暗,她不知要寻找些什么,茫茫的暗夜岿然无波,远方有零星的光点耀世而出,光点在慢慢变大,那是前往人间的出口。黑暗中有优昙花自幕际撒落,坠向无边幽径。霎时,时间静止,浮尘入定,万世万物被迫在这一刻停歇,唯有一人翩然踏云而来,拂开拽着她臂弯的黑白无常,将落在她发间的优昙花抖落,轻轻地拥于怀中。她的魂体已近似于透明,他其实也感觉不到拥着她的温度,但唯有那样做,他才能那么近的再次看清她。三十万年的等待,就为了能抱一抱她,感受着她依旧存在于世间的气息。这样,就好。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不管是恨着还是忘了,他都要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样她才能真正的找到幸福。就让他一个人守着这份过往,来偿还对她的罪孽,回到最初的原点。 拂袖化诀,优昙花尽,仿佛那一切都不曾存在。黑无常扯了扯白无常,问他:“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白无常莫名恍然道:“有什么事?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将搀着仙子的手放开了?”还好她没有逃掉。黑无常指了指白无常虚空的掌心,鄙视道。 “噢放开了吗?”白无常摸摸头,思绪片刻混乱,白光近在眼前,一切即将结束,或者是另一段的开启。 春寒料峭,西风肆虐,金光剔透的冰锥子倒挂在精雕细琢的廊檐屋壁上,薄稀橙红的绯霞穿透菱形的折光,倒影在灰色的墙面,五光十色,别有一番滋味。萧条枯败草叶萎颓的铺在长长的宫殿之间,青石子的路在雨后的冰地上极难行走,偶见一片红梅林中朵朵绽放的骨苞,艳丽的花蕾为这个苍白的世界增添了色彩。 荱长的行队中分两排整齐的队列,清一色的宫装长袍下是一张张严肃的脸,被寒风刮得双颊通红,依旧严整以待提着宫灯,为这个尚未大亮的晨曦照亮前路。俨然最前排正中的銮驾,双侧金云繁锦盘龙跃居其上,镂空的靠椅有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刺骨,暗黑的貂皮铺缀在椅背上,紫色的雕纹绣珠软垫斜斜地往里凹了一块,被人舒适地挤压在当中。执帐扇的宫人紧跟其后,又分两人举着华盖替其遮挡风寒,其中十六人肩抬着玉辇,小心翼翼步履蹒跚地绕过巍峨的凌云宫殿。 辇驾上明黄缎绣蟠龙,袍底绘以金丝祥云,脚蹬一双藏青色皂靴,男子以手支颌,撑着朱栏,眼睑下是淡青的乌黑,显示着尚未休息好,所以他只能靠着这短短的路程来弥补睡眠。随行的仪仗紧跟在侧,左手边是他最贴身的太监总管徐暮,右手边是禁军统领叶裴。 “皇上,与东燕交邻的几个边境城池近来又频频发生战事,东燕趁着我朝与北魏国的战役休整,以我腹背受敌,断不会轻易与其交恶,烧杀掠夺,狠狠敲诈一笔。我朝物资丰盈,在贸易出口受阻,百姓损失不小,朝中也有闻风往来的富甲多有举家迁往凤都,这于社稷来说并无不利,只是” “只是什么?”假寐的皇帝平淡道,细听着禁军统领的密报,偶尔蹙眉询问几句,不似太过上心,唯有左侧的徐暮深知皇帝赶在上早朝前听这些,是为了对付等会的硬战。他暗暗侧头,目注着这位从打小起跟随的主子。先帝在位多年,残暴酷政,好战喜奢,外有三大国虎视眈眈觊觎着西凤丰沛的物资和矿产,时不时也会有些小国想要麻雀在后捡些好处,内有朝廷几大政党自持一树,各自为权,谁都捍动不了谁,敛财卖官,欺压百姓,多不胜数。终于在内忧外患之际,将这个几多飘摇的江山传给了这个生性敦厚老实,毫无建树的中庸之帝。虽说好听是仁厚,实则不过是无能,若非先帝亲诏,又有几个能承认这个未来之主,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一人——贤王。贤王乃先帝五子,与西凤帝虽非一母同胞,却时常跟在他左右,从小得他庇佑,他天赋异禀,早慧聪颖,他母后又是先帝最爱,脾气秉性都像极先帝,是为深得先帝宠爱,又擅长狩猎,谁都以为他会是皇位竞争最有利的人选,却不想他却是最早下跪尊称一声万岁的。便是如此,旁人岂非没有这点眼力见,这也是为何后来其余的宗眷都各自前往封地,却是贤王独留凤都,伴在西凤帝身侧的原因。另一个原因,然是源于太后只此贤王一子,自是盼着他能承欢膝下,西凤帝为此成其美事,和太后的关系也融洽许多。太后虽在背后支持着,那些年却也是树大盘跟,敛政揽权,自家族中势力如日中天,若非贤王站在西凤帝这边,怕是早就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想要终其一日将其完全架空,并非易事。因西凤帝非太后亲生,她想要拥立自己的亲生儿子并非不可能,为此贤王倒是早将手中的权利如数上缴,只当个闲散王爷,一则免伤了兄弟间的和气,二则也免去了诸多猜忌和不安。直至太后故去,贤王倒是一直都本本分分,同西凤帝兄友弟恭,并未有任何僭越的举动。 西凤帝乃先帝嫡子,继位时已近青年,如今清鹳的身子也尚算健朗,鬓边的白发却是为这操心的帝位增多了不少。眉宇间的倦怠之色被他敛去,再转过两道弯便到了朝政的大雄宝殿——勤政殿。他不会露出一丝疲累给自己的臣子看到,这个勤勉的皇帝执拗的保持着最佳状态,这是他对整个西凤秉持的态度,虽然他也不懂为何他的父皇将这个国家交到资质平庸的他手中,但既然被赋予了这种使命,在行驶权利的同时,他时常勉力自己不要将西凤亡在自己手中,否则即便是百年后他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黑衫的男子面如冠玉,俊逸笔直的紧随辇驾,手中握着长柄的宝剑。在这禁宫中唯有他能佩戴兵器,为保皇帝安全,其余皆不能挟之面圣。 “长此以往将形成一种劣性,必将形成迁徙之徒,落后的城池将有可能会在东燕的骚扰下弄得民不聊生,从而成为空城。”叶裴娓娓道来。 “那依你看呢?” “皇上何不派贤王前往游说,他素来与商贾富胄交好,若能得他协助,再派兵镇守,此事便能解决。” “皇上,早前定远侯与北魏一役您已对他加官封侯,若再派兵,恐他会提兵符一事。”徐暮在旁适当的提醒道。 寒风拂过,馥郁的腊梅香隐隐绰绰飘散在空气中,在凛冽的晨风中醍醐灌顶。他都忘了,朝中最会打仗,能镇压敌军的将领也唯有宁浩,他秉承了宁氏在战事上的谋略智慧,令他不得不倚仗宁浩,却又不得不提防着他。西凤帝叹口气,朝中大小官员,竟无人能压得住他,也无人能取代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风波初起 巍长的宫门广道上响起长长的三声鞭响,显示着皇帝早朝的开始。銮驾出现的那一刻,叶裴隐去身影,消失在宫阙楼宇中。西凤帝迈入庄严肃穆的勤政殿,大气磅礴的金柱上镶嵌着蟠龙暗纹,主殿中铺陈着红缎,各朝臣依次位于其下,俯首叩拜,西凤帝皂靴踏过处,皆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西凤帝在徐暮的搀扶下垂坐于金銮殿上,头上的九旒冕遮住他大半的容颜,他轻道:“平身。” 众百官鱼贯而起,徐暮依例道:“有事启奏。”阖长的尾音后,是大臣们早就打好的腹稿。 西凤帝眯眸打量着底下的臣子,依次从正前方第一排起,依是相爷与贤王分立两侧,后是镇国公c定远将军等官员,除垂首的两人外,个个面色沉肃,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皇上,臣有本奏。”竟是立于下侧尾端之人侧列,端拘于上。“仙霞郡的地方官近日上报微臣,郡内有好几个县城都遭东燕的官兵大肆抢劫掳掠。” “同日也有烟涯岭的商贩遭到货物的扣留,商船的阻滞等,仅是这些尚算富足的郡县都无以为生计,郡县以下的小村庄常以屠杀为名,奸淫掳掠为实,搞得人心惶惶。”另一位官员补充道。 朝堂上有小声的议论,似都在讨论各地上报上来的民情。九旒冕垂掩的眼底撩过青素色的官服,他若没记错,这两位发言次数不多的臣子正是从四品的御史和正五品的太守,此二人皆是文官,却与兵部尚书的参谋关系匪浅,一位是连襟一位是师宜——至于这兵部尚书,按官阶正排在定远将军之后。此人半磕着眸,入定沉思,似只是在聆听着,孰不知背后又是否是他一手策划的,谁让他是宁浩的心腹呢?宁浩在战事上的功勋直接奠定了他在武官面前的地位,在他未升上大将军这个位置时,武官里早对他的名望崇拜有加,惟命是从。便是他这个皇帝都要对宁浩礼让三分,自然宁浩对军权的把持也让西凤帝对他产生了戒心,怕他功勋太高不受控制。宁浩自是懂得这点的,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谦卑的态度,从不居功自傲,也不结党营私,表现的忠君爱国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到是这样。 “那么,爱卿认为,何以为良策?” 底下议论声渐小,直至西凤帝问完这句话时竟都缄默无言。一时,气氛有些尴尬。皇帝问这话虽是对着文武百官,但上头官阶最高的几人都是闭嘴不谈,他们这些官阶低的便是心有谋略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朝堂之上,哪个不是胸有城府,老谋深算的。所谓枪打出头鸟,说多错多。皇帝虽是庸才,又时常左右摇摆,但难免身边不无出谋划策之人,既是要询问意见,当不得由他们冲在前面。这一番计较下来,面面相觑中竟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连一向淡雅温和的相爷依是一幅姿态娴雅,从容镇定的看好戏。倒是贤王看气氛不对,站出来圆场道:“臣弟愿为皇上分担,前往仙霞郡整顿军纪,安抚民心。臣弟虽是百无一用,毕竟是皇家之人,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相信百姓见皇上如此重视,定能一撅振气。到时臣弟再与东燕的使臣谈判,必不用两国大动干戈。” 这可是个苦差事啊。有人暗暗心惊,两国尚处在战事一触即发之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燕是在挑衅,只苦于没有个名头大举发动战事,否则便被垢以把柄,说他们本是游牧名族,骨子里仍脱不了野兽的本性。 这是个烫手山芋,处理好了是应该的,处理不好若引起战事,那便是千古罪人。众皆没想到关键时刻会是贤王不顾自身安危,揽下这份苦差事。 总有那么些冥顽的老臣会为贤王的此举感惑,某人在心里耻以冷笑。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都不愿将话挑明了说。只因自北魏一战后,宁浩又从北魏收回夺去的几座城池,这份功勋却迟迟得不到西凤帝的嘉奖,追随宁浩的武将多有心不满,再加上皇帝手中握着能够号令西凤所有将士的兵符,宁浩多次上阵杀敌都有掣肘,也皆因没有兵符的名正言顺,在作战中突发情况,想要从邻近的城池调兵都难,这件事对一个将军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谁都会耿耿于怀。宁浩虽表示了忠心,对此只字不提,完全就是靠着宁家军走到了现在,但他难免心有怨怼,西凤帝不是不知。他越是表现的谦卑,他们越是觉得对他不公,自此早就多有上书陈奏,只是在朝堂上谁都不想先撕开这层纱。西凤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若他想嘉奖宁浩,不会迟迟不下达圣谕。 整个朝堂的气氛弥漫着压抑的萧瑟。皇帝的目光从贤王凤景行身上掠过,飘向其他的官员。底下的朝臣猜不透这位沉着的皇帝在想些什么,不敢贸贸然发表意见,但终有那么一两个人忍不住压抑的气氛,开口道:“皇上,依臣之愚见,贤王乃皇室宗亲,万冒不得此等风险。东燕人多是豺狼虎豹,他们既然敢挑衅就不怕打起来,王爷万一去了怕是性命堪虞,我朝必要派个镇得住的人前往,令他们闻风丧胆才行。” 底下多有附和声响起,“万老将军到是曾与东燕开战过几回,对东燕的地势民情也相对熟悉,在那边早已立了军威,且能镇一镇,好让这几个月来疲于奔命的战士有个休整期,可惜他年事已高,携了妻儿卸甲归田。” “拜于他门下的不在少数人,都不成气候。”有位官员忧心道,隐隐似叹了口气。 “你这话怎么说的,宁将军当年不也是万将军的高徒吗?”说了半天,关键的人物终于出场了。那个人比起万将军尤之过及,青出于蓝,到是西凤帝没想到呢,还是真怕扛在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压坏了这位肱骨之臣? “这我自是知晓,宁将军用兵如神,若是宁将军前往,单凭宁将军之威名,量他东燕也没这个胆来犯。”那人抑扬顿挫说道:“宁将军自上役大胜北魏后,身上所中之箭伤势一直未愈,正在休养中,怎可再操劳?西凤可丢不起这个将军啊!” 西凤帝冷眼看着三四品的官员争论声喋喋不休,抚额撑了撑酸痛的额角,他最是清楚宁浩的伤情好没好,因顾惜着他特意派了御医疗伤,箭上并未染毒,伤情也不重,这帮子人还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睁眼说瞎话。 “司爱卿,你有何高见?”西凤帝撩眸瞥向一直聆听着争论声,却沉默不语的年轻男子。 被西凤帝点名的男子,正是当朝国相,位居一品的司夜离。男子施施然跪拜,翩然出尘的身姿,青素色暗沉老气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反而显出几分倜傥,俊美倾绝的脸上是淡然沉静,不卑不亢。他这一跪拜昭揭的大礼使朝堂上噤若寒蝉,纷纷侧目他这个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也不参与朝堂暗斗的相爷今儿个是否一如既往的推托,还是也想加入这个战局? 其实满朝的官员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相爷都感觉不到存在感,除了他做事严谨c关爱百姓外,竟对他怎么一步步爬上这个位置的,记忆里朦胧不堪,仿佛等他们醒觉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在那里,不争朝夕日月,不与万芒为敌,谦然处之。 这个谜样的男子自不会有人难为他,是为摸不清他的底细,也是为他高华无私的品性,更为最初的他不过是个才智无双的状元,如今却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等才情岂是简单的泛泛之辈,莫不对他敬而远之。 “皇上,臣上次请求之事,不知皇上能否今日允诺微臣?”司夜离低眉顺目,恭敬问道。 西凤帝像是才想到司夜离在私底下对他提出的事,恍然眯眸笑道:“司爱卿是指与镇国公之小女兰晴语的婚事?” 这话一出,果然底下一片哗然声,这转变也忒大了,明明是在说国事,怎么就转到私事上了呢?有些个朝臣煞以介事的正想以此事来刁难西凤帝,谁知司夜离的一番说辞倒是解了西凤帝的困境,愤恨的觉得要么是此人不识抬举,要么是故意为之。到是听说过兰晴语不顾世俗伦理死缠着司夜离。镇国公乃两朝元老,司夜离碍着镇国公的面子,对兰晴语礼遇有佳。这两人对朝廷都是忠心不二的冥顽之人,平日里多有走动非稀罕之事,多数都抱着不待其成,反观好戏的态度。再者镇国公也并无实权,此等年岁实然退居下去。他们哪知镇国公竟能将司夜离拿下,这一个是老臣,一个是近来灸热之人,这个组合倒是颇有趣味,不知是谁借谁的东风,反能令自己在朝中稳固阵脚,强强联手便是。那些本持无所谓态度之人这下到惊出一身冷汗,朝中瞬息万变c诡谲莫测,一旦小觑了别人那就是对自己致命的打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风波初起 直至现在都闲然事外的宁浩这才倪眼斜斜扫视着司夜离,静待着西凤帝的决策。没想到此人平日里淡笑恭维,最怕惹事上身,勤恳不阿廉直,翩然出尘的如世外人,关键时刻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到是令人震惊。宁浩似才第一次看清离他不到一丈之人,这个孤身一人,无家族势力支撑着却也能走到如今的人,难道也要打破原则,攀附势力了?但转念一想,这里有几人不是怀揣着自己的目的,又有几只不是狐狸呢?若是一只软弱的绵阳,早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吞噬干净,剩下的不过是在掩藏自己的锋芒,做一只笑面狐狸罢了。终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单凭一己之力难以在朝中生存下去了吧。他再朝着龙座上的人望去,若是那人安插在那个位置的,想要整顿满朝的勾党结营之风,怕也无何用处,再说那人也没那个脑子。他就不信人对权利的贪欲,和对受排挤的无动于衷,若真有那么无欲无求的人,又怎适合在朝廷生存而立于不败之地呢? 宁浩能端站其上而迟迟不出声,是为底下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有他的人会将话题转到他身上,这些人自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只是,他没想到最不惧威胁的人反而成为了他的威胁,反而贤王自提过意见被佐后到是沉寂下去,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的玉扳指,一副被打击的样子。到是贤王那一派的几个股肱大臣看不下去正要出声,触及贤王冷淡的眸光,又都各自噤声,虽心中愤懑,也只好作罢。毕竟人家贤王自己都不在意,敛尽锋芒,他们瞎蹦跶个什么劲呢,只待看好戏呗。 “回皇上,正是。”那人清清淡淡说道。 “这事呀瞧朕这记性,怎么就把爱卿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西凤帝佯装抿头深思,不理底下朝臣的抗议声。 “皇上,这是早朝,谈论的是国家大事,怎能为司相的一介婚事而弃百姓不顾呢?” “皇上,还是仙霞郡的事重要,还请皇上立即定夺,好早日解决百姓的水深火热。” 这可如何是好?“那还是先处理国事吧,司相之事容朕再想想。”西凤帝被底下吵得头疼脑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司夜离当然深知西凤帝摇摆的性格,耳根子软,易受人唆使,当即道:“臣家中老父病感深重,临去前便唯有一个心愿,即是望臣能早日娶妻生子。”他说完,直视着高位上的西凤帝,目光恳切,隐有悲痛之色。 西凤帝既是仁君,自重孝道,此番说辞心中甚是难安,亦觉有难舒情绪挥之不去。 果被司夜离下了剂猛药,宁派之人嗤之以鼻道:“司相,据闻你无父无母,哪里又跑出了个老父?”这胡诌的本事也算是见识了。 “南尚书,你有所不知,微臣不才,在民间走动时洽被相中认了几个义父,不知南尚书是否也有此兴趣?” 对于司夜离的这些特殊趣味恐是满朝文武皆无兴趣,他的义父无非是些落魄的乞丐等,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将那些当成人看,是以一时皆无人出声。 倒是西凤帝才将反应过来,笑言打趣道:“司相言之有理,司相既是西凤朝之相爷,也是西凤之百姓,朕怎可厚此薄彼,不重视他的事呢?况且司相之事也关乎国事。”西凤帝这话反驳的那些个老臣一句都说不上来,他又随手一指,问道:“兰爱卿,司相之人品满朝皆知,他府中虽有侍妾暖房的如夫人,却比起朝中其他的官员算得上少之又少,且都是没有名分。你知他治府之严,你女儿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司相在整个西凤都享有不可多得的美誉,朕的三公主还吵嚷着要朕纳司相为驸马,可既然司相有中意之人,朕也不好强人所难,总不能让公主去当妾侍。朕虽深觉扼腕,但终究愿成其美事。怎样,兰爱卿,对这门婚事,你可还满意?” 被西凤帝指名的兰渊左手扣住右手,礼拜道:“谢皇上成全。”他眸中一派清和,看不出喜怒,但随着他的叩恩,这件事算是承了皇帝的情。 “好。那朕就做了这回主。”皇帝倪了倪宁浩,这个人看似卑微恭谨,实则所做之事令人反感,正好比他已经从最初的小兵爬到侯爷,又封赏了大将军,一样贪心不足。只是那种反感尚未达到他忍受的极限,至少贪心是人的弱点,只要有弱点便能被他紧捏在手中,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他要将每个人都拽牢于掌,才能令西凤在这个乱世中与其他三国鼎立,安于一禺。遂笑盈盈道:“朕前日在淑妃处说起太子的事,恍然觉察时日纷快,太子也不小了,是该立太子妃的时候了。” 不明所以的众皆大臣又面面相觑,不知西凤帝怎会想起这茬事,先前也有大臣奏折过此事,都被皇帝以选不出合适之人而搁置,那时也只以为是对太子妃选拔的严格,毕竟若太子将来登基那太子妃就是国母,自当是慎儿重之,万不能重蹈前皇后覆辙。 太子十七,在这个年纪尚未立妃却是不小,想历朝历代的先祖都是十五就立妃,便是在朝堂上的这位皇帝无能,身后却是有着一个能力卓绝的皇后,若说先帝之所以会看上这位皇帝,其中皇后是功不可没的。据说当年皇后尚不过是位王妃时,就颇得先帝器重,继而宁氏一党在朝红极一时,可与先故太后抗衡一二,若非如此掣肘,这个皇帝也当不得如此稳固。可结果还是狡兔死c走狗亨,飞鸟尽c良弓藏。皇后终逃不过那样的命运,遑论是宁氏一族,盛到极致,毕是衰败之时。若说皇帝凉薄,皇家之人哪个不凉薄? 大臣想不到的或许只是西凤帝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只太子顽劣,不知哪家姑娘既幸运又哀叹。 只听西凤帝道:“宁浩,朕记得你就得一闺女,宫中夜宴时总是随在一群女眷之后,躲在角落里,戴着面纱不愿见人,胆子是忒小了点,好在从小便是见过世面的。朕看这品性纯良,恭俭谦卑,张弛有度,举止甚有大家闺秀风范,是太子妃人选。” 众大臣皆恍然,不想皇帝竟是此番恩宠,怕是宁氏一族又要卷土重来。 宁浩一颤,惶恐道:“皇上厚爱,小女无德无才,怎敢妄想太子妃之位。”他是真没想到,在他的人生计划中压根就没有那个人的位置,所以当西凤帝开口时,宁浩竟是本能的拒绝。 站在宁浩这边的朝臣许是也没想到西凤帝会有此大恩,这无疑是最大的殊荣,这与皇帝结成姻亲,宁家又能恢复往日的荣耀。只是,同是宁氏一族,西凤帝真能不介意那件事吗?还是,又一次笼络人心的阴谋呢?这位皇帝,看似昏庸无能,毕竟是帝王,坐在九五至尊之位的心思难保不会深沉,只是耳根子终究太软,旁人吹吹耳旁风即会变卦,这一次却是谁都没有提早收到消息,不知私底下是否有人在操纵这件事,又会是为太子顺利登上帝位所做的踏脚石吗?这样的事有过一次,谁又能拿全族人的性命赌的起。 “宁爱卿无需谦虚,你为朝廷所做贡献,朕相信你女儿也必能担起此任。朕谕已下,岂可反悔?”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一直记着宁浩的功劳,不需要他们来提醒,他会给宁浩好处的。这莫大的荣誉之后也同时给了支持宁浩的人一个耳光,暗喻前皇后的事给他们个警告,功高盖主的后果是要付出代价的。 显然皇帝的警告并未受到效果,自有不怕之人。宁浩刚想跪拜谢恩,西凤帝又道:“寻个时间让宁小姐来宫里一趟,朕好看看这未来儿媳的庐山真容,只怕极少有人见过吧。”他揄揶的话令肃穆的早朝缓和不少气氛。 “臣遵旨。”宁浩退立两侧,神色莫测,辨不出喜怒,连身侧一连道恭喜的恭维声都恹恹其语,眸光略略瞥过站在他斜上首的司夜离,隔着白玉汉阶的廊庭,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挂着笑的脸上朝他遥遥恭祝,一时间到真是满堂喝彩,好不热闹,两人均看不出任何波涛汹涌的交锋,只是都心知肚明,彼此眼中都暗藏深机。 “那好,这两桩喜事说完,朕再来说说仙霞郡的事。”西凤帝换了个坐姿,“贤王凤景行c定远将军宁浩听令。你二人即刻带领五万士兵前往仙霞郡等地稳定民心,与东燕齐王协商此事,他乃镇守北郡一带,为人虽是奸诈,却是唯利是图,且一诺千金,相信只要能得满意的报酬皆能化解此事。”后面的话西凤帝没说众大臣心中也都懂,东燕贫瘠,时有觊觎西凤地大物博的资源,又时常来犯,虽是四大国中排名第四的位置,也是仅次于西凤,西凤旦能勉力与之一战,却是在北魏一役中伤了根本,需长久的休养生息,再不可与之为敌,否则腹背受敌于西凤而言无疑是没顶之灾。眼下,也只能在物需方面任人宰割。 “臣等必不负辱命。” 至早朝散尽,西凤帝都未提起兵符一事,轻松化解朝堂上即起的硝烟,只因他在早朝之前便已知己知彼,算无遗漏的攻克他们要刁难的问题。只是,想要他们互相牵制,创造一份锦绣繁荣的盛世江山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这在天壑大陆的每个强盛大国都将必须面对的,既是朝堂又是国与国之间的角逐较量,兵戎相见的血流长河只为了能有那么一个人来结束这战乱的棋局,为此将漫无止境的在黑暗中厮杀斗智,直至光芒到来的那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进香被掳 凤都,正月十六,初晴 隆冬霜雪初停,正逢年下第一个黄道吉日,旦凡未出嫁或已许配人家的官家女子,必是要到皇家寺院天觉寺去祈福上香,望能得到一段好姻缘。天觉寺到并非是姻缘庙,只因是天家寺庙,能进来的都是皇家贵胄,或皇宫里的人前来进香也不是不可能。那些女子平日里在家,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出府,期望能有好运碰到心仪之人,或一朝为凤。若有姻缘者便是求与佳婿携手到老,像她这般希望这件事落空的怕是只此一人了罢。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虽有不少身份显贵的官家小姐前来,却都被拒之门外。即使是这样,她们仍是不死心,只想见见那个全凤都乃至全西凤女子心目中如梦一般的男子。哪怕他即将要娶镇国公的女儿,哪怕她们的梦碎了,哪怕今日的封寺只为了那个女子。她们仍然幻想,若自己是那个女子,被这样温柔呵护,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况且那两个人郎才女貌,本是羡煞旁人,又极登对,故都来窥探之人也平白添了几倍。 “芷澜,你可知今日为何这般热闹?”纤白的手指撩起坐轿的锦帘,在看到围绕在他们前面的人群被官兵阻扰在外时,眉头微微蹙起。 丫鬟芷澜摇了摇头,老实道:“奴婢不知,按理说这天觉寺虽是天家寺庙,一般外人不可进,但平日里断不会围了这么多重兵把守在外,莫非是”看那些官兵严正以待的样子,也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女子放下锦帘,轻声道:“是皇上来了吧!那我们回去吧。”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见皇帝,反正迟早是要见到的。原本是他爹催着她来上香,说是能讨个好兆头。她不好拂了他意,只好硬着头皮,若按她性子,是决不信这些的。 许是听到她这么说,离他们较近的女子忍不住插进来,言语里似有鄙视他们的无知,冷嘲热讽道:“哪里是皇上,是当朝相爷携镇国公之女前来祈福还愿,这些穿着刻有凤字的官兵可都是相爷带来的。谁能有兰小姐这般福气,能嫁给才貌智全的相爷”言词中尽显酸气。 “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女子话未说完,被轿内的女子接了过去。她冷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这般维护那个男子,要是被西凤帝听到这番话,怕是抄了她满门都不足为过,还当她是什么人了。 司夜离,这个名字自她第一天回凤都,便已如雷贯耳。大街小巷,茶楼雅室,冷不防就能听到赞颂他的美词,真是到哪都不得安生。他是西凤,乃至整个天壑大陆至今最年轻的相爷。闻说此人十四岁状元及第,小小年纪辗转朝堂,显出惊天才华。十六岁那年随监军,虽是文官没有亲自打仗,却以智谋巧取,那场战役宁将军大败北魏,也从此奠定了宁将军在西凤的地位,却不想背后竟是他人,只这当中的曲折离奇恐是唯他二人所知,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宁将军抢了司夜离的军功,仅是空穴来风。这件事本极隐秘,除两个当事人外几乎无人知晓,只不知她对那件事那么了然。十八岁那年官拜一品辅相,之后又重修堤坝,开仓赠粮,做了许多利民之事。据悉他自己极是简朴,府规甚严,决不允许自己的手下欺辱百姓。最重要的是,他不结党营私,在两皇子明争暗斗,都想拉拢他时,他也纹风不动,极得西凤帝器重。自然,这样的人,有谁不想巴结讨好。当怪不得爹爹说此人深藏不漏,到一点都没有小觑了他去。 司夜离此人除了有极好的口碑,最大的一点便在于他俊寿无滔,蹁跹风姿无人能及,当得西凤少女心中最佳夫婿人选,堪称女子倒贴的典范。这个人完美的没有一丝缺点,却也无端让人害怕,或许正是太过完美,总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好在,那人不管是怎样的人都和她没有关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在她心目中对这类的美男子是没有好感的,许是她偏见,但愿也只是偏见。 既不是皇帝,她到也不怕触犯圣颜,遂在芷澜的搀扶下出了轿。小丫头的手有点冰冷,不知是怕还是什么。被白纱遮住的绝美脸上现出淡漠笑意,无甚在意害怕:“我们也去瞧瞧吧,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她说罢这话,前面围绕着的人群到让出了一条道,似是惊讶于她话里的调侃,还是她的话震慑到了他们。也或许他们只想看她的笑话。毕竟在场的人家中官阶有些并不低,想看她有何能耐进的去。 她在芷澜耳边说了几句话,再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随即小丫鬟跑上前,将腰牌递给守卫的官兵看,又将她的话原原本本说了遍。那官兵脸色变了变,匆忙跪下,刚想行礼,被她止住。 “不必了,让我们进去就行。”她还是淡淡的几句话,好似春风过耳,让人酥酥麻麻,嗓音清丽优美。她只是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子,从官兵的呆愣中走过,留下一抹清淡的幽香。 天觉寺的廊道虽算宽敞,四周树木环山绕林,但被雪覆盖,早已是一片颓败之相,没有风景可看。脚下厚厚的一层积雪覆在湿滑的阶梯上,虽不陡峭,却也不好走。沿着当中两排鞋印往上走,那是一排大一排小,大的整齐,小的走的歪歪扭扭。或许是走的不稳,到后来就只剩下大的脚印。脊背无端颤出一阵寒栗,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做到如此贴心?那个人应该是被抱着上去了吧。她顺了顺裘衣,望着初绽的天幕中一轮白日,光芒笼罩在她身上,却照不到她心底。就走在那排大的鞋印里,不至踩着积雪难走。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两个不相干的人在通过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心里密密地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再看看后面跟着两边的鞋印来看,他们也是知道乘轿辇不安全,所谓蜀道难行,难于上青天。 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涌起酸涩的感觉。那个和自己并肩行走,亦步亦趋风雨同舟的人,当真是多少女子心中的祈求,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羡慕,换了是她也会感动的吧。只是,这样的人世间难求,可遇不可求,她自问没有这样的福气,也不奢望会有人如此对她,像他们这样的官家女子命运早就注定好了,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抑或被纳入皇帝的后宫,草草度过一生。在过去的这些年中她早就看得太多,多到不敢奢望,怕梦醒来抚触到的是一片虚无,又怕自己一旦付出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至少在感情方面,她只想懦懦无为的平淡度日,只要那个人能善待她,此生便也匆匆而过,不奢望便不会绝望。 至于闲散适懒时随手翻看的话本子上所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等酸腐缠绵的诗词故事她是不信的,也不认为世间真有这样的情爱,便是有也与她离得太远,她不是个轻易动情之人,或者说她根本不懂情是什么。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何她能上去?”众人看那一身白衣胜雪的狐裘下,只在袖沿和裙底描了几只彩蝶的女子甚是好奇,虽说在西凤女子带面纱覆面不甚稀奇,只因不想被有色之徒窥探了容颜,但无论哪个女子这番打扮,总是要引人遐想的。 官兵这才回过神来,似还在回味那抹娇美的倩影,战战兢兢道:“她是是未来的太子妃,她拿着的是定远将军府的令牌。” “是她”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或许说,在此之前,根本无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然而就在那次早朝之后,她的名字就和当朝第一美女兰晴语排在一起出现,贬低她的声音决不在司夜离的赞美声之下,所以她才会对这个人如此敏感。 也是,在天壑大陆上,四国鼎立之际,能排的上名号的女子也仅那么四位,且都是绝色。东有百里泠凝,善一手好剑闻天下;南有沈暮娩,素有才女之称,是女中诸葛,智谋绝不输当世任何一个男子;西有兰晴语,貌若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北有苏映歆,嗓音犹如天籁,能唱一首好曲,只是她失踪已久。 别说她在当世四女子中排不上名,便是凤都之中,能织能绣也从未听说过。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默默无闻便也罢了,但她却是出了名的好欺负。懦弱无能,任谁都能欺负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白纱遮面,就是碰到大小宫宴,她也是躲在一边。这般孤僻的人,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去接近她。私下里,那些官家小姐总会嘲笑她胆小怕事,不成想她爹是威名远扬的定远将军,却生出她这种女儿,真是丢他们凤都女子的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进香被掳 她本到也不介意这种身外的雅名,是为坐上观,人心总有曲向,累着自己也消遣了别人。又或许是那份豁达的不在意,才能潇洒而惬意的活着,至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管世俗的眼光。 芷澜看不过去,想要与他们争论,被她强拉住了。她不争,自有她不争的道理,没有必要为些不相干的人动气,她还不致不能容人到此地步。 众人本来小声腹议着,此刻看到折返回来捡丝绢的女子一脸淡然看着他们,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她,都有些惊呆。她也只是看了看身边的丫鬟芷澜,嗔怒她一眼,接着返回往天觉寺行去。她本来就不想争些什么,自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当过一天小姐,反而是身边携着她的丫鬟比她更适合当小姐,因为这么多年,假扮她的人一直都是她。不知是她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换回来,所以才会刻意疏远别人,以免被有心人认出来,反倒落了个无能的名号。 他们对于她这个无能的人当太子妃,心里当然会有微词。如果说对于兰晴语是羡慕嫉妒,对于她就是恨了吧。放眼望去,西凤任何女子都要比她适合,她只不过比别人运气好,摊了个好爹。 据说宁将军九月平定了北魏几场战事,西凤帝大是欣慰,褒奖他为定远侯,官拜正二品。后十一月他又收复北魏夺去的几座城池,然西凤帝却迟迟不予嘉奖,正踌躇间,也不知怎么就说起太子适才娶妃之龄,不诺就赐太子妃之位,与司相同日成婚,成其美事。这番话也不知怎么传到了坊间,陡然就变了味,其说辞有二,一是有官员纳谏,西凤帝当时并未应允,满朝文武附和之声却四起,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反对到底时,其中的千丝百屡也是都猜的透,他却颁了道圣旨,才有了今日的事。二是宁将军功高震主,明里暗里要让她女儿当上太子妃。只这两点不管哪点都对宁浩非常不利,他得了嘉奖却大失名声。 谣言止于智者,且无论这件事的过程如何,都得个双赢的结果便是最好的谋略,就好比战场上没有必赢的战局,若能求和安能不互惠互利? 她到是听过算过,当真无谓这些风言风语,她本是豁达之人。也是因着司夜离要娶妻的名声太噪,他们才会把这个在同一日举办,身份尊贵的太子娶妃之事抛之脑后,反而对前者怀抱各种羡慕嫉妒恨。今日得见才纷纷哗然罢了。 天觉寺不愧是皇家寺庙,气派威严,庄重沉稳,屹立在群山绵宇之巅。殿前是两座石麒麟,左右各一。麒麟是佛主坐下的护神兽,最是高大凶猛,此刻却安静的遥望远方,俯撖百态,眼中只余凛冽余光,仿佛只是一只乖巧的小兽。 宫阙重楼中,袅袅升起一缕青烟,那是佛寺主殿正前方铜鼎中,香烛燃起的烟灰。寺中极静,想必那些人已经上完香,正在厢房中小憩。偶有几片未枯萎的残叶拂落肩头,是菩提叶。地面却甚是干净,未有积雪,想必是早已扫净。 迎面走来一位年长的和尚,着绛红色袈裟,岁月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笑容可掬,双手合十,道:“施主,落叶残败,不该沾染。”说罢,手微微一拂,竟在未沾染她衣袖分毫间,已帮她把菩提叶挥落。看来,这和尚到有些武功的。 宁朝夕在进到寺庙时已把面纱摘了,这般圣洁的地方她自是不敢玷污,又岂可不拿真面目示人。芷澜本想跟着的,但她想要清静,便没让她随着。 这时,随在老和尚身边的一众小和尚,到底根基未深,心神未稳,看到她的容颜,竟羞涩微恙,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傻站着。 那是仙女吗?他们心底泛起这个问号。 方才得见西凤第一美女兰晴语时都不曾这般失态,然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那身狐裘穿在她身上,恍若踏雪而来的仙子。那张清丽脱俗的绝美容颜,眸若流水般清澈,眉若远山般青黛,肤若白玉般凝脂,唇若烟霞般娇美,下颌曲线优美玲珑,身段轻盈纤瘦。她却淡淡看着他们,那褐瞳静谧深沉,又灿若星眸。那隐在狐裘下烟青色霓裳上的碧海棠,竟也被生生比了下去。 这世间真有这般钟毓秀灵的女子吗?小和尚眨眨眼,想努力将这天颜刻进脑子,深怕她会忽然不见,飘然远去。 老和尚似看出他们的失态,咳了声,歉然道:“施主见谅。” “尘谙住持客气了,劳烦住持亲自相迎。”宁朝夕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显然能得住持接待,想必也得知她身份了吧。她到更希望他们能快点让她进殿,外面天寒地冻的,亏得他们还穿的这般少,她自是不能和他们比。 尘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个女子不简单。他并未报上法号,且寺中年纪与他相仿的僧侣也有几位,她单看穿着和言谈举止便能猜出他是谁,分毫不差不带半丝犹豫。 尘谙到没再说什么,领着她往佛殿进香。也不知司夜离他们是否已得知她来了,有意避开,除了进出的僧侣外,到并未有机会碰到他们,一路下来很是顺利。求完签,尘谙又带着她去解签文,却是在离开时告诫她道:“施主,慧极必伤。” 慧极必伤么? 直到她已站在寺中厢房旁的那株菩提树下,神思仍沉浸在他的话和那张签文上。芷澜被她遣开了,此刻她只想安静独自呆着,此处离正殿偏远,无人会来,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底下又有两句箴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六句佛偈犹如当头棒喝,敲在她心头。她的手微微颤抖,那张烫红的墨纸在她手中几乎握不住。 菩提叶已半数枯萎,残叶洒落满地。她站在落英的树下,背影挺直,取出腰间的玉笛,不觉间竟吹起了惯熟又甚是喜爱的《阳春白雪》,只是此情此状当不得最是应景。虽是首欢快的曲子,却也难掩她孤单萧索落寞的纤瘦背影,那背影令人忍不住想冲上去将她狠狠抱在怀中,为她拂去一切悲伤,苦痛。 那个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她音容。菩提叶在她身畔飘落,也将她隔绝在红尘之外,遗世独立,仿佛她生来便该是站在那里,旁人无法近侧。她身上的彩蝶仿若有了生机,翩翩起舞。但那样的曲子被她吹的百转千回,已是世间难得。莫非她又是被西凤帝废除嫔位的哪位贵人?正想上去,却见有人靠近,他便没再逗留,转身离去。 “夜离,你去哪里了?”兰晴语走上前,福了一安。她模样娇美,羞涩中含嗔带俏,脸颊浮起两抹红云,艳丽不可方物。 “走吧,时辰不早了。”司夜离并未回答她的话,从护卫手中取过大氅,替她拢好衣物,暖上手炉,护送她出殿门,墨瞳的眸底幽深黯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他总是这样,仿佛对她极好,却似怎么都走不到他心底。 他们刚想离开,他身边的流锦领着个太监,带来了宫中的旨意,要他进宫一趟。旨意来的急切,兰晴语让他把人都带了去,这次他们出来带的人并不多,能侍他左右的心腹也就流锦一人,总要有人在他身边伺候着,所幸他应允了,只留了几个在山下守着的侍卫。 司夜离走了,她到还想在寺中兜逛,呼吸下山上的新鲜空气,故走的极慢。 主殿的西侧立在佛主不远处的是位梵音仙子,她是天界主擅音律之主。但当宁朝夕看到她那慈善的脸上,仿佛正痴情的凝视着前方。但她的前方就只有一位悲天悯人,主宰万物的神帝,她究竟在深情凝视谁? 这是宁朝夕脑中闪过的莫名想法,她是怎么了,胡思乱想什么,那可是大不敬。于是,快步离开佛殿,往下山的方向前去。 回去的路上有丝过于安静,不知司夜离他们可否离去。或许是过于安静,耳朵变得灵敏,树影微动间,闪过一个人影。她吓的跳开,那个人才不至于扑到她身上。尚未看清那人的长相,围着他追来的几个壮汉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轮番上阵伺候他。瞬间,那个男子一身华贵的衣衫早已被积雪染污,身上c脚上c头上无一幸免,他抱着身体蜷缩在地,不知是否无力反击,任他们一拳一拳揍去。 这山下的守卫是吃素的吗,听到打架也不上来?难道司夜离他们真的走了?宁朝夕才不想管这闲事,况且她现在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凭什么帮他,她纵然没有相救的理由,所以最好别牵连到她。 “别打我是南晋质子轩辕启”那几个壮汉愣了愣,面面相觑,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口中嘲笑道:“打的就是你这个劳什质子,你们南晋都不要你了,到我们西凤来还指望把你当人看吗?”说着,还碎了口唾沫到他那张脸上。虽已极力被他掩住,也免不了挨了几拳,除了脸颊有些肿外,到还看得出是个人模人样,长的清秀俊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进香被掳 哎。他们说的对,连自己国家都抛弃的人,被欺负是很正常的事。宁朝夕叹了口气,刚想从他们身边绕过,也不知是那人终于看到了她还是什么,敢情是把她当救命稻草了。提起全身力气扑到她身上,将她反手制住,另一手中已是一块削尖的石头。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动作极快,一气呵成。到不是宁朝夕小觑了他,若不是想不到他会反击,且还是连累到她,她肯定不会让他有得手的机会。当真是世风日下,连一个看起来不过文弱书生都能威胁到她,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别动,我的石头可不长眼睛。”轩辕启肿胀的脸上透着狠绝,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没有杀过人,连块石头都拿不稳。宁朝夕无语问苍天,可曾想她也会落得有一天被块石头震慑住。 “小子,拿个娘们威胁我们算什么,有种你就别躲。”几个壮汉不屑的说道,又哄堂大笑一番,显然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是镇国公的女儿,当朝相爷的未婚妻。”轩辕启说着,又把削尖的石头递进了几分,白皙的肌肤被磨破,有丝殷红色血腥味,她感觉到血正沿着脖颈滑进衣衫内。几个壮汉显然是被这话震到了,脸色难看之极。 本想开口辩驳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口。她不能告诉他们她不是兰晴语,或许借着这个人的未婚妻之名还有些用处,他们怕了便不会再为难她,那她的困境就解了。 “啊”也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惹得他们全朝那个出声的方向望去。只见光秃的树干后躲着一个女子,着一袭湖蓝色缎霞,同以白色狐裘裹身。美丽的脸上都是惊恐之意。只一眼她便看出,那才是真正的兰晴语。她是听到他们说镇国公之女,相爷未婚妻才惊叫出声的,因为那个人正是她。 “谁才是兰晴语?”几个壮汉轻轻腹议,厉声问道。 两人都不出声,这个兰晴语这次到乖了,她也怕惹到他们。 “兰晴语号称第一美女。”壮汉瞅了瞅两人的貌容,显见轩辕启手中的女人更适合这个词语,遂冲宁朝夕走去。轩辕启一惊,将她推给他们。在宁朝夕昏迷前,隐约听到山下疾步赶来的官兵和已经不知何时追来的芷澜,尖声叫着她小姐。她应该安全了吧,这些人果是吃素的,动作这么慢,让他们保护人,都死了几次了。黑暗渐渐袭来,她被劈中颈侧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醒来时必定是在府中自己的床上,结果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动弹,脚上也被粗绳束缚,嘴里还塞着麻布。四周漆黑,呼吸渐重,倾身便能撞到物器,疼痛中使她的脑子异常灵敏。似乎她正被装在立米大的器皿中,有股酒香味飘来。身下是轴轮滚动发出的声响,除此之外一路上都很安静,也没听到交谈声。 她在哪里?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脑子昏昏沉沉的,应该是被人用了迷魂散,浑身使不上力。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目的地到了。因为她听到了交谈声。 几个大汉将装着宁朝夕的酒桶搬下马车,将盖子打开,探了探她鼻息,确定她没死,又粗手粗脚将她拖出来,扔到破庙里。她的脚磕到缚绑酒桶的铁片,勾破裙裾,露出白皙的腿腹,划出条不太深的血痕。 “啧啧啧这司相的女人果是个美人,连小腿都这般诱人。”说话的男人抓住她的绣鞋,粗糙的大手不规矩的抚上她的腿腹,沿着她划伤的地方往上来回抚摸。 宁朝夕原本还想装晕来观察情况,伺机而动。但她实在受不了被个男人这样摸自己,而且还是个恶心的男人,她的胃都在翻腾,她有洁癖。这下要提早暴露自己了,虽是下策,却总比不制止被摸遍全身好多了吧。 男人还在摸着,冷不丁对上倏然睁开眼的宁朝夕,冰冷的眼中不带一丝温度。他到也不恼,反而笑的猥琐:“小娘子果然不简单,下了这么重的迷魂散居然还能在短时间内醒来。怎么,是等不及想提早和爷欢好吗?” “滚开。”宁朝夕无声踹了男人一脚,狠狠瞪着眼中的无名火。他最好祈求自己永远别落在她手上,否则定让他死的很难看。 “玄,这个女人虽被人雇重金要毁她清白,但她是大哥的,你别忘了分寸,调戏调戏她就算了,别玩的太过火。说不定等大哥玩腻了,还能赏给你。”说话的是站在边上的男子,他身后还跟了几个男人,都是一身黑衣。他们虽说的是西凤语,但却绑了个南晋男子的发辫。 唤玄的男子似乎是被震慑到了,不甘的哼了声。这时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脸上覆着黑面,墨发盘在脑后,看不出是哪国的样式。他走近时带了肃杀之气,全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仿佛是一只猎豹瞅着眼前的食物,盘算着该怎么享用。他的眼眸幽深暗沉,深不可测眼底透着不屑和狎玩。 他走上前,粗暴的扯落她裹身的狐裘,狐裘翻个弧度,跌落在地,如一件破败的玩偶。接着,他扯住烟青色衣襟猛地拽掉一大块,水红色肚兜呼之欲出,再也遮盖不了她白皙嫩滑的肌肤。几个边上等着看好戏的男人顿时倒抽口冷气,眼中竟是垂涎和戏弄。他的眼中也眯起氤氲的水雾,她知道他动了情。 该怎么办才好?她心中又惧又怕,却少了分女子该有的羞涩。她屏住呼吸,保持清醒,努力想着自救的方法。脑中乱乱的,有什么似没有被抓住的,或不曾留意的,正一点一滴汇聚起来。她一向是聪明的,不做无谓的揣测和伤心,那些都没有用,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男人低下头,吻住她嫩白的颈项,轻轻舔舐着。后面的男人们似也来了精神,兴奋的低吼着。 他们的目标或许本来就不是轩辕启,而是她?他们把她当成是司夜离的女人,所以奉命毁了她清白,虽然她还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但她随即知道当时自己默认是兰晴语是多么愚蠢的举动,她将自己推进了狼窝。不管怎么样都改不了她被当成是替罪羔羊的事实,明知是与虎谋皮也只能暂且一试了。 她奋力蜷曲去顶身前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男人被她撞跌在地,显然是未料到她力气不小。见她支吾着有话要说,替她拿掉堵住嘴的麻布,看看她还能有什么花招。 机会只有一次,她定了定心神,说道:“那个要毁我清白的人,我出十万两买回自己的清白。”她已无路可退,就算说自己不是兰晴语,眼下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那些人就是先前打轩辕启的人,他们乔装的再好,她还是看出了破绽。至于轩辕启是不是他们一伙的,她还没空去想这个问题,或者说她还猜不透他是演当中的哪一个? 玄他们已为所动,跃跃欲试的低声商量着。毕竟那是白银整整十万两,是他们这辈子都未必挣到的钱,有了这些钱,他们想要多少女人没有,更何况是这个女人的清白。人都是贪婪的,面对利欲熏心有谁不动心。 “兰小姐果然豪爽,十万两确实叫我们众兄弟心动,但你现在能拿出来吗?不要说什么派人去取这种拖延时间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男人低低说道,连声音都是假的。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不笨,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他们倒真是看得起真的兰晴语了。只是她不是兰晴语,从他们演了这场苦肉戏开始,她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阴谋,她不想参与进来,但还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自然不信,若我能当场拿出这十万两呢?” “小姐算话,在下自然算话。”男人蒙面的脸上讥讽的笑着。 “好,那你帮我把手解开,我拿给你。”男人看了看她,深怕她耍什么花样,迟迟不动手。似看透他心思,她也不急。女人的身体在未嫁人之前是不可随意被人触碰的,出了嫁也只能是给自己的夫君。夫为妻纲,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不管她恣意随性成什么样,在这个时空这个朝代,她都逃不开教条束缚,身为女人她比任何人都懂,也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她不奢望爱情,并不代表她不想拥有,她只是比别人都世故现实而已。他知道她在介意什么,手一挥,将她覆着手腕的绳劈开。 一旦得了解脱,宁朝夕就开始谋算第二步。她将拢在腰间的玉笛取下,这只笛子看似简单,内里玄妙却大着。不到万不得已她本不想拿出那样东西,因为那件东西于她至关重大,落在旁人手中或许只是一笔财富,但若是被有心人拿去,于她就岌岌可危。 “怎么,兰小姐该不会想耍花招吧?”男人挑起她下颌,粗糙的掌心慢慢抚摸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进香被掳 她强忍着胸臆间的不适和恶心,只想快些将这件事了结。不觉手间已多出一枚小章。说是小章,到不如说那只是一枚雕得如墨羽一样的小花,隐约间能辨出似朵蔷薇,墨紫色的花瓣却像是个图腾,歪歪扭扭一时难以形容,仔细辨认却像是个佛咒,不知刻了什么小字。 男人拿在手中把玩,掂了掂分量笑道:“就这么个破东西能值十万两,莫不是兰小姐开玩笑吧?” “你去西凤任何一家古玩店,看能不能换到十万两,就知道我是不是开玩笑了。”她说的没错。有眼光的人只要略微思量便能分清这块玉光滑剔透,单说这印章,是出自西海的千年墨紫玉,据说是只有皇族的人才拥有,这个已经不带考究,识货的人都知道是块无价之宝。至于为何会到了她手中,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来。指尖摩挲着小章光滑的底部,意有不舍,但再不舍该舍弃的时候她也不会犹豫。这块小章真正的用途怕是只有需要这枚章的人才会清楚,其余不过是块普通的玉罢了,她既能舍弃,必也有十足的把握料定了不会惹出大事来,只待它重回自己手中的那天。人生有舍有得,旦看自己在乎什么。 许是看出这块玉价值不菲,男人将它收到袖中。 交易达成,宁朝夕并未敢多留,拾起地上的狐裘,男人的速度极快,已将她反手捉住。不过瞬间,将她抵到墙角。单薄的衣衫贴着墙壁,冰冷像泉水般袭来。她眼底的惧意惊涛骇浪,她不该相信他的,眼前的男人本便比她强大,再加上他用了内力,她体内的迷魂散又尚未完全清除,此刻只能任他宰割。 破庙的光线暗,却是看的清楚,先前那些调戏她的人已离去,现在就剩下他们。 “怎么,想出尔反尔?”绝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每当这样就说明她怒了。沉暗的眼底是一片杀意。 “别这么看我,那十万两是买我兄弟不碰你,我说过算数也指的是他们。至于我”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已用行动证明。 宁朝夕想抵抗,他双脚微曲,轻易将她的脚制住,一只手反手制住她的双手,两人就抵在墙上,姿势暧昧。“放手。”她挣了挣。他动作迅速,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覆唇吻住她的,任她闪躲,指尖在她腰际拂过,她的身体便虚软的攀着他,才不致滑倒。他唇舌耗开她的檀口,抵上她的贝齿,含住她的舌尖,轻轻转动挑弄着。她的唇瓣很柔软,好像两片雪花,有着薄薄的冰凉,却芳香馥郁,令他忍不住想一尝再尝,舍不得放开。 含糊间听到她唇瓣溢出两个字,“无耻”。他知道她恼火,无耻又怎样?他本来就是无耻的人。 指尖滑过她的裙裾,将她贴身的褒裤扯掉,她的脸早已惨白,被他封住的唇只溢出“呜呜”声。她疼的咬住他的舌,直到有血腥味溢满唇腔,他才退出,同时放过她的唇。 他想以此来减轻她的疼痛,以为她会感激他吗?所有的屈辱和不堪铺天盖地袭来,扬了扬头,不让眼中的泪流出。她不是早就不会流泪了吗?趁他不备,狠狠撞开他,身体却因为颤抖的厉害,站不住跌倒在地。裙裾上残留着她的处子血,那抹浅红色暗示着她此刻已为人妇的事实,虽然她还未经历过情事,这些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她摊了摊双手,心里虚无的厉害。仿佛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任人摆弄,任人丢弃。命运,究竟和她开了个怎样的玩笑,她只想安然的活着,不行吗?假装忘却了前程过往,以为自己能重生,才知道不能。她终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许过往造孽太多,就要以此来偿还,罢了,若以此要孤独终老,她也认了。 愤恨的眼中是噬血般的猩红,在他尚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时,她已将脚上的粗绳割断,手中彼时已多了把短刃。再出手,拼着同归于尽,刀刀狠厉,虽无内力支撑,但也是极快,每一招都透着致人死地。她的短刃名为残血。残血一出,不喝饱血是不会收手的,所以不到必要她都不会将残血拿出来。这一次,残血就好好释放自己去喝这些恶人的血吧。 残血在她手中仿若有了灵魂,变换着不同的姿势,刺进那些听到打斗破门而进之人的身体。手过之处,硬生生在比她高大的男人胸膛刺出一个窟窿。玄见她沾满鲜血的手从同伴胸前穿膛而过,那柄短刃上再也看不出一丝光亮,有的只是鲜艳的血渍。吓的脸色青白。那个女人是魔鬼吗?她怎么能眼都不眨就将那个杀死的人推倒在地,接着往他这边过来。 而那个男子却是自始至终抱拳站在角落里,片叶不沾身,也无意她凌厉的招式和他的人缠斗着,仿佛在他眼里那根本只是花拳绣腿,不值得他费半分力气去对付。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其他的不关他的事。 “不不”要字尚未发出,残血已割破玄的喉咙,只余滴答的血溅落在青石地发出的悲恸声。她清楚该怎么才能一招毙命,她不是个嗜血的人,但杀人的时候却绝不会手软。在杀戮面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不想被杀,就必须将对手杀死。曾经她也一度以为再也不用过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为此她付出了太多。看着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曾经她多么想要干干净净,恐怕这辈子再也不能。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不会再退。 唇角溢出点点鲜血,她拂袖支撑着自己仅存的一丝气力,曾几何时她竟虚弱成只能解决两三人了?便是受到这样的耻辱她也不愿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继续嘲笑她,所以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她也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即使是眼前这个她毫无胜算的男人。其余的五六人举刀与她对峙着,也不敢贸然向她进攻,深怕她会发疯似地不顾一切,但若她胆敢再上前一步,便又是新一轮的苦战。捂住的胸口猛然咳出一口血,能支撑几招已是极限了,毕竟他们都是有功底的壮汉。 轻袖曼舞,扫起散落在地的枯叶,如剑雨般射向对面的男子,只余力不足轻飘飘飞掠几米便施施然矮坠于地。男人们见此反而哄堂嘲笑她,一反先前对她的惧意,因她实在无足为惧。待她指尖的短刃再想攻击时,男人已连剑带人掠过她身边,剑尖上滴落几滴暗红色的血,与此同时他脸上半残不落的面具被她握于掌中。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本不欲杀你。”他阴冷说道。心里竟莫名生出一股烦躁来,锐利的眸光落在面具上,却如他说的,只想快些解决这个麻烦,只于她太过难缠,竟见到了他的真容。 捡起地上的狐裘,从男人阴鸷的眸中她慢慢移步出门。嫣红的血染在白色的狐裘上,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旖旎血痕。垂坠在腰侧的臂弯用狐裘盖着,按压着烟青色绣裙上的指缝中隐隐渗出绯红的鲜血。 男人摆手拦住了其他人。她跌跌撞撞往前走去,他们不会再追上来,至少她安全了,因他们早就不需要再对付她,她的身上中了那个男人一剑,剑贯穿了她的前胸后背,在左下腹的地方隐隐作痛,她似感觉不到。剑伤有多深那人就下了几分力,她看清了他的面容,他自不会放过她。除非她想死,否则便无谓再纠缠下去,只要她活着终能再找他雪恨。 月寒如水,干燥的风刮着败碎的枝条,涤涤荡荡,雪已停,踩着湿滑难走的石子路,她不知要去向哪里。迷途漫漫,何处能归家,能知我伤敛我痛,为我枯寂的心有个安偶? “回禀相爷,属下搜遍了北皇城的所有平民窟和能藏匿人的大小庙宇,均无发现。”听着流锦的汇报,那张云淡风轻的俊逸脸上,深眉微蹙,眸底沉暗幽深,脸上却是挂着一贯的笑容,此刻却是笑意疏浅,显见司夜离的心情并不好,连那一分笑意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镇国公兰渊率着家仆也赶了过来汇合,手中举着火把,个个脸色灰败如土。兰渊骑马走到司夜离面前,朝他一揖,司夜离也回礼说道:“兰公客气。夜离无能,未能保护好兰小姐,以致被奸人掳走,是夜离之失。” 兰渊当然知道这个未来女婿是被皇帝招进了宫,他们当时正在商量虞岭建坝和黔郡赈灾的银两调配问题,就接到侍卫急匆匆跑来禀报,说是兰晴语被截,不知所踪。皇帝震怒,可想此人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犯案,截的又是当朝相爷的未婚妻,且是镇国公家小姐这般尊贵的身份,极是重视。后便派了禁军统领叶裴协助司夜离封锁城门寻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与君初识 叶裴是西凤帝的心腹,极得倚重,掌握五万禁军保卫皇宫中的安全。他为人耿直,只忠于皇帝。现年双十满一,与司夜离是同窗,当年他们两人可谓是京中“双花”,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一个俊美倾城,一个儒雅憨直;一个能文一个能武。但他虽是禁军统领,不知是否不善言辞的关系,要知道为官之道若固步自封c清高自廉也只能望而却步,所以他也只是个四品官员。当然像司夜离那种天赋异禀,扶摇直上的已属万中无一,普通人是望尘莫及的。也有人感叹叶裴,既生瑜何生亮,这辈子是恐难超司夜离。 叶裴走过大队人马,整装待齐的侍卫训练有素地站成列队,候在一边。司夜离微一颔首,他便报道:“回禀相爷,微臣已将南皇城大街小铺都搜过,因住着各官员家宅不便打扰,想必也不会在其中,余下并无发现。” 东面已由兰渊搜过,至此只有西面尚未寻找。但西面地处皇城群山峻壤,风景迤逦,多是皇陵,仅天觉寺远在飘渺云层外。都是军势险地,真要藏进深山,到还真不好找。正想着,远处灯火明暗,有一小队侍卫朝他们的方向进发,带头的却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定远侯,一身铠甲,威风凌凌。虽说他手中握有兵权,可便是司夜离都只能带随从找人,更遑论是他。他这般更深露重,与他们的目的不同,在这里出现,违反圣意又是为了什么? 他眉宇间晦暗,表面却依旧沉着c淡定,将所有心思都掩藏在那张苍老的面皮下,敛的深了,别人也便觉得他是个无城府之人。 “宁将军,微臣等奉旨寻找兰小姐,不知你这么晚又是为何?今夜全城戒严,你带这么多人该不会是想掩饰什么吧?抑或者说兰小姐失踪的事你会有线索?”叶裴意有所指地说道。私自带兵可是大罪,他有权将宁浩缉拿,依法查办。 宁浩到也不恼,瞥了瞥他,将手中的鞭绳扔给侍卫,一甩衣袖从马上下来,对司夜离说道:“本侯是为寻小女而来。” “那天觉寺上被截去的恐怕不止兰晴语,还有我表妹宁朝夕吧?”说话的正是尾随在宁浩身后,匆忙赶至的大皇子凤云殊。既是他同行,那么带兵也无不可。因在天子脚下能随意调动兵马的,仅是两位皇子。司夜离只是个文官,没有兵权,又是个极其低调的主,做事循规蹈矩,决不逾越半分,即便是如今他的未婚妻有事,看他也只是派出了家仆,并未去向西凤帝借兵。他那淡定的样子,到真符合他的性格。其实除了他们,兰渊和宁浩手中也有少许兵权。且兰渊这老丈人和女婿到是同一脾性,两人带来的家仆约莫也就百八十人,到不知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司夜离淡淡看着宁浩,眼底看不出喜怒,但微微暴涨的愠怒在周身蔓延出去。在场的人都知道在朝堂上,每每年轻气盛的司夜离意见总是与宁浩相左,而皇帝却也任着司夜离打压宁浩,深怕宁浩权势滔天,再成为第二个宁家。所以任人都清楚他们是面和心不合。 再来说说宁浩,这两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理当不会有矛盾,也不知是谁得罪的谁,似乎总有那么点苗头暗示着两人不对盘,又都极得圣眷,难免都想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自会相争。宁浩当初还不是将军,只不过是个不愿躲在宁家羽翼下,想要独自出来闯荡的无名小卒,投奔在军中,一点一点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也正是西凤帝看中了这点,觉得他有实力,才会在诛杀了宁氏九族后留下了他。但那也不过是利用,利用完了又岂会留着他在皇帝枕畔让人日日不得安宁,等皇帝培育出更多的人才时,他便会越廉价,皇帝现在还肯重用他,是为西凤尚找不出如他般的军事能手。在他尚未被西凤帝蔽如弃履时,他要未雨绸缪巩固自己的势力。其实宁浩也是深知这点的吧,毕竟他和凤云殊不一样,他是外人,就算做的再多,都逃不出这样的命运,所以他才会处处掣肘,又处处谨小慎微的对西凤帝卑躬屈膝。 宁浩与前皇后宁心苒是表姐弟的关系,凤云殊又是宁皇后所生,宁浩虽是宁家旁支领养的儿子,没有血缘,但也称的上一声表舅。宁家原是大家族,声名显赫,在朝中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历来的女子被纳进宫封后封妃的也不少。只可惜盛衰而哀极,荣宠到顶峰便只有颓败。皇帝枕畔岂容他人高枕安眠,他恨极宁皇后,不只因她是宁家人,更是害死他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当年西凤帝看上了前来做质子的轩辕启的母妃颜素悠。四国鼎立,各有千秋。若战,功败难定,若相安,诸国之间又都有野心。南晋虽在各国中实力最强,不过是综合实力加上地理位置,单独挑出来行军打仗就与北魏不相上下,论起骁勇又比不得东燕,经济上更是西凤胜上一筹。经过多年战争,平息后的宁静更为珍贵,为友好相处,不再战争,南晋愿派废黜的妃子挟皇六子到西凤做质子,以示诚意。那时的轩辕启才五岁,他母妃也风华正貌,西凤帝强行将她纳入宫中为妃,百般宠爱,于她却是毕生耻辱。后生下现今太子凤九天,当时还只是皇子,西凤帝被她迷了心智,执意要立九天为太子。同以嫔妃的宁心苒得知此事,岂能如了她意,原本凭宁家在朝中的势力,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若九天立为太子,那颜素悠势必会成为皇后。最后在百官的劝戒下,西凤帝只能以杀母立子将九天扶上太子位,而颜素悠则在九天出生第九天被处死。所以才会有了九天这个名字。其实不然,九天是乳名,凤衍才是当今太子的真名,只是朝中多有看不起他之人,故此自小便这么叫他。宁心苒则顺利登上凤位,成为尊荣无比的皇后。 其实有人猜测,当年这件事,西凤帝只是借了个由头,他不会将有宁氏血统的大皇子立为太子,反而宠幸一个没有家族势力,身份低微,卑贱下作的质子母妃。一则是忌惮宁氏势力,二则是故意要给他们看,他才是权利的主导者,他想要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他才是皇帝。那么他宠幸那个女人,给她权利地位,后来又无情将她处死,则就可以解释,因为他的宠爱也可见一斑。他只想利用这个女人,宣示无人可挑战他的权威。既是利用,这当中的真心又有多少,皇帝的心思谁又能真猜的透呢。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西凤帝还是提拔了骁勇善战的宁浩,可能正是看出他既非真正宁家人,但又秉承了宁氏在战事上饕餮的智谋,深得器重也不无道理。宁浩与大皇子走的近,或者说结党朋庇,暗中扶植自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时深日久,难保西凤帝不会忌惮宁浩手中的兵权,想要除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一一下马见过凤云殊,凤云殊挥手让他们起来,说道:“表舅来找本宫,要本宫带兵协助,皆因朝夕去天觉寺也无故失踪。她的贴身丫鬟芷澜在昏迷前见到轩辕启被人追至殴打致伤,且因至今昏迷未醒,无法询问。那么说轩辕启是最后见到她们的人,又或者说他昏迷可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假象,他为了帮某些人达成目的,受些伤本也不算什么。”他欲言又止,盯着司夜离问道:“司相就不怀疑吗?” “大皇子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所为?”司夜离淡淡笑道,他背后的月光将他笼的如梦似幻,一袭白袍素敛沉静,高华无双。他望着远处的山峦叠峰,好似无心却一语道破:“无凭无据又怎可断定是太子殿下,大皇子这话莫要到皇上面前去说,皇上会不高兴的。”他的温文而雅是出了名的,见谁都不得罪,见谁都曲意逢迎。 “司相应当清楚轩辕启有意巴结皇弟,九天虽表面上与他疏离,但私下里两人关系菲浅。不知司相可还记得去年夜宴,九天帮轩辕启在父皇面前进言几句,结果遭到父皇的训斥。轩辕启又深知九天喜欢兰晴语,早有立她为太子妃之意,如今父皇赐婚你俩,他又怎会不做点事,平白成全你俩?这不是他的作风。” 凤云殊话里挑拨的意思明显,司夜离欲不接话,但看他沉思,凤云殊便知他是信了。能在这档口截走兰晴语,公然与当朝权倾朝野的相爷为敌的,除了同样喜欢兰晴语,不肯罢休的太子,当真找不出第二人。 月影疏斜,雾霭中斑驳人影散落墙角,一袭烟青色衣袍上墨血重染,犹如浸在月色里的桎槁枷锁,露出森森獠牙,向他们逼近。 “谁?是人是鬼?”人群里不知是谁吓的脸色惨白,没管住自己的嘴,尖声叫了起来。众人不禁往目光处寻声望去,几个胆小的侍卫丢掉手中的兵器,战战兢兢躲到远处,早已不顾军纪,狼狈失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与君初识 暗夜中,那个女子一头青丝凌乱披散于肩头,如黑珍珠般丝滑顺亮,如瀑布般垂至腰侧。好似正等着哪个人绾起。被血染透的狐裘变成森寒的红,裙裾破碎不堪,露出嫩白光滑的腿腹上,却是已结痂的伤痕,皮肉翻转,可怖之极。却也更衬出她肌肤胜雪,葱嫩如藕。其从腿侧滑下的血痕,分明暗示着什么他们却都是明白的。上身衣衫半敞,露出水红色的肚兜。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她犹如鬼魅出现在暗夜中,不知行了多久,碰到无处躲避的乞丐,见她潦倒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两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想要对她施暴,她负伤在身连逃的力气都没有,将她拖进阴暗的巷子中,粗粝残怖的污垢染满双手,扒拉着她的狐裘,她惊恐之极,无奈力气敌不过他们,匆慌之下连掉落的狐裘都来不及顾上,抓到什么就往那些人身上砸去。或许是被玉笛砸中,他们吃痛松开了她,她跌撞下几次摔倒在湿滑的雪地,乞丐猥琐的捏着骨头啪啪响,等待着这只待宰羔羊挣扎,不管她怎么挣扎,在他们眼中都是微乎其微的,她只是个弱小的女子。情急之下,她摸到了壁缝间的碎片,光滑的瓷碗在月光的照明下闪出锋利的锐芒,搏斗间她踹中了乞丐的命根子,乞丐蹲在地上嗷嗷大叫,另两个乞丐却毅然朝她扑来,她用锐片划破了那个人的喉咙却一点都不畏惧,血喷洒在她的裙裾上脸上,如地狱中行将而来的幽灵,邪魅妖娆,勾人性命。最后那个她没有那么容易制服,腰腹间的血越染越多,体力不支的后果是挨了耳光的唇角破裂。乞丐粗粝的手上沾染过毒液,划伤了她的脸,触碰上她的伤口令她也染了毒,她拼死挣扎才勉强逃过,一路奔至极远都不敢回头去看。反正死一两个人在这种雪天里本便是寻常,又是乞丐,官府都不予理睬,又有谁会追究。自有人会替他们拖至乱葬岗草草埋了,至于没死的乞丐更是不会傻的将此事宣扬出去,调戏良家妇女乃是大罪,下狱是小,在狱中受折磨才是大事。 宁朝夕原本藏身于西侧的屋檐下,或许司夜离早已发现了她,才一直望着她的方向,也或许在听到凤云殊指向凶手是凤九天时,因太过激动,而暴露了自己。 侍卫听到司夜离的指示,又看到她呵出的雾气,在黑暗中清晰渐明,知道她不是鬼,就大着胆子将她压到他们面前。 “抬起头来。”司夜离淡淡瞥眸,墨黑的眸中尽是阴鸷和讥讽,面上依旧是招牌的笑。 压着宁朝夕的侍卫见她无动于衷,终于不耐烦的抬手狠狠扯起她如丝般的缎发。她吃痛,勉励撑起染血的脸颊。半边脸颊浸在血水中,狰狞的红色如张开的獠牙利爪,恐怖至极,恍如从水中捞出的血人。半边脸颊的血水被青黛氤开,灰黑色一大块墨印在颊边,汗水粘到鬓角,合着尚未凝固的黏稠血迹滴下,分不清那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有几滴落在肚兜上,晕染开一朵朵娇艳的花蕊,性感诱人。刚刚他们就是看到了她那张中毒被毁的脸,才吓成那样的。说她是人,又比鬼好不到哪里去。 司夜离却并未被吓到,反而撩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拨开,那白皙的脸此刻因血水而看不清原本的真面目。只余暗沉的眸底,如一汪深潭,清澈见底,看人时又好似能摄魂夺魄。他捏着她下颌,明明是温柔的,却教她生疼。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霸气,却又笑的无害,令人无端生出如沐春风之感。且不管是不是装的,都能迷惑万千女子,单他那副倾城皮囊,和眼底的深情,就教人为之疯狂。他那样露骨的打量,让她恼火的撇开头。 “朝夕?”宁浩似才认出了她,低低唤道。声音里有丝不确定,又有丝哀恸,颤抖地推开压着她的侍卫,朝她扑去。看着她形同疯妇,眼神空洞迷离,毫无焦距。出口的话又多了丝哽咽和悲愤:“夕儿,发生什么事了?你看看爹,有爹在这里,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凤云殊和众人均未见过真正的宁朝夕,他这个表妹极为害羞,连他都不待见。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宫宴,她都是躲在角落里,戴着胧纱安静到无人会注意到。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以这种方式令人记住。想起自己那些皇妹总有意无意捉弄她,想揭开她面纱窥探她的容貌,那些主意卑鄙拙劣,她能一次次躲过,实在不易。那一定深深伤了她的自尊,她才会从小沉默寡言。若他早点知道,他一定不会嫌弃她容貌丑陋,甚至还会保护她,不让她受这些苦。 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更何况那还是他自己的表妹。凤云殊将自己身上的黑貂裘解下来,替她换下那件染血的狐裘,紧紧裹住,不让别人窥视她胜雪的肌肤。 宁朝夕仿若感受到他的善意和温暖,抬眸望着他,蹹动的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罢,反正都是多余的。她已疲累之极,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她能勉强逃出算幸事,她都不敢想自己是怎么从地狱爬出来的。 “噢,既然是宁小姐,何不说说你今晚是去了哪里,又怎会如此狼狈憔悴,也好让我们为你讨个公道?”司夜离淡淡睨着她,言词极尽凉薄。 “宁将军,这事维系重大,不诺请皇上做主?”她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和皇室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叶裴不敢怠慢,也不敢隐瞒。在场的人都亲见此情此景若传出去,她名誉已毁,自是要令皇帝动怒,到时不但太子妃位不保,恐怕更无法在凤都立足,连头都抬不起来。瞒是瞒不住了,只她不要想不开寻短见才好。他能做的仅能如此。 “旦听裴总领之言。”其实宁浩没有选择,叶裴既是皇帝派出的人便等于是皇帝,他也不想家丑外扬,也自知此事再无望,但他又怎能逆拂皇帝的意,到时大婚之时再查出这件事他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还不如将此事闹大,看皇帝老子会不会为他做主,真若是他儿子所为,他便也多了个借口除去那个懦弱无为的太子,正中他下怀。虽累了朝夕牵连,但朝堂上的事随时都波诡云谲,谁能说的清,就看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罢了。 到是那个一直都浅淡言语之人心思缜密派人下去道:“还是先派人将事情具体了解一下也不迟。”他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司夜离,也不知他此话何意,但此人素来严谨,会核对也就不难理解,仿似唯有他做来才合情合理。 禁军领命而去。 “主子,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子殿下所为?你当真信大皇子所言,他这分明是挑拨你俩,其实太子殿下喜欢兰小姐,与主子早已势成水火,他根本无需担心你会倚向太子,多此一举。”流锦说道。 宁浩和凤云殊既已寻到宁朝夕,发生的事自有西凤帝派人查明,他们也不便久留,遂带着人走了。既然从宁朝夕处得知抓她的人并未一同将兰晴语抓获,那么他们也该因着大皇子的提醒,往太子府走一趟,证实他的推测。再说,兰晴语被掳太子不可能不知,他既喜欢她又怎会不派人寻她?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们的人,可未见太子的踪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当真太子所为,只是他派去的人抓错了人,所以后来他又派人将兰晴语抓了。那么兰晴语在哪里,已不言而喻。 兰渊爱女心切,深怕她出事,司夜离将随从拨了给他,先行前去。自己则和流锦追随在后,接应前去宫中请旨的叶裴,顺便再调些禁军包围太子府。那是表面上的,其实他只是不想先去碰软钉子,凤云殊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岂能让他白白占了渔翁之利? 司夜离敛起笑意,墨黑的眸中只剩阴鸷,雾霭氤氲。薄唇微撩,轻掩心事,问道:“你说呢?” 流锦挠挠头,理了理思绪,道:“主子智慧无双,又怎能料不到他们怎么想。” “凤云殊既有此意,我们淡看好戏,岂能不成他意,这就走一趟吧。”暗暮中,那双丹凤眸幽深黯然,月华在背后淡淡笼罩。 太子府前堵满了人,将整个府邸愣是围个水泄不通。管家刘艮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小服侍凤九天,待他成年便跟随他做了府中的管家,两人感情亲厚,并不畏惧这阵势,派了人将府门拦住,远远地便是一片灯火通明。 “大胆,太子府也胆敢有人闯?是嫌活的太久是吧?”他厉声喝着,手下的护卫将先上来的几个侍卫推搡到一边,仗着太子撑腰,根本不把兰渊他们放在眼里,嘴里骂骂咧咧。 兰渊倒是好脾气并未生气,他手下的人哪里受的这些个奴才狗仗人势的嚣张跋扈,他们是叶裴带去的禁卫军,效忠的是皇帝,太子算什么。当即拔出佩刀要向刘艮砍去,被兰渊制住。这里毕竟是太子府,在尚未找到人前,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兰渊到底是镇国公,心思缜密,客气道:“劳烦刘总管通报太子殿下一声,说尔等是奉命前来,只因小女失踪,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见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与君初识 “镇国公家小姐失踪又关太子殿下何事?莫不是镇国公以为是太子殿下将人掳了吧?你可是有证据?”这是心虚了。按理说凤九天爱屋及乌,手下的人对兰渊该敬重才是,但刘艮这般跋扈又不将他放在眼里,连声的质问,到真显得他们坦荡。 兰渊被他噎了噎,一时不好反驳。 此行的还有凤云殊,此等利益之事他又怎能落下,就怕寻不到个理由来打压这位皇弟。从兰渊身后步出,刘艮见是大皇子吓得赶紧跪下,身子却不让半分,贴心护主。 “怎么,我都不能进?”凤云殊微恼,随侍的侍卫大有要下令踹门之势,蠢蠢欲动,与太子府的人对峙着。 “老奴不敢,老奴是皇上派给太子殿下的贴身奴仆,深受皇恩,当尽职尽责,顾虑太子殿下安危。大皇子带这么多人恐会吓到太子府的侍婢女眷,深夜多有不便。老奴担不起这个罪责,自是等明晨禀明了皇上让陛下来定夺,若是大皇子不放心自可派人把守门口,老奴绝对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各位官爷,风霜雪寒的,别冻着才好。”刘艮说的客气,言语中却半分不礼让,他可不卖凤云殊的面子。 “不用证据,搜到人便是最好的证据。”身后司夜离骑着马,踏着月光而来,看的人只当以为是天外的仙人,隽惆无双。走的近了,才猛然发现原来是当朝相爷,便又纷纷跪下行礼。 既是司夜离这般说,前来与他汇合的叶裴又拿出了西凤帝的皇谕,再不敢怠慢,让开道来。他还记得当时皇帝气得脸都绿了,只差没将桌案上的奏折打落,大骂这个不孝子,为个女人竟胆大妄为。可不曾想当日他自己为掳人入宫又使过多卑劣的手段,这上梁不正下梁又好到哪去。这位皇太子为人很是狠辣雷利,平日里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可不易。凤云殊他们又何曾不是伺机等着这个机会而动,比耐心没有人比得过这位皇子。他也当真配得起与太子争皇位,不相伯仲。 侍卫得到命令,鱼贯而入,原本安静的府邸顿时声音四起。众人都猜测太子的下落,他许是听到了声响,气冲冲朝房里奔出,衣衫不整,身上脂粉味浓郁,看来他已就寝。见到司夜离他们显是有丝惊慌,在听到他们的来意时到似松了口气。让刘艮领着他们去偏厅用茶,自己随意披了件貂裘,稚嫩的脸上蹙眉隆起,似在担忧似在不安,几次被茶盏烫到手,他都浑然不觉。 司夜离悄悄留意着凤九天的犹自出神,从他紧张的神情来看,想必他必有不可告人的事。或许是他太看得起他了,到真如凤云殊所言,是他所为,才会坎坷不安。 “回禀相爷,从柴房搜出了一个昏迷的女人。”侍卫见礼,将一个着狐裘的女子搀扶进殿。女子脸色惨白,衣衫到整齐,只是尚未清醒。 “语儿”兰渊激动的冲上去,将兰晴语揽在怀中,怒视着凤九天,似在问你还有何话说。 凤九天脸色铁青,矢口辩驳:“这不关我的事,我根本没有派人将兰晴语抓住。如果是我做的,我又何必将人放到柴房,这么蠢被你们当场抓获?” “你就是这么蠢,以为朕老糊涂了吗,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随着走进的是西凤帝,不知是他故意等到这时才进来还是刚到,底下的人竟没有提前通报。跟在他身侧的还有满脸悲恸的宁浩。凤云殊立在角落里,待看着这场好戏。 “臣等参见吾皇”“儿臣给父皇请安”众人齐齐跪下,行礼。西凤帝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却唯独不开口招起凤九天,他就只好继续跪着。 “父皇,儿臣冤枉” “冤枉?你是说宁朝夕的事不是你做的,还是说兰晴语在你府中搜出是朕的幻觉?”西凤帝气道:“你当真以为朕是瞎子,那他们呢?”他指了指在座的众人,众人都不敢吭声,不想被这场怒火殃及到,且皇帝在骂儿子也轮不到他们插嘴。只好安静聆听着,“你以为派人毁宁朝夕清誉,将兰晴语掳到府中,朕就会遂了你的意,让你立兰晴语为妃。这一切不都是你的计谋?朕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算盘都打到朕头上来了。你若不想娶宁朝夕大可跟朕说,派人毁她名节是为不忠。兰晴语是朕钦赐于司相,你夺人妻子,置朕于何地,要朕如何对天下交代?是为不孝。你这般不忠不孝的逆子,朕当初早知还不如立云殊为太子,这些年的亲自抚育,你就为了个女人这般报答朕的恩情?”他说到最后,眼眶泛红,微微站立不稳。大太监徐暮见此紧赶着搀扶皇帝入座,低声劝慰着皇帝莫气坏了身子。这是一个父亲对不争气的儿子谴责,也是对自己没有教育好他而感到心痛。 凤九天瞥了眼端站在西凤帝身侧的凤云殊,知道这局着了道已输,心想着该怎么挽回。侍卫此时再进来,战战兢兢道:“奴才回禀皇上,还有一个女子。” “什么?”众人大惊,没想到会牵涉到这么多人,待看还有什么人时,只听得传出一声惊喊:“这不是寻芳阁的清倌墨莲姑娘么。” 那女子正是从凤九天房里搜出的墨莲,同样衣衫不整,散发披肩,惊魂未定。喊着,“太子救我救我”泪眼迷蒙。 凤九天闭了闭眼,已无处可寻惊声处,敢情那人和自己有仇,非要置他于死地。否则又怎么敢搜去他房,他方才担心的其实是这事。 果然,西凤帝震怒,一拍桌案,斥道:“好一个悖逆忘义的忤逆子,堂堂太子竟和青楼女子厮混,你不要脸朕还要。徐暮,传朕旨意,取消婚事,赐两位小姐各一道旨意,他日朕必允她们所求。太子即日搬回东宫,太子府查封。太子府一干婢奴未阻止主子胡作非为,德行有失统统打入大牢,杖责两百。”说罢,又转身朝司夜离道:“是朕对不住你,往后莫要再提此事,朕日后定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他说的好听,这高官侯爵都在这了,恐怕也只有公主才能配的上。 众人这才看着这位悲戚的男子,尚未举行婚礼妻子便被掳去,这若传出去还以为他和太子争女人。可又觉得皇帝这责罚着实太轻,他罚太子府的婢奴,是认为他们没管教好太子,但下令太子搬回皇宫,虽令太子脸上无光,也算不得什么大罪。皇帝既已下旨抚慰了受害者,施恩并罚,倒寻不出什么借口来。连凤云殊看好戏的都不敢在皇帝的虎须上拔毛,司夜离这个当事者又肯忍气吞声,眼看着此事便要不了了之。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凤九天爬过去抱住西凤帝的脚,此刻也管不了是不是他所为,反正皇帝信了就是真。虽没有削了他的太子位,但将他身边的心腹都拨走,又让他在老子的眼皮底下过活,这让他怎能忍受这般清苦的日子。 到底是西凤帝亲自养大的儿子,他还是舍不得将他下狱,惩罚他身边的人也不过是给别人看。没想到机关算尽还是搬不倒他,看来西凤帝到真喜爱这个儿子。也不知是谁的心思盘算着,眼底露出忿恨,盯着凤九天的眸中只余冰冷。 西凤帝并未理凤九天,甩开他的手,正要往门口走去。却听得一道声音,“皇上,臣有一事相求。”司夜离双膝跪下,一鞠到底,头匍匐碰地。这是大礼,西凤帝停住脚步,听他继续说下去。“皇上,臣想娶定远侯之女——宁朝夕。”如此宁浩再无话可说了罢。 “相爷怎能娶那个丑女呢?”那个一无是处,胆小如鼠,被人破了身的宁朝夕?这个消息就好似一道晴天霹雷,炸开在凤都的大街小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新一轮的谈资。而宁朝夕的名字也在一夜间如瘟疫般传开,比她当初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更不可思议。其实百姓并不知皇家发生的事,他们只是知道心目中俊美温雅如神邸的相爷要娶妻,那微扬的能治愈人心的笑容今后只为一个女子所有,他们本就心生怨怼,若是名扬天下的四大女子尚好,因那也是些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女,若是寻常普通人,又怎能与相爷匹配? “嘘,你别说那么大声,她好歹是小姐,若被听到,我们可都是要受罚的。”丫鬟哆嗦说道。 “怕什么,又不是我们说的,外面都这么传,凡是看过她真容的人全知道了,她是因为长得太丑所以才终日附纱,不敢见人的。” “难怪她从不让我们近身伺候梳洗”青碧色素霓的丫鬟偷偷附耳在两人边小声说道:“我昨日假装在她靧面的时候闯了进去,虽是一瞥,也足以见到了她的左脸上有一块绯红色的像血管一样凸起的伤疤,就在眼睑下,非常吓人。” 女子执册的手滞了滞,遂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在她本光滑的肌肤上有块凸起物,长至余有近一尺,足以毁了这张脸。这是她自受伤中毒后便有的,连为她治疗伤势的名医都无解,只给配了中和的药压制着体内的毒性,怕是要回去再好生研究,除了难看到不致危及生命。她有些无奈的听着他们说她的壁角,恍惚间竟觉得这不是真实的。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无从选择,命运不管将她推给谁,她都只能接受,因为她时刻记着自己是宁浩的女儿,为了她的父亲她什么都可以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嫁娶阴谋 她依稀记得那惊鸿一瞥的男子,除去他毓盈卓华的出尘风姿,他的眼中有寡淡c疏离c冷漠,以及似深海般的深沉那样的眼眸太过复杂,似被一层雾霭笼罩着,纵是她善于心计也撩不开那层面纱。 “放肆,谁准你们在背后说主子坏话?”端着荷叶翠珠盘底的小盅于托盘,芷澜厉声斥责道。她才不过离开刻把功夫,他们就敢胆大妄为了,也不知里面那位主有没有听到。不过便是听到了,她也当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是这么随意纵容惯了,才导致他们一点规矩都没有。 几个下人是有些怕芷澜的,都知道她在这府中扮演过什么角色,身份自比普通下人都要高贵些,老爷小姐都待她甚为亲厚,自然不敢得罪,被斥后都喏喏地不出声,只待她走远,又露出鄙夷的神色。 推开房门,帘秉灼影,垂垂旎香,烟蔓笙炊,是为奇华。绣足玉掩,宝翠一双,浊莲于被,素手在侧。漫然翻书声聂停而止,被人抽走,合拢,再放于帷幔旁的小几上。被迫打断思绪的那人正用怨嗔的眼眸望着她,幽怜若水,盈盈水泽,化为绕指柔。 芷澜被她那样的眼神看的受不了,恍若那真是一汪水,她会被溺毙,连连求饶道:“小姐,你别那样看我,我错了。但是你有伤在身,看书费精神,不利于伤势,恐会撑不住三日后的大婚。”手腕搅动黑色液体的瓷碗中啪啪滴落两颗晶莹的泪珠。 女子抬头看着这个先一秒还安好的柔弱美人,后一秒怎么就哽咽的泣不成声了?她到是有些无所谓,不是没听到在她闺房外嚼舌根的丫鬟仆人,他们虽是伺候着她这个病主子,却是对她常年不在府中极为陌生,又因她喜静都将他们远远遣在门外,他们难免对她放肆些,也就有些无所顾忌的谈论着坊间的流言谩骂。 “三日后吗?”她恍恍而问。时日竟过的这般快,她明明已经早就准备好了,为何还会有不安和茫然? 芷澜敛住泪意,将捣凉的药碗递给宁朝夕,重重点头,“老爷说让我做你的陪嫁丫鬟。” 接药碗的手顿了顿,白皙的手背被溅出黑色黏稠的药汁灼了几滴,宁朝夕盯着手背上的黑点,歉然哑声道:“芷澜,你我二人自小便在一处,情如姐妹,你也最是清楚我的脾性和生活习惯,所以当初爹才会选择了你。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没有必要再追随着我,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如果你愿意” 她的话被芷澜截停,“我不愿意。小姐,你不用赶我,我不会走的,我从被卖进宁府的那天起就只把这里当成是我的家,老爷让我跟着你,我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丫鬟,到死那天为止。更何况,如果不是小姐护着我,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我早就被府中管家打死了,芷澜虽是奴婢,却也知道受人于恩要结草衔环。况且为了那个秘密老爷也不会同意放我走的,只有我在小姐身边,小姐才最安全。” 耐不过芷澜的坚持,她也作罢,反正她对凤都不熟,许多事还需要她来指点着。吹了吹药碗中苦稠的汤汁,皱眉喝下,砸了砸舌,她还真是极其讨厌这东西。 望着那张平静中带着娇俏的脸,芷澜的心里越是忍不住的悲伤。普通人碰到这类事都是要死不活,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官宦的显赫人家。小姐却好像对破身无所谓的样子,女子贞洁最是重要,相爷虽要娶小姐,正常人都是不愿背负这顶耻辱的帽子,又遑论是全西凤都在耻笑的女子。便是嫁过去,小姐往后的生活又该怎么过下去,面对着世人的嘲笑,相爷真的能不介意,爱护小姐吗?怕是小姐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认命,把苦楚埋藏在心底,用笑去化解云淡风轻,那样的小姐坚强的令人心疼。两个南辕北辙不曾见过面的人哪谈得上感情之说,多半也是相爷有着其他的目的,她觉得沦为棋子的小姐好可怜,她会保护着小姐,绝不再让别人欺负她。小丫鬟在心里暗暗发誓。 指腹敲了敲芷澜的额头,将空碗递给她,“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同情我,这件事我迟早会弄清楚,只是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克服恐惧坦然面对。我们要在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若努力过了依然改变不了结局,那只能说明那条必定是我要走的路,无论绕过几个弯都会经过的坎,跨过去,你会看到一切都没有因你而变化,每个人都在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遗忘是人的通病,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我还来不及去感伤,就怕时间过得太快,眨眼已过一世,却徒然发现自己一味的在做一件事,我不想有遗憾。”我还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有太多的不明白,有太多的牵挂放不下,我前十几年的人生有太多的留白,那里只有黑和白,我想知道是否还会有其他的颜色,所以我想活下去,那样顽强的信念,怎还敌不过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呢?而芷澜,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如果到了那天期望你还能如现在般单纯的信任着我。 阙仙楼,这是凤都最大的酒肆,临飘渺湖而建,依是淳淳湖水沿窗而过,远处湖心翠亭如一禺盛开的莲花般绽放,湖岸四周围袅着嫩藕粉色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微风细抚,花瓣在空中旖旎旋转,轻坠于湖面,湖水粼粼波光,似一层层粉红的波霞,烟霞十里,迤逦风光,哪是海市蜃楼可比拟。只羡鸳鸯不羡仙,便是神仙都要为这烟波的桃林蹙足,来一壶美酒,慵懒地栖息在这大好日光里——此楼由此得名。 因阙仙楼位置极好,顾能一饱这天壑三大美景之一的眼福,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再看阙仙楼的布置,雅致清新,脱俗大气。瑶台上名伶舞姬相继表演着,泠泠妙音响绝于耳,醉湖三日焉不息余韵。据说坊间曾有秘闻,阙仙楼之所以能如此闻名大造,全是仿造了被尘埃掩埋在历史残埂断壁中的望江楼,只因那个名字是个禁忌,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提起,也就忘了当初望江楼的影响有多远,只依稀从阙仙楼今日的成就不难看出那三个字背后的强大。 此时瑶台下雀声四起,热闹非凡。众人不由好奇望去,只见一楼的高台上隐隐见于一位女子,风华绝代,美艳动人,妖娆的身姿裹着曳地纱裙,鬓角的步摇随着她指尖的翻飞悠扬起乐。那人不是兰晴语又是谁?她着一身红色霓裳,手覆彩帛,坐在一架瑶琴前,那架瑶琴正是当世名琴——凤凰于飞。据说这架琴正如它的名一样,琴音清曼脱俗,婉转低回——那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求的。 他的手静静附于廊柱下,琴音却已响起,是《雨霖铃》。这首歌表达了女子对爱郎的祝福,对两人有缘无分的感情叹息的失落,又对命运无奈的悲惋。她弹的很好,对凤凰于飞驾驭娴熟,显然是一直在运用。偶抬头不经意间撩眸掠过楼上的男子,似哀婉似怨嗔,又似绵绵情意赋予其中。 “六哥,一切准备妥当,南晋那边潇然已经将人接应到了,西凤边境有唐枫把守着,一路都毫无差池,边疆口也未见南晋的追兵,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定能将人安全的送到你身边,你就放心吧,保管万无一失。”绯衣女子恻然道,半个身子倚在栅栏外,双手擎着浮聚在栏上的彩带,缎面翠桃粉的绣鞋在空中涤涤荡荡来回的舞动,好一番风流洒脱。 “那边呢?”男子淡淡侧首问身后的人。 “皇上届时会亲自为您主办婚礼,因婚礼盛大,又深受皇恩,仅次于国婚,故各国使臣都会前往送贺礼,皇上特此浩恩婚礼当日都城城门销禁一晚,那时人流复杂,便是最好的时机。”那人慢吞吞说道,削尖的嗓子刻意压低了几分,低眉顺目作小伏状,身上的衣衫却是普通百姓都望尘莫及的绸缎样式,华贵又不张扬,低调中又彰显着身份。 “主子,若是皇上不同意这门婚事您预备怎么办?”当时千钧一发,那件事闹之如斯地步,只怕所有的事都要功亏一篑,他却灵机应变,化险为夷,令人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智谋。 男子清隽的侧脸凝望着瑶台上筹光绰影的陇纱,指尖轻扣着栏沿,烟雨浩澜中那张被鲜血交织的脸浮现,女子无助孤弱又坚韧的望着他。可惜,他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浮木,他只会将人推进深渊,却不会解救,所以是命运将你推给我,而非是我要拉你下地狱。 他缓慢轻启檀口,说出的话阴鸷冷狠:“不让自己有退路,别人便也无路可退。”西凤帝向来深知他和宁浩有过节,他娶宁浩的女儿不会有别的阴谋,除了帮助西凤帝解决麻烦外,又能掣肘着宁浩,一举数得。于他,这场婚姻势在必行,娶一个不讨厌的人最好,至少能好对付一些,最坏的结果是拿了个烫手山芋——其实不管道路多么曲折,通向他所要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又或许找一个懦弱,被万民唾弃的女人更好,这样的女人过于自卑,他好掌控,她也绝对没有颜面纠缠他,毕竟是他帮她脱离的苦海,免于流言的唾骂。 “伯恒,在闹洞房这一环节我会假借醉酒,亲自去都城城门接人,送往安全的地方。只这一环节有太多的变数,皇上恐会早行离开,你只需拖住三公主,她要闹你便让她闹,皇上宠爱公主,自不会弃之不顾,到时府中就由你全权负责。” “主子,使不得,离这最近的就是云州,云州来凤都路途遥远,便是汗血宝马不停歇的赶路走捷径,也需从水路走方一天一夜才到,万一这途中消息走漏风声,又或者那边走的慢了,都可能惊动凤都里的人,到时您无法在皇上面前交代,这件事也会构成您的把柄,那边的主子更会受此牵连。” “六哥,都城城门有我守着,我会亲自将人送到的,那边也有接应,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时候你出去只会更危险,也将事情复杂化。” “主子,只是偷运个人,比这艰难的事我们都做过,您怎么反倒不安了?”他可是很少看到自己的主子神情如此肃容,平日若是泰山崩于前他怕也能谈笑风生,只怪乎那人确不是简单之人。 众皆劝说无果,他的声音如他出尘的风姿般飘渺无定,惧是无法深信会是这样的人说出,心中皆不无震颤。 “她只有见到我才能心安,我亦如此。”他说这话时眉梢深情柔和,恍如只那人方能令他动容,任他深之重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嫁娶阴谋 翌日,二月初二 因着昨夜下了场大雪,却在晨曦微亮时放了晴。薄暮将银色的世界染成一片绯红,暗夜尽退,日光透亮,天边竟笼了一层淡淡的云彩,七色绚丽。 静谧的庭院陆续传来走动声,窸窸窣窣往她住的方向而来。她深知即将要发生的事,私心里却不想起来,翻了个身又睡去。她对声音的辨识度很敏感,只要有轻微的响动她就会睡不着,赖着不肯起的原因主要还是小女儿的待嫁心态。即便她再怎么豁达,不介意别人的谩骂,也不理睬别人冷嘲热讽的眼光,她的内心里还是会有伤怀,毕竟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宁可躲在房里养伤,也不想让贬责声扰了自己的清净。芷澜最是体贴她的,自不会让不该有的声音出现。冬日清冷,连斑驳的光影都照不进她心底,她只想蜷在软榻上翻翻话本子,自在逍遥似神仙。好日子总是短暂的,该来的总会来。 睡在外榻的芷澜早早便已起来,因惦记着她伤势未好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好,想让她多睡一会,尽量小声的不发出响动,直到敲门声响起,她一股脑儿从椅子上弹跳起,才晃觉不管他们多么不想时间过去,它依旧会不停歇的启动婚礼的节奏。 “小姐,该起床了,奴婢带人来为您梳洗更衣。”门外老嬷嬷扣着门锁,轻声唤道。 芷澜步上前想去开门,宁朝夕却猛地从床上坐起,凝视着她,眼底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是芷澜无法读懂的。她一时怔仲,老嬷嬷的敲门声又接着响起,“小姐,皇上派了宫里的青荷姑姑来为您上妆,小姐请快些开门,莫让人久等。”老嬷嬷据说是宁浩的乳娘,因年事高,平日里在府里是颐养天年,宁浩又特地拨了个小丫鬟伺候着她。宁朝夕又是子孙辈的,虽是主子,对这位老人却极是尊重,都会礼让她三分。因着宁朝夕大婚,宁浩特意让这位德高望重的人来为宁朝夕梳头,望能盼个好彩头。 宁朝夕将脸往塌里侧了侧,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西凤帝这是隆恩,她虽当不上太子妃,可这婚礼的隆重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知西凤帝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司夜离仅仅是一朝的相爷,而她不过是个将军的女儿,又怎么劳烦宫中的嬷嬷来上妆,这不亚于公主的风光,也只有公主才能享受此待遇。 芷澜经得宁朝夕的首肯才将门打开。老嬷嬷带着一众丫鬟仆妇,手中皆拿着绫罗绸缎c珍宝首饰c喜服喜鞋c喜饼喜果等鱼贯而入。未等宁朝夕开口,他们都自觉的拿着大红色的绸缎将她房里原本的颜色换成喜庆靓丽的颜色,又将大红的喜字贴在窗棂c床头c瓷瓶c桌角等处,动作迅速敏捷,并无人向她客套寒暄恭喜之意。宁朝夕这才注意到老嬷嬷身边的那位衣着不同于他人,年纪稍长,肤色细腻匀称的瓜子脸美人就是她口中的青荷姑姑。 她起身盈盈施于一礼,既不显怠慢,又不会太过贵重,分寸拿捏的恰好。青荷姑姑见她端庄得体c仪止不凡,虽在粗粗瞥见女子的面容时被震惊到,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到不会因此而慌乱阵脚,失了礼数,只是觉得可惜,这样的人若是做太子妃,必不会于其他女子般搅起腥风血雨。青荷姑姑同样回以一礼。宁朝夕请老嬷嬷和青荷姑姑上座,芷澜奉上茶,青荷姑姑却推托道:“宁小姐,时辰不早,奴婢为您上妆吧。” 小轩窗,独染妆,谁家女儿鬓钗霜,龙凤双烛映容光。 她望着铜镜中被烛火交织得如火如荼的女子,素白的执衣下重伤的身子被裹进厚沉繁琐的喜服,压得伤口隐隐作痛。喜服上绣着鸾鸟朝贺,用隐线一针一针勾勒得翩然生动,栩栩如生,如万鸟齐飞,百花盛放般活灵活现。他们又为她在腰间覆上赤红的璎珞结,配以纯碧色的翡翠,雕以祥云的图纹,环佩以行走间昭告新妇之用。璎珞结乃夫妻各执一双,图纹样式或材质均根据自己的喜好而定,她的璎珞结便是司夜离准备好在纳彩的时候一并送来的。璎珞携姻缘,结生白首。待夫妻喝过合卺酒后,由喜娘将各自斩落的束发共放于锦盒中,便是喜结良缘之证。 苍白的病容未被刺眼的红挤出一抹血色,反越渐憔悴,她不舒服的咳了咳。青荷姑姑为她扑粉的手滞了滞,宁朝夕的事在凤都几乎无人不知晓,只都忽略了她受伤一事,由此看来她似乎真伤的不轻,到难为她能忍耐这里三层外三层重达十几斤的喜服而一声不吭。青荷姑姑道:“小姐需要歇息一下吗?”她望了望铜镜中怔怔出神的女子,有种傲视遗立的绝美,静然中犹如暗香袅袅袭来,芬芳惑人。青荷竟然觉得这张被毁容的脸丝毫无损女子的气质,立于这份迷醉人心的美外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宁朝夕淡淡回道:“无妨,姑姑请继续。”她轻柔的嗓音如清泉滴水般清脆动听,婉约如天籁。虽是疲累,却丝毫不见懒态,依笔直端坐着,像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般任他们摆弄。 心底竟衍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为这个女子倔强而坚忍的高傲,也为她纤弱的身体却还不想拖累他们的心动容。为了能让她尽早解脱,青荷让老嬷嬷一起,两个人分工会比较快。老嬷嬷毕竟老了,眼神不是很好,将她散落于地乌黑透亮的青丝硬生生扯来扯去,她疼得咬紧唇壁,偏偏青丝太长的后果是摆弄起来并不容易。老嬷嬷用古旧的桃木梳一点一点熨帖平整,口中喃喃道:“这把梳子还是老婆子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家里穷没有什么可给我的,爹就用桃木雕了把梳子,赠给了我。阿爹说自古桃花风流多情,便是象征情爱之花。老婆子虽不知情爱是什么,却也和老头子相伴走过几十载,在我尚未被将军接到府中居住时,便是给新娘上头为生,凡是经我手的女子必定夫妻和睦,相伴到老。” 老嬷嬷乐呵呵的说着她的往事,边吹嘘桃木梳如何厉害云云,青荷姑姑也在旁笑呵呵的附和她,气氛融洽,连旁边肃穆整理屋子的小婢子都忍不住过来凑热闹。 “小姐的墨发生的真美”丫鬟拍马屁道。 “去去去,少在这阿谀奉承,以前怎么不见你说呀,你是第一次见到吗?”芷澜和另一仆妇正在铺床,将喜被和云果洒在床上,听小丫鬟这么说吐槽道,惹得人家好不意思,小脸俏生生尴尬的染上两朵红云,马屁被拆穿了。 “小喧说的没错,小姐的墨发是老婆子梳了一辈子头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柔滑的,捏在手心如触到了云端,都舍不得将这么好的发质绾起来,好让别人都来瞧瞧。这新姑爷好福气呀,能娶到我们小姐这样的女子”老嬷嬷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着,宁朝夕也不恼,安然听她说着,偶尔冲着她笑笑。 青荷姑姑何等聪明之人,慧眼识灵,这般灵气的女子只需淡妆便能将她五官修饰完好,黛浅梨妆薄,唇描赤砂,执笔凝着宁朝夕左侧脸颊上那块凸起物,似不知怎么开口才能不戳到人家的痛处,想了想又觉得不管找什么理由说都不妥,不诺就直接说:“小姐,奴婢为您画个落霞妆吧。” 落霞宛似有红梅之态,隐而不扬,娇而不媚,总是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哀婉而凄凉。红梅落雪,飘逸娴雅,端得仪态万千,集万丈红尘于指尖,流沙捻转任逍遥。 把玩着琉璃珊瑚珠串的纤白指骨轻磕了磕,不着痕迹的避开,颔首道:“劳姑姑费心,姑姑有心了,芷澜替我将青天碧玺耳钏送给姑姑,还望姑姑笑纳,朝夕定不忘姑姑的提点,铭记皇上的皇恩浩荡。”铜镜中映出她疏浅的笑,峨眉弯弯,肤若凝脂,眸光盈动,恍若碧潭中的一波幽泉,能将人深深吸附进去。 青荷同以一笑回之,也不推辞芷澜递过的蓝色锦盒,锦盒中有着沉甸甸的物品。宁朝夕读懂了她的意思,才会赏赐这么贵重的物品,她收下也是为和她达成共识,这份心照不宣只有聪明的人方能领会。譬如芷澜,她就干瞪着眼瞅着青荷姑姑手中的赐品,半天没想明白,为何青荷姑姑提议给小姐化个落霞妆便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赏赐?难不成这个落霞妆能恢复小姐的容貌那么厉害?她挠了挠头。 正这时,听得老嬷嬷嗔怪道:“吓,我老婆子一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她的一只手抓着桃木梳滞留在半空,另一只手中尚掬着宁朝夕的一缕发丝,咋咋呼呼下引得满屋子融洽的气氛顿时跌落几度,都以为发生了何事,这种吉庆的日子最怕大呼小叫,深怕有不吉祥的事毁了这份喜庆,惊恐地望向老嬷嬷。老嬷嬷讪讪地道:“没事,没事,老婆子就是看到小姐头顶有个罗云旋,很是稀罕。” “什么是罗云旋?”小侍婢们都好奇的伸头观望,想一窥究竟这到底是何稀罕物能引老嬷嬷如此失态。 “罗云旋么?”青荷姑姑呢喃自语道。心里猛地一惊,竟不觉太大力拉扯着宁朝夕的长发,她被扯得生疼,只能勉力仰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对着天花板。 “老婆子曾听说前皇后头顶便有这个罗云旋” 老嬷嬷的手被青荷姑姑骤然的拽紧,她有些莫名地望着青荷姑姑,只听青荷道:“罗云旋顾名思义就是两个螺形状的旋相生而偎,无甚稀奇的,你们还小,这天下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嫁娶阴谋 “咳咳。”刺耳的咳嗽声突兀地打断了老嬷嬷的话,随之从房门口走进气冠如云,身袍绛黑的男子,沉肃的面容上是他一贯有的表情,步履闲态,到并不似那些个闲散贵胄的富态,也不似他们那般显得贵气凌人,反到是极其普通寻常的样子,只常年打仗习武反是一身精干。众皆一一对宁浩请过安,他抬手示意遣他们下去。 青荷姑姑偷偷打量了下,这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女儿出嫁之际并不似如传闻中的欢愉,至少不该是这样凝重的表情,活像是要赶赴杀场。整个侯府也装饰的太过素雅,里里外外虽都张贴了喜字,却并不见有多么喜气,连往来的宾客都不多。在宁氏这边的亲戚本就寥寥无几,宁浩做事也是极为低调的人,除了兵部这边的武官,几乎都不见文官,也不知是宁朝夕原本被人羞辱这件事觉得不光彩还是想在西凤帝面前刻意表现一番。朱漆色古重的木门将青荷姑姑最后的一丝光线遮挡住,浓密漆黑的长睫毛同时磕睑住乌墨的瞳眸,遮住那片如深潭般晶亮的眼底。 “阿爹。”朝夕唤道,从铜镜中能看到宁浩随着薄透的光线一步步缓缓朝她走来,在离她几步之隔时却又停下,肃穆的眼底未见任何波澜,反是沉肃道:“夕儿,这就是你选择的路。”他意有所指,却未点破。 朝夕沉下眼睑,敛去绝美华光下的期翼,她还在盼许什么,还在祈求什么。她想要的关爱从未有过,她想要的祝福不可能出自他的口。这个父亲至她不过陌生至极,她还能指望从他口中说出些什么呢。从她在尚未懂事,懵懂时便因他的一句话背井离家十数载,她不该回来找回自己的身份的,哪怕去天涯海角流浪,只是当真这么做了又何以平她心底的遗憾呢?她会义无反顾的做这个抉择,真的是要尽未尽的孝道,思念故土的亲人吗,还是私心里她其实从未放弃,忘记那个童年里的美梦呢? 大红色的喜服映衬着她的脸苍白如纸,墨缎的发丝垂坠在肩头,双唇抿紧,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微瞌的眸底宣泄不出任何情绪,指尖上红绸缎却显得凌乱而皱褶。宁浩自是看出了她不经意的举动,微不可查的叹息道:“是阿爹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你也知道阿爹从不与人为敌,但这官场上的事并非因你良善而不招人妒忌惦记着的,你需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管你是嫁于谁,你的身上都流着宁氏的血,对方也会因此谨记一生,这就是身在官场铁血的教训。阿爹不求你此生能大富大贵,若你受任何委屈,阿爹也绝不放过伤害你之人,宁府的大门将会永远为你打开着。便是阿爹自你婚后领旨前往边境铲平东燕的滋扰,也留了人在你身边护着你,若你有事也可遣人回禀我。”将她耳鬓的碎发拨至耳后,铜镜中女子肤色细腻,在胭脂的映衬中娇俏羞涩,如春风十里牡丹盛开般夺人心扉。带着淡淡温度的掌心隔着衣裳传来热量,按着她双肩的指腹坚定有力。 朝夕细细地揣摩着宁浩话里的意思,他更多的是想告诉她,无论她嫁于何人,终摆脱不了自己的出身,既是如此那她就该明白,她的荣辱和利益是关系她母家的切身权利,让她不要站错立场,若是相府将来有威胁到宁府之事,她身为宁氏的女儿,定当帮着自家。其实变相的让她监视着相府的一举一动,好让宁浩能做好应对良策。 但正如宁浩说的,她没有选择,与其相信一个看似温柔雍雅,矜贵无害却未必不是绵里藏针,腹蜜裹毒让她举步维艰的人要好的多。她不可轻易托付真心,至少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中,是不会找到她想要的纯粹感情。 大红缎锦的盖头遮住了她最后的光线。宁浩亲手为她绾起发丝,又携着她去宗堂拜别先人,此后的过程异常严肃,不复先前般恣意笑闹,气氛却依是融融的。青荷身为宫中的姑姑,虽说是禀着皇帝的旨意,私下里能做到尽心尽力却是难得,这也是他们之间无形的一种默契。 待一切装扮妥当,已是天明时分。朗空万里晴云绵绵,白如圣洁的昭光铺洒在大地间,尤如为她披上最好的嫁衣,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凤都的百姓也都视为祥兆,都说相爷大婚,连天空都放晴。朝夕挑起红盖头一角,贪恋的望着暮色的远空,过了今天,身份不同,她的心境是否也会不同呢?不管怎么变化,前路有多艰辛,都不会改变她回来的初衷,这一点,就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巳时三刻,府外的大街上鞭炮声开始绵延不绝地响彻在九霄云里,锣鼓声震天,隐约还能听见数十匹马车擂动的铁蹄嘀嗒声,往同一个方向前进,整齐而规律。 芷澜以为她是等不及要见新郎官,娇嗔的替她将红盖头捂的严实。府中的宾客早就罗列两排恭候着门口,府门敞开,宁浩端坐高堂,旁边虚设的便是她仙逝已久的娘亲之位。朝夕在侧面的檀木椅上坐了许久,外面的锣鼓声便是响了多久。满室宾客围挤着先是从恭贺到小声的议论,到最后有几个胆大的直接不客气的驳她面子就质问身边的人:“这时辰都快过了,迎亲的花轿也早候着了,怎么就是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我刚刚听说新郎官根本没随迎亲的队伍前来,这排场是大是气派,可这人不来,还怎么迎亲啊?”挨着朝夕最近的两人小声嘀咕着,阴测测地笑得好不欢乐,仿似怕她没听见,又故意去与另一人说。时间点滴过去,迎亲的列队依在门口敲锣打鼓,却是无一人进来解释,有眼尖的发现随着相爷身边的亲信竟是无人前来。十里红妆铺陈着凤都大街好不热闹,围观的百姓多是以嘲笑或鄙夷的态度,把街道两边的店铺围得水泄不通。 朝夕微不可闻的将掩在红袖下的指尖点点拽紧,她能忍得别人不能忍之痛,并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这般的羞辱人便是那个男子想要娶她的目的?可这是皇帝赐的婚,他这么公然的藐视王权,是想向皇帝宣战?这么想着,拽紧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了,她忽然想看看这个男子究竟想做什么。那个人太过高深莫测,无端的令她全身颤栗,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仅此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 宁浩可不是这么想的,司夜离这么做岂止是驳了他的面子,那是直接向他宣战,且不要说他能吞下这口气,便是以武将为首的官员都言语间颇有微词,指责相爷这是欺人太甚。宁浩冷眼看着堂下同僚的苦心劝诫,又直言要去皇帝面前参司夜离一本,好为他们讨个公道。武官的严词厉色颇得宁浩心意,只他纹丝不动自有他的深意,他也巴不得他们闹起来,于司夜离无任何好处。况且这么大件事搁西凤帝面前他不可能不知,皇帝既然知道又置之不管任事态发展下去自然有他的道理,那么他又何必阻止,且不看看他们搞的把戏呢?既然他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扮演着卑躬屈膝c忍气吞声的角色,就该演到底,那样得到了同情,也更显示出皇室的刻薄寡情。 午时一刻伊始,就在满堂的宾客等得不耐烦时,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城门的大街上掠过快马加鞭的马蹄声,一快一慢,一前一后,火速往宁府的方向前进。同时宁浩暗地里派去打探消息的暗哨也悄悄混入厅堂中,急速地在宁浩掩袖的手心中写了两个字“灾变”。宁浩理了理宽大的袖袍,静默端坐,心底了然,面上仍是一幅悲愤的神情。这些微小的举动在乱哄哄的宾客中并不显眼,几十数双眼都巴巴地朝着暗红朱漆的高耸门槛往外望,全副心思都在今日的主角身上,看好戏者有之,想沾染相爷绝世美貌者有之,唯有那个被人遗忘了的另一主角无人问津。所以也无人发现宁朝夕用手撑着红盖头,静静凝视着这世间百态。她习惯了将自己置身事外,方能冷静的看清事态的发展。就像这件事,她依是能将自己当成局外人。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聪慧绝伦,不显山不露水,在那份深藏不露下还有多少是不为人知,与世人的传言相违背的呢? 人群中隐隐有道锐利的光线如芒在背,隐有怨恨隐有嫉妒,眼神毒辣又隐忍,但仅仅是一瞬便转而消失不见。等到朝夕察觉出有异样想一探究竟是,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她在人群中梭巡一圈,众人无不皆是互相交头接耳,哪里来什么怨恨嫉妒,莫不是她眼花看错了吧。 “小姐,小姐”芷澜唤了朝夕好几声,见她仍在出神状态,无奈眼看着门口率先进来的两人已跨过门槛,索性将朝夕的盖头掀落。小姐这般真是太失礼了,若是让人看到她的芳容,那可是悖了相爷的面子,万不能未嫁过去这两人到先磕上了。 走在前头的男子着西凤宝红色军装,威风凛凛,肃杀萧瑟,刚直威严。后者则是穿一身宫装的太监,两人一前一后下跪给宁浩行礼。这二人正是叶裴和徐暮,乍然一看各自的着装,也能看出他们从何处来,宁浩自不能怠慢从宫中而来的徐暮。徐暮宣旨道:“奉皇上口谕,南城门近郊围聚了一批黔郡北上的灾民,皆是想来一瞻相爷大婚的,这件事本是相爷的处理范畴,因怕灾民发生暴乱,朕思前想后深觉宁爱卿定能明白朕的苦心,故特让司相前去解决此事。”徐暮说完又感慨道:“皇上心系黎民百姓,还请宁将军体谅司相的不得已,将儿女私情暂放一边,待司相解决好此事,再来恭迎宁小姐,万望宁小姐海涵。”徐暮说得客气,既是代表了西凤帝晓之以理,又以自己的立场动之以情,纵是宁浩再有火气也无处发泄。 被徐暮如此一说,底下的武官到是也无话可说了,只能讪讪地互相回望着。徐暮任务完成,这才想起与他一同前来的叶裴,方问道:“你这小儿不是奉旨护卫司相去了么,又来作何?”众皆这才齐刷刷望向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年轻男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嫁娶阴谋 叶裴被几十数双眼盯得甚为尴尬,抚额叹息,表情尤为狰狞,引得徐暮暗下不由啧啧感叹,他也有被逼着上杆子的时候,真是唯有相爷能出此招。且看叶裴为难道:“司相让我来迎娶宁小姐。”他一气说完,直勾勾盯着被红纱笼罩的盖头,盖头底下是她纹丝不动的优美下颌,绷紧着那张曾经的绝世容颜,眸底森寒如水,静默如波。 “啊?”不知是谁到抽了一口冷气,打破了这安静得连针掉落都能听得见的花厅,被叶裴带来的消息震慑的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也有胆大的直接厉声质问道:“相爷不来我们可以理解,也可以等,但你怎么能代替相爷来娶亲,这要传出去,宁小姐到底是嫁谁?” “就是,说什么都不能随便让新娘子上花轿,这让侯爷府的面子往哪搁?”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场面有些失控。彼此都显得极为难堪,若再下去,估计这场婚礼就要变成全城的笑话了。 叶裴颇为无奈的解释道:“司相说他是按照他们家乡的风俗来迎娶宁小姐,已在花轿内准备了一只雄鸳鸯,并非是在下。我只是负责将宁小姐抱入花轿内,这个过程只能由在下来代劳。”这个风俗在西凤过去的百年历史中都未曾见到过,莫说是荒唐,也对新娘极为不尊重,但确实从一些边陲小国听说过,不知是真是假,据说是极为隆重的。这么一想,相爷确实是极为重视这场婚礼,对宁朝夕也是尊重的,这迫于无奈也是能理解的。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被司夜离这一举动早就感化,哪还记得先前差点就要销毁相爷在百姓中良好的印象。 可司夜离是何人?自有能为他说话之人想要巴结着,“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相爷见多识广,自是我们常人不能比,便是相爷说是家乡风俗定当错不了,怕是没有又何妨不能开创个先例呢?!指不定往后还有多少人会效仿呢。” “对c对c对,若是在国事与家事间能做个平衡,岂不也是美事一桩,何须计较那么多,相信宁将军也不是没有度量之人吧?!” 宁浩经人一说只能尴尬的点头附和,被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司夜离轻易能将这场干戈化为玉帛,当真不负他的美誉,同时又赢得了赞扬。这个过去宁浩从不放在眼里的人,或许并不见得有多大的本事,至少在上阵杀敌这种真刀实枪的打斗中未必有一分胜算,这也就是为何在西凤武官往往比文官在朝中更有地位的体现。西凤不比南晋人来得会舞文弄墨,也不比东燕与北魏那样民风粗犷,反倒是介于两者之间。据闻西凤早在百年前是移民而来,便是融汇了各国的文化,骨子里却还是深深明白,只有真刀实干才能保卫自己的家园。所以西凤的皇室会重用有谋略智慧之人,却是武官的地位更凌驾于文臣,且这地位至少在又一个百年里都未必能撼动。这也为何是皇帝既重用武官,又忌惮武官的症结所在。只因在这个动荡的乱世没有结束前,谁都无法真正放下心来。司夜离仅会靠他那副皮相惑乱人心,仅靠嘴皮子功夫,假装清高,偶尔鼓动西凤帝两句外,还能有什么令人畏惧的?至少在武官方面都不会买司相的帐,与他面和心不合。若不是这次的丑闻是牵涉到皇室,又是西凤帝亲下的婚谕,他们又怎么压得下这口气。而这次司夜离胆敢当着全凤都百姓的面给宁浩难堪,不知是否也是仗着西凤帝撑腰,但徐暮和叶裴都是皇帝的人,在没弄清楚前,他们不敢与司夜离叫嚣。司夜离得了美名,他们若惹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武官们这才觉得司相这人不简单,极其阴险,都不由惊惧,尚不能得罪他。 叶裴唇角溢出浅淡的笑意,这些司夜离早就和他分析过,这些武官都是老臣,自持甚高,前怕虎后怕狼,唯有宁浩带着,除非宁浩不肯罢休,否则这事闹不了。这次宁浩吃了大亏,但他也是个阴险的小人,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事后背地里使暗桩是他惯用的招数,与其被宁浩忌惮着,不如直接挑明,他也不敢对他怎样,反正上次出计退兵之策早有端倪,若避无可避,交锋是迟早的事。他不喜欢成为被动,这场无声的战役旦看谁先下手为强,抢占先锋,方有可胜之机。 “宁小姐。”叶裴挪步到朝夕身边,轻声试探道:“不知小姐可否愿意让在下抱您?” 朝夕只能从绯靡色盖头下露出的一方视线中看出男子黑色的皂靴,针线纳的布料缝合包裹着这双合称的脚,同是武将却并未见有练武衍生的脏乱。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只那次匆匆瞥过一眼,凭着感觉大致想象得出个轮廓,那是能给人温暖的一双眼眸。如果将手交给他,那么这一切终将成定局;如果她退缩了,将是整个宁府不止与司相为敌,而是与西凤为敌。她做不了这个罪人,便只能委屈自己。好一个司相,算得一个好计谋,演的一出好戏。 “小姐。”朝夕的脚刚挪出去半步便被芷澜拽住,她的力气甚大,捏得红绸缎都现了褶皱。芷澜着急道:“司相欺人太甚,他这么做让小姐丢尽颜面,小姐咱别嫁了,便是在宁府孤独终老都比在相府受欺负强。”她说着说着止不住嘤嘤哭泣起来。芷澜这一哭在场的人也难免同情起朝夕,不免小声嘀咕着说司夜离这么做确实有欠妥当,但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夕儿”宁浩迟疑着开口,“你若”他的话被朝夕接了下去:“爹,无碍。”她声音轻若无骨,柔和中不失坚硬,音线优美动听,宛若清河的溪水淳淳流淌。许是被她干净婉约的声音感染,花厅内顿现一片静宁,都屏息聆听她接下来的话。 朝夕轻拍了拍芷澜的手,唇角微弯,从某个角度能看到她做这个姿势时带着的,对整个天下俾倪的傲气,和对命运抗争不服输的那股韧劲。她倒想看看,那个男人究竟还能玩出什么把戏,他那么想把人玩在指掌间,她若拒绝,这场好戏又该怎么继续下去? “爹,夕儿既不为了宁府,也不为了圣谕。像相爷这般的美男子,是每个西凤女子的梦想,既是梦想,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受一些委屈算什么,至少从今后我是相爷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弃呢?”朝夕这一半带嘲讽半强悍的语气震煞了在场的每个人,也彻底让尚抱着一丝希望的女子们熄灭了心底最后的火苗。 叶裴牵起女子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间。女子体态轻盈,纤细的掌骨攀住男子的脖颈,喷薄的呼吸只在咫尺间,却又隔着鸾锦的红盖头离得那么遥远。男子的唇角漾起一抹诡谲的笑,如果让那个人听到她如此大胆的言论,不知他是否会后悔用这颗看似最软弱可欺的棋子,实则深藏不露。 凤都的大街小巷在新娘子出来的瞬间,像炸开的锅,异常热闹喧哗。伴随着的还有旖旎绵延的十里软红,锣鼓喧天堪比皇族婚礼,盛大隆重不失西凤朝中两位股肱之臣颜面,正所谓强强联合。他们一文一武,堪称西凤帝的左膀右臂,缔结姻亲使西凤帝在政治上的堡垒更加巩固;这在外臣看来却是坚不可摧,也促使各国对西凤本虎视眈眈之人,如今又要重新斟酌考量。西凤帝自清楚不过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也基于对朝夕的亏欠,让徐暮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陪着出嫁,重视之余又好比郡主仪仗,一时风光无两。惹得凤都的女子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深以为除去了尊贵的身份,她一个容貌丑陋又失贞无德无才的女子,凭什么得上天眷顾,仅着好事全属于她?鲜少有知皇室内幕之人,端着看好戏的心态,去读这场政治联姻背后藏着的诡谲云涌,看似平静下暗藏的波涛涟漪,正一点一点拍打着席卷而来。 “主子,不过是个文官的婚礼,何至于要您亲自前来?这司相便是名满天下,也就是西凤帝身边的一条狗,怎配得见您的天颜?”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望着从两楼下走过的花轿,这时小厮急匆匆将他们点的茶点端上来,也赶着去瞧热闹了。早在几天前,凤都临着街边临窗的位置都被人给订满了,各酒肆酒楼的生意也是史无前例的暴涨。虽有护卫皇城的禁军开道维持着秩序,也难免有想一睹相爷风采的民众互相拥挤踩踏,致使花轿行驶缓慢,却连那位的面都不曾瞧见,当真是令人失望。 “他自然不配,也就西凤帝那个老匹夫才想要笼络他,区区一个文官,笼络了几个人心,就自以为能颠覆整个朝局,他也就这点本事。怕是连宁浩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妄想在这场权利纷争中得利,我到要看看,他想要辅佐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男子慵懒的合开着手中的扇子,眸若柳桃的眼底有着浓浓的不屑。狭长的凤眸微眯,敛尽了他冰冷如寒霜的眸光,却掩不住他身上的雍容华贵,及那种俾倪天下的冷傲。独立的包厢外隔绝着喧嚣的沸腾声。执起斟满的茶水细细品尝着,茶香袅绕依人,唇齿含香。似不甚在意这满朝欢喜的大日子,只关注着茶的好坏。男子呷了口茶,问道:“礼品送去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嫁娶阴谋 “送到了,是奴才亲自签的礼单,用的是使臣李煜的名字,今日往来人多吵杂,据闻晚间西凤帝会亲自为司相证婚,凤都各城门都有禁卫军严禁把守,连司府都有重兵,奴才未能打探一二。”仆人打扮的男子恭敬说道。 “嗯。”男子眯起眼,淡淡颔首道,良久都不再出声。慵懒闲适的仰躺在软榻上,白狐裘的软靠垫子衬出男子微蹙的长眉潋滟如波,勾起的唇角魅惑无边,白皙晶莹的肌肤,弹指可破,修长玲珑的身段比女人更显妖娆,一头蓝黑色的长发如丝般柔滑,垂坠在肩头。 茶香袭满一室,就在半梦半醒间,男子的话隔着屏风慵懒传来,“紫风,消息确切吗?”狭长的凤眸似有些迷茫,清澈的眼波如不谙尘世的孩童,仔细深看才能发现他的瞳孔中有着如寒冰一般的凛冽。这样的人,看似妖娆众生,却也是无心的。不待紫风回话,他的目光锐利如刃,勾唇笑道:“溯雨c姬雷,你们可有何发现?” 屏风外恭候的男声冷肃道:“回禀主子,东燕派遣的使臣是百里胥。” “哦?”男子妖娆的身子猛然从软榻上坐起,半边身子倚靠在蜷起的膝盖上,以手支颌,半撑着头,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百里胥来了?东燕帝这只老狐狸会以何事派遣他最倚重的将军来西凤,仅仅只是为了区区一个相爷的婚礼?哼,这不是他会做的事。难道是为了东燕与西凤边境滋扰之事?这乃两国邦交的国事,断不会用以出席一个臣子的婚礼,司夜离还不致如此大的面子。那么百里胥此次借着婚礼之事来究竟所谓何事?”男子有些意兴阑珊地换了个姿势,继续斜倚着软榻,望了眼在身边伺候着的紫风。紫风忙不迭将重新煮过的新茶递给男子,男子并未接过茶盏,依着花轿远去的尽头意味深长的倪了眼紫风,似在告诉他,看吧,这种级别的婚礼根本用不着出动他,他也不过是打着个幌子,借机刺探一番。抿过唇齿间的茶水再想起那人时变得索然无味,若是望月还在,这些小事根本无需他亲自插手,他便能替他办得妥妥帖帖。他们是敌是友,互相猜忌互相利用,却也是他唯一能信赖的人。 溯雨与姬雷并未能回答男子的话,只讪讪地退到一边。男子也不指望他们能打探出更多,毕竟这世间能与望江楼同级别的人几乎绝迹了。男子转而问另一边隐在黑暗中的人:“刹电,贤王那边确定今晚能否前来?过了今晚想要出凤都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最好别诓骗本宫,否则他该清楚下场会如何。量他也没这个胆量。”男子阴测测说道,翻掌之间上好的玉瓷杯顷刻碎裂。男子掸了掸碎成粉末的白色齑粉。 刹电不敢有半丝迟疑,上前叩首道:“回禀主子,今晚阙仙楼一切准备妥当,除非贤王想被西凤帝抓到把柄,否则他不敢乱来。这毕竟在西凤,虽是贤王自己的地盘,但爷别忘了这西凤做主之人还不是贤王。” “说的好。”男子声音低沉,懒洋洋似又要睡过去,紫风上前替他盖好轻如鹅羽的丝蝉被。 朝夕踢了踢蜷缩在脚边,被戴上了红绸的雄鸳鸯,不知是被这阵仗吓坏了还是被人刻意喂过药,恹恹地翻着白眼,仇视着她。她有些无力地半靠着花轿,以手支颌,把玩着手中的鸾鸟红喜盖,火红耀眼的颜色熨烫了她的眼。 帘外传来芷澜娇嗔的怨念,“小姐,相爷有什么好,他如此羞辱你,你还要嫁给他?”想了想又怯怯地问道:“小姐是否还在介意那件事,觉得除了相爷,再也没有人会娶你了?”其实若以小姐以前的条件,又何必委曲求全,多的是踏破门槛的侯门公子上门求亲。 朝夕本也闷得慌,却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芷澜身在深闺,许多事想的太过简单,自然不能明白。朝夕故意将话题岔开道:“芷澜,你知青荷姑姑为何要给我画落霞妆吗?” 芷澜心思单纯,很容易被朝夕牵着走。芷澜冥思苦想,咬唇了半天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朝夕淡笑道:“古书上记载,天壑元年,那时四国战雄尚未逐鹿,天下一统,初始为凉晋,便是这后来的南晋。凉晋始帝曾爱上过一位貌若仙人的女子,传闻此乃天界之女。此女脸上画的便是这落霞妆,恍若失足落入凡间的精灵,魅惑众生。引得九州为之倾倒,天下英雄竞折腰。偏凉晋始帝以自己的权势强行立之为后,就在成婚前一晚,女子嫁给了凤帝,凤帝本乃一介草民,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揭竿起义,与凉晋始帝自此展开激烈的斗争,最终被人有机可乘,将凉晋瓜分为四,成为了如今的四国鼎立。那位女子便是西凤的始后,而她的落霞妆成就了凤帝与她的一段佳话,也成为了西凤皇室最尊贵的妆容,相传已失传。可想而知青荷姑姑能给我画这个妆,那便是皇上的意思。” “小姐是说皇上在暗示你一定要嫁给相爷?”芷澜想了想又问道:“小姐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段秘闻?”她好歹也参加过几次宫中的宫宴,何况是四国的史诗,自是宫中无人说起,这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样的秘密也根本藏不住。怎么她初次听闻乍然还受了一惊呢。 朝夕既不否认芷澜的说词,也不承认青荷姑姑带来的旨意,抿唇笑道:“这么隐秘的宫中秘辛又怎肯传与外人道呢?”更何况这与南晋来说是历史上的奇耻大辱,若这件事是真实的,那么过去这百年间,西凤与南晋又是否化干戈为玉帛了呢?答案不管是什么,至少四国表面上仍忌惮着彼此,虽有小至边境的滋扰,大至城池的掠夺,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理由在国与国之间发动战争,至少在没有摸准彼此的国情前,断然无把握将自己的对手侵吞入腹。这种局面,冒着腹背受敌之险,孤注一掷的同时也是将自己的国土摆在普天之下,任其他国家来侵吞无异,到头来说不定得不偿失,反倒成全了别人。这便是天壑大陆目前的局势,彼此压制着,彼此觊觎着,又想方设法从别的邻国来瓜分一点利益,导致了这些年的战火不断,也导致了各方探子都在刺探军机秘要,行军布阵,甚至连虎符的归属都会勾心斗角一番。 “那凤后是否爱过凉晋始帝呢?若是爱又为何要在婚前嫁给凤帝呢,若是不爱为何不乘早断了始帝的念想,害他成为了凉晋的千古罪人呢?”芷澜转念一想,问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倒是对她如何知晓这段秘辛只字不提,女孩子或许都对男女的情爱比较在意。 朝夕叹了口气,对这段秘辛的记载只寥寥几段,这个故事也写的不尽然。纵使有史官记载下来,也都是在批判始帝如何因一个女人而丢了国土,不会去花功夫写他们的感情。她后来也去找过野史,就像芷澜所疑虑的,她也曾想过,只是怎么都找不到。 花轿转而抖了抖,似停了下来,不再先前那般颠簸,锣鼓声也停了。繁华喧闹的街道较之先前清净不少,却是听到有嘤嘤的哭声由远至近传来,这般不吉利的声音听得甚是刺耳,尚待朝夕开口,芷澜嗡嗡地啜泣声回道:“我们小姐怎可受此等屈辱,这可是皇上赐的婚” 朝夕这才听清是芷澜在哭,轻声唤道:“芷澜,发生何事?不许哭,你这样成何体统。” “回禀宁小姐。”男子的声音寡淡冷然,不带一丝温度,不卑不亢回道:“相爷的侍妾秀怜怀了身孕,算命先生说如果新夫人从正门过会冲撞了煞气,克伤了孩子。所以,还请宁小姐体谅,为孩子积德,从偏门过。”他的话中带着冷傲和刻薄,连对她的称呼都未改。显之司府对她这个新主人的态度便能看出来,她是多么的不受欢迎。 她终是明白西凤帝给予的是如此大的厚恩,这落霞妆c金银珠宝,半幅公主的仪仗,都是为了能堵住她此刻的有苦难言c有气难怨。拽紧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这口气要让她如何咽的下去? 就在朝夕努力克制自己时,芷澜哭泣道:“我们小姐还没嫁呢,这相爷就让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嫡庶有别,岂不让我们成了笑话?” “早就是笑话了。”朝夕冷哼,帘轿外基于身份有别,此时竟无人敢劝阻,都面有难色的低垂着头。她恨恨地将同轿而坐的雄鸳鸯踢出轿外。鲜红的丹蔻撩起帘幔一角,织锦绣鞋踏出稳落于地的轿沿。掩帘的珠帘下是她古谭无波的碧水瞳眸,鸾鸟的大红喜帕被她扯落在指尖。就这样,一身火红喜服的新娘傲视着众人。芷澜上前挽住朝夕的臂弯,喜娘与轿夫退立一边。相比正门的门庭若市,这里却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统共不过十余人,难怪芷澜要委屈的哭了。 站在四人正前管家模样的年轻男子,并无不甚觉得朝夕举止大胆,倒是他身后的随从面有讶色。伯恒恭迎道:“相爷已在正厅等候着,宁小姐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相府疑云 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吗?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朝夕这时到也冷静下来,不恼了。冷笑问道:“若我不进去,你们预备怎么办?是打算随便找个人行礼吗?也是,反正这大红喜盖一罩,是圆是扁都无甚区别。那么接下来是要这个人继续冒充我到底呢,还是要将我杀人灭口?”朝夕倪了倪身边围着的人,反握住芷澜颤抖的手。她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将宁浩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带在身边,反是让她去护卫嫁妆了。与其说是护卫,她到怕是监视,这才对她心有芥蒂的。 伯恒似才被朝夕半是讥讽鄙夷的气势震慑到,拿正眼瞧着珠帘缝隙中那张不甚清晰的脸,眼底被这颗慧黠c通透的心惊惧到。 “宁小姐说笑了,您若不进去自然谁都逼不了您,您是堂堂定远将军的女儿,又有谁能冒充得了您?只是这抗旨不尊的罪相爷府这百条人命可担不了,还请宁小姐到时别拖累了相爷可好?”伯恒说的谦卑又不失圆滑,全把责任推给朝夕,轻轻地点拨,也暗示着宁府抗旨的下场。利害关系全挑明了,任她自己选择,既不显得相府仗势欺人,又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朝夕后退一步,就着芷澜的搀扶,望向相府高冠耸立的墙院,雕琢精致的檐廊下斜鹤飞云入鬓,器宇恢弘的建筑,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悲凉。她终于无可避免的将自己送进了这座金丝笼,过程却是那样可笑。 “走吧。”她挥了挥手,步履从容,不再做过多的停留。 伯恒望着女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苍凉和无奈,仿佛她即将要赶赴的是刑场,又仿佛她是砧板上的鱼,在滚烫的油锅中无力挣扎。伯恒向隐在黑暗中的男子行了个礼,男子唇角意味不明,肩头隐有几片残落的梅瓣,显是早就在此。他既听了他们全部的对话,也不知对那女子是何看法,反是赞许似地说:“没想到她这么会忍。如果一定要娶一个方能消除西凤帝的戒心,那么,她将会是个很好的傀儡,不是吗?” 伯恒点点头,心底却不似嘴上说的那么坚定,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女子面上当真不露一丝破绽,可她那眼神太过犀利幽深,恍如会说话,又能读懂人心。被她这么看着,连灵魂都要吸附进去。可再细看,凤眸如珠,媚眼如丝,透着股清泉般净澈明亮,纯粹干净,又觉得那是双美得如碧澄星光般璀璨的眼,不沾染一丝杂质。即便除去了那张不甚分明的脸,都无法忽视那个人的存在。这么个人,为何在过去会被彻底的忽略?还是她太过刻意的隐藏自己?就像他们百般刁难,她居然都能隐忍下来,这绝对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该有的风度,也绝对不是一个单单爱慕相爷的女子会耍的心计。这样深藏不露的人令他心惊,相信不止是他一个人看在眼里。 男子优雅转身,身后连绵飞絮的梅花如一朵朵白色的雪花般在空中旋舞,清绝邪佞的瞳眸闪过一抹厉色,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狠厉决绝:“她最好只是一个傀儡,否则就是在自寻死路。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两种人吗?”不等伯恒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一种是很笨却自以为聪明的人,太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另一种是明明聪明却装得很笨的人,那种人其实已经聪明到懂得敛其锋芒,保护自己。只不管哪一种聪明,都是在自掘坟墓。”在他面前,只有足够忠心的人,没有会耍小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往往会威胁到别人。而他,最擅长掐灭威胁。 西凤朝的婚礼简单古朴,繁缛的礼节过后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自她到相府后便无人再刁难,走过场的形式也异常利落。在西凤帝的亲自主持下,这场婚礼的另一主角终于出现,在喜娘的搀扶下牵着红绳一端的她完成了仪式。 等她捏着酸软疲累的身躯瘫坐在满是殷红的绣房中,芷澜却意外兴奋,不停诉说着今日在喜堂上见着司夜离的种种。那俊美如星的眸子耀目慑人,修眉如剑,长睫如扇,唇若如樱,白皙无暇的纯净脸孔,丝毫不见一丝烟尘气息。红绸缎将他墨色的长发松绑着,乌亮柔美的光泽,仿佛风一吹便能扬起他散落的碎发。裹身的大红喜服紧紧将他完美的身躯展露无遗,纤长的腿,秀白的指尖,连那若有似无的笑竟都能牵动人心,邪魅惑人。 朝夕将绣房中的喜娘与其他两名丫鬟都遣出了门外,她实在没有更多的心思再去应付她们,她只想静静来适应一下这未来的崭新生活和她的新身份。 素手执掌开窗棂,北边天际薄霞渐隐,际幕透着股暗灰色的黑暗气息,几欲将云层笼罩。彼时不过刚过申时,显没有太阳下山之势,霞光与云彩却被幽暗遮蔽,黑云浮动,瞬息万变。顷刻间,白光隐透云层,透出点点光芒,照射向大地。黑云积聚着白云,相互衍生相互侵吞,又无法被另一方全部侵吞。看着这诡谲的天气,她心有不安,这昭示着北方的异变不知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恰在此时,烛台里的龙凤烛熄灭了。芷澜说的唾沫横飞,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坏了,连着嚷嚷说这是不详的预兆。 朝夕让芷澜把烛火重新点亮,又唤了宁浩指派给她的暗卫,“竹溪,你去偏厅打探下北魏国的使臣有何动向,最好能打探出北魏国近几日有何异动,如果使臣匆匆回国,那你就暗地里跟着一起去,有任何消息都飞鸽传书回来。” “是。小姐。”竹溪利落翻飞的衣袂消失在黑暗里。 “小姐,她是老爷派了护着你的人,她走了你怎么办?”芷澜娇嗔着抱怨,他们在相府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欺负了也没个会打架的人。 朝夕凝视着烛台上跳动的火焰,明灭交暗,不时有星火爆出嗞啦的声响。她用发簪拨了拨烛芯,沉吟道:“不是还有你吗?” 芷澜勾了勾唇角,笑着斜倚向朝夕,“小姐放心吧,芷澜会保护你的。” 凤眸微瞌,撩起妩媚的笑靥,霎时折煞无数繁花锦黛,竟是连芷澜都看痴了。她很少笑,浅薄的唇角会在愉悦时微有漾起。她从未想过要谁的保护,在过去的岁月中习惯了只依靠自己,她若有事便都是大事,谁都救不了。因从未想过得到温暖,才会倍加珍惜,她其实很容易满足。 朝夕不说为何要派竹溪跟踪北魏国人,芷澜也就没有多问,两人玩笑着。风撩动的竹叶碎地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亦步亦趋朝他们在的楼阁挪近,芷澜一惊,连让她端坐好。 门外响起惶恐地叩拜声:“奴才给甄主子跪安c给黎主子跪安c给”话未说完被接了过去,“别行礼了,我们是来看新夫人的,还赶着给新夫人敬茶呢。”女子们婀娜地从跪地的奴才身边走过,嬉笑着簇拥推开主殿。两个被遣来服侍新夫人的侍婢们张了张嘴,抬头迎上彼此惊讶的目光,无声说着这不合规矩,却又无人敢阻拦,只好又低下头跪在门口。 “姐姐,妹妹们赶着来给您和爷贺喜来了,这可是我们私藏的宝贝,平日里舍不得用,都给您送来了。”说话的女子仪态万千,着水湖色烟波裙,外罩碧蓝色大氅,倭堕髻上堪堪攒着的金步摇,随着女子的走动步步生辉。张扬跋扈的凤尾余光扫向贴身丫鬟,丫鬟机灵的将怀中的锦盒拿出,盒盖打开。 闻声而来的芷澜阻住了女子们前进的脚步,将他们隔在屏风外。苏绣的扇面上一面绣着万里河山,一面绣着滚滚沙漠,都是浩瀚大气的神笔。每一笔都透着绣工之精妙,神韵之灵动,恍如就身在这青山绿水间,感受着每一片土壤的气息;转身又恍如置身在漫天的黄沙中,被那气势磅礴所吸引。 朝夕就隐在这白绢薄透的屏风后,冷睨着这些不速之客。她斜斜地倚在卧榻上,把玩着玉蔻的指甲,她早就听到了他们讲话的声音,没想到司夜离的小妾们这么等不及要上门,她就且看看他们是来找茬还是来挑衅的。 水湖色裙衫的女子眼波流转,滴溜溜的眼珠左右张望,在姚红色的婚房里肆意打量,也不知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见许多用封条贴住的喜字箱子摆得琳琅满目,不动声色拉了拉身旁鹅黄女子的衣衫。鹅黄女子着浅白色翻边大氅,氅襟绣以暗丝坠成的水荷,碧绿盎然间一抹脆嫩的藕白,如一朵出水的芙蓉,端得小家碧玉,玲珑秀美。 鹅衫女子羞怯的低垂着头,状似不经意偷偷瞥了眼房中的摆设,敛眸再不敢多看半眼。 他们以为房中有屏风挡着,旁人很难发现自己眼底流露出的神采。朝夕从屏风的扇面中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皆因这种绣着双面绣的屏风乃当世罕有的绣工所绣,扇面的一面能透过白绢看到另一面,另一面却不能。白绢的丝线以鲛纱为原料,复以繁杂的“独步穿杨”刺绣法,才有了这世所无双的珍宝。说起来,不诺看在这价值连城的鲛纱上,杜丽娘可不会那么好心帮她这个忙。她这婚缔结的匆忙,自个儿到现在都云里雾里,尚有许多事都需要慢慢弄清楚,自不会再去牵扯过去的人事,以免招来祸端。 她是宁朝夕,只是宁朝夕,一个凤都城里人人得以唾弃的无能贵族千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相府疑云 思绪被拉转回来,说话的是牙色襦衫的女子,水红色大氅上绣着几朵秋海棠,如娇似艳或盛开,含苞待放或花骨朵,鲜嫩的绿叶似能掐出水来,泠泠若清香扑面而来。女子眉若戴柳,唇红齿白,端庄秀气,举止优雅,看了人赏心悦目。 “姐姐,妹妹代甄儿c黎儿一齐向姐姐敬酒。往后我们一同服侍爷,都在一个屋檐下,还望姐姐能多照顾照顾妹妹们。”女子说罢从身侧斟满酒的侍女手中取过琉璃色的酒盏,殷红色的液体在她指腹间流淌。女子缓慢俯身,想要从芷澜身边越过。 芷澜阻了三女子想要送上前的胭脂水粉,同时将几个侍女逼退了数步。他们明知小姐容貌有损,偏还要送这些个恼人的东西,这不是变相的在耻笑她吗?!芷澜心中有气又不好发泄,偏是阻拦在外侧,不让牙衫女子走过。牙衫女子见越不过去,到也不恼,刚想说好话,却听背后有人不满道,“我等不过是想给姐姐敬杯薄茶,难道姐姐这都不肯赏脸吗?”穿着一身水湖色烟波裙的甄儿发难道。微扬的眸中满是冷凝之色,身侧的黎儿显是见她说话太过直白,拉了拉甄儿的袖子。甄儿一甩袍袖,嗔怪道:“我又没说错。她这般躲在帷幕后是什么意思,她若不想见我们,觉得打扰了她,自可打发我们走。躲在里面,拿什么架子,装腔作势的,谁得爷的宠爱还说不定呢,就给我们摆起了夫人的谱,往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辱我们呢。” 甄儿话罢开口令端着酒盏的女子和黎儿俱是脸色凝暗,心中一凛,难堪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屏风后却传来低低地笑声,笑声轻曼低柔,如初雪后清澈的天空,干净清透。她本不欲与别人争抢什么,他们却先来试探她了,这么着急地赶来是觉得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贵胄千金一跃到满城皆知的相府夫人,这中间的跨度太过不可思议呢?还是觉得她其实是个充满心计的女人呢? 这些天凤都城里不乏对她的议论声漫天飞舞,除了对她的相貌揣测外,也想探究她究竟是个怎样神秘的女子。竟能将凤都各大家族的千金都比下去,占得了这人人艳羡的位置。到是对她先前的遭遇一笔带过,竟还有些不知羞耻的人觉得若能与她这般嫁给相爷,遭遇多少苦难都是值得的。难不成她还踩了狗屎运不成?! “芷澜,把酒拿来。”朝夕浅笑道。 待芷澜奉上酒盏,朝夕晃了晃杯中的液体,好似有一股清泉在山涧潺潺流淌,酒香醇厚,润齿满溢,触口生津。朝夕饮尽酒盏,芷澜递还给候在帷幕外的丫鬟,恭敬道:“我们小姐已经喝完了酒,各位主子的心意我们领了,今日是其大婚,还望各位主子手下留情,早些回去歇息。” 女子们见不到朝夕真容,她自始至终都不搭理他们,一时间众人猜测不到她的心思,又不好太过为难,只当作罢,讪讪离去。 芷澜掩紧房门,长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也不顾女子的仪容,此刻连青褐石的地砖冰冷都感觉不到,只管抱怨朝夕道:“小姐,你为何要支走竹溪?!”若竹溪在,她有武功能保护他们,芷澜就没那么怕了。 朝夕没想到芷澜的怨气这么大,潋滟的眸中灿若星辉,浅笑道:“竹溪有更重要的事去办,相信比起我的安危,爹更希望能从北魏获得更多的消息。”虽然北魏一旦有事,宁府那边不见得消息比她收到的晚,但那毕竟都是明面上能获得的,暗地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真相有时往往会被虚假所掩盖。以她的考量,各国派出的探子在敌国潜伏的并不会少,竹溪若打探到消息定会禀报回宁府,但也不会欺瞒她。不是她无法信赖竹溪,而是她很难相信任何人。 拂袖微动,掩唇将檀口内的液体悉数吐进瓷杯中,白玉的瓷杯在执起的手中微微晃动,被倒进了墙角摆放的花盆中。嫣红翠绿的枝叶上余留下香醇的酒香味,点点殷红的液体如晨曦薄透的微光下那滴赤红的泪珠,吸纳了酒液的花瓣娇艳瑰丽,灿若似火。 芷澜看着朝夕养的火舌兰,惊诧的张嘴凝滞。在小姐的嫁妆礼单中确有一部分是各种花卉的名字,都是些极珍贵的花,多数的名字都是她说不上来的。小姐极是爱护这些花,平日里就养在她自己的房中,她亲手养育,从不假手于人。芷澜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红得耀人,花瓣细小,散发出清幽淡香的兰花是用酒浇灌的。那么那株高雅慧黠的夜光白牡丹c黑曜神秘的山茶c高贵优雅的紫木槿等又都是用什么来浇灌的?小姐为何要悉心照料那些花? “夫人,蕙平公主有请偏殿一叙。”门外响起敲门声,守门的侍女恭敬答道。 蕙平?朝夕在脑海中虑过一遍,芷澜提醒道:“小姐,是三公主。” “她找我何事?”她与三公主平素不相识,怎会邀她前去,且又是在这种时候? “奴婢不知。”芷澜敛眸道,“据说皇上极是宠爱三公主,她从不出席任何宫宴,便是祭祀都极难见到她的身影。奴婢不曾接触过公主,但私下里听闻三公主极青睐相爷的文采,凡是相爷的诗稿和画作她都有收集。小姐,您嫁给相爷是否惹得三公主不高兴了?她若刁难您该怎么办?” 艳红的丹蔻拢了拢束腰的衣裙,袖沿上翻飞的鸾鸟如展翅的火凤,欲要冲天而去。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么扎眼的颜色,望着这满室的赤红,她抚额叹道:“不知道。”如芷澜说的,新婚夜里三公主还将她召去,这就已经是刁难,只不知这人人艳羡觊觎的位置,往后还有多少磨难等着她。而这个她只见过一面,连模样都记不清的男子,真的要将她囚禁一辈子吗?她心中渴望的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是否已经太过遥远,还是该执着的追寻着,只为了那个赠玉之人背后的意义呢? “夫人,蕙平公主的嬷嬷等在房外,请您移驾。”侍女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且让她稍等,我披件大氅就去。”芷澜为朝夕披上月白色貂裘大氅,翻毛领遮住了她瓷白如雪的肌肤,同时遮住了她红如焰火的绸衫。朝夕将额间的缀饰卸下,长如墨色的发只余根发带竖起。对于这个皇帝眼前极受宠爱的红人她还不敢得罪。 霜寒夜重,刺骨的寒冷。朝夕就着芷澜挑起的烛灯来到蕙平所在的偏殿。不复主殿迎客般热闹,院落里仅着几株寒梅在雪地里傲然绽放,十几个带刀侍卫守卫在月拱门边,院落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映衬着皑皑白雪,到别有一番趣味。房门口的倚梅轩外分立两侧,各有两名侍女静立,穿着宫装反绾髻,各执四盏百花灯,花灯上映有公主府的菱花云纹图案。轩窗里烛火明亮,笑语晏晏。侍女推门进禀时,从门缝扑面而来的暖风如三月旭阳。这个公主,当真不简单,竟连相府都要另辟一处地方专门给她休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西凤帝都能容忍她这般行径,想必平日里真的是骄奢惯了。 侍女得令请她进去,朝夕将握在手中的暖炉递给芷澜,让她候在门外。芷澜心里虽是着急,却也是无奈,只等在门外静观其变。 待朝夕进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陇黄的烛灯下暖气逼人,房间四周均摆设着火盆,炭火中的柴火烧得正旺。然这并非最主要的,这一个个着不同花色华丽宫装的女子,一双双神色怪异的眼睛全盯住在她身上是怎么回事? 他们凝注着朝夕时,朝夕也不动声色将房里或站或坐,或倚靠或侧卧在小榻上的各色美人打量了一遍。目光梭巡回榻上时,那里横卧着的分明是个墨发及腰,媚眼如丝,肌肤白腻,容色绝不逊于任何美人的美男子。男子的手中懒洋洋握着一盏酒樽,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一只玉臂耷拉在蜷曲的膝盖上,侧卧的怀中歪倒着一只酒壶,壶口的瓶颈中数滴酒液正往外淌的欢畅,地上一小滩酒渍,如旋开的花瓣。男子一只手撑着脖颈上的侧脸,一只手就着酒樽往唇边送酒,压根就忽视这个不速之客。 朝夕眯了眯眼,极力压制住心底想要冲上去将此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有胆量来见她,就不怕她戳穿他吗? “小启子,本宫输了,这只凤血汉白玉金鼎你拿去吧。”倚靠在椅垫上的女子指了指红木桌上冒着苒苒升腾青烟的香鼎说道。她的眼眸始终不曾停驻在朝夕身上,说话间眼角余光略略扫过,对伏跪在地的朝夕置若罔闻,自顾自逗弄她手边的红嘴绿哥儿鹦鹉,拨着另一女子掌中的玉米脆喂给它吃。伏跪在她脚边的一名丫鬟着力轻缓地揉捏着女子的腿。女子着胭脂红亮金刻丝蟹爪云裳,暗藏云纹金丝绣玉兰花,袖沿衣襟均沿用只得皇室公主规格才配用的蹙金鸾鸟图纹,外罩一件素绒紫绫子如意裘袄。云鬓攒玲珑点翠镶玉珠钗,坠以玛瑙流苏。织锦玉帛束腰,玄红色披帛拢在臂弯间。虽是一幅素常的装扮,却胜似宫装更华丽矜贵。妍丽的鹅蛋脸,肤脂凝白,青螺眉黛长,绛唇映日,举止优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相府疑云 “三姐耍赖,明明赌的是父皇赏赐于你的雪貂裘大氅。那件大氅毛色匀丽,雪白如冰晶,柔软如毛羽,还是去年南晋进贡的贡品,只得一件。我求了父皇好久,他都不肯答应赏给我。”奶声奶气说话的小男孩只及桌沿长短,身上一袭宝云翠蓝色狐裘短袄子,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裤衩,脖颈上挂着白玉镶珠翡翠钏,头梳宝灵髻。肥嘟嘟的小胳膊小腿试图往蕙平公主怀里钻,影光绰绰,露出小男孩油光满面的掌心,蹭着那件上乘绢丝的云裳。 蕙平嫌弃的拨开小男孩的脏手,装作没听见小男孩的话,对身侧捧着玉米脆,蜷跪在锦团上笑意欢快,秀丽的女子浅笑道:“四妹,你这么喜爱翳儿,怎么让他跑我怀里来了?”说罢,将宝云翠蓝团子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怀里推去。蕙平的力气不甚大,只让团子的两只手在空中无处着落时,恰巧全堆在那团暗花上。 丝绸云卷,薄香夕颜,端得是迤逦万千。朝夕略抬头,丝绒地毯上暖意盎然,绣鞋簇簇,唯她跪的那块地光可鉴人。再见蕙平舒坦地倚靠着,压根就忘了还有她这个人从进门始便伏跪在地,此时膝盖硌着青石云纹地砖,生硬冰冷的地砖磨得骨骼酸疼,跪久了小腿腹麻的厉害。偏房中少说也要十来人,竟是无一人看到她这个活物。起先,朝夕哑忍着,默默在地砖上研究着自己的妆容。青荷姑姑的手艺确实精湛,左颊上铺上花钿坠以的红梅瓣,狭长的丹凤眼眸光潋滟,含羞带怯,容颜胜雪般瓷腻白皙,那一抹风情下的妩媚多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朝夕呆滞地回望着砖镜反光下的女子,这的确是位女子,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犀利的狭光隔着酒樽有意无意投注在沉浸自己世界中的女子,他揣测着她的心思,却没有一种能和她此刻镇定c冷静c从容c淡然相匹配。雕琢般线条流畅的精致下颌,幽深如古谭般内敛的眸底,丝毫不见传闻中怯弱和胆小。这似乎和坊间的流传相悖,这个女子有点意思。他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意。便是再有意思,与他何干?! 被唤作翳儿的小男孩被蕙平公主嫌弃到也不着恼,挣脱正在用锦帕帮他擦拭双手的女子,继续厚着脸皮扑腾到蕙平身侧,这次没再用小手往她身上蹭,摇头晃脑道:“三姐说话不算话,你和小启子打赌的时候我也在场呢,小启子是不是?”小皇子时不时瞅着躺在卧榻上的轩辕启,又望了望屋内其他的女子。 各人都作装死状,明知蕙平就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哪次算数过,也就这个十一皇弟次次都当真,次次都上当。轩辕启逗弄着落在他肩头的红嘴绿鹦哥儿,摸了摸绿油油光滑的毛,顺着鹦哥儿的小嘴给喂了口酒,烈酒辛辣,鹦哥儿晃了晃被熏醉的小脑袋,趴在轩辕启微敞的衣襟上,躺在他蜜实的古铜色肌肤上。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慵懒模样,哪里还有那副唯诺的市井流痞样。引得在座的女子们尖叫连连,几个害羞的索性捂脸扭头,想看不敢看。 凤翳这下恼了,小短腿一跺,他可是和轩辕启说好的,若是轩辕启赢了,到时蕙平赏赐给他的大氅就要归凤翳所有。这下承诺化为乌有,小孩子心性执着,指着地上垂眸的朝夕便是一顿骂,道:“你这个丑八怪,你丢尽我们西凤的脸。要不是父皇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嫁给离哥哥?若不是离哥哥为人良善,实看不得百姓疾苦,这才勉为其难娶你为妻,免你为世人耻笑,他只不过是想救你,你当真以为是自己有魅力,比别人运气好么?你醒醒吧,你什么都不是,你以前在我们面前如何卑微,今后还是,别妄想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飞上枝头的还有可能是乌鸦。” “丑八怪乌鸦丑八怪乌鸦”绿鹦哥摇晃着脑袋嘶声尖叫道。 “哈哈哈”众人被小皇子一顿尖刻的辱骂和绿鹦哥配合的表演逗得哄堂大笑。按说这凤翳虽是西凤帝最小的皇子,却从小最会看人脸色,因他母妃是最不得宠的淑妃,也是后来才被晋升的妃位,他和三公主自然最受西凤帝的宠爱,便是如此他对这位姐姐也极是会奉承。倘若三公主是把掩藏锋芒的宝剑,那凤翳便是她最锋利的剑鞘,会挡在她之前先攻击敌人。默默无闻的剑鞘才能受宝剑的重视,将其携在自己身边。 朝夕冷冷睨视着在场的每一张精致脸孔,佩珠环鬓c衣香魅影c筹光交错c笑语晏晏。敢情他们是来看她笑话的,在这样的日子里,就是为了来奚落她。便是她嫁给了天壑大陆美名在外,金玉其内的绝世男子,除了给他增添美谈外,她就是个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可是老鼠再恶心,凭什么就一定成为了别人的踏脚石,凭什么司夜离赚得了名声,却累得她成了笑柄?她本不欲和这个男子有任何的牵扯,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冷嘲热讽,最好他永远都别来招惹她。 “十一弟,你怎好这么说宁小姐,万一她想不通寻了短见,父皇可会怪罪下来的。”说话的女子一身映水绿宫装,将凤翳往后拉进自己怀里护着。 “翳儿,七妹说的没错,你太放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妃没教好你。不就是一件大氅,再名贵的东西还能少了你的份?”转而又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盏,倒了杯酒与朝夕道:“你莫生气,这杯酒本宫代翳儿敬你,他自小就被宠坏了,说话没个规矩,你别往心里去,喝了这杯酒就算原谅他吧?”蕙平公主说话亲疏有理,实难让人婉拒。她是公主,她是臣子,委实争不过这个理。 “公主,让奴才效劳吧。”轩辕启不知何时来到蕙平身侧,乌发用玉簪绾起,长衫翩然旖旎在他赤足的大红云纹毯上,步履蹁跹,从容接过蕙平手中的玉盏,玉带转身时漾出的风华比女人更添一分妩媚。 朝夕算是看明白了,轩辕启就是蕙平公主的男宠,且还颇受宠,难怪他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昭示自己的地位。朝夕看着那双被红色衬托的更明艳的男足,忍不住心底恶寒一句,“妖孽。” 妖孽为自己寻求了一个极好的保护伞,笑靥如花,春风拂面道:“宁小姐,请。” 众目睽睽下,朝夕量轩辕启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蕙平公主召唤她来无非就是打了个赌,想看看她的尊容,她也想赶快结束这场不啻于鸿门宴的闹剧,端起酒盏,扬眸将酒饮尽。 待退出阁内时,蕙平等人到没有为难她。芷澜已经在门口等的焦急万分,恨不能冲进阁内看她有无受到欺凌。朝夕拍了拍芷澜的手,她确实在里面待得太久了,索性有惊无险。传说中蕙平公主刁钻古怪,极难琢磨她的心性。以她来看,蕙平打赌是假,以凤翳的嘴告诫她为实,看似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实则说出的话最是能表达另一个人的诉求。她不知蕙平想告诫她这些话的意思为何意,莫不是她也看上了司夜离?!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朝夕再回头望着身后被夜色笼罩的廊檐楼阁c重阙庭宇,点点烛影中透着股诡谲般迷照的朦胧。她的心底惊起股苍凉,她究竟来到了怎样一个地方,难道宁朝夕这个身份就无法摆脱世家小姐的束缚,自由自在的生活吗?以前的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的她又走入怎样一个迷局里,她只想简单的生活,原来竟也是这么难。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 歌声凄切,婉转悲凉,空灵低沉,带着嘤嘤地啜泣声,在冬日寂寥的夜里显得尤为惊恐,好似哀鸣声中有着无尽的哀愁和满腔的恋慕无处诉求。 “小姐,这相府怪诡异阴森的,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怎么一个侍女都没有?这好像不是去春暖阁的路。”芷澜紧张的拉住朝夕的袖沿。偌大的相府亭台楼阁曲转陡离,花海成片,着实很难让两个初次踏进府的人找到路,迷路也不足为奇。 穿过雾霭重障,斗大的墨色牌匾上用金漆雕刻着“映月阁”三个大字。恢弘的楼宇,漆黑一片,镂花窗棂被墨色掩得严严实实,只余星点月光洒过檐角,飞斜入湖泊。 映月阁由于离前院偏远,又隔着一片桃花林,此时桃花未开,枯木光秃秃的枝干横亘住镜花水榭,只另一侧的红梅在暗夜里静静绽放,独自芬芳,需要绕过水榭方能到达映月阁。水榭半包围着映月阁,夜晚沉静皎洁的月光如流霜般斜铺千里,半笼罩着映月阁。阁檐上雕琢着精美的壁画,飞檐翱展的鹰隼,倒映在湖水静敛幽深的碧波中,如笼在披了一层云纱的雾霭中,鬼魅惑人。 林园间有奇骏的怪石c假山,但这并非是唯一通往映月阁的路,这条路可称为水路,水榭上泛以一叶小舟,夏日里种满满池的荷花,清馨怡人。此为一禺,另一禺便是陆路。绵长的廊道一直通往毗邻的书房,书房则紧挨着司夜离的居所,她和其余姬妾们的居所则离映月阁较远。她万没有想到此处会别有洞天,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可所谓得天独厚,风景优美,是府中其他居所无可比拟的。倘能从映月阁的阁楼上瞭望各处美景,尽览眼底,当真不失为一处金屋藏娇的绝佳宝地。只可惜门锁紧闭,她又身无长处,否则还真想进去一窥究竟,也不知藏着什么好东西,需要掩得如此隐蔽。 偏偏这么美的地方在夜间淅沥的哭泣声中显得异常诡异阴森。 哭声渐歇,歌声哀戚中隐隐有曲断柔肠的百转千回,听得人心底也泛起懊恼和悔恨,痴痴缠缠终不得的遗恨。 朝夕带着芷澜是追着歌声而来的,寻芳踏处,歌声渐朗,依着是从映月阁的南面水榭而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她的生死 “小姐,我们走吧,也不知是人是鬼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哭泣,怪骇人的,别沾染了晦气。”芷澜胆子小,最受不得这种声音。风吹过竹枝的沙响,犹如野兽在山野间哀嚎。她拽紧了手中的衣裳,才能抑制住双腿的颤抖。 “别出声,我们去瞧瞧,是人是鬼看了方能知道究竟。今日相府的婢女侍从都到前院去帮忙了,当然静悄悄的,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到想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相府捣乱。”朝夕讥讽的浅笑道。她越是笑得妖娆,越是预兆她发怒的前奏。静敛的眸中有一丝薄怒,被她隐藏的极好,她不是轻易动怒之人,今夜着实透着不详的预感,这毕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夜,自然厌烦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来打扰。 芷澜的脸色也奇黑,亦步亦趋跟在朝夕身后。两人慢慢弯过廊道,廊道的岔口通往水榭,庭院中掌着两盏摇曳的琉璃灯,朝夕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偏是这种看似优美,又地处偏僻的地方,寒意侵骨,连御寒的大氅都未能遮挡一二。或许寒冷的不止是身体,还有那侵入骨髓的寒心。她望了望悬挂在半空的明月,一轮皎月如镰刀般点缀在天幕。将自己兜头兜脑拢进毛茸茸的狐裘大氅中,这样的寒冷她能忍受,还好不是圆月。 “哐当”一声,重物冲击水波的暗涌划开层层涟漪,水声哗啦,刺破天弓。 “救救”女子尖声惊叫着,破碎的嗓音在浮沉的水波下竟无法呼出一个救命的词阶。冰冷的湖水漫过身体,漫过头顶她慌乱的挣扎着,身体掠出水面,胡乱的叫喊着,虽然明知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但她仍不甘心。漫天的冰冷和恐惧袭上心头,这时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没想过要跳下去,因心中太过悲苦喝了不少酒,就想到了此处。借着酒劲上涌胆子也大了许多,竟在此想起了过去的往事,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她原本在湖边,暗夜中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中了她的脚,狠狠一绊,她碎不及防跌进了湖中。她虽没看清那个黑影是什么,却极是肯定有人故意要害她。此番,她心底越悲凉,她不会游泳,也不知那贼人走了没?!若没走,便是叫破了喉咙也没用,只会让人更下狠手,让她死绝了。 恐惧漫无边际,黑暗包裹着全身,她似乎看到了冥王在向她招手,可冥王竟也长得如此倾绝惑人吗?她怎么觉得如此眼熟呢?眉目如画,凤眸狭长,眼底清冽深邃,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束以白玉簪绾起,薄唇若如樱,嘴角微扬,只那一贯轻抿的笑容里似那永不能触摸到底的墨水深渊。 夜离是夜离吗?不,是她太过思念这个人,所以把任何人都当成了他吧!如今他们解除婚约,他早已是别人的夫君,她还在奢望什么呢。若如果,她只想在死后尚能离他近一点,哪怕相思相痴难相伴,无缘无份终殊途。也总好比过一纸圣恩,一句解释都没有的了结。 湖底的水冰冷彻骨,清澈无比。她逐渐放弃了力气再挣扎,睁着翦水瞳眸,吸入肺臆间的都是水汽,呼吸渐薄,看着自己缓慢沉入水底。双手不再胡乱挥舞,浮聚的掌心在放松后反能轻易荡在水中,向前来接她的幽冥使者伸出手。 忽然,一双极有力的手托起她飘浮的身体,往湖水浮力的逆面而行。她感觉到水声潺潺掠过脸颊的刺痛,那或许也不是水声,可能是一样东西在拍打她,令她有了一丝痛觉。其实她昏沉的感觉不到除身体发出最直接的痛意外任何知觉,莫非这么快就要在地狱受到极刑了?这样也好,反正无所谓了。 “刺啦”一声,一道玄红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朝夕和芷澜身边,湖水中就剩下一片荡漾开的波澜,旖旎的涟漪漾染开水面上那轮上弦月,破碎了一池宁静。 朝夕看清了赶在那人身后而来的人。男子怀抱一把宝剑,宝剑古朴,剑鞘上缀以繁复的云纹,剑柄上只余一蔼流苏垂荡,末身正被紧握在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中,显是用了极致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让宝剑出鞘。气氛在肃杀c沉戾中凝结,不远处又随着几盏明亮的琉璃灯在夜色中流动,显然是照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朝夕虽心底不知发生了何事,却预感不能多待,也不想无端的受到牵扯,她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的人,事无关己,高高挂起,正携了芷澜要走。宝剑“噌”的划开,冰冷锐利的剑锋,带起一股强劲的风,横亘在他们面前,阻去了他们的路。削铁的寒刃如一把银制的游龙,剑刃倒映出朝夕薄尖的下颌。 朝夕望着架在脖颈上的剑刃,再望着剑另一端那张冷硬的脸。她若没有记错,在婚礼上她见过,就是跟随在司夜离身边的贴身侍卫。 流锦沉肃的瞳眸中看不出对这位主子的恭敬之意,随之而来的是府中的管家伯恒,他带领着人侍立两侧,琉璃灯照得廊道上恍如白昼。伯恒提了灯盏靠近湖边探望,又嘱咐侍从去取干净的袍子备用,侍从一溜烟跑了。伯恒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朝夕,更别提带着侍从向她行礼,简直将她忽视的彻底。 波光粼粼的湖泊中,司夜离正拖着兰晴语往湖边游来,已有侍从在岸边等着帮忙,听候差遣。那个俊美如神祗的男子一头泼墨的长发在水中如洒下上好的绸缎,他怀里的女子焉焉地低垂着头,看似已昏迷。冬日的湖水冰彻寒骨,湿透的衣衫若不及时换下,怕是要得风寒。 伯恒接过侍从拿来的袍子裹住先行爬上岸的司夜离,侍从们又手忙脚乱的去扶昏迷的兰晴语,侍女们同样将袍子裹住她的身体,为她取暖。 朝夕觉着无趣,毕竟他们成了亲,过程无论怎样,结局无法改变。现在要她看着那个男子英雄救美,又是在自己的新婚夜,心里总不是滋味。她抬头,目光如炬,漠然凝视着流锦,琥珀色的瞳眸中迸射出犀利的目光。只一秒,她敛下锋芒,后退一步,避开剑锋,转身冷漠离去。 “站住。”墨色光华下,那人半边身子被华光笼罩,月光照在他丰神俊朗的半边脸上,衣袂飘飘,如踏雪而来的仙人。另半边身子隐在暗色中,幽暗将他的半边脸笼得深不可测,夜风扫起他红如焰火的衣带,如簇拥在幽冥地狱那无边无尽的曼珠沙华中,妖娆邪肆却勾人心魄。他眯了眯眼,轻抿唇瓣,勾唇笑道,话音不轻不重,却恰好止住她迈出的步伐。 朝夕背对着司夜离,看不到他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他笑着吩咐伯恒道,笑意未达眼底,“伯恒,皇上还在戏园子里听戏,你别惊动了禁卫军,去请大夫到夏玉阁来。” “流锦。”司夜离唤道:“你带人护送兰小姐去夏玉阁,我和夫人还有话要说。” 伯恒和流锦领命,携了侍从和侍女退了下去。司夜离把芷澜都遣走,就留下朝夕和他。 风掠过琉璃盏,明晃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曳,前院中灯火如昼,歌舞升平,静谧的后院中却是勾心斗角,生死跌宕。男子一把扯过朝夕的手臂,力气甚大,平日里浅笑如云的唇瓣紧紧抿起,连笑意未达的眼底都透着股戾气狠绝。沉暗的眸中阴鸷深沉,打破了一贯行云如水c温润儒雅的文官气质。 朝夕被司夜离的凌厉气势震慑,只一瞬,她又恢复淡定从容。压了压被风吹皱的裙角,若不是一只手还被司夜离紧紧抓住,恐怕她还会更加从容的拘礼,唇瓣的笑靥如三月里的春风般和睦。她侧眉扶了扶髻鬓中的金翅云瑶,琉璃盏浅黄的烛火映衬得她鬓角的落霞妆娇艳如火,更衬得她原本绝艳的面容清绝妩媚。 司夜离怔了怔,明知她是故意要露出这象征着皇室之仪的妆容给他看,并非是要迷惑他,而是要提醒他,这门婚事虽是他所求,却是皇帝所盼;她的身份虽不及公主尊贵,却是遵照着半幅郡主的仪容装扮的。若不是宁皇后当年的事牵连宁氏一族,怕是以宁浩今日的成就,宁朝夕早就被封为郡主了。上次他被掳那件事虽各方证据都指向太子,但却没有实质的证据说明是他做的,西凤帝怕事情闹大,牵连甚广,会有损颜面,强制将事情压下去,虽是如此,却还是为了安抚人心,为宁浩做足了面子。 他松开她的手腕,说是松不如说是推,朝夕被一股大力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撞上木制的檐廊柱子,后背火辣辣的。她头顶那盏琉璃灯因她的撞动而摇摇晃晃,恍如随时都会砸下来,倾碎在她纤细的单薄身躯上。她勉力扶着廊柱,稳住身子,罗袖低垂,宽大的袖袍露出她玉白的半截手臂,被司夜离摄住的那截细白如瓷的冰雪玉肌上凹陷出深红色的指痕,密实地刺疼着,也不及她心底那份浅淡的酸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她的生死 她低垂着眼睑,细长的睫毛如羽毛般敛住她的心事,等缓解了疼痛,再抬起眼眸时,那潋滟的波光中早就不现那股悲伤,反换上了清浅的笑意,“不知夫君想和妾身谈什么?夜寒霜重的,不如去屋中相谈,这毕竟也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她言语中清寡的讥讽,透着淡淡的失落,着实像一个深闺怨妇。 司夜离静默一瞬,敛尽了眸底的嘲讽之意。他四周散发的山雨欲来的威压气势,唇瓣的冷讽,眸若寒潭,微微蹙起的眉宇,都显示着对她的极其不耐烦。 朝夕微微一颤,怔了怔,出神般望着眼前的人。那眼底的戾气和厌恶不似装出来的,但那世人眼中那个温润如玉c嫉恶如仇c关爱百姓,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都能浅淡如云,笑罢今朝的人。这样展颜露色c内敛深沉极致的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大可不必。”司夜离冷峻的面容上不容置疑的拒绝了她。不容她退却,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促使她鬓角的珠佩一阵环伺轻颤。他的手劲不似他的人那般温雅,迫使她只能看着他,聆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宣白。 “你听好了,今日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且你记着也好不记也罢,都不容许你再做出今夜之事。否则,无论你父亲手握重兵,还是你有皇上钦赐的谕令,我都必将让你万劫不复。” 朝夕被他的话一刺,似才抬眸看清了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似才看清那温雅的表象后,他狠厉的心,与那决绝的铁腕。 他眯了眯眼,敛眸说道:“不要以为你嫁入相府就妄想当夫人,我可以在外人面前给你这个颜面,但你若不要,非要闹出点是非,传到你父亲那里,那就看看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他像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媚恶魔,又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阎罗,紧紧的扼住她的命脉。他以为她是世人眼中那个胆小如鼠的女子,才敢警告她,却不知她根本不屑他的警告。 他的眸中倒映出她看似乖顺,微掩的睫毛下却有一股极淡的轻嘲之意,他的指掌又迫紧了几分,直到她的下颌深红一片,但不管他怎么弄痛她,她都像是个感受不到疼痛的瓷娃娃。一般人又怎能承受他用足了八分的力气,而她,即使痛到极致,也不过微微敛眸,蹙起的眉宇显示了她也是会疼的,那就让他看看,她究竟有多能忍。 “你最好祈祷晴语会没事,否则你在相府的日子会更难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日该娶的人就是她,我只是可怜你,所以你别妄想能赢得我的心,而想除去她。别在我面前耍诡计,我不会爱上你,也不会来你的院子。你会成为相府人人尊敬的夫人,这是你的身份该得到的,但仅此如此,其他的,你别妄想也最好别想。” 猎猎袍袖甩开女子,狭长的凤眸轻鄙地掠过她。新婚之夜她的丈夫给她上的第一课却是让她安分守己,别痴心妄想。她与兰晴语只有一面之缘,她又有何理由会去害她?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善妒的女人,连这点容忍量都没有。她想开口解释,可是又能解释什么?解释她是无意中经过,解释她没有出手害人,怕在他眼中都是多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望着那徐徐暮色中融身在暗夜中的修长身影,扶着廊沿的纤白玉手微微颤抖,唇角微抿。她跌坐在廊凳上,脊背传来的痛感丝毫不能减轻心底压抑的翻搅痛楚,喉咙一甜,呕出黑色的血水,在衣襟上开出蜿蜒艳丽的红梅,宛如傲视飘逸的群蝶,乘风拘洒飞去,挣脱这幽暗的牢笼,远离这腥风血雨。 司夜离,收起你那可怜的微薄的同情心,你不过是为此而挣得了美名,不用那么冠冕堂皇的找借口,处处为难,其实根本就是不想她霸占着嫡妻这个位置。今夜发生如此多事,想来,若不是你,便是有人等不及要为你腾出这个位置。她已处处小心,思来想去这许多细节,并未沾染许多物事,喝下的酒也多数都吐了出来,却不想还是敌不过别人的算计,究竟是谁要害她? 她想出声,喉口干涩的只能呕出更多的黑血,霜雪未降,她的身子已倾寒入骨,白色的狐裘大氅裹不住冰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她最怕冷,所以最想偎着温暖。可是温暖那么遥远,怕是此生再不得。泠泠风声中,她仿佛听到了那细碎清朗的笑声,那双只比她大寸余的手执着她小小的手掌,“我教你唱天高高,你就不怕了” 天高高?天高高是什么?她歪着小脑袋,和他坐在蔓草堆砌的高隆上,弦月笼挂在枝头,一望无垠的漠漠浩瀚中,是他微扬的歌声。歌声倾泻,如珠如玉,丝丝入盘,絮扣铮铮。端得是一匹上好的丝绸在指尖细细帜就,滑润柔软。又如微风抚耳,歌声干净清澈,像泉水在山涧间脉脉流淌。她听得如痴如醉,在这孤寂的冷夜中似有一盏明灯燃缀在心头,令她只要一想起这首歌,便能赶走心底的恐惧。 那时她还小,并不能体会歌词的意思,只能用心记着,只知道这是首希望之歌,至少对她来说是。 天高高,月弯弯,微霜初雪絮飘渺,卷帷孤灯泪痕残;将军此去,不知归期,保家卫国守边关;夜无尽,灯沧澜,小楼阁前竹青衫;终能安邦定四海,春风细雨还复来 唇角敛起浅淡的笑意,她的身子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敛尽无尽的落寞。微瞌的鬓角跌碎了一地的风华,朦胧的眼底再看不清这融融夜色,惊起残碎的落叶在风中袅袅娜娜漾舞,坠堕入无边的暗夜中。 芷澜沿着廊柱的尽头一直焦急的等待着,流锦带着两个侍卫看守着她,横眉冷对,恭候着司夜离对他们的处置。芷澜看这阵仗,心中惧是惊怕,一时未反应过来,等察觉到事情不妙时,流锦已经派人看住了她。芷澜先前以朝夕的身份假扮她时,对凤都的名媛千金都有所了解,自然也是见过兰晴语的。她若不是自己想不开,当时就他们在场,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芷澜愁的汗都要出来了,神色慌张,脸色惨白,这看在流锦眼里就像是做贼心虚。流锦跟在司夜离身边久了,多少也沾了些主子的脾性,最大的特点便是做事不着痕迹,极会察言观色。在无形的威压下,芷澜也在担心司夜离会对朝夕说什么,她有种糟糕的感觉,心脏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小姐从小因身体有隐疾,体弱多病,一直养在塞外,一些言行举止与在凤都养在深闺的女子自是有些不同,也不知会否顶撞了相爷。 司夜离翩然出尘的身姿行过芷澜身侧,狭长的凤眸斜飞入鬓,唇瓣一贯淡漠的笑意敛尽无数风华。他略瞥了瞥芷澜,浅笑道:“你是伺候夫人陪嫁的贴身婢女吧?” 芷澜侧身福了福,恭敬道:“是。奴婢名为芷澜。”她耳根薄红,夜色迷离下,无法看清那些微的异样。 司夜离点了点头,覆手说道:“以后照看好你的主子,莫要再做出有失身份的事,若再害人,本相必定严惩不贷。” 神思被司夜离迷得恍惚的芷澜,乍然一惊,薄汗浸湿了脊背。她不知他们两人谈论的是否这件事,司夜离是否已怪罪过宁朝夕,但显然她没有解释过这件事,导致他依旧误会着。芷澜匆忙跪下,伏在司夜离脚下,颤声道:“奴婢斗胆,此事非我家小姐所为,乃是一黑衣人掠过,兰小姐才会不慎跌入湖中,还望相爷明察。” 司夜离眯了眯眼,墨黑的眸底越发深沉,显得他心思难测。 流锦将阻住路的芷澜拉开,叱喝道:“不过是个丫鬟,胆子到不小,胆敢冲撞相爷,真当这里还是宁府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芷澜被流锦拎着衣领,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全然没了方才的勇气,颤了颤,惧怕的望着流锦手中的宝剑。她是听说过相爷治府的威严,就怕他一声令下将她斩了。 司夜离凝视着西斜的斗月,并未理会芷澜的那点小心思,冷然道:“无需狡辩,本相亲眼所见,还冤枉了你们不成?你让她去向晴语道歉,若取得原谅此事便作罢,若晴语将此事闹至皇上那里,便是本相也帮不了她,定会秉公办理。”言及此,人已行出数步远。 芷澜低垂着头,直至他们一行人完全被暗夜笼罩,她才敢爬起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颤巍巍匆匆朝反方向跑去。 此时,戌时泰半,正是歌舞酒兴正浓时。酒酣淋漓,相府请了全凤都最有名的班子丽聚仙,专门将正厅的门帘都卸了,在对面搭了个戏台子,咿咿呀呀唱着小曲,歌颂着西凤帝的美德。又编排了几出边疆戎马,离乡背井,妻离子别可歌可泣的戏,赚得人泪眼纷纷时,陡然一转,变成了战士保家卫国,战争打斗的戏,极是精彩纷呈。 西凤帝坐在高位,半撑着头,身边徐暮伺候着饮酒,他显然有些意兴阑珊。微瞌的眸底欲闭未闭,徐暮在旁边悄声问道:“皇上,奴才伺候您回宫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她的生死 今儿喝的是他御赐的贡酒“灼桃夭”,据闻是北魏皇室的御酒,还是上元节时使臣进贡的贺礼。司夜离大婚,西凤帝借花献佛,与民同乐。如此能让皇帝亲临,殊荣岂是常人能受的,可想而知司相在西凤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日后都要倚仗他了。只北魏民风彪悍,酿出的酒也辛辣无比,他不过喝了几盏,神思都有些混沌。 西凤帝就着徐暮的搀扶仰靠在椅背上,显有些醉意,金丝绣的软卧靠在背椅间,神情中虽有一丝倦怠疲累,却丝毫无损他身为帝王的威严,他淡淡问道:“蕙平他们还在嬉闹吗?” 徐暮略一迟疑,覆在西凤帝耳边轻声道:“三公主们大约还不愿回宫,毕竟难得出来一次,要不奴才去催催他们?” “不用,朕等等也无妨。”西凤帝膝下子嗣虽也算丰厚,却只得大皇子、二皇子和十一皇子这三位皇子,其余八位都是公主,若说这最宠爱的公主,那莫过于最得帝心的三公主了。眼下三公主和十一皇子都不肯离去,偏十一皇子尚年幼,不足六岁,宫中也跟随了宫女太监和一帮禁军,但到底也是不放心。 流水的亭台上花旦咿呀唱的热闹,烛火映衬得红梅灼灼绽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笑语晏晏,厅内角落中炭盆内的炭火苒苒升温 今夜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谁都不会在意少了谁,少的那人或许已喝醉,去堂下休息了。 阙仙楼三楼的雅室都在今夜被人包下了,相较于热闹的凤都城,这里则安静许多。三楼的雅室原本就统共几间,是阙仙楼中最上等最贵的厢房,摆设齐全,环境优美,有专人伺候,通常不能随意进入,连随侍的小厮都有专门的腰牌,管理严格。这样的雅间便是达官贵胄都趋之若鹜,偏偏极难订约,莫说是把整个三楼都包下的,那可不光是银子的问题。连阙仙楼主事的大掌柜都只知此人不一般,怕是真正弄清这云里乾坤的就只有阙仙楼的当家人杜丽娘了。 小轩窗边,飞扬不羁的紫云金长衫迎风招展,修长轩昂的笔直身躯临窗而立,覆手背对着,闻着这十里桃林里飘散出的花香,幽幽香味若有似无,好似女子顺滑的乌发,明明拽在指尖,却又萦绕在心头,到头来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香味袅袅娜娜,在夜风的送拂下,花瓣迎风飘絮,湖面上倒映着悬挂的明月,粉色的花瓣就好似点缀的繁星,美不胜收。 闻说十里桃林的桃花花开四季,永不凋谢,造就了这一片香雪海。闻说飘渺湖中住着一位仙子,永生永世守护着这片桃林。闻说在桃林里许下的心愿必定会实现,因此这片桃林也是见证爱情誓言的宝地,来此告白的人络绎不绝。 男子斜靠在窗棂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在这夜寒霜冻的时节也不怕冷。隐在暗夜里的男子怪异的看着他的举动,寒风袭来,琉璃盏中的烛芯跳了跳,几明几暗。冷风入骨,地垄里的炭火都不能驱走满室的寒意。轩桌上摆放着一只铜鼎小兽,小兽炉里吐着袅袅香气,厢房里漆黑一片,仅开着的窗下泄露进一室夜光白,薄霜冷月笼着修长的身躯,暗黑色的皓纹长衫都渲染出一丝苍白。 “百里胥此次虽是以使臣的身份前来,不涉及朝事,却是要在西凤停留三天,顾名思义是出使邦交,实则要与我皇兄密谈,具体的内容还需打探了再知。”黑衣男子倚靠在云锦椅垫上,悠闲的呷着茶。阙仙楼素来以吃善用度珍奇闻名,这“鹤云针”乃是产自北魏雪域天山的珍品,号称三十年才产一斤,长在雪山之巅,极难采摘,为此葬身的人不计其数。以盛下初晨的露水,才能蒸发茶涩的苦味,茶叶泡开后形似白鹤立冠,云针是采最嫩的枝叶,故此得名。可想是多么的珍贵难求,便是望眼天壑大陆鼎立的四王朝,都难以寻出超过半斤的“鹤云针”,不想在此处竟能喝到。 茶香溢口,满口生香,回味甘甜,如干涸已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贪恋的啜饮着。 男子回头,凤眸微勾,唇角有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笑意。眷恋世俗的人往往有着致命的弱点,他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有弱点才能有把柄,好让他掌控在手中。修长的指骨灵巧的合上折扇,敲了敲窗棂,抖落了一地积霜,沉声说道:“本宫既然要和贤王合作,自然是要彼此信任,也定是王爷他日称帝路上最得力的后盾。助你,便是安我。但眼下,本宫确有一事需要王爷相助。” 贤王凤景行贪婪的放下茶盏,抬眸道:“殿下有事请讲。” 月束笼成一线罩着男子卓绝的气质,冷然倨傲中有着俾倪天下的气势,尊贵无匹。击了击掌,当下便走出一侍卫模样的男子,手中恭敬的捧着一轴画卷。当画卷铺展开,细纱卷的锦帛上临帖着一张少女的画像。少女半侧着头,站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下,桃瓣片片随风飘落,薄透的日光在枝叶间闪烁,透过斑驳的缝隙筛落在女子皙白的脸颊,粉颊如上好的瓷玉般清透、嫩滑。胭脂红的翠纹织锦蜀缎锦衣,衬得女子肤若凝脂,灼灼其华。腰间临风飘逸的玉带,臂弯间透明的纱帛,在斑驳光影中耀成七彩的霞缎,自成一股端庄外俏丽的灵气,当真是钟灵毓秀、淡雅如菊。柳叶眉的宇峰微微蹙起,修长如画,双眸灿若星芒,唇含薄笑,恍如她每走一步,那乌黑的缎发间,斜斜的垂云髻上绾着的珊瑚簪仿佛随着她的笑颜而颤动。那种笑有一种吸附人的魔力,令人忍不住跟着她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喜怒哀乐。唯一美中不足的,怕是女子脸颊上覆着的一层白纱,雾霭朦胧间好似隔着层层云浪,挠得心痒痒,却怎么都触摸不清那张容颜。 凤景行心中纳闷,这美人看不清真容,便是再美都犹如隔靴挠痒,雾里看花,越看越花。看着画卷被工整的卷起,安放在锦盒中,他迟疑道:“这?” “此乃沈太傅之女——沈暮娩。也是未来的太子妃,不过太子妃顽劣,近来不知去哪游山玩水,据我的探子回报,说是有看到形似太子妃的女子途径过西凤的官道,还望王爷为本宫多留意。”凌厉的眸中是诡谲的深沉。 凤景行眸中波动,心中沉思,微阖的瞳眸自有一番思量。眼前之人在暗探、猜忌、利用之时,他又何曾停下来等着那人的觊觎呢。他们不过彼此利用,互惠互利,关键时刻所给的消息也是真假难辨,虽是结盟,但对两只狐狸来说,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各自的保留。凤景行能从暗探处得知那人的消息,相信那人也正时时派遣了人盯着他这边。这条消息已经被宫中严禁,能打探到的人少之又少。但据他情报所知,这个沈暮娩哪里是去游山玩水,明明是逃婚。 虽说这皇室的婚事哪是那么好逃的,所逃了也是死罪。偏偏此女虽名动天下,却是极为低调,显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沈太傅几位子嗣中只此一女,自是宠爱有加,偏在皇帝即将要宣布婚事之前,沈暮娩得了急病,当晚就薨了。自然也有人揣测是沈太傅不知怎的得了消息,不忍女儿嫁入皇室,才想出的下策。沈太傅本名沈嗔,沈嗔之人,在朝中也极为低调,除了授课与皇子公主外,鲜少参与朝事的争斗,为人清廉耿直,又对皇帝忠心耿耿,极难拉拢。皇帝看重他是难免的,他的女儿也是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不仅是沈嗔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皇帝看中了沈暮娩的聪慧,认为只有她才能挑起国母的担子。沈暮娩这一死,不仅沈家愁云惨淡,连着皇帝都忧心忡忡,茶饭不香,他虽不说,但太子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下便怀疑了这事,派人去暗查。也隐隐探出些眉目,虽无法确定她未死,却是他最好巩固王权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他又怎可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倘若沈暮娩当真没死,那么沈嗔就是公然要与他为敌,这样的敌人,要么归顺于他,要么就是铲除他。到时,他到要看看沈嗔会在他面前做怎样的选择。沈嗔门下门徒众多,在当今朝野有着不小的地位,沈暮娩又深得帝心,沈嗔若归顺于他,自是如虎添翼,犹如猛兽有了锐利的爪牙,在他通往皇位的路上更多了层万无一失的保障。但他若不肯归顺于他,到时沈暮娩欺君诈死一事,足以令沈嗔尽失帝心,沈氏一族满门抄斩,不用他动手,这颗眼中钉都会有人为他拔去。这么好的事,他没有理由不做。 男子眼中乌眸变化莫测,终化为浓浓的凌厉。凤景行凝眸浅笑道:“本王自会派人为太子殿下打探,只是太子殿下没有沈小姐的真容吗?这侧影怕是有些难办,这侧影长的像之人多不胜数,光凭这些难以妄下定论,本王怕便是真见到沈小姐都未必认得出她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她的生死 凤景行这话到真戳中了他,要知道沈暮娩此人是以才情闻名,但也毕竟是名门闺秀,在未出阁前想要见到女子的真容是何等的不易。相较于西凤民风的开放,可容于各国的子民,所以西凤人种混杂,能见到形形色色的脸型并不稀奇,正因为有了这各式各样的人混居,带来了贸易的繁华,触使西凤经济繁荣昌盛,一跃成为屈居南晋之下最富有的国家。就是这样一个摒除种族成见,能海纳百川的国家,女子的妆容和言行举止都该是最前卫最大胆的,但仔细寻见,却也不难见到真正的西凤子民也有着保守的一面,未出阁的女子通常会以薄沙覆面,这似乎在整个天壑大陆都是融会贯通的。 他能得以远远见到沈暮娩一面,并赋予笔尖,画的如此之神似已是难得,寻常便是见一面都难,更遑论其他。男子令紫风又拿出一张诗笺递与凤景行道:“这是沈暮娩真迹,王爷可凭着笔迹寻找。” 凤景行脸上一抽搐,讷讷地收过诗笺藏于袖中,心中却鄙夷道:难道要让我寻人就要人写字吗? 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两人转首淡定自若,执茶轻呷,好似只是在谈天论道。凤景行的随从推门行过礼后,便覆在他耳边轻声说话。随从说完,凤景行抿唇轻笑,随从恭敬退立在门外。男子冷峻的眸光在凤景行身上梭巡,似要探究出他脸上变化的神色,所说的信息是否于他有用。 凤景行扬眸道:“本王本想亲自送太子殿下出城,现下怕是难成,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男子低吟道:“敢问王爷因何事如此欢愉?不知本宫可否一齐替王爷欢喜?” 凤景行放下茶盏,起身道:“今晚本是司相大婚之夜,他且不在洞房花烛,独留了一府的宾客,仅着我皇兄都未回宫,不知他又怎会出现在天城街上,身边带了几个随从,不知他是要做何?” 男子也站起身,道:“既然王爷要去看热闹,这本就是西凤的事,本宫也不便多久留,我们还是按老样子联系。”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清浅的眸光再次黯淡下来。他和凤景行此次是秘密见面,办完了事乘着今夜皇城门销禁,他也该走了。他的身份不好在西凤曝光,否则除去国事上的正常往来,未经通报必然引起两国的风浪,他也可能被扣留,更不好在自己父皇面前交代。狡诈如他,绝不容许置自己于险境。 风起微澜,更漏深重。 芷澜寻到朝夕时,蔼蔼雾色下,重重花瓣扑叠在女子周身,浓墨色的鲜血如破碎的蝴蝶,斑斑驳驳洒了一地青砖。而朝夕正躺倒在粉色的蝶瓣中,昏迷不醒。芷澜哭泣地扑倒在朝夕身边,在这大好的夜色中如困兽在铁牢里乱窜,嗷嗷地嘶鸣着,却无人来搭理她。她颤抖的抱起朝夕慢慢冷却的身子,探了探鼻息,她呼吸微弱,时有时无,短促不急。芷澜惊慌地嘶吼着,在这看似热闹的相府深院中,于她却是冰冷无比。她不能见着朝夕死去,芷澜放下朝夕,跌跌撞撞跑了两条廊檐,终于找到了巡逻的侍卫。侍卫听了她的禀报,仔细一思量,怕此事传到皇帝的耳中,这才勉强答应她告知伯管家。 伯恒原是在伺候西凤帝,料想司夜离办的事也差不多完了,西凤帝这边正准备玉辇起驾回宫,心里琢磨着总算一切顺利。谁知,侍卫会禀报这等事,伯恒当即压下,遣了人去天城街回禀。伯恒深知此事瞒不住西凤帝,便尽数详禀,正好为司夜离深夜不在府内寻了个最好的借口。 金色镂空云纹的皂靴一只已踏上玉辇,徐暮半弓着身子等候了半天,却未见另一只皂靴踏上辇驾,抬头瞥见西凤帝深沉的眸光中有着凝重,只见他在徐暮的搀扶下,肃立在辇驾前。融融夜色都掩不尽天家的威仪,听得伯恒说司夜离是去城中寻大夫,西凤帝沉眸道:“徐暮,你派人速去宫中请御医,再派人去寻回司相。” 徐暮领命自去了。 玉辇之后的蓝色辇驾里正坐着三公主和四公主及十一皇子,其余人又在之后的辇驾内。太子正在禁足,大皇子不胜酒力,早早就退下回府,眼下就剩下一堆骄奢淫逸的公主,闻及此事,众人惧是一惊,三公主仰靠在辇驾的软垫上,瞳眸微瞌,懒懒地逗弄着她怀里的鹦哥儿。四公主惊惧地回望着三公主,将怀里已经熟睡的十一皇子搂紧,她们虽然只相差一岁,但她从来未曾看清这位三皇姐的心。看着这如春梅绽雪,清丽逼人的温和娴雅女子,实则最是神思无常、变幻难测。她隐隐觉得这位皇姐是有些在意司相的,否则又怎会刻意羞辱宁朝夕,在别人的婚礼上醉意阑珊,迟迟不肯归去呢?!可若如此,那么宁朝夕中毒,又会否与赐予的那杯酒有关?那杯酒并无奇特,他们也都喝过,四公主沉思片刻,方觉得莫管闲事为好,今夜之事又不止她一人所见,三公主圣眷正荣,她又是一个失宠的答应所出之女,人微言薄,不敢轻言得罪。 直至辇驾的马车声“哒哒”响起,夜色又终归于寂静。 天城街背离着皇城门已渐行渐远,街道两边的店铺门户都打烊掩紧门窗。冬日夜色漫漫,寂静的街道上只闻马蹄声铮铮,惊破了天幕下悬沉的胧月,乌云蔽天,繁星黯淡。 细长的指骨分明,勒紧缰绳的手腕刚劲有力。一袭玄黑色翻毛大氅拢在肩头,将他束冠的乌发衬得如云绸般顺滑,又如上好的丝缎般透亮润泽,犹如点点繁星泼墨在水泽里。大氅下被风吹乱的衣角只显露出他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大红色暗纹蟒袍,缎黑的皂靴夹紧马腹,竖耳倾听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参差不一,显是来了不少人。 “主子,您先走,待奴才留下去会会这不速之客。”流锦请示道。天城街位及皇宫以南的主要出口,是入宫的必经之处,其余侧门皆在夜间便关闭。今夜守门的是御林军统领段晏,皆因禁军调出了一部分去保卫西凤帝。他们若要继续往前势必会碰到人,只有往后退,不出百米便是城西的玉锦街,玉锦街商铺林立,道路交错,阡陌纵横,想要脱身自也不难,再不济,兵行险招也总比守在原地被人抓个现行的强。 司夜离按了按玄鞭,抚摸着棕色宝马上一鹫白色毛发,爱怜的拍了拍。静敛的眸中晦暗难测,一贯的云淡风轻道:“灰绒,你怕吗?” 宝马灰绒似感应到主人的问话,不在意的踢了踢铁蹄,好似不管前方有多大的风浪,它都能护着它的主子闯过去。 司夜离抿唇轻笑道:“看吧,灰绒都如此淡定,我又怎好退缩?!” 流锦看着这匹倨傲的汗血良驹,再看了看坐在马鞍上沉着淡然的主子,伸手抚了抚额。这个灰绒是被骄纵惯了,胆子大的能撑天,可主子怎能随意就听那头畜生的话,做这么危险的决定呢。流锦觉得如若不是天色黑,恐怕他额头的冷汗都要被同僚看到了。可再转念一想,幸好颜九那个丫头先行一步,否则她那张嘴指不定要到处宣扬,届时弄得人尽皆知,他脸皮又薄,往后还怎么在她面前抬得起头来。 司夜离自然是清楚流锦的顾虑的,也深知他暗指的兵行险招是指什么,不是他不想退,而是不能。来人往这边赶的风急火燎,显然是已经收到了情报,也确定是他。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策,除了他身边之人又有谁能将消息透露出去?可他又确信他的亲信不会透露一个字,那么能在他身边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又暗中派人盯着他的,除了他府中之人,再无其他。上次他的破敌大计最终被宁浩用去,也是有人泄露,他正好一直在怀疑那个人是谁的人,也放过他一次,若是再不知悔改,那么他势必将铲除这颗毒瘤。 马蹄声泫然而止,坐在马背上被众人簇拥着的翩然男子,凝眸肃然回望着这边,深邃的眸底漾着抹寡淡的笑意,似讥非讥道:“莫舒,本王有没有看错,该不会是本王老眼昏花了吧?” 凤景行的贴身侍卫莫舒上前一步再三确认,恭谨道:“王爷没有看错,确是司相,那一袭玄红袍子都未及离身,怎不会是今日的新郎倌?!”他掩嘴笑语晏晏道。 夜畔罡风吹得红绸缎如火如荼般猎猎作响,男子眯眸俾倪着众皆,那张倾城绝世的魅惑容颜上绽出抹颠倒众生的如花笑靥,恍如偏偏乘风而来的仙人,只那抹融进夜色的黑氅逼视的人无端不敢直视那股逼人的气势。司夜离一甩缰绳,灰绒颠颠步上几步,他只在马上拘礼道:“微臣给王爷请安,没成想在此处竟会凑巧碰上王爷,不知王爷这是赶往何处?” “本王是”凤景行眸光漆黑,他和司夜离的宅址一样同是在南边锦绣坊内,多数达官显贵都落址于此,这显然不是回锦绣坊的路,这才似转过神来,差点着了他的道,眸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圈,恍然道:“本王知晓今夜皇城门销禁,为了凤都百姓的安全,特此来查探一番,看看这九门提督刘凌当的是否合格,也顺道来慰问一番御林军。怎么,司相也有这闲情雅致出来临风赏月?”他故意咬重了“临风赏月”这四个字,端得是一副看好戏的阑珊意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她的生死 今日司夜离大婚自是意得致高,但这看似繁荣锦绣,皇恩浩荡下,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欢愉,多少人黯淡呢?凤景行这么说,也有嘲讽自己之意。他的皇兄宁愿器重一个外臣,都不愿重用他这个异母同胞的弟弟,只因他的母妃是太后,他怕王权会落在他们手中,进而威胁到他的帝位。司夜离越是风光,越是显出凤景行的落魄凄凉。他不过是个挂名王爷,在朝中无权无势,若不是有太后护佑,只怕他的皇兄早就将他遣往封地,哪容他在这繁华锦地过如此锦衣玉食的快活日子。 司夜离被他一问,竟有些无语回答。俊眉微蹙,凝眸踌躇的望着灰绒头顶白色的鬃毛,长睫微阖,敛下重重暗影,遮去了他潋滟无双的瞳眸,似也一并遮去了他通身风华霁月的雍雅清贵气息。月幕在他肩头笼下一层霜华,显得他清冷孤绝,手背上青筋暴起,越握越紧的缰绳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连灰绒都感受到了,不安的拱着马背,一只马蹄刨着石板砖的地,生生要刨出一个洞来。可是,灰绒你确定不是在白刨吗? 这么明显的动作,凤景行又不是瞎子,他自然看到了。凤景行收回打探的目光,不痛不痒道:“莫非司相还未想好要如何作答?不如本王去请刑部尚书萧苋禀报我皇兄一番?”凤景行如此说,是要西凤帝将司夜离关进大牢里好好审问。 可他错了,司夜离可不是随便几句就能吓唬的。只见他淬然睁眸,眼底透着清亮,挺拔的身姿又坐直了几分,眸光冷冽犀利如刀,勾唇浅笑道:“微臣的娘子由于先前遭人掳绑中过毒,谁成想竟在新婚夜毒发,危在旦夕,微臣怕惊扰了皇上,特带领府中人悄悄赶往城中寻找大夫,只夜色已晚,医馆也已打烊,臣正焦急万分,正巧碰上了王爷。莫非王爷是不信任微臣吗?”话罢,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俊逸的眉宇都拱成了“川”字。任是谁见了,都会掬一把同情泪。 “本王怎会不信,只是随便问问。”凤景行凝望着司夜离身后的随从,共有六七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这些人的脸都极眼生,他无从辨析他们的身份,嘴上虽说信他,内心却未必全信,否则他带着一众侍卫都不该拦着司夜离的路,不让他们过去了。 司夜离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看不透凤景行带着的侍卫中夹杂着几张凤鸣军的脸。当今西凤朝较为集中的兵力有三股,分别为守卫皇宫的禁军五万,其统领乃叶裴;另一守卫皇城的御林军十万,其统领乃段晏;最后也是西凤最大的兵力,当属保家卫国带兵打仗的凤鸣军,其兵力分散为各大将军共五万,镇国公兰渊两万,太后两万,兵部尚书王尧两万,刑部尚书萧苋和大理寺刘卿各一万,这统共是五十万大军,另余下则紧握在西凤帝手中。也就是西凤帝手中的兵符,能调动这些兵马。若非打仗,西凤帝是不会轻易将兵符交出,不过近来西凤帝年事渐高,有意要放权。这一消息透露出去,不免有诸多揣测,同时两位皇子的呼声最高,自然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行军打仗时除了各大将军共握的这五万兵权,也需要再有人分担这兵符。再者,谁不觊觎着兵符,想将这权利纳为己有。 像他们这种文官所需要保护的侍卫就是出自御林军,司夜离身为相爷在需要时也可向段晏报备,上次的天觉寺之行就是调遣的御林军。但同样身为王爷且是西凤帝唯一一位留在凤都的皇弟,凤景行的待遇居然和大臣是同等的,不仅没有兵力在手,除了西凤帝派的二十名护卫保护外,连平日里的需要都需向御林军报备,这于身为皇嗣的他是多大的屈辱。偏偏太后虽手中握有兵力,但为了避嫌,是不会借任何一个凤鸣军给凤景行的,否则一旦被西凤帝发现,那么凤景行就必然会遣往封地,太后思子不愿其受苦,是万万不会做这等蠢事的。凤景行的侍卫中又为何会惊现凤鸣军的脸孔,莫非在这皇城之中有人与他勾结? 司夜离不动声色回望着凤景行,等着他让行。风中掠过马蹄声,一身着禁军侍卫的男子急行而来,看到两人,分别下马跪拜,言行急切道:“奴才遵皇上口谕,特来寻回相爷,让相爷速回,莫再寻大夫,皇上已遣宫中御医前往相府诊治夫人。” 此话证实了司夜离所言非虚,凤景行面色尴尬,他是听到了最可靠的消息,以为能扳倒这位深受恩宠的相爷,借此扶植自己的人,没想到终究功亏一篑,也暴露了自己。 夜风徐徐吹过,司夜离绕过凤景行身边,身上的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眸底的波光越渐深沉,微勾的唇角在背驰而去时慢慢收拢,直至擦身而过,紧抿的肃容上取而代之的是如霜覆雪般的冷厉阴鸷。这一局他早就布好,他早就想看看那个几次都能在第一时间里将他的信息透露出去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现在,他终于清楚,那个背后之人是谁,真是一箭双雕。 “人人都说本相治府严厉,流锦,你说本相若治府严厉,怎还会有人敢在本相身边做埋伏?看来,是时候肃一肃府中的歪风邪气,免得以为本相无能。”微扬的绢纸撒向半空,余风吹散了空气中淡淡的香味,那是婆罗花的味道。婆罗花生性无毒,颜色艳丽,娇艳中又不失清雅,香味淡而特殊,只需稍稍吸附,与迷迭香混制的酒共用会促使毒发。迷迭香无色无味,一经血液即被化解,便是诊治都无从入手。拍了拍手,将指尖捏碎的纸屑碎末一并扬撒进风中,不过是一颗卒子,能被人利用是卒子的福气,至于死活那就是卒子的运气。 凤景行凝望着碎裂月光下远去的一行人,面色难看至极,指尖静静敲击着马背上棕色的鬓毛,如弹奏着一曲上好的曲子。等了一会,前方夜色下急速奔来一人,那人行了一礼,在他耳畔悄声说道:“王爷,奴才已派人去宫中探寻过,并未有任何异常。” 凤景行点了点头,眸底沉暗,被月光映照的瞳眸却是阴暗难测,他就不信司夜离真能做到天衣无缝,且他今夜在他面前暴露了目标,不知他心里会否怀疑。凤景行唇角忽露出诡异的一笑,临行前也不知宁浩是否知晓自己女儿命在旦夕,看来他有时候也有必要做做好人。 “鬼君不好了,出事了”黑无常慌里慌张奔走于冥王殿,期间因太过紧张竟然撞跌了几次,引得过路的罗刹及鬼魂哄然大笑,他却犹然不知,想是事态定然万分紧急。连孟婆都感到不对,前来询问何事,被黑无常撞飞砸在三生石上,她这把老骨头哟,孟婆摸着摔疼的身体,望着黑无常的身影若有所思。 至于黑无常为何会如此焦急寻找冥王,自然是他和白无常干的好事,找了个倒霉催的凡胎,结果人家仙子投胎不过十数载便挂了。挂了便算,大不了再寻个去投再是,偏偏仙子与这位凡体的仙缘未尽,竟是再无法入得他人肉身。人既已死,魂魄却不愿离去,徘徊在尸身周围,旁人近不得半尺。因死时怨气甚重,生前一生悲苦,双手染尽鲜血,却在放下过往时被人刻意凌辱,惨遭杀害。恨意甚重的她竟化作厉鬼,打伤了前来勾魂的黑白无常,若放任下去怕她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故此白无常守着她,黑无常则前去向冥王回禀。 冥王正为参加西王母筹办的蟠桃会筹备礼物而烦恼,他已经连续几年都怀揣着夜明珠前去,早被嘲笑说他是抠门,可他幽冥界拿得出手的确只是夜明珠而已,这一番计较心中着实不大爽快。黑无常又火急火燎的,冥王斥责道:“本君烦着呢,有事速禀,无事退下。” 黑无常哪敢欺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冥王沉怒地看着他,“怎么现在才说?”他最怕的是仙子勾动沉肃在心底的戾气,往事不可重来。况且自神帝当日离去后便避世而去,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梵音之事禀是不禀到真成了难题。为今之计先将这尊大佛请来供着再说。 只听得罗刹风急火燎跑来回禀道:“鬼君,仙子打伤白无常,闯入天界而去,说什么要替他们巴蛇一族报仇。” 冥王一听,顿从靠椅上弹跳而起。梵音定是记起了封印的记忆,找天族拼个你死我活去了。她本已法力尽失,当初为养她的精魂,神帝特意将结魄灯留在她身边,她如今得结魄灯想要入南天门并非难事,结魄灯又是天界十大法器之一,鲜少有天兵再是她的对手,这事铁要闹大,天帝怕是知晓此事非要震怒不可。神帝会找到他也是不想再惊动天界,否则依天界的规矩定要她魂飞魄散不可。 “可知她往哪个方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再入前世 “好像好像是蟠桃园。”罗刹哆嗦说道。只要想起仙子怒火灼烧的眼他就有些害怕,万丈之内都能感受到她悲戚绝望的冷冽,连着他都不禁潸然落泪,那种感觉是下一秒她就要消失在天地间的悲恸,也许她早就不想再存活在无止境的轮回中了,只不过被迫的承载着别人的希望煎熬着。她熬得太苦,那些无法抹去的疼痛当一次又一次被翻搅出时,无尽于将她一次次掷向诛仙台凌迟着,她承受不了灵魂的痛楚,只想有个痛快。与其说她挑战天族的天规,不若说她只求形神俱灭。她若还有一天是梵音,还有梵音的精魂,她便一天忘不了和他的过去。她憎恨这无法了却的命运,也同样憎恨着他。他越要刻意隐瞒,她越要挑战天威,直到天帝尚知她未死,到时便是他再无力阻止。她在逼他做选择,至于这选择的答案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既是这天地万物的主宰,又是这天地天规的制定者,岂可当作儿戏去违背呢?那样清心寡欲的六界至尊,又岂会为了她个魔女去触犯。他会思念她,是为他太过寂寞,他一人住在二十四天的液池宫中,能使得的仙婢加起来不过八人,这在九重天上按仙阶来算确实少了些。他宫中规矩甚严,挑得必是不能动凡心之人,所以除她之外估摸着是没有哪个人敢觊觎他的。在那些年年岁岁的无尽枯燥中,是她陪伴着他,没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或许只在他翻看经书时添上半盏茶,或许只在他入禅打坐时轻掩宫门,或许只在他主持那为数不多的法会时,像个孩子般仰慕着高高在上的他。他或许从未发现人潮中有着那么一抹身影,眼神从未离开过他。他是俾倪万世的神尊,他是六界称颂的佛祖,而她不过是如蝼蚁般微小的仙婢,能有机会得见他天颜已是幸事,竟还敢妄动凡心,莫怪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他会避开天帝保以她的精魂让她转世投胎,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以他的那颗感怀世人的慈悲心莫不会做出此事。 罗刹说完,便已不见冥王的身姿。冥王怀着满腹忧虑赶到蟠桃园时,见到的便是此幅情景。十里桃林,靡靡绯红的花瓣自天幕而降,纷纷扬扬铺洒满地。天罡罩笼罩的蟠桃园中风声鹤唳,冥王携着黑白无常闯不进仙罩,有幸目睹这一切的守林仙女瑶姬和西王母的几个仙婢都被这等仙姿惊愕住,是以无人敢去一十三天禀报,当然以天帝的能力未必就不知此事,当年借以梵音之事发动攻击与魔界之战后,天帝始终欠神帝一个人情,许是还了这个人情也不可知,故此才不管此事的。 梵音左手执结魄灯,右手执诛仙剑,站在离神帝一丈内的身姿突然翻飞,素白的衣袂卷着她如丝的长发像幻化的云彩般,诛仙剑直指神帝,凌厉的剑尖破空而出。她在空中挽了个花式,灼灼云雨如绚丽的粉蝶,被风凌乱的吹落。剑是他所赠,剑法是他所教,如今全都还回去,她要他们两清,可如何两清才能将倾注的感情再收回来?错付的究竟是他无法回应的感情,还是她的妄想?既是恨他,又是恨自己。如果可以,不要再相见了吧! 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翩然仙姿,桃花栖落在肩头,如一场红色的雪雨,悲戚着这场痴情。似感受到她的心声,上下的唇瓣遝动,缓慢而坚决的无声吐出一个“好”字。声声曼迴,句句擂动,是都累了,所以彼此都放下吧,给彼此一条生路。爱到最后身心俱疲,爱到最后不得不放下,放了他,同时也放了自己。 他凝望着那个纤细倾城的女子,眼底是她翻飞的剑雨,每一招都那么熟悉,却又霸烈狠厉,带着风卷残月的气势,天罡罩外是瑶姬掩嘴的惊呼和仙婢们泫然的泣恸。她若想杀他,他便由得她杀,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没有了她,在这漫长无止境的岁月中活着也是份累赘,与其枯等着不死不灭,何曾不是解脱。这天地间能杀他的唯有她,就让他消失吧,她的怒火才能平息。 他静静闭上眼,眸底沉静澄澈,如扇翼般的睫羽覆敛上缱绻悱恻的双眸,犹如赶赴的不是一场死别,而是一场盛宴。 看着他无动于衷,梵音更是怒火交加,紧握剑尖的指骨铮铮泛白,用力过猛的手微微颤抖。“迦夜,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成全你。”话罢,她的诛仙剑抵上他的咽喉,勒出丝丝血痕,可那剑尖却迟迟再掷不动半分。风卷过桃花飘落在她耀光无华的宝剑上,冰寒的剑锋倒映着他的面容,一如经往的淡定清寡,凝望着她的眸光却异常坚定。他温润苍白的掌心慢慢握住剑尖,锋利的剑锋割破他的手掌,光丝照耀下,那抹鲜红越发妩媚妖娆,红色的鲜血沾染上他纤尘不染的素衣,只要他稍用力,那把蚀骨消魂的剑便能将他斩于其下。他在逼她,是逼她记住还是忘却? 她的手在他血流下的瞬间剧烈的颤抖,都说神仙无情,她到现在才明白。她杀不了他,是为她永远没有他那般绝情狠厉。盈盈的泪光被她闭起的眼眸遮住,细长的睫毛如帘幕般磕住她的眼睑,使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同时也让眼泪回流进心底。已经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哭了,眼泪在绝望的尽处管不了什么用。唇角稀薄的弧度缓慢弯起,她猛然抽动诛仙剑的瞬间,也带出他掌缝中的串串血丝。那一瞬,甚至快得抓不住发生了什么。等事后冥王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为何自己竟然能够走进被天罡罩笼起的十里桃林,而那漫天的桃花竟在一夕间尽数枯萎,天地间唯那人跌跪在地,纤尘的素衣上鲜红的优昙花遍地开尽,恍如永不凋谢的执迷不悔。 爱,是情深不寿。所以她终究会辗转千年,迷途于轮回的路口,寻不到解脱的方法。 “我输了。”她说,声音轻若恍闻,凝固在唇瓣的笑无力的垂落,“我输了。”笑声诡异而苍凉,恍似再次对自己的呢喃,结魄灯在她指尖幻化成点点碎屑,随风飘散。倾注了她灵力的诛仙剑震碎了她的精魂,她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化为碎屑,如尘埃般浮坠于空中。 美梦碎了,剩下的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她一直都害怕死亡,恐惧自己走后他又将陷入孤独中,却忘了问他需不需要她,也忘了问自己为何那般执着。现在,不想问了,执着的终点没有归途,爱恨消散空成烟烬。 “不——”他哀戚地扑向她。终于,重重淡然清寡都在这瞬间龟裂,连那一贯维持的温润都在碎裂中化成了毁天灭地的悲痛欲绝,念力之重连天罡罩都承载不了,碎裂坍塌。指尖之余缕缕空气,触手处似乎还能抚触到她唇角自嘲讥讽的笑容。他终于知道那讥讽笑容后那抹深藏的绝望,原不是要弑刃他,而是画了个局,欺瞒了他。等他回神明白过来,却是已晚了。他一向聪明,自诩为对她的了解了如指掌,却忘了她一向都不受他控制,小心思成出不穷,实则极其聪慧,只不过那时是恋慕着他,才将自己一颗心毫无保留的摊在他面前。是他逼着她幡然转身,是他逼着她将自己层层裹藏,再难窥见那颗千疮百孔的真心。 她轻笑着说我输了,仿似她输了,她敌不过自己痴爱着他的那份心,所以她认了。既然无法得到,那就让一切过去吧,这一次,她要亲手了结。 当他将她的心c感情c族人c过往统统践踏在脚底下时,权当该猜到会有今日的结局。只是他能窥见世间万众生灵,却窥不见她的命格。 当时目睹这件事的人无不为这份情潸然泪下,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成全了他的天道天规,也成全了自己的情深。 只冥王是看着这件事的发展的,那样清心寡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小仙婢走火入魔,差点颠覆了六界,差点堕入万劫不复,冥王就知道梵音错了。梵音自以为是的成全,不知是逼得他终究看清了自己的心,还是他本已无所在乎。冥王有时候也在想,他们之中到底是谁更执迷不悔? 天界曾有传说,只要集齐十件神器,分别是东皇钟c轩辕剑c盘古斧c炼妖壶c昊天塔c伏羲琴c神农鼎c崆峒印c昆仑镜c女娲石,便能毁天逆世。没有人知道神帝是否集齐了这十件神器,因这十件神器分别集放在不同的仙尊手中,想要集齐并非易事,哪怕他是神帝。只知后来神帝去了一趟蛮荒,那是盘古开天辟地唯一遗留下来的除六界外不受统理,无人管辖的荒境,被六界抛弃的妖魔鬼怪都附于其中。神帝归来后便一直在液池宫,二十四天下了死令,不得有外人进出,众仙也只道是神帝又要避世,也唯有冥王深知神帝是去了他那里。 幽冥界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对于能够恭迎这位尊主感到无上的荣幸,都想一睹神帝的尊容。殊不知神帝竟在地狱的十九层辟出一方净土,笼与其中,四方布下结界,竟是从蛮荒带回的戾气游走围聚,又分管四方神兽看护,莫说幽冥界,便是整个九重天也难有人能进其一。 若说冥王先前不知神帝为其意,那么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便能很好的解释这一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再入前世 结魄灯在指尖慢慢回转,牵引着玄灵珠中的精魂踏过奈何桥,绕过啜泣的鬼魂,在黑暗中发出透明的白光。幽冥神火的光影憧憧中若隐若现琥珀色的泪滴,受结魄灯的牵引而幻化出素衣女子的影像,与沉木棺中的面容如出一辙。结魄灯再次转动,灵力沁出指尖,捻诀化骨,却陡然猛烈地回弹,内力收势不及,反噬回去的结果是点点鲜红的血滴浸染胸襟。结魄灯的光芒瞬间黯淡,玄灵珠在失去灵力前被他从垂坠于地拾起,托于掌心。 这一变故使得玄灵珠中的精魂几近消失,神帝神色凛冽,托着玄灵珠的掌心竟似要捏碎它。凌厉的狂风震得整个幽冥界都在晃动,冥王眼见事态不妙,紧张道:“帝君,发生何事了?” 素衣被狂风吹得簌簌抖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冥王只看得清那素白的衣角随风飞扬,至于神帝此刻究竟是悲是怒,很难究其一。他只是颓靡的捻诀继续为结魄灯输送着仙力,似不肯放弃,又似了然。良久,他复缓慢道,喃喃自语:“我就知道,结魄灯无法消融她自身的戾气,玄灵珠与她的精魂冲击” 冥王的耳目是何等的聪灵,只神帝稍一分析,便猜想梵音可能回不来了。若真如此,他还真不敢想象,遂又哆嗦着问道:“最坏的结果会怎样?”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想再证实一次。 “最坏的结果?”神帝凝神自问,答道:“她丢了一魂两魄,至于丢的是哪一魂哪两魄,皆不得而知。”他这一说,冥王更是忧心惧焚,这丢了一魂两魄后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是痴傻呆笨还是缺胳膊短腿的,抑或严重到影响性别等亿万种可能,只待她重生后看她是副什么模样便可知晓。但若魂魄无法附体,她便永生无法解脱,只能带着残缺的灵魂生活,回不去原来的自己。 被修复后的结魄灯在仙力下再次将玄灵珠凝聚,灵力幻化的影像缓慢与沉木棺上的女子化成一体。白衣的神帝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真气,女子周围仙气缭绕,衬得她面容红润,似竟要睁开眼来。但谁都知,画皮画骨难画神,即便再像,没有了生命的躯壳终究不过是个活死人。 “鬼君。”神帝瞥了眼结界外的冥王,磕了磕疲累的眼眸,苍白的指腹间毅然握着一柄短剑,他闭眼凝肃道:“在我沉睡后你将护好梵音之躯,任何人不得毁之,若然这幽冥界定将为她陪葬。” 冥王整个人一颤。神帝老人家敢情到他这来是寻避护所来着,这下冥王为了保住幽冥界,是拼死也不会让天界动梵音一根汗毛的,虽然神帝已经将她保护的万分周到。 冥王心有不爽,任是谁被摆了一道都难有高兴之色,但谁让他和神帝是至交呢,所谓朋友关键时候就是用来出卖的。虽是不爽快,冥王无不担忧道:“帝君,您去哪,何不您自己护着梵音?”交给别人还忧心呢,自己揣在怀里最好。 神帝挨侧着梵音的脸庞,似怕触碰到她凝睡的姿颜,又留恋的望着她,似想将她这一生的容颜都刻进心底。 “我?”他握上她的手,同样冰冷的掌心,谁都无法将彼此温暖。他的唇角愠出一抹浅淡而苦涩的笑意,“我将送她去异世重生,用毕生法力唤她苏醒。”待他说完这句话,灵力倾注入结魄灯,女子丝毫未有反应,依是安然睡着。 那样倾注法力的他是最虚弱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去保护她,所以他才为自己和她筑了这层层防护,若他的仇家来寻仇再不济也有冥王护着她,那样他就能放心在沉睡后用自己的灵魂去寻找她的另一魂两魄。 “我将用我的血为她制造一个梦。你知她为何要留在天壑大陆魂魄不肯离去吗?因她在凡尘还有一个恩未还” “帝君,您替她还不就得了?”冥王激动道,这份委托太大,他怕护不好她,那真是万死不以抵命。 神帝推算道:“那是她的情劫。” 冥王腹诽,你不就是她最大的情劫吗?你这个情劫她永远度不去,所以只能半死不活的,完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他都要为梵音掬把同情泪。 神帝并未解释太多梵音和那个情劫的事,只又说道:“若那是个美梦,梵音将永远留在梦中,和那个人白头偕老,也算有个好的结局。她和那个人的姻缘将结成一双,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们命定的姻缘将终会在一起。”那样,她便能幸福下去了吧,总比无妄的爱上他,只能痛苦来得好。她要忘记,那他便抹去,给她一个未来,那个未来在她自己的手里,是只由她自己来掌控的。 血沿着掌心的割痕染红了结魄灯,结魄灯诡异的光芒耀眼的笼罩着沉木棺上的女子,失血过多的男子唇瓣又白了几分。 冥王心惊道:“如果梵音留在梦中,那帝君你呢?” 他?梵音不醒,这个梦必将再继续,等待着他的还会剩下什么?冥王也想到了,怪不得神帝会像交代后事般让他守着梵音,重重防护就是为了不让天界的人得知此事后会来加以破坏。神帝将所有的事都想好了,就是不给自己半点退路。 如果梵音能得到她所想要的,那么他所为她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即便是流尽了鲜血,也比不上她的伤心更让他心痛的。 用鲜血筑起的梦境,只要血不断,梦就不会破,若血失殆尽,她依旧可以留在梦中,因为那是她的梦——如果那是美梦,何妨再做下去! 橙色的憧憧鬼火在漫无的暗境中,映照得妖红的曼珠沙华妩媚如妖娆的女子,沿途开满了白色的曼陀罗,圣洁如铃。这双重的瑰丽都无法吸引身畔一袭素白衣衫的女子,灼灼烈风肃荡的素衫几欲透明,素衫上绣坠的月光石在粼粼波光中闪烁生辉,为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生气。虽是如此,她的身体依旧在半空悬浮着,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位冷面判官前移,通往无名的黑暗。 她有些懵懂的抬头望着无尽的暗涌,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挂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在隧光的尽头有那么张脸,是一张男子的脸,俊美无涛,温和儒雅的对着她笑,可笑里却是极尽的悲凉和嘲弄。她看不懂那眼神中暗藏的涌动锋芒,刺耳的刹车声在她来不及回想前就将她送往了地狱。她甚至还没好好享受过这如花似玉的青葱岁月,也不知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 “冥王,你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去,您老人家送我回去好不好?”女子美眸流动,嬉笑着苦苦哀求道。 通身黝黑着装的冷面判官,肃然地凝眉望了望她,什么都没说,继续牵引着她往转世的轮回口而去。这让女子的心里更惴惴不安,她原是没有底气和冥王说话的,要知道在地府里冥王就是最大的,但她被关在幽冥府的地狱中曾悄悄听闻说她阳寿未尽云云。那如此说来就是他们抓错了人,否则她怎么会寿缘未尽呢?她当时听了心中甚是气氛,想找他们理论,同狱中的鬼却对她说:“你别白费口舌了,既然都被抓了来,难不成还指望他们承认错误把你再送回去啊?”她是亲眼见过十八层地狱中的各种酷刑,原也以为自己没机会诉冤了,谁知竟是冥王亲自来押送她。 冷然的冥王并未吓退她,她闭眼顺了口气,继续大着胆子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要带我去哪里,那我就不走了。”素衫的袍袖宽大,经她猛烈地挣脱而猎猎作响,在风中犹如遗世而立的天女,恍似平静的言语下是她倔强的性子。 冥王看着女子退离了自己丈尺远,那张绝美妩媚的容颜,清澈澄净的瞳眸下,让他恍如又见到了那个搅得六界红尘不得安宁的女子。那张脸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浅笑疏影中是她决然翻飞的身影,不知那样的不顾一切是否有想过能逃开这一切呢?! 冥王在心底叹了口气,明知她不是那种轻易说服之人,即便他说明了真相,她怕是也不愿去的。指诀捻动,风起云涌,女子的身体迅速被卷入狂风中,朝着黑暗中露出的光点飘去。临去前冥王的声音传来:“你是要去往你该去的地方,算是作为你阳寿未尽的补偿吧,那里自有人等你。” 这话显然不是要送她回原来的国度,她急了,“我不要去,我要怎样回去?快送我回去”话音被风吹散。 “等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可回去,到时我会来找你” “什么时候?”声音曳然而止。 黑暗褪尽,烟云重绕,袅袅波光中,帘幕映照下的是一位穿着湖蓝色缎纹衣衫的女子,橙红色交相辉映的光霞衬得女子半边侧脸温婉柔美,两侧的乌发松松绾起个云髻,簪一碧紫色发簪,端得是一幅古代美人的仕女图。女子手握一根长银针,云袖矮地,露出一截瓷白的臂弯,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挑拨着赤红火焰下的烛芯,琉璃盏中的烛火在女子的巧手下又亮堂了几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重生回归 她心中一惊,借着明亮的烛火望向屋内的四周,只见房间奇大,分内外两室,用锦绣珠帘分隔着,满室皆是分外妖娆的红艳,她看不到外室的情景,只能仔细端详内室中摆放着精致雕纹古桌椅,彩绘八子娃娃宝瓶,娇嫩郁翠的各色奇花盘踞在窗棂下的檀木绣架上,铸有宝石花纹的妆奁铜镜透着发亮的磨光,镜案上摆满了用锦盒装的胭脂水粉和珠宝。她静静回望自己躺着的床上,盘祥云的床顶覆缀罗纱帐幔,双面绣的吉祥如意缀饰携着流苏悬挂在两侧床沿,倒金钩的钩子勾住两侧帐幔,她躺在藏青缎面绣墨色牡丹的蜀锦软枕上,对于这古色古香的世界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如果她没记错,冥王在将她投入轮回时,并未将她的记忆抹去,那么说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到了古代?并且是在她失忆的情况下,这还要她怎么回去?她原是想不论被冥王丢去了哪里,都要努力寻找回到自己的世界,在那里虽然她失忆了,但总有在关心她的亲人或许还在寻找她呢,她总觉得在那个世界还有未完的心愿没了,那样的她是不是还有人在等着呢? 思绪纷杂间,女子已挑好烛芯,罩上风盏,细目流转,眸底在瞥见她瞧着帐顶发怔时微微一讶,随即欢喜地朝她扑来,动作生猛,冲撞的惯性使女子跌趴在她胸口,差点憋屈着她一口气上不来,又要去见冥王。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我去叫候在门外的陈太医”女子带着哭腔,一阵风一样旋去,她连一句插嘴的话都说不上。 她虽是被冥王投生到此处,却不知自己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掀了薄被,便感觉到一丝冷意,她拎了拎轻薄的暖丝被,没想到这被子看起来轻薄,盖着到极是暖和。她本就畏寒,房中虽燃着炭盆,爬起来还是需要套一件衣衫。捞了件红木架子上摆着的描花长裙,摆弄了半天却是找不到头和手,不知穿法,她索性又将衣衫摆回去,赤足套上绣鞋,蜷缩着猫到妆奁的铜镜前,对镜自醒。女子柳眉杏黛,眸若星辉,肤白凝脂,身段纤瘦,顾盼凝眸间自有一股万般不由及的澄澈静敛,唇若烟霞般娇艳,微微勾起的唇角端得是旖旎妩媚,衬得她人比花娇,妖娆艳丽。她叹了口气,这明明是她,却又还哪里是原来的她?虽说以前的她也是清丽脱俗,娇俏端庄,却绝对少了这一分美艳,美得不可逼视。只是,这分美艳如今被潜藏在可怖的疤痕下,生生将这张铸雕的完美容颜给破坏的精光。她是谁?她惊恐地将绣案上的首饰盒丢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再像也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她也没有了原来的记忆,她陷入迷茫中,她重生于这个异世,顶替的究竟是谁?这张脸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在这个异世又为何会有一张和她一样脸的女子? 芷澜带着陈太医和医女冲进来时,就见地上蹲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乌黑的墨发委垂于地,宽大的白色亵衣将她原本就纤瘦的身体包裹得越加骨瘦如柴。她蜷缩在角落里,抱膝而坐,脸埋于臂弯间,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却见她隐隐啜泣和颤抖的肩头,众人皆是一惊,俱以为她是疯魔了。 芷澜与侍女齐齐要扶她起来,都被她挣扎着拂开了。她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恐惧,对这个精致别院的恐惧,以及对所有陌生人的恐惧,对未知的自己的惧怕,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芷澜不知她已非原先的朝夕,皆是以为她得此大病,能从鬼门关回来,人或许是糊涂了。耐心地哄着她道:“小姐,芷澜扶你到床上去歇着,陈太医虽是男子,他是皇上派来的人,算不得于理不合,你莫怕。” 她望着眼前的美人,没想到这么优雅的人竟会是自己的侍女,再看那个沉稳和蔼有着花白头的老者,从他的神目中确也能看出几分医者的模样,她的目光警惕地梭巡了一圈屋中的人,待再次将目光移回到一个人身上时,凤眸微扬,长睫微阖,半晌平息不了心中的震惊。打开浓密细长的睫羽,再次望向那人时,连芷澜都不由得转身回望住她。那个白色素衣打扮,细腰以云带约束,绾流苏髻的女子,清雅绝美的宛若一朵华贵的牡丹,清澈的眸底有着不谙世事的纯净,若是笑起来必定百花不与争色。那样一张脱于红尘的脸如今宛如被蔼蔼仙气迷绕,被凡间浓重的烟火气遮去,多了一丝端庄冷静和沉着稳定,柔弱中有股无端生出令人保护的欲望。再细看,那样一个掩在脂粉下的精致面容,哪里和曾经的自己像了?最多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给了她一丝熟悉的亲切感,令她的畏惧少了几分。 许是医女看出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并无半许讶异之感,反是暗示芷澜。待得将她挪回床榻,她静静任他们摆弄。帐幔掩垂,露出一只白皙的手腕,覆以锦帕在腕上,陈太医在帐幔外细细诊治。因陈太医是宫中的人,府中并不敢怠慢,特遣了两名侍女随侍在侧,此时陈太医让他们下去煎药,屋内就剩下芷澜他们三人,陈太医敛眸沉思了一瞬,遂说道:“夫人身子已无大碍,罗花毒已解。至于情绪稍有波动是难免的,等过段时间便会恢复,只需静养,再按时服药一段时间,夫人的玉体便能恢复如初。” 夫人?她正在脑中消耗着“夫人”这二字是何意思,听得芷澜道:“劳烦陈太医,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往后所需的药量” 陈太医止住她,沉吟道:“老夫的药方只开三天,届时按照身体的变化再更改药量,且夫人所用之药皆是宫中名贵的药材,非凤都药铺能抓到。姑娘自可依着老夫的药方给夫人煎药,一日三次,三日后老夫自会派了晚晚来给您送药。” 芷澜想起自己当年在宫中听闻过陈太医的外号叫陈三,无外乎就是说他医术超群,就是有个癖好,从不开超过三天的药,令他在宫中备受娘娘们的宠爱,如今也算是太医院的院正。皇上能令陈三给小姐治病,不知这当不当得是宁府的殊荣,还是相爷的缘故。 朝夕则在心里嘀咕,这太医一口一个说的神乎其神的,不过是显摆自己,若他真能那么厉害,早能看出她非原来的“她”了。 被唤作晚晚的女子神色清淡,端庄娴雅,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大气风范,略一施礼,算是见过她。她尚沉浸在从他们言语中慢慢消化的词意,明白她能继续见到晚晚的喜悦时,眼见得陈太医背起药箱就要临门离去,她一拍脑门,从床榻上跳起,急急唤道:“等等”陈太医转身,几人眼见她赤足好不狼狈的站在青石地上,好在脚下铺了绒绒的厚地毯,赤焰红的华贵地毯衬得她双足白如瓷玉,小巧玲珑。陈三在瞥见她的玉足时,眉不自觉的拢了拢。天壑大陆虽不信奉裹足,女子的脚却也不是随便都能见的,除了自己的夫君,被陌生的男子见到都是极不礼貌的行为。陈三鄙夷的扬了扬花白的眉,这女子行为大胆,容貌丑陋,半分没有世家闺秀的端庄气度,真不知这样的女子怎么就能搅得朝野震颤,名声鹊起呢? 芷澜忙推了她往床榻上去,用帐幔将她遮好。西凤民风虽不致那么严谨,那却是对外来的人和男子,女子未出阁的闺秀尚好些,若是订了人家,那也是能互相见面的。一旦嫁人,便是贴上了标签,是属于某人的归属物,男人对于自己的物品都尤为敏感,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僭越行为,否则就会被沦为荡妇,等同于妓院中的妓女,不但夫家会被人耻笑,连女子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女子遵从着这些三从四德,不能轻易出门,自也不能和陌生男子过分亲近。 “芷澜,你们都出去,留下陈太医,我有话要问他。”她假装肃了肃威严,连芷澜的名字都是方才无意间听她自己说出的,却端得姿态娴雅,有模有样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凌人姿态。芷澜并未见过朝夕的这一面,被她的阵势所摄,不知该如何是好。踌躇了半天,终是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门,候在门外。 朝夕这才颓下阵来,跌坐在床上。芷澜临走前用珠帘将室内隔开,此时陈三的声音从外室传来,淡淡道:“不知夫人还有何事需要老臣解答?”像陈三这种老臣是何等的聪明,岂会不知朝夕故意将人支走是有话要问他,他隐约有些猜到可能是关于毒药的事。 她见房门掩蔽,屋子又大,自己说的话未必能被屋外的人听到,才轻声问道:“陈太医,假设一个人失忆了,可有什么良方医治?”她是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可那些问题她不能问眼前之人,唯有重要的也确是困扰她多时的问题,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即便她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依然还是生在陌生的世界,依然找不回自己的亲人。 陈三污浊沉隧的瞳眸凝了凝,显是未料到她竟问了这么个问题,瞳眸微缩,沉思了一瞬,方思付回答道:“不知夫人何故会此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重生回归 “我就是随便问问,陈太医若无法回答就算了。”陈三这么问显然也是想套她的话,被朝夕四两拨千斤又拨了回去。 她都这么郑重其事的问了,陈三自也不能什么都不回答,可这问题又难倒了他,他行医数十年,碰到过不少疑难杂症,凡在太医院里供职的哪个不是有些本事的,经过历练过的。他终究是个普通人,对疑难杂症这种实体的病症尚且无痊愈的把握,更何况是失忆这种虚无的无法触摸的病症呢?陈三迟疑道:“失忆乃脑中血液不循环所致,导致迴路受阻,记忆有片刻的暂失,当辅以金针刺穴,方可受用。”他心中想到。她就这么随便一问,他也就这么随便一说,反正也不知说的是谁,管他对错有无用处。 金针刺穴?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针灸?她自然清楚针灸是怎么回事,想必这落后的古代也未必会有更好的法子。可一想起,用细长的金针扎自己的脑门,也不知靠不靠谱,万一弄得自己半死不活,她咧了咧嘴,冥王会否看在这份上将她招回去,若继续丢在这成了个痴瘫可好?想想就毛骨悚然,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别试了,看能不能找寻其他的方法,她是不太相信他们的医学技术。送走了陈太医,她惊觉自己一直在纠结能否回去的事,却是忘了自己身在哪个朝代,又是在何处。 寻了个靠枕,仰靠在床榻上,思寻着该怎么不露声色的朝芷澜打探情况。墨色的乌发如上好的绸缎铺洒在床沿,在大红的缎面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墨莲,铺就成一幅旖旎耀眼的名画。刺眼如万丈光芒的红色如血般灼烫着她,这样的喜色生生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方才惊觉,不管她被投生到哪个朝代,身在何处,都莫过于她的丈夫是谁来得震惊。 芷澜自她醒后又服侍了两天,这天夜里她终是憋不下去,心里毛躁的犹如几万匹草泥马奔过。在如此毛躁的情况下,她也算耐得住气,生生观察了芷澜两天,见她对自己也算忠心,凡事都亲力亲为,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心想芷澜既然叫她小姐,应该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最亲近的人了吧,有些事只能从她下手,她也知道的最多,若是别人她露出的马脚会更多,反而不好收场。届时她总不能说是她的灵魂穿越来取代了那个人吧,这种事除了认为她是神经病,没有人会信的。当然,在这两天里她不止做了这件事,更主要的是又前后呼唤了冥王无数次,直至绝望到放弃,接受了冥王残忍的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现实。话说,她在幽冥地府的时候和那些鬼差c饿鬼都相处的挺好,他怎么就没派个人来帮帮她呢?哎,事实证明没和领导打好关系是她的失策。 芷澜看在眼里,也正纳闷着她这毛毛躁躁的行为,哪里和她温良谦恭的小姐有半分像了。自将朝夕救回来后,芷澜生怕朝夕再遭毒手,就一直在隔着帘幕的另一屋中搭了张小塌,日夜守着她。反正自从那夜兰小姐不慎被人推落了水后,相爷斩定认为是小姐的行为,哪怕明知小姐遭人毒害,案子都上报到刑部,相爷都未曾踏入过暖春阁一步。她私下里听府中的侍婢嚼舌根,说是朝夕嫉妒兰晴语和司相有过一段情,借着自己现在是正妻的地位暗害兰晴语,却被司相抓个现行,心中愤意难平,又怕司相大义灭亲将她交出去,颜面尽失,连累了定远侯,着喝了毒药选择自尽。又说她自知无望,此事一出怕是很难再和相爷修夫妻的情分,即便苟活也再难在府中立足。芷澜当时听了又气氛又心痛,恨不能将这些嚼舌根的婢子都撕碎了,可那又何用,若不是相爷的授意,他们哪个敢如此猖狂。相爷不喜小姐,从婚礼当日的刁难就可见一斑,芷澜却是清楚的,朝夕并未做过任何害人之事,又怎会喝毒药呢?他们俩人在相府孤立无援,头两日还接到宁府的消息,宁侯也派人来询问过小姐的病情,自宁侯被派往仙霞郡,一去无望后,连着府中的下人都给他们脸色看。除了太医带来的药物外,他们几乎在任何物品方面都稀缺。当时朝夕在嫁进相府时看似风光,实则她连自己的新房都做不了主,一切布置皆是相府手笔,鲜少有她自己喜爱的物事先搬了进来,其余都还是要按照府中的规矩来,嫁妆什么的也都被锁进了库房。府中虽是伯管家在掌管,却又各分其职,设有不同的管事。她这等身份是见不到伯管家的,也别妄想能找到司相,分设的管事在面对她这个新人时极尽苛刻,根本不给她多余的婢女,所有的活都需她一人完成。他们住的屋子虽是暖春阁,却地处偏北,冬日里光照不足两个时辰,院中积雪厚实,没有炭火根本过不下去。管事的就给了她每天只够半日的炭火,她为了不让陈太医受冻,只在他到来时方敢点燃炭盆,平日里只能为昏迷的朝夕多盖几层布衾,后来还是秋霜阁中的玉夫人,也就是当日给朝夕敬酒的玉雪差人送来了这薄暖的蜀锦被,才不致他们熬不过去。吃食上面虽也清苦些,可如今看到小姐安然无恙,芷澜便觉得过去所受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不觉间,竟泪水夺眶而出,抱着床榻间的朝夕哭得银河倾泻。朝夕直觉凝了凝眉,早知就不要叫她了,谁知她这么激动,徒惹得她都快被淹了。 “咳咳那什么,芷澜,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朝夕挠了挠泼墨般的乌发,蜷缩在小塌上,半倚着锦垫,凤眸微扬,深幽的眸底犹如夺魂摄魄般迷璀。芷澜惊喜的发现,朝夕左侧脸颊上原先那块可怖的凸起物,没有那么显眼,反是如延生出的一朵恣意的红梅,勾勒的颊鬓生辉,如天生的胎记,反是为她增添了几丝妩媚妖娆,令她原本秀丽清绝的脸无端添了一丝涓媚。 芷澜手中摆弄着绣线,小塌上放着一个绷子,夹着一卷锦布,布匹普通,上面有半幅尚未绣好的莲雨墨荷图。这是芷澜每夜陪在昏睡的朝夕身边必做的事,她半仰着头听朝夕说话,指尖灵活翻动,两人在私下里比较随意,以前的朝夕也是将芷澜当自己的亲人看待,两人早就超出主仆的情谊。初时朝夕在刚回凤都时也有意向宁浩提过要他考虑收芷澜为义妹,只是当时宁浩由于种种考量否决了这个提议,就怕冒名顶替身份的事被戳穿。借此之后,朝夕虽未对芷澜说过此事,却是真心将她当义妹的,所以若无旁人在场,芷澜依是和她平起平坐,未有任何拘束。 现在的朝夕来自未来,自然对这些主仆的概念全无,默默盯着芷澜手中的花绷子,叹为观止。直到芷澜催促她,她才吞吞吐吐方道:“其实我是说我如果不是你认识的小姐”她低头,揉捏着手心,细白的掌中被她揉出深红的一块。 朝夕话未说完,被芷澜截了过去。她吃惊地仰头问朝夕,“小姐,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不是我所认识的小姐了?”她浅笑晏晏问道。 朝夕怔了怔,尚未恢复气力的身体脸色依旧是惨白的,她抿了抿唇,眼波微动,如静谧的湖中被掷入了石块,泛起涤荡涟漪。她就知道这件事说不通。 “我是说”她抚额道:“我失忆了。” 锐利的针尖在听闻这话时微一颤动,刺进了血肉,点点细珠殷红的滴落在素白的绢布上,如在墨莲上晕染开朵朵绽红的花蕊,蕾蕊旋开,恍如阵阵暗香袭来,艳丽娇美。 芷澜似是不敢相信朝夕的话,反复道:“失忆了?”怎么会失忆呢?难道是因为这次中毒导致?芷澜顾不上被扎破的手指,翻身去查看朝夕的身子,也不知是想以此来证明她依是安康呢,还是想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 “芷澜,这事我只说与你听,你切记住万不可告诉他人。”良久,芷澜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点点头,朝夕不让她说出去自然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芷澜想的实则是没有了记忆的朝夕在相府少不得被欺凌,忆起自己给朝夕挣的胆小懦弱名声,怎么都不能再为她添麻烦了。两人想法虽不同,目的却是都相同的。只要芷澜接受了朝夕,那么往后的事就好办许多,至少她在这个异时空不再是盲目无知的,她无法回到自己的地方,那么只有顶着这个与自己脾性完全相反的女子活下去了。 “好,那么现在我想知道我是谁,现在是什么朝代,我嫁的人又是谁?” “小姐原名”憧憧烛影中,一人以手支颌,墨发垂案,素白的宽大亵衣将她包裹其中,慵懒地斜窝着;另一人秀眉紧蹙,凝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之人,似要将她看出个所以来。暖绒的炭火映照着光影投射在纸糊的窗棂上,将两人卧膝长谈的身影拉得修长,夜色暮霭,积雪初融,冰锥子在檐角向下滴着积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卷入风波 从芷澜有限的解说中她了解了自己顶替的这个女子背后的身份。天壑大陆,乾元一百三十九年,分别以四大国,无数小国组成。而他们所在西凤朝分设以天壑大陆以西最大的国家,和东燕并立屈居南晋国防实力第三的国家,却以财富稍稍略胜东燕一筹。宁朝夕,自在襁褓中尚不足一岁便因顽疾差点夭折,其母在生她时难产而死,自此宁浩一直将她寄居在府外静养,却又让芷澜在府内偷偷顶替着她,直至去年年中她寄居的亲戚家出了事,她又遭抢匪打伤才回到宁府,做回了她名正言顺的小姐。这段过去太过隐晦,怕是只有真正的朝夕本人清楚,连她父亲宁浩都未必了解的那么详细,既然她本人不知何原因被她顶替,那么这段过去就只有随着她去了。之后的事芷澜到是能说的清楚,也一五一十的细说给她听。她一怔,没想到在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身上会有着这么坎坷的过去,令她更震惊的是,这个朝代即便是在她未失忆时也是未曾听闻过的。心底的寒意交迫着惧意层层往上涌,她掉进了一个陌生的朝代,这个朝代在历史上早已湮灭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到底是谁要害她呃,我?”她惊慌地问道。 “奴婢不知,陈太医说可能是小姐原先就已中毒,又加之婚礼太过劳累,才致使毒性发作,好在现下毒已解。” 毒已解?她摸了摸自己左颊上那块可怖的凸起物,若说中毒就只能是由此,不知那个朝夕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陈太医的说词未免太过牵强,若是她早就中毒不会只等到那天才发作,且这整个陌生的相府,从她踏入的那刻起,司夜离便处处刁难,难道就没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吗?她倒是对这个连芷澜谈起时都会仰慕万分的,名义上的丈夫多了一丝难掩的好奇。 冬日连绵的积雪后,难得天空作美,暖绒的太阳照挂枝头,透过窗棂,在瓷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叶影。铜镜前美人端坐,任由着芷澜梳妆打扮,生生要将她装扮出一个美来。芷澜手巧,取了胭脂粉黛为她画了个淡妆,令她原本毫无生气的惨白脸颊顿时如三月里的春花般粉嫩俏人,水灵的能掐出水来。 朝夕触了触被脂粉遮盖的脸,精致的妆容使这张原本就娇美的脸越加妩媚,当然除去那半张脸。为了等会出去不致吓着别人,芷澜还是决定在她的脸上加上块鲛纱,虽然恐怕相府里人人都已知她容颜有损。换了件喜庆的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对挽镜花绫披帛,外罩玫瑰红色貂裘大氅,对襟白色茸毛暖融融地围在脖颈间,端得是高贵美艳,华丽无双。 这些都是她在嫁人之前置办的衣衫,不仅每一件衣衫独一无二,连布匹丝线皆是价值不菲,每一处暗纹绢花都绣得栩栩如生,恍如真能随着走动而步步生花,莲开朵朵。芷澜将她惯常用的荷包蹩在腰间,荷包并无奇特,只绣了冬日里傲然绽放的红梅,荷包用金线缝住,并不能窥得其中。朝夕放到鼻翼下嗅着,有着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仿佛是些叶瓣。 墨黑的长发只以锦缎松松的绑住,柔顺地帖服在身后。院中早有两名侍女在清除积雪,这两人是专门派给她粗使的丫鬟,也只会做些笨重的活,见她出门,到是有丝微讶,随后都恭敬地行礼,低头退在一边。她仰头望了望这异世澄净的天空,云霞浮聚,层层叠叠,如一柄巨大的伞包绕着他们。浮云背后,有丝澄亮的金光穿透云层,洒照上每一寸土地,也照进她被黑暗笼沉的心底。这是她自醒来后第一次踏出这个屋子,虽是在附近走走,却也是极难得的。不知是否这个身子本身孱弱,单薄的身子极易畏寒,若非天气实在晴好,她也懒得走动。 “芷澜,我与相爷也成亲半月有余,竟连他一面都没有见过,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朝夕抚了抚路边的一丛枯黄枝叶,感叹道。 隔着他们院落不远处有个花园,据侍女说此处是整个相府繁花最多处,经年不衰的花瓣落英缤纷开尽满园子,风景迤逦,只逊于映月阁。朝夕到并非有多爱花,只是想一观这陌生朝代和她居住的时代有何不同。 问题吗?!芷澜满额黑线,小姐你失忆的还真是彻底。相爷没有问题,只是不爱你。可她又觉得小姐凄楚,相爷既然连面都不想见,又何必非要娶她,娶了她,却要在这偌大的如牢笼一样的地方孤独下去,小姐心里该有多苦多委屈啊。她悄悄地打听过,相府中也是有几位侍妾的,其中就有一位已经身怀有孕的侍妾最得宠,相爷特此独辟一处冬凝阁赐予居住,紧挨着相爷所居的夏玉阁最近。芷澜未在朝夕成婚当日见过这位美人,往后的日子因着朝夕牵扯兰晴语一事被相爷冷落,连着其余几位美人也再没来过春暖阁。 芷澜不愿意戳痛朝夕,吞吞吐吐道:“小姐,你看那里一簇簇红梅绽开,最是艳丽。” 朝夕确实偏爱红梅,闻得此言不由朝着芷澜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假山后确有蔼蔼红梅沿石栖枝,红落落的花瓣漫过嶙峋的山石,展枝不一,为光秃秃地石块增添繁华似锦,随风散落的花瓣铺洒的山石如缀上一霭妍丽的红锦,又如漫天铺洒的上好丝绢,织锦着雪白色的天地。 两人慢慢靠近,园子不大,四处的花枝都已枯萎,显得萧条枯涩,哪是侍女嘴里说的那般风光无限。只在这漫天的花林远处隐隐有一架秋千,需漫过园子,园子错落有致,林中不止有假山,也有回廊小榭。若是过去,会离他们居住的院落越行越远。芷澜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府中行走,皆是委了人带路,此时她虽想劝阻朝夕,却又见她隐有期待,也不敢阻止。 “炉子上还煨着小姐的药,若晚回去怕是要煨干了,小鱼小燕不知药量,我怕他们弄不好。”芷澜道。她显然已经忘记了上次他们被冤枉推兰晴语落湖那件事,就是因为迷路了吧。 朝夕见芷澜颇为踌躇,撒娇道:“芷澜,那我自己去玩一会吧,沿着这条路再回来,不会丢了的。”她就不信了,在自己家里还能丢了不成。 芷澜再三思量,秀美的眸子委下阵来,妥协道:“好吧,小姐早去早回,若一柱香时间未回来,芷澜自会去寻你,切莫记得勿贪玩哦。” “嗯。”唇角微弯,绽开朵如花般娇艳的笑靥。澄澈的眸底浮起如浪般的海潮,美如优昙绽放,恍如能将人吸附进去。微勾的眉眼狷狂妩媚,似能勾魂摄魄,偏偏当她天真无邪的望着你时,仿佛天地失色,只愿沉浸在她灵魂深处,抚平她所有的忧伤。 这样的女子美得那样惊心动魄,却又如一块上好的璞玉被污垢掩藏,不知何时才能被人真正看到她掩藏在丑陋下的倾城美貌。 朝夕独自行过绕有假山的檐廊,挠了挠头,似乎又有点迷顿,这看似不远的距离,真要走了才发现是多不易,曲路难走,这一处巍峨的岩石颇多,岩顶筑有亭子,底下是冰冻的湖水。朝夕攀着岩石走的战战兢兢,步履维艰,深怕一个不慎跌入湖水中。这湖水看则浅,实则湖面冰封,窥不见底。便在这时隐有话语声传来,夹杂暧昧的喘息声。原本朝夕若早知觉,合该识趣的退离,免得扰了别人。谁知她此时正满头大汗,和身上这件秀美的衣裳较劲。她穿不惯这种逶地的裙衫,又被披帛所累,几次差点绊倒,哪有心思顾及此处另有人在。 “秀儿,他今日不在,我才敢偷偷地来见你,我日日不在想你,你可想我?”男子轻声问道。低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魅惑。 “年郎,秀儿若不想你,便不会冒着这杀头的死罪来见你,你怎还不懂我心。”说罢,女子嘤嘤啜泣。 男子哪里忍心见美人哭泣,垂首吻下女子滴落的泪珠,两人便吻在一起,难舍难分,终是情难自禁,待要做出些越矩之事时,便听闻岩洞外“哎呦”一声,遂以为自己的好事被人撞破,急急放开彼此。女子衣襟半开,难掩酥胸前迤逦的风光,男子唇边糊花了的胭脂,好不狼狈。 朝夕抚着撞痛的额角,仰眸处便是两人的身影。待得女子回过神,发现朝夕盯着自己的酥胸呆滞的发怔,心底隐有被人撞破好事的恼意,却又故作镇静,和男子对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深意,唯有厉眸中不变的狠戾杀意隐现。男子遂然领会深意,五指幻化成鹰爪,快速敏捷,破空而来,直朝着朝夕的咽喉袭击,誓要一击将她击毙,免教她发出任何呼喊声。 朝夕一颤,未及思索太多,人已被男子捉住。男子苍劲有力的掌间灌满了内力,掌背青筋暴起,慢慢将她从地面托起。他和秀儿都未见过这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却是看到了他们的真容,她若不死,死的便是他们。男子瞳孔微眯,黝黑方正的脸上有着不与年纪相符的老成,刀刻般的薄唇抿紧,如两片锐利的叶子。 她忽然脑海里想起一句话,越是薄唇的男人越是寡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卷入风波 男子见她盯着自己,并无挣扎。他越渐收紧的指尖却显出她越睁越大的瞳眸,痛苦的蹙起眉峰,猝然笑道:“就让你死个明白。”他以为朝夕是要在临死前将他看清,却不知她不反抗是为在蕴谋。 女子显得有些不耐烦,焦躁道:“快些解决,万一引来了人,事情会越闹越大。”女子未将话再讲下去,此时她已将衣衫收拾妥当,宽大的素白云裳下绣以繁复的百合花,被她先前丢在地上的白色貂裘大氅掩住了她微微发福的娇媚身躯,半翻髻上簪以金步摇,若非是她花了的妆容,应也是个清秀的美人。 男子越渐收紧手腕,朝夕惨白的脸上再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渐渐抽离的血丝,胸臆间能呼出的气体越渐稀薄。眼前漆黑一片,就在此时,她蓄起所有的气力,努力睁开双眼,往男子的下身翻然踹去,狠狠踢中男子的命根子。男子一时不查,被她击中,疼痛中将她摔了出去。摔击力极大,对面又是积冰的湖泊,承不住这猛然的撞击,龟裂成一块,直接将朝夕吞噬进冰冷的湖水中。 男子捂住疼痛的命根子,待要再去查看凿碎了窟窿的湖面,闻得“吱嘤”一声,男子与女子蹙足脚步,再不敢多看一眼,寻着岩洞的另一边急速逃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迅疾淹没朝夕的身体,阳光刺不透冰封的湖面,湖底黑黝黝一片。她学过游泳,水性一般,挣扎了几下狗爬式,头顶触到的坚硬冰块又将她顶回了湖底,四周湖水潮涌般灌着她的身子,越渐寒冷,焦急之中怎么都寻不到她落下的洞口。男子将她掼下时,她的脊背直接砸中了冰块,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洞,可想而知脊背所受的创伤有多重,即便是在冰冷的湖水中麻木了背部传来的刺痛,她的身子也依是无法在这寒冷的湖水中久待。从躯体中传出的冰冷,混合着湖水,使她几乎忘记了挣扎,凭着本能蜷起身体,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寒冰贯穿着,四肢百骸都异常的冷,比之她刚掉入湖水中冷了百倍千倍。芷澜告诉过她,朝夕的身体有寒毒,只在月圆时发作,可现下只是白日,莫非寒毒发作了? 她曾想过以自裁这个方式来结束自己,以重返幽冥界,寻找冥王。那也只是想想,她是绝对下不去手,且她很珍惜活着的时候,不论是在哪个时空,毕竟那于她又重生了一次,长成什么样,依附在谁的身上真的那么重要吗?!也许在面对死亡时都显得微不足道。她不想再死一次,即便是顶着宁朝夕这个身份活下去,她也想好好的活一次。 灌顶的湖水沉重的令她抬不起手再去挣扎,吸饱了水的大氅渐渐将她往下拖,如锁在一块大石上,将她捆死。她闭上渐渐沉重的眼皮,没有人会来救她的,他们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救她,她撞破了别人的好事,他们要将她置于死地。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在越渐清明的脑海中浮现,那个人仿佛逆光而来,用尽倾世的柔情望着她,心底的苦涩越发明显。似那么久以来对他的恋慕终得到了回应,她以为她再哭不出来,却忘了悲至深处,早已将泪水回流进心底。那张清隽无匹,耀世无双的倾世绝颜,恍如承载着她千年的悲伤,她的心如钝刀在一下一下的戳扎着,痛得她死去活来,鲜血遍流,不管那个人离她多么近,哪怕如现在只在咫尺间,在她临死前,她的记忆依旧那么清晰,那个人不属于她。 冰冷的吻缄封着她脆弱的意识,她忽然好想撕心裂肺的哭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日日夜夜出现在她梦里的男子那么真实她却永远触摸不到,为什么他能那么柔情地对着她笑却永远不会爱她,既然注定无法拥有为何还要记起? “冷”她呢喃着偎紧了这个只能在梦境中出现的男子,这一次,她希望这个梦能长一些,比起死亡,她更害怕梦醒后破碎的美好。 “怎么是她?”陌生的男声在她昏迷的耳畔传来,浮浮沉沉中她隐约听见说话声,又听见那人说道:“早知是她不救也罢,命还真是硬啊”微微的叹气声伴随着一阵热流在体内游荡,直至丹田,暖绒了她几欲冰冻的身子。温柔的触感不再,那个人的身影模糊远去,她想伸出手去抓住,抓住的却全是虚无。恍如那张不真实的脸,破碎在风中,破碎在她每一个残碎的美梦中。 寒风倾骨,她畏寒的蜷了蜷身子,额角磕到岸边的石子,疼痛使她混沌的脑子霎时清醒,她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救她的人是谁?那个说话声究竟是梦中还是真实?她茫然四顾,摊了摊虚无的掌心,果然一切都是梦,那个人也只是她梦中无法实现的诉求。是未将她折磨的彻底吗,所以她到不了冥王殿?她仰首惨然对着天幕浅笑,微勾的唇角有抹自嘲的冷讽。 芷澜随着朝夕的动作望了眼天际,却是吓的不轻。试问一个全身湿透的人坐在地上,望着天傻笑,不被人误以为是疯魔了才怪。芷澜心想着,小姐才失忆,不会又遭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自尽才好。她急切地扶起朝夕,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方松了口气,却听她茫然问道:“芷澜,你有看见是谁救了我?” 芷澜好不容易敛下惊魂未定的心,又被她吊到了嗓子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姐这是怎么了?说话都语无伦次的。芷澜摇了摇头,“小姐怎么全身都湿了,奴婢一路上未见到任何人。”搀了湿冷的朝夕道:“我们快些回去将湿衣服换了吧,免得小姐受凉。” 也许当真是一场云梦,也好,至少她还能梦到他,梦到这个她唯一烙印在脑海深处的人。有了他,她便有勇气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也有勇气深信一定能回到未来,也许他来到她的梦中只为了告诉她,他在未来等着她。 夕阳斜光映照上檐顶,红光与金光交织的耀眼辉芒笼得大地如梦似幻,冰雪岩溶下透出的璀璨晶菱,为这萧条的冬日带来的唯一色彩。檐廊下的冰锥子积得太厚,被光一照,开始不分昼夜的滴着水珠。 小鱼小燕在院子里打扫,见芷澜搀扶着全身湿透,冒着寒气瑟瑟发抖的朝夕都有些缓不过神,直至芷澜呵斥道:“都愣着做什么,小姐需要马上洗澡,你们一人去烧热水,一人去房中准备。” “是。”急速地奔了下去。 待一切收拾妥当,朝夕已被芷澜扯着换了干净的亵衣,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芷澜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是有些烧,让她务必在热水中多蒸一会,好将寒气驱散。这时的她满心疲惫又是惧意,心中想着事情,也就任由芷澜去摆弄自己。她浮在洒满了花瓣的木桶中,随着热气的氤氲袅绕,慢慢开始回想自己为何会被人杀人灭口。 芷澜悚然一惊,满脸骇意道:“小姐,你是说你看到锦逸园中有侍女和情郎在私会?” 朝夕翻了个身,在飘渺雾气中努力想看清芷澜的表情。她不知女子和男子私会是何意,这在21世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先前之所以惊呼,并非因为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其实在那两人发现她之前她根本尚未看见他们。她是绣鞋踩上了冰块不慎滑了一下,才撞上了岩石,滑到了他们跟前。她尚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他们已经先下手。那个男子的手劲奇大,勒得她脖颈现在依然还是红肿的,那时她尚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若不是她出其不意赌了一把,当真要死在这相府了。 “芷澜,你说这普通的侍女和侍卫在岩洞里幽会,何至于要对我下狠手呢?”想了想又问道:“这事以前在宁府有过吗?” “这些事通常都是隐蔽的,虽然各府中都有规矩是不允许下人逾矩,但私下里奴婢们都知道,高府大院难免会出些看对眼的人,毕竟府中的女眷轻易不可出去,每日看到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人,难免会日久生情,做出些偷鸡摸狗的事,我们看到了也就全当没看见。同是奴才,都会有为难之处,也自会体谅。可是像今日之事,到是有些稀奇。”芷澜是觉得这种事还不至于胆子大到要杀人灭口的,才会觉得蹊跷。 不知为何,她却悲从心来。她虽是失忆,却还是记得些自己那个时代的事,比如说男女间的正常交往,没有尊卑之分,可到了这个时代,这些都变成了异类。家中富硕的可妻妾成群,全是再合理不过的事,卑贱的奴婢难道连找个人相伴都是奢侈之事吗? “小姐,你怎可有这种想法?”芷澜止住她,“这可是悖逆伦常,大逆不道的事,千万不可在人前说。奴婢们都是自小卖进府的,若不是家中落魄,绝不会有此打算。既然做了奴婢那生死就掌握在主子手中,自也包括心和身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卷入风波 朝夕对芷澜这么忠诚的表白有些头疼,她无法理解,也明白不了,遂转了话题道:“那他们能轻易见到相爷吗?若是能被相爷看中,岂不是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芷澜显然是被朝夕的一翻话骇住了,这若换成失忆以前她是决计说不出这番话的。看来小姐真是把三纲五常全都丢了。芷澜笑道:“小姐你可知为何你比府中的那些如夫人晚嫁进来,却是嫡夫人,而他们却连侧夫人的位分都排不上,只是个侍妾吗?” 朝夕摇了摇头,在氤氲的水汽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肘腕撑着下颌,任芷澜一点一点舀了热水淋在瓷白的肌肤上,水汽蒸腾的她如雪的玉肌晕染成嫩粉色,如能掐得出水来的娇艳花蕊,含苞欲放,鲜嫩欲滴,又如上好的绸缎,如丝的触感,令人只想轻轻地握在指尖。 芷澜接着道:“这就是门当户对。小姐是定远将军的嫡女,有如皇族郡主一般尊贵,以小姐的身份可以随意嫁给凤都的皇族贵介公子,若不是那件事,小姐如今已是太子妃,将来也可能成为国母。”芷澜说到此处哽了哽,显然对那件事依是放不下,朝夕是听她说过一次的,芷澜却是耿耿于怀当时未能找到她。可是即便芷澜找到了当时的朝夕又能改变什么呢?她忽然想,既然那个朝夕都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或许自有她的豁达。如今的她来自开放的现代,更是不在意名节那种事,若是一个男人只在意清白,他的真心也不过如此,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去爱。那时的朝夕初来古代,尚未了解到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有着太多和她所接受过的事物相悖的事,这样的她,真的能在这陌生的朝代生活下去吗? “据奴婢所知,正三品以下的官臣之女即便是嫁的极好,富贵滔天也最多是侧夫人,各府中的如夫人,多是出身七品以下的官臣家女子,自然也有例外的,若是嫁入后宫,做妃子,那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卑贱的奴婢又怎么能妄想呢!”说到后来,芷澜越渐低下头,话音都委顿下去,这是她心里永不弥合的自卑。漂亮的睫毛如一柄巨大的扇子,遮住眼睑,同时也遮住了她的悲戚。 朝夕却是这样想的,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做这什么尊贵的相府夫人,这看似尊贵无匹的头衔,却不过是个虚设。她至今未见过自己的丈夫,也未出过相府的大门,去真正看一看天壑大陆这个陌生的时空。所有的事,都有规矩摆设着,她无法随心所欲的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她想,若是以前的朝夕,会不会也为这些所苦恼,会不会也想要去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 “咚咚咚”守在房门外的小鱼轻声道:“夫人,玉夫人来访。” 芷澜一怔,玉夫人虽出手帮过他们,这阵子却是为了避嫌并未来春暖阁走动,朝夕更是无从见过这府中的人,夜幕时分,她怎会偏偏挑这时来呢? “请玉夫人在偏厅稍等,小姐正在沐浴。”芷澜唤道。迅捷地扶着朝夕从木桶中出来,换好衣裳,去见传说中的如夫人,这个她在异时代同一个丈夫的小老婆。 窗外夜幕降临,如披了一层霜华的丝缎,一轮弯月笼挂苍穹。枝桠上偶有嫩翠的枝叶开始向外延展,被积雪积压的枯枝也有了新生的迹象,湖水中结的冰也在慢慢化开,红梅已有了枯蔼的痕迹,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冬日即将过去。两月末的天依旧严寒无比,好在偏厅就在隔壁,玉雪来的时候先遣人备好了炭火,朝夕到的时候厅内已是暖和如春日。因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穿的并不多,衣着也略简单,只以纯白的缎裙,以红色暗线在袖口和裙摆绣了几簇红梅,斜斜地堕马髻上簪了支红珊瑚,因是刚沐浴,她脸色白皙,肤如凝脂,并未着任何脂粉,素颜下更显几分澄澈的美,和上了妆后的妩媚截然相反,却是美得那样纯粹宁静。 朝夕脱下大氅,她在踏入屋子时便已看到坐在紫木檀椅上的玉雪,她着一袭藕荷色的宝缎花袄,同以一色的长裙逶地,云鬓凌云髻,着蔷薇花相辅簪以鬓间,妍丽的嫩粉色花蕊衬得她人比花娇。她一派闲然的坐着,侧脸笼在光影中,眼角似有一抹凄楚,再细看,就又被她娇媚的笑容遮掩住,恍如只是错觉。屋中焚以香炉,瑞鼎的小兽吐着袅袅香气,清新怡人。朝夕到时,玉雪正在烹茶,她有一双小巧秀美的手,烹茶时指尖灵动,仪态娴雅,端得是一幅养眼的美景。茶水自茶嘴中缓缓流泻出,茶香也就随着慢慢蒸腾,恍若置身在一片茶园中,身心都放松下来。 看着她如在自己院中般随意,朝夕全身的汗毛都如临大敌竖了起来,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再无知再迟钝,都看得出来玉雪在府中的地位。 玉雪看到朝夕进来,放下手中烹茶的器皿,抚了一抚,算作请安。笑道:“姐姐可算来了,不然妹妹可把你这的宝贝全搜刮出来,好让我瞧瞧姐姐都藏了些什么珍贵的稀罕物。”她笑着扶朝夕在锦垫子上坐下,自己方落坐。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传说中容颜有损,却鲜少有人真正看到过的女子。她气度端庄,雍雅娴静,眸底沉静内敛,并未世人所说的胆小怯懦,至少在玉雪看来,眼前的女子便是半边脸毁了容,也能令人不生厌恶之感,反觉得怡然自若。她在打量朝夕的时候,朝夕同样在打量她,她澄澈的眸光望进玉雪的眸底,幽深的古波碧潭似要将她吸附进来。 玉雪心中一凝,敛眸递了杯茶过去,“姐姐这的东西果然极好,没想到竟是连这‘鹤云针’也归在姐姐的囊下,这可让妹妹开了不少眼见。” 玉雪柔美的俏颜在浓厚的胭脂水粉下遮去了她真实的年纪,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又不失份。朝夕眉宇间微不可查的拢了拢,勾唇笑道:“没想到玉夫人也这么识货,这却是珍品,想必你常年住在这府中也见过不少吧。”朝夕不喜别人乱翻她的东西,软软地丢了个软钉过去。 玉雪哪里知道朝夕是顺着她把话往下说,根本不知这东西的贵贱。她只觉得脸色一白,所有的血液都倒退回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抖。她掩饰的极好,好在朝夕他们并未察觉,她见朝夕并不接茶盏,只好放了下去,轻轻瞥了眼退在一边的芷澜。玉雪微有尴尬,没想到自己奉承的话会被人抓了话柄,却依是笑道:“姐姐,在您未嫁入府中时,这府中的内事相爷多少会交给妹妹打理,现在姐姐嫁进来,妹妹自然要将这个重任交还给你。” 玉雪到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朝夕狼狈地在洗澡,她并未将这件事让人去通报给司夜离,若是说出去,只会令人更加有暗害她的机会。为此她又惊又饿,又有低微的发烧,虽不知玉雪是否已吃过晚饭,她自己是饿的狠了。着了小鱼小燕弄了些糕点送来,此时玉雪与她说这事时,朝夕正一口糕点含在嘴里,满嘴的糕点屑子,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咳咳咳” “姐姐你怎么了?”玉雪是看着她不顾形象的吃食,她又离的近,朝夕这一咳,满嘴的屑沫渣子都喷在她藕荷色的花袄上。玉雪滞了滞,显见的未料到会遭此难堪,脸上秀美的五官都扭在一起,跟随她来的两名侍女见此急急赶来为她清理。不过瞬间,她已恢复如初,忙执了茶递给朝夕,并嘱咐两名侍女:“快去照顾姐姐,我这里不碍事。”那两名侍女机灵的奔至朝夕身边,端茶的端茶,递锦帕的递锦帕。 芷澜给朝夕拍着背,顺了好几口茶,这才好些。试了试唇角,也顾不上比她更狼狈的玉雪,惊诧道:“要让我掌管相府?” “姐姐是有所怀疑吗?妹妹这就去对爷说,爷定会准了的。”玉雪以为朝夕是不相信她,急迫地说道。 朝夕缓了缓,明白过来玉雪话中的意思,想必她会紧赶慢赶的来说这件事,必定是府中有人嚼舌根,令她听了心中不舒服。朝夕没想过自己要接受这些个如夫人,他们不来找她,她自也不会去找他们,至于司夜离,他们本就陌生,与其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不如说和她扯不上半分关系。她虽有好奇,却也不想在这陌生的什么都尚未了解的时候去招惹他。但她今日一见玉雪,这个美丽的女子,从她身上隐见有几分傲骨,她似乎对他们有点稍稍的改观。虽是如此,依是不愿和她太过亲近,语气却是软了,“既然司夜离未让你这么做,这个家还是由你来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却是在这府中立有威严,若轻易交于我,到时扰得府中不得安宁,岂可是好?”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到也不无道理。 玉雪不免有些为难,“可你才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夫人,三月初三的春之祭也需你主持,府中女眷方可出府。这些大事我可做不了主,爷不说是怜惜雪儿的辛苦,可别人不知的以为妹妹是想抢了姐姐的位置,就是借妹妹一百个胆子妹妹也不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卷入风波 “只要我知道不就行了吗?”朝夕宽慰道:“若是需要我的时候你自可来找我,你我心中其实都清楚,我不过就是个摆设,若真有人在背后说是非,也无非是想挑拨你我。我不诺也把话说清楚了,我不想为难谁,也不会与你们争,我只想过清闲的日子。” 朝夕话里的意思玉雪又岂会真不懂。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些话虽是别人刻意的挑拨,却也有试探之意。谁都会对权利的贪恋,更何况是这偌大的相府女主人之位。人分贵贱,权利在谁手中,就多一份尊重,哪怕是虚伪的,也是多一重保障。府中下人的脑子使的比谁都快,惯会见风使舵,朝夕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被架空的主子,真正掌权主事的也都需看谁最受宠。眼下不正是冬凝阁那位最受宠吗?府中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仅着她用,其余的人看似风光,也不过是像她这样,争来争去的徒劳罢了。真正想的开的,怕是眼前这位,看似天真毛躁的女子,索性毁了容,知天乐命,日子也好不快活吧。她以前不曾羡慕过别人,总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到头来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可是这个女子的淡然心性不似装出来的,她到有几分嫉妒。 朝夕这么说玉雪到不好多纠缠她,她烹茶的手艺好,两人又多吃了几盏茶,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玉雪又想起什么,凑近了问道:“姐姐,你打算在春之祭表演些什么节目?需要妹妹替你准备些丫鬟陪你操练吗?”她其实尚比朝夕大两岁,这么叫她只为朝夕是司夜离的嫡夫人,他们对她的敬称。 朝夕本也放松下来的心又一凝,她可是不知道这玉雪口中隆重的‘春之祭’为何物。朝夕怔怔地回头望向芷澜,求救的以眼神询问她。 玉雪以是朝夕未想好节目,浅盈盈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吧,这往年春之祭都是淑妃主持,今年淑妃身体不适,交由了皇上最宠爱的三公主。闻说三公主最喜爱歌舞弄乐,怕是要侧重在诗乐上,反是对织绣没什么兴趣,依例人人都可参与,近年来却是各大家族的闺秀尤为活跃,都想在春之祭上拔得头筹,既为了声名鹊起又为了能入宫面圣,能在御前献艺,皆时可向皇上许下一个愿望。” “这种事你们也想参加?”朝夕咧了咧嘴,他们也不是闺秀呀,怎么这种热闹都有兴趣? 玉雪的半边脸颊抽了抽筋,她显然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对这天大的好事闻所不动的,她究竟是真的心性淡薄,还是深藏不露? 芷澜显是对朝夕的这种选择性反应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洒落在锦垫上的宽大袖袍,没有反应。芷澜抚额,又踢了踢她搁在锦凳上不甚规矩的脚,真是越来越没有坐姿了,整个人几乎都要委顿到绣椅里。 朝夕被踢了两脚,嘟着嘴乖乖坐直了身体,丢了块糕点,含糊不清道:“我没什么特长,还真什么都不会。不然去年由谁表演,今年还是由她吧。” 玉雪深怕被朝夕又再次喷到,离她坐得远些,对于她毫不掩饰的真实到是敬佩,又为难道:“去年是秀怜妹妹跳的舞,她如今有孕在身,怕是不方便再表演,爷也不会允许的。” “那我问你,去年拔得头筹的人可是她?”她挑了块桂花糕,软软糯糯的糕点混着桂花的香气,入口即化,她很是喜欢。 “那到不是,自从镇国公府中的兰小姐自前年力压群芳后,连着两年都是她拔得头筹,连着和爷的联姻都是她对皇上许的愿望”声音越渐弱小。 “你说的兰小姐就是兰晴语?” “嗯。”玉雪喏喏地点头,也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朝夕似乎并不知这件事。 敢情司夜离和兰晴语的这段情还是女的主动,她到是有了丝兴趣,勾唇道:“说下去。” 她声音不轻不重,玉雪却感觉到了一丝压迫的威严,忙又说下去,“兰小姐连着两年的愿望都是同一个,皇上起先并未同意,这毕竟关系的是朝中重臣,偌不是有厉害关系,皇上怎可轻易将两人放在一起。”可是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不是吗?西凤帝这样的反复矛盾中,会否和她被害有着直接的联系呢?朝夕陷入沉思中。又听得玉雪道:“既是允诺的事皇上也不好失信于人”谁知到最后还是被她捷足先登。 这么说来,兰晴语被人暗害落湖一事,再加上她抢了人家心上人一事,硬生生将这对鸳鸯拆散,还真是有损功德,她和兰晴语的梁子也算是结大了,也不知她在心里怎么恨她呢。 “我闻说兰晴语是以美貌闻天下,竟还不知除此外她还有更厉害的本事?”朝夕在心里阴郁地想,最多他们只去看看,满足这些女子的好奇心,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才艺,不参加不就得了,也不会被人逼着参加。 “箜篌。”据说这种乐器音色柔美清澈,表现力强,极好驾驭,是歌舞曲乐之表演的上乘之选。 月末的天乍暖乍寒,时不时来几场大雪,几是严寒地冻。府中的几房侍妾因着雪烽连绵到也难得走动,一时安静不少。这样的安静于朝夕却是极好的,玉雪虽说忙着府中的事物,想必也是怕落人口实,时不时便要到她房中坐上一坐,以示亲近。不管她心底打着什么算盘,表面的功夫是要做足的,这点就足以显示玉雪本人是如何的聪慧,做人面面俱到。在这府中不难看出,所有人对她的态度,便是在她房中伺候的小鱼小燕怕也是心有怨怼,实难抱怨吧。也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得不到男人的宠爱,哪怕她身份再尊贵,也是活得连狗都不如。这也是朝夕不愿踏出暖春阁的原因,她害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神,她也害怕又会像上次那样,因为对这个时空的陌生,而无意间窥得了不该的事,从而丢了小命。 她其实看的出来,玉雪在这府中的地位和威信,否则司夜离也不会让她当家。自从玉雪来她房中有意示好之后,她虽未猜到这其中是否也有司夜离的授意,总之这暖春阁的日子比起以往是好了些,至少芷澜每次去库房领东西,他们对她的刁难和言语间的责难是少了——虽未必能领多好的东西,有时言语间的攻击比打骂都要伤人。 这日,难得晴朗,朝夕让芷澜将她养的几盆珍贵的花卉搬出去晒晒太阳,也不知以前的朝夕为何要养这些花色娇艳的东西,好些花她都不知叫什么名字,连她这个现代人都没见过。自她的灵魂替代了原本的朝夕后,她对于朝夕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连她养的花若不是芷澜在照顾着,怕是早就枯死了。便是如此,芷澜毕竟比不得亲手照料的朝夕来得熟悉,什么花该浇什么水,什么花该施什么肥,一段时日下来,这些名贵的花卉都显得颓败下来,叶黄枯败,焉耷耷耸搭着。朝夕看着心疼,这毕竟是她留下来唯一的东西了,也一定是她最爱的。若有一天她偌能回去,也必定勉力求得冥王让原本的朝夕回来,到那时,她只想将一切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朝夕亲手侍奉这些花卉,为它们松土,将枯叶摘除。芷澜看着朝夕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长袖逶地,斜斜地露出她如凝脂般瓷白的玉肌,忍不住又为她加了件大氅。在忙着干活的小鱼小燕此时居然也停下脚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方向,露出惊讶的表情。朝夕转身,见是她们,笑靥如媚,唇瓣微微勾起,浅笑道:“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 小鱼小燕一惊,忙敛回目光,低头讪讪地嚅嗫道:“没,没什么,夫人。”话都说得语无伦次,显见得是心虚。 她们不敢说,朝夕又拿眼望芷澜,芷澜嗔了两个小姑娘一眼,故意气恼道:“奴婢们是没见过哪个主子亲自干这些粗活脏活的,小姐到好,这在下人们面前都没了规矩,往后还有谁敢敬你,怕是都要爬到你头上去了。”小姐自从大病了一场后真的变了不少,芷澜在心底想。虽然这些花是小姐从外带回来的,可以前她在府中养伤的半年也并不见亲自照料多少,偶尔也会有花匠替她除除草,都是半假手于人。老爷是心疼小姐,从不假言辞色。可这嫁到相府,这些不成体统的规矩会被相府的下人加以诟病,会有损宁府的名声。 每当这时,朝夕总要说她更适合当小姐,还不忘取笑她两句,说她是长了个小姐的身体,却是个丫鬟命,还要她来当这个小姐,说自己真是不耐烦这些规矩,真恨不得能出了这个相府。她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深院中,守着这个尊贵的夫人头衔,寂寥的度过一辈子。那样空无的守着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不若自由自在的飞出高墙,从此天高任鸟飞,翱翔于天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卷入风波 每当听到小姐的这番言论,芷澜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她尚在襁褓中就被卖到了相府,府中的下人看她可怜,特意恳求了宁浩将她收留,她与朝夕的年岁是一般大小。所以朝夕的事她都是听府中下人说的,朝夕自从被送出府,寄养在别处外,他们都甚少知道她的生活点滴,除了宁浩。所以朝夕之后所度过了怎样有趣的童年c少年生活,芷澜都非常好奇且羡慕。若不是小姐见过外面的大千世界,她又怎会有对这繁华世界的向往。可那时芷澜错了,她并不知朝夕之所以向往自由,并非是对大千世界的了解,而是她过去所活过的世界便是个男女平等的自由世界,她只是受不了条条框框下的规章制度,和繁琐而枯燥的生活。她不愿意和司夜离的女人们争,是她不屑与他们争,也不愿意将自己困在这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中。他们只要不为难她,便是在生活起居上苛责她一些,她也不愿多计较,反正她的吃食都简单,芷澜心疼她,说她那些名贵的嫁妆都被锁在地库中,不让她用。她其实看得出来,以前的朝夕所用之精细华贵,都体现在简单的细节中。但为了能自由,这些都是能抛弃的。 芷澜从小就生活在高墙大院中,看惯了勾心斗角,她理解不了朝夕的向往,也只能是憧憬和羡慕,真若要过那样的生活,那于她来说太过不切实际。 小鱼小燕被芷澜的一番恼意说辞羞红了脸,两个女孩子年纪小,心思单纯,心里又装不住事,都表现在脸上。其实芷澜的话不假,也是他们看得讶然,他们在暖春阁中伺候也有些时日了,虽说这位主子平日里性子极好,对他们也不曾呼呼喝喝,但她的身份毕竟在那里,他们又是听说过她婚前的一些事,故对这位主子是又惧又无畏,心底里甚至尚有些轻鄙。如今看她亲自干活,似乎对她的厌恶少了那么一些了。或许,她也没那么讨人厌。而且,她低着头,一丝不苟的样子,微微扬起的唇角,棱角分明的下颌,温柔的眉眼,和那眼神中的一点歉意和怜惜,似乎也是极美的,至少从她没有受伤的右半边脸颊来看,都使得两个女孩子迷惑了,这才是他们蹙足观看的原因。 朝夕到不甚在意芷澜的话,他们若存心对她有意见,便是她怎么做别人都不会满意,她又何须做出一副刻板的夫人模样,做给谁看呢。况且,她对这些规矩确实不懂,装也装不像,她也不信一直生活在民间的朝夕能真正学得多少像模像样的规矩。芷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到未有任何起疑,确如朝夕所料,以前的朝夕对于规矩也不过像了几分,也最似厌恶这些教条。 待松完土,除好草,折了些枯叶,搬起盆子往院门口走,走了两步复又想起什么,退回来,嬉皮笑脸道:“看你们这么闲,不诺也帮我搬出去吧!” 众皆是被她的笑一晃乱了心神,放下手中的活计,每人一盆花,颠颠地搬去了院外的石阶上,往复来回了四五次,这才算忙碌完。院外地方大,光照充足,能让花瓣充分吸收阳光,十几蹙花放在一起,浓烈各异,香气四溢,馥郁青葱,姹紫千红,各有千秋。 朝夕拍了拍手,嘱咐小鱼道:“日头虽好,却别忘了这是冬日,你需时时来观望观望,若风大了便挪个方向,见着太阳进了云层,就该需将花儿搬进来,我进去吃盏茶躲躲懒,你届时将我叫醒,千万记得。”反正外头地方大,若有风挪个方位也方便,她仔细寻过,那片石阶的廊檐下并无雪霁与冰锥子,恰是晒花的好地方,又在他们的地方,谁还敢明目张胆的跑来偷了花不成。故此想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不甚主子的样子,在小鱼小燕的嗤笑中进了屋。 这副身体并非想象中那么好使,衣着穿着也甚是麻烦,她终是未习惯这里的生活,捣鼓了半天,尚未好全的身子渐渐疲乏,芷澜拿来了煨着的汤药,这副汤药只余了今日的量,明日宫里也该再送来了。外面虽传说是朝夕本就中了毒,大婚劳累才致使毒发,这种传言于芷澜是不信的。那夜发生的事,她是跟在朝夕身侧的,若是真有人想对她下手,多的是时机,这件事虽没有证据,怕是西凤帝也是有所怀疑才有此安排,陈三是宫中的太医,真有任何揣测或他早就看出了端倪都不会直接说给他们,反是将事情藏起来,可让医女三天来一次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西凤帝既然有意要隐藏这件事,只能说明这件事更加有问题,芷澜将事情告诉过朝夕,朝夕心里是有底的,只让她不要去请府外的大夫,他们需暗着来,西凤帝既有意护着,对她也算照顾有佳,表面上也是皇恩浩荡,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去得罪他,免得牵连宁府。 “小姐,该喝药了。”芷澜端了汤碗进来,就见朝夕摆好了茶盏,她蜷在小塌上,炉子上煨着滚烫的水,她正专心的捣鼓着盒子里的茶叶。芷澜摇了摇头,她是越发没有主子的样子了。 恰在此时,房门外有奴婢通禀的声音响起,“启禀夫人,奴婢特奉了玉夫人之命来请夫人一齐去倚霞园观梅,府中其余如夫人也会同去。”小丫鬟敛衽行礼。 朝夕拿茶叶的指骨一滞,她是认得此女的,这是玉雪身边的贴身侍女如霜,只是她好奇的是,她在府中的地位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平日里也不愿意与她有所牵连,大家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各自不找麻烦,她也懒得搭理他们,上次玉雪特意与她说春之祭之事,她正想着到时寻个理由推搪过去,莫不是这次的事又是她故意要让她去先与其他人照个面吧。按理说玉雪在府中的地位已是无人能及,又何必眼巴巴来巴结她呢? 小丫鬟见朝夕不做声,又接着说,言语得体,不卑不亢,“夫人怕是不知,倚霞园不止有红梅,还有杏花及桃花。此时府中最早的红梅尚要开败,杏花初绽,恰是梅林成海,最美时。若是要等到下次花开成海,怕是要等到桃花开时。” 这到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去处,旦听得这一说,朝夕微微讶然,司夜离莫不是将阙仙楼对面的那片十里桃林原模原样的照搬了来吧。据说那片桃林里住着个桃花仙,下了仙咒,所以才会花开不败,他这照搬了来,为了能花开四季,只能在倚霞园分别种上不同季节的花,方能繁花敛尽,群花逐艳。朝夕在心里冷哼了哼,对于司夜离的附庸风雅极是不屑,哪怕他是万千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哪怕他再是世人口中温柔多情c浪漫体贴的谦谦君子,于她的残忍却是不争的事实,她打从心底里排斥他。他不待见她,她也懒得见他。她虽不是真正的朝夕,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傲骨,更不愿如其余女子般依附于男子。 朝夕本想说去飘渺湖看桃花岂不更好,转念一想,相府府规甚严,女子轻易不可出去,又碍不过玉雪的面子,只得答应。 观景的时辰定在末时三刻,那时日头不甚浓烈,又可一览倚霞园的美景,或在林中摆上个食肆,又能品茶聊天,岂不惬意美好。倚霞园园如其名,风光旖旎秀美,就坐落在映月阁前方,一侧的桃木依是光秃秃一片,被镜花水榭静静区隔开,而映月阁便是如隐世的世外桃源,庄严肃穆的凛立其中。 芷澜与朝夕先前无意中踏足过这片水榭,从而还在檐廊上导致了兰晴语落水一事,此次再去,自是志得意满不会再迷路。朝夕自当是第一次去,芷澜总是记得的。当两人收拾停当,又特意嘱咐了小鱼小燕一番,让他们看好屋子,这才相携着而去。小鱼小燕目送着朝夕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忧,这位主子不愿出春暖阁的最大原因,怕是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的——迷路吧。她其实并未外界看到的那么安分守己,静敛莫测,身为这春暖阁的侍婢自是不会将自己主子的囧事说出去。 小鱼一抚额,想到就在两天前,这位主子还在自家门前迷了路,差点就被巡逻的府卫当成是贼而抓起来,若非她及时赶去圆了场,怕是闹到相爷那边,惊动了整个相府,这位主子脸上也无光。 小燕更是心惊,她与小鱼不是朝夕的贴身侍女,非芷澜般可宿在朝夕的外室中,反而是住在偏殿的侍女房中。春暖阁虽比不得府中相爷所居的夏玉阁宽大气派,却与秋霜阁和冬凝阁是一般无二的,秋霜阁中尚住着玉雪c甄儿c黎儿三位侍妾,可想而知春暖阁只住着一位夫人是有多宽敞了吧。春暖阁多冷清,闲置的厢房就有几间,朝夕身为春暖阁的主子,就有权利分配这阁中的一草一木。府中本无规矩是侍女一人一房的,最得主子欢心的不过也是两人一间,偏偏朝夕特立独行,谓言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与其空着不如大家都住得舒适些。能得这样一位不拘小节的主子,实属也算是他们的幸事。不幸的却是某日深夜,小燕睡得酣梦正甜,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桌椅打翻之声,夜色暗得无边无际,如泼墨般遮去了一切视线可触及处。小燕此时已惊醒,吓得蜷缩在布衾中瑟瑟发抖,又不敢吱出声,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人摸到了她的房中,想寻些宝贝。她心中纳闷,府中庭院多数,便是该偷也是寻些夫人的闺房中去偷,尚算真偷了值钱的东西,她一个下人,房中除了简陋的衣柜和床榻,不过就余了张前些年玉夫人打算丢掉的梨花桌椅,被她捡了去,安置在房中,看起来还值几个钱,若说其他的,当真是没有了。正当小燕暗自嘀咕着这个倒霉的小偷,什么不好偷,偏要偷她这个穷人时,只听得一个女声惊呼道:“哎呀,我的老胳膊老腿,这年头想吃个东西都不容易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红梅之约 她正在那犹自感叹,东摸摸西摸摸。夜沉如水,月隐云层,她居然也不拿个琉璃灯照着,此刻方想到,嘀嘀咕咕道:“这灶房也不点个蜡烛什么的,这万一我要不小心摸到个刀,割破了手可怎么办?肚子啊肚子,你别再叫了,你这空城计唱的响,也不知我要受了伤代价可付出的不小。我怎么那么倒霉,手也被撞了,脚也被撞了”她这尤自在念叨,却不想小燕早在惊慌中镇定下来,又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缘由。原来这位主子是夜半被饿醒,又不愿打搅早已熟睡的众人,自己爬起来去灶房找吃食。 小燕满脸黑线,唇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府中每个阁都有自己的小灶房,只在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处用餐,平日里各自开火。这灶房的位置与他们侍女的房间却非一处,而是另一侧,这么明显的差别这位主子也能弄错?小燕无奈的掌了灯,尤听得朝夕惊奇道:“咦,居然灯亮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微弯的柳眉,勾起的眼尾,迷茫的睡脸,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却丝毫不损她惑人的半分气质。她就这样如一个掉入凡尘的迷路仙子般迷茫的看着她,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澄澈幽深的眸底有着如迷雾般的氤氲气息,纤瘦的身子打着哆嗦,也不披件大氅,在寒冬下尤为惹人怜惜。冻红的双手打颤着揉着撞痛的手肘,此时方一怔,唇瓣抖了抖,嬉笑着说道:“呀,原来我走错了,走错了”一面说罢,一面倒退着走出小燕的屋子。小燕原想叫她小心看路,话未出口,她却已四脚朝天的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小燕捂着嘴,想偷笑已不能,朝夕听到爽朗的大笑声只能尴尬的爬起来,也顾不得疼痛,灰溜溜地逃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逃,只觉得自己此生都被“路盲”这个词害了。后来小燕自然是给她送去了吃食,却也不免在心里偷偷傻笑一番。 两个丫鬟深谙自家主子的脾气,也不敢自告奉勇去带路,深怕朝夕面子上过不去,私下里旁敲侧击试探过芷澜,又故意有意无意的告诉她会经过哪些地方,过了这些地方便是哪里。小鱼小燕自觉说得已十分详细,芷澜又是极聪慧之人,哪里不晓得他们的用意,是该不会再错。 芷澜又在心底复述了一遍小鱼小燕的话,经过每一重宫宇时都不忘抬头看看额匾上的名字,他们上次毕竟也是误打误撞才到了倚霞园,又是在晚上,难免会错过旁边的景物。芷澜也怕走错,方小心翼翼,与朝夕又早出来两刻钟,便是走错,也能在末时三刻找到地方再折回去了。 “芷澜,你别那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我们是去赏花,又不是赶赴沙场。”朝夕瞥了瞥将纱绢揉皱的芷澜,深知她是紧张至极点才会有此动作,宽慰道。 “小姐,你忘了吗,上次若非我们走错路,就不会被人陷害推兰小姐入水了,相爷对你的误会也不会那么深,以至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你,也不愿到春暖阁来。奴婢知道小姐有小姐的傲气,可是长此以往,难道小姐真要与相爷老死不相往来吗?小姐,恕奴婢多嘴,既然小姐已经嫁给相爷,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奴婢虽也觉得相爷苛待小姐,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俗话说出嫁从夫,便是宁府再显贵,也不能庇佑小姐一二,小姐今后的荣辱全系在相爷身上,你若不想要这份恩宠,多的是人想要,小姐真不该将相爷让出去” “芷澜,别说了。”拢了拢身上白色的狐裘大氅,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个人给破坏了,朝夕有些意兴阑珊,足下步伐稍有停顿。她隐忍并非她害怕,她退让并非她不在意别人在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不争并非她争不过,而是她那颗骄傲的心被伤过,虽然芷澜在告诉她的时候伤害的是另一个朝夕,她却犹如感同身受。对这个陌生的连面都未见过的男子,她有着本能的排斥,或许是他先对她的无视和残忍,或许是他不分是非黑白对她的误解,又或许她是介意这个名义上属于她,心里却装着别的女人的男子。她这样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虽然失了忆,却是不能磨灭骨子里对一夫一妻制的贯彻观念,就犹如她不能理解他们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一夫多妻制的观念。她无法容忍男人的三妻四妾,有着强烈的厌恶,不知会否和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系。 “你不懂。”她落寞地说道,没有经历过自由,也没有经历过一夫一妻制的人,她要怎么解释她才能懂她心底里的那份悲哀呢。朝夕是可怜的,可她又何尝不幸运不用再经历这一切,她不知原来的朝夕去了哪里,或许她真的死了,也或许她投胎去了她的国度,只是但愿这一切苦难都远离那个悲苦的女子,她愿意做朝夕,愿意替她去继续这份苦难,还好是她,还好她是个乐观的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劫难,她都会熬过去。朝夕如是想,她虽然有些迷糊,对前路也会迷茫,她却并非是愚傻之人,哪是别人那么好欺辱了去的。 两人一路说着话,倚霞园很快便到了。偌大的花林郁郁葱葱,红梅掩映下,杏花独开一角,杏花花色偏淡,藕粉色清清爽爽,虽不及红梅的浓烈,却也别有一番风韵。倚霞园看似偏居一禺,却是奇大,林中梅树与杏树交相错落,也有枯矮着枝桠光秃秃的桃树,到像个迷宫般,惹得人眼花缭乱。林中阡陌小路,又都铺着一样的鹅卵石,朝夕原以为这次不再迷路,心里尚自偷乐一番,谁知倚霞园中假石凌乱,山石雕琢精细,偶有光照不足处,地面积雪未融,隐有几分氤氲的雾气,对于他们这种第一次走倚霞园的路甚有难度。倚霞园因与映月阁地处一禺,地势偏僻,又或者今日明知他们去赏花,园中的园艺师或府卫都未见身影,免得冲撞了他们。一般像玉雪他们出门身边都是跟着些许丫鬟的,上次来春暖阁就分别有六位在门外听遣伺候,这若其余的如夫人一齐便是浩浩荡荡,哪需得再有其他人,像朝夕这种寒碜的只带一人者,自是迷路也找不到问路的。 两人七绕八绕的走了好一会,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头脑发昏,怎么都找不到玉雪所说的“写意亭”这个集合地。再想折回去园外问人,却是也不能,一时间慌张竟找不到出口,他们虽出来的早,拖延了这些时候,离末时三刻也不远了,她第一次见众人自是不要迟到的好,免落人口实。 就这么全无方向感的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林中花海成片,高低参差不齐,被红梅隐藏其后的林海中隐有说话声。朝夕本想上前,但思及上次自己无意中扰了人家的好事,差点被灭口,又讪讪地退了回来。她也不想听壁角,这种事知道的越少于自己越安全。 却听得那男声低醇温雅道:“这片花林乃为你所种,皆是我亲手所植,你若不来,便是花开成海,也是花落荼蘼,了无意趣。”脉脉温情中皆是深情款款的告白。 虽不知告白的是何人,却必定是女子。朝夕怕自己又途惹了哪些糟心事,扰了别人,遂拉了芷澜急急转身避开去。芷澜止住朝夕,她不及朝夕心思全不在此,反是异常镇定地在她反握的掌心中写了两个字——司相。再转念一想,朝夕徒然被惊住,在这个园子中说种了一树花海的人还能有谁?他究竟为谁种的花海,今日来这的无非是几房侍妾,又是他们中的哪个?这个声音又为何会让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心烦气躁?无奈朝夕被芷澜拉住,又不得出声惊动他人,只好继续听下去。 “幸好一切都不算晚,你终是看到了你看,今年的红梅开得极好,仿佛是知道你要来似的,极是喜庆艳丽。”男子折了花枝上最好的一朵红梅,送与女子道:“这红梅极衬你,我为你簪上吧。”浅笑言语间自有说不出的清雅柔和,恍如是捧在掌间的珍爱之物,怕微有严词便会碰碎。 闻说司相倾冠绝尘,再配上这副柔得能滴出蜜的深情,能得他青睐的女子到还真能令人有几分兴趣想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只是,这样的男人,真的能只爱一个女子吗?朝夕在心底冷哼了哼。 那边的女子压低了声音淡淡道:“很美。”音色寡淡,未见有任何起伏或感激之意,竟连一丝崇拜或其他的情绪都无。这令朝夕甚是好奇,除了她外,怎么还会有抵挡得住相爷魅力之人吗?只听得女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连叹气都是压抑的,浅淡道:“你如今已贵为相爷,又何必去做这些事。”女子迟疑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红梅之约 “我说过的必会为你一一办到,现在虽不能尽如人意,我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男子说完这句,两人似想到什么往事,皆陷入沉默中。这沉默中,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声音离朝夕他们已有些远,听得不大清楚。朝夕没有往前挪动,而是留在原地,专注地盯着鹅卵石的地面,几片嫣红的花瓣被风吹落,在地面打了几个圈,静静地躺倒一侧。她心绪复杂,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呆呆地看着花落,仰面的脸颊却是冰凉一片。芷澜尤在侧头仔细的聆听,企图能听得更清楚些,无暇注意到朝夕木讷的举动中异样的情绪。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处满是冰凉的泪珠。或许不为这情深,或许不为这曾经的许诺,只为那句“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那句话直直地触到她心底,犹如利剑横插入心窝间,令她疼得撕心裂肺。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记得这句话究竟在哪听过,或者根本没有听过,却莫名的为这句话哭得泪流满面。这世间究竟有哪个人会永远记得另一个人对自己曾经付出过的,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当得这句话,而无悔的说我愿意无条件的付出,不求回报? 这样情深几许的背后是怎样深固的感情?想必这个人才是司夜离心尖上的人,也当得起他全心全意的爱她。朝夕思绪被拉回,只听得他道:“你瞧,这瑰丽如仙境的映月阁被橙色的金光笼罩,如沙漠中的一抹孤泉,美得那么不真实。这里的每一片每一瓦都如雕琢的艺术品,如今却是冷冰冰毫无人气,等将来你搬进来了,我都可想象该是多么的热闹,那一天一定不会遥远。” 朝夕敛了敛颊鬓的水珠,抬头望向高出花林的映月阁。被光影余晖笼罩其中的宫殿,显得那么遥不可及,殿宇中掩映的霞光及那被风吹响的挂在檐角的泠泠叮铛中,都是那样美轮美奂。踏上那样的宫殿,就如踏上高贵纤尘不染的梵镜吧。 朝夕扯了扯芷澜,暗示她出去。她觉得这样听人家卿卿我我了无盎趣,或者私心里当一个名义上是自己丈夫的人与别的女人说甜言蜜语,那种感觉依然是非常的怪异。芷澜心领神会,两人亦步亦趋走出林子,期间总归不慎踩到枝桠,惹得脚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朝夕一惊,拉住芷澜快步离开。 “好像有人?”女子转首淡淡问道,神情凝注在男子身上,神色间尽是焦虑。 男子自是也听到了声响,执掌间唤道:“流锦,你去看看。”流锦既是他的侍卫,便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嫌,流锦依是在几丈开外恭谨的守候着。此刻听到命令,心中顿时警觉,量他轻功再好,耳力了得,离得太远,难免有疏职之嫌,寻了一圈,竟一无所惑。男子放下心来,对女子轻言抚慰道:“我已在林中布了石阵,四周雾霭重重,若非能破我的石阵,否则恐难入内,想出去更是没那么简单。流锦也去看过,你别太担心了,我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的。” “姐姐,爷说倚霞园近日有不干净的东西,故此封了园子,特不让我等进去,妹妹也是方才听伯管家说的,这才眼巴巴的紧赶慢赶派了人来通知大家,你可莫要疑心妹妹呀。”说话的女子容颜俏丽,身材娇小,着一身姚红色的绣花流彩花袄,勾勒宝相花纹服,外罩暗纹云黑簇绒狐裘大氅,手扶着腰侧,步履迟缓,两鬓富贵镂金菱花金步摇随着走动而步履生辉,配上镶宝石的耳坠,颈中一串碧绿通透的玉珠,就着丫鬟的手搀扶着慢慢地走着。 “秀妹妹说哪里话,你如今大着肚子,怕是爷心疼你才不让去的吧,要不怎会就只告诉了你呢!”这话酸气冲天,也不管有无得罪人。 这些时日相府中因着侍妾中最晚进门的秀怜怀了孕,本是同住在秋霜阁的,司夜离为了能让她住得舒适,特意辟出冬凝阁给她,这本已让其余几位侍妾心生嫉妒。偏偏她又不知使了什么媚术,对她又是赏赐又是百般恩宠,总在她的院子里不说,连着宁朝夕这个嫡妻进门都为了避免冲撞她而诸多避忌,这些事与其他几位侍妾无关,他们也就本着端看好戏的心态,暗地里不知偷着乐了几回。玉雪身为最早进门的女子,本应年纪比他们都大,又掌管着府中大小的事,对这些嫉妒自然要宽厚些,可甄儿和黎儿就不同,处处要争,黎儿尚且好些,甄儿性子泼辣,一不顺着就拿言语噎人,秀怜年纪小,哪里经得她这一说,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 秀怜的丫鬟见自家主子受了气,又怎肯罢休,秀怜平日里仗着司夜离的宠爱,连着她身边的丫鬟都狗仗人势,拍主子的马屁,言语中半分不饶人。 “甄主子,若不是我家夫人好心告诉大家,便是真有个什么万一其实说到底也不关我们的事,如今您这么说,到成了我们夫人的不是,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觉得我们夫人冤。”如意半带着哭腔委屈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欺负了她,真是好不凄惨。 “你”甄儿被个丫鬟一呛,当场气的脸色殷红,说不出话来。 “主子,你别生气,别生气。”甄儿身侧的丫鬟帮她顺着背,心里也甚是气愤,奈何秀怜如今可是相爷面前的红人,连着她身侧的奴才们都鸡犬升天,敢爬到主子头上去,偏还是受了秀怜的指使,否则就是借他们十个八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的。有些话如意能说得,别人就说不得,如珠他们心里都清楚,即便如意说错了话也不会有事,可他们若敢帮着自己主子出头,就不单单是受罚那么简单,往后怕是在府里都待不下去,到了嘴边的话只得讪讪地咽了下去。 “放肆。”走在前头与黎儿说话的玉雪微微隆起眉,转身对如意道:“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是忘了府中的规矩不成?”他们的话她其实都听见了,若不是如意太过嚣张她本不愿出声。玉雪在府中的口碑极好,为人谦卑和善c温和大度,对待下人也总是客客气气的,府中的各房夫人都各有千秋,脾气秉性不一,唯有她最受拥戴,也最得人心。司夜离虽不是最宠她的,却是放权给她,对她既是敬重又是礼让,可谓说她在整个府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如意许是没见过一向温顺的玉夫人会发火,心知这次自己做的过了,秀怜只是冷眼睨着她,并不打算帮她,如意忙颤颤惊惊跪下道:“奴婢知错了,请玉夫人恕罪。” “既然如意知错了,那请姐姐念在她是初犯就饶过她这次吧,外头太阳这般毒辣,我们也不要杵在这,赶紧到前方的亭子里去坐下说话吧,你看秀妹妹还挺着肚子呢。”说话的却是一直不吭声,默默观战的黎儿。 玉雪似这才想起来他们站在路边的两排枯枝间许久,曲径的路上无甚风景可看,几人不知觉间竟走到了荷苑附近,再往前就有座春风亭。荷苑本栽种了许多荷花,冬日里墨荷枯萎,池塘中只余几尾鲤鱼难得冒出来觅食,甚是萧条。 黎儿与甄儿是差不多进的府,平日里往来较为频繁,私下里也常聊起对司夜离宠秀怜的不满,总认为她是在装可怜博同情,两人可说是同仇敌忾。却不想如今黎儿话锋一转,却帮着秀怜,以为示好。甄儿面上不说,看黎儿的眼神却是变了样。黎儿自是感受到了甄儿火辣辣的狠厉视线,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盘算。 “算了,如意你起来吧,往后若犯,我绝不轻饶。”玉雪肃容道。 秀怜笑盈盈道:“如意,你还不快谢谢玉夫人,也谢谢黎夫人,若不是她替你求情,你哪能这般无事。”说罢,拿眼看着甄儿,意有挑衅。 如意是秀怜贴身的丫鬟,怎会不知自家主子的意思,这一次既然黎儿有意要向他们示好,为了离间甄儿和黎儿的感情,如意自然何乐而不为。要知道秀怜虽然受宠,可甄儿在暗中给她使过不少绊子,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黎儿的功劳。秀怜自恃娇宠,对府中的下人是百般刁难,底下的人是对她又畏又惧,又加得甄儿疏通了不少人暗中添油加醋,使得秀怜在府中树敌颇多,若非有司夜离护着她,她的日子又岂会那么好过。虽然对她这种阴晴不定嚣张气焰的人厌恶的不在少数,却也有更多的人想巴结她,攀附她。就如黎儿,深知她此后若是诞下麟儿必定在府中地位越加稳固,届时侧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此时若不向她靠拢,更待何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固宠挑事 如意故此特意郑重其事的向黎儿道谢,甄儿即便心有怨怼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对黎儿再发难,否则她就是公认与众人为敌。甄儿忍了忍,咬牙狠狠瞪了黎儿一眼,勉力咽下这口气,随着玉雪入了春风亭。 一齐人娇生惯养,走了不多会也累了,遂坐下。侍女们很快将茶点奉了上来,又在近处围了几个暖炉,一时春风亭暖如春日。微醺的光影投照在帘幕上,藕色的帘幕映照在地面斑驳的光点,如湖面粼粼的波光。远处微风带着淡淡的香气夹面而来,熏得人不胜自醉。 一扫先前的不快,众人又开始巧言欢嘻,谈论着秀怜肚子里的这胎是男是女,都忘了要去春暖阁告诉朝夕这件事。其实秀怜也不过怀胎四月有余,哪里能看出肚子见显,不过是她自己装出来的罢了。秀怜哺一坐下,就有另两人随侍的丫鬟上来给她捏腿垂肩,深怕她累着。如意又去其他侍女自备的篮子里取了秀怜爱吃的吃食递给她,整个就一副老佛爷的架势。 玉雪取笑道:“看爷偏心的,都快把妹妹宠上天了,这往后还有五个多月呢,岂不是要让我等都羡慕死吗?!” 唯独甄儿一人坐在廊柱下,手中拿着鱼食,丢了好几次,试图妄想将潜藏在水底的锦鲤引上来。虽是如此,她的心思也未离开谈笑的众人,半侧着身子,被暗影笼罩的半边脸上则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冷冷嗤笑着。低垂着眸子,继续自顾喂着鱼食。 众人都围着秀怜,她自有种众星捧月般的骄傲感,心情越发的好,秀美的眸子扬了扬,娇笑道:“爷对我们都是一般宠爱的,虽然爷近来往怜儿的房中多去了些,那也是因着怜儿怀孕的缘故,爷心里其实都惦记着姐姐们,怜儿每次也都劝阻爷去往秋霜阁,奈何爷说想多亲近亲近麟儿,怜儿也是毫无他法。”她这么说,自是为自己开脱,把司夜离去秋霜阁的责任都推给他,又刻意提出孩子,减轻了自己的罪责,显得无辜又可怜。便是众人心中对她再有气,再觉得她霸道,都是情有可原了。 “妹妹无需多虑,姐姐们心中都清楚,若是爷不来,单凭我们能起什么作用,爷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左右的?!再说,爷近日越渐繁忙,也越得皇上的器重,能为他分忧解乏的恐怕也只有妹妹了,姐姐们非小肚鸡肠之人,又岂会不知妹妹的劳苦。”黎儿道。 “说起来到是春暖阁的那位最得空闲,我闻说她自从毒发后一直躲在苑子里,不知是怕自己太丑不敢见人还是心知做了亏心事无颜面对,整日的与些花草为伴,只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甄儿拍了拍手,话锋一转,扯到朝夕身上。 这么一来,众人又有了话题,且这话题一致对外,与众人又无甚关系,到是说的融洽。 “若说她无颜,她有何无颜的,为了此事兰小姐至今未原谅爷,据说爷去了兰府几次都吃了闭门羹。看来爷与兰小姐的姻缘算是彻底断了。你们可不知,那次兰小姐落水,我可是亲眼看爷抱着湿透了的她出去的,那时爷眼中流露出的疼惜和痛苦绝非一般,可想而知爷对兰小姐用情至深。兰小姐这边一断,爷怕是只有单相思,此情怎可不谓人感动”黎儿喝了盏茶,又道:“兰小姐往后都不会再踏入相府,她还有什么不敢见人的,未必是不愿意见我们吧?” 秀怜冷笑道:“她不愿见我们,我还不愿意见她呢。”此时又想到朝夕进门至今也已算月余,他们又有哪个人待见她了,秀怜更是连面子上都不愿去维持,两人至今没见过。 玉雪静静地掩嘴喝茶,听着众人议论朝夕,她是府中掌事的人,比不得他们能随意道人长短,若是连这点分寸也没有,又怎能在这个位置上令人信服。 这些如夫人们自管自说着,也不管她,在玉雪面前他们虽然给她几分面子,可不代表他们真的怕她,好在玉雪这个人嘴巴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最是端庄沉稳。 黎儿气愤道:“兰小姐也算和我们熟悉,若是她进府,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她也断然不敢欺辱了我们。可这莫名其妙来了个不三不四的人,在坊中口碑又差,如今又成了甩不开的蚂蚱,这不平白拖了我们的后腿,让我们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这是自然,如今我们出去,都矮了那些个夫人小姐一头,谁不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只破鞋啊。”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小声,甄儿几乎是掩着嘴说的。 话说至此处,玉雪肃容咳了咳,暗示还有下人在场,虽是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么一来,她又想起今日请了朝夕赏花一事,她也是同意了的。玉雪虽无恶意,却是忘了要派人去提醒她,此时再看天色,末时三刻早已过去,只怪自己不曾放在心上。仔细一想,这条路不正是去春暖阁的路么,春风亭又离的不远,自己最开始带着他们往这走时心里是想到的,后来说着话也就忘了还有这一桩。只怕现在赶过去能弥补一二,望朝夕赶去写意亭没有看见他们能早些回来,他们在春暖阁等上一等,估摸着时辰,应是能碰上。既然已经走到这了,玉雪提议去春暖阁走上一走,大家到是没什么意见,各怀心思的想着彼此的心事,也有借着此机会正好去春暖阁一窥究竟的。 日影西斜,光影末渐。小鱼小燕在门外窥了几窥,都不得见朝夕回来。他们本想等着朝夕一齐将花盆搬进去,这也是她原先交代的。事有因由,轻重缓急,也顾不得许多。这些珍稀品种的花卉可都是自家主子的心头宝,若有损坏,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正在小鱼小燕搬花的间隙,众人浩浩荡荡尾随着几众侍女前至。几位如夫人言笑晏晏说着话,秀怜道:“我先前就问到这股香味,甚是好闻,幽淡清香,飘渺中又有种清雅的目旷神怡感,真是令人心情愉悦。自怀孕以来,我日日都睡不好,头疼恼热的,原来恰是没闻到如此凝神的香味。” “妹妹,这香味莫不是眼前的花瓣散发出来的香气吧?!”甄儿凝眉指着背对着众人搬花的小鱼,手中的一盆白色高雅的凝雪芙,当得芙蓉属种中的珍品,墙角的石阶上尤有几盆尚未搬完颜色各异的花,且每盆中的花瓣都硕大,灼灼耀人。 “呀,果然是花中绝色啊,竟是这府中任何一朵花都被比了下去。”黎儿惊叹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喧哗声惊到了小鱼小燕,忙放下手中的盆盏,敛衽施施然行礼,微颤道:“奴婢给众位如夫人请安。” “起来吧。”玉雪唤道。“请容禀夫人,就说我们来给夫人请安。” 小鱼与小燕均一滞,玉夫人明明派了如霜来请他们家夫人前去倚霞园赏花,怎的又会前来请安呢?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不得何意,心中直冒冷汗,偷偷拿眼瞅着玉雪身侧的如霜,好指望她能站出来说明白。 “还不去通报,站着做什么呢,这难道也是你们夫人教出来的规矩?”甄儿柳眉一竖,端起如夫人的架子喝令道。 “若你们不去,我们可是要进去了,没看见秀夫人怀着身孕呢,怎么能让她久站?若是爷责怪下来,你们担当的起吗?”黎儿吓唬道,鬓边的珠钗被晃的环珮翠响。 小丫鬟忙低垂着头,哪敢直视这几位主子,一惊一吓中话都说不清,“回禀几位如夫人,我们夫人受邀前去倚霞园了。”小鱼语无伦次地讲道,垂在两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其实他们也不知为何要害怕,只是他们年纪小,一下子同时面对这几位如夫人又毫无经验,哪经得起他们的问话。话说完,小鱼松了口气,却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说朝夕受邀,也不知受的是谁的邀。 玉雪自知自己失责,先前将朝夕唤去赏花并未通知众人,原是想借此缓和一下关系,可这件事毕竟是她自己的主意,未取得认可。此时说出来,她一时又甚是胆怯,怕他们会对她有想法,毕竟他们先前那番话依是对朝夕有成见,朝夕又不得司夜离的宠,而她近来与她走的近,届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恐会失了司夜离的信任。有了这层想法,玉雪更是不敢直认,他们也没人敢将这件事栽赃到她头上。 在场的几位如夫人又哪个不是心计深沉,心思多端,只要前后将事情微一思量,便不难联想到为何单单只有朝夕能去倚霞园,而相爷却要借着秀怜的嘴告诉大家,阻止他们去了。 秀怜想到这层,以是自己被利用了,心中甚是恼恨。若事情非她所想也就罢了,若真如她所料司夜离是为了与朝夕在倚霞园幽会,那她这口气又怎咽的下去?秀怜能想到,甄儿c黎儿自然也已想到,正睨着她。甄儿唇角含着冷笑,似在等看她的笑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固宠挑事 秀怜本心高气傲,又自恃得宠,哪容得别的下人前去打探此事,她只会更难堪。秀怜在如意耳畔说了几句话,如意避过众人,领旨一溜烟朝着司夜离所居的夏玉阁和书房去了。 小鱼小燕本想请他们去偏殿等候,哪知几位如夫人兴致缺缺,硬是堵在门口。待看他们的脸色似乎都不大好,也无心理会他们,他们心里害怕也就不敢再开口。 秀怜凝眉灼灼盯着墙角的几盆花卉,眼中似要随时喷出火来。时间如流去的金沙,一点一滴灼痛着人心,无言的沉默中唯有等待最是焦灼,也最能让烈火爆发至顶点。秀怜的心中一部分是被嫉妒充斥着,另一部分则是恼愤,司夜离若想请朝夕去赏景,大可光明正大的去,他表面上做得极是厌恶朝夕的样子,背地里又和她暗通曲款,这也罢了,凭什么拿她当箭靶子使了一回,成全了那个女人。这样的欺辱,她秀怜又怎么受得? 玉雪开口道:“妹妹,你若想等,我们还是去夫人屋中坐着等吧。” 秀怜不置理会,众人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待得一会,如意跑得气喘吁吁,躬身请安。四众的目光全胶着在她身上,就等着她的答案。如意擦着额间的汗水,无意间眉峰紧蹙。 秀怜心中一沉,两人毕竟是主仆,一些细小的动作自然能心领神会,当下就指着自己身后的余下五名侍女恼火道:“把这些花都给我砸了。”她又悲又痛,恼怒交加,顾不得许多,只想发泄心中的郁滞。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万不可砸了这些花,姐姐知道你心中不爽快,我们且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再砸也不迟,你这么做只会成全了别人,徒惹了爷不痛快,这是何苦呢?”甄儿假惺惺上前劝阻,反被秀怜一手甩开。若说她平日里装可怜博同情,性子却非那般温顺,真被惹了也是极为嚣张跋扈的。 这几位如夫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小鱼小燕不敢招惹他们,却又不敢不维护朝夕千叮咛万嘱咐的宝贝。他们主子不在,当下人的只有被欺负的份。 小鱼扑过去,从一侍女手中抱住一盆翠叶暗香,哭喊着求道:“秀夫人,求您放了这些花吧,这些可都是我家夫人亲手种的,若是您有何不满,我们这就将这些花搬离,绝不再惹您不痛快。”他们哪里清楚秀怜责怪的并非是花,而是这些花背后的主人。 五位侍女挤开小鱼和小燕,恶狠狠搬起瓷盆就往地上砸,瓷盆接二连三发出青翠的碎裂声,泥土撒了一地,花径也全暴露在地面上。 玉雪c甄儿c黎儿似才反应过来,他们也被吓了好大一跳,待发现秀怜做了什么,已来不及阻止。甄儿忙扯住如意问道:“究竟怎么回事,爷在不在墨雨轩里?”墨雨轩乃司夜离办公书房,若非出府必是在此处。 如意慌忙道:“奴婢去了墨雨轩c夏玉阁均未找到相爷,便从随侍的小厮那里打听到,相爷是往映月阁的方向前去了。”事情到此处再清楚不过,也莫怪秀怜会发如此大的脾气。既劝阻不了,也只得叹口气,望她能见好就收,发泄完也好赶紧走人。 众人一时想不明白司夜离与朝夕的事,连玉雪都不禁疑惑,究竟是自己忘了通知朝夕,还是即便她通知了朝夕她也会赴这场约?也许每个人都看得通透,唯有她最傻吧。这个看似心思单纯,不闻世事的淡然女子,终究是她棋高一着,让他们都在迷雾中走了一局。他们技不如人,只能甘愿认输。 “夫人,这盆凝雪芙砸不砸?”侍女捧着手中先前秀怜看中的那盆白花问道。一簇簇雪白的花瓣层层叠叠甚是好看,夫人也说闻了此花能安神,她也不敢下手,特意请示一番。 “妹妹既是喜欢,那便留下吧。若再寻得此珍品怕是不易,我们也就在此见过,别的地方还真从未见过。”玉雪劝阻道,她是真心舍不得这么好的花都被糟蹋了,且莫说这每一盆花都价值不菲,单是能培育得好就花了不少心思。这些花她虽不全认得,却也知找遍整个西凤都未必能集齐。 秀怜想了想,许是她孕中也受了不少折磨,便点头答应,让人搬回去安置在自己房中。这般的又砸又搬,小鱼小燕两侍女哪招架得住,只得看这满地的狼藉,掩袖痛哭。 好一番折腾后,看戏的看累了,唱戏的也唱累了,这才携了众人转身离去。秀怜心中怨气出了不少,仍是不甘心,指着小鱼小燕道:“你们听好了,这是给你们主子的一点教训,叫她以后还敢想法子勾引相爷,就不单单只是这几盆花了事的。”就着如意的搀扶,冷哼着踩着碎步离开。 小鱼小燕颤抖着躲在墙角,眼看着离了泥土的鲜花在迅速的死去,却是毫无办法。主子,您快点回来。他们在心中默默企盼,单薄的背影融在檐角下,似两个无助被欺凌的孤魂,除了哭泣,只能哭泣。 朗日的晴空慢慢飘起雪珠,晶莹剔透的雪花似能清扫一切尘世的污浊,淅淅沥沥坠落在破碎了一地的花叶上。 “姑娘,这边请。”春暖阁外,相府的丫鬟引着一位素白蓝底宫装女子。女子手中提着两捆绳的药材,走过逶迤的石子路。女子身姿娉婷,气质卓然,进退得度,非一般宫女可比。眉宇间自有一股宁静又不失恬淡的韵味,如一束幽兰,隐自芬芳。她便是陈三派来送药给朝夕的晚医女。 小鱼小燕暗自啜泣着,一口气憋闷着尚未哭出声来,如今是府中最得权势的秀夫人要刁难他们,懂得审时度势的都远远躲到一边,省得招惹麻烦,就连平日里与他们交好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可想而知,与冷宫一般无二的春暖阁,还有谁会关心一二呢。 “怎么了?”眼前的景况吓住了晚晚。碎裂的花盆,横七竖八的花枝,以及满地的泥泞。 小鱼小燕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着残局,被此一问,纷纷转过头来。丫鬟撑着伞下的女子一脸愕然,正茫然的看着他们手中的花。小燕回过神,似有些不敢置信,问道:“晚医女,你怎么来了?”朝夕毒发时,小鱼小燕被派来随侍陈三,小鱼则在里间伺候,小燕和晚晚则在外面熬药打点,两人故此有点头之交。小燕见是熟人,不禁替自己委屈,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 晚晚快步走近,道:“本是要明日才过来,宫中近日淑妃病着,年嫔娘娘又受了风寒,院正大人也告了假,太医院人手不足,实在排不开人,陈太医又怕夫人的药断不得,特遣奴婢先来为夫人送药。不知夫人可在,奴婢好替夫人把一把脉?” 小燕叹了口气,将一株紫色的麒麟珠扶在怀中,苦涩道:“就是夫人不在,他们才敢这般猖狂,他们这一破坏,到惹得是我和小鱼的错,都怪我们,连这几盆花都护不好。” 小燕乍说之下,晚晚看了看那株焉耷耷的麒麟珠,心中不禁有些纳闷,却依是说道:“麒麟珠本就畏寒,一经离土便会迅速死去,需马上将其根部浸泡在温水中,等待其活过来后,再可移植到土壤中,需日日浇灌晨露方可。” 麒麟珠乃是北魏皇室所植,仅供皇室所用,便是邻国也极难求得,只因能解百毒。麒麟珠乃种属绣球科,花期时花瓣如绣球般娇艳,其中花瓣簇绒之下便包裹着一颗如夜明珠般璀璨的珠子,此珠便是麒麟珠。那宁朝夕中毒,为何不用麒麟珠,莫非她不知? 小鱼一喜,以是找到了救命之人,忙指着自己手中的玲珑草问道:“那医女可知此花怎解?” 玲珑草花色碧绿,因只有两片花瓣,长得像草,故此得名。世间不过玲珑草十余株,只长在东燕与南晋接壤的蔓华山上,蔓华山乃天壑第一高山,山峰奇陡,风景却瑰丽异常,其中有三座峰,每一座山峰都有不同的景致。姝砚峰常年碧树青山,山体宽大,山中多有温泉,又临近东燕,后经皇家改造,修葺的山路平整,别宫数幢,现已是东燕皇族的避暑圣地。訾麓峰又比姝砚峰高出许多,想要攀得此峰已是不易,却是进入南晋的一道天然屏障,只可让南晋守无可守,固失城池的最佳堡垒,也是这偌大繁华之地唯一扼住咽喉的软肋。只是想要经过訾麓峰却需得经过灵犀峰,灵犀峰常年飘雪,皑皑峰体与其他两座峰截然不同,灵犀峰乃世人难以攀越的高峰,直达天际。古往今来想要征越此峰的人络绎不绝,可能活着回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更遑论攀过此峰到达訾麓峰,再去往南晋。单是两峰之间的温度差距就不是常人能承受的。不过,巍峨雪白的灵犀峰上有一种花是世人都趋之若鹜的,据说得此花者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此花长在悬崖边上,极难采摘,为此不少人豁出性命也终不过连玲珑草的面都未见过,当真是十分稀罕的灵药。她也不过有幸在书上见过一回,寥寥无几的文字实难记得清如此有价值的药物,实在是玲珑草长得太过特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固宠挑事 惊喜与讶然之余,晚晚到是不知玲珑草离开灵犀峰也能生长,且宁朝夕又是如何得了这世人都梦寐的东西?暂且不说她是如何得的,只玲珑草既长在灵犀峰这样常年严冬的地方,不难想象其生长温度有多严苛,比之麒麟珠则是截然相反。单这两味花已是药中难求的珍品,余下散落在地上的也都是些非同寻凡的药花。不懂的人或许会以为药草灵效,却不知药花才是药中瑰宝。只是,这些药花性味不同,药效自然也不同,却单单都指着一个方向,都是能提升修为,助其事半功倍,堪比神丹。 “医女着实厉害,奴婢们见都未见过,更不知这些花都有这么美的名字,又都这么厉害”小鱼惊叹道。抱着玲珑草想去找温度更低的地方将养,小鱼心里有些纳闷,既然玲珑草这般不好养,夫人又怎会不懂,将它暴晒在日光下呢? “我只是猜测,并不懂玲珑草的养植方法,若是说错了,那才可惜了这么珍贵的花。”晚晚呢喃道。说话的间隙,她已让丫鬟帮着小鱼小燕一起收拾,她挽起袖沿,素白的宽大袖袍逶地,露出她纤细的臂弯。“一起收拾会快些。”晚晚浅笑道。她是惜花之人,又清楚药理,自然舍不得如此暴殄天物。 小鱼小燕被晚晚的良善感动,手中不停歇越加快速整理起来。 朝夕与芷澜结伴走来,从弯角处忽听得一番言论甚是赞叹。朝夕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花花草草又没有研究,哪里晓得这花该怎么养,那花该怎么养。此番也是听得新奇,正愁把花养死,晚晚这么一说,也算是受益匪浅。但再听下去,怎么觉得又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加快脚步。方赶至一看,真当是晴天霹雳。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气愤,幽深的眸底燃着两簇烈火,欲发不能。 “夫人,你可回来了。”小鱼小燕见到朝夕,哭着跪下道:“奴婢们没能护好夫人的花,也没能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夫人临去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奴婢们还是搞砸了,请夫人降责。”隐隐地啜泣声中,是两个小丫鬟不卑不亢的回答。 众人都见过礼。 朝夕虽气愤,理智尚是清楚的,小鱼小燕平日里做事勤恳,虽未及府中其他的丫鬟伶俐,却是老实本分,绝不会做出违背她的事,就算有,那也必定是无心之过。真若是他们护花不利,也该有个理由,她到也想听一听他们的说辞,是否是辩解,只需听了便能清楚。 芷澜以为小鱼小燕如此这般说,定是他们的错,不禁怒从心来。指责道:“夫人也就走开一会,你们就这样将她的话当耳旁风吗?莫不是说你们以为夫人在府中不得势,就和那些个狗蹄子一般见高踩低,想来个阳奉阴违不成?你们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自己是在哪里当差,都以为相府的规矩严苛,敢情是冲着主人来的。你们” “好了。”朝夕怒道,止住了芷澜的训斥。她深知芷澜这都是在护着她,且她性子也非泼辣之人,为了她竟说出如此苛责的话,也着实让人难堪了点。朝夕道:“我不得宠在府中是人人得知的事,小鱼小燕若非为难我也不必急急承认,这不明着落人口实,让我处罚?他们会那么笨吗?” 朝夕这一说,芷澜回过神来,仔细一思量,也深觉有道理,可又一时想不出事情怎会弄成这样,低声附耳道:“小姐,会不会是他们先声夺人,故意先来请罪?” 朝夕看了芷澜一眼,听得晚晚温和的声音道:“夫人请听奴婢一言。” “你说。” “奴婢为夫人送药,方到春暖阁便遇见小鱼小燕姑娘如受了极大的委屈,奴婢切以为有事,就问得他们一声,当中真假还需夫人辨知,奴婢只是不忍看他们背负这屈辱。”晚晚敛衽屈礼。 “事情是否有隐情?”朝夕螓首问道,言语间有了几分严厉,肃穆的气氛中两个丫鬟打着哆嗦,深怕自己说错话,届时一样会受罚。朝夕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回话,道:“有什么隐情尽管说,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我虽然是府中的夫人,看似地位显赫,却比不得一个下人,非但处处掣肘,连奴才都敢给我脸色看,你们就以为我是无能,好欺负的是吗?但你们想想我是谁的女儿,我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权势,我忍让着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好争的。可若真有人想欺负我,欺负我的人,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这话既是说给小鱼小燕听,最主要还是要借着另一个引领晚晚的侍女听,好借着她的口说给府中其他人。 小鱼小燕受了鼓励,心中一思量,他们在春暖阁当勤,横竖都会被排挤,不如伺候好朝夕。他们做奴才的只有让主人看到自己的忠心,他们才能有活路。这一计较,到把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一番,又说得秀怜如何强行拿了那盆凝雪芙,足有小半个时辰。 朝夕听罢,原来此事竟与司夜离的宠妾有关,又想起他方才在林中对另一人的那番告白,心中恼怒更甚。那人是谁,她此刻都懒得猜。只提了步子转身走出春暖阁,对芷澜道:“你们都别跟着我,我一个人去找他。”其实她心底也没什么底气,是否能见到那个人,但有些事她不能再懦弱下去了。她既然已经是宁朝夕,除了接受这个身份,她更要过好每一天,才对得起这个身份。又对晚晚道:“还劳请姑娘帮我救活这些花,大恩不言谢。”她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要去找司夜离讨个公道。她不招惹别人,别人抢她的花不说,居然还背着她来砸自己的苑子,这世上还有这理了不成。 芷澜他们想劝朝夕不果,眼见着她朝墨雨轩的方向走去,速度又快又急,活像是要找人打架的阵势。众人只有干着急,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芷澜心中也有计较,私心里她是希望朝夕去找司夜离的,毕竟他们两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个人要先踏出这一步,不管是误会也好,还是相爷有中意的人也好,都改变不了两人已是夫妻的事实。这一层需要朝夕自己去想通,只要她肯低头示好,相信相爷也不会不领情的。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若谁都不肯认输,吃亏的也必将是朝夕,自古女子不都是这么卑贱的么! 朝夕心里远没有芷澜想的这么深远,她可不是要去向司夜离摇尾乞怜的,她骨子里有她的骄傲和倔强,可这骄傲倔强却也是会败在她对这个世界的无知中。一股子恶气尚未发泄,她那份大义凛然c毫无畏惧的勇气就接连受挫。她虽是知道司夜离住在哪里,也勉强知道方向,最大的难题却在她没见过司夜离,总不能见着人就问你是不是吧?再说他的院子布卫重重,相府规矩甚严,进出都需通报,哪是那么容易闯进去的。 “麻烦,搞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就这些古人事情多,成天的唧唧歪歪,客套来客套去,真是累得慌。”朝夕沿着石子路前行,自顾自喃喃说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不顾这边已围了好几个前院的侍女在围着她看,掩嘴悄悄说着什么。 守卫见她脸上的伤疤也即认出了她,不过早前相爷就有规定不准这位夫人来前院,当即和另一府卫阻拦道:“夫人,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请回。” 朝夕被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站在她面前的是统一的府卫服,两人手中各配着宝剑,神情肃穆。她恍然明白自己已经到了夏玉阁,夏玉阁与墨雨轩相连一处。他若非在此,就一定还在倚霞园。朝夕思量着,自动忽略前面的话,侧首问府卫道:“相爷可否在里面,我有事找他?” “夫人,请不要为难小的。”府卫依旧面无表情说着。 “这怎么是为难呢?”朝夕凝眸愤然道:“你们既然尊称我为夫人,那么于情于理我是否也是你们的主子?” 两府卫面露难色,面面相觑道:“是。”问题是他们只听命于相爷,其他人皆不能左右。 “既然主子问话,岂有不回之理?这难道就是相爷教给你们的规矩?”他们总喜欢按规矩来,那她今天也来摆一回架子。 “这”府卫显见得说不过朝夕,脸涨得通红,还是另一府卫眼风极利,圆场道:“不是小的不愿意告诉夫人,而是相爷有交代过,不准夫人踏入墨雨轩一步。” 这样间接的话等于暗示朝夕,司夜离就在墨雨轩的书房中,否则他大可直说司夜离不在,不必左右为难。 朝夕点点头,幽深的眸底有着凛冽的光芒,对他们道:“那劳烦你们去通报一声,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就在这等。” 府卫们平日里在夏玉阁当差,府中其余的如夫人为了巴结他们,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盼着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点相爷的小道消息。如今被这位主子严厉的教训下到也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不敢有任何违背。再者她的身份背景自然不需要对他们虚与委蛇,他们也就敢在背后对这位嫡夫人使些小绊子,若她真计较起来,府中多半的下人也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固宠挑事 “夫人请稍等。”府卫恭恭敬敬侧出一边挡风的地方让给朝夕。漫天淅淅沥沥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在肩头,她也顾不上拿伞来遮挡自己。此刻静下来,枝头的梅雪落在脚边,便是拢紧了身上的狐裘大氅,依旧寒冷无比。 “外面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待进到院子,院中管家伯恒守在房外,拧眉问府卫。 府卫小声道:“伯管家,是夫人来了,想见相爷。” “哪位夫人?墨雨轩中正有客人在,爷不便见他们,你让他们回去吧。”伯恒面有威宁,不悦道。这些府卫一向懂得规矩,这次怎的这般没有分寸。 “是大夫人。” “大夫人?”伯恒差点想说大夫人是谁?敢情府中早已把这位给忘了。想了一会,伯恒终于想起来,脸色却是越加难看。“她没事跑来干嘛?”难不成也想学那些如夫人来打探相爷的生活起居,或是来讨好司夜离的?正好司夜离这两天头风脑热,这件事尚未传出去,也难保那个女人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来借机示软的,伯恒打从心底不喜欢她,也就根本没把她当主子看过,自然谈不上敬重之说。伯恒一时有些头痛。对府卫道:“打发她回去,爷是不会见她的,让她死了这条心。” 府卫颇为难,两边都不可得罪,偏他夹在当中,里外不是人。犹豫来犹豫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 巍峨的宫阙楼宇中,房门紧闭,却是另一方天地。坐在上首的男子敛眸沉思,半晌,眼缝开阖处,眼底的精光越加透彻晶亮,唇角微微撩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对着侧首紫衣华服的男子道:“潇然,你的消息是否可靠?” 紫衣华服的男子头束玉白簪,举止间风华无度,端得是一副风流潇洒。他端起茶盏,用盖子将滚烫的茶叶拨开,又凑到鼻翼下,闻了闻茶香,才慢悠悠呷了口茶。 坐在华服男子对面的黑袍男子看不下去了,他性子急切,哪容得这慢吞吞半天都吭不出一个字的鲁潇然,拢在掌间的指骨正要发动暗器,鲁潇然却像是幡然感受到了威胁似的,抬头冲着他笑道:“唐枫,你觉得究竟是你的梨雨针快,还是我鲁家的暗器快呢?”鲁潇然自得道,挑衅地看着唐枫。 “要不咱来比比?”唐枫恼怒道,作势要站起身,被上首的司夜离止住。他也知道他们俩最是喜欢抬杠,未必会真打,每次见面都要来这几回,两人性子又是截然相反,难免会一句话不和就掐起来。 只是想要他们静下来,也未必是难事,司夜离抿唇道:“潇然,颜九最近不是去兖州找你了么?你是不是没告诉她你来了凤都?”言下之意是我可以派人去找她过来。 果不其然,鲁潇然闻听颜九,脸色顿时骤变,冤憎恼意的哼了哼,挥开折扇,嗔怒道:“子离,你是否在怪为兄的没有在你大婚时前来恭贺,故意提起那个丫头的?”鲁潇然和颜九的事司夜离是最清楚不过,颜九这个丫头既唤他一声六哥,与他也是最亲近的。她喜欢鲁潇然,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成天追着他屁股后面跑,偏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鲁潇然对这个妹妹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自从知道她的心意后,恨不能躲她躲到天边去。若非必要是绝不肯见她的,就盼着她能死了那份心。偏这丫头伶俐过人,能哄得鲁氏宗亲对她是服服帖帖,连他那个不问世事的姥姥都拿她当孙媳妇看待,惹得他只好避而远之,常年“躲”在外面,不敢回家。那丫头手段也是高明的,在他身边遍布眼线,他这次来凤都好不容易避过她的暗卫,又怎能这么轻易让她逮到呢。鲁潇然顿时蔫了。 “好了,言归正传。”司夜离避开这个话题,咳了咳,语声沙哑,看来他病的着实不轻。众人也就不再打趣,继续方才的话题道:“你上次和皇上商议用在黔郡赈灾用的米粮和灾银,还记得此事当时是派谁去的吗?” 司夜离想了想,低哑的嗓音越见深沉,反而多了股迷人的魅惑感,他低低道:“似乎是吏部尚书陈政亦吧?此事本就隶属吏部的范围,我后来问过他,他回禀说已办妥当。既已办妥,又如何再提及此事?” “那你可知这个陈政亦有个宠妾,而这个宠妾又替她的表哥揽下了此事,结果她表哥不仅对米粮中饱私囊,对于用来修葺岭坝的灾银也几乎所剩无几,他用所剩的灾银偷工减料造了堤坝。我闻得此事,特此来告知你,以我的估计,迟早要出事,此事也算你监管不利,你且做好准备,万一真出了事,虽不致会牵连到你,但在西凤帝心中难免不会怪责于你。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好好想想,这步棋万不可有差池,免得受人于柄,这是存心要将你拖下水啊。”鲁潇然感叹道。 这个陈政亦一向做事牢靠,在吏部当值也是勤勤恳恳,在朝中的口碑一直都不错,正是信得过他,他才没有派人跟踪此事,没想到恰是这样的疏忽,导致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按理说,这个陈政亦也不该这般糊涂,朝廷委派的任务他怎可轻易交给自己的亲眷去处理,这一出事不是直接连累到他自己头上吗?”唐枫纳闷道。 “会不会是陈政亦老糊涂了,被美色所惑,就是非不分呢。我听说他对这位侍妾很是宠爱,哎,男人啊,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古往今来史记中记载的还少么,陈大人一世英明怎也会阴沟里翻船,真是洗也洗不清咯。”鲁潇然摇着折扇,半是玩笑半是嘲讽道:“莫怪说女人都是祸水,真真一字不差矣。” “你就不是男人了?发什么感慨,那是你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不知道情之滋味,真要乐在其中,便是舍弃了一世英明又算得了什么,自古英雄爱美女不爱江山的多得是。你懂什么?”唐枫抬杠道。两人一言不和眼看着又要长篇大论的掐下去,谁知上首的司夜离却在此刻陷入沉默中,半晌都不再理会他们。 鲁潇然双腿瘫痪,腿脚不便,唐枫凑近了他小声道:“眼前就有个痴情种,你说他会不会到最后也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美人将咱们这些结拜兄弟都抛却了?哎,你可有想过会有那一天?哎你发什么呆呀。”唐枫见鲁潇然目视着高座上俊美如神祗,雍容贵雅下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者气息,心中犹如翻捣的五味瓶,辨不清是什么滋味。鲁潇然为人内敛,便是有话也会斟酌再三再说,不似唐枫为人热情活泼,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唐枫见没人理睬他,太过无趣又坐回原位,犹自自言自语摇着头碎念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不好,不好” 却听鲁潇然冷不伶仃反驳道:“你敢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不全是为了红颜么?”就如唐枫所言,真到了威胁到他们大事的那一天,他手中的暗器是否会射向那个可怜的女子,他不敢肯定。 哎,有些事他们看在眼里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到时候。 正当两人即将陷入沉默中时,司夜离抬头问道:“想必陈政亦如今也该知道此事了吧?”他这话是对着鲁潇然问的。 鲁潇然道:“未必,若非兖州就在黔郡附近,我的属下也不会从熟人中探听到消息。此事必然是隐蔽的,当然黔郡当地的地方官肯定少不了好处,也脱不了关系,百姓却未必知道,否则早就闹起来。黔郡连年灾旱,百姓多为穷苦潦倒,常年饥不饱腹,一旦群起奋勇,难保不会惊动到朝堂。你且将陈政亦问问便知,及早让他的小舅子将这笔钱银拿出来,补上这个灾洞,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届时你也算卖他个面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你头上使诈。”鲁潇然不愧是三人中排行最大的,想法也最沉稳。 “唐枫,你认为呢?”司夜离转首问唐枫,唐枫一向热闹些,话也多,此刻反倒安静起来,两人都不觉他是在想什么更好的法子,不禁问道。 谁知唐枫半天蹦不出一个字,说出的话却令众人都流了一把冷汗。唐枫摸了摸头,左腿搁着右腿上,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说道:“此事蹊跷,此事非常蹊跷哎,你们不觉得吗?” 废话,谁不知道此事蹊跷么?一个老实本分的老臣,在吏部从未出过纰漏,却无故听从了一个宠妾的话,难道还不够蹊跷吗?! 回答唐枫的是漠然的空气。喝茶的喝茶,摇扇的摇扇。反正唐枫也习惯了,一个是闷蛋,另一个则完全是面瘫,在外装的笑面虎,在他们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固宠挑事 半晌,响起了敲门声。伯恒的声音隔着门板幽幽传来:“主子,大夫人在外吵着要见您,奴才说您不会见她的,她也不听,说您不见她,她就跪在夏玉阁外,直跪到您出去为止。” 唐枫以为有好事要发生,顿时来了精神,竖着耳朵听着,抿着嘴用折扇遮着脸问道:“子离,我可听说了,那位可是其丑无比,难不成你还真对她有兴趣,你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司夜离瞪了唐枫一眼,拿起案上的纸章,隐在黑暗中的流锦却突然出现,在他需要的时候拿起砚台研磨。 唐枫也不以为意,继续调侃道:“啧啧,流锦的功夫是越发厉害了,我竟连他藏在房中都没发现。” 流锦才懒得理他,以唐枫的功夫会不知道他在房中,那才是骗鬼了。 唐枫扁了扁嘴,自觉无趣,全是一群闷蛋,一点都不好玩。只听得司夜离闷闷解释道:“我可没碰过她。” 咦?!唐枫惊起道:“难道就是因为你冷落了她,所以她在外面大吵大闹?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夏玉阁外,因着司夜离将她拒之门外,她求见了几次都无果。朝夕渐渐也怒从中烧,府卫办不好这差事,又不得将她赶走,只好请了伯恒过来。伯恒哪里肯给她好脸色看,原也以为她不甘寂寞,在春暖阁的日子只怕比冷宫都好不到哪里去,只连正眼都不愿瞧她。 他其实也想过,若是朝夕苦苦哀求自己是否会动容,转念一想,她既是宁浩的女儿,又怎能容得她在司夜离身边,那无疑是比毒蛇更甚的毒。只硬着头皮,需打发她便是,往复几次若无果,她便自知无望。怪只怪她是宁浩的女儿,一辈子终将在痛苦中度过。她若肯安安静静度过余生,平平淡淡也未尝不是好事,免得被卷进这场腥风血雨中。 伯恒望了望无云的天际,飘坠的雪花落在他冰冷的脸上,但愿这样的宁静能持续的长久些。只是,他知道,越是宁静,宁静过后的暴风雨就越是猛烈。 伯恒劝慰道:“夫人,您有什么话就对奴才说吧,奴才会告诉相爷的。夫人若是无事,还请在春暖阁中歇息,爷最不喜吵闹,夫人还是安安分分的好。”伯恒话里带刺,如绵里藏针,直戳朝夕的心口。 他以为呢,她是有多想见司夜离?她也巴不得离他远远地,谁让他的小妾先去招惹她的,她若好欺负,还真当被人踩在头顶上,背地里活该骂她了。 “那好,烦请你去告诉司夜离,他的宠妾秀怜将我养的花全砸了,你问他怎么办?他管,就让他按规矩来办,反正你们最喜欢讲规矩。他不管,那只好我自己去拿人了。”朝夕说罢,冷冷看着伯恒。这个管家她是第一次见,趾高气扬的样子估计和他那个主子也差不多,否则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这句话了。她对伯恒没好感,连带着对司夜离在心底也骂了上千次。 伯恒听了只想冷笑,不过几盆花也值得大题小做,刚想说府中多的是盆栽,让她自己去挑几盆便是。哪知触到朝夕凌厉的眼眸,和她漠然凝注在他身上的视线,犹如被雷击中般浑身一个冷颤,顿时转身再去禀报。她幽深的眸底不笑时会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当她撩眸时,那种清淡的轻蔑会令人无端的恐惧,她犹如高高在上的女神,通身散发出一股凌人的气势,这种气势伯恒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从未发现过。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被她这样看着,任何人都该被踩在脚底下,臣服于她。 “啪。”司夜离甩下手中的紫毫笔,点点墨汁研开在宣纸上,被泼染成一片,杂乱无章。流锦深知已惹恼了司夜离,放下手中的墨砚,退开到一边。 司夜离已贵为辅相,实难再有事能激起他的怒火。唐枫对这个司夜离肯用些手段的女子颇有兴趣,但见流锦这般伶俐的人都识相的退到一边,他也就摸摸鼻子,不淌这趟浑水了。 到是鲁潇然听了伯恒的禀报,静默半晌道:“外头的雪似乎下大了,不如就先让她进来吧。”他侧首望了望窗外苍白如纸的天幕,雪花渐渐落在轩窗上,已能映出一片浅淡的痕印,院中的梅树都渐渐成雾霭模糊,他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样,都不是她的错。这件事他虽不说,心底却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他们利用了她,撇开她的性情为人不说,都不该牵扯上她。 司夜离哪里又肯听他的,只稍稍压下怒火,冷然问伯恒道:“她跪了有多久?” 伯恒恭敬道:“已有半个时辰。”想了想又道:“怕是夫人也在怒火中,您若不理会她,怕是她要闹到秀夫人那边。奴才以为她或许是想借此事引起您的注意,也并非只是几盆花的问题,不过是想让您哄哄。” “别理她,她爱跪就让她跪,她想闹就让她闹,你以为秀怜那边是她想闹就闹得起来吗?妄想以几盆花来要挟我?”司夜离冷哼道:“当真还是愚笨至极。”她若还是以妇人之见觉得他是因上次兰晴语落湖那件事而冷落她,以此来向他示落,那这样的办法也太愚蠢了些,她该想些更好的办法。只是,不管她怎么做,他早在新婚那夜就对她说过,他对她的厌恶不存在任何人之上,只她是宁朝夕,若她还这般笨,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帮她的,也不会听她的任何废话。 司夜离既是铁了心不管朝夕,伯恒只管把话带到,料她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宁浩又远在边疆,没有人为她撑腰,她再尊贵也苦于无计可使,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月落西沉,苍白凝鹭,霞光晚照。她背对着光,橙黄的金光照在她脸上,如镀上了一层迷离的仙气,恍如她一转身便会飘忽不见。地面上早已铺上了一层白雪,此刻将她的身影投射在雪地上,翻飞的大氅,纤细的身姿,耀得人睁不开眼。 她跪了许久,腿脚早就麻木,御寒的大氅被雪打湿,又冷又饿。恍惚间头顶笼下一片阴影,她寻着声响慢慢抬起头,只听伯恒道:“爷说了,夫人想跪就跪,无人能左右夫人,但爷正在忙着处理朝事,实在没有时间见夫人。至于秀夫人那边,相信夫人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孕妇,改明儿爷派人送几盆花给夫人便是。”伯恒毕竟伺候司夜离久了,说话总是圆滑些,反正意思带到了,宁朝夕若再为难孕妇,传出去也是她自己脸上无光。 伯恒说罢,也不再理她,自去了。府卫们远远看着她这边,以防她闯进夏玉阁,并未打算要将她扶起来。无人搀扶,朝夕起来并不容易。既然司夜离如此绝情,她也无需再碰钉子,这笔帐她记下了。朝夕愤然起身,她已经明白,就算见到司夜离他也依旧是这么几句话,依旧会包庇秀怜,或许他的话还会更难听。 进入夏玉阁需一道拱门,朝夕被拦在拱门外,却是能由着拱门透过莲池隐约看到对面的楼宇。待她勉力站起时,却见楼宇的转角处一禺,有数人站着,似在对话。 司夜离被檐角遮去了身影,流锦在他侧前方,从朝夕的角度唐枫在流锦左侧,也谓之后。只见司夜离盯着唐枫手中的书信道:“这封手书你且速去交给黔郡的知县,令他务必在堤坝发生事故前将其修复,否则他的乌纱帽必将难保。”黔郡的县令只要仔细思量便深知此事的厉害关系,届时希望能将损失减到最小,只盼着不要出任何的事情才好。又对流锦道:“若我记得没错,当年黎儿进府时正好也是陈政亦的小妾进府时,你且去查查,不知两者可否有关系?”只因当年陈政亦对这位小妾甚是迷恋,气死了发妻,闹得满城皆知,也将这位小妾的身世挖了出来。似乎是说陈政亦有一次去早朝,五更的天朦朦胧胧,外头天寒地冻,雪地又难走。轿夫走得不慎稳当,无意中踢到了一团东西,软乎乎的,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乞丐死在路上,觉得甚是晦气。乍看之下,是个被雪覆盖了的女子,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知是死是活。陈政亦原本微阖着眼眸,此时停轿以为是到了宫中,由得下人撩了轿沿下去,才发觉自己尚在半路。正要呵斥轿夫为何停下,耽误了时辰,眼风扫过轿夫们战战兢兢的样子,便问道:“何以要停轿?”轿夫不敢隐瞒,胆怯道:“回禀老爷,是个女子挡在了路中。”说着,指着那一团雪人。陈政亦由着轿夫的手指去,看到了雪光下枯黄着脸c枯瘦如柴的女子,她紧闭着双眸,双唇似乎犹在微微打着颤,修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陈政亦让轿夫去探探女子的鼻息,轿夫虽也害怕,还是往前凑到女子的鼻翼下。就在这时,女子似乎是被冻醒了,缓慢地张开如扇羽般修长的睫毛,雪花落在睫毛上,她朦胧地看着他们,如受惊的小兽,更加蜷紧了自己,哆嗦着,冻红的双唇一开一峇,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陈政亦却从她的口形上辨出她在说“救我”两个字,当下留了两个府卫照顾她,并交代等她清醒后给她些银两,他则赶着上朝,匆匆走了。女子望着他渐渐远去的高大背影,仿佛看到了从地狱将她救起来的神祗,露出清浅的微笑,遂又昏迷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固宠挑事 女子被救起后,府卫给她找了间客栈,让她稍作歇息,又替她买了新的衣服,让她饱餐了一顿,给了她些碎银两。女子却不要,推了几次后道出了缘由。女子道:“小女子本在街上卖身葬父,如今只需要将家父葬了,不需要这么多钱。”府卫听了也颇为感动,想着既是老爷嘱咐的命令,事后必定是要问起的,不如他好人做到底,索性帮女子将她父亲葬了。待一切弄好后,女子以为是他的大恩,执意要兑现诺言,要跟着府卫。府卫无奈,只得道出了陈政亦。女子就说要卖身给陈政亦,她是个讲信用的人。这下把府卫难住了,别说府中有个颇为厉害的夫人,是万万不允许老爷娶小妾的。在凤都又有哪个人不知陈大人畏妻,他哪敢带人回去,这不是找麻烦吗?到时夫人若是知道他所为,非打死他不可。府卫将好歹都讲给女子听,劝她不要为难自己。女子到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求他道:“那你让我见一见恩人吧,我只想当着他的面给他磕三个头,也算全了我的孝义。”府卫听了颇为动容,也就答应了此事。待得回去通禀了陈政亦,此事算是成了。 哪知后来的种种缘由,就再不是人力所能为。陈政亦那日见女子时只着了件便衣,因在府中不便,怕惹出闲话,特意去了女子所居的酒楼。陈政亦坐在上首,女子着一袭粉红色裙装,妆容也是特意打扮过,略施薄粉。女子低头,并不敢看陈政亦,双膝跪拜,匍匐着给陈政亦行了个大礼。陈政亦自觉这是小事,哪用如此大恩,遂扶女子起身。这一来一往间,女子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陈政亦竟如触电般,目光焦灼在女子身上,再也移不开眼。女子眉目清秀,美目莹莹流转,温婉动人,笑起来如含了一朵秋海棠,又识大体,举止得当。陈政亦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子,当即被迷惑住。女子被陈政亦一瞬不瞬的盯着,脸色潮红,不知该如何。往后的日子,陈政亦为女子安置在酒楼,三不五时的就来看她。两人虽未提起卖身之事,陈政亦却是看上了女子,只因碍着家中的悍妇不敢把人娶进门。纸终究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陈政亦的发妻知晓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陈政亦在当时也颇受朝中官员的嘲讽,连西凤帝都对他稍有微词,认为他无能。为此,陈政亦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等他再上朝堂时,却是他执意要娶小妾时。陈夫人阻拦无果,大骂女子是狐狸精,并在他们成婚当日差点烧了洞房,自此一直被陈政亦冷落,终郁郁寡欢,直至半年后药石无灵,驾鹤西去。 唐枫嘲笑着故意叫道:“相爷,你对人家老婆的事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由于角度的关系,司夜离既被檐角挡住,那从朝夕的角度自然以为他是在对流锦说。微风撩动,朝夕踢着脚下的小石块,斑驳的光影如一层朦胧的细纱,浅淡的碎光反照在男子身上,将男子平淡无奇的轮廓显得立体丰盈,朝夕离得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却能从口形辨出这个简单的词。她再看了看流锦,好将他仔细辨认,这个男子就是她在这个异时空无法撇开的宿命。朝夕在心中暗暗将他记下,免得下次认错他就要出大事了。司夜离,算你狠,你最好别栽在我手里。朝夕将石块往司夜离的方向踢去,捏紧的绣拳在空中无声的挥动了几下,距离太远,根本就是徒劳的,但她这一动作却愣是看呆了两个守卫,他们又哪里见过如此不拘小节又行为怪异的女子。 朝夕闷闷地转身,没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推着轮椅的男子正在静静地看她。男子肃穆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扯,似笑非笑,眉宇间紧绷的神色却是明显的放松了下来,眸底神采流动,随即又掩帘平静无波。 贴身的随从与伯恒自是也看到了,眸中也微微露出惊讶的情态,伯恒掩了掩唇,他的脸色颇感尴尬,鲁潇然是第一次住在相府,却不想看到了如此失礼的一幕,且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府的主人。 “奴才推您去休息吧。”伯恒撩眸看了眼朝夕的背影,想不到鲁潇然会碰到她,还好她走得快。 司夜离留鲁潇然在府中住两天,就安排在他的院子偏殿中,鲁潇然却说要去看看满院子的兰竹,他们从竹林中走出,没料到朝夕才刚走。鲁潇然点点头,转动轮椅往前走,仿佛只是无意间瞥到的一眼,没有任何好奇,也没有多问什么。 朝夕是憋着一股气回到春暖阁的,这里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家,可她压根就没把这里当回事,反正拜堂成亲的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她又没有感觉过。朝夕在相府也住了些日子,时日虽短,她却时刻都记着,自己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所以对这个家对这个丈夫,她都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朝夕不喜出去,并非她性格里的拘束,只是她虽然失忆,对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就穿越来感到困惑,却在心底有种感觉隐约是经历过些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些或许被人刻意的抹去了,所以她既有着对未来真实的感知,又有着模糊的困顿。她是警惕的,却又不乏这个年纪该有的不成熟。其实她也就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自然会活泼些,也会任性些,生了气会发泄,受了伤会委屈,对不喜欢的人就疏离,对喜欢的人又掏心掏肺。 一路踩着碎步,天色渐沉,雪花漫天,心里怀揣着心事,也忘了要打伞,银白色的花瓣栖落在肩头,也落在她如流丝般乌黑的墨发上,随即又融化。她怔怔地走着,似乎忘了冷是什么感觉,脸颊被厉风刮的涩涩生痛,直至回到院子,迷霭间有道淡粉色的身影立在红墙绿瓦间,单薄的衣衫随风吹乱,似乎也遮不住严冬带来的寒意,却在她心间燃起了一盏灯,橘黄色柔和的光在灰色的天地间显得那么温暖灼亮。随着来回焦躁的走动,灯盏迎风摇曳生姿。 朝夕心中一暖,脚下步伐未停。芷澜一直在院门口等着她,见是她回来,急急地迎了上去。撑伞替朝夕挡住雪花,脸色犹疑着担心,唤了声“小姐”,吞吐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又闭上嘴,喃喃地看着朝夕。芷澜原本是想问她在司夜离那边会否受到刁难,转念一想,再看朝夕不豫的脸色,不用问都明白她家小姐定是在姑爷那里受了委屈。那个人何时给过他们好脸色看过,又何时真心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 “真是气死我了,气得我胃疼。”朝夕边说着边走进屋里,显然真是被气得不轻,径直的唠叨着:“我就没见过比他更恶心的人,他不把他那个小老婆交出来也就算了,偏还摆出一副懒得理我这种泼妇的模样,连面都没让我见着,岂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小姐说得是,不然你家书一封给老爷,让老爷为我们做主吧。”芷澜扯起帘子,让朝夕进去,又收起油伞,建议道。 气呼呼地脸忽然一滞,写家书?虽说她是有看得懂古文,且对这些文言文的词解也都无障碍,但并不代表她会写这些繁复的梵文啊?更何况还要写给这个即便见着都未必认得出的爹,她想想都无从下笔。朝夕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万一到时自己露出马脚被戳穿可不是好玩的,遂吞吞吐吐说道:“算算了吧。阿爹那么忙,这种打小报告的事总归不大好,届时阿爹为了给我出气,真去找司夜离麻烦,恐怕会搅得整个朝中都不得安生,皇上也会怪罪下来,这毕竟是皇上赐的婚。” 芷澜替朝夕解着大氅的手微微一颤,偷偷瞥了眼朝夕,似看一个陌生人般地看她。朝夕注意到芷澜的举动,低了头看她,她面上平静,仅有的慌乱也被压制的很好,淡然笑道:“小姐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爷却从不珍惜小姐的善良。” “说这些做什么,快进去,外面好冷。”被芷澜夸奖,朝夕面色羞赧,催促着她往偏厅而去。想起自己临去前拜托晚医女的事,又转头问道:“晚医女可还在?” 芷澜跟在朝夕后面低头走路,心中想着心事,朝夕骤然一停,芷澜止不住撞上了她的后背,揉着撞痛的鼻子,哀怨地看着她,嗡声道:“就在偏厅呢。” 朝夕好笑地抱臂去找晚晚。他们来到偏厅时,晚晚正潜心护弄着奄奄一息的小花。她着一身白底蓝纹的衣装,此刻蹲在地上,左手拿着花苗,右手拿着铁铲,地上几只花盆凌乱的摆放着,手上沾满了泥土,鬓角的碎发迎风垂落,贴着脸颊蜿蜒出一条温柔的弧线,她神情专注,动作温柔,偶尔想到深处便凝眉蹙视着,并未发觉朝夕的到来。从侧脸望去,尤是一副极美的古画,画中女子柔情缱绻,纯美的如一朵午夜悄然绽放的昙花,恍如再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朝夕静静凝望着晚晚,一袭白衣衬得她澄澈静然如溪涧的流泉,棱角柔和的下颌勾勒出女子温婉的美,朝夕渐渐看得有些痴迷。都说认真的人最美,这位却是不管哪个角度,都有种宁静的味道,令人百看不怠。朝夕在这里的这段时日唯一的感受便是看到了些美人,都是各有千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固宠挑事 晚晚察觉到身畔的人,抬眸浅笑着给朝夕请安,朝夕摆了摆手,问道:“晚姑娘,这些花对我很重要,你能否救活?”她隐隐地有种感觉,说不上来,却直觉地在乎这些花,仿佛失去了这些,心里的某个地方隐藏的东西也失去了。 晚晚叹了口气,遗憾道:“夫人,晚晚没有这个能力,无法做好夫人交代的事。” 既然无法,朝夕也没有恼怒,只帮着晚晚一起想办法。然而,她的手先于她的大脑较快,似有魔力一般,不听使唤的将那些枯败的花全找到了最佳的养植方法。芷澜与晚晚不知内情,以为是她的花她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有她自己莫名其妙,明明她不是真的朝夕,为何还会记得养花的方法,且那一刻她脑中空白,恍如换了一个人,那么认真,动作迅捷,完全不像她平日里懒散的样子。她摊了摊手,望着这双手怔怔出神,有种错觉,仿佛真的朝夕回来了。 一天都未怎么进食,朝夕捂着肚子,晚晚转头见她脸色难看,又看了看捂住的地方,正好是胃,对身后的芷澜道:“你家夫人胃疼,你且去给她弄些吃的,最好是白粥加些清淡的小菜,这些比较好消化,白粥也能养胃。” 芷澜领意,扶了朝夕坐到小榻上,替她枕了靠垫,再盖上薄毯子,泡好热茶,朝夕早就疼得脸色惨白,咬着嘴唇,蜷在小塌上休息。芷澜将朝夕交给晚晚道:“劳烦医女替我照看小姐,若有需要就请差遣小鱼小燕,奴婢去给小姐煮粥熬药,万不可再让他人欺辱了我家小姐。” 晚晚点头会意,芷澜亦步亦趋朝着院门奔去,朝夕原想叫住她,他们阁里就有现成的小灶房,何必跑去府中的大灶房呢,那里人多,各房所需的菜品均出自那里,为免方便,几个侍妾的侍女都喜欢围在那,用那里的物品,顺便也打探一番各自的喜好和虚实——主要还是打探司夜离为主。朝夕想起早晨的时候小鱼向她禀告过小灶房中的米用完了,怕是还没来得及领取,煮粥需要用米。只是芷澜这一去,怕是又要受些气了。那些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她今日在夏玉阁受辱的事定会被拿来耻笑,想想就头疼,芷澜可别为了她又去招惹他们,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秋霜阁,地处相府偏南,四周有青树环绕,假山岩石簇拥着亭台楼阁,内有几间偏殿,当属府中占地最大,光照充沛,冬暖夏凉,各庭院之间又区立着自己的花园,互不干扰,虽是侍妾所住,却并不比其余府阁差一分一毫。相府在锦绣坊内并不算最出挑的,偏偏每个府阁所造的精致舒适c环境优美而受人津津乐道。 秋霜阁偏殿又分水云间c翰墨间和籁雨间三间,分别住着玉雪c甄儿c黎儿。 司夜离近来因着秀怜怀孕的缘故,极少踏进秋霜阁,即便是来了,秀怜都能及时得到消息,转而寻找借口派人来将他找过去。他也只当是孕妇脾气古怪,缺少安全感,又容易吃醋,时时都想独占他,有了这层想法,也就不难理解秀怜的心思,难免对秀怜格外恩宠些。撇开宁朝夕不说,其余的几位侍妾多少对此事都有些怨怼,私下里不免会有争风吃醋的行为,好在也都安分,并非弄出些不可收拾的事。 他心里琢磨着,弄出些事也好,这样有便于他更好的找出那个隐藏在暗中之人。他是不愿意去理会朝夕的,除去她的身份令他无法完全的去动她外,他对这个女子有着一种本身的排斥。那种排斥不知是否对于她性格当中的懦弱,还是他能轻易利用过她的愚笨,总之这样的人太好掌控,根本不需要他放更多的心思在其上。若是秀怜想要玩玩,那就任她陪她玩,只要不要太过分,他都会睁一眼闭一眼,量宁朝夕也不敢对她爹告状,反正在这个府中她若有一举一动,也轻易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既然命大死不了,那就在府中好好过她的夫人日子,活在他的眼皮底下,那样他才是最放心的。 籁雨间侧面是翰墨间,为了不让甄儿看到他,司夜离特意从另一面绕过避开,从水云间过去,玉雪为人一向温和,便是看到他也不会刻意为难他。冬日昼短夜长,临近晚饭时分,已是乌云密布。经过水云间时,碰上玉雪阁中侍女,正要为她布菜,见了他以为是要来他们阁中用饭,脸上神色一览无遗,小丫鬟们喜悦地给他请安,待要去回禀玉雪时,司夜离言笑晏晏,止住了他们的举动,丫鬟婢子自然不傻,待他一走,这才敢跑去告禀。 玉雪追来时,只听说司夜离是往籁雨间的方向而去,哪还有他的身影。玉雪倚在漆红色的门沿上,遥遥凝望着,她想起了过往。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府中,司夜离也非今日这般地位显赫,可那时她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他的眼里只有她。虽然她明知他的心思,却还是仍有期盼。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沿柱上,曾几何时,她也曾需要这般满心的期盼,痴痴地守候了呢?只是这般的守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需要的是一份宁静的爱,只要在他回头时依旧能看到她等在原地,不就是最好的么。她愿意等到那一天,她才是最懂他的人,正因为这份相知相守,她的地位才会在府中岿然不动,她始终都明白这点。 想通了这点,对于侍女们眼中流露出的同情怜悯眼光也就不在意了。玉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袍,再转身时又是那副淡然温和的模样,对身边的如言道:“传膳吧。” 司夜离身边只跟了流锦一个暗卫,低调的来到了籁雨间。不及通报,司夜离止住了侍女的脚步,只问道:“你们主子呢?” 他问的是黎儿的贴身丫鬟如缕,如缕忙禀身道:“回禀相爷,黎夫人正在里间用膳。”如缕大概是没想到会在此刻碰上司夜离,手中拿着撤走的碗碟,慌乱中竟不知如何是好,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忙解释道:“夫人每晚都会准备相爷的碗碟,是奴婢擅自看夫人望着碗碟发怔,食欲不振,这才偷偷拿走的,请相爷恕罪。”言语间似替黎儿鸣屈。 这种痴心女子苦等自己丈夫的心酸和委屈,既可怜又可悲,令闻者动容,听者伤怀的事又怎会真的有人忍心去怪罪。 司夜离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房中。青瓦房中暖融一片,四周点满了熏亮的灯,炭盆中映红的火苗尤在独自噼啪发出清脆的声响。唯有女子孤独的身影端坐在锦绣铺陈的圆桌前,背对着门口,默默用着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房中太过安静,连她养的宠物猫,那只灰色的球球都耸搭着脑袋,在薰薰然的热气中似睡欲睡,蜷缩着肥胖的身体,躺在地毯上,连他这个主人进来了,也是爱搭不搭的。 许是房中炭火太熏,女子只着了件单衣,从背后看去,显得很是单薄。房中盆栽数株,繁花锦簇中点缀了琳琅的珠宝及艳丽的摆饰,都掩不住此刻孤单的背影,在这偌大空旷的房中,再多的繁华都黯然失色。 男子脱下黑色貂毛的大氅,递给流锦,屏退了下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女子走近。烛影朦胧中氤氲出他修长俊逸的侧影,他静静凝望着女子。在这静得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出声响的地方,任何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数倍,更遑论是皂靴踏过的每一块青石地砖。 女子闻声侧目,骤然的转动带起了耳鬓环佩的脆响,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步摇上,被金光笼得璀璨生辉,更衬出女子姣好的脸蛋眉清目秀。女子怔怔地看了男子半晌,试图努力更睁大些瞳眸,好以此证明自己不是产生幻觉。她每天都在算着日子,距离他未来籁雨间总共已经六十八天了。这些时日里,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只是每次不是去翰墨间,就是被秀怜派人叫去冬凝阁,她遥遥地在翰墨间外树底下望着他离去时的样子,总会想,什么时候他才能想起自己呢。他也不常去水云间,却经常会召玉雪去书房问府中的情况,便是如此短暂的相处,他的心里对玉雪总归是敬重礼让的。她对玉雪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同住在这阁中的又何止他们两人。只因甄儿比她早进府月余,甄儿又处处不肯退让半分,为着她是九门提督刘凌二伯的女儿,自恃身份比他们高些,其实据说刘凌一支与他二伯一支早就分家,本无往来,甄儿家中潦倒,只借着这个亲戚的身份攀上了高枝,得势后颇为势利,也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比她强势,一度在府中是人人退避三舍敬畏的主子,连她都不得不躲避在她的锋芒之下,对她奉承几许。那时,只有她最清楚,这样嚣张的人总有一天会比她更厉害的人出现来克制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固宠挑事 其实她想象中的人并非是秀怜,秀怜刚入府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胆子又小又不会说话,常常得罪甄儿,她会唱一些小曲儿,引得司夜离夜夜都在她房中听曲。这样的不懂得避其锋芒,也难怪要惹恼了甄儿。她原以为秀怜会因此受到甄儿的打压,谁成想也不知从何时秀怜的性子竟也变得那么泼辣,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黎儿眼中泛着猩红的泪滴,仰了仰头,努力将眼泪逼进眼眶里。她是内敛的,她不似甄儿的风韵,也不似秀怜的娇嗔,只委身行礼,满腔的委屈化成了无数的哽咽,若是能抱怨也是好的,偏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司夜离扶她起来,轻轻拍了拍她哽咽的后背,这样温和柔情的动作也止住了黎儿的眼泪。黎儿给司夜离让出个位置,轻声问道:“爷用膳了吗?妾为爷布菜吧。” 司夜离想起今日一天都未进过食,原也想不到,此刻经此一说确实有些饿了,也没有推辞,只笑着拉着黎儿坐在隔壁的位置,道:“你也陪着我吃些,让下人们去弄就好。” 话罢,瞥了眼桌上丰盛的餐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到不是说这些餐食都是大鱼大肉泛善可陈,只是府中大厨烧出的菜都偏油偏荤,为了样子好看,多数都会浓油赤酱,不像他自己阁中的略为简单清淡。当然,也极少有人能吃得惯他的口味。 黎儿见他皱眉,他难得来一次,深怕又惹得不高兴转身走人,忙要撤了重新做过。司夜离摆手道:“别浪费了,我挑我能吃的不就好了,况且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不必为了我刻意去改变。” 他能吃的其实真的不多,也就一小蝶素鲍青菜,他吃的极少,只将青菜挑了些吃,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期间如缕又进来伺候过一次,两人一直就静静地吃着。司夜离是个极简单之人,又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一顿饭下来颇是惬意,两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黎儿,你进府也有三年了吧?”司夜离夹了一箸子菜到黎儿面前的小碟子中。 黎儿受宠若惊,面上虽欢喜,言语中却半分没有流露出一点娇嗔的神色,淡然道:“是三年零八个月了。”她见司夜离不再吃了,也起身为他净手漱口等伺候,屋外陆续有丫鬟仆妇进来撤走膳食。 司夜离净了净手,换了个地方坐。他今夜来籁雨间,殿中的侍女都尤为兴奋,卖力的想要伺候到最好。他当作没有看到,和黎儿小坐,继续问道:“我若没记错,你家中是住在城北幕桃巷中吧?” 黎儿伸手接过如缕递来的茶盏,眉宇间露出微微的惊讶,转而又笑道:“爷的记性真好。”她原不会想到司夜离还能记住她母家的住所,只因女儿出嫁后与母家极少往来,她既是侍妾,又谈何婚礼,不过是被司夜离看上,随了他,才有了所谓的“名分”。她的母家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人家,她从不会在人前提及,她在跟随司夜离之前曾在绣坊工作过一段时间,与他的相识不过是偶然间替府中送了几块布匹,因不识路而受到府卫的苛责,被无意间经过的他解了围,自此才有了后来的缘分。她总以为他对她或许是有欢喜的,但不至于欢喜到要去了解她的过去,她的过去? 她有些沉默,那些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今日有兴致,不妨说说吧。然而从小学女红开始,她的生活似乎都太过单调,既不懂得嬉玩,又不懂得诗词歌赋。家中穷苦,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排行老三,两个哥哥年岁大些,早就被朝廷征去当兵,别说是贴补家用,常年都见不到身影,偶尔一封信寄回家中报个平安。父亲在她不足五岁时便早死了,母亲患有腿疾,能帮衬着家里养活弟妹的担子全落在她身上,她又为人愚笨,不懂得灵活变通,只能做些粗活。 黎儿低垂着头,双手叠于膝上,微微地搅动着掌中的绣帕,帕沿上用青丝绣着一株并蒂莲,绣工精致,栩栩如生,恍如就立于盆中悄然绽放。 如果,不是有幸到了相府,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他,她的命运,是否还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呢? “你兄长在哪个军营?若非需要,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也好叫你母亲安心。”他状似无意的问道,拨了拨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茶香寡淡,不是他的胃口,他悄悄合上盏盖,并不想打扰了女子沉浸在过去的情境中。他看得出来,这些并非是装的。 女子显是被触及了伤心处,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指尖,或许她又什么都没看到,眼中盈盈有流光攒动,却只在眼眶中打滚,怎么都不肯下来。他与她当中只隔了个几案,他伏案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水珠,轻言道:“有什么委屈只管哭出来,在我这里不需要强装坚强,我是你的夫君,不管任何事我都会替你做主。” 窗外烛影重重,温柔的低声细语中,女子掩面伏在男子怀中,低喃道:“哥哥哥哥们早已战死在沙场。”晶莹的水珠隔着衣衫滚烫的落在他的肌肤上。每一次打仗,都会有无数的家破人离。近些年天壑大陆又不太平,四国战事霍起,为此死伤的人不计其数,为家国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又何止是他们,他无法安慰过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每个子民为自己的国家该做的。 他拍了拍女子的背,轻轻安抚,动作娴雅温柔,眼底柔情缱绻。可他往往这么柔情的时候,却会让人掉进他温柔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他转移话题道:“黎儿在幕桃巷住了这么久,不知有件事当不当听过?”未得黎儿拭干眼泪,他凝望着她,接着道:“我听闻了一桩趣事,早先你入府之时,也是朝中吏部尚书陈政亦纳妾时,他的夫人恰好也是从幕桃巷中出身,黎儿可曾听说过他们相识的趣事?” 黎儿显是一惊,手中执着的绣帕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她又迅速敛起情绪,摇了摇头,“妾并不曾听说过,也不识得这位夫人。”刚哭过的清澈眼眸无辜的望着他。 他其实也清楚问不出什么,只是这样的试探,她的举动才是他想要的,而这个说法很快就能得到证实,她是否在说谎。 幕桃巷在凤都未必是最贫苦的平民窟,却以他的了解,这条巷子狭小,所住民户不过几十户,这样一个地方,往来频繁,想要不认识怕是也很难吧。 两人说着话,门外禀告声又响起,这声音不是如意又是谁。如意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启禀相爷,我家夫人今日一整天都没有胃口,至今未进过食,奴婢无法劝阻,甚是担心,这才斗胆请相爷过去看看。” 又来了。每次只要他去其他侍妾的房中,她就犹如惊弓之鸟,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他拖过去。“她这醋坛子也不知随了谁,竟让你们受些委屈了。”司夜离宠溺说道,言语中虽有苛责,更多的却是疼爱。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黎儿似乎微微的松了口气,嗔笑道:“便是妹妹这般,也是教人疼宠的,她这是心里深爱着爷,才耍些痞赖性子,我们又怎好和她计较。” “你如此这般想,也看出你的大度,我也放心了。你若有何不如意的地方,只管和伯恒说,这府中没有人敢为难你,知道吗?” 她在府中战战兢兢,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自然没有人会为难她。可为他能这么说,说明在他的心中也不曾忘记过她,她已经甚是感动。 恭送着他出了籁雨间,黎儿转身嘱咐道:“相爷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近来你不要再和柳絮往来。你再去打探一下,说不定陈府那边出了事,万不可牵连到我们。” 她的身后站着如缕,两人均是神色凝重,直觉即将要有事发生,否则便不会有了那番试探。聪慧如黎儿,又怎会不怀疑司夜离今夜来的目的,她所说的都是事实,只有事实说出的时候才会令人信服。 “主子,您说黎夫人说的话可信么?”一道黑影从暗中施施然跃出,动作轻浅,连地上的沙砾都未激起半分,紧紧跟随在闲庭信步的司夜离身后,他既是随从又是暗卫,从不离司夜离身边,他也从不会避开流锦,哪怕是和他的女人们在一起。流锦极有分寸,该听的时候听,不该看到的他绝不会看,为了免得尴尬,他一般都隐在暗处,不会被发现。 他慢慢地走着,捻了一株红梅在指尖,夜色暗沉,光影朦胧,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清逸的身影,掠起袍帛时发出的细微声。他从不信任何人,哪怕说得都是真实的。流锦也深知这一点,若是论演技,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了,可人最真实的反应,能骗过自己的眼睛,却骗不过别人的。 “在他们动手之前,一定要先查到。”他要将主控权先握于手中,他才不会被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固宠挑事 袅袅静波中,另一边春暖阁中却是欢声笑语,连晚晚都捧腹大笑,直言道:“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朝夕不似他们那些淑女,颇没形象的在塌上打滚,大仇得报,她心中舒坦,连胃痛也好了。拉着芷澜,到处奔跑,差点没将春暖阁拆了。 说起这件事的原因,还要因着一碗粥的故事。先前芷澜去大灶房拿米,那边此时已经用好灶具,房中空无一人,连管事的怕是也寻了个地方在用餐,芷澜思量着仔细回去也是要熬粥,不若就在这里用罢,也好省了时间。待她熬好白粥,正准备要走时,谁成想竟在门口碰上了如意。如意与秀怜两人自导自演骗了司夜离过去,做戏总要做全套,她便是去灶房寻些吃的端去,好证实她的主子确实没吃。两人原本并不待见彼此,偏巧如意非要找她的茬,自己的主子欺负了人不成,连着下人都狗仗人势。 并非有哪条规定不允许擅自去大灶房取食材,如意却硬是赖着说芷澜偷了东西。芷澜忍住笑,这种栽赃未免也太过牵强,灶房中除了食材还有什么可偷的?如意这么说无非是想羞辱她,渐渐地来了些围观的侍女侍从,管事的不知从哪闻到风声,含着一口饭急急忙忙跑来,口齿不清的对芷澜呵斥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意那边不好得罪,他只好不分青红皂白帮着颠倒是非。 若是换成以前,芷澜早就怯懦地哭了。不知为何,她想起他们的处境,想起被欺辱的小姐,心中便有了勇气。或许是她知道背后有朝夕撑着的缘故,努力抑制住被气得发抖的双手,冷笑道:“这里有什么值得可偷的?况且,即便我们想要,这个府里又有什么不是属于我们小姐的?” 芷澜这番言论彻底的激怒了如意,原是想要把她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人,却在身份上吃了大亏,如意又岂能甘心。颐指气使道:“有没有偷,搜过便知道。这里的东西值不值钱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说罢,便要指使和她交好的几个侍婢去拽住芷澜。 芷澜未免手中端着的瓷碗将粥洒出来,并未过多的挣扎,只等他们胡乱粗暴的在她身上乱摸一通,什么都未寻着。如意此时的脸色已经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是笃信芷澜乘着没人的时候要拿些什么的,仅凭着那碗白粥,何至于鬼鬼祟祟的。这件事也亏得她自己想多了,才能让芷澜有机可乘。如意既然不信,芷澜只管盯着自己手中的碟子,待如意怀疑时,芷澜假装慌张道:“这里的燕窝乃我家小姐从自己府上带来的,和你们没有关系。”又故意搅了搅瓷碗中的白粥,燕窝本身遇水就是晶莹剔透的,又没有味道,放在粥中一起熬,哪还分辨得出来。 管事的见芷澜支支吾吾,更是可疑,想起自己在灶房的角落里确实藏了珍贵的燕窝,说不定就被她发现了。燕窝原本也属药材一类,被统一归置到人参c石斛c灵芝c虫草等锁在专用的药库中,近来冬凝阁中的秀夫人因着身孕的关系极需要滋补,几乎是日日都要食用,管事的嫌麻烦,就将燕窝储备在灶房中。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虽有数量记载,却未必能记得那么精细,真若取一点来用也未必会发现。这些事原本下人们是存了一百个心都不敢偷的,怕就怕在上面指明了是给秀夫人用的,真出了事,他这边肯定少不了责罚,又不能得罪了其他的夫人。说是责罚算是轻的,风云骤变的事都要看主子的心情,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正在管事的为难之际,如意已经抢过芷澜端着的碟子,訾眉冽目嘲讽道:“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相府,你们家小姐既然嫁入了府,那也是属于这府中的,还有什么是你们的?况且这燕窝又没写名字,我说你是偷的你就是偷的,你还想狡辩不成?!”看看谁会信你。如意覆耳在芷澜鬓边小声说着,如她主子一般嚣张跋扈。 “你”芷澜佯装怒道。 管事的见气氛不对,忙上前劝慰,他既不想得罪了如夫人那边,又想给大夫人做个顺水人情,毕竟事情闹开了去谁都没有好处。 “如意姑娘,您听老奴一劝,既然东西找回来了,就算了吧,莫要伤了和气,毕竟那边是正主,真要闹开去,惹恼了相爷,你家主子是没事,吃亏的可是您。”两人低头耳语着,芷澜也懒得听他们的对话,见自己目的达成,如意对她也深信不疑,只无奈道:“不就是一碗燕窝粥嘛,至于这样嘛,给你便是。”芷澜气呼呼地将碗甩下,瓷碗应声溅了些渍沫出来,她转身就走。 如意在芷澜背后哼了哼,芷澜却暗暗偷笑。她是知道如意怀的心思,她若以为这碗是燕窝粥,定会拿去孝敬她的主子,等她主子真正醒悟过来,届时可想而知她的脸色该会怎样了。 朝夕想想就觉得好笑,他们争了半天,却发现不过是碗白粥,又或者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出来。芷澜做的好,都要忍不住拍手称绝,这么狡诈的脾性真是对了她的性子,甚合她意。朝夕喝着碗中的白粥,驱赶着芷澜,鼓着腮帮子笑盈盈道:“好芷澜,好澜儿,你就去给我看看嘛。我已经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两个笨蛋会有什么反应了,若不是我自己去说不定就会大声的笑出来,我也绝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你放心的去吧,你小姐我会给你做坚强的后盾,嗯,后盾。” 朝夕的话多半是坑爹的,芷澜的脸色都不大好了。扭捏地朝晚晚求救似的看去,这一来一往彼此间更多了份亲厚,朝夕原也不是拘束之人,只要不是对她有敌意的,她都能和人成为朋友。 “晚晚姑娘,你就劝劝小姐吧,别让我再去了。做了这一次事我都吓死了,哪还有胆量再去,这不羊入虎口嘛。”芷澜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夫人”晚晚拗不过芷澜的摇尾乞怜,活像只求抚摸求安慰的小狗,只好对朝夕开口道。 朝夕摆了摆手,爬到小塌上继续喝粥,那手势别提有多傲娇霸道,是坚决不允许的。“不过么”她想了想,露出意味深长的狡黠表情,“若是晚晚肯叫我朝夕,那你就可以不去了。”她撑着下颌,眸中尽是无尽的慵懒风情。她早就听厌了小鱼小燕动不动就叫她夫人c夫人,她不差一个忠心的奴才,就差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那时的她是自负自信的,她以为只要自己用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以同样来待她。抛却了过去,至少这一次要好好的活着。 晚晚无奈只好妥协。然而朝夕是那种有心事没有做完会难受的人,自然芷澜唤不动,她又派了小鱼小燕去打听。小鱼小燕对她这个主子又比不得芷澜那么放肆,只好替朝夕去办这件苦差事。据小燕回来细禀时说,她的一个同乡在秀怜房中伺候,到将此事全看在了眼里。 如意端着从芷澜那边抢去的燕窝粥去冬凝阁时,司夜离已经在阁中与秀怜说话了。秀怜娇滴滴的撒娇,说自己没胃口,近来孩子好动,想着是要自己的父亲多去看看他云云。司夜离宠秀怜是全府皆知的事,秀怜也毫不避嫌的挨着他坐,如意将碟子端上去,司夜离接过瓷碗,就要亲自喂秀怜。哪知秀怜白日里平白受了些气,又不敢对着司夜离发泄,她想颐指气使的问又不敢问,这件事原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她若问了无疑是自寻死路,惹恼了他,自己的这般锦绣日子怕是要难过。司夜离劝说了几次,秀怜都对他爱理不理,到还真把他惹恼了。司夜离气道:“你若不想喝这碗燕窝粥,以后就别再喝了。”说罢,他自己将这碗粥喝了。这位勤俭节约的相爷若是没喝还好,这下发现他们在唬弄他,更是气的不轻,当下就下令撤了秀怜的福利。秀怜哪肯作罢,直说此事与自己无关。司夜离招了如意来问话,这下如意到是老实了,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事情说开了,众人就都想明白了,恍然自己是被骗了。司夜离恼道:“让你别去招惹她,怨不得别人。”他丢下这句话也没在她阁中过夜就走了。秀怜在气头上,原是想让司夜离哄上一哄,结果到把他气走了,对着如意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時夜已深,府中却是人人都知道了这位夫人闹了个笑话,都跑出来看好戏,最后还是伯恒将她劝了下去,又严令府中绝不准再提,此事也就过去了。 朝夕是想不到那碗粥最后落在司夜离手里,若是想到,她阴暗的想,她非在里面下点砒霜,届时又能赖在秀怜头上,想想就觉得能出口恶气。 芷澜不似朝夕那么乐观,他们这次既招惹了秀怜,又招惹了那个阴沉不定的司夜离。秀怜吃了哑巴亏,明着也不敢对付他们,不知道暗地里又会使些什么绊子出来。司夜离那边虽看起来是风平浪静,赖得理他们这些小打小斗,芷澜尤是每天都战战兢兢,她是见识过相爷无情的一面,又怎敢心存侥幸认为他是在对他们的放纵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春风暗抚 事情原比他们想象的快上许多,也不知是天意如此,司夜离带去的密函尚未到达黔郡,那边已经出了事。也不过是瞬息的事,天已变幻莫测,早就风云骤变,风起云涌。黔郡的急报一波一波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凤都,怕是朝堂内外早就乱成一团。急报是丑时送达的,西凤帝才刚入寝不多时,殿外的太监就急急忙忙来传报,因着送加急奏折的是御林军统领段晏,徐暮也不敢怠慢,只得呈了奏折上去。此时距离早朝不过两个时辰,西凤帝当下震怒,令徐暮去召了司夜离连夜前往宫中。 在来的路上司夜离得悉了此事,黔郡用赈灾所用银两铸造的堤坝经不起洪水的袭击坍塌,洪水来势凶猛,一路途经几个村庄,淹了数千人不说,害得灾民流离失所。眼看着县令已经无法阻止灾民的群起奋勇,民间对朝廷也是怨声载道,直言西凤帝根本就没有将这笔灾银拨款下去。 司夜离隶属文官,又身为辅相,当属直辖管域吏部,现在这件事出在吏部,和他脱不了关系,西凤帝便是责问,也是拿他先开刀。 他望着浩瀚无垠的无边夜色,眸中幽暗,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慢慢收紧,多少次他曾这样跌落谷底,眼看着就要看到黎明前的曙光,又一次被人推入黑暗。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无非是想要摧毁西凤帝对他的信任,可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个对手在害怕,害怕他的强大,害怕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威胁。 西凤帝端坐在乾清宫的书房中,身上披了件明黄色的长袍,发已束冠。夜色深寒,他却尤似感觉不到。桌案上摆着成沓的各地送来的奏折,有些已批阅的摆放在一边,更多的是尚未看过的。橘黄的琉璃盏中散发着明亮的灯光,殿中仅余徐暮一人在伺候着。 推开厚重古朴的殿门,沿着长长的青石铺成的地砖,那人就坐在案台后,虽然毫无声息的在翻看奏折,殿中唯有层层纸章发出的清脆声。却无端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颤巍,和一股肃杀的不安气氛。徐暮见是他,朝他做了个暗示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说让他悠着点,皇上正在气头上。 司夜离上前一步,撩起袍服,双膝于地,恭恭敬敬跪下道:“奴才叩见皇上。”他的语声不悲不亢,在这瞭亮的大殿中自成一股特色,低沉中饱含着如沐春风般的清悦,正如他的人一般清逸脱俗,翩然优雅。 西凤帝含眸凝注在案台上龙飞凤舞的字体,一行行一字字皆是对此次辅相疏责的鞭笞声。作为西凤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可视作为他的心腹,自然也有人想将其除之后快,又甚者先将他拉下马。怪只怪司夜离风头太甚,又无可找出他的把柄,只好借由此事来扫一扫他的风头。此时墙倒众人推,古往今来都无可厚非。在朝中与他交好之人有之,又有谁敢真的出声去帮他。他心中自当清楚,这件事无非是他圣眷太荣,早就蓄谋已久,否则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西凤帝并无让他起来,司夜离也不敢起来。望着高案上神情肃穆的老者,他似乎有些恍然,竟怔然地凝视着他。他知道西凤帝是对自己失望了,因为在那位老者睿智的目光中满含着落寞。或许也不是对他的失望,而是明明知道朝中有着那么一股势力想要去摧毁他安插的棋子,可却无能为力的任人对自己步步逼近。他明明知道是谁,却下不去这个决心除去。为权者,最忌讳的便是优柔寡断。他想要以此来挟制住这股势力,他在等,不知是等一个结局,还是等一个开始。 然而,司夜离也在等。他在等这张黑手浮出水面。对他的打压或许只是一张编织的网,想要网住的是更大的利益。他们没有证据,唯一与这件事有关的便是陈政亦,他自己或许都在迷雾中,被人利用也未可知。 早朝的时候,果然吏部尚书的位置是空着的,据闻陈政亦滥用职权,私自收受好处,已被关进天门府的大牢收押。这件事委实说不过去,若说滥用职权给自己的小舅子还说得过去,这收受好处一说又是如何说起。堂下官员议论纷纷,说是刑部从陈政亦的小妾柳絮那里搜出了不少赃物。柳絮支支吾吾无法辩解清楚,当下也被关进了牢中,而她的表哥也早就携款逃之夭夭,哪怕是一桩冤案,也哪里还说得清。官员们叹息之余,也只叹陈政亦哪里会想到被一直宠爱的小妾给坑害了。 当然,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也非追究是谁的过错之际。百姓们只知道是朝廷的责任,若说非要找个替罪羔羊也于事无补,当今之计是要如何善后和安抚。事发之初,西凤帝已派人代表朝廷前去,但显然无法昭显朝廷对百姓的重视,以至局面更是僵持不下。官员们终于提议,不诺就让大皇子前去安抚人心,届时再派御林军一同前往押解赈灾的物资。此事非一朝一夕能完成,耗时巨大,怕是再回来时,大皇子的风头更是无量。现在太子被禁闭,大皇子若是对社稷有功,那只会令他离将来的皇位更近一步。 西凤帝抿唇不语,他的面容被隐在九旒冕之下,十二串玉珠同时将他与大臣隔离开。没有人能揣测得出帝王座上的王者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是想将远在边疆的贤王召回来?大臣们各自揣测着心思,又各自打着算盘,仿佛早就笃定会派大皇子前往。临下朝,大皇子走在前面,不少大臣则跟在后面趋炎附势,言笑晏晏的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事。 司夜离望着志得意满的大皇子凤云殊,黎明的霞光照向万里,而那个人背对着光,光影朦胧间,那一身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淡淡笼于周身,晨风中迎风招展的袍沿猎猎作响,耀金的霞紫如阳光下披着战袍的战士,倨傲的看着他的猎物。他淡淡回眸,春风般轻柔抚过的笑意溢满唇角,那一笑,天地失色。 凤云殊挣脱人潮,朝清冷的他这边走来。司夜离俯身行礼,凤云殊执掌按上他的肩头,笑得意味深长,“司相,其实以你的才华又怎会不懂得审时度势,父皇老了,可你还年轻。”那句话既轻又浅,如流风般随逝,却只有司夜离能听清。凤云殊拍了拍他的肩,将他肩上残碎的落叶扫下。 要想拉拢一个人,要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曾几何时他也学会了这招。只是,他还没到落魄到需要依附他的时候,因为他还不足够跌到最底层。就算是最底层,他也有能力自己爬起来。 出了皇城门,方踏上轿子,他慢慢如雕琢般的笑颜开始一点一点龟裂,当眼底只余下一片狠戾与冷漠时,他缓缓闭上眼。墨色的软轿绣着相府独有的繁复花纹,他屏退随侍的侍女,两个侍女伺候的时日久了也能感觉出气氛的诡异,都战战兢兢退出轿子,轿夫沉默的走着。此时已近辰时,路旁林立的商铺正要早早的开门,看出是相府的轿子都恭敬的避退开。 “流锦。”轿中的男子温言道,他本就受了风寒,寒毒侵体,尚未好全,朝堂事物繁忙,又来回的奔波,声音中满含着疲累。 流锦一柄从不离身的宝剑紧抱在怀中,靠近轿帘,贴着耳朵听轿中人的吩咐。 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沙哑声道:“按照计划提前行动吧。”他的话低了下去,声音渐渐消失,良久都只是轿夫抬着轿沿轻微的走动声。 他是累了,劳心劳累到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三月三,又为立时的春种,所谓春之祭,也是寓意在一年的春分之际能取个好兆头,望能在这一年中的农作物有丰收,顺风顺水。春之祭于西凤来说本身就是个重要的节日,除了表演c比赛c也是难得的城中闺秀一齐露面的时候,届时也能一览名门公子的风采,场面盛大之余,指不定倒真能有看上眼的。当然,除此外,深受西凤百姓爱戴的宫廷祭司也会前来祝祷。平日里,他们住在皇宫御用的占星殿,凡不得允许,常人难以见到。便是宫中都有繁杂的规格,若非节日,除非祭司推算出什么需要告禀,才会觐见帝王。 西凤是个信奉神灵的国家,祭司相当于国师,在祈祷祝寿等需要神灵护佑的时候,或者打仗推算的时候,都少不了祭司。祭司不仅是一个国家的象征,更深受子民的推崇,连皇室都礼让三分。 祭司又分为最高等级的大祭司,占星师c演算师c推术师等,最小的莫过于巫师,层层等级分明,只唯一一点皆是男子。 祭司院与佛寺的不同之处或许只在于,祭司院乃佛宗的一支,只专供皇室之用,是从佛宗中选出的最有慧根的弟子,分别授予的职业。祭司院为皇室任职已久,历代都有记载,久而久之也就从佛宗中脱离出来,为显区别,已不需要剃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春风暗抚 往年的春之祭都异常热闹,今年由于各地都频出事端,朝廷为减开支,也不赞成大张旗鼓,仅以简单为主。这种事本来就是内命妇在操办,外面的人不知内情,依旧是热闹一片,翘首以待。然而朝堂上的事,却是瞬息万变的,比如黔郡之事。西凤帝并未派任何人前往黔郡支援,只以先前的两位官员特使压制着。偏偏这个时候,司相又爆出卧病在床,好几日都不曾早朝。也有人揣测司夜离这是在称病避灾,病乃非病,故意装出来的。有些人不以为意,当日西凤帝深夜召司夜离进宫,两人所言之事不为外人道,则认为司相或许是被皇帝训斥了,更甚者失了帝心,才会暴病的。索性这病来得奇怪,难免会有诸多垢议。为此,西凤帝特意遣了院正前往替他诊治,说是风寒侵体,积劳成疾,怕是要将养好些时候,这才打消了朝中的风言风语。 有些嗅觉灵敏的到是闻出了些味道,在这微妙的关系中,还不足以击垮这个曾经深得器重的重臣,只是此事毕竟在皇帝与司相中划了道刻痕,未免司相功高盖主,也未免司相太得人心,做事掉以轻心,黔郡的事他已插不上手。这可是个灸手馍馍,就如掉下的馅饼,谁捡了都是好事,做梦都要笑醒。首先,西凤帝已派了人打头阵,丢鸡蛋丢烂菜的苦差事都有人承担了,这就缓解了灾民心中的愤怒。那么,朝中若是再派人去,无论是谁,都将是解他们水深火热的恩人,如一汪清澈的泉水,及时的浇灌下去,在百姓心中必定犹如再世父母,值得他们拥戴。 这也就是为何司夜离会一夜之间病倒的原因。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做了别人的踏脚石,还赚取了他的美名。当一个人自负极为聪明的时候,偏也见不得别人学着自己,或许是讨厌看到翻版的自己,也或许连他内心里都未必是认可自己的。又甚者,当那人付出的是真心之后,也同样会看不得别人的虚情假意。司夜离是哪一种,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然则相府中,这次司夜离病倒,平日往来的同僚倒是少了来探望的,他也索性闭门谢客。伯恒守在夏玉阁,内又有流锦等一众府卫,连他的小妾都不得见。这几日,虽有秀怜常常来闹,非要进阁去看看司夜离,其余的妾侍都有来过,明知吵闹无用,换了种方法算是聊表心意,有煮粥煮汤煮补药的,也有贴心送自己针织绣品的,伯恒统统收下后,一切的回音都石沉大海,只有一句话“相爷需要静养,各夫人请回。” 当芷澜劝说朝夕也意思意思去一次夏玉阁时,朝夕正懒洋洋躺在小塌上,左手拿着话本子,右手磕着瓜子,脸都没抬一下,迷茫道:“我生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来看我呢?”一句话将芷澜噎死。她若要有那闲功夫,不如看几个故事还有趣些,她可记得某些人曾经说过要让她这个夫人在这个位置上坐到死,除此之外其他的永远别想得到。咦,她怎么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对她说过的?她明明从没和他说过话啊。朝夕有些幻觉了。揉了揉发沉的脑袋,想必是盯着书看了太久。不予理会芷澜对她不争气的埋怨,在小丫头犀利的忿恨眸光中,恨不能将她戳出两个洞出来。朝夕扯过一旁的布衾,厚着脸皮继续睡回笼觉去了。人生若此,吃吃喝喝睡睡,这般悠闲,不就是她一直奢望的么。有何不好? “那个,不管任何事都不许打搅我,听到没?”赌气睡去前她还不忘叮嘱。她可是最讨厌睡不好的,万一睡梦中正在做什么美梦,被人拦腰截断,那肯定是世上最悲催的事了。 芷澜无奈的点头,“知道了。”她的这个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睡时多醒时少,整天就浑浑噩噩的,真不知道她还能懒成什么样子。 朝夕这一觉睡得沉,至翌日玉雪亲自登门她都在睡梦中。晨光中翠薄清透的露珠栖落在枝头,檐角的水滴越渐在融化,早春的花散发着清幽的淡香,这一切宁静中的美好,却掩盖不住兴奋而雀跃的心潮,每一位凤都的百姓都在期待的盛事。 “小姐,该起床梳洗准备了。”芷澜撩开层层陇纱,随之其后的小鱼小燕放下手中捧着的绣盘,绣盘上用红色的锦垫托着的,是今日需要穿的华服c首饰头饰c绣鞋,以及梳妆需要的胭脂水粉,净脸的玫瑰水等一一呈上。芷澜见叫了朝夕无用,走到窗前,打开窗,让光透进来,照亮屋子。稀薄的晨光随风轻轻舞动,撩拨着陇纱映散在青石地上,点点七彩的光晕夹着珠帘清脆的环佩声,如美妙的乐章,奏出最华丽清悦的音符。朝夕在这片如诗如梦中睡得越发深沉,间或换了几个姿势,唇瓣露出惬意的笑,嚷嚷着“还早呢!”,抱着布衾往里榻缩了缩。 芷澜几乎要抚额,凝眉扯了扯朝夕紧紧环抱着的布衾,纹丝不动。别的阁中夫人怕是早就对这场盛事期待已久,都早早的起来打扮,生怕被比下去。与其说这种场合是斗智斗勇,不若说是实力与智慧的比拼,容貌与涵养的比拼,及衣饰间的比拼。这种华丽的秀场,就是名媛贵妇难得秀出自己,与别人一较高下的时候。他们的穿着打扮不仅关系到个人的面子,他们身后所代表的身份地位都岌岌相关。玉雪刻意叮嘱过他们,千万要装扮好朝夕。朝夕如今是顶着司夜离夫人的头衔出去,原本人们就都好奇司相为何会娶她,对她的容貌颇多关注,哪怕是骂声一片,都不影响她如今在凤都的人气。司夜离这次又因受黔郡的事牵连,在朝中的官员中难免有所非议,排挤在所难免,所以未免对他过多的关注和垢议,他又尚在病中,这次的春之祭他不会去参加。那么,仅以一人带领全府侍妾的朝夕就要第一次独自撑起这个家,面对这些流言蜚语。 芷澜看得出来,即便是她被允许进库房挑选最华丽的服饰,府中的下人都不看好朝夕,认为她会给相府丢脸。芷澜护主心切,嘴上不说,心里急切,奈何朝夕偏偏无动于衷。 “不早了,梳洗c沐浴c更衣c妆扮都是需要时间的,还有我为小姐特制的早饭,有你喜欢吃的茶酥糕哦。”芷澜献宝似的拿出盘糕点,上面平整的摆放着淡绿色梅花状的精巧茶酥糕,每一块都偎贴成四方形,如宝塔般垒叠着。茶酥糕的好吃之处在于,是用名贵的鹤云针为主料,熬制出来的茶叶水参杂在酥皮中,糕点中带有鹤云针独特的香味,当真千金难求。莫说普通人用不起这种茶叶,便是有也舍不得喝,像朝夕这种奢侈的用作糕点的,怕是实难寻其二。芷澜记得,朝夕每隔几天就要吃一次,做法还是她亲手教给她的。 朝夕挪了挪身子,闭着眼睛想要去抓茶酥糕,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她成了朝夕后,和原来的朝夕口味没什么变化,连身子都继承了她的阴寒。他们都以为她从昨日睡到今日,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半夜身子极度之寒,如浸在地窖中,疼痛难忍,整个身子虚弱到无力出声,冷汗几乎浸湿了整条布衾,未免睡在外室的芷澜发现,她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肯嘶喊,连嘤咛声都不敢有,深怕芷澜听到,望着夜色从黑暗到灰蒙,熬过了这段痛苦,她才挣扎着换了条布衾慢慢地睡去。朦胧中她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她也想起来,可是身体太过虚脱,她实在爬不起来。 昨夜没有月亮,她日子又过的混沌,差点忘了每次月圆之时就是自己寒毒发作之时。她想了想,芷澜并不知情,她也是后来寻机会问了陈三才知道的,陈三说寒毒无解,只能自己克制着,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嘱咐了陈三不许说出去。既然如此,她每月都要发作,芷澜在她房中也不大方便,还是让她搬出去的好。 “小姐,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想要出府去看看嘛,现在正是好时候,难道你想错过这个好机会?”芷澜继续鼓动着。 她说得没错,府中规矩繁多,想要出去一次需要报备,详述地址c事项等,出入府都有详细的时间规定,再经由管家伯恒同意后,拨于府卫和随从方可出去。这么麻烦的程序往往也限制了夫人们出府的次数,毕竟被监视着的感觉总不大好。 朝夕闻言倒是来了精神,睁开稀松朦胧的双眸,她此刻眸底澄澈,恍如一个出生的孩童,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懵懂好奇,无辜的回望着芷澜。芷澜早就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免疫了,小鱼和小燕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朝夕,仿佛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被定格了。眼前的女子隔着重重纱幔后,身上一袭白衣亵裤,墨色的乌发由肩头披散垂顺在腰间,柔和的脸部线条,不加修饰的五官立体分明,除去不看那块可怖的伤疤,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实。他们不敢说自己看过多少美人起床,有些美人在未加修饰的装扮后实在难以入目,可是像朝夕这种美得那么不真实的,确实不曾见到过。或许是那种朦胧到透明的美,如雾似幻,淡化了她脸上的伤疤,反而更突显出她本身隐藏在深处的澄澈纯净的美。她坐在床畔,细碎的波光如散落的碎金般镀身在她四周,耀得人晃眼,恍如一阵风吹过,她便会消散不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春风暗抚 芷澜咳了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与小鱼小燕一齐伺候朝夕更衣。春之祭会在巳时正式开始,虽说专门设置了各府的席位,却也因着届时会人山人海,未免围观的百姓堵住入口而挤不过去,弄得异常狼狈而早些去。朝夕委顿的倚在靠垫上,闭眼打盹,任着他们摆弄。她对春之祭的兴趣没有去府外的街肆来得浓厚,所以当芷澜非要朝夕穿上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罩镜花绫披帛时,朝夕怎么都不愿意穿上。她在府中懒散惯了,也不需要刻意去装扮,平日里穿着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多数的都是素色颜色单一的服饰,现在要穿上这种繁杂又厚重的华服无疑是在她身上装了个大石头,束缚着她不可随意的摆动,连走路都要规规矩矩,迈不出大步。裙子好看是好看,近百只颜色各异的蝴蝶如立体的绣在裙子上,每走一步,都如蝶翼振翅傲飞,而她则如跌落在一片花丛中。 “就不能穿这件吗?”朝夕哀求着拿起她最喜爱的一件白色织锦罗裳,袖沿上用暗绣贴面绣着红梅,袍底则是淡淡的用浅丝勾勒着优昙花,曳地的裙摆悠扬如云,轻柔灵动。再罩以素色的披帛,端得是一副轻灵曼越的模样。 “不行,太素了,昭显不出你的身份。”芷澜无情的打击着朝夕,明知她对那件罗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愣是假装没看到。“那件衣裳小姐回府后可以天天穿,但今天不行,来,把这件套上。”言下之意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夫人,这条云缎裙可衬你了,夫人身材又好,穿出去可将其他的如夫人都比下去,夫人为何不肯穿呢?”小鱼为朝夕整理着肩上的丝线,满心欢喜的问道。她是真的觉得这条裙子是专门为他们夫人准备的,也就她能穿出这种逸动气质。 “小鱼说得是,夫人定能力压群芳,成为这次春之祭上最耀眼的那一个,我们会为夫人装扮得美若天仙。”小燕雀跃道。帮着芷澜展开那件妆缎镶银狐皮大氅,披在朝夕身上,又为她理了理领口的狐毛。 朝夕满脸黑线,敢情他们是要她出去比美呢,怪不得那么用心。朝夕被拉着坐到铜镜前,镜中那个梳着随云髻,头戴宝蓝点翠珠钗c镀金镶宝石碧玺翡翠花簪,腰间束以碧玉藤花玛瑙玉佩来替换她日日不离身的璎珞流苏结,又佩上她束在腰间用以熏香的荷包,腕间覆以珊瑚手钏,同以景泰蓝红珊瑚耳坠。胭脂粉黛勾勒出她微扬的眼尾,艳丽而精致的妆容,左脸上的疤痕用花钿细细的描绘出几朵红梅,反是衬得她邪魅妖艳风情无边,与往日的清新淡泊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朝夕眨了眨眼,这个如火一般耀眼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小鱼小燕也得意的望着铜镜中自己装扮出来的女子,层层脂粉掩盖下,她似乎更加挣脱束缚娇艳如花。如果说先前的朝夕是水中的仙子,那么现在的她则绚烂的如骄阳下最热烈的焰火,这种美多了一丝烟尘气,却更加真实。 “咚咚咚”未掩的房门外有人敲了敲,随即进来请安道:“院中无人,奴婢猜想定是在夫人房中为夫人梳妆,奴婢就斗胆进来了。” “快起来,这里有哪个人不是你认识的,说客气话做什么。”朝夕高兴的转头,发鬓间的环佩叮铛一阵脆响。她取了个锦盒边将璎珞结放进去,璎珞结是朝夕来异世时唯一拽在手中的东西,对她非常重要,她也不希望带出去弄丢,边与晚晚说话,“晚晚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那些花怎样了?好像已经活了,我还不敢肯定。” “好。”晚晚屈身看了看重新种植的花,已然没有了先前耸搭着脑袋,都意气风发的以最骄傲的姿态绽开着。晚晚一怔,赞叹道:“夫人当真手巧灵活,花都活了过来,夫人无需再担心了。” 朝夕笑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迂腐,让你私下里叫我名字,怎么都改不过来。”她假装嘟着嘴,不过既然花都活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收拾妥当,正要临行,又想到什么,拉着晚晚道:“宫中有让你们参加春之祭吗?” 晚晚摇头惋惜道:“宫女或许还能跟随在主子身边参加祭典,但我们身为医女,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这好办,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呀,至于宫中,派个人去说一声是我留了你在府中,没有人敢为难你的。反正我也不认识什么人,你在我身边我们还能说说话。” “这样可以吗?”晚晚为难道,她不想让朝夕难做。 “晚姑娘,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样扮成小姐的侍女,这样混在人群中就没有人会起疑了。”芷澜也帮着一起怂恿。“我房中有没有穿过的新衣裳,我去拿来给你。”说罢,急匆匆跑出去,还与门口的来人撞了个满怀。“哎呦,你看着点呀。” 侍从连连道歉,蹒跚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给朝夕请安道:“回禀大夫人,其余的夫人们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轿夫也已候着,伯管家差奴才来问您,何时可以启程?”言下之意是他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了。为显示她的身份,伯恒还特地来问她。朝夕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府中的主子地位,忽然就有了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还挺爽的。 那她是否可以发号施令了?掩了掩唇瓣的笑意,原是让他们再等上一等摆摆架子的,再一想,那些人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等他们移上轿子,轿夫再驾着他们前行,一行人定是又要花费一番功夫,若是被她再拖延,怕是赶不上祭时了。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遂说道:“你且去告诉伯管家,让他们先走,留最后一顶轿子给我就行。”她还要等晚晚换衣裳。 侍从恭敬的领命去了。 “小姐,你快些。”待芷澜一路的催促下,朝夕他们一行人赶到正府门口时,玉雪他们的轿子果然已经遥遥行至街角,浩浩荡荡的尾角已然看不到。朝夕竟然在冬日里跑得满头大汗,在轿夫们惊讶的目光中毫无形象的迈上了马车的轿子。轿子宽大,晚晚和芷澜都坐在车上,一路颠簸着缓慢前行。他们先前夺命狂奔都比朝夕跑得快,朝夕的裙裾束脚,迈得慢,后来她索性将曳地的长裙拎起来,抱着跑,这才有了轿夫惊讶的一幕。他们所到之处怕是没有不惊讶的,甚至惊动了在花园中下棋的两人。 “方才以迅雷不及掩跑过去的人影,难道是弟妹?”鲁潇然手中执着一子故意问道。 那个身影跑得太快,其实大家都未必看得清楚,但经他这么一试探,司夜离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其实和鲁潇然一样对朝夕都是陌生的,哪辨得出她的样子。鲁潇然感觉司夜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只浅笑凝着他,他脸色苍白,尤透着一股病中的戾气,他今日着一件月白长袍,甚是单薄。修长的指腹同样执着一枚棋子,冷风袭来,他咳了几声,凝眸望着如一阵风般消失的人影,挟带着一同消散的是她清脆的笑声,恍如来自天际的泠泠妙音,驱赶走一切阴霾。 他抿唇沉默不语,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似沉浸在这曼妙清越的笑声中,这么干净清澈的笑令他回想起了一个故人。那个人能奏出这世间最美妙的音符,也是这么的澄澈,如能洗涤人的灵魂。可那人本身却是那么肮脏的一个人,言笑间或许已杀人于无形,因他死去的人不知几多。那样一个人,甚至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却为能听到他弹奏出的曲子而甘愿死去的人又不知多少。只是,当他落寞的说这世间没有能懂他的子期时,不知是否应验了那个宿命,最后依然惆怅的逝去。斯人已逝,何必再想,一切已经过去,那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不是么! 然而,那个女人,他在想什么,也不知她在耍什么花样。 “那边的事进行的怎样了?”他转了个话题适时的问道。 鲁潇然终于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执着的棋子缓慢落下,他以为自己是深思熟虑的,谁知司夜离轻轻丢下一子,已将他全全围住,统统围剿截杀。鲁潇然深知自己掉入了司夜离的圈套,也不着恼,等着他将棋子一点一点吃掉。眼前的半幅局势他显然已呈颓势,别人棋高一着,计成一筹,他也无法,只能在下半局迎头起追,望能赶上。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只不过穆达索需要高一倍的酬金,按照我们往日的合作,这次的交易似乎亏得有点多。”鲁潇然抿唇呷了口热茶。 “你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底线,若他再敢勒索,那么交易将取消。” “若是取消,那凤景行那边闻至消息赶回来怎么办?” “他回不来。”那人寡淡道,撩起的薄唇轻轻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况且,宁浩也不会让他回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春风暗抚 “那你为什么还”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已经了解。那人做事何时有过差错,都是步步精心算计过的,为了算无遗漏,定是每个细节都想到了,未免宁浩阻不住凤景行,他特意加重赌注,为保万无一失。也算是在暗中助了宁浩一臂之力。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大皇子所为而非别人呢?不是什么都没查到么。 他似乎看出了鲁潇然的疑惑,浅然道:“我这边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可是我却听到一个消息,说大皇子最近身的侍从在黔郡一带私设地下钱庄,而柳元又是个好赌的人。假设柳元因输了钱继而被凤云殊设了这个局也未尝不可,凤云殊自是不会承认这件事,也牵扯不到他身上,但若是皇上知道呢?” “那么他们自以为是的局就会被围死,届时可能就会玉石俱焚,谁都得不到好处。”鲁潇然一语道破。 他借着这次卧病,既是要在西凤帝面前为他的失责做出悔过的模样,又是要隐藏在暗中,只有退出了战局才能看得清这场局中谁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八荒郡,禹雁县,牧村。 这个最靠近南燕交界处的贫瘠小村庄,往来几十里皆漠漠皓石,杂草遍野,泥泞沼泽纵横交错。临近的几个村落早年也因资源匮乏挨不了饥迫走的走,逃的逃,举家迁往别处,稀稀散散为数不多依是不愿离开祖地的,也被常年滋扰抢夺的南燕人逼的不得不迁徙,如今到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城。村落中只剩下空匮的屋舍,布满蜘蛛丝网,许是有些走的急了,锅碗瓢盆撒落一地,农疏瓜果早就枯死,一堆烂藤蔓挂在屋前的架子上,像极了被人打劫过的场景。 牧村虽也贫瘠,却是村中的男儿都征兵保家卫国去了,独留了老弱妇孺死守着,盼望着有着一日他们回来时还能找到自己的家,就是这份信念支撑着,才不致一次次被欺凌被强霸而退缩,便是这样的隐忍,得来的反而是愈加肆无忌惮的羞辱。村中的一位妇女被东燕人强行霸占,而此时女子已怀有身孕,却是因此小产,不堪受辱而自缢,这其中的曲折可想而知。这本非件大事,却是不知怎的传到了军中,妇女的丈夫得悉此事忿怒异常,他们枉为人子夫婿,竟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住,悲恸中不顾军纪,强行返回牧村,招了十来个人连夜赶往东燕,寻着画像找到逼死妻儿的凶手,势要其抵命。东燕人高马大,游牧民族的矫捷擅斗生生将男子压下,到最后竟是连男子都难逃厄运,随妻而去。目睹此事的西凤人见势不妙忙拖着男子的尸身回国,回去后将事情加以添油加醋传出去,本是担心男子因私逃一事而触犯军纪的同伴闻讯噩耗,本也是在与北魏一役中苦苦求生回来的人,心底的血性方才压下,又才将起。这东燕也欺人太甚,往日诸国中的贸易往来就一直欺压加价,关键时刻还趁火打劫,真当他们西凤打不过东燕吗?这才引发了后来群起奋勇,状告到西凤帝面前。 西凤帝此次派遣宁浩及贤王前往,一则镇压,一则施恩,恩威并施,也好免去两国再次的争锋。此时军队正是驻扎在牧村外不足一里,也给了牧村的百姓一剂有力的强心针,朝廷是在乎他们的,也会尽全力改善他们的现状。 夜已正中,连绵的帐中簇簇火舌尽数已灭,只余帐外巡逻的守卫燃着火把如一条烟火般转瞬即逝,而此时主将的帐篷中却倒映着两个身影。 “宁将军是为何意,本王事既了,为何不能回凤都向皇上禀报军情呢?”男子冷冷逼视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老者,说是老,其实只不过比自己皇兄虚长了几岁,却是常年行军打仗,眉目间早就布满风霜,一双眼形容枯蒿,鬓间染满白丝,精神却不似这个年纪散发出的抖擞。那份威严的气势便是在他这个皇室成员面前都半分不减。 “王爷息怒,老臣并非要阻拦,而是老臣接到北郡齐王的邀函,还望王爷过府一叙,以示两国邦交的友好诚意。”这种面子上的事说难听些就是作样子给人看的。 “哦?本王与齐王素无交情,到是听说宁将军在东燕的名声都比本王大些,他又怎会舍你而取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呢?还是,宁将军将这个殊荣赐给了本王呢?”言下之意他早就知道齐王邀请的是宁浩,故而出言讽刺他。 宁浩也不恼,自己眼前的本非善类,不过是在西凤帝面前装出一副与世无争c闲云野鹤,是为兄弟死的假象罢了。这些年借着为朝廷的名号贤王在百姓中的声望并不比司夜离差多少,只不过一个是生在皇室,一个本是出身草根,才让百姓有了些距离,漠然承了皇室的情,反倒拥护了司夜离。光凭这点,贤王就足有一百个理由憎恨那个看似云淡风轻的人,骨子里指不定有多阴险。 贤王当初放下皇位,难保不会有后悔的一天,他的目的是什么,终有一天会清楚。况且贤王背后是太后,一旦他得势,那么他们这些人又会比现在的处境好多少? “王爷说笑了,这种功劳若属于老臣,老臣自是求之不得,怎会嫌多呢!”他这么说倒也实在,谁不知宁浩近年来战功卓绝,又喜抢风头,真是出尽宁氏一族的脸面,总算在多年后又为曾经没落许久的姓氏冠上了无上的荣耀,甚至比之而过及。 只是,心底里,谁都清楚,各自的探子都送来了密报,凤都此时等待着众人的究竟是一块多大的喜运,若说天上掉了块馅饼都不为过。摊在谁头上,都是举世垂史的功勋,对于百姓或许是灭顶的灾难,而对于他们却是在通往权利巅峰道路上的一剂催化剂。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赶上。 凤景行凤眸眯了眯,看来宁浩是铁定要和他打哑谜,他这么阻着就是为的拖延自己的时间,好赶不上回朝,继而让他这个表侄子凤云殊捡了个便宜。这个时候,也只有凤云殊堪当此任,有他这个表舅舅在背后辅佐,当真是无往不利。 宁浩偏是要打哑谜,他却偏是要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看谁算计得过谁。 “宁将军是聪明人,聪明人不说瞎话,本王今日就卖将军个面子,这个情也自当送给我那个大侄子,只是将军,本王既然送了你这么大个情,你不该回报给本王点什么吗?” 宁浩一凛,眼底的戾气被掩藏的极好。凤景行说的对,他若要强行走自己怎么都是留不住他的,他既然能看透,又为何要卖他面子,这人的心思越发深不可测,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互予的? “王爷如今还有什么可缺的,若所缺,也是宁浩给不起的罢。”他冷然道。 “不——本王正缺一个可联手之人,或许将军也正有此意?”凤景行挑眉问道。 联手?他可真是说笑吧,他辅佐凤云殊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皇位除去凤衍这个不成器的强有力对手,就只剩下他深得皇帝信赖,他忿的觉得自己能和他联手?可又转念一想,且先答应下来稳住他,将眼下的功劳抢到手,至于联手这种事说说又何妨,指不定他自己都未必会全信,真到了利益关头,联盟什么的就全是狗屁。 “老臣与王爷联手未免太过玩笑,不诺合作,如何?”他老谋深算问道。 飘渺湖畔,烟波十里,灼灼桃花灿似骄阳。比起这十里桃林更为之震惊的,怕是湖畔蜿蜒出去的人潮和车轿吧。拥挤的程度,原比想象更为夸张。桃林的四个出入口皆围有官兵,来维持秩序。绣台设在阙仙楼正对岸的林中,不过由于占地面积大,又有祭司台,为各府专门搭建的帐篷,阙仙楼又离得远,就阻挡了较多的视线,虽是在高处,总比现场莅临的采光差上一些。但相较于没有帐篷的百姓而言,能在阙仙楼坐着舒适的椅子,喝着茶欣赏着隔岸的美景,也是不错的选择。故此,阙仙楼今日也是人满为患,还来了不少穿着北魏服装的商人,将三楼都包了下来。 朝夕他们一行人陆续赶至时,几乎所设的帐篷都坐满了,只有最前方靠近绣台的蓬子是空的。 一路上朝夕对什么都是好奇且新奇的,她扯着帷帐,观察着街道两旁的景物,若非芷澜拽着她,她早就跳下马车混入人群去了。后来,在经过阙仙楼时,她对这个有着金漆招牌的酒楼兴致达到了顶点,直嚷嚷着肚子饿,他们才吃好早饭多久啊,她怎么又饿了。芷澜颇为无奈,直当没听到,在朝夕余怒的眸光中让轿夫加紧驱车。阙仙楼巍峨的屹立在飘渺湖畔,特有的红砖绿瓦,醒目而刺眼,古色古香的雕镂刻字,都与桃林照相呼应,想要不吸引人的注意都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春风暗抚 马车停在湖畔,前行的人也都步出轿中。芷澜怕朝夕走错而出糗,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前面的几个帐篷都是为公主他们空出来的,我们的是在正中靠后的帐篷,就是那个。”随着芷澜手指的方向,朝夕点头附和道:“需要那么多吗?” 两人正说着话,玉雪携了几位如夫人从前面绕过人群走来。朝夕原本以为自己就认识玉雪,谁知在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而那个人,同样以不可思议的眼光回看着她,随即缓慢地半阖眼睫。那一刻,所有的人潮都离他们那么远,只剩下那日的情景在眼前慢慢浮现。那两个人自此后她再没找到过,她正疑惑他们的身份呢,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她? “秀怜给夫人请安。”秀怜淡定的敛衽行礼,再睁眸时依是那副嚣张的模样,连半分紧张都看不出来。那份从容仿佛就是第一次见朝夕。 朝夕不禁盯着她,秀怜眼神微微的闪烁,掩饰得极好的袍袖底下,双手不自觉的剧烈颤抖着。那件事后,她明明暗中派人在湖底寻找过,虽说没找到尸体,她怯以为那也是最好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谁知她竟在无意中又招惹到了朝夕,且这次的事是她栽在朝夕手中。该怎么堵住她的嘴,才不让她将那件事说出来?转瞬间,秀怜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面上依然镇定如常。朝夕没有证据,即便说她与人通奸也是诬陷,谁会相信她?只要她打死都不认,她就无可奈何。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芷澜扯了扯呆怔的朝夕,轻声问道。朝夕望着秀怜的眼神复杂难辨,惊惧惶恐中又满含怒意,甚至是犀利的眸光恨不能穿透她。芷澜纳闷,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和秀怜有着极大的仇恨似的。 “没事。”朝夕浅淡笑着,“真是满园春色开不尽啊!司夜离当真好福气。”她自言自语挖苦道,扶着芷澜的手,身后跟随着晚晚和小鱼小燕等率先走过人群,玉雪他们跟随其后。或许是太过震惊,朝夕的目光尤似一直紧盯着秀怜,连给他们让出一条路的两旁围观人潮都无暇在意。城中的百姓是第一次见到朝夕的真面目,对这位传说中如雷贯耳的人甚是好奇,都围堵着她,对着她指指点点。当然今日朝夕出现在人群中,自然是抢了不少风头,除了对她本身面貌的神秘外,同时也令人讶异。人们原本以为她定会丑到无以复加,早在心中腹议了几百次想要攻击她的话,哪知见了本人,似乎也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的丑。那么,想要看她出糗的人自然也会感到失望,当中也包括了相府中的如夫人们。 百姓对着朝夕的梅花妆甚是感兴趣,都纷纷赞叹她竟能想出这种办法,都说要回去后效仿一试。 帐篷中其他官员的夫人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相处了,眼见着风头都被朝夕抢了去,她身上所穿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就够艳丽夺目,然而如今连她那可怖的伤疤居然都成了炙手可热的焦点,这令他们怎么甘心,都在私下里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她。 朝夕懒得理睬别人,她对这种争妍斗丽的事本就不感兴趣,到了自己的帐篷后对芷澜和晚晚道:“你们想玩就找地方去玩吧,我就围着炭盆烤火,不用管我。”晚晚显然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典,比起朝夕的懒怠,她更为兴奋,话也较之前多了,与芷澜小声的交流着。待各自坐定后,朝夕悄悄覆耳嘱咐他们,她碍于身份的关系不能出去,否则她也想去这片香雪海中走走。满枝的桃花香,满地的花瓣,还有烟波粼粼的飘渺湖,都仿佛在她的梦中出现过一般那么美好,似曾相识又太过遥远。 玉雪他们坐在朝夕之后,难得上来说几句话,甄儿对她是爱搭不理的,又有别的帐篷的王公大臣的夫人小姐过来寒暄,手忙脚乱的应付着,也顾不上彼此之间的寒暄。兰晴语身为世家小姐之首,又是镇国公的女儿,身份非同寻常,自有一堆千金小姐和贵公子围着她,他们说说笑笑,眼光时不时撩过朝夕这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也有人在问秀怜腹中的胎儿,秀怜长袖善舞,灵巧的应对着。看似热闹的场面,朝夕却总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她深知那道犀利的视线从哪儿来,也未转身去看她。 等了一会,宫中的玉辇来了。声势浩大的排场后,宫女携着蕙平公主踏上十里桃林,两旁围观的百姓纷纷跪下行礼,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膜拜声。蕙平着一袭宫装,宝庄端严的步过每一个匍匐着的人。那种气势是与生俱来的,不管是漠然的无视,还是傲然的高贵,仿佛都那么的浑然天成,有着皇室的威严。紧随着蕙平之后的,有四公主c五公主c六公主等一众公主,也有众宫女太监团团紧蹙着的十一皇子。在禁卫军的开路下,迎风步过花林,绯色的花瓣从枝头栖落,随着裙沿划过的弧度,在半空打着圈圈,泛起一丝一丝涟漪。 几位公主各自来到了几个帐篷中,帐篷四壁皆是敞开着,蓬帘紧束,只余蓬顶上罩着,能遮风避雨。十一皇子与四公主c三公主位于绣台的正中,在朝夕的角度正好可以注视着他们。蕙平并未看到他们,相比起朝夕成婚那夜的骄奢淫逸来说,今日更昭显出她贵为皇室公主的身份。蕙平低头与臣妇交谈着什么,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辟开人潮望去的,那个鲜衣怒马的翩逸少年不正是近来春风满面的大皇子么。他脸上的笑容直耀得人晃眼,凤云殊从马上翻转下来,动作利落潇洒,引得一众女子的尖叫声。蕙平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朝着她的大哥淡淡唤了一声。她与大皇子素来不亲厚,这次又是她第一次亲自主持祭祀盛典,若非淑妃私下里曾说要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慢慢地一点一点的移交给她,才假装自己病了,她也不会轻易得到这次机会。要知道,她虽然贵为公主之首,又深得西凤帝宠爱,却是没有实权的。她的母妃地位低下,不过是个答应,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西凤帝念她自小失母,对她自与其他的公主不同些,但她自小受惯了宫中的熏陶,深谙其道,没有权利,只会任人鱼肉,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选择。女子自古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或许适用在普通百姓家,但皇宫却绝对是有能力的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凤云殊一来就抢尽了她的风头,不知他是否来砸场子的。蕙平不动声色的邀请凤云殊坐到她身边,掩袖道:“大哥,你怎么也对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感兴趣吗?还是你是来怀念艳蓉姐姐的?” 凤云殊经蕙平一说,果然脸色大变,异常难看。再抬头时已平静道:“三妹,你无需紧张,大哥不过就是给你捧捧场,想看看你有什么新奇的花样,也好热闹热闹啊。” 凤云殊既然这么说,蕙平放下心来,别人或许时隔太久已经忘了,她可不敢忘记。三年前,同样在这里,发生的事。 巡礼官前来请示蕙平,说占星殿的祭司来了。蕙平转头,果然在不远处的林树下,黑色的袍服,用斗篷遮着头和脸,只露了两个眼睛在外。蕙平起身去迎,大祭司身后两排同样着装的祭司朝她屈身行礼,每排共六人。蕙平客气道:“免礼。”又对大祭司道:“开始吧。” 在典礼开始以前,都会先祭祀,由祭司院的祭司向天祈祷,才能保佑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公主殿下。”大祭司领命去了。 仪式很简单,当大祭司领着祭司们站上祈福台,跪拜着天地,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底下的百姓也席地跪下默默地随着祝祷。 朝夕对这种祈福不甚了解,兴趣自然就不大,趁着大家都虔诚的祷告时,朝夕偷偷睁眼环顾四周。林中一排排绯红的桃花灼然的盛开着,花瓣飘落在她肩头,如随风舞动的精灵。她伸出手,追逐着精灵的脚步,唇瓣漾起浅淡的笑。偏在她转头时,目光轻触上离她不远处的一位男子。她分得出那个方向所在的人都是城中的王公贵子,他们个人一堆,衣着华丽,气度非凡,非一般女子可接近。然而那人在贵公子中却是最独特的,他的独特之处恰恰在于他容貌非凡,目光深邃,轮廓分明,偏偏穿着一件已经泛白的黑色长衫,布料粗鄙,陈皱不堪,看起来像是洗过无数次。他的长发被素簪绾起,露出他白净的面容,几缕不羁的发丝从鬓角挣脱,在风中凌乱,令他看起来邪魅狷狂。朝夕对他有些面熟,那种感觉仿佛他们之前见过。见她同样凝视着自己,男子微微咧嘴露出轻蔑地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春风暗抚 朝夕没来由的对这个人产生了厌恶之感,轻轻扯了扯身旁的芷澜,她想问芷澜是否知道那个男子是谁,她觉得与那人是认识的,否则她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感。芷澜随着朝夕再转身时,那人已不见身影。芷澜轻声道:“小姐,认真点。” 她也想认真,可他们嘀嘀咕咕念的她完全听不懂,她本想借着尿遁,但转头看了看大家都在全神贯注的祷告,只有她乱动似乎不大好。仪式持续了一会,好不容易在大祭司骤长的一声哀婉中结束了。朝夕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在芷澜的搀扶下起来。另一边的晚晚也缓慢的爬起来,被朝夕嘲笑道:“晚晚,你是不是太久没跪过了,怎么比我还不如,看着像只笨重的蛤蟆,哈哈哈。” 晚晚佯怒道:“五十步笑百步,既然我是蛤蟆,那你是什么?” “青蛙,哈哈哈。”三个人嬉笑着开着玩笑。 “姐姐,他们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黎儿他们离得远,只见朝夕笑得欢愉,好奇问着身边的甄儿。 甄儿睨了一眼,凉凉道:“也就喜欢和下人打闹在一起的丑蹄子,上不了台面,你在意她做什么,小心别被她整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这话让黎儿想起秀怜,果然秀怜的脸已变为猪肝色,碍着那么多人在场不好发飙,眼中怒火狠狠瞪着他们,甄儿无视秀怜的怒火,纤指指了指朝夕的方向,掩袖暗自偷笑。 掩藏在袍袖下的十指慢慢地收紧,再收紧。她和她,有的不止是单单的羞辱,她需要再想想该怎么对付那个人。 祭司们在众人敬重的礼节中离去。接下来的节目自然没有那么枯燥,反而是众所期待。祭典虽然是蕙平公主在主持,但她全程都舒服的躲在帐篷中,身旁围着一堆宫女伺候着。巡礼官上台宣布节目,今年的刺绣大赛便开始了。玉雪先前问过朝夕,朝夕自觉拿不出什么本事可以和人一较高下,那么这次依然是由黎儿前去参加刺绣,她以前曾是绣娘,在刺绣功夫上或能技得一筹,论歌舞诗词他们越加没有底气,毕竟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本身会一点,早也忘的差不多了。 各府中多数派出的都是闺阁中的小姐,也有民间的百姓前来参与,都被分配到一人一个小绣案,为时一个时辰,所绣内容不限。当所有的绣女都踏上绣台,底下开始有热烈的叫喊声,朝夕仔细辨认,绣台上那个穿淡紫色素纹衫,面容清秀白皙的美人,不正是兰晴语。她坐在绣台正前方,神情寡淡,完全不理会场下的呐喊声。也有贵公子抚着折扇,嗤笑道:“这有什么好比的,直接把头筹给兰小姐不就好了。” 想来,兰晴语对这种场合早就驾轻就熟,眸光中满是志得意满,她淡淡俯望着众人,以俾倪的姿态,撩眸瞥过朝夕。 她如一朵雍然的牡丹,在百花齐开的万花丛中独树一帜,不过是为了衬托她而存在。 绣女们在巡礼官的请示下坐上自己的位置,待要开始,喧闹的林中忽然从侧面的绣台上步入两名侍女打扮的丫鬟,众人未及理解是何意,他们已来到兰晴语身侧,一边各一个,对她抚礼道:“兰小姐,我们是大皇子派来伺候您的,我可以为小姐分丝线,小姐想要哪种颜色吩咐奴婢便是。” “小姐若累了,奴婢可以为小姐捏捏胳膊,捏捏” “够了。”小丫鬟话未说完,被兰晴语打断道。兰晴语抿唇望着坐在蕙平身侧的凤云殊,脸色颇为尴尬。巡礼官介于是凤云殊的关系,也不敢贸然将丫鬟赶下台,但他这么做甚是不合规矩,简直就是在胡闹。巡礼官无奈的跑下台来请示蕙平。 蕙平冷笑道:“大哥,这就是你说好的不来砸场子?” 凤云殊此刻倒是平静,幽怨的凝视着兰晴语,笑得哀婉,“三妹,你也想大哥找到意中人吧,大哥知道你是在替艳蓉责怪我,但这件事毕竟过去三年了,大哥也知道错了,为此父皇与我冷对了那么久,同样你二哥也犯了错,怎么没见你对他词严令色?” “还是说,只是因为你和艳蓉的关系亲厚,就一定是我做错了?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兄妹,你为一个外人值得吗?” “大哥,你这是在欺负三姐吗?我要回去告诉父皇。”小小的人儿扑到蕙平身前,警惕的维护着她。凤翳虽然是男孩子,却极是喜欢黏着蕙平,即使蕙平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大哥没有欺负子璇,翳儿你弄错了。”凤云殊阴郁道,奈何人多,他也不好讲得太过分。 期间,朝夕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隔得远她听不真切,只隐约感觉出大皇子和三公主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对,原想问晚晚,晚晚摇了摇头也不甚清楚。待问芷澜时,芷澜一直沉默着,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事,微有伤感。 绣台上已在比赛了,绣女们各个表情严肃,专注的盯着花绷子,手中丝线来回飞快的舞动着。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蕙平气压一筹,大皇子只得将他的人撤了。 三年前,春之祭的绣台上出现过一个玲珑女子,此女不止容貌艳丽,更是精通歌舞才艺的奇女子,一举拿下当年的头筹。凡是见过此女的人无不为之吸引,一时间坊中成为佳话。外界传得神乎其神,也越是突显了女子的神秘。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而去。当人们都在猜测她会向西凤帝许什么愿望时,她却什么都没做,只包下了阙仙楼的三楼。那时人们对她的猜测越是激烈,都知道她非常有钱,好奇也越重。她每日里都在阙仙楼弹琴,却从不见任何人,慕名前来的人几乎将阙仙楼的门槛踏破,哪怕是在街上闻听她奏曲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据闻有一次女子出游时无意中救过一人,而那人恰是从天觉寺烧香回宫的蕙平。蕙平那次出宫只带了十人,是算上她近身伺候的侍女,有武功的御林军不过六人。回宫的路上碰上了抢劫的盗贼,他们是附近山中的山贼,人数众多,动作奇快,御林军根本不是对手。眼看着蕙平就要被他们欺辱,女子所带的两人飞快的围上去,而她自己似乎也是有功夫的。只几下就将蕙平护在身后,而她的护卫合着御林军也终于将山贼赶走。女子将蕙平交给闻讯赶来的叶裴,蕙平也表明了身份,说要给她赏赐,女子最后什么都没要。这件事后来西凤帝还处置了叶裴。虽然仅是一次偶遇,却让蕙平记住了女子。 后来当蕙平再次看到女子时,她已经快要成为王妃。蕙平是知晓大皇子迷恋上了一个平民女子,并疯狂的追求,却不曾想竟会是她。如果是她,蕙平并不意外,这样的女子没有人能抗拒得了。可就在大皇子成婚前夕,也不知是谁向西凤帝密报,说此女乃天下第一杀手之四的望月公子的人,朝中几乎人人闻风丧胆。要知道望月公子最厉害的并非杀人,而是刺探情报,他所经营的情报网遍布四大国,而他手中的密探能乔装成各式各样的人,能力和武功都是一流的。被望月公子盯上,绝非那么容易脱身,此次若非受到匿名的密报,将不知会发生何事。西凤帝为之震怒,未免朝中引起动乱而民心涣散,并未彻查此事就将女子打入大牢,当夜就将女子秘密处死了。于西凤帝来说,此女不管是否是望月的人,她的生死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舆论的谣言,会给皇室带来巨大的灾难。更何况,身为皇子,又怎么能娶这样一位王妃呢?至此后,一向秉持中立的西凤帝在皇室子女的婚姻问题上也表明了明确的态度,力保血统的纯正。 “这么说来,那个艳蓉也算救过蕙平公主一命,她因大皇子而丧命,蕙平公主对大皇子这般态度也算合情合理,蕙平若无动于衷,那才可怕,还好皇族中人也不算都是冷血无情。”晚晚泡了杯茶给朝夕,说道。 朝夕用杯盖拨了拨浮坠的茶叶,碧绿的枝叶在热水中打着圈圈,茶盏冒着热气,她却盯着杯底,恍如四周的声音都远去了,绣台上的绣女也慢慢变得模糊。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在空旷的绣台上,在漫天飘舞的粉色花瓣中,孤独的来来回回旋转着,她的衣衫化为了翩飞的彩蝶,振着翅膀想要努力的挣脱牢笼,飞上天际。可是天空那么遥远,世界那么苍白,她要飞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我去走走。”她晃了晃发沉的脑袋,不知是否戴了厚重的珠钗,她的脑子越发不清楚。 “小姐你去哪里,马上就要比出结果了?”芷澜焦急的想要跟上去,被朝夕止住。 “夫人,后面的歌舞你都不看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误入花林 “嗯,我悄悄地走,你们都别跟来,我遛一圈就回来,赶得上就看,你们别错过了,到时告诉我结果,我就在这附近,没事的。”朝夕信誓旦旦的保证着。避开了人群,玉雪他们正专注的看着绣台上黎儿的表演,哪有功夫注意到她,正好可以偷偷地溜掉。 桃林依旧是原来的模样,远离了喧闹,似乎才更悠雅静美,有一种淡泊世俗的如世外桃源的感觉。走得深了,踩着破碎的花瓣,光从枝叶缝隙中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不管四季如何迭换,桃花依旧笑春风,花林中也完全没有雪下过的痕迹。难道说这里真的住着一位仙子? 她将头轻轻倚靠着花枝,整个人靠在枝干上,闭上眼闻着花香,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一阵吵杂声惊醒了她,而且越来越靠近她。 “放开我,别砸我的琴”男子哀婉的凄厉声。 “就凭你?是不是你让蕙平改了比赛的规则,这种歌舞都是只有女子参加的,从没听说过男子也可以比赛” “你把我们当什么,少给我们丢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想装作附庸风雅。”大约是那个男子要去绣台上比试,而其余围攻他的男子们或许自身并未有任何的特长,所以若是开此先河,让他们上去也比的话会丢了面子,才会为难他。 在西凤,歌舞丝竹这些的赏玩兴事虽也常见,但当众表演的都是女子为多数,男子只为听。若是男子会这些的,则会被认为是下等之人,为了生计才迫于无奈以此为生的。此刻,这个男子的所作所为又怎会不惹恼了大家? 朝夕在心里冷哼了哼,林中桃树错杂,她倚的枝干正好被另一棵挡住,能将她很好的隐藏起来。而她,并未打算走出去。 “哦,我知道了,你以为你在蕙平面前巴结两句她就全听你了?少在这给自己长脸,谁不知道蕙平有众多男宠,她也十八了,皇上总会将她嫁出去的。等她嫁了人,便是仗着公主的身份,难不成还要夫家听她的不成?你以为你还能在她身边多久?她不过是玩玩你罢了。” “莫不是你还想娶了她不成?让我看看。”男子说着,满是嚣张的捏起他的下颌,他被几个富家子弟围攻,只能任他们欺凌。“我怎么忘了,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是个怎样的皇子才会被丢来当质子呢?哈哈哈。” “子成,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看我们还是将这把琴还给他吧,万一南晋帝忽然想通,想要把这个抛弃了多年的儿子领回去,那人家可比我们这些父亲的官大,指不定就能当上驸马了呢?哈哈哈。”又是一通嘲笑声此起彼伏。 朝夕掏了掏耳朵,想着这个男宠也甚是可怜,窝囊到这个份上,若是换了她就是打不过也会拼命的。她就是心软,正想要出去,又听到男子的闷哼声,显然他是又被打了。 “轩辕启,你往哪里躲?”砸琴弦的声音,琴弦断裂的嗡嗡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小范围的追逐。 朝夕隐约看见有六个男子围着,而他们光鲜的衣着正是先前她见过的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未待她挪步,被唤成轩辕启的男子匍匐着朝她这边爬来,那张脸曾用阴恻的目光凝视着她。可她想不通,那样一个人,直觉告诉她并非是弱小到会被欺负的人,又怎会被欺凌成这个样子,毫无还手之力? 一只手在她怔仲之际已攀上自己脚踝上的裙裾,她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发现那只被握住的脚踝依然没有挪动半分。她俯瞰着他,而他同样抬头用微微惊讶的眸光凝视着她。这次他的瞳眸宁静,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轩辕启暮然加大了几分力道,迫得她发怔的神思回过来。他的唇角破了个口子,鲜血沿着下颌流到脖颈里,脸上和额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和肿起,身上暂时还看不出受了多少伤——或许是拳打脚踢的关系。他身上的衣服脏碎不堪,沾着许多泥土。 “救我——”他向朝夕祈求道,平静的声音里却半分听不到祈求的味道。仿佛是在和一个熟人聊天。 那些贵公子也看到了朝夕,并从她的穿着打扮认出了她,碍于她的身份对她作了个揖。说道:“夫人不必管这等下贱之人的事,免得脏了您的手。” “若是我非要管呢?”她其实没打算管,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看管不管用,要是管用就当救了那个轩辕启,要是没用那他就自求多福吧,她一介女子他们那么多人,他求她有什么用?她又没有武功,可打不过他们。而且她对眼前这个男子没有任何的好感,她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他的名字,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他们或许没想到朝夕会这么有勇有谋,被她呛得愣了半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不客气地说道:“虽然我们的父亲都与司相同朝为官,平日里也都关系融洽,但夫人非要插手,那我们也只能得罪了。”赵子成先把厉害说完,算是先礼后兵,对她这个女子的尊重。 “我为什么要救你?”朝夕轻檀启口,抿唇轻笑着又问轩辕启。 “你过来。”轩辕启招了招手,朝夕屈身离他近些。他轻声覆在她耳畔道:“你想知道是谁将你在天觉寺掳走,想要害你吗?” 天觉寺她倒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芷澜向她提起过,他若不说她或许还想不起来,既然是他提醒了她,她又还怎会轻易的信他,这个罪魁祸首? 轩辕启不知道朝夕对他的记忆来自于芷澜的诉说,他以为朝夕已经猜出了当初的那个蒙面人就是他,才会有那种疏离的表情。 朝夕迎着笑,望着轩辕启的眸光中是幽深的涛浪,她微勾凤眸,扬起的弧度又邪魅的勾魂夺魄。她伸出纤细白皙秀美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轩辕启握着她脚踝的手指掰开,浅笑问道:“我好像找不到理由来帮你?!”她笑得魅惑众生,言语中却是致人死地的刻薄。她退离一步,取出袖中的锦帕,故意嫌恶的一根一根擦试着手指。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她淡然而缓慢地转身离去,步态闲适恍如不过是在中庭散了个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脚步是虚浮的,她需要努力克制住才没有慌不择路的逃跑。她没有那么伟大,去原谅一个害自己的人,她也不想知道轩辕启后来怎样了,一个人要为自己的事情承担,既然这是他选择的,他就应该已经想到在站上那个比赛的绣台之前,他会面对些什么,如果他无法克服,那么他即使比赛也不会赢,也不会得到他心中想要的。 走过抖动的枝叶,走过繁茂的桃林,掩住慌乱的心跳,耳旁是瑟瑟的风束,她倚在一棵宽大的花树下,这才发现自己走了许久,握着锦帕的双手仍在微微发抖,她丢开锦帕,缓了缓心神。她又没有做错事,何须要害怕呢?!只是,她刚刚是不是太酷了?她得瑟的吹着口哨想要再返回比赛的场地,热闹的吵杂声恍似在近旁,待她再寻时,却是如隔了千山万水。她一向迷糊,认路是怎么都认不清的,哀叹了两声,正要认命的继续走,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敲响在耳畔。她本无意听别人的壁角,却偏偏无意中听到几许。音色低沉,带着股凌冽的杀气,薄凉中又不失一个女子的尖利,而另一道声音似乎维喏许多,显然是主子对待下人的语气。朝夕隐了隐身子,避开说话声,肃然间她听到那个维喏的女声说:“已查探过四周,确然没有人。”朝夕的步子再也迈不开一步。那个维喏的女声未必真如她的声音般敬畏,却实是在音色中多了几层敬重和低微。朝夕一时恍惚,错过了离开的时机,再想出去时已是不能。她能感受到女子说这话时的杀气。既然走不出去,又不好有任何声响惊动到他们,免得自己小命不保,她到在脑中细细冥想着这个熟悉声音的可能性究竟是谁?按理来说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大可能会仅因一个声音就能想起来,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来了天壑大陆后所遇到的人。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只在相府一个地方住过,照过面没照过面,或是仅听过声音未必能对得上名字的,就那么几个人,甚至因府中规矩甚严,她与司夜离关系紧张,可谓是举步维艰。她忽然想到,这个声音她不就听过么,若是没听错,不就是黎儿么。 “这段时间你不必再有任何动作,司夜离那边已有所警觉,在我们的计划顺利之前,万不可被他查出你的底细,在我派人找你之前,你只要守好你的本分,听清楚没?” “奴才知道。” 掰开细碎的枝叶,他们就在她的正前方,隐约间她能从枝缝透出来的光看到两人的身影,一位穿着黑斗篷蒙着头和脸的女子在说话,言语间颇有几分气势,那位应该就是主子了。朝夕在看到他们时,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她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能这幅打扮的,这身衣着的不就是祭司院里的祭司吗?难道除了男人还可以有女子吗?先前祭司们只在高台上祈福,底下的百姓也只一味的虔诚祝祷,都低着头不敢正视这些接近天祗的神奴,怕亵渎了神灵,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朝夕由于好奇,倒是偷偷拿眼觊觎过,只在他们甚严的规矩下看到了低垂的眼睑,和依旧无从下手的黑色。现在,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讲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误入花林 不过,最令她惊讶的或许不是那个祭司院里出现的女子,反而是在女子正对面那个雍容华贵的艳丽仆妇,如果她没有记错,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刚照过面,而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叫黎儿。朝夕是被这个惊吓住的,于他们的谈话内容来说,这个身为司夜离的美妾居然和别人来一同算计着他,他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个相府,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谜团是她看不懂的,处处都现着杀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她本是个局外人,如果不是顶着定远将军千金的名字,即便是穿越来异世,也不过是个简单到太过平凡的生命。她看不懂这些朝堂之上的争斗,也弄不懂为何司夜离要对她这般冷漠却执意要娶她,更不想参与到大院中妻妾的争风吃醋中去。她相信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本和司夜离就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她只要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将自己保护好,等待时机,就是她所有的初衷与梦想,这也是她封闭起内心,不愿与人接触的原因。闲事莫理,方能全身而退,自不会伤人伤己。 “什么人?”树影婆娑间,黎儿冷厉的目光刺来,透过重重影落栖在她的肩头。似乎见到她有讶异和惊慌,而那个祭司打扮的女子则慌忙用斗篷将自己原本掩得严实的脸再捂紧,侧过身,似是怕被人看到她的脸。就在黎儿愣怔的一瞬间,朝夕忙慌不择路的退后逃跑。然而仅仅是一瞥,黎儿并未看清楚她的长相,心底没底。暂且也管不了他们是怎么发现了她,既已被发现想要逃跑太过困难,黎儿那神情分明是在她探听了他们的秘密后要杀她灭口。朝夕心里慌乱,脚下步伐越加快速,以她平生从未用过的全力来逃命,虽是慌乱心中却也慢慢有了计较,黎儿的身份虽不知在为谁卖命,且她现在毕竟顶着司夜离侍妾这个名头,比起那个隐在暗处的女子,她有更多的顾忌。既然一开始那个蒙面女子都未出手,显然在她怕被朝夕发现的身份背后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才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有所举动。想到了这层,朝夕往人潮声鼎沸的方向跑去,至少他们未必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她灭口,她要做的就是比黎儿更快,黎儿是有武功的,想要抓到她轻而易举。 林中风声沙沙轻响,黎儿身影极快在朝夕身后追逐着,怕被人发现,她不好运用太快的轻功,只在脚步间迅速的挪动,于她来说想要抓住没有任何武功的朝夕是易如反掌的事。他们故意躲在桃林深处,就是不想用到武功,免得引起麻烦,谁知千防万防竟是百密一疏,黎儿原以为凭自己的耳力,若是会武功的人必是无法偷听的,也躲不过他们二人的耳力,偏偏是一个身份如此特殊,又认得她的人坏了她的计划。此时她已顾不了许多,朝夕不论是否看到了那人的脸,对那人来说都是个危险,虽已在第一时间两人就分开行事,想必那人也已回到祭司中,但黎儿依旧不能冒险,所以她只能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朝夕。 眼见着即要捉住朝夕,黎儿隐在宽大袖袍中的手腕间已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背光冒着森森寒气。朝夕边跑边回头探寻着黎儿的身影,当她看到那把冰冷如寒镜,锐利如削铁的刀锋时,额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襟,呼吸浑浊间她竟暗暗庆幸黎儿身上没有暗器,否则何必费那个心思来追杀她,只要轻轻一挥她即可毙命。可那样有什么用,她一样要死,只是时间的快慢问题。 只差一步之遥,黎儿唇角露出倏然的诡异笑容,褪去了那层身份,褪去了那个温婉的外表,她没有话要与朝夕说,他们虽同时属于一个男人,彼此间有着微妙的关系,但捅破了这层关系,他们又是如此的陌生。黎儿腕中的匕首微微趋前,正对着朝夕的背腹部,只要用力刺下去,她就算喊破喉咙也再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好在她还不算太笨,知道要保存体力奔跑而非无用的嘶喊。刀锋划过凌厉的半空,她的脚下忽然一滑,膝盖猛然一弯,似被什么击中,一阵细微的刺痛,感觉并不强烈,却让她跌倒在地。而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哪里还有身影? 朝夕睁大了眼眸望着这个突来的意外,为她争取了时间。她来不及细想黎儿为何在关键时刻跌倒,既然上天助她,她也不好辜负了这份美意,人潮声近在眼前,眨眼间她已融入前方热闹的人群,再难威胁到她。朝夕其实有想过,她认为狡诈如黎儿,若是她喊救命,届时黎儿来副楚楚可怜的嘴脸不仅可蒙混世人,以她现在的名声来说,只要黎儿反过来说是她欺负她一点都不会有破绽,平白给了黎儿一个更可以杀她的借口。 黎儿失去了杀朝夕最佳的时机,脑中却杂乱的想着方才自己的膝盖为何会有刺痛,她四下环顾着林间,林中空无一人,连枝叶都无一片落地,若是有人躲在枝头她不会没发现,除非这个人武功在她之上,是个绝顶的高手。黎儿恨恨咬牙,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怕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司夜离已试探过她,便是朝夕敢去他面前揭穿自己,也不过多了一层怀疑,况且司夜离未必会见她,只要自己在秀怜面前挑拨朝夕,以那个女人的嫉妒心来说必不会让她占到任何便宜,她既已嫁进相府,凡事就由不得她。 朝夕来到靠近桃林出口,一口气停下来早已喘气连连,心跳如鼓雷,她等了一会,顺便坐在就近的石块上休息,人群里来来往往没有黎儿的影子,她也再不敢往高台那边去,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似乎都在瞬间用光,人空下来才感觉到脊背上冰凉一片,抬头是温暖明亮的白光,蓝色的云朵浮沉天幕,空气中透着桃花的香气,灼灼熏人。能活着,就活着吧,管他在哪里。她忽生出了这种想法,她对生命一直是有眷恋的,也是对生命的尊重。想通了这层,对于黎儿对自己的追杀似很快就抛在脑后,因她找到了吸引眼球的事物。说起来,她一直被困在相府,来到西凤这般许久连个集市都没逛过,甚是觉得可惜。她本不是个太过拘束的性子,以前是被这个封建社会的条条款款给约束了,而她也对未能回去郁结在心,未能好好领略一番这个世界的美好。她是现代人,什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她都不懂,既然好不容易出了趟相府,又没有任何人的管束,少了芷澜在耳旁唠叨,就暂且忘了这些烦恼的事,好好玩上一玩,也不辜负了自己。至于黎儿的事,等回了府再想对策,她一向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爱惹烦恼的人。 她的肚子不争气的接连唱着空城计,早上吃的早消化光了,顶着一身沉重的行头,又碍事又麻烦,好比在脑门上写着“我是谁谁谁”这个大标签,走哪都会被认出来,对她的指指点点自然不在少数。朝夕才懒得管别人怎么看她,这里的人就是迂腐,也不想想她也是受害者,一味的指责她却不去怪害她的人是怎么回事,敢情她这幅破败之身嫁给了他们心目中如神邸一般存在的相爷是她的罪过不成,也不看看她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有丈夫就跟没丈夫一样,还不如丧夫的女子自在,要说出去还真没人相信她竟是连司夜离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还是自己无意中见过一个侧面,天底下哪有他们那么好笑的夫妻? 恰好此时,林中步出一个农妇,她走得慌乱,显是有要紧的急事需要去办,朝着相反的方向。农妇打扮简单朴素,身上也无任何的贵重首饰,只一条粗布的灰麻裙,头上围着头巾,与西凤朝一般平民妇人的装扮无异。农妇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模样,相貌平凡,皮肤粗糙,眼角的鱼尾纹透露了她饱经风霜被生活折磨留下的痕迹。她坐在这边良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认得她的人。 待农妇正要走过朝夕时,朝夕灵机一动,叫住妇人,“这位嫂子,且慢走。” 农妇被朝夕唤住,吓得停住脚步,狐疑的看着她。朝夕身上衣衫华丽,头饰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农妇放下警惕,只听得朝夕道:“恕我冒昧,不知能否和您互换衣服?” “啥?换衣服?”农妇被朝夕的话吓懵了,直觉地抓着自己的衣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啥意思?我为啥要和你换衣服?” “这个”她一时无法解释清楚,正待再想理由时,只听得农妇道:“你让让,我内急。”她脸上表情纠结,朝夕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放眼望去,今日来参加祭典的哪个不是穿得花枝招展,像她这么朴素不起眼的想要再找到也难,当下一计较,果断道:“不然这样,我将我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给你,还有这件云缎裙,你看这裙衫上上好的丝线就知道这裙子价值不菲,还有我的头饰和装饰,这些足以让你生活过得无忧,再说我又能贪你什么呢,我现在只需要你的一件布裙,这买卖你不亏,你看成不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邂逅美人 这位农妇脑中衡量再三,该不会是自己碰到的这个女子精神不大正常吧!哎,别看她的穿着人模人样,没想到就是生在大户人家,偏生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这样的命也不怎么好嘛。这样想了想,妇人心中也平衡了,反正自己怎么也不能和她比,不过就是件破衣裳,难得居然还有人会垂青,心中不免暗暗偷笑,面上却故作平静道:“奴家这件衣服别看布料普通,却是奴家每一针每一线熬制出来的,小姐你眼力不错。” 朝夕满脸黑线,又故意奉承道:“是啊,穿惯了绫罗绸缎偶尔也要换换口味穿嘛。” 农妇显然很满意,“行,小姐既然如此爽气,奴家这就成全了小姐的心愿。” 交易谈成,农妇领了朝夕寻了处僻静的地方迅速将两人的衣服对换,索性只是换外面的衣裳,到不至于害怕别人看见而避讳什么的。朝夕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妇人,又用农妇的头巾将她一头的乌发盘起,力求不被人发现而寻回去,她只余了个不值钱的香囊,这个香囊的味道清淡,正好可以熏农妇衣服上那股怪味道。农妇家中贫穷,平日里所做家务繁多,家中养殖牲畜需要料理,衣服上的饲料味道怕是朝夕听都没听说过。换好了行装,正在朝夕想要开口时,农妇怕朝夕再和她换回来似的,就在她省视着自己时逃一般奔走了。朝夕唤人的手在半空滞了滞,她原本是要农妇帮她将脸上的梅花妆给卸了,好装得再普通丑陋一些,更没人注意到她。 她在林中找到了一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中林石迥异,水面上飘浮着点点花瓣,乘水而下。她掬了一汪水,水如镜面般隐约能照出自己,她将身子侧了侧,露出上了妆的左脸,沾了水一点一点将脸上的妆都卸除。等一切完毕,那张隐藏在精致妆容下的脸显露了原本清绝雅致的一面,精雕细琢的五官更立体清晰,明眸皓齿间更突显女子如诗如画般的清丽脱俗,只有那块疤痕例外。她将头发放下,随意绾了个结,刻意突显与已婚妇女的差别。 她自觉自己这番装扮已艳俗到极点,怕是除了与她亲近之人外定不会再有人认出,这才闲庭踏步的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在换衣的间隙,她已问过农妇,她还是想要先去垂涎的那家酒楼饱餐一顿,再去街上逛逛,领略一番“异国他乡”的美景。 朝夕开启了在凤都的一日游计划,赶往阙仙楼。当她一路摸索着站在楼外时,当真是被里面热闹的场景给吓坏了。阙仙楼背朝飘渺湖,临湖而建,此刻湖对岸举办着一年一度的祭赏大典,绣女们除了比拼针线活,更有寻常见不到的名媛贵妇可一睹真容,显示才艺比赛,真可谓是猛龙过江,要什么有什么。自然,来阙仙楼的人也被临湖的气氛给感染了,一楼的大厅中全是临窗而立的人群,个个巴望着头,紧挨着挤在一起,围堵着窗边乌泱泱一片,交谈声吵闹声,居然还有打赌声。 朝夕见是全围在窗边,连伙计和掌柜的都频频站在柜台里侧目,里堂几乎都没什么生意,至少她是没看到有人吃饭的。转头往临街的商铺望去,貌似连铺子都未有开张的,真是太夸张了。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朝着里堂走去,刻意敲了敲掌柜的台面,对伙计道:“我要吃饭。” 一行人全站着,在朝夕问话时终于回过了神,掌柜的在最里面,穿着与伙计略有不同,是个中年人,精明的眸光中闪着皎洁的智慧,不断打量着朝夕,眉宇微微隆起,似在怀疑这个人这种穿着打扮是否付得起钱。 “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客满了。”伙计指着里面说道,余下的人都对朝夕爱理不理,只派了个人来打发她。 “客满?”朝夕望了望临窗的人群,确如伙计所说,但再望回了大厅梭巡了一圈,厅中明明空无一人,又怎么算是满呢? 朝夕的狐疑引得伙计不满道:“客官,您眼神不好是不是,这桌上可都是摆着酒杯呢。” 算来,她刚刚看到的那些围摆在桌边的酒杯原来都是有人喝过的啊,每个桌上都那么整齐,她还以为本身就是这样呢。朝夕面露尴尬。 “那楼上呢?”她瞄了瞄空旷的阶梯,楼上已被喧闹声淹没,几乎都听不清是否有人。 “楼上的厢房也是客满。”伙计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想法,有些嫌恶的瞅了瞅朝夕的穿着,又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脸上的伤疤,显然有种想要将她撵走的打算。哪来的捡破烂的,该不会是想行乞吧? “掌柜的,还有位置吗?”一道清悦的男声问道。 “有有有,客官里边请。”伙计忙灿烂如花的绕过她迎了上去,连音阶都拔高了两分,留下朝夕尴尬的站在柜台前。对比与朝夕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男子就并排站在朝夕一侧,她斜眼就能将他看清楚。男子着一件普通长衫,一副小厮模样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光这些也未必就与自己不同,怎么伙计对他就巴结的讨好着,对自己就恨不得立刻让她滚呢?再说,明明就有空余的位子,为什么偏偏对她说没有? 令朝夕想不到的是,伙计为之引路的却是另一人。那人本站在说话的男子身后,低调的摇着折扇,乍看之下惊为天人,他的唇角似有若无的浅浅弯起,肌肤胜雪,肤光如白瓷般剔透细腻,含眸间自有一股别样的风情,美得如九天上的繁星那般耀眼,又有那么一丝妖媚之气,可那股邪魅狷狂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做作。令他乍一到来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仿佛整个阙仙楼都裹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一身丝质的月白长衫,襟口间暗藏的繁杂纹理,衣襟两边微微敞开的领口,透着他若隐若现的肌肤,看似简单的一件衣衫却透着非凡的气质,罩件黑色的鹿皮长袄,足蹬鹿皮短靴,墨发用束绳简单的束起。 这样黑白鲜明的对比强烈的衬出了这人的美貌,有一种出尘的慵懒,令人不忍去打扰这份慵懒闲适。男子掩唇咳了咳,他的仆从立刻过来帮他将长袄的扣带束紧,免他着凉。他的脸色越加苍白,有种病容的倦怠,显是方才吸了邪风入体,已是体力不支。众人没想到这样一位倾城的美人居然是位病秧子,都有些讪讪地继续去看对岸的比赛,心中不无唏嘘。 他略略侧首,对朝夕的凝视含笑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朝夕被这人如此温雅的笑迷得七荤八素,待醒悟时,人已走远。 “掌柜的,不是说没有位子了吗?为什么他们进来就有了呢?”她愠怒道。 掌柜的从里挪了挪,闪着金光的眼底露出狡黠的笑,不温不淡意味深长道:“原本还有最后一桌,现在没了。” 朝夕是被他的话彻底惹恼了,“什么叫原本有,既然有为什么不给我呢?你这打开门做生意,难道还要挑人不成?那你到说说看,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进来?” “喏,就这样的。”掌柜指着美人离去时的背影啧啧道,丝毫不给朝夕留一点面子。 “美人,美人”就在掌柜说出这句话时,朝夕已一溜烟追着他们往前跑,死皮赖脸边跑边喊,“我们一起的。” 美人被她唤的不得已停了下来,谁知她追得太快,一个收势不稳,脚下趔趄着撞到美人后背上,真是撞得眼冒金星,四肢不稳。她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幸好没有被撞出两汪鼻血来,在心里嘀咕着美人的背着实坚固,和他的外表全然不符。 美人已转过身,此时店伙计也赶了过来,为难的看着美人他们,先前说话的男子道:“我们不认识她?”显然那是仆人问主子的态度,被美人截断道:“无妨,那就一起吧。”说话声都是轻柔的如一阵微风般拂过。 “谢谢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你人真好。”千错万错,马屁不会错。 “美人姐姐?”仆人惊悚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道。就是店伙计都对美人上下左右不断的来回张望,又凑近了细看,怎么都瞧不出来眼前的男子到底哪一点像个女子?除了衣服中性一点,长得太过妖媚一点,声音太过轻柔一点,其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就这些,难道还不足以魅惑世人,令这个眼神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女子认错吗? 好在,“美人姐姐”并未有任何的难堪,从容地对着朝夕道:“请坐。”又对着他的仆从道:“菩桃,你也一起坐吧。” 葡萄?朝夕捂嘴偷笑,可真是个好名字。菩桃坐在朝夕正对面,咧了咧嘴,自觉和一个初见面的丑女也没什么可说的,替美人斟了杯茶,等店伙计上来点菜。店伙计本着对多斩点贵客的道理,将一块写着名字的古怪菜单,暂且说是菜单,因为她也是第一次见,递给美人,美人又本着她是女子,按礼仪之道推给了她。菜单是用块木头制成,简单的墨字书写着类似于甲骨文的文字,她几乎是看不懂的,只能够凭空想象类似于鸡和鸭的简体文,这下可怎么办,直接说看不懂就显得她太没文化,也有可能会使人生疑,可她明明是有看过一些西凤民间的话本子,那些文字为何她却能看懂呢?朝夕无比的忧伤,偷偷拿眼看了看在座的两位,他们同时也在看她,美人善意的眼底似在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而菩桃就没那么好意了,幸灾乐祸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邂逅美人 “咳你们这边有什么招牌的好菜就全上了吧。”朝夕豪迈的将菜单递还给伙计,在伙计目瞪口呆下外加颇为犹豫的不敢下单,她笑吟吟道:“是怕我付不出钱吗?”说罢从衣裳口袋里东掏掏西掏掏,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只玉戒指,她全身的东西就剩下这只偷藏的戒指和一个不值钱的香包,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 伙计对着这只玉戒指看了好一瞬,似才确定这只戒指确实是价值不菲,且确实在这个看着丑陋无比的女人身上拿出来的。勉强欢颜道:“客官确定这些都需要吗?”见朝夕坚定的点头,又转去问美人他们,朝夕原本要请美人他们吃饭,但美人坚持不肯,只点了四个简单的菜和一叠馒头一壶茶,安静的用餐。他们不想和朝夕深交,故也不接受她的好意,她非愚笨之人,并不勉强。 朝夕还在等待自己的食物上桌,美人却吟笑着对她道:“姑娘是第一次进阙仙楼吧?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娘来自西域,菜单上所写的字我也看不大懂。”这时伙计已一一将朝夕所要的餐点全摆上桌了,朝夕无比流泪满面的感慨这人要不要这么马后炮啊。 阙仙楼果不愧为凤都最有名的酒楼,单是招牌菜就十几样之多,什么醉仙鸡c八宝脆鸭c金丝熊掌c翡翠鱼丸c红梅珠香c佛手金卷c莲蓬豆腐c龙井竹荪c绣球乾贝等等,又上了两道点心和一壶奶茶。朝夕不善喝酒,再说此处也没有能和她痛饮之人,她摇晃着白色酒瓶中的奶茶,奶味和茶香混合的比例正好,醇厚香人,甜中不腻。这让她想起记忆中的味道,不由得沉浸在对过去的追思之中,背上猛地被人撞了一下,她一下子惊醒。只见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扑到了她怀里,冲着她的胸口拱了又拱。朝夕差点被撞得内伤,后背又撞上了桌沿,疼得她龇牙。小狗的撞击力极大,已将她扑倒在地,一只爪子正得意洋洋的踩着她的脸,另一只爪子则踩在她胸口,仰着毛茸茸的狗脑袋,不知在看些什么。朝夕就差没哭喊着叫人来抓走这只不听话的小狗,也不知它是发了什么疯,偏偏那么多人都不扑,非要扑她的。 在朝夕尚未窒息之前,美人好心的将这只小狗从她的身上拽了下来,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毛色纯正的九尾狐。”她这才发现,那只被她当成是狗的原来是只狐狸,还是只长了九只尾巴的狐狸。只是,她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来这只狐狸长了九只尾巴啊?朝夕趴着用指尖触了触九尾狐屁股上短小的一只尾巴,还不足她一截手臂长。开玩笑,说这是只狐狸,怕连狐狸自己都不敢承认吧!九尾狐不满自己被美人抓着,嗷嗷地挣了挣,奈何爪子太短,刨了半天依旧没逃出美人的手掌,凡是对朝夕露出可怜巴巴的求救眼神,可惜朝夕眼神不好,怎么都没有明白它的意思,依是在研究它的短尾巴。这可是它的毕生之痛啊,九尾狐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沮丧的内流满面。 “白羽白羽”随着唤声而来的是一团鲜艳到刺眼的红色丝质霓裳飘过,在朝夕尚未看清那团霓裳是什么布料之前,隐在艳红色霓裳下的绝色女子回眸以怒视着那只抓着九尾狐的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下一秒就从美人手中将九尾狐夺了过去,并用迅雷不掩耳的速度避开他们。 美人似是没想到还有人的速度能如此之快,愣愣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指尖。 被唤作白羽的九尾狐转而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红衣女子,红衣女子长发飘飘,从空中飘然飞过的身影真是美得不逞多让,站在美人身边也丝毫不逊色。朝夕只顾着看美女,不禁惊叹这个时代的人都长得那么美,恍如间原本在红衣女子怀里的九尾狐是怎么又扑倒了她,这个问题她着实没有想通过。 这没想通固然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红衣女子竟也没想通,撑着额头支着下颌目瞪口呆看是怎么回事?她这只九尾狐养到现在从来都是生人勿近的,莫说它雪白通透的狐毛引得多少人垂涎,就是它通晓灵性这一点已是稀世珍宝。 “白羽,回来。”眼见着白羽如见到情人般对着眼前这个村姑样的女子亲热,杜丽娘心中甚是光火,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也不知随了谁,眼光怎就那么差,要找也要找个好看点的,这丑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哎,她这是在想什么呢,那人的白羽又怎会找别人呢,它们九尾狐一族不是认定了一个人,就至死都是这个人嘛。杜丽娘没想通,又换了个姿势斜斜倚靠着护栏,对着九尾狐厉色道:“白羽,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丢回到苍梧山去,让你在那里自生自灭,再也休想找到”他字尚未落地,九尾狐白羽以光速冲回了杜丽娘怀中。杜丽娘满意的摸了摸白羽雪白的脑袋,总算不枉自己将养了它许久。只是,她心中甚是疑惑,白羽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朝夕对白羽留下的狐毛微有不适,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好些。待朝夕尚未反应过来,艳红的裙子早在她眼前晃过,以极其跳跃的速度,一把坐进了美人怀中,调戏道:“多俊俏的美人啊,来,奴家敬你一杯。”指尖已夹了一盏青釉色瓷底的盏杯,就着纱裙逶地露出的细白腕间翻转,盏杯凑到美人唇边。杜丽娘虽说坐在美人怀中,却是一只玉足勾着美人的脚踝,一只玉足半跪在美人胯间,其姿势甚是暧昧。杜丽娘一袭红衣妖艳瑰丽,更衬得她肤白凝脂,眼尾的鸢黛斜斜勾起,魅惑十足,唇如红焰,身段迤逦,如无骨的美人鱼,能来回自由的穿梭。朝夕看她一套行云如水的动作痴呆了,似不能相信,怎的她做起来就那般的耐人寻味,连她强迫着美人喝酒的姿势都优雅之极呢?! 美人接过杜丽娘的酒盏,在菩桃的疾言厉色下从容不迫的喝了一盏酒,也没将杜丽娘丢出去,反是客气有加,又回敬了她一杯。杜丽娘看美人如此上道,巧笑倩兮倚在美人怀中问道:“听公子口音不像是西凤人氏,莫非公子也是听闻春之祭特意赶来观赏?不知公子可是哪国人氏,让奴家猜猜,莫非是南晋?素来只有南晋国善诗词墨,风雅至极,公子生得这般风流倜傥,不知奴家可否猜对?”杜丽娘的指尖顺着美人的喉结缓缓下滑,这么明显的特征也不晓得那个笨女人怎么会错认成是个女子,真是有意思。 被唤作白羽的小狐狸只能在离朝夕一丈远的地方蹲在地上,虎视眈眈的将她盯着,又不敢在没有杜丽娘的允许下就贸然扑到朝夕怀里,它又是只狐狸,全身都是毛,实难看出它现在的心情,憋屈的厉害。白羽在地上拱了拱,无辜的眨巴着狐狸眼,它不可能会辨错呀,它们九尾狐一族在辨析味觉上还是异常灵敏的。朝夕身上那股香味真的太过熟悉,它日日都会闻,莫非就是日日闻到的东西使狐狸鼻子产生了错觉? 朝夕自然不会以为小狐狸是对她有好感,那凶神恶煞的小眼神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九尾狐眼珠呈褐色,浑圆澄澈,“瞪”人的时候自有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朝夕被它盯的心中毛骨悚然,越往下想越是觉得它会以这种眼神,说不定就是要将她当作美食,她虽然自诩身材也算尚可,可也不够丰满到令人垂涎的地步,她又是公认的丑女,长相上首先不过关,况且她身无八两肉,吃起来未必可口吧,指不定还会磕到牙齿,但这也难保她不是男人眼中的菜,就不会是这只笨狐狸的菜。据说狐狸都特别聪明,但凡事都有例外嘛,又或者狐狸本和人的审美观就不同,反正她想来想去,未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先溜走吧。 朝夕根本没听杜丽娘他们在说什么,杜丽娘声音娇媚,朝夕直觉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女子,怯以为那样随意坐在男人怀里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只能是风尘女子。她思想再开放,毕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都会有点面红耳赤。这么想罢,朝夕往自己的身上掏去,东掏掏西掏掏,里外都翻了遍,愣是没找到她先前藏好的戒指。她是这么想的,既然美人姐姐让她占了一次便宜,让了她半张桌子,她也不好白占便宜,就将美人他们的帐一起结了,她这枚戒指应该值不少钱,就是付了饭钱也会剩下许多,她在伙计贪婪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只是,她的戒指去哪了?她明明放在麻衣袖子中,这里的衣服袖子都是有口袋的,就是方便将物品藏在其中,就好比现代的钱包。 最糟的是,她已经叫了伙计结帐。此刻那个贪婪的伙计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盯着她翻找,用鼻孔对着她。见她找了许久,不耐烦道:“到底有是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邂逅美人 “有,你明明也见到的。”朝夕郁闷了,戒指怎么会丢了,莫非是他们这家黑店,想斩她不成?这里不管男人女人的衣服袖袍都宽大,她先前吃饭的时候袖沿逶地,后又被白羽这只九尾狐扑倒在地,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她的戒指偷了?朝夕心中怒炸了天,出师不利,一来就碰到了黑店,仗着自己店大欺客,但她又没有证据,万一他们拒不承认还把她拖进后院,届时真是任凭他们处置了。一时她心里想了许多,也有想着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下偷偷溜走,毕竟戒指丢了是个不争的事实,她付不出饭钱也是个事实。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她先声夺人,将他们偷走她戒指的事情讲出来,要么她自认倒霉。两条路都很难,她踌躇难定。 伙计估计她是付不出钱了,看着满台子的美食,和这个吃霸王餐的女人,怒道:“就知道你没钱,没钱还吃白食,敢情是当阙仙楼这三个字白写的吗?也不打听打听这可是凤都第一号楼,金漆招牌,以为吃白食会那么简单吗?” “谁吃白食了?美人姐姐和你都见过我拿着戒指,你现在怎么敢说没有呢?要是我没钱,你刚才会让我点菜吗?明明是你们店里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戒指,还要假装是我来吃白食,难道不是吗?”她一不小心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为时已晚。 许是朝夕的一番抢白声音过大,将倚在美人怀里说悄悄话的杜丽娘引了起来。杜丽娘撩眸看向朝夕,风情万种的眼尾微微上翘,由妩媚变成了冷漠,勾唇凉薄道:“谁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在我杜丽娘这里骗吃骗喝?是活腻了吗?”一句话说明了她是阙仙楼的老板娘。 也在杜丽娘说话的瞬间,她的指掌扼上朝夕细白的颈项,看似娇柔的美人,五指芊芊,哪知指下劲力浑厚,生生在朝夕的脖子上掐出了浅薄的红印。朝夕吃痛,对她这种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人来说,便是杜丽娘只使了一分的力,她已然承受不住,呼吸间憋得毫无畅通,咽喉处火烧火燎的痛。 “放手”朝夕挣扎着去反抗杜丽娘。“我没”慌乱中拿眼四下寻求帮助。 能帮她的却是她怎么都想不通的,白羽摇着短小的尾巴,冲过来刁住杜丽娘宽大的艳红色袖袍,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不时朝她身上顶去。朝夕被白羽撞得全身都疼,定然不会以为那只笨狐狸是要救她,反而误认为白羽是在暗示杜丽娘快点将她杀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你那个主子一样。”杜丽娘踹了一脚白羽,将它踢过去一些。显然白羽的举动惹怒了杜丽娘,她平生最见不得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人帮着别人,她最是护短,只要是她认定的人管他对与错,在她面前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当然这种人也最是重情义,她可以不管世俗的礼教,能被这种人当作朋友或亲人是幸福的。 白羽越是要帮朝夕,杜丽娘越是不放她,原本也就是一顿饭钱,只不过这人吃白食还吃得理直气壮,又将店中的菜几乎都点了一遍,杜丽娘是认为有必要教训一顿。阙仙楼不与凤都的一般酒肆相比,除了酒肆本身的豪华外,其单单在菜品的价格上就不难看出非普通人能驾驭。继而杜丽娘区区一女子,纵然有些武艺,既然有本事将阙仙楼鼎足于凤都这个皇城脚下,定然有她的非凡之处,其背后的庞大关系可见一斑。几个好事的客人不禁在心中替这个无知的少妇捏把汗,对着她指指点点。店中的伙计和掌柜倒是幸灾乐祸,暗自同情这个女人的倒霉,杜丽娘难得在阙仙楼,偏偏让她碰上了。他们都深谙杜丽娘雷厉风行的性格,眼中容不下一点沙子,又非良善之人,怎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而且他们近来越发觉得杜丽娘性情乖张,动不动就发火,若非今日难得见到一位如此倾美的公子,令她情性大好,却是在顷刻又被破坏,伙计们对这位引起众人侧目的女子不是不心生埋怨的,这种时候恨不得让杜丽娘都将气撒在她身上,又哪肯去帮她解围? 美人抱臂仰靠在扶栏上,微勾着唇瓣,观赏着这有趣的一幕,把玩着掌心中的玉戒指。说起来,这枚戒指不就是朝夕在寻找的那枚吗?!怎么就滚到了他脚边?既然是他捡到了,那就是他的,他可没想过要还给她。这么看她受屈憋红着脸的样子似乎很享受,他不喜欢太笨的人,但近来太过无趣,令他不免产生了逗弄她的乐趣。他故意掂量着玉戒指,就暂且给她一个机会吧,若是她发现了那他就还给她,诚然就怨天无尤了。 “咳咳,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杀人不成?”朝夕从杜丽娘手中挣出了一点缝隙,捂着脖子难受道。“我不吃也吃了,你想拿我怎么样?”朝夕声音不大,怒瞪着杜丽娘。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非但丝毫无畏惧,反而先声夺人,好像她这个没理的人才是受害者,杜丽娘才是仗势欺人的恶霸。杜丽娘是着实被朝夕气的不轻,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半晌无语。她杜丽娘纵横江湖无数载,只遇到过一个丫头敢对她无理,且无理得理直气壮,令她甘拜下风。但像朝夕这般嚣张无理的,真是令那丫头都望尘莫及。 美人此时恢复了些体力,抚唇轻笑,观澜不语。 渐渐地,人群的目光不知从何时移向了他们,反是对窗外的丝竹之声充耳不闻。等着看好戏的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杜丽娘在众目睽睽下自然不敢对朝夕太过分,免得堵不住悠悠之口说她恃强凌弱,这点倒是被朝夕猜对了,她才敢当众给杜丽娘难堪。 “我不能拿你怎样,可这白吃却是坏了店中的规矩,不然这样吧,挑了你的手筋脚筋,看你以后还敢骗吃骗喝,如何?”杜丽娘冷静下来,反倒没被朝夕的话气住,虽是冷笑着问她,手下动作不停,将她交给掌柜。掌柜的心领神会立刻领了人来架住朝夕往后院走,杜丽娘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若想杀人也断然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的破绽。 朝夕的心底浮起冷颤,她不怕杜丽娘当众处置她,就像先前那样,对着众人她不会令她死,换了私底下,什么可能都会有。她后悔了,不该那么激怒她,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况出了相爷府,虽然她极是讨厌那个地方,感觉毫无人气,又成天的有一堆花苍蝇在飞来飞去,但她现在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想念,恨不能有人能证明她的身份。少了那层身份,少了那份保护,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是处,举步维艰。悔恨无济于事,空想些不切实际的,她梭巡了一圈,美人姐姐也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根本没有人能救得了她,她能做的,就是自救。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们或许可以换种方式。” 杜丽娘止住了朝夕的哀求,“哪种方式?”她饶有兴趣的问。她鲜少见到有人在面对生死时还能这般机智讨价还价的,对这份灵活她打算给她个机会,只要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急中生智想道:“你无非是要我将这顿饭钱拿出来,何必打打杀杀的脏了你的手,于你没有半分好处,同样传出去对阙仙楼亦有损。”杜丽娘颔首支颌,漠然点头道:“重点呢?”朝夕的话入情入理,她是不在乎多沾染一份鲜血,但对偌大的阙仙楼来说在无形中终是会受影响的,若是她自己来去自由,却不得不管这里每一个跟随她的人。她生来自由淡泊惯了,偏偏被一个承诺束缚住,与俗尘捆绑在一起,当真是输得最凄惨的一次。 “月中西天,浮尘之际已于半日,倘若我能在这半日间将欠下的银两补齐,还望杜老板能宽恕小女子这一次。”想了想,抿唇道:“请允许我能在阙仙楼做个杂扫仆役,不过我若接待一位客人用餐,需将此人名下的餐费算百分之十在我头上,若我完成不了,便是为输,全凭处置。”在说这句话前她确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未免与人提及相府别人未必会信她,不若就做一回抛头露脸的事,她靠自己的劳动挣钱,也不算是辱没了相府的面子,本来普通农妇为了家中的生活也会做些活计,与现代女子无异,只不过她的丈夫有点特殊,权利比别人大一些,按照封建的思想,那些名媛贵妇定是会在背地里嘲笑他,令他脸上无光,单看其府中严苛的规矩就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是有多么的大男子主义,有多迂腐。问题是,他脸上有没有光,会不会被人嘲笑关她什么事?她需要顾及他的感受吗?他们只是被绑在一只船上的蚂蚱,彼此没有感情,所能维系的就更少之又少,私心里她其实更希望他能以各种理由休了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邂逅美人 底下有些议论的窃窃声,有胆子大的伙计直接泼冷水道:“你知道自己花销了多少吗?当真以为二百两文银好赚吗?”这人是疯了吧,若非她穿得破破烂烂,他会以为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敢情是不知挣钱的辛苦吧。他们一天辛苦劳作的工资不过十个铜板,就当她招揽客人,但现下已过了晌午的用餐时间,由于春之祭大典,住店的客人都早在几天前就订满了,今日根本不会有大单子可帮她解围。况且,普通的食客就是有钱来阙仙楼也不会像她那样将店中名贵之物都点了,所以说她百分之十的算盘根本行不通。 当然更多的是在议论她这个投机取巧的方法,以及对盈利份额的分配,这种提成法是在近代才实行的,古代人自然闻所未闻,甚是新奇,正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有不少男子算出当中的提成差异,恍然大悟,顿觉这一套方法实是可行,不禁暗自感叹此女子的聪慧。连杜丽娘这个一向只为美色所惑之人都不得不侧目细细打量这个丑陋的女子,是否真如那句话上天给你关了扇门,总会开扇窗呢?这个方法虽好,得利的却是店中的伙计,幸好这个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以杜丽娘厌烦麻烦的脑子,非要被这等聪慧之人整死不可。杜丽娘想了想,抿唇颔首,她到是要看看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究竟会如何实行,又是否真如她所言管用呢?杜丽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平生最为激将不得,若为激将法最是要赌上一赌。 “我们走吧。”美人换了个姿势,双脚交叠着倚在扶栏上,唤醒尤在听八卦的菩桃。指腹摩挲着玉戒指光滑的内壁,如丝般剔透流动的羊脂白玉,青翠润泽,仿佛能穿透戒指看到七彩的光,触手生温。最特别的,当属白玉中参含的一抹艳红,艳丽而不失光泽,完好的保存了各自的颜色,互不相夺,又各自绽放异彩。换了其他的玉,参杂了颜色者定会是次品,不管玉的成色有多好,都失去了其价值。相反,若他没有看错,这一抹艳红如此独特,应当是传说中的“妃子血”。只产于东燕,供于皇室。想必这个女子手中的戒指是来自于东燕的贡品,这点不难猜,她既是西凤之人,说不定和西凤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美人凝眸深思,看她先前对玉戒指的反应,似乎不像是知道其价值有多少,这样一个看似普通无知的女子,又岂可随随便便拿出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原也竟是这般的深藏不露,不过他不打算深究。 菩桃还在看热闹,被美人叫着走有点不情不愿,依是想怂恿他,“公子,难道您就不好奇这个女子究竟有何能耐挣到那笔钱吗,万一?” “不好奇。”美人打断道,“这一路上嚷着非要来西凤看春之祭的是你,拖拉着赶不上祭典的又是你,如今祭典已近临尾,你是不是不想看了?只此一次,别指望着还有以后,都是我太惯着你了”渐渐地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否真能如愿以偿,但他知道先前的那个伙计是故意要坑她,端看他祭出的雪松叶便可瞧出端倪,只比鹤云针差一等,也是世间难寻的好茶。那女子倒会喝,泡起茶来有板有眼,不觉间竟以为是个行家。那个伙计估摸着是不待见她,非要见她出丑,才故意欺辱她的。至于这枚戒指,他不认为会有人认得出它真正的价值,那么在它的主人真正意识到之前,他暂且保管着,就当给那个莽撞的人一个教训,教她生存之道,世本险恶,当以处处谨慎,这是她上的第一课。在他看来虽也认可她想的法子,却也不过是个小伎俩,没什么好卖弄炫耀的。他或许是有过一瞬间的惊讶,那份惊讶到并非这个点子有多出众,反是她这个女子能有如此的思维是望眼整个天壑大陆都未必能找出一二的。都说天下女子为首乃南晋沈暮娩,是女中诸葛,他是无缘求见过,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女子,聪慧程度可见一斑,就是眼神不大好,他哪里看着像美人姐姐了?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叫他美人,无奈听习惯了也有点免疫了;把他误认为是姐姐是讨厌之最,想他一身男子胫骨,怎么看都不像是弱柳扶风的娇滴小姐。他承认他是有那么点傲娇,故意不将玉戒指还给她的。 这季的春之祭毫无意外依旧是兰晴语夺得头筹,至于她是否会一如既往的祈求同一个愿望就不得而知,此乃较为私人,若非皇宫内院传出零星的一点两点,外人岂能窥得?!但也有揣测兰晴语或许会另求他愿,毕竟司相已娶妻,兰晴语就是想嫁也只能做侧室,她堂堂镇国公之女又岂肯做小,看人脸色,就是她肯,兰渊都不肯。就在众皆揣测兰晴语会祈何愿望时,反倒是这个当事人异常淡定,始终都沉默不语。 据闻兰晴语晚间要奉旨入宫,众八卦的源头现下都汇聚在天城街附近,飘渺湖畔人迹落落。黄昏的霞光将阙仙楼映照得金碧辉煌,侧影如金雕般挥洒在水岸,片片绯色的桃瓣飘坠出香雪海,深怕惊扰了这悠然如画般美丽的意境,临帖着水波,袅袅荡开一圈涟漪,复又重归寂静。 菩桃抱着布包袱,牵着两匹马,跟随在主子身后。此时天色已晚,十里桃林内人迹稀少,唯有风声灌着林树拍打的轻响,又似如鬼魅般在凄厉的哀嚎。夜幕降临下的桃林有几分迷样的神秘,层层叠叠的林树,交错阡陌的曲径,林中空荡迂回的深境,入夜之后极易迷路,都与白日如诗如梦般的仙境有所不同,因此若非必然,实难有人前往。 菩桃两主仆赶在人后离场,要说对这场祭典的期待,怕是只有菩桃一人。自从兰晴语在三年前一举夺冠后,在西凤名声大噪,菩桃就对她一心想要嫁给司夜离的痴心所打动,成了她的拥护者。此次就是为了要看她一眼——据闻兰晴语以美貌闻名,尚排在天壑四女子之列,不远千里迢迢赶来。菩桃唇瓣尤挂着满足的笑,心愿达成,见到了心目中的女神,他自是开心欢愉。 相较于菩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走在前头的男子则静默许多。也非失望,只是传说中的美人不过如此,少了一分灵动中透着的慧黠,世家女子教导出的端庄娴静,美则美矣,总少了点什么。他忽然想起路上遇见的那个相貌丑陋的女子,从她的眼神中他读出了两个字,是了,是那份灵气吸引了他当时的目光。他好像被吸进了如星河般深沉的眸光中,令他不自觉蹙足停留,想要探寻更多。 有了这层心思,让他在折返回阙仙楼时特意往里瞧了瞧,店中客人不多,也没有那位女子的身影,莫非她无法完成任务而被店家废了?他暗自揣测着,菩桃心中也惦记着此事,频频回头探寻着,又假装看了看灰绒绒的天幕,试探着问他道:“公子,不诺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言下之意是天色已晚。 “啧啧啧,寻芳阁的老板可真够大方的,随手就解决了那个丑女的麻烦,也不知他们在交头接耳什么,看那丑女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可真是够恶心的。”就在主仆二人即将踏进阙仙楼之际,听到擦身而过的两位穿着普通凤国服装的男子在低声说着耳语。而他们所说的那位丑女,恰巧正是主仆两人先前所遇的女子,不由又蹙足听着。 另一人道:“寻芳阁近年来的姑娘参差不齐,但凡有些银子在口袋的人都不会去那里寻欢,那荀子墨该不会是要让丑女卖身给他,顶替寻芳阁的头牌出场吧?哈哈哈” “怕是黔驴技穷了吧?!”两人边说着打趣,也自觉额上满脸黑线,不由抽了抽嘴角。想来这件事就异常恐怖,莫说真要为之,只怕寻芳阁就要易主了。本来也是,在凤都,有谁不知道他们的恩怨? 直到两人远去,美人摇了摇折扇,他脸色依是苍白,看似不甚拂柳,却又柔韧如松,丝毫看不出他的行动受阻。他望着人来繁往的街道,对菩桃道:“菩桃,你说凤都的温柔乡会和我们家乡的不一样吗?” 菩桃想了想,脸上不由赧赧,他虽是男子确然不曾进过温柔乡这种俗艳之地,实在无法想象出来,不过要论起美貌来,恐是他们家公子第二就无人第一了。菩桃侧头回望美人的侧脸,温柔乡的女子哪个能和他们家公子比。 美人用折扇敲了敲菩桃的头,菩桃年纪尚小,自是不懂男女间的风情,他自小被一板一眼的教条所训,脑中所有的仅是要对他这个主人的忠诚,别看他一张清秀的脸,极是古板迂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邂逅美人 菩桃答不出来,美人就携着他去见识见识。“可是公子你的伤?”菩桃甚为担心,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追杀,贴身的护卫死伤不计,直至他们到了凤都境内,两人都乔装隐去了原本的身份,这才有几天太平日子可过。再加上主子本身就患有顽疾,身体孱弱,才会体力不支受了埋伏,导致顽疾复发。 “不碍事,暂时还死不了,就是要死也要死在女人怀里,那才死得其所,对吧?!”美人半开着玩笑,在菩桃的错愕中向着寻芳阁的方向走去。菩桃被他逗得满脸尴尬,颇为无奈的跟了上去。他这样,是不是没有尽到督促主子的责任?菩桃心中甚为罪过,嘴里嘟囔着外人听不懂的咒文,来减轻心中的忏悔。 在路人的指引下,两人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寻芳阁,顾名思义是青楼。寻芳阁掩在一片红瓦绿宇之间,位于凤都偏居西北的一禺小巷中,巷子并不深,转角便可沿着一路往正道上去,远远就可看见寻芳阁几个大字的红漆招牌,离阙仙楼有段距离,到不算迂回。他们尚未靠近,便闻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丝绸罗缎点缀着两层楼的屋檐,檐下挂着大大小小的数十盏红琉璃灯。此刻夜幕初降,红色的琉璃灯早早点上,蒸腾在一片灰色的暮霭里,尤为耀眼。与别处不同的是,这家的青楼女子并无一人在外拉客人的,小楼四周安安静静,也不见有人进去。 主仆两人甚是纳闷,方要踏进古朴的雕花门槛,便见一人低头冥思着与他们撞了个正着。揉着头呼痛,却因是自己撞了人也不好太过霸道去说别人,龇牙咧嘴的让人好不笑话。菩桃怔愣地睁大眼望着眼前始终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丑女,又抬头睁大眼看了看硕大的牌匾,确认是要和他们一起进去无错。有见过男子逛青楼的狎妓,不曾见过女子去青楼的。莫非前面那两个壮汉所言非虚,这人确是被这阁中的老板买了来做妓女的?这不是变着法的逼良为娼吗?菩桃一时气愤,不就区区几十两银子,正要往衣衫口袋里讨银两,打算帮助这个丑女,虽然她是丑了点,但助人不分美丑,却显然忘了他不在意的银两都是他家主子的。 “咦,美人姐姐你怎么也来寻芳阁?”朝夕终于看到了两人,惊奇道。人生真是无处不相逢,她与这位美人姐姐也算有缘,这也能碰到,原本他们不辞而别还令她心中微有难过,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不以宁朝夕这个身份认识的第一个人,虽算不上熟识,但她对这位姐姐的感觉不错,或许能成为朋友。 菩桃忍不住了,“喂,你这个丑女人,我们家公子明明是个男人,你别姐姐姐姐的叫,恶不恶心?” “啊?”朝夕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甚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会将别人的性别认错,脸上青白交错,尴尬异常。此刻她真痛恨起自己为了将脸恢复成原样,刻意将早晨芷澜给她扑的厚厚的一层脂粉洗掉了,否则还能挡一挡她不断上升窜到脸上的体温。 未免自己方才的窘境太过丢人,她打算偷偷的溜掉。不恰巧,她用来遮挡自己的地方正是后面的寻芳阁,她前脚刚踏入门槛,美人的声音在后凉凉道:“小姐原来是这阁中的姑娘啊?!”他的这句话半惊不惊,到像是自问自答,解了自己的疑惑。 朝夕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呐呐地收回了脚,转回身,思绪百转千回间竟被她想出了一个谎话,“噢,来寻芳阁自然是喝花酒呀,难道你们不是吗?”她这句话四两拨千斤,既否认了自己是这阁中的姑娘,又表明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美人掩嘴咳了咳,她的玉戒指明明在他手里,她又哪里来的钱去喝花酒?再说花酒这种东西是女子随便能喝的吗?这个谎话并不高明,或许她真的被寻芳阁的老板买了去,又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说。这种事第一次做的人难免有些扭捏,美人也无意戳穿她,只故意刁难她道:“妓院岂是女子随便能进的,你若是进去了,我便请你喝酒,怎样?”美人是看准了朝夕的迟疑,料准她不敢进去,也是为了试探她。她若真进去了,铁定会碰到寻芳阁的老板,届时为了招揽客人,必会当着他的面介绍她,让她伺候,她更无从抵赖,那他心底的疑惑也能得到证实。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她原本还想去敲诈荀子墨一笔的,既然有人请客了,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既是打赌,她不仅要进去,还要风风光光的进去才显得赢得有面子。 走上前,与守门的护卫耳语几句,护卫似是不信,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不甚客气的说道:“等着,我这就去通报。”在此间隙,美人与菩桃自是大大方方被迎了进去。且看他俩的衣着,老鸨对待他们也是不同级别的待遇,迎着他们去挑选侍候的女子了。 又过了片刻,那个壮硕的护卫稍显霁色的对朝夕道:“进去吧,荀爷在二楼偏房等着了。”待朝夕走后,另一护卫将头凑过来问道:“方才那个丑女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荀爷会同意放她进去?”天壑大陆没有男侍的先例,女子自是不能进去赏玩。对于朝夕能从大门直接进去,那个护卫也颇为好奇。 “她说,她是新应聘来当管事的。” “管事?寻芳阁需要管事吗?” 寻芳阁自然不需要一个管事的,朝夕要做的,不过就是改造寻芳阁,令它成为全凤都最耀眼最能赚钱的红楼,这也是朝夕和荀子墨签的契约。想那时荀子墨不过是乔装打扮去阙仙楼侦探敌情,看看他们一家普通的酒楼怎么就能在凤都做到比青楼还火呢?荀子墨自然知道杜丽娘不是个简单的女子,看似风流随性的人,实则手腕颇为铁血,在江湖上谁人不知她的名号,渝州几乎是她的天下,谁不卖她几分面子。可单是靠面子,杜丽娘的阙仙楼也不可能撑那么久,凤都乃京畿要地不比其他,往来客流繁多,店开了关关了又开的多如牛毛,想要屹立在这消息灵活的中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要有几分能耐。像是寻芳阁,虽说凤都多的是人拿着大把的银子烧着花,每日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就想着找乐子,理应是赚得盆满钵满,最得利的莫过于青楼。寻芳阁却恰恰相反,也不知是阁中女子太过庸脂俗粉,还是自己经营不善,到后来只能越来越不济,以至于怎么就被杜丽娘瞧上了,非要将寻芳阁收购了,说什么正是看中了这里地址偏僻,可选来做阙仙楼的分店。言下之意即是要将寻芳阁遣散,那个女人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若非寻芳阁不是他的,他也懒得和那个女人再有牵扯,就让她拿去好了。偏偏他亦受人之托,他们江湖中人最讲信义,他必誓死护卫这楼中的一草一木。荀子墨凝了凝眉,站在二楼的扶栏边,凝眸望着楼下那个坐在侧边上毫不起眼的女子,那个女子论起相貌丑陋外并无特别,可为何那时自己竟会鬼使神差的听信她的话,认为她有能力令寻芳阁起死回生呢?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暂且信任她,将寻芳阁交给她都比要那个女人来得好,反正他和杜丽娘有过三个月的赌约,若是寻芳阁在三个月内一举成为全凤都最赚钱的青楼,她就放弃收购寻芳阁的念头。杜丽娘,这次我们旧愁新恨一起算,定要将你折辱给我的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美人姐呃,这下你可服气吗?”她一时顺口又想叫姐姐,当真改不了。 美人被蹙围到寻芳阁的大厅偏侧,两侧各围了两位气质美女,桌上摆放着几盘水果和糕点及两壶酒。一位着粉色薄衫的美女斜斜地倚着美人,攀着他的肩弯就着酒盏正要喂他喝酒。另一着藕色薄衫的美女正在剥葡萄,小巧的指尖,肤色细白如瓷,动作轻柔,举手投足间兼是柔媚无骨。朝夕再一细看,女子虽是着了薄衫,却个个都中规中矩,衣衫没有任何暴露之处,动作也是如此。好多美女都没有见过比自己还美的男子,阁中又没什么侍候的人,没有被美人选上的,都各自寻了个地方倚着偷偷看美人,一饱眼福也好,那两个侍候的美女或许太过震惊,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朝夕皱了皱眉,这寻芳阁中的女子难道都是第一次侍候人吗?怎么表现出来的感觉都差强人意呢?与美人这边不同的是,菩桃就没那么好运,他一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女人,说出去都嫌丢人,美人特意为他挑选了几个性子较为活泼的侍候。四五个美女衣色各不相同,围绕着菩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想而知菩桃脸色有多么难堪和尴尬,又不好推拒美人的命令。见是朝夕过来,菩桃忙要起来,被美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享受着这份坐立不安的艳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邂逅美人 “你赢了。”美人笑盈盈道。随着朝夕身后走来的老鸨虽然惊讶,不过显然已经知晓了朝夕的身份,并不多问,反是对美人殷勤道:“二楼的雅室已准备好,请公子上座。” 美人点点头,屏退了左右,对朝夕道:“酒菜我早已备好,就知道是你赢,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你既不是这阁中的姑娘,又怎能随意进来呢?我本来不想问你的身份,现在却是很好奇。”美人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朝夕抿唇笑而不语,她不打算告诉美人自己真实的身份,怕吓着他,也因自己的身份实在尴尬,她一个已婚女子本已坏了家规随意抛头露面,又与人结交,说出去对谁都不好,美人也可能会因此而疏远自己。 有了朝夕这个女子,美人没再让老鸨叫人侍候,雅室中就菩桃一人随侍着。菩桃当然开心了,不用被那么多胭脂俗粉围着,心头都舒畅了许多,对待朝夕就像是对待救命恩人般。 雅室干净整洁,屋中焚有袅袅熏香,层层帷幔后有一娉婷女子半跪在椅塌上,手中抱着琵琶,弹奏着丝竹之声。朝夕细细听着,觉得甚是雅乐,歌声靡靡中,推杯换盏,最能交流感情。 “訾夙。”美人斜靠在软榻上,墨发如丝,沿着塌沿蜿蜒而下,慵懒如猫般惬意,恍如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人,他在告诉朝夕自己的名字。 朝夕盯着美人的侧颜看得有些痴了,男人能生成他那样真是太妖孽了,连她没毁容前的样子怕是都被比了下去,这还让世间的女子怎么活下去嘛。偏偏他生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错,但故意出来招摇就不对嘛,还来逛窑子咦?朝夕心中慢慢酝酿出了一个想法。 “唔我在家中排行第七,訾夙美人就叫我小七吧。”小七确是她随口瞎编的,只不过她在宁氏族谱中排行老七,现在宁氏一族凋零,就剩下比她早出生几天的表哥凤云殊,固然不会有人再去计较这排行,她也是无聊的时候翻族谱翻到的。她在现代的时候本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就如一缕魂魄在世间游荡,若非被车撞,她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所以她没有家,没有亲人,也记不得名字。冥王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可她本就没有记忆,和重生又没有什么两样。对她唯一有印象的,或许是那张隐在云雾中的脸,层层叠叠的云雾遮住了那张脸,她看不清,脑子却清醒的记得那是个男子的脸,至于为何如此肯定她也说不上来。每当午夜梦回,这张脸总能在她的梦中出现,当她想要拨开云雾时,那人却又不见了。她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小七,喝酒。”美人递了杯酒给朝夕,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都是假的,又何来在乎别人的真假呢,唇瓣笑意越深,“你还没告诉我呢!”像是故意撒娇般,撑着下颌瞪大了美眸盯着她。 朝夕酒量浅薄,只回敬了訾夙两三杯,由于先前訾夙已喝过一旬,他身上有伤,菩桃也不敢让他多喝,替两人换了茶水,竟也无人发觉,显是都有些喝高了。朝夕仰靠在软榻上,断断续续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喝到这个份上正好打开话匣子,难免会说些不该说的。比如她要如何改造寻芳阁,比如她要办花魁大赛,比如她打算请訾夙美人来帮忙。 她这时才似乎惊觉自己说了太多,前面的都无关紧要,訾夙不是同行也无意打听,后面的就比较难办了。她本来是要匡訾夙,借着花魁大赛邀请他参观,然后假装有女子上不了场,届时再推他上去假扮,以他的美貌己能以假乱真,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訾夙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门,笑容不改,语气严肃道:“小七,不带这么算计人的。”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全说了出来,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仿佛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洞悉她所有的谎言,令她不自觉就想把心底话掏出来。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就像亲人般能给她安全感,会让她依赖。她不是个会随意接近别人的人,在府中与司夜离的姬妾接触中就能看出,她带着本能的一种自我保护,只有她认为这个人对她没有产生恐惧的时候,她才会撤下心房,撕下疏离与冷漠,与人交朋友。她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或许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对她保护吧。 朝夕吐了吐舌头,放下心房的她才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扯着訾夙的袖沿撒娇道:“美人姐姐就答应吧,看在小七眼拙的份上,别人应该是不会认出你的,就帮一次,就一次。”她用手比划着,恍恍惚惚沉萼的脑袋怎么都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比了一还是二,一会比了一觉得不对,一会又比了二还是不对,眼前像是有数十只苍蝇在飞。 訾夙好笑的用折扇将她的手压了下去,这个女人喝醉了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撒娇也撒得差强人意,但她的点子诱惑了他。正好他近来闲得发慌,最不差的就是时间,陪她玩一玩又何妨,他也闷得太久了。 折扇轻轻挑起她光滑细白的下颌,仔细的端详着这张破败的脸,恍然间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世间还有谁人能比他更美吗?既然没有,他当然不介意别人的容貌如何。凑近了些,低低晏笑道:“帮忙是可以,不过这忙可不能白帮,得要拿东西来交换才公平不然,你就陪我睡一晚如何?” “公子?!”菩桃着急叫道。他虽知自家公子是在开玩笑,又喜胡闹,全身还是泛起了一层颤栗,他家公子怎能随便和人睡呢。 訾夙懒得理菩桃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还是小七可爱些。只见小七被他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跟着他一起咯咯咯傻笑,全然不知自己在笑些什么。 夜深了几许,他们到后来基本上都在喝茶,按理来说茶能解酒,朝夕怎么反而晕的更厉害。只能说她是被訾夙迷晕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俩老赖在寻芳阁也不是那么回事,訾夙是男子,真要睡在寻芳阁也不奇怪,她一个出嫁妇人怎好随意在青楼睡一晚。还好,她还不算醉到忘记这件事,勉力爬起身,恍了恍神。她这一天也够荒唐了,什么出格的事没做过,芷澜在府中也不知担心成什么样了,会不会惊动到司夜离?她虽不管府中的事,不过也听闻他在朝中日子不太好过,她就算不把相府当成是家,毕竟名义上也是他的妻子,那里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住所,怎么都要回去,否则真惹怒了他,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其实巴不得司夜离能永远别理她,一直对她冷落下去,可万一由于她莫名其妙失踪害得他对她有所关注那就不好了。这个朝代那么迂腐保守,她白天还能谎称是迷路了,夜不归宿就实在不像话,怎么也要去官府投个案,也好证实她没有被坏人掳去,她是清白的。唔,不过她貌似已经没有清白了。 反正不管了,未免牵扯许多人,将事情闹大,她即算醉死在这里,爬也是要爬回去的。可是,相府在哪里?朝夕差人叫来了老鸨艳娘,与她交代了些事,说明自己明早再来就职,这里的小倌通报了荀子墨一声,她领着訾夙主仆二人出了寻芳阁。阁中的姑娘眼巴巴的想要拉着訾夙的衣袖不让他离开,訾夙脚下轻巧一挪,轻易就避了开去,片叶不沾身。 朝夕哪晓得这些,訾夙岂是随意可近身的,只道訾夙对自己是特别的,而自己对訾夙来说也是个有趣的存在。她走在前面,步出老远都看不到訾夙他们出来,再折回去时,才发现訾夙被人缠上了。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上前去拉住訾夙的手臂,就扯着他往外走。 訾夙怔了怔,望着那人的后脑勺,望着那人坚定的背影,以及她那只略有薄茧,却异常纤长秀美的小手,或许是粗布的麻衣显短,露出了一截白色的藕腕,更加衬托出她手的纤巧。一般寻常普通百姓家中,稍微有些钱银的小姐仆妇都是穿宽大的袍服,袍服的特点不止是宽大,也将女子的四肢很好的掩藏起来,若非走动基本是见不到绣鞋的。袍服最能显示自己的身份,也有些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随意让男子看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所以也便有了用绢纱将脸遮严实的举动。近些年已好了许多,至少在面容上没有那么古板。不过,除了家中实在落魄,需要干农活的妇人,女子依旧需要掩得严严实实,否则就会被视为烟视媚行的青楼妓子。 他不是第一次看女子的手,从她掌心中传出的冰冷温度仿佛灼烫了他,令他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迷蒙,他恍如借着这个身影看到穿透了风雪而来的女子,那个女子笑得很温婉,却是个冰雪美人,从来都是蛇蝎心肠,包括对他。她的手也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冰冷,他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去触那双冰冷的手,他想说他的手是暖的,想要用他的手来捂暖她,可女子每次都在他即将要触到的时候甩开他,唯恐避之不及。也许是她习惯了这样的冰冷,小小的身影瑟缩了一下,内心有些胆怯,也有些自卑。画面再一转,小小的身影似乎长高了一些,正在学走路,其实这个小身影很笨的,别人一岁就学会的事他已经三岁都没有学会。小身影没走稳,跌了一跤,磕到了一块石头,膝盖都磨破了,哭嚷着想要有个人能扶一扶他,而此刻在他身边的,没有别人,只有女子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拂开他的小手,嘲讽道:“你既是长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怎配活在这个世上?”风雪越来越烈,直至迷雾将两个身影完全掩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邂逅美人 訾夙像是才从梦中惊醒,喝了酒的伤口隐隐发疼,他猛然甩开朝夕的手,假装按着受伤的左肩,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朝夕不疑有他,以为是訾夙美人身体不好,被她抓着走的动作太大了,令他感到不适。不过他们已经走出了寻芳阁,漆黑的街道上并无半人,菩桃手中提着两盏灯,想是要给朝夕让她自己回去。在他还没开口时訾夙已说道:“小七,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在他这个男人中的翘楚女人中的绝色来说,到不是怕这个丑女会遇上什么危险,毕竟想要劫色的话还是会想要挑选他这样的人才是。身为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来说,在女人喝醉酒的情况下让她独自回去似乎不太好,会有失他的面子。 “不不不不用了。”朝夕一个激灵,话都讲不清了。她脑子虽然混沌,露马脚的事还是不会干的,她立马精神抖了抖,端端正正说道:“放心吧,我没有喝醉,我就住在附近,步行过去很快的。” “不然我雇顶轿子送你回去吧?” “哎,我们穷苦人家雇轿子回去似乎不大好吧。”她自言自语道,走路颠晃,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无,步子已迈开两丈远,还不忘调侃他,“訾夙美人,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失约哦。”说她醉了又很是清醒,该记住的一件不落;说她清醒吧,却每一步都走得歪歪扭扭。 訾夙好笑的看着她走曲线路,又摸出那只玉戒指,那是只只有女子才能戴的戒指,能拥有这样一枚戒指的,说自己是穷人,谁信呢。 融融夜幕下,点点繁星如铺洒下的被子,又如挥毫的水墨画,扯下一片辉煌灿烂。古代的天没有受过环境污染,挂在银幕下的每一颗星星都异常硕大,眨着眼在和她打招呼。整个天际将她笼罩其中,一眼望不到头。她迷迷糊糊地走着,根本不知自己要走去哪里,她想回相府,可是大街上找不到人去问。回了相府又能怎样呢,她悲凉的想。那里没有人会等她,就像她失踪了那么久,也不会有人来找她。司夜离是何人,她的身份又是何人,相府真要找人,便是不出动官府,也该会有动静。显然,她的存在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就像她在现代,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几天几夜,也没有任何的新闻报纸刊登版面来寻她的,甚至连警察都懒得理她。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她有时候也会想不明白。回去又能做什么?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魂魄来说,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没有人在乎,一样的感觉到孤独。 夜晚的风太过寒凉,朝夕瑟缩的蜷紧了身子,她的身上只有一件与农妇换来的衣裳,单薄到根本无法御寒,白天太阳大还不觉得,到了夜间就跟没穿衣服无异。双眼皮拼命打着架,恨不能立刻就睡去。为了勉力自己不在大街上睡着,她哼着歌,在街上悠闲的散着步,权当是欣赏夜景好了。 “嗞啦”冰凉的刀片凌空划过,透着森森寒气。恰在此时朝夕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崴了一下,寒光从她的颈侧划过,只来得及削下她的一缕发丝。发丝尚不及坠地,蒙着面的黑衣人兜头又是一剑刺下,直扑面门。剑势快而狠,势必要在有人发现之前取下她的性命。朝夕被吓得酒醒了七八分,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她明明醒了,自己的酒量还是清楚的,断然不会醉到如此地步,可现下她的脑袋异常昏沉,明显是有人在方才的酒菜中对她动了手脚。能在他们四周侍候的,除了菩桃,也就是寻芳阁中的小倌,那个小倌来来回回替他们送了几次菜,也去温了好几次酒。她的直觉告诉她不会是菩桃,不过她此刻不敢随意揣测,只待拼了命要自己清醒。她急中生智取下了唯一绾发的木簪子,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墨发在风中随风轻扬,伴随着血腥味,犹如一个被逼疯的人眦怒着厉眸,却也逼得黑衣人一滞,剑挥错了地方。这个女人够狠,黑衣人哼了哼,都对她用了极强的幻术,她的毅力居然还这么强,可再强也强不过他手中的剑。他举起手,身子在黑暗中如灵蛇般迅疾移动,这次朝着朝夕的胸口而来。木簪子钝木,她怕刺不透肌肤,使了十分的力,簪柄贯穿了整个手臂,撕心裂肺的疼,她的额上冒着冷汗,又不敢去拔,只能捂着手躲避着黑衣人的袭击。这一刺脑中是清醒了不少,正要叫人,眼前菱花一挑,衣袂刮在耳旁的涤荡声,凌空一剑逼开了黑衣人的剑锋。 “我给你送琉璃盏来了。”说话间,身后那个迎着风慵懒轻松的人不是訾夙又是谁?那唇瓣挂着的笑意恍如他并非是来救她的,而是来赴一场春宴。 朝夕先前忘了拿琉璃盏,看不清打斗的情形,此刻当真是心下一凉,若非自己运气好碰到訾夙他们,自己未必能躲过这一劫。訾夙说话间凌空又窜出四五个黑衣人,显是他们就在这附近,见情势不好出来帮忙的。菩桃单挑着先前那人,无暇顾及他们这边,訾夙三两步将她扯到身后,掌中的扇子迎风而出,在他手中如行云流水般自在收方,而黑衣人却无一人能近他们身。看着他凌乱的花式,姿态娴雅的步伐带着她穿梭在黑衣人中间,朝夕不由看呆了。这人是带着她打架呢,还是带着她逛街市,怕她被人撞了而轻巧的避过呢?打架怎么也能打得这么好看呢? 正在朝夕走神之际,因他们这边的响动太大,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很快就有官兵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整齐的脚步声,穿透云层,伴随着呼啸的马蹄声奔涌而来。暗夜中,訾夙与菩桃交换了个眼神,猛地一推,放开了她的手。朝夕一个趔趄,收势不稳,直直朝前扑去。这突来的变故令她无法做出反应,身体本能的在空中乱舞,想要攀住什么,却是什么都攀不住。刀剑簌簌在耳边划过的声响,她又再次跌入黑衣人围攻的包围圈里,心中直觉不妙,这訾夙是怎么回事,存心是要害死她吗?或许是訾夙推她的力气太大,脚步完全不受控制的撞上了一个“石块”,将她撞晕了过去。 “石块”揉了揉被她撞得内伤的胸膛,支手扶住她滑到的身体,带入怀中,另一只手中的长剑片刻间已挥洒自如,对着黑衣人猛烈的攻击。在他们到来之前,有两团黑影迅速消失在暗夜中,速度太快,以至于连身形都无法辨及。 黑衣人眼见一对禁卫军将他们包围,明白今晚的任务实难完成,打了声口哨,纷纷往外撤退,想要杀出去。 “一个都不准逃掉,留下活口,带回去审问。”敢在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杀人,八成是活得不耐烦了,杀的又是司相夫人。叶裴一声令下,十几个禁军放开了手脚,全力以赴。 黑衣人听到叶裴的话,心中都有了底,他们都是职业杀手,本来活着回去也不抱希望,若是被朝廷抓住免不了又是一顿逼供,他们已经是江湖上厉害的杀手,禁军又个个哪里是吃素的。正当一个黑衣人被禁军围剿的无路可退时,掩藏在黑色的面布后面突然露出璀燃而阴森的一笑,脖子一扭,歪了过去,唇边流淌下一条黑色的血迹。 “不好,他们齿缝中藏了毒,别让他们咬碎牙龈。”但为时已晚,几个黑衣人接二连三倒地,全中毒身亡。禁军将黑衣人的蒙面扯了下来,一一查探了鼻息,摇头道:“均无活口。” 叶裴望了一眼尸体,在茫茫夜空中梭巡了一圈,禁军们也保持高度警惕。夜色寂寥,风影无动,他挥了挥手,将怀中抱着的女子交给从暗夜中走出的那个人。那人紧抿着双唇,冷漠亦然,扶了扶那具瘫软在他怀中的馨香软体,眸底幽暗深沉,扶在女子腰间的手倏然收紧,与叶裴点头示意,在众人的肃然恭送中隐入不远处停缀的软轿中,伯恒与流锦相视一眼,唇瓣露出了苦涩的无奈。那个人惯于用笑来掩饰自己,如沐春风的好似一道旭日的阳光,仿佛他的笑就能驱散任何隐藏在黑暗里的阴霾,很少有人能从那张倾世的绝艳下看到撕碎面具的时候,无论面对多少风雨,他都是如此的淡定沉着,一切皆在手中的沉稳气势,哪怕跌到最谷底,都不曾见他如此纠结的表情。那情绪里透露着一点睚眦欲裂,恨不能将那女子捏碎的冲动。也是,她或许是他计划里唯一出现的意外。那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既然明知是被人利用,他不过就是在废物利用,用过后是死是活也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因为那颗棋子于他来说太过无足轻重,就如众多繁星中的一颗,也正如恋慕他的女人中的一个。他不去看她,将她置于春暖阁撤走所有的守卫和侍女,甚至冷眼看着府中的众人对她的欺辱,也曾一时失手救过差点被人害死的她,全非他刻意要对她赶尽杀绝。一开始,她将兰晴语推落湖中的那场戏确实是他故意利用了她,来掩饰他出府的目的。他不喜她,但那个众人觊觎的位置必须要有人坐上去,与其让一些心思狡诈的女人占据,不如就让她这个胆小如鼠,受尽世人唾骂的女人霸占着吧,就算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也没有人认为她有资格坐稳,这就是他为何要娶她的原因。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懦弱,世家教养的女子,成日里除了吃喝玩乐,闲散懒适外,对任何人事都不上心,也从不会像寻常女子般对他示好。那样最好,也算她有自知之明,免得又是自寻难堪。其实,从伯恒来告诉他她失踪这件事上,当时他一手执着棋子,许是与鲁潇然对弈的太过投入,竟是想了三秒都没反应出来说的这个人是谁。本来他也无所谓她是走是留,走了他正好可以在西凤帝面前参宁浩一本。若非伯恒私下里派人去寻她,都不知她竟在青楼喝花酒,手段倒是不小,连那种地方都进得去。他的夫人果然是很出息,这是想要在他的头上戴多少顶绿帽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醉酒相处 他的手腕反转,将女子纤细的身子狠狠贯入轿中,闭眼沉思着坐在她身边。朝夕被撞得眼冒金花,头顶磕到木帘子的脚踏,终于恢复了些知觉。轿子极大,内里空旷,她伏在脚踏边,宿醉未醒,抚着磕疼的额角,朦胧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仰望着那个从未在梦中看清的身影,茫茫雾海中,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仿佛触手就能碰到。她也这么做了。这张精雕细琢的脸上似乎从来都是淡漠的,那样无上的出尘气度恍如神祗,他的眼中蕴藏着悲天悯人的慈悲,眼底却是没有温度的。他仿佛一直以来都站在那高高的云雾颠顶之上,俯瞰着众生,那一袭白衣仙瑞霖霖,静逸飘渺,却又那样的孤独寂寞。她的心中一阵抽痛,多想伸手触碰他,告诉他没有关系,她会陪他。可是他那么遥远,那么出尘不染,又岂是她这种污浊之人可以触碰的? 司夜离望着那只伸在半空又缩回去的手,帘中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能感受到她紧闭的双眼下连光线都掩盖不了的悲伤,是什么样的悲伤让她蜷缩在他脚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她就像只被人欺凌的无家可归的小狗,正全力的将自己抱紧再抱紧,恨不能完全融入黑暗中。他原本看着她的手想要侵袭向自己,本能的伸手要反击,但她像是无意识的,连他都不好再去回击。她背对着他,纤瘦的身子蜷缩的像个小孩,他伸出的手来不及收回,只好换成轻柔的拍了拍她墨发松散的头顶,似抚慰又似宠溺。而那个动作他做起来很是笨拙,似从未这般待人过。她似乎真的醉的厉害,也是黑衣人下的药太过强劲,渐渐地在颠簸中她歪着身子将他小腿当成了枕头,舒服的睡着了。 “公子,你的伤口又裂开了。”直到走出了很远,隐在黑暗中的两人才敢停下来,粗喘着气。他们未必是在害怕什么,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牵连上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听到又一声音疑惑道:“小七姑娘为何会被人追杀?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沾染江湖中的人,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出手狠辣,招招都想要她的命,她又不会武功,杀她太过容易,何必派如此大的阵仗,岂不多此一举?”说话的正是菩桃。 訾夙美人眯了眯眸,雪白的衣衫上虽然沾了些血,却是半分无损他的气度风华,反而如绽开在肩头的红梅,朵朵娇艳欲人。他此刻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散,眼底有着失血后的苍白虚弱,气色却是极好,他的唇眯成一条线,唇线柔软,唇色殷红,弯起时有一股致命的性感诱惑,似邪魅狷狂。 菩桃想到的事他又岂会没有想通,小七看似是个普通的女子,但她言语和动作间分明又非寻常女子,她的身上透着股神秘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窥探。他猜不透那些刺客杀她的目的,也猜不透她背后的身份是否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不管她叫什么,她既然那么想和他做朋友,那他就当她的朋友吧。抛开了身份c金钱c权利的诱惑,若还能是朋友的,别人也不会贪图自己些什么,这样的友情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不屑不耻的么,他到要看看,这个女子,与别人有何不同?! “菩桃,你去安排住处,我们暂时不走了。” “可是公子,我们不去找她了吗?” “这里这么好玩,你舍得走吗?”訾夙美人摇了摇折扇,意有所指道。“别那么拘束,出来玩就要玩得尽兴,否则不是太对不起那些人了么!” 菩桃深深地泪流满面,他忽然无比的忧伤,有时候武功高也未必是好事,就比如遇到一个不靠谱的主子,真是比打输了架还要难受。不过他还好从小就被培养成保护他的侍卫,反正也习惯了主子的恶趣味。 轿子在府门前停下,夜已深寂,为防惊扰到府中其余人,只有少数几个府卫在门口迎接他们。“主子,到了。”伯恒在帘外唤了几声,均无得到回应,以为是他们在帘内睡着了,又等了一会。实然,帘内的情景又是怎样呢?!司夜离微拢的眉皱了又皱,无奈的将朝夕抱着自己小腿的手扯开,她立刻又攀了上来。不知是否睡的太过香甜,口水沾湿了墨色的袍服,在星光下散发着油亮的光泽。司夜离嫌恶的拨了拨她的头,她那丝滑的墨发一颠一颠颤动着,将他的腿搂得更紧,像个八爪章鱼。他挣不开一个醉酒的人,宿醉的人力气都死沉,又不好对一个酒鬼发火,可想而知能憋得人多难受。司夜离戳了戳她的头,沉声道:“宁朝夕,别搞花样,快起来,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 朝夕睡意正酣,又难得做了个好梦,她很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了,哪里会理会别人在说什么,动了动之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去了。 绾发的小髻在没有木簪的固定下本就不太牢固,司夜离本是好玩,戳了几下,没想到会把发丝戳得越发散乱,乌顺的墨发沿着肩头垂坠而下,如倾洒下的瀑布,在月光下静静散发着柔和。她的睫毛如帘幕般遮盖着眼睑,同时也遮去了她眼底如深似海的幽深,她的半张脸被隐在黑暗中,同时遮住了她脸上可怖的疤痕,只露出脸部柔软的线条,每一笔都像是精雕细琢出的画,只是她太过纤瘦,下颌处的线条显得太过尖锐,看着人铬得疼。她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他竟是半分没看出和她那奸诈的爹有任何相同之处。他拧了拧眉,无奈的将她抱起,伯恒和流锦见他们自帘中步出皆是一惊,眼神不知该摆哪里好。底下几个府卫私底下都议论过朝夕,哪个都知她不得宠,却不想相爷会亲自抱她回府,且是如此众目睽睽,都不曾见过府中有哪个女人有如此待遇的。他们这些个在相府久侍的人都清楚,相府虽然有几位侍妾,却是连一位有名分的夫人都没有,这些个姬妾都是不得已收下的,自然比不得朝中其他的官员。相爷不只清廉爱民,近些年来更是无欲无求,相府中的姬妾为何都斗得你死我活,互看不顺眼,不就是为了相爷极少去他们处过夜么。谁都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这也是相爷子息单薄的原因之一。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都明白秀怜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心中自然希望能有一位真正主事的主子,只是这位主子实在不济,令谁都没将她放在眼里。那么今晚,是都产生了幻觉不成?府卫们不敢揉眼,只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别走别走”朝夕迷迷糊糊胡乱挥舞着手,冬日天气寒冷,她手上受伤的伤口结了痂,暴露的肌肤上暗红色的血块怵目惊心,整只手几乎都要废去,被木簪贯穿的掌心只剩下虚无的空洞,仿佛风一吹就能从洞口露出森森的寒气。他终于知道她为何一直处在昏迷中,她是被疼晕的,潜意识里在告诉自己不要醒过来就没那么疼了。 伯恒看着也不忍心,走上前道:“奴才这就让人为夫人包扎一下。” “不必了。”司夜离抱着昏迷的朝夕消失在门口,直到春暖阁中,芷澜焦急的等在苑前,阁中每个房内都挂着莹亮的琉璃盏,如萤火虫般盛开在夜空。暖黄的灯束照得房内金光闪烁,亮如白昼。 芷澜看到一道身影披星戴月,身后踩着一地银光,就这样翩然而至,飘坠至眼前时,心中既惊又喜。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抱着小姐入了内阁。芷澜忙唤了小鱼小燕一起侍候,对于这个第一次踏入春暖阁的男子,他们一时慌了手脚,生怕侍候的不好他便不会再来。 “去拿剪刀和纱布,准备好清水,金疮药。”利落的说完,再不看一眼一直处在呆滞状态的众人。将朝夕放到她的寝榻上,这个女人依旧不肯放开他,抓着他的衣角,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语句,他只好放弃立刻就走,执过她的手仔细的观察她的伤口,思索着该如何下手会减少她的疼痛。 被朝夕的伤口触痛到,芷澜恍然醒悟过来,拉着小鱼小燕准备去了。过了片刻,房中只听到女子犀利的惨叫声。或许是嫌她太过烦躁,那人直接将她敲晕了。冰凉锋利的刀片掠过烛芯,在烧得通红的烛火下消了消毒,手起刀落,迅速将掌心中死去的烂肉剜下,在芷澜的帮助下用纱布一点一点缠上。芷澜还是第一次离司夜离那么近,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不规则的跳动,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看边上的人几眼。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幽的白檀香,她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冷不丁却听到昏迷中的小姐呢喃着几句“美人,我们继续喝”之类的骇语,芷澜惊了一惊,看到边上人眉皱的更深了。 “相爷,小姐她”她还想解释什么,被司夜离止住道:“替她换身衣服,没有允许不许擅自离府,再闹出今日之事就等着和她一起受罚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嫔妾生事 一行人被吓到,忙磕头谢罪。芷澜离司夜离最近,俯身时不经意瞥见他衣角上腥臭的残碎物,明白了为何要他们替朝夕换衣。软轿颠簸,一直蜷缩着坐在司夜离脚边的朝夕被颠得吐了出来,他原本不甚在意,心想她既然安静坐着也无甚不可,谁知她不止吐了,还吐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他不让别人碰她,是不想让人看到两人的狼狈,他一向倨傲冷漠惯了,又怎会开口与别人说这等事,自然无法忍受自己的形象在属下面前失礼。 在他转身的那刻,他没有看到躺在榻上的人眼角流出的泪。恍惚中她仿佛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张她再熟悉无比的脸,微笑着凝望着她,他牵着她的手,朝着亮光的地方而去,光照得刺眼,她却很清楚,那里是要带她回去的方向,而那个人拨开了云雾,终于看清楚,是她在那个世界唯一记得的人。别走,请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想回去,可是我怎样才能回去? “乖,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哭,别哭了”是谁的声音整夜空空寂寂盘旋在耳边,以至她后来想不起来自己梦到了些什么。揉了揉酸痛的头,冬日晴暖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映得雨花石地上斑驳的碎花,花开成海。宿醉的早晨总是头昏脑涨的,朝夕的脑子暂时短路,呆滞的望着头顶雕花的床榻,以及房中被风吹散的纱幕,层层叠叠在空中细舞。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手上的纱布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梦中的那个人又是谁,这和她来天壑大陆又有什么关系?脑子一片混沌,怎么都无法将频频出现的这个人和现实联系起来,又或者这个人也在这里? 她胡乱的拨弄着凌乱的头发,心情甚是烦躁。 “小姐,你终于醒了。”芷澜端了洗漱的用具给她,一颗心总算是放下,“小姐,你这是要吓死奴婢吗?你这样不声不响就走了,把奴婢一个人丢在桃林,奴婢实在是害怕”芷澜越说越小声的啜泣着。 她有点想起来了,昨晚自己明明和訾夙美人在喝酒,出了寻芳阁不久就遇袭,伏击的个个都是高手,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暂且不管理由是什么,对象总不会错的。她一个没有武功,又在异世初来乍到的女子不可能得罪了人,除非是她无意中撞到的黎儿和秀怜,量秀怜再有本事也没这份能力请到那些人,除非就是黎儿了。但她一个深闺女子,就算再想除去她,又怎敢与人为敌呢?思绪纷乱间一时难以想通。她好像记得有看到訾夙美人那翩飞的身姿,与黑衣人的每一次较量都像是在画一幅水墨画,仅以手中的纸扇就能轻易将落在她胸前的剑迎刃而解,她正感叹訾夙美人不愧是美人,连打架都能打得那么有水平时,她的头被撞了,她以为是黑衣人终于得逞,在昏迷前隐约听到许多的人声和刀剑声,只来得及看清一个陌生的下颌,线条刚毅,是男子的,之后发生的,她真是不记得了。 “你不必害怕,我是不会丢下你的,我在这里没一个认识的,我能走去哪里。”后面说得极小声。 “嘎?”芷澜一时没想通她话里的意思,以为她是想家了,心中忍不住悲叹,小姐也甚是可怜,想了想又燃起一丝希望,道:“小姐,昨晚是相爷亲自将你找回来的,这是不是说明相爷心里其实也是在意小姐的?” “什么?”敷面的绢锦落在了地上,她惊地站起来,一时不稳打翻了架子上的铜盆,玫瑰花瓣泡的水洒了一地。那么昨晚的事不是幻觉了?她怎么又在那人面前丢脸了,且丢脸丢的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却浑然不觉,司夜离怕是已经知道她做的什么好事了,她虽是迫不得已与荀子墨签下了契约,但也惧怕被人知道,毕竟她的身份实在太过招摇,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只想偷偷的以自己的名义来还清这笔帐,同时她也有其他的打算。她受困于相府,吃穿用度皆无法自主,她对过去再没有记忆毕竟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深入骨髓的东西又岂是这个落后的古代可以同化的。她深知自己离不开相府,除了她对这个陌生世界一无所知外,钱是最大的难题。她几番打探下来,相府的规矩太过严苛了,司夜离这厮又是出了名的清廉节俭,说白了就是小气,也不知他的钱都用去了哪里。她现在就和乞丐没两样,他们给什么她就用什么,她私底下在话本子上看到过说皇帝的妃子都是有月俸的,循例所依那她也该有吧。谁知芷澜说他们这里没有这个规矩,还追问她是哪里看到的。她有点抽搐,果然话本子看多了是没有好处的,她估计是把记忆弄混了,搞到别的朝代去了。芷澜在嗑瓜子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她的嫁妆,这不提还好,提起来更是伤心。在她的嫁妆被充公后,她深深的觉得女人当自强,没有点钱傍身跑路都没有底气。荀子墨答应过她,只要她将寻芳阁起死回生,就让她入主寻芳阁,与她三七分成,三成的红利不算是个小数目,她可是在古代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的。司夜离最好别搅合进来,否则别怪她铁血无情。 芷澜哪里知她这份心思,以为她是欢喜的。要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得到相爷的青睐,这可是促进他们夫妻感情最好的开始。身为奴婢,朝夕待她亲如姐妹,芷澜自然劝着朝夕多去讨好司夜离,饭后为她准备了些糕点,又推着她去净手煮茶,朝夕终于不耐烦了,抓着她喜爱的茶酥糕就往嘴里送,吃得满嘴嘟囔的说道:“吾未啥要丢他额?!”一句话口齿不清的说完,意思是我为什么要拿给他啊。 芷澜缓了缓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伸出手恨铁不成钢的想要打落她又抓起的糕点,被朝夕眼疾手快的避闪开,斟了杯茶送入口。糕点的甜腻配着茶香的味甘微苦,若是能在院子里的菩提树下铺一张软榻,日光隔着枝缝透进来铺洒在身上,或浅眠或对弈或临画,都是再美妙不过的事,可惜她的院子里就一颗菩提大树,参天的树叶早就掉光了,无法为她遮挡光线。她到记得离映月阁不远的锦逸园中种着几株落羽松和莲雾,在严寒下都是枝繁叶茂,正是纳凉的好去处。人一旦懒散就容易健忘,她哪里还记得就在不日前还被人推下了湖水,而这个地方正是锦逸园。 “好歹相爷在小姐危难的时候也救过你,你就当是报答一下恩人有何不可呢?”芷澜看到朝夕手上的伤,虽不知她发生了何事,但总归是司夜离救了朝夕没错,怂恿着她先踏出第一步。 想来也是,且不说是否真是他救的,就看在他替她包扎的份上,如果她还吃剩下茶酥糕的话就匀他一点吧。“好了,你别啰嗦了,先帮我把紫檀金的木摇椅搬出去,等我午睡后再去,要是我心情不好,那就你自己去送吧。”指挥着小鱼小燕将貂毛毯子铺好,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遮天的庇荫将她完全笼在底下,四周又有早开的桃树遮挡,晴暖的春光都盖不住旖旎的美景。 朝夕以手支颌,歪在软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椅背,整个人都懒洋洋。摇椅旁的小几上摆放着茶具,她手不方便,何况芷澜现在说什么都不肯再离开她半步,也就由得她去弄,她来享受了。光影从枝叶间筛落下,斑斑驳驳。在她快要睡着时,不远处的岩石下隐约传来说话声,一人道:“姐姐,听说昨夜的事了吗?” “妹妹的消息到灵通,姐姐也是刚听甄儿提起的,你们在我面前说说无妨,可莫要将话传到相爷耳中去,他听了怕会不高兴,毕竟夫人是相爷明媒正娶的发妻,若是他们感情和睦,也是我们姐妹的福分,夫人为人和顺,自然不会亏待我们。”说话的是玉雪,她说话一向得体。 “姐姐说得是什么话,她父亲因着战功彪炳,近年来在朝中颇为得势,私下里连相爷都不放在眼里,若非出了那种丑事,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谁还能不对着她宁家俯首称臣,便是她的美梦破碎,也想踩在相爷的头顶上呼风唤雨,我们这些人看在眼中,谁人能不疼惜相爷的处境。”黎儿悲痛道。 “那个贱人,她想得美。论美貌c论才华c论德行,她哪一样能拿出来和人比,别说是四女子中美貌排天下第一的兰晴语,就是我们照样也能将那个丑妇比下去。她不过是出身好,仗着自己有个会打仗的爹,又和皇族是姻亲关系,若非在她姑姑那时宁氏一族权势滔天,得罪了皇帝,她如今也是个郡主。只怪她生晚了那么些年,没赶上时机,只能是个落魄的贵族,现在想要再翻身已是不能,能嫁给相爷,她当然要卯足了全尽去勾引。”甄儿恨得咬牙切齿。亏她想出这种闹失踪被劫杀下三滥的招数,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布的局。 府卫中不少被他们买通的眼线,早就将事情添油加醋的汇报给他们,传到后来也就变了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嫔妾生事 “秀怜,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仗着肚子里有块宝贝,就能拴住相爷的心了?你别天真了,相爷虽比不得寻常男子,在那档事上算是节制的,可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是怎么来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有几个能经得住女人的诱惑?”甄儿与秀怜一向不对盘,话中借机夹枪带棒,也该让那个女人尝一尝什么叫失落的滋味。 秀怜隐在袍袖下的指掌紧了又紧,别人或许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她这个当事人最是清楚,他们的话才会尤为刺耳。她是个极能忍的人,又极善言辞,娇笑道:“姐姐们何必如此生气,既然我们无法左右相爷的心思,不如做好自己。” “什么意思?” “妹妹是想说,不如由我作陪,邀夫人去游玩,主动与夫人修好,这样相爷也就没有为难之处,若是一家和乐,相爷估计也能早日从兰小姐的悲伤里走出来。” “去哪里?” “天气这么好,西皇城的姥阜山不错,据说那里的佛铃花早早就开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优昙婆罗,那里可是世外高人的避世之所。山上有几处温泉,那里非皇家之地,并没有官兵驻守,你们若是兴致好还可以去洗个温泉,只是姥阜山的山路并不好走,因是高人的避世之所,为污浊仙气,外人极少会去。姥阜山有三处山峰,第一层是最低的,顶峰就有个纳凉亭,可先去派人打点一下,走累了也可去歇息,沾一沾仙家的瑞气,不知你们可否有爬山的精神?”他们都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平日里极少出去,就是出去也多数会有软轿抬着,走得最多的也就是相府的园子里,这无疑是个挑战。 朝夕歪在软椅上,正好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她隐约觉得他们不安什么好心,却又说不上来,倒是秀怜,她和她有过过节,她又怎么会邀自己去游山玩水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暂且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招吧。 姬妾们从假山处转了个弯,便看见了隐在花林后躺在树荫底下的朝夕,看起来有的人说了别人坏话脸色并不怎么好啊。朝夕细细的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举动,听得玉雪打圆场道:“不知姐姐在这里,妹妹们无意冒犯,还请姐姐见谅。”说罢,俯了俯身子,既算是对她行礼,又算是赔礼道歉。玉雪都这么做了,躲在背后说坏话的众人自是不敢不拜,皆走过场做个样子。 “好说,都起来吧,我先前听闻你们想去踏青,正好我素日没什么爱好,体力还算不错,也算上我吧。”众人都不知她这么好说话,都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答允好还是不答允好。 “那还请夫人先去替姐妹们告禀相爷吧。”玉雪想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朝夕,被朝夕软软地丢了回去。 “这种事情你去说吧,府里的事一向都是你做主的,由你替我分担着,我也乐得悠闲。”玉雪被委以重任,也不好再推托。朝夕盯着秀怜圆滚滚的肚子,想了想问道:“你是叫秀怜吧,你的肚子快生了吧,你还是别去了,万一太累了导致你早产怎么办,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回禀夫人,俾妾的肚子才五个月,大夫说想要生的时候顺利,也需要走动,不能总是坐着,未免将来能积蓄更多的体力。” “既然你说不碍事,那就随你吧,不过还是提早备好软轿,届时你若走不动也别勉强。”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邀请她去,她都要做好准备,免得他们奸计得逞。不过看他们也就是逞口舌之快,出不了什么幺蛾子,除了那个秀怜和黎儿。她是吃过秀怜的亏,她该不会到时想让她的相好在山野密林中了结了她吧?想到这层,她抖了抖,看来她真的是知道了别人太多的秘密。 “好了,你们该去散步的散步,该去赏花的赏花,别在这里打扰我休息了。”她的意思很明确,让他们走远点,她可再不想听壁角了,这种事真是多听一次,多危险一次。 待一行人走了,芷澜皱了皱眉,怒道:“小姐,他们都这样诋毁你了,你方才干嘛拉着我,就该让我去撕烂了他们的嘴,再不济,也不该故意和他们示好,他们都是些背后说人的卑鄙无耻之徒。” “你都说了他们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还那么生气做什么,为他们还真不值得。既然他们那么喜欢演,我就陪他们演一出,反正他们想要害我,还怕找不到借口么!芷澜,你顶替了我的身份多年,最应该知道要忍,忍别人不能忍,方能比别人更能运筹帷幄。” 早间与芷澜说话说着忘了时辰,其实她去锦逸园是另有目的。她一直在观察相府各个出入口,她答应了荀子墨今晚要去寻芳阁商讨花魁大赛的细节,而且还有訾夙美人在等着她,岂可失约? 白日里无端被司夜离的这些个美妾搅扰,非但出去的路没寻到,反而心里徒惹一阵不快,她是知道秀怜估计日夜都在想着除去她吧。先前两人没照过面,秀怜私下里怕是没少找过她,朝夕心中一样有所揣测,留意过府中的护卫,但她一来在府中本就走动少,二来每日里护卫都在轮流换,想要光凭一面就找出,并非易事。从秀怜初见她的惊愕中不难判出彼此都还记得那件事,秀怜不可能放着她这个大隐患无动于衷,万一她去司夜离面前告她一状,且不管那人信不信,总要彻查。那么,她到底要不要掺合进这件事里,还是卖个人情给秀怜呢?她思前想后,自己和司夜离其实说白了并没任何的情分,她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算了吧,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得罪人了。也许,讲清楚了这件事,秀怜应该不会太为难她。为今之计,首要问题还是要解决怎么从相府出去。 锦逸园地处偏僻,除了假山岩石,还有一座与其他庭院几乎无异的木制小阁楼,两层的简朴构造,就在落羽松和莲雾斜对面的月拱门后,遥遥望去,竟蒙着些灰暗,像是许久都无人打扫过的模样,连楼宇前的花木都枯败萧条,结着一层蜘蛛网。相府虽比不得城中住在锦绣坊的几位邻舍富丽堂皇,却也是庄严气派的,宇阁上每一笔的雕工都非常精美,岂是一般心思可比。朝夕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地方,心中甚是纳闷。 木阁楼在府中独树一帜,竟无人看管,也没有任何的提示说不准进去。她摸索着慢慢踏上木制的地板,枯叶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扶梯的把手都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断裂一般,令人心生敬畏恐惧之感。夜幕降临笼罩在木板上,空无的风在木窗间来回的吹动,吹得窗棂噗嗤噗嗤怪异的晃动,仿佛随时准备掉下来。有那么一瞬,从下往上望去,窗隙间有无名的烛火在闪动,吓得芷澜惊声尖叫,抛下她撒腿就跑了。 朝夕原本不怕的,就是被芷澜弄得心里毛毛的,她一边鼓励自己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还怕了这区区阴风不成,另一边又对自己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怀着好奇的心,她一步一步挨近两楼的玄关处。烛火就在她靠近时,啪的一下灭了。万籁寂静,她的心也跟着跳了跳,莫名有种惊慌。虚扶着木板门的手渗出了些冰冷的汗渍,她呼了几口气,轻轻推开掩紧的门。门只开了一条缝,几乎不能看清里面的物什,空气中飘来清幽的檀香,等她想再靠近些时,门嘭的一下关上了,她的脸贴着木板只差一毫米就要亲吻上去,她吓得惊魂未定,不知该进好还是该退好。她的周身浮起莹色的光点,几十个光点如萤火虫般将她包围,追逐着去接近她,有一颗落在她的指尖上,在她圆润的指尖上跳舞,如幻化的五彩精灵。她伸出一根手指想触碰它们,光点却慢慢化成一条线,往扶梯而下。她被嬉闹的萤火吸引着,懵懵地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就直追着而去了。 萤火如烛,在微风中细细晃动,迷得人睁不开眼。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在这个异时空从未有过的,她如一个孩童般欢心雀跃,放开怀抱去接纳,去感受。萤火带着她穿过枯败的花木,萧条的池塘,偏僻的曲径,在一片竹海中停住。竹海的尽头围绕着高高的围墙,墙下被林海包绕的地方竟然有个狗洞。狗洞?狗洞!她正愁没地方出去啊。可是狗洞要怎么出去,爬出去?萤火堆成的光束使洞口异常澄亮。她纠结了半天,始终下不了决心,狗洞又小,她一个身材虽纤瘦却实实在在是个女人,骨架就摆在那,想要钻出狗洞也是要费些力气的。可如果不试她又实在不甘心,没有比这地方更好的了,又不会有人进这破园子,今后也能当成她出府的秘境,只要春暖阁中人不说,谁都将不会发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狭路相逢 思虑再三,朝夕将白色的狐裘大氅裹紧自己,因是做贼心虚,以掩饰不让人能注意到,尽量缩成一团。竹海中种着紫竹,冬日枝叶凋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她需要穿过竹海,没想到看似光洁一眼能望到底的竹海却并非那么容易过的,否则相府也真是太好进出了。起先竹海入口处就设有机关,若有人一旦踏入便有无数的竹子挡住了去路,但这对朝夕来说都不是问题,她小心的避开。忽然半空横出一根枝干直朝她扑面而来,接着第二第三根,势如破竹的速度令人应接不暇。此刻已来不及去想自己究竟碰到了什么机关,只有忙着应付。她避开了朝着胸口袭击的竹尖,每一个竹子都像有了灵性,四面八方对着她围攻,避开了这根避不开那根,眼看着就要击中她的头部,她迅速的低下头,却还是晚了一步,竹尖锐利的锋刃刺破了狐裘,削过她乌黑透亮的云发,发丝如瀑布般倾洒在身后,夜风将长及发腰的云丝吹散。她一个不注意,竹尖斜斜刺过小腿,一阵刺痛感传来,连连退后,想要逃出竹海。为时已晚,拔地而起的紫竹势必要将入侵者全击倒在身下,没有攻击到她的则纷纷跌下地。朝夕看出了些门路,紫竹只有一次攻击性,又是死物,看似灵活其实都是设计好的,只要她照着它们的样子将自己摔出去,它会不会因为感受不到危险而停止攻击?算了,顾不了那么多,她狠狠将自己掼了出去,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的笔直摔下,受伤的手脚擦过地面,掌心在青石地上全被磨破了。紧贴着地面按惯性滑了几米,没有保护好的下颌都被磕破,这下损失惨重,真是伤上加伤。她悲哀的保持着狗爬式的姿势,趴着不动,连头都不敢乱动,静静等待着。 那些紫竹依旧在半空啪啦啪啦乱飞,因是人为的设定了机关,待攻击的紫竹全用完,自然也就停止。终于,她的身后一片鸦雀无声,待她回转头时,当真吓了一跳,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一截截断裂的竹子,有些跌落在她身上,砸得她疼痛无比。 “你在做什么?” 一道如古玉般醇厚温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望着四仰八叉匍匐在地的女子,雪白的狐裘沾染上了许多泥土,她的墨发披散在地,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说话的人微不可查的凝了凝眉,林中机关启动,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有人试图从里面出去,就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他来,似乎只是来看看那个胆大妄为的毛贼是否已经被竹尖钉死。显然,他有点失望,摆了摆手让尾随着的一众人等在园子外面,府里发生异动,众人皆好奇是什么样的小贼胆子大到想要潜进历来府卫森严的相府,他们哪里想到竟会是有人要从里面出去。伯恒他们在那人的示意下远远退出锦逸园内,全神戒备着。 是已经从机关的原理上猜到了吧,否则不会在猛烈的攻击里活下来。这个人,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其实真的不曾在意过,以至于一直忽略了她是谁的女儿,也或许被她的假象所迷惑。那个人的女儿,又岂可是泛泛之辈?他冷漠打量着眼前从一堆乱枝中抬起头的女子,她的眼中仿佛聚集了蔼蔼星河,有星光在眼底流动,或暗沉更多的是莹亮。她的背后一闪而逝的萤火,瞬间被黑暗吞没,再无影踪。他漠然望着消失的萤火,心中不禁怀疑她怎么会沾染上这些东西。 她抬头凝望着这个仿佛从天际而来的男子,一身雪衣出尘,融在这无尽黑暗中的他却不沾一片红尘,干净澄澈到令人不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只是那冷漠到几乎冷酷的眼神,令她的心莫名瑟缩到抽痛。他明明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她却因自身的狼狈而感到不安,甚至讨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他,他一定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 这个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人,第一次真实的站在她面前,她有些恍惚,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她暗自捏了捏受伤的掌心,传来的疼痛感先她脑子一步问出了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他的唇瓣溢出了冷冽的笑,似反复在询问自己,淡淡琢磨着这三个字,居高临下质问道:“你不认识我?” 她该认识他吗?还是说他和她一样穿越来了这里,但他记得她?她的印象中有这个人,她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都是停留在现代,那么她仅仅能联想到的就是他们是同一时代的人。 “你是”她正苦思冥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证实自己和他是一起穿越过来的呢,还是打什么暗号呢? “哦,我是相府的幕僚先生。”他淡淡胡扯道,看她呆滞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她又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他有心试探,待看她反应。 “幕僚先生?是做什么的?” “通俗的讲就是相当于军师,提供意见与谋策。” 哇,这么厉害的。说得好像很有深意,那不就是连司夜离都要听他的?她目光闪烁如星,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位自称是幕僚先生的男子,生怕自己一个走神他又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我随便逛逛,嗯,随便逛逛。”像是目的被发现,她迅速爬起来以身子去挡离自己尚有些距离的狗洞,奈何她太过瘦弱,目标又太明显,半遮不遮的令人想不怀疑都难,更何况是历来观察入微的他呢! “哦,那逛够了就早些回去吧,据说这地方晚上经常闹鬼。”他淡淡说完,尤自在她怔仲中转身自顾而去。这个女人,他话语中都是语病,自称是幕僚,却对她没有任何恭敬的尊称。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当真狡诈如斯。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翩逸身影,她的脑子轰的完全再想不了其他,只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轻飘飘。像跌在云雾里,眼前都是那个人的幻像。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她都想不起来府里是否有着这么一位仙姿出尘的人物。只是,为何在那张倾世绝颜的外皮下,她看到了贮藏在他眼底的漠然,那份冷漠中深藏着绝情。那份冷漠就像万年不退的积雪将他一层层束裹,令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她害怕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背影,仿佛那是独自久居在深山中经历过风雨的人才会有的寂寞与冷然,又像是看透了世事历经过沧桑的人才会有的孤傲与疏离。她多想狠狠冲上去抱住他,抱住这个会令她心痛的男人,却又害怕自己会污染了这份干净纯粹。 —— “去派人盯着她,晨昏定省,事无巨细都要报备。”他淡淡吩咐着身边人。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管她,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指尖敲动着椅背的扶手,鲁潇然好奇问道。贴身的侍从替他推着轮椅,他是听到异响才赶来的,相府戒备森严,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莫非出了什么事。谁成想伯恒他们一行人却在园外,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现在他从里面出来,却是下了这样的命令,难免令人揣测发生了何事。 府卫早被遣散,此刻余下司夜离的几位亲近之人,他令伯恒将一张长不及一寸的绢帛递给鲁潇然。绢帛被卷了起来,上面系着一根红绳,红绳的尾部挂着一尾薄如蝉翼的碧色羽毛。只消一看,鲁潇然的眉宇就凝了起来,这显然是一封飞鸽传书,而挂在红绳尾端的碧色宫羽,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月宫的宫徽。从宫徽的等级依次从上到下分属,宫花c宫铃c宫玉c宫羽c宫带,宫羽算是宫中级别最低的,仅次于宫带。 打开卷紧的绢帛,简略的文字跃然帛上,信中只说北魏皇宫发生异变,大皇子苏映寒为情私奔,二皇子苏映抑接掌皇权,不日将举行册封太子仪式。 看似简单的内容,却包含了无数的信息。首先一向痴迷于诗舞歌赋的大皇子怎么会和人私奔,早前也有传闻说苏映寒府中确实藏了位心思灵巧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因美人身份成谜,品级低微,甚难被皇族接受,至于这后来演变的一切却是宫中秘辛,为免发生政变,动摇国之根本,若非在宫中藏有眼线,消息实难漏出。 这封信没有署名,不知是给谁的。信鸽从天幕飞过时,那个方向正好是春暖阁的范畴,他当时眼观星象,无意中发现。虽然一直从未怀疑过这个被人利用的女子,却也不难想象她是谁的女儿。其实他早该想到,一切或许都是假象,身为那人的女儿,站在权利的中心,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远离是非,双手干干净净呢。是他把她想的太过简单,还是她伪装的太好,毕竟是轻敌了。 “那么你打算将这封信如何处置?” “还给她,莫要引蛇出洞,放长线钓大鱼,既然她已经在我的手里,我迟早会查出她在玄月宫的职位,必要的时候或许是一颗最好的棋子,能将玄月宫连根拔起的筹码。”那人一定想不到他会知道这个秘密,也一定很懊恼自己的女儿落入他的手中。 那根宫羽连载着两个人,未必就一定是她的,那个女人太过狡猾,为了想引起自己的注意竟然假装不认识,那么他到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出府阴谋 翌日,朗朗晴空,清风微薄,玉雪邀了他们一起游山玩水,早早就派了人等在园子门口恭候。对于能出府朝夕是万分欢喜的,欢喜之余她也不忘最好能趁着空隙去寻芳阁说一下,她自己是脱不开身了,但派芷澜还是有希望的。她和荀子墨当初在签合约的时候可是将她的身份老底都给出卖了,为的就是荀子墨怕她逃了,当时荀子墨一脸莫测的望着她,像是早就猜到了,果然是只狐狸。但他眼光不错,竟然敢和她合作,除了胆量,也有几分眼识。冲着这一点,她不想失去这位生意伙伴,当然更不想他拿着欠据和合约去找司夜离,那样她会死的很惨,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但自己失踪却也是事实,还是希望他能明白些她的苦衷啊。只是她在意的,如今不是这件事,而是昨晚恍然踏梦而来的幕僚先生,就像是一场最美的梦,如过去做过的每一次一般,不期然出现在她面前,又在她想要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真实时,徒然的离去。 昨晚她失眠了一夜,辗转反侧,吓得芷澜以为她是伤势过重,担心了一夜,也没怎么睡好。她当时满身伤痕,衣衫破烂的样子回春暖阁时,确实吓坏了众人,若非她在府里,还以为她又被人袭击了。她唇瓣溢出傻笑,眼中却噙满了泪花,问了她好几次,直到替她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她依旧呆滞的予人摆弄着,芷澜觉得不寻常,很不寻常。 小姐怎么每次出去都弄一身伤回来,且每次的伤越发严重,也是她不好,只顾着害怕自己逃了回来,忘记将她留在那个恐怖的园子。是不是园子里有什么打伤了小姐?又不像,她的身上只有皮外伤,没有内伤,还是她内力浅薄,查不出她的内伤?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事熬到了天明,彼此顶着两个黑眼圈,芷澜焉耷耷的,朝夕却还好。像是突然决定了某件事,让她去查府中是否真有一位幕僚先生。 因是郊游,天气也越发的晴暖,司夜离的小妾们都带了好几个侍女,想要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她则携了芷澜和小鱼小燕,三三两两好不热闹。相府的女眷出游,府里派了两队的府卫供他们差遣,也是保护他们。为了玩得尽兴,像伯恒这种在府中有些身份的都被禁止随同,没了这些拘束,就他们一众女眷身份最高。朝夕又是个纸老虎,看着身份高,其实形同摆设,众人自然都以玉雪为首,听她指挥。朝夕乐得清闲,随众钻入了轿帘,闭上眼假寐,隔绝了那帮叽叽咋咋兴奋的女人。 相府出行,一路上排场虽不大,几十号人总还是不免引起围观,在天城街热闹的集市上到也走不快,百姓多有对司夜离敬畏之意,都想看看他的女人长得有多天姿仙容,才能衬得起他倾世的绝颜,又或者根本是好奇以他自己的容貌还有哪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不自卑,除了那个丑女之外。 软轿走的极慢,又有些混乱,一时间有一两个轿帘难免被人乘乱拨开,惹得路人侧目。朝夕走在最后,前方传来惊恐声及叠叠的话语声,似乎是在嚷嚷着退后。她百无聊赖的倚在轿中,四顶轿子围堵在前面,被围观也轮不到她,她眼下清净,只听着他们哄闹的声音一波一波传来。轿子渐渐又走动了起来,围观的路人中心中也有嫉妒他们的女子,想要窥探轿中的女眷,好一争高下,求个心里平衡的,不时往前拥挤,都被府卫打发了。 许是真的惹到了他们中的一位,拔高而尖锐的骂声隔着老远都能传到她耳中,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搭理。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穿过重重障碍,在她轿帘畔响起,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她听得出来是玉雪身边如言的声音,如言为难的请示道:“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奴婢派人前往相府告禀相爷,再增加些御林军?”或许是辱骂的声音太过难听,怕丢了相府的面子,才想了个对策。 朝夕此时懒洋洋倚着轿帘的靠壁,未受伤的手肘支着扶角,撑着额头,鬓角的玲珑珠翠逶迤而下,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她换了个姿势,显是没想到如言会来请示她,撩起帘幔的一角,对如言问道:“除了这条必经之路,还有没有羊肠小径能通到姥阜山?” “有是有,就不是官道。” “不是官道有什么关系,莫非寻常人走的路我们就走不得了?”他们自诩为达官贵人,身娇肉贵,需要走在官道上就够安全,却不曾想遇到些个麻烦使自己脱不开身?人的命本没有贵贱之分,只是自以为比别人贵重些罢了,生命的尽头其实都是一样的。 无意中瞥见迎面街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低头与菩桃交流着什么,她方想叫出口,想到自己身处的位置,终是堪堪将帘幔放下,将自己投靠在软轿中。她本非草木,万般不由身。 “芷澜,是时候了,你去吧,我会在前面让轿子停上一刻钟。”她神色恹恹地交代道,在这里她能信得过的就只有芷澜。 待芷澜回来时,他们果然已经避开了闹市,往北面的断树林绕了一段,这样离姥阜山远了许多,幸好没有人再追上来。北面因多是乞丐的流居,断树林这一带显有人往来,到也安静。走得路多了,大家都累了,朝夕提议休息,到没有人反对,沿着各自的软轿或出来走动走动,或小范围的纾解一下。 见到芷澜独自一人过来,众人难免微有言词,都被朝夕以买糕点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姐姐,我们这都准备好了吃食,你怎么还去买呀,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的?”众人不依不挠。 “没有没有,我这不带了些集市上新奇的点心和佳肴给你们,你们看这些小兔子小老虎多可爱,总是吃府中做的东西也会腻味,倒不如尝尝鲜,不好吃下次不买便是,还请你们给点意见。我来府中最晚,却当得你们叫我一声姐姐,一点表示都没有,趁着今日寻个借口,也让我作个东,等会你们可都要作陪,一个都不许溜。”说着,让芷澜提着大包小包的放到她的软轿中,还有两壶上好的鹤云针,都是从阙仙楼买来的。一来为掩饰芷澜脱离队伍找的借口,二来也是她自己馋,对阙仙楼的美食爱不释手。 “那是自然,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姐妹哪有不听的道理,是姐姐太客气了。”玉雪打圆场道,黎儿到还好,不怎么刁难她,只有甄儿对她爱理不理的,摆着脸色给她看。秀怜因今早身子不大爽快一直坐在软轿中,冷漠的看着他们,神色莫测。其实先前也是因为百姓冲撞了秀怜,才引发的混乱,她如今身子娇贵,没人敢对她使脸色,又都谦让着她,事事都以她为主。她若真不舒服本不用来,但她坚持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也不知她藏着怎样的心思。不过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气血不顺所致,眼底有着浓浓的倦容,就是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了眼睑下的乌青。莫非她晚上没睡好?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她还没到夜不能寐的地步,那是怀孕后期的症状。据闻司夜离不常来后院走动,却是对她照顾有佳,有时间总会去看她一看,府中虽然节俭,但她的吃食用度却从未有半分怠慢过,都仅着她用,想要什么没有,还能有何心事会使她夜寝难侧的?除非,是她这颗眼中钉,害怕事情会因她而暴露,所以才会焦虑到伤及身子的地步。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那个府卫她根本就不一定认得出来,打扮长相都差不多,仅见过匆匆一面,想要指证他都难。只要秀怜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她根本奈何不了她。 “小姐你胆子也太大了。”芷澜不满的嘟囔,甚是不敢相信朝夕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说道:“荀公子说了如果你今天再不出现,他就直接去相府找你。”众人再次上路,芷澜轻声倚在轿边和她耳语。 她抚了抚微微抽痛的额角,真的不是她不想去,偏偏荀子墨似真的相信她有实力,并非逼她还钱,否则事情不会这么棘手。想必他这么急也是因为杜丽娘那边不肯放过他。她曾粗粗看过他楼中的姑娘,多是资历普通,仪容平平之人,难能再在凤都掀起波澜,她不是没有想过请一些久负盛名的名妓去撑场,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只是,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的是一击制胜的法宝,这个法宝必须要改变寻芳阁现在的境况,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彻底摆脱过去。她无意识的敲击着扶手的木栅栏,脑中隐约有了想法,只是不太确定是否可行。 “你将我的难处可否告知他?” “奴婢自然是说了,可他说堂堂相国夫人说出的话要言而有信,否则岂可再合作下去?”软轿平稳的驶入姥阜山的入口,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朝夕以为芷澜不会再说什么,她终是叹了口气,继续道:“荀公子问过我,若你不方便出府,可否先代由我通传,好让他先准备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出府阴谋 这个想法甚是好,她一开始是怕芷澜不愿意,也是怕知道的人越多反而弄巧成拙。毕竟女子经商在这个朝代,在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上,在达官显贵的仕族里是行不通的。她身为重臣之后,权相之妻,在悠悠众口中岂能授人以权柄?可她是现代人,有着现代人自力更生的思想,不想卑微的生活在男权之下,受人嗟来之食。况且即使找到了她一直以来梦中见到的那个人,她也还是会离开相府,离开这个迂腐的王朝,去找回去的路。在此之前,她必须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去供养自己,所以她并不想在世人面前抛头露面,只想安安稳稳挣钱。 芷澜的提议是对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信赖她。 姥阜山很快就到了。众人一一下轿,眺望着近在眼前的美景,都不禁感叹,这里真的是云野苍山,翠叶碧荷的一副画轴。姥阜山因地理位置的关系,虽是在西皇城,却也算不得真正在西皇城,因为翻过姥阜山这层天然屏障就到了渝州境内,渝州虽是西凤的国土,但靠骑行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达,渝州又极大,临西靠近南晋边境,只隔了一个墨河。隔着姥阜山又有三座山,分别名为干瀚c干涸c干阑c,姥阜山山峰不及旁边的干阑高,干阑地势险要,多有皇陵围绕而建。她遥遥望去干涸似乎已在云顶,而天觉寺就在俗尘之外。干瀚就不同,最为普通,到是在干瀚上建了不少庙宇,大小共几十座。 朝夕收起临望远处的目光,虽说是郊游,却真的是游玩,比之寻常百姓家自然不同。光是搀扶着自家主子,拿扶扇c拿锦凳c拿吃食c递锦帕的就有不少,身后还有一众府卫跟随着。不过已经算是少了,有些早已在一层层山峰上先打扫恭候着,也有些则去附近的温泉打点起来,怕有附近的山民打扰他们,众人说郊游是假,泡温泉为真。三月末的微风依旧渐凉,山涧溪水多是从顶峰流淌下来的,干净又温暖,能够美美的泡上一泡,洗去一身寒意,当真是不负此意。冲着这点,不管是否会有危险等着她,朝夕都豁出去了。她想要尝试一下这里的温泉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虽然她记忆里其实都想不起来现代的温泉是什么样子,但有些东西埋藏在骨子里的感觉会帮她找到答案。她在这里受到芷澜他们的束缚,都没有享受过一个人的洗澡空间,被人盯着的感觉总归怪怪的,这次她说好了让芷澜给她找个一个人的,泉池不需要大,但要足够的私密。 司夜离素来节俭,但他的小妾怎么个个都奢侈无度,他难道都不管管吗?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朝夕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芷澜和小鱼小燕自由活动,她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着,说得难听些就是被人监视着。出过上次的事后芷澜自然不肯再离她半步,她也无奈,只能任着她。他们走得慢,徒步入山倒也不是很困难,晨曦出来得早,现在日头都没有升到正中,并不十分晒。几个女人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话,她走在人群最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由于要爬山,都穿得非常简便,她不像他们需要带些换洗的衣物之类,除了芷澜先前买的吃食,到落个轻松。 姥阜山有许多花草植被,正值春暖花开之初,阡陌小道上的佛铃花果然开了,一簇簇小小的花瓣绽开着,吸收着山间的精气,在未散去的云雾中甚是美轮美奂。山中林木众多,众人沿着山间石子小路走,到也没有独自前行,山上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有些她认识,多半都是叫不出名字的。湛蓝澄澈的天空,云霞万里,大片的阳光都被厚重的绿叶遮挡了,偶尔树林间也会有悉悉索索的小动物跑过的声响。 渐渐地,秀怜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落到了她一起。朝夕忙着赏风赏景,走得极慢,哪里有功夫搭理她。她寻思过找个机会向秀怜表明自己的意思,但眼下显然人多嘴杂不是时机。又不知秀怜心中是什么意思,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秀怜虽然曾经还破坏过她那些名贵的花,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同是司夜离的女人,虽然她从未承认过,此刻她却是词穷的。过往云烟她不想追究了,她不想为了个男人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若是如此,她情愿退出,她也明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那个人根本是不闻不问。可他们似乎都不想放过她,身在这样的家族中,有时候真的很无奈,她不想陷进永无止境的漩涡里,她害怕自己最终也会沦为他们一样,被这个朝代同化了。她很笨的,笨的只肯相信若爱一个人,就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爱情里,再容不下其他人。至少,这是她对爱情的观点,也可能只是她还没有碰到那个令她委曲求全的人。那么,那个令她莫名心痛的男子呢,他干净清澈的就不像是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那个人和她的过去又有着怎样的牵扯? “姐姐,妹妹过去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记吧?”就着如意的搀扶,秀怜一步一步挨近朝夕,她语速不快,似在询问又似在试探。两人挨得近了难免会说一些只有彼此听得懂的话。 对于秀怜突然的示好,朝夕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回头怔怔地回望着她,她的话诚恳而不失风度,看似是在说她破坏了朝夕那些名贵的花,又何尝不是在说那件事呢?!既然秀怜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她求之不得。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开心的事还能记住些,余下的都不太记得了,否则活着多累呢!”不知这样的答复她是否满意。 秀怜轻笑着说道:“姐姐说得是呢,相爷也一定希望我们众姐妹和和睦睦。”说着手腕一指,对着前面的一簇芙蓉意味深长道:“相爷就如这众星捧月的芙蓉般,我等不过是那耀眼明珠下的一颗小草,小草从未奢望过能得明珠青睐,也从不敢贪心,只要偶尔能看一看小草,小草就满足了,只要这么小小的愿望。”她仿似很感慨,对着远处盛开在漫烂天空下灼灼娇艳的芙蓉留恋不已。 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明着已经超越了任何人,将来就等孩子生下来继承袭位,说不定还要凌驾到她头上,还敢说自己不敢贪心,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没走了几步秀怜就走不动了,朝夕看她神色确实不怎么好,连一贯的骄扬跋扈都很难看到一丝踪影,特别是刚才的一番感慨后,脸色越加惨白,看起来就是个容貌秀丽的寻常女子,在崇拜着自己的丈夫。怕她出意外,朝夕和玉雪他们也都没再往上走,姥阜山的西峰有几座别宫,不远处就有泉池,那些泉池只供皇家所用,他们决定就在南边偏小的泉池中泡温泉。行了不远,倒是碰到一对官兵打扮的人在另一条岔路上,列队整齐,似乎早就在那里。朝夕对西凤的官兵不熟,倒是芷澜覆在她耳畔轻声说那是禁军。禁军都来了,必是宫中的某位大人物在这里,大家本是想绕过去当什么都没看到,偏巧莹翠色宫服的宫女对着禁军统领附耳说了几句话,迎头就望见了他们,朝他们这边走来,盈盈施礼。既然撞见了,就不能当看不到。但朝夕从他们闪烁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苗头,还来不及躲避,就听得带头的宫女说道。 “奴婢玉珠给相国夫人请安,恰是夫人们在此处游玩,三公主正派奴婢前来寻找打马吊的搭子,不知夫人们可有意愿?” 玉珠姑娘秋波色的瞳眸真诚的凝望着他们,以询问的姿态请示朝夕。朝夕望着他们一个个苦瓜脸的模样本不想答应,却被玉珠截断掉:“相国夫人,难道您想违抗三公主的美意?!”这是不让人有拒绝的余地了,众人只能耸搭着头随玉珠进了行宫。 本着好奇的心态本想问问他们何以一副憋屈的样子,难道三公主会吃人不成,奈何玉珠为表示他们解了自己的围特意恭请他们入殿,态度甚是诚恳欢喜。 朝夕走过分各两侧的禁军时,无意间瞥见那个与玉珠说话的禁军统领,那人也淡淡回望着她,看到她看自己不卑不亢的微微颔首点头,算是和她打过招呼,朝夕也回以清浅的笑容。 蕙平的行宫大而宽敞,宫中百树众多,绕着三进的院子遮如蔽天帘帐,翠如山水泼墨,是个避暑的极佳之地。又因宫中自带天然的温泉池,四周都引进了泉水,以泉水的冲击力制造出暖气,殿中每个檐宇中都铺有暖玉,冬暖夏凉,美屋华舍,奢靡至极。行宫中大多百花盛开,沿着蕙平所在的无双殿行走,殿檐正前方人工打造出一方池水,水中莲花绯绯,碧水连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出府阴谋 行宫中来了不少人,皆是三公主之后排名较小的公主,一时宫中热闹非凡。除了四公主与八公主外,其余一众人皆说自己不会打马吊,眼神闪烁,神色各异,似乎很怕被点到名。被众人簇拥着的蕙平撩眸朝相府的女眷问道:“你们当真都不会?”马吊这种国民娱乐很少有人不会的,再说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家中闲来无事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不多,马吊自然是其中一样。玉雪他们连连摇头,一副咬牙坚持不会的样子,朝夕素日不与他们往来,至于他们说的真假她全然不知,却很怀疑他们。蕙平显得有些不高兴,一身皇家气度质问道:“本宫难得兴致好,你们非要扫本宫的兴致,既然如此,本宫只好自己挑人了。”说罢,随手一指,指向了朝夕,“宁朝夕,以前在宫中你便是一副仗着宁浩是功臣就致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如今嫁了人该不会也想拿司夜离当挡箭牌丢相府的脸吧?” 相府的女眷对于蕙平的迁怒心中自然五味陈杂,他们深知蕙平喜怒无常,都不想招惹她,又急于为相府搬回点脸面,都苦兮兮的望着朝夕,让她千万别拒绝。朝夕背负着他们的期翼,背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始终难以决策。她真的不会玩马吊,连牌都不认识,这要怎么打嘛? “公主,朝夕不是想拒绝,朝夕是不会。”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这个事实,免得到时更丢脸。 “好,那本宫就和你讲一下这个规矩和玩法。”蕙平先落座,朝夕原本想坐在她的对面,谁知这时一个衣着考究的小男孩用脚将她背后的椅子踢开,愤愤地龇牙道。 “我三姐的对面你也敢坐,走开,那是我四姐姐的。”小男孩霸气的指使人将那张椅子挪走。 朝夕重心不稳,就在小男孩将椅子踢开的瞬间她跌在了地上。她跌得眼冒金星,以她坐在地上的高度气愤的仰望着那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小孩子,这宫中都是些什么人呀。凳子不都一样,需要做这么明显么,谁稀罕坐蕙平对面,是她要打牌的,现在又来摆架子。她是不懂这里的规矩,需要分长幼尊卑,自己不过就随意坐下就被人教训了,且教训她的孩子她又不能教训回去,又要被逼着玩牌,真是越来越憋屈了。 在座的几位看热闹的公主有掩嘴偷笑的,也有鄙视不屑的。 “凤翳,过来。”四公主遣人将朝夕扶到侧面下首的位置,随后八公主也落座。凤翳被四公主唤到身边坐下。玉雪和黎儿分坐在朝夕身后两侧,又有几个公主分别坐在蕙平和八公主一侧,不想看他们打牌的则继续闲聊,秀怜说身子疲累,蕙平对她到是客气,特地派了人照顾她,仅着行宫中所有的人都任她驱使。能看得出来蕙平不仅是众公主中主事的那一个,和司夜离的关系也匪浅。 正所谓战场无父子,牌场无兄弟。一旦打牌,蕙平也没那么多架子,和他们说话时没再拿腔拿调,玉珠替她准备的吃食茶点也替众人都准备了一份。朝夕说不会是真的不会,不像那些个在背地里使诈撒谎的小人,明明牌艺精湛,都不肯站出去。 就在朝夕连连出错牌后,在她身后的黎儿终于按捺不住,对着她轻声焦急道:“碰,碰,快把那张四筒拿进来。”看牌的或许都有一种心态,以为是自己在打,比打牌的人还要紧张,一时完全忘了自己说不会。 蕙平不动声色的睨了睨她,弹了弹浮聚在水面的茶叶,微啖了口,放下茶盏,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牌,微微沉思了一会。朝夕碰的那张四筒是四公主打出去的,八公主打了张废牌,轮到蕙平时,蕙平丢出了张八万,朝夕原是要丢出张废牌,黎儿看她手中拿着即将要丢出的牌再次紧张道:“这个是顺子,你把这两张拿出去。”她指了指牌桌上的牌。 “你不是不会吗?哪里来那么多的话?让她自己打。”蕙平敲打着手中的牌,看似在算计着自己的牌,说出的话不容置噱。 黎儿被蕙平教训了一下,只能乖乖闭嘴。倒是玉雪比较聪明,只在她出错牌时轻轻扯了扯她的袍沿。在没有黎儿的相助下,可想而知朝夕必输无疑,不过玉雪的暗示才让她没输得那么惨。打马吊最重要的就是赌钱,朝夕手上的现银不多,蕙平连赢两局后,兴致高涨,脸上难得见到笑容。他们皇室中人出手甚是大方,眼看着朝夕仅有的十两银子就要没了,蕙平又借了一百两给她。他们玩得大,一局糊下来就要几两银子,又不能拒绝蕙平的好意,朝夕只好打了张借条,言明一定会归还。蕙平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对她甚是满意。不像其他人假装输给自己,输得破绽百出,都故意让着她,就像有些人。她坐在对门的位置,檐外的空地上笔直的站着一个人,那人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昏暗的殿中望了一眼,他背对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猜想那应该是万年不变的恭敬和低眉顺眼。 朝夕因不会玩牌,始终找不到感觉,一直在输,四公主和八公主也赢了她几次,黎儿在她身边频频哀叹她的不争气,都对她绝望了,拉了玉雪与甄儿他们去说话,不再看她。甄儿本来就不看好朝夕,好像她笨是应该的,她不笨才奇怪。言语中有着刻薄的奚落,在众公主面前一点都不给朝夕面子。朝夕又气又恼,手上的牌倒是顺了不少,最后的时候居然能勉强赢个屁胡。虽然没有钱进帐,朝夕还是开心了好久,望了眼在侧殿恭候的芷澜——行宫中有宫女伺候,是不允许下等的侍女进来随侍的,同时也是保障皇室的安全。 要是芷澜知道,一定也会为她开心。 蕙平他们以为朝夕是运气好,孰不知朝夕完全靠的是实力。她本以聪慧,又是现代人,总比他们这些个古人在理解力和领悟力上要高出许多,到后来反倒追出了蕙平。 蕙平没有被人赢得那么惨过,就在朝夕连摸了几把清一色后,众人甚觉得情况很不妙时,蕙平终于发飙了,将手中的一张牌丢到朝夕脸上,龇牙道:“不会打牌还能打这么好?是想蒙本宫呢还是根本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她凛冽的望向在场的所有人,所指的皆是他们对她的敷衍。 “大胆奴才,以下犯上,还不跪下?”玉珠按住朝夕的肩膀,就将她往玉石地上摜。朝夕一个不稳,被玉珠扑个正着,头顶蕙平阴郁难测的看着她。蕙平绝对是属于那种牌品不好的,怪不得没有人愿意和她玩牌,一旦她输了就找人出气,朝夕真是倒霉,平白无故当了替罪羊。 “三公主,是您要奴才陪玩的,如果您输不起就不该玩,打马吊哪有只赢不输的道理?”朝夕被玉珠按的难受,底下一片抽泣声,都惊恐不已的望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蕙平被朝夕说得差点没背过去,狠狠将身侧握在掌中的茶盏摔在她身上,滚烫的茶水全数泼在她袍服上,茶盏应声而碎。灼烫的水隔着衣衫钻透入肌肤,她能感觉到烫红的半边手臂泛起的层层疙瘩,疼痛入骨髓,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反正身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地方是完好的,她从小就最不会哭,更何况是因为苦痛而哭。朝夕扬起倨傲的唇角,忍住疼痛,不再多说什么,为自己积攒点力气,也为自己避开点灾难。 蕙平是气极,还当真没有人敢忤逆自己,仔细一思量,又觉得朝夕毫无反应很没意思,看着众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吭,也深觉自己太过小器,显得她很没肚量,有失皇家风范,摆了摆手,让玉珠放开朝夕,没了打马吊的心思,遣散了人。 朝夕刚要起身,小腿腹上又是一疼,回头看是凤翳这个狗腿子为了帮自己的皇姐,又替蕙平补了一刀,狠狠踹了她两脚。又被朝夕方才的气势所摄,很快又躲到四公主身后,四公主护着他,朝夕无奈的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个孩子都敢伤她了。 —— 一行人出了行宫总算喘了口气,试问谁面对蕙平强大的气场都会胆怯,她又深得西凤帝疼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即是已到适婚年龄,西凤帝都仍在为她物色合适的人选,不急着择婿。 逃出了这个压抑的牢笼,众人都没了再游山玩水的心情,可是不泡一泡温泉心里上又过不去,朝夕被蕙平泼得身上都是茶渍也需要清理一下。就在附近找了几个隐蔽的泉池,朝夕不喜人多,让芷澜去了较远的地方寻了一处,隔着许多灌木丛,隐约能听到说话声,确是不大清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出府阴谋 让芷澜和小鱼小燕在远处候着,免得有人进来打扰。此处不得不说美得犹如世外仙境,四周都有长及膝盖的灌木和野花,一簇簇佛铃花开在野花丛中甚是晃眼,似在记忆中见过。被花草包围的泉池因地表温度所致蒸腾起层层雾气,池中的水由着一条小溪流经而来,清可见底的澄澈溪水,在光的折射下闪烁着七彩的金光,波光粼粼的水面漂浮着几片粉嫩的花瓣和绿叶,铺陈在底下的颗颗鹅卵石光洁如滑,透着诱人的光泽。光从枝缝中筛落,暖意盎然。 朝夕身上湿寒,即使在出来时披上了大氅依旧难以御寒,她谨慎的梭巡了下四周,确定无人,才敢将衣服一点一点卸下,放在岸边。将左手缠着的绷带解开,又翻看了看被烫到的右手,手无法使力,只能姿势僵硬的勉强转到身前,目及处整片胳膊都是殷红的,像是烤熟的猪蹄,上边还冒着鼓起的小泡泡。她肌肤娇嫩,当时在室内暖和,也就没再披着大氅,里面的衣服单薄,被烫到还好,最主要是伤口黏着薄薄的衣料,在扯下时才发出钻心的疼痛。又没有及时处理,最严重的后果是那层皮都要剥去。蕙平正是将刚烧好的水往她身上泼才解了气,如果她还不肯放过她,朝夕不敢往后想。看似因打输了牌而迁怒于她,实则是蕙平打从朝夕踏进殿门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整她,蕙平的眼中有压抑不住对她的厌恶,或许更早,从玉珠将他们请进行宫时就是要她好看。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主子想要欺辱的人奴才自然揣摩到了心意,才能为主子所用所喜。这么想来,朝夕真觉得自己冤枉,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们,都要变着法来折磨她? 沿着溪水慢慢往下走,她的身上仅剩着一件肚兜,亵衣亵裤放在岸边的草丛中,伸手拨了拨温暖的溪水,将身子埋进池水中,感受着暖意将自己包围,感受着水从受伤的指缝间流淌而过,缓慢洗涤着她污浊的身子。溪水泡过的伤口不知是否幻觉,她竟然觉得没那么痛了,她一贯会忍,或许只是忍得太久才麻木了。她游到池中心,喟叹着大自然的美妙,打散了盘起的云发,乌丝如流泻的清泉般铺洒在水面,她捣了点水慢慢梳理着墨发,裸露在外的嫩粉色肩峰白皙光滑,倒映在水面的美背如上好的绸缎,不盈一握的纤腰如灵活的水蛇,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遨游。她不记得自己会游泳,不过显然她对水非常的熟悉。泉池说大不大,游几个来回也会累,索性倚在岸边闭目凝神。暖融融的溪水引得她直犯困,趴在草地上,闻着花香,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不觉间恍如已经睡了过去,脑子却时刻保持着警惕。 手背上滑滑腻腻湿湿的,一下没一下的添着,有点麻痒,又有点怪异。她心底一阵激荡的电流划过脑海,整个人都毛骨悚然,睡意全无,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她闻到了那种腥臭的血腥味道,感觉到正有一下没一下舔着自己手臂的应该非善类,她甚至都猜出了,心底的恐惧更甚。那样小小的,快速闪过她的手背,冰冷坚硬的,不是蛇芯子还是什么?反正总要面对,就在她转头的一瞬,一条绿色的七步蛇也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她是多么美味可口的餐点,目测着要将她怎么分食才好。朝夕不敢贸然抽回手,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就怕七步蛇突然攻击自己。 “芷澜小鱼小燕”她凝声大叫,声音里有一丝丝颤抖,不敢叫太多次,毕竟也是会有微微的抖动。她是真的害怕,从小就怕这种湿滑软腻的东西,而且据说被七步蛇咬了之后七步之内必死无疑,没有解药可解。她怎么会招惹那么毒的蛇过来,看来她确实是个倒霉鬼。 七步蛇吐着芯子与她对视着,她也在思考着该怎样在它突然攻击时避开,毕竟蛇的速度太快,攻击力又强,她身边没有任何可反攻击的武器,自身目标太大,算来算去怎么都是自己处于下风。正当这时,她一个怔仲,七步蛇已经蓄势待发,朝着她的脸瞬间扑了过去。朝夕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脑中混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完了。就在七步蛇吻上她的脸颊时,“咔嚓”一声,蛇身被锐利冰寒的剑光拦腰斩断,蛇血铺了她一脸。“噹噹”两声,断了两截的蛇身坠入清澈的水面,掉在自己面前。她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蛇血已经将溪水污浊,一大滩的血色蔓延开来,如氤氲的绯色桃瓣。此时才听到落在草地上的脚步声,她猛然抬头,脸上血色尽褪,比见了七步蛇还害怕。 “对对不起”那人退离了一步,侧转身,嘟嚷道:“对夫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朝夕猛地将身子全埋进水中,可被蛇血染红的溪水弥散在她四周,水质澄澈,就如披了一层薄薄的红纱,要遮不遮的更让人浮想联翩,也几乎将她曼妙的身姿都完整的展现出来。一定被他全都看光了,不然他干嘛说那些话?!朝夕懊恼的用双手护在胸前,脸颊不自觉的充血,烫得发红。她虽然自诩现代人,思想上要比这些个古人要开放的多,但并不表示她就不介意自己像个人体雕塑般被人观摩,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她认得他,是那个在蕙平行宫中见过一面的禁军统领。因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她还不觉多看了两眼,看起来很是一副刚正不阿,顽固不化的呆样子啊,没想到也会偷看人洗澡。啧啧啧咦,她在乱想什么啊,人家可是刚刚救了自己的小命,怎么能这么快就忘恩负义,还将救命恩人想得那么龌龊呢。 “相国夫人?!”背对着她的人显是没见到她有反应,担心的叫了声,又不敢转头看。 “没我没事,劳驾帮我把衣服递过来,谢谢。” “哦,好。”他一点点将自己正前方她脱下的衣服递到身后,可是手似乎才刚拿起那些布料软滑的袍服,小麦色的肌肤上染上了不知名的潮红,且越来越红。她穿着肚兜,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她浮动在水面上的光滑肌肤,被耀璀的金光薄薄打上一层腮红,细巧的肩头在她单薄的身躯上显得那么不盈一握,令人忍不住就想抱在怀中。就是这样的欲抱琵琶半遮面更让人心猿意马,连握剑的手都在微不可查的颤抖。或许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请夫人莫害怕,微臣乃禁军统领叶裴,是御前带刀侍卫,官从正二品,以前在夫人未出嫁之前曾在宫中遥遥看到过您,只是您或许对微臣没有印象。微臣是负责保卫皇宫安全的,今日特奉三公主之命前来” “噗通”一声,“你别转头,哎,快回过去。”朝夕脸上尴尬,拼命用衣服捂着自己,越是拼命越是在湿滑的水中无法爬起,反倒将要穿的衣服弄湿了一大半。本是无心关注他在独自说着什么,背对着她的人却伸出一只手臂来,似是知道她的窘境,低沉说道:“若是夫人不介意,可攀着微臣的手”上来两个字被含糊着吞咽下去,能感受到她已两手并用的紧紧攀附着自己,口中还在嚅嗫着:“不介意”。她的手上还带着湿凉的水泽,在他微烫的燥灼心上如拂过一阵清风,微一用力,她的整个身子都被他带上来。朝夕动作迅速的穿戴着衣服,只听得他又解释道:“微臣发现三公主豢养的那只绿八哥不见了,才想着那只绿八哥最易招惹毒蛇,想着它莫要出去惹事,就在夫人附近发现了它的踪影,也同时发现了七步蛇,没有事先告知夫人,还请夫人见谅微臣的冒失之罪,实在是不敢轻易出声,以免毒蛇慌不择路更猛烈的攻击您。” 她知道,那时事出紧急,他就算不解释,她也不会怪他,她知道叶裴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人言可畏。但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也不会在他无意中看到自己的身体就要缠着人家不放,况且人家也说得够清楚了,又将自己的底细都告知她,摆明了是不怕自己找麻烦。她穿戴整齐,站起身,微湿的裙摆贴着身体在风中拍打出清脆的声响,她轻轻笑道:“好了,大人无须计较,我并没有那么迂腐,感激大人对我的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结草衔环,报大人的大恩。”她不用民妇,是潜意识里不想和司夜离扯上关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接受自己已婚这个事实。 叶裴转过头来看她,脸色还是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潮红,不过肤色的关系并非明显。从水泽雾气中走出的女子,恍如美得不真实,肤白若凝脂,隐隐透着粉嫩,就如新生的婴儿,又如脱壳而出的鸡蛋,微光笼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箔,她的笑隐在光雾里,好似从水墨画中走出,就这样站在他身前,恍如一伸手她就会消散不见。她的眉眼弯弯,眼睛会笑,笑起来星河失色,万物黯淡。笑意眼底有着沉不见底的深潭,能将人的灵魂都吸附进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出府阴谋 “夫人太过客气,这是微臣的举手之劳,也是微臣失职才会让那畜生从笼里偷溜出来。” 他这样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她都不好再怀疑蕙平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故意为之。 “既是如此,那大人也不必太过谦责,就当这件事并未发生过,还请大人忘记。”她说的忘记既指绿八哥偷溜引蛇的事,又指他无意中窥视过自己的事。毕竟都不是什么可以说的事,即使明明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无可奈何,谁让人家生来就有无上的权利和尊荣,不是他们这种人能得罪的起,被欺辱了也只能当自己倒霉。 “好,夫人言之在理,叶裴定当谨记夫人之言,感佩夫人的宽容之心。”两个人各自说着客套话,却又都在话中有话的说着。 忽然,一声惊叫吓到了朝夕。她能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秀怜,她听过她好几次,很快能辨析出来。她和玉雪c甄儿c黎儿的泉池都离她不是特别远,这声尖叫尖锐而刺耳,他们又隔了许多灌木丛,可想而知有多大声。朝夕有些纳闷,怎么自己先前叫人都没有人回答她,可秀怜一声惊叫就能听到呢?她绕过泉池,往秀怜的方向走。叶裴原本也要跟着她去,怕绿八哥又闯了什么祸。朝夕让叶裴先回去,毕竟这里都是司夜离的姬妾,他一个男人总归不方便,自己通情达理不介意,是她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身份,可不代表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会不介意,到时他在朝堂上还怎么和司夜离相处,坊间又会怎么议论他们,难保事情不会越闹越大,届时难堵悠悠众口。这人是来拉仇恨的吧!她推了推叶裴,让他赶紧走,万一相府的府卫赶到,想要解释可就难了。万一这件事真牵扯到那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还是千万别把蕙平牵扯进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叶裴看出了她的顾虑,甚是感激她的体谅,转身间轻功闪现,迅速淹没了身影。 等朝夕拨开层层灌木,以最快的捷径来到惊叫声起的地方时,看到的却是独自跌坐在地上的秀怜。她单手扶着隆起的肚子,表情痛苦,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冒着森森冷汗。虚弱的几乎站不起来,冷汗把她的衣衫浸湿,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啊?秀夫人”如言惊恐道,迅疾的喊众人:“玉夫人,黎夫人,秀夫人出事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悉悉索索靠近,伴着说话声来寻找他们。这里并非是秀怜用来泡温泉的池子,而是离泉池不远的一处风景秀丽的岩石边,岩石再过去就是姥阜山的岩崖。因是靠近岩崖,池水都相当清澈,并未有一丝污染,更无人会深入到内里。外面有相府的府卫层层护卫着,所以当秀怜说出这句话时众人都相当震惊,以至于连芷澜和小鱼小燕都看着她,一副不敢置信。 “姐姐,你为什么推我?”秀怜无辜而又哀鸣的回看着她,干涩的嘴唇嚅嗫说道。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对朝夕示好,为何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她太过虚弱,原本朝夕是将她半扶在自己身前,秀怜说出这句话时已被她的侍女如意和如蝶堪堪从朝夕手里扶住,将朝夕推了出去,像她是瘟疫般,深怕她再加害自己的主子。 朝夕被推倒在地,受伤的手又再次磕到,疼痛钻心刻骨,却怎么都抵不过她此时的震惊来得清晰。看着那个秀怜如此精湛的演技,她的唇角苦涩而嘲笑,却还是辩解道:“我什么时候推过你了?”她明明是看到秀怜跌在地上想要扶她,却被说成了推她。这样的颠倒是非黑白,怕是秀怜有预谋的想要整她吧,否则怎么他们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否则怎么就她听到惊叫赶过来? “姐姐,当时妹妹的身后就只有你,不是你推我的,难道还是我自己摔了冤枉了你不成?”秀怜捂着肚子的手隐隐颤抖,这些都不是假装能做出来的,朝夕都有些迟疑了,演戏能演得这么真么,还是她的苦肉计? “姐姐要说妹妹冤枉你,那你让如言来说,如言是玉姐姐身边的人,玉姐姐一向为人正廉,大家也都最信服她,她身边的人你总信吧?” 这么一说玉雪确是府中不可多得都不讨厌的人,她做事也秉公处理,不会偏袒谁,朝夕虽不喜司夜离的姬妾们,却怎么也都讨厌不起来玉雪。正如她的名字般,开在雪中傲然的美人,清风傲骨,最是那一抹不折不饶,绽放着幽香。 如言在秀怜的示意下说道:“启禀大夫人,奴婢是奉玉夫人之命前来看看秀夫人有什么需要,谁知奴婢才刚走近就看到有个黑影闪过,待奴婢看清时,秀夫人已经跌到在地,而秀夫人的身后就只有大夫人,奴婢实在太惊恐,又怕大夫人会杀人灭口才叫了出来,大夫人见众人来了这才假装去扶秀夫人的。” 众人不由得倒抽口凉气,想想事态当时是多么的危急和紧张,若非早来一步,这个丑女还能做出怎样骇人的事来。几个害怕的侍女甚至倒退了好几步,都纷纷避开朝夕。此时府卫们也都来了,围成一个圆形等待着命令。场面一时静默冷凝,只有秀怜低低的痛呼声。 还是玉雪站出来圆场道:“好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先看看秀怜怎么样了。”说罢,派了两个年纪大些的侍女查看秀怜的伤势。到底是她老练,关键时刻镇得住气场,被她这么一说,原本想要道是非的甄儿也乖乖闭了嘴。 芷澜偷偷将朝夕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朝夕摆摆头,暗示自己很好,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她捕捉不出任何信息,只悄声问芷澜他们怎么不在自己附近,他们去了哪里。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自己,他们无故的失踪才害得自己方才差点遇险。 芷澜低声回复着:“小姐不让我们在身边伺候,我和小鱼小燕一开始还在附近守着,但玉夫人和黎夫人说池水温度太高,让他们受不了,需要到附近的凉亭歇息一下,看我们辛苦特意赏了些吃食给大家解渴,我们想着既然没事就走开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的,但谁知就那么一会儿,就真出事了。”芷澜说着说着有点责怪自己的意思,她当然是不信朝夕会去害秀怜。 “那甄儿呢?”她把能想的都想到了,一一分析,一一排除,思路清晰,镇定若常。 “甄夫人去小解了,她的侍女和府卫去了好几个人呢。”芷澜说得对,女子在外行解确实不方便,需要好些人在外边护着到也合理,只是这么说,甄儿还是有疑点,只是这样的疑点也太过牵强。 而如言说看到黑影一说,朝夕真的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动,叶裴走的方向也不在同一个点上,她看到的人不可能是他,那么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局中,所有的证物都指向她,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被冤枉的,没有人会信她。 “血秀怜你流血了?!”甄儿指着秀怜大腿内侧慢慢往膝盖下浸湿的暗红,她今日穿着蓝宝绒绣花袄,同以勾勒宝相花纹服,暗色的花纹上看不出有任何异状,细看才发现已经这么严重了。 “快抬回府去,你们两个去请苏大夫和金大夫,你们赶去府中禀告相爷,你们再去府中备好开水和干净的褥子”玉雪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此时早已忙成一锅粥,手忙脚乱的,该收拾的收拾,该伺候着秀怜的伺候着,该去抬软辇的抬软辇。 秀怜疼得晕晕乎乎,身上的冷汗出了一把又一把,看着似有流产的征兆。如意拉着她的手,她迷迷糊糊说着:“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有什么恩怨放不下就冲着我来,这可是相爷的孩子”云云的话。 众人想起早些时候两人的恩怨,就又觉得朝夕甚是可疑。朝夕无力辩解,听着秀怜一声声哭喊唤着“那是相爷的孩子,将来也是会唤她一声母亲”这样的话,心就像被掏空了。她能想象一个女人是怎样的爱着一个男人,才想要拼尽一切给他生孩子。司夜离现今二十一岁,别人在他这个年岁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偏他如今都未有子嗣。他又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男子,谁不想给他生孩子,论情论理,可都是众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典范。 “姐姐,大夫人呢?”甄儿悄声询问着玉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夫人得罪了,在这件事未弄清楚前,委屈你随府卫去相爷那里走一趟,这件事谁都做不了主,还是听遣相爷的结论吧。”玉雪如是说,她是秉公办理,但她也难辞其咎,毕竟如今后府主事的还是她,提议来游玩的也是她,出了事自当脱不了干系,对朝夕难免冷待许多。朝夕能理解,也体谅她的苦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出府阴谋 天色微隆,漫天的无根水从天幕降下,时急时慢,落在水洼中形成一道薄薄的雾气,透着三月夜间的森寒。她数着水洼中弹出的水渍,头越发的沉重,连檐廊上来来去去的人影都看不清,眼底早已含着隐隐的水泽,被雾气遮挡,也分不清是什么了。死命的盯着那扇离自己一丈远的房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仿佛就这么盯着就能看出些好坏。无根水落在身上的潮湿感,就像身上背着几斤大石那般重,黏贴着身体的冰冷早将仅剩不多的温暖驱逐光,只剩下麻木的疼痛一滴一滴侵蚀着肌肤。她微微抬手,由于视线不是太清晰,只凭着感觉去摸了摸身侧的人,当冰冷的指尖摸到那人时,那人缓缓屈指动了动僵硬的手掌,暗示让她放心。她又怎么能放心呢,他们在雨中跪了不下两个时辰,无根水就下了那么久,早就跪得麻木了。 还记得被府卫押回府时,朝夕和春暖阁的一众侍女就被迫跪在秀怜所居的冬凝阁外,她只来得及瞥见司夜离的袍服一角,那人已入了阁内,随后玉雪所说的苏大夫和金大夫也都被带入,甚至还来了稳婆,玉雪和甄儿c黎儿就等候在偏房中,能从隐约的关合中看出众人神色凝重。间歇玉雪派了人来告知她,说两个大夫一直在为秀怜稳胎,情况虽不是很好,但也并非最坏,或许还能保住,那毕竟都是产妇圣手,只为达官贵人看病接生孩子,能力也不比御医差。 “芷澜,对不起,拖累你们了。”朝夕拉住芷澜的手,奈何自己手太凉,根本捂不烫别人。 “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们都相信小姐是无辜的,小姐怎么会去害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定是被人诬陷的。”小鱼斩钉截铁的说,至于朝夕是怎么被人冤枉的,她只是盲目的去信任,并未能说出缘由。 只是自己的主子,就毫无理由的相信吗? “小姐慈悲心肠,对我们尚且从未苛待过,平日里也不喜招惹别人,便是别人招惹了也会避忌三分,又怎会主动去害人呢?!”小燕也安慰道。 “小姐”芷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反握着她的手,“小姐在哪,芷澜就在哪,只要小姐别丢下芷澜,让芷澜一个人”。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姐真的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如果没有她,芷澜不可能有今天。 朝夕知道他们对自己的衷心,可她这个主子真的是没用,不但让他们享不了福,反而还要受许多折磨,处处都低人一等。连自己倒霉,都要牵扯上无辜的他们。 时隔半个时辰后,房门终于又再次打开。澄亮的正房中燃起了无数盏琉璃灯,朝夕抹了把从头顶流下来的无根水,撇开簇簇人群,轻易就找到了那天她在锦逸园碰到的幕僚先生,心不知为何莫名就安了。再看了看站立在他身旁的司夜离,那人冰冷的目光中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宣泄,如此深沉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是怎么处罚她。 几个府卫走过来将她带进了偏房,芷澜他们则继续留在房外,只将他们移到了檐廊下。房中因她的走入带起了一阵风,潮湿的水泽将铺在青石地上的地毯氲出了一滩暗沉。房中温暖,驱赶了些朝夕身上的寒冷,但原来的朝夕身上本就有寒毒,淋了雨后寒毒发作,她除了将身子蜷紧,并未减轻身上任何的疼痛。她咬紧牙关,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不妥,她不是个会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人,更何况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岂可轻易认输? 除了在这个房中她认为莫名有熟悉感的幕僚先生外,还有一个人先前一直在对她盈盈浅笑,门开合的间隙中她也看到了有人在说话。那个人用口型告诉她,“还好你终于进来了,我真担心。”她舒了口气。 朝夕记得了,晚晚先前来给自己送药,临走前正巧碰上了这滩烂事,她身为太医院的医女,又被陈三收为关门弟子,她资质聪颖,过目不忘,又极是用心学习,直被陈三这个老顽固挂在嘴上夸赞,在太医院里地位可谓一日千里,如今被好几位小主都钦点着,是近来难得在小字辈里出类拔萃的人才,为人又甚是低调,家世清白平庸,凭的只是自己。别人看她无缺点可挑,也没什么好为难她的,在处事上她也处处礼让着别人,尽量不抢别人的功劳,主要还是陈三护着她,晚晚在宫中也算小有名气,私下里想要请太医看病的大臣自是得到消息的,都对晚晚客客气气。而且听说近来陈三也要被升为医正。 “还不快谢谢人家晚医女,若非是她求情,大夫人现在可还是跪在雨中回话。”甄儿哼了哼,落井下石。 她看了看立在幕僚先生身侧的晚晚,唇角微勾,扯出个感谢的笑容。 “这哪里是晚晚的功劳,既然秀夫人已经没事,当然不能再让大夫人有事,相爷只是看奴婢的想法不错才答应的,一切还是相爷不忍让夫人受罪,是也不是?”她既是问司夜离,又是问在座的人,都说相爷宅心仁厚,宽待百姓,福泽众生,难道私下里却是个虐待妻子的人?说出去岂不遗笑世人,损了他的名声? 司夜离慢慢唇角含笑,苦涩道:“是。”回答中包含了迟疑和无奈,他早就看出晚晚的居心。 “嘎你不是幕僚先生?”朝夕震惊的仰望着那个和晚晚说话的男子,再眨了眨眼睛,她确实没有看错,那晚他说自己是这个府中的幕僚。她其实不管他是否是幕僚,还是其他的身份,只太过兴奋终于找到了梦中的男子,还什么都来不及问,他再出现时,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又转变了身份?那他现在是谁?她后知后觉的想着,脑子好像成了一团浆糊,又好像潜意识里不想知道那个答案,那个答案和她梦到的那个人完全联系不起来,她在逃避这个现实。 “幕僚?幕僚!哈哈哈!”甄儿肆无忌惮的笑起来,连黎儿都不忍心她再这么白目下去,抚了抚额,勉强告诉她道:“这个不是幕僚先生,夫人怎的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真是被相爷冷落的太过彻底,两个人见了面居然闹出这样的笑话,他们还真不知该庆幸还是偷笑。 哦,他不是幕僚先生,可是她先前明明有叫芷澜去打探过,说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啊!喏,明显着她被人欺骗了,还耍得团团转。他为什么要骗她,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很好玩,还是他早就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宁朝夕?思绪纷乱,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居高临下的人,活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她在他面前丢脸已经丢到家里去了,也亏得他脸上难有表情,若是訾夙怕是早就嘲笑她了吧。 “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他淡淡撩眸,回看着她,清浅的目光中有着漠然和冷冽,仿佛随便她说出的是什么答案都改变不了他心中对她的看法。 没有初见他时的喜悦,也没有突然转变了自己身份后的激动,有的只是要面对一切谎言和冤枉的辩诉。他给了她机会,总比上次连见都不见她好。她悲哀的发现,他依旧是那个自己无法高攀的相爷,是那个依旧不待见她的夫君,是那个和她成了亲却有名无实的男子,却并非是她想象当中的那个人。一旦发现这个真实,她真的崩塌了,她无法将两个不同的人拼凑起来,那个明明会对着自己笑,明明会爱怜的摸着自己的头,会牵着自己手的男子去了哪里? 司夜离看她怔仲想着心事,以为她没有什么辩解的,只当她认了罪,对伯恒道:“既然” 他的话未说完被朝夕抢下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将眼睑遮住,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在她云淡风轻的这句话后整个偏房都犹如炸开了。她的话不轻不重正好让每个人都听到,连跪候在内阁为秀怜诊疗的两位大夫都清晰听到,莫说已经稳定下来的秀怜。 芷澜和小鱼小燕均一怔,似以为朝夕发疯了语无伦次在说着荒唐话,芷澜心中甚是着急,她是约莫听朝夕提过这件事的,没想到她说的人会是秀怜,怪不得朝夕后来就不再提起此事,当时就该知道了吧,知道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还每天都惴惴不安深怕被秀怜先下手加害自己,小姐她到底心里有多害怕。 “秀怜和府中的护卫有染,是我无意中撞见的。” “那能说明什么?”相较于其他人的震惊,司夜离反而淡定如常。因朝夕怕自己看着他那张绝世出尘的脸会说不下去,就一直低垂着头,想象不出他脸上的表情,或许是一如经往的冷漠。 众人也被这两人如此镇定给吓住了,一个是事先知道,另一个呢?胆大的还敢偷偷拿眼去看司夜离,任何人在听到自己被带了绿帽子后都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绝对不会这般淡然。也有在揣测着是哪个贼人敢胆大到在相爷头上偷人,搞得好像事实就是如此。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气压低的吓人,只有两人的对话继续着。 “说明秀怜害怕我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想陷害我。”既然秀怜先无义,就别怪她无情,她能做出这种事,就要做好被揭穿的准备,既是准备好了才要害她的,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出府阴谋 “贱人,贱人你冤枉我啊”内阁传出断断续续尖利的喊叫声,似大势已去的痛彻心扉,隐含着悲痛和哀鸣。 很快就传出侍女从内殿跑出的声音,跪在司夜离面前哆嗦道:“回禀相爷,秀夫人滑胎了。”那个在秀怜肚子里只待了五个月的生命就这样没了,甚至才初具成形,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要面对着这个世界的龌龊,带着丑陋离开。走了也好,免得以后面对更多的丑恶人性,也变成那样的人。她隐隐约约哆嗦的想着,或许是淋了雨,这次的寒毒提前发作了,从骨子里冒着森森的寒气。周围有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大夫在磕头对司夜离说着抱歉的话,大意是没能保住孩子,是他们失职。这种事能怪谁呢?莫说落后的古代,就是现代都有人力无法改变的事,否则她就不会来了这里。 她不能感受秀怜的那种失子之痛,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态,只知不管那个孩子是否是那个人的,她都不想秀怜生下来。当她不知那人是司夜离时,他和谁生孩子她都可以无动于衷,但当她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后,她的心里为何会有种隐隐的嫉妒和酸痛?那种酸痛会发酵,胀胀的赌在胸口,令她喘不过气。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她被这个男人吸引了。 司夜离在听到秀怜流产后就进了内阁,至于他是怎么安慰秀怜的,朝夕不得而知。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只是遣人将朝夕关在了春暖阁内,说是隔日再审。正殿中无人敢出声,连晚晚都不敢再劝一句,这是他们的事,外人无法解决,司夜离只是将朝夕禁足,这就说明他心里也是有动摇的,至少他没有偏袒秀怜,在落案前对朝夕也不算苛责。 在被带走前她隐隐听到与她同路走在檐廊下的大夫在小声的交流着,说什么本不该这么严重的,怎么会就滑胎了呢?他们想不通,朝夕又何尝想通事情会演变至此,并顺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 “等等。”一道威严的声音贯穿淅沥的雨丝,破空划开人群吵嚷的交谈声,凌厉而肃穆传来。众人皆一惊,抬头去看那个隐在黑暗中,脸被雨丝埋没的人。冬凝阁阁门的方向,氤氲的水雾中数盏琉璃灯一字排开,为踏进门口的人照亮眼前的路。身侧有个太监服饰的人为说话的男子掌着竹伞,另一侧则有个太监佝偻着背,让男子的玉掌攀扶在自己臂弯上。男子一身明黄,年纪不大,气势倒是十足,举足抬手间皆有皇家风范。 朝夕在心底哼了哼,又来了个和蕙平同等的货色,连架势都是十足十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皇族中人。不过看他的年纪也不该是西凤帝,大皇子她在春之祭上见过,能配得上这身明黄的,除了当今太子还能有谁?!众人似也看出了他袍服上的蟒纹,震惊之余皆纷纷下跪,也不管是否跪在雨中。 朝夕明明记得太子如今正被西凤帝禁足中,怎么会跑到相府中,来串门?看他样子也不像,到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两个跪在朝夕身后的大夫又偷偷交谈起来,说今日自己家在皇宫中当差的大舅子得到消息,西凤帝已经解了太子的足,并派太子前往黔郡全权处理灾后事宜。没想到这么个彩球最后落到了太子手中,并被赋予了执政的权利,到底是西凤帝偏心,为太子一点点铺路,让他建功立业,将来这些丰功伟绩可都是为他踏上皇位畅通无阻的基石。莫怪太子如今春风得意,他一旦覆势,那么想必要对付的人,第一个就是司夜离。 “本宫可是有仇必报之人。”凤衍越过跪在他面前的司夜离,朝着另一侧的朝夕走去。朝夕对这个原本是自己未婚夫的男子没有一点好感,凤衍太过飞扬跋扈,一看就是在皇室中宠坏的骄横孩子,丝毫没有收敛的内涵,这样的人将来怎么当皇帝? 凤衍手微一抬,捏住朝夕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对视着自己。他在她脸上梭巡了一圈,这才满意的啧啧放开她,似在感叹她确实丑得无与伦比,还好自己没有娶到她。 朝夕被捏得生疼,冷漠看着这个并不比自己大的男子,说是男子与其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与凤衍对视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未脱去的稚气,和那显露锋芒的戾气。这样的人真的合适做皇帝吗?她再一次质疑。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到访可有何事?”司夜离淡漠问道。看来这个府中有比他想象中更快的人,只是每次做的事都太笨,为了攀附权贵,太过操之过急反而弄巧成拙,露出太多的线索给别人,让他都不好意思去戳穿他。 “本宫听闻相国夫人为争风吃醋而谋害相府的姬妾,不过看你们的脸色应该是谋害成功了?”他招来了跪地的苏大夫,待苏大夫将事情告知后,凤衍得意道:“就算是个未出生的孩子,按西凤律法也当一命抵一命,给本宫将相国夫人投入大牢,择日问斩。” “啊?”众人霎是震惊,从没听说过有这条律法的呀,就算是条生命也还是条未出生的生命,和杀人还是有区别的,更何况大户人家勾心斗角谋害人命的还少么,说出去哪家没有个一两个尚未出世就夭折的,这都要问罪,那要死多少人? “以前就是太纵容这些事的发生才会导致频频有无法避免的人祸,如今本宫身为执政太子就要杜绝一切悲剧,这一点难道还需要容许吗?”凤衍说得对,他身为执政太子所做的第一件事绝对会深得西凤帝支持,并且他做的事几乎是这个朝代的通病。每户人家都会发生每户人家都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必须要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下争嫡夺宠,那么难免多有无形的杀戮,他身为太子同时又是二皇子,应该最能体会这残酷背后的悲恸,他的母妃就是为了他而死。 在这一点上凤衍没有错,朝夕甚至在心底赞同他的做法,历朝历代就是因为娶了太多的妻妾才会造成诸多的家庭矛盾,而女子才会那么可悲的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西凤帝既然选择了放权给凤衍,就是希望在通过朝夕这件事上能让他尽快的成长起来,那么这一次西凤帝这么做既是给了凤衍足够的机会让他证明自己,同时也是把双刃剑,考验他真的是否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凤衍只比大皇子小一岁,大皇子却比他要成熟许多,在谋算和机智上都要高出凤衍一截,西凤帝被大臣质疑了那么多年,一直包庇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宠儿,是时候让他证明自己实力,否则他将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下,难当大任。西凤帝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他的想法又可是常人能猜测的。 只是,这件事看似简单,其中包含的含义却是不可估量的。朝夕或多或少能猜到相府中有人去太子府上告密,可那个人是否在挑拨这件事尚未可知。不过显然那个人并非是凤衍的眼线,否则不会这么坑害自己的主子。要知道朝夕不仅是相国夫人,也是宁浩的女儿,凤衍在报复司夜离的同时,对抗的是两大家族和一文一武两位权臣,背后还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在暗中观察着这件事。一旦凤衍真的杀了宁朝夕,也极有可能就会触发各大家族中的内战。表面上看似凤衍在主持公义,能得到百姓的拥护,但那层阴暗背后是各大朝臣对他的支持,随时都会随着这件事的进展而瓦解。换言之,凤衍要杀鸡儆猴,要么彻底压制住所有的朝臣,也就只要压制住司夜离和宁浩这两个文武官的核心人物,一举被拥戴;要么彻底与他们撕破脸,将凤衍拉下皇位候选人这个宝座。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只怕不少人现在心底都在盘算着到底结局会怎样,连西凤帝都坐壁上观。恰是宁浩和贤王处理好边境回来之时,这件事就发生了,宁浩收到消息正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朝夕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想要靠得更舒服些,墙壁太过坚硬,硌得她全身都疼。来了牢里三天,她每天都望着离自己两丈高的小铁窗,窗不过才巴掌大小,好在还能看到日升月落,她清晰的数着日子,就怕自己弄混了,因太过无聊枯燥,实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仿佛这就成了她活着最好的证明。身上湿透的衣裳早就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反复无数次。她被带入牢中的时候身上寒毒发作,根本无法顾及这里的环境如何,人昏沉的厉害,她隐约听见芷澜哭喊着拉着她的手,说是要和她一起去,最后是谁扒拉开了他们早分不清。被阴干的衣裳在冷风中吹了之后越加寒冷,她的身上因为疼痛又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几乎是被几个禁军拖着丢入牢里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出府阴谋 就在想通了这前后的关系后,她只想笑,笑凤衍的愚蠢,笑他被人的利用。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开后,她趴在顺天府大牢坚不可破的青石地面铺的一层聊胜于无的稻草上,被他的皂靴踢了踢小腹,他的力气没有用很大,或许是可怜她吧。她身上疼痛,其实他再轻的触碰都令她钻心的疼,此刻他茫然问她为何要笑,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还能和他玩笑。 “奴才在想太子殿下对我还算不薄,至少这个地方比我想象的干净,没有让我恶心到想吐出来,也没有人和我分居一个牢房,这还不该偷笑吗?” 或许是被她的自嘲逗笑了,凤衍竟然也笑了,蹲在她身边仔细观察她,“其实你真的很可怜,亏你还能笑的出来。如果当初不是宁浩非要让你当太子妃,你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当初司夜离没有要娶你,你又怎会卷进这场风波里!做个平凡的人不好么,老实说我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你,怪只怪你命不好,如果还有下辈子你记住千万别再投在权利人家。”他言及此就要走,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想平凡怕都是不可能的。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非要让我当太子妃才害我的,是你知道那个害我的人是谁,是这个意思么?”他的脚步未停,朝夕匍匐着想要抓住他问个清楚,牢房的狱卒猛地将门关起来,落了锁。她抓着牢固的铁门忽然就笑起来,笑容悲伧而哀鸣,“你难道和我不一样吗?你又何尝不是可悲的。” 脚步声缓缓停下,他的背影隐在光影里,辨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悠远传来,“我和你不一样,我天生就为了那个位置而活。”他的声音落在空洞的牢房里,重重回音涤涤荡荡,一直不停重复着那句话。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除去了那层尊贵的身份,除去了自称为本宫的无上荣耀,他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也还是个花季的少年,却从出生的那刻起就背负了太多。他有任性的本事,同时具备了成为君王不可或缺的目标,他是矛盾的,就正如这个年纪体现出来的一样。即便是他要杀她,朝夕发现自己真的不憎恨凤衍,或许是那份诚实,或许是那份坦白,或许是她能从他身上看出真诚,都是她活的这个朝代难能可贵的。他其实都明白,也活得通透,只是无可奈何抗拒自己的命运。 从凤衍离开三天了,除了每日必有狱卒送来的两餐,她没有见过任何人。牢壁的缝隙里镶嵌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烛芯冒出的火苗正往下滴着泪蜡,眼看着半截又要烧烬。熬过了前两天发作的寒毒,身子已经没那么虚弱,就是牢房阴寒,湿气太重,虽铺了薄薄的一层稻草依旧无法抵御寒冷,她每日每夜都睡不着,睁着发红的双眸等待着。难怪在牢房里的人都会被逼的发疯,最后受不了求个结果。碍着她的身份关系,他们没有对她用刑,只采取心理战术,想要将她击垮。若是换了寻常的千金小姐,碰到这样的境况或许早就崩溃了,但她不是那些娇贵的名媛,她会害怕,怕未知的恐惧,怕等来的就是死亡,却不会怕到歇斯底里的地步。 司夜离应该不会来救她的吧,那么应该只有宁浩了。凤衍究竟想做什么?她仰头凝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叹了口气,忽然就有轻笑出声。 “看来你心情很好,居然还有雅兴赏风赏月。” 猝不及防目光就触到了他浅笑的脸,和世人描绘的一样,永远的那样淡然随和,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他。就连那半讥讽的嘲笑都透着浅淡的平和。 这是她印象当中第一次听到他戏谑别人,或许这样的玩笑只有她欣赏。 “难道要我哭着让你来救我吗?” “我可以救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那样疏离的遥不可及,以至于朝夕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救她,唯独是他。 这个世上谁都不会来救你,唯独是我。 他淡淡撩眸,“你可以不信,不过你还剩下三天的时间,到时等着宁浩来救你吧。” “为什么救我?”她仍是不敢相信。 “仁至义尽。”他回了四个字,巧妙的涵盖了他们的关系。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她的唇角牵起抹苦涩的笑,这个问题问的很愚蠢,他并没有回答,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否则他不会来到这里听她讲废话。她继续说:“其实秀怜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允许她欺骗你,而假装不知道呢。” “这是你要说的?” “不,其实你早就知道秀怜是细作对不对?你只是不确定她是谁的人。”她肯定的看着他。怕他会突然离去,她情急之下飞奔过来抓住铁牢的铁柱,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从未如此靠的这么近过,近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正不规则的跳动着。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看着自己,令她的气息莫名不稳。 “你救我,恰好是我在无意中帮你试探了她,那么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 “有些人是试探不出来的。”他淡淡道:“就算她为了挑拨我和太子的关系,以滑胎为耳,又能证明她是谁的人。”想得太过容易了。 “派人搜冬凝阁,就不信搜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估计这么笨的办法也只有她会想到。 “好,就依你所言。”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听从她的建议,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对自己也没那么坏?如果证明秀怜是细作,那么她嫁祸给朝夕的罪责自然就全部化解了。其实有些事她还是不敢如实告诉他,比如那次遇见叶裴,如果他能证明自己当时和他在一起,那么自然也可证明她是听到叫声才过去的,她就有了不在场的证人。但这种事事关名节问题,不到最后关头又岂能说出去,有多少人会相信她和叶裴是清白的,她的名声再不好也不能陪上相府和他的名声。 “还有,如果能出去,可不可以给我个特许?”她狗腿的追着他问。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要的特许是什么,不表态也不反对,就这么在她的忐忑中出了牢房。 —— “你们夫妻之间讲话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从暗处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影,把朝夕吓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连忙去看大牢的尽头那扇严实的铁门。 “别看了,他已经走了,放心啦,我是确定他出了顺天府才出来的。”那人吊儿郎当斜靠在铁牢上,嘴里含着根稻草,朝夕越看越像是随手从牢房里拔出来的,也不知那些草在这里放了多少年了,她都能感觉到有虱子爬到自己身上,痒得要死,他竟然也不怕脏,这个人说出去都不信会是那花楼的寻芳阁老板。 “荀子墨,你怎么来了,从哪来的?”朝夕上下打量了顺天府严密的监牢,是那么容易进来的吗? “哪来?这个问题我到是要好好想想。”荀子墨调侃道:“我是看到凤都的告示上说你快要被问斩了,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假的呢,特意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他说的是什么废话,能称为相国夫人的有几个人。 “好吧,欠你的钱我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下辈子你请赶早。”朝夕失落的跌坐在草地上,完全没了方才与司夜离说话时的战战兢兢。“至于寻芳阁,要是不想倒闭,乘早还是让杜丽娘收了吧,我看她财大气粗,不会亏待了你的。” “你没有,你老子有,你男人有啊。”荀子墨开着玩笑。 “你敢问他们要么?”她一句话就将他噎死了。荀子墨自然是不敢问司夜离讨钱的,他没也这个勇气去招惹堂堂一国之相。别看他平时一副笑意疏浅的模样,那份笑容下最是冷淡漠然,光看他们的谈话就知道了,荀子墨又不是傻子,去招惹那个面瘫王。至于她老子,据说手握重兵吧,他还不想被打成蚂蜂窝。 “我说宁小七,你别这么沮丧嘛,你看我的寻芳阁都要被那个杜婆娘抢去了我也没有这么要死不活的啊,你要知道寻芳阁是我这辈子的心血,心血懂不懂?” 朝夕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她都快死了,和个死人说什么心血,当然是命比较重要些。 “荀子墨,我们也算认识一场,你只要听我的话去做,寻芳阁应该不会倒,但寻芳阁必须要改变以前那样莺莺燕燕,这是最下乘的办法,最上乘的办法是你要让男人求而不得,你是男人应该最清楚。我让你去找坊间最好的歌姬你找到了吗?” “宁小七,你以为是很容易的事吗,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我就是贴了悬赏的告示都无人问津,更何况还有那个爱捣乱的杜婆娘在。” “你还记得那个和我一起喝酒的訾夙吗,这两天他可有来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出府阴谋 想了一下,“前两天倒是天天来,像他那样的美人我自是印象深刻,来了之后又不要姑娘侍候,他身边又跟着个看起来武功高强的跟班,没人敢招惹他。我知道他在等你,这不替你每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谁知道他这两日竟然不来了,约莫是等不到你也就放弃了。我说宁小七,以你那平庸的姿色是怎么将美人拐到手的?他怎么就对寻芳阁里的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就等你这个丑姑娘呢,哦不,还是个嫁了人的妇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嫁人了” 荀子墨还想絮絮叨叨的说下去,被朝夕截断道:“一,别进行人身攻击;二,通常美人都不太喜欢比他美或与他相同程度美的人,你拿着面镜子看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有比较才能突显自己,我就是为了衬托他的,懂吗!三,你楼里的那些个姑娘也能算得上有姿色吗,随便大街上一捞一大把,他那样的人会看得上才说明他眼光有问题。” 两人你来我往的呛来呛去,当真是一见如故才如此投缘。 “宁小七你要这么说,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荀子墨被呛的急了,不甘示弱的回敬她。 朝夕掩唇偷笑,“荀子墨,我都快挂了,看来是不能陪你玩耍了,不过我替你找好了人,花魁大赛那天实在找不到人就让訾夙代替,但说好了你别真的找人给他开苞,那样会穿帮的,你机灵点,知道吗?” “不要,我要女的,宁小七,你想的那是什么馊主意,你自己倒好拍拍屁股,可把我坑惨了。”荀子墨苦着一张脸。 “那也没办法,荀子墨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给你当琴师,最好的琴师,让你永不后悔认识了我,可惜一切都是枉然,是我对不起你。” “宁小七,我觉得你与司夜离说的那种方法未必有用,正如他所说,最后什么都搜不出怎么办?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自救?”像是才想起这个问题,荀子墨认真问道。 “有的。”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脸笼在半明半暗中,她背靠在阴暗里,如果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她脸上莫测的表情,慢慢由凝重变得坚决,像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你说,我一定帮你。” “你去找禁军统领叶裴,秀怜出事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你只要告诉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做,而且以他的为人作担保,没有人会不信的。” “哇,宁小七,看不出来你竟然有如此胆色,背着司相和其他男人”后面那句话荀子墨说得极小声,几乎是贴着铁柱说的。其实他完全是掩耳盗铃,早在司夜离离开的时候他就将狱卒都迷晕了,根本不会有第三人来听他们说话。只是顺天府戒备森严,他能搞得定里面,外面却是还有重兵把守,带着个人不方便,否则他早将宁小七偷出去了。 “你别乱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收起你那不健康的思想,我和叶裴基本算不上认识,就是偶然他救了我,如此简单。”她不打算将自己泡温泉那件事说出来,就是怕人误会。 “真那么简单?”荀子墨显然不信,不过以他男人的标准确实不会看上宁小七,“这么说来是英雄救美咯。”他想了想宁小七好像不是美女,这个词还真难凑,咳了咳问道:“既然你们毫无关系,他凭什么帮你?”再说由他出面去找,关系岂不更加混乱?! “这是最后一步,他若不帮我也是应该的,我没什么可怨的。”她淡定微笑,微勾的唇瓣如花般明媚娇艳。这个世上除了生她的父母,没有人是非帮她不可的,她一直都知道,才这么想回去找回原来的一切。 “好,宁小七,冲着这句话我就是绑也要将他绑来,你等着我的消息。”荀子墨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反而是朝夕不抱什么希望。她和叶裴非亲非故,也不知他在政治上是否与宁浩敌对,凭什么平白就为了她损失自己的名节,凭什么赠她一份厚礼?就是赠了,她往后也还不清。 “到了此刻你还是不肯说吗?”流锦站在女子面前逼问着。坐在她正前方手中端着茶杯的男人凉薄的目光将坐在床榻上虚弱的秀怜看住,秀怜被看的局促不安,好几次到了嘴边的话都被她咽下。他的眸色沉静,连语气都是惯常,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可到底是有不同的,比如说她现在尚小产,旁的不说,她也算是整个相府最得宠的一位,他们之间曾经还有过孩子,往日里他对她虽说不上多上心,可难免比旁人要走动的多,连赏赐都是先拿到她这让她先选的,为着这些也不该是今日冷淡的质问。他们过往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吗,就算她欺骗了他,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也身不由己,甚至到后来她都一直在做违心的事,再没有将他的情报往外泄,宁愿用谎话来欺骗主子,都不愿伤害到他。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爱一个人怎么能爱到没有了自我呢? 秀怜低垂着头,气色也算不上好,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脸颊隐隐还有些未干的泪痕。她抿着唇一个字都不开口,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回应着。 “就算你不说也改变不了你是细作的事实。”流锦对于撬不开她的口感觉到恼怒,这个女人嘴还真硬,若非主子不让动她,按他来说就该拉她去动刑,看她说不说。 说罢女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们还是知道了,她辛辛苦苦瞒着到最后还是瞒不住。良久后她才苦涩道:“能不能让我同相爷单独说几句话?”她抬起眸,眸底皆蕴含着泪水,哀求着流锦。 流锦看了看坐在桌后的男人,扣着杯沿的手猛然搁下,房中本就安静,听到声音的秀怜整个人又是一惊,不由自主去看他。男人摆了摆手,流锦得到指令后恭敬退出房中。此时就剩下他们俩,空气中就剩下凝重。男人撩眸看向秀怜,语气淡然道:“你可以说了。” 说,说些什么,秀怜脑子是空白的,但也知道他既然问了就势必一定要得到答案,这个答案他或许早就有数,只是想听她亲口说。 “我,我”秀怜一阵语塞,缓了口气后才一股作气说道:“孩子确实是我和那个侍卫的,可是相爷你听我解释,我也是因为太爱你害怕失去你,害怕你会娶兰小姐才出此下策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她还要再说下去,男人止住她的话。 “这些我都知道。”他说他知道?秀怜惊诧地望向他,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或许她的目光太过震惊,男人一步步走向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因为和你睡在一起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他微微弯着腰说话时的样子有种倨傲的王者气息,一字一句落在秀怜耳边,直将她打入地狱。他那么沉静淡然的说出这句话,也无疑是狠狠甩了秀怜一个耳光,那些为数不多的夜晚,她以为的缠绵悱恻c恩爱缱绻却原来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戏,入戏的只有她,却从来都不是他,他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还要做出那副对她宠爱的面相,真实的他残忍的令人可怕。 秀怜猛然一颤,所以他一早就知道她在骗他了?她倏然看向他,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笑起来,为此他陪着她演了那么久的戏,她是该感谢他赏赐的恩宠呢,还是要感谢他给予她这个演出的机会? 她提起全身的勇气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潜伏在你身边当细作的?”这时的她褪去了往日那副娇弱羞涩模样,才是一个优秀细作该有的原貌。无需再隐藏自己,这一刻他们至少对彼此都是真实的,也是唯一真实的一次。 她叹了口气,仿佛结局已然在眼前。她忽然勾唇挽起个浅淡的笑来,这些年在相府她做事都非常小心,就算是搜集情报需要送出去也都是亲自寻借口去往府外,从不敢假借府人之口,也不敢收买任何人,除了自己没有人比她更可靠。而且交出情报也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那他又是从何处发现了端倪的? “从你踏进这个相府开始。”没有隐瞒的,打碎了她最后的一丝期盼。原来,竟然是那个时候,呵呵呵。到底还是她更傻些。如果连一丝回忆美好都是虚假的,那她还在坚持什么呢? “你想知道什么?”她抬起头目光毫无退缩的迎着他。 “谁派你来的。”他淡淡说道,并非质问,有些事他其实隐约有猜到,只不过还需要得到证实。 窗外夜色深浓,静谧的连丝鸟叫声都听不见,他瞥眼黑漆漆的夜,那里今晚都有人严密把守,所以说秀怜别指望能逃脱或是被人暗杀,他把一切的可能都掐灭,也有整夜的时间陪着她耗下去。他想这是这些年来他们相处最长的一次,也算是给她的成全。 大概已经猜到他的问题,此时的秀怜到是格外的平静,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何必还来问我。”她的答案是肯定。 真的是他?对于她的坦诚,男人有片刻的怀疑,但很快他就打消疑问,这种行事风格到是和那个人很像,再说到了此刻秀怜也着实没必要再替任何人隐瞒,瞒也瞒不过他。他既然问了,她就必然知晓他有了足够的把握。 “那么宁浩下一步还要你做什么?”他接着问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出府阴谋 秀怜摇摇头,“我已是一颗弃子,他知道我怀的孩子不是你的对我也失去了信心,他不会再告诉我任何消息。”有些话她也只是怀疑并不敢说,如今宁浩的女儿宁朝夕嫁入相府,虽说是机缘巧合,但她如今的现状又何尝不是在给他的女儿让路呢,如果她没有作茧自缚,那她还将会是在相府中得宠的女人,至少表面上是,那他的女儿就休想安稳坐好她的相国夫人之位。这些不过是她的推测,宁浩究竟有何打算,又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 既然问不出,那他再转换个话题问道:“那你可知道宁朝夕与玄月宫的关系?” “我在玄月宫中并未见过她,想必以她的身份地位该是被保护的很好,不会沾染上这些事。”她和宁朝夕之间本来就有嫉恨,也算不上是为她开脱,不过是实话实说。 男人点点头,幽深的眸底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披散着头发,眼神中的坚定和执着有股摄人心魄的魔力,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鬼使神差的选定她为棋子,却忘了她是谁的女儿。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想他们的相遇并不美好,若是还能美好些,也许不单单只是走向陌路,可若不是陌路他们又该走向哪里呢?如果不是那并不美好的相遇,他们之间根本连牵扯都不会有罢,这么想来他们之间到底还是没有缘分的,也罢,缘分这个词早就在他的人生中被抹去,他不会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临走前他漠然吩咐道:“结局你可以自己选,这一次你的命运可以自己做主。”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冬凝阁,留下她颓然摔倒在地。这唯一的一次选择竟然也是最后一次,她忽然很想笑,可扯动了唇角才发现满嘴的苦涩,连笑都变得诡异异常。这一生如他所说她都没有权利去选择过自己的命运,她也生来习惯被人操纵,可如果还能重来,她不想生而为女子,太苦了。 秀怜痴痴望着司夜离离去的方向,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是否还会执迷不悔地踏进相府,来到他的身边,只为能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答案是不置可否的,为此她做再多的错事都甘愿,只愿能换来他一次的回眸,哪怕是怨怼,只要能在他生命中出现过此生她都无憾。 踏入夜色中的男子面色冷凝,他身后紧跟着的流锦疑惑道:“既然秀怜是宁浩的人,那黎儿又是谁的人?” 男人抿唇不语,看来他这个相府深藏不露着许多人,他们各自有什么目的又想权谋着什么,他不怕他们将相府搞得乌烟瘴气,只有他们各自有所图谋他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整肃这团迷乱。 夜色浮沉,黑暗包绕着自己,就这么一直睁着眼也会累。不知不觉间她蜷缩在角落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看到了这个朝代宁朝夕的过去,她是怎么被人陷害,她是怎么嫁给司夜离的,仿佛一幕幕电影般故事又重演。真实到那个人就是她自己,而非是个局外人。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穿过重重人群,一步一步来到他身边,他凝望着她,眸中都是深情缱绻,如雪般漠然的眸子仿佛被逐层融化,只对着她温柔的笑。他伸出手,就在她的指尖就要触碰到他时,恍然梦就醒了。他的笑如泡沫般淹碎在十里红尘间,世间只是一片漆黑。眼角有冰冷的泪滴滑下,最终嫁给他的人终究不是自己。不,那个人不是司夜离,他只是有着和司夜离一样的脸,会对着她笑,就如过去的每一个梦。那是她的梦中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 太过安静的牢房有一点异动难免就格外清晰,正如此刻铁链滑动的清脆声伴着开门的虚掩声,渐渐有脚步声走动,还不止一个人。自己浑浑噩噩在牢里关着,累了就闭眼休息,分不清时间快慢,有时候感觉自己睡了很久,醒过来依旧是暗无边际的黑,有时候又睁着眼望着天空很久,好像还是虚无的白。蹲牢房就是这点不好,熬时间太过磨人,一生太短一辈子又太长,怎么都算不尽。 是问斩的人来了吧,这么多的脚步声,怪吓人的。没想到司夜离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对他还抱什么期待吗,不是早就知道他根本不待见自己,若是自己挂了彼此都解脱。而且她其实私心里也是对司夜离猜忌的,才会让荀子墨走了最后一步棋。至于荀子墨那边无法找来人她也是能理解的,所以这就是给她最后的答案。 朝夕胡思乱想着,没完没了的猜测比凌迟还痛苦。推翻了这个想法又会有另一个理论冒出来,心脏不好的还真会被吓死。 “夫人您小心些,牢房湿气重,您又刚小产,还在月子里是不该沾染这地方的,不吉利。” “如意说得对,夫人她都这么对您了,您为何还要为难自己来看她?” “夫人我们走吧,玉夫人c甄夫人c黎夫人都没有来,您又何必苦苦哀求相爷一定要想方设法来呢?” “夫人,您忘了肚子里的孩儿是怎么死的吗?奴婢们真替您不值” 迟缓沉重的脚步声落在青石地面上,看来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很好。是什么理由让身子并不利爽的秀怜非来不可呢? “你们都出去,没有允许不许进来。”隔着门板他们也听不到什么,这点秀怜很放心。如意和如蝶无奈秀怜的坚持,只能放开她,搬了个椅子给她坐,好让她舒服些。 待他们走了,秀怜却是不说话,从朝夕的角度看过去才几天的功夫她就瘦了许多,脸越发尖锐,原本清秀的面容因太过憔悴而非常难看,甚至还不如她。依旧是那副精致的妆容,依旧是那身华贵的衣裳,一如她花尽心思得来的一切。 “姐姐。”她说,“姐姐你听,我的孩儿好像在哭。”秀怜声音沙哑,嗓子像是哭了几天几夜哭坏的样子,低沉的诉说在空荡的黑暗中有种惊悚感。 “你不用吓我,我根本没害死他。”她才不吃秀怜的那套,以为吓吓她就能让她招供,她是从地狱爬起来的人,会信这些才怪。 “你说得对,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她咯咯的笑,笑比哭还难听。配着那副破嗓子,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秀怜脸色惨白,身上的宝绢花袄又几近黑色,她头上绾了朵白簪花,活像自己死了丈夫。朝夕都不忍看她这幅尊容,想象着司夜离看到后会不会脸色更难看。 “你看年月太久我都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注意相爷的,我只是奉命接近他,每一次都在暗光中偷偷看着他,却怎么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怕他会冷漠的从我眼前走开。可是我没想到他会看到我,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替我解了围。而我正好乘机接近他,但越是接近他,越是发现他就像是那高挂在天幕的月亮,风霜都掩盖不了他本身的高华。我就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我能拥有这颗月亮就好了,想着想着月亮就真的注意到了我,只是月亮身边的星星太多,他无暇顾及到我这么颗普通的小星星,我就想方设法排除万难也要得到月亮,这不仅是任务,也是我自己越陷越深”秀怜开始讲故事,讲她和他的故事,那个故事里都是她所有的美好和祈愿,是她为自己筑的梦境。“他喜欢听我唱歌,说我的歌声太过安静能凝神,我就每天没日没夜的练习该怎么才能唱得最好。他很少来后院,却因为我的歌声经常都会在我的院子里坐上一坐,后来还破例让我独自拥有一个阁院。我知道他们都嫉妒我,但我就是这么嚣张,仗着他的宠爱我有嚣张的本钱。可是只有我知道,这份宠爱背后的嫉妒都是虚妄的,他根本就没碰过我,我又哪里来的孩子?为了将这份宠爱保留下去,自私的独占,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而在府中也有一直接应我的人,就这样我怀了那人的孩子,却将相爷迷晕了装成是他的。我还记得那日清晨他醒来后看到发生的事,脸上冷漠的表情犹如万年的寒霜不曾化开,我很害怕,怕他发现是我设计了他。随后的日子里我每日都在胆战心惊,他却对我越来越好,好到让我产生幻觉,那是不真实的。我把这个孩子当成是我和他的骨肉,我开始隐隐有期待孩子出生后他抱在怀中是什么表情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将含有大量麝香的凝雪芙搬入了房中,放在自己床沿,总觉得闻着那花香就能凝神,却不想却是害了我孩儿”她嘤嘤地小声啜泣,到后来都是在责怪自己。 一切因由果,皆有命注定,善恶终有时,心中自宽容。 秀怜宽容不了别人,自当也宽容不了自己,这就是因果循环。她现在怨恨自己,怨的不过是为何自己要一念之差将一条无辜的生命带来世上,恨的却是自己所有的恶果都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她被陷害 这样看来秀怜还是很爱这个孩子的,一个爱孩子的人又怎么会亲手将他杀死呢?如果她所表现出来的悔意都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那么是真的有人推了她?而她认定自己是凶手,显然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个局迷雾重重,越加难以揣测了。 “秀怜,你告诉我你背后要你接近司夜离的人是谁,那个人是在利用你,或许是他推了你想要嫁祸给我,你清醒一点,他根本不会让你生下这个名义上是‘司夜离的孩子’。你有想过他的目的是什么吗,他只可能和司夜离是敌对的,你爱上了司夜离就等于背叛了他,他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朝夕试图说服秀怜,想要她清醒。 秀怜恍然抬起头,像是才刚醒悟般又咯咯的笑起来,“宁朝夕,别爱上他,爱上他就是万劫不复”秀怜的话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说完蹒跚着朝牢门的方向走去,任朝夕在背后如何诱说都再没开过一句口。又是一个为爱癫狂的痴心女子,至少秀怜是真心爱着司夜离的,且不管她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朝夕想她总归是舍不得伤害他的,所以从相府中放出消息的人未必是她。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好过了许多。她总是太过心软,在面对险境时能遇强则强,却无法去对一个软弱的人狠下心来。 护金描钿蔻甲轻轻敲击着紫护栏,鸢色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倦色舒胧,女子斜斜地倚靠着香妃榻。与此番美景及不相称的却是一番绿意盎然间,来回奔跑忙碌的身影,如一团团明黄的娥蝶在互相追逐嬉戏着。看得仔细了才会发现,那不过是穿着宫装的宫女弯着腰在绿树丛中走动,走得快了自然形成了一副美景。御花园数平方公里内都翻遍了,十几个宫女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可就是找不到一株令她满意的牡丹。要不就是颜色不够艳丽,要不就是花瓣不够大,要不就是形状不够好看,总能挑出一点两点的毛病。被刁难的多了索性也就不问了,自顾埋头寻找着,反正她也未必真的就是为了给淑妃作生日礼物要绣一幅画寻的参照,就是喜欢没事找茬,想到哪出是哪出,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宫里哪个奴才没有被折磨过,折磨的多了多少能摸出点这位主子的脾性,约莫是不大爽快的时候越是变着法子的折磨人。奴才们虽每日里都会时刻注意着这位主子的心情变化,却依旧免不了还是难逃厄运的时候。正如现在,她沉默的坐着时最是令人难以招架,通常都不太会有人敢去招惹。不过在他们中也有例外,那个人的出现会稍稍缓和她的心情,只要他在,她一般都会收敛许多。 但今日情况似乎没有按照预期的走,众人都战战兢兢忙着手中的活,间或偷偷拿眼看这离得八丈远的两位。一位则看似惬意的享受着,一位则纹丝不动的站在凉亭入口,美名曰守护着,始终背对着那位躺在香妃榻上的美人。亭中伺候的人犹如芒刺在背,生生夹在两人中间,心中不甚惶恐,越是颤栗错得越多。 “滚出去。”声音不大,却是自有一股威严。 “对对不起三公主”被吓到的侍女忙放下团扇,倒退着从里面出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气氛太压抑了。 连着下了几天雨,天空难得放晴,地还是微湿的,空气意外的清新,花瓣上抖露着几颗大雨珠。亭檐下冒了一层浓密的青苔,他站在台阶下,望着新嫩的青苔,心里想的却是在潮湿阴暗里的女子,不知那个地方她可还能忍受,心里应该非常害怕吧,否则也不会想到找他。 他紧捏着袖沿中藏着的信笺,是她派人给自己捎的求救信。不是没想过自己出面去救她会落下什么话柄,也不是没想过今后自己在朝中的处境,只是,那样一个女子,他始终记得她眸底有着水一般的清澈,潺潺流动中恍如满天的星光都暗淡下去,她笑起来清浅淡然,就如一阵清风拂面般舒服,看得人醺醺欲醉,又怎能让人拒绝?! 他不懂感情,却被她初次正式的遇见而震撼,她娇羞着满脸通红的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差点在泉池中滑倒,与她独自一人在水中嬉戏的场景截然不同。那时他就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无意的闯入,也许她依然如误入凡尘的仙子般,快乐的没有杂质。 思绪被拉回,他慢慢转身,双膝跪地,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大礼,才犹豫着开口道:“公主,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臣容禀退两个时辰。” 躺在榻上的女子见他行如此大礼,脸色漠然一变,连着身子都直了直,方才了然继续仰靠在软榻上。掩埋在宫装下的指尖倏然收紧,直至指甲陷进皮肉里都未察觉。早就在他收到那封密函时就有人偷偷向她告了密,对于信的内容她或许比他还记得清晰,再清楚不过他即将要去做什么。 “不准。”淡然的两个字,打断了他所有的退路。他虽是守卫皇宫的禁军统领,但其实他官身在朝堂,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严格起来若非她出宫需要保护,在后宫中是严禁男子出入的,可她又是特例,时不时的召唤他入她的寝宫,都是些不甚重要的小事差遣他去做,偏偏因着他的为人,又或她的尊崇,任是没有传出任何的绯闻,连着后宫中的嫔妃都认为她年岁小不懂事,就任着她胡闹,反正皇帝宠着,谁敢说不是。 叶裴似乎真是被她的两个字弄急了,心神不宁的吱呜道:“微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还请公主准许。” “说了不准就是不准,你还想抗了本宫的懿旨不成?” 隐见着她发怒,却是莫名其妙,他一向都对她惟命是从,从不敢反抗忤逆,就是她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也有意替她隐瞒,免被人垢以话柄,说她心肠歹毒,而无人敢娶她。他当真是为她考虑周到,真不知自己哪里招惹到了她,惹得她频频刁难自己。 “微臣不敢,不过微臣隶属皇上,并非是公主的内臣,还请公主明白。” 他说的这般清楚又怎让人装糊涂,不过到是扫了蕙平的颜面是真。他其实也是斟酌过的,亭中就两人,宫女太监都在远处,不会听见两人的对话才将话说的重了些。但这话又着实气人,当时就把蕙平惹炸了,说话也就更加咄咄逼人。 “你就那么巴不得去讨好那个女人吗?她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别忘了她是有夫之妇,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你去。” 被她的话一惊,已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无奈摇头道:“这件事我本不想说,相国夫人为了顾及公主的颜面也打算将此事烂在腹中,没想到公主竟真是罔顾人命的歹毒之人,还是你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姓氏就对姓宁的人厌绝到底?就因为宁皇后待你不好,还是你有其他的目的?”叶裴是前禁军统领的儿子,小时候与蕙平玩耍过一段时间,对宫中的禁事多少还是了解些的。 “你”蕙平被叶裴逼得说不出话来,气得全身都在颤栗。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会让你去救她的,我就是要她死那又能怎样,包括凤衍那边都是我怂恿的,你满意了吗?如果不是你阻拦着,那个时候她早就被绿鹰引去的毒蛇咬死了,怪只怪你多管闲事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叶裴自觉和她再无话可说,她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刁蛮的小姑娘了,虽然性子颇古怪些,全是因为自小失去母亲的缘故,却不会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自己对她的百般迁就忍让变成了她为非作歹的武器,真是令他失望至极。不像那个人,即使明知是被人陷害,还能从内心的慈悲去原谅别人。人最怕比较,一旦有了比较,再多的优点都会被别人的光芒所掩盖。蕙平绝望的望着他深沉的眼底有着点点的星光,可惜那星光不是为自己点亮。 她闭了闭眼,努力将泪水逼回眼眶,对着转身而走的叶裴冷然道:“来人,将叶统领给本宫拿下,叶统领以下犯上,拉出去重责一百大板。” 叶裴迈出去的脚滞了滞,回头深深望进蕙平的灵魂深处,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下令责打他,他其实知道的蕙平性子刁蛮,被她处置过的宫女太监不在少数,自己在她眼里或许不过是个家仆,她早就忍耐够了,誓要将他们的情分都斩断了。远处的几个太监哆嗦着不敢动,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都不敢杖责叶统领,人家可是统领,是皇上面前的人,公主可以生气的时候说打,可他们打完了哪还有命活下去,就全跪在地上给蕙平磕头,求蕙平饶了自己。 “好,好,好。”蕙平指着他们,一个个的都敢背叛自己了,“给本宫摆好刑具,架好叶统领,本宫亲自行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她被陷害 嘎?三公主疯了吗,她要亲自杖刑叶统领?太监宫女们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在蕙平无言的压力中对叶裴道:“叶统领得罪了。”几个太监这才哆嗦着一人一边将他押上行刑的器具,按压住叶裴的四肢以示固定。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无疑是耻辱的,只要还有点羞耻心的人都宁肯上战场被敌人厮杀死去,都不愿被个女子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 蕙平退下了自己的行头,轻装上阵。正午的日头非常灸烈,迎着毒辣的光,她吃力的挥起了刑具,每打一下她都要极力的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那一下一下无声的痛楚又何曾不是打在她心上,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蕙平娇生惯养力气小,每隔一下都耗费了不少时间,她又拧着一股气非要狠狠教训叶裴不可,所以每一下落去都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这让受刑的人越是难熬。叶裴却忍着不出声,他低垂着头,从蕙平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地御花园里围了不少围观的人,也有不少后宫位分低微的嫔妃来凑热闹,还有几位不甚得宠的小公主却因着四公主在陪着十一皇子读书的缘故都不敢上去劝阻,怯懦的躲在一边,深怕波及到自己。 “你在做什么?”西凤帝威严的声音扫过众人,众皆纷纷下跪拜倒齐呼“奴才们拜见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等词。西凤帝的目光却越过众人,停驻在蕙平身上,再次厉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蕙平停下手中的刑具,因不曾亲自动过手,明显经验不足,叶裴腹部以下臀部以上部位早就深红一片,因穿着禁军的朝服才没那么显眼,但从玄色的衣衫间还是能隐隐看出有血在渗出来。 西凤帝见蕙平低垂着头不吭声,震怒道:“是什么样的理由将你怒到非要以此来出气?” “叶裴顶撞儿臣。”蕙平不屑道。 “放肆,人人都与你冲撞,你是否要将这西凤的子民统统责打过来?”西凤帝怒不可揭,对这个他宠坏了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她做过多少刁难人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舍不得责备她,没想到她变本加厉,变得越来越难以管束。西凤帝深是头疼,摆了摆手,无奈让徐暮差人将叶裴扶回府中修养,蕙平还想说什么被西凤帝瞪了回去,她不甘的眼看着叶裴离宫的方向,知道他一旦出了宫肯定不会乖乖回去的,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心痛,止不住的悲伤灭顶而来。 熬到第六天,朝夕终于有点熬不下去了,感觉前路是无止境的黑暗,仿佛望不到头。前两天还有人来看她,至少让她感觉到是有希望的,现在对未知的一无所觉,会将恐惧无限的放大,又没人来告诉她究竟事态发展到何地步,她只好认命的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样吃吃喝喝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希翼的么,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瓦片遮顶,什么都不用想,就有人将饭端到面前,如果不去在意饭菜的质量,如果不去计较瓦房的残漏,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居所,不过就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 牢里的狱卒是不会将外面的情况告知她的,朝夕仰望着小铁窗外渐下暗沉的天幕,闻了闻身上熏臭的自己,蓬头散发的形象早就顾不上了,最让她吃不消的是自己不洗澡,身上又脏又痒,这里的虱子爬在身上说不出的恶心,间或还会有鼠蚁来做伴,一开始她还会害怕,怕他们会来吃自己,后来每天就只能以此为乐,希望有那么几只老鼠来吓吓自己也是好的。搞得狱卒都以为她疯魔了,好几次都莫名其妙来叫自己。 她算是坚强的,不管多难吃的食物都会逼着自己吃才能有力气撑下去,撑到走出顺天府的那天,就算明知前路渺茫,也保持着那份信念,可真正将她击垮的却是这日夜间的一则消息。消息是狱卒故意透露给她的,说相府出了白事。白事?她心中一凛,这个时候出白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殁了? 狱卒想了半天,迟疑着说好像是上次来看她的女子。 看她的女子?看她的女子只有一人,就是秀怜。这里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么。秀怜薨了?怎么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薨了?自己尤没有从这个震惊中回过神,眼前依稀是秀怜嚣张跋扈,娇嗔怒骂的年轻容颜,最后一次见她,她说:“宁朝夕,别爱上他,爱上他就是万劫不复。”这是不是说她后悔了,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深,太深含义的意思会让她理解为秀怜是被人杀人灭口的。秀怜那么爱司夜离,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甚至赌上自己,她又怎会舍得死呢,就算失去了孩子,可孩子绝对不是她的全部,一个会以孩子为筹码的女人或许在失去的时候有过悔恨,毕竟那也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但绝不会是世界末日。秀怜死得太突然,在朝夕还没想清楚这当中的缘由时,坊间已经盛传出她害死秀怜的孩子,逼得秀怜崩溃自杀一说,连得狱卒每日里看她的眼神中都有着恨不得将她即刻处死的心都有。她知道凤衍并非要她死,只是他想做什么她确是未知的。 就在她以为会被外界的压力逼得凤衍不得不对自己采取措施时,狱卒竟然宣布将她放了。这是她无数天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他们虽然没有对她用刑,但精神上的压迫和折磨是无形的,能够活着离开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她走得太过顺利,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凤衍至她放出来都再未来过,他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到底为什么放她,朝夕走得很是坎坷,深怕他们是骗自己的。 从顺天府衙出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无边无际的墨色中没有星光没有月亮,暗沉的好似泼墨的水。就着衙门口高挂的两盏灯笼下,昏黄的光束外,有个半明不暗的人影站在角落里,一如往昔般穿着最寻常的官服,只站姿微微有些奇怪,不过她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会注意到这些。见到她望着自己,绽开唇角,笑意蔓延开来。在那样阴暗的天里,他的笑那么暖那么真实,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她眼角有点涩,被光晕染得朦朦胧胧。能在自己劫后余生第一个见到的人,多少都有点感动。她眨了眨眼,笑意融在眼底,刚要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小姐,小姐。”芷澜半带着哭腔从街上奔跑过来,尾随着她的还有象征相府的轿子。她梭巡了一圈,司夜离并没有来,来的是伯恒,几双眼睛都盯着她,她自然不好意思再看叶裴。叶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顾虑,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所有的话都不需再言喻。她福了福身,作为感谢他搭救的谢礼,他漠然颔首,目送着他们离去。 朝夕拍了拍芷澜来扶自己的手,“没事,回去再说。” “夫人,府中出了些事相爷不便来接,还请您随奴才回府。”伯恒恭敬而客套的说着,看了眼叶裴的方向,终是没再说什么。 朝夕点了点头,等到了相府门口果然看到门上挂着素匹,来到了院中也是个个都神色凝重,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忿恨和敌意。她又累又脏,伯恒本意是让她先去梳洗休息,待一切妥帖后再说。朝夕执意要去冬凝阁看看秀怜,她仍是不信的,除非亲眼看到。今夜是秀怜薨逝的第二天,府中灯火通明,伯恒拗不过她,只能领了她去,一路上就听到背后有人对着自己轻声指指点点,说着害死了人还敢去,也不怕秀怜来索命之类危言耸听的话。她没有做过亏心事,心里自然不怕,秀怜就算要找也不是找她,否则她就不会这么平平安安出来了,这一点显然没有人在意了。 走得近了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哀戚而悲鸣,这是冬凝阁中的人在为秀怜送最后一程。她才恍然感觉到秀怜真的离开了,再不会撕心裂肺的哭诉说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再不会假意曲逢的说要与她和好,再不会将她的花打烂甚至是处心积虑要害死自己了,突然之间没了这个大隐患,朝夕的心里空落落的。她在这个时空来得并不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身边就有人悄然离开了,生命或长或短,终究只是陪了自己一程,或好或坏都随着寂灭而消散,往事云烟,不过来去都由不得自己。 行至冬凝阁的时候,如意和如蝶看到她甚是激动,从正殿中扑棱着冲向她,尽管芷澜努力维护在她身前还是被他们一把拨开,他们哭泣着撕扯她的衣服说她是杀人凶手,不允许她踏入内阁,那样秀怜死了都不会安息的。她望着堂正中摆设的棺材和灵位,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这个罪名会一直由自己背着,虽然明明没有自己什么事,就算秀怜真的自杀也不是她的错,但朝夕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会为自己洗清冤白,也同时给秀怜一个告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她被陷害 独自坐在春暖阁的花园里,洗去了一身疲累,明明身体已经快要负荷不了,脑子却怎么都不肯停歇,索性天气渐渐转暖,即便没有月色可赏,却也无风。芷澜他们为她担心受怕了几天,现在她回来他们却是累得不行,都早早的睡下了。或许是习惯了牢中的生活,她凝望着遥远的天幕,思绪渐渐飘远,有点想念家乡,想回去,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因她的失踪而焦急万分。将珍藏的茶具一一拿出来摆放整齐,洗净了手,她开始将鹤云针取出来,用火慢慢烤灸,再闻茶香嗅茶色,从来佳茗似佳人,好的茶与美人一样珍贵。煮茶的水她是用晨曦的朝露,取之虽慢,却最是干净澄澈,能将茶汤提升至一个新的境界。她素日躲懒惯了哪能早起去揭这晨露,以至于一直舍不得拿来煮茶喝,喝的都是山涧的泉水,已是甘甜。今夜许是心情不好,索性就将晨露全拿来用,窝在阁前的菩提树底下,静静煮茶。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节分明,白皙嫩滑,如一颗青葱的水仙,极是好看,尤其在专注煮茶的时候。额前的碎发俏皮的垂落下鬓角,露出她饱满圆润的小巧耳垂,墨发就松垮的绾在身后,用一根束带扎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在腰际轻柔的舞动。她穿着素色的裙裾,只在裙底用紫色的暗线描掕出几朵含苞的花蕾,是佛铃花的纹理。她坐在矮凳上,身前的矮几上放着一整套的茶具茶皿,有幽幽的茶香飘来,彰显了她的品味。她背对着自己,依旧在专注摆弄着,许是捣鼓的热了,宽大的袖袍挽起了一截,逶迤在地,露出了白皙的臂弯。光从背面看确然是个静默的美人,如一幅水墨画般古典素雅,而且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就能完全将她融在夜色中。他心中一凛,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他来,仅是作为她从牢中出来后礼貌的慰问,却不想她看起来甚是自得其乐,比他想象的更为顽强。 流锦望着那个蹙足在苑门前的男子,只见他取下腰间的令牌递给自己,“拿去给她。”这是他答应她的,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就不再限制她出府的自由。 望着那块玄色的令牌,和那个远去的背影,她的鼻子有点瑟缩,他什么时候竟然也会肯让步,在这样的朝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喝杯茶吧,我刚煮的?”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停下来,而他即将跨出苑门的步子确然又收了回来,转身望她。她的眼底有隐隐的期盼,小心翼翼的询问,像个拿着考卷的学生在等待着成绩出来。 明显的犹豫和迟疑,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时,听到他很淡然的说了个好字,心里的那块大石忽然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沉甸甸的紧张,就怕他会看不上自己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有自信了,即使救自己出来的那个人不是他,即使明知他不可能喜欢自己,就因为那些在幻境中太过真实的梦,让她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想努力的辨清,却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看到他,哪怕只是看看他。 “煮得不错。”他赞叹道,眉色微不可见的松缓,虽不见笑意,却也少了分冷漠。 真的吗,真的吗?她眨眨眼,想要确认他话中的肯定,被赞扬都会感到很开心,尤其是被他赞扬。朝夕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浅尝了口手中的茶盏,茶香四溢,暖暖的蒸腾着,薰薰然的使人迷醉。 “没有查到秀怜有什么问题吗?她为什么死了?” 他放下茶盏,慢慢在她对面坐下,炉子上烧着茶水,缓缓上升的水汽将两人隔开,好似一层薄薄的雾障,雾的一端是他朦胧的脸,轻袍缓带,眉目如镌,如诗如画,端得是应了那句话: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以前读《上林赋》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话,大意形容的就是此时的情景。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她当真是被迷了心窍,感觉此生就这么陷进去了,再难入眼其他的风景。 他微微递过来一眼,看得她兵荒马乱,真就是自己做了错事的场景,羞愧的低下头,再不敢看他,水蒸气微熏得她脸色通红,连脖颈都红了,好在有雾气挡着,他到真没什么注意。 偌大的菩提树下,翠绿的枝叶挡在两人头顶,蒸熏的茶香袅袅伴在四周,静谧的空气中,连露珠都是甜的,再没有比如此更美好的夜。 “秀怜是自杀的,没有任何线索。”淡然的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小心思全部打破。而他手中确然握了秀怜所有的罪证,却不愿告知与她,这件事没有必要将她牵扯进来。 那么说来,确实是叶裴救了她,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私心里希望能在他心底有一点小小的位置,不过就算他帮不了她什么,但过程也总归是他参与过,递了杯茶给他,她郑重道:“谢谢。”这声谢谢包含了太多,包括他们能这么坦然的坐下聊天,是她都未曾想过的。 他没说什么,算是欣然承接了。两人没有说起关于令牌的问题,司夜离没问朝夕需要出府做什么,她正好不想解释,免得撒了谎还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不知是否两人从未如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时之间相顾无言,除了煮茶喝茶,真不知能聊些什么。她其实是怀疑过秀怜的孩子是否是他的,毕竟她是亲眼见过秀怜与别人有染,但上次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已然指证过秀怜,无凭无据的话谁会信,那也不过是她的心里在作祟,能那么想似乎就会好过些。几次话到了嘴边都不知如何开口,朝夕看他一直沉默着,心里定是为秀怜的事不好受,也不去打扰他,这个时候他只是需要有个人陪着,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排解。后来都有点想不起来两人总共喝了多少茶,是怎么回去的,她隐约只记得司夜离似乎挺爱喝她煮的茶,而他的脸色好像真就喝了她的茶感觉好了许多。 迷迷糊糊想睡着时,却是芷澜挤到了她身边,偷偷说:“小姐,奴婢们可全都看见了,你和相爷感情进展神速,可谓是一日千里啊,看来相爷以后会常来这个院子,改明奴婢和小鱼小燕去后厨多备些吃食,我们的春天也熬到了”芷澜兴奋的说着口沫横飞,对于自己终于能扬眉吐气这件事上耿耿于怀,忘形的比她还厉害,像是果真有那么回事。看把她得瑟的,司夜离不过就来春暖阁坐了一坐,又能说明什么,她还不至于头脑混沌到分不清他对自己如何,两人只要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就好,不会太过又不会太生疏,否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 “别巴了,快去睡,去去。”朝夕将芷澜推出床外,这才蒙了被褥,隔着黑暗的褥子睁开眼,心里恍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承认自己是怯懦的,有些感觉宁愿藏在心底都不想去揭破,她会害怕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也会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舍不得离开,正如她不敢问他关于自己的那些梦境,那些和未来有关的事,她不仅怕失望,更怕的是他会把她当成一个异类。司夜离予她是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最好的恩赐,犹如让她在惶恐彷徨的时候找到了一盏指路的明灯,她的心有了温暖,也就有了勇气继续走下去,只要这样就好。 —— 自从司夜离给了她令牌后,朝夕在府中的地位显然上升了不少,虽然暗里还会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明着是绝对不敢的。朝夕其实也没指望过一直对她有成见的人能改观,到是介于秀怜那件事后彼此都安静了不少,秀怜所居的冬凝阁空了出来,以前伺候她的人都被分派去做了其他的事,只有贴身的如意和如蝶据说是去打扫下人的房肆,感觉秀怜走后他们甚是凄凉,原本是最得宠的侍女,平日里说话都要比别人高上几分,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那些被他们欺凌过的人会怎样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芷澜回来与她说了这件事后,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感叹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连着小鱼小燕都有几分感伤。朝夕除了安慰他们别无他法,如意他们那是自作自受,这个府中的人本就拜高踩低,就算不得罪人也不见得别人会善待你,更何况是自己要作死,如今不过是因果偿还,凡事皆有轮回,只要他们不去招惹别人,善待彼此,那么别人也就不会来招惹自己,当然勾心斗角不断想要往上爬的除外。 天气日渐暖和,已经不需要再穿大氅,这对于她这个本就寒毒侵蚀的身体不知道好了多少,她本也怕冷,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行动甚是不便。天气好了,心情自然也好,拿着令牌换了身简装出府,芷澜是知道她要去哪里的,本想跟着想想又不大好,她毕竟是个受过三纲五常c女子妇德的人,接受的教育不同,哪能去那种地方。芷澜心中是忐忑的,又阻止不了朝夕,只能祈求她别被相爷发现,这件事真的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除了会让相府颜面扫地,她真的会成为万民唾骂的对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心愉一侧 芷澜一路走着,心里都盘算着如果有人问起来该怎么回答,以至于当伯恒叫住她的时候,她一个紧张脱口道:“小姐与晚医女约好了去药材铺,小姐想学些简单的医理。”说完暗自吐了口气,自己当时是灵机一动,没想到会那么快就要应对,也不知答得好不好。 “哦——”伯恒怔了怔,笑道:“其实我只是想问宁将军喜欢些什么。”他陈诉完笑呵呵看着芷澜,芷澜明显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尴尬的看着他。又听他道:“是这样的,宁将军既然这些日子就在凤都,为表上次夫人那件事的歉意,相爷想携夫人归宁醒亲,也好解夫人的相思之苦,就不知府上还有些什么人,都需要备些什么礼物?” 伯恒说得客气,芷澜缓了缓,能够回家了心情自是欢喜的,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小姐,小姐肯定会乐坏的。面上却一派镇定道:“自从宁氏一族倒了后,族中就只余了一位不理世事的二伯,那一支中得以保存了个女儿,为保家族不致凋零,才将一男一女两个孩儿一直养在族中,如今比之小姐就小了一两岁,但到底是外姓,对于相爷的驾临必定不甚荣光。至于老爷,天下做父母的,只要自己的子女能常去看望,必定是最好的礼物。”说完看了眼伯恒的表情,她这话说得大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哪里能那么轻易想回去就回去,也是因为小姐嫁过来至今相爷都未曾陪她回去才能得此机会的,否则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伯恒到甚能理解她的心情,并未责怪她言语的不当,点了点头说自己会安排好这些事,也让朝夕准备起来归宁要带的东西,其实无非是些细软之类的,府中依旧保留着朝夕未出嫁前的衣裳首饰,根本不需要再操心。但对于能见到熟悉的人,于芷澜来说就是开心的,那于她也如亲人般感情深厚。 “你去安排一下,他们每个人到时接触的人,说过的话都要事无巨细探听清楚。他们父女俩应该也有许多的话要说,宁浩必定会谨慎小心,他们需要交换信息,我们也需要他们交换信息。”从身后走出的人淡淡道,“这个芷澜很得她的心。”言下之意是必定也知道一些事。 伯恒了然,“要不派颜九姑娘去,她的轻功最好,而且鲁公子在,她一定会以最出色的成绩来完成任务,好有更多的时间去陪鲁公子。”伯恒建议道。 “这个丫头她一定会抱怨我的,你也知道她最怕束缚,要她监视个人简直比坐牢还惨。”想到比坐牢还惨的事他突然笑了,如果她不答应,以此来威胁她也不错。 “呦,这不是大忙人小七姑娘吗?怎么有时间驾临寒舍呢,我们这种小地方可招待不了你这尊大佛。”菩桃酸溜溜的嘲讽朝夕,半倚着门框就是不让她进去。 “好菩桃,你就让我见见訾夙美人吧,你看我这不是赔罪来了么。”朝夕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作揖向他讨好。从荀子墨那里得到訾夙的住址,他们现在暂住在西南的一家客栈中,客栈有单独的小院子,院子不大,是个三进的合院,名为随苑,真是个典雅洒脱的名字。随苑位于锦绣坊偏西,有三条马路之隔,而锦绣坊于寻芳阁却是极近,只需绕两个路口,再往里深入到底便能看到小巧的院子,甚为僻静干净。相较于繁华的主街道,这里简直与世隔绝。院落中倚墙的菩提树枝叶延伸过墙头,稀稀落落铺洒在壁沿上,风随叶动,恰是一副美不胜收的风景。 院中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琴音低沉错落,每弹一下,每一个指节按压的力度都掌握精准,令人忍不住想象后面的音节。琴音如流水般泻出来,朝夕细细地听着,却是怎么都听不出一首完整的歌来,心里有种抓心挠肺的痒痒,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冲破而出,却是怎么都差一点。正当她听得如痴如醉时,琴音聂然而止,随后传来訾夙低低地说话声:“菩桃,让她进来。”他显然是听到她和菩桃的谈话声了。 朝夕厚着脸皮推开菩桃,直接越过中庭,踏入内室。訾夙正坐在琴案后,伏身按压在琴弦上,抬头看迎面而来的人时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有种美到不真实的感觉。 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訾夙先笑着打破了朝夕的美梦,她才恍然初醒般赧然着尴尬的咳了咳,倒也不客气的坐上侧案,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努了努嘴道:“阙仙楼最好的糕点全在里面了。” “赔罪的?”訾夙笑问。 “也算也不算。”朝夕笑的模棱两可,在訾夙的示意下接着道:“一来我消失了那么久确是为赔罪,不过我家中出了点事需要解决,不得不先处理,这才爽了你的约,还望公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顿了顿道:“二来,我先前听得你弹琴,乍然之下还以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得回,不禁心中有了计较,不知能否请得动訾夙美人担当寻芳阁的琴师一职?” “大胆,你以为我们公子是什么人,凭”端着茶盏踏入内室的菩桃龇牙咧嘴正要说下去,被訾夙的一个眼神截断,堪堪闭了嘴。愤愤地将茶盏放在朝夕面前的案桌上,茶盏晃了两晃发出叮铛的脆响才停稳当。 朝夕被菩桃吼了两句甚是吓了一跳,喃喃地不敢再说半句。倒是訾夙半开玩笑道:“寻芳阁的琴师可是份美差,可在下的琴实在拿不出手,就你先前听的还是首未成曲调的音,怎可拿来当儿戏?若是说听,那到难不倒在下。” 他手中把玩着杯盏,不经意问道:“小七家中之事可否已解决?” “哦,已经解决了。”朝夕还在想着他说琴谱的事,浑然不觉他又将话绕了回去,就听得他似在自语的话传来,她一个激灵,方才冲泡好的茶滑入口中,烫得差点没弹跳起来。 訾夙浮着茶沫,低低道:“这两天我闲来无事,又是初到凤都,不免闻得八卦说坊中好像出了个不小的事,我听闻貌冠天下的司相娶了个丑妇,这可真是个奇闻,又听得那位相国夫人非但长得丑,性格还颇为泼辣,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哪里肯让一个比自己身份低微的侍妾先生下孩子,就想方设法害死了相爷的小妾和孩子,结果司相非但没有怪罪与她,还写了一篇《罪己过》要求释放了她,将罪责全怪罪在自己身上,最终令得皇上动容,将相国夫人释放,还大赞此二人情比金坚,堪为国之典范。” 朝夕被烫得闪了舌头,根本没办法反驳,不然她还真想说这故事谁捏造的,说得完全是两个版本,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当真把司夜离塑造成了绝世情种。不过仔细想来府中的事又怎是外人能明白的,全当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她也没打算当回事。 “说来我也是因这些八卦才没走的,小七可曾也听说过?” “没,没有,我太忙了。”朝夕含糊其词道,微侧了侧身,避开脸上的丑陋疤痕。訾夙看着她闪闪烁烁到也不再问什么,她这么一个小举动却是让他眼中清明,像是对什么都了然于心,又全然什么都不在意,只唤道:“小七。”当朝夕抬头望他时,訾夙突然淡笑道:“朋友当以坦诚相待我知道有个地方住着些人,那些人有的靠卖艺为生,或许有你能用到之人。” 坦诚相待吗?原谅我暂且不能顶着这个身份告诉你一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是相国夫人,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就像我不属于这个朝代一样,我会以我最真实的自己再次去认识你,做你最坦诚的朋友。 他们出去的时候菩桃已经叫好了马车等在外面,载着两人一路驶向了皇城北面的贫民窟。朝夕从没有去过贫民窟,自然不会知道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当马车停在一堆杂草铺就的弄堂前,弄堂的地面积了一大滩的污水,阵阵扑鼻的恶臭开始传来时,朝夕有点忍不住看着面前的訾夙,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马蹄停滞不前,任车夫在前面怎么厮打都不肯再走,最终车夫只好无奈的让他们下车自己走进去。朝夕叹了口气,忍俊不禁的悄悄扯了扯訾夙的袖袍,掩嘴道:“看吧,臭得连马都不走了。” 訾夙似乎也没料到这地方会这么破烂,只能无奈的就着菩桃先下了车,尽量挑个干净些的地方站稳,才伸手去扶车里的朝夕。他那白净到比女人还要细嫩的手掌,伸到拉开车帘正要下车的朝夕面前,恍然看到这么一只手,和那只手后美得颠倒众生的脸,有那么一刻有种温暖划过心头。她来到这个冰冷的异世,对一切都茫然若知,虽然看到了朝夕的过去,却也并非是全部的,仅仅是她嫁给司夜离的这一段,这让她更加恍惚,更加不知自己是谁。她名义上的丈夫,看似对她比以前好一些,她却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他高高在上的就犹如被世人敬仰的神祗,他的美是和訾夙全然不同的,是一份淡然中禁锢的超脱,碰上他就会不自觉的被吸引,但心底却明明在说那个人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去触碰他,哪怕他只是清浅的说她泡的茶好喝,她也能开心好久,就是这份小心翼翼她退缩了。可就在她迷惘越来越看不清未来时,訾夙温暖的手恰如其分对她张开了,体贴地照顾着她却又不会逾矩。他信守着对她的承诺,不在意她的身份,无关容颜长相,仅仅当她是真实的自己,在他面前她可以无拘无束,没有任何包袱。那样子一个人真的很好,那种好会暖到心底,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相信也能一直记得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心愉一侧 “小七发什么呆,快跳下来,别怕,我会接着你。”马车停在污水里,訾夙下去后挑了个干净的地方,离车身有一米的距离,他身子高能轻易跳过去,碰上朝夕虽也算高挑,在他面前显然比了下去,需要身子有较好的柔韧性逾越过去。 朝夕闭了闭眼,其实她可以踩在污水里再过去的,不过那污水发黄黏腻,实在无法想象粘在绣花鞋上会是有多恶心,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訾夙。心一横,脚下跃然而起,几乎是临空扑到他怀里,由于冲力太大将訾夙撞退了两步。因她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菩桃捂着嘴和车夫在边上笑得欢乐,一抽一抽的拍着大腿,就差没笑趴在地上。 朝夕尴尬的从訾夙怀里离开,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袍服,她默默地替他将揉皱的袍服理整齐,换得了他一个爆栗,她捂着疼痛的额角龇牙咧嘴,听得他声音传来,隐含着一丝虐笑,却又极力忍住,“小七,这真的很像恶女扑狼。”结果因他的冷笑话众人又再次笑趴在地上,当真就没再起来。 恶女扑狼?朝夕暴走了,对訾夙先前的好感全没了,真是误交损友,损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的。 “所以说你别随便对别的男人这样,免得到时反被人家占了便宜。”完了,他的形象在她心中彻底毁了。 朝夕不理他,捂着鼻子小心避过污水往里走,但就在转角时她隐约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待她停下来仔细分辨时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怎么了?” “好像有人。”她不敢肯定。 “什么都没有,看错了吧。”訾夙这么说,菩桃又顺着她的视线巡视了一圈,确定连只鸟都没看见,又来嘲笑她眼花。不过訾夙和菩桃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一举一动自然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既然他们说没有朝夕也权当自己眼花了,没有反驳菩桃的嘲笑。 朝夕始终有些不安,心底像揣着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到的感觉。 “走过这段就好了,里面会干净许多。”訾夙看朝夕闷着不说话,突然问道:“我先前抱着你跳下来时感觉到你身段柔软有张力,轻巧中不乏韧性,你可练过武?” 这问题可算是难倒她了,她还真不知这身体会些什么,只能支吾着应付道:“小时候学过舞蹈,有点基础底子,不过班门弄斧,上不了什么台面。” 訾夙到甚是认可,“可惜了这幅好身板,若是学下去必定有一番作为。” 你唬人的吧!朝夕不太苟同他的眼光,她生来就已是万人莫及的世家女子,要是再一个不小心将当世四女子给比下去,那可怎么办好,她还是低调的做个废柴吧。 訾夙一副你别不信的样子,教育道:“你可听闻过当世罕有的美人骨?天下间能当得美人骨者,望月也,指的就是望月公子。”朝夕默了默,潸然表示自己没听过,这次连菩桃都看不过去了,一副你究竟从什么地方来的表情,只见得訾夙懒得理她,抚着折扇示意菩桃继续讲解给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听。 菩桃道:“望月公子可当得天下第一公子,风流有之,雍雅有之,学问有之,精明有之。此人最善经商,却极是附庸文雅,诗词歌赋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可信手捏来便是闻名天下。他一手在沙漠中建立了绿洲望江楼,虽是隐世却是有无数人为见他一面或听他兴致一曲趋之若鹜,不远千里都要寻到望江楼。当得这样的人,却极是神秘,至今无人看过他的容貌,也无人知晓他的财富是多少,只在他被西凤帝派去的兵队密杀时才隐隐透露出望月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密探阁,专门搜集天下间的密事,甚至派专人潜入皇宫刺探情报,终不得善终。”菩桃说得一脸崇拜。 “你们连他容貌都不知,他哪能配得上美人骨?”他们说着越往里走,身侧已有贫民出现,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子聚在一起正交头接耳望着他们小声的谈论着,有怀里搂抱着孩子,有拿着只剩一半的碎碗,还有扒拉着身上零碎不堪的布料。街道两侧地面铺着杂草,断瓦废墟间横卧着几个头发蓬乱的男子,也有老弱妇孺蜷缩着身子打着盹,仔细看来他们身侧还有一堆污秽的脏物,发出熏人的臭气,一片静谧的杂乱。 “仔细当心着点,这风寒霜重的,你身子又方好,何必非要走这一趟?”男子说罢,伸手取过随侍手中的一件大氅替女子披上,动作神情都温和有礼。 “这些事本就是我惯常替你做的,何来必需一说?还是你如今成婚,便要与我生分了?”女子淬然抬头,避开了男子的好意,眼底却是一派哀恸,她已经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找他,可身体偏偏不由主控,总想或许再见一面就能了却相思,这种执念是心魔,越是这么想越是无法忘记他。 她虽贵为镇国公之女,在家中几个哥哥姐姐面前却是没有地位的,她的娘不过是大夫人身边的一位丫鬟,是老爷喝醉酒夺了她的清白才生下了这个不受宠的小女儿,自此娘亲也惹怒了大夫人,说她是狐媚子,专想着勾引男人,妄图改变自己的命运。若非她命大,怕是也生不下来,可这个朝代女子的命运,生下来又比没出生好多少?她自小受尽欺凌,名义上是小姐,过得比丫鬟还不如,吃不饱睡不暖是常态,便是今日所得成就,都是她辛苦挣来的。兰渊也确实因着司夜离的关系对她及她娘好了许多,这一切都因一个女人而毁了。那些名义上的哥哥姐姐都来嘲笑她,说她是痴心妄想,一个卑贱女人生的孩子妄想攀龙附凤,可惜太子妃没当成,连个平民权子都嫁不了。在他们眼中,早被世袭的光环所宠坏,又怎会看得上一个无权无势依附的相爷,没有家族的依傍,正如风雨中飘坠的浮萍,极容易被人打垮,今日受宠,明日可能就会失事,那不过是一颗西凤帝放在明面上用来攻击敌人的棋子。可这当中又有多少不是因先前的嫉妒而加倍奚落呢? 若说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却也不全然是。这份感情从她一开始追逐着他时,她早已投入进去,有些东西一旦生了根发了芽就再难以理智来控制。除了想摆脱自己悲惨的命运,她更想陪在他身边,看这个男人对着自己笑,看这个人温柔的对待自己,照顾着她的感受,替她着想。她想成为那个幸福的女人,遇到他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曾经她是多么感谢上天并不曾遗忘了自己,在她受尽了磨难后,终于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如今,有多少幸福,就都成了多少讽刺。 天意难违,便是她花光了一生的福气,也未能将他紧紧抓住。为什么是一个默默无闻,巨丑无比又失了贞洁的女子能得到这份幸运?她又有哪里比得过自己,论勤奋论智慧论能力,样样都不及自己。就是论出生,她有一个罪后姨母就够她在世族中受人耻垢,想要寻一门好亲事怕是也没人敢娶。若非她爹这几年对朝廷有功,若非她又是宁浩唯一的女儿,怎凭的受此殊荣? 对司夜离不是不怨怼的,她知他的不易,也心疼他。即便这份心疼不代表她就能继续恬不知耻的纠缠着他,但她就是不能控制自己去走他们曾走过的路,怀念他带她去过的地方。不知觉间竟是又一次走到了此地,才有了又一次的巧遇。 明知不该靠近,偏又如此渴望,这种矛盾谁人知晓。 男子摇摇头,宠溺的将被她避开的大氅再次拢上,双手在胸前熟练的打了个结。望着她的眼底满是笑意,“你明知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在府中的处境我也派人悉数告知于你,你又哪里来这般大的醋意?” 女子被他一说反倒没了先前的气势,只心中依旧有根无法拔除的刺,闷声道:“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你再不喜欢她,难保日久不会生情,届时你还敢说没什么吗?” “你呀,真是让我说什么好。”男子揽过女子双肩,爱怜的抚触着她鬓角落下的发丝,“不会有那一天的,她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坐太久,我且不能给你保证什么,但是这个承诺我是能给你的。”他言下之意是说那个女人做不了他的夫人太久,又何来感情一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承诺,他还说什么给不了保证。 女子又惊又喜,被他抚触的鬓角满面红霞,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眼前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女子低垂的眸尤自在欢喜,没有看到此刻男子眼底沉黯的冷冽,只一瞬又不复存在。垂眸低柔道:“以后接济灾民的事还需要你来帮忙,可不许推托,这也是为你攒足好名声,将来总有你受用之时。” “晴语明白。”两人言笑晏晏方罢走向阴晦污浊的旮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心愉一侧 说话间她的目光触及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半弯着腰,低垂着头敛目与人交谈,手中拿着一些干净的棉布料做成款式简单的衣衫,没什么花哨的纹饰,从侧面望上去他眉目祥和静敛,完全与平日里她所见到的不同,与人谈话时保持着一个同等的弧度姿势,亲和中不失温柔,偶尔说话间不忘对着身侧的女子回以一笑,两人甚是默契。由于离了一段距离,朝夕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笑容中辨别出一二,想必是一些感激之类的话。他到是淡然,客客气气回着话,转身正要去与另一乞丐说话时,似察觉到有目光在关注着这里,在他尚要抬头时,朝夕从他的动作中急速反应过来,拽着身边的訾夙快速往一侧有墙壁掩护的方向奔走,期间还不忘以訾夙为挡箭牌护在身前,活像是被一只壁虎攀着,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在她身子单薄,訾夙轻轻一挡就轻易将她护了个满怀。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头上的男人抿嘴弯起个漂亮的弧度,只要她说一句他就能带着她以轻功避开,何至于这样。真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谙世事又单纯的可爱,偏偏有时又好像什么都能看透,这样的人,真是他这辈子遇到最有趣的人。 到底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最后她怎么感觉是訾夙在带她走,挪动的步伐比她还快。两人直到紧贴着墙壁心里还在惊魂不定,暗想着他千万别因为好奇而过来,时不时又偷偷想往司夜离的方向瞄一眼。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过了一瞬菩桃才来汇报说什么都没有,朝夕才放松下来。哎呀,娘啊,吓死她了。她顾着自己,哪里有空去注意訾夙步伐中的变化。心中想着司夜离怎会出现在此,幸好没被他发现,否则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真是解释不清了。 待安定下来就听得訾夙调笑道:“看刚才那位公子一身朴素却完全掩盖不了周身的风华,想必不是位简单的人物,莫非小七你认识?”否则干嘛看见人就躲。 “没有啊,像这样的人我们这种农家出身小门小户怎么会见过,你想多了。”朝夕一副你很没见识的鄙视着他,眼神闪闪躲躲,硬是无视訾夙的试探。 “这样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訾夙并未再追问她,反是奇怪那人的举动。 她是听说过他这位相爷待百姓的恩泽,不是没想过像他们这些身在朝堂之人会做的事,即便真的会福泽恩惠,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给人看博个名声,全是在人前作秀,私底下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像他这样的,她是第一次见。除去了那个高贵的身份,除去了那身华丽的外表,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那个耐心倾听,温柔待人,悉心观察着百姓需要的男子,或许他的心中怀揣着一种爱是她无法理解的。他的心里装着那么多人,即使已经满到没有她的位置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所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人么,能身为他的妻子也是骄傲的吧。这么想着,她的心都被那个人占据了,虽然明知不可爱,却偏偏依旧在一点一点往下陷。 显然,这时的她选择性的遗忘了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选择性的假装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深情互动,否则心又怎般的痛呢? 两人分神在留意着一边的状况,恰是另一边墙角窜出个小小的人影往朝夕身上猛烈撞了一下,訾夙眼疾手快将她捞在怀里,小女孩忙不迭说对不起的话,边后退,在朝夕尚未回神时早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孩子真是,怎么那么莽撞。”离开訾夙的搀扶,朝夕理了理褶皱的衣摆。她这个动作哪里是寻常农家出身的女子会做的一丝不苟,訾夙懒得戳穿她的谎言。一个人即使再伪装自己真实的身份,都掩盖不了曾经受过的教育和熏陶,就像是他。细腻如他,都难免会在举手投足间露出一二,只是朝夕真的不太在意他是谁罢了,才会那么粗心不去怀疑他。那样也好,他们萍水相逢,在人生的一段旅程中共同经历过,仅仅只是那段旅程恰好相遇,然后按照各自既定的命运回到彼此的生活里,也许在多年后依旧记得有那么个人,但仅仅是记得,谁都不会成为彼此不可错过的风景,那时的他那么坚定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至少那一刻他不曾动摇过。 “是莽撞吗?你看看身上有没有缺什么东西?”訾夙抱胸淡淡问道。 朝夕看他那么幸灾乐祸盯着自己,也不由将信将疑的去摸自己的衣襟口袋。她现在有了上次的教训,学会在身上藏一点碎银子,银两不多但足够维持她一两天的生计,不用再窘迫到被人认为是吃霸王餐,传出去太丢脸了。但那都是她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真要像訾夙说的刚才那个女孩是个扒手,偷了也不碍事,她的男人都肯撒钱给别人,她当然不能太计较。还好,袍袖口袋中的银两都在,她安心不少,又摸了摸腰腹间的束带,全身上下除了那样东西当真没什么担心的,她素日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翻找了三次,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打击。那是一只素色的荷袋,袋中藏着司夜离给她的令牌,她不知那块玄铁令牌除了能让她顺利出府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但没有它确实连家都不能回,相府的那帮府卫只认令牌不认人,绝对不会违抗命令。要是让司夜离知道她弄丢了令牌,她不敢想象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失望还是冷漠,都会让她如置身在地狱中。 她迅速的想到那个女孩不会是为了要偷她的令牌,她也不知那只荷袋中藏着什么,误以为有值钱的东西才会下手的,这里的流民还真是好在令牌上就刻了个“离”字,小女孩还未必就能想到是谁的,她要是打开荷袋发现不过是块烂铁,有可能要么直接丢掉,要么拿去铁匠那里融了换些钱,当然也有可能会猜到转而拿去给他。一时间脑子闪过无数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弄丢了令牌,她要去追回来。迈出腿刚要去追,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给抓了回来。 想到身边不就有个会武功的,央求着訾夙道:“訾夙美人,我的荷袋丢了,你快去帮我追吧。”夹杂着哭声了。 “别急,菩桃早就去了。”訾夙安慰她,早在女孩刻意撞朝夕的时候菩桃就追了出去,恐怕眼下人都拿下了。 “会武功的人就是好。”朝夕感叹到,远远地果然就看见菩桃手中提着个人,拽着女孩的衣领将她往回拖,小女孩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手脚并用踢拽着拼命想要挣开,口里骂着脏话,头上顶着个鸟窝,身上穿得邋里邋遢,满脸的污垢,如果不是从声音还真的辨别不出是个女孩子,个头不过及腰,力气却是极大,眼看着踢拽都不成功想要去咬菩桃,菩桃对这样的孩子也失了耐心,他又是男人本着不能为难小孩和女人的原则直接点了女孩的穴道,这下小姑娘乖了,瞪着圆圆的眼睛无声的仇视着他。 朝夕看呆了,忍不住对訾夙惊叹道:“你教我武功吧。” “你想学?”訾夙想了想,“好吧,要是有些武功底子也能自我保护,总不能次次那么好运等着被救。” 朝夕没想到訾夙会说这样贴心的话,感激于他为自己着想。菩桃解开了她的穴道,拽着小女孩丢到他们面前,完全交给朝夕看她要怎么做。小女孩整个人趴在地上,摔得狠了竟然没爬起来,哆嗦着蜷紧自己。朝夕有点不忍心,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訾夙蹲下身,从菩桃手里接过朝夕的荷袋,朝夕怕他会突然翻看里面的东西,忙抢了过来护在手中。手心里感受着那块玄铁令牌的纹路和形状,隔着薄薄的荷袋,透过来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訾夙转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子这时候或许是害怕了,哀求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姐姐身染重病需要钱来医治,如果没有钱她会死掉的,我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她还在哀求着,訾夙显然是不信这种小把戏,要知道偷了钱被抓还不肯服软的,那真是只有进大牢的命了。 “我没有骗你们,我姐姐真的病了,姐姐你们发发慈悲去看看吧,我给你们磕头。”小女孩说着就朝朝夕拜了下去,匍匐在地,不断磕着头,青石地上就能听到她头撞地清晰的脆响,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小女孩很聪明,知道她是女的容易心软,朝夕不忍心看她继续下去,只能无奈对訾夙道:“我们去看看吧。” “公子,万一是陷阱?”菩桃不无担心。 訾夙止住了菩桃的话,由着小女孩的带领去找她的姐姐。走了一小段路后,女孩的姐姐就在破败的寺庙中,寺庙长久失修,屋顶的瓦檐早已残缺,古旧的木门敞开着,结了层层蜘蛛网,遍地都是残碎的石块和野草。终于在女孩的努力下,他们在一块牌匾后找到了她的姐姐。许是听到陌生的步伐,女子极力挪动着身子想要往里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云网层层 女子的秀发垂面,低低地咳嗽着,身着一身粉色的半身纱裙,纱裙很有异域风情,在胸口和四肢的地方都有流苏垂落,下身灯笼裤底又束住脚踝,蓬松的袖口上有一个挽臂的珠串,很是别致,脚腕上有佛陀铃,环佩珠翠。女子抬起头来,可就在那顺,目光触及处,她惊恐地往后不断退缩,恨不得找个地方让自己消失。 这一瞬的突变全落在一个人眼里,或者是他身后的菩桃也有了感觉,警觉的打探着女子。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朝夕扶住女子因剧烈爬动而引发的呕血。女子脸色惨白,墨色的发丝遮掩着整张脸,微微垂落下来的乌发下是她颜色斑驳的妆容,就是那样他依旧能轻易认出来。女子急促的喘着粗气,咳嗽声越来越激烈,每咳一下都会流不少的血。 女孩子被吓到了,哭着扑到女子身上,紧紧抱着她,在叫她姐姐。 “小七,这位姑娘看起来受了极重的内伤,恐怕活不久了,你确定还要管吗?”訾夙问她。 内伤吗?她不知道内伤怎么治,但宫中有最好的御医,凤都也有不错的大夫,怎么可能会救不了?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想救她,救不了她仿佛自己也会难过的死去。 “訾夙,你能帮我将她带回寻芳阁吗?”在訾夙首肯后她又转身问女子,“看在你妹妹那么想要救你的份上,你随我们走吧,我会尽一切力量来救你。” 女子不知在惧怕什么,不管朝夕和小女孩说什么就是不同意,直到訾夙慢慢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女子才像是放松下来,答应了他们。朝夕背对着訾夙,并未看到他说了什么,女子因惧怕他一直无意识的盯着他,自然就看懂了他的意思。直到将女子接到寻芳阁,她依旧对訾夙有惧意,每次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朝夕以为她是为了訾夙的美色,的确很少有人能抵挡。 荀子墨本来以为他们带回的是什么优秀的艺妓,没想到是个病歪子,差点没将朝夕丢出去。朝夕好说歹说他也不退让,直言晦气。想来也没错,寻芳阁这种地方就是要寻个开心,要是人没医好反而死在这里传出去多不好,荀子墨的考量是对的,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哪里又肯收留她,又不能将她带回相府。 “她若是能好,荀老板你可是赚了一颗摇钱树。”訾夙指了指女子纤长的手指。 荀子墨将信将疑的用折扇挑开女子肮脏的指掌,细细辨寻着有何不同,看得深了才发现女子的指腹布满了老茧,指骨上有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这些伤一看就是练琴练出来的,没有长时间的抚触根本就不会有密布的茧子,且一定是叠加了一层又一层造成。 “你可会什么乐器?以前是做什么的?”荀子墨像是盘问家底一样拷问着,直到女子说自己以前在一家舞坊内跳过舞,从小就学琵琶,最擅长的是唱曲。她小心翼翼的答着,在訾夙的暗示下答的非常完美。荀子墨听了当下没跳起来,懊恼的就差没给她跪下,忙差了人服侍着女子进屋躺着,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朝夕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还没转过弯来发生了什么事,荀子墨已经开始给女子探脉。 “你会医术?”朝夕惊奇道。 “会啊,天下第一神医鬼才子就是不才在下我。”荀子墨毫不谦虚道。 “啊?”她直接就懵了,他这个人看起来这么不着调,这和医术搭到边吗? “看来你捡到宝了。”訾夙笑吟吟对她道,一语双关。 荀子墨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其实师承医理是我的本行,至于开寻芳阁纯属是有苦难言,像我这么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公子哥,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的,这能怪谁,谁让我人称鬼才子呢!”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看得朝夕就来气,忍不住嘲弄道:“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沦落到这幅田地,被个女人差点逼死?” 荀子墨被她戳中心事,焉耷耷垂下头,“往事不堪回首,我这辈子就栽在女人手里,谁让我食色性也,改不了这个毛病呢。” “好了,你别感慨了,快说还能不能治。” 荀子墨认真切着脉,看起来到真有大夫的模样,最后的结论不外乎和訾夙差不多,说是内伤伤了心脉,时日拖得太久,他只能勉力一治,好不好不能说,但这样的内伤似乎是被不同的人不同程度打伤才会如此严重,荀子墨看了眼虚弱的女子,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 “你还记得杜婆娘那只小狐狸吗?”荀子墨道:“那只小狐狸叫白羽,生性狡诈凶残,旁人根本无法靠近一二,但白羽是只珍贵的灵狐,身染重疾,杜婆娘一直用世间最珍贵的药续着它的命,如果我们能窃得其中一味,想必她的命就不用担心了,毕竟白羽比她可严重的多。”他下着结论。 就是那只踩在她身上,差点没将她踩死的狐狸?说起来就因为被那只小白狐扑了一下,她一直随身带的香袋也丢了,那只小白狐确实挺凶的,她光看它那碧透的眼珠就有点害怕。杜丽娘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她身边饲养的宠物自然不是什么善类,想要与那只小白狐抢药,估计还没抢到就被它拍死了吧,杜丽娘也挺舍得的,居然花那么多的钱在一只畜生身上。 既然荀子墨都没有办法去偷得灵药,别人就更别说了。 被朝夕救回来的女子名为扇儿,她的妹妹叫漱儿,这里除了朝夕都能看出来一身北魏服装的扇儿是个有故事的人,但都巧妙的不去问她,荀子墨反正是不怕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自己添麻烦,反正相国夫人有她那个权势的阿爹撑腰,她都不怕,他怕什么。 因他们耽误了一些时候,朝夕和訾夙又去了次平民巷,在那里确实找到了些身怀技艺,却怀才不遇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挑了些容貌品相尚可的带回了寻芳阁,马不停蹄的奔波忙碌,扇儿那边在荀子墨的医术下到也有了些起色,她果然命不该绝,只是没有白羽吃的灵药,扇儿的内伤依旧严重。 寻芳阁本就有舞姬和训舞娘,要排舞一点都不难,难的是有新意,能令人眼前一亮。朝夕想了想,何不用现代的歌曲搭配古代的舞呢,微一思量,一首盛唐夜唱欢快的节奏浮上脑海,用来开场舞曲正好。她将纸笔拿出来默写出歌词,训舞娘子蝉为难的看着她,这样的歌词根本不是他们所能领悟的节奏,要想和编排的舞搭配起来难度太大。朝夕也没有办法,只能让琴师和舞姬们不停的反复练习,这古今想要融和在一起本身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这几天她都亲自监督着排舞的进度,寻芳阁已经不对外营业了,所有的女子都在苦练歌舞艺。 扇儿身子好了些,荀子墨允许她能在院子里稍微的走动,毕竟总躺着也会腻掉。漱儿陪着她到百花厅时,有一个女子正在跳霓裳羽衣舞,她旋转的步子太大,把握不好节奏,每次都跳不出空灵飘逸的感觉。琴师慢慢再次奏响舞曲时,她不由自主随着迈开步子跳了起来。扇儿受的是内伤,只要不使力,她是能跳舞的,她的脚步轻盈,体态婀娜,翩翩飞旋如盛放的彩蝶。 “啪啪啪。”掌声轻轻响起,随之出现在花丛后的人却让扇儿的脚步凌乱,差点跌倒。既然他们再次遇见,她不是没想过要和他怎么解释的,但似乎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的,都改变不了她欺骗他的事实。他说过不要再落入自己手中,否则就不会轻易放过她,他有很多种方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他就在面前,她已无路可逃,还是终究什么都来不及做。 “奴”遣走了漱儿,簌簌发抖的身子刚要下跪,被他阻住。 “别忘了这里是西凤,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訾夙意味深长说笑道:“就算我不杀你,也肯定有人迫不及待想除去你,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动手吗?” 他这么说同时解了她心底的疑惑,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一些,仍是犹豫道:“公子既然已知我底细,必也猜到是何人派我前来,若是抓我回去,必能反将其一军。” “那人派出的人到底还是有些头脑的,只可惜他已死,否则我到真想看看能调教出你这样女子的人是有着怎样的智慧。”美眸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却是在透过她望向虚无的幕际,眸底的笑意渐浓,“你很聪明,岂可不知我是故意放你走的,比起让一个人心死,想要削断他的翅膀太过容易,那样的游戏又有何乐趣,他筹备十几年笼络的那些人又岂是泛泛之辈,若是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拔起,何不换种方法会更有趣。” 扇儿怔怔地回望着他,回味着他话中的意思,心底不禁森寒。他放她走,确实是最好的一步棋,背后的那些人才敢渐渐浮出水面,而他只需看着他们在这场追逐战中慢慢消耗尽最后的一点优势,就能不费吹嘘之力将这张网收起,届时他的一切还是他的,却能悄无声息将这场原本会流血伤亡的战争降到最低。这样的人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和这样的人为敌。有谁能想到那张绝世倾颜下,隐藏的笑意眸底,究竟有着怎样一双杀人不见血的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云网层层 在说什么呢?你们认识?”朝夕倚着窗棂,笑意懒散望着他们。窗棂下,青丝悠扬,微风细抚着那张残败的容颜,光影逆面,衬得她棱角分明,柔和的脸庞肌肤细腻,仿佛是朵不经意开败的花,片片碎叶也能令人那么怜惜,恨不能轻抚那股忧伤,又恨不能轻轻纳入羽翼,再不让其漂泊流离。 “没有,正好遇见,顺便问一下扇儿的伤势如何。”将话题刻意转开,有些尴尬自己的失态,他曾几何时也会真的在意这些儿女情长了,都怪画面太美,那样瘦弱的人儿太过我见犹怜。“舞排的如何了?”假装不经意问道。 她不甚在意的摇头,懊恼的抓了抓鬓角垂落下的发丝,脸色跨淡,“我本以为这是件容易的事,到真的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时才知道不易,好多东西都弄不出我想要的结果,我都开始怀疑自己了。”那样懊恼的情绪却又是一番风情。 “小七,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自信了,你若只是为了那些钱我可以替你还给荀子墨,但你心中之理想呢,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光影浮动,将他的脸笼在晕圈中,点点滴滴都是坚定而温暖的笑。他给她的,是指明她心中彷徨的无措,也是在为她坚定信念。 迎着他温暖的笑,她的笑意渐达眼底,两人无声的相视着。身后的扇儿望着那么和谐的一幕心底不禁暗暗赞叹,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她似乎从不曾认识过他。 “既然你那么相信我,不物尽其用岂不辜负了你对我的赏识?”月白的素踞下挽袖缓缓伸出一只纤长的指骨分明的手,挽了个邀请的手势,“訾夙公子,小女子不才,还请公子能与小女子共唱一曲。” 那一刻,他的心猛然被什么撞动了一下,疼痛不已,茫然中,只是讷讷地被牵引着情绪,迎着那温暖的笑意缓慢地伸出了手,也许,脱离了所有的束缚,他也可以任性一次,这一次只做自己,再也不想寂寞了,因为寂寞太孤单。 “小七姑娘,楼主请您和訾夙公子暂且避一下。”小厮从正厅进来,神色间凝重异常。隐约间依稀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争吵声,隔得远听不清发生了何事。 “何生,谁在外面?” “是阙仙楼的杜老板来了。”何生颇为忌惮她,揉搓着双手,忐忑不安。 “杜丽娘来了?!”想了想她也是时候该出现了,先前他们将消息瞒得紧,甚至紧闭寻芳阁的大门,以歇业来重整旗鼓,如今眼下刚把帖子派发出去,她应该是收到了消息,想要来阻止他们的。 朝夕害怕她是来砸场子的,心里怯怯,她和訾夙想了几天才将正厅布置一新,可千万不能让她派人砸了,正要去查探一番,却听得一声巨响,心想这下完了,提起裙裾急急追上去。訾夙一行人随着朝夕赶到万花厅时只见杜丽娘一袭艳红的纱裙,半曲着膝盖,手肘撑着下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在正中的八仙桌上,台下五六个壮汉挥舞着将正前方抬起的舞台推得东倒西歪,发出轰隆巨响的就是戏台子上给琴师抚琴的瑶案。 一团白影摇晃着尾巴晃过眼前,在迅速的扑上她身躯时被一把折扇给拍下,嗷呜一声,白羽怯怯地望着折扇的主人,颇为忌惮的仰望着他们。 “回来。”杜丽娘恼怒道。这头小畜生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厅中角落熟悉的身影掠过眼底,那人却只是拦着楼中的姑娘,不让他们出去未免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受伤。而他的眸底有着闪烁的微光,光晕下全是一人的身影,有失望、有痛恨,更多的却是眷恋,神色复杂难辨。 荀子墨对杜丽娘为何会有那种眼神?那分明有着异样情愫的眼底流露出的浓浓不舍,也只敢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背对着光的他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 朝夕无声叹了口气,这又是怎样一段孽缘呢,荀子墨若是在意杜丽娘,何不乘此机会将寻芳阁拱手相让,或许还能博得美人一笑,他苦苦撑下去本不是自己在行的东西,又是何必。 “够了。”愠怒声不可遏制的嘶吼,众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杜丽娘却仿佛没听到,指腹拨弄着怀中白羽柔顺的狐狸毛,唇瓣溢出一丝笑意,笑意未达眼底,纵是这般的嘲弄整个人都是风情万种般令人难以抗拒。 “荀子墨,无谓做这些垂死挣扎,我杜丽娘想做的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她淡淡掠眸,嫣红的双唇每吐出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是,你不想要的,同样都会毁怠的毫无余地。”荀子墨自嘲的苦笑着,那句话说的低沉,怕是在他身边之人都未必听得到。 “杜老板,既是如此又何必做尽这些阴毒手段,大可明着来较量,莫非是害怕不成?”先前寻芳阁一直都没有客源,一方面是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怕是杜丽娘为了尽早让寻芳阁撑不下去在暗中阻拦,否则不会逼得荀子墨狗急了跳墙想到去阙仙楼查探敌情,才碰上了她。 骤然听得这话,杜丽娘摆了摆手,让手下停止打砸,轻盈的身姿跃然而下,飞身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颌。訾夙方伸手要为她解围,被朝夕止住。坦然迎上杜丽娘的目光,她既未做错什么,又何须害怕。杜丽娘仔细端详她,瞥见她脸上的疤痕,凛然道:“原来是你。”她有武功底子,单这么捏着朝夕,就让她吃力的感到疼痛。白羽许是看到她眉宇间微微凝起的痛色,摇曳着尾巴扑上来咬着杜丽娘的纱裙,琥珀色的眸底悲悯一片。杜丽娘吃痛,又见白羽不争气,恨恨地一脚踹开它,厉色道:“白用那么上好的稀世药材养着你,畜生就是畜生,凭什么指望能将你养乖?!”这话既是对白羽说,又是在对自己说。 杜丽娘美艳魅惑的美眸豁然凝视朝夕,唇角略略扬起,讥讽道:“你是以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话?” 被她的话噎住,她的确是没有立场,荀子墨和她是签过契约,那张只是她以欠款折合成等价代换的智慧来偿还的酬劳,之后的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荀子墨答应若是能保住寻芳阁以后会给她分帐,他给她权利来管理寻芳阁,这里的人都忌她三分,但说白了她其实也是个打工的。杜丽娘问她的问题她着实回答不上来,而原本来看热闹的姑娘、龟奴、老鸨、琴师、舞娘等众人此时因他们打砸的动静太大,都偷偷躲在帘幕后观看的八卦立刻高昂起来,皆因朝夕万分尬尴时,荀子墨语出惊人的话震慑了全场。 他拉过被杜丽娘趾高气扬用鼻孔瞪着看的朝夕,保护性的扯到自己身后,他比朝夕高出许多,这么挡着完全将她掩埋在背影里。 “她将是这里未来的主人。”荀子墨的话咬字清晰,不轻不重正好飘进所有人的耳中。他一瞬不瞬凝视着杜丽娘,眸底一片清华,甚至令人怀疑他的话就是真的。 朝夕没看到杜丽娘的表情,猜测不到她会有何反应,但是荀子墨为何要说这句话,他是故意暗示给杜丽娘听,还是有何目的,她猜不到。 杜丽娘冷笑的声音传来,“好好好,看来寻芳阁不久就要置办喜事,看来我还得去准备份厚礼,那就等着看你们如何死撑下去,我们走。” “谢谢你的厚礼,但我没打算邀请你。” 妖娆的身姿背对着众人,即使被十来个人簇拥着仍旧显然单薄孤单,在听得这话时她的背微微挺了挺,随即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很快消失在众人眼皮底下。 经得杜丽娘这么一闹,朝夕在寻芳阁的处境很是尴尬,不免心底有对她不满的姑娘拿异样的眼光来看她,只是敢怒不敢言,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未来的老板娘’。朝夕和訾夙寻来的人自是不敢对她有一丝指摘的,其他人到也还好,都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本就是为了工作,便是八卦也是私下的事,就是楼中有一位许珊姑娘,原也就是楼中之人,对朝夕甚是不屑一顾。他们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对歌舞本是擅长,尤是许珊最甚。在排的一出歌舞白头吟恰是许珊领舞,讲述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是说司马相如当官后欲娶妾,卓文君了解到丈夫的感情不专后,既没丝毫的委曲求全,也没有软弱的悲哀顺从,而是把苦痛埋在了心底,冷静的和负心的丈夫置酒告白,故此有了白头吟,既是她对过去的留恋和幻想,又是对自己人生的反思,一曲白头吟婉转悲伤,低低述尽女子对爱情的态度。 自与朝夕不对盘后,许珊的舞就越跳越差,已然尽失卓文君对待爱情忠贞的态度。朝夕坐在毡首,细细观看着舞娘对着许珊训话,从她眼底能看出不屑的神情。许珊自视甚高,平日里就鲜少与人搭理,却对待荀子墨的态度截然相反,滴溜溜的眼神总时不时有意无意的停驻在他身上。她对荀子墨是什么心思朝夕其实根本不在乎,但她为了那天闹出的事和她置气,故意搞砸演出就不是她能忍的。许珊的这种做法路人皆知,也是明白告诉荀子墨她的心思,朝夕无意去解释自己是已嫁身份,但看荀子墨与许珊相处这几许的光景来看,荀子墨未尝不知,既然他都可以无视,许珊也是太傻,非要在一条胡同里走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云网层层 她也真是倒霉,来收拾荀子墨丢下的烂桃花。搁下茶盏,她轻声询问身侧的扇儿,“扇儿,这舞你可跳得?” 扇儿一直注视在看台上,也知晓朝夕带她来何意,闻言伶俐一笑,笑容明媚朝阳,“可以,但凭七姑娘吩咐。” “好,那你去顶替许珊。”唤来了舞娘为扇儿换装,许珊下台时将望着朝夕的方向,眼底有说不出的怨恨与嫉妒,忿然撩开帷幔,冲至她面前,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将自己换下。许珊在寻芳阁人缘不好,朝夕又将寻芳阁彻底大改革,她往后想要在此寻到自己的位置可就难了。现下阁中又招揽了不少有能力的艺妓,才貌可都不比她差,她未必能取得花魁,再说即便侥幸取得,都未能实现她心中的念想,思来想去萌生了去意。与其每日都看着一个得不到的人,不如忘记,看不到想不到总能将思念埋藏在心底,总好过看着他与别人好,那种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朝夕当然能明白她的感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爱不得,离不能。念及此,不由感慨,爱人是苦的,被爱才是幸福的。既知许珊的心意,也不想让荀子墨白白错过这么一次机会,便为许珊指了一条路。 “你想走我不会强留你,这是你的卖身契。” 许珊颤抖着接过朝夕手中的布帛,卖身契一直都在荀子墨手中,他既然交给了朝夕,也就明说了两人的关系不简单。许珊是想走,但也想荀子墨能挽留自己,那样她总归能找个理由说服自己,没想到荀子墨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完全听从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长得还没自己好看。许珊愤慨的夺过朝夕手中的卖身契便要走,既然他们没有问她要赎身钱,她也不欲过多争辩,见好就收。 “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吗?”见她的身子一颤,继续道:“感情是这个世上最不受控制的,以为自己能忘记,却忘了开始时是怎么爱上的,真若能忘,又何须在意那人是否有同样的情意呢?” “什么意思?” “杜丽娘有一味治内伤的灵药,世人莫求,荀子墨痴医若狂,相信对于能助得他解此心愿之人必定心存感激,那么之后的事便是水到渠成。”她这般说相信许珊能明白,且她和许珊素日不对盘的事传到杜丽娘耳中,必定不会再对她有所怀疑,那么许珊想要做的事就容易许多。 待许珊走后,帐幔后又出来一人,她其实早知他来了,是听得她的话才故意不出来的,信手拈茶闻香,淡淡道:“听了这许久的壁角必是累了吧,喝口茶。”话罢,将茶盏递给来人。 “你这么算计她,还真以为他会不知么?”闲淡的握过茶盏,指腹无意间擦过她细腻的肌理,触手温润,犹如一块上好的丝绢。 恍似未觉,索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软榻上,笑道:“正好,他自己装作不知别人的心意,我也该替他努把力,免得一个好女子就这样伤心而去,岂不是他的可惜?” 空置的茶盏在指尖翻转,拿眼目注于一处,嫣笑道:“小七,你这可是乱点鸳鸯谱,万一弄巧成拙看荀子墨不撕了你一层皮。” 朝夕无所谓道:“他又没有喜欢的人,为何就不能接受许珊呢?莫非是看不上她一个风尘女子?职业不分贵贱,许珊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又没有什么丢脸,若非她迫于无奈,谁不想能嫁得如意郎君,在家相夫教子?” “你这番言论还真是惊世骇俗。”帐幔后又出得一人,恰是他们先前谈论的对象。与訾夙打过招呼,荀子墨安坐侧首,很快下人端来茶盏,又恭敬退了出去。 三人一时静默,听得訾夙道:“古来女子就是男子附属的产物,权王争霸,将相王侯,哪个不是掳人妻女,霸人妃妾的。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是这个群雄逐鹿,战争不断的朝代。小七既敢言别人不敢言之论,乃有大家风范,若是国之君主能有此见解,相信不久的将来女子的地位也必定会如小七所想,有所提升。” “你们还真是,在说什么深奥的问题,依我之见,女子生来就是供男子取乐的,若然怎会有亡国之妲己出现呢?可想而知,小七的这番女子论不尽不实,生而造就人的命途,就不该强以加改。”他这么说,就是认可命运,这个宿命论者,不光是他这么想,或许大多数天壑大陆的男子都是这么想的,才导致了女子不受重视,命如蝼蚁。普通穷苦人家的女子争相要嫁与富贵之人为妾为奴,稍有家底的也希望更能攀龙附凤,继而导致男子三妻四妾,家无安宁,而女子只能悲苦的忍受着这不公的命运。又有几人能像卓文君这般与世俗抗衡之人,只为有一人能白首不相离呢。 瑶台上扇儿在舞娘的指导下飘然起舞,她的舞姿轻盈,步态娴雅,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都婉约柔软,如行于莲上之舞。而与她搭档的婉杏反而在她的舞姿下渐渐显出颓势,相比起来逊色不少。但她毕竟是女生,要跳好司马相如这样的举世才子实属不易,就是身段上就做不到那般刚毅,与扇儿这样舞姿如此出色的女子相媲,委实相当不易,婉杏的紧张之情众人可见。 帷幔后帐帘内,茶香袅袅升腾,看着瑶台上演着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心中酸涩难耐。卓文君这样的智慧女子文貌双全尚且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赌一把,若非司马相如对她情根深种又岂非她以一首白头吟能婉转,但世间能有多少女子能像她般拥有自己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呢。怕是她自己,都逃不出这个时代的命运,正如荀子墨所言,她的命运生来便注定好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她的夫君可以对她一心一意,除非她不要爱上他。 是以,同晚,阙仙楼迎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不诺说只是位神秘人。需摸子时分许,一身月白色装束的女子身裹同色的斗篷,兜头兜脸将自己遮的严实,避开月色,悄然隐入一颗参天古树后,待打更的声响再辨不寻,方才轻叩铜铃,以不同的节奏来回敲响两次,这是个用以联络的暗号,只有相同熟悉的人才能听懂。随着声响而来开门的,却是阙仙楼的掌柜,一张精明的脸此刻正细细打量着眼前只露着一双眼的女子,他不敢确定这个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人是否和他们是同一类人,故此不敢贸然相认。 女子似看出老者的迟疑,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一枚洁白的宫玉,状似羽毛,又有丝差别,上面戳以独特的暗纹,纹理繁古,甚难辨析,也极难采拓。老者只一眼便立即认出了那是玄月宫的宫徽,且能掌得宫玉使者必是地位上等,怎能是他等宫羽地位之人得见过的,随即二话不说恭迎进阁,忙道:“使者不知何故而来?” “丽娘可已安歇?”女子漠然道,并未回答老者的话,他的身份还不配得知她的事。 老者一颤,女子冷漠的态度说明自己僭越了,这番试探又确是玄月宫的人无疑,再不敢斗胆,只维诺道:“楼主尚未就寝,奴才这就替使者告禀。” “不用了,我知晓她住在哪里,今夜之事你且当什么都没看到,你已然入睡,可懂?”她这么说是不想惊动阙仙楼中的其他人,老者哪能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躬身退了下去。 待入得杜丽娘所居室时,果见杜丽娘衣衫完整的倚靠在绣桌后,屋中燃着炭盆,暖意融融,桌上备了两个骨碟瓷杯,炉中香火已灭,只余零星点烛,盘中备了一壶茶,香气袅绕飘散,恰是刚煮好,似正等着茗茶的客人。随着丝丝雾气散去的,是一张精致妩媚的脸,笑意盎然对着门口的女子颔首示意。女子也不推却,来到她身侧落座,方将兜头兜脸的斗篷撤下。杜丽娘是何许人也,早在她踏进府门那刻起怕是她早已知情,所以她索性也就省了差人通禀这些麻烦事。 杜丽娘斟了杯茶推给她,茶色普通,并非什么名贵的香茅,好东西只待最尊贵的客人,显然她还不够格。 “任务没完成,你可知私逃回来是什么罪吗?”杜丽娘语声犀利,陡然拔出随身携带的软剑,剑尖锋利冰寒,刀锋映着寒芒,抵在女子细腻的脖颈,只肖一用力,剑尖便能刺穿颈动脉。女子却是不慌不忙,就着茶盏慢慢饮尽茶水,笑语盈盈侧首回望进杜丽娘眼底,“琴,公子让你留守在渝州,你不也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来到凤都,妄想夺回寻芳阁吗?” 被质疑的女子萃然一笑,他们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明知两人旗鼓相当,真要打起来谁都得不到好处,丢了手中的剑,哼道:“渝州都是我们的天下,出不了事,任凭天皇老子再有本事,目前以我们的财力,他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我不过是不想那人的心血付之一旦,没有了寻芳阁,就算我将阙仙楼经营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始终都不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若是他知道必定心中不好受。”言罢,眼底竟是止不住的落寞,倾美妩媚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轻佻妖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云网层层 “我来找你正为此事。”思及过往两人都陷入悲恸中,女子敛了敛心神,盯着杜丽娘道:“第一件,我不信公子真的去了,就是翻遍整个大漠我都要将公子的尸骨找出来,届时你完成公子心愿,可否还愿与我同去?”便是事实确如此,她都要将他寻回来好好敛葬,他这么个风华无霁,又洁癖洒脱的性子,实难想象死后埋在一堆枯亘断瓦,匪叶横枝的地方会有多么的嫌弃。若他活着,那般生动扭曲的脸,到还真是辱没了世人对他的想象和猜忌。 “这是自然,我也不信,那个人休想将一切烂摊子都丢给我,自己拍拍屁股逍遥去了,就是就是将来我死后入到地府都不会轻易放了他。”言语中已有了泣恸。 “第二件,我来取一件东西。”女子指了指卧倒在墙角小榻上的白羽,这私倒是睡的沉,他们说话几许,方才又有刀光剑影,竟是一点都撼动不了它好吃懒做,蠢笨的性子。这性子像足了那人,真是让人好笑又好气。怪不得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杜丽娘晏笑点头,“第三件事。” “我能助你拿下寻芳阁。” 杜丽娘眼神一亮,“棋,你可莫要骗我,荀子墨别的本事没有,撒泼耍赖的本事见长,且他有的是奸计,这种无赖可不好对付。我尚且拿他不得,终有一日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当真是恨不得喝了他的血肉。 “那我等着他落入你手的那天,相信不会遥远,届时你可别忘了令我观赏这场好戏。”荀子墨,你只能自求多福了,杜丽娘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让你罪了她自己还不自知,当真是为他掬把同情泪啊。“我的主意保证万无一失,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女子附身在杜丽娘侧耳悄悄说道。 此时的荀子墨脚不沾地在忙着寻芳阁的事,眼底熬得乌青,许是太过疲累,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是不是谁在腹议他,这几天大家都忙得心力交瘁,难保心里没有怨怼的,可再转眼瞧去,谁有那个闲功夫来腹议他呀,要有时间早干完休息去了。哎,他都开始产生幻觉了,这不好,真的不好。 就在寻芳阁甄选之前,朝中关于黔郡赈灾之事倒是有了结论。 这日早朝,又谈起派谁前往黔郡,分立两侧的朝官各有己见,争执不下。黔郡之事最好的自然是皇家派人去更能安抚人心,人选是谁,在他们心中当是已无人可争的大皇子了,丝毫不将西凤帝委交给凤衍之事放在眼里。先前不管是想要拥立大皇子的,还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人,经过太子失德一事后,似乎都有默契的一致不再提起他,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太子复势也改变不了已然发生过的丑事。虽然他们也未必看好大皇子,但经历过那事,他们再提起太子恐是更不合时宜,未免牵扯上自己说自己是太子党,还是沉默最好。 故此朝上只剩一个声音,皆是以宁浩为首的人。西凤帝微一凝眉,显然对此很是不满,原以为宁朝夕之事能削了宁浩的气焰,没想到他全然不放在眼里,更是公然出来力挺凤云殊,纵使他们之间沾亲带故,但古来帝王眼中最容不得的就是这些,看来宁族血的代价还是没有给他们得到教训。 正当西凤帝被逼得两难时,却是有一人屈膝跪下道:“皇上,臣以为这事当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太子前往黔郡,一来那边的百姓未必知晓太子之事,感恩皇恩浩荡;二来,太子虽有错,但戴罪立功也是素来就有过的,正昭显吾皇英明,众大臣的仁厚。西凤如今根基虽稳,然余国一直虎视眈眈,若此时皇上态度暧昧不明便无疑是在给人暗示西凤有可趁之机,加之皇上的决策不容更改,还望皇上能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他的话无疑给了摇摆的西凤帝一剂强心剂。 跪着的人低垂着头,谦卑恭敬,一身藏蓝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却半分未陨其气度,他的话掷地有声,索性将近来在朝中的流言都摊开来说,矛头直指太子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西凤帝之所以会将太子失德的事冷处理是还顾念亲情,但太子在朝中早就失了民心,近来又有传闻说太后曾劝过西凤帝改立太子,而综合太子这些年的表现平平,西凤帝确然有过动摇。 只是,众人一向都将司相归为西凤帝之人,这拉帮结派的事从不参与,如今他又为何要帮太子求情?这个看似总是敢于谏言的辅相,当真如他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正直么?黔郡的事虽棘手,但众人都明白派谁去不过都是为舔功德的美名,真正做事的还是底下人,只要届时皇帝再派些得力的人处理,这份功勋无疑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看来这个辅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寻芳阁甄选花魁的华帖早早就派人发遍大街小巷,与以往不同的是并非以一人之力来逐次甄选,而是安排了一场场华丽的舞蹈,且出场之人身上皆可簪个名牌,场下的观众以赠花之意来为心目中的女神投票,票数最高者乃当之花魁无误。当然也要看谁赠的花最多,最多者方可为花魁的入幕之宾,与花魁共度良宵。但名牌又分两种,红牌者为接客的娼妓,蓝牌者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若是蓝牌者获胜,那么届时便全看清倌女子的意愿。 因着宣传和造势,临近甄选几天就有不少前来打探的腰缠万贯的富家子,皆被拒之门外。这也让多数人心里痒痒,想一窥其中的奥秘。朝夕借机让侍女先兜售预购花束,所卖之物为玫瑰,不想销路之好为之乍舌。 她这些天都没好好尝过饭菜的滋味了,都快忘了自己原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可为了生存她豁出去了。用罢早饭,芷澜为她梳妆,见她眉宇间因忙碌而憔悴,虽有不忍依旧提醒道:“小姐,不日便要回府,你可还有需要带给老爷?” 朝夕摆弄着妆奁中的胭脂水粉,她记得有一种青黛遮瑕不错,能将她脸上丑陋的疤痕稍稍掩挡些,今夜寻芳阁势必万众瞩目,她会以鲛纱覆面,但为防万一还需好好装扮自己,未免有人认出她的身份,传到那人耳中。 她心不在焉问道:“芷澜,青黛都放在哪里?” 芷澜掩去眼底的一丝犀利,忿忿地将另一边的妆奁打开,正色道:“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 “听到了,不是说要回府嘛,既是回自己家还需要带什么回去?”捡了一盒青黛藏入袖中,“哪天回府?”说起来,她都还未见过这个朝代的“亲爹”,家中有多少人也不敢问芷澜,只让她看着办为亲戚带些礼物回去,同住在凤都其实也真挑不出什么特色来,贵重的东西反正相府都会准备,不需要她费心,她也怕自己露出太多痕迹,尽量去避免问许多问题,若是可能最好别回去。 “也就是这两三天吧,相府那边已经都准备妥当,是小姐一直拖着没时间,再下去相爷可要疑心了,今夜小姐可早些回来?” 今日正好是寻芳阁甄选花魁,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手,未免太过混乱,她势必要在场亲自监督,而且她还有表演,哪里走得了,只得与芷澜商量道:“今夜不行,你还得与我好好配合,我会赶在门禁之前尽早回来,若是晚了你需照以前的法子再演一遍,他们准不会为难你的,再说我这院子不会有人来,没人会注意到我,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芷澜脸色难看,刚想说昨夜相爷经过院子时有意要入苑,是她用谎言骗了过去,就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那么好运,她可没有胆量再撒一次谎了。而且她所谓的方法不过是佯装身子不舒服,去门庭府卫处闹一通,她没有令牌自是出不去,但这样朝夕就可顺利混进府,每次还故意像是刚赏完夜色恰巧路过此地,见府卫为难自己的侍女面有不悦,府卫哪里敢得罪她,只好赔着不是,心里暗暗叫苦不迭,闹了一出也就作罢,悻悻地回去了。芷澜感觉自己真的会被朝夕玩死,光提心吊胆不够,还练就了说谎成精的本事。 其实朝夕这么说自然是有所考量的,听闻南晋特使要来,朝廷内外恐早已忙坏,司夜离哪有功夫来管她,只怕正和西凤帝商量着该怎么迎接,猜想着他们又是为何而来了吧。她虽然近日都不在府中,却也听得八卦的女人来她阁中叨磕说相爷自从秀怜死后已许久都没踏入后院了。言语中又颇为担心,说了一堆她不得宠才不在意司夜离的话,说得好像是她的过错,无非是他们不敢去碰一鼻子灰,让她去呗。 那样的一个人,根本不是她在不在意的问题,她的直觉让她在逃避,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去接近他了解他,那不是她能惹的,她也怕自己无法预估的事,也怕会万劫不复。至少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要去触碰感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云网层层 寻芳阁有许多事情需要忙碌,女子们的仪容妆扮,瑶台的摆设,乐器的调试,包括万花厅所有的装饰调度都要尽善尽美,那些早在前几天都已一一摆弄完毕,今日不过是再次确认,未免出任何乱子搞砸而已。待到确认过,天色隆隆,客人也已陆续前来,万花厅中已有一半座满,两楼三楼的雅座皆是为达官贵胄准备的,每间都设有独立的帷幔,配有专人伺候。訾夙带了菩桃正在后台化妆,朝夕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也是该自己上妆了,她今夜和訾夙的曲目放在正中,待众人都被歌舞的轰炸疲倦时,他们会以一曲《打金枝》亮相,訾夙唱小生,她唱花旦。 楼外热热闹闹听着兜售花束的询价声,厢房中预订席位的贵胄也陆续坐上,忽然有夹杂着番邦口音的一拨人在争执着什么,后台离得远听不真切,她与訾夙对望一眼,隔着帐幔撩起轻轻瞥向瑶台,台下的人立时响起哄人的掌声,以是为他们要出场。掌声皆处争执声越加难以辨清,该不会是杜丽娘派来闹事的吧,阙仙楼那边这几天都太过安静,很难不让人怀疑。后经得菩桃打听才知是有一帮路过西凤的商人想要坐最佳的观赏位置,但那本是被一位大人预订的,说是有重要的贵客来,朝夕那时听荀子墨说就猜到会是太子,他对这种乐事最是兴趣,反倒对政事没什么头脑。这次会故意派个没什么名堂的小吏来打点,一来定是人家想巴结他,二来经得上次的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免得又有人告状,让他好不容易复的势又岌岌可危。可他那不学无术的样子不知随了谁,迟早会害死自己。既然猜到是谁订的,荀子墨自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太子殿下,那边的商人又不欲作罢,只说自己是外邦人很想一窥西凤的歌舞,多少钱都出得起。两边都不可得罪,这才引得争执声不断。 这种节骨眼上是断不能出任何纰漏,朝夕想了想让訾夙安排着歌舞先上场,而自己则去外边看能否帮上荀子墨的忙。她心中思量着闹事的那帮人估计也非善类,她不想出乱子,为今之计只能在太子头上动土。 “幡儿,你过来。”她脸上顶着浓妆,朝荀子墨的贴身婢女招了招手,幡儿愣了几秒才看清是自己认识的人,走上去,朝夕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这时荀子墨和争执的人也注意到了她这边。 站在离荀子墨稍近的人身穿藏蓝色对襟大袖衫,下着围裳c玉佩组绶,斯文儒雅,眸中尽是智慧的光芒,对着她的方向微微望了一眼。而男子的身后跟着三四个标头大汉的粗壮男子,身上的袍衫都是一色的黑,显然是随从。 “你拿着这块令牌在门口候着,若是有预订天字居的客人前来,你便说司相请他过府一叙,他知道相府的人特意在此等候定是已知他的目的,断不会再进来。”朝夕悄悄将包着锦帕的令牌交到幡儿手中。 荀子墨见他们行事鬼祟,不甚放心便也过来看看,谁知朝夕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出来,不免心中大为感激,遂又担心道:“万一司相知晓此事你该怎么办,那样也会有暴露你身份的危险。” “顾不了许多,总比他们来砸场子强吧,先走一步算一步,眼前的应付过去,他那边总不会对我怎样的,你且放心,只要幡儿小心些,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好吧,幡儿是我的贴身侍婢,她行事你放心,我不会置你于险境的。” 幡儿心领神会,将手中包住的东西藏入衣袖间,对朝夕作揖退礼。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荀子墨领了一行商旅前往主厢房,临去前对侧首的朝夕微一含眸,既是要她放心,也是对自己给她的承诺。 再次退回后台,訾夙和菩桃已在门口等着她。后台能从掩映的廊庭盆栽中看到转角扶梯而去的模糊身影,一行人渐行渐远中与西凤截然不同的服饰却是最引人注目的,也是因着这样朝夕不愿去得罪他们。虽然往来凤都的商贩络绎不绝,着各色各式的袍服也是常见,但能穿出官家风范的却是不多,再说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差踏错一步将会是万劫不复,自然小心翼翼,谨小慎之。 “小七姑娘,这些南晋人”余下的话在訾夙的冷漠一瞥中全数吞回腹中。 “好了,麻烦解决了就不要再想太多,穿上戏服该我们上场了。”递上怀璧中的艳丽胡裙,目送着她步入更衣室。对着身后的菩桃道:“看清楚那个衣着别致的男子吗?他是南晋太子的表哥成邑,又名成邑大将军,他的战名早在外,却是鲜少有人知道他就是轩辕澈的左右手,凡是他在的地方几乎就是轩辕澈必在之处,而其余几人也极像是传说中的风雨雷电。菩桃,你去查探下,怕是这次所谓的南晋使臣来的就是轩辕澈,在东燕和西凤战事吃紧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前来又会有什么好事。” “是,主子,若真是轩辕太子,主子需要回避吗?” “他应该一时未必能认出我,我们往后行事需越加小心些,且看他这么秘密前来是为何事再做打算。” “春花带露满园香,乳燕双双绕画梁。好景偏逢人烦恼,几回思母又望郎。”这是《女驸马》全本唱词的第一段“春风送暖到襄阳”的合唱,随着歌声的缓缓诵出,随之而来的女驸马冯素珍衣衫广袖,虽是女子身段,衣着间却全是英气逼人的风流倜傥,一颦一笑竟是大将风范,素衫都掩不尽其绝色风华,凝眸处如泣如诉,婉约柔情,却竟又是一个女子对命运无奈捉弄的悲凉,眉宇深处悲苦惆怅难郁舒。 广袖轻搭在腕间,众声每人一段唱道:“春风送暖到襄阳,西窗独坐倍凄凉。亲生母早年逝世仙乡去,撇下了素珍女无限惆怅。继母娘宠亲生恨我兄妹,阿爹爹听信谗言变了心肠。我兄长被逼走把舅父投靠,上京都已三载也无有音信回乡。心烦欲把琴弦理,又不知李郎我那知音人现在何方,现在何方?绣起鸳鸯难成对,何日里能与他比翼飞翔?” 朝夕哀哀低沉的唱道:“忽听李郎投亲来,怎不叫人喜开怀。任凭紫燕成双对,任凭红花并蒂开。怎比得我与他情深似海,莫奈何男女有别咫尺天涯。相当年与公子同窗共砚,我二人心相印有口难开。生身母看出了儿女心愿,与李家结秦晋定下了同偕。在京都与李郎分别数载,喜相逢c欲畅叙” 訾夙道:“父遭陷害回乡来,三间茅屋避祸灾。奉母命到襄阳前来借贷,早知你家嫌贫我宁愿饿死也不来!” 朝夕道:“纵然是二爹娘将你得罪,也不能抛却了小妹待你一片真情。” 訾夙道:“正因为丢不开贤妹的恩和爱,与你只两相争我不愿退婚!怕只怕好姻缘要成泡影。” 朝夕道:“生生死死不变心,清风明月做见证,分开一对玉麒麟,这只麒麟交与你,这只麒麟留在身,麒麟成双人成对,三心二意天地不容!” 与原先的热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这出戏一出场就摒除了奢华繁丽,反而清新淡雅,没有了浓烈的脂粉味和华丽喧闹的歌舞,有的只是女生男相,男生女相这样别出心裁的夺人眼球,以及唱腔上深厚的功底,每一个字里行间的韵味都恰到好处,每一处委婉的神韵都揪动着人心,令人不自觉深陷其中尤不知。 迷离的琉璃盏下,摇曳的红绸丝毡,一双双极近极远的瞳眸,以及那因着先前吊起的热闹氛围尤未散尽,依是在奔走的小厮,依是在为自己拉票的姑娘,也有往来于堂中挎着竹篮劝说多买些鲜花的侍女来捧自家主子的场。 场外热闹的场景却是与场上的氛围不同,几位演员屏气凝神,掌中浸湿手汗,尤其是几位虽是配角却在自身挂上牌号的女子,谁不想出风头,只怕这《女驸马》不好唱,喜欢的客人不多,至少在一段唱完后,台前晋选他们的竹篮中依旧是空空如也。 歌声已响起一段,另一边厢的包房内这才低调的走进一行人,众人皆不言语,分两侧恭敬的侍立在墨紫色华服的男子身边,在幡儿的带领下入座。幡儿原本已按照朝夕说的想将这个谎圆过去,在西凤纵使再有胆量,权势再大都不可能不给司相面子,谁知人家只盯着她手中的令牌看了良久,就要求到隔壁的房间,除了视野外那也是极好的一间包厢,有人不介意幡儿自然顺根往下攀,只是心中终究纳闷,莫非是人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否则怎么没有被骗过去?可若说没被骗到又说不过去,只揣着一肚子疑问战战兢兢将人置下,又去请问了荀子墨,此时荀子墨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理会她,只让她好生伺候着。原本幡儿还怕这行人会刁难自己,却是自己想多了,除了为首的男子沉默寡言一直注视着瑶台外,其余人都客客气气的,偶尔询问一下接下来的曲目,添茶置水什么的都由他们的人亲自动手,根本用不着寻芳阁什么事。 幡儿好几次偷偷打量着坐在楠木椅后的男子,他几乎都鲜少动桌前的吃食,只是偶尔茶盏中的水少了,他身侧的侍从就会为他添上。透过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从执茶盏的姿势到轻呷入口,每一分都透露着骨子里的优雅。幡儿不明白那样的一个人为何要用面具来遮掩自己,或许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寻芳不问 “殿下,这西凤的歌舞不过如此,也不比我南晋强,殿下何以想来看个究竟?”着华服的男子坐在黑衣男子下首,黑衣男子只在隐藏的缎带中绣以金丝纹线来区别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此时却是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华服男子不解,但对轩辕澈的做法又不置可否,只得拿起酒盏,满上一杯,方要饮下,却听得轩辕澈道:“成邑,你当听过这天下四女子的传奇吧,但在本宫看来不过如此,虽说沈暮娩是当之无愧的才女,但若你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一个人的琴声歌声,以及那曼妙升辉的舞姿,这世间的其他不过是附庸。本宫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却始终万人莫及其一。”那样慧世无双,玩弄天下人于股掌的一个人终究难逃命运的摆弄,也难容于世。 轩辕澈这么一说,到让成邑想起一个人来——望月。那个人的名字正如天上的皎月般,迅疾的照亮世间,令每个听过的人都难以忘怀,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有什么隐私会被他抓到把柄。然而,那样的一颗繁星越是耀眼却也越是以光速的时间陨落,并消散在世人的心中,直至没有任何人解开他的任何谜团时,就已成了历史。 若非难以辨别那人的性别,说不定这天下四女子的名号都要靠边站。说起来,当年轩辕澈与望月较量的可不止一次两次回合,自己引狼入室,还差点死在他手上,可也正因为望月才成就了他今日的地位。 “四皇子,你要知道,即便你出再多的钱,我望月都不会亲自接这趟生意的,本人虽然爱钱,却不贪不属于自己的,做生意最讲究规矩,什么都能破,就规矩不能破。”冰冷的面容上覆着一层贴合极好的面具,只在削尖的下颌处露出一点雪白无暇的肌肤,看似细腻胜雪,却令人无端能感受到那张面具后威严的冷意,随着那冰冷的话慢慢渗透出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话总是不温不火,拿捏好处,看不出喜怒,也无从让人捉住痛处,便是心有怒火都无处发泄,只吞了个枣核般难受,却只当生生受了。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四皇子,看似尊荣无比,却过得比谁都艰辛。望月也正是看出了这点,对他本无放在眼里,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忌惮。或许是身为皇子的骄傲使然,或许是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中被欺凌的胆怯了,在面对身份地位远不及自己的人时,那股卑微感使他愤然离去,却也记住了这个羞辱自己的人。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的交锋。 再次交锋时,他的麾下死了两位得力部下,伤及四位,皆因助他顺利拿下太子之位,不得已这笔买卖需要他亲自出马。他所培养出来的人,不论智慧与战斗都是一绝的,这样的死伤可想而知他有多心疼。若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并非他人,而是特地设了局请他而入,不知会否那样逼得他终肯破例。轩辕澈也没想到一向精明,洞悉一切的望月,这次竟然会被自己下套成功,有了他的助力,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眼看老头子就要搬下圣旨,谁知老头子竟临门一脚将太子之位给了一直与他死对头的老三,原因竟是他告的密。他知道了自己害死了他最得力的部下,反将了他一军。自古弑兄杀弟,夺权篡位,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他拼得一死,谁知老头子竟会派他来追杀自己,而他也游刃有余的与自己展开追逐战,好几次都几乎死在他的手上,若非自己命大,还真是恨极了他的两面三刀,这样的人谁还敢接他的生意,毫无诚信可言。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设计了他,反过来也被他设计,可是他的设计却不知是否成就了他。 那是他最灰暗的日子,却也是他的转机。短短几年内他结党营私,笼络官员,勾结外臣,杀伐决断,残暴酷吏,冷血绝情,致使自己权力达到顶峰,不惜一切代价,踏平阻挡在他通往皇位的所有障碍。既然说他弑兄杀弟,那他就做给所有人看,他是怎样的血腥暴虐,看看又有谁敢不怕死来挑战自己。另一方面又在暗中架空他父皇,迫使南晋帝无力去约束他这个最有能力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兄弟,最后逼得南晋帝差一点退位,若非轩辕澈还忌惮着天下悠悠众口,未免天下人反自己,这才没有夺取南晋帝的皇位,可实际天下人都知道南晋真正一言九鼎的人早已是他,这和他问鼎皇位又有何区别,他已是南晋不折不扣背后的君主,没有必要给觊觎着南晋的其他国家有这个借口来联合发动战事。有了这层共识,南晋帝再痛恨这个儿子,都要忍气吞声为他遮掩所做的丑事,毕竟再怎么闹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若是上升到政治局面,那就会成为国与国之间的把柄,将会危及南晋整个国家。虽然南晋现在在四国中是鼎立之巅,但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翼翼,一个强国树敌之多可想而知,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势必要有自己的气势。轩辕澈做到了,他不仅成功的夺得了太子之位,身边还有为他打江山的一帮子臣子,这天下又有谁不知他轩辕澈的名字。 这一切全因一个人,是他成全了自己,也是他曾那么逼得他差点一无所有,就是在那样的绝境中,他绝地反击。那样的一个人,那样心思深沉的一张脸,从不曾看透在想些什么。手中掂量着他退回的十万两黄金,也是,蔷薇阁一向讲究信用,没有做成的买卖自然要将银两如数归还,只是同样收到的却是一封他的亲笔信笺,写在竹简上,寥寥七字,泼墨如毫,字如其人般简单利落。 ——恭喜你,愿望达成。 能透过竹简想象出他在写字时的那分淡然和优雅,一如他眼中总是透着的笑意,或讥讽或轻蔑或冷然,却总有一分他的色彩,能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想要去揭开那张面具后的面容,是否一如的那般有生气。那双眼洞悉着一切,恍如能看透人的心思,总在别人出手前适时的阻止,语带悠然的笑着,那一柄刻着梅花的折扇摇曳生花,正如他的人一般君子坦荡荡,也不好再继续纠缠着是非对错。他总有那份气度和智慧,明明觊觎着天下人,却又偏偏好像一切都与己无关,纵使下一秒天崩地裂都能继续俯视着万物苍生,真恨不得令人撕碎了那张面具,看看龟裂的面具后是否也有一样倾城倾国的容貌来让世人为之倾倒。可是那样的一个人,在他还来不及找他算帐时,怎么就离去的那么突然,他和他的帐,蔷薇阁绝无做失败的生意那可是江湖上人人暗喻的规矩,这股恨铺天盖地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甚至连一句质疑都问不出口,曾那样背叛了他,轻蔑了他的人就凭空消失了,他也试图去相信,去找一个理由,却偏偏似乎就成了心底的一个心魔,一个想要证明自己的魔障,这天下已再没了他所惧怕的,这江山已尽在自己手中,迟早这天下也是他的,只是有一个人再没了与之共享的秘密,这份孤独没有人能体会,这份情感无处宣泄。 成邑作为轩辕澈一派的党羽,自幼追随着他,深知他与望月的纠葛,每逢必有这种才艺兼具的艺人都能吸引他,仿佛透过那些人总能寻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世间不会再有那样淡然的一个人,也不会再有那份举世无双的智慧气度来俾倪天下。轩辕澈喜欢这种附庸风雅的赛事,也喜欢热闹,成邑这才为他一来西凤就寻了此地,一解旅途的劳累,但并不代表那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残暴酷吏的一个人会有多么的诗情画意,甚至才情出众,那与君主根本沾不上边。能做君主之人,他不缺乏驱使之人,而他只要会做有能力的决策者就好了。 曲风一转,已到冯素珍考取功名,皇帝为女招婿这一段。冯素珍道出自己是女儿身,皇帝深感被骗,要斩了冯素珍,冯素珍只得道出实情,“父母嫌贫爱富贵,强迫公子来退婚。用毒计将公子诬良为盗送进了衙门,要救公子无上策,只得女扮男装来京城。大比之年开皇考,改名姓替公子求功名。实指望告假回乡救公子,谁知惹下了大祸根!” 其余演员由寻芳阁的人扮演,皇帝道:“义女若是出我朝,孤皇处置人称道。先恕那女子欺君的罪,再赦公子出监牢,成全她夫妻百年好,封她义女把名标。” 朝夕道:“你曾亲口将我恕,你曾亲口把我封,我今一死全名节,怕你失信天下人!” 此时朝臣道:“臣闻书人李兆廷,才貌胜过冯素珍,老臣去到襄阳府,将他悄悄带进宫,让他纱帽头上戴,让他红袍穿上身,插上宫花系玉带,岂不是堂堂一个状元公,皇家招他为驸马,公主终身配佳偶,万岁又得栋梁臣!” “满腹经纶文才高,天下举子我见多少,只有他才算得当今英豪!万岁当年夸过他,只因为那时节公主未成年,不便把媒保,因此上不曾把驸马来招!” “贫贱不移夫妻情,生生死死结同心,麒麟成双人成对,并蒂花开万年红。”众声合唱道。 玲珑的身段,深不见底的沉眸,盈盈低唱,深入浅出,反是与之搭戏的男子被衬得黯淡无光,明明有着为之世人倾倒的妖媚容颜,却被那个绝丽脱俗的女子硬生生比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寻芳不问 没想到西凤还有这等藏龙卧虎之人,这次来西凤也不算太过无趣。轩辕澈捻起茶盏,拨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淡然的看着因这出《女驸马》而热烈响起的掌声,全场哗动的华庭内人们交头接耳的称相告赞,和奔走在游廊上想要为这位女子投去鲜花的人,看着女子身前哪有胸牌,这才幡然醒悟,这哪里是这次寻芳阁甄选的花魁,人家明明只是上来小露才艺,一展身手来的。荀子墨还真是城府颇深,扰得人心痒痒,却哪里还有更好的能入人眼呢。 隔着层层纱幔的围檐,与之不远的包厢内似乎也感应到了轩辕澈一行人漠然扫来的目光,只余余一瞥,隔着几重薄幔,又恰好的将彼此掩映其中,谁都无法窥得一二。只是那样凌厉慑人的目光莫名在空气中交锋,随即似乎是感受到了彼此的敌意,轩辕澈眯了眯眼,笑得邪魅狷狂,这种强烈的敌意他已经很久都没感受到了,看来暗中掩藏着不小的对手,而对方显然已知他的身份,他却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不过正合他意,他已许久没这么振奋。 “你去查一下对面厢房里那人的身份。”成邑阴鸷的开口,不是没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场,这毕竟是在西凤,未挑明身份前,对于轩辕澈任何有危险的范围内他都会谨慎小心排查,就算对方背后没有势力,那也最好别阻了他们的计划,否则他大将军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强劲有力的麦色指腹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止住了电的行动,漠然笑道,笑容阴森骇人,“急什么,有挑战才好玩,总会见到的,眼下好戏正要上演,可别错过了精彩。”说完弹了弹指间,就真的斜睨在椅背上,头撑着掌心,邪魅而慵懒,看起来就像只倦怠的猫,狭长的凤目掠过一丝锐利的精芒,只怕是没有接触过的人才会被他那无害的妖孽面容所蛊惑,当猫伸出锋利的指甲,可是会瞬间要了人命,而他则是掩藏在这样锋芒下最善于伪装的一类人。 轩辕澈所说的好戏,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是指瑶台上吟吟铃唱的花旦,也只有成邑露出了然的阴沉笑意,冷厉的脸上闪烁着奸计得逞的嘚瑟。 “去派人通知段晏,说是寻芳阁中窝有北魏的奸细,恐将有计划的混入皇城,伺机对皇上不利,他知道该怎么做。我们的人乔庄官兵在他们进去后堵住后院侧门,他们自会闻到风声,想再从后门出去已是不能。”那么出去的路就剩正门,他们与段晏交接,时间上堵住了逃脱唯一的可能。保卫皇城是段晏的职责,他这人做事稳当,绝不会错漏一丝危害的机会。 届时,方是好戏开场时。 寻芳阁主侧二楼分别有梅兰竹菊四个最豪华的包厢,分别代表四季,又分东南西北属向。四间雅室装潢各有千秋,且又有共同之处。以室中所挂裱画来区分,临室的两间均已入了客,唯独另两间的房门紧闭,一直未曾有人进出,也不见小厮前去斟茶递水。竟是连这边厢的热闹四起,都恍若置若耳闻,不见有分毫凑热闹之嫌。索性每间厢房的私密性都极好,若非房中打开窗户,一般人都窥不见里面有何玄机。 今夜最热闹的莫过于这城中的寻芳阁,多少商贾出入,鱼龙混杂,繁华处必也是最不引人注意处,多少阴谋皆可藏于其中。就好比这间最好的厢房早在半月前就被人预订,平日里也不见有人过来,偏是今晚有人偷偷从小门后的密道中潜身于此,端得是神不知鬼不觉。约莫过了片刻,密道中又隐身进来两人。说来这密道四间房都有,就是为了方便客人不用直接进出大厅所设,从此处走出可直接绕到后门,由后门看守的哑叔放行,如此将谁都不会发现任何秘密,哑叔既哑又盲,看不到也说不出,最是放心。 “殿下,这可怎么行,皇上派你去黔郡赈灾,你非但不去,还躲在这里以求蒙混过关,若是有人告到皇上那里,殿下的太子之位可要还是不要了?”老者忧心忡忡进言,势要一跪到底。 坐在椅背后的年轻公子忙搀起老者,“老师使不得,学生承你多年教导,到底是不成气候,怎么做在父皇眼中都是顽劣,便是学生韬光养晦,然内有皇兄,外有权臣,还有太后一党,学生即便将来真能荣登大宝,不除这些人,学生仍是难安,他们的野心怕是也不会容许学生坐稳这个江山。” 话到此时老者浊暗的眸中方才一亮,“殿下此言,当真?”在他印象中他这个学生是所授学中最行事乖张的。少时好斗生事,与大臣之子争抢女人,逼得女子自尽,最后闹到皇帝面前,也当真是无人不知他干的好事。若说寻常女子也就算了,偏那女子的父亲还在当朝为官,官位虽低,然怎么说都是个世家小姐。原与父在朝中为正四品的世子相恋,家中早就对他们的交往默许,原也定了婚期。就是一个赌局,年少气盛的太子抢了这位姑娘,硬是强占了她,女子羞愤难当,当夜就投了湖。若按说普通人,依着两家的官位定是要告到官府的,但这天下的女人都是皇帝的,这皇帝的儿子,自然也属于他们,两家所告无门,气愤难当,皇帝又念在太子尚未成年,存心偏袒,终是不了了之。在这之后,太子的风流韵事更是比比皆是,看上的女人几没有能逃过他掌心的,玩到后来也甚是无趣,最近听闻他又迷上了狎妓。西凤帝为此不知训斥了他多少次,跪宗庙什么的是家常便饭,那有什么用,跪完继续出去闯祸。倒是西凤帝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这个自小抚育长大的孩子,认为他是缺少母爱,想要寻求女子的温暖。况且太子年幼,血气方刚,等再年长些自然就对这种事不再那么执着,再说将来太子若是登基,后宫三宫六院c七十二妃,宫女无数,还怕他挑不过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男人只需在这种事上节制些即可。这种无限制的溺爱致使了这个年少轻狂的太子偏执的执着一样东西,女人。 若非太子这次得罪的是宁浩和他这个老臣,他们手中皆握重兵,西凤帝只怕又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放过他。 想起这事,心中尤是怒恨交加。他自诩两朝老臣,在年少时就追随先帝征战天下,是看着先帝怎么将风雨飘摇的江山传到西凤帝手中的,又是看着西凤帝怎么在皇权路上腥风血雨中一步步走下去的。他既是先帝的臣子,又是先帝指派给西凤帝指点江山的授业恩师,也不过比西凤帝大十余岁。西凤帝庸仁,不比他们这些在战事中长大的孩子,又听信谗言,与他意见相左,两人多有磕绊,索性后来他也就请辞,只担以镇国公的名头,又被委以太子的授业恩师。没成想,这个太子比之他父皇更是荒淫无度,不学无术。他随之以身体不适为由,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这些年更是自觉疲累,基本已放下朝事。每日早朝不过是列行公事,朝中的纷扰他已许久都不管,直到出了兰晴语一事,又将他重新纳入大家的视野,才发现原来这位老臣即便将悉数势力归还,他的后辈尤是强有力的劲敌。 “老师,若学生说掳人之事并非学生所为,老师可否相信学生?”凤衍言辞恳切,一时之间到真难辨认他是在为自己抗辩,还是为了努力在老者面前脱罪而撒的谎。只是,若说事实真如他言,为何当日他在西凤帝面前没有解释清楚,却反过来要对他说?按说当日的情景,西凤帝当真是怒了,他这个太子位一旦保不住,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他又何来的笃定西凤帝会舍不下他,如此这个皇位再由不得他人觊觎,几以告定天下,不论他凤衍做了什么,他都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已重获圣宠,又来找他这个早退出朝局的人做什么? 老者眼中闪烁着怀疑的精芒,沉思着凤衍话中的意思,正要细细分析,旦听凤衍自己解释道:“当日学生府中有清倌一事确是属实,学生百口莫辩,但那清倌却并非他人,而是玄月宫之人,又当属在望月职下。当年望月在整个天壑大陆所布及眼线之广乃世人无所窥得,但又有多少人想掌握他手中的秘密?只可惜父皇一道密令杀得他措手不及,他既布及眼线,不可能皇宫内没有他的人,就算是密令在他眼中又有什么秘密可言?学生当时就有所怀疑过,事后父皇也补颁过皇榜,以示天下。我后来将拓有文书的卷宗翻查过,发现有两个疑点。我自此以这两个疑点与墨莲交易,墨莲也愿意对我投诚,以彻查她主子的事。” “我当时也是心虚,怕父皇看出些端倪,所以就默认了。可是老师,学生从没承认过,还望老师相信学生,断不会害兰小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寻芳不问 兰渊并未在望月这件事上多问,许是他人已死,无论过程怎样,都不再惧威胁,且玄月宫自创宫在江湖上一夜成名后就异常神秘,能屹立多年除了实力外,靠的就是忠诚两字,据闻宫中下属誓死都不会透露半个字。这个墨莲真的是玄月宫中之人?这些事他不予考虑,眼下凤衍既已替自己辩解,他就权当信他,“殿下以为是何人要陷害你?”重提此事,才发现当日种种巧合太过蹊跷,每个人都有犯案的可能,看似也都有动机,直到现在都看不清这局棋中受益之人是谁,看似谁都没得好处,便是连宁朝夕那个丑女嫁给了司夜离,也讨不得他欢心,司夜离与宁浩之间也未必会结盟。兰渊发现自己看清了一点,仿佛又坠以层层迷雾中,枉他这大半生纵横朝堂,见惯风浪,竟是第一次被风浪打中。 “学生不知,学生曾揣测,猜中过一点,随之又否决了。这局棋太大,未下完前都有可能。学生现以置身棋局,当日本想以混沌之人蒙混过关,且以局外人来看这场棋局。但学生身为太子,必有人想取而代之,想抽身实是太难,学生若不主动出击,必也是为人鱼肉。”凤衍自称学生,在兰渊面前毫无一点君主的架子,给足了兰渊面子,也实是在低声下气求他。“学生想请老师相助。” 兰渊本是没想到太子心思竟也这般深沉,他一向是个玩世不恭的主,又骄纵嚣张惯了。原来深藏在这份随心所欲下的会是收敛锋芒,静待一个好的时机。现在时机可是已到?不确然。他只是被逼急了吧,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何况是个本来就拥有一切的皇子。他的顾虑是对的,对待尚且看不清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敌人方有可能暴露出来,一味的挨打是为下策。这点上他倒甚是欣赏凤衍有这份胆魄,为帝为君者万不能有一丝仁慈,正如在杀场上,只有置自己死地方能有活的机会。西凤帝太过仁慈,妇人之仁,若是在四海安定的朝代到是个好君主,然而天下仍是纷争四起,若有一天万不得已到四面楚歌时,唯有凤衍这样的君主才能带领西凤杀出一片天地。这点上,这位皇子的性子是像先帝的。 与凤衍眼下能争一争的,莫过于一直对皇位觊觎已久的大皇子凤云殊。凤云殊此人虽阴狠,又自小得宁家军相传,行军打仗上勇猛无比,但足智不够,他与宁浩互相依靠攀附,多是宁浩在为他谋划。宁浩是有不可磨灭的功劳,但西凤帝忌惮宁氏当年的事重演,有意要削弱宁浩的兵权,只是苦无计谋。凤云殊再怎么挣扎,皇后事在先,自有史官后世记载,他是怎么蹦跶都蹦跶不出幺蛾子的,眼看着皇位无望,只有他和宁浩不死心,西凤帝心里跟明镜似的。 西凤帝有多宠爱太子,有多偏袒太子,就有多厌恶大皇子,碍于他一半流着宁氏的血,才不得不让他继续当他的皇子,平日里对这位儿子却是不怎么待见。可想而知凤云殊心中对这位皇弟的憎恨有多强烈,偏面上一副兄友弟恭,处处维护。若说凤衍先前那副骄纵是装出来的,凤云殊却以为是真的,也纵容着他胡闹下去,甚至早些年不惜将错揽上身,为替脱罪,为的什么他心中清楚。凤衍若为扶不起的阿斗,皇位继承还有何人选?十一皇子年幼,也就贤王会借助太后的势力东山再起?可即便如此,太后已去,残留的势力还剩多少? “殿下言重了,老夫早已退出朝堂,皇上也时难再需老夫,不过是念在老夫劳苦功高上还留着老夫,给老夫一份薄面,也许不日让老夫归隐乡野也未可,老夫又何得何能再助殿下,再碍皇上的眼?”此话进退有度,又隐含酸意,似是抱怨自从朝堂上多了近些年来颇得圣宠的弄臣在玩弄权术,害他失去皇帝的宠信,又似暗讽西凤帝对他的刻薄。他一向心思深沉,从不显山露水,即是功勋尊荣都不放在眼里,不卑不亢。本以他之卓迹定当得太师之位,又怎会是现下的镇国公,与司相端得平手呢?这根刺,凤衍不信在兰渊的心中没有。他要的就是兰渊的不甘心。 “恩师,您大恩凤衍从未一刻遗忘,当得一日必报,那时且以无上尊荣迎娶兰府小姐,他日所生之子继承大统,也必奉恩师为国师,兰氏一族名流千史。”双膝跪地,叩了个大礼。他一个太子,天下能得他跪的唯独皇帝,兰渊却有如此大恩,不是诚意十足又是什么?!他既口口声声称恩师,是要兰渊继续当他的军师,为他谋划。他也许以他能给之最。这份诚意足以诱人,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抵挡。西凤帝不能给的,他凤衍能承诺,只为保住这个皇位。 兰渊颔首不语,受了他这一礼。这只老狐狸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凤衍的诚意他信,凤衍的话他也信,但未免谨慎,他还需试探一番。 凤衍看出兰渊的顾虑,并不急迫,有时想要获得别人的支持和辅佐,是要付出行动和真诚的,时间和能力能证明。 “殿下且将计谋说与老夫一听,老夫可替殿下斟酌一下是否可行。”兰渊思虑良久道。他意思婉转,既不答应,又不拒绝,届时真出了事他可全然脱身,当真算无遗策。 红烛在轩窗上轻然跃动,帘下促膝翻飞中晃动着娓娓道来的人影 “哐当。”突然巨大的破门声响彻整个寻芳阁,十几个壮硕的打手一字排开,紧临着打手身后从容出现的却是一身风华绝代的杜丽娘,那一件妖娆的红衣当真衬得寻芳阁无人能及。都说阙仙楼楼主貌比天仙,却是极少人得见过真容,只那件标志性的红衣绯靡的人眼花缭乱,今才能有幸借着寻芳阁攀得芳容,莫不啧啧赞叹,天底下除了皇室,竟也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人,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天爷也太偏心此人了,给了她财富,又给了她美貌,偏偏还有那令多少世间男人垂涎的风情啊! 此时哪还有人有这个闲心去听瑶台上还有什么表演,那些个女子哪一个有眼前这个女人美呢。男人的眼睛是最诚实的,他们只会看自己认为好看的物什。当然,也有眼拙猜不出此女是谁的,不由的纷纷交头接耳探讨起来,场面堪比选美大赛还要热闹。 杜丽娘就那么一站,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崇拜者就有无数。只碍于她身侧围着一圈彪型大汉,一个个体格有两人大小,他们哪里还敢真的上前去搭讪自己的女神,唯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能得到女神的青睐。但女神此刻恐怕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眼神冷冽异常,周身都被冰霜覆盖,扬了扬手,还不待荀子墨赶出来,已经招手将随从手中架着的许珊丢向了万花厅。壮汉手重,得了示意也不知怜香惜玉,就这么像丢抹布一样将许珊随意丢向了前面。而离许珊最近的一桌客人就倒霉了,哪想到会有这茬,不及避开,一个大活人就砸在自己身上,连带着他们也被带倒,力度之大可想而知。许珊被这么一砸,连带着桌椅都被砸坏了。声音之大可想摔得并不轻,许珊捂着胸口吐了几口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就这么躺倒在两个大男人身上。两个男人被许珊重压之下也是摔得不轻,捂着身体的疼痛推开了许珊,想要站起来理论。 杜丽娘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甚是不屑。两个大男人竟然就被这一眼给吓住了,对杜丽娘能轻易捏死他们的能力甚是清楚,虽然他们在城中也是个员外,但比起皇城之下有的是有背景的人可不敢随意得罪,否则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身侧则跟着只毛茸茸的小宠物,怎么看怎么在气势上不搭,不过那小宠物墨绿色的瞳眸闪着森森寒气,令人望而生畏,恍如谁敢靠近它就势要扑上去将人撕碎。小宠物巡视了一圈,不知在找什么,当触到朝夕时明显抖了抖身子,昂着狐狸头,吐着舌头,若非它所做表情不能与人类比,现下看到的该是它高兴的咧着嘴笑,恨不能扑到朝夕身上摇两尾巴。 杜丽娘对这只畜生甚是无奈,早知就不该带出来,免得给她丢人,给敌人助威。杜丽娘揣了白羽一脚,将它狠狠踢到身后,别来给她碍眼。 相比起楼上包厢里的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不过比起杜丽娘的声势浩大,那些人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此刻就算楼下闹得天翻地覆都不关他们的事,自有官府衙门会处理,否则不仅会给自己惹得一身腥,也太掉价了。 “荀子墨,你这是什么意思,派个女人到我店中意欲为何,我这又有什么可被你惦记的?还是你派了个眼线来阻我一阻?你若非以为老娘今日不来砸你场子是太看得起你不成?你既使出如此阴险手段,那就休怪我无情,三月之期作废,今日老娘就要收了这寻芳阁,看你能耐我何?!”杜丽娘朝两侧各使眼色,被她遣来的打手迅速包围寻芳阁,凶神恶煞,见人便是要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寻芳不问 荀子墨见此神色一凛,杜丽娘既说得出自也做得到,她不惧这城中的商贾贵胄,她自有自己的能力,况且她多的是钱,可他这寻芳阁可经不起她的折腾。 “杜婆娘,你要收走这寻芳阁我没意见,但你得让我心服口服。”荀子墨被激怒,傲然冷笑道。 朝夕看他眼色心知要出事,待来不及拉住他,荀子墨已脱口而出。这话无疑合了杜丽娘的意,眼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来是有备而来。 身后訾夙默然不语,全然是看好戏的津津乐道,连椅位都摆好,菩桃挑了茶水端站其后,桌前也摆上了果盘和瓜子,眉羽间皆是你打你的,我看我的欠打模样,实在有够可恨。 杜丽娘不咸不淡笑道:“好,早知你这般不服输,老娘就让你继续当这跳梁小丑,你要比不是,我今日就出三人与你比,看你还有何不服。”杜丽娘说罢,拍了拍手掌,身后随侍步出两位容貌艳丽不可逼视的女子。一着红衣,一着青衣,体态轻盈,不言不语,站着便是一股浑然天成的绝色。 女子步履生花,容颜覆雪,向着众人略一施礼,怀中凭空多出一把萧和一管竹笛。 “三局两胜,荀子墨你出人吧。”杜丽娘虽这般说,但她明显只出了两人,第三人是谁,俱不得知。 “杜婆娘你也未免太过自恃甚高,我荀子墨就算输也要输得光彩,不需你承让。你故意输我一局,凭的以为自己了不起?” 荀子墨一说,底下搬着板凳围坐着看好戏的众客这才恍然过来,原来杜丽娘故意只出了两个姑娘,若没姑娘比试,自然是荀子墨胜出,就算今日胜出日后也未免遭人口舌,这心计不为不深。甚至有人小声讨论起来,说杜丽娘太过嚣张,要荀子墨给她点颜色看看。但也有站在杜丽娘这边的,看好她有实力,两边俨然一副要拿出牌局,赌上一把的姿势。 朝夕一阵恶寒,满脸黑线,这掐架也掐的忒有水平忒有文化了。 “怎的这般吵闹,是为何事?”幽凉上空突显一道熟悉凉薄的声音,朝夕一惊,只见窗户半开,掩面正是个熟悉的身影。说话之人气势十足的皇室派头,连质问都显得淡定从容,外兼华贵气度。他的眼中明显有丝愠怒和厌恶,却是在一身雍容中被掩饰的极好。 他身侧侍从极有眼力的将雕花古门打开,他略略瞥了眼楼下,这才闲散走出。 今夜坐在楼内的莫不有些钱有些权的城中贵胄,自古便是官商勾结,那些个富甲哪个没有极锋的眼色,早就在男子说话那刻就惊觉,此时见男子出来,俱皆跪拜。满室一时只剩静默声和乌泱泱的人头。 不好,他怎么来了?!朝夕当下也是惊惧异常,好在她脸上唱戏时的浓妆还在,画得跟鬼一样,想必就算他亲爹来了都未必认得出。也好在她惊归惊,也早想到今夜会遇上些认识的人,心里准备是早做好的,只要不是那个人就万事大吉,再说按那人的人品应该是不会来这的。她受惊的小心肝微微妥了妥,跟着众人跪下道:“叩见大皇子。” “都起来吧,本宫私自出来,尔等如此这般是为要让父皇知道他又出了个不孝子吗?本宫不过是请舅舅来喝个花酒,尔等就权当并未看见。”他这番看似玩笑的话说出,底下气氛倒是好了不少,不似先前般凝肃,也是被大皇子的亲和感染,众人慢慢起身,退离开正中主侧的扶楼,让出一条道来。口中皆利索回道:“不敢不敢,草民微臣等皆未见过大皇子。”云云此话。他们中为官的多数是七品以下的小官,也有三四品的朝廷要员认出凤云殊的面容,像是宁浩c兰渊c司夜离等这种品阶较高的自是不屑来这种烟花之地,或有应酬实在难以推托的也会去些高档的青楼,比如是有些高雅的清倌呀之类能唱曲弹琴就行,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一则来烟花之地会影响他们清誉,二则伺候过他们的女人还能再去侍奉别人吗?便是真有人愿出更高的价,只为“她是谁的女人”过,难道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就能容忍?那么剩下的蝇头百姓和商人,又怎会有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室贵族,就算春之祭都是将百姓隔离开来的,只能远远观望沾染一下风采贵气。 “原来宁将军也来了,也莫怪宁将军寂寞,常年打战在外,宁家军军纪严明,不容有女子,既是军妓都没有,他早年夫人便离世,未免自己常年在外耽误了人家,竟是连侍妾都不曾听说。况且听闻宁将军与其妻伉俪情深,曾许诺绝不再娶。男人嘛,总要有个女人来纾解”如此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了。 尤自竖着耳朵听壁角听得起劲的朝夕,身后被一只手捏住衣领拉了回来,美人笑得妖孽众生,冷不叮撞上朝夕不怀好意的眼神瞥着自己,这人方才不也听得兴起,作何要拉她,莫非他听得她就听不得?见朝夕不高兴,美人在她额头弹了个爆栗,又将她拖离些只属于男人谈话女人不适合听的场地,好笑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这种事还害不害臊?”他也真是服了她,脸不红气不喘,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哪里是好人家养出的闺阁小姐,这和寻芳阁中见惯了风尘浊世的女子有何区别?! 朝夕可真是冤枉了,她知道古人历来思想守旧,尊崇的就是女子三纲五德,这和她思想上的观念完全不同。她就算失去了记忆,也是个新时代的女性,八卦男女之事甚是平常,人家既说得她怎么就听不得了?!他那表情怎就全然是副异样c厌恶,又带点讽刺的味道? “你不也在听。”朝夕磨牙恨恨道,挥开他的手。她一个激灵,恍然想起凤云殊先前的话,光顾着插科打诨,和訾夙斗嘴,竟是忘了凤云殊所谓的“舅舅”。 舅舅?他的舅舅不就是——她这个朝代的爹?! 朝夕被自己吓到了,幸好訾夙将她揪了回来,此刻她离那个正随着凤云殊身侧一步步走下的威严男子较远,她拿眼偷瞟去,一下又赶紧避开,深怕自己的视线会被人注意。当真是吓了个肝胆俱裂,完全不比见到司夜离差。 “大殿下既然在,还请为民女做主”杜丽娘将与寻芳阁的恩怨说了一遍,适时的添油加醋,说得自己完全是个被欺压的苦主,她又生得副好容颜,倾美绝艳的脸配上娇滴滴的哭泣,怎么都该是惹人疼惜。杜丽娘深谙男人的劣根性,该弱的时候绝不逞强,她利用了自己的优势,适时的抢到了先机,不明真相的合该站在她那边。 “殿下,您莫要听那杜婆娘胡说” 荀子墨待要再说,被人喝下,“大胆,在殿下面前也敢无礼?”说话的人正是宁浩,荀子墨被斥,只得不再做声。宁浩毕竟是位将军,他若要斥人,那种在军中喝令军人的铁血冷厄气场足以震慑所有人,若是胆子小的怕是腿都要打颤。荀子墨虽是江湖人士,也是见惯场面的,到底不能与杀伐血腥的战场相比,害怕是正常的,然能此番应对已算难得。聪明之人自懂得自保,不比在强者面前硬来,这个道理他深谙其中。 凤云殊不屑瞥了眼禀退一旁的荀子墨,冷然说道:“这么说确然是你有理,但寻芳阁要想继续在此地营生下去,又好似都各有难处,本宫既为皇子方不好偏袒与谁,你们比试一番也无不可,本宫就权当给你个面子,与宁侯c贤王均做个评委如何?”他话到此处,人群之后遥站在楼阶上的男子缓缓庸雅步下,那份华贵的衣饰和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闲适不正是贤王是谁?!只是,贤王虽一向是个富贵闲人,在朝中也是左右逢源,但并不曾听闻他与谁走得更近些,避嫌是自然,又则他手中毫无实权,想要攀附权贵的人自是不会找他。今夜见贤王与宁浩一派,到有些违和的感觉,也许是多心了,他们见面也不能代表什么,再说贤王真要有心拉拢他们,也不会轻易现身,给人捉住把柄。 梯阶处尽头的厢房打开一道裂缝,悄悄观测着楼下的一举一动。男子意兴阑珊,撑着下颌淡然掩唇轻语,“成邑,没想到这小小的寻芳阁就甚是热闹,倒是令本宫大开眼界,你到不用愁西凤无聊了,本宫对此也生了丝兴趣。据说后院的门被官兵堵住了,就派你去会会他们如何?”他似是半开玩笑半是当真,摇摆着折扇。 他一向就是这幅样子,有时看似玩笑却是认真,有时看似认真又是玩笑,实难捉摸他的性子,不过成邑跟随的久了也摸出些门路来,没有利益的事他从不会做,不会做的事即是玩笑。当下放松了绷紧的身子,笑道:“都在殿下的算计中,输赢又有什么意思。” “嗯你也学会滑头了。”男子默了一会,阴测测道。 成邑心中一凛,看来这马屁没拍对马腿。他的心思本就难测,性子又阴晴不定,猜忌颇深,甚少人能合他意,自己没说对是正常的,若说对才是不正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寻芳不问 另一边厢就不似这边的轻松氛围。凤衍与兰渊制定好计划,按照兰渊的指示是凤衍必须离开寻芳阁,其实原本他躲在京中就不是个办法,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试想一个被派去赈灾的太子不在路上是怎会回事?只是他这些年来实在将自己伪装的太好,未免西凤帝起疑,他这是几乎将自己都骗了进去。当然要想戏演的真实,有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置身其中,演到麻痹自己,就是最好的时机。凤衍无疑是个演戏的高手,自古以来没有皇帝喜欢自己的儿子在朝中拉帮结派,他们既是父子,又是君臣。身在皇家,父子之情是有,更多的却是君臣之礼。凤衍比之凤云殊更暗诸其道,他得承帝宠多年,深知西凤帝脾性,虽暗中也有穿插自己的人手,却都是些极为隐蔽的心腹,轻易不会出动。且在朝中能支持他的,思虑再三,眼下依是这个曾经教授过他的人最为熟悉,其余人都各怀鬼胎,轻易不会站到自己这边。 兰渊既让他走,总有走的道理。如今定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程,方等着他出去时抓个正着。他身边能知悉这些秘密的本就无几,没想到此人暗藏的眼线竟深。随着黔郡大部队前行的是与他长得极为相像的替身,在此前西凤帝早就派遣了好几波人先去提供物资银两之需,他担着皇室的名头仅是走个过场,这份赈灾的功劳就有了。为保他安全,除去几名朝廷要员,自也派了五千御林军跟随,有四千则是去前线助援,一千是随着凤衍将剩下的物资和银两运去的。其中,朝廷统共派了七员五品以上的官员供他差遣调派。文官三人,分别属正副三品;武官四人,分三人属正副四五品,又以一人达副二品。凤衍的分配分别为正副文武官员两人一批前往,分两次,这样物资和银两就能前后交接上,到他这里又为三个朝廷命官跟着,他身份尊贵,跟的两人是副四品的文武官和一位正三品的文官,只要不交谈,就不会戳穿。他们往日在朝堂上虽常碰面,但碍于身份与凤衍交谈的机会寥寥可数,就算素日听闻过他上朝发表朝见的,私底下只要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都不会去打扰他,简单的交谈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除非是紧要的情况诉禀,那样才有可能穿帮。可谓能得知他不在随行队伍的人少之又少,这个人究竟是谁? 凤衍此刻无心再去理会这些,这个人既然知道他没有随行,如果在这里没有守到他,下一步估计就是要在朝官面前戳穿他了。思及这层,凤衍深觉自己今夜定要安然返回随邑,否则不用他计划,西凤帝就会先废了他。而兰渊也必须在众人发现前离开,若被看到他们一起,不用猜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届时就算狡辩都再无人会信。 “老师,要不我们再等上一等,他们不会彻夜守在门口的,又或者我们趁着花魁结束时随着人潮从前门出,未必就有人能注意到我们。”就是花魁赛不知何时才结束啊。 “小七,你看你有把握赢他们吗?”荀子墨奔下后台,拉住正要盾走的朝夕。他挑了扇儿和楼中稍显出色的女子,最后也是实在选不出来,只得问问她。 朝夕想都不想拒绝道:“荀子墨,你没看见他们两个站在瑶台上那个气势,一看就是稳操胜券的,你就是找再多的人都未必能与之较量一二,又何必自取其辱。我没那个本事,我是有些小聪明,但那都是些哗众取宠的小手段,碰到高手立马露馅。你也真是,与杜丽娘置那个气,岂不白白给她添了美名,全了她的心思?”朝夕真想好好敲敲他的头,你丫是怎么想的,这不是光着屁股让人家打嘛。真怀疑他是不是内奸,还是看上人家美色了,这么蠢的事只有他会做,他要蠢就自己蠢,别拉着她,平白拉低了她的智商。 “宁小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荀子墨咬牙切齿道,懒得和她多说浪费时间,转而恶狠狠瞪她两眼。就知道她是个养不乖的白眼狼,出了事溜得比狗还快。 “别说我不厚道,他们心底可都认为你会输,就我看好你,所以你要争口气知道不,怎么都要给我赢下那个杜丽娘,别让她小看了你。我在精神上支持你,精神上,哈哈。”掐架什么的她最在行。 朝夕作了个鬼脸,在訾夙没发现她时,背着他偷偷溜去了后门。她可不想再留在那里,自己一个大活人目标太大,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她直觉这阿爹可不比司夜离不管她,那毕竟还是他的亲闺女,真要闹出点笑话让他脸上不好看,她一个没丈夫疼又没爹依靠的人估计往后日子更难过。这为了以后考虑,她思虑再三,小命还是比热闹重要。这再一比,带着訾夙逃命也实为不妥,首先他在这里不熟,定是要跟着她开溜的,再者他还带了个拖油瓶菩桃,訾夙是有武功,但关键时刻武功最用不上,用了目标更明显。这么一计较,她就将訾夙果断抛弃了。 訾夙美人,你就在这看热闹吧,看我对你多好,把我无福消受的好戏都让给了你,你别太谢我,改天我再找你玩哈。 这番心里安慰完成,她还真是没有任何包袱的溜之大吉。当然,对于满大厅的人目标只在杜丽娘带来的两名艳丽琴姬身上,谁还有功夫来关注她这么个不起眼的人。 她先前来过一两次后院,对于后院的建造格局虽不甚熟悉,但大体的门方位还是明白些的,就是具体怎么过去有点搞不清,谁让她是个路盲。越走下去越觉今晚的后院透着古怪,安静的令人毛骨悚然,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按理说所有人即便是在前院观看热闹,阁中的女眷也都在前面准备比赛事宜,后院的哑叔应该不会随意走开,怎的也不见哑叔的踪影? 一路胆战心惊走着,猛然路边晃动的小林中闪出一只白色的怪物,全身毛茸茸,速度极快,几乎在她来不及惊叫时已一把扑向了她,将她扑了个狗吃屎。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磕在凹凸的小石子上,也让她从疼痛中看清了面前的怪物是什么。这不正是杜丽娘养的那只宠物狗吗?哦,不,是狐狸。小狐狸竖着尖尖耳朵,全身通体雪白,毛发细长,就像一团毛球,真是非常可爱,只要它不露出犀利凶狠的目光,就是只无害的小宠物,比如现在。当然在朝夕面前,白羽就是只摇头摆尾的小可爱,连扑她的力气都极小,这不看到朝夕皱眉,白羽自责的将脚蹄子从她身上撤下,眼巴巴瞅着她看。白羽可不是对谁都扑的,它扑完全是喜欢对方,只想冲到对方怀里好好求安慰求抚摸,若是换了别人,直接就是一蹄子将人踢过去了。 朝夕显然并不认为白羽是喜欢自己,惊慌的揉着后背,边退边计量着,杜丽娘真是够狠的,她又没给她搅局,她都还不愿放过她,特意派了白羽来堵截自己。说起来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这是何必呢?何必呢!咧嘴冲着白羽干笑着,“白羽大爷,你饿不,小的带你去吃东西如何?”用美食诱惑,攻敌先攻胃。虽然她也不知白羽能不能听懂她的话。 不过白羽显然是听懂了,若非自己是只动物,白羽怕是要满头黑线,你才大爷的,笑得一副阴险狡诈人畜无害的样子,深怕谁不知你心里有几道花花肠子。白羽傲娇的不理她,对于这个人它先前不过是以动物的直觉有好感,方才才在她出来时偷偷尾随着,旦看她言行举止与那人又不相像,可那个狡诈腹黑警惕的模样似乎又全然是那个样子,令它无法抑制的想要靠近。那个人也是这般,时有深沉的无法捉摸,时有单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时有无辜之下暗藏的狠厉,时有毒辣中比世人都难能的良善。 “老师,你我分开走,这条小路林木山石众多,就算被发现,也能在林石中避开眼线,是唯一有机会潜出去的地方。”男子身着玄色斗篷,夜色暗笼,几将他融为一体。身侧另一人漠然不语,两人今夜为方便都不曾带仆人,如今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好的是单独行动利于逃脱,不好的是真要出事没有援兵相助。其实,说起来能将他们都算计在其中,有这份城府的人当真没几个,但有这种胆色敢将自己不惜暴露出来都要斗得你死我活的人眼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人,他是想说这人聪明还是愚笨?明明有个手握重兵,占据了得天独厚好处又善于谋划的表舅,却怎的每次都会被他打成一副烂牌?他自以为在前厅守候,后院又有段晏的人,逼得他们无处可去,只能铤而走险从前门趁着人多时混出,正好被他的人来个人赃并获,当场抓住,届时想抵赖都不行,可他又怎算不到自己与他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论阴险智谋又怎会在他之下? 月下树影婆娑,女子半蹲着与不远处的小半只人大的狐狸两两对视,说到兴起处手舞足蹈,然而她对面的狐狸甚是高傲,都不为她那搞笑的举止所动。而他们恰是堵住了去往林石的路,却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寻芳不问 男子凤眸略眯,眼底有着嗜血的冷意,与后者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退开了一步,避在树叶后。这个时候不宜太过吵闹,对付一个女人只需一人即可。可他们显然不将视为劲敌的白羽放在眼中,却是锐利的狐狸眼顿时惊觉掠向他们,然而为时已晚。男子从空中跃下,手下掌风不改,疾风迎面,扫向女子后脑勺。若他这一掌得逞,女子不死也是半残。掌力已是下了十成十,快到几已分不清他是从哪个方向而来。他这么做是为不让女子有时间叫出声,故而不留一丝余地,想要无声无息的杀了女子。 他这一掌快,比他更快的是一团肉球迎空撞了上去。只见黑暗中比光之更亮的白狐用它那团并不比人强壮的躯体硬生生将一个大男人撞跌在地。小狐狸随之跌下,漂亮的狐狸毛上落下零星的点点血渍,比之男人的惨痛却真心不算什么。若非它有伤在身,男人那武功根本伤不到它分毫,之所以用躯体去挡使自己被迫受伤,全然是男人出手太快是它未所及的。那个笨女人还后知后觉的睁着大眼,活像见鬼了般盯着摔在地上的男子,全然是不知自己方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被只畜生破坏,恶狠狠捂着被撞痛的腹部,警惕的观察着这一人一只。白羽见势挡在朝夕面前,未免男人再出手。它虽是知自己刚才那一撞迫使男人不敢轻举妄动,但依是戒备的一只蹄子趋前一只蹄子趋后,做好迎战的准备。白羽哪里知晓这两人的恩怨,自是不知男人为何要突然冒出来杀朝夕。朝夕却是在看清了男人的容貌时差点没跳起来,这也是她先前为何盯着他活见了鬼般,也幸好她脸皮够厚,脸上的浓妆够艳,底气够足,才敢与他对视。 今日这荀子墨也算是够面子了,凤都两大最具权势的皇子都来了,真得告诉荀子墨,这寻芳阁可谓蓬荜生辉,往后说出去看不把寻芳阁的门槛都给踩烂了。 凤衍本是做贼心虚,被朝夕一副老熟人的架势盯着,心里不免怀疑她是否认出了自己,原是要杀她的想法迟疑了一瞬。便是这一瞬,不知是否被守在后门的御林军听到,段晏带领着一队人破门而入,另一队人继续守着门口。 官兵大肆围剿进门那刻,凤衍心知不妙,放弃了从这边走的捷径,那样会和御林军正面遇上。一眨眼,人已不见。留下朝夕和白羽。 “你们从这边搜,你们从这边搜”段晏训练有素的发号施令。 糟糕,这是官兵整齐统一的声响。他们来干嘛?这个问题尚没想通,麻烦的是但凡被他们抓到,你一个浓妆艳抹的人大半夜在后院装神弄鬼肯定是会被抓起来的,这抓了她的身份也就再瞒不住。她也真是够倒霉的,这跑路不成功,偏偏还要遇到一堆认识她的人,未免被抓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罢。这寻芳阁别的没有,房间多的是,她就不信他们会搜房。 “主子,他们来了。”男子无一丝温度说道。 “没事,你先去追他们,别让他们有机会逃出去。”说话之人语气更冷。 他们本是要尾随着凤衍他们,既无意露面,便等他们真要从林石中出去再加以阻拦,故而迟了那么一刻,也就错过了方才凤衍杀朝夕的好戏。现下赶到时段晏正带了人冲进寻芳阁,官兵训练迅疾,寻人速度更是惊人,不下便已来到他这边。他本是戴着银制面具,没什么好怕的,但未免他们见他举动诡异越加会注意到他,遒劲修长的指腹触到面具边沿,将面具从脸上扯下,露出一张绝世倾颜,神色冷漠,一贯的淡然如斯。他站的位置其实靠近厢房,光束被南边的前厅挡住,后又种了一棵硕大的菩提在院中,他笼在菩提下完全不会成为显眼的目标。此时随意的走动已是不适,他也自认为若非实在需要避上一避,跃上树顶是为个不错的办法。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当真是贴切。 官兵分散开两人一波,密集的搜寻可疑人物。朝夕避开了几波,离她不远处又有两人,她此时已到了姑娘们居住的厢房,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正待她靠近厢房时,月色朦胧下仿佛有个人影一晃而动,她方要收势,脚下跑得太快,步伐不稳已朝着那人扑了过去。心里暗叫不好,官兵也发现了她的踪迹。原是她踢到了旁边摆放的花盆,惊动了他们。 “什么人?”他们这一叫喊把附近的官兵都惊动了,都随着声音往厢房这边靠近。 男人原想走,没想到会被朝夕摔倒时扑到了身上,她此刻抱着他大腿,拖延了他的时间。他踢了踢脚,将她甩开。朝夕再次摔在地上,膝盖一阵疼痛掌心也隐有刺痛,许是磕到小石子磨破了。朝夕先是想让这个男人替她做个掩护,转念一想,她摔倒时他连搀一下都无,又将她踹开,想必是个绝情的人,未必会听从她的话。若想人救她,不如先自救。她一向都不是那种软弱的人,再说人家凭什么要帮自己,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免费的午餐,她自己都不是个善男信女。 缓了缓膝盖的疼痛,官兵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待她爬起正要离开时,手腕一痛,猛地一个转身,她的后背撞上雕花木质的窗棂,疼得她龇牙。下一刻,却是温润的略带凉意的触感紧密贴覆在她脸上,准确的说是她两片唇瓣上。那种柔软的感觉像是一团火瞬间将她两颊烧红,脑子哄的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念头,怎么了?余下都是空白。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她能闻出对方身上浅淡的白檀香,若有似无的挑动着她敏感的神经。为何她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隐在黑暗中,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而男人估计也不会认出她浓妆背后真实的脸。 他们这是在干嘛?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被人强吻了。嘎?她堂堂相国夫人被人强吻了?一时思绪飞乱,恼怒下就要去推那人,打她是打不过的,先将人推开再说,然后是杀是剐就要看自己心情了,她恶狠狠想。 “不想死就别动。”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话罢,果看朝夕不再乱动,古人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也同样说过英雄不吃眼前亏。她虽非英雄,可也不想死,死也是很痛的,她怕痛。说是吻,不如说只是唇贴着唇,她何至于作出一副恶心的要死的表情。男人嫌恶的鄙视着朝夕。 厄,这人还能一边接吻一边说话?这吻技也忒高了吧! 这时官兵正好在他们身后,朝夕眼风瞟到也紧张的要死,男人似是感受到她的紧张,手臂一圈,将她抱在怀中,丝毫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他手臂结实,力度恰好,又不会箍痛她,反是从彼此衣料传来各自的体温,有那么种说不出的暧昧。看来此人和自己的目的或许是一样的。在官兵开口询问前,略带酒意的笑道,他先前喝过几盅酒,也确然是有酒味,“小美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在这里伺候爷吗?可你这身衣服还真是碍事,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爷来?”他声线沙哑,带有挑逗的话听来颇为旖旎,说罢就要去扯朝夕的衣服。 朝夕暗叫不妙,这个登徒子哪里是要帮自己,亏她还以为他是大发善心了。待她正要去抓紧衣襟时,听得身后的官兵了然对队友道:“原来是个酒鬼,还真是亟不可待。”随后又听得其队友道:“走,别扫了人家的兴。”其余官兵听了也知情识趣,不再为难他们。 朝夕此刻知晓了男人方才是在逗她,趁着官兵未撤完,量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心思一计,对着男人覆在自己唇瓣上的唇恶狠狠咬下,让你叫我小美人,让你挑衅我,看我怎么伺候你?!不过她也挺佩服的,她这副鬼样亏他还能下得去嘴,看在自己也不吃亏的份上,她暂且就不杀他了。她如是想,男子的眼眸却明显沉黯,恍如隐藏着暴风,要将她撕碎。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客气和温柔,直接将她甩出去,掼落在地,头也不回的离去。 朝夕揉着再次被摔疼的身体,看着男子一身风华被隐匿在暗夜中,臂弯在半空中滑动,她虽看不甚太清,但能明显猜出他定是用衣袖在嫌恶的揩拭被她咬过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的口水。其实她也不想的,但没办法,她要咬他就一定会留下一点,他要有洁癖就别碰她呀,活该!朝夕心中大爽,即便连这人的面容都未看清,即便明知不该,心底却有种感觉,并不排斥这个人。这种感觉虽怪异,却甚是奇妙,隐隐有好奇,想知道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这毕竟是她的初吻,就这么无缘无故被个陌生人夺去了,总归是有那么点介意的。其实真看到知道了那人的长相和身份,也许她也不能怎样,也不会背着司夜离出轨。虽然她的丈夫视她如空气,虽然她是新时代的女性,有权选择自己的幸福,也根本不会受这里的规条约束,但正为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对于一夫一妻,对于对婚姻的忠诚有着莫名的遵守。她认起死理来是非常可怕的,她或许会碰到喜欢的人,也或许能如当初决定的坚持下去,不对这个世界的人动情,毕竟她总归想要回去,但有时感情这个东西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能做的,就是像个苦行僧般坚持信念,坚持自己已然结婚,方能守住自己的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寻芳不问 夜已西行,月色正融。 耳畔烟袅笛音方歇,犹似未散去。众人屏息凝神聆听着缥缈弦乐,恍然不觉时日,都道堪比天乐,哪还有人能比之。人群中有人却是有幸听过比之更为仙乐之人,只是那人不再得,也便不再开口反驳。 众人尚沉浸在笛乐中久久回味,这边琴音已起。瑶台上女子飘然的舞步冉冉升起,一个旋踢一个下腰,又是别有一番风味,全然入到另一种境界。柔软的身段在绣衣下玲珑旋转,好似一团火凤在空中舞动,又好似一团烟火猛然盛开又卒然跌下,揪得人心都跟着跌宕起伏。这舞是真心精彩,每一次的旋动都似恍然是在绽放最绚丽的生命,看似跌宕过后又是更激烈的旋动,仿佛怎么跳动都不够将舞姿发挥至极致,却又已然是淋漓尽致。 扇儿想赢这场比赛,任何一个普通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在用生命用全部的力量去捍卫这场尊严。在场的人都怕她一个转弯会跌落,她一个瘦弱无骨的女子怎的会有这般爆发力,她的身体又怎么承受得住这自虐的舞步,每一个下腰都几乎将自己生生折曲,要练成这样得要有多少年的功力,才能柔软成这般?看着都觉得疼。 然而在众人替她心疼时,她也就真的折然而下。在一个猛烈的旋弯后,淬然跌落,从空中翻滚坠地,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嘭然的一声巨响。 扇儿闷哼一声,疼的几已不能动弹。 荀子墨见状立刻招了人跃上瑶台,将扇儿扶起,询问道:“怎么样,可是伤到哪里?” 扇儿缓了好一阵方才缓过神,疼的龇牙,“脚好像扭了,动不了。”她身上本就有伤,此话已是耗了她极大的心力,话罢再开不了口,虚软的靠在荀子墨身上。荀子墨将她扶到一边藤椅上,让她靠着,拂袖替她检查伤势。 台下将此情此景全然看在眼里的杜丽娘冷冷哼道:“荀子墨,看来是天要亡你,你现在还能怪得了谁?”她最厌烦他这副对谁都好的模样,连带着一丝耐心都失去,真想看看他痛苦的样子。 荀子墨懒得理会杜丽娘的冷嘲热讽,查了下扇儿的脚踝,她是伤到了筋骨,虽非骨折那么严重,却也是骨裂,若非好好调理,将来怕是要留下病根。他又查了她的伤势,她伤势未愈,眼下是再次伤了心肺,莫怪她会疼成那样,不过是她不懂医理才会以为自己没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完成这场舞,否则”扇儿满心歉疚道。 “别说了,没有什么比你身体最重要,我扶你去休息,什么都别想,其余的事我来处理。”荀子墨向凤云殊告退,凤云殊摆摆手,让他先去安置扇儿。 这本是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荀子墨会输是必然,没想到他竟输的这般惨烈,不需评比已见分晓。而他,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朝夕随后又折返而回,听着笛音渺渺指间不觉悠然兴起,她已许久都不曾吹过一曲,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痒了。她是个音痴,对同样琴技高超的人甚为赞赏。 待她再次混入人群时,没想到内堂却早被官兵包围。众宾客全围聚在花厅内,有些胆小的脸色泛白,有些则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什么,朝夕听不清,从他们嘴型来判断大体不过是问发生了何事,众人都不知。到是段晏先给凤景行和凤云殊行礼,禀明此行目的,让他们莫要惊慌。然他这一说,众人更是惊慌,彼此面面相觑,深怕这刺客就藏匿在同伙中。 “你去哪里了?”荀子墨气愤的将朝夕拖过来,质问道。他都要翻天了,她还有心思瞎晃。朝夕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觉实在不知如何说,再说那件事她一个姑娘说出来也不太好。偷眼瞟去,白羽却不在杜丽娘身边,她思来想去也想通了些事,白羽是为她而受伤的,也不知它伤的怎样,这么多官兵围着它能去哪里?说起来,她梭巡了一圈也没见到訾夙美人,他又去哪里了?不会去找她了吧。心中担忧,全然未听瑶台上的贵胄在说着什么。 “段统领,容本王说一句,今夜来这寻芳阁宾客众多,且之又杂。别说未必就在其中,就算当真藏匿其中,就真能找到?”贤王不咸不淡冷声质问。他端坐高位,自有股不怒自威的皇家威仪,平日里实难看出,现下需要人镇定人心时到是展现的恰如其分,也赢得了人心。 “贤王言之有理,段统领既无刺客的画像,又怎知刺客的容貌?这般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平白坏了段统领的名声,若要有人掺本到皇上面前,段统领也不太好交代,不是?”说话的是坐在凤景行隔壁的宁浩,他说话婉转,却是将其中利弊都说与了段晏听,段晏岂会不明白,但他心中也明白,有些事必须要做。 “这样,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且让这楼中的楼主带着你巡查,这也方便你不是?”一直不曾说话的凤云殊建议道。段晏代表的是西凤帝,他手中的御林军又都是听他指挥,他们就算身为皇室之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所指之人自是荀子墨,荀子墨也心领神会,未免官兵大肆搜寻引起慌乱,这样安静有规模的寻找既不伤和气又对皇帝也有交代。 段晏思量再三也同意了凤云殊的建议,荀子墨点头哈腰为段晏带路,杜丽娘甚是鄙视他这番虚伪,对他也越发讨厌。 段晏道:“那就委屈殿下和王爷在阁中再多待片刻再走,劳烦宁将军替微臣在这阁中看守着,切莫让一人进出。” “这是自然。”宁浩欣然应下,言语中全是看好戏的轻蔑,却又隐藏的极好,令人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的不敬。 “这么着吧,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段统领同意。”凤景行端起茶盏,用盖沿抚开漂浮在上的叶沫,呷了口茶,润润喉,仿似真在等段晏的回应,又仿似是在拿捏这件事的可行性。段晏见他踌躇,当真是以为什么难行的事,待到凤景行说是派个人去家中取顶软轿时,段晏没什么刁难的就放行了。凤景行原是要在这寻芳阁中挑个头牌过夜的,他一个被废弃的王爷,名声固然对皇室重要,但比起皇子来算不得什么,所以言行举止上没那么苛刻。被段晏搅了局后他自是没了这个兴致,那么先前得令回府的轿夫自然要有人去通报方回来。段晏是见过凤景行身边的这位侍从的,凤景行是聪明人,自不会在他眼皮底下出什么花招,否则无疑就是招认了自己与刺客有关。 官兵挨个挨个盘查,粗暴迅速。朝夕被查到时,心里不免有些担忧,面上却是一派镇定,老实回答他们的盘问,问的并不仔细,无非是些简单的问题。待她松口气,以为躲过时,那粗矮的官兵却是厉声让她去把这花花绿绿的妆容洗了。洗了不是露陷了?朝夕是怎么都挪不动脚,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官兵可不是她几句话就好糊弄的,方要粗声开口说她,朝夕老实求饶道:“行,行,您老别生气,小的这就去洗。”她是这么想的,与其被他们揭露自己的身份,还不如她自己揭露,她阿爹要是看到她,气是铁定要生的,但未免面子上挂不住,至少不会当场揭穿她。否则闹开去,待到她阿爹震惊的跳脚时,就是想包都包不住了。权衡利弊,她选了种对自己有利的,她是个实在人,在没有必胜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做鱼死网破的事,她情愿虚与委蛇。她一贯的思维是,留得江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情势斗转急变,从朝夕的角度望去,荀子墨似乎是带着段晏他们来到了二楼南侧的厢房。那里先前在比赛时窗檐还开了条缝,半掩的窗棂里能依稀看到坐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身侧立了几个随从,仿佛是早前刁难的那个男子,看不甚清楚。此时,荀子墨敲响了门帘,从内侧半开扇门,迎面一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段晏在前,荀子墨在后,段晏被人迎了进去,余下众人则被无情关在门外,连屋中主人的面容都未见着。众官兵怕自己的头领有危险,遂要破门冲进去时,段晏赫然制止他们的举动,只让他们等着。片刻时间,待他再出来时,脸上却是异常凝重,吩咐官兵不要进去打扰。无人知晓发生了何事,唯能从段晏脸上的表情辨认一二,这间房中的人恐是比凤云殊还要尊贵?那会是何人?若真是能让段晏都为之变色的人,怎么凤云殊等人却一派镇定的坐着喝茶,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的表情? 又搜寻了一阵,凤景行的人回来向他回禀,来时带了个府中的小厮,说是府中的姬妾有事要说与他。待禀完,凤景行又让侍从送他出去,这边官兵密集,他们是见过凤景行随从的,但府中的小厮眼生,怕被刁难。侍从很是尽责,又替凤景行将轿夫都张罗着等在楼外。 凤景行似是等的不耐烦了,招人找来了段晏,说他要回府。段晏自是不敢拦他,他身边跟着几个侍从一同离去,待要走出寻芳阁时,被段晏唤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寻芳不问 “王爷且慢,微臣还需再仔细看过您身边的侍从。”他这么说顿时惹恼了凤景行。 随后而来的凤云殊也是冷笑道:“段统领虽是父皇的人,但皇叔毕竟是王爷,父皇的亲兄弟,孰轻孰重还请段统领分辨清楚,莫非段统领是怀疑皇叔的人?” 若是常人被凤云殊这般威吓自是额上冒冷汗,可那毕竟是段晏,手握御林军保卫皇城的统领,他年纪不大,见过的场面并不比他们少,若是胆怯,也不配深得西凤帝信任,也不配在这个位置上独占多年依然无法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他的府衙中更是无人能插其手。有他在,凤都才能固若金汤,这等地位又岂是凤云殊这个不得帝宠的皇子区区几句话就能撼动的。 段晏是看出什么了?凤景行面上一派淡然,心里却在思索该如何对策。他略凝眉的举动加深了段晏的怀疑,不待凤景行阻止,已是一个一个亲自仔细盘查。 “段统领也看到了,本王的人没什么问题,可是放心让我们走了?”看段晏查不出,凤景行仿似松了口气,眼底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讥笑质问他。 他这般演戏不过是戏耍了他,段晏岂会看不出凤景行的故意,先前的紧张都是装出来的。段晏也不恼,他这样的人又在这样的职位,被王公世子玩弄嘲讽已是寻常,忍过去就好,无非做意气之斗,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段晏是沉稳老练的,这在别人看来也是高傲的,他不常与人亲近,对自己的下属也极为冷淡,这样的人是可怕的,这样的人会成为皇帝倚重信任的人是必然,因为那是把握在手中不会反伤的利剑。 “王爷请。”段晏做出恭请的姿势,这个动作与行大礼相似,既是放下了身段,又给足了对方面子,也算消了他先前对凤景行不敬的罪。凤景行见此无意刁难他,也懒得看他,度步上了轿辇。 辇架行了一段,到小巷处,他止住轿夫。只见六人抬的辇轿后露出两个人,头上戴着毡帽,低矮的帽檐将男子的容颜几近遮住。他许是从未做过这些事,额头上全是汗,脚步也略显虚浮。 “你们都先行回去吧,本王自个散会步,消消酒气,否则回府又该被念叨了。”他这么说着,已是假装全然不知的行出一段,为的就是给他们机会逃走。 毡帽下的男子揩了揩额上的汗,与众人一齐行了个礼,恭送着凤景行走远。他脚步不稳,与另一毡帽下的人快速离去。他不知这位素日不对盘的皇叔为何今日会帮他,他们平日的交集并不多,他却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虽并不曾说些什么,也决不会做出来帮他的举动。 另一人却非这般想,他的思虑或者说更深。早在寻芳阁时,他就已看出凤景行会和凤衍一齐出现绝非偶然,他们间或已达成某种协议,而他会助他们,却并非一定是凤衍知悉,以他对皇位的觊觎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机会的。凤景行背着凤衍又惠恩与他们,且做的这般明显,显然是有意要与他们联盟,他可真是物尽其用,一点好处都不放过。只是这位王爷,想要两边都拉拢可非那么容易,弄不好也是会引火上身的! 正如朝夕所猜,凤衍就是段晏所要找的人,而他早就随着凤景行逃了出去。凤景行的计谋当真是好,就在众人眼皮底下,谁都不会察觉,就算察觉也早就晚了。她几是看着凤衍在第二次随侍从出去时就大摇大摆走的,她当时有冲动想喊出来的,谁让凤衍罪了她,又差点将她打伤。她现下是没事,但这和凤衍的动机无关,那是她命大。她是个小气之人,睚眦必报。之所以会选择放了他,不过是后来凤景行的离去引起了混乱,那些不该先行说走的人在看到贤王要求放行时,自然也按捺不住想要离开的心情。再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待下去,他们的身心都要受不了这折磨,担心受怕,官兵一批一批粗鲁的抓着人问这问那,时间点滴过去,也不知何时有个尽头。来花楼本是件愉悦的事,没想到会让他们胆战心惊,就怕会无辜成为替罪羔羊,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早一刻离去,心里的担忧才会落下,心中的惊惧才能平息。 人心一旦涣散,不免会引起吵闹,哪怕是小范围的反抗,也解了朝夕的燃眉之急。官兵们早就派人去镇压,哪有闲功夫来管她一个弱女子是长啥样。 这正合朝夕心意,她就算再想报仇,也不会傻到去戳穿凤衍而暴露了自己。只是,她就算在后院,也听闻些近来朝上发生的事,也知晓黔郡的灾祸异常严重,皇帝特意派了凤衍去安抚,这才使凤衍复势,重获恩宠的机会。他又怎会傻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留在京中?这不是要自毁前程,陷自己为囹圄的白痴举动吗?反正他要这么做,她一定会举双手赞成,正好前仇旧恨一起报了。 段晏的人搜寻了几番,也明知是查不到了。段晏虽脸色铁青,仍是忍着送走了凤云殊一行人的嘲弄,方才收兵撤出寻芳阁。一场闹剧这才将将结束。 她是同情段晏的,面对这些个恶心的人,说起话来就跟个针扎进绵软的肉里,让人痛不欲生又找不到错处。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找些志同道合的人,纵横山野,饱览风光无限,江山多娇。入朝为官虽好,权利在手虽是世人所求,没有了自由的人,卑躬屈膝的活着又岂能快哉?没有经历过自由的人哪里懂得自由的快乐,在他们眼中怕是只有随意的操纵一个人的死活,才是他们快乐的事。她与他们不同,她的眼中对错分明,是非两边,爱憎清晰,虽也会对人阿谀奉承,但那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大是大非面前她绝不会善恶不分。这份初衷她会保留下去,不管前路多么坎坷,不管她能否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度。 她虽这么对自己要求,但在现实面前却不得不低头,立马就变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娘娘,姑奶奶,您就让我留下吧,我和荀子墨不熟,我只是他请来管事的,他付我工钱,我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她要么不无赖,无赖起来也绝对不是人,翻脸翻得比教科书都快,绝情起来比谁都狠辣。 荀子墨满脸黑线,她个白眼狼,她有难的时候是谁帮她的,虽然自己确然也没帮到什么。但一码归一码,他总是出了些力气的。她那时还说的好听,说好的要一起承担,说好的要同甘共苦呢?这女人,他真是悔的肠子都清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傍到了个有权人,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人家也把他当朋友呢?结果人家出卖他可真是出卖的毫不手软。 朝夕心想,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用来背后插刀的吗。放心吧,等她被杜丽娘留下了,她会再想办法将他弄进去的。 娘娘?杜丽娘咧了咧嘴,就差呸在她脸上了,亏她说得出来,这大不敬的罪想让她担,是想她被抓起来吗?这鬼丫头满脑子馊主意,留下她后患无穷,她才不会上她的当。 杜丽娘嫌恶的撇开朝夕的手,她手底下的两名随从也将她和荀子墨给扫地出门,朝夕被推倒在地,荀子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与那些个粗壮的随从硬碰硬,不免身上吃了好几拳,他轻功是不错,武功上就差些,随从虽不会武,但蛮力不小。其实练武之人最怕的不是碰上不要命的,而是碰上使蛮力的,因为你永远不知他下一招要出什么,没有套路可寻。 “滚,老娘不需要个吃白饭的,你这副身板跟个柴似的,就算想要陪客,也要看人家要不要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朝夕被杜丽娘的话呛了个满脸红,她看了看自己的胸,也正巧荀子墨同样望过来,她恶狠狠瞪着他,看什么看,她胸是小了点,但按现代来计算她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说不定以后会大呢,何至于他们一副都嫌弃的表情吗?她又不是靠胸吃饭的,她靠的是脑子,好不好! 话说,你现在还没靠到脑子吃饭好不好,你现在靠的是司夜离,靠的是这个身份,虽非重生异世投胎的是个富裕人家小姐,指不定在哪吃苦呢。说白了,你目前为止还是个米虫。 想到这层,朝夕顿时蔫了。 荀子墨自然也不肯轻易放弃,他嘴上是说愿赌服输,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换种身份留下啊。他对那人有承诺,不管那人是否还在世,承诺这种东西是伴着他自己生命长短的,除非死,否则誓死都要遵守,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杜婆娘,我不跟你抢寻芳阁,我只在这里当个打杂的。”荀子墨理直气壮说道。 杜丽娘像看个怪物般将荀子墨看住,掩嘴冷笑道:“你真当自己是谁,你说打杂老娘就让你打杂,你看我同不同意?!”她笑得风情万种,尚未走完的客人有几个索性又干脆蹙足来观看她,把今晚花去的钱补回来些也是好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昭华芳菲 杜丽娘轻蔑的看了荀子墨一眼,甚是厌恶的对随从道:“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他们两个混进来。”她那般嚣张狂妄的挑衅语气惹恼了荀子墨。荀子墨此人重情义讲原则,又能治病看人,又会“挣钱”养家,真是一把好手,在朝夕眼中堪称居家好男人,唯有脾气不怎么好。别人到是还好,就是碰上杜丽娘时总能自爆。掐架他又掐不过她,论势力他也比不过她,偏偏两人居然还能杠上,要说荀子墨的勇气,她还是佩服的。 待荀子墨正要反击杜丽娘时,随从又丢出来一人。那人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话都说不清楚,还是朝夕努力辨清的,她嘟囔着冲随从嚷道:“放开我,我要和公子在一起,你们别以为得到了寻芳阁就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破楼,谁稀罕。” 姑娘,谁给你的勇气在被他们打成猪头后还这么具有胆色?朝夕扭曲了脸,憋着笑意,看着叫嚣的许珊,这个女子真心不错。 杜丽娘无意为难楼中的众女子,她这寻芳阁要开下去,一时间也找不到这么多人。她放言在先,对他们先前跟过谁并不计较,往后只要归顺于她,听从她的命令就可继续留在楼中。她这么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杜丽娘接手寻芳阁可比任何人都强百倍,众人皆知她是阙仙楼的主人,她有的是钱将寻芳阁撑下去,也有的是势力将寻芳阁推上凤都第一花楼的位置,就看她的意愿。众人跟着她等于找到了个依靠的港湾,有杜丽娘在前当靠山,又还有谁会傻的要推拒?楼中女子个个都满心雀跃,面上碍于荀子墨方离开不好太过明显,否则显得太过薄情,可他们既是青楼女子本就薄情,命如蝼蚁,又谈何情义一说。就连被朝夕救下的扇儿姐妹都在杜丽娘强大的诱惑下听从了他们的话,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更甚。 “好一张利嘴,早知就该撕烂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杜丽娘鄙视的绕过他们,就要往里走。她步姿生花,摇曳中自有股说不出的韵味,是那种形容不出的风情,带点世故,带点成熟,也许那就是女人的魅力。 荀子墨的目光早随着杜丽娘走远,直勾勾望着人家远去的背影。朝夕差点就没一脚踹上他了,这人就不该夸,还说他是居家好男人呢,这好到人家身上去了。算了,她也懒得管他,撇下荀子墨,直追着杜丽娘嚷声道:“杜老板,想必你能做到今日的成就,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来为难我们吧?” 杜丽娘闻言,轻声冷斥道:“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改变主意,来听你一个骗吃骗喝的小丫头?我纵横江湖十数年,见多了你这样泼皮无赖耍诡计的,我奉劝你别再掺和这件事,与你无关。” “可我偏要掺和呢?”她固执的迎面回击,逼视着杜丽娘,不让对方看出自己有任何一丝动摇。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次机会,看你是非要不撞南墙心不死。”她撩眸含笑道:“今夜寻芳阁最豪华的厢房中有两间的客人并未走,你只要令一间的客人满意,你就可留下,如何?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想要在我寻芳阁立足必须得要有刮目的本事,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何值得我留下的本事。当然满意的表现有许多种,这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暗示她给了,战书她也下了,是否要接就全看她留下的决心有多大了。她绝不养无用之人,况且想要笼络住些达官贵客也确实是需要有能力谋略的女子。她不缺美貌的女子,最缺的就是像那人那般智谋无双的人。再者,贵宾厢中的男子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让那丫头去碰碰壁,她也好估摸出男子的脾性,也让那丫头吃点苦头。 烛花灼眼,迷离深邃中仿佛又听得那笑声,似戏谑似娇俏,也是这般不期然的闯入了她的视线。 “小美人,鄙人就说这小船压货会翻,看吧,这上好的丝绸可都泡汤了,啧啧,多可惜啊,看这面料可是价值不菲。”他一边赞叹一边戳着她的痛处。 那时她不过是个贩私的走卒,往来生意赚取的钱银不多,一次亏损怕是要影响往后的货款,继而往之就足以让她被拖欠的老板追债。南晋的丝绸华贵且便宜,就是路程遥远,走陆路通常需要半个月至一月,而走水路则快上许多。只是那时水运在各国间并不流行,风险担的也大,海上天气最是莫测,碰上风暴可能就是血本无归,多则搭上小命。有生意的地方自也有胆大的,有人会豁出命去赌,赌赢了赚上一笔丰厚的利润,至少一年都不用愁。海上有两三家专门替别人押运的漕运世家,生意虽是做了多年,但都有一致的规矩,行运前都必须签上生死状,且不保证货物的安全,他们能出的是航行的人力与船舶。那时的船靠的是人力,船体又小,容纳的物品和人员不足一吨。而她家逢巨变,想要勉力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已是艰难,更何况还要肩负巨额的外债。 她其实也是想赌上一赌,他们做生意拼的就是赌运。那时碰上他,他原是要搭乘他们的船去南晋,无非是船体本就小,他们的人几近将船舱都挤满,实难多出空位。她也是藏了私心的,这多一人就多一份重量,也多了份危险。 谁知那人言笑晏晏,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欠扁,听听他说什么,“这艘船华丽归华丽,就是不怎么牢固啊,你看这天吹东南风,那可是航海凶兆,指不定午后就会有风暴,小美人可要小心,鄙人是无福同你共游了。”他笑得轻佻,语尽不焉,看似点到即止的提醒,似是而非,谁又能猜出他话中的真假。 结果,被他一语成谶。风暴来的急而猛,半船的物品全被海水浸泡,幸好掌舵的副手熟悉路线,这才安全撤回,那也让她损失惨重。 那人佯装替她心疼似的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末了将她好不容易捞回的丝绸都散落在地,又状似无意的补了几脚,直至完全尽毁方才遂了他的意。他笑意深浓的望着她越渐惨白的脸,恨不能呕出几口血来。就是那副无害又偏偏狠毒的表情,让她多年后都清晰记得。 那样的一个人,那般鲜活的留在她生命中,纵使昙花一现,也深刻进她心底。 就为着这模糊的相似幻象,她毫无原则的破例给朝夕机会,要知道寻芳阁最忌有不明身份的外人潜入,那会有危险暴露他们的秘密。但她却令她想起了那人来。 让贵客满意?杜丽娘这模凌两可的暧昧话语是什么意思,她既非楼中的妓女,也断不可能出卖身体,还要怎样才能取悦人家? 思绪飞旋,她已瞬间想出对策,且再次果决的抛弃了荀子墨,反正他有许珊照看着,出不了什么事。杜丽娘既是给了她机会,守门的侍卫自然对她放行,否则她可不敢硬闯。再次回到寻芳阁,没有炫丽光芒的厅楼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黯淡萧沉,回归平静后反是让人心底虚空的厉害。桌上酒盏过处,原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恣意嬉笑着;瑶台霏纱靡靡,依是能听见珠铃声赤动旋转的舞步,以及那白皙的足踝勾动着坠纱,彷如都在眼前。 房中烛火偃息,只余数盏琉璃映照着绯色的曼纱,透着氤氲的朦胧。闹了一晚,姑娘们也都胆战心惊,早早睡下。鲜少有客人胆子大的留下,唤了女子作陪的。 朝夕瞄了瞄楼上的几间厢房,杜丽娘可真是放心,就这么自己去睡了,也不派个人看着她,万一她要将寻芳阁拆了,不知她是否会跳脚。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忍的。依她看,杜丽娘所说的两个贵客,应该就是那个令段晏都不敢得罪的男子,至于另一间房中是何人,她猜不出,那间厢房从始至终都未曾打开过,哪怕今夜寻芳阁崩塌,她猜也未必能请出那尊大佛。 她轻声叩响门扉,硬着头皮。反正怎么都不要去那个刁难人的厢房,那个男人直觉不好招惹。她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背吧,万一碰上个秃顶的色老头该怎么办?又或者人家看她送上门,以为是这楼中的姑娘,用强的,她好像也打不过吧。她在脑中脑补着门后的人会是何等丑陋模样,不期然的门就在她脚下开了一条缝。紧张c怀疑c恐惧c担忧等情绪充斥着,她忐忑地推开雕花木门,门只需轻轻一推便敞开了,这让她心底更慌。脚下迟疑的迈开一步,屋中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纱幔,白色的帷幔中燃着点点星光。美得那般不真实,空气中都流淌着清新的檀香味,烟气缥缈,如梦幻境。 透过层层鄂梨软纱帐幔,端坐在瑶案后的男子略磕眸,犀利的眸光如利剑般刺来,惊得朝夕方触上纱幔的指腹瞬间缩回。索性她来之前就将自己重新打扮过,脸上的浓妆也洗去,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未免人认出又覆了层鲛纱,穿的是一身极为清爽的浅湖色碧波裙,裙摆逶迤拖地,身披翠水薄烟纱,臂弯间挽上了披帛,墨色的云发挽顺在耳后,仅以素带束住,面上被遮去了大半的容颜,淡扫细眉柳黛,额间坠以一株赤红曼珠沙华,端的是清丽脱俗,却又不失黯淡风华,恍如她整个人都跟着那株曼珠沙华变得缥缈脱尘,瑞气霖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昭华芳菲 这样的她隔着白色帷幔,不需太多言语就已是绝世倾城。她缓步落坐,执起架上的瑶琴,遥遥螓首与男子对视。虽隔着纱幔两人都如雾里看花,却依是能辨析出男子脸上似乎戴了银质的面具。他何以不能用真面目示人?难道是和她一般丑陋?心里琢磨着,含笑道:“奴家给公子弹首曲子吧。” 男子未搭理她,到是也没赶她走,估摸着把她当空气对待。眸光都懒得瞥在她身上,闲淡的烹茶翻书。约摸过了一阵,书声细碎的声响传来,男子含眸垂首,偶尔饮盏茶水,心情似略有平复。 琴音袅袅飘来,清清浅浅,若有似无的令人捕捉不到。好似裂帛在丝绸上划过,好似上好的泉水流淌,随着他的翻书声,在这静谧的暗夜中平添了一股曼妙的风情。 他从不觉得琴声如泠也能激起心底的涟漪,或者说,在这世间未必有人能弹出绝世琴音,起码在那人之后,绝不会有再超越之人。但他却被今晚的琴音吸引了,甚至忘了计划失败的恼怒,也忘了那几个混蛋未免他逃脱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故而将他双腿穴道锁住,令他动弹不得。他们所谓的好意自然是要找这阁中的姑娘来侍候他,说他压抑太久不好。他一向就是压抑的性子,又极为忍耐,许是近来所做之事太过频繁,令他们误会了他。继而房中也特意装饰了一番,说什么那是情趣,他满脸冷汗。 这武林世家的名号果不是盖的,就这番独门点穴手法已是常人难以解开,需得等他们到来。 男子轻袍缓带,半撑着身子斜靠着软榻,端得是一副话本子中的风流佳公子模样,只是不同的是此人于面前的美色充耳不闻,只当朝夕是空气。或者有个陪读的人弹琴解乏,到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指腹在琴弦上流动,她的心思却是面前的男子。从方始进来的古怪越盛,既非要赶她走,就是眼前的人也明白她会来。一般的风流公子会做些什么,话本子上约莫会说些轻佻的话,或对她指手画脚,或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枉她思虑来去纠结了许久该如何应对,要是碰上个恶心的男人对她来个霸王硬上弓,她连回击的武器都备好了,如此就轻易放了她?就这么个功夫,她竟还能分心望了眼窗外,难道两个人要风轻云淡的耗到天亮?她无语望天,这显然也非她愿。 指间的琴音凝了个阶,缓拢收势。朝夕抚开纱幔,一步步朝男子走去,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转身夺门而去的冲动,指腹却在委袖中一点点慢慢收拢,身体僵硬的只能凭着本能往前。她的腰间别着一块绯色的璎珞结,在一片浅色中显得极为晃眼,随着她的走动而轻盈的跃动。那是她最喜欢的佩饰,没有之一,也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扯了个牵强的笑:“公子怎的这般无趣,奴家来为公子斟上几杯,你我小酌几盏如何?”她顺势歪倒在软榻上,攀上了男子的臂沿。男子一身月白长衫,面上覆着面具,显得他神色越发冷淡。 他略嫌恶的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掌中抽出,无奈动不了,也就避不开去。他的视线未从书册上挪开过一眼,便是施舍都懒得给她。这让她无端想起一个人来,心底莫名就有种压抑的悲伤。 “公子若不爱喝酒,奴家不若给公子唱曲歌吧。”她磨牙恶狠狠说道,语气中是软到腻的娇媚,笑盈盈凑到男子身边,去取他手中的书册。 琉璃盏中的烛火猛地一跳,发出“噗”的轻响,两人眸光都为之触上,闪过一丝尴尬。夜色沉黯,楼外不远处的大街上有几个赶着卖早点的铺子,此时方起床准备开店铺做包子,门檐滑动的声音划破了彼时的寂静。 “把书放下,出去。”男子冰冷如斯的话语凉薄至极,他冷淡的瞥着她,眼底无波无澜。 “你?”朝夕被他不善的语气弄得心中大为不爽,真想掀桌子走人,但转念一想,杜丽娘是何许人,会派简单的活给她?若换了是她,也定是故意刁难,越是难缠的客人越是要她去解决。既是如此,她又哪能遂了杜丽娘的意,她可是越挫越勇的人。 “公子既不喜欢附庸风雅,若不奴家与公子对弈如何?”她含笑应对着,比起府中那个冷面男人,眼前这个还真不算什么。她笑靥如花,却是在下一秒整个脸都是苍白的。到不是她见到了什么诡异的事,而是面前的男人因与她靠得极近,他的脸上又带着面具,唯一能看到的地方就只有眼睛和嘴唇,恰是这本不应被注意的地方,与别处难得不同的是,为何他的左唇角唇瓣会有明显的肿起一块?凑的近了,就会发现肿胀的地方有干涸的血渍,皮肉翻滚,似是被人咬破。如果她没记错,先前正是有个男人轻薄了她,又将她摔落在地,弃之敝履。这个人她正没愁找地方打听出来,结果他就自己撞上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既非君子,当然是要能报时就报。 “让你出去,没听到吗?”男子半倾着身子侧转,沉眸冷淡如霜。他这个动作甚是怪异,也引起了朝夕的猜测。 她总算想起为何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那样低沉的嗓音,那样冷漠的性格,那样算计了她的人,她又怎可能认错?看他样子似乎腿脚不便,他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不便了呢?管他的,这不正遂了她的意,当真是冤家路窄,让他栽到了她的手里。 朝夕将书册放回桌上,对着他笑得越发谄媚,不过她脸上覆着纱,实难看出那层笑意后的奸险阴冷。此刻也再无需顾忌什么,她扬眉缓步而站,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猛然将她望住,不置信的冷笑:“原来竟是你。” “看来你记性不错。”朝夕讽刺道:“那你接下来该猜到我会做什么了?”对于敌人,她从不认为自己会手下留情。 男子笑容疲懒,凑近她脸侧,低喃道:“一个吻罢了,莫非你还想吻回去不成。”他故意舔了舔唇,玩味的挑衅她。只是他的挑衅没维持多久,身体像是中了迷药般开始缓慢疲软下来,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力气却流失的越快。“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沉声问她。那个女人眼中太过淡定,行事从容,先前的言行举止虽有些像是这阁中的姑娘,但使出的诡计却并非一般姑娘所为,这让他猜不出她的真正目的。 “为何不呢?”她回答了他上句话,下一秒已让他知晓她究竟要做什么。取出衣袖下掩藏的麻绳,本是在摸索绳扣的手反手将他覆剪其后,打了个死结。她动作迅捷,反应灵敏,而他被方才的琴声所摄,心神迷惑,只待任她摆布。她轻易就将其制服,摆了摆手。听罢他的话她虽气,却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重口味,于是她假意逗弄他,笑得邪魅狷狂。他如此说,也让她想到了个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她步步紧逼,看着他脸色越发难看,心情反是愉悦。 她凑近他,吐气如兰,像个无辜的孩子,捏着他下颌的手却是越发大力,笑得魅惑众生,“怎么,欠了别人的不该还回来吗?”她纤细的指骨已抚上他的面具,“在此之前总该让我看看你长得如何?!”她一副风流少爷霸占良家妇女的模样,这才是她话本子中看到的原型嘛,不过是主角换了个位置。然就当她触上那冰冷的银质面具时,她的手犹豫了片刻,不知为何就不想去揭开了,仿佛她能体会别人戴面具的初衷许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她又何必非要去看清呢,她自己不也没以真面目示人吗。想到这层竟是索然无趣,也就放开了他。 男子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随之又被深深掩藏。 朝夕素来擅长琴技,她所摄安魂调主分三层,一层魅惑心智,二层安抚人心,三层则是超度灵魂。安魂调平日里不过是寻常所奏的曲子,曲目空灵,婉转低柔,最是能平心静气,配上男子所看之书最是恰当不过。安魂调乃以前的朝夕所创,曲风清吟独特,每一层都分不同的功力,她寻日里无趣时常拿来消遣,镌拓了不少的卷子,为此也出了好几个版本,有笛音有箜篌有竖琴等,皆有不同的曲风和韵味。 安魂调倾注的心力太多,逐层而进,实以需要强厚的武功底子,否则反会伤了自己。她没有武功,也不知道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有没有,但既是以前的朝夕所创,她应是有武功的吧?纵然如此,这具身体换了个主人,似乎只是将先主人的顽疾带给了她,好的可一点都没沾染到。她现在能弹的顶多在一层,这已是耗了她许多心力,也不过是将对方迷晕过去,并非能做到真正的迷惑心智,否则看那男人还敢如此嚣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昭华芳菲 眼看着男人眼神越来越迷离,却强忍着保持清醒。他双腿动弹不得,双手又被她反剪其后,眸底盛着冰冷的怒气,骇意慎人。男人力气甚大,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怎么,就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看来也不过如此么。”他飞速思考着,必须为自己挣得时间,然思绪却越渐模糊。 朝夕支着下颌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她真是佩服男人的忍耐力,都这样了也不见倒下。看来要么是自己修炼不成熟,要么是对手太过强大。虽然前者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没事,就让他得意会吧,看他等会还笑的出来。 指间利索的将绳扣搭上门锁,另一边再牢牢固定住床沿上的孔洞,这样等会她出去时关门,门合上时带动的扣锁自然会将另一端拉动,男人就顺着床沿被反吊起。她脑补就觉得好玩,小小惩罚他一下呗,谁让她看他不顺眼呢。再者,看他那傲娇的样子确实挺碍眼的,万一他发现自己被她整了,再来个使诈呢?不行,未免在作案后有足够的时间逃脱,她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的准备。索性她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下来不就得了,看他届时还有时间来找她麻烦。 朝夕腹黑的想,这个主意真不错,男人光个身子什么的真没什么大不了,他总不至于要死要活让她负责吧。她满脸黑线。真要负责,那也要找得到她呢!她笑的奸诈,可问题来了,她想想还行,真要动起手来,该如何下手呢。 于是就有了如下的情况。 “放肆,你一个女子行为举止如此放浪形骸,一点都没有闺阁女子该有的矜持”男人怒目喝止女子在其身上摸索的手,女子则悻悻然回道:“反正奴家是青楼女子,青楼女子不做这些难不成要让公子独自就寝?”她状似无辜问他,男子被她一句话赌的噎住,奋力挣着身子,免其落入魔掌。 “该死的,放手。”所有的冷静自持都在她指间无意的煽动挑逗下幻成了燥热,他不确定自己继续被她这么摸下去会不会就真出事。这个女人最好祈求别落入他手中,否则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他暴怒闪躲着她,哪里还是平时一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 朝夕也很郁闷,谁要摸他了,他自以为他是谁,凭的是什么魅力无边教她非要对他下手不可?他也忒过自信了吧。她恶狠狠想,手下动作粗鲁,好不容易摸到男子腰腹间繁复裹缠的束带,两人纠缠下重心不稳,她虽解开了束带,却也同时被男子扯着摔下,顺势倒在他身上。垫着个人肉垫子到不怎么摔疼,只是两人姿势太过暧昧。男子衣袍轻解,散落小榻两侧,她则趴在男人胸膛上,手不巧贴着他肌肤。这画面如何能不让人脸红心跳?!话本子上可没写过这些啊,什么逗弄人的乐趣啊,都抛到烟消云散。她尴尬的站起身,将他衣服遮蔽好,结果慌乱间反是越弄越遭,半遮不遮的活像真有过什么似的。她急急忙忙跑跳着离开,什么恶作剧都没了心情,只感觉自己脸上火烧火燎的,幸好被面纱覆住,估摸着也未必就会被男人看到。她明明已嫁作人妇,却仍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子,见到男人的身体自然就会害羞,特别是两人还肌肤“相亲”,这让保守的她怎会不落荒而逃。什么豪迈,什么胆子,此时都比不上丢脸强。 太过慌乱下,她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东西掉落。 “怎样了,我先前走过时还是激烈的声响,怎么没有动静了?莫非是体力消耗太多,两人歇下了?”男人附耳在窗棂上,恨不能整个人都贴上去,笑容暧昧对同伙说道。他所谓的走过无非是来偷听的,众人一致鄙视他,他就别描了,越描越黑。 “要不你进去看看?”另一人建议道。这么腹黑的馊主意就他能想的出来,怕是谁去都不合适吧,打扰人家风花雪夜可是很不道德的,那可是冒着被揍的风险。 男人的主意也被否决了,受到众人集体的鄙视。众人视线彼此梭巡了一番,都落在唯一的女子身上,他一向最疼她,关键时刻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也非她莫属,这种大任怎好推却。再说,那人就算真要发火,估计也不会发到她身上,所以算来算去怎么着她都是最安的。 “为什么是我?我不去。”女子被看得冒火,气愤道。这主意是他们出的,人也是他们弄的,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为什么扑火的时候就需要她了?早知如此,他们还敢胆子大到触他的逆鳞,谁触的谁灭,她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们想必也是知道她得知此事会阻止,那么里面的他在被得知设计了又该是怎样的屈辱,这么难堪的时候他一定不希望被她看到。 “你若不去也行,那就别怪我不告诉你他的行踪,顺便向你透露个消息,里面那人可是准备让你长期留在凤都,看你是想背叛兄长还是背叛爱情咯。”他笑得嘚瑟,平日里每每被这小魔女算计,这次总算轮到自己扳回一程,心里那个得意,怎能是掩藏得了。 “你”女子被他成功打击到了,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也正是自己素日将他欺负狠了,今日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翻身农奴把歌唱时,且就让他得意一次呗。但她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欺负的性子,这笔帐她可就记下了。她恨恨道:“算你狠。”说罢,扯了身侧另一男子道:“一起去。”话毕,人已随着一阵风卷入。 幕帘卷纱,伴风扬起层层白浪,逐浪歇尽,竹榻临澜,是铺散而开的墨发,旖旎沿侧逶迤在地。榻上男子衣衫略显凌乱,月白色的袍服褶皱不堪,袍底隐有黑色的墨渍及茶水氤氲而出的泽痕,瑶案上书册零散,茶盏歪斜,已不用说就能猜出发生过什么。只是依次而进的众人仍是个个都睁大了瞳眸,好奇这作案的经过,似乎大有出乎他们意料的感慨。 榻上的男子到仍是镇定,面对自己在他们惊得下颌都已掉的情形下,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尴尬。反是另两人隐忍着笑意,憋得自己都快得内伤,偏是一颤一颤笑得好不猥琐。 女子瞪着忍笑的两人,怒斥道:“还不快解了穴道。”那人现下听到此话哪里还笑得出,苦着一张脸舔着上去抚开男人的穴道,紧接着便是下颌一疼,他已淬然吐出一口血,半边脸红肿,迎上的是男人沉抑的怒气。他也知是自己太过了,可这做坏事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为什么到最后受惩罚的却只有他?他们一个个闭着嘴,一副痛心疾首,替他悲哀的表情是要怎样?! 男人缓步下榻,优雅的整理着衣饰,冷淡道:“下不为例。”他这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他们说。 顺着衣料滑落的是块红色缨穗编成的璎珞结,绵长的流苏流淌在指间,看似简单却又繁杂。他眸色沉黯,捏着璎珞结的掌心泛白。这个举动并未有人看到,众人尤似沉浸在猜测那个胆大的女人是谁。 “你们莫要拦着我,让我去会会她。”女子转身提剑,冲将着朝门口跃去,身后一帮子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哪里有谁真要去拦她,到是都恨不能她快去的期盼神情。女子恨恨跺了跺脚,自己怎么会有这帮损友,这次竟是连自己的哥哥都没帮着自己,这算哪门子的亲人! —— 朝夕缓了缓受惊的心神,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声,自从来到这个异世朝代,每每做事都要思前想后,行规矩步,做错一步便是要杀要剐的,她已好久都没玩这么痛快了。她本不是那种拘泥的性子,且她这个年岁按照现代来说尚过成年,也恰是女孩子活泼的性子时候,是封建社会体制下的条规引得这里的女子在年纪尚轻时便早早嫁人生子,都未享受过恣意生活的乐趣,便将青春都埋葬在后院无止境的争斗中,只为了个男人却要孤寂一生,悲苦一世,究竟这样值不值得? 她不知,至少她远想象不出她爱一个人,会否爱得那么没有尊严,是否爱得比自己更甚。如果是那个站在朦胧月色下,清远淡然、出尘不染的人,那眉眼间却笼着一层为这尘世苦痛之人浸染的哀愁,虽是浅淡到几让人捕捉不住,却也让人心疼。那样一个人或许只是对她不够好,他只是不喜欢她,但并非是他这个人的人品问题,反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能得百姓拥护的,必定有他出众的地方。就那样一个人,无论是才貌品性,当真是天下难出其一,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人。若是他呢?她是否会甘愿画地为牢,只为了能和他携手共度百年,连自由和尊严都能放下?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即使那人对世人再好,再举世无双,对她来说,她想要的只是份纯粹的感情。那个人不必太过完美,不必是天下女子心目中觊觎的人,那个人只需对她一人好,甚至自私的为她叛弃天下,也要维护她,那不也是天下女子都渴望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昭华芳菲 夜色乌沉,远处打更的人犹似在说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街上实难看到一两家早点铺趁着暮色早起做包子的,她独自在街上溜达,一晚上都没吃过食物的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才没感觉,眼下看到冒着热气的火灶到是真有点难耐,寻思着是否要买两个垫垫,衣兜里掏了半天却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自从那次在阙仙楼里发生的事后,她每次出门都会让芷澜备个钱袋出来,只今夜来回换了两次衣服,她白日里穿着出来的那套依旧放在寻芳阁,身上穿着的是匆忙间跑出来时来不及换下的碧烟裙,她再回寻芳阁已是不能,一气之下为逞能罪了那男子不说,搞砸了杜丽娘的事,她哪能再容许她回去捣乱,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不后悔。这个时间点回相府也颇为不妥,虽然芷澜极有可能候在侧门焦急的等待她回去,但相府治府极严,门禁后是绝不容许再有人进出的,她未免到时惊动府卫,闹到司夜离那里,恐是整个府里的人都要被惊动,她虽是不怕他的,可他若要收回令牌,不得她再出去,岂非要憋死她? “姑娘,这都丑时过尽快寅时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街上晃荡?”卖包子的老板娘手中提着个大脸盆,端了一盆子热水,正要从店门口走进,看她在不远处徘徊,到是好心招呼她。 朝夕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她最是耐不住饿了,一颗心都在食物上,哪里还能在意老板娘的话。只能硬着头皮问老板娘:“大娘,不知可否卖我两个馒头,我这幅耳坠子可还值些银两,您看成吗?”老板娘满头虚白苍发,身子已是半驼,脸上有岁月沉淀的沧桑,一双手长期劳作而布满皱纹,神色和蔼,看起来就是极好相处的老实人。 听她这么说忙摇头道:“姑娘,你可真是来得太早了,老婆子这包子铺才刚准备材料,尚未揉面做陷,又哪里来得包子可卖你?!”敢情这位大娘还以为她是慕名冲着自己的包子来的,以为自己做的包子名气太响,这位姑娘竟是天未亮就跑来排队,这怎能不让她感动到热泪盈眶。 听罢她话,朝夕饿扁的肚子又无声发出了抗议,你既然不做生意,把铺子弄得热气腾腾是要闹怎样,存心给她难受么。她饿,她要吃东西,她都快抓狂了。这时的她估摸着谁招惹了都没有好果子吃,饥饿的人脾气可是很大的。她挎着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这时又听大娘放下器具,转身对着在灶房里忙活的老头子道:“老何,米粥熬好了没?” 何老头从雾气缭绕中探出半个头,吆喝道:“好了,老婆子,我已盛好,待凉些你就可喝。”何老头长着张实诚人的国字脸,瘦骨嶙峋,精神也并不是很好,只是他手中动作奇快,不停歇的舀着锅中的红豆,一遍遍的翻炒、熨烫。 何大娘人很热情,又见是自己包子的“粉丝”,当下拉了她就往里走,“来,姑娘,不嫌弃的话先吃碗米粥垫垫,待会你若还能吃得下老婆子就送你些包子,你拿着回去吃。” 想必米粥是何大叔和何大娘自己的早点,米粥非常稀薄,虽然清寡无味,但那里充满了何大叔对何大娘的爱。她舔了舔唇瓣,再看看盛粥的锅子,这个量估计刚好两个人喝,她若喝了,他们怎么办?见朝夕踌躇,何大娘端起纳凉的瓷碗塞到她手中,笑道:“老婆子这里简陋,没有下饭的凉菜,莫非姑娘是要嫌弃?”被她这一说,朝夕再不接反倒是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谢谢大娘,这个您收下。”她将耳坠塞到何大娘手中,那是寻芳阁的饰品,不值几个钱,这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璎珞结是她最重要最不值钱的,她不会拿出来交换。此时的朝夕仍是没有发现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与何大娘热络的交谈着。何大娘自是不会收她的耳坠,只推托让她改日再来光顾,就当是给她这小店招了生意。朝夕非扭捏之人,也不再推托,捧了瓷碗在门槛上坐下,她梭巡一圈,何大娘家中极小,只有灶房和卧室两间不足四十厘米,做好的包子都需摆放在屋门口,都没有可容纳放桌椅的地方。何大娘也和她说家中穷困,她与老伴吃饭都是直接在灶头上解决,她说这话时丝毫感觉不到尴尬和难堪,自然的诉说着这些,令人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同情和怜悯。这对老人靠自己的双手生活,生活虽清苦,日子却是美满的,回看着何大叔和面,何大娘揉团,两人偶尔交流两句的温馨场景,她忽然觉得那就是幸福。简单的生活最能诠释世间百味,也最能看出人心的丑陋。曾几何时,这些最简单的东西于她来说却是最难的,她看似高贵的身份,享尽天下女子的艳羡,可这些于无尽寂寞中又何尝不是困住她的枷锁,令她无助疼痛,哭喊无声。 “当,当,当”一连串的脚步声从头顶掠过,吓得她猛然抬头。暗夜中几个黑色的身影兜头蒙面,从屋顶踏过,速度极快,恍惚间竟只有一片影子,连几个人都未看清,看起来是轻功极好的。他们手中都握有刀剑,在空中来回跳跃,几近融在这暗夜中,若非朝夕眼力好,未必能看到这些。几个黑点迅速消散在朦胧的月色中,今夜的天气到也真是为他们行动提供了隐蔽。他们许是也没有发现自己被人无意中看到,否则以他们的警觉,怕是朝夕没有那么好运逃脱了。她其实也看不清黑衣人的长相,也不知他们在此时出现是为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并非好事,往往这些人刻意隐瞒自己都是为了不可告人的事,虽然她还猜不出。她只能暗暗想幸好看到的人是她,否则被何大叔何大娘发现,难保他们不会惊叫出声,届时黑衣人未免自己身份暴露,会否将他们杀害都未可知。这么想着,她心里都是惊惧,掩唇捂住唇瓣,她什么都没看到,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思及此,她可当真问何大娘能否借她宿一会,反正他们要工作也没空休息,床肯定是空着。何大娘闻她此言颇为难,最后看她实在不嫌弃也就不再坚持,让她进屋睡去。朝夕这人还真是在哪都能安身立命,完不在意身在何处,也不怕人家对她别有居心,更遑论是清晨喊卖的吵闹声,就这么去梦周公了。何大娘对这个单纯的孩子甚是喜爱,看了她良久,替她掩上门,眼中却满是落寞。 这日,城中到真是出了件大事。事情要从黔郡一案说起,陈政亦小叔子携款潜逃,柳絮为自己表哥揽下罪行,后西凤帝一怒之下将其夫妻二人投下大牢,人就关在天门府,只待黔郡事一了再来处置他二人。如今黔郡赈灾案尚未落下帷幕,这边的陈政亦到是在牢中自缢,据说他死前在天门府的大牢内室墙上自言此事皆因自己贪财而起,与妻室柳絮无关,柳絮表哥此人也是他所杜撰,因当时见事迹败露而心生胆怯,故此想了个人推到他身上。然而他自从入牢,日思夜想,是皇上对他的栽培之恩,自是悔不当初,大错已铸成,想要挽回已是为时已晚,他已无脸面再活在世上,愧对皇上,愧对百姓。 当日早朝时收到消息的众大臣像是炸开了锅般,史无前例的议论着同一件事。西凤帝本也因灾祸一事将此事压后,谁知陈政亦竟就先自裁,他寥寥几字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却只字未说钱财的去处。西凤帝派了叶裴去其家中搜查也是一无所获,又提问了柳絮,柳絮此时却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情,与当日为自己表哥顶罪时的凛然然不是一副嘴脸。当真是感叹,陈政亦为此女不惜气死发妻,背上千古骂名,又宠她至此,至死都不愿牵连了她,可她到好,这也忒翻脸无情,一点不念夫妻情义,为丈夫说上几句话。态度冷硬的令人生寒,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悲伤,就像死的那个与她毫无关系。可转念一想,她若非薄情,真要说些什么,岂非越描越黑,将自己再次扯进去,那陈政亦要保她的心思可都白费了。这女子怕也是两难吧,她承了这世人的骂名也是够了,往后日子并非好过,午夜梦回她心中想起亡夫为她所做又该是怎样的难堪,这些都教她自己去慢慢体会。有时一个人活着并不比死好,痛苦及流言会伴随着清楚的记忆像梦魇般时刻缠绕着,这些远比死还让人痛不欲生。 既然问不出柳絮,这件事也就暂且先按着陈政亦的说辞来办,皇帝下诏书撤去其职位及顶上花翎,判其为罪人,其尸身将不得由府人带回,直接弃入乱葬岗,便是死后都不得有个牌位供人祭奠。这位吏部尚书一生为百姓也做过不少事,皆因一步错,不仅一生功绩成硝烟,结局也十分苍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昭华芳菲 眼下最痛心疾首的恐是高坐在鸾殿上,被九旒冕挡住脸的皇帝,他轻抿双唇,看不出表情。陈政亦乃中立派皇帝之人,是其安插在吏部的棋子,所做之事也皆为皇帝。莫怪他最后会做这样的选择,也当是辜负了皇帝对他的一番栽培。再说西凤帝,他失去的可非一颗棋子这么简单,也同时失去一个支持他的衷心臣子。吏部尚书一职是朝中重要官职,他这一死多少人都觊觎着,想要从朝中各在职位的臣子中挑选一个合适的顶上去,这些人并非可靠,他们或早已归顺于他人,为别人所用,这于西凤帝来说实为危险。他既不想选一个不为自己所用的棋子,自己这边又一时挑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是为两难。看来也是时候让司夜离培植些势力,方可避免这样措手不及的事再次发生时,忠帝一派的人这么被动。 待再有人朝谏吏部尚书空缺一职时,西凤帝摆了摆手,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将黔郡之事解决了,那可是个烫头山芋,其他的且先将事情压下,容后再议。凡是事情在朝堂上能押后的,都有再思虑的空间,也许他该找司夜离来商量对策,看谁人更为适合。 西凤帝既如此说,朝下的臣子们自都不敢再多言,包括那个得了令前来朝谏的大臣,分立两侧的众人各怀心思,这么好安插自己人的机会他们可不想放弃。 一时间,朝下纷纷交头接耳,实难确立。 朝夕一觉睡得深沉,早市都过去几个时辰,她才从回笼觉中将将起床,晃觉自己睡在别人家中,又贪睡至此,不免令人尴尬。遂急忙忙跑出卧房,看到何大娘在收拾空屉笼,笼中的包子馒头早就卖光,而何大叔却不知踪影。 何大娘见她腼腆的模样似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不由得嗔笑:“小七姑娘莫要扭捏,老婆子可是粗人,可不懂得欣赏你这般的娇俏,喏,这里还余了几个红豆包,快吃吧。”说罢,指着灶房里灶火上煨着的雪白剔透的包子。 热腾腾的雾气盈得她眼眶一热,在这个异世她不是没有名义上的亲人,可能对她好的,除去了这层尊贵的身份,除去了彼此算计利用,对她友善,不计较回报,在她饥饿时伸出双手毫无保留疼爱她的人,这是第一个。她也不可否认,何大娘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的母亲是否也正如这般在他们的世界等待着她的归去,等待着在她睡醒时,替她温好早餐,宠溺的对着她笑?她真的,好想回去。 她怕氤氲的水汽被何大娘看到,赶紧抓起红豆包咬了两口,红豆沙溢满唇腔,软糯香甜,绵密细腻,是她吃过最好的食物,比之在阙仙楼吃的百味都要好上几倍。 “大娘,好吃。”她咕哝着说,塞满嘴的碎屑里露出真挚笑容来,就像是个求安慰求表扬的乖巧小孩。 何大娘的内心越加柔软,对她也甚是喜爱,摸着她头,“好吃以后就常来,大娘这包子虽然便宜,用料十足,绝对是花了诚意的。小七什么时候来吃,大娘都给你包,可好?” 谢过何大娘,她又悄悄将发上的簪子藏到灶火旁的小屉里,这才与何大娘不舍告别,她也该回去了。她一夜未回,芷澜那丫头估计都快急疯了,依她对她死心塌地的那性子,都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令人揪心的事,该不会真跑到司夜离那里去告知他实情了吧?思及此,她就一刻都待不下去。 回府的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大摇大摆的出示腰牌定是行不通的,相府那几个守门的府卫眼神是何等的犀利,只要她敢拿出来,定然就能想到她一夜未归,她若不拿还好蒙混过关,他们对这个不受宠的夫人许也没什么深刻印象,但若不拿要怎样才能进去,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悲催的发现这块令牌不见了。她真想仰天长啸,这哪里是她家,自己出个门都要诸多规矩,在那个牢笼里言行举止都是思虑再三,提防着别人,就怕自己不去惹事,祸事都会找上门来。 在相府门外徘徊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这个时候真恨自己没有一身轻功,飞檐走壁,何等风姿飒爽,何须再忧愁。不过想归想,就她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真要实施恐也有难度,不想了,这种事交给訾夙去,谁让他答应要教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赋自是要他来评定的。 咦,这是什么?她眼前一亮,话说这莫非就是她先前看到过的狗洞?相府后门偏北处确有一个看似小半人高的破洞,洞口窄小,洞壁四周长满了半高的野草,草丛密实,几近将破洞遮满,若非背阴避阳,晨曦的露珠在草叶上未干,光束穿透露珠反射的零星光点,她都不会发现原来有那么个好地方。 这是要逼着她钻狗洞吗?她偷眼看了看四周,后巷人烟稀少,这个时辰府中送菜采办的人几乎都已干完,确定不会被人看到。可她这么个大活人,真能从这矮窄洞中顺利爬过去?她不是怀疑自己,她是怀疑这破洞的安性,把她卡在当中可非好玩的。估摸着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权衡利弊,她一个姑娘家能屈能伸,这点小委屈没什么大不了,总比在府中看人脸色,被丫鬟仆人瞧不起来得好。她天生乐派,遇事对比两面性,选对自己有利的,遇强则强,性子洒脱大器,而非拘泥小节之人。 狗洞这东西其实就是心里有抵触,你将它就当个普通的洞,钻过去也没那么难,且也没想象当中那么脏,就是有点难闻的臭味在身上。幸好她身子柔软,才能艰难的挤进去。入眼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在相府最是寻常,那个人似乎极爱种竹子,也不知是喜爱青竹的气节,还是喜爱青竹坚韧的品性。 她方要穿过这一小片竹林,远处忽然有东西极快速的朝她进射,待看清时她额头都在冒汗,上次也是碰到竹阵,这次又来。这是一节削尖的短竹,正对着她站立的方向射箭般前进,幸是她动作敏捷,身子朝后弯,这才免被捅成马蜂窝的风险。可到底是她低估了,这不过是开始,随即又从另一方向射来一节短竹,她奋力跳起,堪堪将之避过。她闪躲间人已不觉走入竹林,正暗觉不妙,心魂未定时,四面八方削尖的短竹如一把把刀子飞射而来,被她避开的,横七竖八的插在泥地上,或是插入竹节上。她避的凶险,索性将外袍脱了拿在手中去攻击迎面的短竹,外袍绵软,力量有限,到也真打下一两个,有几个没避开的,擦过手臂,划破衣衫,留下几条血印子。她总算是想明白那人为何要种竹林,这竹林的功用怕是为了给别人潜进来而射,是用来阻住敌人的障碍。糟糕,若是这样,那司夜离一定即刻即会赶到,她可真是倒霉,没被捅死,反而要被他发现,这可真是比捅死她还难受。她真是害怕见到他,害怕他对她冷淡的态度,害怕他漠然看着自己的眼神。 稍一分神,她的屁股就撞到了短竹,竹尖扎在她肉里,疼得撕心裂肺。她真想骂人,司夜离你他妈的也太阴险了,我问候你家,疼死老子了。这该死的竹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正是应了她的想法,最后一轮攻势过后,竹林又恢复了一派静谧,只有地上凌乱的躺着攻击的武器。 朝夕再顾不得其他,劈手拔下扎在左侧屁股上的竹节,狠狠丢在地上,像是身后有狼在追似地颠颠的跑得飞快。她捂着流血的臀部,奔跑的姿势怪异,身上好不狼狈,未免撞上司夜离又特意避开大道,捡着小路走,疼痛剧烈,当真是苦不堪言。 “夜离,我没看错吧,你要不要掐我一把。”男子夸张的张大嘴,指着那个在草丛中跳跃的女子,女子衣衫破烂,只手捂着流血的臀部,慌张地左顾右看,龇牙咧嘴的嘀咕着。 男子话刚说完,被身侧另一青袍男子在腰间毫不客气捅了一拳,疼得他哇哇直叫。“鲁潇然,老子让你捅了吗?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 “这就是我最轻的力度。”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不咸不淡冷冷吐槽道,身高受限他就只能捅在他腰上,否则非要敲醒他脑子,成天就大呼小叫的。 “啧啧,夫人可真是勇猛,这么凶险的竹林阵都能硬闯得过,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真有那么点聪明头脑。”一旁的众人压根就没注意这两人的掐架,连伯恒都对朝夕感叹道。 身侧一直旁观的白袍男子负手而立,眸中沉黯,对着女子的方向望了良久,方冷淡吩咐伯恒道:“这竹林该要加强布阵了。”言下之意是连她都能过,还怎么保护府中的安,也是怪他护卫不。伯恒欣然领命,强忍着笑意,无声对唐枫道:“有人恼羞成怒了。”也是,她堂堂一相国夫人夜不归宿不说,又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尽做些丢脸面的事,最重要的是破了他相爷布下的竹阵,这个女人把他最不能忍之事都做了,偏自己还浑然不觉,某人能不气嘛。他这完是赤果果的迁怒啊! “把那狗洞也给我补了,通知她回宁府。”某人说完再不理睬他们,这次众人再忍不住,联想到某女是怎么进来的,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其实他们一个闷骚,一个又这么有趣,若非看不顺眼,真要组合起来指不定真能擦出火花。除去那人的身份,撇开这些不说,她也没那么讨人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归宁夜宴 朝夕是扭着身子进春暖阁的,屋中主阁三人见她进来,眉宇间神色均一松,忙迎了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芷澜彼时尚未发现她有何不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皱着眉道:“昨夜相爷过来要与你说今日回府之事,我推说你身子不适早早就睡下了。” “那他还说了什么,可有发现我不在?”虽是问她,朝夕眉宇间却并未见任何不安,司夜离一向不管她死活,八儿百年才来找她一次,偏就赶上她出去闯祸,这不是命里与她相克是什么。朝夕边说着边指使小鱼小燕去拿药箱,她这房中早有晚晚备好的伤药及消毒器具,就是未免她旧伤刚好又添新伤。说来她与这相府定是相冲,自从来此这大伤小伤不断,身子的原主人也因此丢了命,看来她要加紧速度筹钱快点离开才是。 “应是没有发现,奴婢守着呢,相爷一步都未踏入内殿,反是看了眼茶具,未多作停留。”估摸着今日就会派人来通知。芷澜后知后觉的看清朝夕反手捂着臀部,衣裳也是凌乱,沿角处多有划痕,因着先前的缘故,她自是吓得着紧,深怕朝夕又再次遇袭,但看她眉宇神色轻松,似乎与所想有出入。芷澜忙扶了朝夕入内殿查看伤势。 朝夕的心思尤停留在芷澜的话上,并未阻止她对自己摆弄,也就被芷澜扶到榻上,忘了她一个现代人被人看到身子是有多尴尬这一茬。 那人该是对她煮茶的手艺颇为欣赏吧,那次不也对她有所夸赞。只是他听闻她身子不适也不闻不问,她干嘛还想着他喜不喜欢喝茶做什么,她又没有自虐症。 芷澜接过小鱼小燕手里的药棉替朝夕处理着伤口,索性竹尖虽锋利,臀部的肉也比一般部位丰厚,刺得没那么深,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个地方怕是难以入座,连正常的卧睡都难,需得趴在床上静养。 赶在朝夕回府归宁之前到是又发生了件大事,在原本平静了几天的凤都又喧起波澜,像是被人在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其实这件事与大多数人本也无关,只是事起突然,朝中有几员在京官员都纷纷在府中被杀,且死相离奇,皆是门窗紧闭,一柄匕首入心而死,又像是自杀。最离奇的是,他们中混杂着一个女人居然也死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政亦的小妾柳絮。若说陈政亦都已伏诛,又将罪责一人揽下,按理来说没柳絮什么事,她却是在天门府未赶及放出来前就死在里面,实乃说不过去。但话又换回来讲,陈政亦对这小妾是重情重义,为了她不仅将自己的前程搭进去,连命都给了她,换了任何人对这般情深意重的男人恐怕都不会不动情,她柳絮若还能有点良知也该随了去的,这么想她的死到是能讲通了。 只是可惜了这对苦鸳鸯。凤都街头茶余饭后不免谈论起这个前吏部尚书时扼腕叹息,自古红颜多祸水,英雄难逃美人关,若非遇到了柳絮,陈政亦的人生也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但他为柳絮气死自己的发妻,众人又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值得好同情的。 朝中一下失了几位官员,余位悬空,事情又查不出个究竟,司夜离身为当朝辅相,掌管着文职最高的职位,皇帝在痛失爱将的同时不免迁怒于他,言他掌管不力才屡屡出纰漏,早朝上当众斥责降罪,同朝官员闻此面上虽一力劝说与相爷无关,心里却都无不偷笑痛骂的。皇帝对司夜离失望的同时,司夜离也再次沉浮,在明耀显赫的谏殿中沉寂下去,不再独占鳌头。即便躲过了同朝的打压,行走于勤政殿伴随在帝侧的人哪个不是如履薄冰,帝王再昏庸无能,底下的臣子都不能做错一点事,哪怕事情与你无关,都能牵扯上,并将你打入万劫的深渊,毁灭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仕途。 但到底司夜离在朝为官数载,又是皇帝钦定的辅相,就算斥责沉寂都比不得别人仕途黯淡,索性他自己像是无事人一般,近来皇帝不召他早朝他就在府中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且一反常态做了件令凤都百姓都惊得掉下巴的事,那就是陪着一直不受他待见的夫人归了趟宁,正好探望一下方才归来不久的定远侯。 “夫人,相府的马车等候在门口了,请夫人准备下随相爷回府归宁。”侍婢进来禀报。 这么快?朝夕惊吓过度,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反对比朝夕的态度,芷澜就要欢快许多,张罗着替她换衣梳洗,这马上就要回家心情都不一样了。恰是此时,朝夕方才发现自己身上挂着的璎珞结不见了。 “芷澜,你们快帮我找找,璎珞结是否掉在什么地方。”她吩咐他们去自己回府的路上找,本想着自己也去,被芷澜赶了回来,司夜离都等着了,她还在磨蹭,这要耽误了回府的时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朝夕虽也情急,但眼下只能听从芷澜的建议,她只觉脑子嗡嗡地什么都不能思考。那个璎珞结丢了,可那会否与自己回去有关联呢?那个冥王也不对她说什么,只说到了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知道什么,怎么回现代?反正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连唯一有可能的线索都丢了,看来回去的路茫茫,她还是承着大把的时间去这天壑大陆玩玩,游历一番吧。 朝夕几乎是被赶到府门前的,因为那人确然对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若非此礼不可废,她敢打赌司夜离绝对不会理她,他们之间会继续维持面上的平和,但谁能想到这看似相敬如宾的背后是天下两个本应最熟悉的陌生人。 微风拂面,扬起十里绵红,不及你此刻的容颜;薄霭雾色,细数星光霁月,不如你披尽风华的仙姿。 一袭月白绯红滚边长袍在风中猎猎扬帆,腰间束以同色的缎带,墨色云发簪以白玉挽起,负手而立,微侧着身,光影笼其身后,恍似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如雾似幻。仿佛那人只要这么站立在那里,就能迷得人转不开眼。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莫过如此。 那人隐匿在光影中,身侧如花美眷,堪比锦上添花。女子嗔笑娇羞说着什么,他淡淡颔首,时而略思考,神色淡然,浅淡如云。离得远了,听不清话语,大抵不过是些捏酸捻醋的事,对于这些刺眼的画面她一向都当作无视,否则又怎能忍受锥心的疼痛,不问不想就是她最好的态度。 见她走得缓慢,他一向不露情绪的脸上越加暗沉几分,懒得理她,径自扶了伯恒的手入马车。女子们向他告过别,又对着她抚了抚身,眼底暗含着羡慕嫉妒的火焰,隐隐有越烧越烈的忌恨趋势。是了,他们要在宁府小住几日,这几日扰得他们心里有多少不安,就都表现得多么淋漓尽致。连着一向对她示好的玉雪都神色黯淡,揣着心事默默不语。反是甄儿言语中尽是尖酸刻薄,说她这下得意了。芷澜气不过想上去理论,被朝夕拉住,望了眼紧闭的厢帘,这些话那人并非全无听见,甄儿今日敢当面给她难堪仗着谁的胆子还不清楚吗?她还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扰了自己心情,也犯不着让他抓到把柄说她心思狭小,就权当在看猴子演戏呗。倒是黎儿拉了拉甄儿,让她收敛些,别惹怒了司夜离。朝夕听着黎儿的话,她这些日子懒理府中的人事,许久未听到他们说话,这股声音竟是份外熟悉。她的视线与黎儿一触而过。 墨紫色的车厢透着低调的奢华,厢顶挂着两串同色的流苏,流苏顶上坠以镂空的铜铃,随风迎展,发出脆耳的叮铛声。身后府卫牵着几匹马,马匹挂着许多包装精致的礼盒,也有一列随从手中抱着易碎的盒子,马车前方跟了几个持剑的府卫开道,伯恒与两个驾马的青年立在一侧,一个着青袍的男子腿脚似有不便,是她先前在夏玉阁中远远见过的。 除了这顶宽大的马车外,就没有其他的马车了?那她坐哪里? “你杵在那里是准备等天黑吗?”撩开厢帘,他冷淡的眼眸瞥来。 朝夕龇了龇牙,真想喷他一脸鼻血,脑补着自己将司夜离痛扁一顿的场景,该是多么痛快。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块脸摆给谁看,怎不见他对着别人也摆酷,在她面前装高冷装清傲,你也没啥了不起。她在心底不知哼了多少遍,问候了他全家多少遍,不情不愿地闭紧了嘴。她行动不便,动作也不利索,稍一用力就牵动伤口,疼得钻心刻骨。背对着朝夕的三人却是努力绷住表情,免得在她面前破功,教她发现自己的窘相早就被人看到。 朝夕钻进撩起的厢帘,入目是个非常宽广的轿厢,一侧有供人休息的软卧,卧上叠放着软枕,可靠可垫,卧旁摆放着几案,案上置有鲜果c点心。四壁皆有锦缎绣的素面,足下铺了层绵软的毯子。司夜离正靠在卧上闭眼假寐,而离朝夕近些靠近厢帘的是两个随侍的丫鬟,这两个是夏玉阁中伺候他的夏春和夏秋,他们对她不卑不亢,见了也不过是行个寻常的见礼,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物饰,待她想要看清些,两人却瞪了她一眼。朝夕咧唇冷笑,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奴才,他不待见她,连着奴才都敢骑到她头上。她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弯着身子往里走,芷澜被挡在车外,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免不得受他们欺辱,这些她都能忍。就是车中能坐的地方不多,两个丫鬟坐的地方就没有舒适的软枕,除了司夜离一人享用的软卧,给她留下的就只有一个硬靠。朝夕有种想骂人的冲动,自己这个样子别说是硬靠了,就是软卧都勉为其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归宁夜宴 这时马车已经启动,朝夕一个重心不稳,急忙抓住厢沿的帘子,蹒跚着挪向司夜离。虽然她极其不想和他共处在这狭小的空间内,那会让她心情复杂,但她也非个让自己受苦的主,有好处岂能不占。他且睡他的,她只需匀点地方就好。 清冽的眸子磕开一条缝,他漠然斥道:“你最好坐回你该坐的位置,如果不想坐,我可让人替你准备马匹。” 朝夕扶软卧的手一僵,怒瞪着司夜离,若非他不知她屁股上有伤,她铁定以为他是故意的。亏得芷澜还嘱咐她乘着大好机会要她和他好好培养感情,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敢怒不敢言,几乎将自己憋的内伤。然而外面赶车的几位听壁角听得认真,这才是真正的腹黑,什么叫自寻死路他们总算见识到了。宁朝夕,你自求多福吧。 朝夕忍着疼痛坐下,可不知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车夫故意是在往石子路上赶,一路颠簸一路崎岖,她忍着怒意瞪着司夜离,这个罪魁祸首却仿佛没感受到她的怒意,心情透着愉悦,连着招呼丫鬟给她送了些吃食。朝夕此时哪还吃得下,一颗心都在疼痛上煎熬着,无心应对他们。 她恐是最盼望着能快点到宁府的人,比之先前听闻回府时的惊讶,巴不得她阿爹快点来接她。她一路上撩起厢帘看了无数次,终于在望穿秋水后等到了伯恒喊停车的声音,简直堪比天籁。 朝夕脸色泛白,胃里被颠得翻滚厉害,勉力扶着车厢才不致自己虚软的双脚站立不稳。她对古代的代步工具真不敢恭维,对司夜离所谓建议的骑马是怎么都不敢的。 随着帘幕拉起,迎接他们的是宁府一众的人群。最先排站着的就是她在寻芳阁看到的宁浩,也幸是见过,否则这叫错了人可就穿帮了。紧跟着身后的,是两男两女,两人年纪稍轻,两人年纪稍长。后面的就都是侍从打扮的丫鬟和府卫了。 司夜离先下的车,他伸出一手半携着半强迫的将朝夕从马车上拉了下来,随即她便跌入一具温热的胸膛,以至于过程太快,待她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五雷轰顶的感觉。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靠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幽淡的白檀香,这种香味很是熟悉,萦绕她脑海的还有他清浅的淡笑,及那宠溺的眼神。这一定是幻觉,否则她怎么可能那么惊悚的在他身上看到这些从未对她展现过的表情,他甚至吝啬的连看都不曾看过她。 “夕儿,发什么呆,还不快下来,这全部的人可就等你一个了。”她阿爹宁浩一脸慈祥的适时提醒她,见她一脸绯红,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几个脸皮薄的女眷见此情景顿时也红了脸,小声地嘀咕着说相爷真是疼爱妻子云云羡煞旁人的话。 “咳,爹。”朝夕生硬的叫了一声,挣开司夜离的钳制,一瘸一拐的朝着宁浩奔去,逃得比兔子还快。 敢情这货是抽风了吧,这阴阳怪气的够吓人。他想演戏给她爹看,面上好证明他们夫妻和睦,那也要事先知会她一声,她可不打算陪着他演这出戏,那也着实惊吓到了她。 “这都嫁了人,怎还一点为人妻的样子都没有,让相爷见怪了。”宁浩嗔怒道。 “没事,宁儿平日在府中甚是贤惠,今日不过是回娘家心境不同,也难免欢喜的放纵些。还请爹勿要苛责她。”司夜离随着她身后,替她打着圆场。这场婚姻是他求来的,过程不管愉不愉快,也不管是随了谁的心愿,他毕竟是一国的朝相,又深得皇帝器重,断是不能在人前受人垢议,说他刻薄她,对她不好。未免堵住悠悠众口,这场戏无论她配不配合他都会演下去,即便众人都深知究竟是真是假,面上都不会戳穿,否则撕破了脸皮谁都不好看。所以他没事先通知她,是不屑她的参与配合,他也笃定她不会给自己难堪,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私下里就算对宁浩告状,那都无关紧要,因为该做的戏宁浩也同样会做。 司夜离如此说那也就意味着暗示宁浩,在朝他们的身份有区别,转而换种身份身为女婿他该尊的礼仪依旧会尊,既非官场,他当得喊一声爹,他既不摆架子,宁浩自然顺势而下,懂得该怎样处理他们的关系,该客套的还要客套。 原是女儿回府归宁,女婿要拜见岳父大人的,但司夜离的官位并不比宁浩低,这些普通百姓的俗礼在他们面前也就能免则免,一切从简,只在称呼上形式。 “娄嫣c娄燮见过司相,堂姐。”说话的是年纪稚嫩的一男一女,他们正是宁浩的二伯女儿生的两个孩子,又因宁氏一族差点消亡,将嫁出去的女眷又招了回来,扩大族群,故常住在宁府,形同招婿。又因此事在娄嫣与娄燮出生后,两人姓氏就都未改。男子皮肤白皙,眉眼尚未长开,一看就是个孩子,比朝夕小了五岁;女子容颜美貌,长得甜美,举手间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看来养得甚好,比之朝夕小了三岁。 “既是唤朝夕为姐姐,怎的到了司相这就不是哥哥了?!”妇人嗔笑道,对着司夜离抚了一抚,她身侧的中年男人也随之拘了一礼,看来是这两个孩子的爹娘。 娄嫣嗔了眼自己的母亲,对着司夜离甜甜唤了声“离哥哥”,眼神总有意无意瞥向他,一点不顾忌未出阁女子的矜持。亏得朝夕方才还觉得她有大家风范。娄燮对司夜离的态度到算正常,司夜离客套回应了一声,领着她进了府。这人性子本淡漠,又位居高位,常人难以觐见,更遑论是与之对话。娄嫣到底年轻沉不住气,这位相爷真可谓魅力无边,只肖对她稍有和颜,她便感觉整个人都要轻飘飘,颦笑着给他指路,看得朝夕直翻白眼。姑娘,你犯花痴也不能对着一根冰块发呀,什么温柔深情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伯恒差遣相府的守卫搬着礼物,芷澜乘机溜到朝夕身边,看来对于这小妮子能回府,确实是件兴奋的事。此时已是晌午饭点,宁浩寒暄着将他们迎到了主厅,堂舅堂舅妈c堂弟堂妹一一落座,围绕着他们好一副温情的场面。 甫一入座,丫鬟们开始上菜。朝夕坐在司夜离左侧,他的右侧坐着宁浩,宁浩一侧则坐着堂舅堂舅妈,她的右侧则是堂妹娄嫣,依次是堂弟娄燮。由于家中人丁单薄,一张红木的圆桌到是坐的宽敞。菜色丰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到底是在家中,吃得也比相府舒坦。上的酒都是百里醉,仅次灼桃夭,酒香扑鼻,纯味浓烈。朝夕本就好杯中物,闻此方要将酒壶拿过来,司夜离已先她一步替她斟满。敢情这人是要讨好她么,她也就不客气的受了。朝夕心想叫你要有求于我,知道在我爹面前卖乖了吧。谁知那人却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盏,对宁浩道:“小婿夫妻二人敬过岳父大人,感谢岳父这些年对朝夕的培育,替小婿教出个好女儿,不仅持家有道,对小婿也是爱护有加。”说完,一饮而尽。 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发炉火纯青,她尴尬的陪笑了两声,忙饮尽酒盏,管他和老头子说了什么,那都不关她的事。反正朝夕是打算自己就当个活标本,她与宁浩也不熟,免得说多错多,不如埋头吃饭。估计西凤帝瞪圆了眼睛都不会想到此二人也会有同桌吃饭,和乐融融的时候吧。 “贤婿说的哪里话,夕儿自幼丧母,老夫又多年征战在外,甚少管教她,导致她自小顽劣,不学无术,老夫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得夫君疼爱,平安一生即好。”宁浩感叹说着,指了下人替他们布菜。 “离哥哥,你尝尝这道荷叶薄荷鸡,鸡肉软嫩,清爽可口。”娄嫣隔着朝夕,夹了一筷子鸡腿就要往司夜离面前的碟子上放,可惜她手不够长,蹦跶了半天够的些许吃力。 司夜离不动声色接过娄嫣夹来的肉,道了声谢,却未见他动筷子。 “夜离今生能得宁儿,必定珍而爱之,这点还请岳父大人放心。”司夜离又敬了宁浩一杯,两人推杯换盏气氛融洽,陪坐的两位堂舅堂舅妈自然不甘寂寞,敬了司夜离几盏,说些奉承的话云云,朝夕皆未听清。 到是娄嫣得了母亲几个眼色,极识趣的要与司夜离敬酒,极力想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碍着朝夕这个大活人杵着,她在那边做起事来都束手束脚,狠狠瞪了她好几次,令得朝夕如芒在背,心里郁闷至极。朝夕狠狠夹了几筷子菜,她不说话吃饭还不行么,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想做这电灯泡的,她老大不爽是几个意思,有本事就直接将人勾搭过去。说来这人还真是,要是没人搭理,就算脸皮再厚都不能蹦跶出个什么来,偏还有人明知别人的小心思,故意客气应对着,接了这碟中的许多食物,搞得她都快要看不下去推桌子走人了。亏他对着那如小山般堆叠的食物还能笑得云淡风轻,怎就不见他动几箸筷子呢?酒水到是喝了不少,害她在旁干看着,想要偷偷贪杯,却被他夺了去,说什么她酒品不好,怕她喝多闹事,说得好像他看到过一样,自此也就无人敢再与她对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归宁夜宴 朝夕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这场家宴压根就与她无关,谁会关心她是否吃好,一旁又有个碍眼的娄嫣对她男人大献殷勤,宁浩他们仿佛都持着漠视的态度,不知什么个心思,竟无人劝阻。 “慢慢吃,别弄得好像在府中受人欺负,平添让岳父大人看了心疼,以为是我刻薄了你。”身旁一只遒劲的大手将自己碟中堆山的食物推到她面前,与之换了一碟。 朝夕看着那油光满面的肉菜c鱼虾,再看看他面前自己那几乎空着的碟子,顿时泪崩。他大爷的,说得好像对她真那么宠爱,真那么一回事,是他自己不想吃找了个借口给她吧!她原也吃了个七八分饱,方想开口推拒,却是在看他宠溺的目光中偃息旗鼓,沉溺在这假象中甘之如饴。 宁浩眸色沉黯,看着这个没骨气的女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娄嫣委屈的仇视着朝夕,她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丑女,凭什么她就那么好运能嫁给这么个仙姿生骨的男人,她娄嫣自幼饱读诗书,诗词歌赋自是不在话下,虽比不上天下名动的四女子,却也要有貌有貌,要才有才。她一个丑女,从出生起就高她一等,长大又能嫁这人中翘楚,论的不过是家世,她自己又有什么,若非自小被保护的很好,她铁定欺负死她。宁朝夕生性怯弱,活该是个受欺负的主,她不欺辱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就在朝夕以为自己快被撑死时,身侧的人忽然倒向她,他毫无预警的举动吓得她一跳,赶忙扶住他借着酒劲不支倒地的身体,酒香中伴随着清淡的白檀香,扰得她心神一漾。 “看来贤婿是不胜酒力,也罢,夕儿你就陪着去歇息吧,你们路上也辛苦了。” 拜辞了众人,在芷澜的搀扶下一路行至朝夕在宁府的闺阁。琅琊雕琢,亭台水榭,素面的绸缎精致而简单的装饰着,园中盛有一簇簇新开的水荷,亭栏上摆放着古木瑶琴,而主楼中又是另一番风景。临窗而开的房中设有美人榻c小轩桌c棋案等,墙上挂着几幅浩瀚的风景图,有孤烟黄沙漠漠,也有月牙泉水清泠,斗大的明月悬挂枝头,半空中缀着一幢古色古香的楼宇,檐角勾勒的雕琢中坐着个吹笛女子,风起云澜,斑驳光影下只依稀寥寥镌拓出女子墨色垂顺的云发,及那随风轻扬的面纱,身上一袭白底薄纱,姿态慵懒。笛尾一弯绯色流苏,恍如那笛音正随着吹奏而款款自幕际传来,如真似幻。 那人心中猛地一惊,似炸开的烟弹,再看清楚,画底并未有任何落款,也未隽有诗词。这些画太过明显,是以他产生错觉,以是望江楼的望月所作,但望月公子才情横溢,在作画方面也是造诣高深,他的画流传出世已久,宁朝夕有此也无甚稀奇。只后来望月被诛杀,他的画作渐渐就成了世人避忌之物,就怕牵连到自己。若是作为天下女子梦中的情人,望月当之无愧,宁朝夕对他有爱慕之情故而临摹他的画无可厚非,只是画中之人若是望月,不该是个男子吗,为何却是女子?况且他当日亲自检验过那人的真身,除了脸上早已被乱剑毁容,确是证明了天下人所测,如假包换的男子。 他心中烦躁,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女子,冷淡道:“我就在这里休息。”他所指的是屋中的美人榻,正好供一人所用。 朝夕望了眼仅一帘之隔的卧房,她也正愁没地方安置他。两人既是夫妻,便是众人都知他们在做戏,做戏就要有做戏的样子,他们宿在一屋中最是正常不过,没理由再安排一间,那不是给了宁浩诸伐他的理由,司夜离何等聪慧,即是再讨厌朝夕,也不会给宁浩找到借口。 再看司夜离自行关上房门,安然侧卧的身姿,动作行云流水,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模样,这人分明清醒的很,却是骗过了所有人。 朝夕怒从胆边生,方要过去将其踹翻在地,凝视着那人沉睡的侧颜,绵密的睫毛如羽扇般覆盖住眼睑,同时也将他的冰冷盖住,这时的他沉静的好像那水榭中的墨莲,只余下那清浅寡淡唇瓣略弯的弧度,似笑非笑。他说,会对她珍而爱之。她不信,却也是怎么都无法再下手。也罢,那就是一味毒药,只要他对她稍微展颜露色,她就能无条件的妥协。 珠帘晃动,她无声叹息,自己就是犯贱。取了柜中的毛毯替他盖上,不知是真睡的沉,还是不愿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屋中气氛闷得窒息,她在内室辗转难眠,只要一想到有个人睡在外室,心中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 就这么煎熬着,竟是当真无人来打扰,连院中都是了无声息,害她期盼了半天,也好给自己寻个借口出去。 时光在静谧中流淌,而她熬了一会终于熬不下去,这里既是自己的闺房,她干嘛还要弄得跟个做贼似的。他们接下来几天都要这么相处,她总要习惯。合上房门,望着湛蓝的天幕,漫无目的的走着,许是吃了太多,心里怎么就堵得那么厉害。想起那人替她布菜的情景,他们从未在一起吃过饭,她不曾得知他在府中是否也吃的这般少,但他先前在饭桌上确然鲜少动箸子,那几口尝过的菜也不过是清淡的小菜,如豆腐羹c焯水竹笋之类,油腥几乎就没碰过,莫怪娄嫣给他夹的鱼肉烧虾他会那么嫌弃的都赐给了她,也是碍于修养不好拒绝吧。这么想来,他几乎是在空腹喝酒,他确定那样不会伤胃吗? 闺房中,淡然的飘散着女子惯用的脂粉香味,是那种匀调过的冷香,若有似无,粗心的人几乎闻不出来。他素来不爱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府中几位侍妾都惯用些浓烈的,多了反而呛人心脾。其实天下女子都爱这些,胭脂铺生意方才络绎不绝。偏偏这人所用之物是他从未闻过的,他不爱在女子屋中多待也是为他们屋中所用熏香,所以他甚少去如夫人处,他会在读书时燃上些白檀香,那些檀香味淡,几不可闻。未曾想他也会有不反感的时候,且是在个厌恶的人房中。 一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眉宇间略略皱起,腹部绞痛的厉害,全然没有了面对朝夕时的淡定从容。虽早有准备此地不比府中照顾妥帖,他也非是个挑剔的主,但在吃食上怎么都适应不了。若说此前为了应酬不得已饮酒,不是没尝过胃痛的滋味,这胃病也是这么来的。是以他都是默默忍着,痛过一阵就会好,这些脆弱是绝不会让伯恒他们看到的。 不知觉间走到了后院灶房,这个时间点厨娘们多是在休息,偌大的灶房中空无一人。朝夕停下脚步,自己怎么来了此处?莫非是心底还想着要给那人弄些吃食垫垫胃?芷澜也不知跑哪去了,自从回了府,她就像是鱼回到了水中,畅快的不像话,这会怕是找几个好姐妹聊天去了,哪有时间再来追着她这个小姐。也好,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不要被这个丫头知道的好,否则指不定又要怂恿她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芷澜这么热情真的好么,他们之间从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就算偶尔的交集,总归要回到自己的,这样的他们谈感情太过轻浅,谈未来太过渺茫。既然明知不能,何必徒惹悲伤呢! 她嘲弄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米粒,相识一场,无论他对她如何不好,如何不喜,她不过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尽量对身边的人好,不求记住,只求心安。 她这人附庸风雅的还行,这煮饭烧菜操持家务的还真不行,也莫怪她在相府中躲懒不肯接受玉雪的职务。看了眼掌心中红肿的血泡,她这是丧心病狂吗,没事非要虐待自己,那人也未必会领情啊。再看了看烟雾缭绕,几乎没被她烧掉的灶房,一地的狼藉,满室的焦黑。她抚额端起托盘快步离开,再晚怕是就要被厨娘发现。走了一段,果然听到隐隐有女子的咆哮声传来。加紧脚步,迅速溜回了自己院中,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饭菜是做好了,朝夕盯着焦黑的菜叶,模样丑陋的菌菇,颜色寡淡半生不熟的番茄汤,估计也就那碗米饭尚能入人眼了。要是她就吃不下去,但那人是异类,口味与人不同,讲不定恰是喜欢这样的。她沾沾自喜的端着托盘推门而入,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为了这餐饭不知切坏了多少原材料,也不知切伤了自己多少次,虽然她切的慢也就是些小划伤,但也是很痛的。因着生不来火,又将自己烫伤,这些诚意也该够了。就是怎么去邀这个功她反复斟酌了几次,就是没想到合适的理由,索性将食物放在矮几上,见司夜离尚在睡,连姿势都不曾动过,她也好心的不去打扰,待他醒了自然会看到,吃不吃就不是她的事了。朝夕心安理得的想,这怎么着来她家中都是客,也要好好款待人家,让人饿肚子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虽然她厨艺真不咋滴。蹑手蹑脚爬到自己房中,倒在床上,她可真是累到了,天没塌下来的大事都不要叫醒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归宁夜宴 司夜离其实并未睡着,他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才磕眼装睡的。待朝夕一睡下,他就看到了她端进来的东西。凝望了内室一眼,确定她已熟睡,他嫌弃的用箸子拨了拨不堪入睹的菜色,这确定能吃吗?这东西一定是她做的吧,不用说都能看得出来。看在她一番心意的份上,他也确然需要垫些东西裹腹,至少都是清淡的食物,尚能接受,他也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 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菜难吃到难以入口也就算了,竟连米饭都是夹生的。他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那个女人了,为何她能将这么简单的饭菜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的口味有那么刁难吗,他吃的食物有那么难做吗?若说他的要求怕是一个普通人家就能满足,寻常女子就能做到吧。 “咚咚。”敲门声传来,应门而开的是女子姣好的容颜,她手中盛着托盘,挪着莲步踏进屋中,完全无视这是她堂姐的闺房,来去自如。 娄嫣将饭菜端入,饭香扑鼻,共有三个菜,两荤一素,皆用油烹调,菜色看起来就很好。司夜离瞥了那菜一眼,抿唇不语。 “离哥哥,这是嫣儿做的,晌午未见你吃些什么,不知是否府中的菜不合你口味,还是哥哥舟车劳顿疲累了,故此不敢打扰。”她边说着边往里探看,等了一瞬不见朝夕身影,估摸着她不在,也就越发大着胆子往司夜离身边凑。 司夜离对于娄嫣的目的岂会不清,刻意拉开了些距离,客气道:“多谢表小姐美意,夜离已有吃食。”他所指便是矮几上那份怎么都与娄嫣无法比的饭菜。 娄嫣乍一看惊呼道:“离哥哥,你莫不是在说这黑乎乎的煤炭吧,你确定那能吃吗?这是什么东西,青菜c剩菜?”她哪里能看到司夜离对她的疏离,忘乎所以的指责着朝夕的劳动果实。 朝夕被娄嫣的咋呼吵醒,本欲发作,听她一番话下来到是冷静异常,偏是要看看他二人要如何相处。 “确然不太好吃。”被指责的一无是处,司夜离点头诚恳道。他也没打算再吃,但又不打算接受娄嫣的好意。与之比起来,朝夕算是识趣的,起码不会这般献殷勤的令人厌恶。 “既是不好吃,那就吃嫣儿做的吧,离哥哥你看,嫣儿为了做这顿饭可是把手都弄伤了。”娄嫣委屈的伸出手,让司夜离看,也好让他明白她对他是多么的用心。 “嫣儿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夜离当不起这般大恩。” 这称呼上的改变已让娄嫣欣喜若狂,起码是个好现象,所有的关系都是从陌生开始的,只要他不排斥,攻入心房是早晚的事。她不急,有的是时间来抓住这个男人,宁朝夕,你怎配拥有这世间所有的幸运,她要一点一点抢过去。 “离哥哥,你若觉得愧对嫣儿,就别浪费嫣儿的一番美意,顺便替嫣儿将伤口处理一下,嫣儿疼。”娄嫣撒着娇,小女孩的娇态模样毕现,怯生生巴望着司夜离,弄得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朝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起疙瘩,这两人这么暧昧是给谁看,是不是再下去就要去滚床单了?她这么碍人好事确然不太好,那她给他们腾个地方总行了吧。心里酸涩的厉害,自己辛苦做的食物再难吃也不致被两个人同时批评,他不领情就算了,她做什么非要去在意他的看法。 “咳这,不知嫣儿怎么在我房中,哦,是找堂姐夫有事要说?那你们慢说,我这就不打扰了。”撩开珠帘,一阵清脆的碎响,惊破了两人暧昧的气息。 娄嫣见朝夕出来,不情愿的与司夜离拉开些距离,对着她脆声唤了句堂姐。 很好,还记得她是堂姐,那怎么在勾引堂姐夫的时候就没想到还有我这个人吗?朝夕哼了哼,懒得搭理她。对着那份难吃的食物道:“这是我做的,既然咽不下去,那便不劳你尊口了,相爷。”说罢,从司夜离面前端起托盘放入内室的小桌上。她这番话火药味十足,是人都能感受得出这两人的关系究竟是哪般,更何况原是想来试探口风的娄嫣,都说相爷不待见宁朝夕,这话果是不假,也恰是印证了两人做戏给人看的成分。 朝夕的话正合娄嫣心意,她正愁找不到办法来离间他们,笑得越发娇俏魅惑,“哎呀,嫣儿不知是堂姐的手艺,堂姐莫怪离哥哥,是嫣儿方才说了这许多不是,还请堂姐莫要生嫣儿的气,嫣儿给堂姐陪不是。” 她既已先认错,到教别人不得再发作,好个娄嫣,在她面前耍花样。司夜离漠然看着他们两个掐架,仿佛那些都与他无关。再说下去朝夕也觉得索然无味,她从不是个为男人争风吃醋的女子,况是个不喜欢她的人,何至于在此面红耳赤让他看好戏教他厌烦,有些情绪她自己收敛就好,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做再多都是多余的,他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介意这些。 她只需要爱自己就好,想多了心累,爱自己才值得更好的人来爱她。 “既是知道那是你堂姐夫,就该守好自己的本份,你若想要,只要能抢得去,只管拿去。”她淡然经过娄嫣身侧时警告道,那般恣意的态度,仿佛在谈论天气。这话不温不淡,恰好让他们二人都听见,她既不恼怒也非怯懦,这就是她对他们夫妻之间给出最好的态度。 懒得看司夜离是否会为这话恼怒,也懒得看娄嫣惊诧的模样,替他们将门掩好,她就不信在她这么说后那两人还能淡然相处。一个女人的强势并非表现在她是多么的泼辣或智谋无双,而是那份强大到自信的淡然,深信属于自己的绝对不会被抢走,若能被抢走,她又何须浪费感情去投入?! —— 宁府不比相府,朝夕在自己府中出入自由,府卫是绝不敢刁难她的,而且她自从上次将出府的令牌拿去匡人后,这块令牌就真的到了司夜离的手中。她还清楚记得事后司夜离拿着令牌看她的眼神,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似极度的鄙视她,要知道她蹦跶了许久才弄到这块令牌的,结果府没出几天又到了他的手里,这次再想弄过来怕是难了。他当时拿着令牌在自己面前特意晃了几下,冷笑着又揣到了自己兜里,朝夕抚了抚额,她吭了他,他没责骂自己已经是万幸,又怎敢再讨要回来。她可是想清楚了,既然面子这种事拉不下脸来,那就只有乘着这次回家再好好溜出去玩玩,之后她也就死心了。朝夕这么安慰着自己。 到底是自家好,丫鬟侍从们都要听她的,断然不会给她脸色看。正如现在,她悄悄买通一个侍女,让她领了自己出府。碍于司夜离在府中,朝夕也不敢大张旗鼓出去,免得自己阿爹说她没有一点做妻子的样子。哪个妻子有她大方,能为情敌腾地方,看在这份上也就别怪她出去游玩一趟了,谁让她说得豪爽,心里可是憋屈的厉害呢。 这是去找訾夙好呢,还是去找荀子墨好呢?朝夕斟酌了一番,她这身小姐打扮去找訾夙似乎不太好,临时换衣服又嫌麻烦,荀子墨到是早知她身份,对她没有顾忌,就是她眼下还真不知去何处找他,自从他被杜丽娘赶出来后,还真是没地方可去。既然他没来找她,指不定已找到落脚之处。朝夕想了想,自己在凤都的朋友还真是不多,无处可去不如去找找璎珞结吧,何大娘的作坊和寻芳阁都是她曾经去过之处,再难都要一试。何大娘那里她是不怕,真要掉了也会替她保管,这寻芳阁就难说了,杜丽娘虽不会去贪了她这不值钱的东西,但绝对会当作垃圾丢掉。这天城街她就不指望了,人来人往的,能找到才怪。 打定主意,朝夕先去了何大娘处,顺便还上她的包子钱。早市结束,何大娘一般都会替别人浆洗衣服换取些银钱,或去临近的巷子替人倒倒脏水,都是些苦力活。朝夕去时依旧只有何大娘在劳作,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心不在焉,情绪似不大好,这个点何大叔一般都不在。她寒暄了几句说明来意,何大娘摇摇头,她每日都会打扫屋子,并未看见什么物饰,更何况是对她这个穷人来说算得上好的东西,看到自会留意。朝夕也料到会是这样,她自己都不记得何时丢的,掉了何处,再寻哪是那么容易的,况且又掉了许久时辰。 何大娘性子刚烈,上次她留下的簪子怎么都要再次还给她,朝夕只好溜溜地跑了。在寻芳阁门前徘徊了数次,差点被龟奴逮到,她呼着气躲到暗巷中,自觉这辈子未曾如此狼狈过。好个杜丽娘,防她如蛇蚁,她就不能花钱去享乐吗?有钱给你都不会赚,是嫌钱多么! 暗巷后处是寻芳阁后院,此处归哑叔管,白日里往来人潮繁多,多是进出采办供货,或婢女们替自家姑娘买些东西。偏是这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脸上虽乔了装。但那身形体态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特别是那随性而又迅捷的身手,岂是常人可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归宁夜宴 朝夕了然一笑,她说这人怎么就那么熟悉呢,原来他竟是躲到了此处,看来这人还没死心呢。 “荀子墨,你怎么在这里?”朝夕拍着他肩膀,问道。 荀子墨着实被她吓了一跳,捂着她嘴小声道:“姑奶奶,你轻点,是怕人家不知我在此地吗?”他偷偷摸摸抓着朝夕躲入暗巷深处。 “那你说,你是怎么混进去的。”朝夕掰开他的手,鄙视了他一眼,早知他有主意也不及早通知她一声,害她和杜丽娘斗智斗勇了半天,结果还败在自己手里,想起来就郁闷,都怪那个蒙面男人。 荀子墨弹了她个爆栗,看白痴般看了她半天,“寻芳阁是谁的地盘,你以为那些姑娘都是好收买的吗,我故意让他们沉住气,好做我的内应。” 朝夕摸着疼痛的额角,鄙视地看着这个满是奸计得逞的男人,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说杜丽娘是那么好糊弄的么,当心被她看出破绽,仔细了他的皮。 “荀子墨,我一向以为你这人坦荡,与朝堂上那些个算计来算计去的男子不同,没想到算计起来也不是人啊。” “你这指桑骂槐的是在说司相吧,他又怎么罪了你?”八卦什么的果然男人也是最爱。 “我在说你,你别扯到我身上。说实话,寻芳阁不会无故收一个人,你在里面做什么?” “倒夜壶。”荀子墨尴尬了一下,小声附耳说道。 “哈哈哈。”朝夕忍不住大笑,愣她想破了脑袋,这么好的职务怎么就想不到呢。两人鬼祟的模样本就引人猜疑,朝夕又是副疯癫的举动,恼得荀子墨赶紧将她推离,“去去,老子今天才刚开工,你别来打扰我,平添了被人怀疑的风险。” 无端被赶,朝夕也不恼,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总不能陪着她嬉闹,待他处理好了自己的事她再来找他玩也不迟。只是,她需要再想些赚钱的法子,也好留作日后离开西凤做准备,或者说至少先离开凤都,离开这个充斥着权利的地方。朝夕顶着相国夫人这个名号对她的行动限制,她就更不可能出去找线索怎么重回现代了。 脑中思考着事情,不觉竟来到一座小楼前。楼前古朴繁重,雕饰清新典雅。往来皆是些衣着简单之人,男女老少,彼此轻声交谈着。楼内隔着扇巨大的屏风,将现世隔为两重,便是好奇之人都窥不见里面有些什么。到是跑堂的小厮见她从楼前走过时端详了几次,机灵的跑上前招呼道:“姑娘,这李老头的书说得不错,要不进来喝盏茶?” 说书?那这里就是茶肆了。朝夕这人素来对话本子上的情爱有兴趣,今日不免听到一个会讲故事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推却,二话不说付了几吊钱就随小厮往里走。小厮见她豪爽,带着她一直来到了最前方的雅座。那里离舞台最近,听得最是清晰。李老头讲了一场此时正在台下休息,楼内满座的人都在讲方才那有趣的故事,吵杂的厉害。朝夕环顾了一圈,敢情这地方生意这般好,这李老头说的书不止好这么简单吧!这时小厮给她送来了果盘和瓜盘,外加一壶茶。 朝夕拉住转身欲走的小厮,他们都是每人一桌,她想要八卦也未必会有人愿意搭讪自己,与其如此不如找这也爱唠嗑的小厮来问问,“你们这里真的就说书这么简单?” 看到朝夕质疑,小厮竟意有深味的看着她,估摸着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误解她的意思,老大不爽道:“姑娘说得哪里话,我们这自是评书院,难不成姑娘还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小厮说罢将她桌上的东西收了收,转身就要走。 嘿,这人脾气到是大的很,这哪里是什么伙计,简直比老板还拽么。 “小哥小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算我多言,自是不敢再乱说,你看这茶水瓜果能否留下?”她可真是骨气了,对着吃食多大的脸面都能丢得下。本来嘛,这听书要是没瓜子嗑就跟烧菜少了盐似的,淡而无味。她哪里是会苛待自己的人,享受这种东西能有是最好不过了,她一向来而不拒。 小厮哼哼着给她重又摆上,算她还识抬举。正抬着杠,从幕布后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灰青色长袍,手执一盏茶斗,相貌平凡,身骨纤瘦,鼻翼下续着两撇胡子,模样有些滑稽,走上台时就手舞足蹈,与台下众观众打着招呼,然而观众也愿与他互动,纷纷呼拥着,像明星般光环环绕着男子周身。男子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自己则坐上伏案前的高位,捻起桌上的折扇。 男子侧身居于一角,随其身后缓缓降下一帘白幕,幕前数盏琉璃灯照亮,幕后人头攒动,三个人影各自打扮,两女一男,各有千秋。 看到这边朝夕心底咯噔一下,也总算是有点谱了。这莫非就是古代的皮影戏?只是这躲在帷幕后的是真人演绎,那这幕前的中年男子以说书的形式来表演出来,确实甚是有趣。想罢这点,就不难想象为何会有许多人的追捧了。难怪方才依稀听到有人在说是凤都近来最受热捧的评书了。她还在想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真是自己多心了,对于在这个朝代的人来说能接触到这么独具匠心的新事物自然是稀奇的。 偏这说书的先生说的不是别的,正是飘渺湖烟波十里的鬼魅魍魉,桃林仙子的故事。于他们来说是神灵,于朝夕来说确是鬼魅怪神。她亲自经历过从冥王殿的重生后,她所看到过的就是阎罗殿中的罗刹,个个面目惧憎,怎能不对此心生惧意。反正神仙她是没看过,小鬼到是见了不少。朝夕隐着笑意,既然来了这,就全当听个好笑的笑话吧,民间历来都有对神灵的敬畏,也是心中对未来的祈愿,希望自己不能及之事能得神灵庇佑,以此达成心愿,给自己勇气。 话说,飘渺湖底住着位桃林仙子,这个事早在春之祭时她就有听过,正是这位仙子在为西凤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故而西凤子民年年都要举行祭拜仪式。可这位仙子具体是何人,在她身上有着什么神秘的面纱呢,这就将她一一揭开。 闻说这位桃仙是天帝座下无极元君的女儿,生而仙胎,少时承及西王母教诲,在蟠桃林中当值,因差事办得好,甚得西王母喜爱,又是天界不可多得的美人。在芸芸众仙子百花齐开中能得神帝另眼相待的,可就真是其本事了。不说这位桃仙的地位,就单单那独特的气质,和慈悲众生的心,日后都必定平步青云。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竟是统御六界,盘古开天辟地时一路战功赫赫的神帝的未婚妻,这就不是论家世品貌可比的,早就跳出众人好几条街了。 神帝他老人家是天帝看了都要礼敬三分的人,与这样的男人谈恋爱无疑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神帝对这位未婚妻自是极好的,平日里就诸多维护,两人可谓是天界登峰造极的一对,羡煞众人。那么问题来了,这桃仙是凭的什么令这样出色的男子爱上了自己? 故事的开始是幕帘后出现一男一女,女子仙瑞飘飘,男子温文淡雅。那是她第一次潜入二十四天,隔着重重漫天透明的帷幔,见到了那个记忆中的人,那人彼时避世已久,躲在迎风殿中侍弄花草。衣摆萎垂于地,露出一截蜜色的肌肤,手中拿着锄头,正专注清理杂草。便是那般看着闲淡的人,衣着不染片叶,举手间优雅清贵,仿佛被他侍弄的花草都娇羞了颜。那一日,那一袭白衣突地就被刻进了她脑海,以至于她忘情的躲在殿门后,直到被他发现。他喜静,殿中常年都只得四个宫女洒扫,且都是在外殿当值,除了会每日来他殿中清理一番,几无人能近他身。而清理的时辰一般都是固定且规律的,像这种陌生的气息他是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懒得理睬罢了。听闻近来天帝有意安排多几个仙女来他宫中,美其名曰他好歹也是个位阶不低的帝君,这宫中都没有个贴心的人侍候怎么行,这也不合他的身份。说穿了无非是天帝要给他介绍对象,可他的对象可不好挑,再说他成天的一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没有得他允许旁人也进不去这二十四天,这对象又怎么找?其实再说得明白点,这天帝自己找了个媳妇,在天界落了口舌,未免众多的目光关注在他们身上,他自是巴不得有人能分担点他的目光,这目光倒霉催的,就落在了与他同甘共苦的好兄弟神帝身上了。 神帝到不甚在意,天帝要送人进来,那就进来吧,能不能容下他们那就是他的事了。二十四天宫规苦寒,最是寂寞,像他这样闲云野鹤的总归是少,许多女子不堪苦闷待不上几天就自行离去。他鲜少管宫中的事,也就懒得去理会他们是走是留。反到这个着一身素衣,容貌平凡的女子为何要躲在这殿门后,她意欲为何,还是使的诡计?若是诡计,那他就看看她究竟会怎么做。迎风殿殿门长余天际,重达千斤,想要轻易推动可是不易。他淡然坐于殿中,泡上一壶茶,左右手各执一子,自己与自己对弈。看似在深思每一步棋子的走向,也确然是在深思,不过是思虑她何时憋不住走出。迎风殿殿门缝隙狭小,人在其中恰能站立,若是需要换个姿势则需推动殿门即可,这力气使的轻重可是关键,既不被他发现又能在他眼皮底下用仙术的应不出一人。他自是有他的伎俩,待她拈决时,他自可从套路中辨出她师承何处。偏是那女子干耗着,怎么都不肯动一下,意志力与忍耐力非常人能比。他原也是想逗弄她一下,谁知她完全不领他意,甚是无趣的紧。他刻意换了个姿势坐,好让她放松警惕,等了许久,门后依是一点动静都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归宁夜宴 他曲指敲击着桌面,悄悄化了个诀,面前是殿门后女子紧闭双眼,俨然一副熟睡的情形,头半耷着,唇角流着口水,水泽氲湿了衣襟一大片。他不禁皱了皱眉,还真是颇有几分无奈几分好笑,也许只是为了一时兴起的逗弄,也许是在无尽岁月长河中太过寂寞,需要找个乐子来调剂一下生活,总之他亲手为自己制造了一段故事。而这个故事的主角,似乎颇合他的胃口。 他佯装无知,亲自关上殿门,明知接下去的结果,又偏偏什么都没看到,眼见着那个睡梦中的女子嘭一声清脆落地,他抚了抚额,就像被撞上脑门的是他,这一下估计挺痛的吧!女子被痛醒,龇牙咧嘴叫嚣着就要跳起来骂人,他却是先她一步凝声疑问道:“你是新来的宫女?”他半俯着身,两人凑的极近,她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都要烧起来,不是没有与男子亲近过,只是她与之亲近的人要么将她当成兄弟,要么是亲眷,陌生的男子是头一次。 被他这一问,她几乎就忘了额上肿起的大包传来的疼痛,口齿不清支吾道:“宫宫女?哦,是吧。”她总算清醒过来,将那不确定的语气立刻又压了下去,坚定道:“见过帝君。”草草行了个礼。那是他见过的最不成礼数的叩拜,他虽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主,又是和晚辈。但他是谁,莫说身份,就是单论年纪,小一辈的仙见了他哪个敢不诚惶诚恐,哪个没有点敬畏,怎么偏是到了她这里,这般随意的囫囵过去了?他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指着炽烈的阳光浅声道:“既是侍候的宫女,总是要做些活的,我这里虽不比天帝那边严肃,宫规却是不能荒废,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些轻松的活,你可莫说出去,若让其他人知晓我偏袒你,那你就做好卷铺盖走人吧。”他这一番说辞完是在标榜他是个多么公正的帝君,然而他做的事然是这样吗?她哪里知晓眼前这人看似无害的脸,腹黑程度是六界公认的,她今日落进他手中,他会是放过这么好机会的人么。 “奴婢自当谨记。”望着那人清月出尘,温和闲适的与自己说话,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到天外,只想着终于能亲近他,哪怕只是个小侍婢,哪怕他们当中隔着不可逾越的身份,哪怕她明白他们之间绝无可能,那份欢欣雀跃是一个崇拜者在见到自己偶像时情不自禁发出的,自小就深藏在心底,如今又怎能掩饰的了。 直到后来当别人告诉她,那些她喂过凶恶的锦鲤;只在烈日下盛开,却因她一次次搬进僻阴处而最终枯死的荷花;每次牵着那头桀骜的座驾去见最讨厌的狐狸,都会被咬得遍追天界;明明做的尚算可口的饭菜,却总被他诸多挑剔,以至于后来她苦心钻研,茧子都长了无数颗,手都被切了无数次,还是做的一样难吃。这些她都不认为那是在坑她,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喜欢逗弄她,就像他常逗弄那头巨型宠物座驾,她认为是一样的,只要是他喜欢的就好,无论那种喜欢和她喜欢的是否相同,理论上是没有区别的。这一点,她不想计较的那么深,她这人大智若愚,素爱装糊涂,只要能安慰的自己心安即可。而她,能那样在他身边带给他欢乐就满足了。 幕帘后女子将痴恋一个人的神韵和小心翼翼掩藏的心思都表现的惟妙惟肖,有那么一刻,坐在台下的朝夕捂了捂疼痛的太阳穴,仿佛眼前看到的场景再熟悉不过,好像女子所表演的每一个环节之后又会出现什么都会先一步在她面前呈现,那种感觉非常怪异,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可再一瞬,又好像太过陌生,陌生到她都记不得女子前一秒演了什么。 那是她在熬过了几百年后的一次偶然中,被西王母看出了端倪,她也就厚着脸皮索性求了西王母,西王母素来疼惜她,又念在她痴心一片,考虑到在仙界中能匹配上那人的确然不多,而她又是仙胎仙长,这点倒是合了规矩,斟酌再三,奏禀了天帝。天帝那时正愁魔界之事,乍听之下愣是没缓过神来,挑了挑眉,并未答应。她立在仙殿中低垂着头,心里平生第一次七上八下,拽紧的掌中盛满了汗渍,忐忑难安中能感觉到天帝巡视的眸光在她身上打量半天,问她,是否非君不嫁?她答的坚定。天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了句造化弄人。她那时其实不甚理解这话的意思,以为这事可能就不了了之,谁知天帝竟答允了,笑盈盈说道:“既是这么痴心的女子又怎可辜负,这也是神帝的福气,但神帝这人顽固不化,一心只在苍生,要让他喜欢个人怕也是难,这事唯有先斩后奏,天书天罡下他也不能公然驳了这面子,这事就这么办。”她分明从天帝眼中看到了算计的意味,但那份天大的喜事降临在她头上,此时她还哪顾的了许多,就算神帝事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们也是天定的未婚夫妻,这婚他退不了,除非他不再是众仙之首,除非他不再是神帝,否则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往后的数万万年都将与他共同度过,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感情,再说有先前的几百年做基础,她能看得出来他对她其实也是欢喜的,只是他不知而已,那有什么关系,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从那之后,他对她确实有了些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他对她温柔体贴,事事恭谦,诸多照顾,依着她的性子来,俨然是一副宠爱至佳的模样,惹得众生莫不艳羡嫉妒的,都说神帝看似不解风情,实则比之别人都要暖心,瞬间又提升了他在众仙女中的地位,令那些原本不敢肖想或只敢远观不敢亵渎焉的女子毁的肠子都清了。可这些,他对世人又漠不是如此?他们之间温情有余,甜蜜不足。恰是此时,偏生出了个横刀夺爱的妖女,对神帝纠缠不休,使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无非是要破坏他们二人感情 故事说到这边戛然而止,幕台后忽然冲进许多人,这些人暴力的拽拉着方才饰演的女子,女子争扯间帘幕轰然倒下,李老头忙要去帮忙,被男子粗壮的臂力一拳挥开。然而,随之暴露出来的却是三个长相异常娇美的女子,其中一个女扮男装的尤为斯文清秀。 “放手,你们这帮混蛋”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别把我女儿带走”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女子们的哭声,哀求声夹杂着李老头悲戚的嘶鸣声,不明原因前来围观的观众瞬间将幕台围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点指着要强行将那三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子带走的大汉们。楼中的小厮们欲要上去帮忙,结果从内里闻声而来的富态男子制住,那个人既然能差使动这些人,说明他是这个楼中的老板。富态男子自是不愿趟这个浑水,为一个平头百姓沾惹上麻烦。 这时李老头看到了富态男子,踉跄地扑到他跟前,乞求道:“钱爷,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老头子给您当牛做马,您想怎么都行,就是别再为难我可怜的女儿。” 朝夕叼着瓜子壳,意兴阑珊地看着这一场比唱戏更为精彩的真人表演秀,八卦什么的免费看自然是好的。哇,这三个女子看起来就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娇弱美,这七八个彪型大汉不需要费力就能拎起来,何至于他们手上拿着手指粗的捆绳么。麻绳粗糙,像是长满了细小的倒刺,若被捆住,扎进皮肤中,想想就觉得疼痛无比。可怜了这细皮嫩肉的,在这些个不会珍惜的人手里也是糟蹋。 台上此时现了两个场景。一则是将头磕地嘭嘭响的李老头,一则是哭泣的哀求声,伴随着绝望无助,最终转而对自己老父道:“爹,别再求了,女儿认命。”“爹,您快起来,您的头都流血了。”云云的话。 有些不明众理的观众也纷纷开口求情道:“就放了他们吧。”人云亦云,事实如何未必知晓,人总是习惯先看到弱者,继而表现的自己是富有多么的正义感。 “你们懂什么,这些人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谁管得着。”钱爷冷哼道,不屑的看着李老头额头下越趟越多的鲜血,仿佛那都于他无关。 门外忽又步入几人,拨开人群,钱爷眼尖,这才撤下冷漠,堆着笑脸迎上去,转过李老头时甚是厌恶的对手下打了个暗示,让他们尽快将人弄走,别将事情搞大。 朝夕这时约莫着也明白了些,这些人怕不是什么钱爷的人,钱爷既说要处置,恐是将这几个女子卖给了他人,或送给了他人,而女子们不肯,他们就硬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归宁夜宴 她实是不能理解买卖这种东西的,人生而平等,为何在这个朝代人是可等同货物牲口的?有些事她不想多管闲事,她也自觉管不了这许多,可她的良知告诉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偏是这时一位公子模样的人挥着折扇从人群中挤出,粗声中夹着一丝尖锐,颇为凶狠说道:“我堂堂西凤天子脚下竟出这等强行掳人之事,这是要藐视王法吗?” 衣衫华贵的翩翩佳公子,皮肤细腻白皙,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浅笑晏晏娇惹红颜的姿态,比起那些粗莽的糙人来说当得上是面容俊秀,实属上品了。只男子身形偏瘦,腰肢柔弱无骨,一身华贵衣衫丝毫衬不出他任何气势,反是令人感觉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那些糙汉见此不仅不畏惧,眼带轻蔑,懒得搭理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指使着另几人就要将三女子拖向后台。而他们也似认命般由先前的反抗挣扎到后来逐渐再没力气,犹如丧失了斗志,在权贵面前他们只有任人欺辱的份。 “慢着,你们没听到姑厄,老子说话吗?”男子被无视心中甚为气恼,拦下离他最近的大汉,对着台下看热闹的众人呵斥道:“他们既身为西凤子民,不愿随南晋人走,难道你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其实,围观的观众多数未免事情有变都已向角落靠拢,向朝夕这么后知后觉尤坐在自己位置上嗑着瓜子的当真是异数,被男子这么随意一说,随意一指,就好巧不巧的说上了她,谁让她在这个时候人家有难时非但不出手相助,偏还一副你们打你们的,我管我自己的欠抽架势,这不是让人家空有一腔热血的人看了更火上浇油嘛。 “说你呢,说的就是你。”被点名的朝夕眨着无辜的眼,这又碍着她什么事了?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目光投过来,这时朝夕才想起那个人确实是她刻意忽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她素来有恩怨的轩辕启。此时的轩辕启与彼时又有些不同,除去了那个看似寄人篱下,奉承于蕙平的质子,他其实与世家子弟无异,那种世家子弟身上的陋习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轩辕启一袭束腰缎衫,仪容华贵,身侧几个世家玩伴,看起来就是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笑容中都有种意味深长的味道,那种算计的笑c阴险的笑令人不寒而栗,仿佛什么阴谋正在实行。那些人再次见到朝夕到没什么惊讶,略点了头算招呼过,对她没什么可敬畏的,反是朝夕看到他们又像没事人般玩在一起颇为讶异,看来轩辕启别的本事没有,跟在蕙平身边至少能让他少受些折辱,终于也有了那么点世家子弟的样子,说起来他从前在南晋没被废之前身份也是何等的尊贵,谁曾想到他非但没有享到那尊贵的荣耀,反是颠沛流离了这许多年,南晋怕是早就忘了他吧,亏他在西凤还能巴结着蕙平,名声什么的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他自己都到了这番境遇哪还在意这些,只能说轩辕启确实有令人称奇的本领,让人始终都记得有他这么个人,日子虽算不上多富贵,却也总比普通人强。他如今既然敢带着这么多人抢人,想必借着蕙平的胆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可想而知他在蕙平那边的地位只怕有升无降。 然而被那俊逸男子一说,众人这才发现几个大汉的衣饰上些微有些差别,他们的面容也与南晋的商人多为相像。 “这位公子说话可要注意言词,南晋与西凤素来交好,我虽是南晋人,在西凤从不做有伤国体之事,我们手上有着这三位女子的卖身契,他们又迟迟赖帐,委实没有办法,这才派人来请的,这请的过程若有挣扎,伤了和气在所难免,何来公子所谓的强行掳人?”轩辕启一番话说下来占据了所有理据,且他措辞严谨,当真与朝夕先前所见判若两人。 看来那位公子也没什么可辩的,众人有暗暗点头的,这本是自家的事,外人看个热闹就罢,哪里管得了许多。那位公子自觉自己是枉做了好人,又拉不下脸来就此罢休,否则真显得他是来胡搅蛮缠的,硬是拽着朝夕让她来评这个理。自以为豪气对她道:“这个好处平白让你拿去了,就当是你我初次见面给你的见面礼,别急着谢我,帮了这三个可怜女子就是。” 她一番盖棺定论的言论让朝夕颇想笑,谁要认识她了,况且她一个女子作男子扮相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骗骗那些人还行,在她这里,装得也太不像了。哪有男子没有喉结的,哪有男子瘦弱无骨的,哪有男子声音尖声尖气的,她又不是太监。也亏得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竟敢在这么多男人面前站出来叫板,别说她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他们就不敢对她下手吗?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问题是,她非要拉她下水作何?她就是来解解闷,看看八卦的,这是非不能就这么平白摊上了吧,她这身份也太尴尬了。 在她思虑着开口是说还是拒绝时,那钱爷没眼力见的冷声问道:“姑娘还有何可说的,别平白又往我们身上扣帽子,我们可担不起皇朝律例。” 朝夕可真是被这人给害死了,轩辕启这帮子人此时也等着她高见,上次她既没出手助他,眼下他心里不知会怎么记仇,指不定就等着她开口好给她难堪。齐双双数十只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朝夕硬着头皮道:“你们说有卖身契我信,这事也断不会上升到国家之间的恩怨,是我这位小兄弟说的太过严重,还请诸位莫要生气。”她先恭维着他们,显然除了轩辕启其余人都点了头,朝夕不理会轩辕启的想法,接着说道:“你们说的我也不信,还是请这三位姑娘将事情的原本说一遍,毕竟他们才是当事人,若事情真是诸位说的,那我代这位小兄弟赔罪。”几位世家子弟是认得她的,以她的身份来赔罪也不辱没了他们,这交易对他们来说不亏。 寻了个位置,她斜歪在靠椅里,抓了把瓜子,没一副正经的样子。本以为有希望得救的三女子眼中燃起的火焰顿时歇了下去,质疑着这个其貌陋鄙的女子,很是怀疑她是否帮得了自己。但又看有一线生机,自是不愿放弃的。 李老头见自己三个女儿踌躇犹豫着不敢说话,心中一急,赶忙着屈膝跪下,叩谢道:“还不赶快谢谢这位姑娘。”他这一说他的三个女儿见状也要下跪,朝夕哪里受的起这如此大恩,搀扶了李老头起身,自己反到是尴尬了,“别这么说,我什么都没做。”李老头虽说是一介草民,到底也是在江湖上行走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就看那些个贵公子在这个女子面前没有反驳她的话,就看出来她的身份必定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才领了三个女儿将事情说出来。 “小女名李若素,此乃家姐若兮,三妹若骞,与家父是黔郡江棠人氏,因黔郡近年来多有灾旱,土地贫瘠无所耕获,又需连年缴税赋重,实无可维持,只得弃田外逃,一路颠簸,家母因不堪辛苦病倒过逝,幸得路上偷学了些手艺,靠着勉强来到了京师,原是想京师机遇多,总能找到活干,再不济也可靠卖艺支撑度日。谁知,误打误撞来到了溱楼,遇到了钱爷。钱爷看吾等姊妹流落街头,便与之谈价要吾等卖身于此,方可提供住宿餐食,且当日因爹爹身子虚损严重,吾等迫于无奈只得签下卖身契”说话的正是先前女扮男装的李若素,她行事毫无扭捏,言简意赅即能将事情复述清晰,但她轻易道来的过程恐怕历经重重辛苦是外人无法理解的。她也说漏一点,钱爷看上的岂止是他们身上出色的技艺,更多的是别有居心吧。 “那么卖身契上可有说明卖身于此会让你们做些什么?”朝夕丢到瓜子皮,拍了拍手问道。她问出的话与她散漫的坐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似不羁的性子,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容,掩藏在陋鄙粗颜下的,是她步步斟酌,条理清晰的症结,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击即中。 李若素整个人微怔了下,恍然大悟。而此刻那个置朝夕于漩涡的男子,轩辕启他们这才对这个女子开始拿正眼看待,而原是想出些难题给朝夕的假男子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悻悻然看着她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或是说看她该如何挑战这场权贵,那不仅是西凤的贵族,同时也是西凤律法之外人人默许的事,也是整个天壑大陆乃至这个时代的潮流。人权买卖,妻妾成群,这本是个人命贱如蝼蚁的朝代,遑论是女子,身为依附男人的附属品,女子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总有太多的无奈,除非是改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归宁夜宴 “卖身契只言明让吾等在溱楼卖艺,绝无出卖色相一说,否则吾等是不会画押的。”李若素解释道,“钱爷在吾等不知情的情况下转而送给了轩辕质子,要吾等三姊妹同伺候一人,这与卖身契背道而驰,尔等不从,他们便来抢人,才发生了先前的一幕。” 这钱爷为何要巴结一个无权无势又沦为质子的轩辕启?况他同时送三个美人,这份礼不可谓不厚,单单只是轩辕启如今受蕙平器重吗?那钱爷这人做事也确实有欠考虑,三人既是姐妹,怎可同伺候一个夫君,便是效仿娥皇女英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然事实也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就是荒谬。 外围的人越聚越多,听得李若素的话都不由纷纷议论起来,一时之间竟都帮着这可怜的三姐妹。 朝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若素越可怜,钱爷就越显得可恨,人心总是偏向弱者的。 “胡说。”钱爷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怒气愤然指着三姐妹骂道:“我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们,你们竟然还要反咬我一口,你们这帮小犊子,别以为会有人给你们撑腰就胆子大起来,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直未开口反是有些维诺的李若兮被钱爷这一激,整个人都惊惧不安,深怕他们又来抓自己,抱着离她最近的李若骞,李若骞安慰了大姐几句,似毫无用处。钱爷看到这里,不免露出讥讽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又将李若兮吓得半死,恨不能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钱爷,何必恐吓呢,你把卖身契拿出来给大家一看究竟不都清楚了谁在说谎。”假男子嘚瑟冲朝夕笑道。众人都附和着她的话,钱爷被逼无奈,只得愤愤然看了眼轩辕启。轩辕启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他们在说的事都与他无关,反是目光穿过层层落在朝夕身上,用一种费解的神思想要将她看透。 看她作何?莫非想要她就此收手?迎着轩辕启莫名的注视,朝夕换了个姿势,越发坐的舒服,挑衅的回视着他,既然这件事她管了,那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且必须是全胜。那种骄傲和自信的风姿是旁人无从看见过的,那样的一个人配上那样一张模糊的脸,竟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活色生香,那才是真正的她吧? “钱爷,将卖身契拿出来,你既无说谎又何惧人言。”轩辕启开口命令钱爷。钱爷得了指示当即从衣兜中掏出一份卖身契,眼中甚是对他们的不屑。 假男子见状悄悄拖过朝夕与她咬耳道:“看他们这么自信,会不会卖身契是真的?你可有想好对策?” 她的鬼祟行径甚是搞笑,朝夕睨了她一眼,明明是她非要揽上这浑水,她自己不想主意,问她作何。她故意要乍一乍她,吊儿郎当笑道:“管它真假,只要钱爷拿出来你把它抢过来不就得了,到时真假都由你说了算,岂不更好?”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还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主意,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无非就是个草包千金,哪里值当她花费神思在其身上。 “你这明着抢不觉着是最下策吗?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况他们这么多护卫打手,凭我也打不过啊。喂喂。” “我说玩笑呢。”朝她眨了下眼,狡黠一笑,转而又恢复淡然。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的目的为何,于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三个女子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 “看清楚了,这份卖身契可是有他们三个的画押,看你还能抵赖。”钱爷执掌中躺着一份白底黑字的契约,字字清晰,句句斟酌,确然如他所说,而非李若素所谓的卖艺不卖身。 当看到这份契约时李若素当即挣扎跳起,嘶声哀鸣道:“不是这样的,这是假的,明明我们签的与此不同,这一定是假的,故意伪造来的我不信,我不信”然而看到底下围着的众人一副副难看的表情,如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向她射来时,李若素知道他们早已不再信她,那种谎言被戳穿后指责的难堪扑面浸润着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侵袭着他们姐妹三人。 “我女儿不会说谎,请你们相信我们”李老头蹒跚着哀求着众人,然而只剩下冷眼看笑话。 “钱爷,能否将卖身契拿过来些,鄙人看不清上面所写内容。”一直未待出声的朝夕此刻清冷的话音震住了全场,她音线优美,轻柔中不乏空灵,音到处无不令人沉浸在这种美感中,不需要强大的气场,自能有股震慑人的威力。 钱爷犹豫了几下,嘲讽道:“莫要耍什么诡计,放在这里你还看不清,我若拿给你,被你毁了岂非便宜了你?究竟是我笨,还是你当我笨呢?”他这一番话说完全然是猜到了朝夕的心思。 朝夕也不恼,只当他是空气,继而又说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诸位世子在场,我即便是想作弊,还不怕你们对我怎样吗?”她这话完全是为了唬他们的,她可半点没怕过他们,诚然以她的身份压着,他们能对她如何,她赌的不过是他们那点男人心里自尊心的作祟吧,定然不会觉得她一个小女子敢公然挑战他们,她却非要挑战罢了。 “你就让她看清楚,好死了这个心。”其中一位世子道,态度冷冽不屑。 既是他们发话,钱爷自不敢违抗,乖乖拿了卖身契递给朝夕。就在那刹那间,朝夕假装仔细盯着纸面,余下众人自是觉得她不过是在自取其辱,都不太在意她是否看出些什么名堂,趁着这间隙,她毫无迟疑劈手夺过钱爷手中的卖身契,撕了个粉碎。人群被她这突来的举动都震惊了,哗啦一声炸开了锅,包括台上的那些世子,派了打手就要来抓朝夕,站在朝夕对面的轩辕启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钱爷反应最快,也离朝夕站的最近,揪起她衣领,当面被撒下碎裂的残片从面前飘散。 “好大的胆子,给我抓起来交给衙门处置。” “慢着。”朝夕淡定的抬头问他,“钱爷,你是以什么罪将我送入府衙?” “自然是撕毁卖身契,藐视西凤律例,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是吗?他们有看到吗?没看到的每人都可领一两银子,现在还有谁看到了?”她浅笑晏晏转而对身侧的假男子道:“领钱请找我这位护卫。”话罢,竟都再无人有空理会他们的是是非非,都忙着领钱去了,但罢钱爷在那边喊着要加钱,话音淹没在嘈杂声中,一时间热闹非凡。 “你,你”假男子怒瞪着朝夕,奈何自己被人包围着无法脱身,朝夕却是看的清楚,无视着她被气得脸色发青,这算是礼尚往来,也该让她明白算计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破点财消消灾,她可是在为她积德呢。至于她有没有钱来解决这件事,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丢掉最后一颗瓜子皮,她拍了拍手,凝笑道:“轩辕公子,人证和物证,可还遗漏了什么?!”望着轩辕启越来越黑的脸,她的笑容越发娇艳,“哦,忘了,这叫兵不厌诈。”她本是不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一步步诱敌入瓮,而这事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谜题,就像被她撕碎的卖身契就各有说辞,然而最终的结果只要是她想要的不就好了么,过程如何,卑劣如何,追究清楚了又能如何,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若是这个身份真正的主人是否会做的更好?也罢,在意那么多作何,她有她自己处事的原则。 “你给我等着,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罢了的。”钱爷恶狠狠警告着朝夕,属意要打手去对付朝夕,被轩辕启拦住,“宁朝夕,这笔帐我迟早会向你讨回来。”明面上他绝不会动她,这也是朝夕早料到的,只要她一日还是相国夫人,他们这些人就不敢对她硬来。 李老头看她帮他们解决了这件事,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跪下给朝夕磕头,朝夕扶他们起身,从自己身上掏出银袋子递给他,“你们既得罪了不可得罪的人,带上这些盘缠赶快离开凤都吧,这已不是你们安身的地方。” 李若素许是看出她的身份非同一般并未多言担心她的安危,只随着叩谢:“请问姑娘芳名,来日好衔草还报。” “不必了,我助你们不过是因为同是女子,看不惯有钱人欺凌霸小,我们虽身为女子,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该任意被人操纵,不是么!”正如她自己,努力地与命运抗争着。 “朝夕,你说的真好。”迎面走来一女子晏笑着朝她打招呼。 “晚晚,你怎么也在这里?”太窘了,被自己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出丑真是太尴尬了。 “我替院正出宫寻几味药,正巧碰到叶统领,他送了我一段路,我们路过溱楼时楼前围满了人,这才想过来瞧个究竟,远远地看到你正风姿飒爽地巧斗恶徒,便不来打搅你。”晚晚说着看了眼轩辕启等人,而她身后是一身侍卫装的叶裴,腰间佩着长剑,光晕夺目间,那人笑容温暖如春,对着她腼腆的像个大男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归宁夜宴 “难登大雅的雕虫小技,哼。”沿着溱楼主侧楼层往下的几人正悄无声息的离去,走在前头的杏衫女子颇为不屑,嘀咕了几句,眼底竟是鄙视之意,她身侧一身简装的清逸男子却是从始至终并未多说一个字,但若凑近了看,那无波无澜的眼底深邃一片,似也是对先前那个出尽风头的丑女极为不耻,一贯清冷的脸上越加难以捉摸的冷若冰霜。 “那不是相爷吗?”不知是谁小声说道,随着话音步出楼阁的身影正是司夜离一行人,他身畔紧随着的窈窕背影则是一直在病魇中的兰晴语。 司夜离小心翼翼护着兰晴语前行,护卫们也替他们开出一条道来。那人冷漠的背影如一把锐利的刺刀凌空向她刺来,直扎向她的心窝。在她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时,如果那时他出来解决这件事,她也无需斗的这般辛苦。可他凭什么来帮她呢,他们除了那个名义上的婚姻,真的也就如陌生人一般。想到这点,心里是否就没那么疼,是否就能明白,有些人便是连做梦都不能肖想的。 “晚晚,我陪你去找药吧,你难得出宫一趟,应该好好玩一下。”扫去方才的阴霾,她从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 “唉,你们去哪里?有好玩的怎不叫上我?”那个拖朝夕下水的假男子又自说自话凑上来,自来熟的搭着朝夕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尤其是她身上此刻穿着一身宽大的男装,将朝夕往怀中一搂,要多引人联想就多引人联想。 “放手。”朝夕扒拉着将她的手拿开,这个人着实够令人讨厌的。她可没兴趣跟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交朋友,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这女子够警惕的,颜九被朝夕一脸嫌弃的鄙视表情大受打击,好歹她素日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乐观开朗招人喜欢的,怎么到了她那里就受了这么多白眼,还恨不能避她如蛇蝎呢!颜九恼了,当初六哥让她去接近宁朝夕的时候她可是很不屑的,他们手中的情报也确实说宁朝夕生性怯懦,是个毫无建树的笨蛋呢。问题既然情报没有出错,那她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六哥当初可是严厉警告过她,让她务必在暗处跟踪,别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她非要不听,认为那样太枯燥无趣,想去会会宁朝夕,结果自己吃了个闭门羹。颜九对朝夕的印象本就不好,如今脸上再也挂不住,愤然道:“我阿九想和你做朋友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识抬举,哼。” “阿九姑娘我想你搞错了,从头至尾都是你在强人所难,我被你逼得去得罪了轩辕启他们,虽然我本身也不惧怕他们,但在交朋友这事上不也是你在强求我吗?我与你素未谋面,我自问不是那种见人就要求相识的人,你又何至于迁怒到我?” 朝夕这么说无疑是说颜九厚着脸皮求的她,不止委婉的骂了颜九一顿,还将她女扮男装的事戳穿,颜九自问骄傲惯了,一向都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她做的事就是对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在家中也都是别人让着她宠着疼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方要将腰间细软的皮鞭拿出来狠狠教训朝夕一顿,谁知早有人先洞察了一步,叶裴冷冷的目光射过去,盯着她纤细的手腕,周身蔓着一股无形的凌厉气势,仿佛若她再敢有进一步动作,他会先出手将她制下。这一切不懂武功的朝夕和晚晚当然看不出来,尤不可知危险的临近,但也只一瞬,颜九就放开了手,她早听闻过禁军统领叶裴的名字,那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她没必要和他意气之争,虽然她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眼下却还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 扑掕着细长的睫毛,眼底早就氤氲一片,倔强的扬起头,眼眶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气恼的跺了跺脚,对着朝夕吼道:“你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转身飞奔而去。 想她颜九是第一次败下阵,被一个女人说的哑口无言,她看那个宁朝夕明明很会巧言善变,哪里是什么笨蛋,她六哥就是腹黑,平日里不好明着欺负她,知道她总喜欢逆着来,故意来激她,让她去碰了这么个大钉子,她恨死宁朝夕了,她也恨六哥,鲁潇然也欺负她,唐枫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感觉再也没人爱了。颜九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把气都怪在宁朝夕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朝夕,你这样对她好像不太好吧?”晚晚茫然的看着朝夕,这个女孩一看就出生不凡,身上带着娇气,而且女孩子脸皮薄,哪经得住别人这么说。“她若真想和你结交,你何不给人家个机会,也不至扫了人家的面子。” “没事的,这丫头年纪小,许是心血来潮,等过去了未必还会把我放在心上,再说谁知道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姐,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盼着我能有点事,我可不敢随便给自己找是非。”而且她不找是非,别人居然也能给她找来,就如颜九,就如秀怜。 “你说得也有道理,谁让你找的夫婿好呢,引得多少闺阁女子都对你羡慕嫉妒恨,偏你自己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不知足。”晚晚娇嗔的指责她。 每个人都好像她捡了什么大便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抱着一块千年寒冰,还是块连面都见不到的,再美再好有什么用,那人对她的态度还不如陌生人呢。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算了,不说了,走吧。” “这个,我出宫是有时限的,怕是不好耽搁太久。” 晚晚的为难落在叶裴眼中,他笑着打趣道:“晚医女现在可是太医院的红人,都能时不时在皇上跟前走动,这点小事谁还敢为难你,你要不想破例,我与底下说一声便是,还有什么可不行的。”叶裴身为禁卫军的统领,他这么说是再好不过,不怕届时过了门禁而回不去了。 “叶统领想送个顺水人情,何不自己也淌了这趟浑水,做我们一天临时的保镖?”朝夕故意拖叶裴下水,上次的人情她也正好找个机会酬谢他。 “如此,不敢推却。”叶裴拘了一礼,想起什么又道:“容在下先将正事办完。”说着,径直走向了轩辕启,与他说了几句话,隔得太远,朝夕只能看到轩辕启面上露出的喜色和得意之情,在几位世子的恭维声中叶裴回到了朝夕他们一列。 “说什么呢,看轩辕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比他被人欺负相差太大。”一身绯衣的少年在阴暗的角落中,反而遮掩不了其光芒,除去对他的偏见,那也确然是个皇子的样子,且不再是对人惧怕的乞怜相。 “南晋太子轩辕澈奉帝命前来西凤探望轩辕启,这是轩辕皇子被废黜来西凤当质子后第一次有皇室亲眷来看他,且奉的又是皇命,看来南晋帝对这位儿子的态度有所改变,指不准这次亲派太子来是否是接他回去的。以前欺辱他的世子们听闻这个消息都赶着来巴结他,那钱爷摸不准也是这个意思,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这些与轩辕启接触颇多的人自然是有所感慨,或许连轩辕启自己都想不到终有一天还能再翻身,那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看得她真是唏嘘。 “对了,上次我在牢中还多谢你替我开脱,这份恩情朝夕铭记于心,还望能”她还想说些激凯奋昂的词,被叶裴止住。 “裴并未做过些什么,那日裴是想去救夫人,但到得府衙门前夫人已出得来,裴就此作罢,想必是另有人解救了夫人,裴不敢贪功,夫人还是弄清楚的好。” 叶裴为人正直磊落,他既这么说那就定然不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一个白衣卓然的身影浮现出脑海,那日等候在府衙门口的不正是管家伯恒,他们若非算准了时间,怎会知道她会出来?她也真是愚笨,这么浅显的问题居然没有发现。可是那人,明明是那么的厌恶她,她若真出事,岂非合了他的心意,正好可以摆脱了她。她是怎么都没算到,最后竟然会是司夜离救了自己。 那一刻,心情是复杂的。那个孤傲清冷的男子,从未对她展颜露色的待见过,他是世人爱戴的权臣,他能温柔对待任何人,却唯独她,连一丝温情都懒得施舍。那样的一个人,在某一天搭救了她,也只是不忍看她被冤枉吧,毕竟她与天下万民没什么两样。 心底燃起的火焰又被无情灭了下去,她不该再这样肖想下去,那不过是份熟悉的感觉罢了,在弄清楚前又怎可轻易去在意呢。况且他已有喜欢的人,自己也绝不会做横刀夺爱这么卑鄙的事。 “走吧,别说这些了,前面有许多小摊,我们去看看,晚晚,我与叶大哥就在前边,你看好药材过来找我们。”拐入一条热闹的小巷,卖许多糖人和泥画,阳光很明媚,叫嚷的摊子往来繁华,一抚她心底的忧伤,还能这么恣意的游玩,又何必再去多想本无可能的事,她不属于这里,应无牵无挂方能在离开时走得洒脱,不是么。 “是,我速速就回,定不忘再给你带串武德记的糖葫芦回来,贪吃的姑娘。”晚晚刮了下朝夕鼻子,武德记离她要去的药铺近,朝夕可是一直想着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归宁夜宴 天幕西色,昭华已现。几人兜转了几圈,肚皮早已饿得咕咕叫,朝夕贪吃,提议找家酒肆坐下,用点餐食再回去。其实按理说她难得回一次家,便是装样子也该和司夜离陪着宁浩用餐,但她怕自己在宁浩面前露馅,所以能避免见面就尽量避免。她就不信她不在,司夜离会回府去独自面对宁浩,既然要溜自是一起溜为好,扯个谎也不易。只要想到那人小心翼翼像护着易碎的宝贝护着兰晴语时,朝夕心里就犯恶心,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晚晚,你喜欢吃什么?”倒退着嬉笑逗弄着路边的燕雀,歪歪扭扭走着不太顺畅的石子路。步履生辉,笑靥如花,不经意抬头偶露出的风情竟是让人看得痴迷,恍若世间烦恼尽散在这颦笑间。 “随便,我不太挑食,什么都吃你呀,别再这么走路了,仔细看着点。”晚晚腼腆一笑,笑容羞涩却如开尽盛夏的荼蘼花,见过的人当真是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不过如此。 朝夕竟有一瞬间的晃神,悲催的磕上一块石子,脚钻心的疼,她咧嘴凝眉,笑着指责晚晚,“都怪你,若非你长这般好看,我岂会倒霉的磕疼自己。”以前从未细看过晚晚,朝夕所认得的人不多,但她觉得晚晚绝对是她所看过的人里最好看的,特别是她笑的时候,竟是硬生生将皇室公主都比了下去。那种内敛的美,如流水般韵长,如繁花般璀璨,好似不经意就会被那种极致的美吸引进去,再难自拔。纯白滚蓝边的医女装穿在晚晚身上只有一股出尘的味道,娥眉粉黛,清逸绝俗的五官,墨色的乌发随意的用束带绑住,再无其他配饰,却是那样干净柔美,多看一眼都将她亵渎。她就站在那里,俨然已是一副灵动的画作。 “你这小妮子,这到怪上我了,你自己问叶大哥是否倒打一耙?”晚晚嗔了她一眼,虚扶了她一下,也不见她真有事,心知自己被朝夕耍了,瞪了她一眼,作势不再理她。 “朝夕别闹,晚晚性子拘束,你若把她闹走看她以后还敢出宫找你玩。”叶裴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半天的功夫就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以诚相待,抛开身份的障碍。 “叶大哥,你怎么也帮着晚晚你们都欺负我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扬起手腕就去挠他们的痒痒。晚晚怕痒,被朝夕挠的连连求饶,“哎呦,姑奶奶,你就放了我吧”笑闹声引得路人连连侧头观看。 叶裴好不容易止住这小魔女,讨好道:“我请你们吃饭,这附近有家百味馆,若是你们都不挑剔,不如就去尝尝这家的百味面吧,面条劲道,汤头浓郁,在凤都绝不比大酒馆的菜差。”被药材堵着身形,结结实实充当人力搬运工的叶裴探出半个头来,若非他手脚灵活必要将东西都撒落了去。 “百味面?”那是什么?一百种口味的面?朝夕掩面捂唇轻笑,被自己的蠢想法雷到了。 “百味面,即人生百味,只有尝过者方知人生是什么味道。”叶裴越发说的玄乎,弄得晚晚都有了兴趣。 然而,听着这么玄乎的面馆门前竟然会排成长队。面馆不大,分两层,门前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古色古香的布置,虽是往来人潮络绎,也不见内堂有丝毫脏乱。反是多为安静等待,秩序整齐。离着一仗远就能闻到从店里飘出的香味,溢满着神经。从店的另一侧则能看到雾气蒸腾,袅袅散散。门前的伙计甩着布巾,吆喝着迎来送往。 寻了个僻静些的座位,一行人坐等着面条上桌,这里只有一种面,也没什么好点的。这时吸引朝夕注意的到是墙上的名人榜,上面少说也记录着几十位人名,其后分别对应记录着数字。朝夕好奇追问道:“叶大哥,你可否知道这个名人榜是什么意思?” “小姐是第一次来鄙店吧,这名人榜正是鄙店的战绩榜,即是挑战这百味面中所熬用的食材,若能全部答对,鄙店自当奉上镇店之宝。”说话的是店中的掌柜,他身后正有伙计端着冒有热气的三碗面条,面条上桌,清色的汤头,墨色的细面,便是如此简单的一眼见底,再无花头。闻着缕缕香气四散,方能感受到掌柜的所言非虚,否则定是要认为是这家店在做噱头。 朝夕凝眉,她虽贪吃,却不认为这看似简单的一碗面真如表面看上去那么通透,否则掌柜的就不会说先前那番话了。她对挑战什么的一向兴趣缺缺,并非她没有能力,而是于她来说都太过寻常。与这具身体相处的越久,她越是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所发出的气势与能量,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去自恃甚高,仿佛她已被这具身体所牵引,去往一个未知的领域,她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期待,她知道那是能让自己更好的方向。 “不知你说的镇店之宝是什么,可否让我等先见识一下。”晚晚感兴趣的询问,轻柔随和。她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在人群中也尽量让自己显得更为渺小,避免让人注意到自己,换言之她更为腼腆羞涩,只有和人相处的久了方能感受到她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晚晚性如其名,本就是飘逸淡泊,能得她兴趣的必是有意思的东西,朝夕不免也有些好奇,只听得掌柜的道:“也不是不可,我若出一题小姐能猜出,那么即能有幸一睹宝物,如何?”掌柜说的越发玄乎。 “请说。” “那好,小姐可听好双彩旋丝笼,变幻天地色,此物不出名,最是相思赋。” 微颤的双手死死抑制住澎湃的激动,再抬眸时,眼底复如初见般沉澈清透,浅眸微扬,盈笑倩兮,启唇轻吐:“七彩琉璃盏。” 这时周围竖起耳朵悄悄偷听的人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姐不仅人长得极美,竟然还异常聪睿。当然也有极少人倒抽冷气是因为他们听说过这七彩琉璃盏为何物。那正是出自闻名四国素有才女之称的沈暮娩手笔,据闻那是她九岁那年交于当今最负盛名被称为学者之尊的博古的作业,当即博古便自称再无可教,对这位徒弟赞服不已,夸曰:当世再不得其二,若能得此女当能得天下。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成为博古的徒弟,便是皇子贵胄都难拜入他门下,他只收有天资之人,以博古之尊,然能得入他门下,即是得到天下人的景仰,而沈暮娩就是其中寥寥数人中一人。这就不得不说为何她在天壑四女子中堪当魁首,而几乎在无人得见过她真容时仍对她顶礼膜拜,尊而敬之。以德才之名,入得帝后之尊。只是她本人似乎并不甚稀罕称后的康庄大道,否则不会连连拒绝南晋帝赐予她太子妃之名,迟迟不与太子完婚,而太子似乎也因娶不到沈暮娩成为了他顺利通往皇位的唯一绊脚石。总之众人对这二人的感情路像是雾里看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明白过,若说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傅之女,身份上也属般配,南晋数年来再难出一个皇后人选,却是至今才听闻下达了太子妃的诏书,南晋子民为此欢呼了好一阵子,谁知此事最后竟会不了了之。当然沈暮娩身死一事已被轩辕澈压下,外人自是不得其因,皇室未免丑闻外泄,以为沈暮娩宁死不做太子妃是为其辱又怎肯对外宣布,故皇城中人一律缄封三口,违律者诛斩九族。 话又说回来,这七彩琉璃盏究竟有何出彩令得天下人趋之若鹜,这却是在场中无人得知,因沈暮娩在同年便将琉璃盏遗失了,世人只得其名,并未得见过真容,此时在晚晚口中听得这许久前的名物,谁人又不心动,蠢蠢欲睹。 这样东西在此后的十年中消失了许久,终于辗转窥见于世人面前。若说世人是对七彩琉璃盏感兴趣,不若说是对沈暮娩这个名字产生了好奇,想透过这顶琉璃盏看到那个将权势践踏在脚下的才女是怎生剔透的一个人。 “不错,正是七彩琉璃盏。”掌柜激赏的拍了拍掌,随即就有人从内堂搬出一个托盘,红色的锦盖掀开,露出一顶雕纹繁式的暗红色笼盏,分别有六扇绢面,丝制的勾图隐隐绰绰能辨出其中的花样来,似有竹似有花又似有坠雪,用的是双面绣法,这种绣法极其考验绣工,琉璃盏小巧,想要在上面绣出不同的花样那是难上加难,稍一绣错便是整副图全将作废。盏顶缀以流苏,被风一吹,有一种灵动的美。单这么看,琉璃盏又似没有什么不同。掌柜让人将琉璃盏悬挂在店外的檐柱上,透过月光隐约能看出六个扇面的绢画在流动,而六个扇面的画皆是不同的。有人不禁感叹:“那是春夏秋冬四季不停的变幻啊,同一个扇面绣以四季的花卉图案,偏偏六扇上的花又都是不同的花,那是怎样一种叹为观止的手艺方能做出如此不同啊!” “此盏故名七彩,若说这不同的扇面为六彩,那这第七彩呢?”有人不禁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归宁夜宴 “大家稍安勿躁,既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自有宝的价值,岂非是能看出来的,只有猜出了百味面所用的食材,才能真正点亮这盏琉璃灯,迄今为止可是尚未有人能达到名人榜榜首的位置呢。”掌柜笑意吟吟说道。在他的示意下,伙计又在琉璃盏每个竹节的下端绑上了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端则通了一个小凹槽,绳子就绑在凹槽底端,在众人不解中掌柜又说道:“未免公平,与以往不同,这小槽就是盛放参赛着所说的食材小料,只有将小料放到一定数量,方能勾动槽底的绑绳,绑绳之力即能点燃灯盏,若每个扇面皆能点亮,即是猜出了所有的食材,不知可否有人应战?” “我,我我”众人皆感兴趣的踊跃参与,争先排队抢着去报名,一时间店中面的数量也在大增,这不愧为营销最有力的方法了,反正面越是卖的多他们越是赚的盆满钵满。原先百味面馆前还在蹙足的人一下子又涌进了不少,将热闹的店堂挤的爆满。 朝夕咬着面条若有所思,就在掌柜说的唾沫乱飞,就在群众异常激动的情绪下,她一个人躲在清静的内堂中已经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面了。琉璃盏好看是好看,就是噱头太浓,还有那个沈暮娩的才女对她来说兴趣不大,她是不是九岁就得奇才之名,她是不是天下皇后的表率,抑或她有天人之姿,于朝夕来说都是不具意义的,她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兴趣,大家都是同一个物种,她可不像那些个盲目跟风的少女妇人,会莫名的崇拜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纵使那个女子再有能耐,于百姓来说都太过遥远,甚至不如眼前的食物来得实在。可是她却忘了,她生而权贵之家,又怎懂百姓心中对于一个遥遥在上不可及之人的精神食粮呢。 再看晚晚那羞涩渴望的目光,似乎对七彩琉璃盏很是喜爱,而她既能认的出这盏小灯,就说明她对此是熟悉的,最起码看到过,且不管是实物还是图册,君子都有成人之美,更何况是一个懂得欣赏其价值的人,总比被一些暴殄天物的人拿去来的强。有了这份认知,朝夕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叶裴道:“叶大哥,你再帮忙多叫几碗面吧,我要应战。”说罢,一阵风般卷去了报名处,用袖沿抹了抹嘴角的残渍,拼命挤着人群,几次被蜂拥的人群挤得差点摔倒,她也不顾狼狈,左手拽了两人,右手扒开一条缝,硬是挤了些进去。 一人手中拿着取来的笔墨想要撤出队伍,谁知人实在太多,将将着挤出人群,却是被朝夕给堵住,他往左朝夕也往左,他往右朝夕也往右,那人身材又比朝夕壮实,狠狠将其瞪了几眼,骂道:“哪来的黄毛丫头,敢将老子的路堵住,还不回去多读几年书再来,你认得字嘛,别在这充当才女了。”他这嘲讽的语气说罢,身边的几个男子回头看了朝夕一眼都笑了起来,不是他们看不起她,而是古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像沈暮娩这等非凡女子少之又少,若非生在官宦世家,又有几人能将女子送进学堂去读书等开明之举,多数都是迂腐的愚见,偏偏一边在鄙视学识女子的同时,又对他们的智慧莫名的盲崇。 晚晚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是自己太过露骨的眼神令得朝夕想要去为自己争取,既感动于她的贴心,又对赛事没有信心。世人有多看不起读书女子她是知道的,认为她们懂得些道理即为难缠,甚至说出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类的话,说白了就是怕男性皇权受到质疑。 晚晚有些为难的看着叶裴,“叶大哥,你能否去帮帮朝夕?”她那可怜的小媳妇样,眼神闪烁的哀求,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狗,素净无暇却又柔和纯美的脸颊,是那般的惹人怜爱,美得令人窒息。当她看着人时,仿佛那人就会被她的一颦一笑吸附进去,迷失在她巧笑倩兮的柔情中。 叶裴的心猛地一滞,随即脸红的说道:“你别担心,她那般聪明的一个人,定会想出办法的。”说是这么说,心中也非确定,眼前依然是女子轻柔着微笑的容颜。与初见朝夕时不同,那是个能给人带来明媚快乐的女子,不会拘泥世俗的偏见,即便是婚礼上面对没有新郎的巨大屈辱都能坚定的挺直身躯迎面而上,勇敢坚强,面对逆境时能泰然处之,被他看到身子会娇羞却也能分清黑白,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反而选择遗忘。这样的人值得做朋友,也值得被疼爱,可却不是他,若能早些遇见,他一定会对她负责,如今他不得不面对她属于别人的事实,即使那个人并非爱她。他能给予的就只能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可若是他们身份相当,没有了那层阻碍,他是否就能放心的让自己沉沦下去? 应了叶裴的话,朝夕原本戴着鲛纱的脸猛地被扯下,露出一张爬了疤痕的可怖脸颊,她又离男子较近,吓得那人一个失神跌坐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才猛然失声的尖叫着爬往角落里去,心魂未定。朝夕又将鲛纱戴上,她本就怕吓到别人才不敢到处乱晃的,这些人真要惹恼了她,看她不一一将他们整蛊。许是男子方才的举动吓到了大家,众人竟然不约而同的给朝夕让路,这让她顺利的拿到了掌柜发下的笔墨纸砚。 “夜离,那盏灯,晴语也甚是喜爱。”女子搅动着面前的面条,她其实并不喜爱吃这些廉价的食物,不过是偏巧在街上看到宁朝夕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她也就鬼使神差的比他们早到了几步进来。她来,只为试探!坐在楼上的位置,避开了遇见的尴尬。店家见是司夜离给他们择了个好位置,靠着围栏而坐,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也自是将朝夕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司夜离到没说什么,一贯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安静的喝着面前的面汤,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抬起,那里坐着的人仿佛真的与他无关。司夜离身侧只有流锦跟随,外人自不敢来打扰他们这桌,使得他们这桌到有些怪异,不过后来楼上的人也都被楼下的热闹吸引了去,就剩得他们一桌。兰晴语这一说就分外引人注目,连一向不多管闲事的流锦都侧头看了她几眼,他可不记得兰晴语是爱凑热闹之人,不过先前宁朝夕他们与掌柜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到了,女人天生就喜欢对自己的假想情敌较劲,宁朝夕既想要,兰晴语这么说就不难理解了。 “你也喜欢?”司夜离略抬眸,他虽看似在眼前的食物上,楼下的一举一动却是看得清楚,连朝夕应对男子的恶作剧都没能逃过他的眼,这个女人一出来就必定是惹事生非,他原也懒得管她的闲事,谁知兰晴语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再想到娶宁朝夕的事伤了兰晴语的心,兰渊又对兰晴语管束甚严,几乎断绝了他们的来往,再下去难保不会将她许配给别人,这是他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他已经辜负了兰晴语一次,在其他事上尽可能的多去补偿,即使纵容又何尝不可,她值得他更好的对待。 “可以吗?就当为了我去争上一争?”怯懦的低垂着头,忐忑c不安c焦灼,她从不认为自己在他眼中有多特殊,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那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吧,她一直都明白,就是外表显赫的兰家三小姐之位都是虚有其表,她若非还有一点用处,大娘又岂能默认她继续使用这个身份,继而向世人承认了她呢! “晴语,无论何时你都该知道,我从没有办法拒绝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在条件允许下,你要一我给你二,即便是条件不允许,我也会尽全力满足你。”握着她纤若无骨的手,他坚定的允诺。他其实是个外冷内冷之人,看似温和随意的性子,只有真正相处过的人才知道那不过是伪装起来的柔情,其实他的心一向冷硬惯了,从未有人能真正进入过他的心底,当然对世人除外。对天下对百姓那更多的是一份责任,一份使命,他能对任何一个人好,前提是那些人不过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是想将自己伪装好,不让人触碰到自己的内心,那样的人才是无坚不摧的,可那样的人又何尝不孤独。 正是因为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才会对他彻头彻尾冷情对待一个人感觉到恐惧,或许是她多想,又或许是她多疑,总之那是来自灵魂的惧怕,好像只要她一个转身,属于她的幸福就会被人抢走。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够享受上天赐予得天独厚的恩宠,唾手可得别人需要努力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的一切,这就是不公平。兰晴语是在害怕,害怕这种福气会降临在那个幸运的女子身上,她除了出身比自己好,不就连出身,严格查起来她都是罪臣之后,凭什么她能被选为太子妃,差点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主宰者。她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会,没了清白还毁了容的女人,即便如此都未能扭转她的好命,让她嫁给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人。这让兰晴语恐惧,若论宁朝夕这个人她自论什么都不比她差,才德样貌c品性学识每一样拿出来皆能将她比下去,但是命运,才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它不知会在何时就能将人打入地狱,她已经尝过一次命运开玩笑的滋味,这一次,她要将命运牢牢抓在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归宁夜宴 而司夜离突如的表白无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证明她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位置,自己或许是第一个开始走进他内心之人,这个认知让她无比的开心。她不要早一点,也不想迟一步,就在最正好的时间与他相遇,并肩相携,方不负这瑰丽锦秀的河山任他们征服,睥睨傲视。 眼角有泪珠滴下,温柔的指腹轻轻替她擦去,女子顺势倚进了男子的怀中,一瞬间的僵硬,并未将她推拒,抬手轻拍着她哽咽的后背,他从不曾觉得自己亏欠过任何人,却终是对她亏欠最多。 流锦已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又悄悄领着几个伙计搬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摆着七八碗面,见他们如此不免有些尴尬,正想携了人退出去,抬眸间撞上司夜离冰冷的目光,流锦感觉自己很无辜,他又不是故意要打扰的,他那幽怨无奈的眼神是作何,怎么感觉那么不情愿呢? “咳”好吧,看来这恶人只能自己来做了。“主子,兰小姐,面来了。”流锦不自然的说道,指了身后的店伙计将面碗上桌。伙计摆好碗盘后恭敬的退下。反是兰晴语脸皮薄,在公众场合做这些事面上挂不住,脸色娇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红晕,羞赧的不知说什么好,若非司夜离已将她放开,她恨不能窝在他怀中再也不要见人了。这样的事她是第一次做,抛开大家闺秀的身份,这么举止大胆真的还是她吗?但她并不后悔,她这么做不是为了试探,而是要逼自己再无退路。也许她以后将要面对的难堪和羞辱更多,可即便是再多的困难崎岖她都要咬牙挺下去,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知道出了这扇门,以他们的身份这件事必定会传遍凤都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会比当初骂宁朝夕更狠,说她已经是司相不要的人了,还要厚颜无耻的贴上去,可那又有什么所谓,无非是再为她的可悲再多添一条,反正在兰府这样的嘲笑还少吗? “夜离,这么多面我们哪里吃的完?”兰晴语惊呼。 “谁说让你吃了,你只需要喝些汤帮我想想其中的食材就好了。”司夜离宠溺的将她鬓角散乱的碎发拨到耳后,他这一番动作,身后已经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三个黑衣暗卫,在流锦的指示下每人默默端起两碗滚烫的面碗,躲到角落里悲催的大口吃了起来。他们是暗卫,暗卫,就是关键时刻主人有危险出来保护的,而非是做这些小事为了替主人追女人讨好他们的。暗卫愤愤咬着口中的面条,把它们当成了兰晴语般泄恨,虽是这样,依然在心中感受着有何不同,仔细品味着。 “”兰晴语好笑的看着逗趣的暗卫,和他们隐忍着的憋屈表情,一扫心底的阴霾,执笔在宣纸上写上了几味药材 “所谓百味面说的玄乎些即是人生百味,何为人生百味,说的无非就是酸甜苦辣咸,也就是医书上所说的酸苦甘辛咸这五味。我能感觉出这当中有清冽的幽香,又有浓郁的药味,似乎是特意用香味盖住了药味。”叶裴如是说。 朝夕左手托着腮,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搅着汤汁,她是实在吃不下了,都怪她没比赛前就囫囵吞了许多,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什么都没吃出来,现在可好。拿着蘸饱墨汁的狼毫笔胡乱的图画着,叹气道:“叶大哥你说这些也没用啊,你看别人都在费劲脑汁的写着,就说明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而且你看这名人榜上排在最前面的人都已经写出了四十八种了都未能答对,依我们的脑子会比那人更厉害?”早知这样她就别逞能了,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就她那样文不能武不就的和废柴差不多,何至于在这出丑。她懊恼的挠了挠头,殊不知蘸着笔墨的狼毫就这样划上了完好的另一侧脸颊,透过纯白的鲛丝印上了好几条,令她那丑陋的脸更显可笑滑稽。 叶裴原要去替朝夕将脸上的墨汁擦去,伸到半空的手在看到晚晚微凝着蹙眉的认真思考表情时又缩了回来,朝夕一定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样子,在凤都谁不知司相有个毁了容的妻子,那样不就等于直接揭示了她的身份么!叶裴这么想着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他是不愿承认在晚晚面前会给她印象不好。 “朝夕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还有个懂医术的么,这点药材算什么,你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这么妄自菲薄还是你吗?”叶裴笑侃着睨了坐在他下首的晚晚一眼,她依旧在沉思中,认真执着的模样最是动人,尤其是那微一颔首间的风情,微侧的容颜,削尖的下颌,饱满的鼻梁,小巧的唇瓣,细长的睫毛如两把扇子般覆在眼睑上,每动一下都能划出无限缱绻深情。她会在思考时眉宇微微隆起,柔和的侧颜令人不忍心破坏这份美感,好像那是跌落凡尘的仙子,多看一分就是在对她亵渎。 晚晚是真没注意到对面两人的互动,凝思着抬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了好几个药名。她做事素来认真,钻心研究时更是自成一个空间,那里谁都踏不进来。都说认真的女人最可爱,可不正是在说她。 “酸曰:五味子c酸枣仁c山茱萸c乌梅;苦曰:柴胡c黄芩c黄柏c茵陈c芍药c竹叶c牡丹c白头翁c枳实c厚朴c葶苈子”等。 朝夕歪头念着,神色懵懂,眼眸闪烁,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甚是惹人怜爱。 “不错,这正是叶大哥所谓的五味药理,看来这百味面是我们理解错了意思,而它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正如它字面的意思,想要在近百种药材中猜出所用何种当作食材,莫怪没有人能猜出了。就是对医术一知半解的人都未必能猜的出来,更何况还是如此详细的药名,想要猜对这些药名就必须先要理清药性,再加之有许多药味都相似,差之毫厘失之千厘。” 被晚晚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被骗了,同时也再次觉得更加玄乎了。 同一边,朱唇轻启:“皂荚c芫花c大戟c甘遂c白术c苦参c赤小豆芽c败酱草c瓜蒂;甘曰:人参c饴糖c黄芪c大枣c地黄c麦冬c当归c麻子仁c瓜蒌根c升麻c泽泻c茯苓c薏苡仁c椒目” “摄魂略懂些医理,所以我才让他们来尝,你放心,你想要的我总会帮你办到。放眼望去这百味楼中没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司夜离说罢,抬眸看向了另两个暗卫,只见那相貌平平的三人都恭敬的对她含眸点头,集他们三人之力这点小事还没有办不到的。 他这么说无疑是在告诉她宁朝夕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为的就是怕她担心,他这么贴心怎能不令她欢心。宁朝夕她终究是无法和自己比的,她的运气再好,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她也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这些心思朝夕当然是无法得知的,她也不会想到就在自己的头顶已经被人在无声的注视。 晚晚的字娟秀清泠,一如她的人给人的感觉,看着就觉得舒服。执起那未干的纸墨,“赤石脂c禹余粮c灶中黄土c代赭石c龙骨;辛曰:麻黄c桂枝c防己c乌头c蜀椒c川芎c香豆豉c半夏c桔梗c瓜蒌实c薤白c葛根c旋夏花c附子c细辛c吴茱萸” “这些就足有五十九种药材,再加上咸的三味,共六十二种,可这些单单还只是药材,我们闻到的香又是什么,这乌色的细面又是用什么做成的,这些恐怕我帮不了你,还需要朝夕你来想,叶大哥你就帮我们盯着外面的情况,现在可是有人已经完成了?”晚晚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们在店中少说也坐了两个时辰了,至今也是毫无头绪,一点把握都没有。比之名人榜上的排名确实有所猜出,但未必他们今天就一定能拿下这个七彩琉璃盏,实在太难。再看看四周,大多也都是低垂着头在小声交流着,似乎也是一筹莫展。 “我先前已注意到去了好几拨人,无非都是被打发了回来,我看这楼中虽不乏聪慧之人,但要真正做到猜透这店家的心思是难,否则这面馆还怎么开下去?”叶裴分析的头头是道,也不给他们压力,只说尽力就好,他们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心里对店家总归存了几分疑惑的,而且他们若赢不了,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人赢啊。 “叶大哥说的对,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晚晚安抚的拍了拍朝夕的手,但她的眼神却在不经意间又流露出对七彩琉璃盏的渴望,幽幽道:“世人只知七彩琉璃盏那是沈暮娩的得意之作,却不知为何会有那首相思赋,闻言她当时做这盏灯时想到的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将相思寄予画作上,每一个季节的轮替都代表着他们分开的时间,代表着她的一份思念。”那种两小无猜的感情最是真挚,故此虽未在盏竹上添只字片语,却胜过无数道不尽的相思,这也就是为何偏作相思赋,却无赋可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斗不认输 晚晚音色轻柔甜美,堂中众人皆在冥思苦想,虽有小声交谈,却都不愿给别人听了去,窃窃私语正突出了她娓娓道来七彩琉璃盏的另一个谜题,掌柜听的也是连连颔首,若非有幸得到这件宝贝他也是未曾在世间听说过,如此秘闻怕是只有当年的望江楼才能探听到,没想到此女子小小年纪阅历到是不少。然而听闻她如此说的人无不心内一声惊叹,沈暮娩心中的那个人怕不是南晋太子吧,她倒是胆子大,敢公然将心事说出来。 白色的宣纸上晕染开一滴墨汁,手微不可颤的抖了一抖,随即不着痕迹的被抹去。是谁的心被冷硬的石子敲醒,又是谁被这深情的告白所震撼,从不曾去细细体味过那个女子默默付出过的辛酸,若是还能重来一次,一切是否又会不同? 这点滴的异样就如汪洋滴下中的一滴水,根本激不起一点涟漪,甚至早被淹没在众人的热情中,有了这层美好的寓意,众人不免对琉璃盏的渴望更甚,若是能摘了送给心爱的女子岂非为一件美谈? 朝夕在心中暗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帮晚晚夺得这盏灯。晚晚那么喜欢,又深知这背后的故事,若是给别人拿去才是不懂欣赏暴殄天物,有价值的东西必定要给懂它的人拥有才能体现出其价值。因为是她在意的人喜欢,所以无论如何拼尽全力她都要得到。 “咸曰:芒硝c牡蛎c鳖甲。至于这黑色的细面约为墨斗鱼的胆汁为料,盛以牛的左前骨c童子鸡c猪小排熬制的高汤,当然这些食材需另算,并不分在调料中,又分别佐以三十八种香料,其中包括:土木香c辣蓼c灵草c山葵c桂皮c剌山柑c丁香c乳香c陈皮c月桂叶c鼠尾草c莳萝c九层塔c胡萎c薄荷叶c柠檬叶c芹菜籽c芫荽c葛缕子c葫芦巴c荠菜籽c郁金根c番红花c杜松c肉豆蔻” “哇,朝夕,没想到你对香料还能这么熟,竟然说出这么多种?”叶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那是,叶大哥我那么爱吃,可不是白吃的,虽然我做菜的手艺不怎么样,但香料这点还是难不倒我的。”朝夕扬唇轻笑。 “看来这两个丫头不简单,幻术你能拼得过他们吗?”结魄淡淡指出。 “结魄,我的部分已经完成,可都靠你们了。”摄魂看好戏般看着自己的同伴。 一直细细聆听的男子这才抬眸朝楼下望去,那个白衣纤尘戴着鲛纱的女子谈吐间自有一股傲然的自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猜出当她写出这些香料时微翘的唇角,和那略带讥讽的骄傲,都是那样的生动。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她吧,关在相府庭院中的只是个枯萎的灵魂,怪不得她总是那么想方设法要逃出来。她本性爱玩爱热闹,性子不拘惯了,在人前不过是虚伪的装装样子,现在本性暴露,看来真是小瞧了她。 而她身侧坐的宫中女官服饰的女子,似乎正是近来在西凤帝面前大有走红趋势的那个安静温婉的医女,两人一静一动,倒不失为和谐。另一人他自然是认得的,同朝为官,却是不知他们何时走的如此近了。看来这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拈花惹草自不在话下。 顺着叶裴的目光望去,楼上的人回了个寡淡的颔首。叶裴是学武之人,不似朝夕他们那样毫无警惕,他自然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敌意。只一眼,他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移开目光,既然人家在楼上坐了这么久都没打算和他们打招呼,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去扰了朝夕的兴致。况且他们是敌是友犹未可知,他们手中又写到关键时刻,万一让他们看了去,朝夕不得恨死他。出卖朋友的事他叶裴不会做,至于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是如何也轮不到他来管。若那人只是陪着兰晴语来看好戏,那就更没必要让朝夕知道,自己的丈夫陪着另一个女子那种感受必定不好过,哪怕不爱也没必要难堪。他到宁愿朝夕一直这么傻下去,有时候单纯未必不是好事。 “唔罗勒c洋甘草c荜澄茄c三叶芹c百里香c迷迭香c麻绞叶c白芷c箬叶c墨角兰。加上乌墨汁做的面条本身已够难猜,又要从这些中猜出是哪六味,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出来。”朝夕懊恼的抓了抓头发。用绑带随意束上的墨发被她抓的散落了几撮,却是越发显得俏皮。 “别急,你看能不能再从嗅觉上闻出来?”他们彼时都喝了许多的汤水,肚子早就撑爆,味觉也早已疲乏,就算再尝都未必能喝出些什么新奇来,百味面其实最难的就是汤头,看似无华的汤料里加了六味药材和六味香料等混煮熬成,单不说配比和量,那些秘方别人是定然不会公布出来的,就是光猜最简单的他们都猜的那么费劲。 听了晚晚的话朝夕再次屏息凝神,撇除杂念,只感受着汤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这个香气似曾相识,仿佛是存在过她的记忆中,她努力的搜索,她在这个朝代的时间不久,接触的东西更是不多,能让她记住的香味,莫非是——她养的那些个珍贵的花?虽然被秀怜毁损过,但后来在晚晚的悉心培育下,又加上她照顾的好,已有好些都起死回生了。这些花本可入药,是用来压制她身上的寒毒,既能入药又为何不能食用?近来天气转暖,她也一直压制的很好,才不过发作过一次,她喝过药,自然会对那股香气有所熟悉。她也真是够笨的,那些不就是她日日所见的心头肉嘛,关键时刻竟然被她遗忘了。若这种还能被别人抢了先机,那她真是够无话可说的。 “这六味药应当是山茱萸c薏苡仁c桔梗c蜀椒和旋夏花。而六味香则是月桂叶c九层塔c肉豆蔻c迷迭香,剩下的两种应该是” “呀,朝夕,七彩琉璃盏竟然点亮了三扇绢面了,定是有人全部猜了出来,我们终究是慢了一步。”璀璨希冀的星眸陨落下,自此再无光亮。那份期盼着的心竟疼痛无比,若从未有过希望,也就不会在失望落空后比之还要苦涩。 来不及细看晚晚伤心的眼神,在宣纸上写的龙飞凤舞的几个草字,拔腿追到楼外,掌柜手中正拿着一份写着密密麻麻字体的宣纸,另一只手从一小袋一小袋密闭的麻袋中掏着什么,然后放入拴有绳扣的凹槽中,又一盏扇面被点亮。见是她火急火燎的冲过来,略有些停顿,深怕她毛手毛脚会撞坏东西。众人也都抬起头来看她,包括那名离掌柜最近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平凡的相貌,五官都不太突出,这样的人若放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人忽略。随着朝夕一起跟出来的叶裴却是呼吸一滞,那个男子 “掌柜的,我也写出来了,你看我的吧,指不定就我写的是对的呢!”朝夕厚着脸皮祈求。 掌柜略显为难的看了看身侧的黑衣男子,朝夕方才猜的没错,他正是挑战者。 “这恐怕不妥,先来后到,这位公子既然写完整了,我自然要先为他对完,若错了再来对你。” 朝夕见那男子不说话,显然是默许了掌柜的理论。她压了压怒气,转而对男子道:“这位公子,看在我是女子的份上还请你高抬贵手,君子有成人之美,与一个女子抢东西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说的理直气壮,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 “哦,姑娘说笑了,不是我非要与姑娘抢,而是我家主人看上了这盏琉璃灯,要送与心爱的女子,恕我们不能割爱。再者,便是我们退一步给了你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你就一定有把握赢吗?”男子挑衅的回视她。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素来善恶分明,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回敬回去,遇强则强,退缩绝不是她会写的字,更何况是别人都欺压到头上了,那种赤裸裸的看不起和鄙视犹如一把剑刺在心上,再不回击就真是太懦弱了。 “只要你肯给这个机会,便是输我也输的心服口服,就怕你只是随口胡诌。”朝夕不客气的反击,也是激将法。 男子果然中计,“好,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让掌柜一起开,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罢,气恼的不再理会她。这个女子真是够厚颜无耻的,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偏偏他还吃她那一套,不知是谁蠢的更多一点。 掌柜既听了他们的对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手拿了一份宣纸,仔细的核对起来,两人几乎都写的一样,自然就能点亮灯盏的绢面,唯有最后三味香料写的不同,与其说是三味不如说就只差少写了一味。掌柜是店中人,他自是清楚谁少写了哪一味,而又是谁赢。于是,掌柜将两份宣纸分别岔开递与他们,对朝夕叹息道:“姑娘,你还不认输吗?”这个女子也确实不易,只将用作面条本身的墨鱼汁算了进去,那样就漏了一味。其实说起来她能将熬制用的三种废食材添上,虽帮不了她,但确实是说明了她实力的。而她的那份跃然纸上的就只有玲珑草和凝雪芙,就少了只出自北魏皇宫的麒麟珠。因为太过珍贵,没有见过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人家就是赢了,靠的是实力,并非同情就能扭转改变的,除非人家放弃,但显然是不可能。掌柜也只能遗憾的点燃了最后一扇绢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斗不认输 当六扇绢面全部点亮后,所有的光源汇聚到灯芯上的一点,从最里面发散出六聚不同的光,加上原本的一聚,七束五彩缤纷的光芒霎时照耀了整盏琉璃灯,随着光亮的那刻起,琉璃灯像是活了过来,六扇绢面上分别四副不同的风景画宛若有了生命般流动了起来。春日里满眼绿色的翠竹被隐藏在雨雾里,每一根丝线都刻画的惟妙惟肖;夏日里烈日骄阳下的荷花如一抹清新的红晕染开,恣意的盛放含羞的花骨朵;秋日里金黄的菊花掩映在火红的夕阳后,每一片花瓣都勾勒出尊贵的风华;冬日里覆雪的霜华遮不住傲然的红梅,红的泣血白的纯净,层层叠叠幻化出不同的意境。然而每一副绢面的竹荷菊梅绣法各有千秋,颜色深浅也有不同,在七彩光的映衬下层层叠进变幻着绚丽的色彩,几乎涵盖了每朵花的所有绣法,艳丽却不脱俗,当真是绝世好作。 在底下一片艳羡的酸醋声中,掌柜满面笑容的取下七彩琉璃盏,尚未来得及递给男子,人群中却让出了一条小道,只听得一声轻呼:“相爷来了。” 朝夕凝眸颔首时,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迷离的斑驳光影中,那人逆光而来,不染纤尘的白衣在风下猎猎飞扬,仿佛远古重天的谪仙,风华不可逼视。翩逸澄净的身姿,多少韶华换不来他一抬眸间的缱绻情深,含眸凝笑,疏而不离。 迎着她的方向,透过她看向众人。那样寡淡的一掠,淡漠到疏离,她能感觉到在他眼中她与路人没有什么区别。他身侧的如花美眷正斜眸淡淡看着她,不知是挑衅还是不屑,更多的是鄙视。他们就像一对迎接祝福的璧人,携手并肩款款走来。光影自不敢与之气度相较,灼华黯淡,星辉自不可与之光芒相争,渐退云层。 而她,一袭粉衣娓娓摇曳,妆容精致,举止温婉大方,站在他身侧正如那天幕之中的月芒与星彩,丝毫不觉违和。 我家主人看上了这盏琉璃灯,要送与心爱的女子 风过耳畔,那人的话犹言在耳。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竟一直与自己默默相争着,为的不过是讨另一个女子的欢喜。她的欢喜就那么重要,可她的努力呢,是否就是那么可笑?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想过,她可以忍受他不爱自己,那她可以忍受他为了别的女人来伤害自己吗?她以为她是可以的,相府中那么多的美妾仆妇,如若不是他的授意,他们又怎敢肆无忌惮的欺辱她,可看不到是一回事,她可以假装他是不知情的,但当他携着兰晴语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宣战时,她的心为何会有些微微的刺痛?是因为她的潜意识里看不上相府的那些人,还是因为眼前的女子是容貌家世样样都比自己出色,又与他是那样般配的人呢?她是在嫉妒吧,她是介意的,她介意他总是视她如空气,他可以温柔的对待所有人,却为何对她总是那般冷情,甚至连一个微笑都吝啬赐予。她就真的令他那么讨厌吗? “兰小姐,恭喜。”掌柜将握柄的一端递给兰晴语。 白皙纤细的指骨抵住握柄,她想要,她偏不给。即便她已经输了,即便她这么做在众人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朝夕,算了,我不要了。”晚晚小声的拉了拉朝夕的袖沿,她看得出相爷冰冷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他的眼中虽隐含了笑意,眼底却有对朝夕压抑的怒火。晚晚很怕,她并不想在宫外惹事。 朝夕抬眸恰好与司夜离冷厉的目光对上,她挣开晚晚的劝阻,扬唇轻笑,笑声轻蔑讥讽。 “呵呵,原来是爱民如子的相爷啊,早说是相爷看上的东西,又还有谁敢与您抢?”朝夕故意将“爱民如子”几个字念的极重,他司夜离要做百姓心中的好官就必定也要对她一视同仁,除非他不介意今晚的事对他的影响,她赌——他不会。 显然,朝夕这么说司夜离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却并没有多反驳什么,这个时候沉默是比解释更有用。 “听闻相爷已娶妻,那么恕草民问一句,若是夫人想要这盏琉璃灯,相爷是准备送谁呢?”这个答案她虽然早就知道,却仍不死心的问了出来,就算难堪,她也想亲口听他说。她也清楚这是自虐,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傻。 “她配吗?!”他冷冷反问,语气轻柔,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却是世间最毒的话。看似是在反问,却是在回答她。 冰冷的话语如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刺入了她的心窝,她猛地倒退两步,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她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身后一双温暖轻柔的手扶住了她,晚晚的眼中满是担忧,朝夕回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她没有那么脆弱。叶裴眸底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他以为司夜离只是不喜朝夕,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这般糟糕,而他何止是不喜欢,即便是对个陌生人都不该如此苛刻,更何况还是那个世人眼中爱民如子的相爷。同是西凤的子民,他可曾爱过她,可曾善待过她?叶裴隐隐也有了些怒气,身为朋友他自然是帮朝夕的,朝夕也没有做错什么,就算她想要,司夜离给她也是合情合理,若他再为难她,叶裴一定会将灯抢过来。 朝夕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唇瓣微勾,再次扬起一抹笑,笑容狷狂妩媚,笑得妖媚众生,“既然相爷只有一盏灯,却要在夫人和兰小姐之间做出选择,未免太强人所难,若是给了任何一个都将有所偏颇,毁了相爷的好名声,岂不让相爷成了薄情寡义之人?不如,草民就帮相爷解了这难题,相信相爷不会不抬爱给自己的子民吧,草民定会不余遗力的替相爷宣传您的美德,在场的众人可要替草民作证,草民从不妄言。如此,草民就谢过相爷了。”她就是要堵住他所有的话,就是要明抢,抢了还让他无话可说。 朝夕笑眯眯的接过掌柜手中的琉璃盏,掌柜本不想给,但哪里容得他,手背微微一疼,似有掌劲扫过,让他不由得不松。再朝朝夕的方向望去,并不见得有人动过,也许是他的错觉吧。 朝夕眯眸,眼缝扫过司夜离,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眼底的冷意骇然,如一块碎裂的寒冰,愠怒着飓烈的风暴。只是他面上仍是一派淡然,看不出喜怒,唯有与他相处久了才能发现他越是沉默越是恐怖。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自近处传来,隐在人群中的几人拨开一条道,衣饰华丽的贵阶公子,长相俊美不俗,举止优雅雍容,脸上挂着一抹阴沉的笑,眸中尽是不怀好意的算计,仿佛被他盯住的人再逃不出他的魔掌,心生惧怕。方才拍手的人不是他还是谁!随着男子缓步而出的,正是朝夕在寻芳阁见过的一行人,除了衣着越显华贵,彰示着他们的身份,陪同的竟然还有几个西凤的官员,只是他们穿的都是便服,外人很难辨认。几个官员的品阶都在司夜离之下,见了他忙要跪拜,司夜离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他们都吓得不敢吭声。 身为南晋的使臣来都城中参观游玩并不稀奇,西凤帝原也属意司夜离去接待他们,对方这次来的又是太子,毕竟是贵客,派身份低的人去会显得怠慢。但这个轩辕澈却不知为何迟迟都没有进宫觐见,在驿馆中逗留了数天,只派了人去通禀说想要见轩辕启,西凤帝猜不出他真实的意图,安排了五日后的宫宴,一则为他们接风,二则也是有意要试探,届时双方重要的官员才算正式见面,没想到这些个小吏就开始巴结。 既然双方都没有在重要场合中见面,私下里自然无需那么多的礼节,司夜离略颔首,算是和轩辕澈打过招呼。轩辕澈没有理会他,径自越过来到朝夕身侧,在轩辕澈的眼中根本没有将这个西凤的辅相放在眼里,他只对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有兴趣。那个女子当真是有胆量,竟敢公然与司夜离叫板,他就是喜欢这么有胆量的女人,桀骜不驯有挑战。而且自从那个人去后,凡是见到蒙着面纱的人,他都会不自觉地多加观注,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什么,但这也是为何轩辕澈会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碰到个令他感兴趣的女人。 “精彩c精彩。”轩辕澈边拍着手,边意味深长的凝着朝夕。他如一个帝王般君临天下,步调娴雅慵懒,身上王者之气却未减半分,一步一步朝朝夕靠近,魅惑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那种强大的气场震得身侧路人纷纷避让开,不自禁低头恭敬分立两侧。 朝夕郁闷的左右看了看,确定被当成目标的倒霉蛋是自己时,她有一瞬间的怔神。虽说他们在寻芳阁中见过,但那只是她一个人单方面的看到了轩辕澈,轩辕澈并未见过她,且她之后演出又是画的浓妆,鬼都认不出。朝夕又摸了摸自己脸上戴的鲛纱,鲛纱也还在,所以朝夕并不认为轩辕澈是因为认出她就是那个演素珍的反串女子,认为她演的好才特意来找她的,她还没那么自恋。那他是要干嘛,他的笑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难道是为了她手中的七彩琉璃盏?垂眸看了看盏灯,转而一把抱在怀中,再三确认自己抱紧了,她松了口气。心中暗骂轩辕澈这个变态,打什么心里战,他以为他长得好看就能出来魅惑人吗?要知道她自己虽然丑,但身边的美男也是看多了,訾夙c荀子墨c叶裴哪个不是帅得惨绝人寰,更何况她还藏着个绝世美人,他连司夜离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他就是冷了点,咳当然不是她自夸,说自己男人好,事实摆在那里,虽然轩辕澈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斗不认输 看来还不笨,有点意思。勾唇的瞬间,他出手极快,一手搂着朝夕柔软的纤腰,一手趁她分神之际就要夺走那盏琉璃灯。这盏琉璃灯就是他的耻辱,那个女人竟敢明目张胆告诉世人给他戴了那么大顶绿帽子,他的太子妃心中怎么可以想着别的男人,一想到她在那么小时就与别人互许终身他心中的怒气就越来越甚,那个男人是谁,她诈死是不是就为了来找那个男人?沈暮娩你宁愿放弃太子妃之位都要脱离我,你以为你能摆脱掉我吗?男人眸底划过一丝阴冷,他一定要亲手毁了这盏琉璃灯,就像他势必要找到沈暮娩,不为了别的,就是要毁了她,他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朝夕大骇,情急之下双手无意识的撞了男人一下,两人此刻身体互贴着,她撞的地方正是身体侧面最柔软的腰上,一般人在没有防御的情况下很难躲的开,且她这一撞用了全力,轩辕澈竟被她撞的倒退了几步,手自然从她身侧放开。他不可思议的斜睨着她,朝夕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她明明不会武功,为何在危险临近时能自然而然的保护自己,精准的仿佛她就应该是这么做的。她有洁癖,她不喜欢随意被陌生人碰触,尤其带着目的的接近自己。 轩辕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失手,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合他的胃口,这天下还真没有什么人事是能忤逆他的,她又算什么个东西,凭她也敢打他?自己不过是看她一介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才对她放松了警惕,没怎么对付她。而他又在西凤地面上本不与她计较,他那是对邻国的客气,谁让她不识好歹惹怒了自己。 “主子?!”成邑惊恐唤了一声,四下跟随的护卫作势就要冲上来保护轩辕澈,作陪的几个官员本在看到司夜离时就已经战战兢兢,此刻只能更茫然的看看司相,又再看看轩辕太子,不知道要不要让司相来主持大局,这个女人胆敢冲撞轩辕太子,是嫌自己命太长么,必要时候为了两国的邦交,就算要牺牲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官员们彼此暗暗交换了眼神,心底打着主意。 轩辕澈摆了摆手,止住了成邑他们一行人。反是朝夕这边不淡定了,叶裴刚一动,他身侧离最近的黑衣护卫便迅速的挡在他前面,护卫手中拿着大刀,大有只要他敢再前进一步就拔刀的气势。晚晚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护卫本为了轩辕澈的安全早就将路人团团围在圈外,形成一个保护圈,晚晚方才与朝夕站在一起,后来轩辕澈在靠近朝夕时护卫就眼尖的将她赶离了圈外,晚晚只能无奈的盯着朝夕,圆润的指甲掐进肉里,双手紧紧互捏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焦急不安充斥着,唇瓣也不自觉的抿紧。 “朝夕,别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叶裴呐喊着,眼神紧紧的锁住对面的女子。 月下灯烛笼在她身畔,一袭白衣朦胧了视线,她依然是那个容颜清浅的淡然女子,眸底澄澈幽深,莹光生璀,揉碎了一幕的月光,恍如她一笑世间万物黯然失色。那是一双会勾人的眸子,灵眸含动,顾盼生兮,看过的人会随着它的喜怒哀乐而情绪交错。只有那个人,唯有那人岿然不动,依旧淡然看着他们这边,自己置身事外。 朝夕看了眼司夜离,身为当朝辅相,轩辕澈的人并未对他横加阻滞,他身侧的人护着他,而他护着兰晴语,他们到是好心情,既不离去也不出声,看着这场好戏。朝夕要郁闷死了,嘴上还要安慰叶裴:“叶大哥,我没事,你别紧张。”她虽然不清楚轩辕澈的身份,但他那阵势看过的人都能猜出一二,话是对着他说的,“有钱人家的贵公子,你抢我的灯做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她哪里知道轩辕澈阴暗的心里。 “嗯,你是没有得罪我。”轩辕澈笑得无耻,看她笨拙的像护犊子般护着盏破灯,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故意又凑过去吓吓她,谁知朝夕果然微不可查警惕地退后了一步,轩辕澈一本正经道:“我这不看你和司相都想要这盏灯,你看看你自己这粗鄙的样子,你身份能高过司相不,你有他有钱不?”他试探地问。 “没有。”朝夕摇了摇头,想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境况,别说和司夜离比钱比地位,就是他府中随便一个姬妾都要高过自己,莫怪兰晴语会一直拿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 轩辕澈见她对自己有丝松动,不再那么警惕,好笑的看着她,这个女人是真单纯还是假聪明? “那就对了,我就是来帮你解决这件事的。你想呀,你若抢了司相的东西,你猜他会怎么对你?虽然他不会明面上动你,但你无意中得罪了他心爱的女子,他求爱不成,能那么容易放过你?”他几乎是覆着耳朵说的,只有朝夕听到,轩辕澈对于自己的诓骗很有成就感,邪魅的笑容深达眼底,望了眼司夜离的方向,他也同样在回望他们。四目交对,轩辕澈勾唇冷笑,这个男人在背地里做过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别以为瞒过了世人就能瞒过他的眼睛,就算他在世人眼中是神祗一样的存在,在他眼中也什么都不是。 司夜离的为人朝夕听过不少,他对别人如何且不说,但对她绝对是不待见到一种级别了,若非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她敢保证那人是估计这辈子都不想看到她的。 在她怔神之际,轩辕澈手中劲力一挑,她整个人都跌入他怀抱,琉璃盏也稳稳地落在他手上,柔软幽冷的清香钻入他鼻翼,那种似有若无的独特是她身体发出的体香,不仔细闻几乎就会忽略。他眸中微动,深沉的思绪中隐约在哪里也闻到过这种冷香,也许是幻觉,他的身边女人从来不在少数,自不会缺少用香的,清淡浓郁各有千秋,却没有一个人能将香味散发的这般舒服的,这种香绝不是制作就能做出来的,他敢确定。轩辕澈搂在朝夕腰上的手猛地收紧,这个女人给他太多的惊喜,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的这张脸?她无疑是挑起了他的兴趣,他要一点一点将其挖掘。 指腹撩起白色的鲛纱,只需再稍一用力,鲛纱就会被他扯下。然就在他发力前有人比他更快更准的摸透了他的心思,凌空一枚石子激射向轩辕澈的腕骨,手腕一疼,力往势收,刹那间朝夕已从他怀中挣脱。一切来的太快,她本是心思剔透,只不知他的意图,待看清时轩辕澈已要摘了她面纱,若面纱取下她的身份自然会揭晓,那时世人又将会怎么看她,又会怎么说她堂堂一相国夫人与自己的夫君抢灯,说她善妒,还是说她看不得司相喜欢别的女子?大抵无疑是说她既可悲又恶毒吧。 朝夕明显感受到轩辕澈摘她面纱的手一顿,力度不及她的速度快,他堪堪只触到鲛纱的一角,朝夕掌中用力掷开他搂住腰侧的手,身体旋倾,避过了他的抚触。指间丝滑的触感犹在,看似普通的面纱竟是用最珍贵的鲛纱制成,能用得起这种纱的人莫非是西凤皇族中人,她究竟是谁?没关系,他迟早会知道的。轩辕澈凌厉的眼神瞟过西周,既然有人在帮她,看来他今晚是动不了这女人了,如此时刻他不想与西凤撕破脸,且还有司夜离在,他是断然看不得自己在西凤凌霸欺女的,这个人一直迟迟不走看着他们的举动,为的不就是要看他有何动作么。他是对这个女人有兴趣,但还不至于得罪了司夜离被他抓把柄。 掌间劲力一扬,内力震碎了琉璃盏烛芯,赤红的火焰瞬间从六面绢柱中夺出,火舌吞扬着烧红了绢面,整盏都一并燃了起来。 人群中有不少惊呼声,晚晚更是惊讶的捂住了双唇,朝夕眼看着轩辕澈无耻的行为却无能为力,火起的太快,不过顷刻的功夫便将琉璃盏烧得只剩下了骨架,再要往上窜起烧到轩辕澈的手指,他顺势丢出,笑容邪魅狠毒,他嫌弃的拍了拍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沾污了自己。 朝夕蹲着去捡琉璃盏,刚要触近,烧烫的黑烟灼疼了她,指骨间已是一片绯红。 “喏,我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你要怎么谢我?”轩辕澈闲闲地抱臂睨着朝夕,看她龇牙恨不能撕裂了他,一张俊脸上的笑容越是放大,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仿佛捉弄她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终于在朝夕越渐冰冷的目光中,他扬唇携了自己的手下走人,“好了,既然你无意谢我,我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罢了,我们走吧,热闹也看够了,我乏了。”轩辕澈懒懒地掏出折扇,庸雅的摇晃着,在一帮人前呼后拥中离开了。他临走前瞥了眼司夜离,掩在折扇下的笑容讥讽张狂。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与他较量 轩辕澈等人方离开不久,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纷纷散了。www.地上余留下一盏破败的琉璃灯仍冒着黑色的浓烟,鉴于晚晚对这盏琉璃灯真是喜爱,她不顾骨架上滚烫的温度想要捡起来,被朝夕强拉着制止了,“我们走吧,都已经这样了,你就算拿回去也不过是个空架,除非找到沈暮娩让她重新做过,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你若喜欢我再多找些好看的花灯给你赏玩便是了。” “好看的花灯宫中多的是,皇宫里最不缺就是天下奇珍,改明我让内务府的太监拿些给你挑选,别难过了。”叶裴也安慰道。 “叶大哥说的对,你要见过宫中的奇珍异宝估计就该看不上这盏灯了。”朝夕娇嗔着搂住晚晚,在她肩上蹭了蹭,活像只慵懒的猫。 “你这丫头,真是你是拐着弯说我见识少吧?!”晚晚佯怒着不再理她。 “唉好姐姐,好姐姐”被抚落的小猫可怜巴巴的求饶哄着她,一颦一笑尽是活泼俏皮,哪里还有点为人妇的自觉。说起来晚晚是要比朝夕大个半岁,介于身份上的障碍,后来两人索性就以名字互称。 余光里瞥见不远处嬉笑的逗乐着,这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即便是痛苦也不过是瞬间的事,顽强乐观的像是春风里的杂草,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事才能打倒她? “我们走吧。”兰晴语失望的拉了拉司夜离暗纹滚边的宽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走。原以为夺得了琉璃盏可以在那个女人面前炫耀一番,即便她再装的不介意,也要她心底狠狠地疼痛才好。这个虚伪的女人,从嫁给司夜离那天开始就一直装的大度,与世无争的样子,连府中的姬妾对她百般刁难她都能应付过去,最后还能游刃有余,看来外界对她的传闻未必全是真的,这个女人一直在伪装自己,当真是个有手段的人。她要撕裂这张伪装的面具,从她手里抢去的幸福地位,她都要连本带利的拿回来,看宁朝夕还能得意多久,看她还能笑到何时。 唰唰唰。几柄锋利的箭羽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射去,透着寒光的箭刃冒着凌冽的杀气,扬起尘土滚滚席卷半空。十几匹马驮着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自朝夕的正前方一路急奔,马上分坐两人,一人驾驶,一人扬着手中的弓,在不停提箭。马蹄声混杂着路人被卷过摔撞的哀嚎声和啜泣声,一时间发生的太快,让人无法反应。 朝夕眸光微暗,他们越过她,箭的方向都在同一个地方,那个位置是谁,让她莫名的一慌。不用猜她已清楚是谁,转身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刀剑抵御箭雨的哗哗声,锐利的刀片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火花,司夜离的三个暗卫加上流锦将他和兰晴语包围在其中,而他却将兰晴语紧紧护在身后。 路人已被射杀了不少,活着的早就在恐惧中争相奔逃,哪里还管的了他们,虽然司相于他们来说是犹如神祗般存在的恭敬人物,但关键时刻谁都先想着保住自己的命,哪里还谈要为了保护司相宁可牺牲自己这么傻的事。 “朝夕,我送你们去旁边避避。”叶裴边抵御着箭雨,边将朝夕和晚晚护在身后,推着他们往附近的店铺走,然而最近的店铺像百味面馆之类的早就在黑衣人出现时吓的纷纷关店锁门。叶裴皱了皱眉,箭雨来的太快,虽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他们离的近难免波及到,再说黑衣人看他拿着剑抵御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已有不少将矛头都对准了他们,自然也是杜绝他们前去帮忙。 黑衣人是冲着司夜离来的,今晚务必要拿下他的首级,全都发了狠的攻击,哪里还留一丝余地。 兰晴语躲在司夜离身后,惧怕的拉紧了他的衣袖,眼中蓄满了泪水,黑衣人虽然一个字都没说过,但连她都能看出来他们是要司夜离的命。这一刻兰晴语有些后悔了,她是爱眼前这个男人的,她更爱自己的命,她现在于他来说什么身份都没有,又凭什么陪着他一起死? “夜离,我怕。”兰晴语颤抖着又躲了躲,将自己完全笼进他宽大的袍袖下。 “别怕,有我在。”司夜离边后退边将兰晴语推到黑暗中,再有几步就能到最近的巷子,届时她就能逃离危险。他不会武功,除了被自己的暗卫护着,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却没有必要陪着自己涉险。 黑衣人的攻势太猛,又全是连环射击,令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流锦、摄魂、结魄、幻术四人渐渐被这番车轮阵拖的显了疲势,而黑衣人的箭却像是怎么都用不完似的,轩辕澈一波人又刚走,夜色尚早皇城的守卫也未开始巡城,他们这边就算发生了事也来不及通报,根本没有人会赶来救援。黑衣人既然胆敢冒着射杀当朝相爷的罪猖狂至此,就必定是算好了所有的路,堵住了一切被他们突围出去的可能。看来今夜他们想要全身而退会很难,司夜离眸色沉黯,抿紧的双唇一字未言,周身散发的怒气越来越冷。他们早就将自己的行踪都打探清楚,就算问了是谁要杀他都不可能有回答,又何必多此一问。这些黑衣人应当都是杀手,冷酷狠厉,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这么守下去他们真就死路一条,他忽然冷冷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与他较量 “我没事,就是手臂有点擦伤。www.”朝夕捂着左手,笑着抬了抬臂,一股钻心的疼传来,她极力的隐忍着,不想被任何人看出。她笑的牵强,在看到那人用那样深情的眼光看着兰晴语时,她的心忽然不可抑制的疼痛,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指缝间有血在不停的往外冒,她的手臂几乎被射穿,那是一羽双箭,黑衣人同时射发了两箭,她的手抵住了一箭,另一箭就着她的手臂射入了兰晴语的左胸,她不确定是否射到心脏,但离得很近,不过因擦过她的手臂再射入她,就先被她挡住了一部分阻势,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而射入她左臂的箭早就被她拔了,她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想邀什么功。他的可怜或怜悯她都要不起。 朝夕一直捂着手臂,叶裴也看不出她的伤势如何,只能听信她的话,将她丢给晚晚,又接着去浴血奋战。朝夕给了晚晚一个安心的笑,额间的汗细细密密的出着,晚晚想要给她包扎被朝夕拒绝了,“这么点伤不碍事,你快去看看兰晴语,也不知她伤的怎样。”朝夕确实是担心兰晴语,她毕竟为了司夜离受伤,看着她唇色泛白,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竟然很不好受。 “好吧,那你跟着我,不许再离开。”晚晚也很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况,碍于距离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同时心里也担心朝夕,她刚刚那个样子完全像是不要命了,把她都吓死了。 “一个都不许留。”司夜离冷冷吩咐着赶来救援的御林军,段晏已将他们这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根本没有人再能攻的进来。待得安全后,兰晴语终于眼白一番,昏厥了过去。 “你们给我让开,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被隔开的人墙外老妇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睚眦欲裂,任是她怎么哭打侍卫都无动于衷,他们虽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动手,却也要保证相爷的安全。 “把这个胡乱生事、满嘴污言陷害本官的妇人给我压入牢里拷问。”司夜离抱着昏倒在他怀里的兰晴语,她的身上插着一柄箭羽,染红了他盖在她身上的外袍。他越是压抑的沉静,越显示了他此刻的怒气,语气也亦加冰冷,透着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他不会对没有证据的事多加揣测,但这个老妇是在黑衣人出现后才现身的,他料定了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没那么巧合,与其审问那些打死都不会屈服的杀手,不如问她更能挖出些线索。他说完,带着分别不同程度受了重伤的暗卫离开。 “何大娘,真的是你?”眼看着侍卫就要将何大娘拖下去,何大娘在挣扎的过程中身上已被打了几拳,侍卫下手没个轻重,人被打倒在地,何大娘双手仍是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盖都磨出了血却是不放手,好似杀不死司夜离怎么都不甘心。 “你们认识?”在司夜离冷凝的目光中,朝夕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她实乃不想将事情揽上身,偏何大娘收留过她,她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懂得知恩图报,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从侍卫手里护住了何大娘,挡住她不让她再做冒险的事。 顾不得司夜离会怎么想她,焦急的问道:“何大娘,这可是当朝辅相,你可知你要杀朝廷命官犯的可是什么罪,那是死罪?” 方才的打斗中鲛纱已被扯下,这一片都有侍卫把守着,余下的几个黑衣人都被绞杀,哪里还敢有路人会看他们,朝夕也不担心自己丑陋的样貌会吓坏别人。夜风浮动,掠过她飘逸的墨发,何大娘一时没认出她来,待细看下辨出她是谁时,哭的更为伤心。 “小七姑娘,草民卑贱本不该让你看笑话,却是吾儿死的冤枉蹊跷,官府铁板钉钉说是自杀,可吾儿腹中尚有孩儿又怎会寻死,草民状告无门,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身为相爷本是要为百姓做事,又是吾婿之上属关系,看着他们被人残害却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他是帮凶,所以我也要杀了他替他们报仇。”何大娘激动地说。 “大娘,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以相爷的为人断不会不管此事的?” “小七姑娘你也要为他说话?”何大娘惊怒的看着她,随即了然地惨笑,笑声凄徨悲凉,“世人都信他都信他哈哈哈又怎么会有人替穷苦的百姓做主,都以为出了个好官,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何大娘状若疯癫地推开朝夕,踉蹡着往回走,她就知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理,所谓的理不过是权势有钱人愚弄的把戏,他们这种最底层的人活得像蝼蚁,有什么资格要求公道?! “大娘,我替你做主,只要你说的都是事实,这件事我来管,我定会给你个公道。”何大娘的凄苦她能感受,对于这个不卑不亢用自己双手努力挣钱养活家人,就算再艰苦都活得有尊严的人,她不忍心拒绝,她占着宁朝夕这个尊贵的身份许久却是什么好事都没有做过,这一刻她是冲动的,不为别的,只为在她有能力的时候她希望可以用这个身份帮助这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 “宁朝夕,住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司夜离冷冷质问道,幽暗的眼底厉色冷冽如斯,不屑看都能感受到他冻死人的寒气正在趋近雪域,随时都会将她冰封。 “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与他较量 原来是这件事,早前朝夕在府中也确然听到过,当年传的满城风雨的两人,如今说起来真是不甚唏嘘。幸福若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当真就会有好结局吗? 何大娘所谓的柳絮离家出走恐怕事实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柳絮只怕是嫌贫爱富,忍受不了苦日子吧,何大娘是为柳絮留点面子才隐含带过的。看来这个柳絮也不是什么好人,纵然她有错,但她的父母总归无辜的,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么的悲痛欲绝。唉,可怜了天下父母心! “那这和司相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要杀他?”朝夕将她扶起问道。 “相爷身为辅相,官拜一品,陈政亦乃其下属,是否贪赃枉法相爷最是清楚,草民不敢说他人品如何,但确实是为百姓做过事的好官,又怎么会做贪污百姓救济的银两?听闻陈政亦身前与相爷的关系不错,相爷身为文官之首却为何没有替其说过一句话,为何没有护得一二?相爷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草民不敢说他们一定无罪,但既然柳絮的死有蹊跷,草民又怎能看自己的女儿含冤,可这种事是朝廷办的案,皇上都是知情的,谁又肯冒着死罪敢替他们说一句话,草民状告无门这才寻着时机想要报复。”何大娘双眸含着水雾,死寂的眼底无波无澜,绝望的牢笼将她笼罩,隐在逆光的暗夜中,瑟瑟颤抖的身子薄弱的随时都会倒下。这不过是个可怜的母亲,碍于自己的身份怕给女儿丢脸,即便明知道女儿身在何处都不敢相认,虽然女儿做的错事至今令其心寒,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无论她曾经做错过多少事,在她死后自己都要替她敛尸,替她伸冤,不能让她白死,这就是一个母亲,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 可是一个女儿死因有着诸多疑点的可怜母亲在面对无助绝望时,甚至整个王朝都与之为敌时,除了对朝廷的无可奈何外,她能做的真的有限,想要把怨恨发泄在朝廷官员身上就不难理解,只怪司夜离倒霉吧。 “夫人,您要替草民做主啊,草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再坏也是草民十月怀胎生下的,又怎么忍心见她死的如此凄惨”何大娘说着又要跪下,朝夕拂手止住她。 若说先前是为争一口怒气,现在听了何大娘的话深知牵扯众多,莫怪司夜离方才会恼怒,大概也是恨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头脑发热的扑进去吧。想来她也不想卷入这件风争中,面对未知的敌人,她不过是个弱小的女子。在良心上却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何大娘毕竟施惠过她,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在这个世上能对她无条件好的真心不多,她要如何拒绝一个善良之人?略一沉凝,说道:“大娘您放心,这件事若真如你所说我是一定会管的,也会替柳絮做主,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但眼下我需要将整件事弄清楚,这件事太过复杂,暂时就交给我,您也别再冲动再去找相爷的麻烦,我会让他放您出来的。”何大娘因是局外人将整件事表达的并不清楚,且她的说法只是一面之词,看来她要做的先是了解这件事的真伪,首先她要先确定柳絮是否真的怀孕,真的是他杀。她琢磨来琢磨去其他人都不可靠,只有找荀子墨帮忙了,他身为神医,既然能救人,那么仵作的活应该也能做吧,反正本质是一样的。朝夕自顾自的替荀子墨做了决定,交代了段晏让其不要为难何大娘,起身去往寻芳阁。 细碎的晚风吹拂墙角浓郁的蔷薇花,盛放在初夏柔和的月光中,枝叶婆娑入墙头,带起沙沙声一片。www.雕琢繁复的庭院有别于中规中矩的楼庭,相较于脂粉味馥馨更显得独树一帜,安静的坐落在僻角,隐匿于山石林花涧。白色的纱幔重重叠叠包绕着每一扇窗棂,在细抚中幽幽涤荡。橘色的烛光透过烛灯照得房中灯火通明,氤氲雾霭中袅袅升起的水泽羞的人满脸通红,宽大的木竹桶水面浮聚着颜色亮丽饱满的玫瑰花瓣,一只白皙的纤指慢慢扶上木桶边沿,随着带起一阵水花,红色的花瓣紧贴着娇嫩肌肤,衬得肌肤吹弹可破。圆润的肩头半隐不隐的浮沉在水中,如天鹅般的脖颈划出优美的弧度,低头垂眸间美得不可方物。唇瓣低低地含笑嘲弄,有着某种莫名的兴味,显得来人心情很好。 抚开薄纱,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喷血的情景。女子背对着坐在木桶中,氲湿的地面显示着正在洗澡。墨发松散,秀背贴着桶沿,晶莹的水珠从肌肤上滑落,朦胧在雾气中的女子轻轻浮动着身躯,无意中撩起的风情挑拨着人心,惹得人热血澎湃。鼻尖流过两汪温热的液体,擦了擦鼻端,手背上染着深红色的鲜血,这才发现竟是看着都能撩拨得他心猿意马。 他恨恨鄙视自己一番,就算那个女人再妩媚妖娆又怎样,隐藏在那张美丽面具后的厉辣狠毒,赶尽杀绝,是他亲眼见过,亲自领教过的。他这人除了爱好医术,另一大弱点就是美女,但凡是美如蛇蝎的女人尤其没有抵抗力,在这点上不知吃过多少亏,还是改不了这德行,当初答应那人守着寻芳阁那么爽快不就是为了楼中有美人嘛,这不将自己套进去了。话又说回来,荀子墨这人也是风流惯了,但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能让他这情场浪子屈尊去接近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与他较量 “宫主那边若是怪罪我会一力承担,劝我的话免说,他于我之于你们是不同的。www.”黯然的掩去眸底的痛楚,暮地神情一凛。叶落微澜,风起云涌。抓住木桶边矮几上的衣裳从桶中腾地飞起,溅起水花无数,迅疾围上裙裾,动作一气呵成,半片春光都未泄露给任何人看,“快追。”说话间哪里还有妩媚妖娆,飒爽的身姿曼妙出另一番风情。 破窗而出的两道身影显然都察觉到了异常,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追赶。暗夜中,黑色的暗影疾然跌出,上乘的轻功掠过壁沿,往浮聚的花海中靠近,花影晃动极易将他的身影笼去。 糟糕,那个女人的警觉程度太高,不过堪堪脚尖擦过叶尖发出的细小呐声,光是靠呼吸的浅弱就能辨别到他的方向,虽说他已刻意将自己弱化,但显然对方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之所以会选择逃走,荀子墨可不是孬种,只是在见到那人的刹那太过惊讶,以至于大脑作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再说和两个女子较劲他也太没品了,这么没品的事他才不屑干。眼见着她们分头寻找,犀利的目光穿梭在暗夜中,如警惕的战狼,菲薄的唇瓣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在她杜丽娘眼皮底下逃脱的人尚未出现过。 “荀”极速的掠过花丛,正在荀子墨转头暗测身后追过来的人有无发现自己时,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探着身子将头往外冒,见是他惊喜地高声呼喊,荀子墨大骇,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她身侧,在她来不及喊出时用掌堵住她的嘴,然为时已晚,身后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个人同时掉转方向往这边赶来。 朝夕被赌的脸色惨白,尚未反映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能乖乖被荀子墨夹在腋下,他轻功点地,在暗夜中穿梭如流,如一只猎豹,眨眼就失去了身影,不过他带着人并不能走远,且朝夕手臂上有伤,暗红色的血迹虽早已凝住,仍有斑驳的零星滴落在地,她身上也有血腥味,只要沿着血迹寻找很快就能搜到他们。www.疼到麻木,整个手臂其实都感觉不到知觉,刻意忽略心中的那份异样,努力欺骗自己而非是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 “唔”被荀子墨捂的快喘不过气来,天旋地转间视线触及处四周都是密闭的黑色,头顶压下来的压抑感使她明白自己是在个狭小空间里。 荀子墨松开了些堵着唇瓣的指缝,待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怕她再出声,他用指封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有种她再多废话一个字他就会封住她穴的架势,被他凝重的表情吓到,朝夕哆嗦着挪开了些身子,只是他们躲的地方太过狭小,几乎就是肌肤相贴着,朝夕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揩自己油,狠狠地拧住他横过来的手臂,疼的他龇牙,咧嘴瞪她,无声说道:“都这样了你还皮,活该你手受伤。” “你——算你狠。”朝夕狠狠回瞪他,作势又要去掐他,荀子墨挪开些,躲避她的毒爪,这丫头掐人可疼着呢。 掐人的动作猛地顿停,有种酸腐的臭味越发明显,恶心的朝夕胃里冒起阵阵酸水,她小声的开口,“这什么味道?”她更该问他们躲在哪里才对。 荀子墨真要被她打败了,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逃命的时候要专心啊? 荀子墨就差要将朝夕劈昏了,这次不再犹豫,直接点了她哑穴,朝夕张了张嘴,欲哭无泪。荀子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指掀开了一条缝,从缝沿往外看能依稀看到两个女子的身影在不同方向向他们靠近,红衣卓然,紫衣迷眼,那个人——是她?!朝夕惊讶地瞪大了眼眸,深怕自己看错。然而那一身粉紫穿在那人身上竟有种娇艳淡雅的美,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扇儿。眼前的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股优雅别致,上好的妆容显得她容貌越发出尘,再不复初见时的怯弱与惶恐,更多的是自信。 这不是同一个人吧?朝夕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这一定不是她当初救回寻芳阁的扇儿,扇儿天真善良,帮了许多忙,还在甄选大会上助她跳舞,若非后来的变故,她早就是花魁,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好些日子,为了给她治病荀子墨可花了不少心思,连着自己都操了不少心,这些都是假的吗?谁能告诉她,扇儿和杜丽娘是什么关系,她不是来做卧底的,她没有处心积虑接近他们,没有故意扭伤自己故意输给他们,与杜丽娘里应外合最终吞了寻芳阁,将她和荀子墨都赶了出来。若扇儿真的是杜丽娘的人,那他们这招釜底抽薪着实太过精彩,令人忍不住都要拍手称绝,怪只怪她眼拙,竟没有看出来这个女子做戏的高明手段,被她骗的一丝破绽都无,今日若非看到,她依旧被蒙在谷里。抠着木桶的指间发狠用力,直到射穿的伤口又传来阵阵疼痛。 “看到是什么人了?”扇儿凝眉问着杜丽娘。 “没有,我追上来的时候连片衣角都看不到,或许真的没人,要么就是对方轻功太高,否则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对,刚刚明明有声音,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怎么到这里就没了?”扇儿指了指放在车架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与他较量 荀子墨大有她不说他绝不会医治的架势,朝夕这伤还真是不能让别人来,当时她挡下这两箭时几乎就断定没有人看到整个过程,除非是与她想法一致的兰晴语,那个时候她脑海里其实是空白的,好像本能着要出去为那个男人挡下危险,那么兰晴语呢?她躲在夜色中,箭势始发的迅疾,几乎就是在她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兰晴语的惊痛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朝夕捂着伤口躲过了叶裴的盘问。她要躲过所有人势必躲不过荀子墨,身为一个医者他只需一眼就能看穿,朝夕有求于他,也需要他瞒着偷偷换药,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和盘托出的打算,将大致内容与荀子墨简述。 荀子墨内敛的双眸微动,手上动作未停,语气如丝,“这么说,你是为那个男人才受的伤?”他挑眉逼问。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她的话低到尘埃里,心里有种莫名的涩痛。 荀子墨多少是知道些他们之间相处的并不算融洽,别人的家事他没想过多问,但只要每次一提及朝夕的眼底都会黯然,他难免不好奇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你,喜欢他吗?”荀子墨低垂着头,正在为伤口上药,上好的金疮药洒在绽开的皮肉上,药性散发出来的瞬间会又痒又疼,朝夕像是并未多感觉,待荀子墨抬头看她时,不免惊讶于她看着某一个点怔怔发呆,不知是在为他说的话思考,还是根本没听进去。 喜欢吗?彼时朝夕并不懂喜欢是什么,她对那个男人的感觉太过复杂,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那个人那张脸一直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记住的东西,那种感觉熟悉到好像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至于这种联系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她真的分不清。她总是不由自主会关注着他,想要看看他眼底是否也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感觉。好多次她看到的都是失望,显然他们是真的不认识,从他眼底她看不到更多的信息,有的只是冷漠。有时候她也会想,外界对他的评价那么高,对他的呼声那么响,而他给人的感觉也确然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为何对她连相府中的一只狗都不如? 徒然的摇了摇头,喜欢不应该是互相的吗?她从不敢奢望这种东西,只要他能对她好一些,让她生活的如意些,在府中少受些侮辱和折磨就好了,也不至于她每日就想逃离那个地方。 看到她无辜的眸中竟是懵懂,荀子墨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将紧缠的白布裹好,抬手揉了揉她墨黑的发顶,宠溺道:“傻瓜,不喜欢是最好的,他不适合你,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有太多的束缚,也有太多的选择,他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按你的那种思想是接受不了这种观念的,与其在陷进去前及早抽身,还是你真的要在勾心斗角中过下去?”自从上次朝夕的长篇大论后,荀子墨就很清楚她的性格,她有她的坚持和骄傲,喜欢一个人势必要磨去她的棱角,改变自己。身为朋友,荀子墨不认为朝夕的性格有什么问题,他自己也是这样洒脱的人。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朝夕与这个朝代别的女性不同,她是个有想法的人,正因为她性格中突显的不同才迷人,可这样的人又岂能在深庭阔院中被长久的压迫呢?她应该活在笑意泯恩仇的江湖,方能让她自由自在做她想做的事,过她想要的生活,他不能眼看着他的朋友每日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样子。 明亮的双眸逐渐暗沉下去,薄唇微抿。斟酌着荀子墨说的每一句话,暗暗心惊。不能再放任自己去关注那个人了,切勿再在错误中深陷,毕竟和那人结婚的不是自己,千万别因为身份而冲昏了头脑,真把自己套牢。能找机会问清楚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梦境中最好,不能也就罢了,像这么冲动不经思考就去救人哪里还是她的行事作风。哎,幸好荀子墨的话点醒了她,否则她还不知道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放心吧,我不会再迷惘啦!司夜离有喜欢的人,他娶我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开心,这样的人我宁朝夕才不稀罕,我想要的人必定只对我一人好,只能与我一人共携白首,否则我宁可不要。”眸底的流光璀璨生波,她依然还是那个洒脱随性、无牵无绊活得纯粹的自己,纯净洁白的像皑皑雪山上覆盖的红梅,娇艳而朝气蓬勃。 被荀子墨绕了许久差点忘了正事,环顾了圈他住的小院,屋里纤尘不染,整洁干净,但除了给她医治的药箱外再无其他可能看出他身份的事物,到了嘴边的话到是有些为难该怎么说出口,琢磨了下这治活人和给死人剖解应是无大意的吧,反正原理都是相同的。 “荀子墨,你看你这住的环境也不怎么好,再说你和杜丽娘斗没点资本和后台怎么成,不如我以相国夫人的名义让你来帮我怎么样?”朝夕挑眉看着荀子墨不怀好意道。 扎紧最后一根绑带,荀子墨浸了浸染上鲜血的双手,顺便将处理过她伤口的布帛和匕首洗净,撩眸含笑道:“看来是还没尝够疼痛,说吧,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我帮忙的。” 早知她的小心思是瞒不过他的,懊恼的吐吐舌头,这人也太精了!真不是好糊弄的。捻了他搁置在案尾的梅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与他较量 “你若明日还能出府来见我,那我便全力助你,再不多言半字,且告诉你一个能办成这件事的方法,如何?”荀子墨笑得高深莫测,内敛的眸底暗流涌动。www. “你说真的?不许食言。”大抵是不太明白他话里蕴含的深意,将递来的药袋揣在兜里,爽快的应下来,脚下的步履生辉。 转身前听到他的声音夹着风声传来,“比金子还真。”抿紧的唇瓣一点点绽放出笑意,除了那个人她心底实有些畏惧,余下的还真没什么可难倒的。 “陈太医,兰小姐的伤怎么样?”靠在床檐上的男子低垂着头,五指紧紧拽住掌中白到几乎透明的手心,只有蕴着这肌肤相贴的温度才能让他感觉到怀中人尚活着,纵使她的气息微弱,深眉紧蹙,脸色痛苦,陷入无尽的黑暗中。青筋暴突的血管交杂在手背上,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静谧幽清的房门前此时隔着门框围聚着一波人,交头接耳纷纷小声议论着,可又谁都不敢迈步踏进去半步。靠的近了无非是在满眼惊诧中诉说着八卦,相爷晌午才陪的夫人回府,转眼功夫怎么又见他回来了,莫说住上三日,就是连带回来的人怎的也变了?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最莫名的是这兰小姐自从婚礼落水后有好一阵子都未再见她出入过相府,没的再见她身上竟满身是血,莫不是与这相府八字不合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司夜离带兰晴语回来是几个意思,一时不好在这节骨眼上找晦气,这个个眼睛都尖着,看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别说几个侍妾特意从后庭中赶来凑热闹,就是他们带的侍女一大波人挤的夏玉阁门庭若市。 坐在轮椅里的人一个厉眸扫来,房门前的人纷纷被气势所吓,讪讪地闭紧嘴。www.扫了眼对面的男子,紧磕的双眸将所有的情绪掩去,他就这么抱着半躺着床榻上的女子,任太医怎么劝阻都无用,太医只好就着他的手替女子处理伤势,只是女子伤势颇重,有他碍着总归束手束脚,太医为难的瞥了眼轮椅里的人。 “借过。”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缱绻的画卷,叹了口气,将脸盆放在置物架上,唤道:“老师。” 她这声老师不轻不重,正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回宫途遇陈三匆匆赶去相府,便把她也带上打下手。晚晚将重新换过的帕子递给陈三,恭敬立在一侧,等候陈三的指示。磕紧的双眸颤动着睁开,眸底幽暗一片,无波无澜。再抬头时恢复如初,好似方才失态的那人顷刻消失殆尽,不留痕迹。 到底唐枫沉不住气问了句情况,陈三将染血的帕子丢进脸盆,嫌恶的睨了眼房门外之人,他诊治最怕吵,偏偏这些个人叽叽喳喳没玩没了。鲁潇然摆手示意侯立着的仆人,得到指示恭敬的去赶人,直到沉重的大门关上,房中方安静下来。 “差一点就无力回天,好在小姐命大,只是伤的这么重没几个月好不了,即便好了日后恐也会有心悸之症,纠伴终身,发作时疼痛难忍。” “无药可治吗?”唐枫皱眉道。这问题可棘手了,无端多出个麻烦,令他很是烦躁。 “老夫医术浅薄,暂无可法,大人可找天下间素来闻名的鬼才子神医墨荀来为小姐诊治,也许此人会有办法。”陈三将物品放入药箱理好,起身告辞。晚晚跟在身后,背上药箱,由着唐枫送他们出府。 帘风微澜,紧磕双眸的眼皮突突转动,背对着众人缓缓睁开,眸底却是一片晦涩和黯然,终究还是烙下了顽疾。为这个男人,真的值得?眼波越过众人的视线落在门槛边上,随着男人的走动带起一阵细风,轻袍缓带,面如冠玉,已然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人,不知从哪一刻起就已刻进她的灵魂,是她势必一定要抓住的,哪怕这个过程太过漫长,哪怕她注定要隐忍而苦涩的独自走过孤寂,都不能消减心中的执念。是的,执念,偏执而疯狂。 “夜离。”轻缓的语声止住即将要踏出的步伐,似有犹疑,似有渴望,更多的则是无法言说的苦痛梗在心头,撕心挠肺般难受。余下的话,当即不知要说什么好,她若出声挽留他必有为难,可她这副模样他却要在此时离去,她心中又如何不凄楚。 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人的步伐聂止,转身重又折返至她身边。鲁潇然见此识趣的推动木椅,辄轮滚动带起的细微响声是此时唯一的动静,唐枫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随之走出候在庭院中,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恰是颜九闻声赶来想要进去,被鲁潇然喝住,气得她止不住踹向他的木椅。这该死的男人到底是帮谁的,虽然她不见得有多喜欢兰晴语,但比起那个宁朝夕来,她到宁愿得逞的人是她。一想起宁朝夕她就气的牙痒痒,心底的无名邪火就往鲁潇然身上发。颜九是练家子,使出的拳头不是一般姑娘家花拳绣腿绵软无力,饶是鲁潇然一身武功,碰上她死命的硬抗,也免不了被她不知轻重的打了不少淤青。颜九招招狠厉,鲁潇然却连避是不避。一旁看热闹的唐枫终是看不下去,这个闷骚的男人怎么就不知道躲,他对颜九的心思唐枫还是能看出些的,这当中雾里看花太过纠结,岂非一般感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与他较量 身子猛地一颤,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终究知道了,他知道真正救他的人并非是她,或者说生死关头毫不犹豫保护他的人不是她。那一刻她犹疑过,若非瞥见有人挡在自己前面,她还真不敢冒险赌一把,谁对死不害怕呢?!她以为在那样激烈的战况下只有被护着的她看到了,没想到他竟然能注意到。可那个女人为什么明明是救了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她救他不就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吗?她就不相信身为嫡妻的她会对自己的丈夫一点心思都没有,即便以前没有,面对这清绝天下的男子现在还能没有吗?自从这个宁朝夕莫名奇妙地取代自己嫁给司夜离那天开始,她兰晴语就知道这个女子绝非默默无闻的简单角色。那么,她是要主动出击了?看来是她太低估敌人,同为官宦世家的女子若说没有点手段,心无城府那还真是个笑话了。即便她看透了宁朝夕,那么这个她根本抓不住的男人呢,他的心思她竟是半分都摸不准。 “公子请继续说,晴语愿听公子一言。”冷静下来,兰晴语到是很想听听旁人的分析,况且那些都是和他亲近之人,他们总能知晓他的心思几分,或许他们说的话也就是他授意为之。 “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当尽早拔除,否则一旦在心底生了根,就会衍生出俗之为情的物,那么恩也就不再为简单的恩那么容易。小姐听了这些还要阻止他去吗?”鲁潇然说罢回望着她,神情中透着洞穿世事的了然,他都说到这份上兰晴语要再不懂那就真是蠢了。反是颜九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对于两人的默契很是反感。 颜九眉头深皱,好看的五官就差没拧在一起,嘟着嘴叮嘱丫鬟道:“好生伺候兰小姐。” “慢。www.”兰晴语止住,就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满含笑意道:“还是送我回府吧,夜离既然要演好这场戏,我也不要拖他的后腿,我回去休养好免他安心。”她如此体贴的话到教众人一怔,果然是世家小姐出来的,教养就是不同。 “兰小姐当真识大体,让唐某佩服。”唐枫适时的溜须拍马,哄得兰晴语什么脾气都没了。 宁府里外灯火通明,照的府堂亮如白昼,门庭外的府卫也比平时多出了一倍,俨然守卫森严。迈出的脚步尚未踏下,府卫便眼尖的将她请了进去。朝夕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些人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她脑中飞速的旋转,愣是没将今晚的事联系起来,毕竟她认为她阿爹消息还不致这么灵通,才发生的事就能传到他耳中。莫非是她阿爹看出了她和司夜离是在演戏给他看?还是他看出了自己并非真的是他女儿?若是前者那还好点,演不下去大不了不演呗,这恩爱扮的她也着实累的慌;而后者么,估计她就只有死的份了。怀着忐忑的心步步维艰,随着府卫迈步朝正厅而去。敢情她阿爹是怕她逃跑吗,让几个彪悍的壮汉请她是为何意?显然朝夕怎么猜她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正是印证了荀子墨的话一语成谶。 悬挂在枝头的月亮悄然西移,月如沉水,静谧幽清,夜已深沉,唯有打更的竹编声混杂着动物的叫声虫鸣声偶尔传来,清扰幽梦。这时辰没睡的,怕是只有宁府了吧。 朝夕掩唇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低头往前走,她累了一天真想找个枕头就能睡着,她老子最好是有事。府卫并不催促她,只在前头牵着灯盏引路,气氛微有诡异,却是实难说清不同。 “小姐,请脱下风裘。www.”府卫恭敬地提醒她,他站在朝夕面前挡住了去路,说是请求不如是强硬,神情漠然,仿佛朝夕若敢反抗他就要动手似的,令朝夕无端心中没了底。她这可是在自己家里,怎的还要看这些奴才的脸色,朝夕非常不爽,随手将荀子墨用来给她御寒的披风扯下,丢给他。虽说天气已不再寒冷,毕竟是到了深夜,且她绢白的素衫上染着触目的血迹,在街上溜达时被人看到岂非要吓死。如此,被厅中照出的锐利光芒映的一丝不差,幡然昭示在众人底下,朝夕无奈,心思百转,她阿爹既派了人故意逮她,想来是逃不掉了,只要那个人不在,她也就没有什么别扭的,私心里她从没想过要让司夜离知道什么,怀揣着感激的情态来可怜她么,她不需要。 未走至正厅,说话声隐约纷至,其中朝夕尤能分辨出的恐是她那爱招摇的堂妹了吧。娄嫣语带讥讽地笑道:“舅舅,堂姐可真是够一鸣惊人的,什么大事都做的出来,想来定少不了离哥哥的宠爱吧。只不知离哥哥可否想到自己宠出来的人有天会胳膊肘向外拐吧,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定然不好受!”她掩唇嘤嘤地笑。 “嫣儿说的话虽难听,却是在理。朝夕毕竟是出嫁的女子,若是让她再这么胡作非为下去,丢的不仅是相爷的面子,更会说我们宁氏一族教女无方,耻了我宁氏的脸面。”说话声转为另一妇人,想来定是娄嫣那个精明的母亲。看似说出的话得体,处处为宁氏着想,寻不出半分错处,却是字字都绵里藏刀,剑指朝夕。 朝夕自认从未得罪过这母女,他们不仅明着说话刻薄,怂恿着娄嫣来纠缠司夜离,暗里更是落井下石,在背后极近能事说她坏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与他较量 多年后,朝夕依稀记得这笑容背后的深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她漫长苦痛的一生中,曾经有那么一刻,她得到过迷醉过,也便有了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能支撑着她坚强下去的动力。 “贤婿是在和老夫装傻吧,这凤都街头发生的事有什么是能瞒到第二天的?夕儿做了什么好事,莫不是你还要袒护她不成?”宁浩气恼道。 “原来是这等小事啊!”司夜离云淡风轻道:“阿爹您莫恼,宁儿是和我开玩笑呢,再说她真要和我对着干,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既允她如此,必是她再做出荒唐之事都由我担着。除了我,谁都不能治她的罪。”这么明摆着的袒护被他说的掷地有声,到是震的在场人无不哑口无言,自也有对这番甜蜜的告白暗暗恼怒嫉妒的,唯有当事人痴傻听着,完全没有回味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换了别人,怕是早有一百种表情了,这丫头是高兴傻了吧。 余下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朝夕光洁的额头,其实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她,或许从一开始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就是个意外,他也一直是在利用,总有一天她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也许他们终究会忘记彼此,或是等她知晓这一切后会憎恨他,但他们终是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在此过程中,身为棋子的她又何尝不可怜呢。他会对任何人好,唯独是身为侯门千金的她百般苛责,诸多挑剔,她其实又有什么错呢!她也不过同寻常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自小被保护周全,是那种极容易满足的人,想要的疼爱也没有比别人更多,是他从未给过,以至于她会出现这种表情。真是个傻丫头,在外人面前那些与人斗智斗勇的聪慧劲都去哪了?! 人家朝夕才不傻,她就是被震惊了而已,试想一个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的冰块脸忽然表里不一的对她笑,那震撼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且那张容颜又是万里无一的倾城绝世,岂非闪瞎她的眼,要知道素日里她只有看着他对别人笑的份。www.哎,她果然是那种给点甜头就能乐上天的人。 裹着她冰冷的掌心,目及她染血的袖沿,眼角莫名的抽痛,捏着她的手掌也加重了力道。当时虽瞥见她挡了一下,但毕竟中箭的是兰晴语,他总以为她伤的没有那么重,只因她不说,他也就理所应当的忽略了。如今在烛火映衬下素绢的衣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那伤应是远比他看到的要严重许多。 一路在众人无言的漠视下牵着朝夕走出正厅,气得宁浩一个字都说不出,好在是有惊无险,这关算是过去了,不然坚硬的青石地板要硬生生跪上几个时辰也是累的够呛,只要想到就会觉得膝盖疼。 凝着司夜离清逸的背影,和他掌心传来丝丝温暖的热度,朝夕都恍如隔世。若这是幻觉,她情愿不再清醒,沉醉在他给的温柔里,哪怕是假象。 —— 回到朝夕居住的梅香阁中,临澜的侍女早已候在门外。芷澜去前院寻了几回,自然知晓发生的事,对朝夕是又怒又气,最后只能拿着披风眼巴巴等着,望穿秋石般焦急的祈盼。她家小姐该是流年不利,怎么总是麻烦事不断,还是她有招惹麻烦的体质,走哪都能惹出一堆事,且事事越发严重。踌躇了半天,方寻到正要入府的相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他去救小姐,相爷虽未置喙,却是朝着正厅的方向疾步而去,芷澜终是松了口气,相爷对她家小姐也不算无情。 甫一入阁,朝夕便急急松开被紧握的手,那掌心还残留着司夜离的余温,她却是不敢让自己贪恋,生怕就此沉溺下去,再难保有原来的自己。www. 芷澜带着几个丫鬟去舀弄他们洗漱的用具,都不在房内,此刻就剩下他们。 朝夕眼见司夜离并未再多言,对她也似平常的冷淡,心中大约猜到他是在演戏,不过他演的太好,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抽身在外,连她都深陷其中。如果爱情是场局,她必定一败涂地。好在在她面前他并未刻意的掩饰,否则她又岂能逃出他圈划的牢笼,分的清是非黑白?! 司夜离待要转身行去另一间房中,听得身后有迟疑的微弱声传来,“谢谢。”那么轻的一声谢,包含了朝夕满腔的诚挚。 “何以要谢我?”司夜离居高而下睨视着她,表情柔和,虽未像先前般情深似海,却让朝夕第一次感觉出了善意与真实,就像他牵着她手时那般的靠近,不再是永远将她拒之门外的疏离。 “是谢你为了救我受伤?还是谢你没有在你爹面前戳穿我们在演戏?其实你完全可以向天下人控诉我对你的刻薄与寡恩,你为何要隐忍?比如秀怜对你的挑衅与嫁祸,百般与你作对,这些全是因为你的身份,你可知有多少人嫉妒羡慕你吗?秀怜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终结。你我之间本无感情,你做出一副深明大义,温良贤淑的样子究竟给谁看,还是你也在算计着什么?”他的眸光太过锐利,逼视的朝夕无处躲藏。 索性她也无所畏惧,只不知他们之间的心结已结的这么深,司夜离竟会误会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只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心里坦荡,时间总能证明一切。因为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与他较量 “名义上是护卫,实则也是监视。www.既然都走到这了,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出痕迹,他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自会寻时机向他再试探。” “那奴才还需做什么?” “再探,务必找出证据。” “是。”黑衣人迟疑道:“奴才还有一事不明。”得了指令又问道:“主子为何要让她搅和进来?” “痛了自然就会放下,没有放下,就说明不够痛。待到头破血流她自然就会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任意妄为。想要一个人从云端摔落泥藻,就要将它捧的越高,才会跌的越重,而越紧抓不放的东西,才越容易放的彻底。这个道理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她也会懂的。” 黑衣人被弄得一头雾水,但也识趣的点头,方跃向横梁,又被唤住,“那瓶龙涎散可在?” 黑衣人摸了摸衣衫,心头有些不舍,龙涎散可是伤患止血疗愈的奇药,他自己都舍不得,给那女子用也忒浪费了吧。这么想着,身体先一步将小瓷瓶掷了下去,愤愤地跃檐离去。主子对那丫头真有些不一样了,哎,要不要告诉颜九那丫头呢?颜九和那丫头有过节,教训教训她也好,免得她痴心妄想,和那些个老爱争风吃醋不识大体的女人一样,惹人厌烦。 —— 雀鸟晨起,光暖日融,睡梦尤憨。回味着梦境中的滋味,却是忘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问那人是否还记得自己。一个激灵猛地坐起,屋中静谧如斯,光影斑驳着从窗棂间穿梭而过,临澜有几只雀鸟在鸣吟,布置摆设也都是女子的规制,有那么片刻她当真以为那人带着她回了故国,可现实总那么残忍,就算她回去,没有记忆的自己又该去哪里,找谁? 芷澜听到声音忙从屋外来伺候朝夕洗漱,取了矮几上的小瓷瓶为她换洗伤口。朝夕原也没注意到早就摆放在自己床头,取了来把玩,只觉得这瓷瓶新奇。瞥见自己手臂上新换好的白绢带,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渗出的血丝都结了痂,不禁疑惑问道:“芷澜,你给我换过药了?” 芷澜将绢帕在热水中浸过给朝夕,茫然道:“没有啊,我昨晚被小姐赶了出去后一直都没有进过屋子,早晨相爷起来时不让我们进去打扰,说你还睡着,让我等在屋外随侍。小姐这伤药怕是相爷给换的吧,这药也是相爷给留下的!”芷澜暧昧的看着朝夕,娇羞道:“相爷对小姐可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你这丫头尽会胡说,还不快帮我换药?”掩映的唇角抵不住丝丝甜蜜,从未想过有一天在谈论起那人时会让她满心娇嗔,这不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凝着芷澜麻利的动作,笑嗔道:“他人呢,怎的一早上就出去?” “小姐这是对相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相爷才走没多久,就眼巴巴的盼着” “你再胡说再胡说”越说越是着恼,也就芷澜敢对她胆子这么大。 见朝夕恼怒,芷澜越发笑的得意,“奴婢再说小姐要怎样?” 被她这一说,朝夕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像个情窦初开的毛丫头,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他们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搞的好像真有什么似的。倚床端正,故意严肃道:“没怎样,你不说我还真不想知道了,替我更衣,我要出府,捡些方便简洁的衣物即可。” 芷澜眸波微动,敛起玩笑,忧心道:“相爷和老爷就在园子里下棋,堂小姐堂少爷等都作陪着,小姐这是又要去哪里,你的伤还没好呢?” 想起答应何大娘的事,朝夕不敢怠慢,她怕自己再晚些去,他们不知要将柳絮的尸体如何处理,若是柳絮真有什么冤屈,指不定就会被人将罪证抹去。www.她昨晚已经让荀子墨去义庄保护柳絮的尸体,这事多拖一天都会有变数,何大娘信任她,她也不可辜负了她的信任。 “芷澜,我要去义庄,这事你就别管,反正司夜离也是默认的,这混水我是非淌不可。”说罢,理了理衣摆,朝花园的方向而去。 沿着梅香阁蜿蜒穿过的是府中最大的花园,这时节百花绽放,旖旎芬芳,姹紫嫣红般围绕着荷塘盛开,湖中央立一翠意亭,八角的亭檐下微风细抚过薄透的纱帘,光影晕染入地面,暖意融融又不显燥热。恰是斜钩入帘,满目璀璨的波光下红锦鲤跃然而入,一簇簇拥在一处抢食,如绿叶上繁点的碧荷,丝毫不输这满园的娇艳。只是荷花尚未到妍绽的季节,能欣赏的是满湖的碧绿,否则必定是另一番风景。 “到底是宁府有情趣,比之相府要精彩许多,哪像相府般冷清。”说话之人手执白子,闲情逸致的欣赏着园中的景致,心思不像是在棋局上,散漫许多。 “贤婿说笑了吧,国相府上亭台楼阁无不雅致精巧,大气磅礴,在这凤都又有几家贵胄能比的下去?只是贤婿为人低调,这精细之处浊人难能看出罢了。单说这映月阁,可不是能将凤都最好的风景一览眼底,便是皇宫中的大小宫宇都未必有这规格吧,只不知多少宫妃都眼红着,巴望着皇上也能替他们赶制一处,却是被皇上以无人能设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与他较量 义庄,顾名思义是存放尸体的地方。凤都凡是无人认领的尸体都存放在这里,有专门看管的人替其管理,待家人来认领回去,自然也有无人认领的,时间长了义工就会拿草席卷了扔在乱葬岗。像柳絮这样的人,却是特殊。柳絮自在牢中发现自杀后,按朝廷的规制本应被投弃在乱葬岗,连个坟都没有的。但柳絮其母何大娘替其喊冤,抱着尸首不肯撒手,搅得天门府的衙役不得安生,这才将其尸首暂放在义庄,待今日就将其处置。幸得朝夕让荀子墨先一步候在义庄门口,就怕他们会破坏了原有的证物。 何大娘和何老爹也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柳絮,但毕竟他们手无寸铁又年迈垂旬,哪里是官府派来的衙役对手,且官府知道何大娘闹事,特意加重了人手前来。待朝夕赶到时,两边已吵得人声鼎沸,连着好些好事的路人都赶了过来看热闹,竟都是些胆大的主,对鬼泣阴森的义庄都不怕了,可见八卦的力量有多强大。荀子墨护在两老前头,手中执剑,剑气寒光,锐可锋芒,硬生生逼得衙役不敢贸然出手,但也逼得他们围困在木板门前,进退维艰。义工见这阵势早吓得腿软,躲在一边不肯将锁门的钥匙拿出来。 拨开人群,朝夕硬是挤得衣衫凌乱,心中着恼,这些个人无事生非,也不见得能辩黑白,却是个个都爱操碎了心,揭人长短的长舌妇,里面争得有多热闹,他们就议论的有多热闹,说出的话没一句靠谱。 朝夕故意对着一妇人大声道:“咦,这边好生热闹,我还想着今日西市的沈家茶点铺子已经热闹非凡,不想竟还有比那尤之过及的。哎,可惜,可惜啊。” “你说什么呢,沈家铺子怎么了,可惜什么?”那妇人果然被好奇心勾起,巴巴地询问着。她这一问,围着的人群就都转了方向,兴趣浓厚的盯着朝夕。 “喏,今日锦绣坊中的贵家小姐在沈家茶点铺办善事,凡是前去的人必能领到一旦米及一盒点心,只这北城门过去尚远,怕是应要派发完了吧,不可惜又是什么?”朝夕话毕,她身边犹如狂风过境,竟是空无一人,与之前天壤之别。 “啧啧,姑奶奶,你总算来了。你想了什么办法把他们赶走的,你怎么就一个人来了,好歹带些人来撑场面啊。”荀子墨叨叨絮絮向朝夕诉苦着,她再不来他可不干了,他一个良好百姓何苦要和朝廷作对,他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啊。说好的只让他来当仵作的活计,可怎么连保镖的事都要干,这也太坑人了。 “少废话,我哪知道会来那么多人,再说我就是带再多人也顶不过你一个啊,那些个碍事的不带也罢。” “她又是什么人?”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好啊,又来个帮手,看来是来闹事的,再不让开都通通抓进牢里去。”呵斥的一看就是这帮衙役的头领,另一衙役在他耳边附和道:“这何老头平日里看来老实,没想到纠缠起来也是不依不饶,搅得我们兄弟不得安生。”再一人颔首道:“这柳絮的案子刑部已经结案,他们再闹就是公然反抗朝廷,对皇上的不敬。” 这名小衙役脑子到是好使,扣了这么大的帽子给他们,摆明了是吓他们,旦看何老爹何大娘听了脸色瞬间发白,气势都弱了。朝夕心里到是好气,这何大娘当日拦司夜离的勇气去哪里了,还是觉得他是公认的善待百姓的好官,所以才敢对他下手的?朝夕虽然肯定了何大娘的冤屈,但只要想想司夜离一介文人曾历经险境,况她又是亲眼所见,就是后怕。纵使他身边跟着护卫,那么多的黑衣箭手,又有何大娘拖着,活生生就是箭靶子,亏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要替何大娘伸冤,想必司夜离定是气极恨极,也不知他来解救她时的心情有几多复杂,换了她定演不了这场深情的戏码。www.再者即便是何大娘有冤屈她也断不可能请得动杀手来,那些人又是为了什么来杀他,究竟是巧合还是设计好的? “我是相国夫人,这柳絮的尸体由我接管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府尹老爷,我自会去拜访他,你们请回吧。”朝夕打断他们的私语,在他们没有行动前先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她可不想被这些糙汉指手画脚,累及的还是自己。 十几个衙役一时被朝夕的话惊到,回过神来,满含疑虑的上下打量她。这女子身形纤细,衣着粗鄙,身无首饰,又无丫鬟随从跟着,他们可没见过哪个达官显贵的夫人是这般粗俗随意的。即使相爷素来简朴清廉,其夫人也必定该有的排场少不了。这大街上随意站出个人就想冒充相国夫人,是她傻还是觉得他们傻呢? “哈哈哈。”衙役们笑得前仰后合,己不能自已的指着朝夕冷哼道:“你要是相国夫人,那我还是国相呢,少在这胡说八道,再敢捣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再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人来插手这事的,便算如你所言,你又凭什么来管。刑部提案都需要切实的主审官,我还真没听说我朝什么时候出了个女人有官职在身的。” “就是,你说你是相国夫人,我可不曾听说相国夫人是个什么官,你可有证据?平白胡诌谁不会,当真以为我们是吓唬大的。”衙役提着刀指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与他较量 他们的态度虽不好,朝夕除了无奈也别无他法,这个时代的法制就是如此,女子依附男子而活,所尊享的尊荣也皆是由男子而来,女人是附属品,是各方获得利益的筹码,比之物品没有更多的价值。www.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是挑战这整个男权至上的法度,光凭她一人之力恐会碰的头破血流。眼下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她只能倚仗那人给予的身份,躲在他的护佑之下,直至他不能给的那天。 朝夕不想生事,对衙役的嘲讽隐忍下来,同时朝芷澜使眼色,让她别出声,按芷澜的性子定是要替她打抱不平的。衙役见朝夕也没有要为难他们,心里暗暗放松她这算识抬举的,便领了众人往回撤,没再刁难他们。 “小姐,你没事吧,都怪芷澜来晚了。”芷澜说着都快哭出来,可见着实吓的不轻。她将令牌递给朝夕,哽咽叮嘱道:“相爷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让你千万别再丢了。” 望着失而复得的令牌,她仿佛能遇见他给这块令牌时说话的语气,哪里是芷澜这般语重意切,怕是咬牙切齿的冰冷寒意还差不多,亏得芷澜能曲解了他的含义。对芷澜偷偷尾随自己的怨念也没了,这丫头该是担心怕了自己才不听她的命令跑出来的,也是她太过让人操心了。 “你来的正好,要是没有你这道护身符,你家小姐可还真是没什么用。”荀子墨鄙视地瞪着朝夕,扶了何大娘夫妇去找义工拿钥匙开锁。 朝夕摸了摸鼻子叹气地撇撇嘴,所谓交友不慎说的就是他吧。她可真替荀子墨能看上的人悲哀,天天被这么张毒嘴亏也该好受的。 义工原先是候着他们去的,后来看到衙役打人临时害怕不知躲到哪里,何大娘搀着何大叔唤了好几声他才慢悠悠从后堂的茅草屋中钻出来,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地给他们作揖,听闻朝夕的身份到是没有怀疑地就掏出了钥匙,拿着其中一把开锁。www.当锁扣嘀嗒一声落下,开启那座低矮的岩房时,朝夕难免有些恐惧。她可真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虽说她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离奇,怎么还会怕这些凡间的物事,又是大白天的。但死人的地方总也寒气重,阴森森的怪诡异的。人有时是心里作祟,对既知的事物越显恐惧。 本来从密闭封锁的窗户望过去就是一片黑暗,此刻房门打开的刹那,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夹杂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熏得人窒息。屋内也是一片黑暗,不大的屋子里竟是连盏灯都没有,借着光才能看清里面大大小小摆放了几口棺材,床板上隐约有人平躺着,竟是连个白布都没有盖,委实太过慎人。 这阴森诡异的房间连喘气声都显得尤为惊恐,何大娘一声啼哭打破了安静,搅得朝夕他们均是一颤,吓得再迈不动脚。尤是芷澜胆小,扯着朝夕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去,“小姐,您也别去了,奴婢看着就怪慎人的。”芷澜止不住全身发抖,打了个哆嗦。 “怕什么,这大白天的,若真有鬼怪让他们先来找我好了,我保护你。”余下的人都随着义工尾随而入,就剩朝夕主仆杵在门口,朝夕拉不动芷澜,话也不听,自己不进去也非要拉着她不让进入,朝夕颇为无奈,只好又吓她,“那我去了,你一个人呆在门口,若有什么人来找你我可不管,届时你自己逃命去吧。”她这么说着硬是扯开芷澜的双手,掩唇入屋。荀子墨回过头来听得这翻话,笑得比贼还欢,真不知他的笑点如此低。朝夕横了他一眼,她其实底气也不足,只好目注着前方,心中默念无量经,尽力不去看旁边的尸体,大步向义工带领的人儿走去。www. 何大娘见着躺在门板上衣衫完整的女子,扑跪着抱住嚎啕大哭,何大叔也偷偷抹着眼泪。屋内光线昏暗,朝夕想跃过义工挤到前面去看清楚些,谁知身后芷澜扯住她,哀求的看着她,深怕朝夕又将她给丢下,她自己却是怎么都不敢看的。朝夕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听得义工冷漠开口道:“我就不陪你们在这了,你们走时将门带上,钥匙放在门口的小吊篮里就行,只一点尸体不可带走。”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朝夕今日是要对柳絮的尸体验尸的,她心中有琢磨,一来荀子墨毕竟只对活人下手,这验尸的本事虽不敢质疑,但她计较着她来的突兀,并未向官府通报,没有另一个有经验有权威的证人在场,届时真若验出不同凭他们一面之词谁又相信。也是她大意,就想着司夜离要演戏不会公然下她的面子,趁着他没改变主意赶快将事情查清楚。不仅是他,连府尹都要先斩后奏,免生枝节。这匆忙之下才什么准备都没有,眼下让她去找有权威的证人,谁又肯听她的,她也没处去寻。只好将义工叫住,拜托道:“劳烦大叔请帮我在附近找个仵作,可行?”说罢,又将衣衫下的几锭碎银子掏出递给他。 那义工本不太愿意,见这么多白花花的钱,耷拉的脸立马有了生气,恭敬地连连说是,保准马上请到。 “瞧他这德性,有钱能使鬼推磨。”荀子墨扭头来调侃道:“你也总算没笨到无可救药。” “呵呵。”朝夕回了个皮笑肉不笑,就知道他没好话。朝夕懒得搭理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与他较量 朝夕也不与他废话,侧开身,让他过去。仵作将手中的箱子置放在地,与荀子墨见过一礼,荀子墨略颔首,对仵作道:“我素日接触的都是活人,这死人还是第一次,你也别推托,我就给你打下手,你先来。” 敢情这荀子墨是胆小吧,朝夕朝他无情翻了个白眼,被荀子墨怒视回来。 向仵作了然,打开箱子取出蜡烛交给众人,让他们在屋中点燃。视线光明了,也能驱散些众人心中的惧意。 朝夕方点好蜡烛就听得一道女声悠然道:“哇,好热闹啊。”吓得朝夕半死,差点将支在门板上的烛火撞翻,累得伤手反磕在板案上,疼得她掌心冒汗。妈呀,哪个人故意装鬼来吓她,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亏得她还真以为是那个死掉的柳絮发出的声,要知道她对这柳絮可一点都不熟,心里一直怕着呢。 “呦呦,怎么了,这脸色发白的,吓成这样也敢来此,我可真是高看了你啊。”说话的女子一身艳丽桃衫,眉目秀雅,笑容明艳,神情狡黠,无不让人有股熟悉的感觉。 她可是听闻了摄魂偷偷在对结魄说她六哥拿了上好的龙涎散给那女人的事才好奇来看的,当时摄魂那语气暧昧莫寻,讳莫如深,深怕被人听到的样子气得她恨不能冲上去撕烂他们的嘴。可那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她六哥莫不要真被那小妖精给迷惑了,她那使的一手苦肉计就想博得同情,真是够奸诈的。这女人想要勾引她六哥,那还要问她同不同意,她颜九可不是吃素的。 “怎么是你?”朝夕恍然惊道。这不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倒霉鬼吗?她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莫非她是跟踪而来? “怎么不能是我?”颜九反问,冷看着她,满眼的不屑。www.这女人不止长的丑,就连脑子都不太好使,怎的到现在还没怀疑她的身份,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狐媚招数令六哥就注意上了。哼,管它是什么鬼魅魍魉,不把她打的现出原形她就不是颜九。 “你意思是这义馆只有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怎么就碰上个这么难缠的人,谁人不对一个莫名奇妙出现的人不好奇?这本属随口一问,如今到变得朝夕是在故意针对她,朝夕冷了脸,懒得和她计较,只冷冷丢出两个字,“请便。” 众人哪里知晓颜九与朝夕间的小过节,旦听他俩说话以为他们认识,对颜九不免客气,随得他俩在那边僵持,这边已经开始行动。既是验尸,仵作做事向来是一步一步查看清楚的,主要也是看尸体有没有其他地方未查出的伤,查完外伤才能查内伤,触额摸脑,按压腹部,四肢健整等。待得仵作一点点掀开柳絮身上的衣衫查看伤口,荀子墨从另一边进行时,屋内众人都屏息凝神,芷澜边是害怕边拽着朝夕的衣袖不时探头瞟了几眼,又紧闭双眼,一副紧张的模样,甚是搞笑。到是颜九的行为举止令人摸不着头脑,饶有兴致的围着柳絮的尸体转,仵作查探哪里她也跟着查看,仵作见她这般好奇,也会与她说一二,只是太过专业的术语哪里是颜九能懂的,敷衍的应付着。 “阿九姑娘,你究竟是谁?”朝夕问出自己的疑问,她先前以为和颜九只是碰巧在同一个地方,但一而再的碰巧就绝非是巧合了,显然这个女子对自己的行踪是了然执掌的,可她却并不认识这位阿九姑娘,这让朝夕很是心惊。除了身边人,试问还有谁能在暗中窥探着她?可她在这天壑大陆并未有多少认识的人,按着原先朝夕的性子也断然是不可能得罪什么人的,那么这位阿九姑娘为何会注意上她? 颜九正与荀子墨、仵作三人聊的兴起,冷不丁这么问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暗骂了句你大爷的,回了朝夕个冰刀子眼神,焕尔笑道:“你猜。www.” 猜你妹啊!她要猜的到,何必还要问她。努力拽了拽十指,朝夕真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打人。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坑起人来半点不含糊,她还治不了她了。 芷澜忙按着朝夕即将要冲出去的身体,规劝道:“小姐别和那阿九姑娘一般计较,死者为大,柳絮定会不安的。” “行了,你若与这阿九不和,我帮你将她撵出去总行吧,你俩这碰在一起真是吵的耳刮子疼。”荀子墨最是不喜女人吵吵闹闹,他们这会呱噪影响到他判断,难免被他训斥。 荀子墨这一顿训斥到好,朝夕和颜九都没了声音。一个不想被人嫌弃,一个不想被人赶走,只能各自瞪着彼此,谁都不敢再叫嚣。 仵作见这两人规矩了,这才将自己的验尸结果报给朝夕,“回禀夫人,奴才已替这位夫人仔细检查过,除却额头上的外伤,确实没有更多的内伤,因此奴才确定其死因与先前判定无错。” “那可有检查这柳氏是否怀孕?” “怀孕?”仵作面有难色,他可从未听闻这等事,且检查女子怀孕本是简单之事,只需探脉查虚浮即可,如今人既死到是犯难。 仵作拿眼询问荀子墨,在死人身上查死胎不是不能,只是太过繁杂,且过程难以启齿,又对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与他较量 朝夕像是根本没有听进去荀子墨在说什么,整个人怔怔地盯着他闭合的双唇,眸底沉黯,幽然道:“柳絮她根本没有怀孕。www.”那声音迟疑轻缓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相较于她的如遭雷击,别的人都算淡定,毕竟柳絮有没有怀孕对他们都无所谓,只有坚信何大娘的朝夕晃了晃身形,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竭力抑制心底蓬勃的怒意和怀疑。 “不可能,不可能,荀子墨你再查一次,一定是我查错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懂,也许是我曲解了你话里的意思,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对,肯定是这样。”朝夕哀求的看着荀子墨。 “没有不可能,你既亲自照着步骤验了何来不信,事实既是如此,就说明柳絮没有冤屈,确为自杀。”门外传来斩钉截铁的论断。那人站在窗下,被光挡去了身形,一袭白衣出尘,面无表情看着屋里的人。却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一站,让人无法挪开眼睛,不去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些人就是这么有气场。敢情他是何时来的,又在这里站了多久?完了,那她做的糗事岂非都被他瞧见了?晕,要是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吧,她没脸见人了。 “六哥。”颜九脆生生的叫着面前的男子,吓得朝夕又着实不轻。这竟然是司夜离的妹子?话说这人不是没有亲人么。 “颜九你又来胡闹,给我过来。”这位谁都不怕的颜九姑娘被自家哥哥训斥却是一字都不吭,乖乖的站到司夜离身边,要多乖顺就多乖顺,是绝对不敢顶嘴的。 哎,真是人气人气死人,这位小姐好歹也知道她是嫂子吧,非但不对她恭敬,还嚣张的要死。啥?嫂子那不就是说他们是一家人?那她是不是要讨好这位小姑子呢,指不定讨好了她就能接近某人了,毕竟讨好了他的家人就等于讨好了他,事半功倍嘛。www.问题是这颜九与她撂下的梁子可不小,她那么坑害自己为何还要去讨好她,这不明摆着让她以后再来欺负自己么。看她摆明了身份后的嘴脸,一副要想我六哥喜欢你,先过我这关的架势,朝夕想想就觉算了吧,她干嘛非要那人来喜欢自己,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那么卑躬屈膝丧权辱国的事她可干不来。于是,她莫名的又朝颜九瞪了回去。颜九原是要自己的六哥能压一压这女人的气焰,没想到她软硬不吃,就是和她杠上了,气的颜九双眼冒火,她发誓绝不会认这个女人为六嫂的,她也决不会让她六哥落到这女人手里。 “司相,相爷。”众人一一见礼。 司夜离漠然颔首,瞥了眼身侧撅着嘴生闷气的颜九,警告道:“你最好别给我添乱,否则你的事谁都帮不了你,你就趁早死心吧。” 颜九双眼冒光,“这么说只要我不捣乱,六哥就能帮我?” 他俩在那边说着悄悄话,朝夕看得碍眼,与荀子墨暗示,无奈荀子墨无视她的暗示,反驳道:“相爷说的没错,你自己也查验再三,若非怀孕若非流产,还能有什么?那何氏诬陷朝廷命官你就信,为何却是不信自己亲眼所见?” 朝夕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道:“我去找何大娘问清楚,我不信她要骗我,她也没有理由来骗我。”她说完急急赶往门外。 背后声音冷冷传来,“不用去了,何氏夫妇诽谤朝廷命官现已被我下狱,三日后自可出来。她没有要骗你,她也就这么一说,是你非要赶上去替她出头,如今事实证明你是错的。你可以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可让你信的,但你宁可帮着别人来对付我,也一定要拖我下水,你真叫我失望。”他唇角含笑,嘲弄的看着她,意味深长。 朝夕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毫不示弱道:“真是卑鄙,你若不害怕何必这么急着将人送入大牢,还是你想使计迫使他们闭口?我是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的,我且等你三日,三日后若他们有所异样,我定是要告你擅权之罪。” 许是被朝夕逼狠了,司夜离看她的眼神越发冰冷,又对她有种无可奈何的怅然,怒其不争道:“你放心,我还不会做用刑逼供这等卑鄙的事,我就看看你怎么不撞南墙心不死。” “你最好说到做到。” 眼看着两人又要剑拔弩张,颜九自然是乐见其成,荀子墨颇为头疼的拉着朝夕往外拖,“这忙活了大半天的也该肚子饿了,来来我做东请你们吃饭,你想吃什么,好好好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姑奶奶。”在朝夕的怒瞪中荀子墨不怕死的又去招呼司夜离等人。 司夜离身为相国自是不好意思让别人请客的,就说他来请客,结果还真没人客气,演变成了吃司相的不吃白不吃。架了马车将他们赶到阙仙楼,要了临窗最好的座位,朝夕气哼哼的沿窗而坐,反倒司夜离又变回了那个面瘫脸,坐在她右手边,看她搁置在桌上的袖沿下隐约露出的白色裹布,隐忍的怒气也没了。荀子墨坐她对面,与前来点菜的小厮甚是靠近,边听着介绍边询问着两位女孩子喜欢哪种口味的菜肴。 颜九是真饿了,点了几个她爱吃的,也点了些清淡的素菜给她六哥,没再继续去惹朝夕,乖乖的坐着等菜上来。 “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她要查案 早知颜九定会受不了她,朝夕心底闷笑,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神情,本来她也是无意,谁让颜九这丫头非要当回事的,那她就恶心恶心她好了,叫她得罪自己。 眼看着颜九都要哭出来了,她六哥终于站出来打算帮她说句话了,说出的话却是又将颜九气了个半死。 “她是用手摸的死人,又不是用筷子,手又没碰到菜,她自己不嫌脏,你到嫌弃起来了,你刚对着个死人也没见你有半分扭捏害怕,如今倒是矫情什么。” “六哥你偏心,你怎么竟帮着她说话,你不也吃了她夹的菜,你就不觉得恶心吗?”颜九委屈的瞪着司夜离,就知道摄魂他们私下里说的话是对的,她六哥着了这女人的道了。 “恶心你就用茶水漱漱口,这大庭广众的着实不叫人难堪?你可是女孩子,要是有任何蜚短流长对你名声有损,你还不注意些自己的言词,非要弄得和她这般疯癫才甘心吗?” “司夜离你这是拐着弯的说我不是呢,你夹枪带棒的什么意思,怎的你自家妹子你就心疼了,我言行莽撞粗鲁就不是丢你的面子了?”被戳到痛处的朝夕炸毛了,他这话里明显就是贬低自己,为博颜九高兴呢。 果然颜九听这两人杠上了,硬挤出的眼泪也抹了,鼻涕也吸了,撑着腮帮子乐呵的看他们掐架。不过颜九这纯属是白看,掐架什么的只有一人热枕有什么用,人家司相可压根懒得理睬他们。 睨了颜九一眼,颜九乖乖的低下头什么想法都没了。司夜离见她难得乖巧,安慰道:“我的面子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那也要说出去别人认可了你的身份,你说是也不是?且你已无药可救,谁人还能管束得了你?”他这么说自是对朝夕擅自越权插手刑部的案子不满,也间接道出在凤都提起宁侯的女儿都能知得是个胆小懦弱的丑女,却是不识相国的夫人是谁。www. 朝夕无声哀叹,他说的不可谓不对,竟是让她连反驳的言词都找不到,她当日应下何大娘的冤屈确然压根没有替司夜离着想过,虽未想过要与他作对,赌气这个念头是有的。人人都说相爷好,为国为民,她却从未感受过他身为一个夫君的宠爱,甚至连基本的尊重善待都没有,她想挑战的是揭下那伪装面具后的良善是否还存在,与她假装恩爱相敬的冷酷是否只对她一人?她其实也是存着卑劣的心思,又何必要求他对自己好呢!她虽不知司夜离为何厌恶她,却也明白一个男人心里装着别人,却要娶别的女人,明明自己想给的一切被另一个女人得去,换成是谁都不会对她好言好语,温情相待了,她该体谅。她就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委屈的好想大声问他,既然那么讨厌她,为何还要娶她,她不要这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闷疼的让人窒息。她在人人羡慕的牢笼下苟延残喘,只想在压迫下做些想做的事,偶尔挣扎一下,挣扎不了只好继续承受,继续被死死的压迫,享受这压迫的快乐。 荀子墨放下酒盏,听着两人话语中的怨怼颇有感慨,这月老可真是瞎了眼了,怎的就将他二人给绑在一起,他就看他们长不了,依着朝夕的性子,指不定还没得到夫婿的疼爱呢就先被休了。呸呸呸,他这是想的哪跟哪儿,别好的不灵坏的灵,那这丫头到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来找他,可让他怎么办啊。荀子墨一抚脑门,正要溜走,见的门外大街上人头攒动,刀剑声不绝于耳,也有人被踢的摔到里堂,砸坏了不少桌椅,吓得客人纷纷四散而去。朝夕他们被堵在里面出不去,心里正慎的慌,怎么什么好事都能往她头上砸,她不过是来吃个饭,别平的没事出去又挂了一身彩。www. 她这不想还好,一想还真是灵验了。自从一人倒进来后,这打架的地就挪到里面来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着一个衣着锦服的男子和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招招狠厉。那两个被围攻的人背对着朝夕他们,看不清容貌,出手却也是利落干净,刀刀致命,绝无虚浮。 阙仙楼的掌事见他们将店里打砸的一团乱,忙呵斥他们停手,遣了打手上去制止,奈何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场面有些失控。 朝夕本想往荀子墨身后躲一躲的,谁料这厮离她太远,反正司夜离就算不会武功,他身边也有暗卫保护,躲他身后也是安全的。朝夕仰头望了望浮雕的檐柱,幻想着摄魂夺魄等人隐藏在何处,谁知手上一暖,低头竟是被人抓住了手腕,更往后推,“你也知害怕?”说话的正是抓着她手腕的那人,偏巧还抓着她受伤的那只爪子,让她动弹不得。 那是朝夕心里作用,未免伤到她,司夜离不过虚扶了她一下,她只需稍用力就能挣脱他的束缚。他故意抓她受伤的手不过就是想警告她,要她老实待着别动。 “我哪里是怕,我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非我闲事我还懒得管。”她字刚说完,迎面锦服男子一个转身,迎着他而来的还有被打过来的一只茶盏,朝着朝夕的方向射来,被荀子墨眼疾手快的挡住了。朝夕来不及害怕,挣开司夜离,挤着往前挪,这刚说完自己识时务了没成想就往前冲,这也真是没别人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她要查案 白羽跑了,杜丽娘临掌一拳狠狠送出,迎击上荀子墨的掌风,将气往他身上撒,都是这个罪魁祸首。www. “白羽,你给老娘回来。”又一柄剑影落下,堪堪贴着白羽那如皑雪般光润的毛羽擦过,令得朝夕猛地一惊,急唤道:“小羽。”那遥远而熟悉的称呼,仿佛是唤了千万遍,早就烙印在脑海里。时间能抹杀一切,也能抚平所有的伤痕,但有些雕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只要一点星火就能勾起全部的回忆。 脑额有一瞬间的抽痛,再想不起更多。难道她真的认识一个叫小羽的人? 白羽听了这声亲昵的呼唤,双眸噌的晶亮,仰头朝着朝夕的方向欢快狂奔。她是主人,她一定是主人,她身上有主人的气息,它不会认错。 同时惊怔的还有杜丽娘,不过随即敛下潋滟的双眸,眸底再无波澜。会叫小羽又能证明什么呢?世间早已再没有那无双之人,所有熟悉的称呼不过是熨帖自己思念过甚罢了,还在幻想什么,那也是假象。男人撩人的气息萦绕在鼻翼间,杜丽娘抬眸就能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也正在回望她,她一个狠厉掌刃朝荀子墨脖子劈去,脚顺势攻击他的下盘。荀子墨一个收势下腰,伏击开她的迎刃,躲的有点狼狈。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半点都不让,先前也没那么阴毒,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老子不跟她打了,反正他目的已达。宁朝夕你给我等着,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就是两者兼并! “想走,荀子墨你想的太过容易了吧。”杜丽娘又一个攻势而去,挡住了荀子墨的去路,两人又陷入了一番苦战。要说杜丽娘这个女人真是深藏不露,拳打脚踢全然不在话下,打起架来哪里是什么妩媚妖娆的女人,简直就跟个男人似的,招招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朝夕看着荀子墨挨中的拳头落在身上也觉得疼,但反正不是疼在她身上,她哆嗦个什么劲啊。朝夕瞥了眼挡在身侧冷眼旁观的某人,决定拉他下水。她其实是这么想的,一个身为朝廷命官的相国不做点自己份内的事着实说不过去,再说经过上次他被伏击,身边护卫的人定然多了许多,为百姓解忧护卫子民才是好官嘛,为此她这个相国夫人怎么都得助势而为。 “司相在此,谁等还敢滋扰生事?通通都抓起来,抓起来。”朝夕顺势一手抄起白羽搂在怀里,一手去拽已退避开包围圈的訾夙。 经朝夕一吆喝,司夜离就算想撇开已是犯难,他本欲不插手此事,纵使有人认出了他,人家轻装便服的来吃饭,又不身执其职,装作没看到也无可厚非,这种事自有巡役会来处理。但相国既然在,哪有不管的事,什么事又都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了,这个女人真是狡诈,利用了这点。颜九恨恨的怒骂着朝夕,被司夜离挡住她要去抓朝夕的身体,“先处理这个烂摊子。”颜九郁闷道:“六哥你就会袒护她。”司夜离眸底沉黯,他这是袒护吗?他这是无奈。望着纷乱嘈杂间,那个叫訾夙的男子反手紧握宁朝夕离去的背影,以及想要追杀他们而被闻讯赶来护卫他的巡役阻住了去路的黑衣人,又是一番刀光剑影。他深深的抚了抚额,看来要想免及祸事,就真该避及那个女人。 “小姐,你怎么又丢下芷澜啊。”芷澜的哭声夹杂着打斗声破碎出窗外,她家小姐却早将她抛诸脑后。 —— 訾夙在街上随手抄起一匹马,引得路人连连尖叫他们盗马,朝夕颇为尴尬,只得拔下头上的发簪丢给那人,这才没有引来黑衣人的疯狂追杀。www.訾夙抱着朝夕上马,白羽乖巧的趴在朝夕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又变成了那个能萌出一脸血来,可爱漂亮的小白狐了。 朝夕轻抚着白羽顺滑光润的皮毛,这等上好的狐狸皮可真是极品啊,要是冬日里做成皮氅御寒定是暖得不得了,怪不得杜丽娘要将它当成孩子养了,看她把白羽拐过来不气死杜丽娘。 可怜的白羽哪里知晓自己心心念念的主人有这么龌龊的心思,亏它还睡的这般香甜,睡梦中都咧着嘴,要是它知道还不得从梦中跳起来。 朝夕替白羽紧了紧身上的锦袍,好替它挡风。天气日渐转热,但西凤地处西南,到了夜间温度会骤然转凉,虽不致寒冷,也比日间相差近十度。眼下已过傍晚,落日的余晖金光璀璨,照耀在凤都城中每一家屋顶上,残阳如血,遍洒每一个寸土。暖风轻抚,骏马自由的驰骋,由快及慢,由慢及快。迎着每一寸阳光快乐的奔驰,那么舒心,那么自在。多希望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无拘无束,撒欢的漫步在山头,嬉戏玩闹。 訾夙扶了扶正朝夕歪坠的身子,这家伙马骑的不好也就算了,怎连坐个马也不好好的。 他这一搀扶,两人的身子到是挨到一块,紧紧贴着。从背后隔着衣衫传来的温度熨烫的朝夕满身僵硬,訾夙身上有不少剑伤,夹着微风送拂有股血腥味飘来。他们的走向是北皇城,与黑衣人他们背道而驰,避开一些距离后确定安全,訾夙就放慢了马速,免得朝夕被巅的七荤八素受不了。 骏马一路奔驰,迎得朝夕散乱的长发随风轻荡,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她要查案 訾夙一怔,果然再说不下去,笑着揉了揉朝夕的发顶。所有的感激感动都不及她这一句兄弟来的实际,从此之后他们将再无嫌隙,就做彼此最亲的人,胜过世间万千的感情,不是也很好。 “行,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罩着你的。” “得了吧,我还是喜欢叫你訾夙美人,你只要管好自己别让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就行了,你要知道我得罪的可是相爷,弄不好是被追杀的。”朝夕掩唇偷笑,将吃饱睡着的白羽用外罩盖好,放入草丛里,又撕了身上衣衫下来,撕成一条一条,“手伸过来,我给你包扎。” 訾夙挪到她身边,看着她低头仔细认真的样子,第一次用心去看一个女孩子。她的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巧立体,睫毛细长卷翘,如一把扇子般一闭一合间能撩动人的心神,她的耳垂小巧可爱,若能带上珠宝定是非常好看,可惜她没有耳洞。她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丑,除了那半边脸上恐怖的疤痕外,该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喂,你轻点。”訾夙疼的咧牙,这丫头故意的吧。 打好最后一个结,她的技术有限,这里又什么药都没有,她只能粗略的绑住伤口,别让伤口再流血就行了,流的锦袍上都是血她看着也觉得恶心。 看他疼的眉目都皱成一条弧线,朝夕抿唇轻笑,仰头时满目星光映入眼底,如最璀璨的星华坠入湖底,也将这世间最美的风景揽入其中。訾夙看的有些痴了,替她掖了掖耳鬓散落的碎发。 “看什么呢?”朝夕一掌挥开他的手,小子想吃她豆腐呢。 “我是在看你脸上的疤,这疤应该不是天生的,也许能有办法治好呢。” 她没想到訾夙会说起她的疤,这个疤怎么来的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身为女子又有哪个人不会在意这么丑陋的东西呢,像一条膨胀的蜈蚣爬在脸上。www.她也想过办法去除,甚是问了荀子墨,荀子墨含糊其词,只说不是不能,只是过程太过痛苦,况且他也未曾做过此事,没有把握。后来她也就不甚在意了,有时甚至会觉得那样也很好,至少没有人会对一个丑女招恨。没有想到訾夙会是第一个问起这块疤的人,也是,除了他她还指望谁能问呢! “但愿吧,若真有这么一天,你一定要帮我治好。”她努力仰头微笑的样子看得人好心疼,明明眼底噙着泪花,面上却要笑得比花娇。可她不就是那样的人嘛,明明眼睛在下雨,心却还要为他开着一扇窗。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对着星光发誓。 “咦,我们在这里菩桃怎么办,他该不会被黑衣人杀了吧。”当时场面混乱,她只来得及带走訾夙,哪里还管得了菩桃的死活,如今想来着实欠考量,菩桃该恨死她了吧。但他们在入夜后也不敢贸然下山去,万一城里有黑衣人的埋伏岂非自投罗网,也不知司夜离将他们抓干净了没,不过这人一向靠不住,她都不指望他。 “放心吧,菩桃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弱,他看到我走了必然会想办法逃走的,我们有暗中的记号他会寻到这里来的。” “那些杀你们的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们?”朝夕叼了根狗尾巴草把玩,随地躺下,也不嫌脏。 訾夙也依着她躺下,及膝的草丛遮挡夜风,他将外罩脱下来盖在朝夕身上,在她紧迫的盯视下选择坦白,他无法对一个救自己命的人再撒谎。 “是我的家里人,我同父同母的胞弟。”訾夙说此话时眸暗如水,无波无澜。“我的父母默认了他的行为。www.”他想他该是伤心的吧,为何他竟能如此平静的说下去,说那些仿佛跟他无关的话。 “他为何要杀你?”朝夕震惊道。从侧面看訾夙的脸被隐在黑暗中,他轮廓分明的线条忧伤那么透彻,他双手枕在脑后,美得那么风华绝代,辨不清他此刻似笑非笑的容颜。朝夕收回视线,迎着星空而望。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愿被人窥见的事,或伤心或伤情,能分享的只有被隐藏在外表下的强颜欢笑,又何必一定要让人将脆弱展示给自己呢,欢笑未必就不是真心的。 “大家族的恩怨你哪里会懂呢。” “也是,别人要杀你哪还需要理由呢,不过是你非要有个理由罢了。”朝夕嘲弄道,也学着訾夙的姿势将手枕在脑后,但她一手受伤,只能用一手依葫芦画瓢,又翘着个腿搭在脚上,她这边睡的舒服了,訾夙竟是歪头来睨她。这真是哪里有个女子的模样,枉他还对她有过那小小的心思,这下全都没了。不过没就没了,能有这么一个随意的妹妹他心里也是欢喜的,只要她快乐就行。 “小七,你有见过漫天的星斗随手可抓吗?”訾夙感慨道,这里的星空弥漫着喧嚣繁华味,又怎么会美呢。“我的家乡只要躺在草地上,触手就能摸到最璀璨的星斗,他们会在指间游走。我有一个秘密基地,那里是看星星最美的地方,又大又明亮,好像整个人都被星星包围起来,畅游在天地间无拘无束。” 看着他一脸憧憬的模样朝夕也向往道:“你的家乡怎么会有那么美丽的地方,我也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她要查案 朝夕后来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怎的就进了天门府大牢,四周铜墙铁壁,衙役守卫森严,每一刻钟轮换一次岗,就在这么密集的巡哨下她居然真的身处其中,并且不被人发现,她都庆幸自己脑袋大。www.碍于她太过紧张,踏出的每步都如临大敌,哪里还敢回想过程如何,直到寻到何大娘何老爹关的牢房,她这才稍稍安心。好在司夜离这人算是君子,没有对他们用刑让他们将真情掩藏起来。 “你站远点替我把守着,若有人来就快来救我。”她小声对訾夙吩咐道,将白羽往心口按了按,她的好小羽可千万别发出声音来。白羽到是挺争气,果是个有灵性的小狐狸,窝在她怀中暖暖的睡着,连个眼皮都没撑起来。 訾夙好笑的敲了下她的头,看她那惜命的样子,难不成他还会丢下她不成。莫说这并不算牢靠的天门府大牢,就是天下机关最严的南晋大牢他都能带她走,她信不信。 訾夙怎么都没想到当年玩笑的话在多年后竟会一语成谶,只是那时朝夕已被南晋帝囚禁,想要救她难上加难,即便闯的了天牢也再难救出她,但这都是后话了。 “行了,给你一刻钟时间,你若还没问完那我就自己走了,你等着被发现吧。”訾夙故意吓她。 朝夕连连点头,推着他快离开,别耽误她时间。 “夫人”何大娘在昏暗的牢房里看清了朝夕的脸,激动的从草地上爬起来,抓着铁窗去看她。 “嘘——小七,叫我小七。”朝夕掩唇做了个轻声的动作,何老爹在隔壁的牢房,听到声音也激动的扑过来。朝夕没时间和他们叙旧,打算长话短说道:“何大娘,柳絮的尸体我已经亲自检查过,她并没有怀孕,你们是否有说谎?” “没有,我们没有说谎,我们是在柳絮死前偷偷买通了狱卒来看过她一眼,是她亲口告诉我们的。”何大娘激动道。 “那好,我来说出我的疑点。我向人打听过柳絮的事,柳絮当年遇见陈政亦说自己父亲死了,自己要卖身葬父那可是城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她父母尚在,她又何以要谎称这种事,这种大不敬的罪她难道不懂?就算她真的一门心思要嫁给陈政亦,弄得他妻离子散,名声败坏,你们会不知这么大的事?就算如此她也做不出来撒这弥天大谎,况且你们又都在城中,这种不忠不孝的女儿为何没有去戳穿她?” 何大娘被朝夕问的哑口无言,低垂了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倒是何老爹哀叹道:“老伴,絮儿如今人都不在了,有些事我们也不该替她瞒着了,既然小七姑娘愿意帮咱们,咱们就该对她坦诚相待。”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难以启齿。”何大娘悲痛道。 “那就由我来说。当年我与你何大娘来凤都时是难民,我们家乡的田地瘟蝗不获,生下的几个孩子都饿死了,最后只得吃人来裹腹,我们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当时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柳絮一路乞讨一路挖野草为生。柳絮年幼,熬坏了身体,病痛不断,面黄肌瘦,身高都不及别的孩子一半。我们在北皇城落脚,那里多是贫民窟,可我们却连贫民窟都住不起,只能每日里裹一张草席躲在别人瓦檐下,最后实在熬不下去才将柳絮卖了,希望她能稍微过的好一点” “我们用卖了柳絮的钱做馒头来卖,从街头一点点熬到现在的小铺,可自此后柳絮就再没认过我们,我们也不敢去认她,生怕给她带来麻烦,她定然也是不耻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何大娘说罢偷偷抹泪,青布衫的衣服上都是被泪水溅出坑坑洼洼的水渍。 朝夕看了不忍心再问她,只得问何老爹道:“你们将她卖到何地,她为何会如此痛恨你们?” “青楼,桂花坊。”何老爹捂脸难言道:“早知会将她害死,当初就是饿死我也绝不将她卖掉。” 人生哪有早知,就算历史从来一遍你们还是会将柳絮卖掉的,不仅是为了难以为继的生活,也不仅是为了柳絮能有个更好的前程,你们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点私心想要改善困苦的境况?这种事没有对错,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既然是你们先将柳絮抛弃的,那么朝夕到是能有点理解柳絮的做法了。一个在青楼的女子没有点手段怎么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为早日脱离苦海使计骗人也是情有可原。她会挑中陈政亦,或者说她只是放了条长线,如果不是陈政亦也会是别人上钩的,偏是陈政亦良善害了他自己。 事情到了这里她忽觉又查不下去了。柳絮的身份没有可疑,她的死因也没有可疑,那她又为何在临死前告诉自己的父母说她怀孕了,这明明就是要他们帮她伸冤,若她还自杀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从天门府大牢出来朝夕想的头都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更乱更无头绪。在她未寻出柳絮的死因可疑前她又不能鸣天门府的鼓,让他们重新翻案。在死因可疑前她也必须要将柳絮的尸体交出去,这一旦处置了她的尸体那可真是板上钉钉,什么疑点都被销毁了。望着天门府威严森重的大门,她无奈的哀叹道,光凭自己之力真是太难了。也许她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她要查案 白羽在她怀间舀了舀小身子,探出头来,好奇的张望,露着双水润圆眸饶是惹人爱。朝夕拍了拍它毛茸茸的狐狸头,嗔道:“怎么,连你这小东西都对美好的事物感兴趣?”难怪,如此风景如此美色,谁人又能推却。“想要去看看吗?”白羽在她怀里掂了掂,气的朝夕半死。这不争气的小东西,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就猜到她的纠结了,她哪里是想去,她就想看看娄嫣这女人是怎么勾引她男人的,她就想亲耳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旖旎的话。白羽都会好奇,她好奇也不足为奇嘛。她这么自我安慰着,脚下步伐已不自觉迈过回廊,沿着荷花池走了数米,要想回头才是晚了。 “离哥哥,你再喝些酒,嫣儿再给你弹些好听的曲子,堂姐这大晚上都未回来,你一人等在这怪无趣的。”娄嫣娇嗔的替司夜离又将面前的酒盏满上,那人脸上惯是冷漠,也不多说什么,敬了娄嫣一杯,独自饮下。斜倚在廊柱下,慵懒的迷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娄嫣放下雕花青瓷酒壶,娇羞掩笑,双手又放上瑶琴,柔和的曲调慢慢流泻而出。 她早就知道娄嫣这女子惯会勾人的,看她那灼人的眼神就能看出,她恨不能两个眼睛都粘到司夜离身上去,说话又是轻声细语,一副小女儿娇羞欲语还说的姿态,这般扭捏也真是看的人别扭。偏偏男人还就是喜欢这套,她哪次都能看到娄嫣出现在司夜离身边,他从未恼怒赶走过。指不定等他们回府的时候都要多带上一个人了。朝夕满是不屑,转身待要走又听得那人说是在等她。她心思百转,方才的那股恼怒俨然消了消,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宁府,他怕又是在做戏给人看了吧,这人也不嫌累的慌,装什么鹣鲽情深呢,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朝夕嘲弄的拍了拍白羽,勾起的唇角冷然,转身就走。 “堂姐。”娄嫣那酥媚的唤声随着风声传来,朝夕很想装听不见,但娄嫣又唤道:“堂姐怎的来了也不出声,怕是有什么误会了妹妹与离哥哥呢。”她言外之意那么明显,且在座的又不都是傻子,就算先前装没看见的婢子也不好再无视朝夕,纷纷向她行礼。 朝夕这迈出的步子着实为难,这若走了就好像真的误会了他们,显得她太过小气,这若不走她也实在想不出来要说什么话,只能尴尬的转身道:“呦,这么巧啊,你们也来赏月呢,我就是来看看,据说水里的月亮比天上的圆”她就随口这么胡诌。 谁料那人冷不丁问道:“那你到说说看出来了没有?” 啊?她凝眉望去,那人站在高高的廊柱下,面无表情的回看着她,眸底深邃如海,似要将她望穿,又似要将她的灵魂吸附进去,那种神情太过复杂,令她不敢深望。 “我再研究研究”朝夕说着忙不迭的闪了,她可没忘自己是怎么坑害他的,留在这里岂非要等着他来算帐。 回到梅香阁中,幸好没有人跟上来,这一吓到是让她清醒不少,了无睡意。料想着那人被娄嫣缠着估摸没那么早回来,遣了芷澜想让她拿几坛酒来,看他们喝酒她也眼馋的很。刚唤了一声,院子里没人应答,这丫头又跑哪去了,算了,叫上她她肯定又不允自己喝,没准还要说上一堆话,她眼下最烦别人说话。 “小羽,还是你最乖,安安静静的陪着姐姐,我们一起喝酒,不醉不归。”从院子的柴房里挪了几坛女儿红,至于她为何会知道这里珍藏着不少好酒她还真想不起来了,又好像对这里非常的熟悉。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气喘吁吁地将酒挪到屋前的菩提树下,月光洒满枝头,一树银灰,是个惬意的地方,在她看来并不比翠意亭的风景差。 院里的几个侍婢听到声响赶出来看看,朝夕正好让他们挪了矮几小榻,抱着白羽美美的躺下。 “小姐,您的手受伤了不能喝酒。”丫鬟忧心道。 “啰嗦,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回去睡吧。”朝夕拿起酒盏倒了杯酒,醇香的女儿红扑鼻溢出,正是最佳的饮用时间。闻着酒香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舒畅了,朝夕舒服的叹了口气,将白羽放在肚子上,给它喂了口酒,没想到小家伙比她还贪杯,就着她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不少。 朝夕不听劝,丫鬟们甚是无奈,只得远远候着去了。 “小羽,你这一口气都将酒喝了大半,我还喝什么呀。”朝夕恼怒道,捏着白羽的尖耳朵就是一个爆栗,白羽哀痛的嚎了一声,整个身体都蔫了下去,再不敢和她抢酒喝。可是这酒有主人的味道,是主人酿出来的醇香,主人嗜酒,所以酿出来的酒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辛香无比、辣度适中、浓度非常高,后劲十足。它记得以前主人也是抱着它喝酒,别的人都喝趴下了,就他们俩还在喝。 “好了,小羽乖,酒逢知己千杯少,也就你能陪着我喝了,来来来,我喂你。”朝夕又斟了满满一杯与白羽共饮,地上已经丢了横七竖八好几个酒坛子。 怎么主人好像喝醉了,主人的酒量素来浅。白羽一脸忧伤的看着朝夕,在她肚皮上噌了几下,不管主人变成什么样子,主人的身上还是有它最熟悉的味道,还是它最爱的主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醉吐心意 朝夕脑子略略有些清醒,无惧的迎视上司夜离道:“我对你本也没什么不满,就是厌烦你的虚情假意,厌烦你对我假意的深情,厌烦我们要装的相敬如宾。www.你去喜欢你喜欢的人好了,我不会管你,但也请你能容许我去喜欢我喜欢的人,我也想有喜欢人的权利,我也想要幸福,我也想有一天离开你的时候对你说一声我们各自安好” 凝望着她满眼疼痛,满目隐忍委屈,司夜离眸底沉黯,俊脸冷峻。他忽然有些不忍,亦如她说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将自己定位的很好,她是这场棋局的牺牲品,明知他不爱,她也毫无怨言的嫁了。或许刚开始怀疑过她嫁他的目的不纯,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并没有做出过多对他不利的举动,就连这场戏她虽心不甘情不愿都陪着演了。要说起来,她已经做的很好,反而是他,一直想要对她几番试探,对她几度猜疑。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借着蕙平的手想要除去她,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他该做的事也做了,该接的人也接了,一切都完美落幕,戏台上唯有她一颗弃子,显得那么可笑凄凉。这些她若知道,也该是怨恨他的吧。既然这步棋他走了,落棋无悔,只要她与那件事无关,那么有一天她若想走,他可以放了她,让她去自由的爱她所爱,自由的过她想过的生活,她可以不死。这是他能给她唯一的承诺,也是对她唯一的亏欠。 “好,你有权利要求过自己所想所爱,以后你都不用再委屈与我假装恩爱,我不会逼你。”说罢,他轻柔拍了拍她的头顶,正如她拍白羽般宠爱,竟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柔情。 司夜离提步而去,是他对她太过苛刻了,她若什么都不知道,心无城府,那不过就是个可怜的女孩。www.他可以对天下人好,唯独只把冷漠留给了她。 朝夕揉了揉酸痛的额角,那斯方才说什么了,她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她不是该和他讨论讨论柳絮的案子吗?她说了什么,她一句都不记得了。 “等等,我觉得柳絮案可能另有隐情,何大娘将柳絮的身世告诉我了,既然柳絮没有可疑,那么有可疑的只能说明是案子本身,柳絮是因陈政亦牵扯进来的,我认为应该从陈政亦身上查起,我要重启陈政亦案。”朝夕高谈论阔道,完全忘了先前刚说过要放下这件案子的。 迈出的步子倏然收回,司夜离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她,漠然道:“陈政亦案?你可知陈政亦是什么人,你说的是什么话?”思虑了一会愠怒道:“你是怎么听何氏说的话,还是说你闯过天门府大牢了?” “闯了又怎么,天门府那么不牢靠,我想闯就闯,他们还能耐我何?” 芷澜抚额哀叹道,她的小姐啊,你就算是闯了大牢也不该在相爷面前理直气壮的承认啊,哪有做贼的人招摇喊人来抓自己的! 果然司夜离的脸沉的发黑,怒指着她道:“我就当你今晚的话全是醉话,陈政亦的案子早已了结,你就想都别想了。”说罢,他拂袖而去。 自此天门府的大牢再无人能闯入过,先前松散的守卫也全被换光,一刻钟轮班制也被换成了不间断轮流制,天门府百里之内都有重兵把守,竟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朝夕你这是否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朝夕气愤地拿起面前的酒坛直接就往嘴里灌,她本就醉了,如此醉的更厉害而已。她想醉就醉吧,人生难得几回醉,她也不是那轻易醉的人,能有那一次两次该是多么不易。她且不知自己酒品如何,但喝的兴起了,难免会想做些平日不做的事。譬如说,弹琴。 “帮我把西厢房中的南笙琴拿来,我要弹琴。”朝夕边爬着云梯边吩咐道。她身体东倒西歪,脚步虚浮,云梯在她手中跌了又跌,都快散架了。几个帮她扶云梯的侍女冒着一头冷汗,醉酒的人身子乏沉,他们光扶着她已是吃力,还需配合着她的脚步就越加难上加难。 芷澜焦急的仰头往上喊:“小姐,你别再上去了,你想弹琴我们在下面弹就好,为何非得爬到屋顶呢?” “是啊,小姐,屋顶危险,跌下来会重伤的。”丫鬟紧张道。 “呸呸呸,瞎说什么。”芷澜怒斥道,让他们抓紧云梯千万别将朝夕给摔了。哎,她是没见过朝夕醉酒,没想到她喝醉了竟会这般失态,这酒品真是不怎么好,真是可惜,可惜了。 “别吵,我的琴拿来没有?”朝夕爬上屋檐,蹒跚着踏上瓦顶,回过头来掉碎几片青瓦,吓的底下人赶紧退开,摸了摸吓破的心脏。 芷澜冷眼凝去那扇紧闭的房门,小姐弄出那么大动静她就不信相爷会一点都不知,他是真的不在乎所以懒的管吧,正如他说的不会再逼着小姐演戏,既然不演那就连客套都省了,相爷可真是狠心。她的小姐好可怜。 “南笙琴来了。”丫鬟急匆匆抱着一把上好的金丝楠木古琴,琴身通体黑色,琴体流光透彻,琴弦丝丝入扣,琴案上缀有红的泣血的寒梅,栩栩如生,正如冬日含苞待放的花蕊,耀的生辉。案尾一柄赤色的流苏编着个硕大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醉吐心意 “怎么了?”他漠然问道。 “小姐在上面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奴婢怕她摔下来也不敢贸然上去。”芷澜急色道,以他们的身段就算爬上檐顶也扶不动朝夕,没的弄不好一起摔也说不定。 司夜离脸色铁青,就知道这女人不省心,还想着是他眼拙竟没看出来她会弹琴,且是个中高手,这外界的言论真是不实。没成想她就瞬间又将自己的形象给毁了。看来不是他眼拙,是她真的太过顽劣。 “你们在底下候好。”司夜离稳住身形,爬上云梯,踏上瓦砾,刚抓住朝夕却被她一个反手扯下。司夜离一个不稳跌坐在她身边,没想到她竟然没睡着啊,这醉酒的人力气还挺大。他愠怒地扯开她拉住袖沿的手,冷然道:“既然没醉为什么不下去,他们那么大声叫你没听见吗?” “你来啦,呵呵。”朝夕仰头冲他傻笑,笑的那般痴傻那般纯洁,然后她头一歪,倒在他怀里,人事不省。压根没听司夜离在说什么,她就感觉到这个人是她熟悉的,也是她放心的,她可以安然的倚靠。她困了,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在熟悉的人面前一但骤然放松心神就再也没了知觉,身体也沉重的厉害。可她不害怕,她知道就算黑暗降临,她也不会再一个人独自面对,至少她倒下的地方是温暖的,柔软的。 “果然是醉了。”司夜离将她怀里的南笙琴取下,好将她抱下去,谁料朝夕死活抱着瑶琴,差点又没咬上去。“你属狗的是不是,怎么老是咬人。”司夜离无奈的对着好梦酣甜的朝夕赏了个爆栗,架着她将她拖到了檐外,让底下的人抱住她身子将她弄了下去。可想这画面要多好笑有多好笑,亏得朝夕已经睡死过去,否则她也无地自容了。所以这醉酒什么的,您老酒品这么差还非要嗜酒是要不给别人活路吗?! —— “棋,你听到琴声了吗?”一道红色的身影旖旎斜靠在枝头,对着底下紧步追来的紫衫女子说道。 紫衫女子仰脸回望她,声音略显激动,音色隐含颤抖,“我以为是我产生错觉了,可是你也听到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他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他还活着。”女子掩唇嘤嘤啜泣。 “棋你冷静点,那样的琴音确实世间难得,我也怀疑他是不是没死,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方才你沿着琴音也去找过了,可不是什么都没发现么。或许世间真的有如他那般的人也不定,我们就算再期盼,当年的事也是你我亲眼所见。为今之计你只有再去一趟无回郡确认,而我则留在这里派人去查探,就算是将凤都翻过来查个底朝天也要将这弹琴之人找不出来,不管是不是他,至少要让我们心死。”红衫女子冷静分析道。 “好,琴你说的对,他若活着不会不认我们的,他不找我们只能说他有麻烦,你去找他也切莫小心。”紫衫女子说完拂袖而去。 红衫女子倚在枝头的身影晃动,稳步掠过草丛,步莲生花。虽知那不过是个痴念,但她看棋那么执着,自己似乎也有点相信了她说的。如果他没死,他又在哪里,知不知道他们都在等着他回来。 “你看那恶婆娘将你打成这样,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招惹她好了,那寻芳阁不要也罢,你若想再开一间花楼,我来帮你筹划,钱我有,我也可以从其他地方挖些姑娘过来,总有些认识的小姐妹能帮我,届时你可什么都不用管,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女子情真意切的说道。将手中的药酒倒在手中,揉搓了一会,撩起男人的上衣将其擦在他腰上、腹部,约莫是肩上不好擦,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让他解了衣物,红着脸扭扭捏捏。www. 啧啧啧,她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能说出此番话呢,没成想竟是他们那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不对,这对狗男女怎么出现在她阙仙楼呢? 杜丽娘倒退了两步,打量了下四周的物景,确认是阙仙楼最偏僻的杂房没错,这种地方她一向交给掌柜管理,甚少理会,平日里也懒得来看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无非就是店里的伙计之类,若非今夜与棋兜了一圈误打误撞走到此地,她哪里能看到这如此动人的情景。杜丽娘又倒退了两步,莫非是她眼花了?既然地方没错,那她怎么会看到与荀子墨如此相像之人?还有那个许珊,她可不记得自己有收留了她。 “公子,你是不是嫌许珊的手艺不好,你这穿着衣服让我该如何替你揉捏呢?”许珊娇嗔道。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都这般落魄了,只有你才不嫌弃我,还肯来看我,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荀子墨说着剔除了自己的衣物,抓过许珊柔若无骨的葇夷放在自己肩背上。 许珊望着男子麦色的肌肤,喷薄的肌肉,血脉喷张的背脊,上好的身线,一颗心乱跳。连触着那温暖的肌肤都是发烫的,指间更像是着了火般在他身上点燃。烛火映的许珊脸色潮红,粉颈乌鬓,端得是女子最娇俏羞涩的面容。 荀子墨睨着她笑,将药酒递给她道:“怎么样,这手感可还满意?” 他这话一说,又引得许珊一阵嗔睨,整个身子都要往他身体贴上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醉吐心意 “我不知道,那丫头都是她来找我,我哪知道她住哪里,我要知道我又何必住到你这里来。www.”在杜丽娘的逼人注视下荀子墨只好扯谎道。 可惜杜丽娘哪是那么好骗的,早已看透他的把戏,从身上拽出来个鞭绳将他反手绑住,踹在地上道:“你不说也好,说了我反而不信,对你这种男人就不必客气,你好好在这里凉快吧,我会找人伺候好你的。”说罢,她打了个暗哨,四五个粗壮的男人从门外进来恭恭敬敬对她行了个礼,然后就开始对地上的荀子墨轮番的攻击。这些个人身高体壮,拳头粗重,都是杜丽娘从关外带来的护卫,不止徒有其表,武功也是高强,但她现在还没想弄死荀子墨,就先让他们练练手吧。杜丽娘阴冷的看着被包围起来的荀子墨,她这是替那些被他骗过身子的女人除害,这种男人没什么可惜的。心里的气纾解不少,拽着旖旎的红裙,她也该去睡个美容觉了,这人若不保养就会老的特别快,她最不喜欢自己变丑呢。 可怜荀子墨原想陪杜丽娘玩玩,谁知情趣没找到,反惹了一身骚。他挣开鞭绳,这点花样就想难倒他真是太小看他了。杜婆娘你等着,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不止要你将寻芳阁双手奉上,我还要你的阙仙楼及你的人臣服在老子脚下。 啪啪啪。门内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伴随着男子隐痛的惨叫,他真是小看杜婆娘了。 —— 深夜,破弃的院落。屋内满室黑暗,几不可辨人。蜘蛛网结的丝悬挂在窗棂,将唯一的亮光都给遮挡。地上铺满杂草,废弃的门板横挡在门口,瓦砾横亘,枯草杂枝堆放。就是这种脏乱的连个下脚地都没有的地方,屋子的最里侧站着两个人影,缓步其上竟没有半丝声响,无声无息,静到只能听出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谁让她这么做的?”男声愠怒道。会冒险选在这么个地方也是没有办法,本来从计划开始未免败露就说好不会见面的,其中没有必要都不会联络,但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这样的致命伤不知又有多少人会猜到?她素来行事妥帖,他从未担心过,这种事交给她办是万中无一的选择,也必须是她去办。可她是怎么回事,是要将计划败露,还是要将自己败露? “属下会注意的,定不让她再犯同样的错,请主上再给一次机会。”女子小心环顾四周跪下道。她说话干练有素,并无怯懦之意,也不显卑贱,说话拿捏得当。 半晌都没有声音,男人看着黑暗中的人良久道:“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她心中会有分寸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做了下场又会如何,她明白。” 他这么说女子了然,心底反而起了惧意,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件事怎么样了?” 男人指的那件事女子深知定是避不开,忙又跪下道:“属下会处理好,不会横生枝节。” “那样最好,你最好警醒着点,她若犯错你也别想逃,让她来见我一次,亲自与我说,她总要说了我才能相信她的忠诚,她这个人心思最是莫变,但我知道她也最是重情。她若不来,我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了。” “是,属下谨记。” “就与那件事放在一同办吧,正好声东击西,掩人耳目。”以诱敌之饵诱敌之深一向是他惯用的宗旨,关键时刻撒下的饵也能交相辉映,以惑敌手。 “主上确定那人一定会上钩吗?依属下愚见,那人城府极深,思虑并不在常人之下,寻常鱼饵未必会上钩,且依他的身手?” “正好可以试试他的身手。www.只要饵够大,不怕敌人不来,而且我想他也一定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那属下提前祝主上收得这网好鱼。”女子单膝跪地抱拳道。 “去吧,你出来的时间久了会招人怀疑的。” —— 烟雾缭绕间她茫然的走着,这个场景她以往的每次梦境中都会出现,随之看到的人也会在那相同的地方伸手等着她。每一次她都看不清他的长相,却哭着喊着,因为那人是她毕生所爱,她相信他也在寻找着自己,他们才会在梦中相遇。那个人从前世而来,只要抓住他她是否就能回到过去,回去属于她的世界。可是没有记忆的她,哪里又是她的世界呢?她好想告诉他,她知道他是谁了,她看到他了,她在遥远的过去看到了他的前世。是的,那是他的前世,因为他没有与她相同的记忆呢。 拨开层层云雾,她努力地找寻,满心欢喜。只有在梦中他才会对着她温柔的笑,对着她伸出温暖的手,也只有在梦中他才是属于她的。 你在哪里?为什么我会觉得遇见你的每一个梦都是美梦呢! 咯咯咯,咯咯咯。你看我的舌头美吗?我的舌头有人一样长,我的眼睛怎么在你脚下,你别踩爆了,快点还给我。喔,你不知道吧,我要生宝宝了,你看我的宝宝要你来抓呢。 她拽着朝夕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肚子,她一个用力在肚子上破了条口子,朝夕就这么被她强迫着将肚子掰开,把孩子取了出来。肚子破了,内脏都流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醉吐心意 芷澜盛了碗米粥给她,道:“相爷昨夜就搬到隔壁睡去了,你都说了不要和他再演戏他当然就搬了,相爷又不傻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我把这都说了?”朝夕惊恐的放下夹菜的箸子,仔细回味着昨晚的事,想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嗯,也就说了这些。相爷说他不会允许你再查陈政亦的案子。”芷澜如实道。 “容不容许查是他的事,能不能查那就是我的本事了。”喝了半碗粥,又捡了包子塞的嘴里鼓鼓当当,吃的舒坦心里也爽快,拍了拍手方要出门,见着帘幕隔开的书房小案上摆放的花瓶里多了几枝耀眼的红梅。她可不记得那个花瓶里原先有摆放东西,这突兀的艳丽倒是让她不少惊艳。 “芷澜这时节哪里来的红梅?”朝夕鼓着腮帮子问。 “小姐忘了,那是去年冬日你见院子开的梅花漂亮,特意折下做的干花,没想干花做好你却已嫁人,这次你回来敏儿从库房里给你捯饬出来,就想让你看个新鲜。”芷澜撩开珠帘,将花瓶取下搬来给朝夕看。 朝夕捂着鼻子嫌弃的摆摆手,“拿走,怪不得有股霉掉的味道,你怎不知我素来闻不得这种不新鲜的味道?” 芷澜拿着花瓶的手一僵,花枝将她低垂的脸遮挡,辨不清面容。她双唇开合,终是什么都没再说,将花瓶搬了出去。 踏出的脚步在触及到越走越远的人影后暮然停住,那几株火红的红梅甚是晃眼,隔着绢帛都能感受到那浓烈的芬芳。扶上门框的手倏然顿住,他的眸底幽暗,思绪沉杂。 “主子,怎么了?”从梁顶传来疑惑而低沉的男声,仔细看了房中却是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www. 如果他没记错,曾有个人以红梅为代号,所过之处凡留梅枝者,皆会令人闻风丧胆,又或者趋之若鹜。红梅即是他的象征,他谓红梅嗜血而生,他双手徒染鲜血,正与红梅相得益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名动天下的望月公子。 望月虽已身死,但他若未死呢,在芸芸众生中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撕开面具后的他又该长的如何?恐是这天下人没有一人能答出。既然无法答出,他又为何一定是死了呢?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像望月那般狡诈、聪顶之人绝不会轻易的死去,他与他的较量尚未分出胜负。如今红梅再现,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一直都没有猜错?当日娶宁朝夕时他就有怀疑过她,这些年宁浩暗地里与玄月宫走的很近,后来宁朝夕的种种行为确然不像有问题,这才打消了他的疑虑,还是说她掩饰的太好?宁朝夕与红梅之间又是否有联系? “主子,宁浩今日宴请旧部与老将到府中,其中不乏江湖人士。”梁上又一声音幽幽道:“说是提前办寿宴。” “这么说他们果真来了?”男声又悲愤道:“这个老贼,胆子倒是真大,他以为他这么做就能撇清自己的关系吗?” “你别忘了玄月宫可不止一个望月,余下三公子揽月、探月、破月哪一个又都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个从未在世人面前现过身的宫主。”角落里又传来一男声道。这么看来玄月宫可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光一个望月都已经令江湖失色了。 “这些不过都是明面上的,宁浩就算勾结玄月宫除去了望月这层最强的势力,并无实证能说明借着玄月宫掀起腥风血雨。据闻其余三公子皆是暗杀最为出色,唯有望月刺探的情报网遍布各国。宁浩招他们前来,是谋划着什么?还是说他也身在其中一员?”梁上的人问道。 “你道宁浩为何这些年屡战奇功,战功彪炳,能在宁氏一族垮塌时唯他屹立不倒,反而受西凤帝器重?你当他智勇无双,不仅敌过北魏的铁蹄,也能御住东燕和南晋,保得西凤数十年太平,令人不敢觊觎?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门口缓步而来的男子端于锦榻,手中把玩着璎珞结,冷笑道。 “宁浩不止勾结玄月宫,用江湖势力助其御敌,同时也勾结了轩辕澈,他通敌卖国,伪造文书,买官卖官。想来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宴请,这宴请之人里怎会没有轩辕澈?他若与轩辕澈勾结,怎少的了他私章盖印的书信与盟约?”又或者根本不是勾结,宁浩就是玄月宫中人。 “那么说宁浩故意声势浩大的就是为了要演戏给别人看,他这是要钓我们上钩呢。”男声薄唇撩起,从梁柱上换了个姿势半趴着。 “他下这么大的注,若是没有人看他演下去那就搞笑了。”角落的男声摸了摸鼻子,勾唇微扬。 “结魄,你去做件事。”男子轻轻将手按在璎珞结上,眸底亦如往日的沉着冰冷。 —— “小姐,你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老爷交代过要你在府中待客。”芷澜按住朝夕的肩膀,将她按进座椅里,一侧服侍的三四个侍女拿着木雕托盘一应而入,托盘底铺着红垫子,上置琳琅满目的各色金制头钗步摇、手钏、珠宝颈圈等,另有几套颜色鲜艳的绢丝绣花罗纹裙、宫缎素雪绢裙、织锦羽纱云缎裙等摆放在桌案上供朝夕挑选。 朝夕看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暗生情愫 司夜离目视着那个女子自信清浅的笑容,以及她那应对自如巧笑倩兮的背影,哪里还有素日里任性执拗、吊儿郎当的影子,这样的人要藏的多深才能不被人发现她的每一面?为什么他却越来越看不懂她。www.这样的她为何会让他想起那个诡谲深思之人,可是那个人有千面她还不及一面呢,他又何必深究。还是他也一直执拗的不肯相信那人已经死了呢? 当年他请赐圣旨,步步为谋,最终请君入瓮,出动十万兵力倾其剿出,逼得他围困在望江楼中无力回天,最终一朝覆灭。他站在漠漠黄沙中,冷眼看着那如海市蜃楼般的瑰景一点一点轰然倒塌,消失在月牙泉边,楼里的人无一人能逃出生还。直到最后一丝硝烟尽灭,那沙漠中永不朽落的碉堡也倾之一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被黄沙掩埋的断亘残桓,诉说着曾经辉煌的过去。 领兵诛剿的将军骑快马跃过滚滚黄尘来向他禀报时,他坐在马上良久都没再出声,眸底沉黯,凝望着地平线上透出的一丝橘色光芒,黑暗终将过去。他缓缓勒动缰绳,唇瓣勾勒出一丝倨傲的冷笑,不知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嘲笑自己。那样举世无双、聪慧绝顶的一个人,不知算计过多少人,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比之强大者攥其把柄在手,不敢追杀之;比之弱小者破其秘密也,不敢违抗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谁手中,可否又能猜到他? 想他死的何计其数,他又哪里还能记得他。像他这般聪慧者有之,像他这般狡诈者有之,像他这般自负洒脱者有之,像他这般狠厉绝情者更有之,他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少了个对手,可这样难缠的对手还会再有吗?世间万千人,总有一种像他的,却是再难有一个他罢了! 凝眉浅酌,思绪回转,又是再一轮的虚情假意,筹光交错。www.在这样的客套寒暄中,他看到宁朝夕脸上渐有疲惫。娄嫣花枝招展的穿梭在人群中,以一个主人的姿态招待着众人,几次拿了酒盏往他身边倚他都假装没看见,在她再一次假借醉酒时司夜离拽住身后宁朝夕的手,将她扣到自己身边,温柔道:“看你疲累的,我带你到偏厅歇息去。” 司夜离神情温柔望着她,那眼中的缱绻深情使她错觉,有一刹那的幻觉,她真想伸手触摸他的脸,看那是否和她梦境中的一样,一样对她情义深浓。可惜她没有勇气去触摸,继而看到娄嫣气愤的俏脸时她忽然明白过来,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又暗暗失落,幸好没有做出什么令人尴尬的糗事来,否则她今后又要有什么脸面来面对他。 “爹,女儿略感不适,先下去休息一会。”朝夕携司夜离向宁浩告假。连续两日饮酒,纵使她再贪杯都有些受不了这狂轰乱炸的招式。因着有了准备,虽不致喝多,却有装的成分。 宁浩高坐主位上与几个旧部在饮酒,看了眼他们相携的双手,眼中满是慈爱,点头成允道:“去吧,让下人端点醒酒茶给你解解,若是太累也可让贤婿陪你先回去,这里就无需再作陪了。爹和陈老他们要一醉方休,尚有许多话要说,这酒宴怕是没那么快结束。”继而又拍了拍司夜离的肩:“多照顾着点夕儿。”那关爱之意不言而喻。 “是,爹。”司夜离颔首,牵着朝夕往回走。在众人的艳羡中他们一路相携走远,他们十指交扣,触着那掌心的温度,朝夕凝望着司夜离的背影,忽然有种泪如雨下的冲动。即使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说着他们怎样的恩爱甜蜜,那些宁浩的老部下说着他们怎样般配,说宁浩怎样找了个好女婿。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甜蜜,她能感受到的最真切的只有他手心的温度,和那掌心传来粗粗的磨砂感。那些都让她好想冲上去抱住他的背影,这样就好,让她感受一次他的真实,而非自己在梦中。 一路步入偏厅,往来的侍从越少,掌心的温度也骤然变冷。朝夕猛然惊觉那人早已放开了她的手,正好整以暇的蹙足凝视着她,朝夕尴尬的收回呆滞的心神。 司夜离并未有过多的表现,淡然道:“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今夜你又喝了不少酒,一会我陪你去送客人,岳父那边估摸着酒劲正上头,看来还是要你多操点心了。” “让芷澜”朝夕脱口而出,说完方想到府里的丫鬟侍女都去招待客人,她让芷澜也去帮忙盯着点,一时真找不到差遣的人。司夜离体贴的举动让她心尖发酸,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何等的不易,她要的不多,只需偶尔的好就能让她感动。 “还是我自己去吧。”朝夕攀扶着桌椅感到一阵晕眩,她勉力自持平静,不让司夜离看出任何的破绽。 司夜离漠然看了她一眼,转身道:“你就老实呆着吧,免得再像昨晚那么撒泼。” 撒泼?朝夕惊悚盯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芷澜究竟有什么事瞒着她?不是说什么也没发生吗?完了,她有什么是应该记住而没记住的事,这次真是丢脸丢大发了。这么想着,她撑着下颌表情凝肃,思忖着该怎么去挽回点形象与面子,这个问题可是难倒她了。思忖许久,想罢反正那人对她也无所谓,这种丢脸的事他大抵也是不会放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暗生情愫 回到偏厅时司夜离早等在那了,他脸色不善,坐在主位上等着她,身侧还有芷澜。www.朝夕看了眼放在他身侧案桌上的茶碗,又看到他另一侧盖着盖子的茶碗,心知那定是醒酒茶。芷澜原本与司夜离在一起也不敢说话,如今看到朝夕过来两人气氛又是凝重,忙调节气氛端了茶碗给她道:“小姐这是去哪了,可让相爷在此好等,奴婢还想着小姐若再不来可要着人去找了。” 朝夕接过茶碗喝了几口醒酒茶,其实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她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又被着实吓的不轻,该喝安神茶才是。朝夕看了眼不再搭理她的司夜离,自知有错陪笑道:“我方才内急去纾解了。”她这话虽是对着芷澜说,实则是在对他的解释。 司夜离尤是挂着冰山脸,并未搭理她,喝了口茶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与你一同去前院送送宾客。” 他这话是气消了?这人反正生不生气差不多都是一个表情,朝夕也懒得猜测,携了芷澜一同出去。 路上偷偷问道:“芷澜,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何时来的,先前怎么都没看到你?” 芷澜慢她几步,紧跟上来道:“奴婢在前院伺候常将军的夫人,常将军夫人为人挑剔,只看得上奴婢的手艺,奴婢一时就脱不开身,等后来找小姐时遍寻不获,就在偏厅与相爷相遇,相爷手上端着醒酒茶,奴婢就接了这差事。想来是相爷特意去灶房问厨娘讨来的,相爷对小姐可真好,这种事都亲力亲为。” 芷澜你是被糖衣炮弹收买了吧,就这点小恩小惠也能让你替他说好话?一个人若真对你好,不是从表面看出来的;若他真对你好,你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而非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她想她也有片刻的迷失过,但她更想要的是他给的全部,若只有一点,她宁可不要。 再次回前院时宁浩依旧高坐主位,与其部下侃侃而谈,喝的兴起时诉说着军中往事,该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恣意,豪情万丈,杀敌千里不如与君畅笑沙场。这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声音说着不同的话,为何会令人产生恍惚。而他明明应该是与南晋太子在见面,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赶过来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喝酒了?且看宁浩的样子哪里是出去过,他若有异样他身边的人也该有明显异样的举动才是,他不可能丢下一桌人陪他演戏,这说不通。 真要说起来宁浩虽然是武将出身,脸上有着军人的铁血和严厉,对她也是极为苛刻,时刻要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做事要循规蹈矩。他的慈爱都体现在对她严苛的教导,朝夕能感受到。这样的父亲,她又怎能相信他会通敌叛国,又怎能相信他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宁浩他,应也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吧。她宁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 一些住在城中的将领在朝夕的送行下都先回去,也有从城外赶来的人就留在府中推杯换盏,管家又请了凤都有名的花旦来唱曲,吵吵嚷嚷好不热闹。送走最后一波宾客,朝夕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向宁浩告退道:“爹,女儿先回房了,您和叔伯们也早些歇息,莫要贪杯,可明日再接着话聊。” 宁浩欣慰点头,桌上的一众老将看到司夜离也都起身作揖,他含笑客套几句携着朝夕回房,反正没有人敢拦他,不过都是些场面上的过场走走罢了。 朝夕不作多想,疲累的一天终要过去了,她应付了一天笑容都有些僵硬,到最后勉强牵起的唇角连自己都感到虚假,不知他人看到会否也觉得她太过做作。www.她看司夜离到是如鱼得水,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甚至都不能从他面上看到一丝厌倦或疲累之色。朝夕以前没有看到他在官场上的样子,但看百姓对他的喜爱深知他自有一套笼络人心的方法,她也看到过他对兰晴语缱绻深情的样子,而对她却是撕下伪装后仅剩的冷漠,就算是和她演戏演的再逼真,她总归都是清醒的,他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她,因为她总是知道那不是真心,在他眼中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 “今天谢谢你。”进门前她感谢道。侧眼望去离她一丈远的司夜离正推开门,抬脚迈进,他头未抬,只关门的手顿了下,随后听到他合门的声音夹杂着他清冷惯有的疏离声:“应该的。” 朝夕刚进门白羽就摇晃着尾巴朝她扑来,撒欢似地在她怀里打着滚。朝夕挠了挠白羽,戳着它雪白的额头气恼道:“小羽你看把房间弄的,这么脏还叫姐姐怎么睡啊!”床上的铺褥都叫白羽给散乱出来,帷幔纱帘都褶皱不堪,显眼处咬了几个大洞,连她的妆奁都不放过,首饰翻的到处都是,房中的摆设有些也遭了殃,都快让她无处落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房间遭了贼,哪想这小贼身上还挂着她的饰物,褥子上也有其脚印。白羽经她一说,耷拉着脑袋缩在一边,显然是知错了。朝夕抱着它找了个地方坐,桌上有她早上吃剩下的糕点,此刻食盒中只剩残渣碎沫,想必也都进了白羽的肚子。 “贪吃的小羽,姐姐不是让芷慧给你准备了吃食,你看你小肚子都圆滚滚的,你究竟吃了多少东西啊。”朝夕戳了戳白羽雪白的肚皮,白羽傲娇的翻了个白眼,将肚子缩起来不让她摸,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暗生情愫 众人鄙视的怒瞪着他,可惜光线太暗看不见这赤果果的白眼,这厮除了出卖鲁爷又怎能轻易搞定颜九呢,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www. “阿九不来也好,潇然必定也不想看到她涉险。”接过流锦手中的宝剑,紧握掌心,这一次总要分出个胜负,这些年与宁浩暗中的较量让他深刻明白宁浩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想要彻底铲除他就要切实抓住他的把柄,为此他不惜深入宁府,没有什么比他的府邸藏有更多的秘密。 月入西华,凤都街头唯有更声断断续续传出,三短一长,夜已入丑时。草丛中悉索有脚步声,间歇间快。这时辰静的只能听到虫鸣声,宁府的竹林内外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卫把守,府卫们精神抖擞,来回巡视,丝毫没有倦怠之意。竹林深处的木屋中烛火通明,映衬的整个屋子亮如白昼。而烛影下两个华服男子相对而坐,无法辨清两人在谈些什么。 从竹林下曲折的小路蹒跚着走过,男子提着壶酒,耷拉着脑袋,走的东倒西歪,几次险些撞到竹竿上。身上华服贵重,但不见他有任何富家公子的举动,反是举止粗鲁,衣衫不整,束冠的发丝散落脸颊,走几步路提起酒壶灌一大口酒。 巡逻的守卫撞到他,被他大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是你们都敢撞的吗?” 守卫借着手中的灯束将他仔细看清楚,一看之下纷纷跪拜磕头道:“奴才不知是大皇子来了,还请大皇子恕罪。”后面的守卫也忙跪下,虽然心中疑惑今日并未见到大皇子的面,他这夜半喝的醉醺醺而来又是为何,但府中的守卫没有哪个又敢得罪凤云殊,他和宁将军的关系是世人皆知的,只是老爷没有交代过若大皇子来了要作何处理。府卫们一时束手无策,面面相觑,不知这位主子抽的哪门子风。 “滚开,我找我舅舅有事。www.”凤云殊晃了几下稳住身形,媚眼如丝,对着府卫指手画脚。 带头的府卫见他醉的不轻也不敢说实话,正犯两难,一个不留神凤云殊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往里冲。府卫暗叫不好,忙的指挥几人上前去搀扶,说好听是怕他摔着,说难听是拖住他不让其进去木屋。 “殿下您是喝醉了,这大半夜的,若是有事等明早老爷醒了再说,奴才扶您回府歇息吧。”有不怕死的府卫冲上前来架住凤云殊的胳膊往外拽。另几个见凤云殊脑子不清醒也大着胆子将他拽住,这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事,这主子怕是喝高了脑子发热吧。 凤云殊被架着身子悬空,他反手一掌将他们推开,怒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连本宫的道都敢挡了,本宫不过就是想与舅舅说几句体己话,为舅舅来祝寿。你们知道本宫是谁吗?本宫是大皇子,这天下都是本宫的,你们胆敢忤逆本宫,看本宫治不了你们的罪,你们以为本宫是好欺负的吗,你们个个都想爬到本宫头上来?” 府卫们平日里没听说凤云殊会武功,此刻被他的掌力打到连退开数里,惊觉事有蹊跷,忙的纷纷围上去将其困住,质问道:“你不是大皇子,你究竟是谁?” 府卫们个个手持刀剑,如今见此人有异纷纷拔剑相向,一时间兵刃淬寒的沉闷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金属暗亚的光泽在黑夜中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联想事情的经过,不难发现他们被这个自以为大皇子的男子骗了。且不说凤云殊要在半夜来,单他怪异的举止就足够令人起疑,都怪他们被他的外表迷惑,如今看着觉得这个男子像是像大皇子,不过是学了几成像,也故意要这般粗俗露出破绽给人看。 男子低垂着头,隐隐露出笑意,唇角微勾,再抬头时手中多了两把淬光的寒剑,左右手同时开弓,朝着离他最近的人就是一剑刺入腹部的闷哼声。www. “你们这帮狗奴才还不算最笨,我本想好好耍你们玩玩,可惜你们不爱动脑子就喜欢动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陪你们练练手好了,反正最近小爷手痒了。”说话的男子顶着凤云殊的脸,讲起话来却没个正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模样再配华服身份着实令人怪异,偏生他倜傥不羁,挥剑如雨的身姿又显出另一番风情,好似正在演绎一场华丽的舞蹈。 剑雨翻飞,不消片刻这边的打斗声就在静谧的夜中传出,不远处巡视的守卫闻讯赶来,被守在竹林口的男子截住,刀光剑影好不热闹。男子举剑凌空劈下,没想到宁府的守卫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着他举剑的方向翻滚避开,堪堪躲过刀片的追杀。一边将守卫引开,另一边竹林尽头悄然潜入两名黑衣人。黑衣人动作利索,一人踹门而入,一人破窗而入,皆是堵住要塞,不让敌人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然而令黑衣人吃惊的是屋中两人一派淡然的沉坐位上,面对着他们凝肃的脸上哪里还是世人见过的面容,分明就是两个极普通又陌生的脸。黑衣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动手去撕两人的脸,两人也不躲,从容淡笑着凝视着他俩。 “不好,中计了。”黑衣人一掌扫向华服男子,一掌凌空撑起,身体往梁上飞。此时门口已有大批的府卫脚步声往林中挤,朝着他们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暗生情愫 宁浩的院子偏居西南,紧连着前院,其四周植种假山顽石与花园,并不与府中其他人住在一起,环境自然清幽静谧,除了守卫鲜少有人能进入阁院。www. 今夜院中守卫尤其少,不少人被调去前院护卫安全,估摸着还有人应是在竹林驻守吧,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可惜他们这么多人怕是要空欢喜一场,白白浪费了这许多人。他让摄魂他们去捉宁浩与轩辕澈,只要他们半夜在一起的罪证一公开,西凤帝定会对他们起疑,宁浩勾结南晋的罪名总能安上。他让唐枫故意假扮凤云殊,就是要他露出破绽,只要那边混战,这边的人闻声就会前去支援,为他潜入宁浩的书房余留时间。而他们真正要做的就是找到书面最有力的证据,宁浩与玄月宫之间的关系,与南晋多年来所作的交易,这些方能将他定罪。正如西凤子民期待的,朝中局势终要有些改变,这些改变就从武将开始吧,军中也不能都是宁浩一人的天下。 果不其然,院中陆续有守卫小跑着走出,交头接耳轻声说着什么,往竹林的方向跑去。一道黑影从栖身的假山中走出,避开亮处,闪身躲进宁浩的书房,将房门掩好,再三确认门外没有任何埋伏。宁浩的书房中规中矩,有两扇立于屋顶的书柜镶嵌在墙壁上,上面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各国的书卷,其中一面墙柜上放着诸子百家与孙子兵法和一些行军作战图。翻了翻图纸并无异常,厚厚的书册竹简也都是寻常摆放,底下到是有些书没有写目录名册,翻开其中一页写着人名,下述生辰日期,再往下就是生平简历及家中情况,写的并不具体,有些地方也仅用代号略过。他仔细翻了几页,上面的人名没有一个认识,这些人多数也都非一个地方,中间并未有交集,彼此都不认识。他随手放下,虽是好奇,但这些都于他无用。 书房中摆有不少兵器,其中不少名家铸剑,看的出来宁浩甚是爱惜和喜爱,用上等的桃木支架构起,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些是他打仗最常用的都用布匹经年擦拭,剑身都磨的光滑了。www.桌案旁摆有古董花瓶,瓶中插有书画,案面上放置着文房四宝和上书奏折,余下倒也干净,几乎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但他在宁府中安插的眼线探得的情报是宁浩最常在地方就是书房,他若在府中必定一天内都在书房,除去夜间回房睡觉。反正这也不过是他计划中最省力的一部分,能直接抓到宁浩的把柄最好,不能就一步一步来。宁浩盘根深厚,只有先试探才能令他在戒备时露出破绽,否则实难抓住他的把柄。 顺着视线纵观全局,房中物置摆放整齐,但太过刻意的整齐像是故意收拾过,哪里有一点被人使用过的痕迹。是宁浩已猜到他的调虎离山计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他频频来书房就是个幌子?他薄唇紧抿,撩起的唇角没有丝毫笑意,眼底越见冰冷。手中的宝剑出鞘,剑锋凌厉逼人,气势恢弘,透着一股嗜血的寒气。银面男子捏紧手中的剑柄,倏然房门四周有铁柱上闸,瞬间井字形的牢门就将屋子四周凡是有门窗的口子都围困死,速度快之令人避之不及。 “看来你应该猜到了,可惜有点晚,你的帮手都被我的人困住,想要救兵是不可能了,你可以想想还有什么遗言或问题我或许能替你解答。”书架后面响起一道老沉的男声,声音明亮有力,哪里还有半丝醉酒的嘶哑,而这分明就是在前院与人喝酒的宁浩。 银面男子退至窗边,观察着屋中的结构,对付他宁浩选择智取,身为对手他该感到荣幸么?但也以此能看出宁浩的战斗力,能将唐枫摄魂等人困住,岂是几十个武功高强的人就能摆平的事。 “怎么没有话说?那就由老夫来说好了。你自以为聪明的认为老夫被你的人打草惊蛇就会以逆行思维偏偏继续留在那里,而你的人美其名曰去抓老夫实则是放烟雾弹,好让你潜入书房,翻找老夫的罪证。www.可老夫又有什么罪证能落入你手里,好供你参老夫一本呢,司相?”宁浩语调低沉,隔着门板阴测测的笑。 银面男子没有否认也不承认,凌厉的剑花飞过,直朝着说话之声的方向刺去,一掌劈开高耸的书柜,书架上的书翻坠入地。以掌心的内力震开书柜后的石墙,想必此人武功并不弱。随着石墙碎裂的是剑气散发的寒光,在幽暗密闭的空间里如飞龙在天,势不可挡的气势逼近宁浩。宁浩手中的剑顺势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打的不分上下。 “怎么,被老夫猜到恼怒了?一个凭空而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凭什么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几年在朝中为百姓做几件事就能受拥爱戴,还是为了树立形象弹劾异己铲除了几个贪官污吏,抑或是装的与世无争公正廉明?光凭你做的这些事就足够得罪诸多人,没有一点本事想要别人的保护竟能活至今日怕是不能吧!你以为老夫真会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和我斗?”言下之意既坦诚了要杀司夜离的人里有他一份,也狂妄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银面男子薄唇微勾,对于宁浩的话不置可否,能与之对敌的必定与之实力相当,论起来谁又没有暗中在调查对手呢。趁着宁浩说话分神之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暗生情愫 帷帐外青烟袅袅,缕缕清淡的香气散碎在空气中,少了份淡薄宁和使人沉静的清香,多了些鲜花芬芳鲜活的浓郁,虽是零星半点的香味却足以破坏安息香的作用。安息香本有安神凝睡功能,一旦掺杂百合等馥郁之物不但会破坏其功效,而且使人多梦惊觉,行反之效果。 纤细的素手撩起帷帐,她明明记得临睡前在小兽炉里只添加了一味香,也叮嘱过芷澜他们不要进房间打扰,这房中多出来的香味是哪里来的?穿好盘花绣鞋,一步步来到桌案前,探手掀开炉顶,炉体中明灭交暗的香灰只余下一丝灰烬,这是安息香的灰烬不会错。从妆奁台上捡了根金簪伸到炉体中慢慢拨弄,灰烬被挑开,埋藏在底下的百合香一点一点蔓延上来,散发出馥郁的馨香,其制香比鲜花味道更为浓烈,但只掺杂了零星半点,若不仔细分辨实难发现。 白羽听到动静也从它的小窝中扑拉着钻出,摇晃着狐狸脑袋窜到朝夕脚边,使劲的蹭着她鞋子,水汪汪的碧透眼珠盯着她,仿佛有话要告诉。朝夕抱起白羽,抚摸着它顺滑的毛发,白羽蜷了蜷小身子,锋利的爪子揪住她衣襟,拼命往外扯。 “好了,小羽乖别闹了,姐姐正在想事情呢。”朝夕敲了敲白羽不安分的小脑袋,将它的爪子扯下,免得它扯坏自己的衣服。 她心中疑窦丛生,又将炉顶盖上,琢磨着事情发生的蹊跷。她素来不太点香,但对香却甚是了解,好似记忆中有认识的人对制香技艺颇高。这掺杂百合的人是否知道她对香味敏感呢?她不过难得点上一次,竟然就能被人盯上,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别人早有预谋? 凝思着是谁要在她的安息香中添加东西不让她安睡,静谧的夜空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听的仔细些似是刀剑相撞的金属声,再听下去又太过遥远不甚分明。www.不对,这声音分明是从府中发出的,否则她不会听到。宁府守卫森严,宁浩寿宴又邀请了众多将领在府中叙旧,按理说谁还敢不怕死的打扰他们,那这声音莫非是他们喝醉半夜兴起来较量一番?不会吧,这加起来都几百岁的人了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心中略为不安,她还是准备去看看。 来不及换衣服,就抱着白羽仅着亵衣褒裤冲出门,一路迅疾往院阁外跑一路寻找有无了解事情之人,追着声音的地方不停歇。 打斗声越见趋近,白羽从她怀中跑出,小短腿欢快地往院中窜,朝夕追着白羽,却在花园的草丛中发现几个躲藏的侍女,其中就有芷慧。 “芷慧,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府中发生何事了?”朝夕凝眉冷问,难能端起小姐的架子。 芷慧等几个侍女见是她纷纷行礼叩拜,左右四顾,神情怪异,连行的大礼都甚为荒诞。这种礼只有在见到皇帝时才会拜,显然是一时紧张忘了分寸。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昭示着府中不同寻常的异常,几个侍女支支吾吾不敢告诉她实情,浑身颤抖犹如筛糠。 朝夕心中焦急,没功夫看他们表演,他们定是在她睡着时知道些什么的,她必须赶在去往刀光剑影之地前先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实在的内容,她内心隐有不安,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芷慧,你可是伺候我的人,难道还说不得一句实话?是要我动用家法吗?你若不说我可以不听,那就拖下去杖毙吧。”朝夕凌厉的眼眸射向她,说出的话却是云淡风轻,似不过掸一掸衣上的尘埃。 芷慧心中大骇,忙又趴在地上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这就说。www.”芷慧在宁府也待了好几年了,从前不过是个粗撒的丫鬟,自从宁朝夕出外疗养了一阵后再回来才被调到梅香阁的,梅香阁中的侍女听说都是新调来的,到宁朝夕出嫁不过侍候半年有余。她不知从前这小姐是何脾气,但府中似乎也从未传出过小姐苛责下人的流言呢,都以为这位主子性子会如坊间传闻的那样懦弱,没想到这次回来到是变了许多。芷慧一时拿捏不准宁朝夕的性情,但她既然开口要杖杀自己那就不会有假,芷慧不敢赌,只能如实脱出:“奴婢们也是听说府中进了刺客要刺杀相爷和老爷,还说这刺客若刺杀相爷成功就嫁祸给老爷,这不老爷派了府中的府卫正全力缉拿刺客呢。”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而且这刺客偏偏要选在今夜,她和司夜离在府中已经住了几日,怎么前面不来呢?就算这杀人嫁祸的事说的过去,也能成功挑起两大朝臣的纷争,问题在于司夜离人缘一向极好,有谁会想要他死。看来这个人是除了想要司夜离死,也想要宁浩死。司夜离与宁浩他们一人掌文一人掌武,莫非还有共同的敌人?既然宁浩都被惊动了,没有道理不惊动到那个人。她方才出来的匆忙没留意隔壁房间的动静,如今想来刺客要刺杀司夜离必会有响动,那人身边的暗卫又不是吃素的,怎会没有刀剑声?若有刀剑声她虽睡死又怎会一点都听不到动静?从出来的路上院子里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那司夜离呢?他不可能听到外面那么大动静的打斗声还能继续在屋里安睡吧? “相爷呢?他身边的随从流锦呢?”脑中思绪纷乱,朝夕接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暗生情愫 “今夜没有人能救的了你,放弃吧,这天罗地网本就是为你而设,看你战到筋疲力尽最后一刻老夫也是于心不忍,毕竟同僚一场,在你死后老夫定会禀告皇上说你死于流寇之手,至于什么刺杀你而嫁祸老夫的计谋老夫到时会负伤明志,证明老夫确有保你之心奈何流寇太过猖狂,你又手无缚鸡之力被误杀在所难免,你说可好?你放心,老夫绝不会将今夜之事说出去,你死后可继续保有万事名声,供后世瞻仰爱戴,而老夫则会替你完成遗志,好好侍奉皇上,至于这天下迟早是会乱的,你就不必操心了,反正你也看不到了。www.”宁浩冷笑说罢,脸色越沉。 朝夕心中大骇,抱紧白羽的手隐有颤抖,不敢置信宁浩说出的这番话。他说的话中指谁太过苍白,任谁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不可能是他,正如宁浩说的他不懂武功,这样傲视天下鄙睨众生的一个人,他要有武功为何要藏起来,世人皆不会对其有所争议,没有哪条律法上注明懂武的人就不能掌文官了啊!再说这个银面男子分明就是她在寻芳阁中挑衅的那个,若是他她不会认不出的。她爹不过是想寻个借口杀人罢了,何必非要赖到司夜离身上去呢。不,这或许是阴谋,那人本无缚鸡之力,此刻又身陷宁府,若她爹杀了人再伪造成是司夜离,朝中必定痛失良臣,然后再控制他借其力也未可知呢?她的想法也许太过疯狂,但她宁愿相信那个不可一世的冷面男人是真实的,毕竟他对她的厌恶和冷漠都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讨厌她,除非是她的身份。那她与宁浩呢,这个名义上的爹终究不是亲生的,她心里的天平偏颇了,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如此,爹请恕女儿不孝,不管他是谁女儿都要冒险赌一次,赌了也许是错的,但不赌就必定不会对。 “小羽,你躲在这里别动,姐姐有事要做,你千万别出来,万一出来被杀我可就把你狐狸皮扒了当衣服穿的。”朝夕警告的拍了拍狐狸头,将白羽往山洞中塞。 白羽呜咽了两声,耷拉着脑袋算是默认。主人您别这么小看我好吗?好歹我也是灵兽,有那么容易被杀吗?而且主人您想要我皮毛是什么意思,主人您不爱小羽了。呜呜白羽蜷缩着小身子,将自己滚成一团球,它再也不喜欢主人了,主人就知道欺负它,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它要离家出走,出走 白羽小朋友貌似对离家出走情有独钟,也不想想当初它就是闹着出走才会连主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但也好在它是跑到杜丽娘那边才会免遭一难,不然也该是黄沙裹身,尸骨无存了。如今又来这招,想是狐狸脑袋不记事,容易忘记伤痛。 朝夕捡了地上残落的刀,刀锋锐利,削铁如泥的寒刃上此刻布满了鲜血,她避开前方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毫不犹豫刺向她本是受伤的左手臂,一刀下去血流如注,结痂的伤口瞬间撕裂,疼的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满头冷汗如置身在寒冬中。拔下刀刃,任由鲜血浸染她雪白的亵衣,微风吹散她鬓角的碎发,她整个人因疼痛而苍白如纸,这手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了,将来也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但眼下她顾不了这许多。 她捂着受伤的手,狠狠掐着伤口,血从指缝中流出显得触目惊心。 “快来人救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堂堂相国夫人你们也敢行刺,我爹可是镇守西凤的将军,谁给了你们雄心豹子胆,啊”朝夕惊恐的尖叫。www.她这一番话既让靠近银面男子的府卫听到她的身份,又给他们错觉好让他们去救她。她怎么说都是宁浩的女儿,府卫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几个府卫听到喊叫声方要赶去,分神的瞬间已是一刀毙命,又似不敢相信又回过头去看身后之人,脚步与身体形成了反方向,呈怪异的姿势向地上倒去。 不过瞬间之事,银面男子就有了突围的时间,他自然也听到了朝夕的声音。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眸底深沉如谭,幽暗深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银面将他全部的表情都藏起,唯有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朝夕勾唇,笑容冷艳,从容镇定的气势如地狱走来的修罗,她一身亵衣褒裤丝毫无损她气质,她反手握剑,只身避入剑刃,将他手中的剑尖抵住自己咽喉。两人彼此身体紧贴着,她的气息撩人不断缠绕着他鼻翼间,她的头贴着他耳畔,两人身高不过差一个头,她吐出的气呵在他颈间,有种麻麻的感觉。 “听着,你只有挟持着我才有可能活着离开,我给你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但你记住有一天要偿还。”朝夕冷静诉说着,她若非这样说银面男子岂能放下戒心去相信她。 “好,一言为定。只是你既身为宁浩的女儿,又为何要忤逆他转而来帮我?”银面男子声音有种压抑的低沉,似暴风雨来临时骤变的天气令人抑郁的难受。 朝夕忍受着这好似烧伤的嗓子,心底却隐隐叹了口气。她其实是害怕听到银面男子说话的,她怕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怕自己好不容易催眠的内心会奔溃。如今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另一个人,她没有了顾忌,说话也能自如些,反正她也不认为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暗生情愫 “爹,是女儿不好拖累了您。www.”朝夕稳住身体,对于宁浩最后的犹豫她还是感激的,至少他还是疼爱着她的,用他的方式关心着她。这种父爱她虽不能感受,但心怀感激,也对自己的任性感到内疚。 “罢了,罢了,只要你没事就好。”宁浩目色如炬,紧盯着远方的夜色,对府卫道:“都去救火。” “是。”府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转身就走。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岳父大人都怪小婿不好,没有看好她让她半夜里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怎的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宁儿怎么也受伤了?”远处衣衫整齐的袍服男子踏着月色而来,脸色焦急,他身侧跟着侍卫流锦。两人身上袍服干净并无异常,连神色动作都一派坦然,丝毫看不出别扭,仿佛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真的是从睡梦中而来,无辜的令人不忍责备。 朝夕眨了眨眼,几乎在同一时间的功夫他是怎么出现的?若说他就是银面男子连她都不信,这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就算是轻功来回也没那么快,这穿戴这从容这气度完全还是那个世人景仰的相爷,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他的身上也没有半丝血腥味。她方才可是与银面男子靠的极近,他身上的血腥味丝毫掩盖不了他受伤的事实。 “没事,方才就是有几个小毛贼进来偷东西不仅放火烧房,还将闻讯赶来的夕儿给刺伤了,贤婿莫要心急,知你疼爱夕儿,我已派人去请大夫,让他去夕儿房中看诊,夕儿受了惊你回房好生安抚她吧。”宁浩说的滴水不漏,就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与司夜离客套的寒暄。 朝夕瞥了眼自己的阿爹,看来都是演戏的个中高手,翻脸比翻书还快。www.在没有抓到任何把柄的情况下宁浩是不会对司夜离公然翻脸的,至少在揭开那层伪装的面纱前彼此都会将表面功夫做全,绝不会给人留下一丝可以打击自己的把柄。 司夜离将朝夕从宁浩身边揽回自己怀里,笑斥道:“不好好在房中歇息跑出来凑什么热闹,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这若是在自己府中还好办,如今你才回趟娘家就受罪,这少不了要被别人说三道四,我看你还是早些回相府吧,等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朝夕挣开他的怀抱,与他避开些距离,她极是不喜这人状若深情的模样,她不要这种虚假的疼爱,一眼就能看穿。奈何她的反抗没用,司夜离小心避开她的手,牵起她另一只手,拽着不情不愿的她往梅香阁走。 “说什么说三道四?”朝夕凝眉问他。 “自然是说我护你不周,也说宁府没有相府安全之类的话,你是想让别人觉得堂堂一国镇侯将军竟然在自己府中让自己女儿受伤这种事说出去光彩吗?”男子勾唇冷笑。 身后宁浩盯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脸色阴霾,他说的没错,他是顾虑到这些,他也没有想到宁朝夕会突然出现,否则今晚的事绝不会是这样。 回到梅香阁,芷澜早携了芷慧等几个侍女候着了,见着她来忙跑上前左右查看,看到她手上又撕裂的伤口后眼眶泛红,偷偷抹着眼泪。 “好了芷澜,你怎么出来了,芷慧说你身子不舒服,你快去躺着吧。”朝夕拍了拍芷澜的小脸,将她脸上的泪拭掉,她庆幸芷澜没有跟着自己,否则她碍手碍脚定会哭闹什么的,做事非要被她拦着不可。说起芷澜,她怎么将白羽给忘了,糟糕,白羽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好。 “你要去哪里,身上还负着伤呢。www.”司夜离拽住朝夕的身子。 “我要去找小羽,它被我丢在假山后,我若不羽会担心的。”朝夕推开司夜离,懵懂的往前冲,她哪里还顾的上自己的伤,反正疼到现在反而没感觉了。 “奴婢听芷慧说小姐在府中出事奴婢哪里还能躺的住,小姐快回房中包扎,奴婢这就替您去找那小狐狸。”芷澜扒拉干眼泪,说罢转身就冲出了梅香阁,朝夕都来不及喊她。 在司夜离的示意下流锦也上前来拘礼,“奴才也去找那小狐狸。”他眼神恭敬,对朝夕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这是朝夕第一次在司夜离身边的人身上看到这种态度,不再是嚣张不再是目中无人,甚至也能对她客客气气,居然还要替她做事。这突来的转变令朝夕无从适应,他们还是对她爱理不睬吧,她还比较习惯,千万别再像他那个抽风的主子那样了,她都要产生幻觉了。 “芷慧,你们去烧些热水来,等会大夫来了让他进来,还有再去找身干净的衣裳。”司夜离吩咐完,拉着呆滞的朝夕进入卧房。 “你们看,相爷多爱小姐啊,好羡慕呐,那天小姐喝醉酒也是相爷将她从檐顶抱下来的,坊间还说小姐在相府不得宠,说相爷根本不喜爱小姐,真真是胡说八道,他们是嫉妒着呢!”侍女们在朝夕背后小声嘀咕着。 朝夕瞥了眼身侧之人,耳根绯红,从脖颈蔓延到脸上,索性夜色深浓难以发现,不然她都要捂脸了。她真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她也是个豆蔻年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暗生情愫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擦拭的手一滞,继而又微不可查的继续替她清理伤口,扬眸看着这个纤弱的女子,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是他有时做事太过无情,对她也太过心狠。www.她方才的那番试探何尝不是他先试探的她,如今知道她没有问题,他抬手顿了下,笨拙的揉了揉她的额头。这个动作他从未做过,也不太懂如何安慰女孩子,但见别人用时大抵应该能有些用吧,他能给的不多,但以后也不会再为难她。宁朝夕,你用你的方式换取了自由,从今之后我不会再利用你,你若想飞我必不会再困住于你,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绝不再将你拖进我与宁浩的事中,你应该在这世间好好的活着,替我们这些没有权利享受快乐自由的人,去过你想过的生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会忘了这里的一切,这里的腥风血雨不是你向往的。 这个动作?她记得訾夙也曾揉过她的头,那时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换了个人为何会令她心中有份悸动的情愫?她是怎么了,她该管住自己情绪的,她不能任由自己无谓的陷进去,陷在他温柔的情势下。 这时恰是芷慧领了大夫过来,大夫打着哈欠,背着个药箱,见了司夜离忙打起精神来行礼,看来瞌睡也少了一半。 “老朽见过相爷,见过夫人。” “先生请起,劳烦替我娘子查看伤势,她的手原先就为了救我受过伤,如今伤势未好再次受伤会否留下后患?”司夜离客气扶起大夫,又让人给大夫看坐。 他这么说是早就知晓她为他受伤的事了?朝夕的心中像是被扎了根刺,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大夫放下药箱,查看了下朝夕受伤的小臂,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去挑翻裂的伤口,朝夕疼的哆嗦了下,又不敢挣扎,额上冷汗冒出。司夜离取了干净的绢帛浸了水替她擦掉冷汗,他擦的仔细丝毫没有扭捏,在外人看来相爷与夫人鹣鲽情深,好一番羡人的场景。大夫偷眼瞧着他们,弄得朝夕面露尴尬,她取过绢帛道:“我自己来。”说罢就再不让司夜离插手。这厮能不能别老在外人面前演戏,他不累她看着慎的慌。 大夫吟吟而笑,对于他们之间的小情趣甚觉温馨。取了药箱中的短刃对朝夕道:“夫人先前的新肉未长好,如今新肉又变成烂肉,若不刮骨剃肉怕是长了皮肉都一样是在腐烂,这伤口会反复发作好不了。” “啥?刮骨剃肉?”芷慧在边上惊呼道,她咋咋呼呼的令朝夕本来没怎么害怕的,此刻反而不太敢对大夫有信心。她还是相信荀子墨的技术,万一他有办法不用刮骨剃肉呢,这方法想想就太过恐怖,她能不能反抗说不呢? “我还是不要治了,也许没那么严重,大夫你给我包扎包扎,我去找荀神医看看,他定能找到其他办法的。”朝夕讨价还价央求着大夫,就差没将大夫请出去了。 “说什么呢,你这手是不要了,若不现在治拖的时间久了必定废掉。”司夜离冷然道,将她悄悄躲过去的身体又拽回来,厉声道:“你若再动,我就让他们将你按住。” 朝夕抬头,果然看到阁中侍候的几个侍女都围着她而站,大有将她扑倒的架势。朝夕哀嚎的看着他们,她是招惹谁了,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她不捅这刀顶多在她爹面前效果差点,但凭她的演技和三寸不烂之舌还骗不得她爹心疼么?结果她爹对她是心疼了,她的牺牲也太大了,这买卖不划算,她要找银面男讨回来,她这一刀可不能白挨。 大夫面色难看,将短刃在烛火上来回的烤过,火焰将短刃烧的通红。他又拿出金疮药置于案上,备好干净的绢帛和铜盆,鄙视道:“夫人,您这外伤老朽还是会治的,若换了荀神医也是同样的疗法,不将烂肉剔除根本不好上药,且伤口会发炎溃烂,届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没有更好的方法,行军打仗皆是如此,古来如是。” 可这剜的不是你的肉啊。她也是贪生怕死的好么,她最怕疼了,疼别人是看着热闹窃喜,疼自己就另当别论了。 “你若疼就咬我吧。”司夜离将手背伸过去置于她唇下。 这厮是演上瘾了吧。朝夕挥开他的手,将大夫递与的绢帛咬进嘴里,她像是那么懦弱的人吗! 大夫见她准备好也不再废话,拿起淬红的刀子就往她伤口上捅,他动作麻利的剜着血肉模糊的口子。一边用绢帛将溢出的血擦掉,一边撒上药粉。 朝夕疼的脸色泛白,原是想看的,但她实在没忍住闭上眼睛,心底默念感觉不到感觉不到的话来催眠自己,她紧捏成拳的右手忽然被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包住,将她陷进血肉里的指甲翻出,转而紧紧捏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朝夕这时已无心理会他,就任由他去,随他演戏也罢真心也罢,她的心思全被疼痛包裹着,再想不得其他。 随着大夫越往里剜,疼痛也随之翻倍,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襟,连先前割了条小口子的脖颈都被冷汗浸染的由鲜红变成了粉红的血,最后只剩一条泛白的伤口,皮肉翻绽,真是难看。 这下好了,不仅脸上有那么丑陋的疤,连身上都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暗生情愫 暗影了然的点头,“是。www.”主子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被派来问这么丢脸的问题也算任务完成,谁让他猜拳猜输了。 “那只小狐狸找到了?”男子步入自己房中,将身上的衣衫脱下,置于架上,这才露出他深浅不一的伤。只是方才情况紧急,为演好这场戏他草草擦了上好的止血药,伤口并未处理过,现在空下来才让候着的摄魂替其包扎,有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忍着疼痛,借由月照的光亮一点一点上药。幸好宁朝夕方才的一番试探他早有准备,才能彻底打消她的怀疑。他的身边不想有怀揣着阴谋之人,而这个人偏偏又是他一眼就能看到的敌人之女,这种掣肘的滋味会让人时刻有种被人扼住喉咙喘不过气的感觉。当初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被逼无奈想出替西凤帝解决的方法,娶她是假,要她死却是真,正好成全了他的计划。没想到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正如她说的现在是他在欠她,这个女子总能令人大开眼界。好吧,他像是欠人情不还的那种人么! “找是找到了,就是凶的很,任谁碰了都要被咬伤,蜷缩在石头缝里一副委屈模样到是可爱的紧。”流锦想起白羽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打从心底就想笑,那丫头不怎么样,没想到她的宠物到是招人喜欢。 “那只狐狸有灵性,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定不一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男子撩眸笑道,拍了拍流锦的肩,“去早点歇息吧,明日准备回府。” 流锦面色青红交错,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他确然觉得那小狐狸可爱,但也仅在逗弄的份上,真要调教什么的他不得被折磨死啊。 摄魂不怀好意的同样拍了拍流锦的肩,掩唇偷笑,虽说兄弟有难同当,但这件事还真没人能帮上你了,你自求多福吧。www.临走前好心的替他出馊主意,“不然你去找宁朝夕让她帮你,那小狐狸最听她的话,只要她开口小狐狸还不是你让往东就往东,你让往西就往西,保准喊你是大爷。” 流锦鄙视的瞪着他,老子就算被小狐狸折磨死都不会去求个女人,这种丢脸面的事往后他还怎么在众兄弟中抬的起头,不得被他们天天嘲笑死。 小狐狸你等着,爷要治不了你爷就跟你姓。 可怜的白羽打了个哆嗦,是谁在念叨小爷,小爷可只喜欢自家主人,除了主人谁都休想动我,哼。某只小狐狸傲娇的扭了扭尾巴,想起主人那个没良心的它又耷拉下脑袋,主人你到底在哪里,不要又丢下小羽。 —— 翌日,阳光晴好,白云万里,晨起就照的人暖烘烘。 朝夕一早就被芷澜他们几个侍女给拖起来梳妆打扮,说是准备回相府。朝夕心底咯噔一下,司夜离对外放言是说府中事物繁忙不得多耽搁,而她则是身子不适需回府好好调养。这个借口虽说有点烂,但却意外的成功。宁浩非但不阻拦,还要她体谅夫家,记住自己本份,操持好家务,别担心家里,他会照顾好自己的。这离别的一幕可真是够狗血的,戏演到这份上也不容易,朝夕于是也摸了几把眼泪,说什么女儿不孝之类的话,引得过路的人侧目,好一番父慈子孝模样。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家为什么还要带个拖油瓶回去?直到马车驶在路上,她坐在车厢里看着紧挨着司夜离的人都没弄明白。偏有人还不识趣的说自己坐车头疼,直往某人身上靠,某人那淡定的闭目沉坐样估计心底很不淡定吧,他方才可不是这样的,看着她的眼睛活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那表情真是太过精彩,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见。 至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发生了些什么容她细细再回想一遍,这回味也是无穷的!话说她和宁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辞别时,有个不识相的人跑出来举着绢帕哀戚的抹泪,看的人好不心疼。说什么同她姐妹情深,还未相聚几日就要分别,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虽说相府比不得皇宫森严,想见的时候也是能见上的,但毕竟朝夕已是出嫁的妇人,家中亲戚总去府上叨扰惹人闲话,他们又从小长在一起,相伴多年感情极深,这姐姐忽然出嫁,一去数月不得见妹妹自是十分想念,纵有千般万般不舍只能偷偷躲起来哭,好不叫姐姐为难。 这出戏娄嫣演的那叫一个精彩,差点连她都要动容了。敢情他们家一个个的都是演戏高手,怎么苦情怎么来,非要搅的连路人都侧目动情,议论纷纷,说什么妹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搞得好像朝夕有多么薄情寡义一般。 朝夕方在与宁浩的剧情中未来得及脱戏,就听娄嫣她娘含泪隐忍道:“夕儿,就让嫣儿随你去住上一阵子可好,她在家中孤单,你们两个女孩子要能说说体己话你在府上也能有个贴心之人,待到改日嫣儿许了人家你们姐妹就是想聚都不能容易了。” 这话说的饱含深情又催人情感,句句真心实意,令人不忍拒绝。朝夕方要说不的,但看满府送行的人和相府的一堆人齐刷刷拿眼看她,她又去看司夜离,谁知那人站在车旁漠然与人讲话,连个眼皮都没抬,那就怪不得她了,反正娄嫣醉温之意不在她,她担心个什么劲啊。于是她硬生生将卡在喉咙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暗生情愫 娄嫣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脸上一阵青白,不服气道:“这位如夫人客气,我姐姐宅心仁厚,就是在娘家都想着几位,这才让自家姐妹亲自奉上,以表我姐姐对各位如夫人的抬爱。www.”瞧她这话说的,不仅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也将甄儿等人贬低下去。 甄儿一向在府中受宠惯了,当即对司夜离不依不饶道:“相爷,这夫人家的姐妹来府上那是客,怎么到像在自己家里般使小姐脾气,这盛气凌人的架势都要骑到妾头上,妾看着甚为害怕呢。”她娇嗔的瞪着娄嫣,任谁都能听出她这状似告状,一句妾就显露出了自己在府中的身份。她就算再低贱都是这个家的主人,比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要尊贵上许多,这层意思想必娄嫣再笨都能听的懂。 “姐姐,这府上的嫔妾怎是这副德行,都不将你放在眼里,他们看不上妹妹不要紧,但这姐姐才是这家的主人,他们对妹妹无礼就是对姐姐无礼,姐姐怎的凭他们这般羞辱?”娄嫣奔过来在朝夕耳边小声嘀咕。 “好了。”这边朝夕未开口司夜离先说了,他拍了拍甄儿的手,对她道:“既然知道她是客人那就让着她点,怎么说娄嫣都是宁府的小姐,与你没有任何冲突,你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置气伤身。” “是啊妹妹,娄小姐来咱们府上做客那是咱们的荣幸,夫人的妹子自然也是咱们的妹子,你要这般还不叫人说咱们小气,故意为难夫人呢!”玉雪适时的出来解围。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听了也叫人心底舒坦,甄儿再有什么气都被化在这几句话中,否则真该是她得理不饶人了。 司夜离赞赏的对玉雪点了点头,转往自己的书房而去。朝夕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又不好当众教训娄嫣,携了她往自己的春暖阁走,竟意外碰到颜九与那个坐轮椅的男子。这次颜九看到她明显客气许多,而那男子则点头致意,朝夕回以礼数。颜九可是司夜离的妹子,她可不敢随意招惹,其实她并不讨厌颜九,但颜九的性子哪是她能招架住的,这万一又惹这位小姐不高兴,这可是在相府,她要捏死她有的是千千万万种方法。你说她也够倒霉的,没碰到什么难缠的婆媳关系,怎么还能凭添出一个不好惹的小姑子。 避开这个麻烦,入得春暖阁时却是碰到流锦,他提着白羽两个耳朵揪在手中,对着白羽得意的样子令朝夕顿有不满,忙从他手中夺过白羽,谁料白羽扑将着窜出她怀里,跳往流锦身上就咬,硬生生将流锦胸前的一块肉扯下来。叫你招惹小爷,叫你在路上对小爷百般折磨,看小爷不弄死你。 待白羽还要咬,朝夕忙逮住它按进自己怀中,看流锦龇牙咧嘴话不利索的样子是恨不能扒了白羽的皮,她若再让白羽过去指不定就被他一掌拍死了。流锦看了眼身上流血的伤口,气的脸色铁青,朝夕赔笑道:“流锦你别生气,它不过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灵宠,年纪小又顽劣,你要与它置气显得你好像没度量,我待它向你道歉,司夜离对我说了要将它交与你调教,这件事等你伤好后任你怎么处置,眼下你还是去包扎一下吧?” 嗷呜。它不要再和这个莽夫在一起,它会被折磨死的,主人您对小羽怎么这么残忍?白羽水润的瞳眸哀求的盯着朝夕,圆圆的眼珠蕴含着无限的怜悯,看得人怜惜。偏生朝夕似看不到,继续向流锦低声下气讨好。 “姐姐,你犯不着对个下人这样”娄嫣待还要盛气凌人的说,被朝夕打断。www. “闭嘴,进屋去。”这丫是唯恐天下不乱呢,朝夕冷然呵斥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配上她那张脸确实有种震慑人的效果,娄嫣果然被她唬住,再不敢吭声,委屈的甩着绢帕往阁中奔,撞的前来相迎的小鱼小燕差点没摔个跟头。 “这小姐怎么比夫人气性还大,真当自己是这相府的主人了。”丫鬟们在私底下小声议论纷纷。 朝夕权当没听到,反正这娄嫣来了到是不错,这下可热闹了,她最爱看好戏,看这府中谁还敢往她头上撒野,叫娄嫣整治整治也好,有了对比才知道谁好。 是夜,通往黔郡的路上。官府大道,路上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与交措的树林。夏日星斗满天,照的官道异常亮堂,一行队伍近上千人,押送着十几个大箱子,其中有金银与粮食。打头阵的是辆豪华马车,车身通体绣有黄色的图腾,车顶上削尖的宝顶坠以玛瑙珠串,黄色的流苏在风中摇荡,拉车的是两匹汗血宝马,坐在车前驾车的人一身侍卫装饰,腰中挂着宝剑,脸色严肃,另一人则一身暗色长袍,翘着兰花指,言行举止娘里娘气。马车四周配有八个带刀侍卫,步伐整齐,又分别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动向。马车前方也有四人骑着马,一路开道。后方则跟随着一排士兵,余下的十人一辆马车押解着大箱子。队伍最后又有两队士兵跟随,浩浩荡荡堪比帝王出行。 这官道上每个驿站都有提供住宿的站点,错过一站就要行百里路方能到达下一个驿站,四周没有居民农户,再加上黔郡一带今年瘟疫灾害严重,流亡的人不在少数,官道上都能碰上几个频临饿死的乞丐,莫说是寻找住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阴谋再起 刘副将带领的官兵拔出身上的佩剑来抵御天空中射来的箭矢,也有前去禀告凤衍让其从车辇中出来,车辇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当成靶子射成蚂蜂窝的。www. 何公公此时听到四面八方不同射来的箭矢早就吓的没了气焰,躲在车轮底下去敲凤衍的车底,“太子殿下请下来躲避一下,奴才来护着殿下。” 凤衍颤抖着撩起车帘,哆嗦着脚步从车上连滚带爬跌下,吓的脸色泛白,紧紧抓住何公公的衣服就喊:“不是说好的没有危险吗?快将那些流寇杀了,本太子是千金之躯怎能有半点损伤?”可他说这话半点气势都无,幸得何公公激灵,了然他话中的意思,忙对刘副将大声呵斥道:“尔等还不快快护驾,速去杀敌,将他们都给我剿灭干净咯。” 哪里用的着何公公废话,他们身边围着一堆的官兵正奋力挥舞着刀剑抵御箭矢,就算不幸有人倒下也会有下一人立刻替补上,他们深深知道就算官粮官银丢了,也要确保太子安然无恙,这是他们的使命。先前还在感叹找了份好差事的刘副将此刻估计毁的肠子都清了,眼看着有不少官兵倒下,而那边树林的箭矢却是越射越多,丝毫不见停下来的趋势,有些官兵不怕死的冲进去想要砍杀几个,结果刚冲到草丛边上就有人从草堆里冒出来,手中寒剑不停挥舞,就看得刀刃上染血,而那些人身上早与黑暗融为一体,连眼睛都几乎看不见。待看的清些的人也是靠的最近的,只见他们穿着一身与草一样墨绿色的隐形衣,兜头蒙面,眼睛的瞳孔中几乎没有白色,他们尚未研究出这些是什么人时,已命赴黄泉。 这些人速度极快,箭矢差不多射杀了一半的人,他们眼见官兵军心溃散,全冲出来一顿大肆的砍杀,刀起手落,毫无迟疑。www.且他们出手极是利索,一刀即是毙命。 官兵纷纷奋力御敌,凤衍与何公公躲在车底下,见情势一边倒的倒向刺客,凤衍开始焦急如焚,揪着何公公的衣领哭诉道:“何公公说好的只是让我扮演太子殿下,可没说要我卖命,这买卖我不做了,您另请他人吧。”他说罢就要从车底下爬出去,想爬入草丛溜走。 何公公一把揪住他缎色的锦袍,低斥道:“马大富,你如今已和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还能逃的掉,这人你是扮也得扮,不扮也得扮。太子殿下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若真能为殿下死那也是你的荣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这外面的人会相信你不是太子,你想的太天真了,不信你喊出来试试,看他们会不会放了你。”何公公到底是凤衍身边随身伺候的,见过世面,临危不乱的本事还有点。马大富摸着与凤衍相似的脸,哀戚的又重新躲回到车底。他知道何公公说的是对的,就凭着这张脸能让凤衍挑上,若不是极亲近之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如今想来不知是福是祸,还以为他一个乞丐能翻身,真的大富大贵,谁知富贵没捞到,小命都要丢了。 “何公公,那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只要能保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我说一句你说一句,给我拿出点太子的风范来,别整的那么懦弱影响士气,那些官兵可都是听你的。”何公公拍着马大富的背,让他挺直了说话。 “各位好汉听着,吾乃当今西凤朝太子凤衍,此次前往黔郡只为奉皇命赈灾,你们若能行个方便放尔等走,你们要什么条件尽管开,这毕竟也是为造福百姓的善举,还请高抬贵手。www.”马大富嘹亮的声音大声高喊着。 “哼哼。”蒙面男子砍下一个官兵,朝着对付刘副将的人笑道:“老子还真愁找不到他呢,没想到他自己到是送上门来了,给老子去车底下将他给杀咯。”他一声令下,十几个蒙面男子围杀的方向立刻转变,退着往车辇的方向前去。 “何公公,我这次算是着了你的道被你坑死了。”马大富一听那些人是来杀自己的,吓的跌倒在地,摸爬滚打的从车辇下钻出,任何公公再说什么都阻拦不住。 “你们别杀我,你们想要钱我通通都给你们,这大箱子中装的全是粮草和钱财,只要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是什么太子,我的名字叫马大富,是凤衍不愿意来找了我来假冒的,我是一个乞丐,我真的不是什么太子,我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各位好汉放过我吧。”马大富哀嚎的跪求着蒙面人,不停的给他们磕头,这胆小怕死的模样倒真没有半分皇家气度。 “你说你不是太子你就不是,那这么多人为你拼死杀人是为何?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今夜老子粮食钱财要了,你的小命也要。你们这些成日里坐拥美女享尽荣华的人,说什么狗屁的赈灾,以为拿几袋粮食施舍一些钱财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歌功颂德说皇帝好吗?那些命如蝼蚁的人每日里生不如死的活着你们可看到了?你们若真有心就不该等到现在才来管,这皇位早不该是你们姓凤的人来坐,而今天就拿你第一个祭祀,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蒙面男说完冲将着举起剑就朝马大富劈下,马大富吓的一个哆嗦跌在地上,幸得何公公将他推开。 “殿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阴谋再起 “他们以为只要马大富逃出去就能保凤衍太平?那我们就全了他们的想法,只是不用马大富照样能让人知道发生了何事。www.你扮官兵去往附近最近的驿站,告诉他们凤衍受了伤,你再亲自送马大富前往驿站,你将这个消息传到京城去,切记只传到一人耳中。”另一蒙面人交代清楚事情,全都领命而去。 蒙面人摘下面罩,露出麦色的脸,长相粗犷。他扬手招来一只鹰隼,只在鹰脚上系上一根红绳,拍了拍它的头,鹰隼乖巧的飞往天幕,往凤都的方向飞去,而他则脱下隐形衣,擦拭干净宝剑上的血迹,骑上快马朝着夜色跑去。 彼时,凤都,阙仙楼。 三楼的厢房内,屋中袅袅雾气缭绕,茶香四溢。这层楼包下月余,只居住着一个客人,屋内外都有暗卫明卫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今夜屋中则多了一位访客,屋主的随侍安静的烹茶,跪在地上。而对坐着的二位似乎也只是安静喝茶,慵懒的靠在斜垫上,曲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凝望着窗外出神。另一人则摇着折扇,勾唇邪魅的笑着,不知笑些什么,望着对面的男子,似要将他看穿。 叩叩叩。房外敲了三次门,应声而入的是一道旖旎的身影,绯薄的纱裹着女子曼妙的身材,足底一双盘花绣鞋步步生莲,妖娆的面容仿佛看一眼就能勾人魂魄。艳丽的红唇衬得女子小巧的脸颊明媚动人,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若隐若现的酥胸呼之欲出。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以一根红丝松松绑住,白皙娇嫩的葇夷捧着一盘糕点,巧笑倩兮的伏到男人膝上。 好一个尤物。对面的男子微眯着一双眼,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惊艳,眸中光亮大盛。这天底下他什么女人没见过,历来身侧也不乏妖娆勾人的,但这种火辣的着实见的不多。www.能进的了这间房的,除了这阙仙楼的楼主杜丽娘还能有谁?!他住的这些时日虽初时瞥见过其身影,因是早就联系好一切,无需打点就直接住进来的,与那女子实则没有真正照过面,否则今日伏在膝上的该是他了。 男子一袭玄色锦袍绣以紫色暗纹,袍底祥云彩珠跃然其上,栩栩如生。他摇着折扇,掩住勾唇的笑意,赤裸裸盯着面前的女子。 杜丽娘回以含眸浅笑,将盘中的糕点往前推去,“轩辕殿下请尝些本店的特色糕点,这可是奴家亲手做的,还望不要嫌弃。”她说着取了块糕点,一只手垫着喂到身侧男人的口中。 “真是令人好生羡慕,贤王这是要让澈干看着吃不着,心生嫉妒吧?”轩辕澈合起折扇拍了拍手,也不恼怒,捧起侍从手中的茶饮下。 “殿下笑话了,丽娘素来讨人喜爱,这又是她的地方,殿下应是不介意她在吧?”凤景行抚了抚杜丽娘鬓角的发丝,宠爱的将她扶起拥进自己怀里。 杜丽娘娇羞的睨了他一眼,乖巧的倚在他身上。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惹得轩辕澈阴测测的笑。 “澈自是不介意的,杜老板乃女中豪杰,又是贤王的红颜知己,理当信的过?!”这句看似肯定的话包含着质疑与猜忌,贤王这么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来,他既然能信的过杜丽娘那她就是自己人,既是自己人很多事说起来也方便。 墨色的夜空中扑掕着飞来一只鹰隼,停驻在窗棂上,扑腾着翅膀。鹰隼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房中的每一个人,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同时也吸引了在座人所有的目光。待梭巡一圈,鹰隼腾起爪子飞向其中一人,安然停留在玄色锦袍的男子肩上,乖巧淡定的栖息下来。www. “好一只伶俐的小鹰。”杜丽娘伸手去逗弄它。 鹰隼反应极快,尖利的鹰嘴对着杜丽娘的手背就啄去,反应更快的还有一人。轩辕澈合起折扇就往鹰隼头上敲,鹰隼吃了疼竟像个孩子般呜咽了两声,缩在其肩头不动了。这般委屈的模样哪里是一只驰骋天际的霸主啊,活脱脱就是个祈求疼爱的宠物啊。 杜丽娘被吓了一跳,赶忙收回自己的手,反复查看她白皙嫩滑的手背,深怕哪里被啄到而不自知。 凤景行好笑的执起她的手,爱怜的揉搓着,调侃道:“你怎的这般孩子心性,那到底是只鹰,脱不了凶猛本性,你以为它乖巧听话,那不过是要看对象是谁。万一被伤着可好,还不快谢过殿下?” 杜丽娘柔媚的施了一礼,凤眸微挑,极尽勾人之本事,薄唇撩起,娇嗔道:“奴家谢澈殿下搭救之恩。” “杜老板免礼,澈的这只鹰隼尚小,在调教中,除却我谁都招惹不得,说起来还是澈管教无方。”轩辕澈客气道,疼爱的抚了抚鹰隼,鹰隼在他掌心中蹭了蹭。 “看来该恭喜殿下了,殿下得偿所愿。”凤景行盯着鹰隼脚上系着的红绳笑道。 轩辕澈同以撩眸回看,了然调笑道:“澈之所愿不也同贤王之所愿吗?该是同喜才是。” 两人默契的对视,笑眸中只有彼此才懂的深意。 杜丽娘漠然不语,垂眸间心底早已了然,这红绳的含义怕是不单单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罢,她来不也为的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阴谋再起 出得厢房,杜丽娘将凤景行扶回自己的房间。www.凤景行是何许人也,他醉不过是七分,余下三分神智不管身处何处都会保有清明。杜丽娘方才与轩辕澈的对话他可是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不好在轩辕澈面前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如今回到房内,面对着两人时。 凤景行倏然睁开眼,摄住正在为他宽衣的纤指,捏在手中,逼人的目光盯住杜丽娘,冷笑道:“怎么,与轩辕澈抛了一晚上的媚眼,这调情的本事见长,对本王就懒得应付了?” 杜丽娘替他解扣子的手一顿,继而漠然道:“你渴了,我给你倒杯水。”她敛起笑容,哪里还有方才的风情万种,那不过是对猎物的一种伪装,对他她懒得这么做。 凤景行抓住她抽离的手指,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女子跌进坚实有力的胸膛,触到男人温热的肌肤,带着酒香的男性气息,心中莫名一痛。男子则乘着她呆怔的瞬间,炙热的唇贴上她白皙的颈项,细细啃咬,身下的女子毫无反应,他又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慢慢一路吻上她的唇,辗转吸允,她抿着唇瓣任他怎么用力都撬不开。她望着他,从她的眼底能看到空洞的虚无,那里面没有他的倒影,她的世界是封闭的没有人能进入,也没有人能看透她在想些什么。就如以往每一次他借着酒劲轻薄她,她都是如此,他其实意识很清楚,也明白她在以她的方式拒绝。只是他不甘心,他除了那个位置并不比任何人差,且总有一天也一定会站上高台受万世敬仰。她想要的他什么都能给,唯有一样却也是她嗤之以鼻的。他的身边需要她这样出色的女子来比肩,将来也能一起傲视天下,偏偏她可以给任何人机会,却唯独他。不,他一定要得到她,她的人她的心,都该臣服在他身下。 男子滚烫的手撕裂女子薄如蝉翼的纱衣,隔着肚兜狠狠揉捏着她白皙的肌肤,瓷白的美肌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晶莹剔透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令人爱不释手。男子越无法自持,本是挑衅的双手也越控制不住,揉捏的身下女子身上一片红痕。 “在你眼中,我大概和那些女子真的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当我躺在不同的男人身下承欢时,确然没有什么不同。”女子柔柔笑道,那笑如昙花般清澈洁净,美的窒息,却又如昙花般转瞬即逝。褪去了那层妩媚外表下的女子,原来竟是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般清纯出尘。 男子看的如痴如醉,与她认识经年,从不曾见过她如此美的惊心动魄,一直以为她的美是经过世俗的历练磨砺出来的毒玫瑰,染有尘世的媚俗,凡被花刺伤的人必中毒而亡。没想到她的笑也能如孩童般干净,如皑皑冰山上清透的雪花,片片易碎片片晶莹。 男子狼狈的退开,这时连最后的一丝酒劲都褪尽。他方才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和别人般去亵渎她,她那样的笑容仿佛随时都会碎掉,她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天下少有女中豪杰,她是威风赫赫的阙仙楼楼主,同时手中握有烟涯岭的漕运,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暗卫能刺探到天下所有想要的秘密,堪比当年闻风鹤立的望月公子。如今的她,何须还要她亲自出手,他想不明白。 “对不起。”男子从床上起身,踉跄着倒了杯水,猛地灌了几口。 杜丽娘将衣不蔽体的纱衣拢了拢,笑容显得苍白,她扬起唇,一如往常的妩媚,“王爷,你我既是同盟,你我的关系就只到这里。www.现在不会变,今后也不会变。我能助你想要的,我也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你我是寄生也是共存,仅此而已。若有一天我们彼此达成所愿,那就是我们关系结束的时候。” “到那时,本王定然会让你以另一种身份在我身边,你休想再逃掉。”凤景行笃定的说,他眼中盛满阴鸷。 “是吗?可我想要的,你永远给不起。”将散乱的发丝拢好,盘花绣底鞋一步步坚定的踏出门口。 凤景行紧紧捏着陶瓷杯盏边沿,“你该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坐上嫡妃的位置,这于你来说就那么重要?这不过就是个虚号,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宠爱。” “宠爱能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你能给我的物质我都有,你施舍给我的宠爱我不稀罕,我可以自己疼爱自己,除了这些你认为我还缺什么?你说嫡妃的位置是个虚号,可你宁愿给别人,我又为何不配拥有?是你觉得我身子脏吗,还是我的出生低微呢?王爷,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想做你自以为是的宠物,你得不到我才会不甘心放不下,其实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呢。我可以为了利益承欢在不同的男人身下,我手上沾满鲜血,不管是我杀的还是我为了取得秘密间接害死的,我早已肮脏不堪。你若喜欢的是这副臭皮囊你尽管拿去吧。”女子背对着身后,双手扶在门槛上,打磨的幼圆的丹蔻指盖在门槛上抠出几条划痕。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她说出这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如拿着一把利刃在剖开自己,有着无尽的落寞。 “正因为本王知道你的秘密,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你。我们才是同类,我们有共同的野心,终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臣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阴谋再起 杜丽娘倏然冷笑,勾起的红唇冷艳,加紧步伐离开廊道。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的她可不再是当年的她懵懂无知,任人欺凌任人践踏。他不记得自己更好,免得自己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令人肆意谈判。她不是,也将过往抛诸脑后,决意重生的那天起就要做个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识人辨人。男人在她眼中仅仅是利用,她会爱所有对她有用的人,却绝不会再爱上一个人。 荀子墨这样的男人她可不想再沾上,他会千方百计混入阙仙楼无非就是想要从她手中得到寻芳阁,寻芳阁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对她可不同。她虽然不知他怎么会在意一个青楼,且从一个神医变为楼主,这些她都不关心。但他再敢随意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入阙仙楼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由,可就别怪她不客气。真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杜婆娘,怎么你也有被别人说的哑口无言时?还是你这就赶着去伺候下一个男人?走那么快,当心别摔倒。”荀子墨幽幽说道,谁料他刚说完,就听得楼下一个重物摔落的声音,伴着闷哼声,地上蹲着个人,背影单薄,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男人心口忽然猛地一紧,一颗心狠狠揪紧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算了,毕竟是个女子,他这人最舍不得女子伤心难过,勉为其难扶上一把,虽然这个女人粗鲁暴力,对他更是不折手段,但胜在他是君子,不与她这女人计较,方显得他大度。这要换成其他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他定会先提醒她脚下有一块石砖少了半块,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踩空摔个狗啃屎,他若再好心些,说不定就直接抱起美人,拥着她飞过去了。前提是这个美人得合他胃口。 “别过来。www.”杜丽娘攀扶着廊柱,借着臂力踉蹡的站起身,小臂被突起的地面擦破一层皮,血丝勾勒出一丛丛花枝,脚踝也有轻微的扭伤。她侧转过身,倚在廊柱上。杏眸微勾,唇瓣撩人的笑意弥散,绯薄的纱衣堪堪露出一只肩膀,尤待琵琶半遮面的风情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将唇瓣抹花的朱砂擦尽,她整个人挑起一只脚往廊柱上攀,指间撩起薄纱,令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知道什么最能撩拨男人,也知道什么最能令眼前的男人把持不住。 果然,荀子墨眼底暮然沉黯,压抑的火焰越烧越烈。他缓步踏下台阶,邪魅笑道:“阙仙楼楼主勾人的本事就是不一样,莫非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入得了你的眼?” “在你眼里我不是人尽可夫的妖女嘛,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个男人。”杜丽娘撩起红唇笑道。 “要求这么低?”男人缓而靠近,掌中不觉可查的藏着一样东西,在触到女子时迅速的反转手腕,按进女子的手腕,细细看会发现那是一根扎脉的银针,扎进手腕上的偏历穴会使全身麻木。他的动作快准狠。 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杜丽娘的反应比他的动作更快,她两指屈弯,掌中握力,轻易就化开了他的银针。荀子墨哪里会想到自己的计策会被看破,杜丽娘转而另一掌风扫过,指间翻滚,借由着荀子墨的力将银针按进他的肩胛骨,银针没体而入,又被注以掌力封住,荀子墨只要手臂一动,他的一只手就会疼的钻心刻骨。他狼狈退开几步,不可置信凝望着她。这个女人竟能轻易化开他的银针,并将他戏耍了一通,这出戏演的滴水不漏,好一个阙仙楼的楼主杜婆娘。江湖谣传她为人心思多端,辣手无情果然没有说错,未达目的她奸险狡诈诱敌深入,还真是多亏了她这副好皮囊,他今夜算是见识到了。 同样是以脚伤来博取男人的怜爱,比起许珊来,杜丽娘这样的女人太过可怕,男人真的不会知道自己会何时死在她的手上,若非为了寻芳阁他才懒得招惹她。 杜丽娘理了理身上的纱衣,轻抚鬓角,掩唇道:“美丽的女人是有毒的,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再说我是怎样的人与你何干,你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吧?”说罢她转身缓慢的离去,女人就是毒药,一点小伤一点疼惜就能要了男人的命,是她以前太傻才不懂。显然她没想到荀子墨竟会逃过她的美人计,多年不见他果然是变了,但男人的劣根性是不会变的,结果是她想要的不就好了。 荀子墨眸底沉黯,杜婆娘你多次暗算我,当真我是不敢找你算帐吗?你等着,我定要叫你后悔招惹上我的那天。 —— 辰时,旭日的光芒洒向大地,昭示着一日清晨的到来。夏日炎热,房中即便摆有冰块,总也睡不踏实。院子里虫鸣声不断,闹哄哄的扰的人头脑疼。 朝夕因近日手伤在府中的地位陡然上升,伯恒让库房拿了好些补品给她,说什么若不把她养好,别人会说司相苛待自己的夫人,知情的人知道她是因何而伤,不知情的以为是司相待她不好,这样的罪责可是有损相爷的名声。故此伯恒连着对她都殷勤了许多,不仅在吃食方面,府中下人的态度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待她有多少是假意奉承朝夕不想去猜,她懒得计较他们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反正她只要住的舒服,吃的舒服就得了。还有就是他的嫔妾别去打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阴谋再起 朝夕接过盛有燕窝的碗,心里嘀咕道她才懒得想他呢,她又不是那些人要巴结他,这种事她做不来也不屑做。www. “让你去就去,现在学会和我顶嘴了?”朝夕舀了勺燕窝粥,心想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有的吃喝。 “奴婢方才从灶房过来的路上听到几个丫鬟在说相爷估摸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到了,小姐是要去等吗?”芷澜喜笑颜开的看着她,换来朝夕一个鄙视的眼神。 她想的可不是要等他,而是希望他慢点回来,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和芷澜说。瞥了眼酣梦正香的白羽,小家伙毛茸茸的身体团成一个球,躺在床边的小竹篮里,朝夕抚了抚白羽,对芷澜道:“我就在府里走动走动消化一下,你帮我看着小羽,千万别让流锦来将它抓走,看它可怜惊吓的样子都瘦了。” “是,小姐放心,奴婢定会保护好那小狐狸,奴婢可是打心里喜欢它,只它太过顽劣,经常给奴婢捣乱。”芷澜抱怨着,眼底有不明深意的笑意。 前院墨雨轩,朝夕左右观察,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府卫和丫鬟,转往树枝下躲。一来可以遮挡烈日的骄阳,二来未免有人看到问起她也好回答说在欣赏景物,虽然这个回答略显拙劣,了胜于无,总比被些挑拨是非的人看到说长道短的好。 她来墨雨轩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关于陈政亦案子的资料,或他的一些生平过往。司夜离好歹是一国朝相,朝中官员的资料背景他定是会查探一二,说不定还真能被她查到些什么呢。别人的书房她不敢肯定,但司相的书房没有点老底怕是谁都不信的。 朝夕弯腰躲进院中树下,远远地走来几人,她看不清人影,不会是这么快就回来吧,芷澜还说要一刻钟,她估摸着时间上有充裕才来的,真是要被这丫头给害死了,莫非她是故意让他们撞上的?谁要她好心了,白操心个什么劲。www. “皇上今日已将拟好接替陈政亦位置的大臣圈出来,还请司相过目。这是其余几个朝臣的职位。”说话的人从衣兜里拿出两本奏折,将其交到走在前头的男子手里。 “皇上有没有说什么?”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墨蓝色朝服,他脚步未停,边走路边问紧跟着他的男子。 男子一身侍卫锦袍,想了下斟酌道:“皇上说名册上所圈之人与相爷所提相差无几,还请司相放心,至于宁侯那边皇上会看着办。” 司夜离不置可否,将奏折收起,如此那就再好不过。陈政亦本是皇帝属意的人,他一死自是有多少人巴望着这个位置,前些时候有不少人往他的相府跑,还不是明里暗里的要他在西凤帝面前推荐自己,即便是明知他为人廉明不会搅进这样的是非中,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谁让他的身份决定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呢。他向西凤帝举荐的自然是忠心之人,一个忠心的人比会做事的人更受人器重,而那样的人必定是要忠心他的,表面上才是忠心皇帝。正如他的忠心在西凤帝心中占的分量会越来越重,就如这次之事。他以为至少会有一半的人被选为宁浩举荐的,谁料到西凤帝会完全倚赖他,宁浩的人占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唯一令他感到惊诧的是,兰渊竟然会出乎意料的参与进来,举荐了几个不甚重要的位置给他的门生。看在兰晴语的面子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些人即便要爬上来没个几年功夫绝对不行,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在宁府遇刺客一事终究令西凤帝动怒,虽不致牵扯到宁浩,总归是责令他一个将军护卫不严,保卫不周。www.反正皇帝要责怪一个人总能找出理由,怪只怪宁浩以为自己女儿的事西凤帝心中还会有所愧疚,对他过去的功劳还有所忌惮,没想到正是因此丢失了他在西凤帝心中的地位,从而让他取代。所以无论哪种结果,宁浩都胜不了。皇帝要倚重谁偏向谁,早已不是他宁浩能看的透,他还以为自己能功高震主,这西凤毕竟不是宁氏的天下,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有件事皇上派我来告知,后日将在华清殿接见南晋太子,会将晚宴安排在清延行宫,届时朝中的大臣都可带着家眷前往,为迎贺南晋太子,接下来几日随行的人都将住在清延行宫,行程都已安排妥当,还请大人务必带着夫人前来,皇上可早就想见见夫人真容了。”叶裴意味深长的说道。 “劳皇上挂心,那是自然。”司夜离不着痕迹的敷衍过去。对于西凤帝怎会对宁朝夕感兴趣大为不解,除非因着这层身份的原因。 朝夕忽然被人提到心中甚为窃喜,还是皇帝老儿靠谱,有什么好事能想到她。虽未见过,凭此事她就决计要好好巴结他,对西凤帝的印象也莫名好起来。 “那微臣告退。”叶裴抬手施礼。 脑中灵光一闪,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与其去司夜离书房中找书册来查阅,有时间不如去问眼前的人来的省力?叶裴好歹是禁军统领,总是跟在西凤帝身边,又多在宫中走动。宫中的事他该是比别人知道的多些,什么秘闻秘辛有他打听不到的,且他官职不低,多有人要卖他面子,属她最笨早没想到他。只是叶裴会不会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阴谋再起 “叶大哥,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会奢求什么。www.”她会把控好自己,不会让自己陷进去的。 “夫人夫人”朝夕与叶裴说了段话,走出一段距离时听到有人在满院子的找她。这声音朝夕听的不熟,她皱眉,能在相府这么火急火燎找她的又有何事,不应该是去找司夜离么? “夫人,奴才可算找到你了。”一个打扮贫穷的人紧跟着相府的府卫,两人都走的匆忙,见着她吞了口气,方才喊她的府卫让开一步,将身后的人让出来,让他道:“请问您是相国夫人吗?我是何大娘隔壁的邻居,受他们二老之托来找您,他们快不行了,还请您即刻随我前往,他们想见您最后一面。” 朝夕的心暮然一紧,问道:“他们怎么会不行,他们到底怎样了?” “他们从宫中回来后一直都没有再开包子铺,我是好奇才去敲他们家的门,谁知何大娘夫妇躺在床榻上,口吐白沫,我当即想替他们去请大夫,他们告诉我说是吃了砒霜,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所以我这就来了。恰巧碰上在相府当府卫的同乡,这才冒险带着我进来的。您要是再晚,恐怕就迟了。” 这人说话句句在理,朝夕再顾不得其他,吩咐府卫道:“你去备马,我立刻去。” 府卫领命而去。 不远处摇晃的树荫下有人影耸动,叶裴斜眼瞥了下那抹窈窕的身影,并未戳穿。 叶裴心中也是一凛,没想到柳絮爹娘竟如此固执,执意要为了个谎言去伸冤,最后宁愿一死。可怜了这对父母,只是柳絮太过不孝。 “我随你一同去。”叶裴跃上马背,朝夕看到他这么轻松的样子有点犯难,她吃力的攀上马蹬,模样甚是滑稽,叶裴忍住笑意,将她从马上凌空拉过去,朝夕惊呼了声,天旋地转间紧紧抱住他的腰腹。www. “早知道这么轻易就能让你依赖,我也真是傻。”男人小声嘀咕,娇宠的笑容明媚如骄阳。 “你说什么?”朝夕的话破碎在风中,她坐在背后,哪里能听清他的呢喃。 “没什么,你抱紧我。”叶裴紧了紧腰间的素手,一只手不停的抽动绳鞭。他哪里知道朝夕不会骑马的原因会是忘了,还以为是凤都闺阁的女子不会骑马实属正常。 “真是高看了她,连马都不会骑。”暗影中走出一人唏嘘道,眼中甚是不屑。她牵过宝马,翻然跃上马背,姿势潇洒飒爽,翩然的杏粉衣衫衬得女子越发娇俏可人。 一路驱马来到北皇城的何家包子铺,朝夕吊着只废手焦急的攀下马背,朝着房中冲。撞开虚掩的房门,狭小的床榻上躺着两个人,那两个人曾经给过她片瓦遮挡,给过她温饱,也给过她最美的笑容,勤恳踏实的生活着。如今房中灰败不堪,连灯都没有,她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他们印堂发黑,脸色煞白,口中吐出的白沫只余下干涸的固体凝固在下颌。何大叔双手紧紧拉着身侧的老伴,两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而何大娘一只手中紧握着她赠与的簪子,力气之大根本掰不开。 朝夕怔在原地,整个人都没有反应。叶裴随后进屋,看到屋中的场景,伸手探了探两人鼻息,再摸了下颈侧的动脉,叹息道:“尸体尚有余温,刚死不久。” “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他们没等到,所以临死都闭不上双眼。”朝夕走上前,整理了下情绪,替二人合上眼。承诺道:“我知道你们想对我说的话,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将柳絮的案子查到底,管他前方有谁阻止,管柳絮的目的如何,我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朝夕。”叶裴怒喊道。她怎么可以轻易的就给别人承诺,她到底知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些什么,那是她无法逾越的距离,也是她一个女子不可能办到的事,她这么做不仅是要惹祸上身,也是要将城中的权贵都得罪光。 “叶大哥,你莫要劝我,我主意已定,你若还当我是妹子就帮我。柳絮是因牵扯陈政亦而死的,我要将他的案子一并查。”她坚定的目光如明珠般璀璨夺目,看的叶裴怔愣,仿佛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别人无法阻挡的,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 “我不会帮你的。”叶裴断然拒绝道,只要自己不帮她,她光靠自己的力量就无法做什么,也好让她死心。 “好,你不帮我,那我就去找晚晚,虽然我们势单力薄,但我相信晚晚为人正直,妙手仁心,定不会拒绝我的。”她璀璨笑道,笑容中满是苦涩。他以为她愿意么,她低声下气求人,着实是没有办法,但凡能有人听从她,她何必掣手掣脚。在这个世界对她好的人不多,即便是滴水之恩她都要衔草结报。 “你又何必将她牵扯进来。”叶裴不明所以道,晚晚一介医女在宫中毫无势力,哪里能帮到她,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办法都要试。 “晚晚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朝夕怒道。 “你以为晚晚是我的心上人?”叶裴不可思议反问她。 “难道不是吗?!”朝夕茫然质问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阴谋再起 萧苋邀他们入座,朝夕坐在叶裴下首,她打量着这个威严森寒的刑部,处处都慎着寒意,据说这是六部最严酷的地方,凡是进刑部的人都要被剥掉一层皮。www.这里估计有不少冤魂,莫怪阴气极重。反正她不是来参观的,这里怎样与她无关,她没必要惧怕。 “萧兄说笑,我今日是陪我妹子来打扰,想要查看一下陈政亦的案子,不知可否?”叶裴客气寒暄。 果然还是来了。萧苋暗暗佩服自己的揣度,他既非同意也非不同意,模棱两可的态度着实令人猜不透。 朝夕看他那副态度摆明是不乐意,她思付着是否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压上一压,未必有什么用,但好歹萧苋是不敢胡乱对她应付过去的。谁知她刚要开口,萧苋抢在她前面。 萧苋为难道:“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巧合的是相府的九小姐方才来了,要的也是陈政亦的案子。这位小姐气性大,我不好得罪她只好让她进去了,如今她正在里面呢。我又不好从她手里夺过来给你们,叶兄我这不是犯难吗?再说陈政亦的案子早就结了,你们一个个的现在要翻看,是认为有什么不妥吗?”萧苋不好直说这是刑部主审的,他又是负责的主审官,他们这么质疑案子的本身不就是质疑他么。 颜九怎么来了?朝夕纳闷道,莫非颜九对陈政亦的案子也有兴趣?她想多了吧,颜九这厮对什么没兴趣,她可不会忘了轩辕启那事。那么问题来了,颜九一个闺阁小姐都受到刑部尚书的重视,怎么她一个堂堂相国夫人兼宁浩之女在他们眼里就不受待见呢?莫说是朝中大臣,就是连小小的衙役都不将她当回事。她这个尊贵身份有什么用,真是憋屈死了。 “哪有什么不妥,案子是萧兄结的,萧兄做事向来谨慎,怎么会出错。只我这妹子与陈夫人是故交,从乡下来就听闻陈夫人的噩耗,这才巴巴的赶来想要看看她二人究竟出了何事,也好在陈夫人坟前敬酒时有个话说。www.”叶裴继续胡编着,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知他是在睁眼说瞎话也没人要去戳穿他。 朝夕在心底啧啧赞叹,叶大哥可是老实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 “正好我与颜九也认识,可以同她一起聊上几句,不碍事的。”朝夕胡诌道。 萧苋看他们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反对,“那好吧,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 领朝夕他们前往置放卷宗地方的是管理侍卫,走了约莫一会在一扇门前停住,房门虚掩着,侍卫将其打开,抬手让朝夕他们进入。朝夕走在前面,满屋子置顶的柜子一排排陈例整齐,柜子的侧面写有年份月份编号,规划详细以供方便查找。整间屋子占有三亩田,非常的庞大,想来是西凤始朝起所有的案宗都在这了。屋子的角落四侧置有四盏琉璃灯,分别又在中间置两盏,共六盏灯照亮着案卷室,无论白昼黑夜,灯火通明。 因侍卫已经替颜九带过一次路,他熟悉的找到了放有陈政亦案子的柜子前。颜九果然站在两排柜子间,手中翻查着什么,仔细。见是有人进来,她才合上案卷,勾唇看着朝夕,她可来的真慢,再晚些她都要将案卷看完了,这速度。哦,不能怪她,谁让她不会骑马呢! 颜九唇瓣压下的弧度越来越弯,甜甜笑道:“嫂” 她那个子还没喊出声就被朝夕截下,尴尬招呼道:“九小姐,原来真的是你啊,萧大人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朝夕巧妙的封住颜九所有将她暴露的话,扑过去将她抱住,她一只手将颜九狠狠搂在怀中,这姿势挤疼了她的伤手,眼下管不了许多。她压低声音在颜九耳边警告道:“我们最好不要互相为难,不然你今日背着你六哥跑来这里假传他口谕的事就别怪我抖露出来了。” 颜九瞪大双眼,没想到她竟猜到了。也是,六哥都不让她参与进来,又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颜九虽不甘心,奈何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不得不低头,否则她那声嫂子叫出去,萧苋就再不好装傻,只得将他们一同请出去。她出去不要紧,反正该看的都看差不多,有些人只怪太招摇,要是被赶出去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颜九不情不愿甜笑道:“原来是夕姐姐啊,真是好久没见呢。萧大人,我们都是认识的,就不劳烦您了。”她笑起来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弯弯的勾起,最是灵动活泼。颜九边笑对着萧苋与叶裴,边咬牙切齿对着朝夕小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我的好嫂子。” 她这声嫂子朝夕听的还是挺顺耳舒服的,拍了拍颜九的背,将她放开。两人在无声无息间达成了共识。 “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若有事侍卫就在门外,叶兄请。”萧苋抬手告辞。 萧苋一出去,朝夕也落的自在,从颜九拿的架子上取下一本书册。颜九又哪里是好惹的,如今又没有外人,方要与朝夕抬杠,被朝夕止住,“颜九,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同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对陈政亦的案子感兴趣,但我想你既然来看卷宗估摸着也想查吧,还是因为我查你才来查,你看上我了?”朝夕掩唇调侃道。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想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阴谋再起 “确切来说是这样的,我自随家父在朝中走动,以前的陈政亦绝不会有胆量做这些事,且他的亡妻又是个母老虎,一直压制着他,你说他要这么做还不得被那母老虎弄死啊!”叶裴笑道。www. “嫂子你看,这是陈政亦在刑部的第一份供词,这是他的第二份供词,这两份供词间意思完全不同。”颜九将手上的两本案卷拿给朝夕。 朝夕翻开一份,日期为六月二十八日,为第一份。上面记载有云:陈政亦供出柳絮表哥为主使,且他将钱财卷空。陈政亦为自己喊冤,说其毫不知情,此事乃柳絮所为。 第二份的供词时间为七月一日。上述曰:陈政亦反驳供词,称未免脱罪,将柳絮与其表哥拖下顶罪,实乃一人所为。 这前后供词判若两人,他说的究竟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又是假的?还是他都没说真话?几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朝夕将门口的侍卫叫进来,问道:“这样不同的供词,最后又是以什么为准判陈政亦刑罚的?” 侍卫斟酌了下,道:“萧大人听闻陈政亦如此说,当即就派人前去查探。陈政亦当时找了五个帮手替其藏运钱财,那五个人都被他杀了,尸体也一一找到。这些足以证明他说的第二份供词才是真实合理的,故以此来定罪,皇上也是认可的。” 你少拿皇上来当挡箭牌,皇上哪有空来管你们这些事,还不是你们最后上报上去什么他就信以为是什么了。朝夕冷哼。 这件事到这里忽然又停住了,陈政亦已死,没有办法找他来对证。柳絮也死了,这件事最关键的两个人死法又相同,还真是任何线索都没有,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www.她总有个想法,是柳絮想借此告诉她些什么,究竟是何事呢? 回去的路上朝夕还在想着柳絮的暗示,颜九更是一头雾水,直嚷嚷着脑子疼。她就是个单纯的直肠子,哪想的清这花花肠子里有些什么花头。不过由此一事,她与颜九间的隔阂了不少,知道她的性子也就不会去和她计较了。 叶裴将他们送回相府,怀揣着秘密的几人心照不宣,与他辞别。现在朝夕与颜九间有了盟约,两人自不会再敌对,连府中的嫔妾看到他们都甚是奇怪。 远远地,朝夕也看到他们一簇人围在一起朝他们走来,其中就属娄嫣最为瞩目,携带着自己的丫鬟不说,还要将鱼燕拎出来充数,她这么招摇是为哪般?朝夕忍不住勾唇好笑,看他们姹紫嫣红的妆扮真是比这府中的景色都要美上几分。只这红红绿绿的怕是入不了那人素雅的眼吧? “姐姐,你看这如夫人的衣裙艳丽夺目吧,姐姐怎么都看直了眼,姐姐要是欢喜妹妹也可为姐姐打扮。”娄嫣一副求赞美求夸奖的得意样,看的朝夕毛骨悚然。 还是颜九替她吐槽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就你这眼光,我六哥估计都不敢踏进这园子了,这审美可真够糟糕的,啧啧,晃的我睁不开眼。”她煞有介事的眯了眯眼,动作甚为可爱。且她嘴巴毒辣,说得那些人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对比起娄嫣来,颜九真是可爱多了,人一旦有了对比才能看出好坏呢! “你你说什么呢?你个粗俗的丫头,你能有什么眼光?”娄嫣炸毛嘶吼着,若非被丫鬟拉着,怕是就要扑上去了。 “你属狗的不成,怎么想打架?我颜九可是从打架打到大的,还真没怕过谁,放开她,让她过来。www.”颜九斜斜倚开身,一副练家子的架势就出来了。 这府里都是有眼力的人,谁得罪不好偏要得罪这位大姐,那不是自讨苦吃么。颜九可不比一般闺秀女子耍些花拳绣腿的花招,若没有点底子那可是会被打的三天下不了地,断胳膊断手的。这些个如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多,两位娇宠的姐要是真能打上一架真有些看头,谁都不愿当这坏人去劝。 朝夕看的头疼,她怎么就招惹上他们二位了,求放过她吧。 娄嫣心底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来这相府的目的自是司马曜之心路人皆知,当然在成为这相府的女主人前她首先得树立好自己的威信,才能将来不受人欺负。娄嫣这打的一手如意算盘谁不知晓,偏是她自恃甚高,总以为自己家世好又美貌,在这凤都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凭什么一个丑女就能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她哪一点比不过她,就是要将她的所有抢过来,只有她娄嫣才配得尽天荣。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何必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这整日素面朝天的也都看烦了,是该穿点喜气的样式好看的人眼前一亮,再说娄姐也是为了我们后日去赴宴而挑选的,这相府出去的怎么也不能给相爷丢脸。九姐若是不喜,还是该怎么穿就怎么穿,这不是难得么!”玉雪得体的出来劝解道。她这番话说的众人心服口服,有火气都消了。 朝夕感激的看着这个和事老,玉雪才是这个府中最受人敬重,她说话的分量都要比她这个夫人有用。想来自己还真是百无一用,碰到这种事她最为头疼,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女人间的口舌之争,若有可能她又怎会将自己陷进这样的女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阴谋再起 “你看她那个好姐妹柳絮不也同样的下场,都是帮贱坯子,从青楼出来的女人有哪个是好货的,不都是专门来勾引男人,真是令人恶心,偏偏男人都吃这套,连相爷都要被她的狐媚勾去。平日里装的多么清纯,温柔可人,背地里竟尖酸刻薄,告人小状,这种人死了干净。”甄儿不屑道。 “你说秀怜与柳絮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原本听的心不在焉的朝夕与颜九同时惊诧问她,许是颜九声音大些将甄儿吓到,她脸色微有难看。 “是不是桂花坊?”朝夕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玉雪颇为讶异。 “走,去桂花坊。”颜九招呼朝夕。这个桂花坊若单单是个青楼怎么会这么巧有两个要好的女子相隔不久都死去,这若不去查看个究竟估计两人都要失眠。 朝夕的想法恰巧与颜九相同,先前秀怜的死本就牵扯到她,后来说秀怜是因孩子没了才自杀的,她那时心底就有疑惑,如今想来秀怜的死会不会也有可疑?秀怜毕竟年轻,又出身青楼,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她就算是一时失意,蛰伏几年凭着她的道行照样可以重获司夜离的恩宠,她哪里是烈性女子,为了这点小事自杀可不是青楼调教出的。 “咦,她二人何时这般好了?”看的云里雾里的众人疑惑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他们是女子,怎么能进桂花坊?”不知是谁小声嘀咕,被众人的声音淹没。 —— 桂花坊,位于城南以西。在最热闹的巷子中,也算凤都近来热门的地方,乌雨巷。这个巷中不乏达官贵客的光临,街铺两旁的店售价不菲,但最繁华的还算挂着大红绸缎的桂花坊三字。雕花的大门在夕阳掩映下显得古朴厚重,两侧摆置的石狮庄严肃立,一盏盏灯笼悬挂高空,泛着金色的光芒。www.尚未到营业时间,门口鲜少有人进出,也不见有女子出来吆喝,只有两个龟奴守着。 朝夕从马车上下来,与颜九一前一后,觉着自己这身衣裳甚为不妥,走的匆忙都来不及换下。朝夕从前是进过寻芳阁的,自然知晓这规矩,一把将要冲进去的颜九给拉住。 “走,我们去换身衣服。”她指了指驾车的两个府卫,让颜九去对他们威逼利诱,省得他们回去告状。 府卫本是要护他们安全,看她二人不怀好意的模样心底叫屈,这两个祖宗哪个都不好惹,还是赶快溜之大吉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兴许还有条命在。 “站住,要走可以,衣服留下,回去后胆敢说出去本小姐就将你们扒光衣服的事告诉别人,听清楚了?”颜九恐吓他们。 那两人果然胆小,怯懦的爬进马车,不一会儿哆嗦着伸出一只肉臂,掀开一点帘缝,手中捏着两套男子的衣物递给他们。 朝夕与颜九捧腹大笑,接了衣服呵斥道:“还不快走,杵在这里是要别人围观吗?”那两个府卫听得这话如得赦令,忙掩着车帘胡乱的抽动缰绳。他们这种根本不看路的动作引得马没了方向,一会冲向路边的摊子一会冲向隔壁的店铺,弄得街上到处都是叫骂声。府卫自知丢脸,只硬着头皮探出一个头去,用车帘将身子掩的严严实实,在一片骂声中慌乱的驾车逃去。 朝夕带着颜九从铺子后门出来,身上已然换好府卫的行装,虽然总有那么股味道,但好歹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破。他们身着相府的衣物,桂花坊的龟奴应该不会怠慢。 谁料这倒霉催的,在门口就遇见了桂花坊的老鸨。那老鸨见二人走路的气度模样一开始没怀疑的,只是朝夕这吊着一只手尤为显眼,想让人不注视都难。老鸨拦下二人,仔细打量朝夕,朝夕心虚,谁知老鸨碍着她脸上的疤颇为嫌弃,正眼都懒得看她。老鸨又走到颜九面前,颜九模样娇美伶俐,就算是男装打扮都显得太过娘气,且一旦被人盯住,发现异常是早晚的事。朝夕眼见情形不好,用眼神暗示她先进去,让她自己想办法。这个没意气的家伙,颜九气怒,又不好发火。 老鸨果然看出她是个女子,冷笑道:“姑娘,你这喉结都没长出来,就想骗我呢,你当我是吃素的?怎么着,是来找自家相公捉奸呢,还是想自己来卖身呢?”老鸨装模作样的从上到下看她,“这模样身段都不错,倒是可以考虑。” “考虑你个头啊,你当姑奶奶是什么人,就你这破楼白送给我还不要。想让姑奶奶卖身,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颜九举起拳头朝老鸨就抡。 那老鸨吓的忙叫龟奴出来,“快快快,将这泼妇给我挡住,这哪里来的泼妇没人要来我这撒泼的,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招待的可都是京中的臣贵,小心我弄死你。”老鸨许是没见过颜九这样泼辣的,叫嚣着伸出头来挑衅。 颜九岂是她唬大的,她掌中绵而有力,掌风划过一个龟奴应声倒下,几个人被她三两下解决。 老鸨吓的赶紧躲进桂花坊,不迭的叫人关门,千万别让这挑事的女子进去。她打不过,躲还不成。 朝夕等了半天都没见着颜九,心知她可能没办法进来了,朝夕刚要走,被人从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阴谋再起 朝夕带着颜九又潜进了几个女子的闺阁,他们的回答与媚心相差无几,再无多的线索。www.朝夕累的摊在扶栏上,与颜九想到了同个问题。桂花坊原先的老鸨为何会死了,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而这里的姑娘又为何会出现大批的新人?桂花坊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些坊中原本的姑娘又去了哪里?她似乎永远来晚了一步,所有的线索在她查的时候都像有只无形的手会先摸去,而她查到的都是断了头绪。莫非真的有隐情,所以才会擦的不留一丝痕迹?那么这个隐情背后会不会还有一只黑手呢,这个黑手怎么会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她若再查下去会不会终有一天她也会被不留痕迹的擦去,只为了成全他们自以为是完美的假象?但愿是她多想,至少目前来说她的安全并不受威胁,那个人若想擦去痕迹总会对她下手的,只要她继续查下去。她忽然很期待他们要怎么对付她,那样她就不会这么被动。只要有人沉不住气就会露出破绽,她唇瓣勾起个漂亮的弧度,她等着那一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然而朝夕没想到的是她还没等得黑手动她,却等来了许多青楼的姑娘候在相府门口,说什么府中的府卫有个长相白净清透的去过桂花坊,他们都相上了他,想要见他。朝夕知道他们说的是颜九,颜九则躲在她房中不敢出去。宁可被朝夕调侃说她长的好招女人喜欢,也不要去面对她那个黑面的六哥。 司夜离听闻这事差点没将颜九丢出去被女人围攻,朝夕幸灾乐祸的嗑着瓜子,看他们兄妹俩闹,心想颜九这厮素日里气焰嚣张的狠样也有人能压的住她,真是件趣事。谁料颜九自己吃瘪就算了,还不讲意气的将她给抖露出去,说什么是她怂恿的,没去逛过青楼的女子白活一场,两人到是默契的都将真正目的掩护过去。www.颜九心道她在受苦,凭什么宁朝夕就能看她的笑话,要死一起死,她怎么都要拖个垫背的。 好你个颜九,算你狠,你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看我以后还带着你。朝夕恨恨瞪着她。 于是乎,两人在司夜离越来越黑的脸色下终于被关进了祠堂面壁思过。这一关就是两日,话说那是需要跪着的,不允许任何人送吃食,朝夕第一次尝到了这滋味,她想反抗,为何颜九被关了不到一日就被人接出去了。 男子推着轮椅,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颜九的头垂的更低了,他漠然道:“走吧。”那声音比司夜离更冷上几分。对她点头致意,朝夕也同他打个招呼。颜九不敢不从,只得看了眼朝夕可怜巴巴的随着他走了。那一眼怎么比她个跪着继续受刑的人还惨,朝夕忽然觉得她宁愿跪着了,换了司夜离这冰块脸对着她,她估计会心力交瘁的。哎,颜九你不是除了你六哥外别的人都不怕么,怎么我觉着你真正怕的是这位呢?! —— 男子一路推动着轮椅,看也不看身后的颜九,他动作奇快,颜九想努力追上去,却是怎么走都落后了一段。颜九恼怒地运功飞上去,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掷出一掌,准确无误的凌空将颜九击落在地。颜九这一跤摔的狠,疼得她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时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再回头哪里还有鲁潇然的影子。无奈只好慢慢地跟上去,反正他除了自己房间不会在别的地方。 鲁潇然的房间在相府最偏僻的地方,四面幽静,阁内只有两个随侍的伶俐丫鬟。他们见是颜九都识趣的不敢阻拦,择了一条路纷纷避开是非。 房内宽敞明亮,燃着两盏灯,鲁潇然背对着门口,坐在灯下,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颜九踏进屋子,讨好的将桌上的晚饭端过去,这个点他本应已吃好,定是得知她的消息火急火燎赶过去才没顾上。饭菜虽有些凉了,但好在是夏日,没什么关系。 “潇然,吃饭吧。”颜九低声下气说道。她其实很怕鲁潇然对她不理不睬,宁愿他骂她宁愿他冷言冷语,也不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样颜九会奔溃。相识几载,素日里也就他对自己最好,六哥多数都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来管她,唐枫则是欺负她以取笑她为乐。只有鲁潇然在她受了委屈,任性的时候包容着她,爱护着她。那种感情像哥哥般深沉,又像恋人般令人怦然心动。承载着她从幼年到及笄这段不算短的距离,一个女孩子从什么都不懂到春心萌动,就开始暗恋上了这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年。只是他很少笑,只在面对她的时候,永远都是干净如初,毫无城府。 她其实从唐枫那里旁敲侧击了解过鲁潇然的家世,知道他有着不堪的过去,可那又怎样,那也不能阻止她对他的感情。 她总是以为自己能掩饰的很好,克制着对他的爱恋,至少不让他察觉。感情是一个人的事,颜九从未想过要得到鲁潇然的回应,那时的颜九虽苦内心却是满足的。因为鲁潇然会继续对她好,继续照顾着她,把她当成妹妹般疼爱,想要什么都会给她办到,就没差将她宠上天。有时连六哥都会指责她对鲁潇然不好,让他当牛做马的伺候着她。说总有一天会将她宠坏。那时鲁潇然就会宠溺的看着她,说没事,他的妹子就是要宠坏,这样将来娶她的男人就休想欺负她了。那句玩笑话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风起云涌 沉默充斥着房间内,鲁潇然竟被颜九说的哑口无言,他确然没有资格管她,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他又怎配的上。她若想要,多的是男子跪倒在她脚下,他不过就是个残废,凭什么能得她青睐,确然是他自以为是了。 鲁潇然看着这个聘婷玉立,模样娇美的女孩,什么时候他竟然要仰视着她了,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他能呵护在掌心中的。他们之间就像这样的距离,就算她能弯下腰来,他也总归不能和她并肩而行,他们生来就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何必非要有奢望。鲁潇然眼底沉痛,面上却丝毫未展露出来,平静道:“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哥哥” 他的话未说完就被颜九截住,颜九苦笑讥讽道:“哥哥?我最不缺的就是哥哥,你想以我哪个哥哥自居?鲁潇然,收起你那份虚伪的怜爱之心,若非你不能爱我,那我就什么都不需要。从此无论我好也罢,不好也罢,就算我颜九将天挖了个窟窿都与你无关,不用你假好心替我来修补,你我今生就当从未相遇过。”颜九说罢,转身决然离去。她若回头,必定能看到鲁潇然低垂的眸底用睫毛掩盖住的痛楚,一点都不比她少。 他,终究还是伤了她。即使他那么小心翼翼,即使最不愿意看到她痛看到她难过,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狠狠刺伤了她。他总以为那是为她好,也总以为她会遗忘那段过去。可她为何那么执拗的就是不肯回头,也许回头她能看到更好的风景。可如果那时,他又该怎么办?他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每伤你一分,我就比你更痛十分,可我不能把你毁了,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鲁潇然抱着头,狠狠捶打自己的双腿。他好恨,为什么他不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他努力的将双臂支撑在木椅扶手上,花光他全身的力气,双脚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信,他一定可以的。鲁潇然手臂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双腿笔直磕向地面,他整个人都摔趴下木椅,磕的手臂身上都是淤青。 唐枫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狼藉场景,他本欲调侃几句,谁料鲁潇然趴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他们这些人武功底子都不差,鲁潇然没有道理摔这么一下就出事的,唐枫心里没底,朝着鲁潇然奔过去。 “别过来。”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沉闷。 唐枫跨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能感觉到背对着他的鲁潇然现在是怎么回事。兄弟多年出生入死,即使受再重的伤都未能将他击垮,为个女人弄到哭哭啼啼真是。情爱这种东西太可怕了,看把好好的人折磨成什么样。 唐枫叹息道:“你要舍不得我去将她找回来?” 鲁潇然沉默不语。通常这种情况唐枫是不敢擅自做主的,弄不好他里外不是人,非被颜九那丫头折磨死。但要他眼看着兄弟自我折磨,他心里又憋屈。他为了颜九伤害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依他看这哪来那么多问题,就是他们自己折腾出来的,算了,他懒得管了,反正他们都熬了这些年,看谁先熬不下去吧。唐枫转身出门,将房门带上,未免被别人看到鲁潇然这副样子有损他自尊心。 —— 夜,寻芳阁。自杜丽娘接手寻芳阁后,将其改头换面,焕然一新,里里外外都悬挂着喜气的红灯笼,用花草点缀的满堂缤纷亮丽,女子们身上的穿着也都是些鲜艳又不失活泼俏丽,但又不暴露的着装。这里虽是妓院,却也有雅居,专供艺妓者卖艺不卖身。www.其中一间花坊传出丝竹礼乐之声,清幽娴雅,令人不觉沉醉。 房中摆设古朴淡雅,用透明的屏风将艺妓隔离开来。若隐若现的美感最能引人入胜,听的人为之沉迷。房中角落也摆了一颗繁枝叶茂的大树,精致怡人。 女子指间流转,技艺颇为高超,专注而认真的弹着古筝。一首首曲子或悠扬或激越不停的来回转换。随着房门的打开,又有几个女子旋转着舞姿,笑容恬淡的绕到男子身侧,在男子的惊艳中步步生莲,跳出一曲曲华美的乐章。 男子手执酒杯,如痴如醉的欣赏着歌舞。他虽对这些不是很懂,但好不好听总能听的出来。他一杯下肚,身侧的女子又跪着含笑斟满一杯,男子也不客气,又是一杯下肚。兴致颇高时,竟搂住身侧的女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甚为满意道:“你可知本公子是什么人?伺候好了指不定你以后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奴婢不知公子为何人,但对奴婢来说公子就是贵人,伺候贵人乃是奴婢的本份。”女子不卑不亢调笑道。 “说的好,本公子就喜欢你这种不阿谀奉承的。”男子将斟满的酒杯递到女子唇边,女子就着他的手一口饮尽。 两人还在调笑着,门口忽被人推开一扇门,走入一双黑色皂靴。男子眯眸抬头打量着进来之人,方放开身侧的女子,正襟危坐,哪里还有方才半丝的酒意,“皇叔怎的现在才到,侄儿还以为您不来了。”说话之人正是凤云殊。 凤景行拍了拍掌,丝竹舞乐即刻停止,随着一行女子鱼贯退出了花坊,走的只剩他们叔侄二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风起云涌 凤景行听了甚为满意,年近三十五的脸上盛满慈爱。虽然他根本不稀罕凤云殊对他孝不孝敬,但这步棋他终要走下去。 “这件事不难,皇侄只需在皇兄面前好好表现,让他看到你的存在,引起他的注意,余下的事就交给皇叔来处理。”凤景行心思缜密,只对凤云殊说出了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就这么简单?”凤云殊疑惑道。“我平日在父皇面前已经极力的表现,学习政务勤练武功,连太傅都夸我努力用功,但父皇从未看到过。只要是父皇喜欢的,他让我娶谁我就娶谁,绝不忤逆他的意思,可父皇连正眼都没看过我的皇妃。皇叔,你还让侄儿怎么去讨得父皇欢心,就连这次皇妃怀孕父皇也不过赏赐了几样东西,未见有多欢愉。我在父皇面前还不如一个臣子有用,皇叔你让我讨父皇欢心这事可真就难了。”凤云殊沮丧道。这件事放了谁都是小事,偏在他这儿就是大事。 “那是你用的方法不对,你之前所做的事本就是身为一个皇子的本份,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皇兄为何要对你另眼相待?”凤景行反问他,问的凤云殊哑口无言,想想也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莫怪父皇每次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失望,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依皇叔看怎样才能讨得父皇欢心?” “这个自是要你花心思去想了,我若说了就显得不够诚意,但我可提醒一点。假设一个人在危急关头有什么能令他感动的?这不是不着痕迹的讨欢心是什么,比起那些刻意为之的虚假到显得诚意许多,皇侄说是与不是?”凤景行既不替凤云殊出主意,也算点到即止,足够他想出办法来了。 凤云殊双眸一亮,颇为赞同道:“皇叔言之有理,侄儿领受了。听皇叔一番教诲,胜读十年书,皇叔真是侄儿的贵人。” “这件事在没有成功之前还请皇侄保密,万一被人知晓捷足先登,那这么好的机会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www.” “包括舅舅吗?”他一向对宁浩绝不隐瞒的,这件事若没有宁浩的帮助,他一个人去完成似乎有难度。主要是凤云殊依赖惯了,以至于什么事都不会自己做主。 “包括宁浩。”凤景行斩钉截铁道,“你若信得过皇叔那就别告诉他,你若信不过自然可让他襄助,但你可想好,你舅舅其人对这种小计谋甚为不屑,他若阻止,你还会去做么?皇叔可是为你着想,孰是孰非你自己想清楚,你若认为皇叔是在害你,那就当我没说过今晚的这番话。”凤景行甚是决绝的放下酒盏,起身就要走。 “皇叔别生气,侄儿分的清好坏,皇叔一心为侄儿,哪里会害我。侄儿不说就是,皇叔莫往心里去。”凤云殊一路跟随着凤景行,为他送行。 “行了,你去准备你的事吧,别露出一点痕迹,做事要自然。”凤景行教他。 凤云殊点头致意,两人各此分别。 “准备行动吧。”凤景行对跟随的暗卫吩咐道,他唇角微勾,讥讽的嘲弄,好戏正要开始。 —— 次日,朝夕几乎是在半梦半醒间被叫醒的。她原本以为所谓的罚跪不过是走走形式,做个样子,谁知道司夜离竟然派了个侍女看着她,就连她跪的累了想要歇一会都会被骂,别说偷个懒睡个觉了。于是她硬生生在蒲团上撑了两天,撑到后来连饿是什么滋味都忘了。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司夜离你丫的最好别落到老娘手里,不然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叫不吃不睡的滋味。脑补着怎么折磨那个可恶的男人,对颜九那丫头抱着一丝希望,期望她来拯救自己,心中默念着心经。到后来她其实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异常,唯有膝盖麻木的刺痛充斥着每一根神经。www. “夫人,时辰到了,该回房去梳洗,准备启程了。”丫鬟催促着推了推她。 “啊?嗯?”朝夕迷惑的看着她,不知她一张一合的唇瓣里吐出来的是什么,大脑有瞬间的短路。 丫鬟有点不耐烦,推着她爬起来,“今日是宫宴的第一日,夫人还不快回房收拾行装好随相爷一起去清延行宫,莫非是要皇上大臣都等着您一人不可?还是要满朝文武都说相爷摆架子?”丫鬟有些年纪,在相府服侍日久,说出的话颇有几分分量,知道该怎么拿捏戳到人的痛处。 朝夕果然整个人一哆嗦,萎靡着从蒲团上爬起,这个罪她可担不起,还是乖乖的受了这份气,快点脱离她的魔掌,否则她还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这丫鬟的无理动怒。 谁料朝夕刚出祠堂门口,芷澜就已经等着了,焦急的将她搀扶回春暖阁,替她梳洗换装。 彼时朝夕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只得边感受着芷澜对自己的摆弄,边迷糊对她说道:“芷澜,你容我睡一会会吧,就一会会,我保证一炷香的时间就醒。”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估计都不信。 芷澜哪里有心思理会她,指挥着小鱼小燕盘发,自己又挑选衣服,又比对发簪,安抚着朝夕,“好小姐,你可千万别睡,不是奴婢心狠,而是时辰不允。奴婢已经将简单的衣物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风起云涌 朝夕脸上一抽搐,她那是没有办法好么,她要弄的吓人样子出来他们还不得尖叫着撕裂了她。www.怎么现在反倒要学她,莫非是也想在脸上划上几刀? 相府的几个女眷先他们一步到来,按规制他们身份低微,虽被允许参加,但不得出现在皇亲贵胄面前,能与帝妃、皇子公主、世子小姐站在一起的只能是各位朝臣的嫡妻,那才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其他的嫔妾以下者只能在同品级的亲眷中自行参与,当然如果是皇帝举行的活动等他们也可远远地参观,这样已是最大的恩赐。 玉雪带着甄儿黎儿等人候在一边,他们见了朝夕眼神都有种莫名的妒意,甄儿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朝夕莫名其妙看着她,回想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位主了,可实在想不起来,就问身侧的芷澜:“他们这是干嘛呢,一个个的和我有仇呢?” “那是因为离哥哥抱着姐姐出的相府,又亲自抱你上的马车,姐姐可真是福泽不浅呢。”娄嫣在一边捻酸说道,她说话向来夹枪带棒朝夕也习惯了,懒得搭理她。但她说是司夜离抱的自己,朝夕心里冷笑,他这算什么打一棒给个甜头?这样的福泽她可要不起。娄嫣你要稀罕你拿去好了,那人最是阴晴不定,谁能猜的透他在想什么,反正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娄嫣大概对她冷淡的反应也没了兴致,转身又要去与司夜离说话,司夜离正与礼部尚书寒暄,被娄嫣这一打扰弄的很是尴尬。礼部尚书并不认得娄嫣,以为是司夜离的小妾,不好意思继续叨扰,只得告退。但他眼中分明有对娄嫣的轻视,这样没礼貌的女子司相怎会看的上眼,礼部尚书摇了摇头。 朝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冷嗤娄嫣的愚蠢,明明身为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子,地位一点不比凤都的闺秀差到哪里,做出的事怎的竟是一个小妾会干的呢,真是自贬身份。www.她才懒得去解救娄嫣,就她那点家教也不知娄家是怎么教养的,她若去了免不得会被人一起指责了去,这面子她还不想丢。朝夕在人群里找了找颜九的身影,她都这般了还强撑着来参加皇宴,颜九那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怎会不来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朝夕本想去问司夜离颜九的情况,转念一想那斯对她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哪会那么好心告诉她,别又舔了一肚子灰。问别人也未必能问出个大概来,她索性去找玉雪,她对府中的事定是了如指掌的,又与颜九关系不错,估摸着司夜离有些话应是能对她说。 玉雪抚了抚身,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对她轻声道:“九小姐与鲁公子吵架了,这次貌似吵的非常凶,九小姐直嚷嚷着要回家,一个人躲在房中什么人都不见,我去劝她也被她轰了出来,连相爷都走不进去,听闻她将房中的东西都砸烂了,眼下没人能拿她有办法。”颜九非司夜离亲妹,而是他的表妹,当年颜九离家出走投奔了司夜离,后来一直住在相府,其实这位祖宗是有家的,只不过家中溺宠,从来管教不了她。 朝夕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还以为颜九被那位鲁潇然带走是偏袒她,免她受责罚呢,这么看来还不如她挨顿罚来得爽气呢。 “你知道她为何要与鲁公子吵架吗?”朝夕对颜九与鲁潇然之间的事并不清楚,只当他们情同兄妹,以为是兄妹之间的吵架,心里纳闷这鲁潇然怎么一点不知道让着颜九。 玉雪摇摇头,叹息道:“我虽不知九小姐为何要与鲁公子吵架,她对谁都不肯说,但她对鲁公子的那点心思我还是看的出来的。估摸着是受了鲁公子的气吧,九小姐那是暗恋,暗恋的苦最痛。”玉雪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颜九对鲁潇然存的是这副心思?颜九这丫头喜欢个人吧那就坦坦荡荡,非得暗恋作何,感情这事只得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是真没看出来这单纯的丫头竟也能藏住心事。罢了,她自己的事尚且弄不明白,她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呢。 “那鲁公子去劝过吗?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鲁公子若真不喜欢颜九就明说,别拖着人家姑娘,要是让颜九一门心思的钻进死胡同,那这个鲁公子也太缺德了。” “大抵是说过的,否则九小姐就不会一个人在相府住了两年闷闷不乐的。哎,是不死心吧,这世间的感情若是能收放自如那谁不愿装个开关,想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了。”玉雪感慨道,望着司夜离的方向怔怔发呆。她想到自己,内心无不凄凉,同样是女子她能明白颜九心中的痛。 朝夕看到玉雪说这话时眼底的落寞,她忽然没来由的去找寻司夜离,那个人他可知道玉雪对他的感情。他或许是知道的,他也回应了玉雪,至少玉雪能够在他身边受他器重,又在相府受人敬重,即便得到的爱少一些,总比毫无回应的强。朝夕心底苦笑,哪个女子不希望得到心爱男子所有的爱,不多不少而是全部,如果玉雪真能甘心她方才一闪而逝的落寞就不会有,若是换了她也做不到。所以她宁愿不要,即便她很清楚心里最深处的感觉是什么,她也会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 “颜九也是死性子,认准了一个人就是撞了南墙都不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风起云涌 朝夕站的地方离他们并不算远,他们说话又毫无遮掩,反正一看兰晴语的娘不过是个姬妾,没什么好顾忌的,也算不得以下犯上,就肆无忌惮的说着别人的闲话。朝夕估摸着说话之人的夫君官位应不低,才敢有这个胆量不怕得罪人。那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听听壁角,看看他们能说什么脏话了。朝夕微不可查的挪了挪,反正人多,哪里能看的出来。 有人听到这边在叨八卦,一下子又围了不少人过来聚听。 另一人说道:“也是个可怜女子,如今被司相拒了婚,她哪里还能嫁的出去,就算嫁出去也怕是步她娘的命,做人家的小妾,比不得大房。”那人酸言冷语的说。 兰晴语本是与她娘在说话,忽看的几拨人都拿眼来打量她这边,她再用心去听他们的话时,脸色气的铁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尴尬、愤怒、羞耻徘徊在她胸间,她恨不能狠狠抽这些人几巴掌,可她又不能,她只能无措的看着她娘苍白的脸色站在风间,全身都是被冷风贯彻的冰寒。 又有一人幸灾乐祸道:“怪只怪她命不好,谁让她不是嫡妻所生,就算她再打扮的漂亮,穿的体面都遮不去她是庶子的命运。同样是女子,那个人尽可夫的宁朝夕,她都被人破了身为何还能嫁与相爷,你道是相爷不嫌弃她吗?只不过她是宁将军唯一的女儿,谁让人家自出生就尊贵呢,这种事除非再投胎一次,不然这辈子都比不过!”女子咯咯咯的笑着,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种羞辱的话既贬低了兰晴语又将宁朝夕贬的一文不值,说的好像她就是个草包,司夜离娶她回去就是在利用她的身份,虽然事实并不比这些话好到哪里,但听人说出来总归又是另一回事。朝夕勾唇冷冷看着他们,若非碍于身份,她非要将这些女子拖出来丢去喂狗,看他们还敢嫌弃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朝夕心底这么腹议着,面上却是一点动作都无。她哪能让他们看出一点破绽,这种让别人看笑话的事她才不屑做,反正她听过就当没听过,心宽的很。到是兰晴语面色不怎么好,眼底似隐含泪水,仿佛他们再多说一句她就能哭出来。朝夕本欲安慰她,虽不喜她,但好歹两人同病相怜,兰晴语又是那种看起来柔软的女子,这个时候她认为坚强的自己应该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谁料朝夕的手还没伸出去,就有人先她一步站出来。那人冷漠的面容越发凝肃,冷眼看着那群长舌妇,快步走到兰晴语身边,轻轻将她拥进怀里,然后在众人膛目结舌中带着兰晴语走入行宫。 剩下朝夕在风中凌乱。她犹似没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等,司夜离这是要公开的节奏吗?他就这么公然的带着兰晴语走了?朝夕脸上的笑容彻底龟裂开来,她冷然扫了那群妇人一眼,眼中迸裂出来的寒霜比司夜离更冷上几分,而她身上笼罩的气息也越渐寒冷,以至于连芷澜都不敢靠近。敢情这厮等了这么久都不带她,就是为了等他的小情人呐,这么公然的宣告天下是要将她置于何处?朝夕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迈入清延行宫,她脸上镇定如常,无视那些看好戏的目光。 因这次的行程是三日两晚,所以芷澜携着相府的侍女陆续将她的东西搬到即将要住的碧荷殿,同时也安排其他的嫔妾入住。朝夕步入华清殿时,偌大的殿堂气势如虹,殿内金碧辉煌,盘龙雕琢的巨大柱子横各四方,殿前正方缓步阶梯的高台上摆放的云木长桌,其后就是帝王所坐的雕花纹金龙座。依次往下各四侧摆放着皇子、公主、朝臣、世子小姐的座位,而夫人则与自己的夫君坐在一起,按品阶来分,有专人指引,绝不可混淆。而宫中的妃子则坐在皇帝两侧,依次往左右排。 朝夕按照指引坐到司夜离的下首,她纵观殿内全局,感觉这清延行宫竟一点不比皇宫逊色,就是个小型的皇城,内外禁军重重把守,估摸着叶裴这几天为保大家的安全应是最忙的时候,莫怪看不到他的人影。宽敞的殿内坐了不少人,几乎都是朝夕不认识的,他们台案前又没写名字,她就想去寒暄都不好意思。只能坐在位置上看那些人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讲话,相比外面的那些长舌妇坐在殿内的女子都要腼腆含蓄许多,至少不会听到些不合时宜出现的内容。朝夕往高台两侧看,她的表哥凤云殊怎的也没到,她斜对面那个空置的位子同样也是无人落座,想必其中有一个是给南晋太子的。 这么想着娄嫣携着丫鬟气哼哼的跑来往她身边凑,嘟嘴唤她:“堂姐。” 朝夕正在想事情,被她那阴阳怪气的叫声吓的晃神,冷然道:“怎么了?” “你看离哥哥被那小妖精迷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娄嫣扯着她往身后看。 果然在朝夕的斜后方凑着一堆人,以蕙平为首的位置依次往后排着各公主的位子,然而十几个人都围在蕙平那一桌。里面居然还有兰晴语,她浅笑倩兮的坐在蕙平身边,与她说着话,围聚着蕙平的几个公主则附和着,嬉笑调侃好不热闹,司夜离坐在兰晴语另一侧,安静听着他们说话,并不言语,偶尔提到他时他才说上一句,但他看兰晴语的眼神中有着缱绻疼宠,那种眼神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风起云涌 成邑站在轩辕澈身旁,对这种假借着撞到找机会接近轩辕澈的女子很是反感,他脸色薄怒道:“你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没有礼貌,看到我们南晋太子还不快下跪请安。www.”他是存心想给朝夕一个下马威。 今日轩辕澈一行人因要觐见帝王,穿着上都是南晋的官服,非常正式。而轩辕澈一袭紫袍暗纹金色蟒底,墨发用盘玉环扣,腰间配以剔透的碧玉流苏,再加上他容貌俊美,勾起的唇角邪气狷狂,气度不凡,身材修长,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哪个女子看了能不心动。 朝夕想明明是他们撞到自己,结果还仗着人多想要教训她,真当自己是在南晋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呢。那时轩辕澈来寻芳阁时不就是这样么,她还真就看不得他们嚣张。于是退开几步,委下身福了一福,笑容讥讽道:“是小女子眼拙,没有看出来这位公子是南晋太子,还请太子殿下海涵。只是这里是西凤,小女子见识浅薄,还真的不知见到鄙国太子需要请安,如此便告退了。”她说完勾唇斜睨轩辕澈一眼,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转身而走。 成邑本对朝夕的态度有所改观,听着她恭敬的话心中甚为舒坦,谁成想她接下去的话反驳的成邑哑口无言,没将他气的吐血。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胆敢对他们太子不敬,她是活腻了不成,看他不把她抓回来抽的她求饶。 伸出的折扇将成邑挡住,邪肆笑道:“别总想着打打杀杀的,本宫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丫头了,估计也就她敢顶撞本宫,你看她眼中哪有半丝畏惧之色。本宫相信一定还能再遇见她,丑是丑了点,没关系,本宫看过的美人多的是,就没见过这种有骨气的。www.” 轩辕澈说了一堆在成邑看来还是没弄懂他什么意思,索性道:“那臣去将她抓过来,让殿下玩个够?” 轩辕澈横手一抬,直接拿折扇赏了成邑个爆栗,“无趣。”这厮在女人上就是个白痴。 朝夕绕了几个圈后已经放弃去找碧荷殿,这里大小殿宇太多,看的她眼晕。她就在一旁的水榭下掬了点水简单处理了下沾在裙裾上的水渍,茶渍好洗,且夏日易干,这不就好了么,需要那么麻烦回去换衣服吗。再说她躲什么躲,他们在她面前都没觉得对不起她,她又有什么可丢脸的。她就算觉得心中不舒服,那不也是正常的么,那个人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兰晴语就算招摇得意那又怎样,她根本没必要为了那两个人弄的自己难过。 这么想着她又往回走,怎么说她好歹都是相国夫人,这个架子总要端出来的,否则岂不丢了自己脸面,长了别人威风。 “小姐。”芷澜远远地朝着朝夕挥手,跟在她身侧的是一身白色纱裙的晚晚,她头上挽着个简单的发饰,只用一支玉簪装饰,浅淡的妆容映衬着她明艳的笑容,如出水芙蓉般娇美艳丽。 “晚晚,你怎么也在这里,我都许久未见了。” “我这次是随皇上出行,如今我在御前当值,皇上的汤膳都由我负责,我要是不来别人做事我不放心。”晚晚笑道:“我一听说你要来,这不眼巴巴就在碧荷殿候着了,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你来。” “是呀,还是相爷遣了人来告诉奴婢,让我来找小姐说是怕你迷路,奴婢若不是和晚姑娘一起走,怕是自己都要迷路了,幸亏找到了小姐,这清延行宫也忒大了。www.”芷澜抱怨道。 那人还会关不关心她迷路,怕是她错过宫宴丢了他脸面吧,看这时辰估摸着差不多要开始了,朝夕捏了捏芷澜的翘鼻,笑道:“知道了,这就走吧。”她转而又对晚晚道:“既是当值你又怎可穿的这么随便?” “我虽是当值,可在御前也可不在御前,只需将调理的药膳准备好,自有人会端去,皇上让我不必那么辛苦。” “看来皇上很是器重你么,晚晚你可把握好机会,将来为自己讨一门好亲事。”想到叶裴,朝夕试探的说道。她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这种事需要当事人自己讲的好,万一弄巧成拙姑娘家脸皮又薄,搞不好连朋友都没的做。 “朝夕你说什么呢,我只想在皇上面前尽心尽力伺候,可没你想的那么远。”晚晚面颊绯红,佯装生气道。 “好啦,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只需放在心上,我又没让你目的不纯,但你总归是要为自己打算的,总不能一辈子在这宫中当医女。万一有一天皇上看你差事当的不错,让你领个赏,你也好有个准备呗。”朝夕玩笑道。 明黄的皂靴后紧随着的一双双黑底鞋子缓下步来,一身黄袍的男子摆手示意不让他们出声,他们就退开几步拉开距离,将黄幡往后撤,黄袍男子则渡步走在朝夕他们身后,听着她一番言论也不觉有些道理。 “怎么,你是特意到朕这里来挖壁角的?”男子说话声音威严,自有一股帝王的气势,吓的朝夕他们赶紧转身下跪。 “臣女宁朝夕给皇上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三个声音纷纷唱道。 朝夕盯着龙袍底下那双黄色的皂靴,内心发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风起云涌 西凤帝并未纠正她的称呼。www.带着一行人走到华清殿,殿内此刻已然坐满了人,座无虚席。随着徐暮大声唱和:“皇上驾到。”华清殿两侧围坐的人纷纷站起下跪。朝夕也从西凤帝身侧溜走,回到司夜离身边跪好。原本对她身份仍有疑惑的人都不时偷偷抬起头来看她,不明白为何她是同皇帝一起进来,而皇帝分明同她有说有笑,哪有半点帝王的威严,倒有几分父亲同孩子的架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长串的山呼此起彼伏响彻在华清殿内。 “你怎么同皇上在一起?”司夜离低声问她。 朝夕很想回他你管的着么,你不是在同你的兰小姐说话么,你们说你们的管那么宽,我还没管你们呢。但这话思付着有点吃醋的味道,于是回答:“遇见。”简单的两个字,同时也摆明了不想与他多说。 “你与皇上说了什么?”在西凤帝的平身中司夜离想将朝夕扶起,朝夕躲开了他的手。冷笑道:“这种恩爱就留着你与兰小姐秀吧,我一向不喜这么高调,相爷请便。”她疏离客气的折身落座,再不理会他。 朝夕虽然不会像个泼妇般辱骂哭闹,但她也是个人,也是有尊严的,在他们这么践踏了她的尊严后还指望她能在人前演戏,她能给他留点颜面就不错了。 在朝夕没看到的另一面,她没发现男子唇角微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臣南晋太子轩辕澈携使臣参见皇帝陛下,这是吾皇令人带来的礼物,还请陛下笑纳。”轩辕澈自大殿外走入,成邑等人紧随其后向西凤帝跪拜。 “平身,赐坐。”西凤帝坐在龙椅上,对轩辕澈摆手示意。“轩辕太子远道而来,为显欢迎特此与臣同庆,还请太子勿要拘束,也可敬地主之谊。www.”西凤帝举起宫女斟满的酒盏,对轩辕澈敬道。底下朝臣也纷纷举杯同敬。 “皇上太过客气,澈此次前来只为看望六弟轩辕启,不知他可到来?” 被轩辕澈点到名的轩辕启坐在第三排的众公子中,他站起身作了个揖道:“臣弟在此,谢皇兄探望。”轩辕启今日穿着仪表堂堂,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公子的模样,说话语气谦恭有礼,当真是个皇子的样子,只有凤都的人才知道轩辕启素日里厮混、喝酒、逛妓院,还是蕙平的男宠,那日子有哪一样是与名门公子沾边的。 说起来轩辕启自五岁起被送到西凤为质,距离如今过去十六年,这些年中南晋从未派过一人来看过他,比他大上四岁的轩辕澈哪里还会记得他的长相。现在看到这个皇弟哪会有什么感情,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偏他还弄的一副兄弟情深的场景,对轩辕启饱含深情道:“启弟,你受苦了。” “皇兄能来看我是臣弟的福气,皇兄千万别这么说。”轩辕启也装模作样的说。 “来来来,兄弟二人既然见了那就坐下说话,有的是时间慢慢聊。”说话之人坐在西凤帝一侧,此妇人一身明艳的黄色镶金长袍,纹以繁绣牡丹,花朵边沿则用大颗的珍珠镶嵌,头上缀以鎏金凤瑶,珠翠点额,簪以粉色的牡丹,端的是夺目生辉,仪态万千。 朝夕远远地看去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这定然就是淑妃了,否则谁还敢用这天下国色之花。只那支凤瑶昭显的欲味太过明显,反倒显得刻意了。但转念一想,这般国宴又无国母,皇帝身边若是不能有个分量的人陪着说不过去,如此恐是合了她的意。 朝夕对这些人都无感,她拿起酒盏斟了满满一杯,独自饮尽。眼波流潋处瞥见坐在对面的兰晴语正望着他们这桌的方向,想也不用想她在看谁,朝夕懒得看他们眉目传情、含情脉脉的样子,那会让她胃口全无。她侧转身,谁料又看到宁浩。朝夕扯出个笑脸,真是不想见谁偏就见到谁,她心里对宁浩有愧所以不太敢看他。再转身,这下可好,那边轩辕澈探究意味的含眸朝着她笑,这厮话说完了?朝夕感觉自己看哪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还是喝酒吧。可这喝酒,她才刚摸到酒壶,就被一只手截下。 “面前那么多菜你不吃,酒喝多了伤身。”司夜离将酒壶放到他那一侧,这样一来朝夕想要拘就有难度,必须紧挨着他才能拿到。 “启弟,这些年父皇对你甚是想念,近来身子也不好,一直念叨着希望能有一天再看到你。皇兄这次回去就帮你传达对父皇的思念之情,望父皇能让你回去侍疾。”轩辕澈虚伪道。他话是对着轩辕启说,但意外发现在宴会上看到那个先前撞到他的女子,她身边怎么坐着当朝国相司夜离,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轩辕澈忽然觉得有意思了。 “臣弟在此谢过皇兄,臣弟也甚是想念父皇,臣弟不指望能回去,只盼望父皇的身体康泰,如此足矣。臣弟在西凤深受皇恩,皇上对臣弟甚好。”轩辕启说着举杯敬西凤帝。 这种皇宴本就无聊之极,听他们客气来客气去的甚为烦闷,朝夕拿不到酒壶,转而让宫女又给她取了一个,她的这些小动作都在西凤帝眼皮子底下。 殿内歌舞升平,舞娘尽心演奏,丝竹之声不绝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风起云涌 凤云殊这马屁拍的刚刚好,又拿捏得寸,西凤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准了朝夕的请辞。朝夕不愿多看这殿中的任何人一眼,理了理宫装聂然而去。 到得殿外,她吐了口气,嗅着林草间的花香,整个人都有了精神。方才强撑着去应付那些心思难测之人,她只觉得疲累,现在放松下来只想赶紧回碧荷殿睡一觉,方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两天。看来西凤帝奇怪的话与司夜离昭揭的心思都在暗示着她极有可能事情不止是接待南晋使臣这么简单。 “小羽,你说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朝夕抬起袖沿,摸了摸睡的神游天外的白羽,这小狐狸最近越来越爱睡了,一天醒不到几个时辰。将白羽放好,又仔细查看了下伤口,确定没有碰到后,她拿起路边等候着的宫女手中的琉璃盏。 “夫人,需要奴婢送您回去吗?”宫女低眉顺眼问道。 “不用,我自己走走。”望着身后亮如白昼的金色宫殿,她转身漠然离去。 行了一段人烟较少的距离,欣赏着行宫中华丽堂皇的景色,忽然一阵风刮来,待得掌风行至,朝夕胸口已被结结实实中了一掌。临空落下一人,斜倚着凝着她。 朝夕捂着胸口,感觉肺都要被震裂了,缓了口气惊讶看着那人,道:“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可是皇宫,守卫森严,莫非杜丽娘还能混进来不成,且她又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特意来抓她?朝夕惊悚看着她。 “相国夫人,你可真是好找啊,莫怪翻遍了整个凤都都没能将你翻出来,这躲的确然是个好地方。可惜你想错了,我乃西凤富商,堂堂正正进来,受的是皇恩,有何不可在这里?既然如此凑巧遇见,你将白羽还出来我就放过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杜丽娘一袭红色宫装摇曳生姿,可惜她说出的话并未像她的人般艳丽逼人,为她的娇媚添了几丝血色,否则更会招人喜欢。www. 她说的不错,今日来的宾客中确然有西凤的富商,身为座上宾受到皇室的招待,目的也是让他们继续为朝廷做贡献,互利互惠罢了。 朝夕与她退离开些距离,往周围观察,但她特意挑的安静之地,行走的不过就是些禁军,眼下禁军也不知去哪里巡逻了,园子里只有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杜丽娘想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别过来,若是我喊叫,你虽然能得手,但恐怕也逃不出这行宫吧。你也知道我身份不低,看皇上会不会追究到底!”她从前不觉得自己顶着这重人人艳羡的身份有何用,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处的嘛。 杜丽娘闻言确然有些忌惮,但她哪里能让人看出来,只拂了拂鬓角的发丝,讥讽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只不过我要对付你有的是千万种方法,不信你可以试试,任凭你有哪种身份,我都有办法让你叫不出来,怎么样?”这话几乎是挑衅着说的。 行,杜丽娘算你狠。朝夕掩袖拨弄了下白羽将它摇醒,对杜丽娘道:“若是小羽同意跟你走我就将它还给你,它若不想跟你你就是不放过我也没有办法。” 白羽被朝夕弄醒,睁着惺忪的睡眼,往朝夕怀里钻。 “白羽,你个白眼狼,你给老娘过来。”杜丽娘呵斥着要去揪白羽的狐狸耳朵。白羽看到杜丽娘嗷呜两声,开心的扑到她怀里,凑了凑毛茸茸的小脑袋。 杜丽娘说的对,白羽就是个白眼狼,看谁就往谁怀里扑,哪里还记得谁对它好。 “小羽,你是跟姐姐走还是杜丽娘走?” 白羽本欢乐的蹬着小短腿,听得朝夕如此说睁着圆溜的大眼看看朝夕又看看杜丽娘,内心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抉择。最后眼巴巴的看了眼杜丽娘小爪子往朝夕那边抅,想要扑到她那边去,奈何杜丽娘将它抱住,不让它挣脱。 “杜丽娘,你总要顺从小羽的意见,你凭什么替它做主?”朝夕恼怒去夺白羽,就算打不过她也要将白羽抢过来,听从它的意见。 “我养了它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替它做主?”杜丽娘说罢就将白羽塞进衣袖中,转身就要走。 “啊”朝夕听到杜丽娘一声轻呼,一团白影从她身上跃出,跳到地上,爬到朝夕脚边叼着她的裙裾,可怜巴巴望着她。 杜丽娘捂住手腕,狠狠剜向白羽,真是气死她了,亏她白疼了它这些年,竟还比不过个外人。罢了罢了,她也管不了了,它爱选谁就选谁,终究不是她养大的。 “这个给你,它需服这瓶药,不然它会永远长不大,也会越来越爱睡。”杜丽娘将一个精致的瓷瓶抛给朝夕,转身就走。 朝夕凝着手中的瓷瓶,将白羽抱起,怪不得小羽最近这么反常。她笑着捏了捏白羽,“小羽,你咋就那么喜欢姐姐呢,姐姐该拿你怎么办好。” 与白羽行至一处宫殿下,忽看得远处溪林中有人影晃过。夜色深浓,唯有裙裾飘过,极难看出颜色样式,林中枝叶茂密,将人影掩藏。那人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形迹可疑。朝夕本不欲探听别人秘密,但他们将她要走的唯一一条路给堵了,她要走过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风起云涌 等朝夕再回头去看时那两人已经走了,林子里安安静静的。www.她四下张望,对这个兜面女子的身份越发怀疑,她究竟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让一个女子怀一个男人的孩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莫非是想借此控制那个男的? 几经周折终回到碧荷殿,朝夕感觉整个人都累到瘫软,看得几个侧殿中都亮着灯,将芷澜叫过来问道:“他们都回来了?” “是,差不多都在自己房中。连相爷都早早回来了,小姐怎的这么晚,这种时候就该把握时机同相爷在一起,怎能被人抢了去。”芷澜哀怨地替她将妆容卸下,又一一把首饰摘除。 “你去准备木桶,我要在房中洗澡。”朝夕漫不经心吩咐道,转念一想又叫住她:“等等,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指司夜离住在侧殿中?”她虽没刻意打探过他的去向,也知道在这里并不像在府中各自都有院子,就算独自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这次来行宫的人毕竟多,行宫地方有限,除了她住的主殿外,其余位份低的嫔妾则一起住在一个侧殿,侧殿中会有单独的房间,到底拥挤。且他去侧殿住,那不得每个女人都要争破了头,万一半夜再弄出点动静被人听到似乎也不太好吧? 朝夕拿着木梳打理着墨发,奇道:“他是住在哪个女人房中了?” “是玉夫人。”芷澜观察着朝夕的脸色,但看她一派淡然,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真替她家小姐心疼。 “哦。”朝夕梳发的手顿了下,眸底一闪而逝的痛色,被她掩饰的很好,打发了芷澜下去,又将白羽安置好,这才一点一点拆包扎的手臂。她在期望什么,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又为何要去介意他会留在哪里过夜。www.就算他哪里也不去,也不会同她住在一起,他们早已说好不再演戏,她的梦该醒了。是西凤帝那句玩笑话吧,让她当了真。往后她要习惯去面对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看他走向别人的闺房,那是她永远都无法开口去阻止的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落入白色绢帛中,她仰起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干干的什么都没有,然后她扬起唇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为何如此僵硬。到底不管做什么都不可改变的事实,心底为何会有涩涩地酸痛? “小姐,准备好了。”芷澜将最后一桶热水倒入木桶,看朝夕发呆提醒她道。 “你下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朝夕看着蒸腾的水雾点点头,待芷澜退出后她将腰间的束带解开,她似乎也越来越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了,而且她最近也越来越少梦到过去的事,这是否意味着她真的已融入这个朝代,接受这个身体,代替那个朝夕去承接命运的考验。 除去最后一件衣服,她迈步踏入木桶,桶中放满了玫瑰花瓣,这个时节的花最是艳丽馨香,闻着满室的花香,身体放松不少。朝夕舒服的靠着木桶,一只手玩赏着桶中的花瓣,洗去一身疲累。慢慢地水汽太热,蒸的她昏昏欲睡,她原就没睡过,此刻趴在木桶上,双眼皮不停的打架,就睡一会吧,反正水冷了也不会感冒,且这行宫中的温泉水本就有疗伤之效,需多泡些时间。这么想着,她真就闭眼睡了过去,睡的无知无觉。 房顶掀开的一片瓦砾中冒着一束光亮,男子飞身入内,他扬着唇角,动作无声无息,落在木桶边沿。他不过是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到会偷看到如此香艳的景色,男子勾唇而笑。www.女子背靠着木桶,水中光影若隐若现衬托着她玲珑的曲线,肤如凝脂,瓷白如玉。男子眸底深沉,他从未想过有个女子光从背后看就能令人心动,他不可抑制的靠近,微凉的指腹如触痛般一点一点抚上,深怕这若雪般的寒骨会融化。如丝般光滑剔透的肌肤弹指可破,垂云锦缎般的墨发披散在一侧,枕在一侧手臂上的完好脸颊,在柔和灯光下纯净的像个不染世事的孩子,又美的如此惊心动魄,每一个线条都刻画着女子倾美的容颜。多想就这么拥住她,让她承欢在自己身下,那该是怎样的妖艳娇媚。 早知她是这样独特的女子方才就不该放过她,管她是否嫁人,管她伶牙俐齿,他就喜欢这样带刺的玫瑰。从宴会开始他就注意她了,没想到她竟会是司夜离的妻子,那一刻他是惊讶的。她成婚那日他略有耳闻,似乎是场非常可笑的婚姻,那时他根本无心去理会她的事,今日一见哪里会想到她会这般有趣,连西凤帝都绕不开她的话题,可她倒好完全置身事外,淡定镇静的像在说别人。这样的女子说不清哪里吸引人,但就是令人不得不将眼光注视在她身上。正为如此,他才不惜躲避禁军的守卫也要来看看,就算做这夜探檐顶当贼人的风险他总归是没白来,可幸她总能给他惊喜。 宁朝夕。轩辕澈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暮然看到她小臂上可怖的伤口令他心尖一滞,这明显就是被箭刺穿的,深可见骨。他抚上朝夕的手臂,又怕弄痛她,只将她拥进怀里。 突来的冰冷夹杂着丝绸摩擦肌肤的触感,朝夕猛然间整个人如梦惊醒,鼻尖扑鼻而来的男性气息,在看到一张俊美的容颜时令她彻头彻尾惊恐地往后退,不断挣脱开这个怀抱。然而令她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风起云涌 经过一晚的休整,次日的演武堂上围坐着一堆人,这里是行宫中最大的比赛场地,无论是蹴鞠、射箭、搏击、对打等都可在这里比试,广场上场地宽阔。今日据说两国之间要切磋,不少人已经打扮好早早就来占好位置,且这种场合西凤的英年才俊怎可少的了,皇宴上未能及时赶上的世子小姐正好借此机会可以为自己相选心仪之人,可不能白白错失。因此,比起围场行猎来更要热闹上几分,就算顶着烈日熔炎也要仪态万千,让人能看到自己的风采。索性清延行宫绿树成荫,青山绿水掩映下自有一番凉爽。各家府上的小姐也都是三五成对的凑在一起,穿的环肥燕瘦,花红柳绿,各显姿色。除了皇室成员有专门僻出的座位外,余下的位置都较为随意,并无身份的明显之分。 芷澜拉着一身素淡妆扮的朝夕往人群里挤,那里有两个位置离居中凉亭的王座只有五六个位子的空间,在视野上算好的,又有一定的距离。这个位置算来还是晚晚占的,晚晚远远地就朝他们挥手,朝夕边随着芷澜走边在高台上搜寻轩辕澈的身影,她依稀记得轩辕澈跑到她房中的情景,那时她衣不蔽体定是都被轩辕澈看了。都怪她自己迷迷糊糊睡着,否则怎会让他得逞。但身为一个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做这件事又对着她一个嫁人的妇人不嫌可耻吗?至于后来发生过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脖颈酸痛,醒来时早已穿戴整齐趟在床上。她试探的问过芷澜,但芷澜说她进去时自己早就睡下了,看她睡的安稳也就不再打扰。那时距离轩辕澈来过已过去两个时辰,就算发生什么事都来不及了。当时朝夕抚额沉叹,努力回想,硬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身上也没有觉着不舒服的地方,是以轩辕澈后来应该是没有对她怎样的。她虽然知道宁朝夕过去被人掳走破过身,但后来自她有了记忆后这个身体对她来说就是全新的,她并没有那些不堪的回忆,所以于她来说并无本质的区别。在她的认知里即便思想没有这些古人般迂腐,但有些宝贵的东西她还是希望能有个美好的回忆,至少是要与自己喜欢之人,若是没有感情,她无法做到将自己的身子交给别人。这个问题她该怎么问轩辕澈,他才会说出实情?轩辕澈,你我无冤无仇萍水相逢,我既没挡你的道,又没得罪你,不过就是讲了句真话,你堂堂一国太子度量竟这般狭小容不得别人忤逆你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朝夕第一次痛恨一个人,恨不得拿剑直接插进轩辕澈的身体,但她不能,这件事说出去伤害的只有她。 “朝夕,快坐。这个位置好,你看相爷他们在那里,你要过去吗?”晚晚指了指高台下坐着的男女,他们身侧余了两三个位置,但那个凉亭却是无人敢凑过去。倒显得他们成了特立独行的一道风景线。 朝夕冷眼看着司夜离将凉亭的一侧光挡住,贴心护着兰晴语坐在树荫下,两人身侧都有人伺候,斟茶递水,还不时拿扇子替兰晴语挡风,俨然伺候的堪比帝妃位份。与他们有一步之隔的高台其实就高出一个石阶,彼此亭台之间都互通。叶裴作为禁军统领掌管着行宫的安全,他特意前来督察此次比赛场地工作,看到朝夕他们遥遥的点头致意,朝夕拉着晚晚冲他挥手,无声向他说会护好晚晚的,叶裴无奈看着她只能含笑置之。蕙平与凤翳等人都陆续到来,蕙平依旧是在众公主簇拥下犹如高贵的王者般傲首群雄。蕙平落坐在一侧,她掠眼瞥过叶裴,凉薄的眼底有着浓烈的炙热,转而又寡淡看着其他凉亭中的众人,视线扫及朝夕时冷淡的停了数秒,然后她拨了拨头上的发饰,再不看她。www. 朝夕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就连娄嫣嘟着唇跑去找她哭诉说没挨到好位置时,朝夕不过瞥了她一眼,看着她假装抹泪的样子就心烦,冷言打发道:“你不是喜欢你离哥哥么,他那里好位子多的是,你找他去,我这里没有。”她倒还真想看看娄嫣敢不敢去了,司夜离坐在那里的气场已足够强,他那生人勿近的冷淡气息摆明了想要同兰晴语过二人世界,识相的人都知道不要去打扰,连她这个明媒正娶的相国夫人都要靠边站,她就不信娄嫣去了不会被他轰出来。 “堂姐,你自己怎么不去,你就看着那小狐狸精将离哥哥抢走你也不管,你就没看到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你这相国夫人是个摆设,人人可欺的丑女吗”娄嫣气恼地口不择言道,她待还要说下去被晚晚拉住。 “娄小姐,朝夕既是你的堂姐,你怎么同别人般那样说她。”晚晚生气的将她推开,她原还想着要不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但看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真是替朝夕感到痛心,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娄嫣嚣张道。 “娄小姐,小姐的地位好歹比你高,你不过就是个宁氏嫁出去的女儿所生,寄居在宁府,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地同别人一起来说小姐,难道小姐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还不够礼让吗?”芷澜气愤地骂道,说出的话难免难听。 娄嫣本就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介怀,现在又听个丫鬟敢骑到她头上撒泼,脸上尴尬难堪,但她毕竟小姐脾气惯了,指着芷澜骂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风起云涌 朝夕行了一段路好巧不巧的碰上了轩辕澈,他身侧跟着几个随从,见到是她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www.成邑虽然不喜这个女子,但还是顺从的领命而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朝夕漠然仇视着轩辕澈,一想起昨晚他的行径,她眸中淬着寒芒,突然在靠近他两三步距离时猛然拔下头上的发簪,速度之快令轩辕澈原本想调戏她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锋利的簪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而她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靠的太近,彼此都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朝夕将他逼退几步,走入一颗柏松下,正好遮挡人潮的视线。 “轩辕澈,昨晚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朝夕低吼出声,簪尖抵着青色的经脉,她的手坚定沉稳,仿佛只要他一个呼吸就能刺破他的血管。 轩辕澈听着她的话忽然想起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直觉得好笑,这句话怎么不去问救了她的银面人。他也想做什么,问题他还什么没做就被人破坏了好事,要是让他查出来那个银面人的身份他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敢从他轩辕澈手上抢走人的,他算第一个。轩辕澈阴鸷的眼底透着诡异的笑,他又为什么要告诉她实话,他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轩辕澈完全无惧顶在脖颈上的簪尖,双手从背后将朝夕抱住,狠狠贴向自己身体,而朝夕的簪子因扯动也对着轩辕澈刺下,她一只手的力量其实不大,簪子又因抖动斜着划开一条细痕,刺的并不深,隐隐有血珠冒出,轩辕澈全然不在意。 他看着朝夕坚定的眼神,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邪笑道:“我做了什么?!你猜。” “轩辕澈,我再问你一遍,你若不老实告诉我,我就将你要刺杀轩辕启的事捅出去,你别以为装的一副兄弟情深就能掩人耳目,别人或许不知,我却是知道你想做什么。”朝夕冷然怒道,她越是怒火攻心越是镇定,极少有人能看出她一派淡然的脸上蕴藏着怎样的心思。 轩辕澈显然没想到她会知道,但转念一想那晚他同宁浩在林中密谋之事被人听到,这么说他们当时没找到的人竟然会是宁浩的女儿,宁浩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事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轩辕澈变幻莫测的脸上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尽管说出去,看谁会信你,莫说轩辕启如今对我的信任,就是他真的知道又如何,我照样能扭转乾坤,再不然就抓个垫背的。”他意有所指道。他所谓的垫背自然同她阿爹宁浩脱不了关系。他无疑就是在向她威胁,这种威胁朝夕只能忍气吞声,除非她要出卖宁浩,她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他将头凑近,故意覆在她耳鬓暧昧说道:“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玉般白皙剔透,又如绸缎般光滑细腻,譬如灵犀峰的皑皑白雪般洁白无垢,令人不忍触手可摸,就怕随时都会化掉。那曼妙玲珑的曲线缱绻旖旎,这样的感觉本宫此生都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发现过,你说我做了什么?”轩辕澈回味着问她。 这么暗示的话难免不让人误会。朝夕眸底惊恐,犹似不敢相信,将簪尖抵进他的肌肤,听到轩辕澈“嘶”地一声,她才恍然怒道:“轩辕澈你变态,我已经嫁人了,你竟然连一个已婚妇女都不放过,你身为一国太子耻于当个采花贼,丢尽南晋脸面。你莫不是连个女人都找不到,才喜欢对别人用强?” “那又怎样,能被本宫看上的人那是你的福气,宁朝夕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也知道自己嫁人你还来故意引起本宫兴趣,想勾引本宫,你是想证明自己的手段还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轩辕澈邪魅说道,他眸底幽深,对着朝夕的脖颈狠狠亲下,这个可恶的女人竟敢伤他,胆子倒是不小。www. 朝夕被轩辕澈突来的举动吓到,她猛地推开他,踉蹡了几步才稳住身体,捂着被他吻红的一侧颈项,抬手赏了轩辕澈一个响亮的耳光。 “宁朝夕,你找死。”轩辕澈眸底暴怒,有着嗜血的冷意。轩辕澈因没料到她会这么无所畏惧,堪堪被她打中脸颊,他倏然掐住朝夕的脖颈,掌心用力,咬牙切齿的邪肆笑道:“宁朝夕你赢了,虽然你的手段差强人意,你的长相也其丑无比,但本宫不介意,这天下美人多的是,本宫看腻了那些乖顺的木头,本宫就喜欢你这样带刺的野猫。你给本宫记住,总有一天本宫定要将你臣服在我的脚下。”轩辕澈斜睨着不远处走来的男子对朝夕冷冷宣誓,男人对于征服从来有着莫名的热情。轩辕澈说罢不再理会朝夕,同时与迎面相对的司夜离互视,两人眼中都有着冷冽的寒芒,如冰刀在空中交汇,只一瞬又分开,各自擦肩而过,但都能感受着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司夜离,你在外政上处处干预与我南晋作对,这些你以为都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那我就让你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 朝夕转身时正好看到司夜离站在她身后,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看着她,冷漠的脸上面无表情,他眼底沉黯,辨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他看到朝夕没事转身朝着凉亭回去,掩藏在宽袖中的掌心却倏然收紧。他一定是看到了,看到她同轩辕澈暧昧不清,看到她被轩辕澈吻他才漠然的视若无睹。捏着簪子的手隐隐颤抖,为什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风起云涌 这比赛规则虽然有点奇怪,但目前看来并无不妥的地方,西凤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道:“爱妃放心,既然规则讲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胜负输赢旦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然而这个古怪的规则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司夜离观察着轩辕澈阴鸷的笑脸,那脸上有着诡谲的兴味,算计的看着西凤帝。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按轩辕澈这人来说不会单单只是比赛,没有利益的事他是不会有兴趣的。他指腹叩在茶盏边沿细细的摩挲,梭巡了一圈围绕着轩辕澈的几个侍卫,这些人的武功并不比叶裴低,他为何会派成邑这个将军,他若是输了那成邑在南晋军中还怎么立足,他堂堂一个统帅千军的将领又怎能在西凤人面前暴露他的身手,以让别人对他有所防范,将来在打仗时定然会吃亏,这不是轩辕澈会做的事,这绝不是他的目的。 说起轩辕澈此人就不得不说一下南晋国的历史,据悉他并非是南晋太子的首选,南晋帝当初在立太子时是想将来把皇位传给其六子轩辕启的,后来轩辕启那个最得帝宠的母妃因事获罪南晋帝,才被废黜来西凤当质子的。而轩辕澈则凭着皇后的关系就此坐上太子之位,如今过去风霜近十几载,他依然在众兄弟中傲视群雄,牢牢占据着太子的位置,并且近年来南晋帝已逐渐将权利都转交给他,他在南晋可谓是帝王的不二人选,他说的话下的决定堪比帝王,他的兄弟都臣服在他脚下,这其中所做的功夫不可谓不深,而他此人哪里又是轻易能看透的。单是当初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力压三皇子,顺利笼络住皇后,就不难看出此人的城府了。 轩辕澈亲昵的同轩辕启道:“启弟,这么多年你都不在南晋,今日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南晋的功夫,给兄长说说你的见解。” 轩辕启面上颔首点头,眼睛却看着对面的蕙平,生怕蕙平会生气,无奈蕙平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心思全在叶裴身上。她抿紧双唇,脸色有些不悦。 朝夕看着这虚伪客套的兄弟俩,心底暗自沉思,这好好的比赛就比赛,为何要出这古怪的规矩,输和赢除了面子上还能看出什么来?她细细斟酌,只听得兰晴语的声音在前方温柔说道:“夜离,夏日难免闷热,你多喝些降暑的凉茶吧。”说着将他指腹间的茶盏取下,亲手替他倒上一杯喂到他唇边。 “这些事不用你做,别累着。”司夜离心疼的拍了拍她手背。 朝夕坐在他们后面,不知这兰晴语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出来给她看,但这秀恩爱的法子却着实碍眼。兰晴语自然是聪明的,她眼角掠过斜后面的宁朝夕,看到她脸色明显一沉,兰晴语满意的将头凑过去,靠近司夜离道:“夜离,我饿了。” 司夜离就着她的手将茶饮尽,对身侧的流锦吩咐几句,流锦领命下去,临走时迎面看了宁朝夕一眼,她的脸色微有苍白,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女子确实不容易,主子对她真的有些过分,连他都快看不下去了。她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看他们恩爱的样子,她难道都没有心的么,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受不了了,还是她完全不介意到漠视的地步,也许她对主子做的那些事真是他们都会错意了,她对主子应该没有那个意思吧,否则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流锦忽然放心了,那些人真是多管闲事非要让他盯着宁朝夕一举一动,看她有无反常。他看是他们反常吧,非要瞎猜,他看主子同宁朝夕两个人再正常不过,昨晚的事主子那么做必定只为不想欠宁朝夕的恩情,才会在背后帮她的。www. 兰渊坐在另一侧的凉亭中,对他们这边的举动一目了然。他看着兰晴语同司夜离之间那种亲密的样子心中甚为满意,这个女儿到底还是出息的,原本他已经不对她抱希望了,一个被人弃婚的女子犹如一颗死棋,对他来说毫无用处,而他最厌烦的就是一颗死棋,那只会挡住他的路。兰渊看了眼特意将位置给她挪上来的女子,轻笑道:“采娥,还是你生的女儿好。” 被唤为采娥的妇人正是兰晴语的生母,兰晴语自也看到了父亲对母亲慈眉善目的样子,她心底生疼,若非她再次获得司夜离的垂怜,母亲又怎能在兰府抬得起头,怎配得父亲说上一句话。再看坐在父亲身侧的大夫人脸上,早已气的冷若冰霜,母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扬眉吐气,再没有人敢给你气受,再没有人敢虐待你。兰晴语如是想。 采娥一听兰渊这么夸她,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满脸通红,怯懦地不敢看兰渊。大夫人瞥了眼她得势的样子满眼都是怒火,心底冷哼,贱人就是贱人,这么句话就让她高兴的飞上天,一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晚晚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朝夕,早知道会看到这么碍眼的场景,她就是说什么都不会让朝夕坐过来的,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些。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芷澜握紧了拳头,冲着兰晴语的背后挥了挥,这个女人明明都没有机会嫁给相爷了为什么还要再缠着他。 朝夕瞥了眼她,将桌上的一盘瓜子拿给她好笑道:“你若这么闲就嗑嗑瓜子,再不然就剥给你小姐我吃,有事情做了你就没那么多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风起云涌 蕙平冷静下来看到自己父皇眼底有愠怒,她轻轻挣开手坐下,拍了几掌笑道:“成邑将军真是好身手,南晋国不愧都出勇士。www.”她这么说既解了自己的尴尬,又夸了轩辕澈。 轩辕澈眸底含笑,客气道:“公主过谦。” 这时场上叶裴擦了擦汗水,对成邑抱拳道:“我输了。”他眼底生光,神采奕奕,已许久没这么畅快的打过一场了,即便输了他也觉得自己有所收获,所以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胜败乃常事。 台下看得懂两人武功之奥妙的都沉浸在其中,现在才回过神来,不住的点头,即使叶裴输了,但他所出武功扎实的根底,精彩的对打,都不觉赞叹,他其实若作弊,不用全力去迎敌他未必会输。相反那个成邑虽赢了,但他赢的不光彩,他每一招都有所保留,就是后来对叶裴使出的招式都是从他那现场偷学来的,叶裴拆解的其实是自己的招式,而成邑则什么都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功底。这样的比试未免太过奸诈,那个成邑身为将军做人怎能这般不光明磊落,亏得叶裴还甘愿认输,要是换了别人非要上去与成邑争吵一番。叶裴素来人品贵重,对这种小人自是不予计较的。台下几个同叶家有来往的老臣频频摇头,没想到南晋出了个刁钻规矩不说,还使诈,但碍于国家颜面,他们毕竟是客人,总不好与人吵架,只得吃了这哑巴亏。 这些是看得懂人的看法,看不懂武功的人大有人在,不少小姐夫人包括宫中的嫔妃公主光看两人在那里来来去去就看的眼花缭乱,哪里看得出其中的奥妙在哪里,最后不过得出个结论罢了。原本这几日来的闺阁女子有些听说叶统领尚未婚娶都对他有意思,今次看到他不凡的表现都纷纷拜倒在他的飒飒风姿下,只觉得这个男子太有魅力,若能得他垂青一眼,那便是死也满足了。www. “父皇,这”凤云殊怒火瞪着叶裴,早知他这么没用就不让他去了,连个南晋将军都打输,以后还要怎么护卫皇宫的安全,按他的想法就该把他革职。 凤景行装出一副闲事王爷的架势来,品着香茗,装作什么都看不懂,嘴里唉声叹气的。 西凤帝恼他一眼,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这个皇弟还真是不中用。他摆手止住凤云殊要说的话,对轩辕澈笑道:“吾国既然输了就要输的起,比赛没有限制方法,那就是各凭本事,巧取自也有巧取的战略,技不如人何须还有怨言。”他话是对着轩辕澈说的,但同时又是对着那帮敢怒不敢言的臣子说的。 皇帝威严的气势威压的底下一片噤声,再不敢有人质疑。宁浩坐在人群中抿唇不语,他一直淡定的看着,仿佛一切又了如指掌。 “果然是大国的气度。”轩辕澈赞赏说道:“第二项比试射箭。”他说话时微扬的唇角总有种邪魅的笑意,令朝夕每次看他总觉得他蕴含诡计。 成邑同叶裴一齐回到凉亭中,蕙平神色追逐着叶裴,他却是看都不看她。蕙平眸底透着失望,这些全被轩辕澈不着痕迹看在眼里。据闻凤子璇乃西凤帝最宠爱的女儿,甚至不比凤衍差,并有意为她择婿。这次他来西凤帝一直将凤子璇带在身边,并且特意在行宫举行三日的宫宴,为迎接他区区一国太子未免面子有些过大,分明是有意无意暗示他,又不能白白委屈了他的女儿,可叹他要白忙活一场,他本来还想找个借口,现在这些都省了。 众人在听得轩辕澈说比试射箭后,心里不禁都在猜测他出的题目都如此简单,不会又要在规则形式上有花样吧,对这个诡计多端的南晋太子不免留了些心眼。这次西凤帝并未急着指定人选,反是示意轩辕澈继续说,反正他后面总要拖上几个规则的。 轩辕澈抿唇一笑,抬手抚上下颌,看来这个西凤帝还是挺上道的。他笑道:“规则是不用箭只用弓就将百米外的麋鹿射死。” 他这么一说底下一片抽气声,百米射程不算近的距离,且又不用箭光靠弓有什么用,这怎么可能完成嘛,分明就是在刁难。这个南晋太子出这种题是来挑衅的吧,他哪里真是来比赛,要比就好好的比,都是些什么规矩,莫非还只能巧取智夺,这不是一拳打在绵花上,有风无声嘛。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夜离,你可有办法?”兰晴语拧眉问他。 司夜离抿着唇漠然不语,他也想看看到底谁能想出办法来。 “要是使用内力的话,不知是否能用弓弦震死?”晚晚手指在空中不断比划,模拟着射程。 “这个主意是可以的,不过必须要有个内力深厚之人。”朝夕剥着瓜子壳说道,她语气淡然,仿佛对晚晚的这一想法早已猜透。她瞥了眼晚晚玩笑道:“这主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引得晚晚一阵心慌,她略一镇定心神,尴尬道:“我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比别人知道的略多些罢了。” 朝夕撩眸好笑的看着她,“你紧张什么,我不过就是句玩笑话,这主意普通人虽不懂,但懂武的人总是能猜的透的,我不是一样知道,还是莫非你真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风起云涌 兰晴语侧耳听着朝夕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她说的不可思议,这个女子心思缜密,才智出众。以前从不拿她当回事,也觉得她是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威胁,然而此刻兰晴语却没那么笃定了,她慌乱去看司夜离的表情,但他依然斜靠着椅背,手中把玩着杯盏,神色淡定如常,甚至连侧眸回头都不曾,完全无视身后的女子。哪怕她再出众,哪怕她是颗璞玉,无人欣赏她就什么都不是。兰晴语荒芜的情绪平静下来,略略安心。司夜离是不会看上那样一个女子的,他的心里永远都住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任谁都无可取代的,就是她都要小心避开这个角落,才能在他心里留一个位置。而且宁朝夕身为宁浩女儿这个罪就足够将她打入地狱,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兰晴语才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想要偷听宁朝夕有什么好的计谋,或许她也可以去领赏,可惜她错了,朝夕早就看出她的诡计,对晚晚小声的附语,任是兰晴语再耳聪目明都不可能听到。 司夜离慢慢叩击着杯沿,他漠然目视着坐在另一侧的宁浩,宁浩此人虽为朝中老臣,立下过汗马功劳,但他狼子野心,勾结外朝是为叛国,又一心想要扶凤云殊上位,凤云殊有勇无谋,什么都听他的,若是凤云殊称帝在这背后焉非不是宁浩掌握着权利,控制西凤?他只是没想到他的女儿会与他不同,看来宁浩单单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了这么个女儿,还将她拖累。 流锦看着自家主子出神的样子,又看看宁朝夕那副精明从容的淡定,像他们这种有内力之人只要站的近就能将再轻的声音听清,主子你确定什么都没有听到么,还是你也开始觉得宁朝夕此女真的没有想象中糟糕。 晚晚在朝夕的再三催促下从凉亭后台绕过去将此计说给了蕙平的近身宫女玉珠,玉珠一听眸中大亮,赶紧告谢晚晚,忙跑到蕙平身侧去说与她听。西凤帝瞥了眼那边的状况并未多说什么,反而轩辕澈多看了晚晚几眼,晚晚有些害怕,加快脚步赶回朝夕身边,只是她脚下步伐难免紊乱。 “父皇,儿臣有一计想要献上。”蕙平起身向西凤帝跪拜。 “快说。”西凤帝一听唇露笑意,含眸朝着蕙平摆手让她起来,然而淑妃见些情景却是脸色略有难看,嗔恼的斜睨着蕙平。 “那请父皇允许大皇兄来参赛。”蕙平如是说。 西凤帝也知道这个女儿同凤云殊心里有隔阂,皆因当年之事彼此心里都有芥蒂,这许多年来都不曾开口说过话,就算是必要的应付那也是客套有余,亲情不足。难得蕙平肯放下过去同她这个大哥再次亲近,西凤帝甚感欣慰,欣然允之。 凤云殊怀孕的妃子向他叮嘱几句小心的话,他就同蕙平一齐进入比赛场地。蕙平先让几个太监去搬了个大铁笼,将麋鹿赶到铁笼中,然后再拿个黑色的罩子将铁笼罩上,掩盖的密密实实。最后再分散侍卫到远近不一的树下分别拿剑柄砸树,要越接近射猎的声音越好,而凤云殊则拿着长弓在铁笼四周围绕着不停拉动弓弦,弓弦被风声带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就听得被罩着的铁笼中发出铛铛撞击的声音,铁笼也被撞的挪开些距离,可见里面的麋鹿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想要挣开这束缚。蕙平有些被吓到,她退了几步,凤云殊则继续在拉动弓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铁笼就停止了响动。侍卫们停止了敲击,将黑罩取下,待众人再看时,只见麋鹿满身鲜血的倒在牢笼里,头上的鹿角被撞的几乎断裂,而它则没了气息。众人恍惚间这才明白用的是什么法子。其实就是最简单最粗俗的办法,利用害怕的心里让麋鹿在听到射猎声产生恐惧,再由侍卫砸树的声响来暗示麋鹿去撞铁笼,最后麋鹿必定会被自己蠢死。这种心理战术赢的不只是思维,更是一个人的智慧程度。虽然谜题解开众人不过一声叹息,原来如此简单,可真正能想到的又有几人。 司夜离摩挲着杯沿的指腹慢慢停止敲击,底下传来一片炽烈的掌声,都纷纷赞叹蕙平公主聪慧无双,不愧为西凤第一公主。连凤云殊都对蕙平改观,对她道谢,帮了他这个大哥一把。凤云殊一直想要在西凤帝面前表现,无奈他智慧有限怎么都找不到机会,这次蕙平肯帮他凤云殊自然感恩戴德。蕙平面上笑的客套,心底却根本不稀罕凤云殊,她做这些全然只为给西凤帝看,他这个女儿不止有智慧,还有容人的肚量。 “哼,不过是些小把戏,算的了什么,哗众取宠。”兰晴语侧身冷笑瞥了眼身后。她说这些话是要说给朝夕听的,因为这个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朝夕对她的态度置若耳闻,她的心思全在轩辕澈第三题身上,接下去他会出什么,他这么出的目的又何在。假设若说第一题考的是武力,第二题那就是智慧,第三题还会考什么呢! “蕙平公主真是令人佩服,公主不愧为女中豪杰,不止容貌秀美,连智慧都怕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轩辕澈边夸赞着蕙平边盯着高台下朝夕的方向,别人或许都会以为是方才对蕙平出谋的那个女子,可他看的清楚那些话都是宁朝夕让那个女子去说的。不过想来也该是她才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又将他赢的彻底。他原也不过是想逗逗那个胆敢忤逆他的女子,但现在他却觉着那个女子甚有意思,不仅勾起了他征服的兴趣,更让他在寂寞中感受到有对手的乐趣。 “轩辕太子谬赞了。”蕙平退下道。她眼神掠过叶裴,他的眼底并没有对自己的惊艳,蕙平失望的凑到西凤帝身边撒娇。西凤帝拍了拍她的手,对这个女儿很是满意。 “皇上,我们输了。”轩辕澈如实道,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愿赌服输,技不如人也无可厚非。 西凤帝眉开眼笑,对这个晚辈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再看轩辕澈对蕙平似乎也颇为赞许,说不定会有下文。 “还请轩辕太子出第三题。” “第三题乃弈棋,没有规则,也不设限制。这一局我亲自上。”这次轩辕澈索性将要求全撤,回归到最简单的棋局,并且他自己上。要知道轩辕澈的棋艺乃南晋国手教出之徒,实力绝对非凡,他这么老实的交底倒让西凤一帮臣子有点无措了,按理来说轩辕澈若不故意刁难才不合常理,况且他这么说无疑是要让西凤也出个棋艺高手,否则定是无法赢的。他会这么好心,题目会如此简单?底下又是一片议论声。小声的嘀咕皇上平日里最爱下棋,这在西凤都不是什么秘密,这局非皇上亲自上不可,否则输赢都体现不出皇上对棋艺的痴迷。 司夜离对兰晴语分析道:“皇上统领西凤,棋艺之道或多或少会体现对军事的统领,以及带领整个西凤的走向。弈棋是最能窥探出一个人心思的。” 兰晴语对棋艺不懂,听的半知不解,不明其中之意是何意。司夜离却是在对朝夕说的,他摩挲着杯盏,聊有似无的点拨。 那么轩辕澈的棋艺是否又体现在对南晋将来的走向,及南晋军事又会是怎样的格局呢? 朝夕撇开这些议论声,凝下心来静静回想轩辕澈的意图,及司夜离的意思。她望着司夜离的背影忽然勾唇而笑,他怕是早就看明白了一切,只是假装什么都不懂也不参与其中。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洞悉一切的智慧和敏锐的观察力才能将所有格局都看在眼中,拨开这层云雾看到核心呢。她从来都是看不懂他的,可是她好像有点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司夜离扯动嘴角,弯起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以她的智慧现在应该能猜到了吧。他或许从未想过她也能与自己配合默契的一天。 朝夕抿唇说道:“这一局应还是让蕙平公主出战,公主应自小也是学过棋艺的,公主身份贵重,与轩辕太子对弈适为正好。而公主身为女子对朝廷之事又全然不知,能知道的也就是下的每一步都是仅限于一个女子对自己的闺阁心事。轩辕澈若不想让人窥探他的心事必定不会尽全力,这样他才会对西凤不管是军事上的规划还是整个国家的走向都窥视不到,才能彻底摧毁他的阴谋。”朝夕现在才明白轩辕澈为何会挑中叶裴,一来能借此窥探出西凤人武功到底有多高,二来也能从这个禁军统领身上找出破绽,叶裴身负着皇宫守卫的安全,破了他就等于皇宫的安全受威胁,这对轩辕澈来说绝对是最有利的,可见他的心思之深沉,绝非常人能想象。但是无论是从武力c智慧还是在棋艺上对西凤的窥视,轩辕澈想看的绝不单单只是个人,而是对整个西凤的了解,正因为今日凝聚了这么多人他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来试探。这个人当真太过可怕,没想到小小的比赛竟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此人来西凤之心绝非如此简单。而且她料定蕙平配轩辕澈已足够,最后的结局定然不会太过出人意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波诡云谲 朝夕如此说声音不大,反而兰晴语听的一清二楚,她思付一下忙向西凤帝去告密,将朝夕他们的推测委婉的说与西凤帝听,兰晴语心思聪慧说到其中厉害只点透,并未将朝夕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反正西凤帝听罢此话总归能明白她的意思,只听得西凤帝赞赏的夸奖她心思玲珑,说等比赛结束同蕙平一并赏了。兰晴语心情自然美丽,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谁知是朝夕故意说与她听,一来是还了司夜离的点拨之恩,二来这种心计深沉之人并非人人喜欢,话说的巧妙那是慧极,说的不巧那是招人忌恨,这种显山露水的表现自己之事谁喜欢谁去,反正朝夕是不会做的。 “晚晚,要不要赌上一局?”朝夕笑的不怀好意道。她确然有个事要问问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晚晚灵眸一动,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子,“鬼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你是赌还是不赌?”朝夕在杯盏中倒上茶水,正经问她。 “行,看你那样子我若说不赌你估计就能将茶水泼我脸上了,你写上答案就是,我无非就是输给你,若是输你我也不冤。”晚晚看着她有点抓狂的样子忙的将她安抚,抬手示意她,自己则将头转过去,保证不偷看。 男子唇角漫溢出一丝冷淡的笑容,旦听得兰晴语莫名问道:“夜离,你在笑什么?” 司夜离漠然收回唇角,将茶盏递给她,“没事,就是有些口渴。” “哦。”兰晴语对于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弄的一头雾水,但她心情舒爽也就懒得计较,将头靠过去,嘟嘴道:“坐了这些功夫觉得好累啊!”司夜离顺势将她揽进怀中。 朝夕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心底有点涩涩的疼,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竟觉得眼睛有酸胀的疼痛。掩下情绪,再不去想他们,她将指尖沾上水渍,在桌面上迅速写下一个字,用杯底掩住。 果然,轩辕澈同蕙平自下棋开始他的心思就全然不在其上,两人各执黑白一子,漫不经心的下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分出胜负。朝夕被太阳烤的昏昏欲睡,她懒洋洋的歪在椅子里,听着太监宣布说平局时喜笑颜开的眉眼。 晚晚凑近了朝夕,将她面前的茶盏拿开,被杯底盖住的桌面上赫然用水写了个平字。晚晚惊叹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猜的这么准。她以为她能分析出轩辕澈的心思,但在棋局上未必能猜透,她怎么就忘了比起那些来这又算什么,轩辕澈的这点小心思她还是摸的准的。前面已经是各自一胜一负,最后哪方输都会丢了面子,既然轩辕澈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定然会下出一盘平局出来,这样大家都和气,而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轩辕澈阴鸷的眸底如鹰般犀利的射向朝夕,没想到最后会被她给破坏,他自是看到了兰晴语的一举一动,当然也看到了朝夕在兰晴语告密前在说话,所以他不认为兰晴语有那个本事看穿他的计谋。宁朝夕,你真是令本宫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轩辕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客气道:“澈这次真没有白来西凤,能见识到公主的棋技是澈三生有幸。” 他这么说蕙平心中自然高兴,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在棋技上也能有这么高的造诣呢。同轩辕澈的话也多了些,“轩辕太子承让了,子璇哪里有太子说的这般好。”蕙平脸一红,到底年纪还小哪能受得住别人的恭维,摇曳的宫装聂然坐入西凤帝一侧,羞涩的端起茶水猛灌一口来缓解镇定,继而再被那些公主嫔妃包围,夸赞她都能同国手之徒打成平手了,哪里晓得完全是轩辕澈让的她。蕙平也自此一战成名,在这次行宫宴上大放光彩,更多的人想要巴结她这个炙手可热的公主。 然而西凤帝再看轩辕澈就多了那么份警惕与恼怒,他面上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但对轩辕澈这个人品的考量上就多了份排斥,自不会再将他纳进择婿的范围内。 一日比赛的结束众人都看的累了,西凤帝安排了晚宴,正当众人欢笑的要进入华清殿时,宫中却有急报递上。西凤帝脸色沉怒,他才走了一天就出事,领着呈报的朝臣同几个大臣便往处理政务的清风殿而去。司夜离身为一品相国自要随行,而凤景行c凤云殊c宁浩c兰渊等人也跟了去。轩辕澈勾了勾唇角,大概已猜到是何事,领着自己的人往他居住的殿宇走,看来西凤帝是没有心思再举行晚宴了,那他还凑什么热闹,不如在宫殿中等着好消息即可。 朝夕他们不明所以,依是随着人潮往华清殿走,她看着那些被臣妇c小姐围绕的蕙平,只觉得甚是好笑,没想到连娄嫣也赶往着去巴结她。 “我看皇上脸色不太好,恐怕这次呈上的急报非同小可,连负责黔郡赈灾的岑御史都来了,是不是黔郡那边又出了事?我们还是回碧荷殿等吧,这晚宴怕是吃不了。”晚晚拉着朝夕往另一条路上走。 朝夕一听黔郡来了兴致,晚晚即在宫中又在西凤帝跟前当差,对黔郡的事多少知道些,朝夕问道:“黔郡赈灾的事还没处理好么?那个岑御史又是什么人?” “本来皇上这次是派太子前去赈灾的,主要目的也是为太子做出上次那件荒诞之事铺个垫子,解除对他的宫禁。”晚晚看了看朝夕,看她对先前那事没什么反应继续道:“岑御史是为太子打头阵的,他先去了黔郡安抚受灾的百姓,太子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不知为何岑御史会突然前来,且在这个时候,却没有看到太子在哪里,其他之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这个话题确实是没什么可聊了,他们就算好奇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也没用。 “还记得那个赌吗?愿赌服输,我可要执行我的权利了。”朝夕揶揄的扬眸搞笑道。 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晚晚可怜兮兮的讨饶:“能说话不算数么?” “不行,我就只问你个问题,看我对你好吧,这次就放过你。”朝夕想了想,往晚晚耳边凑过去,“你到底喜不喜欢叶大哥?”她话问的这么直白,看晚晚怎么逃避。 果然,说什么一个问题,这问题就是来坑她的。她哪里会那么好心。晚晚脸色绯红,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答出来,想来她没得到这个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晚晚转而问朝夕道:“那你喜不喜欢相爷?”她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又抛了回去。 朝夕一下被晚晚问的蒙掉,她会喜欢那个人吗?这个问题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不敢想。她佯装嗔恼道:“是我在问你耶,怎么变成你来拷问我了。快点老实回答。” 晚晚看躲不过去,只得逃掉,“我想起来了,我还有差要当,回去晚了会被骂的,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哦,记得路吧,我晚点再来找你。”说罢在朝夕尚未来得及开口前晚晚一溜烟跑了。 “可是叶大哥喜欢你啊。”朝夕低喃的话被风消散 —— 另一边,清风殿外站满了一帮朝臣,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清风殿紧闭的大门,与西凤帝愠怒的脸色,而随着岑御史一起进入的则是兵部尚书王尧,他手中拿着奏折,想必是要参上一章。 “皇上,微臣自到黔郡后,前后统共待了月余,这太子押送过来的赈灾银两最快一批也不到千两,太子殿下在路上就算耽搁的时间再久也该将灾银送到了,微臣在衙门中翘首等待,谁知等来的却是说太子殿下在官道上被劫的消息,微臣则又等了几日,朝中一直无人派来再说起此事,微臣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同皇上禀报,黔郡一事刻不容缓,还请皇上能及早再派人前往处理,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再下去怕是会有暴乱,影响到国之根本。”岑御史战战兢兢启奏道。 “你说什么,太子遇劫,何时之事?”西凤帝乍然一听整个人都惊的从椅座上弹起,这件事这么大怎么一点都没有消息传回来,那凤衍他如何了。西凤帝一想到当时凤衍遇险的情景心都在微微发颤,徐暮眼疾手快搀着脸色发白的西凤帝,对岑御史使眼色,让他别吞吐快回答。 岑御史全身发寒,只感觉天都黑了,这才恍惚感觉到西凤帝原来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啊。那他特意前来岂非是来告小状的?早知道他就老实待在黔郡,太子就是捅破了天也不关他的事,这下倒好得罪了人。 岑御史打颤道:“就是七月二十九的事,太子殿下派人通知的驿丞,驿丞怕微臣等担心故又写了信快马加鞭来一一细说的。至于太子殿下是否受伤,伤情如何微臣一概不知,只知那日太子带领的一对侍卫受伤严重,而那二十万两灾银也迟迟都没有送来。” ------题外话------ 今晚十点加更一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波诡云谲 “那灾银去哪里了?太子又去哪里了?”西凤帝振臂一挥,将面前桌案上的文书墨宝等物均砸向空中,岑御史眼看着被狼毫笔砸中脑门也不敢吭声。西凤帝整个人震怒异常,这么多钱可不是小数目,事情竟都要过去一礼拜了才来禀报他,朝中的其他人都做什么去了,他们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启禀皇上,微臣此来就是要上凑此事。因未找到太子前不敢来禀报皇上,怕皇上担心。微臣接获的消息查到太子殿下正在宫外的太子府中,微臣不敢擅自前去打扰,顾来请示皇上,还需要太子殿下将那日劫匪之事再叙述一遍,这其中牵涉到微臣麾下的刘副将,微臣好全力侦查劫匪,早日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王尧跪下来叩首道。 西凤帝简直不敢相信王尧说的,既然凤衍已经回京那为何不来向他告禀此事,说起来直至今日也无人提起,倒不太像是有知情不报之人,反倒是消息密闭。那凤衍又为何要偷偷的回来?就算灾银真的被劫这么个最坏的消息也非他一人之失,莫非他是在怕这个才不敢来见他的?这么想着西凤帝怒气稍稍消下,对徐暮道:“派人去太子府中查看太子是否在,让凤衍给朕滚过来。”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都给他机会了他也不要,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西凤帝叹了口气,撑额靠在桌案上,只觉得头疼,黔郡之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岑御史c王尧等人伏地而跪,看了眼西凤帝的脸色都不敢再吭声,只得继续跪着。 须臾,等候在清风殿外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跟在徐暮身后之人,纷纷惊讶怎的会在这里看到他。清风殿的殿门一开一合,随之走入的人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太子殿下不是该在黔郡赈灾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凤景行明知故问道。 凤云殊睨眼看向这位皇叔,似乎看出点端倪来,莫非他上次所说之事今日就要有结果了?那他倒挺好奇的,这会是件怎样的事,要是借此能彻底将凤衍搬倒就好了。凤云殊唇角露出莫测的笑意,他真是很期待呢。 “儿臣拜见父皇。”凤衍心虚的瞥了眼岑御史,心里暗叫不妙,难道他没去黔郡之事被父皇发现了?那他是要老实招了,先承认错误还是找个借口抵赖呢?凤衍在心里默默思量着计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穿帮,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他现在忽然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明明不是好好的,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还以为能安全无虞的度过去,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捅到父皇那。是不是这个岑御史看出了那个假凤衍才来戳穿他的,岑御史怎么会发现破绽,应该是不可能的。凤衍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出结论来。 “衍儿,朕问你,你怎么会在凤都?”西凤帝盯着凤衍的眼睛问道,他神色严肃,望进凤衍的眸底深处。 凤衍面色慌张,随口胡诌道:“儿臣儿臣是听闻府中的常嬷嬷病了,儿臣自幼得老嬷嬷照顾,所以想来看她一眼,儿臣自知有罪,还请父皇看在儿臣一片孝心上饶了儿臣。”凤衍伏跪着向前扑,他抱住西凤帝双腿,声泪俱下,看着让人不忍,在孝义上又怎能忍心责怪他呢。 西凤帝听他这话闭了闭眼睛,已知晓他在说谎,他已经给了他机会,没想到他还是不珍惜,到现在还要骗人,再看凤衍身上哪里有半分伤痕,倒是好的很,他真是对凤衍太失望了。心里早翻江倒海,面上却镇定道:“看来朕是生了个好儿子。”他讽刺的说道:“这么说来确然不好怪罪。那好,你押解的那二十万两纹银呢?” 凤衍心底一怔,继续撒谎道:“儿臣那笔钱正在路上呢”他话未说完就听得西凤帝掌心掷上桌案,拍的案面剧烈声响。 外面候着的朝臣哪个又不是人精,哪个耳朵不好使,全竖起听着里面的动静,此刻听得西凤帝拍桌全屏息凝神,深怕错过哪个环节,听漏了哪个字。 西凤帝一脚将凤衍踹翻在地,凤衍被踹中胸口,疼的他半天没缓过劲爬起来,可想而知这次西凤帝是用了多大的力,就对凤衍有多忌恨。 “徐暮,将圣旨拿来,朕要废了这个逆子。”西凤帝怒不可揭,只差没将凤衍逐出皇族。 凤衍听的一阵惊慌,不顾疼痛的胸口要去继续求西凤帝,他还没搞明白事情怎么回事,父皇怎么就要废了他? “皇上,万万不可。” “还请皇上三思。”岑御史同王尧纷纷替凤衍求情。 “父皇,儿臣究竟犯了何罪,以至于您生如此大的气,是不是皇兄在父皇面上说儿臣的不是,还是皇兄的人来参奏儿臣?”凤衍此时哪里还顾的了许多,双膝爬着,样子好不狼狈,就是如此他还要拉上凤云殊。 西凤帝摇了摇头,怒道:“你这个逆子,到了此时还不知悔改,还要赖到你皇兄头上,朕看他不知要比你好上多少倍。” “父皇就算要废了儿臣也要给儿臣一个理由,儿臣自小受您聆汛,得父皇教诲,父皇您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儿臣?”凤衍摸了把眼泪,控诉道。 西凤帝只要一想起凤衍还是个孩童时就养在自己身边,是他一点一滴花了心血将他抚养长大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今日会变的如此。他不在意他愚笨,也不在意他资质平庸,甚至觉得他偶尔耍的小聪明只要不过分都无伤大雅,但他不能忍受他的欺骗,将来要是将西凤交给这样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那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西凤帝叹息道:“你非要有个理由,那朕就让你死心。徐暮,将他们都叫进来。” 徐暮得令去开门,凤景行领首的一众朝臣都鱼贯而入,纷纷跪在地上聆听皇帝的训话。 “凤衍,朕养你一十七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你会做什么样的事朕心中也有数。黔郡赈灾一事你根本就没有去对不对,所以才会对朕的问题一问三不知?”西凤帝凝眸问他,犀利的眼神直戳凤衍心底。 凤衍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低垂下头。他这个动作几乎都承认了。兰渊跪在人后,看凤衍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觉得可笑,所以那时不管凤衍做什么决定他都没给任何意见,他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凤衍这个蠢货,不作就不会死。自始至终他就根本没把赌注压在凤衍身上,那不过是他无聊时投下的一颗注资,有收获就更好,没有也不会怎样。 “让朕来猜猜为何你没去的消息一直都没有走漏出去,甚至连那些待你死去的人到死都没弄明白他们究竟保护的人是谁。那些劫匪抢你官银的时候若是知道那个假扮你的人并非真正太子不知该作何感想,凤衍,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死?”西凤帝恨的咬牙,上千人的军队只为了保护凤衍最后落得惨死下场,而他呢却好好的躲在皇城里根本没事,所以在他进来的时候他就仔细打量过他的身体,他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幸好这件事没有提早被他知道,否则西凤帝只觉得可怕,凤衍怕是还会继续欺骗下去,为圆他的谎编造出无数个理由。 众人一听都不敢再替凤衍求饶,只觉得这个太子真是无可救药,他平日荒诞做出些出格之事都当他是年岁小又被宠坏了的缘故,慢慢总归会引导走向正轨,毕竟将来的西凤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但眼下他哪里有一点担当,连做错了事的勇气都没有。 “父皇,儿臣知罪,儿臣再也不敢了,都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一定将灾银去找回来,儿臣对不起父皇,更对不起西凤的百姓。”凤衍涕泪横行,他一个少年哭成这样简直丢脸,哪里有半点太子的威严,众人看他这样都不由摇头,他这太子的气数尽了,享了这么多年荣宠也是该到头了。 “凤衍身为皇子不为百姓计,做事荒淫,以致无辜的将士丧命,实乃没有仁德之心,且无帝王之慧,故不可堪当天命,自今日起废黜太子之位,降为皇子,如若再不恪守本分即贬为庶民,钦哉。”西凤帝泼墨的狼毫笔洋洋洒洒在圣旨上龙飞凤舞写罢,徐暮拿起圣旨宣读给众人听。跪了一地的朝臣静默听着徐暮宣完旨,鲜少有人同情他,多的是幸灾乐祸。凤云殊首先就对这个一直作对的皇弟冷笑以对,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没想到会是这么爽的感觉,竟比宣旨让他当太子还要大快人心。凤衍看你还能拿什么来嚣张,看你还怎么得意,你现在不过同我一样是个皇子,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你看着很快我就能取代你的位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波诡云谲 凤衍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眸底淬裂出滔天的恨意,就算他做错了事,以往父皇哪次不是原谅他的,父皇为什么那么做。他从小就是太子,自有记忆起就被群臣围绕,受尽这天下间所有的殊荣,哪个人敢不对他趋炎附势,哪个人又不对他奉承,就连他那个大哥都被踩在脚底下,只能尊称他一声太子弟弟。不当太子是何感觉他从未体会过,他只知道从小他的概念里他今后会当帝王的,如今这个梦灭了,凤衍只觉得整个人都坍塌了,世界都毁灭了。凤衍受不了的抱头奔出清风殿,像头受伤的小兽般嘶鸣,吓的侍卫纷纷躲避开。叶裴一看这情况只得遣了几个禁军跟随在他身后,就怕他会受不了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皇上,要不要”徐暮欲言又止的提醒道。毕竟是西凤帝疼在心尖上的人,万一凤衍有事,西凤帝心里必定也会伤心。 “让他去,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都怪朕太宠他,才教出了这么个逆子。”西凤帝瘫靠进龙椅里,身上力气像被抽空了,他疲累的撑着额角,“司爱卿c王爱卿留下,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众人看再没好戏可演都识趣的轰散。司夜离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漠然看着西凤帝憔悴的模样,他眸底深邃,目光沉黯,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司夜离领旨,朕即日起将黔郡赈灾之事交由你处理,你从国库中再拨二十万两纹银,务必要将黔郡百姓安抚住,一切困难皆可上报朝廷,朕定会支援你。” “臣领命。”司夜离覆手叩拜,他的声音低低传来,“臣现在就有一事,还望皇上允可,黔郡既是受灾,极会出现瘟疫,臣想在宫中拨走两名御医一同随行。” “允。”西凤帝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尧,对他道:“王尧,劫走官银一事就交给你了,你携大理寺卿务必要将这些人给朕查出来,他们既然有这个胆子敢劫就有胆子敢用,每一枚银底都会刻有官府的印章,你可从序号上去查,若有需要可向国库明智了解详情,朕会让他配合你。你再将那千余名将士的家属好好安抚,多给些钱。” “是,臣领旨。”王尧叩首拜恩。 处理完这些事天色已然全黑,依西凤帝眼下的心情哪里还有心思去饮酒作乐,只让徐暮去取消晚宴,可自行举办聚会,让行宫中的御厨c乐师等听候差遣。其实这样只有好,一些素日根本不可能享受到皇宫待遇的臣子臣妇既不用拘束,又能与交好的朝臣聚在一起行乐,玩的只比皇宴更热闹。 “皇上,老奴伺候您吃些东西吧。多少吃一些,要保重身子。”徐暮见西凤帝坐在龙椅上许久都是一个姿势,不由劝道。他隐约能听到行宫里响起的丝竹声,可又有谁能理解皇上现在的心情。 西凤帝摆了摆手,盯着琉璃盏中燃起的烛火明明灭灭,那火红的光芒照得清风殿亮如白昼,他却觉得有些碍眼,他闭上眼沉息,过了许久才幽幽道:“朕也许真的是老了,只能看的他们这样斗来斗去,朕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争气的。朕只是担心将来朕百年之后这西凤的江山要交到谁手里。”他又何尝不知道凤云殊有没有在背后做手脚,就算凤衍确实不争气,劫匪的事与凤云殊无关,但接下来的事他会脱不了关系么,不然他这个皇帝会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他们将消息压的这么牢其实就是暴露了自己。 徐暮不知要如何劝导,这次的事情确然是二皇子做的有些过分了。这大好的机会给他也不懂珍惜,难怪会被大皇子钻了空子。徐暮心底叹息一声,皇上从小就因着大皇子的关系宠极了二皇子,也许正是这份宠爱导致了二皇子即便胡作非为也有恃无恐,皇上总会包容他的,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一个从出生起就当太子的人,当了这么多年忽然被撤去位份,该是何等的怨恨与失落,不仅是皇上伤心,二皇子心里怕也不好过,他母妃又走的早,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徐公公,淑妃求见。”小太监偷偷跑到徐暮耳根边颤巍巍说道,任谁都能看的出来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小太监不敢太大声的打扰,只得将淑妃拦在外面,自己前来禀报。 徐暮想了想,皇上现在哪有心思去见人,淑妃赶在这时候来也不知是何意,徐暮琢磨不透,不敢随意的将她放进来,只得对小太监道:“就说皇上在批阅奏折,若是无事就不见了。” 小太监识相的照着他的话去说了,等了一会淑妃果然走了,徐暮松了口气,淑妃哪是个好打发的人,这次看来也是不敢招惹皇上,怕将怒火牵引到自己身上,只是淑妃哪里晓得皇上这时候正是需要人安慰排解,她若能明白也不至于在妃位上徘徊了这么多年始终都进不得临门一步。 轻声的掩上殿门,听得身后有人唤他道:“徐公公,皇上可是歇息了?”那声音温润轻柔,一听就知道是何人。 西凤帝废太子的诏书一经颁布,旨意就传遍行宫,现在怕是连宫里都收到了,不出明日整个凤都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就是听闻这个消息才来准备看看的。 徐暮转身之际看到她手中端着的锦盘,上呈托举一个精致的蓝底雕花瓷盅,边上摆有一盘清香的茶酥糕,摆盘精巧,看的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徐暮摇摇头,对她的举动很是好感,这女子平日就心思灵巧,察言观色,极懂得分寸,做事绝不僭越一步,却又是贴心的刚刚好。他感叹道:“是晚医女啊,你倒是有心了,皇上尚未休息,只是心情不好,不让人进去打扰呢。”徐暮小声的附耳说道。 晚晚心中了然,将锦盘递过去道:“那还劳烦徐公公替晚晚将这药膳呈与皇上,夏日天燥,易怒火攻心,还望皇上多少饮用些。” 徐暮心中略一计较,皇上也一日都未进食了,就属这女子心细,当真是大有前途啊。将锦盘推过去轻声嘱咐道:“姑娘还是自己进去吧,皇上见到姑娘指不定心里还能欢心些,就劳烦姑娘多宽慰宽慰皇上,老奴这就不打扰了。”犀利的眸子暗示性的看了她几眼,方堪堪离去。 晚晚不作他想,推开门,满室的光亮里男子撑额坐在龙榻后,闭着双目。他的身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伤,鬓发俨然有了花白的痕迹,掩饰不住疲惫,整个人看起来再不复往常的意气风发。晚晚放轻脚步,不知他是否睡着,又怕吵到他,拿了一旁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西凤帝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明媚皓齿c浅淡容颜,笑容温和的在忙碌,看到他她的眉眼弯的更甚。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虞姬。”他轻柔的唤着她,唇瓣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他记得每一次她总是在他疲惫的时候陪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的内心就能平静下来。其实有她在,真的很好。 “皇上。”女子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是虞妃娘娘,皇上是想娘娘了吧。” 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滞,恍然间清醒过来。再看面前那个一身浅蓝色宫服的女子眉若远黛c唇若娇花,浓密的睫毛如扇子般覆盖在眼睑上,灵动的双眸透着股灵气,眸底清澈如水,笑容浅淡,声音温和淡雅,不是虞姬,却又比虞姬美上几分。是产生幻觉了吧,他方才在梦中竟然还以为是虞姬来了,也是,虞姬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怎还会记得他这个负心人。 “是你啊。”西凤帝猛然坐起,他揉了揉酸疼的额角,恍惚道:“朕方才梦见虞妃来看朕了,她温柔的看着朕,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朕知道,她心里必定是怪朕的,她将衍儿托付给朕,朕却没有照顾好他,容他现在这副德行,朕真是有愧于虞姬。” 晚晚一愣,没想到西凤帝会在她面前忽然提起虞姬,晚晚不敢插嘴,她是听说过虞姬此人,乃凤衍生母,当年同皇后争宠,后因立凤衍为太子不符祖制才将其母杀了,没想到多年后虞姬的一番苦心还是白费了,她为她儿子做铺垫的康庄大道还是毁在她那个顽劣的儿子手中,不知道虞姬地下有知会不会死不瞑目。闻说西凤帝非常宠爱这位虞妃,若非为了皇位不落入宁氏一族手里,才迫不得已处置了这位宠妃,想来西凤帝心里该有多么的苦痛,他今日才会梦到虞妃吧。哎,虞妃也真是可怜,白白的为了凤衍做牺牲,成为了皇位权利下的踏脚石。 晚晚心中有些难受,试探问道:“皇上若是想虞妃,不诺就去看看她?虞妃该是被葬在皇陵吧?”她试探问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波诡云谲 “朕不去。”西凤帝激动的怒声吼道,晚晚被他的吼声吓到,端着锦盘的脚步再不敢挪动半分,西凤帝许也是被自己的失态吓到,掩唇咳嗽道:“朕有些饿了,你伺候朕吃些东西吧。” 晚晚茫然点头,忙将锦盘放在桌案上,拿瓷勺舀了碗百合山药粥递给他,又将茶酥糕递上。这两样都是西凤帝爱吃的食物。她看着西凤帝低头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心里忍不住想他方才的失态究竟是为何,那般焦急的脱口而出是在害怕还是惶恐?若说害怕是对虞妃的愧疚,若说惶恐就说不过去了,他一个帝王天下至尊为何会对个死去的女人惶恐。但那一闪而过的眸底分明清楚写着恐惧,她绝对不会看错。 晚晚没有再问,她清楚拿捏准帝王的脾性,有些事不是她该了解的,就像虞姬这个话题在宫中是个禁忌,她会提起不过是顺着西凤帝的话往下说。看着西凤帝神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晚晚才劝道:“皇上每日里为国事操劳,也该宽心些,不管为了什么事都要保重龙体,皇上身子好就是百姓的福气,江山社稷的福祉,多大的难事总是能解决的。” 她知道西凤帝为何会头疼了,不仅是凤衍之事戳痛了他的心,还因为立储之事令他犯难。眼下凤翳还小,凤云殊又一直虎视眈眈,身后还有宁氏一族的支撑,将来西凤帝会将皇位传给谁都是个未知数,怕是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了吧。所以他才会对凤衍这么痛心,将他废黜的。 “司相应对太医院下传命令了吧,不知他挑了谁去?”说起这事,西凤帝巧妙的转换了个话题。 晚晚颔首:“相爷让陈医政c王太医等几位一同前往黔郡,说是那边爆发瘟疫,要几位太医去看看有无解救的法子。目前几位太医已经连夜在准备药材,简单的配制丹药,恐是需要一二天才能完成。” 西凤帝点点头,只希望能尽快的解决这件事,不要再出任何意外。 “皇上,不知晚晚能否跟着陈医政一起前往黔郡,晚晚虽学习医术典籍,但实践经验却是极少,很想有这样的锻炼机会磨练一下。”晚晚双膝下跪,俯首贴面恳求道。 西凤帝并未反驳她,只盯着地面上的女子叹息,若是他的儿女能像她这般力求上进就好了,再深想她的要求合情合理,于是赞同道:“准了。就是黔郡现在混乱,你万事小心,朕会让司相对你多照拂些,你务必紧跟着陈三,安全的回来。” “谢皇上。”晚晚感念的叩首谢恩 —— “相爷可在?”另一边,夜风舒爽,凤云殊心情格外的好,带着轩辕澈c轩辕启等人来碧荷殿找司夜离。其实并不是他同司夜离交情有多好,而是他与轩辕澈正好聊起朝夕,轩辕澈现在对朝夕兴趣正浓,对这么个剔透的人很是好玩,很想看看她还有何本事是他没见过的。聪明显摆的女人不是没有,但像她这么不显山露水出个主意还要拐几道弯,最后功劳全被别人占去的女人却是极少的。轩辕澈无疑是被这么个丑女给惊艳到了,在他的字典里压根就忘记宁朝夕已然婚嫁这回事,其实不止是他,连朝夕本人都没将自己当作人妇,所以怎能怪的了别人对她的误会呢。 凤云殊这回总算聪明一回,听出轩辕澈言语间颇多对这位表妹的赞赏,就假借着来找司夜离喝酒的机会带他来找朝夕,以借此讨好这位南晋未来的君主,反正对他来说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碧荷殿内几个嫔妾围绕着兰晴语讨好她,而司夜离则是坐在一边的树下静静观看着喝茶,因着他不日就要启程去黔郡,兰晴语对他有几多不舍,眼巴巴的留在碧荷殿中不肯走。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而司夜离的那些个小妾为讨得他欢心,都对兰晴语趋势巴结,弄得好像她才是司夜离明媒正娶的夫人。 对这样的场面朝夕虽说早已见惯不怪,但心里到底会介意的,她抱着白羽躲在房中,恹恹地蜷在榻上,芷澜心中悲愤已同她说了不少看到的恶心事,朝夕都装作置若耳闻,偏是娄嫣又来烦她。 “堂姐,你怎的就这般懦弱,那个兰晴语就快将你夫人的位置给抢了,你还无动于衷,你怎就坐的住?”娄嫣怒气哼哼踢着她坐着的小榻,整张脸都快扭曲了。 朝夕瞥了她一眼,她看是她着急吧,怕兰晴语抢了她的离哥哥。也是,反正朝夕一个废柴夫人在相府一无地位,二无宠爱,即便有个几房小妾纳进来她怕是也不敢吱声的,问题就在于司夜离本就冷情不大在意男女之事,像府中本有的几位小妾还是被硬逼着纳的,像兰晴语这般能得他开口求亲的怕是想都不敢想。坊间都言相爷是个长情钟情之人,谁不想成为那个唯一呢。娄嫣这不上赶着往上凑,这样的男子只怕天下间都要绝迹了,若能被这样的人爱那可真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朝夕也不和她绕弯子,娄嫣这么明显的举动谁人看不出来,她以为司夜离是傻子么,那人那么明显的拒绝只有娄嫣才看不懂。朝夕斜靠在小榻上,抚摸着白羽道:“得了,你什么意思我明白,娄嫣我不反对你进门,但要你进的了这个门,你只要能得他同意,即便我让出夫人这个位置给你都没问题,你也别来挑拨我,我就算真把兰晴语赶走了他若不喜你都是无用,这种事往后你自己想办法,感情是你情我愿的,我尚且不见得他的喜欢,你让我帮你什么呢?”朝夕自嘲的冷笑。 娄嫣得了她的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高兴地向她扑过去,结果她一个用力直接将朝夕扑翻倒地,连着小榻都倒了。朝夕龇牙咧嘴的瞪着她,这个死丫头是想直接弄死她好取代她么。 “堂姐你没事吧,嫣儿不是故意的。”娄嫣抱歉的将她搀起,心里乐的高兴连给她脸色都是好看的。 没事,没事你自己摔个看看。幸亏芷澜看不下去了,直接将她赶了出去。“小姐,你为何要同她那么说,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芷澜恼怒道。 就是就是,主人你怎么能将君上让给别人呢。白羽哀嚎一声,一口咬上朝夕的袖子,将她崭新的衣裳咬的几近烂掉。 朝夕无语的看着白羽,将破了好几个洞眼的袖沿从白羽口中扯落,恶狠狠道:“小羽,你再不听话我就将你交给流锦了,看来是要他好好调教你,看你皮成这样。”白羽嗷呜的缩进朝夕袖子里,这下总算是乖了。 “你当我真是在帮她?芷澜你错了,那要看我指的是不是条明路。兰晴语有司夜离庇护着谁都动不得,可我偏偏就是想要动她,我倒要看看他能庇护到何种程度,恰好娄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要是能有一番较量我乐的看热闹,也好让娄嫣死心。”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确实存了想看兰晴语究竟哪里好的念头,至少能让她清醒自己为何不如别人。 芷澜哪里知晓自家小姐这么腹黑,方恍然大悟,心里偷着乐,看那个兰晴语还敢嚣张,小姐自己不出手反倒怂恿娄小姐去对付她,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奴婢给大皇子请安,给轩辕太子请安,相爷正在里面呢,奴婢给二位带路。”一机灵的宫女又给轩辕启福了福,将凤衍他们往里带,轩辕启紧随在他们身后,他早已习惯被人的轻慢,也不计较,一直都笑呵呵的看起来随和有礼。 轩辕澈眼神梭巡一圈,打量了下这里的几人,约莫能从各自的穿着服饰上看出身份来。那个兰晴语他认得,这几天凡是有司夜离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她。他对这个女人无感,看她那副柔若无骨的娇柔样就有些做作,一张脸美是美,美得太过精致就缺少了生气,像个雕琢的木偶,就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被封为西凤第一美女,司夜离的眼光也忒差,相比起来那个丑女倒很是好玩。 这么想着宫女已经前去通报。尚未待她回来就听得一声莺燕的叫声传来:“呀,这不是兰小姐么,兰小姐怎么有空来碧荷殿,莫不是来看我堂姐吧,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咦,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娄嫣挤进几个嫔妾围坐的石凳上,凑到兰晴语跟前。他们本是在讨论谁的玉佩更为好看,兰晴语主要的目的是想显摆一下是司夜离送的,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娄嫣给截断了,她有些不满的看着她,她又没说要见宁朝夕,这人怎的这般不识抬举,非要搅和进来。 兰晴语对这个宁朝夕的堂妹很是厌烦,这几天她有事没事就来找自己的茬,她已经算是客气了,一般都不予理会她,免得在外人看来说她不好与人相处,实是对她名声有损。比起她反是宁朝夕懦弱的多,好对付的多,都不需她做什么,只要同夜离秀秀恩爱她就已是受不了,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这样无用的人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波诡云谲 “没什么。”兰晴语敛下笑意,将手中拿着的玉佩藏到衣袖中,不想搭理她。但她尚未将玉佩藏好,就听得娄嫣手中瓷杯落地,紧随着她人一歪,向她倒来,兰晴语被这突如的局面吓到,一时怔愣,玉佩就被娄嫣给撞了出去。“哎”兰晴语手指仅触到玉佩底下佩挂的流苏一角,就看到玉佩磕在石凳上,碎为两瓣,再从石凳上滚落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兰晴语整个人怔住在那,盯着娄嫣气怒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手都在颤抖。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就一块玉佩么我们宁府多的是,我赔你一块便是,改明多拿些给你你随便挑。”娄嫣哪里会看不出兰晴语对这块玉佩的喜爱,她就是看准了才故意打碎的,如今这番话又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哪里是对一个镇国公家的小姐说的。 “小姐,这位娄小姐欺人太甚,怎么能这么对你说话,你的身份可不比她低。”兰晴语的丫鬟委屈的抱怨道,这话听来颇有怂恿之意。 兰晴语在兰府庶出的地位是人尽皆知的,娄嫣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暗示看不起她庶出的身份?无来的自卑感c屈辱一齐恼上她心头,这让她想起府中的几位大夫人所出嫡子嫡女对她的欺负,经年的辱骂,就是连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子也敢随意的羞辱她了,兰晴语心底翻江倒海。但她即便是庶出也比娄嫣这个寄养在宁府的小姐要来得尊贵上许多,凭什么被她用这种语气来挑衅,丫鬟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是她故意找上门的,可不能怪她出手教训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上娄嫣的脸,兰晴语歉然道:“对不起,我的手也不是故意的。”她冷冷看着她,看她被打的蒙掉的表情只觉得出了口恶气,她教训不得宁朝夕,就只好找娄嫣了,谁让娄嫣挑衅在先。本来她也可以不用亲自动手的,但兰晴语不觉着其他办法能让自己解气。 司夜离的几位小妾都被兰晴语的气势给吓到,要知道兰府这位小姐一向都是柔弱的,甚能招得人疼惜。怎么也有凶狠的时候?玉雪心底有些发怵,忽然想起宁朝夕刚嫁进相府的那夜,兰晴语被人陷害落入湖中,引得司夜离震怒,再联系宁朝夕平日的所作所为,她虽不招相爷喜爱,但到底是相国夫人,在府中若真想挑事最后也不能拿她怎样,可是数月的相处下来她并未为难谁,就是与秀怜的恩怨也多数是秀怜自己招惹上去的,想想她的脾性真算是好的了,再看兰晴语今日的举动,难免不让她会怀疑那场落水是否是兰晴语自己设计嫁祸给宁朝夕的。她有做这场戏的嫌疑,一来可以借此让相爷更加讨厌这个被逼无奈娶的女子,二来相爷只会更怜惜她。一个娶不到的女子还要被厌恶之人给迫害,试问哪一个更可怜?好一个擅攻心计的女子,人前人后全然两样,当真可将人骗的团团转。今日她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被他们看到,不知她还要怎么掩饰过去。 黎儿拉着甄儿悄悄往后躲开一步,他们还是不要卷进这场风波的好,好戏谁都会看,波及自己就不好了。 娄嫣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一口气在心间翻滚,她怎么都咽不下去,又想起朝夕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她绝对不要让这个女人将离哥哥抢去,她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啪。”娄嫣毫不客气甩回兰晴语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她使出全力,打的兰晴语整个人都弯下腰去,几欲站不起来。兰晴语的丫鬟急忙将她扶住,待她再站起时脸上鲜红的五指掌印映衬着唇角流下的血丝,脸颊迅速肿胀淤青,连妆容都有些花了。看起来惨不忍睹。 玉雪他们三人看的吓一跳,都惊悚的盯着娄嫣,那可是相爷疼在骨子里的人,她也敢动,她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甄儿忍不住在心底冷哼,就娄嫣这个蠢女人也想得到相爷的心,她就去白日做梦吧。甄儿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假装同情道:“这亲家小姐出手怎的这么狠,你将兰小姐的玉佩打碎还有理了,我明明看到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来挑事的吧?” 待甄儿这么一说,兰晴语的丫鬟也附和道:“她就是故意的,她是看我们小姐不顺眼,自己平日里也想巴巴的往相爷身边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相爷会看的上你吗?”丫鬟心疼的要去查看兰晴语被撕裂的嘴角,她家小姐怎么能被这么个低贱的女子给打了。 “你个贱婢,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你同你那个主子都是贱货,成日的勾引男人,离哥哥要是能看的上你早就将你娶了,还用你连个小妾都不如的死缠着他吗,人要脸树要皮,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那才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娄嫣也是被气疯了,她眼下什么都顾不了了,她堂堂一个定远将军府的小姐凭什么受她一个庶出的窝囊气,她就算再不济也是嫡出,凭她们也敢叫嚣。娄嫣说着扬手就去打兰晴语同她的丫鬟,她小姐脾气上来谁都不怕。 “你这个泼妇,看我不替我家小姐打死你”丫鬟奋起反扑,与娄嫣撕扯在一起,揪头发c扯衣服c抓脸等等。 娄嫣的丫鬟为了护卫自己的主子也不甘示弱的扑上去,“敢打我家小姐,看我的厉害” 玉雪一看这等情况,再看司夜离原先坐着空空如也的位置,他被流锦请去处理事情怎的还不回来,这都快要出事了。玉雪只得对甄儿c黎儿道:“两位妹妹快去劝劝,万一再伤着谁都不好,爷看到我们不劝阻必定也会怪罪我们的。”她这边说罢那边两人方反应过来,忙加入了战局。一时场面混乱不堪,娄嫣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劝服的,她正打的兴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谁劝谁倒霉,兰晴语当然倒霉的又被拉下水,同娄嫣再次混战在一起。 朝夕隐约听到外面有吵闹声,她原是挑拨挑拨娄嫣去吵架的,谁知那个笨丫头到惹出祸事来,朝夕暗想不妙,她忙将白羽放下,提着裙裾往外跑。娄嫣这个小祖宗可千万别惹出她收拾不了的祸事来就好,否则连她都要受牵连。 凤云殊c轩辕澈他们方被请到偏殿中等待就听到院子里吵闹声不绝于耳,大有要将院子拆了的架势,几人好奇都往外走,正好看到朝夕捂着头往那边冲,她趴在地上奋力的搂住娄嫣腰部,将她往外拖,娄嫣双脚在空中混乱乱踢,口中尤在絮叨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她扒拉开朝夕的手,又将拽她的黎儿甩开,愤怒的娄嫣力气其大,竟是两个人都拦不住她,她又扑过去抓兰晴语。兰晴语早被她撕扯的乱了方向,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只有挨打的份。 “你个小贱人,想和姑奶奶打架,看姑奶奶不打的你满地打滚。”娄嫣叫嚣着嘶吼道,那气势嚣张的吓人。 朝夕无奈的再次爬过去拽她,“你个死丫头力气这么大,你还想打死她不成,我们宁府怎就教出了你个没出息的。” “堂姐,我们宁氏一族好歹是将门之后,伯父又是沙场上的将军,我母亲告诉我说挨打了一定要还回去,这才是我们将门之后该做的事,这怎的算没出息了,莫非任堂姐这般被人欺负才算是有出息了?” 娄嫣的话朝夕竟一时无法接口。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女子打架的场景?轩辕澈意兴阑珊的蹙足观看着一堆人在那边撕扯,听得娄嫣的话他掩唇而笑,这个丫头的嘴好利啊,连宁朝夕那颗聪明的脑袋都被她说的驳不出下文,她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朝夕侧头看到他们几个男人围在那边看笑话,轩辕澈脸上还笑的尤为奸诈,她一阵恼怒,斥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忙,看好戏不嫌腰疼么。” 她这么说看惊呆的凤云殊才回过神来,“哦,好。”他忙指了身边的几个太监去帮朝夕。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严厉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从月拱门进入的是男子冷然清俊的身影,他一身白袍暗纹紫线,飘逸出尘又高冷的生人勿近。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的分量,几个扭打在一起的女子竟奇迹般的都停止动作,纷纷尴尬的分开来,一个个的好不狼狈。朝夕都快累瘫了还不及那人的一句话有用,她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由远及近走来。他的话压抑着怒气,冷眼扫视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连头上的发饰都散乱不堪。司夜离视线梭巡一圈,最后停留在朝夕身上,该不会又是她闯出来的祸吧! 朝夕无惧迎上他的视线,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别想赖在她身上,虽然确实是她挑拨不错,但谁又能有证据指向她的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波诡云谲 还是玉雪上来打圆场道:“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为了一点口舌之争,亲家小姐将相爷赠给兰小姐的玉佩给打碎了,这才有点小误会。”玉雪看似毫无偏帮,但她话里实则还是偏袒兰晴语的,否则不会只说娄嫣的过失,对兰晴语方才那番盛气凌人只字不提了。 兰晴语心思剔透,看罢玉雪有意偏袒她,她顺势哭啼着向司夜离诉苦,“夜离,娄小姐不仅将玉佩打碎还打人骂人,她即便是你夫人家的妹妹,也怎的可以对我这般羞辱。知道的人怕是会误会娄小姐对你有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夫人故意挑拨她来找事的。”她一句话不仅说出了司夜离一直都看清的事实,也将矛头顺利指向宁朝夕。 无端躺枪的朝夕都要被她气晕了。什么叫她故意让娄嫣去找她是非,她的意思是自己嫉妒她咯,所以才让娄嫣这个打手替自己出气?好你个兰晴语,我不找你茬你反倒自己撞上门来,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朝夕侧转身找地坐去了,懒得看她这虚伪的嘴脸,早知道她就不拉娄嫣了,让她多打一会出出气,反正打不打的人家都要赖上她。 果然司夜离脸色沉怒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怵。偏是娄嫣不知死活的向他哭诉道:“离哥哥,嫣儿不是故意要打烂那块玉佩的,可她却是故意要打我的,我才忍不住出手”娄嫣哭哭啼啼地说,越说越小声。 这种事任谁都知道,先告状的总归能博得多同情些,失得先机的人任是再占有理都不及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兰晴语再不对,眼下都会全怪责在娄嫣身上,更何况司夜离本就偏袒兰晴语。 朝夕叹了口气,娄嫣你也该清醒了,那不是你能觊觎的人,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呢。 “够了,娄嫣,你莫要再说,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在相府任意妄为刁钻任性也就算了,你又凭什么对兰小姐用这种态度,你真当自己是相府的人吗,你别忘了自己是客人的身份,不是什么事都该由你插手的。”司夜离教训道,他算留了点颜面给她,并未将她喜欢自己的事当面拒绝。 兰晴语的丫鬟不甘心道:“奴婢有一事要禀报相爷。我们家小姐不止被娄小姐欺辱,她还骂我们小姐勾引相爷,说相爷是绝对不会娶小姐的,说小姐在相府身份低微还敢懒着不走,她才敢欺负小姐的。”丫鬟说着嘤嘤哭泣,她都要替小姐可怜,没名没分的跟着相爷,还要被人羞辱,相爷要是不帮小姐出口恶气怎么对的起小姐的一番深情。 闻言司夜离脸色果然越发冷漠,盯着娄嫣的眼底几乎都能将她冻化了。娄嫣打了个哆嗦,拿眼去看朝夕,望她能去救自己。朝夕勾了勾唇,现在知道害怕了,怎么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见她有动脑子呢,这么重的话相府中的哪个小妾敢有胆量说,换成是她自己听了都要动怒,更遑论是一心想娶未娶成功的人呢。司夜离又怎舍得兰晴语受这番委屈。可见娄嫣在这些人精面前确然太过笨拙,就算她入的了相府的门,怕是也没有能力自保吧,卷进这深不见底的暗流中她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娄嫣,你明日就屈尊收拾东西回家,相府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司夜离冷冷下着逐客令,同时也委婉的断了娄嫣的念想。 娄嫣脸上表情青红莫辨,再配上她打架时被抓伤的血痕一张脸像调色盘似的,着实精彩。 司夜离心疼的抚上兰晴语受伤的脸颊,听得她抽气声心中更为恼怒,遣了丫鬟去拿药箱给她上药。这时被冷落的凤云殊几人走上来,他们本意是来喝酒的,没想到却看着了司夜离的家务事,这可比喝酒有趣的多。轩辕澈意味莫名抚着下颌,挑眉盯着朝夕,看来她在相府的日子也过的相当热闹么。 “让大皇子c轩辕太子c质子看笑话了。”司夜离见他们来朝他们虚揖了个礼。这样一来他不好再陪着兰晴语去上药,只好叮嘱她让丫鬟陪着,哄了她几句兰晴语才肯离开。 “等等,兰晴语,我要同你比上一比,你自诩貌美我比不上你,但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有哪点比不过你,凭什么你是天下公认的四女子之一,我娄嫣今日就要打败你。”娄嫣再次气焰嚣张的挑衅道,离哥哥会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没有看到她的好,兰晴语号称天下第一美女,有这个光环围绕着别的人自然要被她的光芒所遮盖,只有打败了她,才能让离哥哥看到兰晴语也不过如此,她兰晴语根本不值得得到如此的殊荣。 兰晴语尚未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没想到这个娄嫣还不死心,她冷笑着转过身回看她,娄嫣可真是不自量力,就她那点小伎俩以为能赢的了她么,若她能那么容易被打败也就不配被称为天下四女子之一了。那就让她看看怎么个输法,看夜离会不会看她一眼,有的人就这么让人讨厌,非要让人彻底将她打垮不成。 “娄嫣,你休要再胡搅蛮缠。”司夜离冷然呵斥道。 “夜离,无妨,既然娄小姐想要找我比试,我若不应岂非让别人看笑话,以为我是怕了她不成。娄嫣这次你若输了,就该死心了吧!”兰晴语笃定笑道。 “没有比过怎么知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娄嫣毫无畏惧迎上她,比气势她丝毫不会差。说罢各自回房打扮去了。 轩辕澈一听来了兴致,索性让宫女搬来了几把椅子坐下,又招待凤云殊同轩辕启一齐,弄得好像是在他宫中般自在。 “司相不介意我们一同观看吧,也好替他们评个结果。”轩辕澈邪魅笑道。指着宫女将椅子搬往朝夕身边,无视朝夕恼怒的眼神。 轩辕澈你还能再无耻些吗?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真是不把她拖下水不甘心么。朝夕方要起身走开,一只手被轩辕澈拉住,索性他搭在椅背上的宽大袖沿遮挡住,否则都要被人看到。朝夕心中一凛,紧张的看了眼司夜离,那人眼神淡淡的越过他们看向玉雪几人,似乎并未注意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朝夕心中苦笑,她有什么好紧张的,那人又怎会在意她会怎样。 朝夕坐在树下,她挑的位置极好,一侧已经坐了轩辕澈,轩辕启维诺的自然要坐在他身边。反正对这个皇兄轩辕启无端总有些害怕,连话都不太敢说,他说啥就是啥。轩辕澈赞赏的看了眼这位皇弟,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宫女又在朝夕另一侧置放上椅子,空了些距离后又折转摆上几张椅子,甄儿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待她要唤司夜离坐在自己身侧时,一抬眼他已坐到朝夕身边,而原是要占据这个位置的凤云殊只得悻悻地坐在玉雪一侧,各自都入座。 朝夕抬眸讶然盯着司夜离侧颜,恍惚觉得自己是产生幻觉了。可他又那么自然的目视前方,神态淡然怡得的好似他本来就该这么做。朝夕猛然挣开被轩辕澈钳制的手腕,剜了他一眼,正襟危坐,乖巧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轩辕澈调戏她的目的已达也不为难她,只抚着脸颊淡笑看她好笑的样子。 “来来来,尝尝我府上珍藏的佳酿,平日里被我那妃子管着我都喝不着,这次也是借轩辕太子的光,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夕儿,别跟表哥客气哈。”凤云殊遣了宫女替各自斟上酒。 朝夕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的酒味,只觉得浑身都舒爽了。酒香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菊香味,伴着醇厚的烈香,定是藏了有十年以上的菊花香,此酒淡而味甘,芳香四溢,浓度尚好,饮多了唇齿间会留有余香。 “相国夫人,来我敬你一杯。”轩辕澈邪肆的笑看着她。他谁都不敬,偏偏挑中她,弄得几个小妾都来看她,搞得她好不尴尬。 朝夕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拿起酒盏递到唇边方要一口饮尽,却被人用手拦住。她看着压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掌,修剪干净的指甲,宽厚温暖的掌心贴着她传来余温。待她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时差点没将酒盏中的酒洒出来,而那人并未多看她,只轻易就将她手中的杯盏夺过去,对轩辕澈客气道:“宁儿不适饮酒,还是本相替她喝了吧。”说罢,他一口饮尽。徒留轩辕澈尴尬的举着手。 这,这杯盏刚刚都碰到她唇了,那他们岂不是间接接吻?朝夕一颗心乱跳,若非是夜间灯光昏暗,定能看出她红透了的脸颊。怎么办,为何她有种心跳加速,不能呼吸了的感觉?朝夕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大好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她无奈吞咽了下口水,菊花酒真是要把她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波诡云谲 那边有几道炽热犀利的视线向朝夕射来,保含着嫉妒c憎恨之意。朝夕无视甄儿他们含怒的眼神,不解的盯着司夜离,莫非这厮又要演戏了?这又不是在她阿爹宁浩面前,也没有西凤帝监视着,他这是演的哪出。朝夕实在看不懂,也搞不明白。就在她探究司夜离为何意时,兰晴语同娄嫣分别处理好各自身上的伤,换了身衣服出现在大家面前,也不知他们从什么地方找到的琴具,一人手上拿着箜篌一人手上拿着琵琶,那种凌厉的气势扑将着在两人中流转过,已无声对峙开来,谁都不肯让谁。 朝夕看娄嫣成竹在胸的架势,估摸着她应不会差到哪里去,否则她怎么敢有胆量来挑战兰晴语,要知道兰晴语每年在春之祭上都是拔得头筹的,这种实力非泛泛之辈能比之。不过兰晴语她终究是见识过了,心底略为清楚她有几斤几量,娄嫣是她不清楚的。那时春之祭上娄嫣并未在场,但她想娄嫣若是能胜的了兰晴语又何须让她每年都出尽风头,待看看娄嫣怎么个不自量力也好,女孩子家太过嚣张总归是不太好,没的对比她就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活在象牙塔里我行我素。 “你们谁先来?”凤云殊好整以暇道。 “兰小姐精通乐曲,就让兰小姐先来吧。”娄嫣假客气道。之所以会让兰晴语先来,娄嫣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她是想先摸摸兰晴语的底,她才好想对策怎么去赢她。 兰晴语这下也不矫情,让丫鬟取了个椅子,架起箜篌就洋洋洒洒一曲飘起。她弹的是《春江花月夜》,由箜篌的管笛之声来诠释这首诗意优美的曲子,曲调柔美清澈,悠扬活泼,无不令人沉浸其中,纷纷感受着如雾如幻的美景,就好似身临其境,置身在这片旖旎景色中,微风拂面,扬起无数花瓣撒落湖面,像下着粉色的雪雨,一对对交颈相叠的情侣泛舟湖上,欣赏着美景,那是怎样诗情画意的画面啊! 朝夕感叹着兰晴语高超的琴技,能将人带入幻境中感受着境画中的美好,看来她也是卯足了全力去比的。朝夕欣赏这样的乐者,不管对手是谁,不管面对怎样的比赛都要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去比,方不辜负所学的一身本领,这就是一个乐师的价值。朝夕认真看着兰晴语表演,心底暗暗对她的琴技表以赞扬,这是兰晴语最真实的实力,她确然有这样的能力,比起她的人品来她的琴品好多了。 娄嫣坐在下面仔细听着,心里忽然有些没底,比起她嚣张的气势来她的琴技,就算用上全力怕都未必能赢的过兰晴语,但她战书已下此时想要退缩已是不能,只能期盼着时间能走慢点。 “看着兰小姐这么出色,澈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西凤在乐曲上的实力,确然不容小觑,不知相国夫人会否一二,也可让澈来领略一下夫人的魅力?”轩辕澈侧头在朝夕耳畔挑衅道。 朝夕正听的入神,这人没事又来撩拨自己,怎么就不见他去问别人呢。朝夕狠狠怒视他,用眼神警告他,若他再对自己说话她就不会再给他面子。轩辕澈哪里是朝夕唬的了的,他同样以眼神问她,看她会拿自己怎么样。这边两人挤眉弄眼的怒瞪着,轩辕澈邪魅狷狂的恣意笑着,那边几个眼尖的小妾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听什么琴声,都对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就敢公然无视相爷的面子,两个人在那里调情。当然他们也不敢私下里小声交谈,否则被听到倒霉的还是自己。 朝夕受伤的手臂倏然被人抓住,但他显然是避开了她的伤口,只轻轻握住她手腕,看似力气不大实则却挣不开。手心上的薄茧若有似无的咯着她娇嫩的肌肤,朝夕猛然回头,只看见那人淡然的目视前方,眼里全是兰晴语的身影,仿佛全然不在意他们这边发生的何事。只是他的手,就这么在两人交叠的宽大袖沿下紧握着她的。这下令朝夕看不懂了,她皱了皱眉,想要抽开,他反而抓的越紧。她不好太过拂他的意,免得自己难堪,只能任由他抓着。可她为何居然看到他唇角展露出一丝勾唇的笑意,那笑容如昙花一现,等她再细看时哪里还有半分影子。是她看错了吧,好端端的他笑什么,一定是自己眼花。朝夕这么安慰自己。 就听得司夜离淡漠的声音响起:“恐怕要让轩辕太子失望了,宁儿并不会这些附庸风雅的趣事。”他一口回绝的干脆,一点都没有给朝夕解释的余地。想起那夜她醉酒后表现出来的媚态,和她那惊世绝伦的琴技司夜离眉宇稍稍拧起,他私心里并不想让任何人窥视到这样的她,所以他才会连想都不想的回绝了轩辕澈。 兰晴语弹琴的手一抖,弹错了好几个音阶,她连连回神补救,但众人都听出她琴声中的涩然,娄嫣抿唇笑之,没想到兰晴语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枉她还担心来担心去,就这等水平也不怎么样嘛。兰晴语眼底有水雾,她本就一直盯着司夜离,现在看他维护朝夕的样子,兰晴语心里像打翻了醋瓶,酸胀的难受。他不是最讨厌宁朝夕么,为何今日几次三番要帮她说话,就算宁朝夕不会乐器,难道她自己不会说么,他这样要置她于何地。 朝夕听着他叫宁儿时怎么觉着慎的慌。再说他又没听自己弹过琴怎么就知道她不会了,谁说她不会的,她只是懒得显摆罢了。朝夕努了努嘴,不情不愿的歪进椅子里,对着轩辕澈干笑两声。看来这里根本没她什么事,司夜离都将她的活给挡回去了,那她是否可以回房睡大觉了?但她怎么觉着他今晚有些怪怪的,虽看不出来哪里怪,可就是说不出的诡异,哪里都觉得不对。她摸了摸自己额头,莫非是自己发烧了? “你干嘛呢?”轩辕澈探过头来问她,对司夜离的话并不介意,全然就当耳旁风吹过,继续来招惹朝夕。 “关你什么事。”朝夕没好气的瞪他,他若再这样司夜离就更怪了,她受不了他怪异的举动,她心底无端的发怵。但她绝对不会自作多情的将那理解为吃醋,吃醋的前提是要喜欢,他只要不厌烦她就很好了,这么高深的境界绝对是连想都不敢想。 轩辕澈碰了一鼻子灰强压着怒火,你丫的别以为老子看上你就蹬鼻子上脸,我还真不信找不着你这样的。轩辕澈气恼地握了握拳,恨不能拿手指戳她的头,个死丫头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看过,她算什么东西。但他唇角裂开一个弧度,薄唇撩起,不自觉的微弯。为何他会觉得在宁朝夕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他一点都不排斥,反而很是享受。好像看到她对自己怒目相视,那么不待见的样子会让他整个人都有了精神,莫非他是欠虐?也许他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那人的影子吧,那个处处算计着他,却又处处与他为敌的人,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与他的合作也仅是为了庞大的金钱,可他却觉得即使是这样的人都要同那个冰冷皇宫里的人要有感情。他生来就知道通往皇权的路注定是孤独的,所以在这条路上不管是至亲至爱,还是对他有任何恩情之人,哪怕是自己的父皇,还是自己的孩子,只要威胁到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铲除。但为何他会对那个聪明如斯,狡诈如斯的人念念不忘,这个天下当真只有他才能在他手里活下来,所以对这么强悍的对手他竟然有了同他共享天下的念头,一个人站在孤独的顶端怕是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陪着自己而不怕死的。 兰晴语一曲终了,眼中全是怒意的瞪着朝夕,看着她的眼像能喷火。朝夕无辜被人怨恨,心里气的想杀人,但看这一左一右都非好惹,她只得当什么都没看见,让芷澜舀了壶茶水,自顾饮茶去了。 那边玉雪还在同甄儿研究兰晴语的琴技,黎儿却是形迹可疑的离开了一会。朝夕想起那日林中两个女子的对话,难免对黎儿多了份关注,这几日她对黎儿越发的关注,就怕她会做些什么来。她虽猜不透另一人是谁,但他们那日的谈话她是听清的,大概知晓他们要作何。或许是她心中对黎儿有了偏见,反正在别人眼中黎儿并无异常。 兰晴语让宫女搬了椅子坐到司夜离身侧,司夜离不好再抓着朝夕的手,免得被兰晴语发现。朝夕握着被抓烫的手腕,心里酸涩的疼,这种疼以前的时候若碰上这种事只会是一点点的痛,现在却开始一点点蔓延开去,令她有点无法招架。 “夜离,我的琴技可有进步?”兰晴语端起司夜离面前的酒盏,喝了一口。她挑衅看着朝夕,眸底有掩不去的凌厉,面上却娇美如花。她扬了扬饮尽的酒盏,那个动作恰好被朝夕看到,兰晴语意思分明,不过一杯酒而已她不会介意什么的。她现在用的不也是司夜离用过的酒盏,又能说明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波诡云谲 “尚好,不过还有进步的空间。”司夜离如实道。他并不太会说甜言蜜语,也不懂怎么哄女孩子,多数都是在兰晴语迁就他,换了其他女子听了这话早就不依不饶了,偏是兰晴语一点也不介意他说这么实在,了然的点头,那就确实说明自己离最好还有一段距离。司夜离在乐曲上的造诣也颇高,但实难有人听到他醉兴一曲,便是连西凤帝都不能令他破例,只闻说这样的技艺与当年的望月公子有的一比,但能得他指点一二已是非常难得,兰晴语也不强求,反正总有他指点的一天。 娄嫣端坐于椅上,她拿起琵琶,淅淅沥沥的琴音铿锵有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曲《天门阵》就这么翻然跃上,她琴色尚好,音调准确,只是少了些气力,在这种大气磅礴的乐曲上难免吃亏,娄嫣许是看出了自己的不足,她卯足了劲的弹动琴弦。 黎儿已经再次回来,她面色如常,与玉雪他们偶尔小声低语几句交流着,凤云殊甚是无趣,将轩辕启招了来同他喝酒。两人喝至一半黎儿却忽然颇为热情的站起身去给众人斟酒,说什么应该要敬敬他们,她的举动有些不太自然,总有那么些紧张。她又殷勤的跑来给司夜离他们斟酒,一看酒壶中的酒没了立即要求替他倒上,司夜离莫名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朝夕这边又被轩辕澈缠住,这下谁都再没心思去看娄嫣弹琵琶,等朝夕回头去看时,黎儿已经拿好酒回来替司夜离斟满,对他道:“爷,嫔妾敬您一杯。” 气氛微微有些热烈,司夜离不好拂她的意,刚要拿起酒盏,手中的杯子已经被朝夕抢去,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该怎么办,第一直觉就是不能让司夜离喝,至于她喝了会怎样她还没想过,所以这杯酒就顺势的进了她的肚子。喝完她才清醒过来,感觉到了不妙。她若没记错,当日那个黑衣女子让黎儿放的是能让男女欢好之药,那也就是说这里面是媚药?朝夕整个人惊悚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底,她刚才为什么不将酒打翻,她假意的打翻不就好了,那人一样没喝到。朝夕一把扯过黎儿手里的酒壶,黎儿心神不宁,哪里会猜到她动作这般大,一壶酒应声落地,就这么砸在地上。也激醒了众人的神智,看着两人在那撕扯。朝夕一个激灵,哀叹道,证据也没了,黎儿更不会承认了。现在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她的肚子,完了,她会怎样?她怎么觉着肚子有点疼,身体又热热的,不好,难道是媚药这么快就发作了?不应该啊,这也太管用了吧!不行,她怎么眼晕,她要远离他们,她不要被他们任何人救,这也太屈辱了。 “芷澜,快来扶我。”朝夕踉蹡的抓住芷澜的胳膊,领着她就往自己房间跑,她走的脚步凌乱,众人都不明所以,好奇她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是做的哪番。 轩辕澈是何等人,对这种小伎俩哪会看不透,他看朝夕举止怪异就猜到酒里有异,否则她也不会那么激动的宁可自己喝掉,也决不让那人有事。轩辕澈叹息一声,她怎么那么傻,为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值得吗?万一这里面放的是毒药怎么办,她是不是照样也会眼也不眨的喝光。司夜离,你凭什么值得她这么对待。轩辕澈阴鸷的眼底狠毒看了眼司夜离,转身就要去追朝夕。 司夜离早就发现了黎儿的异常,他不戳穿就是想看黎儿是否有这个胆量让他喝下去,没想到会被朝夕给喝了,他面上淡然沉着,心底却翻江倒海的焦急,只对流锦道:“天色已晚,还请送轩辕太子等各自回殿,也替我送送兰小姐,大皇子请慢走,恕离不送。”他冷然的下着逐客令,那样的绝对不容置喙。凤云殊c轩辕启都被他的气势震慑到,要知道这位相爷一向淡然沉静,就算泰山崩于前都不动于色,怎的看他神情有丝异常。既然他下了逐客令他们还真不好多留,只有轩辕澈无动于衷,被一只手臂拦住,流锦恭敬道:“轩辕太子,相爷同夫人要休息了,这样打扰别人似乎不合规矩吧。”他这么说纵使轩辕澈再有不甘都只能走了,毕竟他们才是夫妻,看来他要来找宁朝夕只能再夜探闺阁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已被流锦送出了殿外,看着紧闭的殿门,兰晴语满心委屈,夜离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也赶她走。兰晴语弄不明白,只能随了流锦回宫。 “你们各自回房,无事不得出来。”司夜离冷斥道,扫了眼在场的几个女子,对黎儿道:“你留下。”娄嫣都不敢留,离哥哥这森冷的眼神真是太吓人了,娄嫣抱着琵琶赶紧溜了,而玉雪甄儿等人都识相的赶紧避开。不管什么事能令司相发火的,看来并非什么小事,他们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一只手倏然扼上黎儿的脖颈,扼的她几欲喘不过气来。昏暗的月光照的黎儿脸色惨白,她的瞳孔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想开口求饶,张了张唇,只能发的出几个单音节,一口气咽着上不来下不去,痛的她翻白眼,她忽然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这并非幻觉,这个素日里温言和善的相爷极有可能让她尝到死亡是何滋味。也许他并未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不过是被他真实的面容给掩盖了,才会欺骗了世人。 “说,酒里放了什么?”司夜离原本还不想动黎儿,他记得数月前曾警告过她,没想到他言犹在耳她却只当什么都听不懂,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的手指慢慢收拢,将黎儿从空中提起,黎儿脚掌离地,心中的恐惧更甚,她清楚司夜离平日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好不过是他从未与她同过房的愧疚罢了,所以才会在物质上做出补偿。这一次也是她急了些,才会让他看出破绽,可那个宁朝夕又是怎么发现的?她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只想着司夜离此去黔郡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趁着他尚未走,又是个好机会,才会想要在今夜下手的,都怪她太过害怕。她太过想要怀上他的孩子,虽然主子是想借此牵制司夜离,可她是真的爱这个男子,想要为他诞育子嗣的。 “我只放了一勺沫媚药。”黎儿努力挤出几个字,司夜离眸底的光芒越加黯淡,他的手也越发用力,恨不能掐死黎儿。黎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她竟然敢对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黎儿的胆量是绝对不敢的,除非有人指使,看来他是要揪一揪这个背后之人了。 “流锦,将她带回府,务必要让她招了她的幕后之人是谁,别让她死了。”司夜离冷冷下令。 “是。”流锦提起已然昏死过去的黎儿,同情的将她拖出去,谁让她什么人不好招惹非要惹到那个女子,看来主子对宁朝夕似乎是越来越在意了,只是他自己未发现罢了。流锦叹了口气,这种事不是他该管的,他还是守好自己的本份吧,他才没有摄魂他们那么八卦。 朝夕回到房中,不安的在地上来回踱步,她得想个办法来解这个媚药才行,趁着她理智尚清醒,对芷澜道:“你去把门窗给我关紧了,再去提冷水,要越多越好。”她本来想去找晚晚问问她太医院可有解媚药的法子,但这种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问的出口,而且晚晚也是个姑娘让她去问一帮老头似乎也不妥。她虽不知媚药发作会如何,但大概总能理解什么叫欲火焚身这个词,于是想了个主意,反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还真就不信自己挺不过去,不过就一杯酒而已。 芷澜茫然的看着自家小姐怪异的举动,呆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朝夕看芷澜这样,心里略一思付不对芷澜说实话怕是不行了,只有告诉她她才能帮的了自己,而且知道该怎么办。 “芷澜,你听好,我现在身中媚药,你别问问题听我说,我需要你今晚守候在门外,千万不能让我出去,你在浴桶中放满冷水,等会我就将自己泡在里面,你用绳子将我捆住,一端绑在床头,这样我就算失了理智应该也不能跑出去了。”朝夕对自己的部署满意的点点头。待她看到芷澜惊讶的张大嘴盯着她,她呵斥道:“还不快去,时间紧迫。”她真不知自己会何时发作。她不能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就算这个身子的主人被人破过身了,但对她而言自她有记忆起这就是个崭新的身体,反正她是不能忍受这种事在她身上不清不白的发生,而且她若真有什么一定会比死更难受的,她也一定会对自己在失去理智时随便找个男人来解药而后悔的,未免自己做出后悔的事她只能死死忍住。 索性芷澜机灵,没再问为什么,听了她的吩咐麻利的遣了几个宫女将偌大的浴桶填满冷水,又将窗户关死,等这些做完才拿着条麻绳跑到朝夕跟前为难道:“小姐,真的要绑住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波诡云谲 朝夕点头,“不仅要绑住,一定要绑死,你再塞块棉布在我嘴里,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窘迫c狼狈的一面,所以你也别进来,守好门口就是。” 芷澜哽咽的应下。哆嗦着拿麻绳将朝夕从头到脚捆住,再将她推入水里,抱着爪牙舞爪想要去够朝夕的白羽掩门离去。冰冷的水甫一裹身朝夕就打了个寒颤,虽然如今是夏日夜里气温毕竟不同白日,兜头兜脑的凉水到底让她整个人都一激灵。芷澜做完这些就退下了,唯有时间需要等待需要熬过去。朝夕默默地盯着窗外夜凉如水的月光,身子靠在木桶边沿,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潮湿的身子很是难受,但她心底却有暖意升起,至少那人也替她解过围不是,她帮他这次并不需要他知晓,只要他安好,就什么都是值得的,不是么! 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些发困,怎么媚药的药性还不来,莫非是她猜错了?朝夕迷迷糊糊的睡着,睡梦中她感觉到身体一阵一阵发烫,她像是被梦魇住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她想开口求救她好难受,身体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冷汗从额头一层层往下冒,可她怎么都无法挣脱这个梦魇,谁能救她 站在木桶边的男子一身白袍,他终究舍不下她想来看看她的情况,却又怕自己再往前一步会做出后悔之事,他就这么矛盾着紧紧盯着女子在睡梦中挣扎的身体,及她那被咬的皱乱不堪的棉布,冷水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撒落地面,那一波一波的水声像是砸在他心上,那么疼那么疼。她怎的就那么傻,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不喝那杯酒,为何偏偏要折磨自己,还是她故意要让他心痛。为什么,为什么。男子双手紧握成拳,他们是不可能的,他永远不会对她动心的,她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用之事。 檐顶隐约有打斗声传来,却是非常遥远。想必是轩辕澈来了,但他已让摄魂c结魄c幻术等三人去守着了,而这里则由他守着,轩辕澈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的,轩辕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个便宜你是占不了的。 他就这么静默看着,清楚的看着她是怎么忍受这些痛苦的,看着她是怎么狼狈却又努力的让自己撑过去。她不吭一声,即便身体难受到无法忍受,她也绝不让自己的尊严受损,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或许是实在无法忍受看她受苦,他纵身一跃,出了房间。 朝夕恍惚间看到有瑞衣涤涤的白衣身影,但她只来得及看裙裾一角,眼前又被朦胧所笼罩。等她再次从梦魇中脱困,夜色已有微微泛白,她满头大汗,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就是身体太冷,感觉有一层一层皑皑白雪覆盖般将她身子笼罩,冷的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身体不停的颤抖打颤,她想要将自己蜷紧,奈何她置身冰冷的水里,不管钻到哪里都是无止境的寒水往身上扑来,她甚至都感觉到水流变得缓慢,水面上隐有寒雾缭绕。坏了,莫非是媚药逼出了她体内的寒毒?朝夕被这个念头猛然惊醒,她睁大双眸感受着越发冰冷的身体,连先前冒出密密层层的汗都冻在脸上刺骨的寒冷。朝夕无奈扬了扬唇角,看来媚药是解了,只不过比之媚药更恐怖的寒毒却被催动,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发过,只是那时冬天比常人更为怕冷,她本以为思维换了个主人身体是否也跟着换了,结果这可恶的寒毒依然留在她体内。 朝夕努力将身体跳出水面,想试图引起门外芷澜的注意,但她衣服上沾满了冰冷的水,拖的身体太过沉重,跳了几次她就疲累不堪,跌入桶中,整个人都滑入水底。一时没憋住气,水从鼻子里灌进难受的咳嗽,这也恰好将堵着她口的棉布给掉了,朝夕一旦能说话,她立即钻出水面,对着门口喊芷澜。芷澜守在门外,到半夜实在是挨不住,就倚着门槛睡着了,现被朝夕惊醒还以为出了何事,忙不迭的推开门跑进,只看到朝夕像个落汤鸡般站在水中,芷澜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 “小姐,你没事了?”芷澜诧异问道。 “芷澜快将绳子替我解开,我好冷。”朝夕无暇顾及芷澜的问题,她现在犹如置身在茫茫白雪中,若再没有可以御寒的东西她身上都要结霜了。 “哦,好。”芷澜将怀中吵闹累了睡着的白羽放在一边,谁知白羽马上就醒了,从小榻上跳起就往朝夕身边钻。朝夕身心俱疲,根本懒得搭理白羽,任它不停咬着自己裙裾。芷澜帮朝夕解开绳子,又去拿了身干净的亵衣褒裤让她换上,替朝夕擦身子的时候芷澜手指都发颤,感觉自己触到是块冰。 “小姐,你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冷,是不是在冷水中浸泡的时间太久了?”芷澜将朝夕搀扶到床上,朝夕虚脱的将自己蜷紧,她双手抱住膝盖,下颌紧贴着双手,将自己蜷成一个圆,双唇哆嗦着起了一层白霜,牙齿关节都在打颤。 “芷澜,我是寒毒发作,你去取几床厚实的被褥来,再去拿些炭盆点上火放在床头给我取暖。”她哆嗦着说道。 芷澜心疼的忍住泪水,嘤嘤道:“要是那些花后来没死就能提取药丸克制小姐的寒毒,就算不能全解至少不会再发作频繁,都怪秀怜那个贱货,若非她有意为之怎会害苦了小姐。” “我上次是何时发作的?”芷澜说起来她确然想问这个问题,她自从灵魂来到这个身体还没有发过寒毒,不知原来寒毒发作竟是这般难受的。 芷澜算了一下,“大概是小姐上次受伤回府,距离现在不过半年吧,那时小姐有丹药可以愈毒,所以并未有多大的痛苦。”芷澜说着将她搀扶上床,拿锦被盖上,但现在夏日锦被都是最薄的蚕丝制成,想要御寒根本不可能。 想来比起上次寒毒发作确实有所提前,不知是否是她身体的改变才导致了寒毒的提前还是媚药的催动,反正她此刻无心再去多想。没有了丹药她只能忍着,至于忍到何时才会熬过去她也不清楚,那时她受伤找荀子墨治疗时他就诊出了她的寒毒,但这种毒连他都束手无策,就算再次找齐了这些珍贵的药草,还有一味至宝珍藏在北魏的皇宫中,那是北魏的镇国之宝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盗取的,想要获得除非是北魏帝亲赠,这种事基本无望,所以想解寒毒谈何容易。 芷澜迅速在房里翻了一遍,此次来行宫他们带的都是夏天的衣物,且行宫冬暖夏凉准备的都是些轻便舒薄的褥子,根本找不到厚的,更别说在夏日找炭盆了。芷澜将带来的衣裳全给朝夕披上,又去把自己的衣裳给抱来,这样折腾了近一两个小时,朝夕慢慢的觉着身子一点点变暖了,也不再难受。她抹了把被冷汗浸湿的额角,抬眸看时芷澜早就累瘫下倒在她床边睡着了,只有白羽趴在床头用焦虑的眼神看着她,守护着她。朝夕身子虽还是有些冰冷粘腻的难受,但她实在没力气再动,朝白羽扯出个虚弱的笑,将小家伙捞进怀中,转头昏睡了过去。 朝夕是被宫女来敲门给吵醒的,说是今日要举行围猎,让她准备换好衣服。朝夕从衣服堆里爬起来,对围猎还是挺有兴趣的。昨日看比赛射麋鹿的时候她就对此充满了想法,心想这皇家围宫偌大的面积,飞禽走兽无数,野物也不在少数,既然都来了要是不猎上几只着实说不过去吧,再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怎么着都该到这个环节了。朝夕在衣物中找出了一套骑马装,所谓骑马装无非就是将裙裾换成了行走方便的裤子。待她换好衣裤,一身英姿飒爽,比之男子所穿的袍服一点不逊色,就是有一点衣服袖子都较为贴身,无法再将白羽藏在袖沿里,只得丢给芷澜让她照料着,白羽很是不爽,看到朝夕就扭过头对她不理不睬。嘿,还学会耍别扭了,好啊看谁会先忍不住。朝夕心情舒爽的踏出碧荷殿,在殿外碰上正要一同出去的司夜离c兰晴语。兰晴语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反之司夜离竟也在打量她,似在看她有何不妥。她今天心情好,不想碍自己的眼,就不同他们一路,择了另一条走。 谁料她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吵架,听声音还挺熟悉的。靠的近了却是发现晚晚在哭。 “好了,你莫哭,你这样弄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不让你去黔郡是为你好,黔郡那边混乱,不光是灾情瘟疫,许多民不聊生的百姓还发生暴乱,为了点粮食都几可争的头破血流,你一个女子去那边万一发生什么,届时谁顾的了你。”叶裴无奈的说道,递了块锦帕给晚晚擦眼泪。 朝夕倚在廊柱下看着叶裴温柔的举动,心里真想赏晚晚几颗爆栗,这个笨丫头人家都对她如此了她怎么还感受不到,非要死鸭子嘴硬不肯接受人家。承认两个人彼此喜欢有什么难的,最怕的是一个人孤独的暗恋着远不会喜欢你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风波衍生 “我是跟着陈医政去帮忙的,我只是想去学习,又不会添乱,怎么会出意外。要是有危险难道我不会躲么,再说这次相爷去也会带大批的御林军,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晚晚边拭眼角的泪边委屈抱怨道。 “这种事没有万一,你想学习医术在宫中不一样学,有的是奇难遗症的书册典籍让你去翻,也多的是医学用具让你使,什么名贵的药草没有,为何你就是不听劝,要不这样等黔郡那边稳定下来我亲自陪着你去?”叶裴愠怒道。 晚晚用厌恶且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个陌生人,她说的话他永远都不会懂,她也懒得再和他解释,晚晚含怒转身就要走。叶裴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待要再去追,晚晚哪里肯理会他。晚晚脚下步伐极快,直接绕过朝夕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朝夕被她忽视很是受伤,瞪着叶裴这个罪魁祸首,心里思付这也是个笨蛋,明明是要安慰人家的结果搞到后来弄巧成拙,真是服了他。 叶裴看朝夕斜倚在廊柱下勾唇看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色微有羞赧,道:“你都看见了?” 朝夕诚实点点头,知道他的难处,拍了拍他肩道:“没事,我去帮你哄哄她,这不有司夜离在么,能出的了什么大事,是你太操心了,女孩子都不喜欢你这样婆婆妈妈的,她若喜欢干啥你就让她去干嘛,她若受了伤总归会想要找个肩膀靠一靠,届时你再把肩膀借给她,岂不就能抱得美人归了?!”朝夕说罢自己先掩唇偷笑了,她这教人追女孩子的功力可非盖的,谁让这榆木疙瘩死脑筋非要泼人冷水,换了谁都不会高兴的。 果然听完这话叶裴双眸发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那你也是这样的?呃我的意思是换成是你是不是也不喜欢被人阻止去做想做之事?”叶裴小心翼翼试探的问她。 朝夕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她也是个倔性子,你若和她说不对的她就偏要去试试,所以她才能明白晚晚的想法,对付这种人就让她去撞撞南墙吧,反正不撞是不会回头的,可她是那种撞了还不回头的,可想她是有多固执了。朝夕捂脸哀叹,原来她竟有这么大的缺点,怎么她从来不知道呢! 叶裴懵懂的看着她,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来,只觉得她的表情可爱。知道她也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他一定不会成为拖累她的负担,让她自由的飞,做她想做的事。叶裴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却在即将要触到她后脑勺时还是作罢,无知永远都是最幸福的,他不会去破坏这份小小的幸福,就当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吧,他不想给她任何心理上的负担,连这份单纯的友谊都破坏了。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他不介意再继续默默守护下去,只要她开心就好。 “说起来,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柳絮表哥那事,据可靠消息他人现在正躲在黔郡缘生客栈内,此人名叫廖青。想来他也真是够鸡贼的,黔郡现在大乱,他躲在那边谁又能找得到,避过这阵风头,他就是想干什么不行,出来又是条好汉。”叶裴说道。 “可不是说陈政亦贪污的那笔钱并不在他手里吗,他躲什么,他的行为可真够怪异的,让人想不怀疑都难。”朝夕琢磨着,这个廖青不管有没有得到好处,至少他对陈政亦该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他怕被抓到。 两人谈着一路行至猎场,众人早就围在猎场周围,摩拳擦掌的等待且试自己身手,展示自己的时机到了。西凤帝今日一身简单的明黄色束身黄袍,脚蹬同色皂靴,头上戴了顶盔冒,冒尖上缀着几颗硕大的彩色宝石。他脸上虽含着笑意,眼底却有明显的怅然与哀痛,想必凤衍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现在不过是勉强撑着不表现出来。身为一个帝王有时候喜怒哀乐都必须隐藏,连自己的脾性都要掩藏起来,成日都戴着面具生活,想起来也是挺可悲的。 朝夕挨到晚晚身边,同她低声道:“我可听到你与叶大哥的谈话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没看到我,怎么着他惹你了我可没惹你,总不至于你把怒火牵扯到我身上吧?” 一提起那事晚晚脸就耷拉下了,她苦笑问道:“你当时在哪里,我可真是没看到,若看到我怎么会不同你打招呼呢,你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不提这扫兴的事了。今日咱就好好的游玩,我可就要好久都见不到你了。”朝夕拖着晚晚去挑马。 晚晚睨她一眼,脸上绽露出笑容,她就是没有办法对她狠下心来。 围猎所用的马匹都是皇家猎场专门准备的,所以每匹都差不多,精神抖擞的由训练员牵着在草地上悠闲吃草。当然也有像她阿爹那样坐惯了自己的坐骑,就带着进来的。朝夕远远看到司夜离坐在他宝贝疙瘩灰绒上,他身侧一匹枣红色的稍小些的马上驮着兰晴语,两人正有说有笑。朝夕早就见过灰绒,听说司夜离从不让任何人碰它,竟是连兰晴语都不例外。 晚晚替自己挑了匹咖啡色的骏马,马身不大骑上她正好。朝夕挑了匹黑色的骏马,她在天壑大陆就没怎么骑过马,她印象中自己是会骑的,但到底是印象,就有那么几次实践都不太理想,所以她其实并没想着要骑在马上射猎,可看众人都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她连骑马装都换好了,要是只牵着显得有点矫情。 朝夕也想向晚晚他们那样姿势优美的跃上马背,奈何她一脚踩上马蹬,骏马就不听使唤的往前走了两步,摇晃的她差点没摔下去,幸好有驯马师拉着缰绳,让她别紧张。她怎么能不紧张呢,众目睽睽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她,看尽了她的丑态,感觉她一个不会骑马的就像是个异类。朝夕凝眸扫过那些个看好戏的不怀好意者,在驯马师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上马背。 “呦,连马都不会骑还想要射猎?本宫可真是见到了太好笑的事了,不知道能不能拉开弓弦呢?”蕙平慢悠悠骑着骏马驶到朝夕身边冷嘲热讽道,她掩着唇肆无忌惮的讥笑。 “笨蛋,哈哈哈。”凤翳跟在蕙平身后也对朝夕尽情的嘲笑,还冲她做鬼脸。 “谁说我不会骑马了,我不过骑不太好,再说公主您管的着吗!我会不会拉弓搭弦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会将猎物吓死不就得了,这本事不知公主有没有?”朝夕毫不客气的反击,她扬眸含笑,眼底竟是嘲弄。 果然蕙平脸色一白,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谁都知道这个主意不是蕙平想出来的,她不过是借此沾了个光,但被人这么挑衅的说出来蕙平脸上还是挂不住,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宁朝夕敢和本宫顶嘴,本宫治你个以下犯上罪,给本宫将其拖下来掌嘴。”蕙平向来狠厉,偏偏朝夕又不会顺从她的意,但蕙平素来厌恶朝夕,不管朝夕怎么做她都不会看顺眼的。 众人都好奇注视他们这边,晚晚吓的忙要去给朝夕求情,司夜离那边远远瞥了眼这边的情况,眉宇微有拧起,也怪他让蕙平这么讨厌宁朝夕。 就在太监抓着朝夕一只胳膊时,西凤帝听到这边吵嚷的声音,扬声问道:“出了何事,怎的这么吵闹?” 蕙平心中一慌,忙笑道:“没事,父皇,儿臣在和相国夫人聊天呢。” “哦,在聊什么?”轩辕澈邪魅笑道。他骑着马一路从西凤帝那边赶来,低声在朝夕耳边问道:“你身子如何了?” 朝夕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只应付道:“你不看到好好的么。”她随意的语气惹的轩辕澈笑容僵在唇角,这人可真是够好赖不分的。 “在聊怎么骑马呢,相国夫人说她不会骑。”蕙平勾唇斜笑,她就是要朝夕颜面扫地。 “这不就会骑了么!”轩辕澈说罢扬起手中的鞭绳狠狠敲打在黑色马屁股上,骏马哀嚎一声,脱了缰的撒欢往前冲,没有逻揖的横冲直撞。看你敢不拿我当回事,轩辕澈大笑着追了上去,心情无比的清爽。可烈马吃痛跑的快,哪里还有朝夕的身影。 “夜离,你不用担心,我看宁朝夕也出不了什么事的。”兰晴语在一边凉凉安慰道。她看司夜离发怔的盯着树林,心里只觉得好笑,莫非他是在关心宁朝夕么。 司夜离并未回答她的话,漠然道:“我们也走吧。” 可怜朝夕在骏马冲出去的瞬间差点没被甩飞,幸好她忙扑下身抱着马脖子,双脚紧紧夹住马蹬,整个人伏在马鞍上,死死抓着马两侧的鬓毛,然而骏马吃痛更想将她甩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风波衍生 “轩辕澈,我同你势不两立。”朝夕低吼的声音被烈风吹散。扑面而来的风如刀割般刮在脸颊,树林中枝叶繁多,即使朝夕扑在马背上都能感觉到有枝叶刮过她的衣服,裂帛撕碎的声音。也有枝叶从她头顶刮过,幸亏朝夕今日并未盘任何的发式,也没戴什么珠宝首饰,不然全掉了岂非太可惜。被蓝色丝带绑住的墨发散乱的随风飘扬,也有被枝叶扯到,拉的她头皮一阵发麻。待熬过了这一阵,马速有些减缓,朝夕摸到捆绑的缰绳,她一只手不能用力,只能一只手费力的拉动缰绳,黑马扬了扬脖子,慢慢地停止下来,他抖了两下脖子,在原地噔噔噔的走动。 朝夕看这匹烈马终于乖了,心里才缓了口气,虚脱的瘫软下来,真真是吓死她了。万一她没抓牢摔下来,以刚才那种速度就算不摔死也残了。轩辕澈这是想害死她吧,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他该不会是暗地里帮着蕙平吧,这人可真阴险,谁能看的出来他什么心思。 可这下好了,黑马毫无章法的跑到这个鬼地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莫说人连个猎物都看不到。四处都是密密麻麻参天的大树,远近都是灌木丛,连条像样的路都找不着,只有光透过树缝斑驳的撒落下一圈圈叶子的倒影,参差不齐的植物歪歪扭扭的长着,她都不认识几样。来之前她有听说过这里面最深的腹地是片原始丛林,因着尚未开发过许是有野兽出没,至于究竟有些什么恐怖的东西,大家都没见过,但有许多猜测。 朝夕望着从叶缝中透出的光亮,仔细寻找着阳光的射向,又辨听着周围的动静,幸亏她身上在出来时藏有一把匕首以防万一,本是用来对付猎物的,看来还是有点用处。朝夕将匕首取出,拔除刀鞘,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冰的光芒。她将匕首高举过头,努力去接阳光,调试了几试,换了几个方向终于有光折射过刀背。朝夕辨认着光折射刀背的长短分析着南北方向,很快她就摸清了路线。按照他们出发的时辰来算,及光接近的弧度来看,她转了六十度的方向,将匕首收起,夹动马蹬,使黑马慢跑起来。她虽不太会骑马,可她有脑子,轩辕澈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难倒我么。再说骑马这种硬活只要多骑几次不就熟练了,有什么稀罕的。朝夕勾了勾唇,有本事你给我辨个路看看。 在树林里走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所以除却几个真正围猎的男子,余下的人不过都是来赏赏风景,谈谈情调的,哪里真会拼命往里走。要么就是由太监牵着逛几圈,要么意思意思在林边打几个猎物,更有甚者为了面子作弊的,干脆遣了人替自己打猎,等差不多时候拿出去好显摆一下。但这种毕竟不是比赛,面子上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戳穿,真正喜欢狩猎的根本不在意多少,享受的就是这个乐趣。 朝夕当然也非真正狩猎,她虽对这事兴趣浓厚,但她尚未从小太监那拿上弓箭行囊就被轩辕澈一屁股打出来了,就算看到路上有小猎物她心痒痒,都只能干看着。该死的轩辕澈你别让我碰上。朝夕一路恶狠狠的对轩辕澈咬牙切齿,还真的没给她碰上。 反是轩辕澈猛打了几个喷嚏,是谁老惦记着他。他一路寻了朝夕半天没找着,心想着明明看到她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会看不到人影呢。莫非是被狼叼走了?那也不应该啊,这不还有一匹笨马嘛,她不会笨到让马先逃的,再说也没听到惊叫声。这里树林密集,她要是喊的话多少都有点声音的,只要她别越走越远就好。围林少说都要几千公里以上,给他们划分出来安全的范围有限,但也难保不会走出这个范围。 轩辕澈打了个响指对隐藏在暗处的紫风道:“去找找宁朝夕,看她跑到哪里了。”可别真让狼叼了,那他哪里还有乐趣玩了。 这边朝夕已经从林中绕了一圈回到原点,经过这段路她骑马基本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快速的奔跑。她需要去拿个弓箭,顺便找晚晚。 “咦,你们怎么在这,黎儿呢?”朝夕远远就看见相府的两个小妾玉雪和甄儿围在一起聊天,他们索性将马都弃了躲在树丛底下,还有几个朝夕不认识的姬妾三三两两,由自己的侍女伺候着,舒适的喝茶闲聊,这哪里是来狩猎的,分明是来郊游散心的,好不惬意。 朝夕同玉雪打了个招呼问她,他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她身为相府的夫人总要替他们的安全负责,且黎儿昨晚刚做了那件事朝夕怎不对她印象深刻,就顺便问了句。 “流侍卫说黎妹妹昨夜突发疾病被相爷带回府请大夫治疗了,在行宫中毕竟太晦气,夫人不用担心,我们对骑马射猎什么的不喜欢,就想在树底下躲懒,夫人自管去玩吧,不用顾虑我们。”玉雪客气道。 朝夕点点头,转而又从太监手中取走弓箭,问道:“可否看到晚医女?” “晚医女好像去那边了。”太监给朝夕指了个方向。 朝夕夹动马蹬,朝着太监指的方向走。林中传来射猎声以及叫好声,想必是什么人射中了猎物吧。朝夕挥动缰绳,驱使黑马向前走。 “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去将父皇引过来,你们看准了时机再出手,切不可提早放出,知道吗?”凤云殊喝令道。密林的深处,他指挥着五六个黑衣人,左右四顾确定是安全的,才让他们分散开去。 “是。”黑衣人行动迅速,眨眼就消失在林中。 朝夕惊恐地从树底下钻出,半点不敢发出响动,此时她再顾不上黑马,只好丢弃来保自己安全。方才黑马行至林中走的饿了再不肯往前一步,只顾低头吃草。朝夕无奈的顺从,只得听从这小祖宗的,正好她也累了,便找了处地方歇息。谁知她从树后听到了令自己震惊的消息,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表哥。凤云殊那番话是何意,他要带西凤帝过来,去哪里,他又想对皇帝怎样?这句话信息量这么大,让她一时无法理清凤云殊的动机,但怎么听着都不像好话。莫非他是要弑君?这凤衍不是才刚被废么,他就安奈不住了?朝夕对这位表哥头大,自己若没听到就算了,眼下听到又让她如何做好。不管怎样她先安全离开这里才好,虽然他们是亲戚,难保他在做大事时不将绊脚石给铲除了,她可不要被发现。 而另一边腹地深处,凤衍则也率领了三个蒙面的黑衣人,一行埋伏在那边。凤衍虽被西凤帝降了太子位份,但并不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他先前愤恨闹了几下,别人都以为他已经回太子府了,谁知道他并没有走,而是潜伏在行宫中。那日他从清风殿中出来,满心的怨怒,恨不能将举报他的人给杀了,同时他也痛恨西凤帝,说什么疼爱,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培养一个接替皇位的合格接班人,才会那么严格的守着规矩一板一眼的做事,说白了就是要找个看守西凤百年基业之人。可他偏偏有自己的喜好,摒弃不了这些他就永远被皇位拒之门外,可那有什么关系,皇位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令他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发生了,且无可转圜的废了他。他其实震惊大过其他的思绪,因为根本来不及有那么多的想法。后来在殿外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撞了他一下,他当时悲愤交加,谁来打扰就想杀了谁,小太监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匆忙往他手里塞了张帛条就逃了。凤衍拆开帛条,上面只潦草写着一行字,就是让他狩猎时潜伏着,伺机刺杀西凤帝。他当时都懵了,赶紧将这张帛条给吞进肚子里,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但那是弑君的罪,别说西凤帝身边有那么多禁军保护着,就是没有他也没那个胆量去做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可不想刚丢了太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保。后来他又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这是将凤云殊彻底拉下皇位之争的大好时机,他不来会后悔的,届时他自然会明白真正该如何做。凤衍很是心动,试问一个同自己争斗了多年的对手,又怎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呢。况且他这边刚失势,最得利的还不是凤云殊。他可不能再让凤云殊占据先机,抢了太子的位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朝夕走了一段路,确定凤云殊的人没有发现异常,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可好,偌大的围林光靠两条腿怎么走的出去,就算是听到极近的射猎声待仔细一寻找都发现在极远的地方。朝夕边走边暗自思付着,皇帝的死活她虽不关心,可西凤帝万一真的被她那个混蛋表哥给弄死了,那西凤岂不大乱了。先不说西凤帝有没有立下遗诏,拿凤云殊同凤衍来说吧,这两人一个要弑君一个刚被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放眼后宫,还有哪个人能堪当大任。这事虽不牵扯到她,但西凤大乱与她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届时说不定争夺皇位的戏码都有可能明着来,万一再来个兵戎相见,西凤会不会就这么覆国了?想想还是觉着不好,怎么说她都不可能逃出凤都过太平日子,那她又为何要让这可知的遇见来破坏自己的安稳呢。思绪飞转,凤云殊怎么都与她宁氏一族脱不了关系,她阿爹又一直在背后支持着这个表哥,那这件事与她阿爹有没有关系,不会最后还牵连上她吧?毕竟弑君什么的都没有好下场,皇帝是想杀就能杀的吗,当他身边的禁军吃素的,当叶裴是死人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风波衍生 朝夕越想越不对,凤云殊要真弑君对她的好处一点都没有,失败的坏处倒是不少,那她怎么着都不能坐视不管了。问题皇帝在哪里,谁能告诉她,她可是来救驾的。朝夕漫无目的的走着,恨不能抓个人来问。可叹她两条腿走了许多路都碰不上一个人,正要放弃时突听得林中有刀剑打斗声。不会这么快就打起来了吧,那她好歹也去立个功。朝夕将背在背上的竹桶紧了紧,幸亏她没扔,方才还嫌重呢,关键时刻可派上用场了吧,怎么着也能护她自己安全。朝夕专挑密林中的大树上靠,这样有便于她躲藏,也能更好的观察。 她刚靠上一棵大树,尚未来得及观察,就有一人往她那棵树上靠,锋利的剑尖砍向树皮,朝夕眼缝瞄到剑尖上滴着的血,吓的赶紧将自己藏好,心中默念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她现在心里哪还有半点救驾的想法,算了,保自己为先吧。脚方要抬出去一步,那人就从树旁倒下,一只带血的手抓着她盘底的绣花鞋。朝夕睁大眼惊悚瞪着他,那人也回看着她。但显然他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般的期盼着盯着她,唇角残留着血渍,对着她苦涩的笑。 他估摸着也没想到会是她,手指紧紧抓牢她的鞋面,脏污的指尖在她鞋上留了几条血印子,看朝夕没反应,他干脆抱住她一只脚,将她抱紧,口中呢喃道:“救我。”他抬起头期盼的哀求着她。还记得第一次求她时她毫不犹豫的掰开了他的手,不知这次她是否又会如此。怎么每次在自己最窘迫苦难的时候遇到了她,他深知没有利益的事她从不会做,正思付着该如何同她达成协议,她却将一只手伸向了他。 阳光斑驳洒在她纤细白皙的指尖上,她冷漠的表情就像是从天际翩然落入凡尘的谪仙,被五彩斑斓的光圈所笼罩着,他忽然看不清她瘦弱的身躯,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猛一回神,紧紧抓住她的手,她的手白润如玉,嫩滑剔透,触手微凉。再一回神,她已然将他拉起。拽着他的手向林中狂奔。 轩辕启华贵的锦袍上被割裂出好几条血痕,血丝沾染上衣襟,看起来惨不忍睹。幸好他本身就有些武功,挨了几招也躲过去一些,才不致被那些剑给刺中要害。 几个蒙面人皆穿着侍卫的衣服,却都是蒙着面,一看就是声东击西想要混淆视听。蒙面人本来对轩辕启已是唾手可得,原是想折磨他一下再将他杀了的,没想到朝夕会半路杀出来,就被她趁机给拉上轩辕启逃了。可那又什么关系,不过是个小娘们能有何用处。蒙面人不屑的看着他俩被围困在林中,两个人分头包抄他们。轩辕启本来同轩辕澈在一起,他们故意将他引出来再待他一人时方便下手,毕竟是皇家围林不可派太多的人去杀他,不然反而露出破绽。 蒙面人一剑朝朝夕刺去,他们本不欲多杀人,谁让她多管闲事的。 “小心。”轩辕启拿起随身的长弓朝蒙面人砸去,蒙面人一个分神刺了个空,被朝夕躲过。 朝夕感激的看着他,若非轩辕启她可能就要死在蒙面人手里了。朝夕边跑边往衣兜里掏,摸出了把匕首来,拔出刀鞘反身去刺蒙面人。轩辕澈果然动手了,那么这蒙面人就是她阿爹宁浩的人了?那干嘛对她也不手下留情,她爹总不至于连她都要杀吧。朝夕故意将脸转过去让蒙面人看清楚,她刚要用唇语对他们说“我是宁朝夕”这话还未说出口,蒙面人的剑挑开了她的匕首,在她手上划了一刀。朝夕吃痛,匕首应声落地。 这让朝夕发怒了,她不反击是不是连她也要杀?她松开拽着轩辕启的手,一剑正好刺了个虚空,再一剑割落了她一缕飘逸的秀发。朝夕平日里最爱惜的就是这满头的墨发,乌黑顺滑,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将墨发用绳子简单的绑住,今日蒙面人竟然触了她的大忌。 朝夕将身后的长弓取下,拿出一只羽箭搭上弦,用力的拉动弓弦,对准蒙面人,动作一气呵成。既然射不到猎,那她就来射人吧,反正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解解隐就好了。也就只有蕙平会说她连弓都拉不动,就她那个脑子能想得到,她都能想出办法将麋鹿吓死这个损招了,她若不会射猎会想的出来,会对射猎研究的如此精准?也不怪她,谁让蕙平压根不知是她想出的呢。她姿势帅气,又利落干脆。箭尖没入蒙面人的额心,一箭毙命。或许连蒙面人自己都没料到她的箭会这么快狠准,惊恐地睁大双眼不甘的倒地死去。朝夕架起弓再发一箭,同样箭尖没入另一蒙面人的胸口,分毫不差的射入心脏。完成这个动作,她面无表情的丢下长弓,嫌弃的拿衣袍擦了擦手。 “果然是你。”轩辕启抿唇低喃,轻到只有他自己听清。他一直都在猜测她的身份,从她进香被掳开始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他都很好奇这个从始至终默默无闻的女子怎会在一夜间令世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他忽然勾唇而笑,这样的人是该被人记住。他记得那时春之祭时他试探过她,虽然他被那些贵公子打,但他若出手自保是没问题的,为了不让他们看出他有武功他硬是被他们打的半死,她无意中经过却并未打算救他,反而冷冷看着,就算他拿秘密同她交换她都不稀罕,或许对于他来说的秘密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没想到这次又那么倒霉的碰上她,她被逼无奈为了自己才露出破绽的。他本还想试探,看来她已经解答了他心中深藏的疑问。那么这次他又该怎么报答她呢,他还能有什么可以同她交换的。也许有吧,他眸中一亮,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要么被杀,要么同她有了对峙的资本,无非这么简单。 轩辕启脑中飞快思考着该如何同朝夕讨价还价,认定她救了自己必定要报酬,谁知朝夕倒是爽快,“你怎么还不走,还想赖着我不成。那些人杀你一次不成暂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放心吧,以后自己留意着点。”她难能这么好心,拍了拍手,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走。 这下反是轩辕启不习惯了,她能如此轻松放过自己?上次在溱楼为了几个女子她就得罪过他,莫非是这样她才卖他个面子不成? “宁朝夕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是谁要杀我?”轩辕启拦住朝夕的路。 朝夕厌恶的看着他,冷漠道:“让开。”她会救他完全是自己倒霉撞上的,出于无奈,但并不代表她要告密。她就算知道又为何要说,轩辕启能救你就烧高香吧,他以为自己真想救啊。至于轩辕澈为何要杀他这个当质子的弟弟,他已不可能再威胁到他的皇位,这些事她都不想管。 轩辕启也看出朝夕对他是极限了,他若再纠缠不清她肯定就要翻脸,他可不想惹毛她,识相的转个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等等,你知道皇上往哪个方向走了?”朝夕回头问道。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大致是东南方吧,一刻钟前我看到的。” “那皇上身边有些什么人?” “有大皇子c蕙平几人吧,还有叶统领和同你要好的晚医女,余下侍卫十余人,怎么了?”轩辕启不明所以问道。 朝夕朝他摆摆手,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 “蕙平你不是喜欢雀鸟吗,大哥在那边的林子里看到有几只漂亮的黄莺,不知你箭术如何了,可否射的中这么小的鸟了?”凤云殊打趣道。 蕙平难得能同他说话,知晓他是在讨好自己,她扬了扬眸,看着一边慢他们两三步的叶裴笑道:“我出手岂非就将黄莺一箭射死了,那还怎么让它唱歌给我听呢,大皇兄这不是在取笑子璇的技艺吗?” 凤云殊见她瞧着叶裴的眼神就知晓,识趣道:“那还不简单,让叶统领去替你抓不就得了,保不准他一手一个,根本不需要用上弓箭,你今日就是收获最丰盛的那个。要不再让太监给你去取个笼子来,免得太多没地方放?” 凤云殊打趣的话正和蕙平心意,她当然巴不得同叶裴能有单独相处的时光,奈何叶裴一直精忠的守护在西凤帝身边,根本不理会她的意思。难得有这么浪漫的机会,蕙平哪想放弃,她懊恼的瞪着不解风情的叶裴,若是换成宁朝夕他怕是就不会故意无视了吧。 西凤帝纵使心情再不好都会顾虑到这个疼在掌心中女儿的心情,即便他反对蕙平对叶裴有意思,但看蕙平脸色耷拉下来还是舍不得伤她的心,只好对叶裴道:“你陪他们玩会吧,朕到前面走走,无碍事的。”说罢西凤帝夹紧脚蹬,挥动缰绳让骏马朝前慢跑起来。围在他们四周的十几个侍卫也随着西凤帝往前跑,紧护在皇帝周围,保护他的安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风波衍生 凤云殊撩眸瞥了眼这些人,脑中计较着该怎样让他们离开才好,这些人跟着实为碍事,会阻扰他的好事。 “我会跟着皇上,不用担心。”晚晚随在叶裴身侧,此时也夹紧脚蹬让马儿跑动起来,她轻声宽慰叶裴,让他放心。身为侍卫的第一职责就是护卫主子,他又怎能安心的玩呢,晚晚很能明白他的心情。 叶裴感激的点点头,两人冰释前嫌,暂时将去黔郡那件事抛诸脑后。 蕙平瞥了眼晚晚,心里嘲弄的冷哼,又是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会勾引人的小妖精,到还挺会收买人心的,她最好目标就只有她父皇,别的人就休想打主意。不过这个晚晚确实有点伎俩,胆识也不小,那她就看她能否坐上后妃这个位置了,她拭目以待,反正宫里有个淑妃,泛泛之辈想要与她斗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那大皇兄就不打扰皇妹的好事了。”凤云殊掩唇压低声音在蕙平耳边说道。 蕙平受了他的好意,调了个头将马往另一个方向骑。凤云殊看到蕙平被自己支开心里总算松口气,这个大麻烦总算解决了,其他的都好处理,接下来就是这个晚医女了。 “晚医女。”凤云殊唤了声,待晚晚骑马的速度慢下来他才靠近她道:“天气这般炎热,父皇行囊中的水该是要喝完了,你去取点解暑的百合汤来,别让父皇中暑了的好。” 这里回来回要许久了吧,这个大皇子怎么想的出来。但他已然开口晚晚不好拒绝,只得对西凤帝道:“皇上,晚晚去取点解暑的汤羹来,皇上行了这些路也该累了,坐下歇歇吧。” 西凤帝确然有些疲累,点头道:“是该补充点体力了,你去吧,朕不会走远。” 待晚晚走远,凤云殊在心里冷笑,确定她不会回来后,对西凤帝道:“还记得儿臣小时候刚学骑马时,是父皇亲手教的。那时儿臣尚不太会骑,性子却是非常的倔强,非要表现给父皇看,父皇可还记得那时儿臣邀您比赛吗?”他仿佛陷在回忆中,无限的怅然。 西凤帝被他这样一说也想起往事来,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他的印象中只有凤衍这个儿子的记忆,若是凤云殊不说哪里还能想得起教过他骑马,怕也是唯一一次亲自教的吧。凤云殊的话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还记得那时他才不过四五岁吧,个子还不及他的大腿高,却是人小志气高,总想着要比过他,将来才能同他的父皇一样厉害。现在想来对这个儿子着实是亏欠,他的印象中对他的记忆都特别少,更遑论是两人一起做过的事了。 “殊儿,你我父子都多少年没比过了,当年你输了可是哭鼻子的,现在该不会再哭了吧?”西凤帝凌厉的脸庞柔和下来,想起往事深觉对这个儿子太过苛刻,甚至除去国事上的政见,父子两人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要么就是他太过笨拙经常就会被自己骂出去。虽然云殊确实很努力,但有些事不光是努力就行,也要靠天分的。既然来了行宫围猎,那就暂时抛开烦恼,就像云殊小时候那样,他们只是简单的父子,而非朝堂中的君臣。 凤云殊眸底微有深沉,眼角热热的,父皇有多少年没有同他说过如此温和的话了,他都记不清了,怕是连父皇自己早都忘了吧。从小他就是在羡慕凤衍中长大的,那时他就在想若没有凤衍父皇的疼爱是否就能分一点给他,父皇的关注是否就能在他身上多停留几分。虽然注定了不能,但他好歹也是嫡皇子,为什么要将宁氏一族犯下的罪加注在他身上,就因为他身上流着宁氏的血液,所以他注定了与皇位无缘,他不服。他自小就因身上的弱点加倍的努力,总望着有一天父皇能看到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何时看到过他了,他若不争难道就甘愿看着什么都不需要做的凤衍享受着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么?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如自己,至少他的身后还有母族在支持着,他就不信。如今凤衍自己丢了太子之位,真是天助他也,他们已然是平等了,那就看各自的本事吧。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当年是小不懂事才会哭鼻子的。现在父皇怎知儿臣一定会再输给您呢!”凤云殊驱动缰绳抿唇道:“儿臣让父皇先跑吧。” “不用,朕还没老到需要你让。”西凤帝一扬马鞭,汗血宝马像脱缰的野马般奔驰出去,随后凤云殊紧跟上去。 “皇上皇上”任十几个侍卫在身后狂奔喊叫都追赶不上。西凤帝与凤云殊兴致颇浓,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晚晚,皇上在哪里?”朝夕累的喘气连连,好不容易看到晚晚,口干舌燥到连话都讲不出来。她喘了口气,说道:“快去找皇上,皇上有危险。” 晚晚怔了怔,不理解朝夕的意思,朝夕没时间同她解释,截了她的马骑上,对晚晚道:“边走边说。” 然而朝夕他们去的时候已然晚了,晚晚加快鞭绳并未见到西凤帝的身影,连十几个侍卫都不见踪影。他们又行了一段,林中的灌木有些异常,看起来像被破坏过,林乱不堪,树枝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朝夕下马拿起一根折断的枝叶检查,索性并未见血迹,那应该还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发生。这些树枝都是被什么折断的,从切断面看并不像是刀剑之类的,刀剑划出的会非常平整。 “朝夕,你说皇上会有什么事吗?”晚晚担忧的问她。 朝夕摇摇头,这个时候她都不能肯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您在哪里,我是晚晚。” 两人拨开横插的枝叶,又行了一段都没异常动静,朝夕从身后将晚晚拉住,指了指泥地上赫然出现的几个大脚印,脚印只有四个爪子的痕迹,比起人类的脚又大出一倍多。两人面面相觑,心底都有个不好的念头,这里面最深的地方是原始丛林,一定是有野兽出没。莫非凤云殊是要将野兽引出来对付自己的父皇? “快来救朕,快”微弱的声音从前面的林中传出,只一声就再没下文。 即是如此朝夕和晚晚都听清了,两人狂奔过去,待赶到时都吓的惊慌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足有两人高的黑熊,正爪牙舞爪的向西凤帝扑过去,眼看着就要拍死他。黑熊每走一步都能震动泥地,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大的力气。 然而将这一切看清的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并未想插手此事,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甚至制止了手下的人。 “殿下,您真的打算不插手此事?这种机会失不再来,于您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届时您可是西凤帝的救命恩人,想要掌控他还不易如反掌。就算是您要出尔反尔也没有人敢对您说个不字,您又何必”成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男子虚摇着手中的折扇,没有他的命令成邑就算说的再多都没用,没人敢违抗命令,倒显得成邑有些心急,额上都冒了些许汗。男子微阖着眼,像是被光灼烫了似的,他冷眼看着朝夕,那个女子的行为和果敢都令他另眼相看,也同时让他有了些期待,想看到她还能有什么惊喜带给他。 不及多想朝夕手中的匕首便已射出,直接扎中黑熊宽厚的手掌,黑熊疼的嗷嗷直叫,红色的血液顺着手掌不停往下流。 晚晚愣然的看着朝夕,漂亮的眸中全是不敢置信。若非知道朝夕没有武功,她都要拍手叫好了,这姿势出手的利落和百发百中的概率,朝夕的眼中分明写着自信。然而他们尚未来得及高兴,黑熊显然是发现了不对,调转头来追他们。 “呵呵,侥幸。”朝夕尴尬的笑笑,对于自己这么厉害她都有点迷糊了,只是遇到危险时出于本能的自卫。 晚晚掩去眸底的怀疑,她尚未去想这个问题,黑熊的爪子已扑来。 “糟糕,快逃。”朝夕拉起晚晚再次没命的狂奔。黑熊扑了个空哪会甘心,大步向前追,可他们的脚步根本不及黑熊跨一步,不稍一会两人都被黑熊给逮住了。黑熊宽大的脚掌朝着朝夕踩下,朝夕心中一个激灵,该死的凤云殊弄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亏他能想出这么损的招。如期而至的疼痛没有袭来,待转身才看到晚晚正抱着黑熊的爪子,在他流血的伤口上不停翻转那把匕首,黑熊疼的再无暇顾及她。它想甩开晚晚,拼命的摇晃着手臂,晚晚在空中被摇的几次都要摔下来,朝夕看的惊魂。一颗心忽上忽下,不停随着他们的搏战而焦急,朝夕身上再无其他可伤到黑熊的锐器,她又不能眼看着救她的晚晚被黑熊伤害。她在边上的树林里翻找折断的树枝,狠狠扎上黑熊的脚背,无奈黑熊太笨重,脚又粗大,细的枝条在它身上根本不能用,最后没伤到黑熊枝条全折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风波衍生 西凤帝从昏迷中醒来,他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身上明黄色的黄袍也有不同程度的刮坏。这让他想起他同凤云殊两个人比赛骑马,结果刚跑了没几下他就被黑熊袭击,摔倒在地。他焦急的寻找凤云殊,喊他的名字,深怕他也发生不测,可并没看到凤云殊的身影。西凤帝心里一松,还好他没事。但紧接着黑熊就对他开始展开连番攻击,若非他躲避的及时就要死在黑熊掌下。即便这样他也没维持多久就抵挡不住,连一直护卫的禁军都不见踪影。没有理由他们会集体消失,这些都是他最贴身的侍卫,不可能被人收买。西凤帝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被与黑熊搏斗的两个身影所吸引,赞赏的看着那两个顽强倔强的女子,胆识倒是不小。他扶着受伤的腿,瘫靠在树下。 晚晚用尽全力将匕首拔出,但她也是实在没力气再与黑熊斡旋,被黑熊甩在了草丛里。她受了些轻伤,捂着摔疼的腿,对朝夕道:“快去找援兵,我们这样坚持不了多久。” 慌乱中朝夕也顾不了什么,照着晚晚的话做,她转身向着来时的林中奔跑,心里期待着能遇上个人,管他什么人,反正都是有用的。脸上被叶片刮出几丝血痕,身上也摔伤不少,但她清楚这些都是擦伤并不碍事,索性受伤的手并无大碍。 林中静谧,很容易就听到人声。隐约间仿佛是兰晴语的声音,那司夜离必定就在这里了。朝夕拖着两条像被灌了铅的腿拼命往声音的来源靠,边喊着:“司夜离,皇上找你去救驾。”这话自然是她编出来的,可救驾不假,谁救不是救。 果然那边林中一片动静,再抬眼时那人已骑着马居高临下在她面前凝视着她,冷凝的凤眸微挑,他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皇上在那边的林底被黑熊伏击,流锦呢,还有没有其他侍卫,让他们快去救驾?”朝夕喘了口气说道。 司夜离扬手一挥对凭空出现的幻术道:“你保护兰小姐,其余人去救皇上。”说罢他伸出一只手对朝夕道:“把手给我。” 他的手白皙宽厚,修剪干净的指甲饱满有光泽,再看他微弯的身躯,不容置疑的眼神,朝夕只感觉心中一紧。她两眼发直的盯着司夜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再看自己脏污的手指,手背上有几条细细的血痕,是与黑熊缠斗时留下的,有些又是被泥土沾染上的。 司夜离眼中的朝夕又是如何的呢。她沾满泥土尘埃的衣服上好几处都被割裂了,脸上也是尘垢血丝,原本丑陋的脸现下更丑了,只有那双如星河般璀璨的眸子因惊讶而微微瞳孔睁大,看上去惨不忍睹。这哪里像个女孩子了,几次三番的受伤,简直就像是散养的野鸟,即便他用笼子关着都关不住她那颗不羁的心。 见她发怔他一把搂住她腰,将她抱上马背,驱动缰绳。朝夕整个人都是晕眩的,直愣愣的盯着他那双宽厚温暖的大手,以及他搂住自己腰时有力的感觉。风掠过耳鬓,她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他身上幽淡的白檀香撩拨着她的心神,就算再努力僵直着身体都免不了因马背起伏的弧度而触碰上的胸膛,从他怀里传来的温度,都真真实实的传到她的脑中。脑子有些发怔,话说他的灰绒不是从来不让人骑的么,她这么荣幸是该窃喜吗?许是看她坐姿怪异,横亘在她腰间的手将她身子往后挡了挡,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润如玉,“你身子坐这么直不怕摔下去吗?”话音中似有丝戏谑的笑意,但朝夕看他说的一本正经,脸色如常,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分明是她自己心思不纯。朝夕心里哀叹一声,稍稍放松了点,就这样靠在他怀里,让她忽然有种压抑的想落泪的冲动。 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可偏偏无法掌控一颗心要往下沦陷的滋味,谁人又能懂!所有他对自己的好,哪怕是个异常小的举动,甚至在别人看来太过正常的,她都能仔细的一点一滴记在心底,当成是他对自己的特别,这种暗恋着一个人的苦痛又能告诉谁!看着他有喜欢的女子,看着他们亲密的举止,那种心在滴血的哀恸,却要不停催眠自己假装不在意假装看不见时的酸涩,她又能向谁倾诉! 可是能不能不要给她机会,哪怕是一点幻想都不要有。就像一开始那样的讨厌她,厌恶她,将她排斥在外,这样就是对她最好的。否则,她怕会再管不住自己的心。 待司夜离携朝夕赶到时,流锦c摄魂c结魄等人早已将黑熊制服,先后不远处也有人闻声赶至。十几个禁军侍卫忙给西凤帝磕头,“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治罪。” 那边厢凤云殊也从草丛里奔过来,他身上看起来似乎受过伤,一瘸一柺的往他们这边赶,边跳着边喊:“父皇,父皇您没事吧?” 西凤帝看他这副情景,冷厉的脸上神情稍有缓和,问道:“你方才去哪了?” “儿臣刚刚在林子里遇到了伏击,被几个黑衣人打,儿臣是看到父皇被黑熊追的,儿臣想来救父皇的。”凤云殊急忙辩解道。 朝夕下的马同司夜离一齐向西凤帝行礼,西凤帝摆手让他们起身。这时晚晚已经搀扶着皇帝靠在最近一侧的侍卫身上,叶裴他们得到风声也从林中赶来。蕙平焦急的吩咐侍卫去请太医,又让人去取轿撵给西凤帝乘坐,他脚受了伤想要出这林子靠自己已是不行。侍卫面有难色,轿撵太大根本行不过来,就听得蕙平的斥责声。朝夕冷眼看着她,她这个后勤倒是做的好,比起那些救驾来迟光会说的人有用的多。再看已然倒地死去的黑熊,熊毛上不停渗出的鲜血,被砍断的四肢,实为恶心。她身上一阵恶寒,她是怎么有勇气去与这庞然大物对抗的,现在想来当时心思真是太过单纯,幸好她和晚晚都没事,否则将晚晚拖下水的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朝夕无声的对晚晚吐出谢谢两个字,晚晚调皮朝她眨了下眼,两人默契不言而喻。 “轿撵抬不进来就将这里的树都给本宫砍了,你们这帮废物,父皇乃万金之躯岂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们竟然敢护卫不周,本宫一定要将你们治死罪”蕙平还在教训着,侍卫的头都低下来再不敢吭声。他们也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叶裴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些禁军都是他带领出来的,平日里如同手足般亲厚,虽然他是统领,但都拿他们当兄弟看待,如今犯了这样的大罪,他不敢替他们求情,说起来自己也未尽到忠军职守的职责,所以叶裴也跪下道:“臣有罪,未能保护皇上安全,请皇上降罪。” 这下蕙平再没了声音。 “好了蕙平,让他们等会背朕回去,等回去了再做处罚。”西凤帝遏制了蕙平嚣张的气势,对跪地的凤云殊道:“你说你被黑衣人伏击才没能赶来救朕?” “是是”凤云殊到底是心虚,回答的很没底气。 “你说的是不是这几人?”西凤帝指着身后被流锦他们抓在手里的人,流锦抬脚一踢,五六个人全跪倒在地。他们被刀架在脖子上,哆嗦着身体伏趴着哀求:“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流锦将说话之人的面布一把扯掉,露出一张刀疤脸来。他们本来是凤云殊安排在林中将黑熊放出来的,但凤云殊又怕自己一个人打不过黑熊就让他们陪着自己演场戏给西凤帝看,后来凤云殊遇伏不能来,他们得不到命令就一直躲在林中不敢出来。这不正好被司夜离的随从给抓了个正着。流锦他们是何等人,怎么会看不出无缘无故多出来的这只黑熊是怎么回事。就算原始丛林里真的有野兽,而且很不幸的正好在西凤帝打猎之时被撞上,又正好很不幸的那些个侍卫全不在他身边保护他,这种几率要有多小才能碰上。也许平常人能碰上,但天子绝不会出这种意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为。只有当人为的时候所有的原因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流锦他们几人将黑熊杀死后当即就将躲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几个黑衣人逮住,黑衣人还想再反抗,可惜武功都太弱,根本不是流锦他们的对手。 朝夕明显看到西凤帝说这话时凤云殊身躯一震,有种兵败如山倒的颓势。 “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少做。”司夜离站在离朝夕一步远的距离,他声音不大,只离的近的人能听清,他淡淡看着那几个黑衣人,话却是对她说的。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晚晚特意朝她望来,眼底有温情的笑意。她想那应该是这个好姐妹对她能得这句关心话的欣慰吧。然而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怕是只有他们心中有数。 ------题外话------ 大家新年快乐,二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风波衍生 “说,你们是谁指使来的?”西凤帝盯着几个伏地的黑衣人威严道,自有一股帝王的气魄。 “我们我们”刀疤男还在纠结着,毕竟万一凤云殊来个矢口否认,那他们诬陷皇子的罪名可不小,比起在谋害皇帝这条直接罪名之下,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他们是招还是不招。 “父皇,这些人阻止儿臣来救父皇,说不定黑熊的事也与他们有关,他们敢谋害父皇,儿臣替父皇将他们杀了。”彼时凤云殊的心底已异常恐慌,他怕刀疤男他们背叛他将自己出卖,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他们杀了,届时人都死了那他就安全了。刹那间凤云殊拔出一侧侍卫佩戴的长剑就要刺进刀疤男的胸口,他反应迅速,但比他反应更迅速的是摄魂的剑。摄魂之所以叫摄魂,皆是他出手迅如闪电,夺人魂魄之毫秒。 “大皇子,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摄魂冷不丁问。 凤云殊暴怒指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够了,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西凤帝冷厉斥骂道,愤怒c悲痛c伤心都不及对这个儿子的失望。原本对他的愧疚此时看来都是可笑,所谓勾起的回忆不过都是他为了目的而故意为之的借口,这些都掩盖不了他想要弑父的罪责。 凤云殊龟裂的脸再绷不住,只听得刀疤男哆嗦的颤声道:“大皇子,我等本还想再替您隐瞒,没想到您却是要杀小人。那么就别怪小人无情,皇上,这一切全是大皇子策划的,他想要弑君夺位。小人就是他弑君的证据,所以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恨不能立即将小人处死,以免小人向皇上招供。” “皇上,黑熊就是大皇子让小人找来的,大皇子以为那样就能让皇上无声无息的死去,他好取而代之,而这一切就全怪到野兽身上,他即能脱罪。”另一黑衣人道。 “胡说,通通都是胡说,父皇,不是这样的,您听儿臣解释。”凤云殊哀戚着伏跪在地,祈求着西凤帝能听他说一说。但他此时说还有何用,怕是西凤帝根本不想听。 朝夕看了眼涕泪纵横的凤云殊,他虽不知凤衍当日被废时是何场景,但想来西凤帝的这两个儿子都是废物,一个不忠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杀,一个无用连点小事都不愿意做,生他们两个当真是悲哀啊。一个国家能有这两个祸害在这大好的江山都要毁之一旦。她本还想替凤云殊遮着,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笨弄了这几个人在这里害死自己,这么大的漏洞他怎么想出来的。等等,若这些人被安排在这里不是为了要杀西凤帝,会不会还有另一种可能?朝夕暗自思付着。 “大皇兄你可真是狼子野心,父皇待你不薄,为了皇位你竟然要置父皇于死地,你好狠的心,那毕竟是我们的父皇啊。”蕙平狠狠踢打着凤云殊,为表自己决心一点不手软。这时候她这么做总有点做戏的成分在里面,那有什么关系,西凤帝此时此刻的心境要的就是有个忠心之人。 然而铁一般的事实指证着凤云殊,任他再狡辩都无用。 “怪不得你要将叶裴支开,又将晚晚支开,那些侍卫你又是怎么支开的?”历过生死大劫,西凤帝到把前面诸多的端倪都连了起来想明白了。他指着凤云殊痛骂。 “属下等都是被一阵烟迷晕了,再醒过来时就发现皇上出事了。”侍卫忙道。 “好好,这个主意甚好。”西凤帝怒极点头,既然一切都昭然若揭,那就没什么再听的必要了。他指了指侍卫对凤云殊道:“将此人给朕缉拿起来,关入大理寺听候处置。” 凤云殊一听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手中的剑腾地朝西凤帝刺去,反正无非就是个死,通往皇权的路本来就是血腥的,今日要么他死要么西凤帝死,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他手指翻转抖出一圈剑花,剑尖凌厉,眼看着就要刺上西凤帝。叶裴忙抽身横剑将他打落,两人在空中斗了几招就将凤云殊制住。侍卫见此忙左右拔刀横架在凤云殊脖子上,他若再反抗必死无疑。 此时宁浩等人也赶到了,宁浩早在路上就听人禀报了此事,对凤云殊是失望透顶,早同他说过一切的事情他会筹谋,让他不要着急,没想到就因为凤衍刚一落位他就沉不住气。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又怎么办,无论如何他身上都流着宁氏的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更不能从皇权路上倒下。 宁浩从马下跃下,一路跪着爬到西凤帝面前,颤声恳求道:“还请皇上看在老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请皇上对大皇子从宽处置,毕竟大皇子是臣的侄子,我宁氏一脉人丁单薄,皇后又只得一子,死时曾对臣有托孤,臣只想求得一命,也不枉皇后在九泉之下的亡魂啊。” “好你个宁浩,别以为你对朝廷有功就想几次三番的要挟朕,朕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皇后又怎样,她生出这样的逆子,凤云殊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他的母后,又凭什么来对朕要这个人情。你以为朕非仰赖你宁氏不可吗?”西凤帝震怒指着宁浩骂道。朝夕猜想他手里若现在有东西估摸着都能砸到宁浩头上。 宁浩被西凤帝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他低垂了头诡异地笑道:“皇上,大皇子虽然有过错,但皇上就没有错吗?当年是谁为了保得凤氏江山害怕功高盖主将我们宁氏一族赶尽杀绝的,又是谁替尚不稳固的帝位从太后手中牵制,才最终坐稳了这江山的。这其中难道真的只有功高盖主四个字吗?那么宁氏的功劳又算什么,皇后娘娘对皇上的一番情义又算什么。皇上,您怕是已经忘了,可老臣一刻都不敢忘,皇后娘娘什么都不求,只要大皇子能活着。就算皇上那样对娘娘,娘娘死的时候却一直念着皇上的好,就算皇上薄情寡义,娘娘她也认了。”然而宁浩话锋一转,陡然变得犀利,“这不止是老臣的请求,也是皇后娘娘对皇上唯一的心愿了。娘娘临死时就是想到了有一天皇上再容不下大皇子,让微臣转告皇上,皇上可负娘娘,娘娘却不忍心负您。西凤是凤氏的天下,我宁氏抢不走也夺不去,皇上日日夜夜担心的无非是我宁氏取而代之,宁氏如今只剩下老臣这一支血脉,皇上若还担心老臣即刻解甲归田绝不再踏进朝堂一步。老臣绝非是在要挟皇上,只要战事需要老臣可不要任何头衔再披甲上阵,但这些话句句都是老臣的肺腑之言。皇上也许觉得好笑,老臣为何敢如此对您说,那是因为老臣无所畏惧,宁氏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不管是娘娘还是老臣。大皇子之所以走到今天,其实更多的是从小就没有得到皇上的爱护,急于想要表现自己,可皇上从未有一次看到过,换成谁都会失望,失望慢慢演变成怨恨,这才一时失了理智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宁浩慷慨激昂的陈词,他眼神坚定有种决绝的毅然,为护凤云殊他真是豁出去了,但这番话反而说的西凤帝沉默良久。 想象中的震怒并未到来,也许有的情感有的经历只有他们能懂得彼此,外人无法插手。沉默良久西凤帝方道:“大皇子凤云殊悖逆忘义,不学无术,自小起实无长进,难以被管束,乃不适为皇室子孙,着降为庶民。”他脸上已然恢复平静,看着宁浩的眼底无波无澜,对凤云殊则是仁至义尽,再不想同他多说一句废话。西凤帝说完旨意,两个压着凤云殊的侍卫就将他带了下去。西凤帝又对宁浩道:“这是最后一次。”只见宁浩闭眼深深的伏地磕了个头,他显然对此了如指掌,再不多说一言。 “父皇,儿臣不服,儿臣确实设了这个局为的就是想要在父皇面前立功,儿臣想这些人弄这只黑熊来并非真的要置父皇死地,儿臣就是急于要表现自己,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您削了儿臣的爵位不如让儿臣死了吧”凤云殊奋力的挣脱侍卫,奈何被侍卫死死压着往后拖,他不甘心的嘶吼道。 “你若想死就死,不必告诉朕。”西凤帝毅然决然的回答他。 凤云殊的眼底心如死灰,他转而哭诉地恳求一直在旁看好戏的凤景行,哀求道:“皇叔,皇叔” 然而他的话未来及说下去就被凤景行厉声呵斥道:“还不快带下去,别再碍着皇兄的眼。”凤景行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他会让凤云殊说出对他不利的话来吗,凤云殊你别傻了,还真以为皇叔会为你考虑么,虽然皇叔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这么好将你同凤衍一起打落下去的机会,皇叔又怎么会放弃。他勾唇冷冷凝视着西凤帝,看他瞬间苍老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甚是爽快,皇兄这才只是开始呢,你可千万保重好身体等着凤翳长大,否则这皇位还能传给谁呢。 处理完这些事,西凤帝显然已是疲累不堪,他搀扶着侍卫的手对司夜离道:“司爱卿这次救驾有功,这份功劳朕不知要如何赏你?” 司夜离平静的跪下叩首道:“救护皇上乃西凤每一个子民该做之事,臣不需要奖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风波衍生 他这话说的谦虚又得圣心,西凤帝听了自然舒服,但西凤帝素来赏罚分明,当下道:“司爱卿不要这赏赐是要朕欠着你的恩情吗?朕最不喜的就是拖泥带水,你若执意不要将来可不要后悔了再问朕来要,朕是不会允你这个诺的。”他的话说的有几分严厉,威严的脸上不带一丝质疑。 司夜离只得又伏地惶恐道:“那臣还真有一事想请皇上做主,臣想娶镇国公之女兰晴语兰小姐。” 朝夕看不清司夜离此刻的表情,但她是什么表情她自己很清楚。远处有人下马一步一步靠近,脸上展露的笑意,连脚步都显得轻快。她似不敢置信的捂住嘴,眼底有盈盈泪光乍现,等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他终于不曾辜负了她。朝夕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朝司夜离走去的兰晴语,等到她再抬起眸时看到的却是由西凤帝在内的数双眼睛都盯着她。按照她往常话本子上的剧本来看,丈夫要将小三娶进门,她这个大房老婆该作何反应呢,是撒泼撕扯呢,还是忍气吞声?朝夕嘲弄的扬起唇角,他们一个个的都看着她做什么,是在等着她说话么,可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还有权利去阻止吗?而且这算怎么回事,她丈夫要娶亲凭什么问她,难道她说不同意还真的能不成吗?皇上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就是个您不怎么喜爱的大臣之女,刚刚心中大义凌然的插手救了您一回,您没必要这么客气的还礼,我还真不习惯你们那些古怪的眼神。 西凤帝似乎也在等着她开口,她阿爹宁浩反而像是局外人,低着头不知是否还在想凤云殊的事,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好吧,他们既然都这么卖她面子,她若不给个说法准要被盯成个窟窿,虽然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亚于被人在心里捅了个大洞,此时洞口的风都在簌簌往里灌,冷的她浑身打颤,疼的她无法呼吸。 朝夕在司夜离身边双膝跪地,一伏到底,行了个大礼,对西凤帝郑重道:“皇上,臣妇反对。”她终于说出了令他们欣慰的想法,场上好像有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最为诧异的或许是司夜离,他冷漠侧盯着她,眼底深邃如海,旦看朝夕坦然平静的脸上全无表情,分不清她此时的心情,他漠然道:“皇上,此乃臣之夙求,若非阴差阳错臣早已娶了兰小姐,不会至今对她有愧,臣也不想再让她漫无目的的等下去,皇上既然让臣求赏赐,臣别无他求,还望皇上成全。”他话中总有那么几分意思是指当时替西凤帝解的这个围,这话虽无责怪的意味,但难免有压力,西凤帝听了不会无动于衷。 这些话丝丝缕缕飘进朝夕耳中,她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他牵过的手恍若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的鼻间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白檀香,可他的话让她的美梦破碎,她竟然抱着那个不真实的感觉自以为感觉良好,原来那不过是她可笑而愚蠢的幻想。他从来没给过她希望,是她深陷在自己的梦中不可自拔,又凭什么让别人陪着她一起做梦呢。 然而西凤帝却也没有一口同意,而是又问道:“既然司爱卿已然娶妻,不管如何总不能再娶一个平起平坐吧,况且爱卿之发妻也反对,这让朕如何办?”西凤帝这话有偏帮朝夕的味道,让她忽然想起前日在华清殿中饮酒时西凤帝忽然说起让他们要个孩子的说法,那时她明显看到他说了句唇语,当时她没读懂,如今想来他说的是:朕只能帮你到这了。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西凤帝早已知晓司夜离会再次向他请旨赐婚,所以西凤帝才对她说那番话来提醒她,让她尽早做准备。她虽不知西凤帝为何要偏帮她,但总归是善意的,朝夕心中甚为感激,幸亏她没有做错决定。 “皇上误会了,臣求的是侧夫人之位,兰小姐蕙质兰心c贤良淑德,想必是不会介意嫡侧之分的。” “是,臣女并不介意。”兰晴语也跪下道。她那副着急待嫁的样子恐怕就是个小妾她都会接受,这种唯恐嫁不出去的急迫,不知她父亲听了这么个没出息女儿的说法会不会气死,哪里还是个大家闺秀会做之事。 这下令西凤帝都为难了,面对兰晴语笃定的坚持,双方又都是情投意合,虽没有媒妁之言,但于礼制并不冲突,西凤帝再看向宁朝夕的方向,她纤长的睫毛将心事掩去,眼底一派淡定,无波无澜,仿佛早就知道即使她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朕就全了你俩的百年之好,择日完婚吧。”西凤帝宣旨道。 “臣女谢皇上赐婚。”乍然听到此话时兰晴语整个人都如置身在云端,那种飘然的不真实感让她还以为是错觉,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兰晴语赶紧磕头谢恩,深怕西凤帝这番话会反悔。她的脸上太过欢喜而喜笑颜开,眼角有隐隐的泪花闪现,她终于要成为相国夫人了,就和她最爱的男子一起,结为人人艳羡的夫妻,再也无惧别人在背后指着她的脊梁骂她,再也不用看大夫人的脸色,连那些素日里欺辱她的所谓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要仰视着她,巴结着她,谁都不能再给她气受。而她那个嚣张泼辣的大夫人若是听闻此消息该是有多么的生气可想而知,她休想再着急的替她寻找对象,将她打发出去,找的都是些粗俗低贱的莽汉,要不就是贩夫走卒,生怕嫁的比她的儿女好抢了他们的风光。她的娘亲在镇国公府也再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受气,或者故意被欺凌辱骂,这些都是可遇见的。因为她再也不是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些,她的身后有她最想嫁的男子替她撑起一片天。至于那个宁朝夕她从未放在心上过,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就以她这样的一双破鞋嫁给司夜离已是天大的恩赐,都不过是相爷怜悯她,才给了她个名分,还真以为自己能得相爷喜爱吗,少做梦了。司夜离当初会娶她不过是全了皇室的面子,这在满朝文武都是公开的事实,她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她最好识相点别做那些勾引人的事情,免得给自己难堪。兰晴语才不会将朝夕列为自己的情敌,因为她根本不配,想要秒杀她是分分钟的事,除非司夜离眼睛出问题才会注意到她,否则任谁都看得到谁更值得去爱。这点自信兰晴语还是有的。只要她随随便便一个嫁祸,宁朝夕就会被她捏在手心里,永世不得翻身,就像当日她诬赖宁朝夕推她落水一样,让宁朝夕百口莫辩,最后甚至大病一场,她虽不知司夜离对宁朝夕说过些什么,但绝对会越加让她死心。所以兰晴语根本不在意是不是嫡夫人的位置,在她眼里想要将宁朝夕拉下这个位置易如反掌,届时她自然就会成为嫡夫人,只要她能顺利的嫁过去,如今一切都非常完美,她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这怎能让她不开心。 相较于兰晴语喜怒行于色的表现,司夜离反而淡定许多,他叩了个头,“谢皇上成全。”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谁都再没去看朝夕有何反应,好似她本就是个多余之人,又或者她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朝夕萃然一笑,她闭了闭眼,压抑住心底那股苦涩的疼痛,即使她成了众人的笑话那又怎样,也无碍她淡然沉着的表现,她一揖到底深叩了个头,脸上全无颜色,任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贤淑得体的夫人形象被她演绎的入目三分。他们不就是想看她如何应对嘛,那她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压根不会也不屑去做,即便她做了难道他们就能如她的愿不成婚了么,她还没有那么天真。 “对于这次救了朕的两位主要女子,晚医女朕又该如何赏赐你?”西凤帝点名晚晚。 晚晚应声跪地,沉默了良久道:“回禀皇上,奴婢其实并不想要任何赏赐,况且这次主要是相国夫人的功劳最大,晚晚不敢贪功,皇上如果真要赏赐奴婢那就烦请皇上不要怪罪禁军侍卫,他们都是无辜的,若非刻意设计安排他们也不会对皇上护卫不周,这些还请皇上息怒。” 晚晚此番话一说那些等着领罚的侍卫们都震惊的看着她,感激于她的善良,没想到她小小一个医女竟能如此宅心仁厚,侍卫们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西凤帝自是没想到晚晚能提此要求,而且是完全算不上什么要求。想起自己先前已对她有过赏赐,也就不再坚持,同意的点头,“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对她的看法又多了另一番了解,对她也是颇为欣赏。在利益权势面前鲜少能有人抵住诱惑,像她这样的女子太过难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风波衍生 叶裴对晚晚掬了个礼谢过她,眼底有着看不清的情愫。侍卫们也纷纷感激的向她行礼。 西凤帝犀利的眸子再次转向朝夕,对她道:“那么宁朝夕你可有要求,朕让你自己提的赏赐可不是一直有,你可要想清楚把握好机会。”西凤帝说这话时眼神却瞟向了司夜离兰晴语,寓意很明显让朝夕别再纠结于先前的事,那已经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他说出的话绝不会因为她而收回。 朝夕释然一笑,调皮道:“皇上,如果臣妇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不知皇上可否实现臣妇的愿望呢?”她说完此话果然见到西凤帝变了脸色,众人也都是尴尬的看着她。在司夜离未发怒前,朝夕忙又道:“皇上会以为臣妇有此要求吗?臣妇可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臣妇的请求是请皇上同意臣妇能彻查陈政亦之案。”朝夕说罢再次跪地,清澈的眸底璀璨如星波,她郑重其事的请求,不似方才那般玩笑。 轩辕澈隐去身影,这出好戏到这里也该落下帷幕了,再看下去对他可没什么好处,唯一令他感兴趣的女人已经是别人的。宁朝夕,他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说不上什么感觉,不过他相信他们一定还会再见。 朝夕说完这个事情西凤帝的脸色越见沉重,盯着她的眸子都渐有怒气。看来这个事比司夜离的赐婚更让西凤帝为难。西凤帝抿唇不语,他似是在思考该如何答复她才能拒绝吧。朝夕这个要求确实樾矩,令西凤帝恼怒是为正常。换了任何一个大臣都能谈起,最多被驳回,可她既身为女子无权干涉朝政,又在如此尴尬的时刻提出,西凤帝若是拒绝倒显得他一个帝王言而无信,这个宁朝夕怪不得不招人喜欢,真是一点道理都不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怎的一点分寸都没有。 “皇上,臣妇只此心愿,还望皇上能成全。而且臣妇已经查到柳絮所谓的表哥就躲在黔郡,臣妇想从她表哥廖青下手着手调查,先前不也将廖青扯进来说是他唆使陈政亦贪污,后来才说只关陈政亦一人所谓,可他贪污的钱至今未找到,那么试问钱又去了哪里,他为何至死都不愿将钱拿出来宁愿自杀,臣妇也曾亲耳从柳絮爹娘那边听到并无廖青这个人,那么这个廖青究竟是谁,难道不应该将此人查出来吗?”朝夕再次坚持道。 凤景行他们都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女子,心里暗暗思量她是真看不懂皇兄铁青的脸色呢,还是在挑战皇兄的皇权呢。此女子胆子也真够大的,自古女子从未参政的,她凭什么能认为自己能挑战成功。要知道单是性别这上面她就不可能越过这个坎,否则她若是男子说不定以她的那份坚持真能为朝廷所用。 “宁朝夕”西凤帝怒斥道,但他的话未来得及接下去就被司夜离截住。 司夜离撩袍一叩到底,清俊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难能有几分严肃,众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特别是兰晴语,她胸口上下起伏,心底激烈的翻滚着,先前还信誓旦旦觉着司夜离绝对不会对宁朝夕有任何想法的,现在她完全是在自打嘴巴。她现在完全不敢肯定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即便不是她想的那样,但能劳驾司夜离跪地替她求情的,难保他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那个女子? “微臣曾经同皇上提过改革女子入仕考试为官一事不知皇上可否还记得,微臣斗胆再次向皇上进言,民间也有不少女子赛如诸葛,心思聪慧之,只是介于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才华,连读书都是偷着去读,这些在百姓中有想法的女子不少见,只是在官宦之家中管的严格故此难能有此。自古以来有思想的女子不在少数,譬如南晋的沈暮娩小姐就有女中诸葛之称,她的才华佳作流传民间还引起名流绅仕的炙热爱戴,连那些闺阁小姐都人人争抢,以有她的诗词画作为荣,而我悠悠西凤为何不能做到如此呢?虽然这些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但不妨就从宁朝夕开始试验,她若无法查清陈政亦一案,那些与她有一样想法的女子介可打消念想,自然不会再不自量力的想要挑战皇权,可若是她真的有本事,那皇上不妨在国内推举女试,招揽有能力的女子为朝廷所用,不失为一项很好的改革。”司夜离侃侃而谈道,他沉稳冷静的分析令朝夕猛然一滞,或许从未想过两人的想法能产生共鸣,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朝代居然有他这样为女子考虑的人真的太过不可思议,这样的男人怎能不令人为他疯狂呢。从来朝夕都不以为这个男人冷漠的性格为何在别人眼里竟然能受如此爱戴,他的笑意从未达眼底,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有多厌恶就有多厌恶,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在后来的慢慢了解下他似乎对她也没那么恶劣了,现在他的一番话让她更多的了解到这个男人的才华见解以及他的眼界,那些都非是他们私下里简单的接触能看的到的。除去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单以在公事而言,司夜离确实不会徇私,所以才会替她说话的,这样的人值得她敬佩。 “皇上,女革还需在朝堂上从长计议,不能如此草率的就决定,而且女革与司夫人之事绝不能混为一谈,想要考验有多的是手段,陈大人贪污乱纪,藐视王法已经民怨奋起,好不容易他的自杀才将此事慢慢平息下来,若是再重提此事不知百姓会有何想法,且黔郡之事都尚未处理好,那边绝对不能再乱,否则将国之堪忧啊。”底下有朝臣一直同凤景行在一起,此时站出来说道。 凤景行也规劝道:“皇兄还请三思,切不可一时决定,还请在朝堂上定夺一番方可决定推不推举。” 凤景行的话引得西凤帝侧目,他眼里隐有怒气无处发泄,又听得凤景行如此说当即就对他道:“朕的决定还需要别人来左右,你的意思是现在朕都做不了决定了,什么时候朕的权利被人架空了朕都不知道?”这话说的相当严重,凤景行当即就下跪颤声道:“臣弟不敢,还请皇兄息怒。” 西凤帝没有理会他,只对朝夕道:“朕现在应了你的要求,现赐你于典狱司一职,此职隶属于大理寺,若真如你所言此案另有他情,那这个典狱司从此就为你所设,若你什么都查不出来朕自会取消这个职位,往后司爱卿也休要再提女革一事,你夫妻二人觉得如何?” 对于典狱司这个凭空而出的职位既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只为朝夕而设,朝夕当然激动无比,这是不是意味着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大理寺卿乃正二品官职,朝夕隶属大理寺司职在其下,虽然没有任何的品衔,但拿出去别人也绝对不敢对她有任何置喙,她只管说是大理寺在办案即可。大理寺的级别比刑部更高一级,一般都是刑部办理好案件拿去大理寺核查,能直接让大理寺出手办理的除非是皇室贵胄,所以西凤帝此举算的上是给了朝夕一个非常大的靠山。 朝夕抿唇对司夜离感激的微笑,若非有他的相助光靠她的那点想法是不可能得到西凤帝点头应允的,就算皇帝不能食言,但他照样可以换个赏赐,朝夕也对西凤帝展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换来西凤帝颇为怜爱的点了点手指,她叩首道:“谢皇上,臣妇微臣没有意见。”这么好的事她能有什么意见呢,朝夕勾唇看着兰晴语,果然成功看到她难看的脸色。 还以为事情总算都讲完了,朝夕爬起身,刚和晚晚交换了个开心的眼神,谁料蕙平却又跪下道:“父皇,儿臣也想参与陈政亦的案子,那个廖青儿臣也很有兴趣,反正如果父皇真要推行新政那单靠宁朝夕一人怎么够呢,若是有儿臣的参与才能显示出朝廷对新政推行的在意程度,也更能看出父皇对此案的态度,况且儿臣也想同宁朝夕比试一下,看是她厉害还是儿臣不辱皇室的颜面,届时儿臣也定能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朝夕无语的看着蕙平,这厮还以为是去玩呢,这种事能说参与就能参与的么,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为了挑战她而去查案,她是确定去了黔郡人家廖青就能乖乖看在她公主的份上招了,还是觉得危险会远离她呢?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蕙平对朝夕来说就是个累赘,她去肯定是给她添麻烦的,到时碍手碍脚,以蕙平对她的讨厌程度,难保不会下套给她钻,别说什么都没查到,即便查到也都成了她公主的功劳。只是话说蕙平为何这么讨厌她?朝夕也没觉得自己有招惹上她呀,怎么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有种恨不能要她去死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幻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风波衍生 “皇上,公主此言正是体现了皇室风范,若是黔郡的百姓看到公主身体力行对贪污之人绝不姑息,百姓们定会感恩皇上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儿,但微臣还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朝夕说这话时完全是身体先于思维一步跪下,脱口而出。 西凤帝也不恼,对她道:“你接着说。” 于是朝夕顶着蕙平幽怨的眼神压力下继续道:“公主不能用于先天条件去查案,譬如说利用身份将人强行抓起来,即便不是用酷刑逼供,在权势下难保会说真话,而微臣同样不会借用任何除去朝廷命官的身份实行权利,如此才是公平的较量。”她说完挑衅的瞥了眼蕙平。 蕙平心高气傲,对于这种挑衅自然不肯服输,当即道:“还请父皇应允,儿臣绝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也绝不给皇室抹黑,就按照宁朝夕说的做。”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全然不将西凤帝是否已经同意当作一回事,蕙平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激西凤帝同意,朝夕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早料到西凤帝偏爱这个女儿定会同意,而她要做的就是替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她要为自己之后的事铺路,唯有政绩方是她立于不败之地。 正如朝夕所料,西凤帝经不住蕙平的磨砺答应道:“那就随司爱卿同去,路上也有个人照料,由司爱卿看护着你朕也比较放心。你若不想用公主的身份,那就同宁朝夕一样借由大理寺的名义,朕让叶裴护送你前去,定要平安归来,案子若真棘手自可派人告知父皇,父皇就是你的后盾。”西凤帝说出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方式,这种疼爱谁人不羡慕。 “谢父皇,叶统领会保护好儿臣的,父皇不用担心。”蕙平欢喜的瞥向叶裴,就知道父皇最是爱她,知道让叶裴护着她的安全,她忽然对这次的黔郡之行很是期待了。 然而朝夕述职典狱司一职很快就从清延行宫中流传出去,当夜整个凤都的百姓不管街头巷尾还是酒楼茶社聊的最多的八卦就是这个新冒出的女官简直颠覆了传统,莫说她是否会做好这份工作,单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且身份又是定远侯将军之女兼相国夫人,这随便一个名头摆出去就足够吓死人的,她不好好安分守己的当她的夫人,抢男人的工作干什么,再说司相难道就不管管么,还是这件事本就是司相默认的?换了朝中任何一个官员或皇亲国戚都做不到如此丢脸面的事吧!毕竟女子抛头露面有损颜面,不知相爷怎就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难道他不怕朝中守旧的老臣会借此来弹劾他么? 这个女子行为忒过大胆,也不知道她是否就如自己所说般能做出点事情来,所以闻此事的大半数人都持着看好戏的态度,也有坚决反对的,热闹的简直比宫里反对的老臣还要夸张。 相较于这件事的沸腾程度不相上下的,那就是兰晴语下嫁司夜离一事。至于这件事究竟是谁传出去的就耐人寻味了,两人的婚期虽然未定,但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原是还在看兰晴语笑话的声音这时都被这桩喜讯给压了下去,所以一面倒的都是祝福声,相较于那时朝夕下嫁时一致的反对声来,真是令人唏嘘。虽不知是否人人都看好,但兰晴语的呼声显然比朝夕高的多,她又是西凤第一美女,不管是才学还是相貌都是排在天下四女子中的,这样的女子配上相爷才是合情合理喜闻乐见的。这时他们哪里还能在意兰晴语到底是正房还是偏房,受捧的程度简直超过了正房。想必也正是兰晴语所猜测遇见的,所以她才那么着急的表明心迹,深怕别人不知她是有多么的愿意。 只是朝夕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用晚饭,她当即搁下箸子食欲全无。那个故意将消息传进来的小宫女被芷澜赏了两记耳光,她怎么拦都拦不住,估摸着是有人叮嘱她的。不用想都知道就那么几个人会出此馊主意,这种看好戏的奇葩心里真是够无语的,难不成她心里不舒服他们就高兴了? —— 夜晚的时候天幕上淅淅沥沥的无根水从天而降,为这个炽热的夏天带来一点凉意。朝夕他们在行宫住了最后一晚,撇去繁华喧嚣的热闹外,光是听着雨丝从檐顶坠落的声音,静谧中带着点点细微的声响,很是好听。比起欢歌艳舞来,她到宁愿躲在窗台下,燃上一盏灯,静静地翻看一会书,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无人打扰的黑夜正是她所喜欢的。 将芷澜打发了出去,她抱着白羽,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白羽雪白的毛发,想着此行去黔郡该如何去做,找廖青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但依她来看廖青未必那么容易就承认与柳絮认识,相反柳絮已死,何大娘又证实柳絮根本没有表哥,这个时候他只要一口咬定,没人再能证明什么,他这边的线索也就断了。这个廖青着实可疑,那他既然非柳絮的亲表哥会不会是在桂花坊的时候认的,而廖青同桂花坊不,只有她先找到这个廖青将其画像送到桂花坊他们才能辨认是不是他们之人,她现在怀疑廖青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的,哪个人会那么傻还用自己的真名,否则桂花坊的人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不会故意隐瞒不说的,当时那种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自是和盘托出,所以她猜想廖青与桂花坊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只是现在她还想不出来。 再者,蕙平要去黔郡之前必是要将陈政亦的案子重新翻查一遍,了解情况。而她身为公主想要知道的事情必定要比她多,她要趁着蕙平下手前先想出办法来怎么将廖青先忽悠过来,至于蕙平会否是手段卑劣这就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反正她从未想过要正儿八经的去问。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去的都是相熟之人,有晚晚和叶大哥同行,相信蕙平不敢做的太过分,就算她是为了阻止自己也不会迫害她这么下三滥。 至于司夜离与兰晴语的事她已无力再去想,除了什么都不能做,也许她也应该要有所改变了。不能再陷在那人的柔情漩涡里,毕竟那样的错觉是不属于她的。或者她也该是时候找个时间同他好好谈谈,将这个正妻的位置留给兰晴语,而她是该下堂了,再留恋下去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撑的住,看他们恩爱看他们朝朝暮暮,那种无形的疼痛比拿把刀割在心口还要痛上百倍。她自嘲的勾唇,想来她先提出来是有点难堪,但他总归会同意的,他那样的人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而将一个不爱的女人捆绑在身边,否则当时他就不会对她厌恶至极了。那么就让彼此和平的分开吧,她可以自此隐姓埋名绝对不会对他造成困扰的,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就让那份感觉深埋在心底,永远只属于她一人知道。她不会祝福他们,但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去成全他们,她这样大度的女子还能哪里去找。 将头靠在窗棂上,看着窗外暗夜里的水坑积蓄上水滴,水花溅出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她又该去哪里呢。 另一侧,青绿嫩芽的树林间,出现了两道大小不一的脚印,深浅不同,很快又被雨水冲去,毫无痕迹。穿着黑色蓑衣的男子任雨丝从额头上流下,滴落脸庞,再串成一行雨丝消失不见。他的眼神黯淡,身上带有股戾气,背影挺的笔直。直到身后的女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他才转过身梭巡了一圈四周,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又往阴暗处挪了挪。 男子开口道:“一个无用的棋子是该弃了,再留着只能对大局不利。” “可是主子毕竟是主上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主上应该最清楚,他又怎么可能背叛主上,即使所有人都会,主子都绝对不会,是否其中有误会?”女子辩解道。 “事实你已经看到了还需要再多作解释吗?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即将破坏局势的事实,我主意已定,你无需再替他辩解,上次我让他来他最终放弃就是他背叛最好的理由,还是你认为他是一时糊涂?我看他清醒的很,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全都反着来,机会是留给有用之人,我既不能改变原有的局面,那就只能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去。你可清楚怎么做了?”男子压低声音怒斥道,有着明显的震怒,努力压抑着不让人听出来,也避免引起巡逻禁军的注意。 女子心中一咯噔,没想到主上会这么决绝,但她只是服从命令的,她无权去干涉,只有遵照旨意去做,怪只怪主子走错了路,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主上是想要主子到不了黔郡?” “对,他切不能去黔郡,你在路上最好找个机会将他解决,否则我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总之你可以行动了,务必要成功,但他可不是那种随你糊弄的人,你做事千万小心别暴露自己的目的,否则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虽然也可惜,他毕竟跟了我十几年,我培养他花的心血也最多,但背叛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你千万别做出自找死路的事。”男子肃然道,有种摄人心魂的压迫感。 女子一哆嗦,赶紧低首表明心迹,“属下绝对不会背叛主上的,属下誓死追随主上。” “那就该知道如何做,不是光靠嘴说的,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 “属下遵命。” ------题外话------ 下章起进入卷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查案赈灾 水澜殿中居住的宁浩意外接到两个访客。此二人兜头兜脑,藏头露尾的悄悄潜进水澜殿,由宫人作掩护,一路直奔宁浩的主殿。 宁浩端坐在主位,桌上的热茶早就凉了,他手指无意识的在桌案上敲击,显然是等了很久。看到来人冒雨进来,他忙恭敬迎了出去。对引领着的下人喝令道:“还不赶紧将殊儿的蓑衣澈了,取杯热茶来让他取取暖,再去准备好床铺,殊儿今夜就在这里住下。” 凤云殊眼眶一热,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个舅舅还对他最好,他现在不过是个庶人,任谁都能欺负,舅舅为何还不将他放弃。凤云殊哽咽地跪下道:“外甥未曾听从舅舅的教诲,现在悔不当初,都是外甥无用,外甥已经离皇位越来越远,还望舅舅帮帮外甥。” “舅舅,云殊知道错了,还望舅舅宽宏大量,看在外甥媳妇快要临产的份上,帮帮我们一家吧。总不能让这个刚要出世的孩子一出生就当个平民吧,好歹也是皇室子孙,流落在外难道父皇不会心疼么?舅舅难道就忍心看着您一手教养大的外甥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吗?”凤云殊的妻子辛氏此时挺着个大肚子,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去扶地面,也要给宁浩行礼跪下。宁浩看她如此辛苦不忍心,指了角落里的侍女将她搀扶住。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宁浩有一瞬间很想赏他一耳光,扬起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的放下,但仍然余怒未消,他染有风霜的脸上两鬓的白发又突显了几根。若非他极力的保全,拿皇后出来镇压着,他的小命如今就没有了,还能安然的在此同自己说话吗?这个外甥虽然莽撞,但还不至于想出弑父这个蠢主意,他就是耳根子软,必定是听了谁的谗言才出此下策的,亏他还日日提醒他不可轻信任何人,他是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呢。 “这个主意肯定不是你自己想的,说吧,究竟是谁怂恿你去做,为何这么做?”宁浩端于高位上,也不叫凤云殊起来,要是往常只有他这个舅舅跪拜的份,哪里能让凤云殊如此难堪。但他现在是条丧家犬,既被贬为庶人,那就再不可能回得去,他自己怎的还未意识到这点,真该让他好好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他就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本来这时凤衍下台就是最好的时机,他可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赢了凤衍一半,至少在皇位这条路上凤衍c凤翳同他就在一个起跑线上了,且凤翳年纪小,若真的考虑到皇位他必定是排在后面的。现在功亏一篑,凤衍要是听了这么个消息不知该有多么的好笑了,没想到竟还有比他更蠢的。 老实说凤云殊是怕这个舅舅的,虽然他替自己出谋划策规划着每一步该如何走,但同时宁浩对他也非常的严厉,他所让凤云殊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严格按照一个未来帝王该走的路,所以凤云殊在他这里是没有自由的,连他的妃子都是宁浩选好的人再让朝臣群谏他才娶的,往常若是有一点做错宁浩就会对他极其的失望,不管是肢体上的惩罚还是他眼中的神情都让凤云殊害怕。他就像个严厉的父亲对待纨绔的儿子,那样虽鞭策着凤云殊略有小成,但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帝王的那块料。论智慧论谋略他都是中庸之色,在这点上倒是与他的父皇西凤帝有些相似,也就是在武艺上面稍稍出彩些,有点宁浩当年的风范,可这些有什么用,凤云殊又不需要上战场杀敌。 就是这份害怕让凤云殊在碰到凤景行假意的示好时投向了他的怀抱,且毫无怀疑的相信了他。这个皇叔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连对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小心的照顾着他的情绪,自他小时就对他不错,偶尔还会送些礼物给他。当然仅仅是这些的话凤云殊还不会对他如此,在对付凤衍的计划上他们拉拢了凤景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凤景行还介绍了轩辕澈给他们认识。有了轩辕澈这个靠山对凤云殊来说那将是事半功倍,所以他们同凤景行之间的合作一直都是愉快而顺利的,没想到唯一的一次竟是将凤云殊彻底打落下去,再无翻身的余地,难道凤景行投向了凤衍?这么想着,凤云殊浑身一怔,他感觉自己中计了。 “是是皇叔。”凤云殊颤抖着说道:“他说有办法替我铲除凤衍,让我按照他说的做,去拍父皇的马屁,那样父皇就会对我印象好了。可是他也没有直接让我去害父皇,父皇对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那我就想急于求成,于是想出了先害父皇再来个救他一事,其实我真的不是要置父皇于死地,毕竟我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杀他呢。我的目的只为在他面前表现自己,谁知道我刚要去救父皇就有黑衣人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对我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砍杀,他们的武功不弱,我与他们对峙了许久都未能脱身,后来他们又忽然架轻功而去,我这才赶着去救父皇,但为时已晚,大错已铸成。舅舅,外甥是否真的中了皇叔的计,那几个黑衣人是否是皇叔派来的?他不是同我们坐一条船,为何要害外甥?我毕竟也是他的侄儿啊。” 宁浩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想到竟然会是凤景行出的主意。就算他没有明说那也是暗示,他为何要这么做?思绪百转千回,凤衍虽然也是他的侄子,可不见得他们的关系就有多亲厚,否则他不会对凤云殊说要铲除凤衍,而今凤衍确实是在太子位上被拉了下来,那件事想必就是凤景行的功劳罢。他还想着是谁那么好做的如此隐秘,又将凤衍的行踪查的了如指掌,他确然有这个实力。然后再派人封锁消息,等到时机成熟才将事情揭露给西凤帝,又让凤云殊误以为得了个好机会,结果他在背后算尽了一切,最终一个被贬一个被废。他怎么就忘了当初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扶持这个儿子,那时不过凤景行的年纪尚小,就算背后有太后的势力支撑,他自己本身就不具备这个能力,况且那时他名不正言不顺,抢了皇位都坐不稳。他怎么就将他这个皇位最大的隐患给忘了,凤景行为何要帮他,又为何要帮凤衍,他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他们互相厮杀他就能坐收渔利之利,怪不得那时能将他拉拢,原来并非他们开出的条件有多么丰厚,而是他早就有计划的给了自己个台阶下,顺便将自己的野心更好的掩藏。他如此一来势必就将矛头引向了原本就灾祸横行的黔郡,黔郡虽非军事要地,也无重要的经济之仓,但对他却是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凤景行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耗费心机的布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让西凤帝重视。凤景行你行,老夫纵横杀场官场几十年,还真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可抗衡的敌手,便是司夜离明明对老夫恨的要死,他都不得不娶了老夫的女儿,也不得不在老夫面前假意的趋奉。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真实的实力来,别总躲在背后,既然你已做好了准备,那就说明你要对皇位发起进攻了,老夫就拭目以待你究竟还有何等本事。你我既做不了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别以为你的计谋老夫会猜不到,这点小伎俩还想和老夫斗,那就让你知道背叛的下场。 “你自以为是的亲皇叔还不是一样算计了你,亏你还替他说话,活该被他耍的团团转。我当日就说过让你凡事都要与我商量,你偏不听,如今你为何不去找你的皇叔哭诉去,问他为何要出卖你。看他会不会搭理你。”宁浩真是怒其不争,眼看着他自己都要当父亲了,一点脑子都没有,还能让他说什么呢。 “将他们夫妻二人扶下去休息,明日让侍卫将你们偷偷送出去,暂时住在宁府,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若是再敢乱来,那就别怪我不再帮你。”宁浩终叹了口气,良久后说道。对这个外甥他永远都狠不下心。 凤云殊颓丧的看了看他,只能任凭他摆布。 待他们走后,宁浩立即叫来了自己的隐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让他去办,隐卫颔首应允,瞬间消失不见。 —— 翌日,下过雨的天气格外清爽,艳阳高照,枝头的蝉鸟不停的鸣叫,街头的商贩也都早早的摆摊吆喝。朝夕他们从府中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她本来就打算同司夜离一起,路上好歹多了份安全。她可不认为在西凤帝什么人都不派给自己的情况下她还能横着走,而且此去路途遥远,没有半个月是到不了的。别还没找到廖青,她就在路上被人给咔嚓了。虽然她一无貌二无财,但也不妨碍她是个女的呀,万一碰上个穷凶极恶的歹徒饥不择食怎么办。她虽不在意名节这回事,但怎么说也不能随便被人给那个了。好在对于她的要求司夜离并未多说什么,她又去大理寺借了两个人保护自己,大理寺卿也算对她客气,毕竟她现在也是官员了,派了两个身形粗壮,身手都不错的跟随着她,说给公主的待遇也会如此,最多就多了个叶裴。额这是怕她计较么,她像是会在皇帝面前告小状的人嘛。对大理寺卿这样的冷言嘲讽朝夕也是心宽,领了人依旧对他笑呵呵的,她可不愿得罪这个顶头上司,否则她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且两个大块头都是听从大理寺卿的,难保不会对她护卫不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查案赈灾 其实也是她固执,相府和宁府有的是府卫任她挑,她却偏偏执意认为自己现在既然身为朝廷命官了,那就要抛开其余的身份,才能公私分明。所以当她对司夜离要求不能公开夫妻身份时,司夜离像看个陌生人那样看她,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他当即就回道:“好啊,反正我也没打算公开我们的身份,又不是去游玩,没必要拖家带口的还要弄的人尽皆知,你有如此的领悟力甚好,省得我还怕你自己的事情办不好还要拖我下水。反正我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你只要不打扰到我,我也绝不会去过问你的事,如何?你也不要以为那日我是在帮你,我所想要推行的新政不过就是恰巧同你的想法一致,所以你不要有任何负担,能不能做好顺利的推行都要看你自己,你的诉求远比我的诉求大。” 朝夕很想反驳他,但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词,只能对着他远去的背影翻白眼。什么叫拖累他,她是很有骨气的好不好,他以为她稀罕当他的妻子么,在她看来他们之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呢。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某人微微弯起唇角,勾了勾唇。似乎对于逗弄她很是好玩,特别是看她吃瘪的样子,很像她养的那只宠物狐狸,很想让人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朝夕这次去其实并不打算带上芷澜的,她自己都要人保护,带着个丫鬟更是累赘。偏是芷澜死活都要跟去,说什么小姐娇贵惯了没人照料着是不行的,至少在衣食上面一点都马虎不得,因为谁让她挑剔呢。朝夕抽了抽嘴角,她平日里有这么娇气吗?怎么说的好像没了芷澜就不行,最后被她磨的头疼,朝夕也就迷迷糊糊答应了,反正她可以伺候颜九,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又去叫上颜九,因她对此案也非常感兴趣,只是近来颜九一直在闹情绪,连朝夕都不能让她展开笑容,那个活泼的颜九好像一夕之间沉默了许多。不知那个鲁潇然究竟对颜九做了什么,竟搞得她如此模样,爱情果然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她自己尚且都管不好自己,哪里有资格去管她,所以派了人将颜九的东西给收拾了,硬将她拖上了马车。颜九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她必定要憋出病来。 一切收拾妥当,朝夕坐上马车去皇宫接蕙平,在路上却意外遇见了一个人。撩着卷帘的手即刻朝着街对面招呼,那骑在马上的人也看到了她,侧头调转骏马朝着她骑来。待与她平行朝夕方惊诧问道:“訾夙美人,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訾夙扬了扬马背上驮着的包裹,倾美绝尘的眸子耷拉下来,似很是无奈的说道:“家里人找上门来要将我抓回去结婚,我若不逃就得乖乖去娶那个我不喜欢的女子,这不才刚出来就遇上了你。”试想这样的绝色美人用那种委屈的眼神看着你时,你还能狠心去责怪他么。 于是朝夕也就顺理成章的安慰他道:“我们訾夙美人那么美,天下间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坚决不能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免得相看生厌。反正也不怕找不到女人结婚,你这样的想法可比世间男子三妻四妾的想法好的多了。”朝夕撑着下颌趴在窗棂上,话虽是说给訾夙听,难免想起自己的处境,一时有些唏嘘。她倒宁愿司夜离能放了自己,无论他喜欢谁,她看不见也就不会那么心痛了。 跟在身后的菩桃双眼抽搐,心里忍住嘲笑。主子可真会瞎掰,说起谎来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明明他们早就在消息爆出来说宁朝夕身为典狱司参与陈政亦一案时早就查到了她的身份,怪不得他们查了那么久一直都查不到小七这个名字相应的籍贯住址,原来她的身份竟比他们想象的要高上许多,也幸亏她不是什么目的不纯之人,否则铁定活不了这么久。正因如此,主子对她的兴趣又浓上几分,当即就决定跟着她去黔郡看看,这才一大早的就带上他等候着他们会出现的路上,结果还要假装偶遇,真想不通万一宁朝夕没看到他们,主子又要想什么办法去引起她注意呢。他又何尝看到过主子如此幼稚的举动,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可怜我有家归不得,又不知能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小七又是去哪里,这似乎不太像你说的家中情形啊?”訾夙边说边忍住笑意,看她怎么自圆其谎。 哎,他家主子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越来越大了,看着可怜的小绵羊慢慢落入布下的陷阱,菩桃有种罪恶感。宁姑娘可真可怜,碰上主子这样腹黑的狐狸,还不被耍的团团转,幸亏主子对宁姑娘只是有兴趣还没到喜欢的程度,否则她只会更惨。 被訾夙这么一说,朝夕略有尴尬,想当初之所以骗他完全是不想被当成异类看待,单纯的只想交个朋友,抛开了身份的枷锁,只因她是她。可没想到正因当时的不坦诚造成了今日不知如何再去解释这一切,她说不出口不仅是害怕失去这个朋友,而是心中有愧疚。再转念一想,幸亏与司夜离早有约定不会揭露彼此的身份,那她何不用另一个身份去解释,这样也不算是欺骗吧。 “哦,这当然不是我家中的情形,我这不替朝廷办案嘛,就顺便一同与司相去黔郡。”她含糊的带过。 訾夙点点头,算她机灵,他又瞥了眼前面宝蓝色的马车,看起来虽不豪华但细节处处都精致无比,想必内里更有乾坤,非一般舒适可比,连拴着缰绳的马都是汗血良驹,他当日在阙仙楼与这个司相见过一面,其内敛的表情,隐而不露的情绪,优雅绅士的风度,加上他与生俱来出尘的气韵毫不彰显着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本来算好了朝夕会开口邀他同去黔郡,但显然朝夕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所顾虑在害怕被他揭穿,所以迟迟都未接下他的暗示。在他明里暗里的说了那些话后他就不信以朝夕的智商竟会一点都听不出。訾夙也不急,不紧不慢道:“黔郡是个好地方呢,据说那里如世外桃源般美丽,反正我也没去过,不如就和你一起?” 朝夕惊到,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黔郡现在正闹灾荒,你是哪里听来的流言,我去都不安全,你就别去瞎搀和了,那里可是有危险的。”说完惊觉自己回答的太快,仿佛就等着他的话一出来反驳的,这不正好显示她早就在心里想过如何拒绝了吗? 果然訾夙正睨着她,眼神中有种了然的笑意,像是被人当场抓包,朝夕懊恼的扁了扁嘴。 “那正好,我教你的那些功夫你都学不会,只会些三脚猫的怎么保护自己,由我护着你你就不用担心了,对外你就说我是你雇的保镖就行了,我不会有意见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訾夙说罢俯身去摸了摸她目瞪口呆的头,换来的却是白羽从轿中窜出来,趴在朝夕肩膀上,对着訾夙张口就要咬下去。幸亏訾夙眼疾手快赶紧缩回去,否则非被这只畜生锋利的牙齿咬下一块肉不可。 白羽凶狠恶煞的盯着訾夙,气势嚣张,大有一副捍卫主人的架势。白羽的内心是这么想的,主人喜欢的人又不是他,为什么他要摸主人的头,这个亲密的动作是属于司相的,反正它就是对这个不明生物有种莫名的敌视,从他的身上它能嗅出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这个味道让它感觉到害怕。虽然并非是对主人产生危险,但会让它感觉失去主人。 “小羽,不许对訾夙美人这么凶知不知道?”朝夕拍了拍白羽的毛发,将它塞进马车里。心里却嘀咕,怪了,白羽一向好吃懒做,对任何人都是一副蔫嗒嗒的表现,唯有在对待司夜离时稍稍会有那么点精神,但司夜离并不爱搭理它,碍于他的气场白羽并不敢靠近,最多就是遥遥望着他,有时眼神还会流露出那种渴求的表情,着实给她丢脸。白羽该不是垂涎司夜离的美色吧,那同样拥有美貌,只是多了丝妖媚气息的訾夙怎么就不招它待见呢?好吧,反正訾夙武功都不弱,由他们主仆跟着也没什么不可,她正好需要人保护,这么想着就欣然应允了。 白羽呜咽了两声,继续蔫蔫地躲进车厢中,只要对主人没有危险它也就懒得管了。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对于这个半路上多出来的不速之客,司夜离仅是看了訾夙一眼,听得下人将朝夕的意思转告给他,他并无过多的反对,朝訾夙点了点头,也就答应了他这个保镖。晚晚在朝夕的招呼下上了她的马车,待蕙平上了第三辆马车,一行人才正式朝皇城门出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查案赈灾 司夜离坐在舒适宽敞的车厢中闭目养神,依他的计划天黑之前应能赶到第一个驿站歇息,所以后面跟随坐太医的马车或携物资的马车等都要加快速度跟随打头阵的。 车帘撩开一条缝,流锦侧坐着露出头来对着车厢小声说道:“回禀主子,依照属下探听来的消息这个訾夙说自己家住在西凤与北魏的交界,父母皆是北魏人,但祖上有同西凤通婚过,家中做着小生意,他是家中长子。西北交境虽一直战事不断,但因做的生意就是与此打交道,所以在这两年战事稍息时他就想来繁华的西凤看看,又加上他年岁已过,家里催着他成亲生子,无奈他又不喜那个女子,是以拒婚而逃,迟迟不肯归家。” 紧闭着的眼倏然睁开来,在幽暗的空间里犹如一把犀利的锐刀,紧盯着流锦沉肃道:“这个訾夙以此为背景说的到是合情合理,全然无破绽。就是因为太过合理看起来总有点虚假,你派个人前往查探一下,最好是没有问题,否则此人藏头露尾必定有不可告人的身份,于我们将会是个麻烦。” “是,属下遵命。”流锦颔首告退。 倚靠在车厢里的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看着那两人说话亲密的样子应不是认识一天两天那么简单,上次她夜不归宿也是同那个訾夙在一起,他虽不介意,但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她不顾着脸面他还要呢。他们两个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吧,所以才会连去黔郡都要将他带上。司夜离想到此,心里隐隐觉着不太舒服,毕竟宁朝夕太不按常理出牌,指不定一直被他冷落,也明知他是不会喜欢上她,她就耐不住寂寞出去偷人了?不,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那个女人若是真在外面有人绝不会再跟他继续演假夫妻。那么这仅是她的追求者?就她那样竟然还会有人喜欢?某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她那性格和执拗的性子,还真是难得有人能拨开她的外表看到她的精华。想到这里,他心里终于舒服点,就算是不要她也要他先开口,更何况她现在还坐在相国夫人这个位置上。 那边厢朝夕同晚晚正聊的热闹,两人还约好晚上要住在一个房间,看颜九闷闷不乐又将她拖上,无奈颜九的兴致还是不高,朝夕就和晚晚接着说,拍了拍颜九的手,将她放到自己肩上,让她睡一会。而她则像是出来游玩般心情好的不得了。女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或分享彼此的小秘密。而且他们整日都在车厢里赶路,其实身体非常的疲累,说说话吃点东西缓解疲劳,这不那边訾夙美人又从车厢外探头进来,慵懒暧昧的端着盘点心讨好道:“小七主人,您累不累饿不饿,看我多贴心给你弄了最爱吃的茶酥糕来咯。” 啧啧啧,朝夕看到茶酥糕两眼放光。这个时候荒郊野岭的哪里能有这等甜香可口的美食,简直让她置身在云端,勾着她味蕾大动,馋虫都被吊出来了。朝夕毫不客气的将糕点接过去,递给晚晚c颜九和芷澜他们吃。趴在窗棂上勾唇笑道:“这些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颜九被这一吵闹也没了睡意,眨巴着眼看着他们。 “小看我,我要想弄这些还不容易么,行行行,告诉你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訾夙无奈道,本来还想给她个惊喜,谁知哪里是惊喜,人家根本就不领情,他只得老实招认,“就知道你好这一口,早在出皇城前我就让菩桃去阙仙楼打包好了,就怕你路上会馋,看我对你好吧,现在知道带着我的好处了吧?” 朝夕一允不允地盯着他志得意满的骄傲说道,心底翻江倒海的心疼。他们才认识不过多久,他就能记住自己的喜好,还知道怎么去讨好她,可那个与她相处了大半年时间的人又是怎么对她的,别说记不住她的喜欢,就是平时对她的好都一直是在做戏给别人看,若非不得已他是否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她多想记住这些的人是他,哪怕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就当做做梦也好,为何要那么清醒的要她记住他是如何的残忍? “小七你该不会是感动的哭了吧,你怎么这副表情,不就是一盘糕点,莫非你是要以身相许不成?行啊,若换成是你,那我勉强是可以接受的”訾夙还要待说,猛然间一块糕点塞入他口中,将他堵住。 “吃点心吧,看还堵不上你的嘴。”晚晚好笑的拍了拍手,又引得白羽呜咽两声,看吧连白羽都赞同她的观点,她抱起白羽赞许的塞了块糕点给它吃,傲娇的白羽嘴一扁就是不要吃,虽然它瞥着茶酥糕的嘴角都要流出口水来,但小爷也是有骨气的,小爷绝对不吃和相爷抢主人的情敌拿来的东西。 訾夙吃了瘪,又去找朝夕寻求安慰,将唇角凑过去伸手指了指残留的碎屑,示意让她清理。朝夕龇牙咧嘴的看着他,外面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他自己脸皮厚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拉着她一起,她可不想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感觉很是丢人有木有。 訾夙凑近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快擦,还是你想让司相他们都看过来?” 他说完这话果然看到朝夕的脸色变了,但朝夕也没想让他这么好过,谁让他没事来撩拨自己,这么好玩是吧,那就让你更好玩的。 朝夕勾了勾手,让訾夙再靠近些,待到他的头凑近了自己时朝夕猛然抱起白羽对着他就亲了下去。这样一来白羽身上的长毛发就将他唇角的碎屑给擦干净了。瞬间发生的太快,非但訾夙没反应过来,连白羽都尚未感觉到主人对它做了何事,待它反应过来时一双眼瞪的更大了,惊恐地看着朝夕。主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小羽,小羽可是你的最爱啊,你怎么就能让人把我给亲了,那可是我的初吻,哦不,初吻已经给主人夺走了。可那还是不行,不行 而訾夙看着朝夕的眼神更是惊吓,他堂堂一个貌可倾城的美人竟然被一只畜生给吻了,虽非什么重要的事,他也不是没接过吻,可前提那是只畜生,懂不懂,他怎么能被此吻呢,这让他的颜面何存?訾夙恶狠狠瞪着朝夕,也不管衣袖脏不脏提起就往唇上擦,想要将白羽残留的气息给擦干净。可怜白羽不会这个动作,否则它必定也是如此。待訾夙将唇擦的更加鲜艳红润,他魅惑地对朝夕道:“将那只小狐狸给我。”他说话的语气总有那么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们两个竟然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这么嚣张的卿卿我我,是将视本宫为无物吗?”蕙平探出头来怒视着前面的马车吼道。 在她尚未说出更嚣张的话之前,朝夕赶忙探出头去陪笑道:“子璇息怒,还请切勿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嬉皮笑脸的应付着,故意只唤蕙平的名字,就是要她别拿公主的威风来压人,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同样也不能将她和司夜离的关系说出来。将訾夙推开些,这些动作都落在之前的马车里,卷帘撤下,也掩去了这些恼人的声音,可他们之间亲密的举动却是怎么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特别是她在訾夙面前总是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心无城府,与平时装出来的全然两回事。 要说对訾夙意见最大的或许是随着蕙平车轿一起行走的叶裴,他骑在马上,一双眼犀利怨怒的瞪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訾夙,朝夕是何时认识这个人的,长的如此模样简直是个妖孽。特别是他对朝夕做的那些动作,他究竟知不知道朝夕已经嫁人,他凭什么还能对她做这些?而朝夕又为何不拒绝他,莫非是朝夕喜欢上了此人?叶裴的心中翻江倒海,都快要被醋酸死。 蕙平看到他神情不太好,冷哼着靠进车厢里,她忽然也不那么讨厌那个女人同其他男人调情了,反正伤心的又不是她,有的人就该好好认清楚,不是属于他的东西还硬要去觊觎,下场只会是他自己不能承受的。 “那个訾夙是不是喜欢你?”晚晚调侃道。瞥了眼紧闭的卷帘,她将白羽抱在自己怀中,白羽受了委屈无处申诉,只能蜷缩着小身子,像团球般躲起来,模样甚是搞笑。 朝夕掩了掩唇,将一块香酥的糕点丢进嘴里,浓郁的香味充斥着口腔,她满足的斜倚在软垫上,撑着下颌,毫不在意道:“不可能,你们呀都是想多了,我和他就是爱互相开玩笑,他不会对我有想法的,再说我也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掩去眸底的涩痛,小声打趣道:“你们这是在怂恿我出轨吗?还是说那人既然能娶三妻四妾,我就能背叛他?” “你想多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晚晚与芷澜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 “嫂子,你想背着六哥偷情?”颜九来了兴致,两只眼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么严重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六哥呀,那可是她的哥哥,她不可能为了六嫂背叛他,可六嫂平日里对她也算不错,颜九好纠结,事情很严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查案赈灾 “小姐,红杏出墙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奴婢会看住你的,奴婢怎么着都不会让你往死胡同里钻。你可知道偷情是什么罪,那是会被腰斩的。”芷澜掩唇凑到朝夕身边,一本正经的吓唬她。 晚晚也附和的点点头,“虽然相爷是不喜欢你,但你也别想不开啊,至少每日锦衣玉食的,这要是做了伤风败得的事别说命没了,你的这些个想法观念可都没了,届时万一真的实行女革,你可就看不到了。”晚晚信誓旦旦说道。 这些都是些什么损友啊。她自己夫君她不能喜欢,别人她也不能喜欢,还摆出这种吓人的阵势来恐吓她,是要她怎样。她就活该一个人孤独到死吗,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就对她那么不公平?现在的她像是只困兽般,不知该怎么挣扎出去,她想身为一个女子她也是会渴望被爱的,若真能有个人不嫌弃她破过身c毁过容c嫁过人,还能爱她包容她照顾她,她又为什么不能去喜欢那样一个人呢!她想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大抵都不会去错过那样一份被爱,哪怕这份爱的背后是赴汤蹈火万劫不复,都是甘之如饴的。只是那个人还没出现,所以她也不奢求。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攻击我了,搞得我好像真的要背叛司夜离一样,我是那样的人嘛,都别烦我,让我睡会。”她假装不去看他们饱含肯定的眼神,将拿起的茶酥糕又丢进盘子里,再索然无味,索性头一歪倒在软垫上,闭起眼睛再不看这些恼人的家伙。 颜九摸了摸鼻子,以六嫂这种不墨守成规的性子真的挺像会背弃六哥的,至少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会在六哥不喜欢她的情况下哭闹吵骂,甚至听闻六哥要娶兰晴语她几乎都没怎么反应,那个反对声几乎不过就是装装样子,最后还不是很顺利就妥协。不知六哥当时看到她如此干脆心里会是何反应,早知道她就跟着去了,白白错过这场好戏没看。 天色越渐黑沉,再行过一段距离就到了驿站,那边除了皇家的御林军驻守外,边上还有一个茶水铺子,其余的客栈都离的较远,最近的也要相差十几里地。因走的是官道,一般算好时间差不多准能在天黑时到达,驿丞看到司夜离他们忙赶上来招呼,点头哈腰的卑微状。司夜离指点着他们带去的侍卫将货物卸下来搬进驿站,十个左右驻守的御林军则是将马匹牵着去进食,余下的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行礼搬去房中,整顿好后就将吃晚餐。 驿站本身就不大,一下子又涌进来这么多人,驿丞赶紧将最好最宽敞的屋子指给司夜离,后面的女眷就是几个人一间,本着对蕙平不能行特殊照顾以免让人看出端倪的原则,司夜离只看了她一眼随她自己决定。蕙平这人脾气虽大,但非不讲理,答应的事情还是会遵守原则的。她并没有摆出公主的架子要这要那,嫌弃来嫌弃去,这点上朝夕不免对她有几分佩服。可这佩服还没结束,她才刚从马车里走下来,就看得蕙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就像一阵风擦过,朝着驿丞异常客气道:“那不知是否还有仅次于这间上房的房间,能宽敞舒适的,就我与我的侍女同住?” 驿丞不知蕙平的身份,只接到通知说会有大理寺的女官员一同前来,他虽是惊讶不已,西凤什么时候开始有女官员的,但看这女子应该就是了。于是忙不迭道:“有有有,还剩一间毗邻的,虽是小了些,但无论是光照c舒适度,还是房间的格局布置都是上等的,并不比上房差,姑娘请。”驿丞适时的拍着马屁,将蕙平主仆领了上去,蕙平临走前轻蔑地看了眼朝夕,那眼中饱含一切她要说的话。她边跟着驿丞边又说道:“若是还有稍好些的房间就让我的侍卫住吧,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你可千万别小看他。”她红唇嫣云,笑声中顾盼生姿。 “这个自然,自然。”驿丞方要为难的说一人一间的话房间不够,话到嘴边听闻是大红人这个词又灰溜溜的咽了回去,这年头马屁难拍,又难得见到这些大官员,要是拍的好说不定他就能升官发财,当然不敢怠慢,说什么就是什么。 朝夕心中很是恼怒,就知道蕙平走那么快肯定没安好心,果不其然就将好房间都抢了去。 还是叶裴对她好,将房间让给她道:“我那间你们几个女孩子去住吧,我一个糙人住哪里都行,你们身娇肉贵的哪里能吃那样的苦。” 朝夕正不高兴,一听叶裴的话瞬间来了精神,偷看了晚晚两眼,心里嘚瑟,有晚晚在真好,叶裴什么都会让着他们。她携了芷澜,美滋滋的不客气接受了,“芷澜,把东西搬上去,好累,我先去睡会,晚饭你们吃吧别叫我了。”反正她在马车上也是吃,真不怎么饿。 司夜离临步入屋子前侧身望了望暗无边际的远处,风撩动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再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他眸底深谙,如一汪寒潭般凝视了良久,方道:“走吧。” “要不要属下去看看?”流锦也盯着那个地方,眯眸道。 “不必了,让她尝尝苦她就能知道这么做是有多危险,她晚上必定没地方睡,你让茶馆的人给她留间屋子,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是。”流锦领命道。主子还是在意的,否则怎么会对她做这番安排,只是他忽然有点搞不懂主子的想法,话说主子究竟喜欢谁呢。流锦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主子的心思那么难测,岂是他能猜的出的。他原本也以为主子会对宁朝夕有好感的,但事实证明是他想错了,主子还是那个主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事阻扰了他的步伐,他还是会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谁都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朝夕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连谁在她房间里她都听不到动静,说明她是有多累。也是,来这个异世这么长时间她都未出过远门,且古代的交通工具又这么落后,没将她颠的散架已经算好了,她也没什么晕车的情况,就是人疲累了些。待再收拾行囊赶路时,看到那辆虽然舒适却也狭小的马车,她的脑袋一突一突的疼,忍不住抬手抚上额头。这后面的日子还让她怎么过呀,难道每日周而复始的颠簸加疲累么,恐怕还没到黔郡她就会因体力透支而生病的。 “小七,看来你平日里锻炼不行啊,这才刚赶路你就成这副德行了,这身体虚的,怎么像生过大病啊!”訾夙取笑她。 你才虚呢,你才生病呢。朝夕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瞪了他一眼,转念一想顿时有了主意,讨好道:“訾夙美人,要不这样吧,车轿什么的适合你这种美人,万一被太阳晒坏了皮肤那多可惜啊,你的马就借我来骑骑?” 訾夙一阵恶寒,让他去和一帮女人挤马车,亏她想的出来,他嘲笑道:“你会骑马吗?”他可是清楚记得那人蹩脚的骑术,看了都让人害怕。 “当然会了。”好歹在行宫中她也是独自骑过的好不好,骑术也有一定的进步,就这种随行的走那么慢她哪里会有问题,别看不起她了。说罢,她将訾夙赶下马,自己帅气的爬上去,扬了扬眸,得意的看着他。 “呦,真的不错,有进步了。”訾夙含笑夸赞道,她那副表情活像是求表扬求赞赏的模样甚是搞笑,引得訾夙连连大笑,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有趣了。 “哼哼。”朝夕鼻孔朝着他冷笑了两下,差点没被訾夙给从马上揪下来。 小样,现在学会嘚瑟了。 正要准备出发的众人看着他们二人气氛热烈,暧昧逗闹的举动都纷纷朝他们这边蹙视,当然也有知情者不免同情的看向司夜离,相国夫人这般公然的挑衅与男子举止亲密,难道司相都不管管吗?就算外界怎么评论他们夫妻,有的说他们夫妻恩爱,有的说司相根本不喜这个妻子,各执一词,但眼下这副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看客都弄不懂了。莫非他们早已协商好互不干涉?若是如此的话那司相大人可真是大度了,竟然会允许自己的夫人在眼皮底下勾搭别的男人,且这个男人还是相国夫人自己带去的,这其中的奸情可想而知。哎,他们不好评说什么,只能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摇摇头,反正据说女官一职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这个女子行为大胆放荡,当真是别人无法理解的,怪不得她会在出嫁前被人破了身,说不定还是她自己愿意的。这些自以为了解内情的人对朝夕的印象更差了,连着两个太医对她的印象都不好。 司夜离无视朝夕的举动,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里,对流锦道:“启程。”他一贯淡定沉稳,脸上难能有表情,但流锦却从这平静背后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愠怒,显得他说话时稍稍高了两拍。若非与他相处久了是听不出来的。 朝夕瞥了眼自己的车轿,再看看岿然不动的訾夙纳闷道:“你怎么还不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查案赈灾 訾夙笑的妩媚勾人,好看的丹凤眼微微斜起,唇角挂着邪恶的笑意,从她手中将缰绳拿过去就潇洒的跨上马背,一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两人身体紧贴着,这个举动更是大胆了,看得众人膛目结舌。宁朝夕,你敢整我,看我不还回去。你夫君不是在么,看你俩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连住都不在一起,想必真如传说的那样感情不和睦,那我干嘛还要顾及他。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有那么点试探的意味,因为朝夕在他面前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夫君,这让他很是好奇他们的关系,后来又看到他们居然一人一辆马车,连话都很少说,这就很是奇怪了。后来为什么又故意做那种行为,是故意要给司夜离看还是别的什么,他心里也不清楚,只是想这么做,似乎只有这么做了心里才会舒服点。 朝夕慢半拍的后知后觉发现訾夙竟挨自己这么近,她下意识的挣扎,不免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可恶,訾夙你这是占我便宜啊。 “宁朝夕,你够了没有?你这是要演给谁看,若真是想与男人调情就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别碍了我的眼。”蕙平斜倚在窗棂上,鄙视的睨着她。 “别再动了,你若再动那就真的同西子璇说的一样了,还是说你真的想勾引我?”訾夙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头往朝夕身上凑,他一张妖媚的脸放大了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那味道甚是好闻,让他忍不住越往下凑。 朝夕看到訾夙的脑袋都要凑到自己脖子里了,她忙一只手将他拨开去,顶着他的下颌恶狠狠道:“够了啊,玩笑也是有限度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到底将訾夙成功吓退。 但訾夙还是将她双手揽在怀中,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只无辜可怜道:“小七一点都不好玩,被西子璇一吓你就凶我,我不开心了。”他说这话时幼稚的像个孩子,被跟随着的菩桃在心里怨念鄙视了无数次。主子你若真想泡妞何必用这种小孩子的招数,要知道从来都是女人往你身上粘的,何曾有过你这样低声下气的讨好人了。 “你不开心关我何事,我可不会哄人,你自己调节吧。”朝夕凉凉的丢下这句话,再懒得管他箍紧的手,反正自己的力气根本挣不开,省得又被蕙平说。 “愣着干什么,是要杵在这里等天黑么?”司夜离薄唇撩起,斥责着呆滞的流锦。 流锦也是无辜,都怪那两人没事弄出如此大动静,害他被主子骂。问题是主子不是不在意么,怎么发这么大的邪火,无非就多耽搁了一会,他的脸黑的比煤炭还黑。 司夜离的话不大不小,刚好让朝夕他们都听到。流锦悻悻地扬手招呼启程赶路,对朝夕他们很是幽怨的瞥了眼,再不看他们。 朝夕听着那人斥责的话心里很是委屈,努力闭了闭眼才压下去心底的那股酸涩。她耽误路程是她不对,但也不至于这么凶吧,她也不想的,搞得好像她没有分寸。 见朝夕低头,訾夙却是莫名的心情很好,特别是听到某人发怒的声音,他就是喜欢逗弄这个丫头,司夜离你管得着吗?别忘了你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小七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这副沮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莫非你我同乘一骑有何不妥?” 訾夙美人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朝夕没好气道:“骑你的马,废话如此多,是嫌自己不够啰嗦吗?” 訾夙扁了扁嘴,他啰嗦吗?于是他又转头看了看菩桃,用眼神示意他回答。无奈菩桃心里正想说他啰嗦,到了嘴边又不得不违背心意改口道:“主子哪是啰嗦,主子是想给小七姑娘解闷呢。”菩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见长,换得訾夙夸赞的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 朝夕唇角一哆嗦,无语的再不吭声,免得被他们主仆俩给烦死,谁让她有马车不坐非要来骑马的,还不被訾夙找到机会报复一番,还她用白羽亲自己的仇。 两人未免引得众人生怨,特意将马骑的慢了些,走在队伍最后。訾夙这人倒是规矩,除了将她揽紧外并无做什么让她反感之事。想来他一个美人也不屑对她这个丑妇有肖想,她自然也不会往其他地方去想。只是这让她想起当日与司夜离同乘一骑的场景,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白檀香,以及他抱着自己时传来的淡淡体温,和他那强有力的心跳,那一下一下就像同时砸进她心里,让她泛着涩涩地疼,直至现在她都忘不了他们曾经那么近的距离靠近过。她曾僵硬的想要同他拉开距离,就是怕他听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产生怀疑。她多想去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他的真实,可她没有勇气,她怕会再次引起他的反感。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脸皮再怎么厚都不敢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 相反訾夙带给她的感觉又是不同的,他们虽然靠的近她却没有那种紧张的绷紧情绪,心跳都很正常,连呼吸都异常顺畅,反而很是享受被人带着驰骋的感觉。訾夙就像是个哥哥般会照顾着她,哄着她,逗弄她,让她很安心,不会提心吊胆的去顾虑他的感受,因为没有那种感觉所以轻松自在。不过她骑在马上确实比在马车中舒服很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沿途看着风景,连颠簸都变得没那么难受。 正当朝夕在想着心事时,訾夙总频频往后看,这引得朝夕不满,好好骑马就好好骑,老东张西望作什么,“訾夙美人你是不想骑马了吗?那不如换我来?” 换得訾夙对她一个爆栗,“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你以为这官道上除了我们还有什么好看的,我是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踪才看的。但感觉又不像,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我们这么多人,没什么好怕的。”以他的武功修为若真有人跟着他不会察觉不出来,而且他们一行人骑马的骑马,走路的也多是侍卫,脚程并不慢,要想靠两条腿追上可不容易,而靠骑马的话马蹄声就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了,他又没耳背怎会听不见。 朝夕听他说也好奇的转头张望,可是背后除了长长的官道,两边都是参天的树林灌木丛,连丝风动都没有,岂会藏人。定是訾夙疑神疑鬼,或者是吓她的。 又是风平浪静的行了两天,待至第四天傍晚十分,他们赶到驿站时,大家都在撤细软,准备吃晚饭。待朝夕他们都已入座,某人终于按耐不住走到漆黑的夜幕下对着空旷的夜色漠然道:“还不出来,是真的想要一路到了黔郡才肯露面吗?”前三站他都派人特意打点了,那是因为附近都有茶室客栈,可越往后走,驿站的简朴和附近的荒芜更甚,也说明远离了凤都的许多地方还是很贫瘠的。直至她再不出来就真的要风餐露宿,没地方可住了。 朝夕他们几个女子围坐在一桌,她本已拿起汤勺开始舀汤来喝,闻言顿住了动作,侧头盯着司夜离清俊的背影。而在他说完此话后,更让朝夕惊讶的是真的出现了一个女子,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兰晴语。兰晴语踌躇的牵着一匹小毛驴,身上许多地方的绸缎都被撕开了口子,依稀能看到粉色的皮肉翻转,冒了些血丝在外。她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灰头土脸,还有被尖利物品划伤的淤痕,细小的一条一条,虽不严重,但配上她这张绝色的容颜看起来就有那么点惨不忍睹了。想必是被树叶刮伤的吧。她脚上的那双雕花绣鞋早就因走了许多路而磨损不堪,泥垢将缎面的颜色污的看不出本来花色,她的双手也是沾了许多泥土,黑漆漆的,融在夜色中都快辨不出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身上饰品全无,若不仔细去看还以为是哪个村妇前来行乞。 她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朝夕惊的手中的汤勺都掉了,发出哐当一下,吓得众人都回头看她。反是司夜离一点不为所动,他此刻背对着身,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开口道:“流锦,吩咐灶房烧热水,还要洗澡的木桶,你还不快将这个该死的毛驴牵过去。”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兰晴语隐在夜幕中,面光而立,她的表情很容易被人捕捉到。当她听到这几句话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再抑制不住哭泣,她所有的狼狈,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他都看得到,并且体会到她的心疼。兰晴语飞奔过去,扑进司夜离怀里,将眼泪鼻涕一窝蜂擦在他衣服上,紧紧抱着他。司夜离伸手也紧紧将她回抱,这一刻夜幕下只剩下彼此,谁都融不进他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查案赈灾 等晚晚他们想起朝夕来,朝夕的位置早已没了人影。这种时候她不在是正确的,她也不想给自己难堪。颜九看着空落落的位置,心里很是心疼。六嫂应该也是介意的,她虽然什么都不说,可颜九能看的出来她不会对六哥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六哥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六嫂也太可怜了,就像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非但得不到回应,甚至还霸道的连偷偷喜欢着都不行。颜九越想越伤心,最后哇的一下哭出来,把呆滞的众人都给哭醒了。她也不管不顾,边抹着眼泪边瞪着兰晴语往后堂的房间走,看着他们她哪里还能吃的下饭,她要去陪六嫂。 “夜离,九儿是不是讨厌我?”兰晴语被惊到,委屈的看着司夜离。颜九一向对她还算客气,怎么自从她同宁朝夕好了之后对她的态度就改变了,莫不是宁朝夕在她面前说过些什么,或者怂恿颜九与她作对?颜九会那么做么?兰晴语心里打鼓,表面上不动声色,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却是有了成见。 “没有,你别多想,她就是许久没见到你了,一时激动,你别去理会她,她就是孩子脾气。”司夜离搂着兰晴语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房里,并嘱咐流锦吩咐太医去替她诊治。 叶裴眸底有丝黯然,从灶房中简单弄了碗面条给朝夕端过去,他敲开朝夕的房门,房里就她一人。朝夕看到香喷喷的面条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吃,有些赧然。她的情绪似乎太过外泄,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意思。朝夕端过碗,请叶裴来房中小坐片刻。 “谢谢叶大哥,晚晚他们都不在,你若是想见她,我去将她找来。”一路上他与晚晚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她自以为聪明的理解这种相思之苦。 叶裴唇瓣露出丝苦笑,“我不是来找她的,就是看到你没吃饭,所以来看看。”他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安慰,“有些事你总是要习惯的,将来他们这样的场景会日日上演,你若看不得他们如此,痛苦的只会是自己。你若能保持常心,就只是将他当作普通人对待,日子才能好过,毕竟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是你实在无法忍受,要不要我帮你逃离这里?”说这些话时叶裴一直低垂着头盯着地面,似乎对于自己能想出这么个破天荒的馊主意很是懊恼。也是,叶裴素来都是耿直忠良,性格又好,鲜少会违拗别人的意思,且他自小就是个大人眼中的乖宝宝,做事分寸得体,循规蹈矩,一直以来都是叶家的骄傲。 朝夕吃面的动作一顿,一口面条塞在嘴里,上不来下不去,她咳嗽了几声差点将面条喷出去。对于叶裴能说出这骇人听闻的主意她很是震惊,他该不是中邪了吧?一双眼波光潋滟,如璀璨的星河,看着他道:“叶大哥你在开玩笑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你若想离开相府,我可以让你诈死,或者问太医讨假死药,办法总归会有的,届时你随便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能为你安排。”叶裴认真对她说。这件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看她每次用那种失望而委屈的眼神隐忍下来时,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都会黯淡无光,那时的她虽然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让他心疼。只要她能开心,他什么都能做,哪怕是违背他的本心。 这么个诱人的想法她不是没想过,当初一心想离开,为了存到更多的路费她才想着去赚钱,后来慢慢地怎么想法就不再强烈了,直到她开始无意识的将梦中的那个男子与司夜离联系在一起,最终发现他们竟真的是同一人,只是司夜离在古代,那个人在现代,他们之间同她有着怎样的关联,似乎是在吸引着她慢慢靠近,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对这个男子产生了莫名的情愫,直至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种感觉她无法形容,似乎喜欢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们仿佛应该早就是相爱的,为何现实会将她的美梦击碎,那么破碎不堪的将她打进万丈深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另一个女子,再无能为力。 “你们是要去哪里?怎么不带上我们?”晚晚从门外进来,他们几人经过门口时就听到最后一句话,所以还以为他们是要出去玩,兴致颇高的打趣道。 “我们在说这边的林中有溪泉,泉水非常清澈冰凉,正想邀你们一同去泡泡。”朝夕将碗筷放下,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就饱了。刻意挪出来的位置是让给晚晚的,让她同叶裴坐的近些。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落在晚晚眼里,晚晚心底叹息。 而走在最后的颜九似乎脸色并不是很好,小脸鼓鼓的像在生闷气。她眼神悲愤,看朝夕居然还有说有笑,又想着去泡溪水,哪里有点在意她六哥的感觉,莫非她先前离去的举动是错觉?颜九小姐脾气上来,她就是看不惯兰晴语老霸占着她六哥,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黏着他。反正她现在就喜欢这个嫂子,只承认这个六嫂,看朝夕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颜九恼了。她愤然奔到桌边抓起朝夕的手就将她往外拖,叶裴他们被她的举动惊到,忙要去制止,被朝夕阻止了。她潜意识里并不想颜九受伤,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并非她是司夜离的妹妹,而是颜九的性格直爽豪气,喜欢就是喜欢,从不扭捏。 “颜九你拉着我去哪里?” “六嫂,六哥同你成了亲,不管过程是如何的曲折逼迫,但你们终究是夫妻了,你为什么不争不抢,任凭六哥去喜欢别人,将他推给别人呢?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将他抢回来。我颜九既然认了你是六嫂,你就是六哥唯一的妻子,谁都不能将你取代,嫂子可以有很多,但六嫂却只有一个。”颜九愤慨地拽紧朝夕的手腕,边走边说。 后面紧跟来的叶裴c晚晚c芷澜等都被她的话给震撼了,他们原是怕她会伤害到朝夕,没想到她竟这么大胆,敢和她六哥对着来,也宁可要维护这个六嫂。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勇敢,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勇敢的多。 颜九本就有武功底子,她就算只扣着朝夕,朝夕也挣脱不开,她根本不用这么紧张,看得出来颜九对她是真心的喜欢。朝夕从未想过会同她能有这种感情,就如家人般捍卫着彼此,说不感动是假的,就算她和司夜离真的没有办法在一起,她也会珍惜他带给她的家人,如此温暖。 “颜九,我也就同你共喝过一次酒,逛过一次妓院,还差点害你被人嫖了,闹得全相府人尽皆知,让人颜面扫地,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你真的不必为了我如此,得罪你六哥。”朝夕叹了口气,颜九对她的好她知道,但她不能拖累她被司夜离骂,也不想看到他们因她而争吵。 “宁朝夕,你怎么那么笨,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人,遇到感情的事脑子就是一根筋。不用你提醒我,以前你得罪我的事我都记得,但我就是乐意,我不要你和我一样在感情路上走的那么坎坷,就算我自己得不到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你不要再那么辛苦的掩藏自己的感情,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累,你就不能对自己坦白一点,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颜九冲她大声吼完,她扁着嘴又要哭的架势。而她也自以为说的很好,反正她以女人的第六直觉是能感觉到六嫂喜欢着六哥的,说她是同情心过甚也好,说她是悲天悯人也好,她就是不想六哥错过这么个好女人。 然而朝夕的房间与司夜离本就离的不远,同住在一起的又有蕙平,此刻被颜九的大分贝震的连蕙平都从房里出来,凉薄的看着他们这边。他们又已经走到司夜离房门口,真不知颜九是故意还是无知,想必司夜离除非是聋子才会听不到。朝夕的脸火烧火燎的。这份感情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或者说在感情路上她就是个怂蛋,因为怕被拒绝,因怕受伤,她就宁可默默地偷偷喜欢着,就算明明心里早已千疮百孔,就算已经受到伤害,她还是不知该怎么去表白自己的心迹。这种懦弱完全不像她,是什么原因让她在感情路上这般的怯懦,没有自信,她找不到答案。 紧闭的房门中陈三正在给兰晴语擦药包扎,兰晴语此前已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碧绿色的薄纱覆在她身上,有种清水出莲的飘逸感。她身上的小伤其实并无大碍,有些不过是她自己日夜兼程的追赶摔伤的,擦些药膏揉散根本无需太医,况且司夜离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保护着她,她受的小伤不过是他给她大胆的行径一点惩罚,哪里真的会置她一个弱女子于险境,所以他才迟迟都假装没看见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查案赈灾 陈三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不免心中有些唏嘘,晚晚有时总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好姐妹,而他当初也给宁朝夕看过诊,虽没怎么接触过,但到底有些同情可怜她。 乍然听到门外有吵闹的说话声,众人都竖起耳朵来听。房中还有两个伺候的宫女,都是蕙平那边派过来照料兰晴语的,一名还是蕙平的贴身侍女。他们更是边递给陈三东西,边思绪早就飞远。猛然间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两个宫女都偷偷去打量坐在床沿默不作声的司相。司相脸上淡定如常,连表情都是一贯的淡然清雅,哪里有半分震惊或不敢置信,仿佛门外说的人不是他。司相这也太淡定了,还是说他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宫女面面相觑,又去偷偷看兰晴语的脸色,果然兰晴语的表情要精彩的多。悲愤c震怒c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恨意,最终都被她很好的掩藏,化作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那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即使在揭穿了她的心事后,兰晴语都能将她视作为众多爱慕司夜离人中的一个,且是最普通丑陋的一个。不管颜九说的是否真实,宁朝夕都不会如愿的,因为她的对手是自己。她是绝不可能将司夜离拱手相让给任何一个女人,特别是在她已经成功要嫁给他了,不仅仅是如此,她还会让所有女人都知道同她抢男人的后果,最终她都会将他们都赶出去,让司夜离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宁朝夕,你这个夫人的位置坐不了多久的,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风光吧。 流锦哪里想到颜九会胆子这么大,什么话都敢说,果然没有鲁潇然管着她就会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了。奈何他们都已经在门口,他只好将门打开。只是,事实真的会如颜九说的这样吗?难道宁朝夕真的对主子有那份心思?那他们过来莫非是来表白的?流锦惊悚了,他这门到底是开的对还是不对?万一宁朝夕真的说了什么吓人的话,主子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流锦感觉自己风中凌乱了,这种时候他出现在这里真是太难为他了,他又嘴笨,要是其他三人任何一个都能调侃一番了。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驿站的客房都被分好占满了,反正你我总归要成亲,早晚是夫妻。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你若不适应我就搭两个椅子睡。”前半句话他是说给众人听的,后半句就几乎是覆着兰晴语的耳朵说的,除非靠的非常近否则根本听不清。他说完此话兰晴语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他微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有种撩人的情愫,兰晴语怎么说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哪经得住这番撩拨,含羞娇嗔的低着头往他怀里靠。立在一侧的两个宫女也是面红耳赤,他们哪里听过司相说情话,难免有小女子的情态。 司夜离唇瓣微扯,淡淡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眸底幽深,但显然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被他深埋在眼底。清俊出尘的脸上惯有的淡然沉着,恍然就没看见朝夕他们进来。 不经意的一句话正好阻住了朝夕的脚步,她迈出的步子猛然间收回。嘴角溢出冷笑,她是来干嘛的,真是自找羞辱。司夜离同兰晴语之间哪里有她插足的份,颜九的好意她领了,可她的六哥喜欢之人并非是她,不是她想让他喜欢他就能喜欢自己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如今不过是更加明白这个道理罢了。幸亏她什么都没有说过,全然是颜九一个人在胡闹,还好让她有个台阶下,否则她今后在司夜离面前岂非尴尬死。他肯定会在心里冷哼,以为她不自量力,搞不清自己是谁。以前他不就那么对她么。 颜九强拽着朝夕将她拖进去,气愤地对着司夜离蛮横道:“六哥,你看看清楚,这个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才是夫妻,你怎么能和她睡一起,就算要睡也是你和六嫂睡一起。”她说罢将朝夕往前推。幸好他们一行人都知根知底并无外人在,所以颜九的话并没引起多大的反响,只是他们几个关起门来说,否则传到蕙平耳中又要被她抓把柄来攻击了。 朝夕被颜九推的差点跌倒在地,她一个趔趄勉强撑住自己,幸亏身后有一双手堪堪将她扶住,否则她铁定是不愿意摔到司夜离怀里去的,那里正有兰晴语一双敌视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她就只能膝盖着地,硬生生吃了这个苦。朝夕感激地回头望着叶裴,待站稳身子向他退开一步,她不想晚晚有所误会。 颜九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忙来给朝夕道歉,都怪她一时鲁莽,差点害了她。朝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反是尴尬的站在房中,成了众人围看的对象。 “颜九,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的事还不用你来管。”司夜离厉声道,他犀利的眼眸看着颜九,让她莫名地有丝害怕。哆嗦了下身子,又异常坚挺地抬头挺胸,她又没犯错她怕什么,做错事的是六哥。 “颜九,我们走吧,别说了。”已经够难堪了,朝夕不想再像个傻子般被人置喙,她一双灵动的眼促狭地盯着地面,有生以来第一次很想赶快逃离。 “我不走,我们为什么要走,六嫂你不用害怕,该走的是兰晴语。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整日里黏着六哥不说,还从凤都这么大老远的地方追过来,别人看她或许是认为她勇敢,对六哥的爱感天动地,会对她的这种举动怜悯感动。可我不这么认为,她这样紧紧的跟随是对六哥的不信任,也是她自私的表现,她想将六哥纳为己有,可六哥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什么是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身边护着你,是在你不需要的时候默默走开,不强求不乞讨,像棵松柏般用挺拔不屈的身姿站在那里,你若爱我必将飞蛾扑火的回应,你若不爱我优雅从容的做自己。”颜九说罢也觉得自己说的甚有道理,想来她这些年的体悟不是白感受的,她满意的夸赞自己,感觉自己好像因能有如此领悟而瞬间长大了。 兰晴语被颜九的这番话呛的脸色惨白,似是戳中了心事,若非有司夜离在她差点就要对颜九骂回去,眼下只能恶狠狠瞪着她。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亏她以前为了讨好颜九而一直对她低声下气,她就是只白眼狼,也不知那个宁朝夕给了她什么好处。这么个泼辣的刁蛮女子,看她以后谁还敢要她。兰晴语恶毒的诅咒着。当然颜九哪里会知晓她的心思,否则早将她撕裂了。亏她以前还对她挺好的,也不反对她做自己的嫂子,没想到最毒妇人心。 “混帐,晴语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来指点吗?她好歹也是你嫂子,你怎么可以对她没有礼貌,难道家规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看你这么不懂规矩还是回家去好好学学,拿着你的细软给我滚回去,免得被人说你是个没家教的野丫头,丢了你爹娘的面子。”司夜离怒声斥责着颜九,对于这个妹妹他从未训斥过,因为知道她是怕他的,所以他也从来舍不得再去对她严厉,反正女孩子本来就娇宠些,难免恃宠而骄,有些小性子只要无伤大雅的都能被包容,况且她心中也苦,偶尔任性刁蛮些他也不忍心责备。 现在居然为了兰晴语而训斥她,那可是连一句狠话都不会对她说的六哥,就算她离家出走他也没骂过她,这些年来她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两人相依为命,原来竟比不上一个兰晴语。六哥已经不爱她了,他的心里只有兰晴语,为了兰晴语连她这个妹妹都可以不要。兰晴语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六哥,我恨你我恨你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颜九伤心欲绝,撞开挡着她的叶裴和晚晚,拼命地往外跑。她跌跌撞撞,不管不顾,泪水模糊了视线。鲁潇然不要她了,现在连六哥都不要她了,天下这么大,她该去哪里? “司夜离你太过分了,颜九毕竟是你妹妹,就算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但你不该那么说她,她没有得罪你,你要是觉得你的兰小姐那么宝贝,不容人有半分诋毁,你大可将她藏起来,不必在我们面前秀恩爱。没有人会在意你们是否浓情蜜意,而我也根本不稀罕。我身为西凤的朝廷命官在此奉劝你一句,我们是去为朝廷办事的,不是去谈情说爱的,所以你若想同你的未婚妻卿卿我我请你立即请书一封让皇上换个人来,否则就别怪我参你一本。”朝夕说罢沉下脸,拂袖而摆,高傲地扬长而去。 某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想到真的将她惹毛了,听她说的那番话看似字字珠玑,斟酌起来还不是说明她吃醋了。只是她吃个醋怎的就同别的女子不同呢,但看她高傲地像只孔雀的样子,竖起羽毛来保护自己,这样有精神的她才是那个真实有朝气的自己。看到她生气,他似乎心情很好,连万年不变的脸上都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谁让她先前同那个訾夙那么嚣张。她就算想要挑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挑衅的,后果她能付得起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查案赈灾 待朝夕追出去的时候颜九早就不知踪影,她有轻功,比自己光跑总归要快上几分,朝夕心中焦急无比,天黑已黑透,她一个姑娘家纵使能些武功,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真要出点什么事岂非是她的过错,连累到了颜九?朝夕一时大乱,没头没脑地就冲到驿馆外,望着徒黑一片的旷野,她咬紧双唇,竟完全理不出头绪来。她迷茫地凝视着不同的方向,心里算计着颜九可能走的路。 恰是訾夙在驿馆楼下,此时看到朝夕风风火火,难能她也有失态的时候,便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朝夕紧握着双手,见是訾夙,忙问道:“你可有看到颜九去了哪里?” “她从马厩里骑了马出去的,应是往那个方向,怎么了,我看她脸色也不太对劲,发生何事了?”被朝夕的紧张吓到,訾夙莫名问道,他们一个个的莫不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了? 朝夕没有理会他,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问题,径自往马厩走,抓住一个御林军就问:“颜九挑的可是脚程快的千里马?” 御林军知道她是朝廷新晋的女官,虽对她仍是看不起,鄙视她一介女流,但面上不露声色恭敬道:“确是如此。” 朝夕陡然叹了口气,颜九既骑的千里马,就算她想追也追不上了,且她的骑术根本及不上颜九快,若贸然去追说不定人没追上,反倒是把自己给弄丢了。依訾夙说的方向,颜九应是去了他们下一个驿站的点,不管她去不去驿站,至少她是往黔郡方向走的,那她还能派人沿途去探寻,她自己也能打听;若她是往凤都方向,那朝夕就无能为力了,只能找司夜离去帮忙。颜九毕竟是她带出来的,怎么着也要将她平安的带回去,她就不信司夜离真的那么狠心放任着他那个妹妹不管。 或许她现在该做的是修书一封给相府送去,刺激一下那个叫鲁潇然的男子,试探看看他到底管不管颜九的死活。若是他还是无动于衷,那么真是颜九看走眼了,这种男人不爱也罢,不值得颜九对他死心塌地,肝肠寸断。想罢朝夕又急匆匆往回赶,压根就无视一直跟随着她的訾夙。 訾夙莫名奇妙被忽视了,咬牙切齿地瞪着朝夕的背影,这个可恶的女人。他无语的捂着额头,自己这是为何要跟着她来,不仅替她做牛做马,兼当保镖护身,这么卑微的事他何曾做过了。訾夙苦笑一声,他这是在犯贱吧,明知她早已嫁人,明知她与自己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有所隐瞒,他还是为了那个可笑的理由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好玩么?他不得不说宁朝夕确实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的一个,既非对他的容貌垂涎,也非对他爱慕,单纯的就想同他作朋友,这才让他对她产生了兴趣。彼时訾夙哪里会想到,与朝夕的牵扯因他的那份兴趣而变成了往后一生的宿劫。若他能预知是否就能早该了断这一切? 被无视的訾夙美人很是伤心,连对菩桃都不理不睬。菩桃很是无辜,规劝道:“主子,您何必受那丫头的气,要不咱回去吧,反正那边的事差不多就要结束了,老爷夫人都盼望着您回去呢,还有芸罗郡主。”他都不忍主子在这里的待遇,主子何必自己非要找罪受,万一再有些什么对主子来说可是有性命危险的。主子一向顾虑周全,为何在这件事上一再的任性,都是因为遇见了那个宁朝夕,让主子变得都不像是自己。菩桃身为仆人有义务提醒主子迷途知返,莫要铸成大错。 訾夙眉梢一挑,看的菩桃心里发毛,他那张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脸配上他犀利的目光着实有些吓人,从头到脚在菩桃身上梭巡一圈,确认他没什么问题后方调侃问道:“你是芸罗派来的吧,怎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替她说话。”若非知道菩桃自小跟着他,他都要怀疑他是奸细了。 菩桃面上一阵青红皂白,尴尬异常道:“没有,没有,奴才怎么可能会替郡主说话呢。”他连连摆手,原本是为了主子好,结果却弄巧成拙,老实的菩桃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解,真是百口莫辩。 訾夙这下心情总算是好了,懒得搭理菩桃面红耳赤的支支吾吾,转身往房中走。他可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就让他们担心担心好了,这样他们才知道他要将这颗毒瘤拔除的决心。 —— 络县,离费城不远的客栈里,有一名身着紫袍的秀气公子独坐一桌,他手中提着的宝剑摆放在简陋桌面上,一看就是上等的材质,价值不菲。 “小二,将我的马安置好,再喂些粮草,给我上几坛酒,要最好的。”这是秀气公子两个时辰前说过的话,然后他就挑了个僻静的角落,一屁股坐下,坐到现在。桌面上已经横七竖八的摆放了十几个酒壶,那位公子面色白皙,肤若凝脂,墨发被束起,此时隐露在衣领外的脖颈染上了一层淡粉色,而公子的脸上也早已是迷离之色,目中赤红。络县是个小县,远离县城外的客栈除了过往的旅客外并无其他的生意,客栈里住着的人本就是形形色色,见着那位公子闷着头一个人喝闷酒,且非常豪气的一杯接着一杯,总有那么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想要去调戏他一番,即便同样是男子,也足够让他们惊艳。他们还没见过哪个男子能有他般长的俊俏,当下心里就犯痒,身体也不听使唤。 他们二人坐在秀气公子斜对面,对他注视很久了,确定他只是一个人,虽然他面上放着宝剑,但对于他们常年在江湖上走的人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他们二人显然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一般的花拳绣腿根本就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客栈里今日往来的人潮尚算多的,但通常都是几人一桌,像那个猛给自己灌酒的公子独自一人出来的,那可就只此一人了。好几桌人都好奇往那边看,偏是那个公子喝的无知无觉,尤不知危险在靠近。像是刻意般,他有些自暴自弃的又丢了个酒壶,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他脸色潮红,打着酒嗝,目色迷离地对着店内喊:“小二,没酒了,再给我上些酒。” 小二看到他摇晃着空酒壶,眉头皱了皱,这位公子连酒钱都没结算过,还一直想着要酒喝,别说他是有意要将自己灌醉,万一他到时赖帐,借着酒劲发疯,那岂不是亏了。小二估摸着要不要同掌柜商量一下先去讨钱再上酒,虽不合规矩,但也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掌柜也有些为难,那个公子衣着华丽,不像是个无赖,人家毕竟没说要走,贸然的就去结酒钱怕会引得不满。他们这做生意也不容易,需时时擦亮眼睛,别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的才好。 就在掌柜斟酌再三的时候,一位蒙面的女子踏进了店里,朝着二人就砸来一锭银子。掌柜的忙去接,就听得那女子径直往楼上走,她妖娆的身姿被裹在红裙下,曼妙的曲线尽显,但她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笼罩着,显得她高傲而冷漠。掌柜对手中的一锭银子两眼放光,忙招呼了店小二上去领路。他虽不是那种没见过出手大方的,但这种这么大方的却是不多,当然要巴结着,伺候的好了指不定还有打赏。 店内的人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搅了一下,气氛有片刻的凝重,也有些人对这个蒙面的女子甚为好奇,虽只略略偏见一眼,连她的长相都看不清,但论身材也能推测出绝对非普通姿色,所以也有人对那个女子垂涎,不过仅仅是垂涎,看那女子强大的气场,既然一个人敢行走江湖,必定非等闲,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还多的是。 继那个红衣女子上楼后,不久店内又来了一位客人。这位男子相貌不俗,衣着光鲜,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气度,优雅沉稳的在店内找了个位置,朝掌柜笑道:“炒两个菜,再上一壶酒。”他挑中的位置好巧不巧的正是秀气公子一桌。因店内别的桌子都是坐着人,也就他独自一桌。 然而颜九身份不凡,显然是习惯了独坐,不仅没有人前前后后的伺候,还要同个陌生人挤一桌,颜九自是很不爽,指着对面的人道:“喂,这张桌子是我先占的,你凭什么坐在这里,你走开。”她气焰嚣张的吼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架势。 对于一个满嘴酒气的小姑娘荀子墨很是无奈,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她身上有许多破绽都显示着她的这身衣服是临时换上去的。比如她的头发随意的弯起,再比如她穿男装的样子,腰间系束带的手法都与之有别。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应是家境不凡,因她举止间的那份礼仪,不管她是否喝醉,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会伴随着无知无觉间显露出来的。荀子墨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到处勾搭,哪里想到小姑娘会这么凶悍,开口就毫不留情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查案赈灾 荀子墨摸了摸鼻子,朝楼上望去,楼梯口空空如也。他不欲多做纠缠,免得引起动静,只起身要再去寻位置。就听得那个小姑娘又嚣张道:“你坐了我占的位置连声道歉都没有,就想走?见过没有礼貌的,没见过这么没有教养的。” 颜九的话显然是激怒了荀子墨,这家店又不是她开的,凭什么说这个空位是她占的,荀子墨欲要起身的动作索性又一屁股坐下,他还真就要坐这里了,看她能怎么样。 颜九是有醉意的,但还不至于醉到分不清状况。她眯起眼,看到荀子墨重新落坐的动作,惊讶地抬起头,正欲要发难,谁料斜对面桌的两个面容猥琐的男子朝着她走来,边走边不怀好意道:“公子莫要生气,为这等人生气真不值得,不如公子同我们一桌,我们有好酒好菜招待,还请公子莫要嫌弃。”二人说罢就要一人一边的架住颜九走。 颜九一看情势不好,酒劲也清醒了几分,待她要挣扎,那两人身上不知藏了什么,只见他们袖子一摆,颜九就闻到了一阵清淡的香气,香味似阵阵花香,又似清新的嫩草味,她的脑子越发不清楚,连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想要去抓剑的手都陡然的放下,只得靠在二人怀中。二人满意的对视而笑,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既然公子同意与我二人一桌,那我二人且扶公子过去,公子喝了不少酒小心些,不如到我二人房中再畅聊如何?” “是啊,既然我们与公子有缘,又谈的如此畅快,不如不醉不归,我们二人对公子也是非常敬重的,还望公子不要嫌弃鄙人为友交。”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的唱双簧,颜九在他们手中完全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连点头或摇头都不能,只能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有人看情况不太对想要上去阻止,那两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眼低声道:“少管闲事,我们与这位公子你情我愿,否则他又怎么会跟我们走。”说罢,两人手上拿着的大刀一亮,吓得他们只敢坐下,眼睁睁看着颜九被他们架走。 掌柜莫名其妙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暗自盘算着这算怎么回事,看着这位公子不近人情的,怎么又和这二位认识了。但他们的事他也不好多管,既然是要留下来住店,也不怕讨不到钱。 颜九痛苦地想要推开架着自己的男人,奈何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心里暗自嘀咕着。糟糕,该不会是中了什么迷药吧,唐枫那家伙身为唐门毒药世家的公子,总有事没事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什么江湖险恶,使下三滥手段的人多的是,她那时还不信,早知道就该问他拿点毒药备着以防不时之需。颜九之所以敢一人独闯江湖跑出来,一来她确实是气极怒极,对司夜离的失望和对鲁潇然的厌恶都使她伤心不已;二来她借着自己有武功傍身,凡是普通的宵小之辈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的胆子素来又大,那时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流浪不也好好的,最终不也找到了六哥。只是颜九不知道的是,那时她名义上是离家出走,家里面暗中还是派人保护着她的,否则以她一个小女孩哪里能那么顺利。 眼下不同的是,颜九连最基本护卫自己的武功都使不出来,要想从这两个恶心的男人手里逃出去怕是不太可能。她心里又惊又急,刚想要开口呼救,说出的话都是绵软无力,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得出。 “救救我” “别再喊了,没有人能救的了你,我兄弟二人定会好好伺候你的,你就从了吧。”说话的男子边将颜九往楼梯口拖,边在她耳畔吹着热气。他的暗示性很明显,颜九当然能听懂他们是什么意思。她眸中大骇,要是真的被他们拖进房间,那她的清白就毁了。她决不能让他们得逞,颜九拼命地挣扎。然而她的举动根本无用,他们拎她就像是在拎只小鸡般,毫不费力就将她半胁迫着抱在怀里,夹着往楼梯上带。 另一人闻到颜九身上散发出清淡的香气,心尖为之一动,伴随着她喝的酒香,整个人都有些把持不住,只往她身上凑,“好香啊,真像个娘们。” 颜九胃里翻江倒海的阵阵恶心,她本就是空腹喝着酒,如今又被两个恶徒轻薄,只觉得他们往她身上凑的嘴有意无意触到她的肌肤,令她直想吐。 “大胆狂徒,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的狗命还想不想要了,识相的就赶紧将我放了,或许本公子还能饶了你们,否则必要了你们的狗命。”颜九有气无力的吼道。 那两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她,莫了还嘲讽道:“呦,都这德行了还挺嚣张,我们管你是什么人,少吓唬人了,你要真的有身份有背影还能容你一人出来,你真当我二人是傻子不成。你就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总之今晚不伺候好了爷,休想爷们会放了你。” 另一人淬了口唾沫,压根就不信颜九的话。 荀子墨淡然看着这一切,早在颜九中了软骨散的时候他早就闻到了,只是一想起她先前嚣张的态度,他就觉得自己为何要救她,再说那样一来岂非要引起大动静,势必要引起楼上人的猜忌。他斟酌再三,关他何事,有本事那么嚣张就应该有本事自己救自己。 荀子墨端起酒杯,饮下一口。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好歹是个医者,医者本着救死扶伤的心,莫说是其难杂症,他明明都看出破绽,难道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要置之不理吗?荀子墨思索再三,忽然扔下手中的酒杯,酒杯应声而碎,滚落在地上。 众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而他早已出手极快的提着颜九搁置在桌上的剑,朝着那两人就刺去。剑尖出鞘,锐利的寒芒如游走在空中的蛟龙般,凌空而去。然而那两个男人反应也极是快速,在荀子墨的剑尖还未抵上自己时,男人早已头一低,躲避开了,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荀子墨一剑不成,对着另一人再刺一剑,那人却是将颜九拽进怀里,让她去挨剑。幸好荀子墨反应及时,否则颜九就要成他的剑下亡魂了。 颜九瞪大着眼,显然被吓的不轻,那锋利无比的剑尖就抵着她的喉咙堪堪擦过,再多上一分怕是就会划出血来。她的酒意彻底是醒了,睁着惊恐地眸子看着这个原本要坐在她对面,后来被她呵斥的男子,她绝对不会想到居然是他来救自己。先前她是怎么说他来着,说他没礼貌不是,那他还怎么不计前嫌的来帮她,莫非这人脑子不太好使?管他的,能救她就好,最多她收回那些话,等会好好感谢他。 颜九感激地朝荀子墨露出一个笑意来,随即整个人瘫软在地。因为那两个人此刻已无心管她,正对着荀子墨猛烈地攻击,荀子墨也不甘示弱的回击。三人你来我往,战在一起,不相上下。想来那二人的武功也不差,不过几十招后颓势渐显,一人被荀子墨刺中胸口,一人则被刺中手臂,待还要再战,但显然已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们没必要为了这么个秀气男子赔上自己,只好相互扶持着灰溜溜地往客栈外走掉。 “别让他们走了,杀了他们。”颜九倚在墙壁上,目露凶光,不杀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她哪里还能想到若非荀子墨出手自己能安然无恙,此刻居然还有心情去追杀那两个狂徒,亏她心大。 荀子墨丢下剑,抿唇而笑,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那两个白痴连人家是男是女都还没搞清楚就想逞兽欲。他从衣兜里摸出一颗解百毒的解药塞进颜九嘴里。 颜九再次被吓到,惊恐地问他:“你给我吃了什么?”对他的好印象顷刻间化为乌有。 荀子墨白了她一眼,现在想起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她不是很厉害嘛,年纪轻轻就学人家灌酒,虽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何事,但一个人在这里总归不太妥当,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不出事才怪。荀子墨好心的去搀扶颜九,颜九瞥了他一眼,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她隐隐的感觉到他给自己吃的可能是解药,随之早已忘了要感谢的话,从地上爬起来,又恢复成了那个任性的女子,不情愿道:“不要指望我会谢你,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怎么就那么凑巧你来了他们就对我动手,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怪你。我呢也不和你计较,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你我就此别过。”她说罢潇洒地就要往外走。 结果在荀子墨目瞪口呆中颜九被掌柜给拦住了,荀子墨还真是不知道此女子脸皮能这么厚,非但不谢他还硬要往他身上赖,好像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气的荀子墨差点抓狂,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也怪他手痒,否则看她被人非礼又何妨,那张嘴张开就能气死人,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家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查案赈灾 “公子,您的酒钱还没结呢,麻烦结一结再走。”掌柜这下聪明了,赶紧地去问她讨,免得又像刚才那样,他可是喝了不少钱呢。 还未等掌柜报出颜九花了多少钱,她就有些面有难色的盯着地面,假装去掏衣服,实则是颜九出来的匆忙压根就没带什么钱,那时她脑中一团浆糊,被伤心的糊涂了随便牵了匹马就往外冲,可她又能去哪里,想来想去就还是决定往黔郡的方向走。但她还不算彻底糊涂,总知道要换身男装好行走,否则以她的姿色是很容易遇上坏人的,所以她在经过一个集市时硬是敲开了绣庄的门,将自己值钱的东西全换了这身紫色的男装,这才满意的继续往镇上赶。她穿惯了上好的衣料,只要舒适就好,哪里会想到值多少钱,是否够自己接下去的盘缠。于是就出现了方才尴尬的一幕,囊中羞涩可真的够丢脸的。 掌柜看颜九这架势就猜她是没钱付帐,立马变了脸色,想到自己方才还差点错失了机会让她逃掉,没想到他衣着光鲜亮丽,再要了那么多酒,一想到就觉得荷包疼,谁成想居然是个骗子,上他这来骗吃骗喝,越想越觉得不对,指不定那逃走的两人还是一伙的。掌柜的脸色越渐难看,厉声道:“怎么,是钱被偷了,还是忘记拿了?别耍花样了,是想赖帐吧?” “谁,谁想赖帐了,我是真的忘记拿了。”颜九说出此话时脸上尴尬异常,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想来难免会面子挂不住,而且她也不好意思让掌柜去凤都取,掌柜肯定以为她是瞎说的,她更不能让他们去驿站找人,这样六哥肯定就知道她在哪里,也太丢脸了。 “别废话了,要么拿钱,要么我就报官,你自己选一条,是要去大牢里待个几天还是老老实实付清酒钱,不过我丑话可说清楚了,大牢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待的,那种地方免不了要被扒层皮,我看这位公子细皮嫩肉的,想来是待不了的,要是熬不住可别怪我是在吓唬你,就等着让你家人替你收尸吧。”掌柜说罢就要去里堂喊人来绑颜九。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我将你这破客栈给拆了。”颜九被掌柜气的眼圈通红,对着桌椅拿起就往地上砸,吓的客人赶紧往门口躲散,避免被这么泼辣的公子给殃及了。 付不出钱还这么嚣张的荀子墨是第一次见,看来势必要惊动到楼上了,他无奈地掏出几锭碎银给掌柜,示意他是给颜九付钱,就在他去拉颜九的空隙,要她别再冲动砸了,否则连他都帮不了她。一阵风卷般从他身边撩过,只来得及看到女子火红的衣裙消失在夜色中。不好,荀子墨当即放开颜九就要去追,但还是晚了。门口树下拴着的马匹只剩下两根缰绳,两匹马全被放走,还有一匹被她给骑了。 荀子墨愤恨地将缰绳砸在地上,这个女人果然知道自己跟着她,所以她才会挑选了个最佳的时机将他甩了。都怪自己大意,明知道可能会被发现还是违背了原则去救这个没良心的小姑娘,结果还要拖累他。 “喂,那个女人将我的马弄去哪里了?”紧随而来的颜九气急败坏道,她自是看到那个红裙女子了,既然荀子墨会追着她出来,想必两人应该是认识的,颜九追着荀子墨问,将他的衣袖拽住,深怕他逃掉。他付的那点酒钱还不够买一匹汗血宝马的,休想让她那么轻易的放开他,没有马又没有钱,颜九眼下寸步难行,不赖着他让他赔钱怎么行。 “放开我,我怎么知道?”荀子墨很是郁闷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往客栈里走,看来不住在这里是不行了,反正再想追杜丽娘早已追不上,只能等明日天亮去集市上看看能不能再买匹马。他是一路追着杜丽娘出来的,那时他看到杜丽娘行迹甚是可疑,不仅独自上路,还特意从后门走,连身上都乔装了一番,像是怕被人认出。若非与她熟悉,他也差点没将她认出来,后来听到杜丽娘小声嘱咐着阙仙楼的管事说她要去黔郡,让他务必看好楼里。那时他恰是在他们头顶遮住树叶的枝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路跟随下来确定杜丽娘没有说谎,依着那个女人诡计多端,若非他小心翼翼,几次都要失去她的行踪。但最终还是被她给发现了。不过她又为何要去黔郡呢,就算是去也并非见不得人,何以鬼鬼祟祟。而且据他所知,司夜离被西凤帝同样派去了黔郡,同去的还有朝夕,两人目的不同,但行程是相同的。那时朝夕走的匆忙还派了人来找他,问他要不要随行,被他给拒绝了。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参与她的事,况且他们那又有太医跟随,让他去简直是浪费他的才华。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要去,起码弄清楚杜丽娘是去做什么。他隐隐觉着杜丽娘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她的背后有贤王作为靠山,一切都说得过去,好像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能将阙仙楼发展壮大绝对是借着贤王的势力。但贤王凤景行谁不知道他在凤都无权无势,连太后唯一留给他的势力都因西凤帝的忌惮而全数归还,他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否则西凤帝哪容他能在凤都恣意地行走,过他的逍遥日子。这其中若没有杜丽娘自身的实力,单靠凤景行是没有用的。而且凤景行又不是傻子,杜丽娘要是帮不到他,他又怎会只有她一个红颜知己,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依他的看法,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么耐人寻味,指不定深挖下去还能挖出意想不到的秘密来。他虽不是什么八卦之人,主要是杜婆娘实在像个迷般,有着太多的秘密,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特别是他无意中听到她与扇儿的对话,虽然他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那绝非是寻常女子该谈论的话题,这个杜婆娘他越来越看不懂,却也觉着能看懂她的那天就该是她秘密暴露的那天,他要让世人看看这个阙仙楼的老板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能欺压百姓,在他手中将寻芳阁给抢了去,说实在的他就是不甘心,他堂堂一个男子竟输给一个女人,他就不信她的钱就真的挣的理直气壮。别说是在西凤,就是整个天壑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厉害的女人,能在男人至上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且屹立在群巅之上,任人仰望。她就像是个神话般,什么女革在她面前简直太小儿科,她早已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就算是在民风保守的西凤,她依然可以无视任何人的立足,且不管是她的财富还是她的地位,都没人敢对她置喙,这就是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地方。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荀子墨很是好奇,按理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她亲力亲为,但她不仅会亲自招待那些重要的客人,还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不假人手,现在又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去完成的,这些都像个谜团般困扰着荀子墨,让他产生好奇。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你同那个女的就是一伙的,她偷了我的马你来给她赔,否则我就赖定你了。”颜九颇为无赖的拽着荀子墨,既然他对自己没有危险,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总好过让她身无分文的独自流浪好。她还真就不信他不给钱。 荀子墨哪里会想到一时的心软会给自己招来这么个大麻烦,他脸色难看地推开颜九,“别拉拉扯扯的,你怎么都不害臊,男女有别你懂不懂?再说我刚刚已经给你付了酒钱,你的马跑了关我何事,我的马也跑了,有本事你找放马的人要去,赖着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她,我要认识还能将自己的马放了不成。”荀子墨气怒,他就不该救她,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他。他说完就问掌柜要了一间房,付了一间的钱,看她还能不能厚着脸皮跑去和自己一间房,有本事就同睡,反正他风流惯了,不在乎在这漫漫旅途中多出个美好的意外。 想得美。颜九岂会不懂荀子墨的心思,朝掌柜笑道:“也给我一间房,钱算在他头上,你也看到了他刚刚给我付的钱,所以讨钱的事找他,别来烦我。”说罢,她心情很好的几步跨上台阶,也不管谁同意,就去找空置的厢房。掌柜当然怕他会去打扰住店的旅客,忙叫了店小二带路,算他怕了这位公子爷了,只能颇为无奈地又看向同样呆滞在楼梯口的荀子墨,摊开手来示意他给钱。 荀子墨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俊颜扭曲成一团,简直比宁朝夕还难缠的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查案赈灾 “哦,麻烦再上两个菜加一碗米饭,光顾着喝酒都没吃东西,我肚子饿了,想必你是不会介意多付这点钱的。”颜九喜笑颜开的去吩咐小二,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格,就算真的有不开心的事过一会也就好了,只要能有事分散她的注意。或许是一直被家人宠在手心中的关系,导致她生性乐观,即使是在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鲁潇然时,被伤的那么深,她还是能坚强的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这些年被伤了太多次,每次见到鲁潇然他所说的话必定是最刻薄最无情的,才会让颜九有些心灰意冷。让她想要努力地去做回自己,不要再被感情所困扰,因为她真的为了他做错了太多,甚至差点连爹娘都断绝关系,连家都不要了,只为了能匹配上他,为了能得到他的欢心什么事她都能做。哪怕是给他的家人做最低贱的婢女,哪怕伺候他的未婚妻,看着他们在她面前恩爱,她都认了。因为她始终相信那不是他最真实的心意,不过是为了想要气走她才做出来的。她颜九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何曾做过这么卑贱的事了,莫说是洗衣做饭,就是连端杯茶都没有做过。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即便是个铁石心肠都会被她给融化,但若一个人要是不爱,就算怎么拼了命都是枉然,情之一字最是强求不得。就像六哥和六嫂,六嫂嘴上虽不说,她为六哥做的事还少么,受的伤还少么,就连她都被感动了,六哥还是无动于衷。那或许是六哥的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填满了,再容不下她。她从六嫂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为什么他们都要那么傻,爱上不会爱自己的男子,到头来最终伤的还是自己。 六嫂,我们以后都要对自己好一点,六哥虽然很好,但他真的不适合你,爱上他你注定会有无尽的苦痛,因为在他的心里儿女情长注定不会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回头还来的及,别像我那样即使想要忘记也不能。六嫂,我该怎么办,我一定要忘了他。 颜九盯着面前的饭菜拼命的吃饭,吃饱了就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她就是太饿,所以总会想起以前自己不肯吃饭时鲁潇然总会耐心的哄她,将她当成个孩子般,以至于离开了他的颜九就像个废人。想要记住一个人是容易的,想要忘记一个人却是太难,难到不得不抽筋剥骨,重新活过。 颜九自问还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她只能在感情的漩涡里继续徘徊,边规劝六嫂边努力去逼自己看清。 —— 深夜,幽暗静谧的林中有一簇溪水,潺潺流动的溪水旁站着两个人。参天的枝叶遮挡在两人头顶,将光隙挡除在外,只余下水面上极浅的两个身影映照着,偶尔被风吹的晃动一下,看着怪为慎人。身影瘦弱的是为女子,她不安地往林中来回查看,似在看有没有人跟来。幽黑的夜色中彼此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明亮而深邃。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男子开口道:“林中我已布下迷阵,没有人能走的进来,你放心吧。”他幽淡的语气像在诉说天气般。 他这般说女子也就放心了,松了口气,盯着自己面前光洁的石头,一时反到无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定要来见面,见到了难道就没有话要说了?你可不是这么任性的人,还是说你不再那么固执了?”男子唇瓣微微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拉住女子的手,将她拥进怀里,知道她是在闹脾气,他方才的话不过是在逗弄她,此时才哄慰道:“你一向不是这么纠结的人,到底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了?” 女子将手放在男子的手心里,被他包裹着的温度丝丝暖心,她靠在男子怀里,感受着他心跳的频率,他呼吸的深浅,以及他身上那独特的味道,那些都是她极为熟悉的,也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他的怀抱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让她安逸的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有他在,就能给她任何想要的一切。可他知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只有他。然而她却要一次次眼睁睁看着他身边拥护着不同的女人,明知道那些女人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但身为女子还是会吃醋,这大概就是女人的通病吧。她在心底叹息一声,她又何尝想这么做,她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有些事她还是要说,有些人她注定会亏欠。 “你就不能对她好些吗?”女子鼓起勇气,终于将这句萦绕在嘴边的话说出口,然而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那无疑是将他推给了别的女人,换成任何人都会疼痛无比。 女子说完这句话能明显的感觉到抱紧她的双手有片刻的怔松,她不知是自己说错了还是什么,她看不清男子的表情,连他眼底都是沉黯一片,模糊的像笼了一层雾霭,雾霭底下是她窥不透的心事。 许久,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真的不介意?”他试探地问道,话音中亦是一片冰凉。 她想了想点点头,“恩,就算你稍微对她好些,我也相信你爱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当是你替我还我亏欠她的吧。” “你并没有亏欠她什么,你又何必老是耿耿于怀,这一切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还要内疚到什么时候?”男子隐隐有些怒气,“是不是非要我接纳了她你才会感觉好受些?还是你非要将我推给她?在你眼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你自以为是的友情,还是你不愿背叛的亲情?你又将我置于何处呢?可惜到最后你一样一无所有,从你给我写信拒婚的那一刻起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回去吗?还是你以为当她知道了一切后还会原谅你?”他就是要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给破灭,她总是将一切想的太过美好,然而现实却足以将她打入地狱,她能信赖的只有他。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折断翅膀,安安心心在他身边。这个傻瓜,善良的让人心疼。若不是有他心疼着,她哪里会在意自己,她在意的永远只有别人。 是啊,他说的何曾她又没想过,她总归会走到那一步的,只是想在还没有到来前能够尽量对身边的人好些,那样她也就能心安了。 “不管怎样,你就当是为了我,完成我这一点心愿吧。”女子仰起头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眼底是复杂的情绪,但那层复杂中仿佛又夹杂着她看不懂的光亮。 “好。”他淡淡颔首回应。再次将她搂进怀里,眼底却渐渐清明映衬出另一张脸来,那双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盈盈生辉,有时在看着他时有无限的委屈,有时又像有无数的话想要透过这双眸子告诉他,却也只得换来一声叹息。在面对别人时她总是聪明而勇敢的,可在面对他时却总是有着无尽的落寞,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明明为他做了许多事却一件都不肯说,她以为那样他就会怜悯她么? —— 那边颜九还未找到,朝夕几乎一夜都没睡,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吃午饭。索性司夜离那边倒是消停了,最后逼得她与晚晚芷澜睡了一间房,将腾出来的那间让给兰晴语。她当时真想爆粗口,搞了半天把颜九都给气走了,这两人倒好,有本事就真睡一间,她还就大大方方的不阻止了。只要司夜离敢这么做,她就敢往西凤帝面前写奏折,自请下堂,好给兰晴语腾出地方来,省得她看的碍眼,彼此都不爽。 朝夕只在黎明的时候睡过去了一会,所以起的晚了些,累的早饭就晚点直接变成了午饭。她本来是估摸着要坐到另一桌去的,谁料全坐满了人。也不知他们是否刻意的,就留了司夜离身侧的位置给她,而他的另一侧则坐了兰晴语。他手中拿着勺子亲自给兰晴语舀饭,他们这桌一共能坐八人,朝夕本来是看中了末尾独自的位置,可那里偏偏坐着訾夙,他还好死不死地不愿意让给她,一点都没在意她眼神的暗示。 “小七,你眼睛怎么了,莫不是没睡好抽筋吧?” 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真够欠扁的。 芷澜掩住笑意,被朝夕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问道:“你怎么没来叫醒我,要是因为我贪睡耽误了行程那我可担当不起。”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早上就启程,平白耽误了半天功夫,再赶往下个驿站都不一定能到,她更好奇的是司夜离居然也没冷着一张脸,反而是心情极好的连脸上都挂着盈盈笑意,虽淡却不做作。莫非是因为兰晴语在,他忙着谈情说爱,为了照顾兰晴语的体力,连正事都能搁置一边? “这事是相爷下令的,他只说休整半日,并未解释原因,奴婢都很好奇。兰小姐方才还抱怨过说待在驿馆太闷,相爷都不让她出去,说随时都要准备出发,不能只顾虑到她一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查案赈灾 朝夕往前走的脚步猛然一滞,既然不是因为兰晴语,那会是为了什么,难道又出什么事了?是凤都那边还是黔郡那边,所以不得不影响这个一向纪律严明的相爷。她还以为他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看来他还不算太过昏庸。奇怪的是他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意是怎么回事,连她都能感觉到,不可能别人察觉不到,要真是出了事他怎么还能笑的出来。朝夕疑惑地看了看那人,确定自己眼睛没花,他的笑容太过可疑,她没敢往前坐,只让芷澜同自己换位置。芷澜坐的一桌都是下人坐的,换成朝夕肯定不合适,芷澜面有难色,怎么都不肯。 司夜离在看到他们二人推搡时早已收起脸上的笑意,又恢复成了那张冷漠而疏离的脸。他冷冷看着正要投降走过来的芷澜,就那么个动作吓的芷澜赶紧溜回自己位置上。她一个婢女怎么有资格坐相爷身边,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也就小姐不将尊卑当回事,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以为她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朝夕不情不愿坐到兰晴语对面,迎面就是兰晴语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利刀般刺向她。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无非就是昨天最后的那番话阻止了她的好事,怎么的还想报复回去不成。那她就等着,看她一个连门都还没过的小妾敢在自己面前耍威风试试,只要她不觉得难堪,她都能将她当成是在耍猴戏。 想要影响她,兰晴语你还不够格,能影响她的只能是她在意的人,才能伤的了她半分,其他的人她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她就是这样的自负高傲。 朝夕坦然的迎视着兰晴语,拿起碗箸,动作优雅而缓慢地一口一口吃饭,正好她也饿了,而这面上也有几道菜是她喜爱的。 晚晚坐在兰晴语旁边,将朝夕喜欢的菜往前推了推,怕她夹不到。他们相处了些日子,朝夕素日里吃的清淡,偏爱糕点与汤食,对有味道的菜她是不碰的,晚晚早了解了她的喜好,特意吩咐灶房加了几道味淡的,一般赶路非常辛苦,所做的膳食都是辛辣咸鲜为主,能吊的起人胃口。偏偏朝夕吃不惯,路上吃的都不多。夜里又没睡好,这样下去难免会消瘦。对于朝夕的挑食晚晚很是无奈,几次都要她改正,偏是她怎么都改不了。恰好司相平日里吃的也极为清淡,几乎是以素菜为主,晚晚就找了个借口弄了这与别的不同的一桌。 晚晚那么刻意的动作朝夕当然能感觉到,冲她甜甜一笑,刚要拿起箸子去夹,她看中的菜就被另一只手截了去。眼看着那只手将夹的一箸子菜放入兰晴语的碗中,兰晴语顿时眉笑颜开,欢喜的凝眸深情看着他,不甚娇羞。要知道这可还是第一次司夜离夹菜给她,兰晴语当然会别有一番滋味,虽然这道菜不是她喜欢吃的,但她还是含笑将它吃了进去,并且觉得味道鲜美,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她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过,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食材。礼尚往来,兰晴语也夹了一箸子的青笋到司夜离碗里。她以前也给司夜离夹过菜,但他那时说不习惯别人给他夹菜,而且他觉得不卫生,从此她就再也没忤逆过他的意思。没想到今日他会主动做这个动作,且她夹给他的菜他也没嫌弃,甚至放入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吃的甚是香甜。兰晴语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司夜离对她不可谓不好,只是那种好中总归有份不真实感。他是那么近而那么遥远,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无法感觉到他的心,好像他是那遥远的星辰,在她每一次以为要触摸到时,他就像那水中的明月,捞起的都是虚无。以至于她感受不到他心底真实的想法,那种不安那种飘忽不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每每都在梦中惊醒,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如今他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面前,往后他们都将永远在一起,她会成为他堂堂正正的妻,为他生儿育女,他们每一日都会朝夕相对,就像现在这般吃饭替对方夹菜,这就是她曾经奢望的相濡以沫。这怎么不叫她心生欢喜,满含羞涩。 朝夕实在是看不下去兰晴语故意在她面前显摆的样子,吃个饭要不要这么矫情。她又不是没长手,不会自己夹吗,做什么眉来眼去的装给谁看。偏偏朝夕想要夹什么,司夜离像是故意般,看穿她心事,都会在她前一秒将菜夹起来放到兰晴语碗中,害得她根本吃不下去,她喜欢吃的就那么几道,他这算什么意思? 叶裴看出她生气,刚要开口问要不要叫灶房再做几道菜,被对面的晚晚瞪了回去。他夫妻二人的事他们最好谁都别掺和,免得像颜九那样被气走,颜九好歹也是司夜离的妹子他都能为了兰晴语不惜决裂,其他人万一惹恼了司相可没那么走运。他们能别插手就别插手,朝夕明显也不怎么怕司相,且她自己有官职,身后还有宁浩,司相是不能拿她怎样的。 訾夙却是看好戏般看着他俩,为何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哪里不对劲。 只有一旁的流锦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主子平日里哪里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这绝不可能是单纯的为了惹宁朝夕生气,也绝不会是为了讨好兰小姐,至于到底是为什么他还一时想不出来。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做每件事都必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只是为了秀个恩爱给别人看,或许在别人看来确实如此,但在他们几个心腹眼里主子对兰小姐的感情还不至于到这么深,况且主子一向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哪会轻易被人看出他的心思。要是换成那人,主子怕是也不曾做过这事,所以依流锦看来,主子不过是在做戏给别人看,假装他很在意兰小姐,至于目的是什么,他想很快就能知道结果的。 朝夕握紧手中的箸子,使劲戳着碗中的米饭,胃口全无,连她想喝的汤都不能幸免。她忽然抿唇一笑,笑容嘲弄而邪恶。既然他不让她好好吃饭,她又何须客气,他不是只吃素菜么,她就偏偏夹起一大块冒着油光的肥肉往他碗里塞,连她自己看了都起鸡皮疙瘩,别说那人不沾荤腥是会何反应了。她边塞边谄媚讨好道:“司相大人怎么光吃素不吃肉呢,怪不得您这么清瘦,这旅途慢慢身子很容易熬不住的,莫非您是想让太医还在路上照顾您不成?这可不行啊,身为朝廷命官要是像个病猫子般会被人笑话的,还以为朝廷无人了呢,这怕是也会影响到司相您的一世英名,微臣可是为司相好,司相该不会不接受微臣的好意见解吧?”眼看着那块红色的冒着热气的油光肥肉沾得他碗里到处都是蹭亮油腻,米饭上沾了不少的酱油。朝夕心底暗爽,叫你惹我,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于是她再接再厉,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往司夜离碗里丢,美其名曰是为他好,在外人看来还真是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毕竟这又不是过分的事,官僚之间确实需要多客套来拉近感情,西凤帝又让他们一同前往,想来也是极看重这位新晋的女官的。 蕙平坐在晚晚隔壁,唯有她继续吃着饭,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只冷哼了哼,优雅的夹她的菜,她的教养告诉她吃饭时不能做其他任何事,所以对于这些粗俗鄙陋的行为她很是嗤之以鼻,更是对宁朝夕从骨子里看不起她。 “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夜离不吃荤腥你还要往他碗里夹,你还让他怎么吃饭?”连她这个外人都知道的事,她就不信他们天天相处在一起宁朝夕会不知情。兰晴语嘟囔着嘴,斥责道。旦看宁朝夕一副淡定的表情,她的怒气就不知该往哪里发。她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挑准了司夜离这个弱点,兰晴语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宁朝夕,她竟还有胆量来挑衅。 朝夕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这是在告诉我司相挑食吗?挑食可不是什么好毛病,这习惯得改。”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高明,自己还挑呢却不允许别人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就在朝夕再次夹菜时,没想到司夜离还真是很不给面子的将她夹进去的油肉给挑了出来,丢在桌面上。像是压根就没受到她的挑衅牵动情绪,拨开了沾着油的米饭,换了双箸子继续优雅的进食。连眼都没抬过,吝啬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幼稚,无聊。”蕙平吃好饭,将碗箸放下,冷冷开口说了四个字。 反是朝夕像是个小丑般做着这些不入流的举动,怪不得蕙平会嘲讽她。人家夹菜关她什么事,莫不是她嫉妒了?鬼才嫉妒呢,她有什么好不爽的。不就是吃顿饭么,至于搞得像是对弈般争个输赢,累的慌。朝夕也对自己异常的举动很是不满,她何时也这么沉不住气了,都是他们两个没事就来刺激自己,害得她都快要疯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惊风暗动 朝夕生气地将箸子丢在桌上,冷声道:“我吃饱了。”说罢,她转身离开,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她已经接近临爆点,她深知自己的脾气,她不是个不能忍的人,但能让她抓狂的也没什么人,除了司夜离。本来还想同他们一起走的,但看来是不行了,这么一路忍到黔郡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指不准会杀了兰晴语呢。朝夕回到卧房,将行李拿出来,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别在她眼前晃,她看的头疼。她迅速的将行李系在身上,跑下楼奔向马厩,牵出一匹马。他爱管颜九就管,不管那也随他,她是管不了了,想罢她翻身骑上马背,扬起缰绳就往马屁股上鞭打,“驾,驾” 晚晚他们听到声音忙冲了出来,芷澜看是朝夕的背影,忙追上前,哭喊着:“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你别丢下奴婢啊!” “芷澜,我在黔郡等你们,你好好跟着晚晚,不许追来。我本就有我的事要办,既然不能同路,总是要分开的,何必拖泥带水,就此别过。”她后面的话全然是说给司夜离听的,夹杂着风声的话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她翩然洒脱的背影绝尘而去。 然而此时马厩里另一匹马早就追着前去,那人正是訾夙。他本就随朝夕而来,又随朝夕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就像交颈而依的蝴蝶,互相追逐着,最终都会找到彼此。 司夜离什么话都没有说,冷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来他下的药还是太猛了,她终于受不了而离去。只是他不敢笃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弄巧成拙替别人做了嫁衣,他的身子猛然一晃,随即强装站稳,笼在宽袖中的五指却在一点一点收拢。既然网已经撒下,他就绝不允许自己的鱼被别人截去。他会逼着它一点一点游回来。 —— 刮面的凉风从四面八方灌来,朝夕望了眼身后,微有恼怒道:“你跟上来干嘛?”她就是看到他们厌烦才走的,没想到还是没能甩开他。 訾夙用力的挥动缰绳,大声吼道:“我本来就是跟着你来的,你走了我留在那里干嘛。”他得意的朝她一笑,被猛风灌入口中,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咳嗽道:“小七你慢点,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要骑这么快,信不信摔死你。” 丫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朝夕白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要是她手上有东西早向他砸去了。想罢她还真将身上的包裹向他砸了去,因丢的过猛,訾夙又追的紧,惯性的关系,正好砸到他那张妖孽的脸上,气得訾夙在身后不顾形象的大吼:“宁小七,看我不抓住你,扒了你的皮”他的话音被风声吹散。 “哈哈哈你来追我呀,等你追上了再说,看看究竟谁扒了谁的皮。”她的笑声如银铃般响彻在山涧。一身白色的衣袍猎猎如风,衣袖间垂落的挽纱随风扬起,她转头而笑的容颜明媚的像三月的春光,干净而温暖。纯洁的像山涧的精灵,无辜的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子,光在她身后斑驳出七色的霓彩,映得她身姿如雾如幻,仿佛她一笑天地都失了光彩。 訾夙看的有些呆滞,不觉晃了晃头,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被迷晕了眼?有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紊乱了节奏。然而他掩饰的很好,很快就挥动缰绳追上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幸好他们的脚程快,而訾夙也早已事先安排了菩桃去前方找好客栈,所以一路上都有人打点好,几乎都不用朝夕操心。朝夕选的路是绕开官道的小道,虽难走会耽误些时间,但比起跟了一堆人拖拖拉拉带了许多箱子,他们两个人算是省心多了。也不需顾虑谁的感受,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自由自在想多逍遥就多逍遥。这就是朝夕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她终于惬意的眯起眼,仰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串葡萄丢进嘴里,甘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还赖在她房里喝茶的某人,慵懒道:“訾夙美人你怎么还不去睡?” 訾夙斟了杯茶,拿在指尖也不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终于知道为何她有舒适的日子不过,有安逸的生活不享。也终于明白她与司夜离之间相隔着什么,她是只自由的翔鹰,而那人却是只沉稳的猎豹,伺机而动,心计深沉。他们是属于不同世界的,就算勉强被捆绑在一起,还是会有各自追寻的轨迹,所以他们既算是夫妻,却也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是不会彼此喜欢的。这就是他们的差距,除非改变,否则他根本无需担心什么。是啊,他在担心什么?他的心中一个咯噔,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过虑的。在想到这层问题的时候竟然莫名有种窃喜,就像当初听闻她嫁人时那种茫然的心情,致使他什么都没想就出了个计谋赖着她来了。至于原因,他至今都仍没想明白。 朝夕见訾夙没反应,她趿着鞋子跑过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訾夙美人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看你唇角露出的勾人笑意,莫不是想勾引我不成?虽然我对美色是没什么免疫力的,但你要不要美的这么勾魂夺魄?”她还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占他的便宜。 腰间的手如绳索般缠上她,妩媚的丹凤眸吊梢着勾起,猛地将她扯进怀中,唇瓣的笑意越加深邃。朝夕本弯着腰,如此一来,惊吓中只能本能地攀住訾夙的脖颈,两人姿态亲密,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触到她嫣红的双唇。朝夕说那话不过是玩笑,谁料他竟还当真,她有些恼怒,更多的是尴尬。就这么彼此对望着,谁都没有说话。就在訾夙的头越来越低,他的眸底隐有燃烧着的两簇火焰,朝夕猛然清醒过来。她是在做什么,她已经嫁了人,就算那个人不喜欢她,在这段关系没有结束前她怎么能做出背叛他的事,那不就和那个人有什么差别。她平生最是不耻这种事,如今自己怎么又还会再犯。 推开訾夙,她略有尴尬地咳了咳,将他推出自己的门外,“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眼看着黔郡就要到了,许多事要做,没点体力怎么行。”朝夕趴在门口朝着訾夙摆了摆手,随即将门锁紧。她趴在门上平复自己的心情,刚刚訾夙是在同她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想要吻她?他应该就是想逗逗自己吧,那个长得妖孽般的男子凭什么会看上她,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自嘲地笑笑,倒在床上,这已经是离黔郡最后一站,明日他们方可到达,想罢她闭上眼早早地睡去。 訾夙望着紧闭的门板,无奈地往房中走,刚刚有一瞬间他竟然会有吻她的冲动,那种感觉他甚至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她的推开,他会不会就那么做了。答案是未知的。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总有想的通的那天。 睡到夜半,夜深人静时好梦正酣,或许是一直保持着警惕性,訾夙隐隐察觉到从窗外飘进来一股清淡的味道,此时已入秋,夜凉如水,睡觉时都已将窗关上。能从窗缝隙中飘进的味道绝对不是什么好味道,他掩住嘴鼻,但不免还是吸了一点,顿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他心中暗惊,这是迷香。他们住的客栈都是菩桃找的,按理来说不会有问题,为何要对他用迷香?略一思量,暗道不好,忙要走出去,却是听到菩桃在敲门:“公子,不好,客栈外滚起了熊熊大火,我们快走。”他拍的门板应声响。 訾夙迅速将门打开,索性吸入的香味不多,除了暂时不能运功外,行走都没什么问题。 “有人对我们用迷香,你可有吸到?”訾夙边走边去敲朝夕的门。 “奴才吸到了一点,就是因为闻到香味才醒来的,还好只是一点,并无大碍。”菩桃也去敲朝夕的门。 然而浓烟越滚越烈,很快就不断地往上蔓延。他们住在二楼,楼上的客人跑出来不停往楼下挤,隐约还能听到哭喊声和掌柜的叫喊声,让大家赶快撤离。但就是这样朝夕的房中一无所动,仿佛就像没人住着。他就住在朝夕隔壁,她若是出去他必定能听到响动,该不会是被迷香迷晕了吧。訾夙和菩桃一个用力将门板撞开,顶着雾霭朦胧的烟雾,撞翻了几个椅子,终于在床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朝夕。来不及多想,訾夙将朝夕抱起,带着菩桃赶紧撤离开楼里。浓烟滚滚下房梁早被烧的通红,不停往下掉着木棍,粗木掉落地上发出的重响像是砸在人心上,沉重而惊心。 訾夙将朝夕抱紧,冲开熊熊烈火,他额上满头大汗,菩桃不忍看他如此累,要将朝夕抱过去,他二话无说理都没理他,只是坚定地往前走。火舌在背后吞噬着,他们又使不出内力运轻功,只得拼命往前跑,索性在房子整个吞噬前赶了出来。只是主仆两人都快累瘫了,身上被火焰烫掉了不少衣料,看起来着实像个乞丐。訾夙心神一晃,手软间将朝夕摔在地上。朝夕被他护在怀里并未受任何伤害,这场火起的太猛又太快,要不是他们反映迅速只怕就要逃不出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惊风暗动 朝夕被磕疼,从睡梦中幽幽转醒,她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再一转身看到被火焰浸透的檐顶,红了半边天的夜空,吓的着实不轻。她忙的去查看自己,幸好自己无事。又去看离她不远处的訾夙和菩桃,谁知訾夙竟还能和她开玩笑,“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抱着你跑了一路,你刚醒来就先看自己,也不看看我有没有事,早知道就该将你丢下不管。” 朝夕摸了摸头,后知后觉道:“你们没事吧?怎么回事,怎么我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訾夙嘴角微一抽搐,她确实是在做梦,梦醒了小命也差点丢了。 前面围着一堆人在吵嚷着,訾夙将朝夕拉过来,梭巡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可疑人物后方道:“是有人想要我们的命。”他刚才就在怀疑,怎么就他们偏生中了迷药,其他人在着火后都迅速清醒过来,而朝夕却是怎么都无法醒呢。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谋财害命的,可他们身上并未带多少钱财,若非他和菩桃早有警觉,像朝夕那样吸了大量的迷香而昏迷不醒,那最后就是他们三人没有逃出来,其他人都安然无事。答案毋庸置疑,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那会是谁想要我们的命,莫非”菩桃待还要再说被訾夙止住。他的想法和朝夕是相同的,他们一路上都平安顺利,为什么非要快进入黔郡地界前才出事呢?这件事绝不会是针对訾夙而来,只可能的是针对朝夕。而他和菩桃不过是恰巧陪同不能幸免罢了。 “我们快去黔郡,他们这么急要对我下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替廖青争取时间让他逃走。极有可能我来黔郡的消息早已被人知晓。我一直就觉得廖青在这件事里不会是最主要的主谋,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而这个人不希望我去黔郡,至于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出手,会不会是因为我一直同司夜离在一起他们不好下手?”朝夕暗自分析着,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虽然她确然是司夜离的妻子,但那人名满在外不会是有人想要害他继而来害自己的,她虽与那些爱慕着司夜离的女人有膈应,但谁都知道她根本就是个摆着装样子的,谁都能欺负到她头上,那些人对于这个占着身份徒有虚表的人是绝不会多此一举去想要除掉的,顶多就是看不顺眼罢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日日都可上演,真要攻击的话目标也应该是兰晴语才是。既然排除了身份带来的困扰,那就只有牵扯到陈政亦柳絮的案子了。那时她处处掣肘就在想整个案子不合理的地方,她之所以会想要同司夜离他们分开走,不是没有想过想要引蛇出洞这个可能性。果然被她猜中了,这个案子是案中案,陈政亦或许是当了替罪羊,他的冤死让柳絮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她以假孕一事想要引起别人的关注,只要查下去就必定会产生怀疑,那么她的计谋就成功了一半。这可真是个聪明又玲珑剔透的女子,只是她还想不透以陈政亦的性格怎么会被人利用,柳絮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罢了,他们总归会给她解开谜团的。正如她轻轻地抛下诱饵,他们就轻易的上钩了。 那时之所以不让任何人跟来就是怕会牵连到别人,她也不是没想过危险,好在幸好訾夙跟来了,否则她的小命就真的要命丧在此。 訾夙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略一思付,怕是她早就算计好了会有此劫,只是她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万一她赌输了,可还能如此洒脱?赏了她个爆栗,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訾夙生气的调头就走,气她不爱惜自己也就算了,还不把计谋告诉他,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更警觉,指不准早就抓到纵火犯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猜到他们可能要对我动手,但我哪里能料到他们会采取何种行动,什么时候动手。我要是能猜到我岂非神了。你也没生气了,我给你陪个不是。我那时不想任何人陷入危险才打算偷偷走的,谁知你会追上来,我这条命还要谢谢你的搭救呢,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想这么笨的办法了,美人你就别气了好不?”朝夕讨饶道,又看到他们那破烂的衣衫,一向光鲜妖娆的美人何曾这副落魄样子过了,想想她就忍住笑,否则訾夙必定再不肯理她了。 訾夙生她的气自是没那么容易哄的,朝夕只好指使菩桃去牵马,他们需要连夜行路赶到黔郡,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料。继而又哄道:“美人,要不我做饭给你吃就当是赔罪吧,要知道我这双手平日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吃到我做的饭那可简直比皇帝还要有福气。不是我自夸,你也知道我的品位,能和我品位相媲美的也就只能是我的手艺了,可见我的品位是有多么卓然。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那就这么定了,放心啦我绝不会赖帐的。这么说就是不生气咯?”朝夕拍着訾夙的肩膀,訾夙要比她高上许多,她需要踮起脚去抅,一副哥两好的模样,真是服了她了。 訾夙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将她的手拍掉,姑娘家成何体统。他捏住她的鼻子,“行,你说话可要算数,要是敢耍赖自己知道后果的。”他故意捏得她生疼,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很是逗趣。但他绝对没想到的是,朝夕所谓的手艺是他肯定不会想要尝试的,问题是一个会吃有品位的人并不见得她的厨艺就一定能拿得出手啊! 一行人换好衣服赶到黔郡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对于黔郡的地形又不熟悉,再加上瘟疫横行,很是难走。路上碰到许多行乞的人想要问他们讨钱,没想到距离才不过一个县城就相差天壤之别。 朝夕艰难地拨开那些想要抓住她的人,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冒着阴森的饿狼,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穿着都不差。黔郡地界大,许多小镇上人口并不算多,贫瘠的荒地倒是不少,但相对也有富裕的,那就是黔郡的县城永城。现在永城里挤了不少灾民,也有些实在没地方去就想要跑出黔郡投奔其他的县,但在西凤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县与县之间不管相隔近还是远,都不愿意帮助相邻的县,只管自己县人的温饱。这样一来有好处也有坏处,那就是像她一路走来看到的怪现象,明明相差不多的地方,百姓过的日子差别太大。而那些灾民因不愿被其他县收留而变得更加的残忍无情,嗜血杀戮。要不是看訾夙和菩桃手中都有剑,恐怕他们早就不是对他们虎视眈眈,而是直接进攻了。这就奇怪了,那县与县之间就不通婚么,要是通了婚那万一自己的亲人变得穷困潦倒难道也不帮一把?朝夕歪着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訾夙。 “据我所知西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嫁娶女子一旦脱离家族嫁去了别的县,那就与母族没有关系,无论是她贫穷还是族中落魄都不能牵扯到夫家,所以即便是县中通婚都丝毫不会影响各县的富裕程度。当然,这样就很容易会想要找富裕的县之间通婚,或者索性找自己县上的人。”訾夙认真解答道。 朝夕没想到他一个外族人竟然会对西凤的事这么了解,对于訾夙的博学又有了多一层认识。 “那样不就会直接导致对女性的歧视吗?试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对于母族来说毫无用处的女子有谁会期待想要生下来?”想着她也觉得是个悲哀。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的,你又何必伤感,再说那是相较于凤都离的较远的落后县城有的想法,这在凤都还是好很多。”訾夙劝慰道。 是啊,她不是早就习惯了这里不公平的想法,不过是一直生活在温城里才会不知民间的疾苦,其实越走到偏远的地方这种观点会越盛,她不可能改变这种格局,能做的只能是为女子争取的更多,让那些有想法的女子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再被压迫。 朝夕点点头,继而往前走,尽量避开那些染有瘟疫的城镇,她对此无能为力,更是要保护好自己。好容易三人赶到了永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一入永城的城门,扑面而来一股胭脂香气,街道繁华若斯,店铺林立杂设,城中男女老少所穿之衣哪有什么破烂的,皆是体面的衣衫,虽不致奢华糜烂,总体上来说也算得上富足。依她看简直有小凤都之称。然而百姓脸上个个都是笑容满面的,莫说是怨怼,哪里有半丝的不满。 朝夕走了两步又倒退回城门外,看着城墙上挂着的“永城”两个字用力擦了擦眼,她这是走错了吧?这样的地方哪里是需要朝廷来赈灾的,就是将永城的钱拿出去就可以解百姓的疾苦了,还是说这里的县官并不愿意拿钱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惊风暗动 “别看了,我们没走错。想要知道实情,进去就知道了,反正都走到这里了,先去缘生客栈看看再说,然后再去找这里的县官。”訾夙话罢菩桃即刻去找行人问路。约莫一会就打听出来说是在城南,走过去就能找到。 朝夕他们走到缘生客栈,踏进店门,算是黔郡最大的客栈,装饰果不同凡响。看着就让人生叹,无论是桌椅还是雕顶檐饰无不精致细巧,客栈的面积和位置宽大而地势佳,门口摆放的两只石狮子气派而雅致,边上就是个沿湖而建的水榭,到了晚间还能闲散的溜达,消化积食。虽与阙仙楼不能比,但看得出来都是在仿建。这个永城处处都透露出一股临摹凤都的感觉,莫不是打造这里的人对凤都有什么不同的情结? “老板,这里可住着一位叫廖青的男子?”朝夕并不对永城感兴趣,所以即便感觉很奇怪,那也不过是感觉罢了。凤都是西凤的帝都,想要仿造也是正常的,那说明凤都好才会有人不惜要模仿来,否则哪里不好模仿呢。她敲了敲桌面,找了个看起来打扮不同的男子,那人低着头正在查看帐本。手上戴有玉扳指,指尖却没有盘珠,若是掌柜不应该是要拨拨算算么,所以依她看这人正是缘生的老板。 被叫做老板的男子抬起头来,瞥了眼朝夕,听她是来找人而不是住店的就没搭理她。一副拿鼻孔看人的嚣张架势,看得朝夕很是不爽。倒是店小二客气,甩了甩帕子想来招待他们,含笑想了想道:“您说的廖公子可是个子不高,清清瘦瘦,颇爱逛青楼和赌场的那个?” 朝夕压根就忘记问叶裴廖青的长相了,所以只能含糊应是,反正应该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姓廖的同时住在一家店。 “哦,这位公子不久前刚刚退了店走了,还没走远,要是追或许还能追上。” “他往哪个方向走的?”朝夕一惊,忙的问道。她总不能这么背刚来就被廖青给跑了吧? 看朝夕紧张,店小二摸了摸头想了一会,道:“往那边。”他指的方向正好是与朝夕他们来的相反的,朝夕听罢随即追了出去。店小二还在嘀咕:“没想到今日来找廖公子的人还真多,他该不会惹上什么桃花债了吧,所以走的这么急。他在这里也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一直也没听说他要离开啊。” 戴玉扳指的男子抬起头来训斥道:“少管客人的闲事,别给我找麻烦,否则就给我滚蛋。” 小二不敢再吱声,恭恭敬敬再去迎接别的客人。 再说朝夕刚走到店门外就听到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吵闹声,正是店小二说的方向,人头攒动。待她走近了就听得有男子的说话声,“你快放开我,你这个神经病,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去哪里你管的着吗?” 女子的说话声是:“闭嘴,廖青你还敢有理了,看我不将你老实抓回去。”女子颇为凶悍的声音很是熟悉。 乍然一听不就是颜九那丫头嘛,朝夕勾唇而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颜九,看起来她是白担心了,颜九根本没有表面上看去的柔弱。 两人还在撕扯着,朝夕往前靠近,拨开人群,果然是颜九一手抓着男子的衣领,一手将他的手反扭过来。男子吃痛的喊着,又显然毫无还手的余地。 “颜九。”她喊了一声。 颜九抬起头来,见是她双眼发光,眼中满是兴奋,指着男子道:“六朝夕,我将廖青给抓住了,这厮想逃哪那么容易,当你颜九姑奶奶是吃素的么?” “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菩桃驱赶着行人。行人见没什么看头也就一哄而散。 “行行行,姑奶奶,我也没什么得罪您的,我压根就不认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廖青求饶道。 “你可是廖青?”朝夕梭巡了他一圈,发现地上散落着几个包裹,看起来真的是要逃走。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问题?”廖青一看朝夕对他没有威胁,立马就变了副嘴脸。 “我是什么人?嗯,这个问题问的好,我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人。”说罢朝夕就往他肚子上挨了一拳,疼的廖青皱起眉头。其实朝夕自己的手也火辣辣的疼,不过不给廖青这种人一点下马威他是不会老实交代的。她还指望着能从他口里套出点话来。 许是都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子,余下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也有可能他们都是有武功的,对于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该做的事很是不可思议。 “现在能不能老实的答话了?”朝夕扬了扬拳头,反正廖青被颜九抓着也反抗不了,根本不用担心。 “我不是什么廖青,你们认错人了。”廖青话是说了,但一口否认自己,他就是料定他们不能拿他怎样,就算矢口否认他们也不认得。 “很好。”朝夕拍了拍手,对菩桃道:“将他压到缘生客栈,我想他即便不认得自己,那里的伙计不可能也不认得这位公子吧?” 菩桃点了点头,将廖青从颜九手里接过去,这个主意甚妙,这下廖青就算想抵赖都不行了。只见廖青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变幻不定。他估摸着是在想对策,想了良久最终放弃,认命地哀叹道:“我就算是廖青又关你们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们。”他的态度可谓是大转变,实难让人相信他不会耍花招。但既然他肯承认就好,就不怕他再否认回去,朝夕有的是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几人又回到缘生客栈,店小二很是好奇地问道:“廖公子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是因为他遇到了我们几个朋友,所以又打算回来住了,对吧?”菩桃将廖青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架着,宽大的衣袖正好遮住了怪异的行为,倒是没被人发现。店小二虽觉得怪异,但联想到他们先前来找廖青,绝对猜不到他们的关系。 “廖公子住的那间房不知可否住了别人?”朝夕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问道。 银光橙橙的银子闪着光芒,连老板都挑眉看着他们,店小二更是积极道:“有有有,哪能那么快就租出去啊。各位客官请。”他热情地将朝夕他们往楼上引。 有钱就是好啊。颜九很狗腿的拉住朝夕,她忽然觉着六嫂越来越有本事了,能省心的她绝对不会走弯路累着自己,哪像她搞个离家出走还要这么狼狈,非要赖着别人才能来黔郡。六哥是瞎了眼么会看上那个兰晴语,除了长得好看她有哪点比得上六嫂的。 朝夕拍了拍她的手背关心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一个人走到永城的?真的就是一个人?我看你六哥要是见到你,估计会想要打断你狗腿的你信不信?”她本是玩笑话,想试探她鲁潇然究竟有没有来,谁料却打探到了更多的消息。 “他现在哪有心思来管我,他估计巴不得不认我。反正我也不要看到他,随他怎么样好了。到是我在路上没钱,遇到了个男的,他将我送来的”颜九巴拉巴拉的讲着,她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赖来的,除了这段到是讲了不少。 看来颜九对这个男子印象还不错,否则哪里会那么多话。她虽然心里有叹息,不免有些唏嘘,但只要颜九好,如果她真能从过去的感情中解脱,这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至少她愿意接触异性,那就代表她肯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一定要她去接受另一个人,起码她不再陷在那段感情里无法自拔了。只要她能快乐,她这个做嫂子的就能放心了。朝夕也不多说什么,她不想给颜九压力,毕竟感情的事顺其自然的好,谁都没有自己的感受来得真实。 将廖青丢进房里,关上房门。朝夕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盯着地上的廖青问道:“你这么着急走是要去哪里?还是说什么人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赶快离开?” 廖青得到自由,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又换上了刚才那副嘴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的着吗?你就算是将我绑到县府衙门我也是这句话,难道你们还要屈打成招不成。我自问没有犯什么法,你们凭什么像审犯人般来审问我,你们又是谁?你们这样是对我绑架,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朝夕本不想这么问廖青的,她也早就料到廖青什么都不肯说,而自己没有任何证据,根本耐他不了。她不过是因为被火烧客栈那件事弄的不得不提前赶来见廖青,幸好她来得早,否则廖青肯定要从颜九手中逃脱,届时想要再找到他,可能就又是一具尸体了。但眼下就算威胁廖青他都不会相信她的,因为他必须活着,他死了只会将证据更突出,所以没有人再会动他。这点既然威胁不了,那他就没什么把柄握在朝夕手中,更不会怕她,要是把他逼急了指不定真的会去状告她。她是不怕的,但她一个新晋女官传出去逼迫他人认罪的名声总归不好听,有损她英明。所以朝夕也不急,她人都来到永城了,就不怕廖青还能再逃。而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可就要小心了,弄不好就会被她发现破绽。该提心吊胆的是他们,而非她。她只要和廖青打个照面,吓吓他就好。接下去,她打算去县衙饱餐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这下再不用担心有人会半夜烧房子了,反正烧的也不是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惊风暗动 朝夕蹲下身,替廖青理了理脏掉的衣服,挑眉笑道:“别紧张,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你想去哪里当然是你的自由。至于我是谁,我是朝廷派来的女官,身为西凤的子民我本应更多的关爱,我没有更多的意思。我就住在县衙,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想我会很乐意替你效劳的。”她凑近廖青耳边小声说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要小心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吓唬你,我是在警告你,当然你要是觉得能出得了永城你大可走出去,我保管没有地方会比永城更安全的。”她勾唇笑的颇有深意,她这算是警告,廖青不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的。她说的都是实情,廖青要是落在蕙平手里,她会轻易放过他才怪。 颜九不知道朝夕究竟对廖青说了什么,从廖青的脸色来看绝对称不上好。他直勾勾地盯着朝夕,用恐惧而愤恨的眼神。颜九看他很是不爽,很想踹他两脚,被朝夕拉走着。 一行人来到县府衙门,敲开府门,将大理寺的令牌拿给县令。县令名叫李招财,从内堂出来迎接他们。一张肥硕的脸,配以啤酒肚,整个肚满肥肠,走路都不稳当,身边跟了不少衙役,见到朝夕先是一愣,颇有种不屑的神情,随即才是笑容满面的堆满笑,“宁狱司怎么好站在这里,你们这帮废物,该早点将人迎进去才是,一个个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说罢他话锋一转,“宁大人请。”恭敬地邀请他们,简直判若两人。 “李大人客气,我们在此还要仰仗李大人的关照,大家皆是同僚,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还望李大人能帮我一个忙。” “哦,那是宁狱司瞧的上下官,帮忙这种话本不欲多说的,只是狱司也知道近来黔郡频发灾荒瘟疫,民不聊生,衙门限有的衙役都被派遣到各镇上去了,哪里还有多余出来的人给狱司呢!”他说罢此话揣着手里的玉佩把玩,斜眼睨了他们一行人一眼,神情中带有几分轻慢。这种所谓的女官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派来的,皇帝亲派和朝廷派来又是两回事,再说天高皇帝远的他李招财在这里就能只手遮天,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说是替朝廷办事,他就能吓住的话他还真不配叫李招财这个名字了。 朝夕望着李招财身后的一排衙役略有些无语,他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么,真当他们都是瞎子呢,那些个衙役个个懒散怠慢,哪里有身为衙役的自觉了,况且他们若真担心疫症怎还能安逸的待在衙门中,连视察情况都不去,这个李招财口口声声打着朝廷的幌子,说出来的话哪句像在办正事了。且不说他为官如何,但他手中的那块碧绿玉佩成色就非等闲,通透润泽,绿的非常阳气,价值定是不菲。依他每月朝廷发放的俸禄来讲怎么可能光戴一块玉佩就价值连城呢,其他看不见的财富不知道还有多少是见不得光的。他要是正廉,单黔郡这个不算富足的地方来讲,他就该替朝廷将自己的财富都捐出去,而不是自己穿金戴银的,百姓却是在水深火热中,这样的父母官能好到哪里去。 “李大人,你身后的这些人不是人么,他们既然是为朝廷办事,又怎的不能受我们差遣了?”颜九气愤道。她最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小人嘴脸了。 李招财拿眼缝看了颜九几眼,甚为鄙视她,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小丫头片子敢公然和他叫嚣,一点教养都没有。他凉凉道:“这些怎么能随意供你们用呢,万一前方灾情需要那可是要派出去急用的,所以这些人要养精蓄锐,才能为百姓做更好的实事呢,至于狱司大人么,身为朝廷命官怎的就只有你们四人出行,不该多带点人吗?还恕下官无能为力了。”李招财淡定而凉薄的说完,引得底下人一片哄笑,言语中颇有几分看不起人的嘲笑架势。 “你”颜九气的牙痒痒,撩起拳头就要去教训他,被朝夕拦住。 李招财说的没错,他们眼下只有四人没办法和李招财硬碰硬,就算来硬的搞不好被他反将一军,先写个奏折去参他们一本,弄个内斗欺负官僚的罪名对朝夕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要和李招财斗气耍狠,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往后指不准还需要李招财的地方,能得他方便可以省去他们不少力气。再说他们确实是寒酸,谁让他们没人的,人家也没说错,要是当时将大理寺借来的两个人带上兴许还能充充数。 颜九被朝夕拉住气的发怒道:“你干嘛拉住我,我要去教训教训那个龟孙子,看他还敢在姑奶奶面前嚣张,不就是个小官隶,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在姑奶奶面前也敢嘚瑟,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颜九捏住拳头,拳风赫赫。 “姑奶奶你别添乱了行不,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再做决定,我就不信你六哥来了他也不卖面子,他不过就是欺负我是个女的,但我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还不能得罪这个李招财,除非你也能送的起像他手中那样值钱的东西,否则想要差遣他办事,想都别想。”朝夕压低声音说,忙将颜九的拳头拉住,对着李招财笑脸相迎。 “小七说的对,我们才刚来黔郡,别贸贸然的得罪人,李招财毕竟在黔郡算的上是最大的官,他想要摆我们一道,我们是防不胜防,你以为你有武功,我看他身后的几人都不弱,动起手来大家都占不到好处,何况我们一过来就找人打架说出去也不好听,传到皇上耳中还以为是小七办事不利,故意拿典狱司的名头来压人呢,这不还有个西子璇么,有她和小七比试在前头,你是想谁输呢!”訾夙双手交叉抱胸质问道。 颜九被他一问,彻底没了火气,但看李招财的眼神还是有几分怒意,显然对此人极是不喜。不过颜九眼下同司夜离闹翻,否则就该在司夜离面前好好将李招财的势利说道说道,让他来收拾他。 “反正我不管了,像他那种贪婪的人我就算是有钱也不会去贿赂他的,瞧他那副德行,一股子掉钱眼里的骚味我闻着都难受,最好别再让我见着他。”颜九鄙视道。 “行行行,反正我们没人看得起他,像他这种狗官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能抓到他的把柄,他的官梦会做到头的,你为这种人生气可就太不值了,与其同他生气不如就住在他府上,将他大肆搜刮一番让他肉疼如何?”朝夕小声提议道。 颜九眼中一亮,转瞬又道:“像他这种人哪会让我们住到府上,你保管去说看他会不会理你,他不将我们赶出去才怪。”她颜九何时受到过这般待遇了,竟也落得个看人脸色的境地,她可真是自讨苦吃。 朝夕丢了个你看我的眼神给她,对着李招财谄媚道:“李大人,我等在黔郡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去哪里落脚,当然更不知哪里有疫症,万一不小心出永城后感染了哪里能知道呢,但好歹我们是同僚,免不了要见上面叨扰大人,届时还望大人可千万别将我们赶出去,耽误了我们要办的正事,那上面怪罪下来下官可是承担不起的。”她半威胁半恐吓的吓唬李招财,就是赖定他了。 李招财一听心里可是恨极了朝夕,面上却又不表现出来,但又不能拒绝朝夕的约见,转而一想只能咬牙切齿看着她,阴森的目光中对这个摆了自己一道的女子来说是极其不愿意开口的,他讥讽笑道:“宁狱司来了永城怎么还能让你住在外面呢,自然是住在下官府上的,这样也好时时同狱司切磋一下政见,下官又岂敢怠慢了狱司呢,传出去可就是下官的不是了。”说罢,他让出一条道来,直通向衙门侧面的胡同中。 朝夕勾了勾唇,在颜九的不可思议中带着她和訾夙菩桃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李招财的府邸。管他李招财有一百个不愿意,只要他应下了那他们就赖定了他,除非他是不想活了。这种贪财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命,怜惜的不得了,怎么能轻易断送呢,所以对付他们就用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管用的。这招看似无赖,实则管用就好。 颜九竖起拇指对着朝夕偷偷夸赞,唇角弯弯,对着李招财的背影就是两拳,看他还敢嚣张,有本事别让他们住进去啊,保管她叫一帮子瘟疫跑到他府门口来堵他,看他还敢不敢出门了。看那个李招财她就不爽,如今他吃瘪颜九心中别提有多爽。 訾夙则是勾了勾唇,对这个女子他是越加的看不懂。她就像谜团般,拨开缭绕的云雾却是越看越模糊,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奸诈,这些无赖耍泼的事情她又干的得心应手,偏偏她做起来一点都不别扭,实难让人看出来她心有城府,她却什么事情都能看的通透,这么个心如明镜般的聪慧女子想要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着实很难。只是各花入各眼,她的夫君心里有着别人所以才看不到她的好吧,有时看她在看那人时神情恍惚的眼,会露出那种疼痛且失落的情绪,为何他心里隐约会有难受呢?许是对她的同情吧,毕竟要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是个女子都会不舒服的。而他不过是同她关系好,所以才会不忍她被伤害,仅次而已,绝没有多余的想法。他摇了摇头,想来对她的关注是太多了才会生出这无聊的情绪,他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觉着好玩罢了,对,他同宁朝夕的认识就是个意外,仅是玩一玩,在他的人生中不过匆匆过客,解他烦闷而已,以后都不会再留有任何印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惊风暗动 几人随之走入李府,不禁惊讶地感叹,这个李府是有多金碧辉煌啊,就连朝夕看过宁府和相府的人都不由发出赞叹,说明这个李招财贪的有多厉害了。光是面积就差不多有相府那么大,里面栽种的花草名贵之多,府中的丫鬟杂役之多,府邸的小妾之多,都已不能形容。连地上都铺着珍贵的鹅卵石,走起路来摇曳生风。府中山水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将每一处庭院都分割成一处独自的院落,沿着小桥流水的甲板走过,端得是处处都有风光,处处都是风景,每个院落都栽种上许多的植物,即便是在这临秋初日的荼蘼都姹紫嫣红一片,哪里还能分清四季的变幻。就算是没有相府的映月阁相衬,这个李府比之凤都城里的任何一个官宦人家都要豪华,连丫鬟的姿色随随便便拿一个出来都不是普通人,这简直是要堪比皇宫啊。 朝夕虽然没进过宫对皇宫有多大不清楚,可是李府的用具别具一格,竟是连相府都不能比的,那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皇宫能比了。朝夕端起饮茶的瓷碗,茶碗颜色通透,碗体触手生温,雕琢细腻精巧,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碗中茶水短时间内不会冷却。光是这样的宝物就不是普通人能见识到了,况且还有屋子里的其他东西。朝夕对这瓷碗爱不释手,甚是喜欢。 她不咸不淡的看了眼李招财,显然李招财也在揣测着她,眼底对于她在把玩着瓷碗的手颇为不屑,这种东西在李府不过是普通物品,但他还是不免解释上一句,“这些都是我那个夫人嫁过来时的嫁妆,下官这点俸禄哪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说罢尴尬地笑上一笑,迎上朝夕冷淡的脸,又好像解释的有点多余。 訾夙坐在一侧,有意无意的敲击着台面,他唇角冷笑,眼底了然,这个李招财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朝夕不过多看了瓷碗两眼就把他给吓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揣,这么沉不住气,胆子又小,这个李府有如堪比皇宫的财富,凭他又是怎么得来的? 要不是她坚持要住进李府,怕是根本无人能发现这里藏着的财富,单是喝个茶就喝出了个名堂来,不知道一贯素来勤俭清廉的司夜离看到了会不会气死。怪不得李招财百般不愿,原来是怕他们看出他是个巨贪,还硬要赖到他夫人头上,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朝夕也不与李招财争辩,反正他贪不贪都与自己无关,该来惩办他的人也轮不到自己头上,疲累了些日子身体一直处于紧绷中,不晓得那些暗中想要害她的人是否已然知晓她到了永城,眼下李府尚算安全的,她也就想舒服的睡上一觉,实在是太累。 “李大人若是无事,那本官就不恭送了,本官就在这里等着司相来,还劳请李大人派两个丫鬟来伺候着就好,李大人不必亲自招待本官,本官没那么多要求,还请李大人自便。”朝夕厚脸皮的下逐客令,听得李招财一愣一愣,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看看她说的什么话,谁还想伺候她了不成,一个女子当官还指望他能像巴结其他大人般巴结她,简直是做梦。这个女人也太恬不知耻了,死皮赖脸的要住进他家,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当客人的自觉,完全像把这当自己家里一样,竟敢指使他,对他耀武扬威不说,偏偏他一点反驳的理由都没有。李招财气的半死,只得拂袖而去,依照朝夕的话留下两个丫鬟伺候她。 待李招财走后,朝夕端着的架子顷刻放下,没形象的歪在椅子里,但比她更没形象的是颜九,她躺倒在软床上,嘴里忍不住啧啧赞叹,真是太舒服了。朝夕宠溺的替颜九盖上薄被衾,让她睡一会,等晚饭的时候再叫醒她,颜九难得乖顺,竟不知何时起也听这个六嫂的话了。朝夕关上房门,本要往隔壁走,听得訾夙在她背后道:“别太担心,那边我会让菩桃盯着的,既然这个李招财是个贪官,那你何不好好享受他贪来的财富,而且你若不替他享受些岂非太浪费了?”訾夙晏笑盈盈,那张绝色的容颜在光下美得如雾似幻。 朝夕看得有些痴了,她一直都知道訾夙美人勾起人来那绝对是谁都无法招架的,但他极少对着自己这般笑,弄得朝夕两眼发晕,迷醉在他的笑里,傻傻地对着他直点头。他的笑比之司夜离那种虚假的笑绝对不同,他的笑倾城绝丽,妖媚惑人,仿佛只要他一笑天地都失了颜色。 “行,就属訾夙美人最懂我的心意了。”朝夕笑着挽住訾夙的手臂,换来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她墨发顺滑,抚在手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朝夕的笑容霎时僵硬,这个动作訾夙似乎很爱做,可她私心里却是希望另一个能做,凡是那人做的事她都想保留最好的给他,所以脚下的步子微有后退开几步,訾夙的手就僵在半空中,他尴尬的挥了挥,赏了她个爆栗,引得朝夕颇为不满,捂着头直瞪他。 “你的心意我是不懂,可这种惩治小人的行为你是一定会做的,你虽然面上看起来冷情,好像什么事都不愿插手,但内心里其实比谁都柔软,比谁都有正义感,你就别骗自己了,非要别人戳穿你不是,好了好了,我们小七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我已经说你好了,你再不满足是想要我说再恶心的话不成!”訾夙一边逃避着被朝夕的追打一边打趣逗她,在朝夕的恼怒中满院子的乱跑。她就是这样,有时候看似脸皮厚却是在面对不同的人,那不过是不在意罢了,所以别人无处可伤,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碰到在意的事也是会介怀的,哪里真的就什么都不介意了。 那时盛光晴好,西边金灼的霞光披满云彩,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照在两个嬉闹追逐的人身上,暖融融地,好似岁月永远都停驻在这一刻。 “你还说,我可真生气了。”某人故意扭捏着脸,引得訾夙连连讨饶,“好小七,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呢,是谁说你脸皮厚的,看你脸都红了,我不说就是,不和你闹了,弄得好像我欺负了你。” “呵,那美人你明日可得陪我出去,否则你便是欺负了我,那你可得让我欺负回来。”某人伸手勾住訾夙的下颌,全然是一副风流公子的邪魅样,却又偏偏邪魅狷狂的让人怜爱。 訾夙翻了个白眼,被人这样勾搭了说出去他的脸还往哪里放,他长得漂亮并不代表就要被个女子给调戏啊,气得訾夙都要抓狂,想要去抓她偏是朝夕早看出他的心思,一眨眼就溜进自己房间,让訾夙扑了个空。訾夙看着空旷的掌心,不禁苦笑了下,他一定是疯魔了才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 翌日一早,朝夕伸了个懒腰,一觉睡到天亮连晚饭都没醒来吃,可见她是真的累了。没有芷澜在身边伺候着,她不太习惯有陌生人来打点自己的衣服,换了身简便的,准备吃个早饭出去城中看看,昨天来的匆忙又和廖青周旋了一番,到得后来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做,她既然身为司夜离的妻子,也该替他分担点,在他没来之前先去查探一下灾情和疫症,这个李招财是指望不上了,要是让他带去恐怕啥也看不到。朝夕估摸着按照司夜离他们的脚程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到达,路上要是再耽搁最迟不超过后天。没看到他的时候总归会想着他此刻在做些什么,看着人了那人也不过如此,反正他会做任何事,但这些事中却不包括也会想她,现在又有兰晴语陪在他身边,两人指不定有多逍遥,没有了她夹杂在其中,或许对谁都好。她不过是自作多情,喜欢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连喜欢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偷偷暗恋着,不能让人知晓,否则连暗恋都是不能的。 她叹了口气,搅动着碗里的米粥,一点胃口都无。窗外娇花盛艳,凭栏而立,折了枝花在掌中,看着掌中的花瓣想起那时两人做戏时的情景,他护着自己,牵着她掌心里的温度,至今都能感受到。可惜一切都是假的,现在连假的都没了,只剩下了虚无。或许她也能同那些个话本子里的姑娘那样死乞白赖的乞求着他的爱,又或者同兰晴语争个你死我活,想方设法的除去她,可她实难做到这些,也实难做到同别的女人去抢一个根本不会爱她的男人,就算抢到手了那又怎样,难道司夜离就能看上自己吗?怕是以后只会更厌恶她吧,像她这样心肠歹毒的蛇蝎女人谁都不会爱的。她抿唇苦笑,掌中的花随手而落,若是彼此相爱,哪怕就算做尽一切害人事,被世人唾弃她都会不折手段的排除万难拼死都要同那人在一起,若是不爱又能做什么,她能做的就是看他们幸福,只要他能开心那便是她所祈愿的,她能潇洒的转身,哪怕她要遍体鳞伤,哪怕明明不能祝福,她都会放手的,因为那是他想要的,也是她唯一能给的起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惊风暗动 收拾好心情,正准备去问李招财要匹马,没想到府中像是来了人,庭院中来来往往走过不少人,忙碌的样子,见到她不过点头致意,就忙着去了,她本来还想叫上一个来问问的,谁知他们走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说话。就是李招财的一群小妾也都跑出来,急急忙忙往大厅走,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脸上兴奋的神色,像是有什么好事赶着他们了。 朝夕走在繁花间,欣赏着满园的花色,纵使李招财将这里弄的再好,到了花期总该要落败的,就像这百花开的再好,时节到了硬是强留,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毫无生气的花朵罢了,满地不免还是铺了些花瓣雨,被风一吹,花瓣就随风而落,沾染的肩头c发上都是。朝夕抬手将花瓣从肩上拂落,一抬头,恍惚间看到繁花树影下那人一身白色的华服,正低头同流锦说着话。她的手停在半空,不可置信看着那两人度步而来,风扬起他的墨发,那张清俊绝尘的脸上是一贯的淡然,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淡淡撩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便足以撩动她的心神。朝夕只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想要转身离开却是不能,怔怔地盯着他们发呆。 她这个表情甚是搞笑,连流锦都不得不出声提醒她,给她请安道:“奴才拜见夫人。”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朝夕错愕的晃神道。她是在做梦吧,怎么才刚想着那人就能见到了,他身边不该有兰晴语么。她左右环顾,的确除了他们就无人了。她忽然想到李府里这么大的动静怕就是因着他来了吧,所以李招财才会隆重接待的,但为何眼下却没见着他,他不该陪着吗? 流锦唇角微有抽搐,这个女人在见到自己丈夫时的表情怎么是这样的,她不该是那种满心欢喜的跑过来吗?为何流锦却会从她的脚步上来看她是想要逃跑呢?还是她趁着相爷不在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相爷的事吧?亏得相爷听说她住的客栈着火后下令提早行程赶路,累得蕙平公主连连抱怨都被相爷一句话给搪塞了回去,相爷嘴上虽不说但心里其实是在担心着宁朝夕的吧,所以才会想要来看看她是否安好。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领情,还问出这么句欠扁的话来。 “刚到。”司夜离回了她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就要从朝夕身边走过。 朝夕感觉自己问的话很是愚蠢,盯着自己的鞋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来缓解这份尴尬。不想又听到司夜离说道:“放火烧客栈的人我已抓到,你是要自己亲自审,还是交给我来审?” 朝夕一时没明白他的话,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竟然知道那件事,这么说来他是不是也在关心着自己,否则怎么会替她去抓人呢。心里怎么就满满的溢出了心疼来,是不是被一个人冷漠了太久,忽然得到疼爱反而不习惯了呢。 她眼神悲沧地看着他,唇角的笑却亦发的深刻,“你赶路也挺累的,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还有谢谢你。” 陡然听到她说谢司夜离还是微有不适的,见她身子无事他也就放心了,换了个话题问道:“颜九与你在一起?” “对,她就在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用。”他说完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展露出来。流锦跟在后面对这两人的对话真是捉急,他也是搞不明白自己的主子到底对宁朝夕存着份什么样的心思,按理来说两人既是夫妻要是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主子偏是又要娶兰晴语,原以为是喜欢兰晴语吧,自宁朝夕走后,一路上主子对兰小姐又没有过多的亲密,反而与她疏远了许多,一直独自在处理朝中的政务,连着兰小姐去见他都被他给驳回。流锦是看不懂了,要是不喜欢人家干嘛要娶她,要是不喜欢宁朝夕,那些对她暗中的维护又为何要做。这次暗害宁朝夕的事主子也完全都可以什么都不告诉她的替她将人审问了,为何又要对她说这番话,那不明显是在直白的告诉她自己是在帮她么,也就换来宁朝夕冷淡的两个谢字,流锦也没看出来她有多感动或别的什么呀。还是说主子做了这么多,这次终于不再犯傻了,终于要让宁朝夕明白了。他感觉自己都快抓狂了,这两人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主子的心思太难猜,那他要不要去试探试探宁朝夕呢。 朝夕对这件事可是受宠若惊呢,她怎么都没想到司夜离会在意她的事,心里甜腻腻的,连心情都出奇的好。正要去提审那个被抓住的纵火犯,谁料訾夙那边却是先来找她,说菩桃一直盯着廖青,结果廖青被蕙平的人请去了,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回来,这件事不用我们插手,你去统理好赈灾的物资,明日开城门迎接城外的百姓,还有带上一批人陪同太医先去近郊看看患有疫症的百姓,先想办法救治起来,最好是先将他们规范起来,别到处再去传染给别人。你让人去张贴告示,但凡患疫症者若能肯一起救治的,朝廷提供吃食,保证他们温饱,速去办。”司夜离似是看出了流锦的意图,简短的对他下达命令。 流锦一躬身领命去了。 —— 永城县府衙门,内堂审理犯人的大堂内,蕙平端坐高案后,两侧立了两排她的人,个个都严肃以待,面无表情,看起来确然像那么个大人的样子,除去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同外,也的确是平日里护卫着蕙平的禁军,比起那些个所谓的衙役来更多了朝廷命官的味道,单就气势上来说谁还能不将蕙平放在眼里。这是西凤帝后来偷偷派人跟随着保护蕙平的人,谁料到被她用到这层上来了,要是让朝夕知晓心中必定气愤,当初明明说好了的。这是又要在暗中压她? 蕙平身侧一左一右都是她随侍的贴身宫女,端茶倒水照顾的甚是尽心,而兰晴语就坐在蕙平下首,他们也替她斟上一杯水。兰晴语拨开浮沉的绿叶,浮盖轻轻划过三次,抿了口茶水,浑然没喝出茶水的味道,她的人也怔怔地发愣,盯着某一个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蕙平淡然瞥了她几眼,她面上虽什么都未表现出来,但内心里可不见得真就那么淡定了。那日原本要跟着宁朝夕的两个大理寺侍卫调头回来说宁朝夕所住的客栈被人纵火,宁朝夕本人生死尚未可知时,司夜离那一贯淡然的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微妙的实难让人察觉,若非他们与他亲近,接触的较多,怎么都无法相信他竟会有慌张的时候,那份慌张被他掩藏在眼底深处,压抑的很好,甚至连眼神都未有一丝波澜。他敛下眼睑,将眸底的神色掩去,呼吸清浅,说出的话却足以震慑人心。 “既然是有人存心纵火,那么就不存在逃不逃脱一说,我西凤朝廷命官岂是任人随意杀戮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他绯薄的唇角撩起最漫不经心的话语,每一个字却都操纵着别人的生死。他的话不仅是对着禁军说的,也是对着他的暗卫和随他一起来的护卫说的,熟悉他的人大抵能知道几分他的脾气,他素来随和待人待物谦卑有礼,性子也是出尘淡泊,但他越是淡然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在意一件事的时候,那时要是有人敢忤他的逆麟,后果是不可想的。 兰晴语正是看出了这点,才知道他动了怒吧。能让这个人人夸口的司相动怒,且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子,即使有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但也不至于能牵动他一丝情绪,这不太合乎常理啊。再说他下令提早赶来黔郡,路上硬是节约了不少时间,累得大家都疲惫不堪,这其中的含义别人不知,他们可是知道的。不就是知道那小妖精安然的到了永城后他才下令的么,没想到那小妖精长得那么丑,被人毁容了还能有本事到处勾搭男人,她身边不就也有一个,想到此蕙平心中就有气。 不着痕迹地对兰晴语道:“兰儿可是赶路累着了?要不本宫派人先送你回李府歇息?也不知这司相是怎么回事,明明按照指定的路程赶到即可,他非要说什么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要尽早的解救他们,累着我倒是没事,他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你呢,往后你同他成了亲,这种委屈还不得一直跟着受?” 兰晴语本就瘪闷着一股气,此时听蕙平一挑拨,手中的茶碗一抖,滚烫的热水顷刻就撒到她手背上,疼的她将茶碗打翻在地。手背上瞬间红肿一片,而她眼底也是红彤彤的,强忍着泪水夺眶而出。 “呀,小姐的手受伤了,奴婢带您去上药吧,别的发水泡才好。”玉珠机灵说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惊风暗动 兰晴语拒绝了她的搀扶,将衣袖掩住红肿,疼得她额上冒冷汗,却比不上她心底里的疼。她担忧的事是不是终究要发生了,原以为那个女人形貌丑陋,就算摆在司夜离身边也是不会有任何可能的,有哪个男人能瞧上她这副鬼样子,谁知道她还是算不清一个人的心。他不是答应过自己绝不会喜欢上那个女人的,他也一直在照着自己的话做,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变得让她看不清了?不,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也决不允许她来和自己抢,她凭什么,又有何资格。司夜离本来就是自己的,若是没有她的出现,现在嫁给他的人就是自己,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白眼和笑话,她所有的不幸全是因为宁朝夕。她自己不幸也就罢了,又何以要用那副破败之身来抢走她的幸福,她有何错,宁朝夕要将自己的不幸建立在她的幸福上。 兰晴语越想心中越是气愤,只要一想到嫁入相府后还要低宁朝夕一等,往后是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她以前不介意是因为司夜离根本没拿宁朝夕放在心上,即便她顶着夫人的头衔也不会太久的,相信只要她多寻几个借口就能将宁朝夕赶下夫人这个位置,到时她就是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但现在不同,司夜离心里一旦有了那个女人,再想将她赶下去可就太难。都说男人是负心薄幸的,她以前还不信,总以为自己找到的是最好的,那人能一心一意待自己,即便将来他三妻四妾她也是唯一他的最爱,可如今她竟连这点自信都要没有了。她害怕,害怕这种建立在无条件信任的基础上,一旦崩塌了她会怎么样。她不要再过娘亲的老路,盼望着一个男子的宠幸,和一堆女人争宠,到头来什么都争不到,还要被人压在脚下。不,如果一定要争,那她宁愿是赢的那一个,是将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个,而不是终日以泪洗面,她的孩子还要受人凌辱的那个。以前不与宁朝夕争,那是因为宁朝夕根本不配同自己去争,所以她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可是之后,那就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了。宁朝夕,你休想将我的幸福抢去。她必须要为自己嫁入相府之前清除所有的障碍。 兰晴语双手狠狠拧紧,那块红肿的手背被她捏得起了水泡,她都尤未感觉到疼,因为她的心比之疼上千百倍,肉体上的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嘛自然是以事业为重,司相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作为兰儿该感到开心才是,况且司相在女色方面多不在意,府中的小妾也是早前就在的,再过些日子兰儿嫁过去,就该是最得宠的那个,也是本宫说的太多,怎的平白以为是司相在意宁朝夕才要早些赶来呢,兰儿可切莫多心,伤了你二人的感情,倒是便宜那个宁朝夕了。”蕙平不动声色的点拨着兰晴语,生怕她听不懂,故意又说的直白。 “公主也以为夜离是为了那个女人才紧赶慢赶过来的?”兰晴语惊讶问道,她还以为是自己太爱司夜离才多想的,莫非旁人也早就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司夜离面上虽对她很好,对于她偷偷跟随也是只字不语,对她百般体贴照顾,但那之后的神情关注却总透着那么股不同,他的眼神总有意无意落在宁朝夕身上,这些也都落在她的眼中。那么说来,并非是她多心,确然是他出了问题。那么他会向皇上跪求赐婚又是因为什么?这个同她交往了三年的男人,自以为很了解的她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不管司相的目的为何,兰儿需记得一点。”蕙平凑近她身边,低声耳语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谁想要抢去,那就都是敌人,对待敌人不用手软,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蕙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目视前方,看着府衙门口。这就是她做人的原则。 心里默念着蕙平方才说的话,虽与她自小就认识,但听闻最多的就是这个公主如何得皇上的宠爱,会与之亲近也是因为兰晴语多会顺蕙平的意,却也从未发现这个看似只会吃喝玩乐的公主能说出这番话来,究竟是什么才能使一个衣食无忧的女子有这层觉悟? 兰晴语点点头,对蕙平的敬畏之心更重,“公主说的极是。”她目光中淬炼出来的恨意越发浓厚,宁朝夕,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可以共存,你霸占着原本就属于我的位置,属于我的男人,你还想要鸠占鹊巢到几时,做人总要有羞耻之心,你非但没有,还可耻的勾引我的男人,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叶裴从门口进来,内堂里气氛微有怪异,地上早被清理干净。他前脚刚让人带着廖青进来,后脚李招财就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过来,脸上还夹杂着怒气,气势汹汹冲进来叉着腰问道:“谁让你们坐本官位置的,你们可知道那是只有本官能坐的,还不赶紧给本官滚下来。”随着李招财进来的一群人也是满脸嚣张。 蕙平颇为不屑撩眸看了他一眼,将手边的茶碗递给玉珠道:“茶凉了,再去沏一杯,要是再有疯狗乱叫,就将他给赶出去,你知道我最是厌烦吵闹,怎么做不用教吧?” 玉珠得令恭敬接下蕙平手中的茶碗,眼神凌厉看着底下的李招财,若非是在宫里,像他这种冲撞公主的奴才早被拖出去砍了,哪里还容得他在这里叫嚣。 李招财被个丫鬟的眼神给吓住了,停在原地,嚣张的气焰被压去了一半。他仔细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位表情,又偷偷去看离他较近的叶裴,虽然他的打扮普通,但通身的肌肉隐藏在衣衫下,那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又怎的是个普通人就能练成的,且他身上的严肃凌然之气与站立两排的人是相同的,哪里是他的人能比的,一看就非常人。李招财内心惴惴不安,他该不会是得罪了人自己不知吧。用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早间在迎接司相时他已出过一身冷汗,司相面上虽什么都没说,但他那眼神看着李府的宅院时那种光是淡然的瞥过,就够他心惊胆战的。李招财自是做贼心虚的,就怕司相拿他开刀,他本还想给司相送礼来巴结的,但司夜离哪里能理会他。李招财怀揣着这种不安又听闻在他的府衙有人胆敢放肆,公然将他的衙堂给占了,这才急急赶来,哪想到来了个更不好惹的。不过,他擦了擦眼睛,先前已有个自称是大理寺典狱司的宁大人,现在又跑出来个女的还能比她的官职更大了去? 李招财咳了咳清清嗓子,显然将蕙平的那句疯狗给抛诸脑后,问道:“敢问姑娘霸占着本官的位置不知姑娘是何身份官职,否则这亵渎之罪可不是本官给姑娘套上去的,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玉珠端了新沏的茶水上来,代蕙平回答道:“我们小姐乃大理寺典狱司西大人,皇上亲封的,不知当坐不当坐这个位置?” 李招财一听怎的又跑出来个典狱司,要不是被冠着大理寺三个字,这典狱司又是什么狗屁的官职他听都未曾听说,但大理寺在他这种芝麻官面前又岂是能随意怠慢的,只得摆出笑脸来,颠颠地跑上去巴结道:“当坐自然当坐,下官不知大人的身份,不知者无罪还请大人不要怪罪的好。” 说来也是蕙平听闻了朝夕在到达永城后就去找过廖青,她一时心急就没与司夜离一同先进李府,而是直接来的衙门,想将廖青先提来审问,这才闹得李招财没见着她,对她大呼小叫的。不过像李招财这种见风使舵的狗官蕙平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直接无视他,她呷了口茶,对着叶裴道:“将廖青给本官带上来。” 叶裴眉头微皱,蕙平眼下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将人给抓了来,人家未必会承认什么,相反会说她滥用职权,别打草了惊蛇,徒劳而归。叶裴虽是这么想的,但蕙平毕竟是主子,他不敢违背蕙平的意思,只让开一条道,让压着廖青的两个禁军将其带上。 廖青尚未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见到端坐在高案后的蕙平正拿眼瞧他,他也就无惧的迎上她。被身后的禁军左右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膝盖跪地的声音分外清晰,廖青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怒视着他们,就听得他们道:“见着大人还不赶紧将自己的名字报上来,是非要挨了板子才肯老实招吗?” 廖青甚为无辜,但看他们都凶神恶煞的,也就只得道:“草民名叫廖青,不知草民犯了何事惊动大人将草民压来审问?” 蕙平轻叩着桌案,也不与他多转弯废话,直接道:“堂下廖青可是有个表妹名叫柳絮者?” 廖青面色无波,平静道:“草民并不认识这个叫柳絮的女子,先前也有位宁大人问过此话,草民的回答亦是相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惊风暗动 既然宁朝夕已经问过他都没招,那在她这里必定也是不会招的,要是他能这么轻易就说实话那宁朝夕必定早就将其扣押下来,不会轻易能让他继续在外逍遥度日的。蕙平眼波流动,把玩着面前的茶盖,她有的是方法让廖青招供,她可不是宁朝夕需要找什么证据,她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据。 蕙平将茶盖一丢,瓷器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内堂里发出不小的声响,惊地众人都不免一个咯噔,不知这位主子是否生气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官手中已经掌握了证据,你若还不想承认,那就别怪本官用刑了。”蕙平淡然说道,她惩罚一个人不过像捏死只蚂蚁那么容易,有时候甚至不用理由。这种蛮横也随着她在宫里的习惯带到了宫外。 叶裴本想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哪知廖青已经喊道:“草民冤枉,草民真的不认识那个什么柳絮的姑娘,大人还想屈打成招不成,要是这样那草民无话可说。李大人,您身为父母官,怎的也随意让一个女官冤枉了草民,莫不是以后西凤都是女官的天下了?”言下之意是哪里还有你的一丝之地,连你都要站在一边,让位给个女子。这种事在西凤乃至整个天壑大陆男子大为天的习俗下,简直就是在挑战男子的尊严,践踏他们的底线。 李招财被一挑拨,果然就站出来对蕙平为难道:“西大人,这屈打成招恐怕不太好吧,传出去有损大理寺的英名,也会对大人不利。” 蕙平本就无视这个李招财,他现在又来插话,简直是个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向哪边,再说她审案还轮不到他来置喙,只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本官难道自己不会审吗,需要李大人来插嘴?本官有自己做事的方式,还望李大人静静看着就好,若是李大人不习惯当然可以离去,本官绝不会阻拦的,还是李大人在质疑本官的方式?”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提醒一下大人,大人做什么自然有大人的考量,下官绝对不会插手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面对这么霸道且有气势的女子,李招财只有吃瘪的份,既不能招惹,他还是乖乖的看着吧,她手下的人也非良善之辈,弄不好别丢了自己的乌纱帽不说,连小命都要没了。 “那本官说了打就是打,廖青你非但不承认还要污蔑本官,光这一点本官就有足够的理由打到你服为止。还看着做什么,将刑具都搬上来,难道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不成?”蕙平眼神瞟向李招财的衙役。 衙役们一哆嗦,在李招财的授意下跑向后堂,不一会就将板子长凳给搬出,压着廖青的两个禁军将他架起固定在长凳上。问道:“大人,打多少?”这位主子素日里从不手软,之所以会用他们而非御林军也是因为他们都深知蕙平的心思,被使唤惯了,拿捏的准她的心意。 蕙平倚进靠椅里,慵懒道:“打到他招为止。” 李招财心内一惊,这招够狠的,比指定一个数字还要让人难受,比起身体的疼痛更是在折磨人的精神,直至崩溃,说出令人满意的答案。他抬眸,案台后的女子有着一张美丽的容颜,气质犹如牡丹般华贵,举止雍容,可她的心狠辣毒厉,非寻常女子能有的。他说不出来给他的感觉是什么,总之会让他惧怕。 “是。”侍卫领命,从衙役手中拿过沉重的木板,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击打在廖青的后背c臀腹上。听着那沉闷的皮肉绽开的声响,以及廖青一声一声的求饶声,直敲击在人的心底。 兰晴语面无表情看着,并不认为蕙平的方式有何不妥,蕙平身为公主哪里是他们能随意可以过问的,她跟在蕙平身边能做的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她可不会去忤逆蕙平的心思。 “大人,草民真的不认识柳絮,大人就算打的草民招了,草民还是那句话,不认识的人要怎么才能扯上关系。再说大人要草民的命那是一句话的事,草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恐怕会污了大人的手” 朝夕刚进到府衙就听到内堂有嘶喊声,她加紧脚步走入,看到的就是蕙平一副幸灾乐祸悠闲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打廖青的样子。她皱起眉,就知道蕙平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制造出来,果不其然她的动作比自己快上许多,只不过未必有用,相反廖青更不可能招供了,说不定就算给也给的是假消息。 脚下的步伐惊动了堂内之人,朝夕不着痕迹往边上走,迎着蕙平的目光坦然坐到一侧椅子上,却有另一道隐含嫉恨的目光斜斜向她射来,那目光中有怨恨,有嫉妒,也有一点点疼痛。她该不是看错了吧,否则又怎会在春风得意的兰晴语眼中看出了许多情绪?按理来说就算有难过c悲愤等等情绪也该是她吧,司夜离对她如珠如宝的疼着,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对自己那表情又是为哪般? 叶裴的眼神也向她看来,颇有几分无奈,他眉头皱紧,显然也是对蕙平的这种方式不满吧。蕙平在宫里嚣张惯了,也有嚣张的资本,西凤还没有人令她看在眼里的,但她此时不是公主,拿着公主做的事对一个百姓,显然是说不通的。而那个廖青嘴里说来说去也就无非这几句,背上早被打的皮开肉绽,他一声声呼着饶命,嘴上终于肯讨饶说认识柳絮,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廖青穿着的青色衣衫早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无意识的呢喃着,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蕙平摆手止住继续击打的侍卫,扬眸得意的看着朝夕,像这种贱民就是要打,打了才会说实话。朝夕撩唇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既然蕙平有办法,那她也不介意用什么手段,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好了。 “大人,廖青晕过去了。”侍卫将廖青拖起来,粗鲁的拉上他的发看他双眼紧闭,如实道。 “用水泼醒,接着审问。” 半柱香之后,蕙平的耐性显然全无,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廖青虽然口口声声说认识柳絮,但问到他是否和柳絮串通起来设计陈政亦时他又答不上了,再问陈政亦贪污的那笔钱是否在他手上他也只说没有,就算是去客栈里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问询一度截止,对于廖青的配合几人挑剔不出什么,蕙平也不好再打,否则就剩下一个死尸。 眼看廖青几度昏厥,朝夕开口道:“先将他放了吧,让他回去处理了伤口,等过几日伤好些再问,累了一天也乏了,也让廖公子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相信他能想起更多。”她瞥了眼廖青,替他解围。 廖青机灵的接过朝夕的话,道:“大人说的对,草民一定回去再想想。” “好吧,量你也不敢耍花招,最好如实招来,否则打板子不过是最轻的刑罚,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招供,你应该能明白,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李府找我。”蕙平对着朝夕淡淡说道,言下之意是在和朝夕争人。 欲速则不达。蕙平有蕙平的办法,她自然也有她的法子,没必要争一时长短。廖青被带走后,李招财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迎着蕙平回府。他看出来这位大人的不同,自然不敢怠慢,准备了上好的院子给她。一行人正要往正厅去用餐,兰晴语对朝夕心有怨怼,故意冷嘲热讽道:“宁大人也是要同我们一起去吗?这恐怕是不妥吧,我们虽是看惯了宁大人的面容,可这既是李大人为招待司相而设的晚宴,来的又都是李大人的姬妾,大多是没有见过宁大人面容的,万一吓着了这些个夫人,恼得人家吃不下饭,不知宁大人心里可过意的去?”她这一说无非是在指朝夕的脸吓人,李招财本就对朝夕这张丑陋的脸颇有微词,面上不敢说,兰晴语的话正中他的心意,要是能不看到还是不要看到的好,当真是恐怖至极,不知她自己还怎么能看的下去,简直比鬼还可怕,她难道不会睡到半夜被自己给吓醒么? “你这个女人说什么呢,我家小姐又没有得罪你,你凭什么用言语攻击她?再说我家小姐容貌如何,别人都没说什么,你要是介意你可以回房去吃饭,我家小姐既然身为朝廷命官也该有她一席之地,要走也是你走。”芷澜从远处来,她和晚晚是随着司夜离一起到达黔郡的,刚要来找朝夕就听得兰晴语在诋毁自家主子,芷澜心中有气,又对这个兰晴语没好印象,一路上她缠着相爷看得芷澜直恶心,亏得小姐要先走,否则必定是要看不下去。小姐也真是的,干嘛要给他二人相处的机会,说起来小姐才是相爷原配的夫人,怎搞得好像做了亏心事般,灰溜溜地逃走,倒是被这个兰晴语趾高气昂的看不起她。现在这个兰晴语又拿言语来攻击小姐,芷澜心底的火蹭蹭往上直冒,别说兰晴语还未嫁给相爷,即便是嫁了那也是矮她家小姐一等,见了大房的夫人还得斟茶递水,哪有她嚣张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惊风暗动 晚晚听了这话脸色也不大好,原以为身为贵族的小姐会在待人侍物上有教养,没想到竟也能说出这番尖酸刻薄的话。枉她身为天下第一美女,位列四女子其中,容貌已是举世无双,空有其表,内里不过如此,和凡尘艳俗女子没有什么差别。 晚晚刚要说话,却听得朝夕颇为嘲讽地笑道:“兰小姐,别人只当你是相爷的未婚妻,敬你畏你,那不过都是看在相爷的面子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了,何必还要咄咄逼人,我的容貌如何都不会妨碍到你,你又何以要拿此来攻击我,我不曾对不起过你,也请你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就算见到也只当陌生人罢。”朝夕眉头微微拧起,眼底有丝厌恶。对这个女子谈不上憎恨或嫉妒,或许会有羡慕,那也仅仅是对司夜离选择了她才生出的这一丝情绪罢了,她既然无权左右一个人的情感,又拿什么去恨别人呢。就因为别人得到了她没有得到的,所以就要去恨么,她不是那样的人。就算要恨,也该是去恨那个不能爱上她的人。她曾经怨恨过,为何要让她遇上司夜离,遇上了他却偏偏是个不会爱上自己的人,他们之间注定了没有缘分,即使那么靠近过,她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和疏离,那是她不管多努力都无法接近的人。她曾经绝望过,憎恨上天为何要让自己去爱上那么一个人,可是爱情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想努力的不去爱他,可是那种心动心悸,是只有在遇上他时才会有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已经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她不是害怕被拒绝,也不是害怕被冷嘲热讽说她不自量力,而是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为难别人。难道这种默默地爱着一个人的心意也有错吗? “你不曾对不起我?”说这话的时候兰晴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嘲弄地看着她,看着这张形容丑陋,面目可憎的脸,她就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都浮上心头。若非因为她自己怎么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若非因为她自己又怎会委曲求全的要做个侧夫人,若非因为她司夜离就不会时而对自己好时而又对自己冷淡,这些全是因为她,他和自己之间因为有她在当中阻着幸福才会有裂痕,她竟敢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没有对不起这句话。兰晴语只要一想到宁朝夕说这句话时的淡然,心底里的那股怨恨就如鲠在喉,卡的她生生难受,喘不过气来。兰晴语越前一步,靠近朝夕,用低沉的冷笑声凑近她道:“你自以为是的心安理得当真是对别人没有亏欠么,你当日推我下水的这笔帐夜离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你爹在朝堂上对夜离发难,你又迫使我们不能顺利成婚,你当真以为这些夜离都会忘记么?他若能忘了我就不会再次向皇上提出赐婚,而你不过是只被人穿过的破鞋,你以为夜离会要你吗,别做梦了。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不管你是承认还是否认,这辈子你只能看着我在他身下承欢,而你将夜夜独守空房,尝尽寂寞的滋味,直到死去的那天。你放心我不会让夜离弃你不顾的,我会为你选好一处地方安置,你就在府中孤独的等老,看着我们儿孙绕膝的幸福美满。而你,从我手中抢走的东西,无论是地位还是宠爱,我都会十倍百倍的拿回来,你就等着那一天吧。”说罢,兰晴语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来,一闪而逝,快到只有距离最近的朝夕能看清。 朝夕的身子微微一颤,几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步。眼底终于掀起滚滚的浪潮,将她如星璀般灿烂的眸子给一点一点吞噬,直至掩进黑暗里。兰晴语说的对,以司夜离对她的宠爱她是完全可以对自己做出这种事的,就算司夜离不是个昏庸的人,但一个若是要想方设法害人的人总能有达成目标的一天,而她身处在牢笼中,即便不能让兰晴语得逞,也会因看着司夜离对她的宠爱而心力交瘁的,她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她已经不能了。兰晴语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根细小而绵密的针扎在她的心头,她也深知扎针的深浅,每一针都落到七分,留三分任她挣扎任她疼痛,却是怎么都无法将其拔出。挺直的身躯在风中像是站立不住,迎风而来的海棠花撒落在肩头,纤细瘦弱的手掌慢慢抚上心口,那里为何会那么疼那么疼,疼到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司夜离你可以不爱我,但为什么要让你的女人来刁难我c欺辱我? 李招财看朝夕脸色不大对,虽未听清两人的对话,但一个是司相的未婚妻,一个是大理寺的典狱司,不管他们之间有何过节,他两边都不好得罪。再说宁朝夕就算是容貌丑陋,怎么着都是个官,总有她过人之处,弄不好还真就介意别人说她丑,否则怎的就发如此大的脾气,要是换成别人被这么说早该知情识趣的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了。就当李招财想要昧着良心的恭维朝夕说好话时,芷澜和晚晚也走上前要去搀扶单薄的朝夕。 朝夕单手止住他们,暗示自己没事。待芷澜还要再找兰晴语理论也被朝夕止住,她没什么好反驳的,她输了,就在兰晴语说出那番话时她就知道自己输的彻底,因为她在意她说的每句话,若要再说下去只会令自己更难堪。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对着芷澜道:“我们回房。” 芷澜不甘心,对着兰晴语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对我们家小姐说了什么,有本事别偷偷摸摸地说,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这种人就该让相爷看看你的真面目,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虚伪的女人”芷澜待还要再继续说,被朝夕拉住往回拖。此时一直跟随着芷澜的小狐狸也从她衣袖中跳出,窜到朝夕肩膀上,半是迷糊的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可怜小狐狸才刚睡醒,哪里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还兴奋地去挠朝夕,朝夕忙着拽芷澜,哪里有空去理会白羽,小狐狸蔫蔫地打了个哈欠,最近一直在吃药吃的它都犯困,以前也是这样,杜丽娘说这药会有助于对它灵力的恢复,可它也没觉得自己有任何改变,还是不能开口说话,连主人都不能保护,终归是自己太弱了。小狐狸跳下朝夕的肩头,一溜烟窜到芷澜脚边,也想要帮着朝夕去拉芷澜。朝夕看着这么贴心的小狐狸,眼眶一热,眼底猩红一片。 兰晴语唇瓣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看着朝夕偃息旗鼓的逃走,她目光空洞的望着远方,眼底的恨意半丝没有减退。她的话半试探半挑衅,原本是故意说给宁朝夕听让她别痴心妄想,没想到她刚才的反应那么强烈,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任谁都看的出来若非她对司夜离有情怎么会轻易就被自己给说中心事。兰晴语怎么都没想到朝夕竟会喜欢上司夜离,只一瞬她恍然就笑了,也是,那样一个与日月争辉的出尘之人,低首含眸间皆是铮铮风骨,又有几人能不被他吸引?喜欢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更何况他们又同住在一个府里,见面的机会总是比别人多些。 可是,宁浩与司夜离在朝堂之上的政见是越发的相佐了,连私底下都能听到一些女人们的谈话说他们明面上像是一家人客套有礼,但经过司夜离在宁府遇袭一事与宁浩之间的间隙越大,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宁浩想要除去司夜离,所以那场刺杀并非是偶然,而是人为。当然也有人说宁浩怎么会那么傻在自己府中杀人,那样他也脱不了干系。孰是孰非谁知道呢,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不管宁浩与司夜离之间有着怎样微妙的关系,夹在当中的宁朝夕才是大家最关注的。司夜离除非脑子不正常,否则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宁朝夕的。除却她那被毁的容颜,还有一个女人最宝贵的贞洁,这些宁朝夕通通都没有,而她父亲又与司夜离相斗,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世人都会换算。连宁朝夕自己都深知不可能吧,所以即使偷偷喜欢着她也绝对不会承认什么的。这就是兰晴语为何能伤到她了,因为戳到了她的痛处,戳到她永远也不能说出的秘密。她就是要这样,看着她痛不欲生她的心里才会舒坦,她会将她所有的感情全部浇灭,在那个人发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她兰晴语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谓的良善不过是不得已而装出来的,否则这些年她早就死在大夫人和她的子女手中。她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要想在这深闺大院中活下去,活得比别人好,那就是忍别人不能忍,不折手段的往上爬,不管前路多么肮脏,她都会清除干净,只有成为人上人才能被别人仰望尊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惊风暗动 夕阳下兰晴语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半眯着眼用手遮挡,光从她的指缝中流淌进来洒在脸上,她的脸半隐匿在光影中,如罂粟般妖娆妩媚。倾美绝艳的脸上勾起灿烂的笑容,似一朵海棠花般娇美,她柔柔笑道:“让李大人见笑了,只是这个宁大人似乎很是想缠着相爷,没办法,若我任由她继续下去,恐怕总有一天会被她的奸计得逞,要知道一个女子狠毒起来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况且爱慕相爷的人那么多,若非我亲自处理这些事,还不人人都要爬到我头上去,李大人是不能体会我心中的苦,对于这种事我也是很烦恼,处理的不好就要被人误会我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真真是有苦无处诉。还请李大人就当什么都没见过,在对待宁大人上还望李大人留个心眼,这个宁大人颇有心计,否则也不会哄得皇上破天荒晋升她这个女官。”兰晴语颇为忧愁难过的用绢帕掩了掩自己的眼角。 李招财此时早被兰晴语的美貌勾去了魂魄,听得她的话才回过神来,对她所谓的苦恼甚为同情,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还请兰小姐放心,本官什么都没看到,本来姑娘家之间的事也无需男人插嘴,再者像相爷这般的人中龙凤自然有不少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的扑来,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太过不自量力了,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还想要和兰小姐争,本官是绝对赞成兰小姐做法的,对付这种女人就要往她的痛处戳,好让她回去照照镜子自己的德性。既然兰小姐好心提醒了本官,本官一定会多提防着那个宁朝夕的,看她身上那一脸阴沉邪气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善类,本官知道该怎么做。”李招财腆着笑脸巴巴地讨好着兰晴语,能拍上这位主子的马屁,只要她在相爷面前美言几句,那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本来听说这位相爷为官清廉,他还在怕到时司夜离在赈灾的时候顺便把他给查了,正愁着该怎么去圆谎,现在他的担心都不成问题,对兰晴语自然更加的奉承。 “时候不早了,还请李大人入席吧。”没有了宁朝夕在场,想必她的胃口也会好上许多,真是个晦气的女人,脸皮那么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非要人家讲的明白才肯罢休,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得上。兰晴语理了理被风吹皱的浅蓝色裙裾,这个李招财是明白人,不需她多说,有些事也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该怎么做他自会办的妥帖。 “哪里话,小姐请,李某还要仰仗小姐呢。”两人言笑晏晏地往正厅走。 芷澜气愤地抓狂,边走边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朝夕阴霾的心情被她搞笑的举动弄得好了许多,这小妮子每次她的事都比自己还上心,有她如此体贴她也是宽慰了。一只手伸向她的肩膀,拍了两下安慰道:“别难过了,又不是你想毁容的,这些事都非人力可抗拒,说来你也是受害者,兰晴语以此来攻击你其品性就不怎么好,你又何必往心里去,你若介意了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虽没看出来她为何无故的刁难你,但她身为世家女子又即将要嫁与相爷,按理来说连对你的恭敬都做不到,往后她入府你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晚晚满眼心疼的看着朝夕。 朝夕将头靠在晚晚肩上,眼底虽有涩痛,但能得这样的朋友牵挂着也是她的福气,还有什么是不能支撑着她走下去的。至少她的身边不是孤单一人,有忠心的仆人,也有最好的姐妹。她知道兰晴语为何要刁难自己,无非就是向她炫耀要她知难而退别痴心妄想,趁早死心。兰晴语其实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就算她同司夜离是夫妻,也改变不了他根本不喜欢她这个事实,她不用特意来强调,她有自知之明的,她是不会去破坏他们幸福的,只要那是他想要的幸福。她会不开心并非全然是为兰晴语的话,而是她确实被兰晴语说中,配不上司夜离。 但为了不让芷澜和晚晚担心,朝夕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扯出一抹笑来,“放心啦,我没事的,兰晴语就算嫁入府那也是小妾,想要骑到我头上来,我也没那么好欺负的。”她的笑中有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放在心底里,面上尽量不让那些关心她的人看出。 —— 李府百花厅中今日显得特别忙碌,李招财不仅将永城中几个商贾贵胄给请了来,也有些是下级贫困郡守的主事,自然最多的就是从皇城而来的禁军及御林军,不过因着是保护蕙平的安全,禁军在打扮上面并未招摇过市,倒像是大户人家中的府卫。反是蕙平对黔郡有些水土不服,也是,她身娇肉贵的,难得出次远门,也就不参加宴会了,早早在房中歇着,有叶裴伺候着她还得的开心,正好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没了宫中众多规矩压制着,她想随心所欲的同叶裴在一起他连反抗都不能,蕙平自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司夜离此次身负皇命并没有带下属官员,李招财想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攀附都有难度,正好借着替他们接风的机会想要一表忠心,他专门还从城中请了唱戏的班子和妓院中的清倌来捧场,自己的一众小妾也多的是莺莺燕燕穿梭在场上招待,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而李招财的正房夫人倒是大肚,与司夜离他们一桌,看着底下姿色出众的女子一句谴责的话都无,场面那是有多豪华就多豪华,要多热闹就多热闹。 兰晴语嫌吵,她凝眸看着已经喝起来的御林军,微微皱眉瞥了眼身侧的司夜离。司夜离面无表情俯视着众人,与他一桌的几个郡守及商贾虽是作陪,但能见到这名满天下的司相那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啊,指不定他们往后的财运和官运都要飞黄腾达了,几人面面相觑,心底里暗暗计较一定要伺候好这位相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即便看着相爷的脸色不怎么好,他们哪里还能想的更多,都想往死了巴结,让司夜离能记住自己,故此都想使出浑身解数,拿着酒盏争相要同司夜离斟酒。 手中的酒盏微微倾斜,向着司夜离面前的酒杯到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想尽了心机要攀上司夜离的李招财,他面容含笑,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县守的样子,平日里一副嚣张气焰全然收起,令得底下众人都膛目结舌回看他,要知道这李招财素日仗着自己是黔郡最大的官,敛财的能力堪称一流,所有生活在黔郡的百姓不管有无钱财都被他搜刮过,要是谁有不服想要去别处告他或是去上一级的郡县,还未告成功那人已被李招财的爪牙给就地正法了,显然他在朝中的人脉极广,走哪里都有人先提前通风报信,或是在别处的衙门中莫名其妙死去,这些事传出去谁还敢和李招财作对,除非是不想活了。当然也有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就想方设法要去挖李招财的老底,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被派遣到这个地方来搜刮民脂民膏。据闻他的夫人确然是京中大官的女儿,不仅嫁他时带了不少丰厚的嫁妆,还替他打通了不少官节。李招财对这个夫人礼遇有佳,从不违背她的意思,想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像司夜离这种身份的人来李夫人还能作陪,换成别人怕是连主桌都入不得的。他后来虽娶了不少小妾,但这些小妾与夫人相处融洽,什么事都会先问过夫人,甚为尊重,那位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人倒是大肚的很。 要知道黔郡虽比不得富裕的郡县,却是鲜少有京官会注意到,也就意味着无论做了什么事都没人会管,那还不符了贪官的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压榨还是能压榨出来的。要不是司夜离来了,换成其他人估摸着李招财哪里能这副点头哈腰的恭敬模样,还不都是李招财说了算的,就看看这司相会不会被他收买了。众人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一面也想替自己寻个谋财之道,一面又希望司相能将李招财这颗毒瘤给去除了。 李招财端着酒杯笑得颇为和煦,弓着腰对司夜离道:“下官敬过相爷,还望相爷不要嫌弃这粗鄙之菜,乡野地方拿不出什么好酒好菜,不能与京中相比。”李招财说的客气,他眼缝掠过满桌精致的菜肴,山珍野味,珍馐菜品,比不得皇宫也要堪称皇宴了,一眼望去无不是上品,连杯中的酒都是从阙仙楼中运来的灼桃夭,怎的会是粗鄙呢。李招财眼中的笑带着几分嘚瑟,自觉自己做的很好。 面前的酒杯一直无人拿起,李招财端着酒的手都酸了,也不见司夜离有半分想要同他碰杯的打算。李招财面有尴尬,眼睛掠过司夜离去看坐在另一侧的兰晴语,望她能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只要兰晴语能开口胜过他说许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惊风暗动 李夫人看到自己丈夫受憋,她也是个聪明人,极会看人眼色,毕竟是大家闺秀出生,说话体面又含有技巧,巧妙的帮李招财化解尴尬,她端起酒杯浅笑盈盈,雍容华贵的服饰在她身上显得她高贵而优雅,她含笑对着兰晴语道:“闻说兰小姐是相爷的未婚妻,在此臣妇先敬过兰小姐一杯,还望兰小姐能尽早嫁给相爷成其美事,像兰小姐这样绝世无双的美人才能配得上相爷,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堪比金童玉女呐!” 兰晴语眼眸微动,听之话含羞娇俏,未喝酒脸已先红,她偷偷打量了两眼司夜离,终于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受人夸赞,这是她多年来可望不可及的心愿,往后的日子里她将会和他连在一起,只要是说起司相的必定也会记住她,这种微妙的感觉想想心底里就偷偷雀跃。她才是有资格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以后也必定会成为他唯一的妻,而那个宁朝夕算什么东西,也敢同她来抢,她会让她知道与她兰晴语作对的人的下场是什么。兰晴语端起酒杯,笑容里有丝凛冽的恨意,她方要说话就听得有人先开口。 司夜离冰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现如今黔郡灾害尚未过去,李大人竟要本官不顾惜饥饿挨冻的百姓而要大鱼大肉的饱腹,不知李大人尚可想过那些未曾有饥食裹腹的百姓呢,为他们想过?”司夜离眼底蕴着一层如霜般覆盖的寒意,生生浇灭了李招财的一腔热情。 李招财脸色瞬间煞白,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想到这个素来盐米不进的司相果真如传言般驳了他的意,李招财面色尴尬,这个司夜离也太不知好歹,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他下不来台,硬生生让李招财吃了个大瘪。且司夜离讲话一点都不客气婉转,直戳得李招财最狠的一面,引得底下坐着的几位都暗暗心底偷笑,俗话说吃鸡不成蚀把米,让李招财平日里对他们都极尽敛财,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终有人能镇得住他,怎不叫人心底痛快。 李招财眼珠从众人面上梭巡一圈,见大家面色并无不妥,他偷偷使眼色给他们,希望能帮着自己说话。谁料大家一个个的都敛下眼睑,佯装低头沉思着相爷的话,谁都没接到李招财的暗示。李招财紧绷的脸终于快要奔溃,手一抖将酒液倾洒在手背上,哆嗦着想要回话,却一时又不知该回什么好。 正在此刻,还是端庄大气的李夫人撑起台面,退开一步,双膝跪地,她暗暗伸手将李招财一齐拉下,在司夜离未借此治罪前作了个揖,诚惶诚恐道:“还望大人恕罪,都是家夫不懂事,在这乡野地方甚少见到像相爷这等大官,故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本想着让相爷吃好住好就是对相爷的一番心意,谁知相爷体恤百姓又是为民着想的清官,家夫这点拙劣的行迹难登大雅之堂,还望相爷看在家夫初心不坏的本意上饶他一次吧。”李夫人几句话说的恳切又实在,让人无反驳的理由。 流锦随在司夜离身边伺候,听着李夫人句句头头是道,心想这个李夫人倒是个人才,可惜她的丈夫太过愚笨,又锋芒太露,只不过他们刚来此地不欲与他们为敌,否则非要现在治李招财的罪,这个李招财还一点都不知收敛,想那李夫人这等精明的人怎的不知要提点他,看得人弄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是何意。 有了这番闹腾,原本已然入席的御林军和禁军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司相对这顿饭有异议他们又怎敢再吃。在众人都噤声不语的时候司夜离站起身,他冷淡瞥了眼众人,心知他们一路上受累受苦也不忍心再让他们吃不好歇不好,他既没同意李夫人的话,也未再多指责李招财,叹了口气,西凤地大物博,县郡又多,像这种离皇城远的地方虽有官吏驻守着,却难保都是些对朝廷忠心,真心为百姓着想之人,多数都是靠着关系或买卖官职求来的,这其中不免以宁浩为首的一群乌合之众最甚,宁浩这个人他迟早是要除去的,但宁朝夕,想起她不免想起她先前派人来说自己有事就不过来吃饭了,她能有什么事连着一众与她要好的人都消失不见,司夜离有几分好奇,淡然对众人道:“本官身体有些不适,你们继续用餐吧。”话罢绕出李招财,径直往厅外走。 —— 稍晚些时辰,訾夙就听闻了朝夕没去百花厅,由晚晚和芷澜陪着也皆是没去,几人在房中吩咐了灶房另备了些饭菜,因都是些贵客李府的灶房并未刁难他们,反而是招待周到,要什么有什么,并不比前厅的食物差多少。 房中四周都燃起了烛火,火红的烛光映衬得屋子暖意盎然,圆形的桌面上铺满了餐食。朝夕蹙了蹙眉,她没打算要这么多的,但似乎因着他们第一次见到女官的关系显得尤为热情,到后来她也不好意思推辞,招呼了晚晚坐下,对芷澜也道:“今日我们不分主仆,一起喝个痛快。” 芷澜本还有些扭捏,奈不过朝夕的邀请,与晚晚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不稍片刻房中就传来了欢笑声。 颜九进来的时候朝夕他们正要用餐,因是没叫上她惹得她发了好大一通牢骚,直说朝夕不够义气,朝夕恍然而笑,她这哪里是不去请她,反正她自己会跑来的,请不请的着实矫情了,谁料到了这位小姐嘴里百般不得理,也是朝夕理亏,为了堵上颜九的嘴,拿起酒杯连罚了三杯这才被颜九放过。 “六嫂,回头你要醉了可别赖我,可不是我要逼你喝的,再说你的酒品着实不怎么样,比起这不靠谱的酒品来我还是欣赏你的人品。” 这话要夸不夸要贬不贬的听得朝夕一阵云里雾里,戳着颜九的额头道:“你到好,还敢教训起我来了,我酒品哪里不好了,你到说说?” “对啊,颜九小姐是哪里看到小姐酒品不好的,小姐最近可是极少喝酒了。”芷澜疑惑道。 颜九看他们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故意卖起关子来,“六嫂的酒品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总有人看到了。”她说罢眨眨眼,一脸莫测的笑意。 因着颜九这不怀好意的笑朝夕特意回想了一下,话说她酒量算不得好的,就是贪这杯中物,喝醉什么的一次两次总归免不了,只是她素来相信自己的酒品,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放弃道:“阿九,你这是打趣我的吧,我自是知晓自己人品不差,比之人品来我的酒品更是不差,你要不试试?”瞧瞧,她这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 芷澜听了这话脸上就差没冒三条黑线了,弱弱地问了句:“是相爷说的吧?”小姐自己是忘了,可那晚她在啊,亏得小姐想不起自己在相爷面前丢过的脸了,否则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酒了吧。 “咦?”颜九和晚晚同时回过头来,看吧,这下朝夕抵赖不掉了吧,亏她还信誓旦旦的自打嘴巴。 芷澜已然说的最小声了,他们一个个的耳朵都这么尖,她自觉说错,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坚决再不透露半个字,她偷偷打量了下朝夕,朝夕也正用奇怪的眼神回看她。 “得,你就算捂住嘴我们也听到了,但这事可不怪我六哥,六哥的嘴巴一向严实,想要从他嘴里挖出秘密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我是听幻术说的,要知道他得到的消息六哥必定也是知道的,现在又多出一个证人来,那就说明我可没赖你了。”颜九指指芷澜,笑的好不欢乐。 朝夕脸上青红难辨,尴尬的咳了咳,显然也是明白了他们在说哪件事,凑近了颜九笑得风情万种道:“阿九啊,你说廖青那边都没什么动作,要不你去试探他一下,看看他会不会吓得露出马脚?” 看朝夕这副瘆人的架势颜九就知道她会出馊主意,但没想到会让她去做这件事,六哥已经够腹黑了,怎么娶的老婆也同样腹黑呀。颜九苦巴巴的哀求道:“能不能不去?” 竖起个食指放在唇上,打断了颜九的美梦,“不行,不但要去,而且现在就去,你想呀,要是公主那边也想到了这个计策,到时被她捷足先登破了案,那你的愿望不就落空了,你想要在鲁潇然面前抬头挺胸做一番事让他看可就要化为泡影了,届时可别说我没帮你,鲁潇然只会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更看不上你了,还是你一点都不介意?”朝夕诱惑道。她深知颜九的死穴在哪里,想要她乖乖就范还不容易。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心眼小的女子。 果不其然颜九就信了她的话,当即推开椅子往门口冲,“六嫂说的没错,蕙平诡计多端,为了不让鲁潇然看扁我这就去了,你们给我留点吃的等着我,看我去怎么收拾那个廖青,他嘴巴再硬还能硬的过姑奶奶的拳头。”说罢,一阵风般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惊风暗动 朝夕失笑,摇了摇头,颜九的性子究竟随谁了,有那么个心思沉稳的六哥怎么还能养出她这样的妹妹来。 听着紧闭的房中传来的欢声笑语,訾夙轻轻拨开窗缝,黑夜中多出一线光亮,他唇角勾着笑,将轻掩着的房门打开,笑容委屈道:“亏我还在到处找你,你倒好躲在房中吃这么多好吃的,也不叫上我?”訾夙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模样哪里像个翩翩公子,倾国倾城的美人,全然是一副赖皮耍懒的小孩,颇与他的外形不符。一路上彼此都熟悉了,也知道他不过是玩笑话,晚晚和芷澜纷纷起身掬了一礼,方要给他让位,却被朝夕止住。朝夕懒洋洋靠坐着,手中端着酒杯,略略抬起一眼扫向他,不咸不淡道:“我不叫你你不也来了,你们坐下,让他坐那里去,我们几个女孩子说贴心话他插什么缝。”话是这么说,唇角勾起的邪笑却是出卖了她,显然她方才的话不过也是在揶揄。两人一贯说话都是如此,众人也都见怪不怪,否则真要以为此女如此放肆,一点顾忌都没有。 然而比她更不介意的是訾夙,素日听她美人叫惯了,难得听她横眉冷对,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他拉开椅子,坐在朝夕对面,自顾自倒了杯酒,哼声道:“没良心的丫头,枉我一路上都在照顾你,连声谢谢都没有,就知道过河拆桥。” “得得得,哪来这么多抱怨,满桌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美人你这么啰嗦以后看谁还敢嫁给你。”朝夕掩唇偷笑。 訾夙刚将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硬是呛到喉咙里,咳得满面通红,“咳咳咳” 站在廊树底下漠然看着这一切的人,身影被隐匿在暗夜中,凝着那被烛火映衬得娇艳的脸颊,虽然脸上有斑驳交错的疤痕,却无碍她每一个生动的表情,和那璀璨如星光的眸底,像揉碎了一池的湖水,被深深吸附进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不知觉间会走来这里,看到的就是他们其乐融融坐在一起的场景,仿佛像是过节般热闹,而那个女子一旦走出了相府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撒欢的奔跑着,与那个叫做訾夙的男子一点都不避讳亲密的举动,全然一点自觉都没有。相反与自己在一起时她总是显得有些拘束与紧张,甚至是小心翼翼揣测着。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自己的戒心这么重了?或许是从一开始发生的种种,自己对她的态度就直接导致了后来他们之间的相处。虽然那之间也包含着她奋不顾身的相救,仅仅只是在危险时出于的一种本能,就能让他会错意。看来真的是他多心了,看着她对其他男子的样子他难道真要放手让她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吗?那些都是他不能给予的。为何一想到她终有一天要离开自己时心里竟是沉重的,一直以来都以为那不过就是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从来不会去在意她是否会被自己伤害,也从不在意她的生死,直到意识到她一直夹杂在他与宁浩之间,被迫地去承受原本与她无关的痛苦时,他才开始注意到她,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对他一直都无怨无悔,甚至背叛宁浩倒戈相向。从那时起他冰冷冷硬的心开始有了裂痕,不想再将她夹在他们之间,甚至想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无论喜不喜欢都可以庇护她一世安宁,以慰自己对她的亏欠。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那个訾夙的男子对她应该很是喜欢,不然不会追随着她到黔郡来,只是没有戳穿罢了。其实她若是真的对訾夙有意,而那个男子又是身家清白,人品无差的话,他是否真的就会成全他们,这样一来也替自己解决了麻烦,省得将来还要找个借口将她休弃。 “主子,要不要”流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轻声的询问被他抬手止住。流锦即刻就噤声,他猜不出主子对宁朝夕的喜爱程度,他只看得出主子的矛盾,主子似乎一直在压抑自己,可越是压抑越是过多的关注这个丫头,甚至隐隐的连他都能闻出有股醋味,因着主子看那个訾夙的眼神里有股敌意,流锦不敢多言什么,因为迄今为止他都还没查出来那个訾夙真实的身份。 “小七既然这么担心我的婚事,那我要是娶不到老婆只好委屈你下嫁了,可好?”訾夙边开着玩笑边继续逗着朝夕。 窗下竹影摇曳,斑驳的灯火下是那人清俊出尘的身影,深邃的眼底静静看着他们。他就站在月下,细风抚动枝头,花瓣栖落在他一身素衣上,恍若从画中走出的绝美少年。 她的心没来由漏了半拍,像是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般手足无措的盯着他,全然没了往日的冷静。许是她的举动太过异常,终于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相相爷?” 在众人的惊讶声中,那人款款而来,径直绕开众人,理所应当的坐到朝夕身侧,芷澜也极有眼色的将自己的位置让开来给司夜离,自己则站到一侧。气氛微有尴尬,毕竟朝夕先前因着兰晴语的事心里是微有芥蒂的,对司夜离自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边是放弃,一边是自暴自弃,事实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她只好接受,她会慢慢将自己的心收回,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哪怕割舍一个本就属于她的人会疼痛,她也会这么去做,她已经决定了,她不要和任何人去争抢,一定要有个结果,那么她宁可放弃。她是个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虽然对过去的事没了记忆,但根深在骨子里的一夫一妻制是无法改变的。她无法阻止别人三妻四妾,唯有阻止自己的心去爱一个人,她有她的骄傲,有不可践踏的自尊,她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幸福,唯一能做的就是拱手相让。并非是朝夕有多大度,而是她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令他眉宇微微蹙起,先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他一来就不受欢迎了。某人一点自觉都无,扫了眼桌上的菜色,虽比不得李招财特意为他准备的山珍海味,但胜在清淡可口,忽觉有些饿了,就着芷澜准备的新碗箸他夹起一箸子清炒嫩瓜放入她面前的碗碟中,笑容温和道:“正好我也饿了,不介意一起吃饭吧。”他看着斜对面的訾夙,这话显然不是在问而是肯定,因为说这句话时他已经吃了口菜,还颇为满意的又替朝夕夹了两箸子,顺便将她摆放着的酒杯给顺走,语含宠溺道:“喝酒伤身,还是少喝点好。”他做的那么明显,身后流锦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主子这么做该不会是要和那个訾夙叫板吧?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朝夕。瞪着两颗圆圆的眼珠满目怒视地龇牙咧嘴道:“咱们说好的出来了就以同僚相称,绝不能透露身份的,你别做的太过分。”因对他突来的宠溺温和很是不解,也甚为不习惯,朝夕显得有丝狼狈和慌乱,低声警告他。按理来说他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哪里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他的唇角因着朝夕的话露出难能的笑意,恍若他一笑百花绽开般炫目,好看的移不开眼。朝夕当然不能幸免,沉溺在他的柔情中,飘飘然的头脑发热,已然忘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訾夙眸底沉黯,低头盯着自己的酒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再抬起时眼底早已恢复正常,只是看着坐在她身侧的男子,即便她什么都没承认,但她眼底那股小女儿的情态还是出卖了她。两人那不经意间露出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早在不知觉间形成了彼此的默契,那份默契是外人插足不了的。这种感觉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单恋。为何他却会觉得眼底有涩痛,刺得他睁不开来,那个坐在她身边位置的人本该是他,司夜离又为何要掺和进来,他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訾夙漂亮的眸子落在司夜离身上,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含着敌意投向了自己,司夜离撩起凤眸冷淡的回视他,一点都不将訾夙的敌意放在心上。于他来说訾夙根本不算是个威胁,更遑论他又不喜欢宁朝夕为何要有情敌的感觉。 某人无惧众人怪异的目光,在朝夕说完那番话后也低声警告她,“看来很好,你也没有忘记我们名义上还是夫妻,既是这样最好别做出什么招蜂引蝶之事,要是被人抓住你红杏出墙,我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能。你最好记得只要我一日没写休书前你还是我司夜离的妻,就该做好身为一个妻子的本份。”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她和訾夙之间不清不楚?他们之间确然要好些,那也是尚在朋友之间的友谊,她从未想过自己与訾夙的男女之别,就算开玩笑那也是大家都开得来才开的,到了司夜离嘴中就全然变了味。朝夕自是不会自恋的以为司夜离是因她而醋了,反是以为他霸道,就算她身上贴有他妻子的标签那又如何,现在连她交往的朋友他也要过问了,他又凭什么来过问她的事,就因为一句夫妻要将她捆绑住,那他呢,他又有没有身为丈夫的自觉,他还不是要想方设法的将他喜欢的女人娶进门,她连一句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这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各凭本事 朝夕的唇角猝然扯出一抹冷笑,像是看个陌生人般看着司夜离,低斥道:“我不知道身为一个妻子的本份,那么你呢,可否又知道身为一个丈夫的本份?”她面上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是苦涩的,因两人距离靠的近又是低语,旁人都看不出他们面上有何不同,也不知他们其实早已剑拔弩张的情势。朝夕退开些两人的距离,勾起的唇瓣涩然而讥讽,“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能维持这份表面的平和已是很好,我确实比不上兰小姐会懂人心思,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妻妾间的关系,所以你要娶她我做足一个夫人的本份,待她嫁进门也绝不会故意刁难她,如此你要是还不满足,那就给我一纸休书吧。”省得他们一个个的看她不顺眼,轮流来找她麻烦。朝夕压抑着怒火,想起兰晴语先前无故的挑衅和现在司夜离莫名其妙的话,朝夕心中着实难受,本想好好清静的,她现在看到他们两个就烦,最好都别出现在她眼前。 朝夕起身想走,她已不想伪装自己去应付,在他面前她除了压抑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或许连活着呼吸都是错的,就因为她是宁浩的女儿,曾经被他诸多刁难,就因为无意中阻碍了兰晴语的好事,在她每次见着自己时从未给过好脸色,甚至还要反过来给她难堪,让她在众人面前成为别人的笑柄,这些她都可以忍。可是也请别拿伤害她为乐趣,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她没有对不起他们,就算有现在也全还了。 在听到她说休了自己时,他的动作先思维一步抓住了她隐藏在桌底的手,紧紧的摄住了她的手腕,那力度也不管她疼不疼,仿佛这样才能迫使她留下,也真的就让她继续跌坐回椅子里。那一刻,他一向冷静沉着的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的,待到自己反应过来时朝夕正满脸怒视地看着他,挣扎着要将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去。 他这算什么意思,她不过就说了句休书而已他就恼羞成怒了?莫非她自请下堂还不和他意了?他不是本来就没那么情愿要娶自己的,否则大婚那日又怎么容许她在府中出事。出事?她猛地一惊,也就忘记要再挣扎。她怎么会忽然对大婚那日有印象的?她又非那个朝夕,她是从异世而来入住在她躯壳里的灵魂,怎么会对那不是自己的过去有记忆呢?脑子有一瞬间的晕眩,正当她模糊的想要看清司夜离的脸时,房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推开。 随之而进的人身后随着李招财指派给她差使的两个丫鬟,聘婷的身影被暗夜笼罩,她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就那么定定地盯着司夜离和宁朝夕。看着他们两人亲昵的靠近着,她的眼中有熊熊的怒火,微眯着眼,双拳紧握,被宽大的袖沿掩住,只一瞬她脸上又恢复笑容,装的一如那个温柔端庄的小姐般拽着优雅的步子,朝司夜离另一侧走去。 “我还想来看看宁大人在做什么呢,没想到大家都在这里用餐呢,不介意我坐下吧?”她话是这么问,然而已自然的在司夜离身侧坐下。她一身嫩粉色裙装,妆容精致,簪着几支式样不一的步摇,端的是华贵而艳丽,就那么随随便便一坐就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将朝夕完全给比下去。朝夕则像个丑小鸭般在兰晴语的光芒下被显得无处遁形,将她的丑陋毫无保留的突显了出来。 而在兰晴语进门的那一刻,几乎是一瞬间司夜离就放开了朝夕的手。那原本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若非细腻的肌肤上还留有红色的一圈手印,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果然在他的心目中兰晴语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哪怕就算他们刚才的举动没什么不妥,他都会顾及兰晴语的心情,那么她呢?他抓着自己妻子的手为什么要在另一个女子面前像是做错事般即刻放开呢?原以为不会再有感觉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绵密的疼。她的眼神黯淡,垂下眼睑,明明是坐在自己房中,却像是占据了别人的地方那般想要离开,可她又不能,那么做只会引起兰晴语的戒心,被她看出自己对司夜离的感情。只是就这么坐着看他们在面前登对的一幕,就犹如坐针毡般那么坐立难安。 “你怎么过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这话问的好。她即将要嫁的未婚夫在别的女子房中,一待就是许久,她怎能不来,再不来他的魂魄都要被勾搭了去。他在廊檐下站了多久她就在远处看了多久,只是怕流锦会发现一直不敢靠近。虽然她看不清他那时眼中的情绪,但他的举动足以让她不安。她害怕,害怕这到手的幸福就要在指尖飞走,她是绝对不会将司夜离让给宁朝夕的,她的爱情需要自己去捍卫。 兰晴语接过丫鬟手中递来的碗筷,亲手给司夜离盛了碗汤,笑容明媚道:“我自然是来看宁大人的,听闻她房中的饭菜是李府开小灶做出来的,想必比起我们吃的自是要不同些,我这不来蹭饭来了,宁大人应是不会介意我一同用餐吧,对了,我来时还吩咐了灶房熬了燕窝粥端来,宁大人舟车劳顿身为女孩子要好好补补,该多吃些补身体的膳食才能应付接下来繁重的工作,不是么?”兰晴语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自然也不好不让她来吃饭,谁让人家都说蹭了,脸皮之厚可想而知。 朝夕无语的看着这自说自话多出来的两人,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蛮横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她是不是该腾个地方给他们呢,免得又来上演那番深情戏码让她恶心的想吐。 “兰小姐好心了,只是小七已吃饱,再说也不喜欢吃什么燕窝粥,真是辜负了兰小姐的好意。”訾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正目光森冷的盯着兰晴语,转而面对朝夕时满含笑意,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对于他替朝夕的拒绝兰晴语并未生气,反是言笑晏晏的对身侧一个丫鬟道:“去看看燕窝粥好了没,再让灶房多弄几个菜,气氛这么热闹不多喝几杯酒怎么行呢,你再去拿几坛酒来。”她又吩咐另一个丫鬟。像是全然忘了訾夙方才的拒绝之意,索性更是兴致勃勃地说道:“燕窝粥本就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身为女子为了更美丽就算是喝毒药也会甘之如饴的,更何况是这区区的美容圣品呢。再说我同宁大人认识这么久还未一同喝过酒,借着这个机会宁大人是否也该恭贺我们?”她话中有话,既用燕窝粥抬高了自己的美貌,暗贬朝夕这么丑还不懂得保养,又公然的向她讨要祝福,明知朝夕约定不能公开与司夜离夫妻的身份,就是要她难堪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 兰晴语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分,朝夕忍了又忍才没将他们轰出去的冲动。她淡然不语,将晚晚投来不安的眼神安抚住,此时的朝夕反而镇定下来,她倒想看看这个兰晴语究竟想怎样,看她还有何花招要耍。 “小姐,奴婢也去灶房看看吧,顺便让他们将冷掉的菜撤下换上烫的。”芷澜低首请示,虽然心里看这个兰晴语极不顺眼,但小姐都未曾对她发飙,她身为丫鬟敢怒不敢言,只替小姐不值,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会转变角色的主,直哄得相爷团团转,真当她是什么好人了,真正苦的是小姐才是。 “好,既然兰小姐有兴致本官又岂能不作陪。”朝夕瞥了眼被司夜离拿走的酒杯,索性也不要了,又拿了一副。兰晴语既是要挑衅,那么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最终要输,她也势必要站成笔直的姿势做棵傲立的松柏,不卑不亢的迎接她的挑战。 “小七。”訾夙心疼的唤着她,这两个字里包含着他无限的怜惜。这个傻女孩,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一定要将自己遍体鳞伤才算甘心吗?她明明知道说出那句话是要自己心疼,却还是要答应那个兰晴语。为何要祝福她,她凭什么得到那不属于她的祝福?訾夙满心愤怒,隐在桌面下的手青筋暴露,需要多大的努力他才能压抑自己的怒火而非冲上去将那两个伤害朝夕的男女给揍一顿。他平日里非冲动之人,这是怎么了,因触摸到朝夕的内心,看到她黯然的眼底有着浓浓的悲伤,他竟也会心疼着她的心疼。 朝夕扬起个浅淡的笑脸,同样安抚着訾夙。她坚强而隐忍的侧脸刺痛着司夜离,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倔强的,连他都能看得出兰晴语是在故意的挑衅,她又何必非要去理会她,有时候她就是这么的固执,固执的令人很是反感,一点都没有女孩子该有的可爱,又不懂得示弱撒娇,她有什么可吸引人的,令得那个訾夙能对她另眼相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各凭本事 说实在话,若非两人是夫妻,又因着她是宁浩的女儿这层关系,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在意这个叫宁朝夕的女子有着怎样的脾气秉性,他那么忙哪有空去管一个压根就占不到边的人,若是有时间也都被朝中琐碎的事给占据了,而且他的身边根本不缺女人,多的是人想要主动送上门让他去了解。可这个宁朝夕偏偏不同,那是让他琢磨不透的一个女子,她有时候似乎很在意他,会让人产生错觉,有时候又冷漠疏离的好像靠近他就会让她忍受不了。她似乎很渴望自由,她在意很多人,却并非在她的生命中只有儿女情长。她就像是颗洋葱,层层剥减层层都能令人惊喜,好似怎么都看不透这个人,却又不断的被她吸引,想要去了解更多,看她能忍受多少。这样的人时间久了就像毒药般会让人欲罢不能。 “夜离,你往日都不许我喝酒,今日高兴就许我喝些吧,再说在宁大人面前我也不能显得太弱,否则岂不丢了你的面子!”兰晴语娇嗔的撒娇说道。 朝夕拿着酒杯的手一滞,幸亏杯里并未倒上酒,否则必会被她撒落。她敛眸隐去眸底深深的失落,原来他这些话并无特别的,对兰晴语也说过。那些她以为关心的话竟是那么可笑,不让她喝酒的原因会是任何一个,却原来从不是因为担心,又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对谁都这么说呢,只有她当了真。现在听了只会让人觉得讽刺和可笑,他对兰晴语说才是真的关心她吧,那些自以为是的甜蜜想来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了。 当你天真的以为一个人只对你说过的情话忽然哪天从别人的口中也听到时,那种惊诧苍白就像是被雷劈了的感觉。 宁可什么都没听到过,也不要在被感动后发现那不过是别人对自己的施舍。 司夜离冷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他何曾对兰晴语说过这些话了,兰晴语平日就很少喝酒,对酒她一向都不怎么喜爱,总嫌有股辛辣和苦涩,说是不好喝。他即便不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句话,但她的喜好他总是能摸清一二的,就像宁朝夕对酒的嗜爱,简直就会两眼放光,要说谁能比得过,怕是没有谁能较之。偏偏她还容易喝醉,酒品又差,他这才禁止她喝酒的。 兰晴语唇瓣露出诡谲的笑容,被她巧妙的隐去。在看到宁朝夕捏着酒杯时微微用力发抖的举动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这些话必定像刀子般戳进她心里让她涩痛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早在进来前就看到司夜离那微不可查的举动,虽极为不经意却是极其的体贴,从他的唇语上她读出了那个意思,那时她的心里就像宁朝夕此时一般疼。那是她的男人,对她也算是有求必应,却从没有像对她般关心,有时候甚至都要她提醒他才会注意到,她虽也会伤心却觉得那不过是他太忙分心在想其他事,她总是以为自己足够体贴懂事,但那又何用。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你总会在意你的一举一动,若是心里没有你即便你在他眼前他也会看不见的。她不要被他看不见,要消失的人是宁朝夕而非她。宁朝夕给她的疼痛她会一点一滴的还回去,直到她消失。 “少喝些吧,你不是不爱喝酒。”司夜离冷淡说道,并未反驳兰晴语的谎言。 他那么做是在维护她,这令兰晴语心里很是高兴。这时芷澜同两个丫鬟也从门外进来,随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侍女,他们手中拿着食盒,将桌上冷掉的菜换了热的,又拿来几坛密封的酒,芷澜和两个丫鬟手中依次拿着三个小盅,给晚晚c朝夕和兰晴语分别端上。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朝夕本来不打算喝的,想到兰晴语这么嚣张,一副好像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堵得慌。晚晚在那边也有些为难,对着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皱紧了眉,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颇为尴尬。朝夕将芷澜端上的白底红釉描菱瓷碗打开盖子,碗底躺着雪白色晶莹剔透的燕窝,和一颗颗饱满的米饭熬烂的粥混合在一起,再撒上了几颗红色的枸杞作为点缀,清清爽爽,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另一边兰晴语已经拿起小勺尝了一口,味道似很是美味,她神情中都带着愉悦,懒洋洋的斜看着她。 “司相,我敬你一杯。”訾夙邪魅的眼微微挑起,目光含有深意的看着司夜离。眼前这个司相他却是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的,反过来司夜离对他甚至整个西凤都未必能猜到他的身份,用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敌明我暗,相信以司夜离的为人此时定已派人在查他的身份了,不过他就算是去查也查不到什么的,现在也还不是与西凤为敌的时候。訾夙唇角擎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朝夕无聊地拿起勺子搅动了两下,舀了一勺放入嘴里,入口是一股清淡的甜,滑溜溜的即刻在唇齿间化开来,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说不上多好吃反正也不难吃。她一面吃一面对这两个话说不过几句的男子观察着,酒果然是好东西,什么人都能喝到一起去。不过才喝到第三勺朝夕隐觉胸口一阵刺痛,闷灼的顿痛感翻江倒海般传来,像有股无名的火在胃里烧,她捂住胸口,刚想要开口叫人,一口血已经哇一下吐出,人也在瞬间没了知觉,从座椅上跌落在地。眼前是无数的星星冒过,翻搅的气血一时压不住,她又吐了一口黑血。黑血染红了衣襟,从她唇角滑落至下颌,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渍。 倒下去前她只来得及想,幸好颜九不在,否则依她的性子指不准要怎么闹,就算兰晴语即将成为她的嫂子她估摸着也会为了她而将她丢入牢里,她忽然觉得有这么个贴心的妹子也很好,哪怕将来有一天她总归要和她的六哥形同陌路,也不会将颜九忘记的。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着些吊儿郎当不着边的事,她隐隐觉着很是佩服自己。 “小七”訾夙惊恐地丢下手中的酒杯,整个人从椅子上焦急地站起,连带着座椅都被他带翻,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纷纷注意到訾夙口中的朝夕。 司夜离距离朝夕最近,就在朝夕跌落的刹那他几乎就反应过来,想要去拉她但只来得及够到她的衣角,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看着她口吐鲜血,脸色惨白。司夜离脸色沉黯,忙的将朝夕抱入怀中,在看到她瞳孔涣散时忙意识到叫太医。 朝夕只感觉到身体被疼痛碾压着,胸肺间像被狠狠挤压得透不过气。迷蒙间隐约看到一个朝思梦想的身影,那人双唇抿紧,脸色严肃的吓人,连眼神都透着令她看不懂的责备和火气,隐含着一丝丝的担忧和紧张。她努力眨了眨眼,眼前却是迷糊的厉害。一定是她看错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担心自己呢,而且有那么多情绪的断然不会是那个清冷惯了的相爷。可是这怀抱如此温暖,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些又怎么可能都是错觉呢?如果是梦,那她宁可沉睡在梦中永不醒来。 然而朝夕身体的疼痛瞬间就将她打回现实,她努力睁开眼想要将司夜离每一个神情都看清楚。“唔”身体又一阵刺痛疼的她蜷缩起,忍不住皱眉。 “宁儿你哪里疼?”是谁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么温柔在叫着她?令她原本已经想要睡着的眼又睁开一些,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是她真的很疼,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她身体越来越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像被抽去了,就那么倚靠着热源,想更近一些。 司夜离见朝夕没回应自己的话,他迅速将她抱到里屋的床上。此时,原本安静的气氛被打散,訾夙也甚是着急要去查看朝夕的情况,被司夜离阻着他无法抢到,只能随之跟在后面。而芷澜晚晚等皆紧张的愁容满面,一时又弄不清发生了何事。 幸亏晚晚懂些医术,忙跻身到前面去急声道:“快将她放下,让我来看看。”她这话一说,紧随着司夜离的流锦忙给她让出条道来。 围了一屋子的人嘈杂慌乱的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吓得几个丫鬟都脸色煞白,杵在原地。与同时被落下的恐怕就是兰晴语了。兰晴语眼睁睁看着司夜离焦急的眼色,突然变化的表情,这些都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那个一向淡定沉冷的男人,在不管面对任何人还是任何事时都能泰然处之,并且最后的结果也必定如他所预料那样的发展,竟也会有令他那张淡漠的脸变色的时候,而那个人此刻正躺在他怀中,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像是块珍宝般呵护着,就是她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为何会是她,是那个丑女?兰晴语盯着地上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心里暗笑,是那个女人的血啊,活该她要吐血,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想要收了她,那她就勉为其难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各凭本事 “晚医女,我家小姐如何了?”芷澜站的较远,不能及时在小姐身边伺候她只有干着急的份,她双眼通红,眼瞅着就要哭出来,却硬是咬着唇绝不给众人再添乱。 晚晚先是翻开朝夕紧磕的双眼查看,再将她唇角的血渍用丝帕沾了点放到鼻翼下闻,最后再将她手腕掰出搭上脉。她凝神搭了一会儿,朝夕的脉时急时促,脉象很是紊乱,而从那暗红色的血渍来看应是她心中的猜测无疑,只是还需要等待太医来肯定。 “是什么,没关系你先说。”司夜离就坐在床沿,晚晚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以及她的犹豫。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将她的心思都看穿。 晚晚犹豫再三,撩起眼眸时眼底已一片清澈如水,抬眸望着他沉声道:“若我没有推断错应是红鹤散,红鹤散与鸩毒有异曲同工之处,无色无味,将其下入食物中令人”晚晚的话未说完整个人猛地一怔。 像是有感应般司夜离也瞬间明白过来,他刚要有所动作他的一只小手指被人无意识的轻轻拽住,他含眸一看,紧绷的身躯微有放松,抿紧的唇也下意识的没那么紧绷了。将他抓住的人正是紧闭着双眼的朝夕,她明明方才在梦中看到了那个朝思梦想的人,怎么才一瞬间他又转而不见了,她想要找他,她好害怕,直到抓到一块温热的物体她的心才安定下来,像是有感应般她怎么就觉得那一定是他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訾夙反应极快,晚晚欲言又止的刹那他几乎就顺着思维猜到了朝夕吃的食物被动过手脚,否则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会吐血呢?说起来要是桌上的食物有问题,应不太可能,毕竟谁又能料到一定会被朝夕吃到,除非是想要害的是他们全部,但眼下看来有些动过的食物他们先前都吃了并无什么不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訾夙跃过众人,大步朝外走。 晚晚刚要动作,訾夙已先她快一步行动,她手里没有银针没办法去试,只得对訾夙说道:“公子慢些动桌上的菜,还请太医来了再做打算。” 訾夙哪里能听晚晚的话,他径直绕过兰晴语,在其惊讶中拿起桌上的一副碗筷将每样菜都夹起来品尝。那一刻他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单纯的只想将心中的想法证实,若他吃了每道菜都没有问题,那么就只有朝夕碗中的燕窝粥了,因为那是单独被盛开来的。 “啊”听到分析的丫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被訾夙的做法惊的捂住了嘴唇。万一菜中真有毒,那这位公子不惜以身试毒岂不是置自己的危险于不顾。 菩桃被挤得远了些,尚来不及阻止自家主子,就看到他为了宁朝夕不顾一切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惊慌,忙的就去阻止。 “公子,快别试了,奴才来替您。”菩桃要去抢訾夙手中的箸子,被訾夙推开,他眼下哪里还能理会他,呵斥道:“滚开,别让我再说第二次。”訾夙素日里一直都是温和翩翩的美人,对待下人也一直都不曾苛待斥责过,菩桃跟在他身边多年都未见他有什么脾气,然而今日为了宁朝夕第一次训斥自己,菩桃不敢反驳,也深刻的明白了宁朝夕对于主子的意义。虽然主子面上什么都没承认过,但能得主子不惜豁出命去关心的女子,至今还没有过。菩桃心底担心的要命,就怕主子出个好歹,他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主子不同。他究竟要怎么办才好。菩桃着急地在原地踱步,这个宁朝夕枉主子对她这么好有什么用,要真是喜欢就将她抢过来嘛,也不知主子怎么想的。菩桃越想越生气,心里胡乱的抱怨着,一时没了主意。 直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陈三很快就被请来给朝夕查看,他提着药箱走的飞快,跃过众人拿出诊治用的一排银针,对着朝夕的唇角沾了点血,银针瞬间变成了黑色。他又细细的给朝夕把脉,将她身上的衣衫解开些,拿银针没入她身上的各大穴,又在她耳后c头上施了几针。此间他一句话都没说,只让晚晚打下手,晚晚动作麻利的配合着陈三。等了没一会儿朝夕的额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猝不及防又吐了两大口黑血,此后神智略微清醒些,勉强睁开眼,疲惫地看着众人。 “我是怎么了?”朝夕干涩的开口问道,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吃燕窝粥上,后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身体虚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要移动一下都艰难。然而让她更为不解的是司夜离就坐在她对面,两人距离最近,而她的手似乎抓着一个不明物体。摸了摸,又摸了摸,终于意识到那是一根手指。可那是谁的手指?她的瞳孔微微睁大,费力地去看,无奈她半丝力气都没有,司夜离宽大的袖沿又将自己的手遮住,这下朝夕更是看不到了。但依着这个角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前面她是没意识的,现在一旦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趁他没发现,她的手缓缓松开,要想缩到被窝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谁知朝夕的手才一动,就被一只温暖的手心给握住,且是整个拉着她,两人就像从前那样十指交握,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她就算想要抵赖都抵赖不掉。他就那样不给她一丝挣扎的力气将她抓在手中,仿佛那样也能让他安心。朝夕抬眸,从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的想法,只有他那双凤眸沉如海般深邃悠远,就算只是静静地被他看着似乎就要溺进那抹深潭里,再难自拔。 陈三点点头,安慰道:“幸亏大人沾染这红鹤散并不多,微臣已经给大人施了针,大人也将这红鹤散吐出来,只要再施几次针大人就可痊愈。” “真的是红鹤散?”司夜离凝眸问道。他又看了眼晚晚,看来她说的没错。 “是红鹤散无疑。红鹤散可与鸩毒相媲,但又不及鸩毒毒性强,需看下毒的量和饮用的多少,不似鸩毒只沾染一点就能要人命。也得是宁大人幸亏运气好碰上微臣在,否则普通的大夫恐怕就算知道是红鹤散也未必能解此毒。微臣这就去给宁大人开方子,配合着针灸会好的快些,毒素也不会残留在大人体内,还请司相放心。”毕竟陈三是知道其二人关系的,对朝夕也就更尽心尽力些,难免在回答上更仔细斟酌,只是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朝夕体内本就有寒毒,这次她的毒被迅速的压下来与她的寒毒无不有关系,红鹤散才会那么快就被她的血液给化解。当然身为医者这些自贬医术的话陈三自是不会说的。 司夜离眉宇间微微放松下来。这时就听得訾夙已将所有的菜都试了一遍,他令菩桃将晚晚c朝夕c兰晴语饮用过的三碗燕窝粥放在锦盘中端上来给陈三。菩桃松了口气,主子还好没事。 “陈太医,劳烦看一下这三碗燕窝粥是否有问题?”虽然訾夙心中早就有了底,该查的还是要查清的好。晚晚和兰晴语都喝了燕窝粥要是有事他们也不会到现在还好好的,那么事情就只针对朝夕一人了。 兰晴语就在菩桃将燕窝粥端走时跟了过来,此时听到訾夙的话心里大为光火,气愤道:“你这么问什么意思,这燕窝粥是我让人端上来的,为的不过是好心,莫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在害宁朝夕不成?” 兰晴语委屈的看着司夜离,眼下这么多人一双双眼齐刷刷的盯着她,那种莫名的眼神让她有点心慌,她是不喜欢宁朝夕,也确然恨不得她去死,可她还不至于蠢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去害她,那不是不打自招嘛!再说她手里哪有什么害人的毒药,她还能未雨绸缪的事先准备好不成,她还没想好怎么去对付宁朝夕呢,哪能让她这么便宜死去。 “一定是她,是她要害我家小姐,这碗燕窝粥是她让人准备好奴婢才端来的,她有的是理由想要害小姐,这个恶毒的女人。”听了兰晴语无辜的辩白,芷澜对朝夕所有的担忧和紧张全化为了气愤,指着兰晴语就骂她,她神情激动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兰晴语待还要再辩驳,司夜离冷漠的声音响起,“好了,等陈太医先查了再说。” 兰晴语虽有不甘,但还是乖乖闭嘴。她狠狠剜了眼芷澜,这个贱蹄子也配对自己大呼小叫,她仗着自己是宁朝夕的人也敢对自己无礼,真是气死她了。兰晴语恶毒的目光盯着宁朝夕,她怎么还不去死,真希望什么红鹤散的能将她毒死,省得她碍自己的眼还来挡自己的道,现在连司夜离都无意要帮她,他的态度摆明着偏袒宁朝夕,他这是不相信自己了。兰晴语越想越生气,拢在衣袖间的五指狠狠收紧,被磨剪的平整的指间掐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自己的理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各凭本事 细长锐利的银针在菩桃端着的三个碗中一一刺下,当银针没入朝夕所饮过的第二个碗中,银针瞬间就变黑。众人脸色也跟着变黑的银针揪了起来,没想到真的是这碗燕窝粥。几个先前一齐端着粥进来的丫鬟都不由得打起了哆嗦,他们什么都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会不会怪到他们头上来,可宁大人所喝的燕窝粥是她的贴身婢女端的,与他们都无关啊。 陈三端起燕窝粥闻了闻,又用银针将燕窝翻了翻,仔细查探后对司夜离郑重其事道:“燕窝粥中确实有红鹤散,应当是宁大人所饮无疑,分量也是符合的。” 听陈三一番话朝夕是在燕窝粥上出的事,那与此事有关的人都脱不了关系。第一个就被怀疑的人当是兰晴语了,她先前就拿朝夕的脸做过文章,对她百般贬低,她有理由去害一个对她有威胁的人,况且知晓他们关系的更是就不难想象两个情敌之间会发生这种事。兰晴语不仅是有动机,连理由也充分,除了她想不出还有谁要害朝夕,且单单是要害她。 几双眼都盯着兰晴语,兰晴语在众人的异样神情中百口莫辩,只得将话题转移到芷澜身上,指着她道:“这份燕窝粥大家都看到了是宁朝夕的婢女拿来的,我不过是邀请她一起喝,但我哪里知晓谁会在她碗里动手脚,我们的燕窝粥都是灶房一起煮的,就算有问题那也是煮的人有问题,要么就是这个丫鬟有问题,凭什么推到我身上来,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下的毒,我会那么傻做的这么明显吗?而且宁朝夕不也没死,这件事真是我做的弄到最后只会是我吃亏,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能吗?” 被兰晴语诬赖的芷澜甚是委屈,对着朝夕又哭道:“小姐,奴婢刚刚都快吓死了,现在兰小姐还要将脏水泼到奴婢头上说是奴婢害自家主子,兰小姐可真真冤枉奴婢了,奴婢就是害谁都不会害小姐的,奴婢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了,为什么要害您啊”芷澜这一说又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停不下来。 芷澜说的没错,她是朝夕最贴心的侍女,相当于她的手足,跟着她从宁府出嫁的陪嫁丫鬟,她怎么可能要害朝夕,换成谁都不会信的。谁都有理由要害朝夕,就是芷澜没有。所以兰晴语的话听起来就显得那么可笑了,她当真是狗急了跳墙,随便谁都能被她转移目标,她无非就是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偏偏她的嫌疑还最重。怕是连司夜离心里都在怀疑她,所以一句话都没帮着她说。 众人都不信兰晴语的话,訾夙甚至要将她关押起来审,说什么朝夕当典狱司的目的就是要将犯罪之人绳之以法,那么第一个就由犯案在身的兰晴语开刀,谁让她以身试法的。 兰晴语吓得脸色泛白,使劲挣脱訾夙抓着她的手臂,焦急地喊司夜离:“夜离,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要救我,我是冤枉的。”她看着冷眼盯着她的朝夕心里忽然明白过来,大笑道:“我知道了,是你对不对,是你想要害我,你想要得到夜离,你知道他要娶我你嫉妒我,所以你为了要陷害我就让你的婢女在粥里下毒,你好狠毒啊,竟然拿自己的命来赌,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向大家揭发你的罪行,这是你的阴谋,是你在陷害我”兰晴语歇斯底里的嘶喊着,她情绪激动,冲过去就要扑向朝夕,幸亏訾夙在她身边拦着,否则以兰晴语这架势不知道要对朝夕做出什么来,众人心里更加怀疑她就是害朝夕的凶手,不免之前对她的好印象都没了。这个看着温柔聘婷的美人,怎么像泼妇一样发起疯来吓人。 朝夕唇瓣溢出一丝冷笑来,讥讽地看着兰晴语。她声音不大,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大声呵斥她,绵软的话语里却是句句对兰晴语的指控。 “兰小姐说出这些话来真是可笑了,一般人是不会想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除非是你已经用过了,才会疑心别人也用这招来对付你。其实说实在话这招真的很笨,但胜在好用又不会露出破绽来,因为不会有哪个人能想到要以伤害自己为前提去害人的。我记得那日我大婚时有人就用过这招,明明是自己跳进了湖中却硬要赖上我,我当日不说原以为是希望有人能知错而改,没想到反而变成了纵容。”说这话时朝夕的手轻轻挣开司夜离,她能够想起来当日兰晴语是怎么设计陷害自己的,就同样也想起来那日司夜离是怎么对她的,那些话如针扎般刺在她心上,让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涩痛。虽然明明不是她经历过的事,但那么深刻的疼痛就像是亲身经历般,从梦中一直延续到了梦外,让她毫不怀疑那就是真实。她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或许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留给她的,也或许她在这个躯壳里停留的时间久了与其合二为一了。 别的人也许听不懂朝夕在说什么,但有两个人一定能听懂。果然司夜离深邃的眼中透出了些许的愧疚,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心底无不震惊的,他为了兰晴语谴责宁朝夕,那件事他一直以为当兰晴语说的是事实,而他自己也亲眼见到了,那时就只有他们俩。本就因对自己将朝夕当棋子一事感到愧疚的心在刹那间找到了理由,理直气壮地认为利用那样一个狠毒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她就该为了自己的狠毒付出代价,所以那时她毒发他并未让任何人来救她,直到她的婢女前去发现。而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都保持着中立,她能活着纯属是运气好。现在再听得事情的真相,原来她是一直都隐忍着,就为了个可笑的理由她要帮着兰晴语这个害自己的人,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这个傻瓜,她要是不说准备要瞒着他一辈子么,受了委屈为什么不替自己辩驳呢?也是,自己是怎么对她的,娶她全然是为了替自己制造一场婚礼,可以顺利的将他想要安排的人弄到这个位置上来,也是为了替西凤帝解决麻烦,取得他更好的信任。然而确是要牺牲她一人换来的,那时并未觉得利用了她有何不妥,她就算觉得委屈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是宁浩的女儿。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并不好,鲜少会去关注她,一度在府中她都受到了下人般的待遇,不止是在吃穿用度上,连随便一个小妾都能爬到她头上诬陷她,而他做了什么。身为一个家世良好的小姐,自她出生起怕是就没受过什么苦,她却隐忍了那么久一句抱怨都没有,这样的女子不知道要让他说什么好,对她他是亏欠的,是他纵容任何人都能伤害她,是他对她的不好才致使了别人对她的欺凌。司夜离摸着虚空的手心,心里有种像被针扎的疼,不是很厉害,却让他足够难受。 兰晴语原本吵闹的泼辣劲顷刻间被浇得体无完肤,她惊恐害怕的去看司夜离,她知道司夜离必定听懂了朝夕话中的意思,这个该死的宁朝夕她一定是故意的,选在这个时候将陈年旧事翻出来,她必定是为了对付自己,这个女人不简单,看来是自己太低估了她。看来连司夜离都听信了宁朝夕不再信自己了,她孤身一人要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宁朝夕反败为胜吗?兰晴语早就认定了朝夕是为了陷害她才自伤的,她没有更好的办法,特别是司夜离在看到她时那失望的眼神,都令她深深的害怕。如果宁朝夕想要以这件事来隔阂她和司夜离,那么她成功了。兰晴语不敢想接下去会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输。 她将菩桃端着的那碗毒燕窝粥抢过来,冷笑对众人道:“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好,我会向你们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说罢举起碗将碗里的燕窝粥大口灌入自己嘴里,燕窝粥从她唇角流出,吃的好不狼狈,碗应声落地,兰晴语捂着胸口也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她唇瓣露出惨烈地笑,对着司夜离讥笑质问道:“如果我要害她我会那么蠢自己喝吗?就算没有人要相信我,可是夜离你为什么也不信我,你宁可信她也不信我,是不是以后她让你不要娶我你就不会娶我?那好,不用你为难,我现在就替你做了决定,只要我死了什么事都没了,你们之间也再没有人夹着,你噗”兰晴语话未说完又一口血吐出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料到兰晴语性子这么倔强,宁可以身试毒也要洗清自己的冤屈。这下倒不好再将罪名强压到她头上了,事态发展到此比云雾还要迷惑,谁都看不清了。但也让人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知道司夜离与宁朝夕关系的人对他们三人的八卦很是感兴趣,这么说来那个宁大人也是喜欢着司相的?莫非她是想要同兰小姐抢司相,所以才弄出了这狗血的剧情,要以命来相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29.各凭本事 一双温暖的手将兰晴语即将要倒下的身子紧紧抱住,兰晴语虚弱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清俊的容颜,他眼底有着隐怒的火气,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不是自己做的,有什么是说不清的,为何要以性命去做赌注,你这是……故意要为难我么!”他话音掷地有声,那么明显的担心,终是不忍兰晴语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去折磨自己。同时看在别人眼中却又误会成了他对兰晴语深刻的感情。 朝夕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先前还将她手抓住的男子眼下却是在为另一个女子心疼,她捏紧拳头,捏住的却是虚无的空气,仿佛那温暖的触觉不过都是她的幻觉。而他,显然是相信了兰晴语的话,不管他曾多么关心过她,最终都敌不过兰晴语在他心底的情感,所以才会轻易的就被她的计谋得逞。 朝夕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对着那即将离去的背影冰冷道:“怎么,司相大人的心上人只用了一招苦肉计就可以将她毒害本官的罪行给抹去吗?大人您别忘了,本官好歹也是朝廷亲派的大臣,本官的命没那么低贱,所以大人是要有意包庇么?还是让本官吞下这口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为了对方即将是相国夫人而本官得罪不起呢?”朝夕的话满含嘲弄讽刺,句句戳在司夜离心上,可她又哪里会在乎他是否会生气,他都那么对自己了,她又为何要顾虑他的感受,说出的话自然夹枪带棒。她中毒的身子虽缓了过来,但余毒未清,一句话说完已是气喘吁吁,捂着胸口难受至极,即便如此她扬起的唇角依旧继续说道:“兰小姐动机合理,时机明确,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的目的么?是不是无论她做什么,手段多么卑劣你都依然要相信她是清白的?她的谎言确然是比较逼真,可有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就藏着解药,为的就是演足这场戏呢?也是,我又为何偏要司相还我一个公道,而去为难自己的心上人呢。身为天下万众景仰的国相也不过如此,我当还以为有何不同,在儿女情长面前世人都免不了要徇私,又何窃以为会有一视同仁的公正,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唇瓣露出苦涩的笑意,这一刻她只能站在一个官员的角度去为自己讨回公道,因为她首先要做的是个好官,她已不能做个好妻子。 兰晴语被紧紧抱在怀中,隐约听了朝夕的话心中大为气愤,但她此刻已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抓着司夜离胸前的衣襟,想要努力去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兰晴语错了,这个一向冷情的男人不会因为这几句激将就能激怒他。 他的步伐沉稳,双手有力,停顿了片刻道:“宁朝夕,别太咄咄逼人,这件事本官自会还你个公道,不是什么人都会装的,是不是谎言本官也自会分辨,就算是偏袒,本官也偏袒了,你能如何?”司夜离面无表情,收敛起所有情绪,此时的他已然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国相,与朝夕的对话也显得官方。只有他的近身侍卫才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生气,是那种不动声色的怒气,因为相爷一旦生气就必定要对方也疼痛百倍。 流锦跟随在司夜离身侧,赶紧让开,他同情的回头看了眼朝夕,真是佩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胆子大到谁的毛都敢拔。原本他还挺看好她的,以为主子对她的特别会是有点喜欢她,但自朝夕说的那番大逆不道言论后,流锦就自动自发的将她给判了死刑,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主子,主子也断然不会看上她的,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朝夕凝望着司夜离坚定的步伐,眼底忽然聚起了浓浓的水雾,氤氲的雾气朦胧了双眼,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背影,却是怎么都看不清,就像那颗坚固的要将她摒除在外的心。她咬紧了唇,深怕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掉落下来,她隐忍着背转过身,斜倚在靠枕上,孤单的背影因悲恸而耸动。她从来都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人是能搅动心魂的,在这个世上她有名义上的家人,却并非让她觉得有多么亲近,只有他,不知从何时起令她魂牵梦萦,即便他冷漠的不近人情,即便明知他与父亲相处的并不融洽,她都像是中了邪般会在关键时刻偏向他这边,只因为舍不得看到他一点受伤。这种感情是叫爱吗?从前她不懂,可是她想,一个能令自己心痛的人,那大概就叫爱吧,否则她不会这般痛彻心扉。 “朝夕……”晚晚想要去安慰她,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说下去。换了谁都会难受吧,这个司相当真是为了美人而糊涂了,竟连自身的清誉都不顾了,只为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晚晚眼底幽暗深邃,垂下头沉默下去。 相比静默的可怕气氛,几个李府的丫鬟倒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相反还小声嘀咕议论着,说什么像相爷这种男人就是有魅力,为了自己的女人绝不退让半步,势要将其保护到底的英勇血性才是女人们爱慕的对象,要是有哪个男人肯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那就是死也甘愿了。于是乎他们又开始羡慕起兰晴语来,但羡慕归羡慕,谁让人家是天下第一美女,当也只有司相这种护花的英雄才能配得上,不由纷纷哀叹,他们这种卑贱的小女子看看就好,妄想什么的都是在亵渎。 看着朝夕隐忍而耸动的双肩,一抽一抽极力抑制着,他知道她定也是听到这些丫鬟的议论了,才会连隐忍都忍得那么辛苦。终是不舍她这般伤心,那就像有无数把箭射在他的心口,让他憋闷的厉害,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想找个人狠狠打斗一番。他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人,能引得他动怒的更是少之又少,偏偏这个女子就有这样的本事,而他却又对她无能为力。特别是看她单薄而瘦弱的背影,为何会揪得他同样的难受。 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他坐到床头,硬是将朝夕的身子给掰了过来,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哄慰道:“傻丫头,想哭就哭吧,我已将他们都赶出去,屋里没有外人,没有人会看到你的脆弱,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因为我允许你脆弱。即使没有人保护你,你也有哭的权利,不用假装勇敢,就像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也不用掩藏自己的心,喜欢本身没有错,又何来害怕被拒绝。傻瓜,如果连让对方知道的勇气都没有,又为何要为他而哭,那才是懦弱的行为。我认识的小七从来都不是懦弱的,何以要在感情面前低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在叹息,他这样与亲手将她推到那人身边有何不同,总有一天他是否会为了今日的举动而感到后悔?答案是未知的,他只知道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第一次他为了个女子而感到心烦意乱,被她的情绪牵引着,会因她的喜怒哀乐而感到心神不宁。 埋在訾夙怀中的头微微抬起,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眼底有着水雾般氤氲的泪花,可她的眸子被泪水浸润过后却干净的如星河上璀璨的星芒,只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虽然她脸上的伤痕在近距离看时更显得狰狞,小脸上缀满了点点泪痕,显得好不狼狈。可她那微微扬起的下颌,线条分明的脸颊,娇艳红润的双唇却像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一刻,他该死的想要不可自拔的吻上去。訾夙颈间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做,静静将她看着。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也不想令她感到害怕,况且连他自己都还没理清楚这种情绪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别的什么情愫,在此之前他不想失去与她单纯的友谊。 “你……你看出来了?”朝夕惊讶的问道,随即苦涩的笑起来,她哪里知道并未自己掩藏的不够好,而是訾夙本就调查过她,所以才清楚她与司夜离的夫妻关系。她还单纯的以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这么说来必定有不少人看出来了,朝夕不由紧张起来,小声喃喃自语道:“我竟连你都骗不过,那么以他的智慧必定是知道了,我在他眼中一定显得很可笑吧,以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他呢!” 忽然不知如何再去劝,她眼里的落寞触的他心异常难受,为她那么没有自信而恼怒,却又很清楚那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才会瞻前顾后,连爱的勇气都缺失,只为了不让那个人厌恶自己。 訾夙叹息一声,拥着她头将其压进自己怀里。就在他身后,房门被人无声无息的推开,门缝后站立一人,被黑暗笼罩着身影。那人冷漠的看着房中相拥的两人,眼底沉幽似海,目光锐利如刀,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捏紧了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0.各凭本事 夜风拂过,吹落枝头绽放的几支海棠花,被重新掩好的房门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訾夙侧转过头,盯着房门看了一会,他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人,且那人给他的气息很是熟悉,他故意将朝夕抱进怀中就是想看看来人是否会介意,看来是他算错了,那人怎么会是司夜离。他将已然睡着的朝夕放回到床榻上,替她盖好被褥,又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擦去。这样的她何尝不是个脆弱的孩子,他轻轻拂了拂她的头,那满头如海藻般乌黑顺滑的墨发像上好的丝缎般在他指间流淌。那张妖孽般颠倒众生的脸弯起个弧度,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魅力,这世间美丽的女子有很多,但独特的没几个,她就是其中一个。 掩好房门出去时菩桃已经等在门外了,他轻声吩咐道:“去查,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一定要给我查出来,若真是兰晴语那就谁都护她不得。”他的表情异常严肃,透着狠厉,是菩桃从未见过的。 菩桃面有难色道:“主子,这毕竟是在西凤,若是我们插手奴才怕会暴露了您的身份,届时恐怕您就会有危险,奴才……还请主子收回成命。” 訾夙沉默了一瞬,菩桃的顾虑他不是没有想过,到时他就不得不走,但这件事交给司夜离他又恐他会偏袒,虽然他堂堂一国相爷不至于做这么卑劣之事,可难保为了自己的女人不会徇私,更令他担心的是这个幕后黑手这次没有成功,不代表不会有下次,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不将其抓出来,下次就不知道会换什么样的招数来害人了,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藏着怎能让訾夙放心,就为了不将自己暴露而置朝夕时时身处险境,他做不到。况且朝夕还救过他,那他就更不能置之不理此事。 “其他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事关她生死,我绝不允许她出任何岔子,真要走到被人发现的地步到时再说,现在不是还没发现么,你担心什么。按我说的去做。” “是,奴才领命。” —— “黍米、烙饼、布衣、铜钱等,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城门前的官兵都维持好秩序,医帐也搭好,要是有什么疾患就带到帐中给太医诊治,若患有疫症者及时将其隔离起来,对了,这些天派去将患了疫症的人都抓回来没有,若是瘟疫再蔓延开来,看你这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流锦手持佩剑同李招财站在一起,督促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这些人分工摆放桌椅、粮食等,还有些医女在不远处的大帐中出出进进的,手中拿着药材。已忙碌了好些天,被送来的病症也有不少,地方偏远的就派官兵去送粮食和衣物,每次司夜离都要亲力亲为一同前去,反倒是离永城近的几个乡镇无暇顾及,累得怨声载道。听了几日终得空让流锦盯着李招财去做这件事,原本要是李招财做事得力些司夜离也不用那么劳累,偏偏这个李招财在黔郡的名声极差,百姓嘴上不敢说,但私下里对他很是反抗,特别是知道司相来了,这股平日积压的怒气就都爆发出来,连着对司夜离也不待见,说朝廷派来的都是一丘之貉,欺压百姓,故拒绝一切好意,以示抗义。 这几日兰晴语的病情反复,虽在陈三的医术下极力救了回来,但到底伤了底子,一直都在昏迷中,病情也未见好转。兰晴语在睡梦中呢喃着司夜离的名字,他白日里去忙工作,晚上又守在其房中,只有这样兰晴语才会肯服药,她不似朝夕本身患有寒毒,没有以毒攻毒的底子,毒素就都被身体吸收,现在暂时还看不出究竟会伤到何种程度,只能先将毒素一点一点拔除,才能诊治是否因毒素而伤到脏腑。 司夜离也想将李招财这个毒瘤给拔除,但眼下真不是时候,一来黔郡不能没有父母官,二来李招财毕竟在黔郡这么多年对黔郡熟悉,谁知道他倒台会不会引发黔郡又一轮灾难,在这种时刻要先将百姓安顿好才能有闲暇来办正事。司夜离心中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怎么都不会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先将药给兰晴语喂了,嘱咐她不可再任性,有吩咐就差遣丫鬟去办,他今日要去源村一趟,据说那边的百姓受灾严重,因离的较远又不肯来永城,半数的村子都被瘟疫侵害,死伤无数,再不控制恐怕会急速蔓延开来。 临去源村前司夜离又去了城门一趟,顺便将陈三接上,让他去看看情况。尚未走近就听到那边闹哄哄的,喧哗声不绝于耳,似在争吵什么。司夜离脚下的步伐大了许多,看到城门口围了不少人,官兵也在不断的维持秩序,但显然没有人在听,持续的有人在推搡,大声骂着脏话。 “你们这帮朝廷的走狗,就知道坑害我们,向我们征税纳粮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可有想过我们这些贫困的百姓哪里付的出这昂贵的税征?到最后呢,还不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灾害逼死,既然这样又何必假惺惺的来做什么赈灾,做给谁看呢?” “就是,苛政猛于虎,这不是逼死我们还是什么,一帮子狗官哪里是真想到我们了,谁知道他们打着朝廷的幌子名义上赈灾,私底下不知捞了多少好处,给我们的不过就是他们吃剩下的碎屑,以为做这些就想收买我们,门都没有。” “既然狗皇帝假仁假义肯拿钱出来,大伙还不赶紧抢,多拿一点是一点,不拿的都要后悔了。”此话一说,大家都群起奋勇的去抢分发的食物和粮食等,钱财幸亏在官兵手中还没拿出去,否则估计也要被抢空。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乱,流锦赶紧让御林军上前去维护,御林军出手重,百姓哪里能相抗衡一二,推搡间不少被推落在地,于是又有人叫嚣起来,哭丧着说打死人了,几个壮汉听了血气上涌哪里肯罢休,纷纷出手去打御林军。御林军力气虽重但到底知道他们是百姓,硬碰硬的话也绝不会真将人打死,所以御林军一再的退让,反倒让壮汉有了底,挥舞着拳头就往御林军身上砸。 司夜离疾步走到流锦身边,对御林军呵斥道:“不准对百姓动手,都停下来。” 然而他的话并没什么用,失控的百姓和对抗的御林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场面,摆放物品的长桌上早已乱作一团,几个百姓看到司夜离来了,眼底更是赤红一片,奈何被官兵围着根本近不了他身。往日这位名满天下的相爷到了这些饥饿受灾的百姓面前并没什么用,对他们来说都是剥夺了他们亲人性命,害他们流离失所的凶手,他们的火无处发泄,就只能往他身上发。几个力气小的妇孺知道自己打不过也没什么用处,于是纷纷转身跑到附近的泥地里,用衣服兜了不少烂泥,再折返回身,双手抓满泥巴奋力朝着司夜离丢去。他们早失了理智,才不管后果是什么,反正无外乎烂命一条,豁出去还能赚到。 官兵能阻止百姓打人,但却无力阻止他们丢东西。几个百姓不仅自己砸,还分发给别人,其他人看到了都纷纷效仿起来。力气小的不能砸中,力气大的眼看着就要砸到。司夜离面前虽也围了不少官兵,但他站的地方实在太过显眼,他又不愿意离去,仿佛丝毫不将这些小事放在眼里,只低头继续对流锦道:“让御林军住手,千万别伤害百姓,否则……”他话未说完,只感觉怀里一热,有个温暖的身子冲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而抱着他的人却是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再没任何的声音。待到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被砸中的是她的后脑勺,紧接着又有第二、第三个烂泥砸上她,后背、腰上被砸的到处都是,她却一声不吭。也不知那些力道是轻是重,但看她先前的那声闷哼来说应砸的不轻,毕竟力度有惯性,发出的力气有多少都会毫无保留的倾注在被砸者的身上。他之所以不躲,是为知道百姓心中有积怨,想让他们发泄出来就好,但他不会想到有人会帮他挡,而挡的那个人身高还矮了他一个头,就这么硬生生的用血肉之躯去挡那些重量,她的身子尚未痊愈,又如何能承受的起。 想起那日她说的话,他残忍对她的那一幕,想要拥住她的双手又往外移,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怀里推出。 朝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冲动到又做了这样的事,当两人四面相对时,她微微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至少她解释不出自己为何要在情急之下去解救他,看着他面对危险时,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先思维一步扑出去帮他挡。就这么简单,却不知该如何去诉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1.各凭本事 本来在李府休养了几日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几日没下床走动过,是想避开看到司夜离,那日他因维护兰晴语而伤了朝夕,朝夕是不想看到听到有关于他们有多恩爱,别人有多羡慕的话。即使明知已无大碍她也懒得出去,再说廖青那边也没什么进展,她在脑中思付着自己是否查错了方向。倒是芷澜一直会有意无意的说起司夜离,说他近日都非常忙碌,一直在为赈灾的事操劳云云,她还是想撮合朝夕的吧,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个人不管经历了多少似乎总欠缺了些什么,或许也不是欠缺,只是不合适,因为不合适所以走不到一起。今日又听闻他去源村的消息,朝夕这才穿戴好出了府,她避开众人,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走走,想要将思绪理清,谁知道越理越不清楚。只要遇到那个人,她就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这不无意识的朝着人多的地方走,谁知竟那么巧的走到城门外,看到的就是众人拿烂泥砸司夜离的情景,明知不会砸伤他,她却还是一颗心揪起。至于她是怎么扑到他怀中的,这个过程她已经自动自发的遗忘了,凡是只要是丢脸的事她的脑子就会过滤掉,所以当司夜离将她扯出怀中时,朝夕的脸上其实是尴尬的。比起身上被砸的疼痛来说,她更不想面对他。 朝夕触到司夜离的眼底有着两簇怒火,那当中还有她的身影,她的心中一凛,难道他是想要对她这个恩人发火吗?也是,谁让她自作主张的想要去替他挡,人家根本不想领她的情,现在又被迫欠下她的恩情,没有怒火才怪。可她也没想过要他怎么样啊,一笔是一笔,她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将兰晴语的事给忘了。 紧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直到指关节泛白,看到她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他才放开她,捏住她手腕,逼迫着她紧跟自己脚步,绕过人群往一边走去。那里原本停了灰绒和几匹马,几个护卫他的侍卫早已候着,就等他下令出发。眼下他却下令换了辆马车,将朝夕丢进去。灰绒眼睁睁看着主人就这么将自己给抛弃了,很是委屈,踢了踢绑住自己的木桩,无可奈何。有几个群众待还要追出来砸他们,被司夜离阴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吓得站在原地再不敢追上来,他随即上马车,马车扬长而去。 朝夕被摔在马车里,一下撞到车壁疼的她眼冒金星,看来司夜离真是生气了。可他生气又为何要将她丢进马车里,他要去源村她又没说要去,他凭什么决定她的自由。朝夕刚要爬起来下去,谁知被个人墙给堵了回来。看着那人冷落冰霜的脸她的心里在发怵,她是哪根脑子搭错了才会想要去救这个冷面人神的,结果他非但不知恩图报不说,还用那种要将她冻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朝夕无视司夜离周身散发的寒气,从他身边挤过去,想要尽快逃离他,这样的他无端令她害怕。 司夜离冷淡瞥了她一眼,抓住她的胳膊又将她甩向了车里,这次朝夕没像上次那么毫无准备,就在摔出去的同时她胡乱一抓,想要稳住身子。谁知她不抓还好,顶多就是自己摔,这下抓到司夜离袍袖边沿,连带着他都摔了下去。马车空间本就小,两人又是面对面半蹲着,这么一带,司夜离就仰面将朝夕扑倒。朝夕后背再次磕到马车木板上,正哀痛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接连被摔,方抬起头就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两人距离不过半寸,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就能撞到他。而他的身子正将她压住,令她动弹不得。刹那,她的脸兜头兜脑蹿红,脸颊像绯红的晚霞般娇艳明丽。 “放……放开我,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对我的,我要下车……你尽管去袒护你的兰晴语吧,在没有新证据证明她是清白前你休想用你的美男计来诱惑我,我是绝对……唔……”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被封缄在他的吻中。 略带冰冷的唇含着一股白檀香贴上她喋喋不休的双唇,其实他并没想过要吻她的,甚至是要将她放开,可怎么会由放改为了吻,他想那是自己脑子有片刻的抽风吧,许是她语无伦次的话迷惑了他,下意识的就做了,但吻她他并不反感。她的唇很柔软,带着清淡的温暖,能融化他的冰冷,比起她的咄咄逼人显得可爱多了。 就在她惊恐地瞳孔越睁越大时,他离开了她的唇,将她放开,有丝尴尬地说道:“不必惊讶,这算对你救我的报答,我不喜欢欠人。”他自认为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个合理的解释,随即跃过她往里走,靠坐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起来,丝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朝夕爬起来,触着唇上的温度,不可置信的回看着那个罪魁祸首。他刚刚说什么了,说报答,报答他的大头鬼啊,谁要他报答了。“那是我的初吻……初吻……”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低喃自语,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她整个人都处在呆滞中,手抚触在唇上,尤不能从幻觉中走出来,这一定不是真实的,不是。她虽然喜欢这个人,可也不希望在没有得到别人的回应前就丢了初吻,她还是很保守的,这种事不是要两情相悦才水到渠成的吗?所以朝夕的心里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觉得是在对她的侮辱。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初吻早就丢了,且更丢的莫名其妙。那次坐马车,她睡的无知无觉时,无意识的就不小心撞到了司夜离的唇上,还是她主动的。要是告诉她估计她会更懊恼,幸亏她自己不记得。这么想着,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他的唇瓣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紧闭的双眼似乎都能想象出她此刻变幻的表情。他本来就没有要偏袒兰晴语,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先救她难道要看着她死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镇国公的女儿,在没有定罪前她的身份都是尊贵的,这些话他不能当着她的面说,那会伤了兰晴语的自尊,两相权衡下他逼不得已说了那样的话,选择伤害她。或许是因为觉得她比较坚强吧,也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将她当成了自家人,在面对外人时才会先给别人留面子。意识到这个想法时他的心中没有惊讶,反而更多的是轻松。她已然是他的妻,这个事实无人能改变,他相信他们之间多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相互了解。不管她对他说过多么伤心疏离的话,他仍然相信她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不然不会行动凌驾于理智冲过来,这点上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不叫人心疼,怎不叫人心动,或许连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对他究竟有多深了,但他却看清了。她的行动显然要比她的心诚实,总有一天他会让她亲口承认这个事实。 静默了片刻后车沿传来声响,驾车的是一向八卦的幻术,他看了眼身旁的结魄,他一直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声音,当然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能靠自己脑补,同时给了他添油加醋的理由。直到没有声音了他才敲了敲车厢门,掩唇偷笑问道:“主子,您要的锦帕可否递进去了,还是需要奴才稍后再送来?”他这话本没什么,只是他的语气阴阳怪气,透着浓浓的暧昧,好像里面的两人真就有什么了。 朝夕做贼心虚,想着他一定是听到什么了才这么说,脸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问题是她胆怯什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紧张个什么劲啊。这么想罢她强装镇定,坐得笔笔直直,能离司夜离有多远就多远,反正下不去就只能以这个办法来抗衡,以免他又来个抽风,对,将他方才的行为理解为抽风。谁让他硬是将那歪曲成报答的,就算报答也该是由她来说法子,哪有人乱来的。朝夕心中还是很气愤的,她这一气到将两人为兰晴语的不快给吹散不少。 “不必,拿进来吧。”那人磕着双眸,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淡的样子。 “是。”幻术将缰绳交给结魄,同时勾唇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思是说我去看个究竟。结魄眼神给了他个刀杀,让他别幸灾乐祸,当心惹恼了主子引火上身。幻术哪管他的警告,得意洋洋的端着锦帕进去,看到的就是两人气氛怪异的场面,而他不过是转了个身将轿帘撩起就差点撞上朝夕。他的姑奶奶这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和他料想的不一样,且宁朝夕怎么一副要将他给灭口的表情,反是主子尚算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情绪出现。 “给她。”撩起唇瓣,简单的吐出两个字,就又镇定端坐,毕竟那人气场在那里,怎么样都不违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2.各凭本事 朝夕扯了扯唇角,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他一番,装什么好人,谁稀罕领他的情。将锦帕粗暴的拿过来,用眼神将幻术给逼了出去。幻术看不成好戏,无奈朝夕的气场也太过强大,他只得又去听壁角。 朝夕将锦帕放到唇上狠狠擦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脏了,还让她特意擦一下?哼哼。 “错了,擦身上,你要是觉得被糊了满身的泥巴还不够脏,就将锦帕拿过来我帮你擦。”这个女人还敢嫌弃他,她就这么不想被他吻么,活像不擦掉一层皮不甘心似的。他是有多挫败,能得她这般嫌弃,这哪里是对他有感觉了,明明是要多厌恶就多厌恶了。 朝夕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不是假寐了嘛,干嘛还要来关注她,不知道两人这种情况有多尴尬吗?再顺着司夜离的视线向下看去,触到她先前躺过的地方,果然都是泥巴印子,想来她后背上一定有不少,只是她看不到。被打中的身上到不是很疼,但想必衣服上会很难看,幸好是打在她身上,要是司夜离被砸中了,他那身洁白的一尘不染的袍服上定惨不忍睹吧,这么想来才发现他似乎极爱穿白色,素色也能将他的气质给衬托出来。问题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她也是有洁癖的人,现在才感觉到泥巴在身上有多难受了,偏偏车上又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话说这人将自己拖上来是要干嘛,将她留在永城她就能回李府换了,都是他的错。想罢她狠狠揉弄自己的墨发,将它当成司夜离来发泄。 而躲在马车外面的幻术则忍着笑岔气,捂着自己的唇隐忍住不发出半点声音,主子难得冷幽默那个女人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她的笑点太高还是自己的笑点太低,反正能让主子这样冷情的人说玩笑那可不是容易的。 马车一路驶到源村,入目所见到的都是饿殍遍野的尸体,散发着浓浓的酸腐臭味,就算有不死的,也多数都是缩在墙角,瘦骨嶙峋的趴在地上,衣衫弊履的小声哀嚎着,连爬上前来乞讨的力气都没有。有的甚至怀中抱着已经咽气的婴儿,婴儿身上能裹体的仅仅是几片树叶,就这么漠然的看着他们。 朝夕的心里一疼,瑟缩着异样的情绪。两世为人,虽难免抱怨想要回去,但她在这个朝代受过的苦毕竟少之又少,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又怎能体会那些食不果腹之人的辛苦,那些人连活着都是痛苦,比之他们她又好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司夜离再不喜欢她都不曾虐待过她,她生来已是权贵家族,享受着别人无法触及过的荣华富贵,想到这些她就该感谢这个朝代的爹,要不是顶着宁浩女儿的名头,她若生在源村这样的家中不知她是否还能撑下去,或许早就再死一次了。这么想来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爹确然一点孝心都没敬过,心中甚为愧疚。 陈三将带来的布巾一一分发给他们,让他们戴在脸上,瘟疫都是要传染的,还是防护些好。 朝夕接过布巾,粗糙的质地看起来并没什么用,比起她的鲛纱来天壤之别,而且还不透气,闷个半天估计人都会晕了。她从随身的袖沿中取出鲛纱来戴上,幸亏那是她必备之物。再看那些个官兵不适应的样子她都觉得好笑,想装神秘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司夜离将任务安排下去,几个人一组的分头去查看村中的情况,而朝夕自然跟着司夜离和陈三在一组。由于死的人太多,陈三在查看后一直在摇头,源村地处低矮,附近又有不少河堤,一旦水势泛滥就极容易淹了。往日不过也淹的是些田地,没想到这次受灾最为严重,几乎整个村子的屋舍都淹了,再加上泥土冲刷,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留下的唯有灾民和瘟疫。官兵们井然有序的将尸体抬到一堆,等着一起被焚化,或许是早就看透了生死,活着的人并无一人哭泣掉泪,冷漠看着他们行动,将自己的亲人搬离。 司夜离将带来的烙饼分发给活着的人,他们有力气接过的都狼吞虎咽起来,看着食物的双眼冒着如狼般绿油油凶残的眼神,看他们人多又不敢过来抢,只能眼巴巴希望早点发到自己手中,拼命吞咽着口水。 朝夕也取了几块递到他们手中,她并不害怕,那些人不过都是想要吃的,比起歹毒的人心来他们的目的要单纯的多,看清了反倒不会受伤害。烙饼对于他们这些长期饥饿的人来说显得太过干燥,虽然都会叮嘱他们慢点吃别噎着,但还是有好些人都在拼命咳嗽,看着司夜离一点都不嫌弃为他们拍背,朝夕绕了些路找到一口井,井边有水桶。她将水桶翻转个身投到井中,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提起水,正踌躇着该怎么办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缰绳,从她手里接过水桶,大力地抛下去,不一会儿水桶就被灌满,沉稳有力的双手将水从井中提了上来。索性井水看起来还算清澈,应是没受什么污染。 朝夕正觉口渴,将鲛纱取下,掬了一捧水想要喝,就听到陈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别喝,井水在疫源区沾染了疫症……”他焦急的话随着一双手更快速的落下,将朝夕手里的水打落,水流顺着衣袖洒在扬满尘土的地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干净。 朝夕呆怔看着挥落她手的人,心里不由惊恐,差点她就喝了。 这时陈三也跑了过来,关心问道:“夫人可有事?” “她没事,不过她那么笨迟早会出事。”司夜离凉薄而鄙视的拍了拍手,将沾染了朝夕手上的水拍干净。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哪里笨了,你要是懂怎么不提醒我,别仗着刚刚救了我会得到感激,顶多算扯平。”朝夕扁扁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还是有点后怕的。 早知道她不会领情了,司夜离也没当回事。 倒是陈三看着他们拌嘴不免有些失笑,估计敢这么跟司相说话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换了别的女人哪个不是对相爷趋之若鹜,说好听的话,哪里还会事事违逆冲撞呢。他不是没听过说司相并不喜自己的妻子,但眼前看来道听途说还是有差距的,就以他看并非如此。 “夫人没事就好,这村子里这么多人却只有一口井,喝的就是这里的水,所以井水必定被污染过,就算口渴也需忍住,否则一旦喝了这污水得病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大家切莫记得别喝水。”陈三大声吩咐着官兵们。 “那他们喝水怎么办?”朝夕问道。她赶紧擦干净手,双手揉搓,像是手上残留了什么脏物毒害到她似的,掌心被搓的深红。 司夜离冷淡瞥了她一眼,对她洁癖的举动很是无语。 “这里的病源已经扩散,对于他们来说喝什么都是一样的,所以可以给他们喝。” 陈三挽起袖子,找了几个残破的碎碗盛了水拿给临近的百姓,百姓拿起碗拼命往嘴里灌,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但在这种情况下有的吃喝总比饿死强,就算是有毒相信他们照样会吃。这是没有在绝境中生存过的人不会懂的。 忽然从远处跑来几个官兵,焦急地对司夜离禀报道:“回禀相爷,那边还有好多得了瘟疫的人,我们所带的粮食不多,不一定够他们吃。” 另一人道:“有些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要不就不要分发给他们了。”浪费粮食不说,还要将他们抬过来救治。 官兵的态度不算好,甚至是鄙夷。碍着司夜离的身份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显然也不敢乱说话出主意。 朝夕抬眸看了眼他们,这几个都是从李招财那里要过来给他们带路的,今日司夜离在他们还敢说这种话,平日里指不定怎么克扣百姓了,怪不得弄得黔郡乌烟瘴气。 司夜离漠然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将我们的干粮全拿来分出去,要是再不够的就派人去永城取,谁还有反对意见的现在就说出来。”他的话掷地有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全部听到。 他说的对,他们一顿不吃顶多饿一会,回了永城还不是想吃什么没有,但这里的人不同,食物对他们来说就堪比神明,那是能拯救他们的,哪怕是粗劣的烙饼都是最美味的,这种时候比起饥饿的百姓来他们又算什么。 官兵一声不吭沉默应答,不情不愿的跑到马车边,将车里另一堆他们的食物拿出来,跑的远了还能看到他们气愤的神态。 时近午时,一直在劳累的众人都明显感觉到饿了,但司夜离发令了谁都不敢再吭声,只能继续干活,努力去忘记饥饿。 陈三带了不少草药过来,早在皇城时他就赶夜配制了几个药方,来永城后就试验性的给得瘟疫的百姓服用,效果不算好。他也都一一诊过脉,脉象大多虚浮,绵而不力。开始时他用的方子尚算温和,是以治时行疫热,宜清热解毒,兼治内外,故开了羌活升麻汤。以羌活、升麻、葛根、白芍药、人参、黄芩各一钱,黄连、石膏、甘草、生地黄、知母各七分,水二盏,姜三片,枣一枚煎八分,温服。陈三是这么想的,但凡是药都需要一个过程,他虽然号称三天就能将人治愈,那都是小病,他又不是神医哪里真的就万事万灵了。所以陈三又将这个方子用在源村的百姓身上。他亲自煎药,将药量都分配好,忙前忙后的。带来的几个医女在为他打下手,将药分发给官兵,再由他们去喂给百姓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3.各凭本事 司夜离也没停着,先是给百姓分食物,再递水,现在连医女的活都由他接过。他将袍袖挽起,一丝不苟的听着医女的嘱咐,几个医女年岁都较小,看得他这样哪个不是春心萌动,娇羞的含情脉脉看着他,连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要高兴上许久。反是司夜离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般,仔细专注的做着手里的活。他堂堂一国相爷屈尊降贵,不嫌苦不嫌累的闷头做事,朝夕倒是忙里偷闲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真是到哪里都要勾搭女孩子,他存在的本身就堪比行走的荷尔蒙,再加上认真的男人最是有魅力,又有哪个女子能逃的过。 朝夕是第一次看到司夜离工作,她能想象他站在朝堂上议事的场景,那种点指江山的气度和风姿估计也就他能有。她想起以前看到他和兰晴语去北皇城贫民窟的事,那时只当以为他是在作秀给人看,或许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不也全然是吧,否则他的美名也不会传至天下,他是真的在为百姓考虑谋划吧。这一刻她好像能有点理解他了,不需要别人的肯定,也许这就是他认为对的事,所以不管肮脏辛苦他都毫无怨言。只是身在官场的他也会有无可奈何,他的奉承也好,趋炎附势也好,都是他蛰伏的理由,如今能让他再违背心意的恐也只有皇帝一人,只有掌握了权利他才能当个百姓口中的好相国,所以那些对她不好的过往她打算从今天开始就原谅他了。 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从了解他的一点一滴开始,只要像现在这样能默默看着他,站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她不求得到他的回应,但至少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着,这种感觉让她动摇了想回现代的心。若是来到这里注定是为了遇见他,那么她会感谢这奇妙的境遇。只是他为何同她梦中的男子那么相像,他们有着怎样的关系,还是冥冥中是他将她牵引过来的? “发什么呆呢,将他们扶过去,我们把马车空出来,让给他们坐。”司夜离吩咐道。见朝夕放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司夜离将一个老人搀扶着往她身侧走过,不禁微有皱眉,她这一个下午都走了好几回神了。 “你这是要带他们回永城吗?”朝夕赶紧上来帮忙,从另一侧搀扶过去。老人此时饿的身体无力,又加上患有瘟疫,基本不能行走,褴褛的衣衫几不蔽体,手臂上坑坑洼洼长着许多小脓包,有些已溃烂有些溃烂了又结痂,化着脓水,没什么地方有好肉。如果只是单纯的脏朝夕到不怕,可是看着明显像是要传染给人的伤口,她怎么都不敢碰,生怕会传给自己。 正犹豫着,那边司夜离明显感觉到她是虚扶着,一点重量都没替他分担,他心底使计,不由想逗她一逗,看她这洁癖还能不能治了。他故意将手放开,也像她般虚扶着,这样重量肯定不平衡就会偏,而朝夕一手扶着老人重量就会明显压到她身上。 朝夕脚下一个不稳,老人原本并不算太重的分量全往她一侧身体倒去,她还以为是自己没扶好,连忙紧紧搀住,等回过神时双手早已在老人溃烂的手臂上,其中有几个手指正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那化脓水的伤口,她胃里一阵恶心,触摸到的手指微微松开,再抬头时恰好看到司夜离唇角若有似无嘲弄的笑意,他眼里微有零星的笑将她所有的阴霾全都吹散,连那股恶心都消失了。他的笑那么珍贵,美如昙花般璀璨,仿佛能治愈她。看来再聪明的女人在碰到情爱时智商都是为零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人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还心甘情愿被耍得团团转不说,居然还要替人拍手叫好,这绝对是脑子不正常。 “这些是染病较重的,陈三说只有将他们隔离开来才能不蔓延开去,带回永城将他们放在营地中也有专人看管照顾,毕竟我们不可能天天耗在这里,至于那些稍微轻点的,明日我再派人送药过来,你将他送到我们乘坐的马车。” “为什么要将我们的马车也供出去,你不是另带了两匹吗,让陈太医他们让出来就好了。”朝夕轻声嘀咕,不满的嘟囔道:“那我要坐哪里去啊。”这话她说的极小声,她可不愿意同那帮男人挤一起,或让她同别人骑一匹马。 “哦,原来你是不想和我骑一匹马,那行,你继续同疫者坐一起吧,反正他们也需要有人照顾,你穿戴严实点可别被感染了。”司夜离揶揄笑道。显然是将朝夕的话听到了才会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要刺激她。 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好,但转念一想能和他一起骑马,朝夕的心底就乐开了花,她自是百般愿意的,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求还求不来呢!所有的不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化为了动力,为了能接近他她卖力的干活,累的满头大汗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心里甜甜的,至于甜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这或许是个好的开始。 累到虚脱的朝夕满手都是脏污,她也不嫌脏随意在衣衫上擦拭,反正回去就要换掉。找了个地方坐下小憩,司夜离已经在指挥结尾工作,该消毒的该焚烧的都处理的差不多,知道她已是极限并未强行要求她再继续耗费体力,毕竟她是女子不能像男人般使唤。朝夕安静注视着他侧脸,光照在那人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霞彩,他背光而立,从远处偶尔瞥到她的神情中透着浅淡的关心,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想,至此终年能换得他眼中有自己,便是做什么都值得了。 这世间的情爱,总归是一场回不了头的赌注,要么输,要么赢,再难有其他结局,若是有也不悔当初的那份相识。 “走了。”司夜离居高坐在马上,淡然看着她,他微弯身向她侧来,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上马背。坐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清淡的白檀香,他的手自然从她腰间穿过,将她揽住,另一只手抽动马鞭,骏马疾驰而出,在平壤的土地上奔跑起来。 “从我五岁父母双亡起我就知道凡事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所以在我眼中没有脏和贵贱,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另眼相看。”在他看来她自小生活在富裕中,即便宁氏遭遇变故她也依然没受过什么苦,她今日竟能随他一起干这许多活,又让他对她的看法有了改变。 听了他的表扬朝夕的心里甜蜜蜜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到他的认可,回想初见他时受过的冷落和白眼,总也以为他们之间就到此了,也许她也有努力争取他的机会,这让她心底燃起了希望。但接下来的话又将她打落了地狱,饱受煎熬。 他说:“我们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从今往后你可以将相府当成你的家,不管未来会怎样,我都会保你衣食无忧的。”说出这番话他心底反而松了口气,心口却微微的泛着疼痛,他对她能做的也只剩这么多了吧,再多的承诺他给不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即使将来兰晴语过门他都一样会对她这个下堂妻不离不弃的吧,这样一来既保了他的名声也保了她的声誉,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说法,可为何她却觉得那么好笑呢,好笑的她眼中都有了泪花。 “嗯,你知道的我向来挑剔,衣食住行上都要好的,我可过不来苦日子,所以相国夫人这个位置我是占定了,真的到了有人想抢的那天我也是绝不会让的,司夜离你可听清楚了?”她半开玩笑的胡诌道,唇瓣扬起的笑容苦涩。她不会将相国夫人拱手相让的,即便要看着他和兰晴语甜蜜恩爱,她还是不想就这么输了他。 司夜离没有回答她的话,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是不想欺骗她。朝夕看不到他表情,在背逆着光的夕阳下他眉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对她话里的不满。他终归是对自己的情绪掌控的很好,连一丝异常都不曾表现出来,他掩饰的好,朝夕就更不可能明白他心底的想法了。 他的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长发,像是轻抚般有一下没一下触碰着,这般亲昵的举动他不是没做过,但今日到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虽然她本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情绪外泄的地方,可那百般的委屈就真的好像平静了下来,不似先前般疯狂滋长。莫不是他终于意识到了对她的亏欠?可那又如何,她想要的他永远不会懂,既然不懂她的委屈,给的承诺又怎会是她想要的。 “那日你在皇上面前下跪,是当真不想我娶兰晴语?”他终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那日他虽面上毫无动静,最终也将这场局势扭转过来,心里却是无不惊讶的,或许就是太过自信,才会漏算了她会出来阻止,况且他与兰晴语的婚事是迟早的事,他以为她一早就明白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4.疫症爆发 司夜离敛下双眸,回想起他当初之所以向西凤帝求亲娶她还有一层意思,他既不想在兰晴语面上为难正妻之事,又在不得不娶了她的情况下,正好有那么个人可以先解决了他的困境,他又何妨不利用一下,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伤害了她他的心里也是没有负担的。原以为就这么与她不咸不淡的相处下去,适当的时机再将话讲清楚,总归是两个互相讨厌的人,她若明白前因后果就算再不明事理吵闹,他终也是有法子来治她的。可他如今不过是不经意的提了提,她的表现究竟是令他满意还是不满意,那半开玩笑的话不知是当真还是作假,他竟是对此有了期冀。如今这么问,是想要听到她如何回答。这么想着,心底竟有了丝不安,仿佛她接下来的回答会直接影响到他今日心情的好坏,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那种未知的迷茫会令他隐有担忧,但不会过多的害怕;他一向是个做事谨慎而有计划的人,才会有今日的成就,可他有时也会感觉到疲惫,这样按部就班的为了目的而活着,仅仅只是活着。从何时起她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苍白的人生中多了一缕亮光,这束光时淡时明,他有时也会想要抓在手心里让它只为自己而璀璨生辉,可更多的却是理智与情感在拉扯,让他不能靠近。 朝夕没想到司夜离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她想不想都是一样的,况且那日她已经做了表态,不光是为看热闹的人给了个戏料,更多的也是她心底的想法。她私以为这件事在她这里何须重要,那他又何来这一问? 身后结魄幻术等人已被司夜离甩的很远,他刻意拉开他们的距离,两人极有眼力的没再跟上,反是维护着一众秩序,不打扰那两人的相处。他们的主子似乎变了,至于到底哪里变了他们暂时说不上来,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喜欢这种改变的,至少有了点人情味,不再是不食烟火般那么让人难以亲近,也不再只以工作为重,日以继夜的替皇帝处理着西凤大小的事物,枯燥的就像个木偶般,连带着他们都一起跟着没日没夜的忙,有时候还真希望这位冷面主子能陷入一段感情里,那该是怎样令人臆测的画面,不过他们也只敢想想,面上是绝对不会说的。主子自制力一向比别人强,就算是感情也不会让他失了心智,看看那两位小主就知道了,这种事主子自是清楚该如何处理好,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唯一心中有些疙瘩的是宁朝夕的身份,他们怕主子届时真对她有了感情而对宁浩手下留情,毕竟在宁浩这件事上太难处理,会直接导致两个人敌对,而且就算宁朝夕不夹在他们之中,单是想要保她一人,已是困难重重,这些都是夹在两人中的难题,想必主子会考虑清楚,他们就不需要瞎操心了。 夕阳余晖洒下,远处迎着霞彩渐行渐远的两人恍如融进了光里,披着一身绯红缱绻的画面令人看花了眼,脚下是高矮低丛的草枝,像是被洒上了一层金光,映衬着他们的背影,婆娑如霓,斑驳悱恻。女子眉目如画,精致而秀美的下颌微侧着头,似在想着心事,又似要呢喃自语,眼波灵动间自有一股气韵,宛若寒潭中的清泉般汲汲诱人,而身后的男子则一身风华,俊美如斯,神情高贵如谪仙,身姿清冷,一颦一足间皆是气度。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自有股鹣鲽情深的意味,亲昵的举动也是浑然天成,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扭捏和做戏,自然的就像是寻常夫妻。 凡是看到此情此景之人,心中莫不都感慨着。坊间一直流传着宁侯之女才貌皆无,以破败之身嫁给当朝国相,令当世哗然。实以是以宁侯的爵位压着才有了这桩婚事,若非是这女子好命出生在这种人家,岂非是高攀就能攀得上的,就是民间的唾骂声也足以将她淹死,时至今日仍有人对此事忿忿不平,极尽谩骂之能事,来诋毁这位好命的女子。若非碍着国相府和宁府的势力,这位相国夫人又是极为的低调,随便大街上一走怕是就会遇到寻衅滋事的,反正她不得宠是世人皆知的事,谁都可以将她踩在脚底下,谁都可以肆意辱骂她,谁让她是天下女子的耻辱。可是,众位看官如今看来事情反倒不是那么回事,谣言当真只是谣言,依他们看国相与其夫人感情甚好,而那位夫人也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堪,比起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姐来一点架子都没有,顶着浓烈的太阳依旧毫无怨言的帮着他们做事,做起事来非但不扭捏且非常利索,这说明也是惯常干过活的,否则怎会轻而易举。再说从这位夫人的举止修养上皆是大方,一个女子能做到宠辱不惊已是不易,又不会揪着自己的过往在众人面前羞愧抬不起头,若非夫妻恩爱又怎能使她毫不介怀?看来倒是京城里的那帮长舌妇多操心了,平白添了些许怨妇,整日里的操心别人家事,人家夫妻可好着呢! 话说朝夕哪里知晓这帮人的心思,也压根不知司夜离带她走这一趟是想要替她正名,下次回去京城里对她一贯倒的言语也是时候该改改了。她倒是心宽一点都不介意别人怎么说自己,起初刚成亲时京中对她的流言最甚,几乎天天有人围着相府的后院墙外谩骂,更有甚者大着胆子往里丢石头,要不是相府的府卫拦着,估摸着还有人想要翻墙进去,那些人里有些是受过司夜离恩惠的替他不值,但还不至于群情激奋,有些则是本就慕名爱慕他的女子,挑起事端的则是些打着‘替天下女子羞愤’之类云云的粗衣妇女,无非是指责宁朝夕失贞,要将她架起来烧死什么的,搅得相府外每日都有一大批围观的群众,也搅得他不甚烦扰。本以为春暖阁那位会听到流言蜚语受不了而特地叮嘱了府中封锁消息,且日日驱逐这些闹事之人,但时日久了总归会有闲言碎语的传出去,他本也无意替她处理这些事,也绝非闲得慌,但那日闻听府中的丫鬟说溜嘴让春暖阁的大婢芷澜听了去,既是芷澜听了岂有不说给宁朝夕听的理,而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伺候甄儿和秀怜的如珠和如意,两人状是无意说起,实则是算准了芷澜经过的时间路线,府中这点争宠的小把戏还逃不过他的眼,只是他懒得计较所以一贯的纵容他们放肆。他撩起眼皮翻了页纸,提笔头也不抬的继续在纸上写着批注,指骨分明的指尖笔锋遒劲的镌拓着,示意流锦继续说下去。 流锦倒不敢有所隐瞒,言词间颇有丝揶揄的笑意,道:“那位主子同您一样,正喝着茶嗑着瓜子,闲暇间翻翻话本子,忙的很,哪有闲功夫听人说自己的流言,怕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累得大婢芷澜说得半天口渴,喝了好几盅水,她却是嘴里一直忙着嗑瓜子,难得能空出几个哦字。” 这时司夜离倒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她怎能同自己比,她那是闲得发慌,可自己这是忙得没时间,居然还被属下给调侃了,司夜离眉头微皱,彼时对朝夕尚未改观,搁了笔抬头认真道:“她就没有别的话说?”对于她的反应他无不惊讶,似乎也是太过淡定了,要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全然不在意呢。 “确然只是这么个态度,还说了一句。”想起芷澜在院中学宁朝夕样子给其他丫鬟看,那模样估计也该是半分不差了,只有那样从容的女子才能做出如此的举动。只见芷澜佯装将话本子往桌上一搁,丢下最后一颗瓜子皮,撩了眼窗外漫不经心道:“你若走在路上被一只疯狗给咬了,难不成还要咬回去不成!”至此芷澜只得灰溜溜的再不提此事,这事在春暖阁倒是传开了去,引得院中小婢人人拍手称好,就是说与府中其他婢女听时据说惹得甄儿和秀怜脸色颇为难看。估摸着那位心中是知晓怎么回事的,也实在是懒,借着丫鬟的口将话传出去,既拐着弯骂了人还不脏了自己嘴,如此一来也折损了甄儿和秀怜两位主子的面子,毕竟话是丫鬟说的,他们被个丫鬟给侮辱了却不能侮辱回去,心里别提多憋得慌了。至于府外之人她也确然没将人家放在心上,别说没那份心思,就是有这点容人的肚量她还是有的,大约也只有别人将她放在心上的份。且她这般心思的人又哪里会看不透这府中哪有什么秘密是密不透风的,迟早也会传到他耳中。她在春暖阁中每日装聋作哑,不代表府中人人都会如此,自是有人会受不了烦扰去处理府外叫嚣的民众,她不过就在躲懒时趴在院中的菩提树下,稀疏的枝叶挡着冬日的暖阳,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小榻旁铜炉中冒着热气的水滋滋滚着,烹上一盏茶,与院中的丫鬟有一句没一句浅聊着,眼看着眼皮都要耷上。他们虽面上不敢再说与她听,私底下还是对府外聚集的人颇有言词的,朝夕耳尖,就拐着弯的安抚了他们一下,这种事不用他们着急,总有人比他们还会上心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5.疫症爆发 她说道:“小鱼,看这相府中种了不少参差不齐的林木,到了夏日枝叶繁茂该是怎样的惬意凉爽,想必定是一番旖旎景象吧?” 小鱼哪知这番话有诈,顺着就往下说,心中那是无比骄傲,“那是,这凤都城中达官显贵最是多,奢侈豪华的庭院不在少数,但要像相府这般有意境有心思的,也就属相爷最有情趣了。”当她说情趣这两字时哪里知晓会被朝夕给深深鄙视了,要知道谁都能担得起这词,就司夜离那冷漠淡然的性子,朝夕就只能从鼻孔里哼哼两声了。 朝夕知道相府的丫鬟不少都是识过些字的,能说出这番话并不奇怪,只是小丫头心思单纯哪知她下套,就听她继续往下说,“既然林木这般多,到了夏日估摸着少不了不少蝉鸣吧,你们可是怎么处理的?” “府中的几位如夫人虽也觉着舒爽,可自是怕吵,到了夜间总也睡不好,相爷知晓了此事后就令府卫将蝉都驱赶了出去,起先赶了又来,就日日驱赶,赶的次数多了难免就少上许多,到后来难得听到一两声。”小鱼此番话一说众人顿时就明了了。 朝夕之所以听之任之,那是她笃定司夜离不会长此以往的放任下去,这里毕竟是在京城,想要传到皇宫中还不容易,为这些小事被人抓到把柄可不像是堂堂一国相爷会做的事,不过是彼此间的试探,他想要看她的反应和处理这件事的方法,那她就给他看,结果是否满意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她不想招惹别人,但也绝非那么好欺负的。这才有了后来她的太平日子可过,明面上府中的人都不敢对她做的太过分。当然这番话后来还是传到了司夜离耳中,他也确然如朝夕预测般派人将围聚的群众赶走,并且还由此发现了挑起事端最终策划之人竟是兰晴语,这件事他并没有向兰晴语提过只字片语,只当没发生过。 这么一深究此女子哪里是什么白莲花任人宰割,实则是太过聪慧,也太过高傲,隐藏的太深,反是被人误会成不济罢了。 这些都是熟悉之人对宁朝夕的看法,不熟之人哪会知晓这许多,不过是看在相爷的份上对她稍稍改观,那也仅仅是以相国夫人的身份。 “我……”朝夕的话方要说下去颓然被打断,司夜离扣住她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搂紧在怀中,两人就从马上翻滚坠落,跌入草丛。朝夕只觉着天旋地转,疼痛倒是并未多少,尚在云雾中,就又被腰间紧箍的手臂勒着滚了几圈。要说第一次被心仪之人抱着是什么感觉尚未体会到,倒是耳畔听到了嗖嗖声,惊得她心底猛地打鼓,这是箭矢的声音,她已非第一次听到自然非常清楚。只是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又遇伏击了?况且司夜离这次来黔郡是为公事,前后带了不少人,究竟什么人胆子如此之大一直要追杀他?朝夕微抬头想要看清楚情况,一只温厚的掌心又将她按了回去,贴着那人衣衫下隔着布料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好像只要这么听着她便不会感觉到害怕。 她也是倒霉,怎么每次同他一起都要发生这死里逃生的戏码,就不能让他们有一次平静的相处么! 不远处高矮不一的草丛中翻身冲出凌厉的箭手,显然是早已藏身在此处,就等他们落网了。 “遇到伏击了,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结魄幻术他们就在身后不足百里处,一会我将你推出去,你只管爬起身快速往后撤,用你最大的力气,别回头,听清楚没有?”司夜离带着朝夕在草地里翻滚,尽量躲避着箭矢攻击,他心底明白那不过是在消耗他们的力气,要想杀他们光是箭矢肯定不够,另一波暗杀定会接踵而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先走,他才能不受掣肘的迎击。简单的交代完,只觉着有一双温软纤细的小手反是将他腰间抱紧,跌撞进一汪水眸中,如水波晶莹的翦瞳坚定的看着他,低声陈诉道:“敢问英雄何以藏首露尾,做这等偷袭的不入流手段,我夫妻二人既手无缚鸡之力,要想杀我们有何不易,莫非英雄空有一身本事还怕杀不了我们不成?”这声夫妻脱口而出,没他想象的那么艰难,甚至内心带着点柔软。唇齿间回味着这两个字,将他们从此牵扯在一起剪不断理不乱。是了,虽然彼此都不肯承认这个身份的转变,可事实已然是事实,从羁绊的那刻起他们已是荣辱与共,福祸共享。心思百转间,意识到自己的心绪早有了改变,若换成是以前他怕是会视之不屑,如今却是很享受。 话是说给身后偷袭的人听,朝夕的心中却是一怔,没想到他竟会承认她的身份,还以为这种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该牵扯到这些,或者关键时刻丢下她不管,换成以前的司夜离是会这么做的,而现在他并没有要弃她不顾,反而拽紧了她的手,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她远远瞥到一眼,貌似都穿着黑衣,人数并不多,想来带的箭矢也不多,否则不会由密集改为疏散的发射,眼见着不中似乎显得急了,因为她听到了刀剑的声音向着他们砍来。 司夜离大约没想到她会不怕死又不听他话,擒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就听到呲啦一声,朝夕回头时他的手臂上已被划了一刀,而那个位置方才是她占据的,如果他没有拉开她,现在受伤的就是她了。她眼中泛红,宁愿是自己也不忍看到他疼痛,那会让她更疼。 “哼。”蒙面人压制了声音围攻过来,对朝夕的话充耳不闻,显得极为不屑。仿佛于他们来说既是杀人又何谈什么磊落,就算手段狡诈又如何。 “在杀我们前也该告诉我们为何要我们的命吧?”司夜离扶住鲜血直流的手臂,冷冷扫视蒙面人一眼,这些人给他的感觉不对,若说上次他遇伏巧遇何大娘一事多少有些算计的成分在里面,他显然心中早有底数,并非全然不知,这一次就真的猜不到是谁不远千里要来追杀他了。而且这件事竟连结魄等人都不知,想来也是不应该,身为他的护卫不会失职到连现在都不出现。司夜离心底早已琢磨了一圈,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气势上给人一种震慑的力量。 但显然蒙面人并不买帐,只听其中一蒙面人压低声音嗤笑道:“讲这般多废话还不是要死,哪来这许多理由,无非不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这是什么歪理?朝夕已然要翻白眼了,努力抑制胸口的怒火。可这狂妄的语气似乎又有些熟悉,似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怎么都想不起。 几个蒙面人已前后将他们包围起来,手中的剑光被远处的霞彩染上了一层绯靡的金色,反是没那么凌厉透寒。司夜离见朝夕并无惧意,沾着血的指尖将她轻轻握住,无声叹了口气,轻责道:“让你走偏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乍然听闻他有些责怪的语气,又似有丝宠溺,她的眸中慢慢聚拢了浅淡的笑意,原来他也是会关心她的,有这句话就够了,殊不知她欢心还来不及,哪会在意什么危险。 朝夕从訾夙那边还是学过几招的,然而在这些高手面前根本没什么用武之地,她就只有挨打的份。 方才说话的蒙面人一直在观察朝夕的举动,见她神情有松懈,趁此机会提剑而起,至此他的目标是谁早已了然,不过是迷惑了他们。蒙面人的剑方出去就被截停在半空,而余下蒙面人则一片哀嚎声。结魄凌厉的剑势在空中划了几圈,将蒙面人逼退了回去。蒙面人迎着他两人打了起来,幻术又带了几人将余下蒙面人围住,刀剑声纷纷扰扰不绝于耳。 朝夕想要先替司夜离止血,却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周围聚着一层阴沉,他止住朝夕对空出手来的幻术道:“先带夫人走。” “是。”幻术领命。将朝夕硬是拽离开,奈何朝夕再强硬都抵不过一个练家子,没两下就被幻术给抱着走出了好远,幻术歉意道:“抱歉夫人,主子也是为您好。” “那你怎么不把他一起带出来,没看见他受了伤么,他又不会武功,留他在那里就不危险吗?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夫人,那就要听我的命令,我不会有危险,你去将相爷带过来。”朝夕也是乱了,说的话全然没有往日缜密的思量,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幻术等人只听司夜离一人调遣,朝夕的话他们只会当是空气。 “夫人还请不要为难属下。”因着司夜离对朝夕态度的转变,幻术对她还算有些客气。 “那你带我回陈太医那边。”陈三应会有止血药,担心着司夜离的伤势,她想先过去做好准备工作,心里才会安定些,比起自己受伤更为紧张,但她忘了身为随身侍卫经常需要打打杀杀,身边又怎会少的了疗伤用的止血药呢。她是关心则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6.疫症爆发 幻术为难道:“我们那边方才也受了些伏击,索性并无大碍,陈太医正在给伤员包扎,些许微乱,夫人还是暂时不要回去的好,以免再有伏击。” 怪不得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他们,原来是这个原因,亏她还在心里腹诽他们身为司夜离贴身侍卫办事不利,看来那些蒙面人真的是有备而来,想必早已在路上盯着他们,将他们的举动了如指掌。她虽不知蒙面人为何要伏击他们,但也不敢再提出要求,只跟随着幻术往另一侧走,毕竟是司夜离的人她还是信任的。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蒙面人并未再次伏击大队,而是被朝夕给碰上了。 支走了朝夕,司夜离本也没将蒙面人放在眼中,比起在朝夕面前全然变了个人。腰间金丝软剑滑出,锐利如寒冰般发出森冷的光芒,仿佛噬人的野兽。他不用武功只是为防止朝夕看出来,如今他又没打算留活口,手中寒剑气势如虹,惊得蒙面人目瞪口呆,哪里会看到这一幕。世人眼中的国相一直都是个文弱的书生,与对面剑气凌然,宛若游龙的样子截然不同。而他又哪里会在意手上的一点小伤。像他这样身居高处又运筹帷幄的官位,又岂是有人虎视眈眈可概括的,背后遇到过的凶险早已令他淡然处之,否则又怎能坐的稳这个位置,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用以蒙蔽世人的眼睛,他藏的这般深是断然不会轻易示人的,至少他还不足以信任一个人到能交付一切的地步。 “呵呵呵,国相爷果然深藏不露,这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一般的高手怕都不是您对手,这招确实是好,估计有些人至死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吧?”先前同他们说过话的蒙面人瞳孔骤缩,眉宇间皆是戾气和愤怒,掌中握紧的剑更是凌厉,招招都逼紧了与他对手的结魄,身手狡猾至斯,轻盈的身子在空中不停来回腾起、落地、翻越,试图想要找到缺口攻出去。 自从司夜离加入混战,与结魄两人形成了一面倒的形势,蒙面人带来的五个同伴虽然也武功高强,但在司夜离面前显然并未占任何优势,众人这才恍然察觉到先前的苦肉计不过都是装出来的。蒙面人眸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眼中光芒骤暗,脑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一个转神间司夜离手中的剑已了结了一名蒙面人,剑光在空中乍现,形成一道白色的弧,向着另一蒙面人划去。他不留活口的原因是他深知不会从这些人口中探得什么有利的信息,想要杀他的人大抵还是能猜到些的,只不过他真的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吗? 结魄这边只有一个蒙面人,主力并不猛,他想要脱身去助司夜离,奈何缠住他的人极是狡猾,逼得司夜离不得不一人对峙,然而那边势头越猛结魄越是分心,蒙面人也是看中他这一点,趁其不备掷出藏在指缝间的两根银针,向着结魄发射。结魄毕竟是司夜离的人,即便再分心都不会轻易被几根银针给伤到。手中剑背挡开铛铛声,随即趁着蒙面人逃走之际凌空一掌击中其胸口,掌势凶猛,蒙面人唇角溢出一口血,隐忍住喉间泛起的血腥感,强压着腥甜,趁机逃走。结魄本想去追,但司夜离这边几个蒙面人却像突然间发狂般向着司夜离强攻,以自毁的方式只攻不守,引得结魄只好放弃。 朝夕心中焦灼,站立难安,又劝不动幻术,只好干着急。其实她都安全了,不需要特意让幻术保护她,也不知司夜离那边怎样了。一边心不在焉的走着,一边又时不时回头看看,幻想着那个人能忽然出现。就在她晃神间几根银针从远处射来,就听到幻术护住她喊道:“小心。”手中的剑已挡了出去。幸好及时挡掉,否则那几根银针都是冲着朝夕身上几处大穴射的,且银针针头发黑显然是都涂了毒药,她又毫无武功,一旦被射中恐是凶多吉少。 幻术这边抵挡着蒙面人的攻击,脑中细细掠过一遍,未待他理清细节,蒙面人掌中的银针又一波向着他袭来,他又要应付蒙面人对他的攻击又要护着朝夕,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而令他更想不到的是不知从何处又有两名蒙面人随着先前那人一起朝他们攻击。幻术将朝夕隐于身后,用身体做肉盾替她挡着,低声道:“夫人,我将他们引开,您趁机溜走,往西南方向就能回到陈太医那边,那里侍卫多总归安全点。”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朝夕忙着躲避蒙面人,在他们迎向她时她也算反应灵敏,左躲右闪的避开,偶尔交了一两下手,毕竟是人少她还不至一直被动挨打。她惊觉蒙面人对她的攻击更为猛烈,仿佛不将她置于死地不罢休。她细想了下,暗自猜测着是否蒙面人在司夜离那边吃了亏,所以才转而向她下手的,毕竟司夜离已经坦诚了两人夫妻关系,能够刺杀他们的蒙面人事先肯定都调查清楚了,作为妻子的她会被拖下水是必然的,这一刻她心中没有惧怕,更多的反而是坦然。她最怕的是不能陪他一起经历种种磨难,而是别人取代她的位置,困境险难于她来说就都不算什么。 对于朝夕的关心幻术很是受宠若惊,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先前可不见得对她好过,她反过来倒是不计前嫌。他忽然觉得比起那些虚伪的女子,人前对他们客客气气,背地里把他们当奴才看颐指气使的给他们脸色看倒显得真诚许多,这样的女子活得明亮,对那些阴险手段根本不屑一顾,也不失为他们所敬佩,况且她还做了许多别人所不敢做之事,是难能的女中豪杰,若有一天主子会看上她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从某些气度上来说她还是配得上主子的。这么一想,幻术就真心对朝夕有了改观,本是奉命要保护她,现在却是真心要她安全。 “属下没事,只要夫人安全了属下就必定能全身而退。”言下之意朝夕不肯走也是在拖累他。 想罢也是,她又啥都不会,那些珵亮泛光的剑光是看着就够吓人,随便一比划就能在她身上划开一条口子,幻术碍于她也不敢放开了手脚的打,反是被蒙面人掣肘,挨了好几刀。再这么下去估计她还没见着司夜离就要将命交代在这里了,她虽不怕死,可她也怕疼啊。算了,她从来非良善,管别人那么多作何,人人都能自保,就她能管好自己算不错了。 “那行,你顶住,我就不拖累你了。”朝夕干脆说完,放开一直扯着幻术的衣袖,幻术也找准时机将蒙面人引向另一侧,好让朝夕有机会逃走。然而蒙面人冷然一笑,像是早就看透了他们的诡计般,手中剑光斑驳,掠过层层人影,直朝着朝夕颈侧划去…… 将最后一个蒙面人了结,结魄扯开他们蒙着的黑布,先前打斗竟都未发现他们身姿灵活是因为都是女子,只可惜他们脸上早已都被破了相,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想来都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才刻意伪装过自己。那么究竟为何要伪装自己呢?他们是什么身份,谁派他们来的?结魄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司夜离抿唇不语,会不会是宁浩派来的,他一直都在怀疑宁浩的身份,依着宁浩的性子也不该在这时候派自己人来打草惊蛇。自从望江楼被他铲除后江湖上已然不再听到玄月宫的消息,他私以为望月已死,望江楼中的女子死的死散的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幕后真正的黑手是谁,怎么可能找到他来报仇呢?虽在望月死后他确然派人去寻找过玄月宫具体的位置,但那时江湖上就传闻玄月宫解散了,其宫主不知所踪。从这之后他追查宁浩的这条线也断了,但这无碍他对宁浩会放下戒心。虽不知宁浩是否知晓他一直在怀疑他,但两人这些年在朝堂上几乎水火不容的情势来看,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背后会做些什么都能猜到一二,选择什么样的人无疑就会暴露自己,宁浩不会那么蠢,看他布局引诱自己上钩就十分清楚了,差点让他中计,最后还是因着宁朝夕才化险为安。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宫徽标志,应是他多想了。 “主子,那个逃走的应该也是个女人,要不要属下吩咐下去将她找出来,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了。”结魄问道。 司夜离收起腰间的软剑,这把剑他随身佩戴着,薄如蝉翼却是削铁如泥。他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划痕,流了不少血,不过是皮外伤伤的并不重,但在那种情况下他除非暴露自己,否则就只能这么做,否则受伤的就是她了。也不知朝夕那边是否无恙,司夜离脚下步伐明显快了许多,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他也好奇那个蒙面人是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7.疫症爆发 司夜离带着结魄往朝夕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因着打斗的关系身处位置都有挪动,他们原先就经过了一片灌木丛,丛中草枝能有半人高,骑在马上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处在地上才发现并不好走,风一吹草枝就胡乱的刮在身上,像一把把刺人的刀,想要拨开也需花费些力气。本是图着好看,谁料反成了累赘。两人费力走了一段像是在茫茫荒原上,什么都没看到。终于,司夜离察觉出了不对劲。 显然,结魄也察觉出了这种怪异,疑惑道:“主子,我们被人布了阵。” 这种迷阵在司夜离眼中并不高明,只不过要走出颇费些时间。那人眉宇微有凝起,论布阵相府多的是他的杰作,他也算个中高手了,所以要想在这方面困住他几乎不可能。只要了解了布阵人的心思,想要拆解就容易许多。而想要在这时困住他的无非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并非是他们主要的目标,否则不会在行动失败后还有多此一举。那么如此看来并非是行动失败,而是障眼法,那个逃出去的蒙面人才是真正布这个局的人,死的女子不过都是她的踏脚石,用来迷惑他们以为目标是司夜离,待行动失败必定不会冒险再卷土重来,可就是这样的心思才让他们放松,万万没想到会有局中局。 这个万事沉稳淡定的男子此刻脑中有个疯狂的念头,可怕又接近事实。能够被众人围聚唯一遗漏又想不到的人还有谁?也是他轻算了,以为让她走就是保护她,谁知恰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将她推入了险境。那个蒙面人算无遗策的布了这个局,她的目标就是朝夕。想到这层他不由佩服起来,能以这招声东击西来混淆视听,又能在他眼皮底下被算计了,想必非常人。若是在平常他非但不气可能还会赏识,就算那人是女子能有这样的头脑都会被他招贤纳才,唯独不该在他对宁朝夕有了感觉之后再去动她,至少在他尚未弄清这种感觉是什么时谁都不准伤她,那样会让他无法辨清。 “结魄,告诉幻术务必保全夫人安全,她若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别回来见我。”这话是极重的,结魄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就算是在面对司夜离本人遇险时都不曾交代过,主子该不会是陷进去了吧?结魄从司夜离面上是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的,他一贯会控制情绪,就算担心那么明显都未必肯轻易示人。主子又是高傲的,这些百转千回的思绪到了宁朝夕面前她也未必会领情吧,毕竟说与不说是不同的。绕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又是何苦,明明是喜欢却是连自己都弄不懂,他们这些局外人看了都揪心。虽不见得就会认可宁朝夕做他们另一位主子,比起那位女子来感情也非深厚,但他们都是一路跟随着司夜离的,经年累月的相伴也希望他能遇到一个钟情的女子,不再只是为了责任和恩情活着。他们都是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司相是如何爬上这个位置的,要说没有手腕没有雷霆均势的能力,光有心计又怎能在朝廷这个漩涡里逆流而上不被吞噬呢。所谓的好名声不过都是上位者展现给世人看的面具罢了,撕开了这层面具掩藏其下的惊心动魄,那都是血肉模糊溃烂在心底的伤痕。看过了太多伪装在美丽容颜下的蛇蝎心肠,也看过了太多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彼此利用互相出卖,只不过他的手段于常人更高也更会蛰伏,才会在皇帝身边受到器重。这样的人本身对情爱就没有什么期待,若是能动一次心那必定是倾心相待,也愿那人能珍而待之。虽然未必就一定是宁朝夕,但主子肯为她花心思,那就说明她是特别的。他们这帮人身为下属自然是希望自己主子能在这浮世中觅得一人承载彼此的喜怒哀乐,而非一人寂寞枯燥。就算那人是宁朝夕,她若能做到,他们又何妨奉她为主子,自也会对她忠心。所以当后来那位女子用怨恨的语气质问他们为何要看着司夜离沦陷越深而没及时拉住他时,他们虽然会对她有亏欠,但绝不后悔。不是他们不会,而是不能。这个男子二十一岁之前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他有多高的成就就有多大的压力,他有多少的追随者就有多少养活他们的能力,并且在他之后的人生里还会不断重复上演。二十一岁之后因遇见了她让他波澜不惊的心湖有了少许的涟漪,他们只想在他繁忙的工作中多一些欢愉,那份欢愉在既未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为何要去阻止呢!这个女子也许是危险的,毕竟她是宁浩的女儿,他们还是想赌一下,若赢了那人会获得幸福,若输了他们会陪他共赴黄泉。况且他们相信自己主子能够处理好感情,不会被儿女私情凌驾于理智之上。 …… 朝夕眸底倒映出蒙面人的影子,在空中幻化成某一个零碎的幻影,那是张清隽容颜,冷冷看着她问她为何要来相府,那人眼神逼仄,仿佛能看尽她灵魂深处,看得她无所遁形。她回答不上来,只觉被他这么看着就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脖颈,喘不过气来。她不想骗他,可她真的想不起来,她想要解释,那人的身影却在一点一点缩小消失,以致她心急火燎中一口血溢出唇角吐了出来,再开口却只说了两个字“阿离”。 染满衣襟处的鲜血烧红了幻术的眼,眼睁睁看着自己护着的人受人暗算,深受掌力之伤却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手中动作不停攻击将他们击退。到了此时幻术再没看透也猜出来了蒙面人的目标是朝夕,且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对她的攻击异常猛烈浓重,几次都差点得手,幸亏朝夕身手算灵敏一直紧贴着幻术不离身,身上仅有几道细碎的小口子,反之幻术惨重许多。或许是他们看找不到突破口,后来的两个蒙面人将矛头转向了幻术,不再一味的想要趁机攻击朝夕,反而专心想要除掉幻术,累得他无力顾暇时,才有了后来对朝夕暗算得逞。 这边虽一掌逼得朝夕吐血,眼神也失去了焦点,但她没死任务就不算是终结。蒙面人掌下运力,他们那边眼看着已破了口子,要想再趁势杀了宁朝夕非难事,虽然她早就算到以司夜离的智慧不出稍许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那个迷阵顶多能困他一阵子,多花些时间必能破除,如果再拖延下去势必就会等来救兵,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就算冒点险,她也是能在司夜离赶来前全身而退的,若不然就与司夜离他们迎面而战。如此算计,蒙面人临运轻功,掌势凌厉,凝聚十足内力对着朝夕面额拍下。 朝夕吃了蒙面人一掌,心脉俱浮,隐有疼痛,若再吃一掌估摸着未必能撑下去。到了此时她仍是想不明白是谁要杀自己,原以为是受了司夜离的拖累,后来她才发现他们真正想要她死。可是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无论是文官武官都不管对她下死手吧,得罪了哪边都不会善罢甘休。再据说她以前可是个为人低调之人,如今又已毁容,在相府也没地位,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就能知道她有多可怜凄惨了,像这种人一般不会得罪了女子而不自知吧?能对她有胆量下杀手的,要么就是兰晴语了。万一事情败露,那她在司夜离面前还能维持以前的形象?她那般聪明阴险应不会蠢到直接杀她,要杀也是借刀杀人的下黑手了。对这个情敌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除非她想失去司夜离,否则就只能暗中挑衅,让自己先出手以落实口实,要么就以苦肉计来嫁祸给她,这种小伎俩于朝夕来说不痛不痒,有时也会怀着看好戏让她自作孽的心态,看她在那边卖力的表演只觉好笑也就懒得计较了,更多的则是不屑。 如若不是兰晴语,该不会是那个横竖看她不顺眼的蕙平公主了吧。那个女人也不知自己哪里碍她眼了,每每见了总没好脸色,活像她抢了她心上人,该不会她也看上司夜离了吧?这么看来她也太惨了,无非是嫁了个人就暗中竖了不少劲敌,且都虎视眈眈觊觎着让她如鲠在喉。那个男人可真是磨人,平白生了副好皮囊招蜂引蝶,替她惹了这么多麻烦,偏生自己没出息的还就是吃他这副皮囊。要是蕙平应不会多此一举,她是公主对付她多的是办法,就算没有理由照样能处置她,断然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伎俩,况且她现在还是皇帝亲封的典狱司,受封朝廷得享俸禄,还要在陈政亦案上与蕙平一较高下,蕙平不会要她死的,没有对手她赢了有什么意思。细数一下她知道的就已有两位,她不知的呢,会不会就是那么个人要她死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8.疫症爆发 女子容颜丑陋,笑容清冽干净,浅淡的弧度如一抹清新的午后初雪,下在心深处恍如就能将炽热融化,同样会淬裂顽固执拗的情深。眼底清彻的像是要耀透人心,又如波涛无边的深海,无法窥探一二。眼波流转间女子轻抚胸口,压制住唇齿间的血腥味,眉宇皆是一派淡然祥和,漠然等待着,全然已将生死放下,那么淡然平静。 原来再死一次并未想象中的可怖,对死她其实未有过多的恐惧,也好,反正在这个世间没有她所牵挂的,就算曾经有如今也不再执念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她已然接受他不会爱上自己这个事实,也坦然相信他会照顾自己这个事实,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如果得不到与其放下,放下了就不会有诸多坏情绪,放下了心里便不会再痛。比起精神上一次次的折磨,肉体上的疼痛又算的了什么。若是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到未来,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就是可惜了,到死她都无法知道究竟是谁要她送命。 蒙面人伸出的掌风以雷霆之势直逼朝夕,可就在看到她从容的眼神时有了片刻的怔忪,就是那一迟疑她吃了一剑,剑尖从左胸肺戳穿,利刃的沉闷声贯入血肉中,因注入了极大的力势如破竹般从前胸穿出大半截。蒙面人武功未必是极高的,但杀朝夕的那掌几乎倾注了全力,为的就是一击毙命,如今收回来势必就全反噬在自己身上,更是雪上加霜。她惊恐而不敢置信的转眸看着身后还紧握着宝剑的手,那双手深沉有力,手背上有个月牙形的小伤口,因年月过久而越发浅淡,直至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出来,若非太用力暴起的青筋无法遮挡,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就这一眼勾起了她的回忆,恍惚中她因伤势过重而轰然翻倒坠地,身后的剑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她身体里淬然拔出,溅得鲜血喷薄了朝夕一脸。蒙面人捂着伤口的鲜血急速为自己点穴止血,黑衣衬着她染红的血珠很快就被隐没其中,也看不出她的情况。蒙面人踉蹡的站起身,此时另两名蒙面人已死于幻术之手,他将朝夕护在身后,剑尖指着蒙面人。 蒙面人眼中怒火四溅,唇瓣却慢慢勾勒出一个妩媚的弧度。好,很好,这才是她认识的荀子墨,他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要她死,更何况现如今为了那个女子呢。她与他本就不共戴天,他几次三番的要杀她,不过是再多了一条仇恨的理由而已,她早已麻木不知痛觉。一路上她早就清楚荀子墨尾随着,本想趁机反将他一军,在他吃食中下足了药量,为的就是不让他破坏了她的好事,没想到她对他手下留情换来的却是自己悲惨的下场,或许说在他和她的博弈中她自始至终都是输的彻底,输的不够狠心。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男人,他的温柔多情全然是装出来的,那阴暗狠辣的一面只有领教过的人才惊觉恐惧。她不招惹他不过是彻底将过去放下了,谁知道再次见面他却处处阻碍自己,甚至要再次杀她。如今她满盘皆输任人宰割,自知没有退路,就等着他们下手。 被蒙面人认出的荀子墨手中正握着滴血的宝剑,他一身遒劲的黑装衬得身姿挺拔,束面而立,曲指抵着蒙面人的脖颈岿然不动,仿佛只要她再动一步随时就会划破她的喉咙。锐利的剑锋上鲜血垂直滴落,染红了泥土。蒙面人与他迎面而站,手中紧握的宝剑因颤抖而差点滑落,她怎么能忘了教训呢,往事历历在目,轻视敌人的下场就是自寻死路,这句话望月可没少训斥她,说她迟早会因感情用事而害了自己,也因此一直都顾虑将重担交给她会误事,确然她此刻正在经历着那人曾经担心的一切。阿月,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和交托,我什么都做不好,若你有知是否会对我失望?! 蒙面人眼底涌起的黯淡和涩痛灼伤了荀子墨的眼,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那是他未曾了解的另一面。原以为此女心计颇深,善于利用,又依傍着贤王这颗大树该是如何的春风满面招摇过市,也是,京中又谁人不知她的名讳呢。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日进斗金,按理来说早已将财富看淡,谁人又能请的动她亲自远赴黔郡,目的又是为何?带着这个疑惑他一直暗中潜伏在她身后,刺探跟踪不过就是想看看她会做些什么,但一路下来她除了日夜兼程的赶路似乎并未做些什么,连人都甚少接触,就是这样经营着阙仙楼又收了寻芳阁的女子还能少的了热闹?究其原因藏着什么阴谋就更令他好奇不已,想要层层拨开窥探的想法促使着他对杜丽娘的研究,进而她在食物中下药他早就洞察先机先一步备好解药,又装模作样的演给她看好消除她的戒心,也是杜丽娘轻视了他,区区几味药以为就能困住他,那不辱没了他的智商么。可他千算万算唯独错估了杜丽娘对他了解的程度,才会以为她只在食物中下药,其实她真正下药的是他用以进食的箸子,一时还真的让他假戏真做困了半天才解开。那时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阴沟里翻船吧,脸色黑的能冻死人。这世间只有两种人能算计到他,一种是了解他的人,另一种是智商高过他的人。这个女子属于哪种人,显然不是第一种,若是第二种那就挑起了他的兴趣。他荀子墨向来喜欢聪明之人,也只与聪明之人为伍。男人通常都会有自恃甚高的大男子主义通病,更何况是在天壑大陆以男子为尊的国度,若有女子的智慧在自己之上,那么试问哪个男人能不被吸引? 杜丽娘身为望月最倚仗下属,又是挚友,自望月随望江楼一起消失后就接管了望江楼从前一切事物,这些事包括在各国安插眼线刺探情报,从而利益交换或直接获利,虽不能像当年望江楼繁盛时人人畏惧敬之,但暗中的秘密并未随着望月而一起归尘入土,那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先人一步,早在出事前就将楼中事物全数撤光,替她处理好一切反对之声,令她全权主事,否则她哪里能如此顺手就接下。早在她来黔郡前就已重新翻阅记载将司夜离等人能从明面上查到的全部档案都给记下了,这才布下迷阵困住他,恰是利用了他们所擅之长逆之而行,让他们深陷其中一时难以对付她,否则以这些人的本领随便哪一个她都不是其对手。至于荀子墨则是太过熟悉以至于在经年后依旧能清晰记得那人的一点一滴,随时都能勾起她的回忆。可是回忆那般苦痛不堪她又为何还要一遍遍再去舔舐伤口,这些伤痕清晰的烙印在血脉中,就算表面早已结痂愈合,一碰还是会疼。仇恨她早晚会讨回来,只是尚未时候,一直想着等将那人托付的事都处理好了,等到没有牵绊了她才会去处理自己的私事,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先找上了门,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趁她下手前死在他手上也不枉她最终的结局了。杜丽娘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往日风情万种的眸子失了娇柔妩媚的神采,只剩下锐利冰冷的神色。 如果说杜丽娘对荀子墨下药仅仅是因她察觉了他的意图,那荀子墨还未必会执剑杀她,最多以为是她在防着他,毕竟在杜丽娘看来荀子墨的行迹更加可疑。偏偏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要杀的人是他的朋友,若是他再晚来一步死的那个人就该是宁朝夕了。他把朝夕当朋友就绝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哪怕那个人是他最亲之人,更何况杜丽娘于他来说可谓是敌人了,那他更不能手下留情。他手中提着剑从背后没入那人胸肺间,当剑刺下的那刻老实说他没计算过方寸,也来不及计算,所以他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伤到她的心脉,但看她将凌空一掌全数收回反噬自己,他本以为能松口气却是心脏没规则的跳动了一下,这下他能肯定她必定是伤得极重,若是寻常人这外伤内伤早倒下了,她还能撑着一口气想来也是九死一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为难女人不是他的作风,将她交由司夜离他们处置他又动了恻隐之心,能不能熬过就看她自己吧,他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伤她一次救她一次也算两清了。 预期的疼痛没有等来,等来的是司夜离与结魄,以及那个不知为何要救她的黑衣人。事情也因黑衣人的举动起了反转,令朝夕他们由被动变成了主动。朝夕抹了把脸,经她一擦手上沾染了蒙面人的血,而她丑陋的脸更惨不忍睹了,她也不在意,看着手上的鲜血心思微有触动,像是被人从心头狠狠拧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却没有眼泪。这种感觉是为何,她以为只有在面对司夜离时那种求而不得的委屈才会有,怎么对着那个蒙面人也会有种复杂的情绪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39.疫症爆发 司夜离赶至时脸上尚算淡定,反之结魄流露了太多表情,再看朝夕和幻术都安然站在他们对面才放下紧悬着的心。司夜离有些恍然,她怎么是这副表情,呆滞的盯着蒙面人是几个意思,莫不是吓傻了吧,真是个不经吓的小丫头,平时看她顽劣胆子也没见那么小,挫挫她锐气也好,免得将来做出什么连他都处理不好的大事,那时看谁还能保她。当然朝夕现在所做多么出格的事在他眼中就都不算事了,无非是自家丫头不受管教不堪惯了,但再不堪也轮不到别人来管教,想伤她的人也不看看他同不同意,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遑论是他在意的人呢。司夜离眼神柔和,带着浅淡的宠溺,他的人只有他能欺负别人不行。再看向蒙面人时眸中含着冷冽的寒冰,如碎裂的冰渣般直戳得对手胆战心惊,恨自己招惹上了他。他通身笼罩着一层慑人的气势,不怒自威的威压逼得人透不过气,偏生他还容颜和煦的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敲击在敌人心尖上,为着不知的恐惧而惶惶难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需动手就能让对手败下阵来,上位者的气势足以让他鄙睨一切洞彻人心,用他那股慑人的气势击垮敌人的心理。 没有人能清楚知道一个身居高位的相爷想要处置敌人会用哪些手段,可毕竟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既不会清白到哪里去,又怎会没有些阴狠毒辣的手段呢,那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么。可看到他如此阴暗面的人早都死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到他良善的一面。 当然做这些事必然是不需要司夜离亲自动手的,结魄自会将事情处理妥当。无需任何指示他就清楚该如何去做,他们身为司夜离的暗卫也形同他的影子,有时他的想法也就是他们的想法,从处理事情的手段几乎就能看出透着他的行事风格。 幻术护着朝夕往后退,压低声音道:“请夫人闭上眼睛。” 朝夕哪里知道他们的意思,隐约间只觉着他们是要背着她发生什么事,执意不肯照做。司夜离对于她执拗的性子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别看她一副温良的样子,骨子里可不是容易相处之人,有时女人太过聪慧也不好,什么事都有着自己看法打算,就难免难以驯服了。 眼前暮然一黑,掌心带着点粗糙的磨砺感,熟悉的白檀香气息萦绕在鼻间,将她紧紧包裹。她的身子温软下来,额头抵着那人坚实的胸膛,被他压在怀中,他的手轻抚着她顺滑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仿佛敲在她心尖上,就那么奇迹般的将她所有情绪都沉静敛起。 “很快就处理好了,再忍耐一会。”他像孩子般轻声哄慰着她,他的意思很明显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之所以解释就是怕她不安。其实按司夜离的性子,能见到他坏情绪这一面的人已然是拿她当成了自己人,否则又怎会看到这个笑容无害的相爷也会有痛下杀手的一天。只不过朝夕当时无暇分析这许多,司夜离的转变太过微小以致被她忽略,她的心思全在蒙面人身上,对这个要杀她的人她有种不忍。当然也是因着太多次被他给无视的彻底了,朝夕又怎会往其他心思上想。 然而事情并未预期中的那么快结束,有时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快。结魄手中的剑对着蒙面人方一动作,比他更快的是黑衣人。两把剑在空中交汇发出的火光星星点点,随着荀子墨动作的是他的话音,“走。”简单的音阶却也直接道出他的意思。对于他临时调转枪头又去帮杜丽娘众人哪能寻得他心思,估摸着连他自己也是最后一刻做出的决定。杜丽娘眸光深幽,不知他用意为何,也懒得猜会否有诈,但既然有机会她又怎会白白放弃。 女子捂着伤口冷然瞥向荀子墨,妄想她会感激他吗,做梦吧。 这边荀子墨拖住了结魄,那边幻术剑光直指就朝着她递进,因着先前两人已交过手彼此都摸清了些对方的招数,杜丽娘出手极快,先发制人,刀光剑影中对着幻术投掷两枚银针,她既是女子又有什么不可使诈的,就像望月告诫过她凡事先保命,女子要擅长自身特点,偶尔要懂得利用优势,方可将男人为自己所用。 待幻术躲过杜丽娘射出的银针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心中郁愤怎么就被个伤势这么重的人给逃了,他何时退步到这番田地了。 荀子墨眼见着杜丽娘逃走并未恋战,与结魄交了几次手后使了个计也安然退去,幻术哪里肯放过他们,是真的将他激恼了,若是让他追上他定不会再让他们轻易逃走。大概每一个练武之人都忍受不了别人比自己强,还是像幻术这样称得上高手的,又怎肯服气别人比自己技高一筹。 “算了吧。”朝夕劝道。那一刻所有的紧张似乎都淡然了,她松了口气,只要他安好就好。 司夜离看着怀里的人,漠然了片刻,她脸上擦过的殷红血渍糊得惨不忍睹,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发,真像个调皮的孩子。 “别追了。”话是吩咐给结魄幻术的,司夜离牵起朝夕的手,柔和道:“我带你去找陈三。” —— 明媚的夕阳耀得人眼眸光璀璨,天际线已隐隐有黑色的云彩吞噬那瑰丽的绯红,两相交替,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美得窒息。 可惜这么美的风景注定无人欣赏。杜丽娘几欲耗尽力气,身上伤势过重,拼着撑到现在已然不易。她怕幻术他们再追上来,路上不敢耽搁,终于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瘫倒在地。丢开紧握的宝剑,揭开蒙面的布巾,露出那张魅惑众生的妖媚脸蛋,唇角抑制不住的有鲜血簌簌溢出,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撒上胸口,早已麻木的伤口又一次传来顿痛,全身都像被无数的尖刀再刺了一遍。她紧咬着双唇,胃里翻江倒海,心口处像是火烧火燎般的灼痛,她是被自己的内力给反噬了经脉受损,试着运功疗伤,于他们来说外伤伤的再重都不及内力严重。然而她此时太过虚弱,强行运功的下场就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荀子墨找了一路都没有发现杜丽娘的踪迹,按理说她再厉害都不会算好着同伴来接应的,那她会在哪里?杜丽娘与他素日不对盘,这个女人又诡计多端,狡诈的就像一团云雾般,怀揣着太多秘密,他若是还有点理智就不应该再接近她,任她生死与他何干,死了更好,那他再夺回寻芳阁必定事半功倍。话虽如此,终究占据的还是混沌的神智。再怎么说相识一场,有些事他也想着要问她,譬如为何要杀朝夕,是受谁的指使。他为自己找好了完美的借口。 “杜婆娘,杜婆娘你醒醒,别在这里睡,我带你回客栈。”荀子墨猛然发现枝叶上沾染的血迹,沿着一圈在一块石缝后找到了她,她倒是好挺会为自己找地的,这么个隐秘地方要想错过也容易。荀子墨扶起陷入昏迷的杜丽娘,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替她细细把了脉,果然不出他所料,自己情急之下刺的那一剑几乎是对她的催命符,他抚上她胸口的伤口想要查看她是否伤及心脉,显然是他不知轻重的弄疼了她,昏迷中的杜丽娘眉宇拧起满脸痛苦,那张妩媚的容颜也失了往日的颜色,显得苍白憔悴。 “唔……”疼痛中她发出了一声呓语,紧磕的双眸徒然睁开,慢慢聚拢焦点,待看清是他时才又再次陷入昏迷中。像他们这样的人若非是信任之人又怎肯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就算是仅剩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让自己远离。然而杜丽娘此时或许真的是放松了警惕,对于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有些东西早已刻入到骨子里,她不是信任他而是在信任自己的回忆,回忆里虽满是疼痛却是在她受了伤后仅能逃避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她一人的天荒地老,她将自己凝固在那里冰封起来。如果这世间谁都不可信,至少还有曾经的自己,义无反顾的深爱过。 荀子墨眉宇间微有凝重,他自诩神医,他不让她死她就绝不能死。心思百转间臂弯间紧抱着一个黑衣女子,因染红的鲜血被浓重的黑色掩盖,也不知她究竟流了多少血,只闻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以至于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素日里气焰嚣张的女子,如今正气息孱弱的任人宰割,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他抱的毫无分量。心底微微泛着疼,他倒宁愿她像往常般找他麻烦,一颦一笑间皆是满目风情。 “杜婆娘,我可还等着从你手中将寻芳阁拿回去,你要是就这么挂了可别怪我连阙仙楼都一锅端,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摇钱树,你要是舍得就尽管咽气吧,我这双手可不医死人。”荀子墨半开玩笑的揶揄她,他知道她听的到,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刺激她。 不知是荀子墨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杜丽娘本就命不该绝,她硬是撑着一口气等来了荀子墨的救治。荀子墨后来并未回到客栈,他怕司夜离事后会派人搜寻,而且客栈人多口杂难免徒生事端,他要出去抓个药都不方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0.疫症爆发 回到永城时天色已黑尽,经过一场恶战大家都精疲力尽,幸好救治的灾民因染着病无人敢靠近没出什么大事,反是带去的侍卫伤了不少,路上还要推着灾民,带去的药物更是稀缺伤药,得不到好的医治令他们伤势越发严重,到后来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搬运灾民。 城外驻守的侍卫见此忙跑来帮忙,朝夕身子经过陈三的医治已无大碍,她不得闲也帮着一起将能自行走路的灾民搀扶到搭建的营中。司夜离上来拉住她让她回李府休息被朝夕婉拒了,他自己都在这里她又怎能置身事外。她虽然决定了要同他划清界限,只做他府中安然一世的夫人,从此相敬如宾再无杂念,但也不代表不能在这些小事上站在他身后替他分担。朝夕默默地接手侍女手中的活计,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进了一间小营帐,因里面的小男孩情绪极不稳定,太医怕他做出伤害别人之事,故将他隔离开来。朝夕将药碗端了拿给安静躺在角落里的小男孩,那孩子身子十分瘦弱看着就可怜,据说他父母已过世,或许是太过悲伤而不爱说话,大多都沉默寡言,与传言不太符合。 朝夕向陈三了解过孩子的病情,得到了允许才敢靠近。有人伸手过来在半道劫走了她手里的碗,抬眼时那人正满目笑意的回看着她,眼底有着浅淡的温情,“我来,你去休息。”司夜离顺势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黑色的浓汁在烛光映照下衬得他脸越发清隽逼人,橘色的柔光黯淡下去不忍打扰这份宁静美好。 “那孩子看着不易亲近,我几次同他说话他都排斥,你行吗?”她说这话时小男孩正用憎恨的眼神敌视着他们,仿佛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小豹随时都会扑出去将人咬死,同时又将自己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谁都无法靠近。 对于朝夕的焦虑司夜离只回了她个冷淡的眼神,她讪讪地闭了嘴,看来是自己说错话了,“你是堂堂国相有什么是能难倒你的?!”这句反话她说的极轻,近乎自语却还是被司夜离给听见了。 “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心底腹诽我?”他忽然转过身吓得朝夕连忙捂住嘴巴,这个小动作在她做来尤为可爱,引得司夜离再次言笑晏晏,抬手拂了拂她墨色的发丝,她永远都那么不做作,想到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顾虑别人的眼光。 朝夕扬眸拨开司夜离的手,她又不是相府豢养的宠物怎么没事就老爱摸她的头,把她梳理的发髻都给弄坏了,这种细活她压根不会做,到时顶着个稻草头四处乱窜非被人给嘲笑死,芷澜又在李府,早知道就让她跟来了。 被朝夕心里默念的芷澜此刻正跟晚晚在帐外,两人方要进来看到此情此景都有默契的又退了回去,芷澜抿唇偷笑,她家小姐总算是开窍了,不过这会不会是小姐欲情故纵的计谋,否则又怎能打破与相爷之间的僵局呢!芷澜悬在空中的心总算落下了。 司夜离在小男孩防备的眼神下慢慢靠近,将药端给他,小男孩一个灵活的前跃想要攻击他,奈何他生了病一直高烧不退,从将他捡回来之前几乎没有被人照顾过,所以在饿了好几日的情况下根本没什么力气,司夜离没费什么力就抓住了他将他丢回木榻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朝夕站得远听不清,但她果然看到小男孩拿起药碗,苍白的唇沾染上药汁倒也染了几分颜色。 虽然小男孩药是喝了,见两人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松懈,依旧保持着戒备,甚至隐隐带了点恨意。朝夕不明就里凑近了司夜离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让他听话的,我先前可是听说了只有侍卫压着他才肯喝药,还到处咬人呢。” 司夜离早料到朝夕会好奇,故意吊着不说给她听,引得朝夕好奇连连,“其实很简单,我就对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么简单?”朝夕惊讶道,再仔细深想下去他的名字代表了什么,又说明了什么,恍然道:“原来你先前已经做过准备了。”她说的对,只不过有一点没有说准,那就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有过了解,只有做足了准备才能对每个人的需要针对解决,就像这个小男孩之所以会对他们有敌意无非是他认为自己父母的惨死是因为这次堤坝决口引起的瘟疫,而追根究底的原因不就是朝廷管事不严,地方官贪污纳垢对百姓置之不理,引得民怨激愤,司夜离身为朝廷官吏又是个一品朝臣,当算得上全权管事之人,出了这种事除了怨怼皇帝,接下来就是他了。如果小男孩还想要为父母报仇,在司夜离的激励下定会将药喝下把身体养好才有能力找他。朝夕不得不佩服他做事的方法,难怪他那么忙,他总是把事做到精益求精,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夜的月光尤为明亮,比她在凤都见过的每一个月夜都要大上许多,不知是因为黔郡地大物博还是因为这里空气环境都要比凤都淳朴许多,连面前的男子都变得离她很近,近到仿佛只要她一触手就能抓住。从来她都没有想过能与司夜离单独行走,有朝一日也能像寻常夫妻般就算什么都不说,相望着宁静的夜色,守着一人,内心感觉是如此的温暖。或许从那时起她时刻坚定回去的信念正在一点点瓦解。 初入清秋,白日还是烈阳浓照,到了夜间起风难免有丝凉意,不似凤都的气候宜人。倒也不算太凉,毕竟朝夕内心忐忑娇羞盖过了身体的知觉。入夜十分街上行人已不多,早些时候又下过小雨,雨后的天格外清爽,一路伴随着月光和檐顶水滴坠落声慢慢步行回李府,司夜离的几大暗卫都在暗中护卫着他们,极有心思的不去打扰。 朝夕脚下踢着深浅不一的小石块,低头想着心事,肩上忽然一暖,随即入目的是一双白净温润的手,手指下捻着一件黑色的袍服,正将滑落的一角给她披好。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有股清冽的白檀香,他低眸颔首时睫毛如羽扇般将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眼眸给遮挡,只露出他温柔无害的贵公子模样,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将她的心湖搅乱,彻底乱了方寸,连呼吸都是紊乱的。 “我不冷。”朝夕傻傻说道。 “没说你冷,是我太热,莫非你是要我这只伤手拿着?”司夜离揉了揉她头,难得能看到她迷糊的样子,其实她这样没什么不好,太过聪明有时也会挺累的,累的事情他已做的太多,自是不希望她那么辛苦。 朝夕回头看到他负伤的手臂,月白色的长袍上透着点点浸染出的血渍,虽然他早已换了身干净衣裳,但回来后一直在忙前忙后显然是已将处理好的伤口崩坏了。朝夕有些心疼,这个人太不爱惜自己,她的眼角酸酸的湿润,碰上他后自己好像变得脆弱了,情绪都不随着自己控制。 “伤口裂了,回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别麻烦陈太医了。”她的眸中湿漉漉的,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透亮,就像挂在天幕上最闪耀的繁星,此刻正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心念微动,浅淡回了个“好”字,就看到她的眼眸越发明亮,隐藏不住的笑意直达眼底。 远处转角间令人不知的地方正有两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一路追随着他们,不敢跟得太近怕被暗卫发现。曾几何时故事的主角换了人,在他身旁的那个位置一直是她,她自是清楚被人护着是什么感觉,且他的几大护卫居然会对那个女人不加阻拦,就如同对她般恭敬的对待别人,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中就有种隐隐的不安。那个女人是谁他不知道吗,她的父亲无时无刻不想要除掉他取代了他的位置,这些他都不管了吗?如果不是到了喜欢的程度,他怎肯让自己置身进漩涡,一旦沾染想要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届时他又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事,他可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修剪美艳的丹蔻指尖狠狠拽紧掌心中,翻搅得皮肉绽出丝丝血花,尤似未感觉疼痛。臂弯上悬挂的丝质袍服被她狠狠丢给身后的丫鬟,因是李府中人未同她多讲什么,怕她回去后乱嚼舌根。 “小姐是怎么了,要不要出去唤住相爷,再转角人可就看不见了。”丫鬟小声说道,小心的观察着兰晴语的脸色。这位主子离开李府时脸上可不是这副表情,明明还满心期待笑意吟吟问她妆容如何衣着如何。听了府中婢女禀述城外的情况本是不愿前去的,但又听闻宁狱司也在,这位主子当即沉默不语,现如今看着这情况丫鬟有些弄不明白这三人究竟有着什么关系,只听闻兰小姐是相爷的未婚妻,那这个宁狱司又同相爷关系暧昧不清是为何?丫鬟将脑袋往外探了探想要看的更清些,被兰晴语给拽了进来,所以她只看到昏黄烛灯下女子娇羞低垂着头,侧脸明艳动人,男子动作温柔的替她披衣,眼底柔光缱绻,将女子望住,彷如定格在画中的一对璧人,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1.心若被伤 丫鬟见兰晴语没有其他动作又不言语,替她愤愤不平道:“小姐为何要害怕,小姐才是将来名正言顺的相国夫人,何以要让这个长相丑陋的宁大人去勾引相爷,若这人是婢子的夫婿婢子是定然看不下去的,莫说小姐尚未嫁进相府就有人公然敢挑战您,就是小姐现如今已嫁进相府,那些想要进相府的女子还不都要经过您的同意,尊称您一声夫人。那个所谓的宁大人婢子可是闻所未闻,有着如此长相真心不怕吓着人,往往是这种女子才有胆量狐媚惑人,依着小姐这种大家闺秀原也不必计较,论相貌论知书达理小姐样样都不在话下,可就是没有人家脸皮厚,偏偏男子大多还真吃这套,所以小姐可千万别被人得逞,要婢子说就该去抢过来。”丫鬟哪里知道他们三人原委,以为是在拍兰晴语马屁,怂恿着她却不知听在兰晴语耳中全然不是滋味。 兰晴语又哪里敢公然对朝夕叫嚣,那不是自找羞辱么,她这般聪明之人即便心中气的想杀人,面上的修养绝对不会狰狞半分,让人看了笑话。生活在凤都最权贵富庶的圈中,女子擅长的自也是拿面具掩饰自己的内心,才能最终将敌人无声无息的除去,若只如泼妇般争的了一时争不了一世,这些道理从他们出生时就弄懂了其中的规则,唯有忍耐是陪伴他们一辈子的必修课,否则又怎有资格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她尚能将这个法则看得如此透彻,譬如蕙平等宫中女子哪个不是运用的炉火纯青,她就不相信这个宁朝夕会真的如白纸般清澈,往往这种人才藏的越深,如今不正在展示她手段了么。好一个宁朝夕,真是小看了她,原以为她只会挨打的份,从前见她也是好欺负的很,这其中不免就有她一份,现在她仗着自己是相国夫人就胆子大了,那她就好好陪她玩,她就不信还赢不了她,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从前是什么样她是见识过的,她照样能将宁朝夕打回原形,让她从此后见到自己都要躲着再不敢随便乱勾引人,也不想想她那副尊容。 “走,回府。”兰晴语气归气,理智尚清晰,她要和朝夕斗有的是办法,绝不能让司夜离看出,在他面前毁了自己形象为这个丑女不值得,她也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暗箭伤人这种招数屡试不爽,又何必非要同她较劲,她兰晴语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宁朝夕想要同她斗,她还不配。 回到府中朝夕找来了干净的布帛替司夜离清洗伤口,又重新为他包扎,弄好后夜色已深沉,本是要邀他一起饮茶,反正两人都毫无睡意。这时虚掩的房门嘭一声被人大力推开,闯进来一人,那人走的太快许是没料到房中会有第二人,本也不是冒失之人,难免有些尴尬,再不得走进半分。看着朝夕在铜盆中清洗双手的景象,目光微有凛冽。反是在房中悠闲度步的司夜离脸色平常,甚至还带了那么几分笑意,意兴阑珊的邀请那人进来。他执手素盏,轻挽衣袖,言笑间将茶水布置妥当,俨然一副待客之道。如此刻意便是再愚笨之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浅淡的敌意。 “訾夙美人,你怎么见着我就要走呀,正好这李府什么都缺,唯有好东西不缺,这不为巴结我送了不少好茶叶,这其中就有一斤难求的雪松叶,我泡给你尝个新?” 这时朝夕忙顾着同訾夙搭话,顺手接过身旁递来擦手的锦帕,她许是也没发现只以为是自己从木架上取的。訾夙站在他们对面,亲眼看到司夜离做这举动,自然娴熟的好似他本应会这么做。訾夙眸中一痛,他这是故意做给他看还是真心待朝夕好? “宁儿这泡茶的手艺好,若未尝过怕是要遗憾终身。”难能听司夜离会夸赞谁,他今夜不仅赞许了她,居然还用了那么高的评价,引得朝夕脸烧红云,尴尬不已。 无论訾夙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朝夕要好亲近的人之中司夜离从未要隐瞒过什么,从最初对她的排斥到后来慢慢地接受,他们都需要去适应,然而学会适应的第一步就是不再刻意去疏远她。原以为这个过程会有些艰难,没想到比他想象的更为自然,感觉似乎也不错。 “既然是这样,那就却之不恭了,必要好好品尝一下你这手艺是否浪得虚名。闻听这雪松叶可非一般茶叶,正如能听相爷的评价般那番可贵,夕儿的压力定是不小,可别辜负了盛赞。”訾夙这话虽是说给朝夕听,实则处处都透着他与朝夕间亲昵的关系,又将司夜离给撇了出去。两人这番较量说实话确实有些幼稚,就好像怕别人觊觎自己的东西,明里暗里的警告。 自然朝夕再聪明都不会想到这两位男子转了几圈的心思。那边朝夕正忙着煮水烹茶,这边訾夙见榻上放着棋盘便邀司夜离一起切磋棋艺。 司夜离丢下一白子,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北魏人?”他笑意莹然,漫不经心的样子任谁都以为不过是玩笑话。 訾夙撩眸看了他一眼,面上虽平静无波,心内却百转千回,暗暗思量着这暗示的话究竟为何意,因不敢揣测其意,故无从回答。西凤与北魏素来战火不断,北魏人在西凤边境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同样受欺压的更是比比皆是,因此也挑起了不少的战事。本来两国交战总要舔上些名头,都不算什么,彼此间互相派遣些细作也都心知肚明,找不出来算本事,找出来大不了就秘密处置了。但有一点不同,现如今北魏的皇子只身入西凤,在不揭穿身份的情况下同西凤最具权势的国相相对而坐,以两国的情势来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将他身份公之于众,第二种被别人发现继而告发国相与北魏来往,按实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司夜离显然不可能将事态衍生到第二种上去,他之所以用试探而非肯定只能说明他也不过是猜测,还没有切实的证据。其实他大可以冒险将他驱逐出境,以绝后患。他在顾虑什么?訾夙将眸光瞥向远处正拿着蒲扇认真烧火的朝夕,烛火暗影投在她身上,女子眉目低垂,静敛温和,偶尔抬眸间流光溢彩,比之世间美女自有她独特之处。是为了她而爱屋及乌? “相爷此话对也不对。家中确有北魏血统,要说混了几国血脉草民却是不知,只因族中常以生意为伍,经国奔波,无以为家,与各国通婚实以常事,所以相爷硬说草民是哪国人,草民只能说是天壑大陆之人。”他这话说的巧妙又处处透着玄机,几乎让人抓不住话中的把柄,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许我听见呢,可不见得你们何时如此熟悉了。”朝夕忙着将煮开的水滤茶,疑惑问道。司夜离多冷情一个人啊,訾夙又偏高傲,这两位各自出色的男子凑在一起弈棋本身就够吃惊了,哪里还有这许多话可说,真是稀罕事。 “正在说你呢,要不要来听听?”訾夙调侃道。朝夕素来自认为自己脸皮厚,其实比谁都薄,这种事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来听的,特别是在她在意的人面前,所以他才故意激她。也正是因为脸皮薄,明眼人都看明白的事她偏偏硬是嘴硬不肯承认,好吧,死要面子的女子有时也蛮可爱的。 朝夕怒瞪訾夙一眼,指了指手中拿着的茶盏,无声说道:“要是再敢拿我开涮,当心我毒死你。” 訾夙心领神会,回了她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妄想以此来贿赂她。 对于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司夜离就像是个插足不进的旁观者,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默契,指间的棋子被他辗转反复摩挲,这点小情绪的宣泄谁都无从发现。他眸光微暗,不动声色掷下一子,将訾夙的黑子几近一半包抄其中。 “无论你是谁,在我查到你之前离开这里,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别觊觎,代价不是什么人都能付的。”他冷淡警告。 訾夙回眸便看到大势已去的棋局,对于那人一语双关的话不置可否,那人面上虽未显山露水,但内心想必是动了怒气的,只是藏的太深轻易不被人看穿罢了。訾夙也不恼,依旧顺着自己的步伐将黑子布下,挑衅道:“相爷的野心够大的,竟想着能只手遮天,只可惜西凤如今还不是相爷说的算,就算是,这天下也必不是一人的天下,所以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訾夙的话意味深长,他不怕司夜离听不懂,就怕他听的懂。 朝夕将茶盏端来时两人的谈话已然结束,訾夙率先离开,一盘棋尚未下完,胜负难分。他走时脸色莫辨,朝夕喊了他几声尤似未听见,反较司夜离稀松平常,隐隐透着点神清气爽,临走时拂了拂她墨色的发,让她早些安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2.心若被伤 朝夕看着冒热气的茶盏,白色的烟雾袅袅绕绕在空中飘散开来,恍如置身梦中,做了场莫名其妙的怪梦。这两人古古怪怪透着股不寻常,她猜不透自也看不透。 朝夕不知道的是在她走近前司夜离的那番话,他就那么轻易的瓦解了訾夙的挑衅,他淡然问道:“那你可有猜过她喜欢谁?”一句话,了然于胸。 訾夙原以为他是不知的,哪里知晓那人竟是把什么都看透,他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要令她千思百回的纠结难受下去?细思恐极,他从不怕对手太过强大,再强大的人总也有弱点,可这一刻他看不出那人有任何弱点,做事缜密成竹在胸,就算情爱都被他算计的分毫不差,而她早已被他拽紧在手中。那个心思剔透的女子若哪一天知晓了此事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属于男人间的谈话到此为止,多年后訾夙想起当日的情景一直耿耿于怀,若还能重来一次他必定会问清楚,“那你可有喜欢过她,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是真的喜欢着她的,而非虚情假意。”可惜那时他没问出口的话害得她多年的颠沛流离,但那是后话了。 那日夜间出来,早已等候在外的菩桃迎了上去,见自家主子脸色稍霁,便心知是有事发生,他在外虽听不得里面谈话声,其中有几人却是心知肚明的,能让一向情绪控制极佳的主子露出这般表情,与里面那位主儿定是脱不了关系。哎,主子这又是何苦,若真是喜欢何妨不直接向人家表明,纵使碍着身份有什么干系,也不见得那位主儿就一定过得开心,那就更谈不上介入之说了,最多带着人走,到时改头换面重新换个身份一样无人知晓。只要主子愿意,办法千千万万种,可他偏偏非要默默地成全别人。看得菩桃心中真不是滋味,主子身份贵重,何至于比不过一介国相,那个女人真瞎了狗眼,也不知她哪里好了,一点女子样也没有,依他说还是温柔乖巧的好,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才是大多数男人所喜欢的。不过主子也真是,想要什么清白闺阁女子没有,要风情有风情,要清秀有清秀,还有个青梅竹马身份匹配的女子等着他,何必非要看上她,哪哪都及不上女子标准,还有那张丑颜,试问哪个男子能忍受每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其丑无比的容颜,还不得生生吓死。主子口味独特,恕他无法苟同。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那位主儿若是个清白之身,哪怕再样样不及人,他菩桃碍着主子的面上也能真心奉为主子,但她的事可是传遍整个凤都,乃至西凤的,想必只要消息不闭塞不少人都听闻过。古往今来一位婚前失身女子比之失德更不被人接受,更何况是要挑战那个古老封闭的国度。主子之所以不说,想必也有不说的理由,无知永远比知要幸福。再说那位主儿若只是举止荒诞到也罢了,神经还非一般两般的粗,主子待她的好她全然不看在眼中,有时菩桃都忍不住想敲敲她的脑门,成日里的都在想些什么,也就她能将这位容貌艳冠天下的美男子能无视的那么彻底,还成日美人美人的,也不知在她眼中是否连性别都将人忘了。菩桃为自家主子同情不已,喜欢上这么个奇葩的女人不知是福是祸啊! “事情处理的怎样了?”男子行走在夜色中,面色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夜色融融,将人的情绪掩藏其中,此刻连白日里那份伪善都被他收了起来,他一贯冷漠示人,周遭气压低冷,常人难以亲近,只有她那日在初见他容貌时便惊为天人的喊他美人,甚至误认为他是女子,不管不顾的靠近他。也亏得是出门在外,若是寻常敢对他放肆之人早被拖出去处以极刑,哪能容她这般动手动脚。也就是在她面前他收起全部的武装,收起真实的自己,装的久了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还是那个杀伐决断,冷酷狠厉到漠视生命的上位者。 菩桃原是还在默默感叹,此刻被问到立即恢复笔直站姿,神情绷紧,搜索着近日收到的讯息,小声道:“人已全部被抓,关在天牢中,由我们的人看守着量他有天大的能耐都逃不出去,就等着主子回去处置。这次能这么顺利就将他们一举铲除还是主子的计谋好,他们装了这么久的野心终于露出来了……” 訾夙转头淡淡将他望住,他这般不显山露水的看人最是引人心里发毛,菩桃被看的久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多嘴,忙改口道:“主子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被他们无辜逼迫的,他们要自掘坟墓也是他们的事,现在东窗事发也该让老爷夫人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而且老爷夫人也将他放弃了,只说让您处置。” 那人还是淡然的将菩桃望着,望得菩桃心里七上八下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谁知他只冷然道:“那就先关着,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准少,只要他身份一日未变就一日还是我的二弟,便是他以下犯上,我却不能不对他兄友弟恭,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又或者从他师承之日起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碰到这样的局面,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且比他想的更为提前。 “是。”菩桃领命。在他看来那个人完全是咎由自取,好日子迟早是要到头的,谁让他野心不小,偏偏要挑战自己,那就怪不得别人,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没有所谓的心狠手辣,有的只是权利欲望凌驾在亲情之上,生在那样的人家注定是要踩着别人的鲜血往上爬,谁都不能幸免。 “只是,会不会夜长梦多?”站在菩桃的角度既然事情已近尾声,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已达到,那圆满解决才是接下去该做的事,所谓夜长梦多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指的可是房里那位主儿,要是主子早点回去说不定对那位主儿的感情没那么深,时日久了就能将她忘记。菩桃心里的小算盘訾夙哪里知晓。 “无妨。”他气定神闲的回答,就像掌控的不是别人的生死,而是闲谈风月罢了。他覆手而站,从李府巍峨的府墙凝望出去,一轮玄月高挂半空,闲衬在枝头,夜色静谧美好。若他没记错再过不久该是满月了,依着那人的性子她该是欢喜过这节日的,要是他们现在身处凤都指不准能看到满城烟火气息,那又该是怎样一副情景,她怕是会嫌弃别人附庸风雅,只肯赏这满城热闹却再难闻听一技,又或者她届时又是否得空赴他赏约?他只想等一等,再等一等,拖着这时日哪怕只是一日也是好的,即便冒着被警告被发现的风险,他都不想戒了这毒。是的,他已然中毒,这种毒的名字叫甘之如饴。从最开始觉得她好玩,到后来被她身上的与众不同给吸引,至于是从何时起对她的感觉发生了不同他也说不出,只是等到发觉时总是不由自主想要见到她,看到她安然无恙,看到她拼尽全力想要去完成心中所想,他便觉得现世还是美好的,在他寂寥苍凉的人生里能遇到这样一个她,想来老天对他也是不薄。 开口要说的话被他全数又吞了回去,那份警告他本不在意,又何来区区惧怕一个国相的道理。而且,望眼整个西凤能得他赏识的,怕是也只得这位国相了,年纪轻轻仅靠一己之力位及人臣,又是这等高位,只有谋算是不够的,他的双手必也沾满了鲜血,若没有狠厉和决断的谋划,那就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显然这位国相并不能成为一颗好棋子,或者说他只是喜欢操控别人下棋,就像他们方才的对弈,每一步都会落入他设下的圈套。他自问弈棋之道善小便习之,且是王者之道,那他居然也差点要输给那人,而那人明明可以隐藏自己,却故意将自己锋芒毕露,为的怕是朝夕吧,让他知难而退。他想就算不为了朝夕,他迟早还是要与这样的一个人交手的,那时他将拭目以待看他的成就究竟会走向哪里。 —— 黔郡瘟疫,朝廷派遣官员前往赈灾的第十天,身为公主同样秘密前来的蕙平一行人为调查廖青,与朝夕形成了不同的阵营,使劲各种手段要想使案子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但廖青为人狡诈,既然走不了索性也就安心的住在缘生客栈,任使人在客栈外监视着,他自安然,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当回事。蕙平的几大禁军侍卫日日驻扎在客栈外,堵得人都不敢进,缘生客栈的老板起先还会劝慰几句,几个禁军倒也识相用笔钱堵住了他口,又向他了解廖青住在这里时的动静,均无异常。蕙平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她就是不让朝夕的人靠近,让她的任何招数都使不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3.心若被伤 “哎,你听说了吗,城中新开了家赌坊,近来永城也不太平,这种消遣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少了。” “是啊,还不是朝廷派了大员在这里驻扎,城外又瘟疫横行,搞得我们也出不去,别再过几日又有新花样出来,让我们去赈灾才行。” 几个衣着光鲜员外打扮的人说着话从缘生客栈楼下经过,话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住在二楼雅间的廖青听到。廖青此人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是个典型的无赖,摊上柳絮的事也算他倒霉,本是想捯饬点钱好继续混吃混喝,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查上门来。他虽是个混混,却极爱惜自己的命,深知一旦说出去怕也命不久矣,还不如趁合适的时机来个价高者得,卖个好价钱。反正他烂命一条,谁都不怕,管他身份再高只要没证据一样奈何不了他。他很清楚他要的是命,谁能最终让他安然离开这个地方他就为谁卖命。 同样的,他嗜赌贪财的弱点使他在客栈中待了几日憋闷的慌,一双手奇痒难忍。客栈中原本住的些人都被禁军给请了出去,几乎只剩下廖青这一住户,害他连个女的都看不到,更别提如往常般调戏人家了。如今被人一撩拨,廖青猛地推开竹窗,看向底下的街道,哪里还有说话之人。他更觉郁闷了,被人监视的感觉比之坐牢还惨。心烦气躁下廖青下楼点了些食物让人送上去,他其实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这会功夫离午膳刚过去不久哪里还能吃下什么,不过是心里憋闷的慌。 不久后小二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门内传来暴躁声:“进来。”声音粗而急,显得尤为不耐烦。 小二也是好性子,端着一盘烧鸡、两盘卤水牛肉和一碟炒花生,另备了两壶酒给送上。 “不是让你提两坛酒上来,怎么就只给两瓶,是嫌老子付不起钱还是咋地?”廖青颇为嫌弃的瞥了眼连牙缝都不够塞的酒壶。 “爷可是误会奴才了,奴才不过是看着爷近来常饮酒伤身,这不关心爷的身体么。” 好话谁都爱听,像廖青这种无权无势的对马屁更是受用,当下打赏了几钱给小二,笑眯眯道:“爷眼下也就这点爱好了,要是连酒都不让喝还不如直接要了爷的命。” 小二见劝说不听,瞥了眼门外窥探着便衣打扮的禁军,直得将话再暗示下去,若再直白怕是谁听了都明白。 “奴才不爱喝酒可不懂,这喝醉了虽说飘飘欲仙,但混混沌沌言语怕是也会有失吧,奴才可见过不少酒鬼,做些什么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看着就令人害怕呢。” “嘿,那些个酒品不好的还敢在爷面前提起,爷的酒量是他们能比的吗?敢不敢找人来试试,看爷能不能把人给喝趴下,让他们有胆量的来挑战,去啊。”小二这话挑中了廖青的神经,他像炸毛的疯狗,不依不饶。 “得得得,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说错话,还请爷莫要同奴才置气,奴才这嘴就是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作得数,爷何必同奴才一般见识。” “滚下去。”不识相的,还以为多会拍马屁,瞧这说的什么话,没一句他爱听的。廖青抡起一壶酒,打开盖子,满室的酒香溢了出来,未喝人已醉。他架起一脚搭在长凳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拎着鸡腿,鸡腿烤得油香满溢,进嘴酥嫩可口,好一道人间美味。 这边廖青风卷残云般吃着,那边小二下楼时忍不住想这人真不识抬举,好说歹说一句话都听不进,总有他好果子吃的一天。小二见禁军依是没有要走的架势,上前询问道:“几位爷可否也需要上几壶酒?” 几个禁军都是经叶裴手下带出来的,莫说现在是白日,就是夜间轮到当值也是不会坏了规矩的,随即摆了摆手让小二退下。 廖青对禁军整日整夜的监视心中难免暴躁,无处发泄也就只能以酒来消愁。且他喝酒又急又猛,从来都喜欢灌而不喜用碗,这种喝法不喝醉才怪,所以小二的担心不无道理,只给他两壶也是觉着两壶差不多能解他馋,又不至于让他醉。酒足饭饱廖青就又想起先前楼下说过的话了,他喝的微醺,正在兴头上,想到的事难免就要去做,否则撕心挠肺的痒痒。忽然他瞥见被他吃的差不多的卤水牛肉盘底有黑色的字,掀开一片牛肉赫然用炭笔写着“忌赌”两个字。这分明是有人在借此暗示于他,而那人显然非常的了解他的喜好,在暗中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廖青看了眼门外驻扎的禁军,回了个冷笑,用指腹将黑色的炭字抹净,揩了揩贴身的衣裳,也不嫌脏,站起身径直往门外走。他廖青从来不受任何威胁,也从来不需要人提点,更不受人恩惠,他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的了,他赌他的与别人何干,他还怕了不成。 廖青这边刚走出缘生客栈门口,暗中跟随的几方人马早就做好准备,一路尾随着他到泰元赌场。未进赌场就先听到屋中传来嘈杂的吆喝声和说话声,拉高了分贝的嘶喊声,听得人血脉偾张。 “大大大……小小小……” “这位爷几个人?”赌场门口站着两人强壮结实,一左一右拦住了廖青的去路,瞥了眼他身后远远跟随的几人。不说还真不知道是为了跟着廖青而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碰上什么富庶的员外了,身后还跟了几个家丁护卫。 廖青脑子转得快,自是不会戳穿,逃跑什么的他不会再干第二次,反正他也出不了永城,他就是想让禁军充充门面,故严肃道:“你们几个在门外等我,谁要进来老子输了钱怪谁。”他这话半威胁的成分居多,禁军哪里会听他的,但也确实对赌场这种嘈杂的地方不感兴趣。 廖青嘚瑟的吹着口哨,一进赌场各种声音不免放大,比他在外面听的更为清晰。赌场中有各种赌法,其中掷骰子比大小最为常见,也最有把握,围的一桌人最多,男男女女好不热闹。廖青走过去看了会,听着庄家不停的摇动骰子,丁零当啷声不绝于耳,晃动得人脑发胀。廖青从衣袖中掏出几锭碎银放在写有“小”字的方格中,小试牛刀。庄家将放骰子的圆筒倒灌在桌上,就在大家屏息凝神时庄家把圆筒移开,筒中的三颗骰子分别是一点两点和四点,庄家将“大”字边的银子都拨到了“小”字边上。没想到廖青第一把就赢了,出师大捷的他信心十足,吆喝声也大了许多。别人见他手气不错,半信半疑的跟着他一起买,第二把又赢了。廖青揣着怀里的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扫近几日的霉气。接下来他又将赢来的钱分别投了其他几桌,没想到每一桌他都能稳赢。 “呦,这位公子好手气,不知能否带着奴家一起玩呀?”娇滴滴的声音从一片吵闹声中清晰传来,女子身姿妖娆,一身艳色红裙,用手半掩着脸颊,频频对廖青抛着眉眼。 这酥到骨头里的声音换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是廖青这等赌徒。他当即将赢的银票和银子往怀里一揣,笑眯眯道:“小娘子好说,这钱本来就是大家赢,既然小爷手气好沾一沾光自然没问题,可是小娘子可知好手气也是会用光的,小爷我可不能白白让人沾了这运气。” “那是自然。”女子说罢半委着身子往廖青身边靠,她身上香气缭绕,红裙半遮欲遮着酥胸,举止间妩媚动人,姣好的容颜配上白皙肌肤,怎能不令人头脑晕眩。围着她近的几个男子转过身来欲调戏,“小娘子不妨跟着爷,爷赢来的钱全给你怎样。” “是啊,小娘子,爷有的是钱,你跟着爷别说赢钱,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保准爷都罩着你。” 女子我见犹怜的唤着廖青:“爷。”那表情带着委屈带着羞愤,还有些撒娇的味道,分明是在说廖青不保护她,令她被别的男子垂涎。 廖青哪受的了被她激,伸手搂着她就往怀里带,瞪着周围众人,那架势只要谁还敢再说个字就要找人干架似的,众伙见了不免唏嘘,不哄而散。 女子娇笑着往廖青脸上亲了下,也不管此刻正身在赌坊,一点胆怯羞涩都没有。廖青得了这奖赏比赢了钱还高兴,美人在怀试问哪个男人不心生欢愉的,他心情好接下来手气更好,带着女子连着又赢了几把。索性廖青到也大方,赢来的钱多数都给了那个叫容容的女子,女子得了钱自是两眼放光,对这位财主逢迎屈就,任是他带着回了缘生客栈。 纤细素指捻着帘布一角,慢慢撩开的人影从帘布后露出,伴侍着两侧持刀男子面无表情的目注着前方,反是女子对前来之人言笑晏晏,挥了挥手让那两柱门神退远些,免得吓到人。不过她心中略有纳闷,面上虽未表露出来,淡淡笼起的眉宇却是出卖了她。 “姑娘,事情小的已办妥,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将家中内眷给放了?”说话声伴随着进来的是这家赌坊的老板,他本是永城内一个有钱的员外,平日没少干欺压良民之事,素来又爱招摇,往李招财府中走动不少。本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就是这张脸没事老想要出出风头,总也往人前凑,想让人放过他都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4.心若被伤 “员外此话有欠妥当吧,我何时为难你家内眷了,我堂堂一介女子何来的本事做这事,再说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她颜九别的本事没有,撒泼耍赖可是从小就会的,要想在她这里讨便宜也不看看她是谁。 王员外一听颜九话音中有了愠怒,忙不迭地讨好道:“我的姑奶奶您说啥就是啥,看小的这张嘴尽会乱说,没有的事,您绝对不会为难小的,您还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去做,能为您做事那是小的荣幸。”既然颜九言词中没有打算要放过他,那么只能说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就凭着这点价值相信她还是会留着他的命,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想起他府中那些个家奴被她身后两个肃面男子不费吹灰之力撂倒时,那时他就有了觉悟,大难怕是要临头了。果不其然,女子接下去的话直接震惊了他,还记得她那日提出让他拿钱出来置办赌坊时那个肉疼啊,他上面虽然有李招财罩着,可毕竟今时不比往日,司夜离的到来令他颇有忌惮,据闻司国相治官严谨,最是厌恶乌烟瘴气的不良作风。眼下黔郡又到处瘟疫横行,别说让他们拿钱出来赈灾了,就是在这节骨眼上再搞出事端也不合适,这不往枪口上撞么。奈何他又打不过这位姑奶奶,只能听命于她,否则人家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柄剑可不长眼睛,钱没了还可以再挣,老婆孩子没了也可以再娶再生,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像王员外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颜九只需吓唬吓唬他便什么都听她的了,自然她是不会告诉他具体计划的,只要他配合就行。 “外面跟着那位廖公子一起来的保镖都走了没?” “走了走了,小的亲眼看着他们走的。” “可有怀疑?” 王员外细细想了下,沉吟道:“应不会有所怀疑,况且廖公子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又怎会知道廖公子赢的钱全是圈套,只当以为是廖公子手气好。” “行,你下去吧,按照我说的话接着往下做,别猜别问,好奇心只会害死人,懂吗?”走出赌坊时颜九这么警告道,算是对他唯一的忠告。 “宁大人这计划可行吗?”大理寺一跟随朝夕前来办案的男子问道。想来这个招也有点损,说到底没那么光明磊落。他们两个现在被朝夕指派给了颜九,虽然凡事都听命于她,但毕竟也是吃皇粮的,在大理寺没少接触过案子,只不过到他们这里时已经是从刑部层层审问,基本上就等他们定案,又或者他们所承接的直接就是皇亲贵胄的大案,所要用到的那套迂折查案根本没经历过,所以当颜九沮丧着一张小脸腆着问朝夕怎么办毫无进展时,朝夕当时正忙着陪晚晚试药,许是身子没好利索显得有些疲累,晚晚劝她回去歇着她却硬是要留下帮忙,在疫情重灾区里一碗碗给人端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宁大人查案是假,借着疫情巴结司国相是真,否则怎能这般劳心劳力。 朝夕放下滚烫浓郁的药碗,出得营帐大门,扯下脸上的纱巾,擦了擦颊鬓间汗湿的发丝,感叹道:“他到是沉的住气,只可惜他身上这般劣迹斑斑怎能一点破绽都没有,既然他不愿意老实,那就休怪我逼着他狗急跳墙了。” 这下颜九到来了兴致,嗔怪的瞪了眼朝夕,明明六嫂鬼主意最多偏偏还要让她去碰一鼻子灰,早说不就得了,量那廖青再如何狡辩都难逃他们的计谋。 “大人此话怎说?” 所谓的计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请君入瓮,专攻廖青的劣性。她会逼着廖青自己来找她。至于蕙平那边,只要她不添乱,应不会看出其中曲折的门道,只需防着就行。 “既然是你们大人出的主意,管他行不行你们照着办就好,还是你们有更好的计划?”两人均默然无声,说实话这么损的招常人真难想出来,看来只能按照计划走了。 —— 再说蕙平那边,她近来都闭门谢客,因着廖青之事毫无进展没少发脾气,连叶裴都感受到她的低气压。蕙平素来心高气傲,难能挑起她的胜负心,底下也都是极尽奉承的巴结着她,谁还敢给她气受。只是叶裴不懂的是,蕙平对朝夕总似有似无存在着一股敌意,这种敌意激得她胜负心浓烈,最近更是脾气暴戾,又因自己承诺过要同宁朝夕公平赢得比赛,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便都被她摒弃了,上次抓着廖青来审问偏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令她非常沮丧。派了人到朝夕那边监视着,每每传来的话都是要么在城外营中,要么就是随着司夜离一起去往各县救灾,也不知兰晴语每日里都在做什么,怎能容忍她这般行为。那个宁朝夕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不信她一点不着急。 侍女手中端着参茶战战兢兢推开掩避的房门,深怕又做错了什么遭来一顿责打,里面的这位主子心情实在难测。身侧一双手接过了她的托盘,示意她退下,侍女感激的福了福,顿时松了口气。 绕过蜿蜒的窄道,在一片薄纱后女子背靠身而坐,置身前一鸟笼,笼中金丝雀被逗弄的咯咯直叫。倒是女子身侧立身的两位侍女耳力极好,她已然将声音放到最低,终避不过她二人眼神灼灼的将她望住。 “公主,兰小姐来了。”玉珠见蕙平兴致颇高,小声提醒道。说来这金丝雀还是李招财前来巴结送的,他们本对此人没什么好感,若非来了黔郡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巴结蕙平,怕是连面还见不到就被轰走了。蕙平身边跟随的贴身宫女可都是见惯世面的,寻常人可都难入他们眼。这个李招财不知哪里听到的风声赶着来巴结,虽不知蕙平真实身份,却想着无论如何送些礼总不会错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情能用的上呢。这不那鸟儿就甚得蕙平的意,没事总也爱笑,引得屋里时不时就环佩翠响,好一番趣意。 这不刚想着谁人就到了。蕙平将手里抓着的一把玉米粒丢进鸟笼中,金丝雀被蕙平逗弄的满笼乱飞,雀跃的扑掕着翅膀,扬起一阵灰烬。蕙平嫌弃的掩了掩鼻,玉蝉忙将鸟笼搬走,这才清静下来。 玉珠给兰晴语搬了张椅子,女子聘婷的身姿袅袅依偎,将参茶递给玉珠,玉珠忙接过客气道:“怎敢劳兰小姐亲自端来,都是那些贱蹄子不懂事。” “姑姑快别这么说,这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公主端的。”一句话说的含蓄奉承,直说的人心坎里,真心是相当漂亮。 玉珠毕竟是蕙平身边最得力资历年长的宫女,将点心奉上,笑道:“可这相国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没有小姐这般尊贵的出生常人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意思是她当得起。这番不动声色的夸奖回的同样稍显水平。 “奴才们还没给小姐贺喜,这就来讨要红包,届时小姐可莫要小气呀。”玉蝉机灵讨巧,引得蕙平唇上都有了笑意。反是兰晴语听了这话眸中颜色几变,破坏了这好好的气氛。 兰晴语黯淡道:“姑姑们莫要打趣我,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谁能说的准。” 玉珠一听这话说的那是极重了,也不敢再往下接,再看兰晴语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失落,直叫人心疼。 “兰儿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宁朝夕给欺负了?”蕙平将饮啜的参茶往桌上一放,许是声响有些大,茶盏中的水往桌上溢了半杯出来,连着茶盏都摇晃了几下,险些打翻。 玉珠看这情形就知道蕙平是置气了,也不敢去收拾,只得继续站在一边观察着兰晴语的表情。这位镇国公家的小姐无论哪种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想来也是,能够在那样一个大家族众多子女中脱颖而出又被奉为天下第一美女,光靠长相就绝对能引来杀身之祸,没点胆识和智慧又怎能被国相给看中,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机又岂是轻易能被人发现的。只不过聪明之人往往做事做的恰到好处,懂得收敛锋芒,不会抢了不属于自己的风头,这也正是蕙平喜欢她的地方,张弛有度。 那她今日来,敢情是来诉苦的? “公主可是说笑了,兰儿即便是想被欺负可那也是不够格的,如今相爷是答应了婚事,婚期却是遥遥无期,虽说我将来嫁进府中与那位宁小姐算是平妻,按理说也该知足了,就算委屈也是她委屈。可到底也只是个侧夫人,许多事不是兰儿能插手的。公主也知兰儿对待相爷的心思,但求能回报一二,便是在府中当个洒扫的丫鬟也绝无怨言。兰儿说这话兴许太过痴傻,一个女子何以要求自己的夫婿对自己全心全意,可公主也是女子,便是明知不能,这点期许总归还是有的,公主当能体谅兰儿的一片痴心,又怎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对别的女人好呢,兰儿心中不是滋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5.心若被伤 兰晴语这话要是放在面上说怕是不合适的,但她私下里同蕙平谈心又是另论了,这种体己话若非真把对方当成亲近之人也非开的了口。 兰晴语这话触动了蕙平的思绪,也勾起了她心底隐藏的心魔。世间痴情女子但凡深爱一个男子,想法大多都是相同的,必也期望能得到对等的爱。她虽身为公主,看多了后宫成群的妃嫔,为了权势为了利益尔虞我诈,而前朝为了地位金钱趋炎附势嫁娶联姻的男子又岂在少数,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她一个公主生来就是为了巩固江山,若能深得皇宠指不准还能为自己的婚姻挑上一挑,她既享受了常人无法尊极的荣耀,必也要承受常人不同的命运。在那个浩大漆黑的深宫中她只能认命,认了命她还能继续深得皇宠,若是反抗只会下场惨淡,那时只会有无数双眼睛等着看她的笑话。自小她就没指望过情爱的滋味,直到遇见了那个笑容温暖、腼腆羞涩的男孩。那是她五岁时第一次见到他,他奉命前来守卫她的安全,那时他还不是禁军统领,成日在太阳底下站着被晒得黝黑,因虚长她好几岁做事早已沉稳内敛,总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任她欺负,从未告过她的状。其实她是公主,君臣有别,便是那人心里真的有气也不敢向谁告,一切总归是她的心魔。因为喜欢所以无论那人做什么都是特别的,换成是别人可能就会用理智去分析,就变得那般寻常了。是了,往后的十几年里她困在自己的心魔中越陷越深,以至于生了根,长出不一样的情绪。她开始对命运有了反抗与逆反,也会有想要霸占一个人的念头,即便是那人心里没有她,她都只以为是那人木讷尚未开窍,他们在一起相处多年总有一天他会感觉到。可这个念头尚未得到证实,一个可怕的事实却将她敲醒,她犹如置身在雨幕中被人从头到尾淋下,醍醐灌顶。她自以为是那个只属于她的男人,便是将来有一天她嫁人他也同样只会是身心都忠于她的男人,怎么会在看别人时有了不一样的眼光?那样的眼光她懂,因为她看他时就是这样的眼光,怎能不懂什么叫心痛的滋味。 她恨宁朝夕,不是没有由来的。试问一个她笃定握在掌心的男人有一天会脱去掌控,喜欢上了别人,换成任何一人都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吧。她宁朝夕凭什么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嫁给司夜离本也是她偷来的,像她这样的人若非当时司夜离肯站出来娶她,望眼整个凤都乃至西凤还有哪个男人肯娶,她若识相就该紧守本分做好她那有名无实的相国夫人,一辈子吃喝不愁该是多少女子毕生的心愿,偏偏她还要到处勾引别人,偏偏又是那副长相,这让蕙平心中怎能不气,她哪点比不上这个丑女了,就算叶裴要喜欢别人那也不该是她。蕙平心绪难平,实难咽下这口气,这个打击让她颜面尽失,心底更是对宁朝夕怨恨。 “兰儿心里有气本宫自当理解,只是相爷素来不喜爱宁氏,这可是明眼人都瞧见的事,又怎的平白对她好呢,是否兰儿误会了,又或许……”话到此处蕙平点到即止,有些意思需要她自己去意会。 “想来怕是那位夫人怕我入府后专宠才想着法子要引起相爷的垂怜吧,相爷与她既是夫妻凡事不能做的太过,对她好些本无可厚非,是兰儿心眼小看不得这般,这才来向公主诉诉苦,别人不懂,公主不可谓不懂,兰儿这些年腆着脸在春之祭上非要争个第一,为的不过是想争取心中所爱,不想任自己的婚姻被人摆布。若说相爷对兰儿无情那兰儿便也死心了,嫁与谁人不是嫁,可偏生生出这许多是非,怎不叫兰儿心生惶恐。与其会有今日这诸多事,当日宁愿她嫁的是太子了,太子今后种种这般那便也是我的造化,福祸荣辱都与旁人无关。”这话说着有些赌气,也幸亏屋子里的都是蕙平的心腹,听过也就烂在肚子里了,若是传出去那罪名可就不小。 “兰儿莫要说胡话,这是父皇的旨意,难不成你还要质疑父皇不成?”言罢玉珠和玉蝉都识相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外,有些话不该他们听的听了只会无益。 言及自己有失,兰晴语情绪稍稍缓和,事已至此追究缘由终究是多余的。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就像没有人能测定不可知的因素,能做的只有当时确定是最好的。他们其实都清楚,若宁朝夕嫁给凤衍,凤衍得了宁浩的助力,与凤云殊之间的平衡就会打破,且他已然身为太子,更无掣肘一说,皇位势必是他的囊中之物,本来这也没什么,若是一路顺利等皇帝百年之后他便可自动承袭帝位,可他身后之人是谁?是宁浩,是几可掌握着西凤一大半兵力的战将,是能让凤鸣军听命于宁家军的统帅,试问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兵士是从宁家军带领出来的,这般可怕之人若做了国丈,西凤可还是凤氏的天下? 莫说宁朝夕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在这场棋局中她注定只会成为炮灰,如今这样的结局出乎众人所料,也只能说是司相仁慈收留了她,已然是她最好的归宿,再要妄想那就是她不识好歹僭越了。 蕙平拨了拨兰晴语颊鬓的发丝,肌肤细白如瓷,眉眼妩媚如丝,那样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又怎么有人会忍心伤害她呢。精明如蕙平又怎会不知兰晴语这番抱怨的用意,她轻拍了拍她细致的葇夷,叹声道:“兰儿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要受这诸多恶气,这往后嫁进府了可指不得要受多少委屈,况且宁朝夕在府中时日已久,怕是早已培养了心腹,届时兰儿可斗不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仰仗司相的爱护,所以你这怨气在本宫这发发也就罢了,万莫在司相面前表露出来。她能使着法子去勾引别人,难不成兰儿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吗?” “本宫就是怕那位女子出尽了风头才会提出要同她比上一比的,如今兰儿切莫自乱阵脚,否则中了别人之计岂非让人得逞?无论如何本宫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若非再压不得她气焰,往后怕是只能任由着她胡来,不知者还以为我西凤只得丑女当道了。” “公主说的极是,想来是兰儿思虑欠妥了。” “无妨。一时的输赢都算不得什么,只有一劳永逸才是真正的赢家。兰儿可记得一句话,是你的永远是你的,谁都抢不走,若是被抢走,那么宁可玉石俱焚,谁都别想得到。”说这话的蕙平是狠厉的,一如她埋藏在心底的心魔。 兰晴语当下打了个激灵,看来要想挑拨蕙平可非容易之事,比起其他接触过的公主,这位一直深受西凤帝宠爱的女儿自有她得宠的本事,若能轻易就被她几句话给挑拨了那才是她高看了。兰晴语一直都知道比起行事乖张、性情难测,掩藏在真实面目下的蕙平才真正教人害怕,这位公主不仅智慧过人,做事沉稳,且能将人看穿。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至少她也揣测出了些蕙平的底细,同样她相信就算再平静无波的湖面只要有石子丢入不会连涟漪都泛不起,只要敲开了一丝裂缝,蕙平心底一旦对宁朝夕存了积怨,只会越存越多,除去只是迟早的事,就看时机是否恰当,而她愿意当这颗导火索。 七月,距离朝廷派遣赈灾已过半旬,在司夜离的带领下一切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位司相工作极有效率,安排事宜按专人专项负责,落实到实处,这样一来谁都不敢再怠慢。而他每日工作繁忙,除了每日要听取黔郡大小事务汇报,头几日专门带着下属前往各省各地亲自张罗疫情危重病人带回永城外搭建的营中诊治,后因朝中大小急报处理才作罢。但自从他来到永城后除去先前百姓的怨愤外,看到这位不辞劳苦亲力亲为的国相,渐渐的民怨也就消散了。 起先时司夜离尚有空闲能带着朝夕一起去赈灾,后来经过遇刺事件这个念头也便作罢,还是在永城稍显安全些,他也实在是太忙,黔郡不仅是灾情有异,就连地方官掌管的库银都漏洞百出,明面上是一笔帐,暗地里又是另一笔帐,亏空的数目与帐面完全对不起来,这不仅是李招财一人问题,整个黔郡都出现这种情况,这让司夜离头疼。他面上默不作声,暗地里早已让手下在查,就等着疫情一结束将这些个人通通绳之以法,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只会陷自己于危险。如今永城聚了不少人,光是蕙平等女子就不会武功,伤了她西凤帝那边就不好交代,所以还是要从长计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6.心若被伤 唯一令司夜离稍感宽慰的是疫情在陈三的带领下有了好转,控制的还算不错,虽然每日也有人在死去,但假以时日以陈三的医术想要完全根治不是问题,他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日晨起,因司夜离遇刺,李招财深感责任重大,所以事先早已领命前去调查,顺便将永城的近况一并汇之。近来李招财往司夜离住的院中走的勤快,基本是司夜离刚起李招财就候在门外了,许是想表现的积极些好掩饰过错。司夜离素日要早朝所以早起惯了,不过来到永城后没了这个规矩,但他作息规律,到了这个点也便醒了。彼时天尚微亮,暮色的天际霞彩缤纷,黑夜与白日交替,召显着黎明带来的勃勃生机,看着晨曦的光芒一点点照向大地,他的心里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习惯性的看两个时辰书,就像是在早朝般掐好了时间,再然后他才会更衣梳洗进食。李招财以为他是那时起所以才会讨好的等在门外,熟知他早就做了这许多事。 房门被打开,李府的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拿着梳洗的铜盆、漱口的痰盂,拿着浆洗干净的袍服,以及候在门外捧着各色餐食的,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抬眼往房中打量,期望能看上一眼这位貌可倾城的国相。李府近来有一件差事非常抢手,以至于为了这件差事有的丫鬟甚至不惜拿银子贿赂,就想在司相起床时能为他更衣,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想想就觉得脸红。 偏偏让这些个女子心思落空的是,司相每日晨起若非是自己已穿戴整齐,就是由他身边的流侍卫伺候,根本用不着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了这几日流侍卫被派遣出去,几个丫鬟以为得了好时机就又打起了如意算盘,这才拿着袍服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忙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脸涨的通红,低垂了头不敢再看。 李招财是后进去的,他原也纳闷怎么府上的丫鬟做事这般愚笨,平日里是怎么教出来的,但当他看到此情此景后竟也呆站原地,忙掩了掩尴尬的面容,挥手让丫鬟退下,扰了国相好事看他们还有好果子吃,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敢往里闯。李招财忘了门是被里面打开来的,否则丫鬟就是有胆子也不敢进,每日素来如此。所以他能见到什么,无非是自己凭空构建了许多想法硬添上去的。 其实房中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兰晴语来早了些时辰,见着司夜离自行更衣硬是抢了过去要帮他,也不知是她从未做过此事才动作缓慢,还是有意为之,总之等李招财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女子指尖尚在衣襟处逗留,转头惊讶的将他们望住,满脸娇羞通红,令人浮想联翩。 司夜离无声叹了口气,现在好了都以为他们在房中共度良宵,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这个兰晴语想必是故意的吧。他淡然睨了眼她,女子羞怯又愤恼的低垂着脸,演的可真是极为精彩,想让人不夸赞都难。其实这种事于他来说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便是被兰晴语利用了,两人本是未婚夫妻,真要有什么也是迟早之事,他所介意的是怕传到那人耳中她会心有芥蒂。从何时起他竟也关心起她的想法来了?那个女子的喜怒哀乐似乎同样牵引着他的情绪。 莫名的有些烦躁,对兰晴语的这种做法极是厌烦,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曾几何时也学会了这些个花招,这种不自信的表现于她来说当真幼稚。 “都杵在那里做什么,若是无事就都退下。”司夜离索性绕开他们,往餐桌前坐。 李招财这时方回过神来,颇有几分尴尬,眼神怪异的又看了几眼兰晴语,才开始他每日晨起的汇报。 丫鬟们将餐食一一摆上桌,虽然司夜离吃的极为清淡,李招财为了讨好他还是日日都换不同的花样挑选许多菜品送上,司夜离都懒得说他,只挑拣自己要吃的。 “一起吃点吧。”这个时辰兰晴语是不可能吃过早餐的,所以司夜离是在邀请她,兰晴语也没客气,往他身边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丫鬟为她重新布箸,又取了空碗给她。桌上有几色糕点,也有包子和几碟小菜,除去酱菜外居然还有精致的主菜,伴着司夜离每日都会食用的素粥。他眉宇间不动声色,避开几道油腻的肉食,配着酱菜一点点吃着,他动作优雅气质有度,就是进食都能俨如一幅画般令人不忍打扰。如果他没记错,那个人最是喜爱糕点,偏巧吃多了又会积食,也不知这甜腻的食物有什么可喜欢的。这么想着他已然夹起了一块芸豆糕,待自己意识到时兰晴语已将空碗递了过去,笑着朝他说道:“我这正想着吃呢,夜离就已洞悉了我的想法,不知者还以为是恰巧,哪知是我们感情好,夜离知我喜好呢。” 司夜离迟疑的将芸豆糕放入碗中,他可不记得兰晴语喜欢吃糕点,他只知道自己是不喜甜食的。待司夜离明白过来兰晴语的用意时,门外此刻正站着一人,远远地也不进来,脸上表情被掩在初晨的朝霞里看不真切,只是她微抿着唇,眼神盯着一个点良久都不曾移开。司夜离朝着那个点看时才发现她那是看着他拿箸的手,眼底暗沉无波,心绪难测。 从她眼中的角度,两人举止亲昵,俨然一副寻常夫妻的琐碎家常,便是连简单的一顿饭都能令人眼眶泛红。敛了敛满心的情绪,宽袖下掩藏的浅蓝翠底小瓷瓶被她紧拽手心,悄悄藏入衣袖间,那是她从陈三那里讨来的,满心欢喜的想要替他受伤的手臂换药,却不曾想自己是多虑了。他的身边何须要她来操心,想来也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 朝夕掩藏的动作虽极为迅捷,显然还是没能逃过司夜离的眼睛,他唇角微勾,只瞥了一眼就猜出瓶子里藏的是什么,只不过既然她不愿拿出来,那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反正她自以为是的屏蔽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确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能看到的,可他就另当别论了。他的这个小妻子其实是个心思非常内敛之人,与她大胆的举止全然不能匹配,却又矛盾的那么可爱。有时候他到希望她能任性些,哪怕就像兰晴语般胡搅蛮缠,吵吵闹闹,但如果真是那样就不是她了。她始终是那个理智隐忍的女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淡然如空谷幽兰,时不时却能让人从她身上发现小惊喜,她究竟还有多少是能令人为之一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试问有何魅力不吸引人? “宁大人怎么也来了!”李招财正擦着额头的汗,提心吊胆的观察着司夜离表情,被人撞破了好事不知这位主儿会不会忌恨在心里,如此看到朝夕就像看到了救星,李招财笑容灿烂的迎着朝夕就将人给请了进来。 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招待朝夕弄得她到不好意思拒绝,觉着他这笑容未免有些诡异,怎么都透着不怀好意。朝夕本是因为私事前来,碰上这些个人面上不免要装的一本正经,误让人以为她确然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前来,否则难免引起揣测,这是她极其不愿意的,她不希望靠着司夜离的关系帮助自己,有任何的特殊待遇。 “瞧李大人这话说的,像我们宁大人这样鞠躬敬业的当朝第一女大人自然是为了公事,否则哪对得起皇上的抬爱呢,宁大人是不是?”兰晴语话中带刺,夹枪带棒的颇有点嘲讽的味道。 司夜离当听见了她这话,不过他低垂着头细嚼慢咽继续着进食,将他们间的话全然未曾听进,他修养极好,饭间通常不太说话,所以在朝夕看来他是有意在偏袒兰晴语,不管兰晴语怎么对她,是否在他看来都无伤大雅,那如果有一天兰晴语不止是言语上的攻击呢,就像上次她中毒那样,是不是也要包庇她,或者只要她狡辩就无条件的信任她,或者干脆替她撑腰宠的她无法无天呢! “兰小姐怎的尽拿朝夕开玩笑,朝夕做事只求问心无愧,谁对朝夕好朝夕自会记在心中,此次为柳絮之事而来,唐突了皇上,若是引得众生不满,那也仅仅只是朝夕为全故人的一番遗愿,别的朝夕当真不太在意。所谓会否得到皇上抬爱,这些朝夕从未想过。”她一番话说的漂亮,论身份地位来说相国夫人虽不及太子妃来得耀眼,可在西凤毕竟也没几人能比得上她,便是尚未嫁给司夜离的兰晴语都要眼红上一红,她又何必再要抛头露面的引起别人的关注,于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她是实在不稀罕。这样的实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更何况是不知实情的人,心里估摸着会鄙视她虚假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7.心若被伤 怎么闻着都有丝烟火的味道,李招财不知她二人间的过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插进去,这两人不会再说下去要打起来吧。 “永城外的疫情控制的如何了?”不知何时司夜离已让人在他身侧摆了副碗箸,他也没说是给谁的,就在众人说话时单单往那空置的瓷碟中夹了几块糕点,清清淡淡的小米粥冒着热气。此时他夹菜的手未停就更显得突兀,静谧地空气中众人的目光就都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上。他寡淡的言语如清涧的溪水泠泠响起,明显是在问李招财。 兰晴语一双眼刷的盯着朝夕,脸色异常难看,面上却要装的风轻云淡,她本来就没有吃醋的资本,此刻更是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微有轻浅急促。 饶是朝夕再迟钝,这么明显的意思她还是能看懂的,既然司夜离这次有意偏袒她,那她就勉为其难的坐下吧,反正她也没吃早饭饿的很,又有她喜爱的美食当前,朝夕心情自然颇好,就不与兰晴语计较了。至于兰晴语的脸色她懒得看,她素来自在,就算明知有那么道恶意的眼神盯着也影响不了她食欲。 那边李招财看的云里雾里,他自问眼缝极好,要不然怎么逢迎屈就拍人马屁呢,可司相给宁大人夹菜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因为宁大人受皇上赏识连着司相都要敬她三分,这么看来这位宁大人手段果然非同一般,要知道这位宁大人虽寄居府里,他却不怎么当回事,总归是个女子,徒有其表未必有多少真本事,谁知道是怎么得来这官位的,虽未必听得风言风语,但私心里不会以为宁朝夕同皇帝关系匪浅,否则怎能令皇帝破例先河谏以女子为官?看来适当的时候他也要在这位女子面前表现表现自己,说不定就能对他有用了。再细看那位兰小姐,面上再装得淡然,眼神却骗不了人,她对宁朝夕的敌意周围方圆几里都能感受得到。偏偏这三人坐一起虽怎么看都别扭,却是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想估摸着这位新晋宁大人大概在没当官前得罪过这位未来相国夫人吧,要不然前段时间怎么会有中毒一事,那段时间害得他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司相大人问责,毕竟都是住在他府上,真有个什么他必然脱不了干系。如今再一看这二位的梁子恐是结下了,别管原因为何,哪个都不是善茬,没的就将战火烧到他府上,那他岂非一般的冤? “荆州、冀州、芈州、皞州等地都已派人加紧清理消毒,熬制汤药日日赠与百姓,病情危重病人都已将其接到永城外疫情营地收留,尚有几州疫情与上报不等,微臣正派人前往探查,以核实准确消息。”李招财边说边观察着司夜离表情,这么多天来汇报的信息基本毫无出入,司相每次听完都会嫌他办事速度太慢,要知道黔郡地广人稀,一时之间偏远的州县地方官没能核实到位实属正常,若是放在从前便是随便死了人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但这位相爷来了李招财就不得不重视起来,现在再来处理从前的烂摊子难度可想而知,他也是日日都睡不踏实,连面对着司夜离时都得吊起十二万分精神,深怕一个闪神就回答错了。 司夜离今日难得心情不错,有朝夕陪着他喝了半碗粥,再看她吃的也是颇为香甜,他也就没为难李招财,放下箸子,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问道:“那永城外营地情况呢?” 朝夕就着香甜的小米粥配糕点吃的满嘴留香,本着那人难得能记得她喜好她也该回礼一下的想法,方要夹块金丝桂花糕,夹了一半想起他并不爱甜食,又灰溜溜的将桂花糕折回来放回自己碗中,这个举动颇为怪异,有心之人不难看出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也瞒不过司夜离眼睛。 他虽一直在同李招财说话,难免心思也会放在她身上,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他。 朝夕闷闷地吃着桂花糕,眼前突然多了只白净的宽大手掌,掌中握着的是一杯烟气腾腾的热水,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淡然看着她,叮嘱道:“别吃那么多糕点容易积食,喝点水消化一下。” 朝夕盯着他袖沿处脱线的针脚看了良久,这件袍子他确然已穿了多次,洗的颜色都有些泛旧了,这人又念旧习惯了用惯的东西,脑中想着他大概也不会留意,什么时候替他给补了,好歹也是一国相爷,到不能令人寒碜了。怎么说她吃穿用度都是他给的,既然看见了,这么个小活总要揽上一揽,好显得她并非一无是处,凤都城里贬低她的谣言怎么都要改改了。这么想着,她才恍然意识到,谣言什么的并非全然是谣言,有一点却是说对了,她貌似确实不会女红,这种无论普通女子还是官宦小姐最寻常的手艺,对于她可真是难倒了。幸亏司夜离娶她时不用她展示,不然她定然是嫁不出去的。寻思着她是否要找芷澜学上一学呢? 当时朝夕一口糕点吃在嘴中尚未来得及吞下,因着他温情关心的话直接堵在喉咙里,呛得她脸色通红,半天都咽不下去。 “咳咳咳……” 司夜离实在是对她无语,才让她少吃点她就又闹出这番,这急红白脸的又没人跟她抢,连吃个东西都不让人省心。 就着李招财暧昧的眼神朝夕瞥见那人的手放在她背上,她的心里猛然一惊,像被什么蛰了一下,隐隐泛着痛。他的手一如他人般带着寡淡的冰冷,她的后背却一会冷汗涔涔一会滚烫如火,被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每一下都能拍到她心里。他抚着她的后背,那种肌肤相贴的感觉,即使隔着衣料都能令她心跳加速,她真怕被他感觉出来不规则的心率。 李招财等人自是已然震惊,膛目结舌的看着他们,几乎将司夜离的问话全数抛诸脑后,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的让人斟茶倒水的给朝夕顺气,被司夜离止住道:“不碍事,你继续说。” 他这番淡定到引得李招财不淡定了,瞥了眼司夜离边上坐着的兰晴语,只见她脸色惨白,轻咬着唇瓣,眉目含情,眼底绯红,我见犹怜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会自责伤害了她。 这怎么看都有点两个女人争宠的意味,嗅着不同寻常。 “营地收留百姓三百余人,死不足百人,危重半余,危殆半余,无一人好全。因永城派重兵把守封锁,城外百姓一律不得入内,故城内暂时安全。” 简短的话将疫情简述出来,听的人却是百感交集,若非司夜离派重兵在城内城外维持秩序,哪里又会有如今的局面,永城又怎会有安宁的时刻。这背后需要付出多少部署多少,其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招财说的没错,最近陈三带着太医院众人驻扎在城外,连晚晚都几乎不回李府,所以朝夕想见她一面都难。她一个健康人又不便多去那种地方,万一感染只会给人添麻烦。但城外的情况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总以为这场瘟疫在陈三的带领下应该很快就能好。如今听李招财说来,事实远比她想的更为棘手,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人能好,那只能说明陈三没有找到救治的药,在外人看来那些每日都一大盆一大盆熬制的浓稠汤汁只不过是用来缓解病症的,说白了可能只是医治了百姓的心里,让他们以为有希望,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又或许是她想错了,药是有用的,只是时间缓慢,尚未到疗效。她始终是相信陈三的,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那岂非要蔓延出去?毕竟陈三本人至今都没找过司夜离说丧弃的话,那朝夕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她面色潮红,像喝了陈酿的酒,颊鬓边黑色突起的疤痕越显恐怖,一张脸简直惨不忍睹,别人是含羞带怯,引人怜爱,偏是她谁见着都像活见了鬼,连那半分的遐思都没了。旦看那李招财扭曲的脸色就能看的出来,也不知究竟有何魅力能吸引的相爷对她另眼相待,还是说连相爷都要趋奉于她?如此一想,到有几分像,可话说皇上又怎么会看上这等貌相的女子,莫非是后宫莺莺燕燕太多反而腻厌,口味独特? “已经好了,谢谢司相大人。”朝夕退了些距离,避开司夜离,那人的手徒留在半空,约莫有些尴尬。她言语恭敬,疏离又不失分寸,谨守同门之谊;司夜离颇为无奈又好笑,她哪里懂得的这般规矩了,在府中也不见她安分,想做什么全由着性子来,压根没将他相府放在眼里,这下好了,到不用他多操心。难得她也有脸皮薄的时候,早知他就该多逗弄逗弄她,愉己愉人。 “宁大人不用客气,用膳时还请细心些,需当谨记食不言寝不语,欲速则不达。” 他这是在拐着弯的说她吃相不好呢,又可气在言词委婉温善,令人发作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8.心若被伤 “宁大人这早膳吃的怕是食不知味,不如让人撤了吧,也好叫人安生,这不李大人干站着汇报了半日都没能将事情讲完,不知情的还以为李大人做事怠慢,殊不知身负皇命岂敢有一丝懈怠。还是说宁大人近来闲赋在身,忘记与西大人之间的约定了?”兰晴语抿唇细语,以大义堵之众口,反教人说不得她一点错处,偏生那话如一根绵密的针,扎的人生疼,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挠心挠肺的难受。 往日的兰晴语总是给人一副柔弱模样,既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又有诗情画意的百媚风情,是多少天下男子的梦中女神,这样的人只应天上有,凡尘哪能几回见。必定在众生印象中高傲冷艳,哪会说出这番尖酸刻薄的话,辱没了她的身份。 “兰小姐说的极是,朝夕的确吃的七七八八,那便撤了吧。”朝夕嬉笑道,仿佛对于兰晴语的挑衅全未听到。她无非就是见不得司夜离对自己好,打翻了一坛醋缸,酸的很。要说言语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伤人于无形,在朝夕这里并非如此,她生性乐观自会装疯卖傻,能自动屏蔽耳朵不想听的话。 司夜离扣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沿,眼底慢慢浮聚起浅沉的愠怒,对兰晴语的话不置可否,冷眼看着她像女主人般对丫鬟们指手画脚,而她连一丝自觉都无。司夜离若有似无瞥过李招财,那厮眼缝到快,厉声让丫鬟忙好退下,拂了拂手道:“微臣立即让官兵日夜监察守好城内的安全,一切指令听得相爷调遣。”到了兰晴语那边恭敬道:“兰小姐日常若是无聊可由家中女眷陪着赏玩,微臣招待不周还请兰小姐多多担待,黔郡比不得凤都繁荣,多是见识浅薄之人,若惹得兰小姐心中不快以兰小姐的胸襟想必定不会与之计较。” 朝夕低头浅浅地听着李招财逢迎兰晴语的话,而她似乎很是受用,先前那般气焰嚣张的女子应不是她吧。在朝夕印象中对兰晴语一直算不得好,谁让她有意识以来就同兰晴语成了情敌,她几次三番陷害自己装无辜,那时她就知道这个女子并非表面看起来,手段高明非同一般,又能适时的软弱,若非身处那样的境况下她都要替兰晴语拍手称好。世间女子赛若诸葛有之,国色天香有之,百花齐放更有之,偏偏能做到集智慧与美貌一身的却是少之又少。今日她难得能看到兰晴语另一面,或许那才是她本来的真面目吧。朝夕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这么看来她才像个合格的相国夫人,站在那人身边与他更为相配吧,也只有兰晴语才能让他锦上添花,而她不过是他生命里一次失败的意外,没有那次意外他们会按照原定的计划成婚,相携美满,必然是举世的佳话。朝夕心中没有嫉妒,也不会有其他的情绪,是否注定了与他相遇,抑或是场孽缘,她想她都会坦然接受。感情虽不可人力控制,她却能静然等待花开花谢,那是她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与他人无关,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喜怒哀乐只承载一人而看,无需别人知晓。她的感情是静默而自持的,压抑又克制,她不像兰晴语般千方百计的想要抓住一个人,喜欢并非一定要拥有,有时远远看着也是一种欢喜。 “各州间坍塌的堤坝可已筑起?今年黔郡粮食稀缺,天灾横祸,必然不可能再上缴给朝廷,从即日起减税三年,你派人发布公告……” “……堤坝正加紧时间修筑,可是这赋税……不知相爷的意思是否代表了皇上的意思?”毕竟此话是司夜离口头上说的,朝廷并未下达正式的官文,李招财量是胆子再大都做不了主,万一他贴了告示结果替司夜离背黑锅,西凤帝不同意怎么办,他李招财虽爱财爱名却又不犯傻。 “你自将布告发出去,稍后本官就上书皇上,本官的意思皇上会明白,自不会为难与你,这事交由本官做主,你放心去做……” 之后的事朝夕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她兴趣不大,司夜离处理公事繁忙,这不过是他日常公事中的琐碎一角,因无关国之大事尚可让他们听听,若是朝廷每日的文书就可让他批阅大半日,哪里有什么闲工夫谈儿女私情呢。这么想着她竟松了口气,莫名有种舒坦,反正兰晴语争来争去司夜离都未必全然是她的,倒不如说是西凤百姓的,一日中她见他的次数霸占的时间怕是都未必那些官僚多吧,这样认真做事的男子无疑是有极大魅力的,可却始终不是一人的,爱上他的那天起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否则只能成为深闺中的妒妇。 一份好的爱情必定是旗鼓相当的,在成为更好的人之前,她只想默默地守护着这份单恋,总有一天她也会朝着那条路上追赶上他,与他比肩做更好的自己! 她想,她是快乐的。至少她怀抱着希望而活。 “报,永城外瘟疫肆虐爆发,现已死伤过百,原先危重者也已转为重殆,另城内已开始有人感染。”李府内的侍卫滔滔不绝的叙述着,他讲话语速极快,铿锵有力,每一字都砸在他们心上,就像晴天劈了几道雷,轰隆隆地炸的朝夕脑子嗡嗡直响。 彼时李招财不是才说城内是安全的嘛,怎么才过了多久,是骗人的吧。 朝夕吃饱了脑子就犯浑,昏沉沉懒怠的听着司夜离谈公事,比催眠还管用,她本就对这些枯燥的事没多大兴致,要不是有司夜离在她不好打盹,她估摸着早就搬张小榻在树荫下晒太阳蜷上一蜷了。 司夜离见她撑着脸有一下没一下抗着瞌睡,明明都要闭上眼,却是硬睁开好显示她确然没睡着,她这么掩耳盗铃自己不知道么。偶尔从撑着臂间滑落下去,都能听到兰晴语的冷哼声,她这是有多犯困,该不会晚上做贼去了吧,要不怎么一大早就嗜睡。司夜离不去打扰朝夕,旁人就更不敢了,全装着没瞧见,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所以当侍卫莽撞的闯进来时尚未吓到朝夕,反是他的话着实令她打了个激灵,从梦中回到现实。 司夜离眉宇深蹙,显然也被惊的不小,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崩断了,他深刻的意识到便是有陈三驻守着怕是也镇压不了这场瘟疫。他一直在赌,从知道无一人痊愈时他就有了这个认知,他将消息封锁的同时也将黔郡坚守的固若金汤,绝不将瘟疫再从黔郡传染出去。来到黔郡的第五天,陈三私下里是找过他的,那日深夜这个太医院一贯骄傲自负的院正第一次有了严肃的表情,他将黔郡疫情的实际情况告知了司夜离,表明自己没有信心,原因是他在来时以为会有解决的办法,也翻查过许多医书医典,同时将一直在调整汤药,并从太医院中带了足够全的药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服药的几人起先是有了好转,可这种好转并未能治愈,并且最终没能熬下去引起了并发症,不治身亡。 那时司夜离就已然心中有底,情况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好。最好的结果或许只是控制疫情,不让其蔓延,而早已染病者可能是全军覆灭,无一人能活着出来。他坐在陈三对面,少了一贯的温雅雍容,良久的沉默后方才做出了决定,瞒着所有人报喜不报忧,只为了将真实情况掩藏起来,未免引起恐慌。这件事最后只得他的四大暗卫同他陈三六人知晓。那夜陈三走后,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枯坐在椅上一夜,反复想着解决对策,可就连陈三都毫无办法,他又能怎样呢。想到后来迷幻之际,他竟恍惚怀疑起自己,让朝夕他们跟着来这个决定是否做错了。虽说朝夕同蕙平是为了查廖青而来,顶多算同行,算不上刻意,真实的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暗中的推手将朝夕一步步推上这个位置,正是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才想借着她的手去揭发陈政亦一案,给柳絮母亲的暗示明示,引诱她来刺杀自己,或者说从最开始柳絮假孕一事,就已经布下了这个局,柳絮最终迷途知返为陈政亦也为真相做了正确的一件事,网既然撒下没理由不收。他一直在寻觅那个揭开黑暗的手,只因她太过不起眼偏又能搅得天下为她所用,江湖皆为她谣言四起。她身后又有宁浩同他做靠山,凭着这一点他相信没人比她更合适,只是过程微有偏离他预计的轨道,她比他想象的更为出色,也比他想象的更为执拗,连保护她的身份都隐了,只为能靠着自己的实力来说话。好吧,这样的女子他还能说什么。 纵然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也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譬如现在,他连累她置身险境,待她知晓不知是否会对他失望,又超出预料的顺带拖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事情就变得尤为棘手。先不说兰晴语,光是蕙平得知了指不定要怎么闹,这时候放她回去固然稳妥,却同时担着风险,她带的人多就怕到时会有人携带疫病离开都未知。这种事想瞒都瞒不住,蕙平那边总要问问她意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49.心若被伤 “染病的人是否已经隔离起来?与之相接触的可有一同隔离?”司夜离质问道。 “呃……染病的是晚医女,属下就是不知她是否有接触府中之人,特此来报。” “叮……”是瓷器撞击木质桌面的声音,幸亏桌面铺着厚重的团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徒留下旋转了两圈的杯沿,冒着热气的水汽尽数被团布吸收,余下藏青色团布上泛着一圈水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本该发出惊讶声的人此刻正呆滞而空盲的望着那圈水泽发怔,或许是反射弧有些长,又或许对于这突来的干扰打乱了她的思绪,总之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有声音先她一步响起,“抱歉,手滑。” 他淡薄的一句话云淡风轻,众人却是疑惑云云,他也不多解释,只捡了另一只茶杯续满茶再次递到朝夕面前。也是该他们疑惑,对这位晚医女在座的有人认得有人不认得,便是名字与容貌对得上号,都未必清晰记得她长相如何,只在朝夕初来黔郡时,确然是有那么个女子跟在她身边,因衣着不同而对她格外多看了两眼,印象中可能也就仅此,自此将她划为了朝夕那边的人,与她自是关系亲厚。按理说晚医女出事,朝夕也太过平静了。 这位被认为平静的主儿反射弧确然有些长,“什么?”朝夕划拉一下从位上站起,她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地。她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有颤抖,对着侍卫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侍卫对这位女大人的脾气秉性并不知,在为数不多的几面得缘下依稀记得她待人尚算和气,若是她从府中出去碰上面都会点头致意,不似南苑住着的那位西大人,面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疏冷高傲。私下里不当值时也有侍卫偷偷在背后议论过这两位开天辟地的新女官,除了啧叹声最多的也是对这二人的质疑,不止是能力上的质疑,也有对人品贵重与否的猜论,譬如说皇上为何要冒着天下大不为开辟女子为官,虽尚未正式下诏浩告天下,可能为的不过是想先试探一下,也找个名头为二人在铺路,待她二人回到凤都,那可就前途无量,贵不可挡。他们这些人没有巴结他们的资格,皇帝的决策更无权置评,唯一一点就希望他们能真的为百姓做点事,而非混日子。当然这人的人品如何也决定了官品如何,所以当朝夕失态至此对侍卫来说反而拉近了些距离,一扫先前的战战兢兢。 “属下不敢谎报,晚医女此前一直在营中照顾病患,吃住皆在。但昨晚戌时她说要回城内办点事,守城的军官认得她就将她放了进来,后来她去赵氏饼铺买了一袋饼,又去孙氏裁缝铺买了几件男女不一的衣裳,逗留的时辰里饮用了街角胡婆的一碗面。胡婆常年摆面为生,来来往往多的是生意,见过晚医女几次面,得知她是为了城外营地中的百姓奔波,知她异常辛苦就请她吃面。事情就是因此而起,晚医女并不知自己已染病,后来同她一起吃面的几位食客都有不同症状的病症出现,连胡婆本人都不能幸免。” 相较于侍卫对朝夕的亲切感,在场的几人连同李府的丫鬟估摸都对她的冒失微有鄙夷,女子为官本就受人诟病,一言一举都要对得上自己的官位,咋咋呼呼的哪里是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都是些言行粗鄙的乡野女子。不免在心中暗叹,这位宁大人怕是难以胜任这份官位啊。 “他们人在哪里,食用的水源器皿可否隔离?”沉稳如司夜离,在这种气氛下难得的收敛了素日那份寡淡笑容,怕是心里也再难装出这份虚假。 “人已被隔离在城外,是晚医女自己发现不对劲的,索性说的及时,面滩上几位食客现也被请入营中等待观察。陈太医连夜带着人赶到了街角,正在做清理工作,怕相爷担心特令属下来汇报此事。” “晚医女现在如何了?”怎么也不派人来知会她一声,这不明摆着要让她操心嘛,还是她以为只要瞒着她就不会知道了? 朝夕哪里知道正是怕她担心晚晚才会思量再三不敢说给她听的。 “属下不甚清楚,不过应该尚算稳定吧。”侍卫略有迟疑,他只负责汇报,至于疫情的具体情况这些是太医的事,他们向来讳莫如深只会报喜不报忧,未免引起恐慌哪天不是说还好,若是真还好怎么会到现在情况眼看着一日比一日严重。 应该是个什么词,疑惑,不肯定?朝夕本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可靠的话,她心中担心晚晚,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 这件事的确给永城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原以为城内会安全,谁知竟是连这最后一块地方都要被疫情侵染,看来只有逃出永城逃出黔郡才有活路可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司夜离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刻起,早已没人能离开,除非疫情消灭,否则为西凤举国考虑,必要时只能牺牲一部分人,这不仅是他的意思,也是西凤帝斟酌再三的决定。临出发前一夜就这个问题他私下去觐见了皇帝,道出最严重的情况,毕竟未知远不可测,这其中还包括了西凤帝最疼爱的蕙平,原以为西凤帝会劝诫蕙平打消念头,可蕙平的性子又岂是谁都能劝的了的,以免人心恍散,最终西凤帝什么都没说,看了他良久,那眼神复杂难测,他又岂能看不明白那其中的意思,他身为国相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又是西凤帝最倚重之人,西凤多少国运掌握在他手中,西凤帝又怎么舍得失去这样的人才,可他即为国相都能身先士卒带着妻子奔赴“战场”,他身为西凤的君主又怎能心疼一个女儿说出劝诫之话,一旦说了究竟会寒谁的心! 宁浩曾说过司夜离此人不简单,其实不止他一人如此评价,在朝哪个同僚又会不知这个年轻男子不简单,否则怎会年纪轻轻就能深受西凤帝倚重任职一国辅相,这些光靠智慧谋略是仅仅不够的。司夜离其人心思沉戾,手段比之心思更为沉戾,行事狠绝,做事绝不留一丝余地,对敌人如此,对他自己也是如此。他就是一只绝绝对对的笑面虎,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没有人能猜的透他心思,也没有人能看的透他,连他的暗卫跟随数年都不敢揣测他心思。这样的人是可怕的,他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为美人骨,可你又看的懂他是为何而笑,冷笑、嗤笑还是真心的笑? —— 就在朝夕回寝居给晚晚收拾了些衣物带去时,芷澜忧心忡忡左思右劝阻止她,说什么疫情严重,不似先前,晚晚又是感染源,万一她再被传染,就算假设侥幸没事,去了营地免不了也要被关起来观察个几天。她日日都要替朝夕担心,恐是受不了会发疯。芷澜虽也对晚晚感情深厚,终究不及她,若是在其他情况下必定也会前去探望,可现下是平时吗,这种事传染了随时都会死人的。在疫情面前生命是何等的脆弱,经不起任何推敲。 朝夕或许是没有顾虑的,在她这个早已死过一次的人面前生死已然看淡,说不定真的能重新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她的漠然在芷澜看来可是不同的,以为是她对司夜离心死,活着毫无意义,对兰晴语抢了司夜离耿耿于怀又无计可施,最终眼不见为净,却也是对生命生无可恋,才会有这种大无畏精神。朝夕可真想夸她脑子聪慧,这种脑回路不写话本子可真是可惜了。她是喜欢司夜离没错,但还不至于因为他而寻死觅活,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像是她能做的出吗?她喜欢一个人到最后只能心死而无所作为,那是因为那个人不喜欢她,那个人要是喜欢她,她会直接抢过来,就算过程不折手段,这才是她的风格。 “小姐,你就算为了要博取相爷的好感那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以为你要是病了相爷就能对你好了吗,就能喜欢你而不喜欢兰小姐了吗?反正说什么奴婢都不许你去,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为了疼爱你的老爷,关心你的婢子着想啊,春暖阁中的婢子可都是一心盼着你回去,你不能就这么生无可恋了……”芷澜抱着她腿嘤嘤地哭,那架势活像她立马就要死了。谁知芷澜当日的一席话后来真的一语成谶。 有那么夸张吗?她真想说芷澜啊你家小姐又不是去寻死,你能别提前哭丧么?瞧瞧她搬了这么多人出来,搞得她有多忘恩负义一般。朝夕抬了抬腿,任是抽不动。得,抱的还挺紧啊。 朝夕无语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真希望能被自己看出个洞来,要是有轻功就更好了,她会毫不犹豫甩了芷澜逃出去。芷澜对她是好,可未免小题大做了。她拍了拍芷澜肩膀安慰她,“好了,我真没想这事,况且我对他已心如止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就好比你喜欢吃馍馍,而我则喜欢吃糕点,要是楞让你改了喜好你会开心吗?或许你会为了某种原因强迫自己去改变,可如果改变了还是原来的你吗,两个人相处就是要做原来的自己,日子才会过的舒坦,逆势而为又何来的快乐所言。正如我与他的婚姻,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是他最终选择的那个人,就算逆了天改了命,你看我们快乐吗,我们能走到一起吗?”这句话她既是在问芷澜,又是在问命运,命运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可不也没能决定一个人的心。所以她不强求了,不强求了,爱情本来就不是强求能得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0.心若被伤 芷澜抬起头,呆滞地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眼底是茫然的,只觉得心里像被凿了个洞,有冷风不停的往里灌,为何她觉得心里好疼好疼。小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平静无波的,就像是在叙述他人的事,只有她知道小姐那是疼了太久,以至于到后来都忘了疼是什么滋味,心都麻木了。这样的小姐怎不叫人心疼,只可惜心疼她的那个人始终都无视她的存在。那一刻芷澜忽然好想抱着她,好想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好想说你走吧,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要管前程往事。一个人的肩膀能扛起多少的重量,也会有累的一天。她不怪她,真的,她会原谅她的,只因宁朝夕这个名字背负了太多,太苦了。 朝夕轻轻地将芷澜抱在怀中,任由她的眼泪浸湿她的肩头。傻瓜,每个人都会长大,也总有一天会明白,有些人你注定得不到。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经历了走过去,爱情不会使人重生,却能促进抗压能力,原来情爱不是最重要的,渐渐的也就明白时间是止疼的良药。她想,她一定能熬过去的。就像李府种植的各色鲜花,花开四季,谢了到来年总还会再开,只要心不枯萎,活着就仍有意义。 朝夕无意识的凝望向窗外,却在瞥到门口时猛地一惊,斑驳光影中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也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又听到了多少。她只能从背逆的光中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他挺拔的身姿。他负手而站,斜倚在门框上,一身白衣胜雪,绯染织锦镶线勾勒的他越发清隽出尘,眼底深沉似海,仿佛只要她再多看一眼,就能将她的灵魂吸附进去。 是了,那样的人就连看看都像是在亵渎。 同样的,司夜离也在看她。他视线炙热,眸中有着一团意味不明的火焰,似随时都能喷浆而出。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自唇间溢出,再转身,他人已走远。这声叹息朝夕自是听不到的,否则必然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叹息什么。这话若是问他,他本人都未必答的上来,所以他走了,不看不听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在自欺欺人,也是在反思,爱情是把双刃剑,他伤了自己,终究也会伤了别人。而伤了她,他无能为力。 当流锦同摄魂等候在朝夕院外,迎着未及多久便回来的司夜离,两人一开始尚未看出任何端倪,毕竟那人情绪惯常隐藏的深,鲜少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真假,这种情绪控制高手修炼的炉火纯青,便是他们揣测他的行为惯了都难窥探一二。 先是摄魂不知情的回禀道:“主子,属下是否要同陈太医一起去研究一下药剂?” 司夜离不理会他,自顾往前走,他的步子不紧不慢,步调沉稳,连那嘴角的浅笑都是惯常的弧度,分毫不差。 摄魂跟在身后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他正觉纳闷朝一侧的流锦看去,流锦摊摊手表示他也不懂。反正那人进院前也是这副表情,悠闲的度着步,像是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流锦受不了摄魂哀怨的表情,为了兄弟只当豁出去了,他试探问道:“主子,现在城内瘟疫已起,人心惶惑,九小姐也不知在哪,是否要派人将她找回来?”问这话流锦是有些忐忑的,自从颜九被宁朝夕不知用什么方法收服后,那丫头就不分清红皂白的偏帮着她,所谓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她,也不知谁同她更为亲厚。从前对待兰晴语虽不见得能相处的如何好,该有的礼貌尚是知晓分寸的,现在越发连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了,心里就念着宁朝夕一人,说什么只承认她这个六嫂,这丫头认死理,一旦认准了那就是死心塌地的对那人好。感情是这样,亲情也是这样。到不是说宁朝夕会将她带坏,可她为了宁朝夕连这个六哥都快不认了,吵架任性出走不说,到了李府更是不待见他们任何人,小丫头记仇着呢。前些日子迎面见着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将自己的行囊搬到宁朝夕院中同她住在一起,如今到好几乎都见不着她的面,连司夜离派人找她都不见,后来两人关系越发紧张,司夜离索性将暗中拨给她的护卫全给撤了,说她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话是这么说,他可以这么做,他们却不能。也是他大意了,还真照着司夜离的原话将人给撤的干净,现如今颜九的行踪恐还没比宁朝夕清楚。亏得已对宁朝夕试探结束,否则她要是站在宁浩那边让颜九叛变,指不准颜九还真能成为他们的大麻烦。 司夜离步子收了回来,停在原地,转身瞥了眼他。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信息,比如说他看似撩眸瞥过,实则眸底暗含警告;又比如说他唇角不经意的笑,看似角度毫无偏差,与往常无异,实则那勾起的薄唇隐有讥讽嘲弄;再看他眉宇间已有浅淡的隆起,那细微的表情都说明了他此刻心情不佳。 他为何心情不佳,流锦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进院子前心情虽算不得好,但绝对算不得坏,甚至颇有几分兴致的想要带上宁朝夕出外走上一走,现在那人没出来又说明了什么,要么是他二人起了争执,要么就是宁朝夕引得他不快。不管哪种原因,总归与那女子脱不了关系。哎,他们相爷的情绪什么时候也同那个人挂上勾了,那个女子是有毒的吧,沾染上她就再难戒掉。 流锦不敢再问,缄默地跟随在后,他们相爷是在置气,这种时候他可不想再当炮灰。再说他那一眼说的还不够多么,明显是不想听到他们再说,也明显是在谴责他们办事不利,这种小事都解决不好还来问他。做人难啊,要做个察言观色的人更难。 摄魂倒是有眼色,见流锦吃了瘪自己乖乖躲在后面不吭声,这厮到精,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 “备轿,去营地。”风中传来那人的话。 流锦猛地一惊,要知道营地中人人自危,若非军纪严明怕是早有人逃了,谁还敢没事往那边凑。可再往深处想,也就坦然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不去,去了是鼓舞士气,安抚情绪,去了也是镇定人心,至于镇定谁的人心,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 七月,离中元节不足五天,这五天中足够发生许多事。城外风略大,扬起风沙迷眼。营地中搭建了大小十几顶帐篷,帐篷中不时有迷烟从中飘出,呛的人直咳嗽,弥乱的眼底几近不真实。出出进进的人脸上几乎都围了面纱,手中端着白底的瓷碗,碗中冒着滚烫热气的浓稠药汁,有的则几人抬着一口大锅,锅中烧着熏气缭人的药草,被人拿着蒲扇不停的往外扇着风,其实风大,不用扇药味都能吹出几里。 见着来人纷纷行礼叩拜,那人抬手示意,免了这些虚礼。 摄魂靠近锅边,用指腹在热烫的药汁中划了一下,他的指上沾染了汁水和药香,这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难闻。他虽也懂些医术,但都是外伤之类的,像他们这些人伤筋动骨的多,真的治病他尚可,开药就不敢了。他征询司夜离的意思也是不得已,到了这时暂且能用的上的都要试一试,万一还真被谁蒙对了也未可知。摄魂浅尝了一下,发现这是六神通解散的方子,其中以苍术二钱,麻黄、黄芩、石膏、滑石各一钱,甘草五分,豆豉十粒,水二盏,姜七片,葱头二个,煎服。这确然是治疫病的方子,但效果看来不怎么好。 “先前微臣已用羌活升麻汤和羌活柴胡汤、升麻葛根汤、柴胡升麻汤均试过,起初效果时好时坏,到后来确是不怎么有用了。”陈三回禀道。 既然这位太医院的老院正都无可奈何,摄魂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问道:“除了呕吐、腹部疼痛,发烧不退,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 “患者身上出现红肿、溃疡,部分疹子化脓、积水,严重者溃烂。”另一太医道。他们说的淡然,但若非亲眼所见那些溃烂的脓包,化出的血水和浓稠的黄色液体,是感觉不到恶心的。 “也有拉稀,拉稀者一天数十次,拉到后来胃肠虚空,只剩下血水,虚脱至死。”再一太医道。 听起来每个人的症状似乎都大有不同,正是这些症状不一才越发显得难治,看似不同所配之药不同,可又有相同之处,那就是无论喝哪种汤药效果都差不多,再者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会有不同的症状出现。 “溃烂与恶疮又是怎么治的?” “用生庵金汁,此药治时疫热病,伤寒发狂,谵语暧昧,并治恶毒疔疮,毒瓦斯入腹欲死者,服之即愈。冬月内用好人粪置篾囊中,其囊约大可盛粪一桶。先于囊中安纸五七层,纸上加细黄土约二寸浓,方可加粪于囊中。囊悬置于缸上,俟其粪滴清汁于缸内,沥月余,将清汁收贮瓷坛中,约有一斗,加入蜂蜜一斤和匀,密封坛口,外以箬裹埋于土地中,以土盖之约入土一尺许。次年二三月取用,治热病瘟病神效。每用一碗,顿服之。如擦溃烂恶疮,将鸡翎扫之。醮汁疮上即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1.心若被伤 “此法有用?” “尚且能用。” 那边摄魂正与几位太医交流着治疫病的经验,毕竟是司夜离身边之人,也都不敢有所隐瞒,事无巨细一一详细说明。而司夜离本人呢,别看他端坐在高案上,仔细聆听着,其实心思远不在此,只有离得他最近的流锦发现他在开小差。怎么说呢,这位司相大人便是开个小差也是技术一流,他坐姿挺拔,单手扶臂撑着额角,一允不允的看着在座众人,他目光所到之处众人被他凌然的注视着哪还敢再回视,只得后背冒汗,战战兢兢回答着,深怕有错处教这位严谨的司相听了出来,实然他便是听了也未必听的懂这些专业词汇吧。无非是那人气场太过强大,众太医吓的六神无主才慌了胆识,也就陈三与司夜离打过几次交道,在他面前尚算平静。其实在座的哪位年纪不是比他大出许多,又何须惧怕这个后生晚辈,说白了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他们着实没胆量挑战他,若放在平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见不着面也就没什么厉害关系,可现下不同,他们都是大夫,治病是他们的强项,他们这么多人却连这件本职工作都没做好,身为这次带领大家抗疫症的司夜离就有权利去处置任何人,他们怕是无可厚非。几个太医面上虽说着话,不时拿眼缝偷偷观察着司夜离表情,可那人能有什么表情呢,素来虚伪惯了,便是有表情又能读的出他表情中的几层意思?不过谁让人家坐了这么久一个字都没吭声过,这帮太医自然急了。 “听闻医女中也有人感染了疫病?”神游太外的某人终于出声了,一出口就给众太医来了个下马威。要知道医女也是懂些药理调治的,一般宫中都是给贵人调理身体的,相当于太医的左膀右臂,若是医女自己都染了疫症,太医失去得力的助手,使唤不惯人在治病方面可就差了好多,正如一味上好的药材发挥不到最大的药效,岂非逊色? 有位胆小的太医闻言擦了把额头的汗,这问话听似不严重,可掷到他们心里分量也就不轻了。好比在问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有资格去医治别人。更何况永城也是因为这位医女才陷入瘟疫的,这么说来怎么都是错,实在太难回答。 “回禀相爷,确实有这么一位晚医女。此女心思手巧,颇为聪慧,是跟在微臣身边的,许是近来太过操劳,尚且休息不好,染病也未可知。那日晚医女本是为几个病患为完成他们的心愿才贸然去了城中,此事微臣是知晓并默许的,还请相爷莫怪此女,微臣一力承担。”陈三医术高明,又是院正,平日里为人傲慢惯了,难得能看他维护一个人。他低眉敛目,对司夜离行了个礼,等候他的处置。这件事总要有人来平息怒火,谁都不合适,他的面子司夜离尚且要给上几分,别的不说,单为他夫人诊治一事那也是欠了份人情的,希望他这张老脸还管用。 司夜离沉吟了片刻,开口让他起来,他言语淡然听不出喜怒。“陈太医严重了,近来若非由你们照看着事态发展的如何尤未可知,说责怪的话也是怪本官没让你们休息好,连这等小事都帮不了忙。谁都不想生病,既然病了那就好好休养,总有解决的法子,就不信这疫症治不了。本官陪着你们治,一日治不好这黔郡就闭一日,一年治不好就闭一年,再治不好本官就陪着你们死在这里,若有难事就告诉本官,只要本官能做到的绝不推托。”这份承诺郑重无比,贵若千金,他向来不轻易许诺,能得他一言在座的人也算是心定了。 既然相爷这般身份贵重之人都在黔郡守着,又有蕙平公主在此,甚至连相国夫人都在,说明皇上没有将他们放弃,这让少数几位知晓他们身份的太医心里吃了颗定心丸。在座这场不对外公开的会面表明了司夜离的态度,他既可赴生死,他们必当随之。 “臣等必当尽全力。”几位太医纷纷叩首。 也是自此后司夜离搬到了城外营帐中,并且一律推却了凤都来的所有奏折,派人从京中又调了几支御林军,将黔郡围的跟铁桶一样,势必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司夜离搬到营地这件事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震惊和反对,可谁又能说什么,想找他就必需要到营地去,这种境况谁又能大着胆子不顾危险往里冲,一去可就出不来了。 —— 连日来永城的天都不算好,连着下了几场瓢泼大雨,心情又怎能算得上好。想必营地的情况更是糟糕,也不知那人住不住得惯。他虽然清减,毕竟身份摆在那,走到哪不是前呼后拥,吃的住的谁又敢怠慢他,再说那人又有洁癖,营地脏乱不堪,谁又有功夫去照料他。也不知那厮抽什么疯,就算他有决心要治疫病也不是非要住在那里就有用的。还是有用的,至少上下团结一致,他起到了凝聚的力量,他站在那里便是什么也不做,就有能力给人带来信心。 她想起在凤都时,那时在北皇城的贫民窟偶然遇上他,那人和兰晴语一起给人布施,那时他一袭素衣,容颜和煦温暖,光影镀在他身侧,起了一层层雾气,那人就如九重天上衣袂飘飘的谪仙,仿佛能安抚人心。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不管是什么人恐怕都逃不出他笑容下布满柔情的网。那张网密密匝匝如丝线般缠绕在她心头,自此成了她抹不去的心结。 将手中折叠的衣物塞进包裹中,管他能不能出去,反正她要闯上一闯。自从司夜离下令严禁后,只有永城内的疫患才能被送出城去,除此外一律不得出城,违者就地伏法。他说是这么说,别人或许也就规规矩矩了,但到了朝夕这里她这人心眼多,馊主意更是层出不穷,她要想出去,随便扮个疫患就能混出去,再说就算被他们发现了以她的官位还未必有人真敢对她下手,这话司夜离除外,那人律法严明,要想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容易。问题是这些天来永城外的消息封闭,外面的人是死是活全不得传入内,侍卫的嘴又一个比一个严,想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也不是不能,只是她终究不放心,非要看上一眼晚晚的情况。她在城内日日忧思过度,每日担惊受怕,比得病还要煎熬。 “大人,公主有请。”闻听声音转身去看,便看到房门外蕙平的贴身宫女玉珠恭敬站着,不卑不亢,也不樾矩。 她还以为是谁呢,想着他们都是瞒着身份的,乍然听到公主两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蕙平也该找她了,她整日闭门不出,暗中也不知计划着什么,但看廖青那边到是一派风平浪静,自从与容容勾搭在一起后,日子不要过的太舒坦,他手气又好逢赌必赢,怕是城里发生什么事都没兴致管。蕙平找她不会是为了廖青的事,她到现在恐怕也不会想到容容是她一手安排的,本来就是个妓子,碰上个赌徒,天雷勾动地火又有什么难解释的。蕙平高高在上哪里会往深里想这龌龊事,自然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既然不为廖青,那还能为什么,该不会是以为她故意拖着她来黔郡,害她陷入危险,恼怒于她吧?那她可就真是冤了,别说她将自己陷在这里,危险重重,当日是谁横竖看她不顺眼非要掺和进这件事里的,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挣得的官位,她倒好非要给她搅黄,人家是公主她再尊贵都是一介臣子又能怎样,这事她忍,可要平白将火气往她身上潵,那她可就不忍了。 这么想着到是在南苑门口碰上了叶裴,近来鲜少碰上他,晚晚出事他该是听说了,怕是早担心她了,不知是否有去见过她,但毕竟不合规矩,叶裴就算是禁军统领,到底有司夜离压着,他不点头,谁都没办法。说来说去还是那人的问题,怎么就没人能搞得定他。还是有的吧,譬如兰晴语。不过如果是她,朝夕宁愿翻城墙的。 “叶大哥,晚晚病了,我很担心她。”一开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脆软无力,隐隐带着委屈。是了,她将叶裴当成亲人,就如同晚晚是一样的。见到亲人压抑许久的委屈,无处诉说的悲苦就有了宣泄的途径,连日来对未知的恐惧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其实她最该撒娇,宣泄心事,哭诉的那个人不应该是她最亲密的丈夫吗,只是她与那人的关系……哎,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心疼。 看着她委屈的像个孩子般,他心里也是揪心似的疼,多想抱抱她,给她温暖,但他不能。朝夕的身后站着第三人,玉珠正用一种警告的眼神大胆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如果他敢樾矩一步,朝夕的命随时都会捏在蕙平手中,掂量掂量他是否赌的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2.心若被伤 叶裴伸出去的手徒留在了半空,叹息般改为拍了拍她的肩,随即收回。只怪玉珠的眼神太过灼人,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时到有几分蕙平的味道,谁让那是她的人。 “晚晚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担心她虽然她看不到但她一定能感受的到。”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般让她沮丧的心情好了起来,晚晚那么善解人意她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就是怕她担心才一直都不敢派人来告诉她的,这份了解她懂。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勉强露出笑意来,她难得孩子气一回,也就只有叶裴会安慰她包容她了。果然叶裴紧抿的唇也难得的露出了微笑,那笑意非常浅薄,明明都快挂不住,非要维持的那么辛苦,也是难为他了。其实若非她一时没忍住,本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他是最担心晚晚的人,平白还要给他添堵,他又怎么笑的出来。 “我先前去营地找过司相,他虽未见我,却是派人回了我一句话,说是尚未到最糟糕的时候,让大家放心。”这话不仅对他说,也借着他的嘴对别人说,那个别人除了她问起,就该是蕙平了。他这是在安抚蕙平呢,至于蕙平能否被安抚那就要看他了。 叶裴的眼神微有闪烁,许是有些紧张,他紧了紧拳,再放开时,心情才得以平复。这话算不得撒谎,撒谎的是他的心,对她他从来没有招架之力,若非不得已,到宁愿身处异地,就算打打杀杀也好过面对她,每一次面对她他的心都那么疼,疼的无力掌控。 “咳,该进去了,别让公主久等。”许是疼痛太过明显,竟连玉珠都看了出来,适时的催促朝夕,免得他在她面前失态。 敛了眸中的情绪,朝夕一派淡然的招架蕙平的刁难,反正她刁难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得见蕙平时那位主儿正在房中逗弄鸟儿,既然她都有闲情逸致去逗鸟,想来心情应该是不错的。朝夕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蕙平这人喜怒无常,又暴戾的很,谁都要顺着她的意,她不喜别人忤逆她。不过于朝夕来说忤不忤逆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蕙平就没拿正眼瞧过她。在蕙平这里她总算明白什么叫讨厌一个人,就是连在她面前呼吸都是错的。 给蕙平行了个礼,规矩不能不遵,否则到落了话柄。蕙平像是压根没见着她,继续逗弄着雀鸟,朝夕就在底下跪着,兴致颇为沉敛,心情嘛谈不上好坏。她已然做好准备,蕙平要是拿她置气,除了罚罚跪口头上占占便宜,仗着身份不许她顶嘴外还能对她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做一次婚宴上逼她喝酒,毒害她的事么。那件事虽未必是她做的,但据芷澜说来她最后碰到的人就是蕙平,反正她脱不了干系,再想害她可没那么容易了,且蕙平也没那么蠢,一次不成功难不成别人还会不防范等着被害第二次么。再者那日喜宴人多嘴杂,想下手最为容易,错过了那么好的时机再动手那就是明目张胆了,她倒是希望蕙平下手好证实她的猜测,可蕙平也不笨啊。虽然她迟早要查出来那个害她的人是谁,那人毕竟也成功了,至少真的宁朝夕已经死了,这仇她不仅是为朝夕报,也是为自己报。 “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说这话的是玉蝉,蕙平的另一宫女,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趾高气昂道:“公主都说了让你起来,难不成你还要让公主扶你不成,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这位姑姑的忍耐力一看就不如玉珠沉稳,言语就能将她给暴露了。 也是朝夕不查,一时分了心,让他们有了教训她的借口。她撇撇嘴,说吧说吧,她只当没听见。 “你撇什么嘴,我还说不得你了,相爷又不在这里,在公主面前你还以为自己是相国夫人,摆什么架子。” 得,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他们一个劲的指责她,敢情请她来就是来讨骂来着,她可没这闲功夫陪着他们玩。她算看出来了,蕙平是闲得发慌呢。早说么,她就给她找点事做了,比如说逗逗廖青啊,耍耍他什么的,蕙平也就没时间来找她麻烦了。 “有屁快放,没屁我走了。”朝夕说罢拂袖而起,她话说的粗鲁,怕是蕙平不爱听。 果然蕙平转过头来拧了拧眉,喝止了她。“你……”她有些无语的接不下去,换了口气才说道:“你也是凤都的大家闺秀,讲话这般粗鲁就不怕丢了司相的脸面吗?” “嗯,脸面是要自己给的,可司夜离也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东西,而我呢更是不在意这些身外物,既然自己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所以我的回答你可满意?” 蕙平显然没想到朝夕会伶牙俐齿的顶撞她,被她呛的脸色铁青,端茶的手都隐有不稳,唇瓣笑意不减,却多了份咬牙切齿。就知道这个女人不能留,留着就是个祸害。 蕙平呷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抿唇说道:“本宫让你去城外同司相相聚,你可愿意?” 朝夕喝茶的手猛地一翻,热茶烫在她手背上,疼得她龇牙,很快她白皙的手背上就深红一片。果然与蕙平交手她就不能大意,否则随时会被她给坑害,比如现在。只是,她方才说了什么,她没听错吧? “怎么,不相信?还是觉得本宫怎么忽然好说话了?”蕙平嗤笑道。妆容精致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一颦一笑却皆是帝家风范,这么一比朝夕确实是显得粗鄙不堪了。她难得能不计较朝夕的无礼,并好脾气的让玉珠拿了清凉的药粉给她擦手。 直到白色齑粉覆在她灼烫的手背上,传来薄荷味丝丝清凉的舒爽感,将痛意减缓,朝夕恍然如梦初醒,蕙平所说之话并未玩笑。也是,她一个公主没必要对一个厌恶之人开玩笑,蕙平也不像有幽默细胞的人。那是为了什么,要她死在疫病中免得碍了她眼,还是嫌她在廖青之事上挡了她的道?这两者许是都有吧,身为公主爱面子是自然,她自认为朝夕凭什么同她斗,这种不屑长而久之就会演变成一种嚣张,别人只能臣服于她,却绝不能凌驾在她之上。她从未想要同蕙平斗过,是蕙平不想放过她。但无论怎样她都不能顺着蕙平的意,若是她那么爽气的答应了,估摸着蕙平又要不爽了。蕙平这人估计在宫中久了谁都要顺着她,一旦有人忤逆于她就激起了她的好斗心,她想看着朝夕不痛快,那她就装装样子好了,这件事反复推敲也是她得利,看在这份上朝夕决定让蕙平赢上一次。 “回禀公主,微臣不是不信公主的话,只是既领了朝廷的俸禄当得要听命于朝廷,皇上在来黔郡时将大权交由了司相管理,尔等就都得听命于司相,公主是君微臣是民,但将在外可不受命也。公主确定要违逆司相的意思,激怒于他吗?”这种让司夜离下不来台的事她不干,她可惹不起那个人。 朝夕一番话在情在理,当不得别人反驳。她现在身份是朝臣而非司夜离妻子,站在这个角度上说这些话蕙平奈何不了她,反会气闷在心里,让她只要一想起来就隐隐犯痛。世人不是都说宁侯府上的小姐胆小懦弱、无为蠢庸么,那么她也就剩下些气人的本事了。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只在意自己是否能活的自在。 蕙平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似有点点星火,但那点星火被她压制的很好。她转眸望着窗外,这个时节的佛铃花开得正香,香气夹伴着清风送来,空气中都有着清淡的甜味。一如阴霾笼罩,永城的阳光似乎照不到每个人心里,浅淡的云层密聚,稀薄的微光照不透云彩,半霭半雾间隐透着靡靡伤感。李府巍峨高阔的院墙像座困守的围牢,任人挣扎嘶鸣依然挣脱不开困在心底的牢笼。 那遥远的叹息不知而来,又何去何踪。女子目光沉远,像是有些冷意,双手环于胸前,清婉之音裹着花香淡淡传来,她说“你以为司相会不知疫情的严重程度,还是你以为依他的了解并不透彻?早在我们踏上来往黔郡的路上,所有好坏结局他都预料到了,并且已然做好了准备。你以为他为何会决然入住营地,还是觉得他有金刚身护体不会染上疫症?那是他知道他逃不了,身为国相没有将黔郡治理好,反是出了这大乱,追根究底他逃脱不了罪责,黔郡治不好他回京中必然有数不清的奏折会参上他一本,其中会以谁先带头,你猜?”后面的话蕙平没有再说下去,其实司夜离是在赌,赢了,今后再无人能挡他的路,天下百姓尽站他一边,以命博得一个好名声,届时无论是谁与他斗都必将惨败无疑;输了,输了的后果……在他的字典中没有输这个字,他只会扭转乾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3.满眼疼痛 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若是敌人太过可怕。所以她对司夜离没有怨恨,也不能有怨恨,若真要有的话,那就只有怨恨她。这种转移法被蕙平称之为应当,谁叫她的名字叫宁朝夕,谁让她有个手握重兵的爹。 朝夕抿唇不语,蕙平的话像把犀利的刀,割在她心上,钝钝的痛。她从来就知道那个人不喜欢她,就算是不喜欢难道也不应该阻止她来吗?到底是不在意的,所以她的死活又怎么会在他考虑范围内呢。说好了不心痛到后来依然会被牵扯的血肉模糊,说好了不在意却依然会被他的无情所伤,有时候她宁愿自己不知情,总有些人却偏偏不会如她意。 “你说司相知晓的事,皇上会不知晓吗?皇上既然知晓又为何要将最宠爱的本宫送来呢,是不是说明那时他们就知道黔郡没救了,还是只是想以本宫的身份震慑人心呢,好让世人知道皇上并非薄情寡义?皇上是本宫的父皇,本宫身为公主,得享世人求而不得的尊荣,便是真的要为了西凤牺牲也是无可厚非,可将本宫拖下水的你又该怎么算?”蕙平话锋一转,犀利的眸光哪里还有先前的忧伤,仿佛不过是朝夕的错觉。 朝夕是真无辜,“此话从何说起,微臣可没想让公主跟来,若非公主搅局又怎能置自己于险境呢?哦,公主大概忘了,像微臣这等贱民又怎配被皇上赏识,又怎配嫁与人人爱慕的司相呢!”如今又来怪她,那她岂非无辜,她又该去怪谁?她也是有火气的,不要拿她的大度一再的挑战她。朝夕心情起伏,被蕙平挑拨的很是厌烦,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说出口的话也就连应付都免了,直戳到蕙平心窝里,谁让她疼她必还之。她从来不是什么受人鱼俎的白莲花,在她的字典里只有睚眦必报。 “大胆贱妇,怎么同公主说话呢,掌嘴。”那边玉蝉先受不了朝夕的讽刺,已于蕙平先一步开口下令。果然从屏风后先后出来两个宫女将朝夕反手按压住,玉蝉则亲自迈步至她身侧,扬起手掌就要往她脸上扇。 朝夕这个相国夫人虽然做的窝囊,但迄今也没人敢对她施以酷刑,这巴掌的滋味如何她没尝过,想来也不想尝。就在她想要如何脱困时,倒是蕙平先她开口了。 “住手。”她呵斥道,“本就长得丑,再打下去怕是要被司相嫌弃了,毕竟是父皇赐的婚,总不能让她这么快成下堂妇,丢了父皇脸面吧。”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好一口冠冕堂皇的打击。 蕙平开口宫女不得不从,不情不愿的将朝夕松开,期间又往她身上暗处揪了下,朝夕吃痛,也只能忍了。她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只听得她言语嘲弄道:“公主心中有气要置于微臣身上,微臣既与司相是夫妻自是受了,可微臣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去以身犯险,微臣又没染病,莫非公主是要以泄私愤?” 这话还真被朝夕给说中了,蕙平脸上笑意莫名,带着散漫的讥讽,一步步朝她走来。都说蕙平是狠毒暴戾的,她手段多样,偏偏被她处置的人到最后都被她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美名其曰是活该。其实蕙平的狠不止是在言行上,外人很难形容,只有接触的人才深知,那个女子有着美貌的外表,深沉的心思,内心却是冰冷的。她就像是块坚硬的冰,无人能温暖。 —— 明晃晃的烛光照得刺眼,夜幕是黑色的,唯有那一团火苗让她清晰的观看房中的摆设。不,甚至称不上为房,因为墙是白色的帷布,屋顶是坚韧的细竹。烛台上跳窜的火焰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翠响,再然后就悄无声息,连外面都一样。 朝夕翻了翻身上的衣服,摸了下覆面的纱巾,实在找不到铜镜,幸亏搁置在角落的铜盆里有水,她借着光照了照全身,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蕙平果然将她弄到营地来了,而她身上此刻穿着的不是医女服还有什么。亏她想的周到,她这身打扮在营地大概无人会发现,连司夜离都未必能猜到她,不过她素来不受他管束,便是见着了应也不会惊讶,最多是无奈。 素指撩起帐帘一角,不远处有火堆燃着烟火,升腾入天幕,被风吹散。也有不时走动的侍卫持着刀剑穿梭在各个帐篷间,或有太医拿着药箱穿插其中,医女捧着药碗来去匆匆。嘈杂声零星的传来,听不真切。唯有她这尚安静。 从帐篷中走出,走了一会她发现不是因为她这里安静,实在是她离的太远。又走了一会,见有侍卫成三围绕在一起,纷纷低着头,对着底下冒烟的火坑不知在捣鼓什么,想必是火太小了。朝夕走近了,想问问看营地现在的情况。 谈话声是这样的,“好了没有,哥几个等着回去回话呢。” “别急,催什么,你们困我也困啊。” “好了好了,快用土埋起来。” 这话说的涵养太高,朝夕愣是没听出来他们在做什么。为套近乎只得问道:“几位长官这大晚上的不知有何事繁忙?”她这问话也颇有技巧。 谁知人家许是被她吓着了,并不领情,转过头阴测测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怪毛骨悚然的。 “你这女人没事站在我们后面吓谁啊,没看到我们正在焚烧尸体么,是不是新来的这都不懂。”说罢,几人又转过头对着冒烟的火坑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默念着“莫怪莫怪”等字符。 朝夕的脸有那么瞬间是惨白的,双手冰冷,汗毛竖起。她哪里晓得他们是在烧尸体,她也不是没看过这玩意儿,可这毕竟是月黑风高的大晚上,莫名被人说了这么句话,可想而知她的受惊程度。 “看把她吓的,这天天的都要死好几个人,有什么好害怕的,今天看到的指不定明天就没了,这场瘟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哎……”一个说罢叹了口气。 另一人道:“若非怕尸体会传染,相爷也不会下令烧了,死都死了还死无全尸怪可怜的。” “是啊,我们这些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他们说着已然走远,余留下仍在冒烟的火坑,渗着阴沉沉的黑色火苗,怪为瘆人的。 他们说的对,在这里的人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那他呢,是否也能了无牵挂的看透凡尘?无论他看透与否,那里面唯一能肯定的是没有一个她。罢了,说好了不强求的,又在记挂什么呢。既然来到这里,总归要去看看晚晚的,哪怕只是替叶裴回个安心也是好的。 顶着医女的身份行事非常便利,通常见到她之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基本没费力就找到了她所在的营帐。那是个小营帐,居中,周围搭建了不少烧火煮药的帐篷,紧连着几位太医的住所和摆放药材的库帐。闹中取静,安居一禺。浓浓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中,抵盖了消毒用的刺鼻味。帐中并未见其他人,只有一张矮榻和简单的桌椅,角落里堆放着几个火盆,有的燃着炭火,有的则烧着熏艾的药草,并不缭人,甚至都闻不出味来。 矮榻前工整摆放着一双女子的绣鞋,榻上盖着厚实的棉被,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出几条。可这种天居然要用到棉被,说明榻上的人真的病的不轻。许是盖的太多严实,一时之间只能看到棉质的软枕,以及那盆开的娇艳的佛铃花摆放在床头小凳上。白色小巧的花瓣上沾染了几片尚未干的露珠,花径插在琉璃瓶中,涓涓的水流滋养着水分。闻说佛铃花极为难养活,离了土就只得活上一两日便枯萎。她一路走来并未在路上见着这种白色的小花,花瓣上又怎会有露珠呢,难道是现在采摘来新鲜的? 花香若有似无的传来,有着镇静作用。她的思绪有些飘远,不期然想起与晚晚的相识也是因为花。 床榻上传来翻动声,背靠里侧的女子终于翻了个身,露出容颜来。不知是睡不好还是疼痛厉害,她虚弱的睁开眼,感受到床畔有人,并且那人的气息非常幽淡,有着一股清浅的冷香。她睁了睁眸,想要将那人给看清些,奈何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挣扎的身子又颓然倒了下去。 朝夕听到声响忙侧眸去看她,两人视线相对,她伸手将虚弱的她扶起来些,刚触摸上她的身体就发现她的体温高的惊人。 “朝夕?”晚晚孱弱的扯了扯唇角,干涸的嘴唇上起了细细的一层皮,唇色泛白。 “是我。”朝夕心疼的扶着她,眼底有着涩痛和仓皇。她该早些来看她的,管她有谁阻拦,都不该放置晚晚一人在这里受苦。看她这样,想必定然没什么人照顾她,想来她既是医女又有谁会来关心她,只以为她是能顾好自己的。营地那么乱,每日处理事情的人都不够,哪里能企及到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4.满眼疼痛 两个好友相见像隔了千山万水,彼此的心中都有太多的想念。晚晚的眼底像隔了层帘幕,有雾气不停的往外冒;而朝夕的眼底深沉似海,隔着太多的情愫。 帐帘不知何时被撩开,指骨清隽的指尖停留在帘帐上,同时也止住了一室的星光。 “不是不让你来嘛!”晚晚低垂着头,言词间有着少许的娇嗔和谴责,因实在太过虚弱,连那丝谴责经她唇齿间溢出都有了撒娇的味道,缱绻软语,很是好听。 哎,晚晚平日里温雅大方,谦卑有礼,进退得宜,难得有这一面表现,果然生病的人都跟孩子一样。可谁说她这样不可爱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被隔离在这一点消息都不透,不止我急就连叶大哥都很是担心。再说我若不来,哪里能看到你憔悴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又有谁来好好照顾你?多少医者不自医,说的就是你们这类人。”说罢,朝夕往她身上掖了掖被角,摆明了要在这里耗下去。 晚晚无声叹了口气,这个女子是真的傻,她从没见过比她更痴的人,总有一天她会被她的这份痴傻所伤。人世间的感情本应只该浅谈辄止,一旦动了情,无论哪种情,必定为其所伤。 “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说话之人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严厉几分沉肃。 这时已有人背逆着光在他耳畔轻声附耳说道:“夫人来了营地。” 他只是浅淡冷笑了声,这不人正在此吗。流锦随着他的视线望向帐内,随即默默地走了,看来也不用他禀报了。 朝夕哪里会想到会在此碰上司夜离,着实被他吓的不轻,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过程,不过就算她解释了那人也未必想听。想来他能出现在此定是有人已经汇报了她的行踪吧,真是什么都难逃他法眼。既是那人来逮她了,朝夕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破罐子破摔,要找麻烦找蕙平去。 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正是知道才要来。” 司夜离是真被她气到了,永城再不安全都要比这安全,可她那性子哪里是能劝听的,随她吧,也只能随她了,吃了亏才能长记性。他拧了拧眉,她总有气他的本事。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按理说宁浩老谋深算,事事谋划周全,怎么教出个女儿这么难搞。 “夕儿,你别和相爷吵。”晚晚劝阻道。说这几句话已是气若游丝非常吃力,她虚弱的闭上眼,压下喉咙间的不适。 “晚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朝夕急的将她扶躺下,才躺下晚晚就用力推开她,扶着榻沿呕吐不止。她其实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了也都是吐光,胃里只有先前喝下的苦涩药汁,混合着胃液,吐了一地的酸水。她不经意间袖臂撩起的地方布满了红疹,有几颗已经溃烂,脓液的汁水布在她白皙清秀的手臂上,看得朝夕眼眶泛红。 “叫陈三来。”司夜离命令道,他面色沉郁,隐含怒气。 “相爷莫要靠近,夕儿你也离我远点,不要被我感染。”晚晚的话止住了司夜离的脚步,他站在门口,光影将他挺拔的身姿笼罩其中,分辨不出他的面容。他将朝夕拉离开,扣着她手腕,他的腕臂力道沉稳,大的好像要将她捏碎,容不得她挣脱,扣住的肌肤上渐渐泛起深红一片。 陈三几乎是跑着来的,小老头累的气喘吁吁,他本在帐中研药,早将衣衫整理好准备着就寝了,听到传唤又更衣又净手的,此刻已是精神抖擞,连那最后的一丝倦意都消了。 将晚晚扶躺下,又携了另一名医女打来热水擦洗吐脏的脸颊手臂等。陈三取出箱中的银针弯腰查探晚晚吐的污秽物,再翻看她双眼,最后替她诊脉。 帐中泛着一阵阵恶心的臭味,医女蹲在地上擦拭干净,又去取了衣裳备着供陈三诊治后给晚晚换上。 “师父,又麻烦你了。”晚晚愧疚的闭了闭眼,她性子骄傲,若非不得已实难拖累别人,如今不但帮不上忙还要人来照顾,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愧疚的。 “说的什么话,如果觉得是亏欠那就赶紧好起来,老夫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明明是伤感的话被陈三正正经经一说倒有几分玩笑味来,引得晚晚也浅浅的弯唇笑。 “知道了,徒儿还要照顾他人,没把师父的本事都学到手又怎肯轻易放弃,师父可不许藏拙,徒儿还等着学成了悬壶济世呢。” “得,志向倒是高远,能从老夫这学到本事的人是不少,但要学好学精可非容易之事,没个好身子就想揽这活,可是不行啊。”陈三说罢在晚晚手腕上施了几针,又在她头顶和耳后分别施针。 两人闲谈间开了几句玩笑话,晚晚现下虽精神不济却多少神智有些清醒了,施了针也帮她止了吐。她眼皮沉重,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帐中众人,她自己的身子她知道,已是一日坏过一日,说那些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宽慰别人罢了,终究不忍待她至亲的老者伤感,她能做的实在不多,暂且缓解这悲感的情绪,有这么多人陪在她身边,纵使有那一天的到来她也会唇角含笑的,无憾了。 医女要帮晚晚换衣服,司夜离领着众人来到帐外。陈三对于司夜离身边多出来的医女多看了几眼,并未怀疑。将结论告知于他:“体温依旧高的吓人,用了许多方法都退不下去,呕吐的情况也没有好转,吃进去的汤药根本连吸收都没有又被全数吐光,这样下去身体损耗的很快,迟早会被拖垮,只能再换换其他方子试试,但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朝夕的心里一沉,没想到晚晚的情况远比她想的更为糟糕。别说晚晚是个女孩子底子弱经不起折腾,便是个男子也迟早会被掏空的。她凝望着浩瀚的天幕,点点星辰遍布其上,偶有亮光照在她暗沉的眸子里,如有璀璨星火一闪而逝。从前她不信命里传说,但若真有神灵,她希望晚晚能好起来,如果一定要付出代价,她愿代她来受,良善之人不该命运坎坷。 —— 书上说尽人事听天命。所谓听天命,必定是要任何方法都用遍了方可放弃。在朝夕看来不尽然,所谓方法有无数种,又怎知必定用光。她从前爱看话本子,看的除了男女之间爱的缠绵悱恻,生死离别,还懂得一个道理,话本子中的情爱故事终究是写书之人臆测出来的假象,或美好或悲伤,同样也可以将死人写活将活人写死,这种就叫扭转乾坤。现实中没人能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可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行? 那夜她辗转反侧几欲无眠,搜肠刮肚的想着各种办法。她平日里杂书看的不少,要用时却方恨少。次日一早她就候在陈三营帐门口,恳请由她去照顾晚晚。有个熟识的人照料着她,便是她什么都吃不下,精神上都会安慰许多。陈三哪里知晓她是谁,素日又繁忙,大臂一挥准了,只当她是与晚晚关系交好的医女,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连同着一起照顾晚晚的那名医女向她学习。营地人手紧缺,陈三是巴不得有人能自告奋勇站出来,当即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女子甚有作为,适当的时机他要找个机会提拔提拔她。若陈三那个时候就看出来朝夕的面容,兴许给他借个胆他都不敢这么做,那往后的许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事实是没有如果,佛家讲求因果,有因才有果,哪里来那么多的如果呢。 朝夕再去找晚晚时她已然醒了,不知何时醒的,又或者睡了太多,浑浑噩噩间无甚白日黑夜的区别。她出了许多虚汗,连被子都是汗湿的,身上却是依然滚烫如火,一点消温的意思都没有。朝夕取了干净的棉衣想帮她换上,晚晚平躺着目光无焦距的望着帐顶,脸色苍白。朝夕折了帕子想帮她擦汗,她却伸出手来阻止了她,只轻轻扣着她袖沿,许是怕沾染上她,很快就又抽了回去。 “没事的,哪里来这许多计较,我身体素来就好,就不见得一定会被传染,你看这里的人也不是每个都是病患啊,陈三他们总归能想出办法来,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又玩笑道:“还是你觉得我被人伺候惯了怕照顾不好你?这你就别嫌弃了,我虽然笨手笨脚心意到了就行,你也别挑,想想看能得相国夫人亲自照顾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啊。” 氤氲的眼角有滚烫的热液溢出,顺着颊鬓隐没入发丝间,她的发又滑又亮,如上好的丝缎。朝夕伸手抚平她的泪珠,抚着她如墨的发丝,柔声安慰道:“莫哭莫哭,我们晚晚长得那么美,哭了就不好看了。”是了,她从来没夸过晚晚长相,可那个女子秀美温婉,淡然平和,远远看着就会心思沉醉,连一丝脾气都没了。其实她五官精致,站在人群里的辨析度极高,只是她总是刻意隐藏其锋芒,淡化自己的存在。慢慢将她蹙起的眉抚的平整,世人都说兰晴语是天下第一美女,在她看来是不尽然的,天下间貌美的女子多了,兰晴语的美貌只不过更为突出,却是显得有丝娇媚,灵气不足。晚晚就很好,美得淡然,美得心境平和,便是同叶裴在一起,那才是天偶佳人,举世无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5.满眼疼痛 “夕儿,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我死了,回到了故乡。然后我看到了你,看到了叶大哥,看到了许多人,我想开口叫你们,张开的口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你们也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的追赶,请求你们不要丢下我,可是我迷失在迷雾中,那里有一个长相可怖的人拽着我的手,使劲拖着我把我往后拽,他的笑声很残酷,手中举着剑就向我身上刺,我被刺了三十六剑,每一剑都剜心般疼,我哭喊着看着自己血肉模糊,心里却没有怨恨,只有解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醒来时天依旧是黑的暗无止境,可她再无睡意,脑中纷纷扰扰想起了过去许多事。 “近来我感到很害怕,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亏欠了太多人无法偿还。”她的眸底黯淡无光,扯动唇瓣的笑都有些牵强。 “那只是梦,是你躺太久了才会胡思乱想,我们不会丢下你,你也没有亏欠过谁。你那么美好,有谁会忍心伤害你呢,别想了,来,我替你把衣服换了,擦擦身,汗渍渍的也不嫌难受,身体舒服了心情才会舒坦。”说罢浸了帕子将晚晚衣袖撩上去,一点一点擦拭她长满红疹的手臂。其实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适和下不了手,但未免晚晚多想她愣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动作难得迅速。待一切收拾妥当方吐出口气,晚晚以前是否也是这么照顾别人的,她就连认识的人都这么艰难,那些非亲非故的晚晚又是怎么做到的,看来她修炼尚且不够,更谈不上假仁假义的大意了。 换了块锦帕盖在她头上,又去帐外取了盆干净的水,探了探水温她总嫌不够凉,再三打听下一时又找不到冰块,据说现在这东西是紧俏物,营地设施简陋,要是去城中取来回也化的差不多了,司夜离未必就允了。算了,找个时间她还是要说上一说的。 待回去时另一医女已入帐中,舀了汤药要喂给晚晚喝。汤汁苦涩,晚晚喝了一小半,多数又都会吐出来,再然后又是撕心裂肺的一番惊动。 “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呀,闻着味道就怪怪的,怎么喝的下去。”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六神通解散,但因着没什么效果,就又多加了一味鸡翎。” 朝夕其实也就那么一问,她又不懂药理,说了未必听的懂,谁料说的这么深奥,到显得她很没文化似的。 “鸡翎啊,哦……”至于鸡翎什么,管他是什么,只要不显得她拙笨就行,装也得装的很有学问。 当时说这个话题的时候朝夕正在帮晚晚手臂敷药,白色粘稠的药膏怎么擦都有种恶心怪味,她拿着竹棍轻轻的抹,偏偏还极难抹开。 “你知道鸡翎是什么?”晚晚见她抹的认真,仔细打趣她,知道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一回答不就露馅了,于是她漫不经心道:“鸡翎就是鸡产下的粪便,喏,就是你现在在涂抹的。”说完此话她明显感觉到朝夕手腕颤抖了下,紧接着像是被火烫到般将手中捧着的小瓷碗丢开,差点没打翻。她一个被擦的人都没嫌弃,难为她能有这等反应了。 “你现在精神好了对吧,有力气打趣我了对吧。”朝夕恼怒地瞪着她,这么恶心亏她说的出来,不止说还要吃,换了她就是死也不吃,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胃里在翻滚,闻着指尖上都像有那股腥臭味。自此后恐怕只要一看到汤药她都会想起鸡翎这东西,拜晚晚所赐,她本来就不爱喝药,往后更是不会喝。 晚晚虚弱的勾起唇,说了这些话着实耗费了她一番心力,她又是欢愉的,能苦中作乐又何尝不可。 “嗯,有你陪着我都感觉到自己好了许多,你看我连呕吐次数都少了,还不是你的功劳,想来你比那些药还管用。” “贫嘴,不要以为你说好听的我就会相信你,除非你好起来,要是被我知道你在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真没骗你,那些药我都试了好几个方子了没一个管用的,吃不吃其实都一样,你听外面的哭声,每天都会上演一遍,我知道其实大家都尽力了,我现在只希望噩梦赶快过去,其余的人都好好活着。夕儿,我不想听到有一天皇上亲口下诏将黔郡的人全部处死。”那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蕙平才会拿她来置气,也正是因为清楚每个人心里才会产生恐慌。若是不幸走到那一天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喜哭丧离别,更不喜忧思惧怕。 “喝水吧,看你嘴唇干的,那么多天没人陪你聊天你是不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就变话唠子了?”朝夕有意将话题绕开,气氛那么沉重。 晚晚就着朝夕的手喝了点水,这次却意外没有再吐。两人相顾无言,浅聊了会永城内的情况,想起一事朝夕难免有些难以启齿,问医女讨了针线和花架,又搬来了椅凳有模有样的向人讨教。 医女许是没见过不会女红的女子,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张了半天嘴不知该如何说她,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家里都没人教她么。 “就是不会才要学嘛,再说有谁规定必需要会?”被她这一问医女倒是愣住了,这种东西需要规定吗,不会还那么嚣张理直气壮的她绝对是第一人。 “得了,你就教她吧,她这张嘴要是你不教,指不准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歪理来,保准你会被她给气死。她那颗脑子向来聪慧,堪比诸葛,这次就看看她究竟是真才实学还是只会耍嘴皮子吧。”晚晚斜倚在矮榻上,看着朝夕坐在她床头,女子侧颜明艳,举止间风雅脱俗,自有一番气韵。有些事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如果那个人是她,也只能是她。 医女颇有几分不情愿,朝夕初学难免笨拙,连穿针引线都做的勉勉强强,被她鄙视究竟是怎么成为医女的。被打击的多了,朝夕也就坦然了。她本来就不是医女,也不想学什么治病之术,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又何以来取笑别人。 “你既然不会女红怎么忽然就想学了,难不成是开窍了?我看不像,还是说你看上哪个男人了?老实说我在一帮侍卫中确实有发现几个长相不错的,孔武有力,又善良体贴,你该不会也春心荡漾了吧?”医女凑过来试探问道。 什么叫也,明明是她自己春心潜荡非要将她拖下水,每天那么忙的干活亏她还有心思眼睛往人家身上瞟,胆子真是肥了。 朝夕翻了个白眼,问道:“为什么学女红就一定是有心仪的人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就不能心血来潮吗?” “你这什么眼神,该不会是眼睛抽筋吧?女子学女红无非是想给心仪的男人绣个东西,要是想给自己绣早去学了,何必等到现在。”被医女一针见血的指出来,然后某个正在学绣花瓣的人就遭殃了。 “唔,流血了。”朝夕咬着扎破的指尖哀怨的瞪着她。 “很正常,哪个人初学女红没被扎破过,我小时候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忍忍就过去了。”然后她又自言自语道:“反正你不管看上哪个人想要绣花暗示,总归不是相爷就好,相爷是我的。” 某人的指尖再一次被扎破,相爷真的是你的吗…… 晚晚抿唇低喃的笑,目光随着那朵扭曲的花瓣而飘远…… —— 话说朝夕近来为了学女红较劲的样子实在太过认真,甚至都不忍直视她那青葱般的纤纤玉指。这情形偏巧被陈三看到了,他连连皱眉,许是没见过这么笨的,打趣问她:“你这绣的是什么呀,扭成一团,愣是没让人看出来,要是不想让人看还绣来干嘛。” 这话打击了朝夕好几天,她哪里不想绣的像样了,奈何手拙有什么办法,陈三看到的已经算是她连着绣了几天最好看的样子了,连晚晚都夸她有模有样,敢情是哄着她呢。 朝夕将花架一扔,颇有几分豪气,她这是抽哪门子的疯,竟然要想着给那人缝补什么衣服,还整什么刺绣的,结果刺的自己都快变成刺猬了,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她这般自作孽是为哪样,不学了不学了,那人的衣服跟她何关,他也不差个缝补的女工,便是随口一句话多的是人围在他身后替他裁制新衣。 “你拿了去干嘛?”晚晚好奇看着朝夕捧着素日不离手的箩筐,筐中几块惨不忍睹的布是她近来心头好,谁都碰不得。 朝夕指了指帘帐,笑容苦涩,“不绣了,我这就去扔掉,谁爱绣谁拿去。”她这话完全是赌气话,跟个孩子似的,晚晚哪里会信她,也就由着她去。谁料朝夕还真的掀了帘帐往外走,只是她尚未走出两步又急吼吼扯开帘子往回走,像做贼似的,嫌手中拿着个箩筐是个烫手山芋,恨不得赶快扔掉,偏偏帘帐中又没有地方可藏,抱在手中满帘子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6.满眼疼痛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副急红白脸的又是为哪般?不是说要去扔花架……”晚晚纳闷的话未说完,只见帘帐已被人掀开,而比那人更快一步的是朝夕手中的箩筐,“哐当”一声被主人丢弃在角落里的案架上,那里原本是放铜盆的,她倒寻了个好地方,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拍了拍手,镇定的道了声:“见过相爷。”这安请的不伦不类,司夜离原也没想着会在帘帐后碰上个人,着实将他惊了一惊。可司夜离是什么人,面上淡定如常,连看她的眼神都毫不偏差,只稍稍瞥了两眼,就像没见过这个人似的,将她遗忘在身后,携了陈三往里走。 朝夕有些失落,又有些暗自窃喜,幸亏他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否则指不定怎么鄙视她了。不过朝夕你确定人家真的没看到吗,还是仅仅是你以为?不久后她就推翻了自己的观点,因为自陈三来给晚晚观脉、诊治、施针后,某人就闲赋在身,背着手在帐中漫不经心的度着步。 朝夕垂立一侧,候着陈三差遣。她眼神微有闪烁,心神不宁。那人没事老晃来晃去做什么,晃得她心浮气躁,一颗心随着他走动而忐忑不安。 “取盆水来,发什么呆,快去啊。”陈三对她的神游太外颇为不满,厉斥道。 “哦,哦,马上来。”朝夕依着去帐外打了半盆水,待取来时惊得她差点将手中的铜盆扣在人家脸上,将他手中勾起的一块绣布给偷出来。 “这布……不错。”那人故作迟疑的问道,“这女红是谁在做?”又挑了挑其他绣布,唇畔微微抿紧,勾起些许弧度,若非长期跟随在他身侧之人是绝非看不出这细微的变化,浅淡的犹如昙花一现。凤眸撩起,惋惜道:“看本官这话说的,既然绣架在晚医女帐中自然是晚医女在做,都病成这般了何苦还要操劳,怪不得绣成这样,确实有些难以……入眼。”话罢,他不再翻看。 司夜离这话是实诚,难为朝夕需要克制住自己没泼他一脸水。 “这……”不是眼前这位医女绣的么。陈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这位相爷什么心思,也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怎么就对人家女孩子的东西感兴趣了。 朝夕镇定端着铜盆,稳了稳心神,脚下步步生莲,面上一派淡然,好在事实证明她尚有理智存在,只是这一步一走晃荡出的水是怎么回事? 小老头深眉紧皱,“连打个水也能洒出这么多,你是手残了还是脚残了?” 嗯,她哪里都不残,就是心残了。 朝夕将铜盆往他怀里丢,摆明了给他脸色看,她斗不过那人还斗不过他么。身后传来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声音,说什么气性比他还大,都快反了天了云云之类,反正她懒得听…… —— 流锦和摄魂面面相觑了许久,两人纷纷望了望天,万里无云,又哪里能看到比他家主子脸上更为明媚的阳光呢。这不过是进了趟营帐,怎么一个出来时就差没杀人了,而另一个则是千年难寻的露了笑脸。不是说他家主子不会笑,而是那笑里通常包含了太多含义,有嘲弄、讥讽、冷漠,多数又都是笑里藏刀,偏偏没有一种像今日这般纯粹。这是怎么了,莫非里面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他们都在外面耳力也不算差,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出来? 难怪流锦和摄魂会好奇了,要知道他家相爷一笑,群花都为之失色。所谓美人骨,世间罕见,说的就是他了。 “主子,发生了何事?”流锦在摄魂的怂恿下大着胆子问,要知道便是连他们都实难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做到了,若是被他们知道了非好好膜拜此人一番。 那人敛起笑意,负手前行,宽大的袖沿下被指尖捏住的粗布露出一小截,若非眼尖实难看出绣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他珍而重之,就被流锦和摄魂误以为那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心里暗暗思度着哪天定要偷出来一看究竟。 “多事。”那人又鲜有的回了他们句话,要知道通常他都是不会回答这种无聊话题的。看来,今日相爷的心情是真的好,连他们都一扫阴郁。 朝夕本也没走远,更无避开一说,还真不是她皮厚,她是想到了一事要说。遥遥地见一行人出来,陈三跟在司夜离身后恭敬回着话,而那人多是听,基本不插话。眼见着他们要走远,朝夕亦步亦趋紧随陈三之后。流锦和摄魂大约已知晓了她是谁,并不多加阻拦,态度上倒是没露出任何破绽。 原本专心聆听的人停了脚步,众人正疑惑之余,他浅淡的视线穿过陈三,对着他身后的人问道:“有事?”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移向了朝夕,朝夕已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只待陈三一人时私下同他讨论,哪知避无可避。 她心里积存了怨气,为他那句入不得眼较上了劲,哪里又肯同他说话,只敷衍道:“无事。”说完又惊觉不妥,众人对她的视线又灼烈了几分,忙改口道:“我找陈太医。” “咋咋呼呼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去我帐中候着。”陈三训斥道,他拧了拧眉,深感头疼,亏得司夜离脾气好不与她计较,就她那副态度换了其他人早挨罚了。 “是。”朝夕态度傲慢,压根连正眼都没瞧过司夜离。她自认为自己做事得体大方,素来都懒得与人计较,计较起来却是执拗又变扭,势要吓死人。 约莫过了片刻,陈三如约而至,方踏入帘帐,就指着她不争气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以为对相爷那样就能引起他的注意了,妄想飞上枝头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以为谁都是你能高攀的么,别高枝没攀上,跌下来摔死你,成日里都在想什么呢,有那份闲功夫就做好自己的本份……”巴拉巴拉不停教训着。陈三是把朝夕当成想要在司夜离面前寻机会接近他的女人挂钩了,也不是他多想,他私底下早就有耳闻,不少医女和李府中调出的丫鬟借着各种名头想方设法的要接近司夜离,碍着礼仪不敢太过放肆,只偶尔偷偷送个吃食等,再接近的机会就没有了。听闻司夜离的起居都是由他的暗卫来负责的,所以比方说什么以身体引诱之类的那都只能意淫,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其实对于这位外表待人谦和,脾气秉性却难以琢磨的相爷,真想看看如果碰上这种事他又会怎么处理,依着他的性子估计会捡起女子的衣服,然后让她穿戴好,再请人出去吧。当然,这都是猜的,毕竟没人见过。 以言行出格想挑起人兴趣的,这种方法属于下策,万一言语过激行为太过出格,那就适得其反了。像司夜离这种男人又不是普通人,哪是随便几个花招就能上钩的,真是蠢笨。 陈三认为他有必要警告他们一下,制止这种无聊的风气,免得将营地搞得乌烟瘴气,都没心思干活。 听陈三念叨了足有一盏茶时间,看他平日也不像是会话那么多的人,朝夕对这种多话之人最是厌烦,当然也要分对象,看说的是什么,要是她喜欢听的又例外了。在不好发作的情况下,她索性找了个茶杯倒上茶,适时的递给陈三,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说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吧。她是这么想的。谁知陈三嫌她态度散漫,对他的话爱答不理,小老头可是被气到了,茶杯往桌上按下,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你给老夫起来,谁让你坐下的,老夫还说不得你了?” 未免耳朵再余毒,朝夕双手靠在桌案上,指尖入鬓,解下了搭在耳后的面纱。 “陈太医,现在本官当有资格坐了么?”她言笑晏晏,眉目间皆是万般风情。也不与他置气,只管喝她的水。 “咳咳……”乍惊之下,陈三竟被自己噎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脸色乌青,身体微有颤抖。脑子里闹哄哄的,怎么就想不起自己先前说过什么了。他说什么了,他说她使手段勾引相爷?不不不,他什么都没说过,他们是夫妻,说什么话都不显过分,都是夫妻间的乐趣,哪里来所谓勾引一说。 “微臣不知是夫人,还请夫人见谅。”陈三也算有勇有谋了,既然说错了话总要有认错的胆量。司夜离不同他计较,不代表这位从铁血战伐的宁府出来的千金也会那么好说话。且他以下犯上,确然是不该。只是,这位夫人如今不该在李府吗,怎么乔装到了营地中,要知道相爷可是下了令的,违者就地伏诛。看来这条命令就只合适别人,为了不违抗只能让其乔装了。这么看来,相爷对这位夫人到真是用心良苦,非要带在身边才放心。坊间都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睦,这话不尽然,至少在他看来相爷还是很疼宠夫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7.满眼疼痛 朝夕摆了摆手,颇豪气道:“太医为何要本官见谅,是太医觉着说本官想攀高枝错了,还是太医觉着本官的这身打扮错了?” 好不容易悬着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陈三再次赔礼道:“不敢。” 难得能看到这位小老头低眉顺眼,朝夕甚为舒坦,也不逗他了,方请他入座,步入正题道:“上次说起人工降温法,除了借助药力发汗,擦拭身体外,当听得说用冰块敷之,只是闻说营中冰块紧缺,便是城中都没有大型的冰窖,可有此事?” “正如夫人所说,这时节尚算不得闷热,城中富足官吏绅士家中备有少量冰块,能得小型冰窖的也只有李招财一家,冰块一旦脱离冰窖又极难储存,想要用来降温实属不易,此法不可考。” 陈三说的对,想要人工建造个冰窖工程耗费不说,后续维持温度的养护又是一笔庞大的费用,一年中也就夏季镇酿鲜果需要用到。可普通百姓家中连水果都未必吃的起,就是种了要么用来卖钱要么上供,哪里舍得花其余的钱去造个冰窖储存。那百姓用不起,商贾官员总用的起吧。话是不错,但你造的再大又能大的过皇宫里的冰窖吗?就是凤都都没有几个人敢说家中建了个冰窖,只能称之为小冰库,勉强存上几坛酒。再者没有合适的地理位置,想要维持极低的温度,就得靠人力财力耗费维持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哪里是随随便便光一个有钱就能在自己后院建一个,除非是有大把的钱不计成本的往里烧。 朝夕抿唇深思,“那可有想过将人置放在湖水中,夜间湖水涧凉,时而久泡必能使体温下降。凤都既有温泉养生一说,水之功效必不止单单一种,说不定对疫情也有帮助。”当然她这话有点唬人的成分,哪里能说的那么神奇,不然生了病只管喝水就好了,还需吃什么药。 陈三点点头,对这位夫人的观点甚为赞同,没想到她见解独特,分析的颇有道理。看来没有几分学问是讲不出的,这也令他对朝夕大为改观,心里真正多了几分恭敬。世人女子大多眼浅,能遇事宠辱不惊,寻到解决方法的不多,能贡献几个计谋的更是难得。 “人体奇经八脉,既以水为养分,通遍全身,那便说明水在一定程度上必然有着其不同的作用,夫人这么说也没错,说不定真能降温。只是据臣了解附近一带的水源都已受了污染,连我们平日喝的水都是每日从永城运来的,想要找到大型的湖泊供人降温,恐是难。” “目前高温不退者可有多少?”朝夕想这个点子其实就是私心里为了晚晚,被陈三一说反是有点不好意思,就顺便问上一句。 “大约已有两三百人,不到半数。” 朝夕险些被一口水呛到,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夸张。算了,只当她没说。 “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别说这么多人需要降温,就是晚晚一个她都找不到地方,哪还顾得上许多。 两人正谈着话,一侍卫心急火燎的往陈三营帐中冲,索性他顾不上帐中有第三人,只焦急对着陈三道:“曲太医恐是不好了,还请陈太医过去。” 陈三心中一咯噔,他这声不好恐怕是曲太医感染上了疫症,该来的还是来了,担心也是无妄。陈三脸色很是不好,此前凡是黔郡有些医术的大夫都被拉到了营地一起治病,有些后来自己染病死了,有些病症轻者尽量帮着照顾重病者,但大多也只能给他们打打下手,真正能一起研讨医理病症的也就太医院中几个有经验的太医,如今曲太医若是再得病,无疑是给陈三加重了难题,怎能不令他头疼。他抚了抚额,沉重叮嘱已然带起面纱的朝夕不许她跟着。 —— 近来营中低迷,染病者一日多过一日,永城内也在间歇的送人进来,每一次朝夕都害怕听到熟悉的名字,已多时没有颜九的消息了,依着那丫头的性子不知是否有找过司夜离。到不怕她吵闹,就怕她也被传染。心中越是着急越是无计可施,每每看到晚晚那样子她就难受不已,枯瘦憔悴的都快不成人样了,哪里还有她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娇俏模样。她没有替叶裴照顾好晚晚,心中很是自责。若再见时不能还给他个健康的女子,她又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晚晚许是见她难受,总是对她避而不见,有时托医女站在帐门口堵她,谎称她已睡着。其实她又哪里睡得着,日夜颠倒的过着,已然无望却还要强撑的虚耗着,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 朝夕也不强求她,假装她真的睡了。自从陈三知晓她身份后几日来都不再敢使唤她,连她平日常做的活都被人接手了,弄得她无所事事,总不至于让她去烧尸体吧。 在外晃了几圈,摘了些野外不知名的杂花,颜色各异,不免十分讨喜。她本来想给晚晚送去,让她赏个鲜,一想到她每隔两三天床头就会换上新鲜的佛铃花也就作罢。为此她以为是医女给她换的,特意问了采摘的地方,医女却说不是她所为。除了她,谁还会那么有心?莫非是晚晚先前工作时心地善良,于人于施被哪个侍卫给看在眼里,爱慕她所以偷着默默做的?也罢,这种事她就假装不知好了,免得以后多嘴在叶大哥面前漏出来,倒挑拨了他们的关系。 “找到相爷了没有?” “没有。这可怎么办,赶快多派些人分头去找,要是找到相爷的贴身侍卫也是好的,就说相爷的未婚妻得了疫病,此刻正在来的路上。”几个侍卫急匆匆地彼此交代道,又急匆匆地散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朝夕乍听之下还以为听错了,揪着尚未奔走的侍卫衣领质问他。 侍卫被她凶悍的气势给吓到,也忘记了要挣扎,心里想着这个女子怎么力气这般大,嘴里颤颤巍巍道:“兰小姐……得了疫症,永城可能要失守了。” 朝夕颓然放开他,如果连李府都不安全,那整个永城怕是再没安全的地方。他说的没错,永城要失守了,也意味着黔郡快要覆灭了。不止是她,这里的人都将再看不到永城上空明媚的骄阳。她依稀记得初来永城时,那日皓阳当空,永城内繁华热闹,迎接司夜离的队伍盛大而规整,一排排按身份依次排列着,那些人脸上扬起的笑容虽多为虚假,如今想来却连回忆都泛着伤。 叹息一声。她若不知还好,知道了总要对那人说上一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又事关兰晴语。接下来对永城的戒守问题,都需要他来操心应对。这次出来她才知道他是真的不容易,儿女情长在他眼中都显得太过浅薄,又或者仅仅只是他繁忙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品,有之无疑锦上添花,无之也不会有所不同。所以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来说,不过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他又怎肯对她稍稍施以颜色呢! 当多年后就这个问题再次讨论问起某人时,那人面上表情无动,眼底龟裂的笑意却足以令天地为之失色,他说还是会有不同的,比如说多了一个她,让他往后的生命都在体会一个词,什么叫疲于奔命,应接不暇。 话说司夜离不在自己营帐中处理公务,又会去哪儿。朝夕决定去那等着他。她来了那么久没到过司夜离帐中,索性问了人并不难找。司夜离的主帐同别的并无区别,平日一直有他的贴身侍卫流锦和摄魂守在门口,就是不守也没人敢进去。今日正好碰上人都不在,朝夕也真没拿自己当外人,附耳听了听帐中情况,确定悄无声息。她抬手撩起帘帐,帐中除了用一扇素面屏风隔开,用以区分他办公和寝居外,摆设并不复杂。无非是居中摆着张大案几,两侧分放了几张桌椅。未被屏风挡住的两侧则分别放了置放衣物的小柜和木架木柜,柜上摆着几本书册。屏风挡住的地方应该是床榻吧,司夜离躺过的床榻又该是怎样的? 因着朝夕在相府中与司夜离各自都有住所,甚至连回宁府都各自分房睡,所以她是一次都没见过司夜离寝居。好奇心难免会有,那人又不在,看上一眼就走应该不会被发现。她这么自我安慰着,脚步不自觉的往前挪。 其实依着那人的敏锐程度从朝夕踏进帘帐的那刻起就感觉到了,或许是太过放心了,背对着屏风他抬手解下身上浸湿的长袍。素白指尖一颗一颗优雅的剥落,长袍底下滴落了一圈的水渍,被柔软的地毯吸收,到看不出异样。他抿着唇,眉宇微皱,目光有些悠远,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啊……”尖锐的嘶喊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让他脱了一半的长袍止住了动作,露出上半身精壮而线条分明的肌肤。他侧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浅淡的眸光微微扫视一眼,裹着冰冷的寒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8.满眼疼痛 朝夕迎视上司夜离骇人的目光,又看了看他裸露的肌肤,一张脸如煮熟的虾子,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她哪里会知道屏风后有人,即便有人也不该是这样的画面。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她在心中默念。全然忽略了那人为何会穿着湿衣,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换衣服,更加奇怪的是他明明就在自己营帐中为什么会找不到他?惊慌失措下,被她捏在手里的各色杂花散落了一地,她伸手覆面,断断续续道:“我……我走错地方了。”这个时候亏她居然还能胡扯,并胡扯的蹒跚挪出了营帐,而那人并未训斥她。基于他是否脸色铁青还是生气,朝夕已无暇顾及他,也根本顾及不上。她一颗心胡乱的跳,擂鼓的躁动声连自己都能听清,她捂着胸口,如果再待下去她怕她会心跳枯竭而死。 也正是因为她走的太快,没有看到地上散落的各色杂花间静然躺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司夜离盯着那花凝视了几眼,转身淡定换上干净的长袍,就像那不过是场云雾中弥乱的梦,风一吹,就散了。 “主子,是夫人……需不需要?”流锦进来问道。也是他大意没守好门口。 将最后一颗扣子系好,那人眸底沉沉,止声道:“不用,将这里处理干净,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 朝夕心底起伏澎湃,坐在树荫下,凝望着远处往来的人,看谁都像是一个画面,也只得一个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也不知司夜离当时是什么反应,能有什么反应,定是被她给惊着了,还以为她是故意来偷看的吧。完了,他该怎么看她呀,往后她还要在他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思绪纷纷,各种情绪闪过,那人要是事后来找她麻烦,她琢磨了下该如何应对,比如说她豪气万丈的对他说我看都看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大不了我对你负责之类肯定是行不通的。别说那人会没机会让她讲完,估计就直接将她丢进大牢,让她守在牢里过一辈子吧。这事要搁了别人或许还有余地,搁了他保管不行。再比如说她娇羞的对他撒娇说既然我把你看了,为公平起见你也就将我看回来吧。噗,这话若她说出来她自己都先想吐,再说这哪里是她风格,撒娇什么的压根就没会过,自己鸡皮疙瘩倒是起了一身。那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挖了她眼睛吧,这事……他好歹也是国相,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朝夕脑补了许多画面,每一个画面都被她给否决,胡思乱想下时间也在悄然溜走。后来大约是太过忙碌,陈三又差人将她给唤了回去,颇为无奈的告诉她要将晚晚帐中照顾的医女撤走,因为要支到兰晴语帐中,又看她同晚晚交好,问她能否一人照顾她。说这话可着实为难了陈三一把,毕竟朝夕身份摆在那里,再者她一介千金从小受人照顾,哪里会干活,别人服侍她还差不多。对于这个问题朝夕没什么为难的,她认为非常时期哪里能计较许多,她确然是不会干活,可先前在晚晚那里给医女打下手,端药喂饭、换衣擦身这种活做着也就会了,哪里那么难的。陈三就是有偏见,觉得她娇气,比起那些个娇滴滴的美人来说,她这个贵胄千金确实做的最失败,甚至连他们身上所谓的涵养半分之一都不及,索性她活的自在,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兰晴语既然是旧识,虽然她生病朝夕私心里还是会嘲笑她,面上样子总要装一装,问了陈三情况。 陈三摇摇头:“来势凶猛,情况不容乐观。” 至于怎么不乐观朝夕没有去看望,她还没有大度到可以虚伪去看自己的情敌,说些违心的话。她也忘不了自己是怎么在李府中毒差点命丧黄泉,更加忘不了兰晴语是怎么一次次陷害自己嫁祸于她的。那个女人手段高超,做事滴水不漏,根本不会让人抓到她的把柄。朝夕奈何不了她,但也不想看着她好过。她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以德报怨在她这里行不通,她不对付兰晴语不是她对付不了,而是不想脏了自己手,更不想同司夜离之间永远夹着这么个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她而彻底反目。说实在的,兰晴语的生死她不关心。 临近中元节前两天,永城因兰晴语染上疫病彻底改了格局。往日戒严稍有松懈,城外以营地为中心,而城内以李府为中心,演变成两个抗疫战地,城内外互通往来,只要过城时检查身体无异样便可随意走动。若有发烧呕吐腹泻等症状就需隔离起来,这么看来每个人都有携带病毒的危险。 朝夕回晚晚帐中,顺便与医女交接工作。晚晚没了阻拦她的理由,自然不好再避开她。到得帐外,医女正理完了衣物,端着换洗的木盆出来,盆中是晚晚之物。朝夕瞥了眼日渐隐没的云彩,天至未黑,今日怎么这般早就换洗了,与往日的时辰可不同。再看衣服怎么全都湿透了,莫不是出虚汗出的吧,那她这是出了多少汗啊。 “我摸着体温像是降了些下来,你去看看。”医女端着木盆绕过朝夕。 听闻这个喜讯朝夕忙的迈步往里走,早将疑云抛诸在脑后。她先是探了探晚晚额发,晚晚只对她露了个虚弱的笑脸,便又沉沉睡去。朝夕不太敢确定,就又摸了摸她身子,身上初摸时凉凉的,摸的久了才能感受到她真实的体温,虽然也烫,可比起前几天不知好了多少。她身上又开始出虚汗,朝夕取了盆水给她擦拭。不知道陈三是否又改了方子,但照这么看似乎是有用了,真是万幸,只要能退烧,哪怕变化微小,都代表了好的征兆。她说什么来着,晚晚吉人天相,定是能挺过来的。擦着她腕臂上,兴许是凑的太近,朝夕闻到了一股清幽的淡香,这股香伴随着晚晚溃烂的伤口上敷着的鸡翎味,到是被盖住了,一时间难以闻出。颔首低垂间瞥到了几凳上绽放灿烂的佛铃花,她的唇慢慢弯起,眉眼间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这一刻竟是连鸡翎都没那么恶心了。 —— 兴城。临近永城北面的小城池,面积只占永城的三分之一。原先人就不多,自从城里的人染上疫病后,死的死逃的逃,多数病重者都被永城派来的官兵给带了去医治,所以也就差不多是座空城了。城内荒芜一片,村落里杂草丛生,枯枝泛滥,衣物散落在四处,家具摆设凌乱,跌倒砸碎满大街都是如此。当然也有不肯离开的,守着自己家的院子,大门紧闭,谢绝任何人窥探。 兴城虽小多有山丘林地,往深了走荒无人烟,谁都不知会发生何事。就在兴城脚下的山坡上用茅草新盖了幢房子。为何说是新盖,因为茅草的色泽一看就是摘了不久的,茅屋粗糙不堪,歪歪咧咧哪里像是能挡风遮雨的。茅屋的一半在山上,一半在树臂环抱的粗枝头,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出门需要用轻功跃上枝头,或攀着树身。偏偏茅屋离地面有一丈高,三脚猫的功夫想要跃上去还真就没那么容易。 值得说一下的是,从树上望出去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女子着一身艳红霓裳,对着这个开门就会掉下去的茅屋颇为无奈。到不是说她连下个树的本事都没有,而是她被捆绑在榻上已十几天,期间只得暮色时才解开她的四肢让她活动个几分钟,就又被迫给绑住。小榻有个弧度,白日里能从窗外望出去风景,到是挺惬意的,可到了晚间就苦不堪言,实在睡不踏实,又动弹不了。她望了眼靠里侧的床,这个时候心底真是无比的悲愤,她这是撞了哪门子邪了,为什么好好的床不睡,非要遭这份罪。哦,不,不是她不想,而是有人不许。那个人说过要折磨她,怎么会轻易就放过她呢。只是既然是折磨,为何还要一边折磨一边治疗她的伤呢,是觉得治好了再折磨比较有趣,还是不能平白让她好好死去?是了,他还没从她口中套出话呢,这就是她活着的价值。她不会屈服,这点折磨算什么。 想从她口中挖出任何有利用的信息,那比从尸体身上挖出活的内脏还难。 “怎么安静了?头两天不是喊打喊杀叫的挺欢快么,亏得这兴城同死城差不多,否则听到的人还真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房门被推开,进来一男子长身玉立,容颜俊朗。他手中拿着树叶包裹的食物,身后背着的小篓筐里是一篮的药草。他将食物丢在简陋桌面上,开始解身上的篓子。眉宇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连长袍都有些粘腻湿滑。他也并不避讳,仿佛这个屋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挽了袍袖慢慢解着衣襟。 女子先是极为蔑视的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反正他的话就跟放屁差不多,有本事就将她放了,讲那些虚的做什么,没能耐,就只会口头占她便宜。可他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是怎么回事,当她是死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59.满眼疼痛 “荀子墨,老娘好歹也是个女的,你要脱衣服就去外面脱,还是你想占老娘便宜不成。”杜丽娘瞪着眼狠狠看着他,恨不能将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荀子墨解衣的手抖了抖,她现在知道自己是女的了,怎么杀人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过,怎么捅别人刀子的时候比男人还狠呢。这个女人艳冠天下,同时也毒如蛇蝎,若没见过她杀人是怎么都想象不到她会是名满凤都富可敌国的阙仙楼老板。她既已有如此多的财富又何以要杀人,还是说她的钱都沾满了鲜血?他该怎样撕开她虚伪的妆容,揭示给天下,好让人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而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 “怎么,杜婆娘你身为寻芳阁的老板还怕别人占你便宜不成,男人的身子你恐怕早就看腻了吧?”他又将话给杜丽娘堵了回去,“你看我的也该是占了我便宜不是,怎么比我还冤了?” “荀子墨,你别讲话阴阳怪气的,老娘可不吃你那一套,你要是有本事脱,老娘就有本事看,谁怕谁。”荀子墨的话激恼了杜丽娘,想她杜丽娘何时输给过他,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能落到他手里,无非是乘着她受伤打不过他才受他欺辱的。 她这一说荀子墨也就没了脱衣的兴致,本也没打算想看她好戏,是她自己先挑起来的,每次她都有本事激怒于他。而且这个女人给她医治了那么多天连句谢谢都没有,说什么根本不需要他救,真够无情的。也不想想当时她被自己内力反噬震伤,又受了严重的剑伤,两相交织,如果不是他医术了得,都难能起死回天了。亏她大言不惭的把他当成了仇人对待,每日横眉竖眼,怎么往日对别人的万般风情全不见了,对他就只剩下了恼恨。若非他绑住她,刚开始时那几天她闹的那么凶,伤势又怎么好的了。话说她吵闹他也就由着她吵闹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被他给救了也是正常,毕竟两人可从来没交好过。她再吵闹,也没人听得到。总以为她累了也就好了。谁知道不仅不肯喝药,连换药都差点没将他打死。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哪里来那么大力气,谁想看她身体来着,他是大夫,男女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咳,还是不一样的,他还是个正常男人,这事千万不能搞混。那能怎么办,外伤的药总要敷,谁让她伤在那种地方的,有本事她自己来啊,搞得好像他很愿意。 就因为这样,两人战火升级,形同水火。他不让她走,她就搅得他晚上睡不好觉。后来他就索性让她睡在那张小榻上了,有时候明知她睡不踏实也假装视而不见,谁让她嫌弃与他同床而睡的,也不想想起初她昏迷的几日不就是睡在他身边,为她伤势反复他日夜无眠的照顾着,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别说她嫌弃了,他还嫌弃呢,满身的血腥味,扰得他恶心。 有时他也会想就她那样倔强的性子,是怎么在男人堆里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的,怎么就和他见过的不同了。那次就为着他问为何要刺杀朝夕,她唇瓣冷笑,淡然道:“想知道可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难道她死了就有答案了? “杜婆娘你就不怕我在药里下毒,让你生不如死,到头来你还是要说出来。”他扬唇讥笑道。 “你大可以试试。”她说罢将门从里侧大力拉开,撕裂了伤口,尤似未知。她连外伤都好不了,内伤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想要用轻功跳下去根本不可能,然而她决然的走出去。 他心中冷笑,还真料准了她没那么蠢,面上故意刺激她道:“摔下去变成一滩烂泥,再美的人都会死状可怖。”他这话才说完,就只瞥到了她艳红色裙裾一角,而她整个人正以笔直的姿势向下掉。他敢说他没有见到过比这更可怕,也更不要命的女人。 男子身姿卓然,比之身姿更卓然的是他身手,跃居树梢,另一脚急直转下,抓着女子臂弯扯入怀中,脚尖凌空蹬跃,飘然旋地。徒惊出一身冷汗,幸得他反应及时,否则后果真不敢想。怀中女子目光冷然盯着他,唇瓣溢出丝嘲弄讥笑,忽然勾住他下颌,伏在他肩头,嗤嗤笑道:“就这么舍不得我死?还是怕我跌成一滩烂泥,你看了心疼?”说罢她放开他,抚了抚自己艳丽颊鬓,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再没了笑意。许是方才一番动弹,崩裂的伤口殷红血珠不停往外冒,她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也不知疼痛。 “你是故意的。”他这话是肯定而非试探,一个练武者就算身子再糟糕,身处绝境时本能就会先保护自己,而她却连反抗都没有的笔直往下掉,若非他当时情急早该想到了,她不过是在玩弄他。 杜丽娘没有回答他,正如她不会回答他任何引她入局的假设问题。 荀子墨勾了勾唇,这个女子太过警觉,身手又不见得比他差,单以职业杀手论之未免太过草率,且一般杀手神秘惯了绝不会将自己日常暴露在人前,一旦任务失败焉能活着回去?杜丽娘又与贤王扯不清的关系,在他看来颇为耐人寻味,贤王定少不了在她背后支持,像她这种女人多的是靠山,无论财富和名利都有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她冒险的?荀子墨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这个问题,他越是对这个女人了解的多一点,发现就越是对她看不透,隔着一层薄雾,雾里看花。 “那我再换个角度问好了,你何以一定要杀朝夕,精心设计,调虎离山,只为将人都从她身边引开,她没有武功,你想要杀她多的是方法和手段,还是说……”荀子墨结论道:“其实你们已经试过别的办法,只是没成功,所以才需要冒险的。”这么说就能想通了,迂回百转、诱敌入瓮,死了那么多人不过就是要困住司夜离的人,她才能一击即中,并且在缜密又相扣的计划下将朝夕逼入绝境。偏偏她再算无遗漏还是毁在了他手中,对他的恨怎能不深。 荀子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寻味看着她,杜丽娘又哪里会有过多的反应,但她微微放大的瞳孔出卖了她的表情。他摊了摊手,怕是再问下去杜丽娘就该同他打起来了。 后来未免她一次次撕裂自己伤口,破坏了他救人的初衷,荀子墨才想到要将她绑在榻上,这么做同时也防着她再去迫害朝夕,既然没得手就不信她会轻易放弃。 杜丽娘漠然看着他取了洗净的果子递到她唇边,眼底有着寒冰般的冷意,被浓烈的恨意灼烧,复杂难测。她盯着荀子墨白净修长的指尖冷不丁问道:“指腹嫩滑如莲,就这双手也能医人?”说罢就着他的手细细浅尝品味果子,心情颇好。哪能不好呢,她就想看他无意中被她扎伤的样子,只有疼在心里,才能让他难受,痛不欲生。 杜丽娘的话果然刺激了荀子墨,他眼神低垂盯着指尖良久,心里生了颗毒疮,经年的掩藏早已连了血肉,触碰时有涩痛,但也只能任它痛。她问的对,他这双手早不能医人,自十年前起他就知道自己变成了个残废,所以他才远走江湖,避世不出,谁的生死都同他无关。现在他已连续违誓,手法也已生疏,虽不知自己为何要帮朝夕和她,但自此也仅自此了。 “怎么,说中了心事?”她微微侧身靠近他,半边身子都倚在他怀中,温香软玉诱惑魅人,语丝柔软娇媚酥骨,哪个男子听了又能受的了?覆背温淡的光泽隐照入指缝,闪着细微的光芒。望月曾告诉过她,一个女子本该是软弱的,只有用最软弱的武器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人才将立于不败之地。而现在她放低姿态,用最温软的话语就能做最狠毒的事,比如说——趁着荀子墨迷醉在话语中,她指尖翻转,两指裹夹着最锐利的银针抵住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只要轻轻用力一推,他将必死无疑,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且死因无解。在此前她掌中早藏了树枝的叶片,每日磨一点捆绑的布条,以至于瞒过了他的眼睛。 荀子墨眼神下移,意识到自己又中了她的计,他不恼也不反抗,淡然瞥着那根细长的银针,终于能肯定这是她惯常的武器。早该想到她忽然变换的语气,也早该想到她那样的女人最会用的就是这招,他掸了掸被她靠过的衣袖,颇为嫌弃道:“一个青楼女子也指望我能看的上?” 杜丽娘被他戳中了痛处,勾起的唇角嘲弄讥讽,指尖却是透着戾气狠毒无比,“荀爷自是没错,我哪能入得了你眼,可杀你,足矣。”就在她银针抵入荀子墨衣衫时,荀子墨微一用力侧开身,两指比杜丽娘更快的夹住了她的银针,运内力将其断之,紧接着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眼盯着这个妩媚女子,原来杀他不过是她的虚晃,她早猜到他对她警戒,必然不会让她那么容易得手,才留的后招封住了他大穴,让他动弹不得。杜丽娘深知自己不可能在负伤时打赢他,但点个穴的能力她还是有的,是他大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0.满眼疼痛 如今局势翻转,任人宰割,能败在这等手段智慧女子手上荀子墨也没什么好屈的,只嘲弄道:“你就这么恨我,非要杀了我?” 杜丽娘笑着拂了拂他先前拍过的肩臂,似是比他还介意自己靠过。容色娇媚,轻轻在他耳畔吐了口气,芳香如兰,她双手按着他肩,凑近他低声说了句话,话罢她微仰着头,笑得狂妄而绝望。 荀子墨眸光大骇,不可置信的颤抖着双唇,脸色瞬间惨白。她说了什么,她说“朝花笺,溪石改,梨花砚雨潇潇,琉璃素香柔树,惊雀,哪闻伊人故。”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荀子墨直觉反问,要想抓住女子问个清楚,女子稍稍退开些,无辜问道:“我是谁?你不是知道我是谁!” 荀子墨已然被杜丽娘弄晕,脑中思绪混沌,理不出个头绪来,“不,你不是杜丽娘,你究竟是谁?这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骤然愠怒运功猛冲穴道,头如炸裂般疼痛。往昔被他存封的回忆如碎片残存拼贴,一幕幕似涨潮海水不停在闪回、倒退。 乾元一百二十二年春,渝州初遇,女子以医病借口纠缠,浅言温笑:公子世无双。 临秋相送,眉间霜愁,她染目凝笑,只将思念挽心腹,触及他颊鬓:珍重。 满腹念想临笔拓,除夕相拥泪别诉,她轻轻靠在他怀里,纯真道:世间只得一郎儿,莫负昭华莫负他。他笑叹她傻气,刮了刮她鼻子,有生之年定不相负。 在昭华的年岁里他遇到了个淡如白水的女子,一颦一笑间皆有了日常烟火气息,那时他想,余生不过如此,足矣。 既然他们都未负了彼此,又是谁蹉跎了岁月,让年月在指尖流转,转瞬一眼万年? 那年梨花飞雪,严冬之寒,他抱着她入殓梨树下,像是怕吵醒了她,指尖轻柔虔诚,碎白的雪花夹裹着冰寒之裂,一点点将她覆盖,绯红的嫁衣浓烈似火,燃烧成世间最后一抹颜色。她容貌平淡,却是他一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若要问他是否还记得她音容相貌,不想不念,却早已注入心间,又怎能遗忘?伊人已逝,眼前的这位又是谁,又怎能记得他绾梨白入鬓时为她赋首的诗? “看你这样这首诗似乎很是重要,莫非诗中有何含义?”杜丽娘好奇问道,但她眼底一派平静,只有冷淡的嘲笑。 “别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到底是谁?”荀子墨震怒嘶吼,眼底有着浓烈的火焰,直欲要将人烧死。 “啧啧,瞧你这样子,哪里还有翩翩公子模样,我方才回答你了,只是你不信而已,还是说你希望我是谁,你的老相好,故人?”女子倾身探向荀子墨,言语却是冷漠到了极致,“仇人。”莫了待他有所反应前又揶揄说道:“可惜我什么都不是。” 荀子墨侧头凝视着她,像是在看个陌生人般将她盯住,妄图能从她细微的表情下窥探出端倪。然而杜丽娘表情太过完美,言词又太过犀利,她若不想说荀子墨又怎能问的出。她这么说无非是想挑拨他的情绪,而她确实抓到了他的软肋,这个女子不一般。 荀子墨唇瓣咧出一抹笑意,眼底正在平息方才的失态,老实说他是太过惊讶才会让她得逞,她的一句话也确然点起了他所有的疑惑,对眼前这个女子疑虑重重。他承认初听得她话时他惊诧、激动、彷徨,所有的情绪来不及收敛,就那样暴露在她面前,但也只是一瞬,他清醒过来,无论她是谁,她都不会是他心底埋藏的那个人。这天地间没有一个人是她,就是连眉眼间的相似都不可能会成为完完全全的她,那个人早已化作了烟尘,随风而逝。若再见,不,还是不要再见了。所以这些年他连做梦都不敢,深怕梦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你说的对,谁都不可能是她。”他笑的绝望残忍,用笑来掩饰了内心的涩痛。 杜丽娘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迈出去的步子堪堪又收了回来,不可置信的回望着他,唇齿间细细咀嚼着他那句话的含义,慢慢地她收拢掩藏在宽大袖沿下的指尖,修剪工整的指甲被她狠狠掐进皮肉中,翻搅的血肉模糊她却不觉得痛。她漠然转身,推开掩避的房门,光线穿透树缝,柔和的洒进来,将她的身影笼罩其中,同时也将她所有表情收敛,妥帖平整了她锐利的眸光。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说出那番话一是为试探,二确实是想刺激他。有时候恨到极致无处发泄,也会像只找不到出口的野兽,嘶鸣叫嚣,挣扎的遍体鳞伤,恨到不能自已,那时她会想些什么,她会想为什么那些伤害了别人的人还可以活的那么逍遥自在,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会像浸了毒药的蜜汁,说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而一个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才能在害死另一个人后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只要想到这些,那些日子她常常会夜不能寐,若不酗酒就会枯坐到天明。是的,她得了心病,连望月都没有办法化解她心底的伤,多少个日夜都是他陪着她一起喝酒,喝累了反而更清醒,两人就躺在檐顶上看星星,或者他兴致好时会弹琴助兴,这时就会引得楼中万人围观,连浩浩黄尘外皆为震撼,余音绕梁不绝。那时她就会颇为无奈的摇头,这人哪里是来陪喝酒的,完全是来砸场子的,罢了罢了,她本求安静还是一人待着吧,那个人实在是太过瞩目耀眼,连站在他身边的她都会灼伤眼,而喝在兴头上的他惯常低调惯了,唯有此时才会稍稍露出些欢愉性子,允人窥视感叹,听得那一曲鬼斧神工。真是,酒多误事啊。 “我今日不杀你,你救过我,算扯平,我不喜欢欠人,下次你若再出现在我面前……”会如何她没有说,意思很明显了。 她承认所谓试探不过是想看他情绪反应,那些个夜不成寐的日子带走了她多少的不甘,她又哪容他这般自在。她痛,也必定要让别人痛上千分万分。可事实是,他先前的反应确实愉悦到了她,但也仅仅是转瞬即逝,显然这种痛并不清晰,才不足以深刻到让人铭记。杜丽娘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她愤恨,不是为只有自己记得,而是为一个人能薄情寡义至斯触痛了她的情绪。她在内心嘲笑自己,不然呢,她还希望怎样。勉力压下内心的起伏,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她性子已然被世事磨平,似乎也削弱了当日仇恨的棱角,她不气也不恨,那样莽撞的事她不会再做,一切当以大局为先。望月年纪虽比她小上许多,那人却不是一般的沉稳内敛,她虽不及他行事果决,谋略过人,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杜婆娘,我不管你是谁,又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往后我都不想再听你提起,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荀子墨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女子身影越发挺的笔直,背对着他的唇角微弯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她凌空跃上枝干,再足尖轻点从枝躯上落下,许是内力尚未恢复,强行运功时有着片刻的晕眩,落地时左脚崴了下,她蹙起眉,这脚崴的不浅,忍着疼痛往前走,此刻内心反是波澜平静,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无所谓,她已感受不到任何的感觉,她的心是麻木的,这世间已没有她在意的人,自从望月走后她也将这尘世给抛弃了,再没有人能影响她半分,感情都不行。 荀子墨这话是警告,同时暗含着几分恼羞成怒。因为一个女子,因为一首已化作烟尘的诗,他的内心波澜壮阔,久久不能平复。至于他为何要警告杜丽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在害怕,害怕面对心中的魔怔,害怕这些年的忏悔得不到救赎,害怕又是一个十年的自我放逐。 他承认他被杜丽娘的话影响了,表面上虽勉力维持淡定,可又怎会不怀疑呢?杜丽娘,姓杜,杜又拆解为木和土字,木和土,木和土……他细细琢磨着,反过来又是土和木,土木林,是为林?她是林家的人?那她和林愫又是什么关系,他当年作给林愫的诗她是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林愫告诉她的,那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亲密,如此说来她会不会是为林愫报仇来了?可要是为了替林愫报仇,何以要等到现在? 这个问题他势必要去问清楚唐枫。唐枫,唐门世家,既是用毒高手,同时也是封存尸体的高手,经唐门手尸体可保持完整千年不腐,那时林愫下葬是他请唐枫来封棺的,林愫尸体如何唐枫最是清楚,而他又是亲眼看着林愫咽气的,这件事必需要查清楚。他现在不仅怀疑杜丽娘和林愫的关系,他似乎又抱了一丝期望,期望林愫真的能复活,那十年或许是林家为了救林愫才暂缓了寻他的念头,虽然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连他都救不了林愫这世间还有谁能。有时候年月过的太久,浑浑噩噩的日子过的太久,他甚至会产生错觉,林愫真的已然不在了吗,还是她太恨他所以才会对他开了这个玩笑,让他往后的经年都活在痛苦自责中,走不出这个梦魇。有时候他又宁愿林愫还活着,哪怕是恨他怨他,他也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1.满眼疼痛 愫愫,你此生怕是恨毒了我吧,若非因为我又怎会早早逝去,你是否还在怪我,怪我怎么不追随你而去。不是我不敢死,而是我怕,我怕死后无法面对你,怕你不愿连在阴曹地府都要见到我,所以我活着,我一人来承受这罪孽,承受日夜苦痛,来偿还我欠你的债。 十年了,我都不敢再去看你,看到你依然是当年模样,而我早已是满目苍夷,混沌度日,你看了是否会笑我,笑话我如今这副丑模样,哪里还能配得上你。罢了,总归是我亏欠你太多,便是你不愿再见我,我都是要去见见你的,不为别的,只因为想念像只没有翅膀的倦鸟,飞过了沧海,终抵达栖息的等候。而你,就是我栖息的终点。 ————————————————— 七月的永城一直陷入在一片低迷之中,日间云层稀疏,斑驳光霞难以映照,笼在层层云霞后,似雾霭迷离,戳不透的一层薄纱。夜间光影疏淡,黑暗笼罩着云层上空,满幕死气,似有阴魂飘荡,笛笛迷音绕人心魂。每个人心底都憋着一口闷气,欲风雨来临前的沉闷,积压得透不过气来。 男子手中笔锋犀利,目光沉着,清冽的眉宇间有着浅淡的蹙起,沾了沾笔尖,接着在锦帛上写了“呈皇上启”四个大字。然后他利落的装袋塑封,用印泥胶贴,卷成一团,用绳子系绑住,递给身侧保持静默的流锦,打发他。 流锦尚未走出营帐就听得一人进来,恭敬地候在一边,也不回话。流锦看了眼他,不知他是何意,脸色似有沉重,莫非…… “人可找到?”坐在上首的男子开口询问道,他像是在问天气般那样淡然,以至于让人揣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幻术颇有为难,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没有,已经派人加紧在找了,一时间难以探得他行踪,不过他这些年那副模样,便是找到了恐怕都未必能说得动他,况且他也说过了让我们别找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异常轻缓,到后来只得他自己听到。 “胡说,前段时间他还在主子面前晃过,看上去恢复的也不错,甚至都肯帮夫人的忙,怎么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说起那个人流锦也是糟心,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只能任他去了。可眼下是平常吗,这种时候哪里还是计较这许多的时候。 “我哪里是胡说,都派这么多人去找了,他要是有心躲起来谁能找得到,那几年你也看到过他的情况,疯疯癫癫、行为风流,整日醉死在花楼里,值得吗。”幻术抱怨道。 值不值得旁观者哪里晓得,但确实见不得他那副模样。幻术瞥了眼座上的那人,那人低眉沉思,面上隐有笑容,只不过这笑不笑也罢了,总透着那么股瘆人,看得他胆战心惊。 “凤都,阙仙楼,再探。”男子话语简洁,发表着结论,也不与他们争辩。那个人的性子他多少还是摸透些的,情之一字难躲,谁都逃不开,从前他不懂,现在好像到是能理解了。 幻术无奈道:“凤都都找遍了,常去的不常去的,连黔郡都派人找了,自那日他随着那个女人消失后,便如大海捞针般,潜化成了一滩海水,再找就难了。” 他这话说完,就听得一道训斥声响起:“那就派人将整个西凤翻过来,也要将他找出来。让你去找人,不是让你在这里替他推脱,他再荒唐,是非轻重总要分上一分,你比他更不懂?”他挑眉,冷淡的眉眼扫过幻术面容,幻术被训的无言以对,只能沉默领命。 看司夜离这火气流锦就不敢惹,若说先前还看不出这位相爷是何心情,眼下流锦是真替自己捏把汗了,幸亏他少说少错,只管听命行事。看来他有必要下去交代一声,别哪个不知好歹的触到了相爷的逆鳞,那就自求多福了,最近相爷的脾气就像这永城云雾笼罩的天气,可不是一般的差。 流锦这话刚说完不久后的次日就有不知死活的前来帐中汇报说蕙平来了。这种时候蕙平哪还顾得了许多,也不怕什么危不危险,只简单带了两个侍女,同叶裴守在帐外,而她身着披风,自带着一股气势,入坐时身上气势未减,面上已有愠怒色。 司夜离并未唤人上茶,而是亲自替蕙平斟上一盅。茶烟袅娜,不时有雾气上浮,青翠的枝叶浮聚在水面上,自有一股清淡的香气。似乎看着这平和的茶色,连着心情也能淡泊上几分。一盏茶喝完,磨平了棱角,哪里还有说不开的事。司夜离就是司夜离,明知她是来找茬的,还以茶来消解她的怒气,此心机可非一般的深。 蕙平冷淡瞥了眼茶水,并未饮用,而是开门见山道:“司相明知摆在黔郡的是什么,为何还不劝阻本宫来?司相安的是什么心,需要本宫来猜吗?” 司夜离放下饮用的茶盏,目光深沉,唇角浅露着他一贯淡然的笑意,那笑包含着太多层含义,也就不深究了。他笑道:“看来公主此次来是来兴师问罪的,也罢,公主心中有火气,不往夜离身上撒还能怎样呢,总不归去怪皇上吧。”他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意味,蕙平听了心中火气也就消了不少。是啊,还能怎样呢,人家话都讲的那么透彻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自己都在这里尚未生气,也不怕危险,反是她沉不住气了。想来她虽身为公主,那人如今的地位又不比任何人差,他何至于要置自己于险境呢! “那你到说说父皇为何派凤鸣军将黔郡给包围起来,现在黔郡犹如困死的斗兽,谁都逃不出去。这种局面你来黔郡时莫非就没想到过?父皇为何要派重兵困住黔郡,别说你不清楚。”她咄咄逼人质问着他。 “皇上是要弃黔郡保整个西凤安全,不得让瘟疫蔓延出去,所以一旦黔郡局势失控,不管其中尚有多少人是健康的,都必将一起杀之。”司夜离淡然陈述完事实,这也正是他昨日书写书信的内容,信上他写的简单,只有四个字,弃黔保凤。这句话拆解开来的意思,他懂,西凤帝更懂。他的意思很明确,催着西凤帝该行动了。所以蕙平会来找他也是他预料中的事,只是蕙平没想到此事的主谋会是他。而他自然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有时候挑拨一段关系靠几句话就够了,何需弄的那般复杂,比如说此刻蕙平来到他的营帐中,就是让她误会西凤帝最好的时机。一个人若是没有得到过最极致的疼宠,跌落时就不会疼到痛彻心扉,也不会对那个人绝望。而他要做的,就是斩断蕙平最后的一丝亲情眷恋,只有那样,她才能彻底放下,真正与他达成联盟。 果然,蕙平眼眸深了,“本宫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任着局势发展下去,别告诉本宫你不怕死,本宫相信司相不怕死,怕死的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你舍得将相位拱手让人吗?”她凑近了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谓是一条绳上呢,外人或许不知蕙平何以会说出这番话,且他二人一个入主朝堂,一个深居后宫,怎么都不该联系在一起。是了,谁说不能联系的,利益,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目标,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的。 世人都说朝堂争嫡,大皇子与太子分成两派,势同水火,各有党派。偏偏这位位居高位的相爷避世在外,除了自始至终效命于皇帝外,一切纷扰不能萦绕于他。当然也有不甘心者,忌惮于他手中的权势,在夺嫡之路上若有了他的襄助自会事半功倍,相反若是有他相阻那也必然障碍重重。为此大皇子和太子两边之人均不同程度的找过司夜离,方法那是层出不穷,威逼利诱样样都不得将其动摇。他给每边的答复又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参与他们,自也不会阻扰他们,摆明了他只想隔岸观火,也请他们不要烧到自己身上。自此,对于这位避世尘外的相爷再不是谁的障碍,也就再没人去打扰他的清静。司夜离话说到做到,任他们争的你死我活他确然是从未参与过,但这其中多少事到最后被搅混一池春水,又有多少事两败俱伤,想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其实真是什么都没做,他不过是在适当的时机向湖面投去了一颗小石子,至于会否荡起丝丝涟漪不是他关注的范围,因为那两人本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话又说回来,那么他为何要襄助一个女子,纵使蕙平深受宠爱,将来也不能承其大统,就算蕙平智慧卓绝,善人任用,对于一个不能继承大统的女子来说,再有能力都是白费。按说即使司夜离并未表面看起来真的与世无争,又或者他认为那两位皇子皆不得入他目,那也该是辅助三位皇子中最小的一个,凤翳。虽说他年岁尚幼,可好歹是位皇子,再不济还有位皇叔凤景行,西凤又不是只剩下了女子,其中原委那估摸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2.她的不堪 “此话夜离自然不会忘,夜离自说过要襄助公主,从此后便只为公主的利益考虑。可公主怎么忘了,深陷绝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深陷又怎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绝处逢生呢!”他向后靠进座椅里,双手环胸,看着蕙平道:“若是公主能侥幸活着回去,皇上那边势必会对公主更加看重,宠爱与付出是成正比的。没有付出,皇上又为何会独独偏爱公主呢,还是公主认为皇上心中会一直记得你那死去的母妃,对她有亏欠?公主可别忘了宫中尚有一位受宠的淑妃,淑妃之后还会再有不同的女子出现。皇上老了,他需要一个体贴之人,那个人不仅知冷知热,还要懂得权衡利弊,在关键时刻能够牺牲自己,那才是皇上的软肋。” 蕙平一惊,他是在赌,他赌的那么大,就不怕输吗? 他说的对,父皇对她母妃的那点念想总归会被她给用光的,淑妃又生的是儿子,而她能凭仗的就只有自己,除此外她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只能去和亲了,嫁给一国帝王与后宫争宠,凭她的手段要想活下去不难,可是,一想到帐外候着的那人,她的心里就隐隐犯痛。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愿意,她的心里会痛会不舍,若非碰上司夜离也许她该认命的,可碰上了他她不想认命。 “这么说你已有了应对之策?”她侧眸回问他。 老实说他没有,可既然赌了过程如何惊心动魄,结局如何岂是人力可控?赌的魅力不就在这里,孤注一掷方能赢回自己所要,不赌的大了又岂能翻最大的盘。 “没有。”他也这么答了。“这个时候反抗是多余的。” “没有?”蕙平的一颗心又被他吊了上来,起起伏伏难以平定,若非她是公主,早已见惯宫中的风浪,早已被司夜离给气疯了,他怎能轻描淡写一句没有就将彼此牵入危险中,到了这时她还能说什么,也只得跟着他走一步看一步了。 蕙平颓然跌坐入椅,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如司夜离所说赌赢了未来一片光明,赌输了功败垂成,他堂堂一个相爷都不怕,她一个区区公主又怕什么。 “本宫信你。”平实的语言,昭显了对他的信任,从合作的那天起他们就该彼此信任,相互扶持,毕竟利益捆绑在一起,那就试着从此刻开始。 蕙平是何等的聪明,她性子虽然未必是一个上位者最好的,可她胜在懂得分寸,见好就收。正如那时司夜离要同她联盟,她不问他缘由,他那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挑中她,这件事既然对她有利她又何乐而不为,现在她也不想再问下去,一句信任足以将两人拉近。 司夜离点点头,感谢她的信任,他深刻的知道来自合作伙伴的信任是多么重要。 ———— 朝夕在营地行走,对于蕙平的到来早就知晓,她怕蕙平找她麻烦,为免避开她远远就躲开去,省得给自己找晦气。 这日她在后厨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会做的真不多,还记得那时在宁府给司夜离烧饭确然有下过灶房,可也差点没将灶房给烧掉,自此后不仅是灶房管事的还是芷澜都不许她再靠近。当然这里是例外,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了解她,若是了解那就难说了,说不定会禁止她靠近一米以内。 “别偷懒,这些菜要剁的碎些,放入粥里熬着喝的。”管事伙厨黑着一张脸,见朝夕干活差不停挑她的刺。 朝夕也很冤枉,她又不是专门来干这活的,还不是为了躲蕙平,自己跑上门主动让人挨骂。说起来也是够糟心的。朝夕站在炉灶前的大案板边,拿着厚重菜刀,双手使力不停对着一把菜乱剁。活像把菜当成了伙厨在撒气。别说她不会切菜,她连这菜是什么名字都不认识,她平日里虽然读过不少书,可那书中也没一本菜谱啊。 “哎呀,你怎么这样切啊,来我教你,要把手先按住菜的一端,然后拿刀抵着菜叶一点一点切下才能切得开,像你这样乱切你看都连在一起了,那些病人身子弱鲜少能喝些米食,你这么切他们吃不了的。”另一摘菜的妇人忍不住指责她,夺下她手里的刀亲手示范给她看,她眉头紧皱,显然对朝夕做事颇为不满。一看就不会干活,也不知哪来的,按说寻常人家出生怎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做,除了笨她都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她。看看她这拖泥带水的样子,做事一点都不麻利。灶房那么多活等着要干,就她那速度估计都得平摊给别人,所以妇人不满了。 “哦。”朝夕也不顶嘴,在灶房中干活的都是永城的百姓,性子淳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没必要同他们较劲,再说她也确实不会做,谦虚向人学习是应该的。按着妇人说的,她将长叶菜一根根摆放在一起,头尾对齐了,指尖按压下菜的一端,又一手提起刀一点点切下去,她切的速度非常慢,只为了切细,难度非一般的大。刀子拿在她手中隐隐发抖,她专注切着,妇人则专注摇头,看一次叹一次气,后来索性走了,留她一人在奋战。刀子都是实心的铁打造,拿在手里时间长了略有些重,她又切的小心翼翼,难免因太过专注而忽略掉脚步声。 “小姐。”背后有声音传来惊吓到了她,朝夕手一滑,手指上顷刻就破了一道口子,血滴落在菜叶上,很快就吸收,形成暗红色的菜色。朝夕盯着划破的口子,疼痛从神经传来,她幽幽地回头看了眼芷澜。 “呀,都流血了,小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奴婢都舍不得小姐受苦,相爷怎能这么狠心啊。”芷澜委屈的眼都红了,看着到像是她自己受伤似的。 朝夕责怪的话又怎说的出口,叹气道:“你怎么来了?司夜离能放你进来?” “奴婢是跟着公主一同来的,公主大概是嫌奴婢日日候在她院子外面烦了,才恩赦奴婢一起前来的。”芷澜说着取下自己身上干净的绢帕,拖着朝夕就往外走,“小姐怎能来灶房这种地方呢,快告诉奴婢住在哪里,奴婢帮您去上药。”芷澜颇有一种发生大事的阵仗,其实那么小一道口子朝夕都未必将其放在心上,虽然流了点血可能划的有点深了,到不至于要回房去上药吧。 “没事,我去陈三那里讨点金疮药潵潵就行,小事一桩。” 那日她去见蕙平时芷澜是知道的,后来她一去不复返,芷澜又怎可能不去找蕙平,不担心她呢。所以她对芷澜的到来并不意外,就是有点意外会是蕙平带她来的。 两人说着话,压根就没把朝夕滴落在菜叶上的血处理掉了,再说那滴落的两三滴早就被菜汁吸收,想找出来怕是也难。朝夕忙着向芷澜打听城里的情况,又听说叶裴也来了,怕蕙平不知何时会走,想偷偷的带他去见见晚晚。绕开灶房走了条小道,幸得妇人没看见她否则定少不了一番数落。朝夕耳根顿时清静不少,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连日来积堵在心间的阴霾被她暂时压下,似乎连天气也不似往常的沉郁,难得能见到一丝浓烈的光芒。 叶裴见到晚晚时稍显得有些晚了,那时蕙平正在营帐中同司夜离谈话,谈话内容不得知。叶裴请示了蕙平后只有半盏茶的时间,朝夕在司夜离营帐门口碰到了蕙平的两个宫女,他们见到朝夕也均是一怔,她又覆着面纱,身形较之前清瘦不少,两人都没给朝夕摆好脸色,尤其是她要带着叶裴走,可见两个宫女心里对她是多有成见,面上虽说不得她,眼神中那股蔑视展现的淋漓透彻。 朝夕懒得搭理他们,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和叶裴说说笑笑往晚晚营中走,晚晚看到叶裴时眼眶都红了,眼中湿润,氤氲成一片。她强忍着悲伤,撑着坐起一段身子,脸上浮现出的憔悴瘦弱让人心疼,她勉强扯动唇角笑容苦涩,竟是比哭还难看。难得的是较之前烧退了不少,不再是滚烫的小炉子了,就是病怎么都不见好。 朝夕搬了张椅子让叶裴坐的远些,叶裴目中涩痛,难掩担心之色,又不忍晚晚看了更加悲伤,所以也很是辛苦。他扯出一抹笑,宽慰她总会好起来的,至于这话他自己听了怕是都难以相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相较于晚晚却是异常乐观坚强,不时以欢笑来缓解沉重的气氛。 朝夕听了一会就退出帐中,让他们有独处的时间,有些话她不便打扰,有她在他们都会不自在。坐在帐外空地上时她忽然有些悲伤,不是为那些日日死去的人,也不是为病重的晚晚,而是为她自己。如果可以她宁愿和晚晚换,至少晚晚还有人惦记着,可她呢,这浩大的天壑大陆,她从阴界重生,背弃了自己的世界,为的究竟是什么。她想要的得不到,她爱的不爱她,她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世界那么大她却迷茫了。曾经她想要离开,想要赚很多钱,有了钱或许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可如今她的脚步被困住,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有时在睡梦中被寒毒痛醒的自己会望着宁静的夜色深思,带着满身伤痛的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再爱上另一个人,走入另一段幸福。答案是未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3.她的不堪 夜间的时候司夜离去探望兰晴语,这些天兰晴语吃少吐多,脸颊有明显的凹进去,哪里还有天下第一美女的容貌,面容憔悴不堪,皮肤干燥,空洞的望着某一点出神发怔。听得医女说司夜离来了,她心情很是激动,连着不停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让他走,我不想见他。” 医女颇为诧异,这司相日日都来,可见对这位未婚妻也是情深了,可她又为何要赶他走。按她所见兰晴语对司相也是想念的很,每日都眼巴巴的盯着帘帐看,嘴里不说不见得心里就不想。那既然人来了,怎么到像是如临大敌般,恨不能找个地方让自己躲起来,就好比现在,她使劲抓着身上的棉被不停往头上盖,密实的都快透不过气。 医女照着她的话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心里都替司夜离不值。也亏得司相性子好,换了其他男人早随她去了,何必非要见呢,都这副尊荣了能活到几时也是未知数。见过不识抬举的,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 医女颇为为难,开口生硬道:“兰小姐何必不让相爷进来呢,这话让奴婢去说得罪人的可是奴婢,相爷自是不会同小姐计较的,说不准还以为是奴婢故意不让进呢,这责奴婢可不敢当。”她说话带着几分讥讽,故意的挖苦兰晴语。 兰晴语被医女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急火攻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好一个势力的医女,明知她是司夜离未婚妻却还要同她这般说话,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偏偏医女的话又堵得她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兰晴语捂住脸,有眼泪委屈的落下,她不见自是有她不见的苦衷,她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能再让他看呢,他看了面上是绝对不会嫌弃她的,可心里呢,毕竟是落了根,将来指不定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不,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完美的,她不要他记得自己丑陋的样子,那个样子连她自己都嫌弃。男人宠爱一个女人时虽说她怎样都无所谓,可这种无所谓就像抹在心口的一滴朱砂痣,早晚都会变成一块蚊子血。自古以来都说以美色侍人也非长久,可不用美色侍人的女人男人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又哪里来往后的嫌弃一说。她的娘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在芸芸秀色的镇国公府中若非有过那么一点小姿色又怎会被兰渊给看上,而大夫人若非自己风姿残存便是家世再显赫,又怎能在常年累月中拴住兰渊的心,让他事事都顺从于自己呢。远的不说,她自己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见多了宫中貌美如花的妃子,哪一个到最后还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就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继而得到权势。同样的,皇上会宠幸一个丑女吗,还是说宁朝夕在嫁给司夜离后就过的好了。但凡她若有一分姿色就不会允许她钻了空子。那么她又怎能容许在嫁给司夜离的路上再出任何岔子呢,那是她毕生夙愿。她赌不起,也不敢赌,一个没有深厚背景的女人,没有可以仰仗的家世,也没有尊贵的殊荣,仅仅是个庶女的身份,凭什么能当相爷嫡妻,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嫁给了他她才能从家族中得到尊重,互利互惠继而稳固她的地位。 医女见她如此固执,毕竟不好太过得罪,最后还是出去替她禀报。兰晴语从灰暗的烛光中看到那人投在营帐上的身影,她虚弱的伸出手,在虚无的空气中隔空临摹着那人清俊的身姿,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流进睡枕上,怕自己哭泣的声音太大被听见,她掩唇颤抖着身体,疼痛撕心裂肺般溢满胸腔。她从来不比别人命好,她得到的都是她努力得来的,自小是如此。别人或许会觉得她长得美,本该得天独厚,正也是这份容颜府上众多姐妹都排斥她,她刻苦的学习琴棋书画,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天能站在众人之巅,俯瞰众生。一个女人光靠美貌是不够的,比她美比她家世好的大有人在,她只有努力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变得不可或缺,为此她必需要学会忍耐,才能在敌人面前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得享常人不能享之殊荣。 记得初见他时她年岁十三,那日的阳光格外温暖,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那时他不过是新晋的状元郎,来宫中给皇上拜谢,而她呢,她是来宫中选秀的。身穿一身烟霞紫刺绣妆花裙,配织锦镶毛斗篷,头梳垂云髻,仅以几根最好的环饰镶戴,却仍显寒酸。人人都以为镇国公家的小姐富贵,哪知说的那是嫡女,她这个庶女又怎配。不过这身打扮配上她绝色的姿容,站在人群里也足够显眼了,皇上不会看不到她的。正是这份美貌同样也带给了她羞辱,因为大夫人所生嫡女也来参加选秀,按理说姐妹要相互扶持,可人家压根也没将她当自家姐妹,从小就欺负她,到了外面更是极尽的数落,在另一秀女面前诋毁她娘亲是爬上了镇国公的床这才生的她。这种羞辱她怎能受,事实也并非如此,但哪里会有人听,一味的当成羞辱她的笑柄。碍于宫中她不好失了礼仪,若是换成宫外,她定会动手打这位嫡女,当然这些年她懂得了一个道理,无论是打人还是害人都不能让人看出来,别人抓不到她的把柄自然不能拿她怎样。眼下既然不能拿这位嫡女怎样,心里却是绝不会这样就算了的,适当的柔弱装委屈她还是会的。特别她还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哭起来梨花带雨,尤能引得男人肝肠寸断。她就不信皇上会视若无睹,说不定也能借着招她进宫了。 那是她在没见他之前的想法,然而她错了,自此后再没能从他的漩涡中爬起来。视线模糊中有一双温润的手出现在眼底,手中握着一方白色丝帕,帕底绣着一个司字,那时她并未知晓他的身份,颇有几分尴尬的接过。直到她的耳边出现不同的惊叹声、花痴声,她才抬起眼细细的打量起来人。这一看她就跌进了他温柔的笑容里,眼底再无他人。后来她是怎么落选的五年过去她已然记得不太清楚,大约是礼仪太过失态根本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撂了牌子。那一刻她的心里竟是莫名轻松的,有欢喜之情溢出。 如今再想起好像都恍如隔世。为了他她不求富贵,为了他她甘愿平庸,为了他她苦等经年,只为了求得那么出色的一个他。这条路无论多么坎坷,她都会走到终点,因为终点有他,所以都不是苦涩的。如果真的要死,她也要在他心里留下个美好的印记,让他此生都不能遗忘。 泪水模糊了眼底,她描菱着他的眉眼,将他镌刻到心底,即使不见她都能想象出他此刻每个神韵。站在营帐前的他是否也在隔着营帐看她,眉宇微隆,却又无可奈何,叹息着她的傻气。渐渐地他的身影消失在灯火中,越走越远,唯有他站过的地方依然停驻着她眷恋的目光,久久不能回神。 此一生能遇见他,不悔。 ———— 历时七月十四,那一天天空格外阴沉,乌云笼罩下像围聚了一张黑色的网,网中的他们挣扎、逃窜、绝望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吞噬、侵蚀。天幕像漏了个口子,淅淅沥沥的雨丝不停断过,也是在那一天发生了许多事,许多足以让人铭记的事。 永城营地疫病第一次有了转和的迹象,虽不得知原因,有为数不多的十几名病重者却是均有不同程度的缓解,但奇怪的是也仅仅是十几名而非更多,这又是为何?此事陈三听了当即对自己新煎治的药重新翻出来研究,内心却是激动的,说不定真的有用呢,他忽略了那个问号。再者到了司夜离那边,他当时正坐在案桌前看书,这是他晨起一贯做的事,许是时辰太过早罢,待来人请示他时他望了望帐外乌云密布的天色,这日的晨光显得尤为晚,都这个时辰还是暗影笼罩,一点转白的迹象都没有。 来人正是流锦,他掩帘而入,有掩不住的笑意,连心里都是这段时间来最轻松的,他轻声诉说了这件事。起初司夜离手上尚拿着书,待后来他将书合上,脸上表情虽为淡定,面上却有一丝怔然,他唇瓣冷冽,起身道:“去看看。”陈三忽略的事别以为到了他这里也会得意忘形。 流锦随在司夜离身后替他撑伞,他心中欢喜也就不管自家主子周身笼罩的低气压,反正他笑也并非是真的笑,清冷也并非是真的清冷,有的人就是给人一种感觉自身又是另一种感觉,习惯就好。 男子站在雨幕下身姿挺拔,唇角掬起一抹清冽的笑,所见之人无不被这位司相今日迷人的笑感染,连带着心情都喜悦色,似乎正有好事要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4.她的不堪 到得陈三帐中,小老头紧抿着唇,正与另一位太医小声嘀咕着,见了他方要行礼被司夜离给止住,示意他们继续,而他就安静坐在一角等着他们的结果。约莫过了一会,两人讨论出结果来向司夜离禀告。 陈三道:“微臣查了所用方子,与前几日并无区别,药也不过是与先前的药方稍有不同,少几味再多加几味,凡治瘟疫的方子万变不离其中,并不会有太过明显的差别。” 另一太医也道:“或许是吃了那么多药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药效缓慢,直到现在才反映出来。”他这话说的含糊其词,被司夜离质疑道:“可能吗?”那人可是觉着他好糊弄的,要真如他说的有效还用等到现在,那些死去的人也不用死了。 “不可能。”太医虚心道。 司夜离瞥了眼他,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医看了百感交集,在这位司相面前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抓到把柄,别说糊弄,就是真实也要回答的战战兢兢,一刻都不敢松懈。这种人天生就自有一股魄力,如王者般威压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太医低垂了头再不敢多言,只等着聆讯。 “先不说你们的方子管不管用,那十几个人有起色是怎么回事,就算症状不同,也不会相差太多。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无论哪种原因必需要查出来,皇上已经下令封锁黔郡,屠杀是早晚的事,最迟也就这几天,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命太长大可以再拖延时间。”他说罢这几句话再不看他们苍白的脸色,撑伞离开。 到是流锦觉得自家主子语气太过吓人,恐是将其二人吓着,缓和说道:“两位太医还不赶紧着办,惹恼了相爷可没好果子吃。”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真是将他们吓的着实不轻。 ———— 同日,永城内一直在李府静看事态发展,不动声色的訾夙望着窗外阴沉晦暗的天幕,淅沥的雨势并未减缓,扰得人心情连带着也如这雨幕般沉闷烦躁。他抬手揉了揉眉头,直到院门口出现一人他的眉宇才微微松开。那人撑着伞,从雨中走来,身影由远至近变得清晰起来,许是见他等在廊柱下步伐不由加快,合起手中湿透滴水的伞柄,请了个安低语道:“奴才问不出情况,相爷的人口风都极紧,如果一味问宁大人的情形只会被怀疑。”说罢,菩桃敛眉偷偷观察訾夙的表情。 果然那人唇瓣紧抿,倾美的容颜此刻覆上了一层忧郁的风霜,看的人心疼。光线暗沉,遮住了他的眉眼,所以无法窥见他眼底的情绪。想来他的心情并不好,自从宁朝夕失踪后他就一直都保持着这种低气压,虽然明知那个女子不会在别的地方,只可能去了城外营地,但只要一想起她是奔着欢喜之情去见司夜离的,他的心底就积了一块郁气,不得纾解。他想不得那样一副两人在一起美好的画面,只权当司夜离从不知那人的心意,对她也依旧是那副冷淡色。他不敢肯定司夜离对她的感情是否正如她期望的,那个人太过内敛深沉,便是他都窥探不出其心思。也是,宁朝夕把心事都写在脸上眼底,谁都能看出她对司夜离的心思,那人要看不出岂非愚钝,显然人家只是假装不懂。在适当的时候敲声警告他,那是他的女人,就算再不喜欢也论不到他訾夙去惦记。 那又如何?他喜欢这个女子,那就喜欢她的全部,也同样心疼她嫁了段不幸的婚姻。司夜离若不能爱她,何以不能放手,让她去寻找更好的幸福。而他,从知晓自己心意的那天起,就不想错过她。他不介意她是别人的妻子,那个有名无实的婚姻不要也罢,像个牢笼般将她困住,迟早有一天会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死其中。如果只是为了爱一个人而放弃本来的自己去迎合他人,那样的朝夕会快乐吗,她那样的性子洒脱自在惯了,若能同他去北魏,那里山青海阔广袤无垠的草原风光将会是她向往的,也有年代悠远瑰丽堂皇的建筑都会吸引她的目光停驻,当然还有他会宠着她,他们才会过的很好。在此前提下,他也会尊重她,给她选择的权利。 “你能确定那些染病的女子里就没有一个她?”这些天他都在担心这个问题,尤其是最近听闻司夜离身边有女眷染病,而那个女眷究竟是谁却不得知。他几次想要去营地都被守城的官兵给拦了回来,寻不得机遇下这才让菩桃去打听。 菩桃低垂了头没有吱声。 “让你寄回北魏的信可有回复?”男子冰凉的话音被裹进雨水中,更为低沉。 这次菩桃不敢再怠慢,从衣襟间掏出一封用绳子卷绑的书帛端给訾夙。訾夙从他手中接过,仔细的拆开阅读。从菩桃的角度望过去只觉得男子面色从容,柔和的光线将他锐利镌刻的五官打磨的平和许多,连那双黯淡的眸子都有了点点光影。都说情爱最是磨人,菩桃是看着自家主子一点点沦陷进去的,原以为是一时的情动,却不想人都是有执念的,或许就是因为得不到才会执迷不悟,也不知那样究竟好不好,他看的胆战心惊,总觉得那个宁朝夕是个祸害,迟早会害了主子。 訾夙看罢信,凝注着地面被雨水打出来的小水坑,唇色微动,媚色醉人,“去呈禀司夜离,就说我要见他,以北魏太子的身份。” 菩桃一惊,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抬头,他动了动双唇,请求道:“公子,不可。”世人都知西凤与北魏关系紧张,此前訾夙一直瞒着身份在西凤行走已是危险,但毕竟没有人见过他,就算是司夜离充其量就是怀疑,旁敲侧击的要他们离开西凤,这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客气。虽然司夜离也未必就有胆量扣留他们,要是他传出去被西凤帝知道呢,西凤帝会怎么对这个敌国的太子呢,用他们来利益交换还是直接杀之而后快都不得知。为了这个女子先是以身试毒,现在又要置身险境,主子是疯了吗?菩桃自认对这位冷静从容、杀伐果决的太子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些年所做决定从未错过,并且连在二皇子想要谋夺其太子位时最后也中了他的计,成功的让北魏帝和皇后对这位儿子失去了信任,自此再无缘皇位之争。就是这样一个头脑清晰,深藏诡谲心思,同时手段狠厉的人在对待一个女子上怎么会一再的妥协,如果被北魏帝知道怎不对他大失所望。而那个女子是谁,仅仅是西凤一位二品朝臣的女儿,又已嫁人,据说未嫁人前就已失身,形貌举止也非一般的粗鄙,比起那些身份尊贵的公主,哪怕是任何一个知书达理、仪态大方的闺阁女子在菩桃看来都要比她强。这并不是说菩桃对朝夕有偏见,相反相处下来此女的脾气秉性与太子是实为合拍的,偏偏太子身份摆在那,无论是太子妃还是侍妾,将来继承皇位都不能有这位女子的污点在史书中添上一笔,他菩桃能懂的道理,太子当然比他更明白,他们之间只可朋友,除此外再无其他。他身为下属就有义务在主子行将踏错时及时的提醒,以免再难回头。 訾夙冷冷回悌视他,他气场强大,平日里不过是敛其锋芒尽量减低存在感,此刻扫视过来的眼神自有股王者气势,让人不敢逼视,哪里还有平时朝夕看到的那番慵懒美人模样。 “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你应该很清楚违逆的后果。”他眼中的阴鸷一闪而逝,就是面对这个得力的下属同样不留一丝余地。 未时,永城门开,一行人骑行于马上,头戴斗笠穿蓑衣,众人面色肃穆,纵使磅礴的雨势不停从沾染的身上滑下,依旧不减几人强大的气势。守城的侍卫长从氤氲模糊的雨幕中看清来人是谁时,顷刻带领人恭敬候到一边。那人唇畔纹丝不动,连个眼神都吝啬留给他们,径直从他们眼前骑过。 侍卫长目视着一行远去的人,那人身姿挺拔,背影清隽,在黔郡已被包围的情况下城中百姓早已叫嚣多日,不知相爷此去是否正为这事,看起来如今情况越发焦急。 司夜离到达李府时并未惊动任何人,而是从后门进入,直奔訾夙居住的宜兰苑。自訾夙让菩桃通禀身份起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就迎来了他要见的人,两人这一见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有些话说出来意思就更是不同。訾夙既然以太子身份邀约,那么这场会面所说言词皆非寻常浅谈。司夜离心底大抵已然猜到他是谁,他早前派去查訾夙身底的人早已将其谎言拆穿,一路查到北魏,既然能查到北魏,就能查到这场同胞兄弟的太子位之夺,北魏太子苏映寒诱敌入局,以一名歌姬女子音儿为饵,佯装出走北魏,引来二皇子苏映抑追杀,再来个釜底抽薪,将苏映抑一举擒拿,让其父皇母后看清真面目,又巩固了自己的势力,真是下了招好棋,自始至终苏映抑一直被这位皇兄捏在手中尚不知,给了他希望又亲手将希望幻灭,这种冷酷残忍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魄。至此连北魏帝同皇后都对这位儿子忌惮几分。而此事在北魏并非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这个苏映寒会潜藏在西凤,可换个角度想似乎又能想通了,这才像这位太子的行事作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5.她的不堪 上次司夜离就旁敲侧击的警告过他,同时暗示他离开。北魏与西凤为敌,按理说司夜离本不应放过他,私下又为何要卖其面子呢?这就是这位司相的精明之处。他卖的不仅是苏映寒面子,更卖的是北魏面子。彼此留一线,将来好见面。苏映寒若是知情识趣承了他这份情,欠的可是他司夜离一份人情,与西凤无关。所以这买卖值不值当,话自不用说。 然而令司夜离没想到的是,苏映寒非但不承他的情,非要戳穿自己身份,让他想假装不识都不行,那人到底什么心思?还是说苏映寒故意说穿只是为了让他为难,好留个把柄在手将来可在西凤帝面前要挟他?这一来思绪百转千回,无数种想法跃然脑海,唯独遗漏了苏映寒与朝夕交好,英雄也有一醉为红颜的时候。 男子撤下斗笠蓑衣,交于暗卫。宜兰苑的苑门早已打开用来迎接他们,行至内室,布置精致的前厅下首端坐一人,那人一身浅蓝色织锦缎袍,纹以绯色秋兰,端的是气质高雅,邪魅狷狂。他支着手撑在额角,似假寐似凝思,不注意还真难看出隐藏在宽大袖沿下的另一只手有意无意敲击着简单节奏。菩桃立于身后,见司夜离缓步而来,光影斑驳中这位司相的面容越发清隽逼人,清冽唇角弧度微弯,那抹惯常招牌的淡笑似讥讽似怜悯般被他演绎的极好。两个都是情绪隐藏高手,哪里会轻易被看穿各自心思。 菩桃行过一礼,请司夜离入座,自行去里堂泡茶。司夜离坐在訾夙对首,訾夙抬眸便看到了他微扬的笑容如春风般和沐,怪不得能拢获一帮女子心。他在无声打量司夜离,同样的司夜离也正在打量他。 “敢问苏太子来西凤是为何?此时请离前来又所为何事?”没有过多的客套,司夜离单刀直入的问他。既然不能为朋友,那就无需再客气,适当的划好界限是他身为西凤国相该做的事,分寸妥帖、不招话柄。 苏映寒坐直了身子,唇瓣绽出一抹恣意而魅人的笑来,低垂的眉眼有流光闪过,再抬起时眸底越加漆黑,潜藏的心思也越加深沉。 “在这西凤没有多少人是寒所佩服的,司相是其一。”苏映寒笑道:“司相给寒的好意相告寒谨受之,想必司相会觉得寒不识好歹,还请司相莫多担心,寒此次只想同司相做一桩买卖。” 菩桃端着茶托从内堂而来,流锦与摄魂接过他递与的茶盏道了声谢,他将另一份茶盏递与司夜离时,雾气蒸腾下那人面容越发寡淡,似隔着一层氤氲的薄膜,看不真切。只听得他声音清冽,音色低雅:“什么买卖?” 那人心思敏锐,戒心极强,这话自他唇齿间辗转一圈,说出去的味道就多了份警觉。 “如今黔郡陷入瘟疫一事寒非常清楚,而西凤帝对待黔郡的态度想必不用寒多说了,会令多少人心寒自不得而知。但是寒既然身处黔郡,搅进这漩涡之中,想要脱身也非易事,寒所说之事既为司相,同时也为寒自己。”苏映寒道:“司相年纪轻轻官居国相,在天壑大陆堪称为一代佳话,然为官几载,司相想必也不愿在此番年纪就葬送在此地吧。” “太子殿下,从前且不知您身份,奴才等可能对您有所冒犯,但如今你既已表明了自己,还请您讲话客气些,未免有失身份。”流锦不客气的反驳他。 “你说什么呢,殿下……”菩桃刚要驳斥他们,眼看着他们要吵起来,被苏映寒打断。他摆了摆手让菩桃退后,嫌他烦。 菩桃不敢违逆,嘴上虽不说,面上对流锦等人却龇牙咧嘴。 司夜离同样抬手示意流锦,接着道:“怎么说。” “北魏有大祭司一职众人可知,北魏皇城久远,大祭司所职可与天对话,素来都是北魏敬重之人。在皇城地位不比国师差,既可与天对话,自也可救人祈福,而北魏还有巫师一职,其医术堪与西凤的太医媲美,其地位仅在大祭司之下。父皇母后族中亲眷生病皆于其手,瘟疫自也不可能难倒他。若是由他出手,相信黔郡疫情必能解。” “代价。”司夜离言语简洁。北魏巫师之名号他自是知晓的,虽不得亲眼见过,但据说能化腐朽为神奇,莫说是简单的治病,就是起死回生闻说都不是难事,当然这事真假尚不可辨,但巫师在北魏确然是神一样的存在,北魏人对巫师恭敬有加,在百姓心目中非常神圣,其身份地位不比皇族中人差。而且他们的职责只供皇族差使,普通百姓是得不到他们祈福的,也越发显得他们神秘,西凤的祭司院还是从他们那里传承过来的。 苏映寒点点头,对司夜离的爽气很是敬佩,他就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这才有王者风范。 “寒要司相将来无论西凤与北魏处于什么状态都保持中立,绝不插手一事,只可旁观。” 此话一出,最先惊诧的并非是司夜离这边,反是菩桃一直忧心过度,此刻方缓缓吐了口气,忐忑的心回到身体里。他以为苏映寒说这件事甚至动用到祭司仅是为了一个女子,都让他一度以为这位英明狠厉的君主会为了个女人而昏聩,令他担心不已。看来到底是他眼浅,想法太过简单,太子终究是太子,任何时候都不会因为儿女情长忘了身上肩负的职责,也绝没有人能够动摇这位北魏将来的君王。身为王者,就是不为一人动摇其情绪,才能稳坐磐石,君临天下。 流锦与摄魂面面相觑,对于能够说出这么狂妄的话两人都在心底冷笑。 司夜离唇瓣也溢出一丝笑意,嘲弄道:“看来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 心事被戳穿苏映寒也不恼,只继续道:“眼下司相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相信寒方能摆脱困境,这场交易司相不吃亏,大可考虑一下,巫师已在来的路上,司相若是想通了自可派人告知寒一声,寒随时恭候。” 他说的没有错,司夜离的确是陷入了困境,他若不想输就只能同意和他合作,可一旦答应那就意味着将来他就只能冷眼旁观北魏对西凤予取予夺,而在这位心思狡诈的太子面前西凤必将讨不到任何好处,就朝中那些个趋炎附势之人要想他们去对付基本就将西凤送给人家,除了宁浩那个狼子野心尚可带兵打仗,但其心思更加难以揣测,谁知会不会已经暗中同北魏往来。 这场交易他处于下风,让人占尽了便宜。司夜离抿唇不语,站起身往外走。 像是笃定他必定会答应,苏映寒清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另再加一个附加条件。”流锦他们没想到他居然还敢不耻下言,气愤地回头去看他,就看到男子容颜绝色,连那丝笑意都显得妩媚动人。他道:“我要见小七。”这是他对朝夕的昵称,他们都懂。 果然,先前尚且镇定的男子站在原地半转身,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目光深邃异常,而坐在位上的男子则一派从容淡定,仿佛说的不过是天气好坏。 该来的还是没躲掉。从苏映寒说出这话菩桃的心又一次悬到了半空,就知道所有的谋算不过都是包裹着糖果的外衣,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女子。这话说出无疑是挑衅,试问在别人夫君面前叫人家妻子的小名,有哪个男人会大方的不予计较还让他们见面的,便是他再不喜欢这个妻子,都不能做到无动于衷罢。 “太子殿下似乎忘了宁儿已嫁为人妻,看来也是宁儿没有做好妻子的本份,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惦记实属不该,回去我会代替转告对她的关心,宁儿能有此朋友实为福气。”说罢,脸上绽开一抹得体笑容,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这话回的巧妙,既回绝了苏映寒的探视,又转着弯的警告,同时言语中又透着对妻子的宠爱,几层意思加起来听在苏映寒耳中就尤为不舒服了。 “既然司相都说了寒与小七是朋友,朋友之间本该有所走动,还是司相连这点自由都要限制?”苏映寒冷笑道,言语之间咄咄逼人,“世人都知司相夫妻感情不和,是为同情才不得已娶之,既不欢喜,又何必不放了她?” 哐当。菩桃的心跌碎了一地。他家主子说什么了,他该不会听错了吧?这么惊悚的话一定不会是那个头脑清晰的主子会说的,这哪有劝着人家休离的,这么明显的话深藏的含义还能听不懂吗? 懵掉的不止菩桃一人,还有流锦和摄魂,幸好结魄和幻术候在门外没听到,否则惊讶之情不比他们差。他们一直都瞧不上眼的丑女宁朝夕究竟有何魅力先是他家相爷对她引起兴趣,再由北魏太子对她念念不忘,为了她甚至要逼得相爷放手,就差没使出逼人写休离一书了。这个消息太过强悍,轰得他们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这件事对于相爷来说是多大的羞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6.她的不堪 “太子殿下玩笑了,离与夫人感情好不好外人怎么得知,太子殿下若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来说此话大可不必,若是以其他的身份,恐怕尚没有立场。”他摆手让流锦他们先出去,所以后来得幸听到男子言语中蕴含怒气的只有菩桃,多年后他都忘不了那是怎样一张云淡风轻的脸转变为震慑人心的霸气,滚滚怒火在眸底迸裂为最炙热的熔岩,几欲将人浇灭。竟是连拥有王者之尊的苏映寒都被气势所慑,咬牙切齿地捏紧双拳。 “太子殿下大概忘了离的警告,这里是西凤,不是北魏的天下,不是什么人都是太子殿下想要就能要的,那也要看看要不要得起。”司夜离背手慢慢往前走,他勾起一抹唇角,笑的残忍。 “司相说的对,这天下不是北魏的天下,所以寒带不走一个心爱的女人,但是总有一天天下会是北魏的天下,而寒所想要的必定会得之。”苏映寒回以一笑,笑的媚惑众生,同时也极好掩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意,他凑近了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她是你妻子又如何,我能给她你给不了的幸福,我总归会带她走,到时你大可以阻止试试。” 老实说这两人气场都太强,菩桃是晕的,尤其在自家主子说出那番宣言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句天下迟早会是北魏的更是让他惶恐不已。别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要将天下变成北魏也是不易,现在又是四国鼎立,打破这个和谐必将会战事四起。然而菩桃绝对想不到的是,他那时的惊恐绝非空穴来风,多年后苏映寒的话一语成谶,或许是因为朝夕,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底早已盘算好一切,毕竟一个君王绝不会真的因为一句话就滥杀成性,称霸天下的征途才是每一个有野心的君主会有的梦想。而朝夕不过是因缘巧合加速了这个过程。 “你大可以兑现你的承诺带她走,除非她死,或者我死,否则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放走她。她既已入我宗族,生是我司夜离的妻子,死了也是我的鬼,你带她走,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又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试试,她会不会跟你走?”他此话说的决绝,盯着苏映寒眼中的坚决足以骇人,“无论我爱不爱她,她只能爱我,也只能是我的妻子,别人想要得到她,我会亲手将其从她身边一个一个毁灭。”说罢此话他转身往回走,眼底愠染着怒意,从流锦他们身侧走过时连他们都能清晰感觉出来这位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相爷,这次是真的怒了。 流锦想要上前去为他带上斗笠蓑衣,哪知那人牵起灰绒就消失在雨幕中,雨水打在他身上犹未可知。罢了罢了,兴许这兜头兜脑的雨水才能浇熄他心底燃烧的焰火。 宁朝夕,宁朝夕。男子咬牙切齿咀嚼着这三个字,手中马鞭不停歇,越加快速的抽紧鞭绳,只余下一人一马驰骋在天地间…… 这是场无声的博弈,显然没有人最终取得胜利,若一定要说也只能是司夜离险胜,而他胜在已与朝夕成婚,这一点却是让他比输还难堪。 ———— 自司夜离回营地后气氛越发的紧张,他本人情绪的变化也影响了不少人。他将自己关在营帐中,不许任何人打扰,流锦他们本想劝他换身干净的衣服,也都被训斥出来了。结魄和幻术虽听说了事情始末,因未经历所以无法感同身受,殷勤的去灶房熬姜汤准备消消某人火气。摄魂颇为哀怨的看了眼他们,这两个笨蛋,现在哪里是一碗姜汤就能解决的事,按他说与其他们在这里堵气还不如将那个罪魁祸首给找过来,任某人是打也好骂也好他们都会守好门口,不让人来打扰的。 当然,这只能想想,某人正在气头上他们可不敢乱来,万一弄巧成拙倒霉的还是他们。为这件事偷偷讨论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被司夜离听到的,那人没有过多的言词,直接就罚他们刷了一个月的马厩,挑了一个月的马粪。这也就有了他们后来每每见到朝夕都一脸怨愤,搞得朝夕很是莫名,自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事朝夕本来就冤,压根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谁想到能在无意中得罪了人不自知。 被怨念的朝夕此刻正忙着给晚晚熬药,手中拿着大蒲扇,坐在小板凳上边打着瞌睡边有一下没一下扇着。药壶中冒着滚滚烟雾,氤氲的她双眼迷离。 窗外雨丝纷飞,夹着凉意消减了热气,伴随着有节奏的雨声,正是酣眠时。 黑色的药渣不停在药壶中翻滚,浓稠的汁水映衬着朝夕疲倦的面容,离的远了模糊了视线,似乎连她那半张疤痕丑陋的脸都被时光厚爱,美的不真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芷澜隔着靡靡雾气看了许久,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游走于深墙后院的宫闱中,女子尚且年幼,常年戴着面纱,因被警告不得靠近他人而踽踽独行多年。她并非天生喜欢孤独,有时看到年纪相近之人也想要嬉戏欢笑,询问一声有何好玩之处。却是不能,总归不能。也造就了坊间对宁侯独女的评价,胆小懦弱、一无是处。这般的小心谨慎、刻意为之,使人往往想要恃强凌弱欺辱她一番,被欺辱的女子也便欺辱了,从不会抱怨向人状告,长此以往故技重施,唯一那个男子帮过她,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唯一温待过她,给过她温暖,在别人欺辱她时将他护在身后。从此她便只记得他。 芷澜回过神来,唇瓣有丝嘲弄,小姐总是这样一点戒心都没有,为了晚医女什么事都要做,外表看似冷漠,内心却是重情重义。芷澜轻轻抽走朝夕手中的大蒲扇,挥手扇着药壶里滚烫的药汁。 “咦,什么时候来的?”朝夕终是没睡熟,不稍多久就意识到了芷澜的存在。她伸出手在药壶旁的柴火下烤了烤。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终于引起了芷澜怀疑,芷澜惊诧道:“小姐,你……寒毒又发作了?”七月的天哪里会冷,下雨带来的最多就是凉爽,要说先前没发现朝夕会倦意融融,此刻必然要对她这个举动解释为另一层含义。只有身患寒毒的人才会不停想要靠近热源,无论哪个季节都会冷,手脚常年都是冰寒无比。于他们来说最好的事不过是能被阳光温暖呵护,慵懒的睡上一觉。因为到了夜间温度骤降那时的他们就会睡不好,那也仅仅是在寒毒没发作前,一旦寒毒发作就像赤身置于冰天雪地的山巅,被亿万只虫蚁噬咬,疼痛不会立刻要了人命,但会慢慢啃噬着理智,生死不能,除了熬过去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个世人羡慕嫉妒的女子,都以为她是福泽深厚才有世人羡慕的资本,殊不知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下她经历着怎样病痛的折磨,又饱受着怎样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没有,只是最近时常会感觉到冷。”自从来到黔郡后她已好了一段时日,她并未欺骗芷澜,以前也觉得冷,只不过近来更怕冷,这话她却是隐瞒了。反正冷又不是什么大事,躲到灶房来帮着熬个药做点事既能取暖又能躲懒,何乐而不为。她总不能麻烦别人来伺候她,又非在相府中当惯了夫人,进出都有一堆丫鬟供她差使,到了外面她都尽量靠自己,不想成为非要依赖别人的废人。 芷澜半信半疑,取了些热水给她,抱怨道:“小姐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这里连个水袋都没有,奴婢都不能灌了给你取暖。” 朝夕深知芷澜对她的体贴,刮了下她鼻子,打趣她道:“这不有个天然的热炉子可以取暖么,做什么那么费劲。”说罢就要往她身边凑。这一打闹气氛有了也就真的没那么冷了,架上摆置着的药壶冒着咕嘟咕嘟热气,热气往外溢,水都快熬干了。 “小姐别闹,奴婢把药汁舀出来。”芷澜手脚麻利的用粗布包裹住手柄,拿了碗倾斜着往外倒。 “啧啧,芷澜你可真是块宝,有什么事你是不会做的,亏得你不要嫁人,不然我哪舍得将这么好的宝贝送人,有了你我才算是解脱了,你不在的日子可把我苦的,你看这细皮嫩肉的手都变粗糙了。”她把手伸过去求夸奖道。身子往旁侧倚了倚,慵懒无比。 “所以小姐何以要抛下奴婢呢,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么。”芷澜丝毫没有同情朝夕的意思,偏偏还嘲笑她,引得朝夕直想赏她一顿爆栗,有这么数落自家主子的嘛。 “小丫头片子,欠教训了是吧,连我都敢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朝夕随手拿了个炒菜的勺子,佯装要去敲打芷澜,芷澜连连讨饶说了好多好话才被放过。 两人出灶房时天色已有些晚了,雨丝较之前小,芷澜端了药碗,朝夕替她撑伞。看起来倒有几分角色置换,路遇的行人不知的单看芷澜清秀容颜颇有几分闺阁小姐味道,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哪里有一丝丫鬟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7.她的不堪 “小姐,奴婢出来时偶遇颜小姐,她被相爷关在李府,不知是否置气,气色看着不太好,她一直惦念着你,说有事要对你说,不如我们回去看看?”芷澜试探问道。 “颜九这丫头被司夜离给关了?”朝夕惊诧反问,但仔细想想又不奇怪了,永城内瘟疫横行,这种时候就是连李府都不安全,司夜离那般谨慎的人怎么会对自家妹子不闻不问,任她在外飘荡呢。也是她疏忽了,想着颜九能照顾好自己,行事上毕竟没有司夜离妥帖,亏得颜九对她掏心掏肺,她这个嫂子真是不合格,心里竟对她生出许多亏欠来。 “是,派了好些个人看着,走到哪都跟随着,据说要是再把颜小姐跟丢,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消失。”芷澜只要一想到这是司夜离下的命令,心里就怎么都不肯将其联系在一起,毕竟温文尔雅的相爷就算是生气也该是温和的,实在难以想象他冷酷沉肃的一面。 朝夕点点头,苦了颜九了,依着司夜离公事公办的性子,就是对颜九也做的出这种事,况且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压制着她,颜九必然不会看着无辜的人为了自己而死。他这么做是逼得颜九为难,颜九的性子不气他才怪。 “隔几日再去吧。”她这边总要对司夜离说上一声,免得那人阻止。 “不如一会就去吧,颜小姐那性子也就小姐的话能听,万一去晚了她闹腾起来,相爷那边定是不会轻饶她。”这个时候谁都不敢给司夜离制造事端,但这位娇惯小姐却是难说。 朝夕侧眸看了眼她,觉得芷澜说的有道理,于是两人匆匆将药端给晚晚就去司夜离营帐找他。关于司夜离与訾夙见面一事她并不知情,所以同样不知司夜离在生她的气,要是她知道也就不会赶在这时往他面前凑。 朝夕赶到时门口有流锦和摄魂站着,他们两人原本正愁找不到这位肇事的主儿,没想到还没找她麻烦她自己到先找上门来了,两人压根没给她好脸色看,堵住了朝夕的去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说什么要先通禀。敢情装作不认得她,对她哪里有半分虚假的恭敬。 朝夕摸了摸鼻子,奇了怪了,她哪里得罪他们了,还是说得罪司夜离了,这些人横竖看她不顺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自从兰晴语来了后她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他,深怕看到令她心痛的画面,素日行走也是尽量避开人群,以免听到对他们的议论声。她这么做无法是求个心安,心里宁静了,才能继续同他演好这场相敬如宾的夫妻。所以有几天两人都尚未碰过面,朝夕自问那人莫名其妙不正常并非是同她有关,许是压力太大正愁找不到人撤气呢,她还是乖乖的不要往枪口上撞,早知道就不跑这趟了。现在后悔显然也来不及,朝夕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流锦很快就从里侧撩了帘帐出来,想到自己尚未靠近屏风,就听得里面的人声音凉薄道:“不见。”那两个字颇有几分冷肃,流锦就再不敢往下说,又退了出来。如实回答道:“相爷没空,还请回。” 朝夕在司夜离的两位贴身侍卫面前吃了瘪,那两人的态度也就是司夜离的态度,既是如此她就当自己知会过了,反正是他不见她的。换了身衣服,从马厩中借了两匹马,又向守城侍卫告禀自己大人的身份,侍卫长见过她也就放行了。 是夜,陈三在营帐中翻查医书,对自己开的药方反复研查,又配制了几位药改了方子,他做事素来严谨认真,便是有人进入营帐他都未必会察觉。他一边往铜杵臼中放药草,一边又去拿另一种,忙乱间忽有银光从他眼前闪过,距离他头顶不过寸许,扎在身后的药柜上。 陈三被吓的不轻,赶紧转头去看,只见一只系有红带的银镖插着一封折叠整齐的书帛被钉在木柜上,银镖发着森冷的寒光,光可鉴人。陈三将书帛取下,打开,里面夹裹着一条粗布帛,上面丝丝点点像是沾染了红色的血迹,颜色稍显黯淡。他将折叠的书帛翻开,当他看到其中内容,脸上犹疑未定,内心却是翻搅起惊涛骇浪,双手颤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将翻搅的情绪整理好,又去叫了另一位太医前来,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书帛递给他看。 书帛未注署名,只简单写着几句话,内容大致是找到了解瘟疫的法子,就是宁朝夕的血,她的手先前被割破血流进菜里,被误食后疫者的情况好转。 陈三对这突然出现的书帛不甚怀疑,此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且如此清楚的?再说宁朝夕的血又有何不同,为何她的血就能救人,真要如此神奇那可真是天降福星了。既然书帛中写的头头是道,未免真实性有误,陈三与那位太医分头行事,一人去灶房探查宁朝夕是否有去过,另一人拿着那条染血的布帛进行研究。 陈三取了一小碗清水,将布帛放入其中,水沾染了帛巾很快就将其淹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如沙漏不停在手中流逝。待太医再进来时,两人脸上均是一脸沉重,彼此看各自神色就深知此事的真假。 听得太医道:“我问了灶房的灶娘,她说前两天是有一个医女覆着面纱主动要来帮忙,她还嫌她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那位医女所做的事就是切菜,后来等她回来时人不知跑哪去,为此灶娘还在背后数落了她一顿,想要接着切菜时确实发现那把刀上染了血渍,应该就是宁大人的。”事情前后都吻合,那就说的过去了。 陈三道:“我已将血迹溶于水中,再提取出来同新的药方一起熬制,先前派人给病症试过,那位病症的症状居然有所好转,不过许是血迹较少效果并不显著。”现在他们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将此事呈禀给司夜离,然而陈三却是犯难了。别人或许不知宁朝夕是谁,只当她是皇上亲封的大人,可他却是知晓的,那位夫人身份尊贵,别说是她的血,就是她身上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轻易能碰的。况且需要她多少血目前尚不好说,这件事便是相爷同意了,也要过她本人这关。问题是,这件事会否对她产生危险陈三无法保证,到时真出了事那他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抵的。他反复斟酌再三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在别人看来此事或许是立功的,可在他看来无疑是道催命符。 太医见陈三踌躇不定,也不知他几个意思,按他的心思此事是好事,不但他们的命能保住,黔郡百姓的命都在一个女子手中,就算此女是牺牲了也是死得其所,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陈三畏首畏尾,不就是怕得罪人,他不怕他去说。就在陈三低眸间太医转身往外走,一眨眼已走出老远…… 待陈三想追时已来不及,也罢也罢,此事总要有人说的,那个给他们递书帛的人既然不想做这个恶人,那么就由他们来做吧,为黔郡百姓相信相爷能够取舍。 司夜离营帐,橘色的烛火将每个人脸映照在帘幕上,明明暗暗。气氛显得越发凝肃,无人敢在司相开口前发表意见,也不敢有意见。而那位年轻的国相呢,他高坐首位,冷凝着底下众人,就在太医将事情告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既不惊讶也不表态,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还是听见的,比如说流锦他们小声的抽气声、议论声,以及太医对陈三的嘀咕声。陈三较之太医要冷静许多,沉默地盯着地面,似乎那里有他更为感兴趣的东西。 后来司夜离大约是嫌他们呱噪,就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他并未表态说会如何处理,显然他的心情比之他们更为烦躁,但那人内心强大很好的掩饰了过去,面上尤不能看出他半丝情绪来。待他们都走后,帘帐中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他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那块红色的璎珞结。如果有人问他对宁朝夕的感觉是如何的,他或许回答不上来。一直以来他从未在意过那个女子的一言一行,正如当初娶她时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给过她,连接亲都是叶裴代去的,因为他不喜,所以连过程都省了。他总归觉得迟早有一天会将她休了,后来承诺她要护她一世周全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她,仅仅是误会解开后对她产生的那一丝兴趣,正如苏映寒初时对她的感觉一样。哪个人又不会对一件有趣的事物感兴趣呢,感兴趣就一定会欢喜吗?答案不是,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偶尔逗弄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绽放出不同的颜色,他的内心竟然是欢愉的,从未有过的欢愉,或许就是在那时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子是他一直忽略的存在。别人都能看到她,偏偏是朝夕相处的他对她视若无睹。她是特别的,不可否认,她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他的想象,但还是不足以令他爱上她,欢喜罢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8.她的不堪 直到苏映寒来挑衅,且不管那个男子对她是哪种感情,却是令他沉睡已久的感知忽然苏醒意识到,他再难分清对宁朝夕的感情是哪种,否则他不会在那人面前如此失态,仅仅为了他一句带走的话就与人撕破脸,哪怕不折手段都不许带走她。为什么,因为他痛了,他恼自己的在乎,恼那个女子逼出了他的坏情绪,更气恼的是他自己。 不该对她动情的,不能也不行。他怕自己会伤害她,也怕自己护不了她,更怕她会成为自己的软肋。可为什么不能是她,除了她他还能去爱别人吗? 内心的矛盾让他第一次迷失了自己,所以他不发表意见,他没有意见可以发表。他一旦表态势必就要伤害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告诉她先做的事就是要伤害,只怕她以后再难原谅他了。他的唇角嘲弄的勾了勾,他又有何资格去爱她呢,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以后就算想要挽回恐怕都难以抹去她心中的伤痛。如果有人告诉他今后会陷进这个女子的情爱中,那他还会以她为棋子的算计吗,也许从成婚那天借蕙平的手喂她吃下毒药害她差点命丧黄泉起,他就该知道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止。而他之所以会步步沦陷,大概就是来偿还欠她的债吧。 这场赌局他认输,哪怕陪上所有人的命,既然赌局的回报是他要的,愿赌服输,赌得起也该输的起。 将流锦、摄魂、结魄、幻术等人叫了进来,男子言语坚定,“联系段晏,将之前所拟定名单一一遣送出去,此事只可秘密行事,万不可被人发现,将人交给鲁潇然,他自会知道带于何处。” 他这么说就是放弃了要劝服朝夕的办法,众人难免心中不忿,只要那个女子的一点血又不是要她去死,就可救众人,到底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主子要是难以开口他们去说。如果那个女子尚有点良知就该答应,他们或许还会尊称她一声夫人,往后也必定如主子般待她,如果她贪生怕死不答应,那他们就算是顶着违逆司夜离的意思都会逼迫她同意的,这件事只有她才能将伤害减到最小,而他们绝不会让事情走到最后一步的。 流锦他们四人面上虽不说,先稳住了司夜离,私下却是暗自眼神交换,打定主意为了大局着想要违抗他的命令。到时候事情解决,就算要处罚他们也认了,他们的主子绝不能被这个女子所拖累,现在因为顾及她而心软,将来有朝一日如果让她夹在宁浩与他们之间,那岂非要为了她而放弃一切。不,此女是祸害,留着只会成为他们的牵绊,与其能遇见未知的将来,不如现在就由他们先除去她,免其后患。 ———— 朝夕是在第二日见到颜九的,因为她尚回到李府就被訾夙得知了消息,他将她抱在怀里,那么紧那么紧,深怕她转身再也不见。朝夕嘲笑他,说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快要死了。这本是玩笑话,訾夙却听不得,自从她中毒后那厮就听不得她有一丝的不妥,有朋友如此她甚感欣慰,内心都被熨帖温暖了。抱着他陪着说了好阵子话,若非是菩桃请他们去晚膳某人恐怕还舍不得撒手,牵了她像牵着个容易摔倒的小孩,还真不是她夸张,连她都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能好好行走。 就是再见面菩桃看她的眼神总归怪怪的,许是她错觉吧,待她再怀疑的盯着菩桃时那人眼神就又恢复了正常,甚至问她何以要盯着他看,弄得她到不好意思。 那夜訾夙拉着她喝酒,两人一直喝到很晚,先是在房中喝,后来又带着她去檐顶上喝,说什么雨过天晴别有一番风味,到还真让她看到了皎洁的月光,像个被人咬掉一口的大烧饼悬挂在枝头,凉薄的光将他们笼罩其中,夜风徐徐。几壶酒下肚她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就是酒量浅,后来迷迷糊糊中听不大清訾夙说了什么,就听得她嚷嚷着要掉下去。 訾夙环着她,揉了揉她墨色的缎发,好笑看着她,明明像个藤蔓般攀着他手臂,头还使劲往他怀里蹭,几乎就差没将他给挤掉下去,他也是无奈,抱着她抱的像个孩子,哪里有他素日抱过的女子那般风情,真是妄负了这良辰美景,偏偏他还真就喜欢抱着她的感觉。她的身上自带一股冷香,沁入他的心脾,仿佛是长在心脉上开出的花。 怎么就会喜欢了呢,明明长的很是一般,北魏皇宫里多的是比她娇美、活泼、可爱的女子,怎么就对她割舍不下了?他对她不是仅仅是因为感兴趣,觉得她有趣么,她是从哪一刻起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再难剔除。或许就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敢叫他美人的那刻起,也或许从她开口唱戏的惊艳里走进了他眼底,自此再难分清,只想将她留在身边,他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快乐。然而不能,她一开始就欺瞒了他,她已然嫁作人妇,他们之间就只能隔着万眼距离,成为了那无法跨越的沟渠。他不信天神,不信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只信他自己,若她心里有他,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带走她。可她的心里早已藏了另一个人,再装不下他,就像司夜离那么笃定的告诉他,他带不走她。那一刻他清晰的意识到心痛了,终究是他来的太晚,醒悟的太迟,否则又怎肯容如此美好的她被别人抢走呢。 小七,小七,你是我一个人的小七。如果你哪一天累了倦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来带你走,带你去感受快乐。小七,我想吻吻你好吗?我想让你记得我,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不要给我留遗憾好吗?虽然你醉了,但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 柔软的唇瓣夹杂着丝丝凉意,訾夙单手捏住女子下颌,迫使她面对着他,又怕她乱动,另一只手将她固定在怀里,就在她身体发软头脑发懵掉下去时及时的将她给拉了回来,他啃咬着她的唇瓣,惩罚她的不专心。朝夕又痒又痛,咯咯的笑。如此一来他的舌灵巧的钻进去与她交缠在一起,教导指引着她如何去享受这美好。而他惊奇的发现,原来某人连接吻都不会,糊了他一脸口水,这下他满足了,不用再嫉妒司夜离了,那人便是霸占着她的名分又如何,是他的还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傻气。他与她额头相抵,感受着她慢慢恢复下来的平静呼吸声,再看她紧闭双眼已然睡熟,他忽然有些挫败,他是有多糟糕,竟然能将她给吻睡着了。笨蛋小七,你的睡梦里会不会有我呢。 你知道吗,这么笨的你如果肯回头看看,定会发现你的眼中不是只有一人,我多怕你被人拐走。 夏末秋初的傍晚,满墙的蔷薇花几近开到荼蘼,而我的心却感到微冷,明明是熏热的天,到像是被一双手扼紧了,连呼吸都泛着痛,那时我才知道有些感情不是想极力隐藏就能欺骗自己的…… ———— 次日接到消息的颜九一大早气呼呼就将朝夕给抓了起来,那时朝夕尚醒未醒,宿醉头疼的厉害,她揉着酸痛的额角,在芷澜伺候下喝了碗醒酒汤脑子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整个人依旧昏沉沉的,反应迟钝,往往颜九说了许多话她才慢半拍的回复她。难怪司夜离要禁她喝酒了,一喝就容易犯浑,不喝罢她这寒毒还真是能被酒给治愈,譬如说今日她就觉得手脚不似先前冰冷,整个人的血液都像流通过来了。 “六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呀?”颜九发怒了,敢情自己说了这么久都对着空气说呢,人家可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颜九的声音略带娇柔,特别是她在说语气词时会自带一种撒娇味道,听得人耳朵都软了。 朝夕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敢心思往外挪,只讨好道:“听着,听着呢,我们家阿九说啥都是有道理的,六嫂哪敢不听。” 这话总算把这位小祖宗给哄踏实了,颜九圆满的点点头,小眼睛蹭蹭亮,像满目星光倒映在漆黑的湖底,璀璨生辉。朝夕抚了抚她发鬓,颜九无疑是娇美可爱的,这样的女孩怎还会有人不爱呢!哎,她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改明她去问问司夜离,那个鲁潇然究竟同颜九是怎么回事,他这个六哥怎么也不帮自家妹子多操操心,颜九总不能老被人这么给耽误下去。 “六嫂,你就帮我去求求六哥放我出去吧,我身子好着呢,真要被传染疫病那也是命,你可不知道我这正盯廖青盯得牢呢,万一趁机被他给跑了,再想找他又去哪里找呀。”颜九无视朝夕频频走神,在她耳边唠叨。 也是朝夕掩饰的好,看似专注听着,时不时的还点个头发表个意见,这边居然还能神游太外,想那些有的没的,亏得颜九也是个粗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69.她的不堪 “你就放心吧,廖青走不了。你当你六哥是傻子呀,他能不帮着你暗中将廖青给盯住了,害你煮熟的鸭子给跑了?你是不了解你六哥呢,还是信不过他?”朝夕拍了拍她的手,反问道。 她这一问颜九就有些为难了,哪是信不过,压根就怕她六哥会阻止好么,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以为她只会任性添乱,平日惯着她任着她胡来,不过就是宠着罢了,她真要做些什么事,估摸着没落入敌人的圈套,反会先被他们给拆了墙角。譬如说她教训个小毛贼之类的吧,还没把人给抓了呢就发现自己六哥已经将人给收拾妥当了,那小毛贼自己屁颠颠的跑来求奶奶告爷爷给她磕头,求着让她打,顿时颜九就没气了。又譬如说她某个时间段特别豪情万丈,想要去行走江湖罢,她六哥啥也没拦着,就是在她刚一踏上某个地方就已有人先一步将吃穿住行给她准备好了,完了还有人候着供她差遣,自此她再没江湖儿女心。又譬如说某次她故意捣乱将江湖赫赫有名望月的望江楼给砸了,这次闯的祸够大了吧,闻说望月可非什么大度之人,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的几乎没人,江湖上也没人敢得罪于他还能全身而退的,他的情报网就遍布天下,怎么就没人告诉他自己会将他的老巢给砸了?她在心里暗暗偷笑,看她六哥这下怎么收场,叫他阻止她喜欢鲁潇然,叫他管她的事,叫他让鲁潇然避开她,这笔帐可没那么好算清楚。连鲁潇然都对她颇为头疼,唐枫更是频频无奈,让她胆子大,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人都敢惹,那望月是谁的面子都会卖吗?望月确然是不会卖她的面子,即便她的面子已足比天大,那也要看那人心情。若说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多年后她依然没弄明白。望月怎么会派人给她送礼呢,送的还都是些珍宝异品,就是她从小见惯了这些稀罕物件都不得不感叹确然是送到了她心坎上。至于望月为何不恼她,又同她六哥达成了什么共识,那人三缄其口,到好奇了她多年。后来在颜九想过无数种可能后,又觉得以望月的财富估摸也看不上她六哥什么,江湖上又对望月的性别多有猜测,既然无人能窥出其男女,那人家自然也不近情爱,对望月的性取向自然成迷。颜九有猜过这个可能,她六哥生的这般倾国倾城,天下女子在他面前都要羞愧无颜,莫说是男子了。所谓天姿国色总也有人惦记着,该不会是难逃望月的魔爪,她六哥沦为了望月的禁脔吧,否则六哥是怎么将人家收服的?这种事自然不好对她说,换了谁都无法开口。如今望月人已去,再多的过往都该尘封了。但令她没弄懂的是,有一次她无意中从唐枫口中探听到望月的死与六哥有关,唐枫自知失言再多就问不出了。事后颜九自行在脑中脑补了一下两人交往细节,前后关联起来大概出现了这么个故事:六哥假装以身体诱之望月,望月又被美色所惑,不知危险临近,反被她六哥将了一军,自此成为绝迹。这个故事颜九自认为编的甚好,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明白。所以事实证明颜九当初任性从家里跑出来去找她六哥是个错误的决定,难怪家中亲眷无一人来找她,反是妥妥帖帖的将心安放,原因是司夜离能将她管的很好,收服得她死死的。 当然她与鲁潇然能走到今天,除了家里原因,很大一部分也要追究到司夜离,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一回事,他当年将颜九交托给鲁潇然照顾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家将他妹子照顾到喜欢上了自己,且闹到非君不嫁,这事就一直是司夜离心中的一根刺,他与鲁潇然之间也差点因此闹翻,虽然事后两人也都释怀了,但彼此都对颜九只字不提,便是三人见了面只当是最亲厚的关系,寻常人难以看出他们间的嫌隙,只有颜九知道她六哥一日不松口那就是一日没有放下。 话说回来现在颜九也不会再因此事纠缠不休,她会等,时间是最好的证明。不深究了,不深究了,深究了痛的只是她一人。 她话锋一转笑道:“六嫂出的主意真好,那个廖青怎么都没想到从他听到议论赌坊开始就掉进了我们的陷阱里,无论是他赢钱还是后来的输钱,甚至连容容都是我们安排好的。”说这话颇有几分骄傲味道,颜九倨傲的扬起唇,有着女子无邪的美好。 朝夕笑了笑,不是她的主意好,也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她抓住了人性的弱点。那个廖青她派人查过,事后又是针对的计划布局,若是如此他还能镇定自若的走出这些困局,那她真该怀疑自己能力了。 “只不过似乎被公主那边的人看出了些端倪,毕竟她派叶统领盯着,你也知道叶统领非寻常人那么好对付,被他看出是迟早的事,但他迟迟没有任何动作,我也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会不会公主想来个瓮中捉鳖,抑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颜九琢磨的分析着,“没有六嫂的消息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还被六哥给抓了回来,真是可恶。” 瞧她那熊熊燃起的好胜心,朝夕不免有些动容,宽慰她:“无论公主是什么想法,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稳定住内心,见招拆招就是唯一的办法。做任何事都跟弈棋一样,沉着冷静头脑清晰,走出的棋子才会漂亮,有空多看看兵书,书中自有黄金屋。” “唔,六嫂你的口吻怎么越来越像六哥了,他每次教训我时也不多话,就是禁我的足,让人一筐一筐搬了书往我房中挪,我自小读的书就不少,被他这般奚落让我颜面何存啊。”颜九颓废的耷拉下脸,指了指角落里摆放的棋盘,嘟嘴道:“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都懂弈棋之道,棋艺又颇精,谁要落到你们手里还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凄惨,什么时候你们也该弈上一局,看看谁能输给谁。”在颜九看来这是玩笑话,可谁又能知晓他们的棋在一开始早已落下,直到后来难分难解罢了。 “所以你该知道我对你有多纵容了吧,亏得你初见我时也不怕,老来招惹我,还出馊主意引我下套,换了别人我早就不客气了,就你丫头胆大,这性子却是很对我胃口的。” 颜九吐吐舌,撒娇的往朝夕身上靠,知道自己犯了错也懂得讨好了。 “听说兰晴语生病了?” 这丫头消息到灵通,兰晴语在司夜离身边时日可是比她久多了,怎么没将颜九给收买好呢!想起兰晴语朝夕更多的是苦涩,她就算不听不想那个人还是存在在那里,不会因为她刻意的躲避而消失。她既然无法将这根刺给拔除,那就只有面对了。 “你六哥在照顾着她呢,具体情况我不知,想必不会太好。你在永城内没见过城外的情况,凡是被感染的到最后都逃不出一个结局,起初尚能听到哀戚的哭声,到后来对于生死大家都麻木了,今日见到的人到明日就变成了一堆灰烬。”说出来不甚唏嘘,便是她这种感觉迟钝的人都难免不想再提及。 “你别去招惹你六哥,他最近心情都不太好,我去见他也被回绝了,你要是不知好歹顶撞了他,看他还会不会宠你。”朝夕提醒她道。 颜九不以为意,吐槽道:“他再宠我都不及待兰晴语好,我才不稀罕。六哥眼里就只有她,跟个宝贝似的,磕了怕疼摔了怕碎,她病了正好,省得害人。”这话完全是赌气话,就是因为上次朝夕中毒颜九就认定是兰晴语做的,自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毕竟论情论理只有兰晴语有动机,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即便后来她为辨自己清白喝下了那碗燕窝粥,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相信她的人怕是只有司夜离吧,别人心里可都明白着呢。兰晴语还想栽赃说是朝夕故意拿自己来陷害她,能想出这种反计谋的估计心思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反正朝夕对她是很不耻的。 “行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他们二人面前说,否则就该是你刻薄了。再说她的生死都与我们无关,她的人品如何自有你六哥看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又有什么好置喙的。” 颜九被朝夕给斥了又变得蔫蔫地,像个学生般坐得认真聆听她教诲。两人正说着闺房话,哪知房门猛然被人冲开,一列排的禁军从外跑进来整齐的将他们围住。不仅朝夕被吓着,连颜九都被吓傻了,直到他们将朝夕反手压着往外走,颜九才反应过来要去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0.她的不堪 带头抓人的正是叶裴,他将颜九堵在身后,为难道:“是公主下的命令,你快去找司夜离。”这话已是非常严重,都到了要将司夜离搬出来对抗的地步,那说明了什么,蕙平对朝夕所做之事绝非寻常人能劝阻得了,她甚至连朝夕的身份都不顾了,究竟是什么事令这位公主如此大动干戈。 朝夕脚下步子未停,被扯着不停往前走,禁军手劲又大,扯得她肩膀疼,她稍显不注意就跟不上他们步子,一旦落后就被他们反扯着带,跌跌撞撞走的好不痛苦。她心里不断回忆,近来没有什么得罪蕙平的地方,那这厮又是为何找她麻烦?朝夕哪里晓得蕙平找她仅仅只是开始。 叶裴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中发紧,又不好明说,直得瞥开眼不再看。就在此前一个时辰,他见到蕙平的心情尚没那么糟糕,就在她会见了一个蒙面女子后脸色就变得阴沉不定,再将他叫进去时只下达了将朝夕抓过去的命令。他离的远未能在屏风后看到那个蒙面女子是谁,她全身包裹严实,头上用白色纱巾遮掩,宽大的衣服将她笼在其中,连根手指都窥不见。那个女子不知是身体不好还是什么,由一名医女扶着,再多就看不到了。他当时就在猜测,医女不都该在城外照顾病人,什么人这么神秘?然而他未往深里想,如果想的深了定能发现她是谁。什么事又能让蕙平用到抓这个字呢,要知道朝夕对外公开的身份是臣子,既被唤一声大人,又怎能被同是大人的蕙平给抓呢,显然她是没有资格的。李府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不会对蕙平的身份产生质疑吗?蕙平身为公主虽然处事泼辣凶狠,但还不至于没有分寸,能让她无暇顾及更多的还会有什么事?叶裴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也正是蕙平不告诉他的原因,一旦告诉了他还能将宁朝夕给抓过来吗。 朝夕被带进了蕙平居住的南苑,苑中花草经过无根水的洗礼昭显得蓬勃生机,不染尘世哀愁,无忧而恣意的绽放着自己的美。 蕙平俨然一如上次见时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展露,只是这次气氛不再像上次般平和,蕙平不再逗鸟,而是半撑着头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在假寐还是沉思。但在朝夕看来像蕙平这种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有什么可忧思的,她不让别人忧思就不错了。 玉珠弯腰向蕙平低声耳语,玉蝉立于另一侧,这两位宫女依旧不待见她,看朝夕的眼神带着蔑视。 禁军将朝夕压跪在蕙平面前,朝夕反抗不了,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蕙平撩眸淡淡悌视了脚下一眼,又看了眼立身在门边上的叶裴,眸中有抹讥讽一闪而逝。她抬起头来,问朝夕道:“听闻你的血有奇效?” 嗯?朝夕当时低垂了头,许是没听清蕙平说了什么,她眼眸微微睁大,眼底有笑意流泻。蕙平是魔怔了吧,胡说些什么呢,她自己的血有没有好处她自己会不知?所谓的奇效没有,苦痛倒是有的,否则她也不用受寒毒之苦了,自己早能治愈。 朝夕唇角溢出的笑意刺痛了蕙平的眼,她猛然一拍桌子,底下的禁军就又将朝夕压的死死的。她的脸被紧紧贴覆在地面上,索性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到没怎么觉得疼。 “蕙平你发什么疯呢,别没事受了气就拿我撒泼,你是不是觉着我好欺负,还是觉着我不会吭声?”从前她让人定格的性格总该改改了,她不是没有脾气的,别拿她懒得计较当成是个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蕙平几次三番的挑衅终于激起了朝夕的怒火,往日她偏帮着兰晴语处处看她不顺眼,她也尽量避免出现在她面前以免碍她眼了,她却自己找上门来,难道就因为她不受宠谁都能任意踩踏几脚吗? “公主莫要生气,宁大人不过是无心之过,并非有意顶撞的。还请公主莫要治大人的罪。”叶裴忍不住上前替朝夕求情,她胆子也是忒大了,竟然敢直呼蕙平的名讳,单这点蕙平就能处置了她。 高坐在上首的女子冷冷看着他,那般心急火燎的下跪可当真不常见。怎么,心疼了,害怕了?既然有胆量以下犯上,就没有胆量承担后果了?她冷睨了一眼他,并未理会。 叶裴侧眸给了朝夕个安慰的眼神,朝夕回了他个坚定的笑意,表示自己没事。 蕙平是真看不得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抬手示意禁军退下,她若再不阻止,看来就要把叶裴逼急了。朝夕得以脱身,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拍了拍弄脏的衣角,抚平褶皱。 “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她慢慢挑眉说道,早知她不会那么好说话,接下去的话就将朝夕打入地狱,“只要拿你的血用下。”她唇角溢出的笑看上去总像是蛊惑人心的屠夫般,夹裹着浓浓血腥味。 被再次提起自己的血,连朝夕都不禁怀疑了,她的血到底有什么作用,能让蕙平变得好说话。 “不要再假装了,陈太医已经试验过了,你的血对疫病有帮助,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本宫绝不为难你。”蕙平的话从远处悠远飘来,解答了朝夕的疑惑。 这次不仅朝夕惊诧了,连叶裴都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他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的血能有这么珍贵,可堪比灵药了。不是连陈三都束手无策吗,怎么会,怎么会,偏偏是她? 朝夕是懵的,好比有人当头一棒。她勉力保持内心的平静,细细分析着蕙平的话,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能冷静淡定。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外人看中的所谓的血有药效极有可能同她身患寒毒有关,以毒攻毒,说不定正好起效果。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那他们知道她身患寒毒吗?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吗?凭什么在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对她开这个口? 沉默,无言的沉默飘散在空气中。她闻到了花香的味道,这个时节的花该要开到荼蘼了,因为没有那些花草开出珍贵的草药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再服过药了,寒毒也越来越压制不住,总会在她意志薄弱的时候蚕食着她的身体,就是这样一个身体,连她都不能肯定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又拿什么去拯救别人? 朝夕唇角绽出抹苦笑,笑意坚定,“要是我不允呢?”是了,她从没那么良善,什么伟岸,什么慈悲都与她无关。这世间即便没有人会爱护她,她也要爱护好她自己。就算被骂自私也罢,无情也罢,她都无所谓。 蕙平许是没料到朝夕能那么决绝,她颓然站起身,双手握紧扶手,身子微有颤抖,声音却是坚定的,“容不得你反抗,你允也得允,不允也得允,本宫不是在同你商量,本宫只是在知会你。你同意则少受些苦,不同意本宫也多的是办法让你服从。”说罢,她手一挥,身后的禁军手中拿着手腕粗的麻绳,上前来将朝夕捆绑。正如蕙平说的朝夕反抗不了,这里这么多人她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 叶裴见此忙要出手帮朝夕,但他尚未靠近,就听得蕙平下令道:“拿下。”从门外闯进来的禁军将叶裴团团围住,叶裴眸中疼痛,看来蕙平是动真格了,为了怕他阻挠早就算计好一切,他虽然是禁军统领但禁军最终还是会听从蕙平的命令而违抗他。 叶裴睚眦目裂,眼眸通红,抬手与禁军打在一起,“小七,我带你走。”这一刻什么家国都与他无关,他想护住的人只有她一人。 “叶大哥,不可,住手。”朝夕急道。他一人怎么会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便都是他带出来的人又能怎样,对他下起手来同样不含糊,最后还会伤了和气。 叶裴放弃了挣扎,很快就被禁军给制服。 朝夕上前一步,相比蕙平的气急败坏反是坦然许多,她淡然道:“公主的话朝夕认同,试问天下还有多少事是公主做不到的呢!不过公主想要朝夕的血也不是不能,不用大动干戈,只需从朝夕的尸体上踏过去即可。公主放心,尸体刚死,血液尚没那么快凝固,只要取的快还是可以用的。”她的声音空灵,伴随着她浅淡的笑声在偌大的檐宇中回荡,像极了从幽冥而来的哀怨声,听者无不心之触动,震动不已。 蕙平被朝夕的话所摄,竟然无力反驳,一时奈何不得她。直到玉珠的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似的,挥手让房中其他人都退下。叶裴哪里肯走,他看不到朝夕总归是不放心的,蕙平若用明的到还好,就怕她用阴的,届时他就是有心也无力。脑中一时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怎么都想不出个办法来,蕙平明知他不会走,眼神示意将他架出去。 朝夕安慰他道:“叶大哥我没事,我先前将话都讲明了,公主要是对我动手早就动了,既然能当着那么多人面将我抓来,必定不会真伤害我。我既为相国夫人,我爹又是宁浩,现如今我还是个大人,公主便是再讨厌我也不能让我平白无故的消失,这点分寸公主还是有的。”她按了按叶裴的手,目送他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1.她的不堪 “本宫的心思你倒是拿捏的很准。”蕙平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带着点猝不及防的咬牙切齿。 “我原本以为还会看到公主越加精彩的表现,但显然公主如今只能威胁,更多的怕是不能了。公主是怕了我,还是忌惮我?”朝夕挑衅问道。替蕙平将坐皱的华美袍服整理妥帖,她轻轻凑近蕙平,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是什么都没关系,因为你总有一天会忌惮我。”话音平稳,带着浅浅的淘气,掠过蕙平耳畔,就似拂面微痒的春风,淡然而掷地有声。 像是警告,又像是宣誓。蕙平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无力,指尖隐有颤抖,最终她压下火气,对朝夕道:“你以为你能刺激到本宫吗,等你能活着再来说这句话吧。”然后她带朝夕去了屏风后。 一直隐藏在屏风后专注听着他们谈话的女子,此时由于体力不支将靠在小榻上,紧闭着双眼,因看不到脸上表情而猜测不到,眉宇间淡淡隆起。闻听他们的脚步声传来,医女将她从小榻上扶起。若是起初朝夕不识她是谁,在看到医女后她恍然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身在李府的蕙平会突然对她发难,对于没有染病的她来说,此事如果是关于她,那就都说得通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血有用?”面对蒙面女子她没有猜测没有惊讶,问的直接。 女子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美丽却消瘦的脸庞,那张脸因太过熟悉乍看之下朝夕竟没一下认出来。她怎么成这样了。朝夕心底感叹。虽然依旧无损她的美丽,但比之先前却是少了几分鲜活,反倒像是即将枯萎的花朵。也许没想到朝夕会那么快就认出她,她自嘲的笑笑,连着咳了好几声,再看蕙平等人早已不见踪迹,许是怕自己传染吧,唯恐避之不及。 “你不怕?”她问出这个问题后见朝夕没有回答,又嘲弄的笑道:“也是,你若害怕也不会日日待在那种地方了。”这话既是表面的意思,又深含了一层含义,说她的血既然能救人,她自己又怎会被传染呢。 朝夕对她话中的讥讽不反驳,她双手环胸,冷淡看着她。眼前的这位女子她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相信她对自己的感觉也是一样的,若非必要彼此都不想见到。 兰晴语颇有些尴尬,打发了医女出去。低声道:“是太医发现的,已经呈报给夜离,他和公主是一个意思,只是难以开口。”兰晴语全然不提她是如何知道的。当然她即便真的不见司夜离,私下也偷偷买通了医女让其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那日陈三他们心思凝重的从帐中出来,小声嘀咕间被医女听了去,当即就回禀了兰晴语。兰晴语心中激动不已,燃起了对生的希望,可她又怕夜长梦多,因为她猜测不出司夜离的心思,按理说那人听了此事后第一时间就该做出决断了,但兰晴语等了又等都等不到好消息,她又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这才冒险来请求蕙平。蕙平知道她染病自是不肯见她,若非是不想跟着一起陪葬罢了。 那人也知道了?那他是什么意思,同他们一起来逼迫她?这世间还有他难以开口的事情?也是,他堂堂国相怎好做求人之事,该不会想着主意来算计她吧? 兰晴语见朝夕反应淡漠,不知她是什么心思,她低垂着眉眼,忽然泪水从眼底流了下来,哀求道:“以前是我错了,不该同你抢夫人的位置,你若喜欢我可以同夜离说不做这个平妻,你永远是相府唯一的夫人。可你看在我同夜离经历的那么多始终无法相守的份上,就当是可怜我,救救我吧。若我死后你又怎忍心让他一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你知道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的滋味吗?你若知道又怎么忍心再让我们受这种煎熬,我只求能在他身边,并非要去伤害你。你被人害他出手相帮,为此差点葬送了我们的爱情,他娶你我都忍了,可这是我们的错吗?我不求你能接纳我,但凡是女子能有几个不被那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给吸引,你喜欢他本无可厚非,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人本不属于你,我又该找谁哭诉呢。我的委屈、我的愤怒最后都只能化作无奈,那你又为何不能容忍我的存在呢?”她的每一句话都落在朝夕心上,像一把无形的刀子撕扯着她的神经,割裂着她每一处伤口。 朝夕对兰晴语的控诉无法反驳,那人说的对,她一个后来者,就算是插足也是她厚颜无耻的抢了兰晴语的,又哪里还有脸面去阻挠他们呢。他们相恋在先,她明明知道那人喜欢不得却还是要陷进去,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犯贱。如今又怎不可以成全了他们?心里想着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她的理智与情感在拉锯战,一个声音要她拒绝,她做不到看着他们在一起,另一个声音又要她同意。她感觉自己头很疼,宿醉的脑子又开始晕眩。 门外有一片嘈杂声响起,紧接着猛然被人推开。因无人阻拦索性就闯了进来。他们见到朝夕,朝夕也见到了他们,很好,又多了一帮说客。显然在见到兰晴语时有片刻的怔忪,不过那也不要紧了。 四人齐齐给朝夕跪下,地毯上响起一片膝盖撞击的沉闷声。 “奴才知道说这话很是堂皇,但还请夫人看在黔郡百姓的份上拿一点血出来,这点血于夫人来说并不会碍事,可却是能救人一命。”此话是幻术说的。他最小,自是无惧,先开了个头。 “还请夫人斟酌,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人是神明再世,百姓自对夫人感恩戴德,永记在心。”说这话的是摄魂。好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就差威逼利诱连哄带骗了罢。敢情是想将她形容的美若天仙,好让她心里美滋滋的糊里糊涂答应下来。可惜,她不吃这套。 朝夕冷眼旁观着,她抬手压在眉眼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轻揉泛酸的额角。她像是个无意跌入别人戏中的旁观者,看着他们演出嬉笑怒骂,看着他们悲苦哭泣,而她的感觉被封闭了,感受不到也就不会有相同的心境。 “夫人,从前我们几人从未厚待过您,也深知是没资格求您的,可您能否看在相爷的份上点头答应,皇上派来的凤鸣军已经从黔郡边境开始往城内赶来了,到时候大家都活不了。”嗯,到底是流锦跟在司夜离身边久了,说的话最是能听,懂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朝夕心里在暗中揣度结魄又该说些什么了,老实说司夜离的这几个暗卫素日都不待见她,从未给过她好脸色,这声夫人叫着恐有几人是真心的。她脑中疼痛,对他们更是越发见不得,听着声音就烦。说出口的话也就必然不好听,她冷笑嘲弄道:“朝夕不敢当得这声夫人,还请各位回,尔等都是只跪司夜离的人,又怎好对我下跪,莫说我承受不起,也没有这个能力。”她一步步慢慢往回走,因为眩晕走的很是缓慢。她想起了晚晚,也想起了那位兢业的太医,有太多无辜的人,她叹了口气,心里微有松动。 “夫人……”身后一片激动的喊叫声,朝夕只当未觉。 “那要怎样你才肯答应?” 她的步子猛然一滞,几不可信的抬眸转身去看他。她的脑中轰然一片,有无数的星火闪过,最终化为平静。 “只要你应允,什么要求,我都答应。”那人步子未停,从容走近她。脸上是他惯然扬起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笑容清冽,眸底似蕴藏着最深沉的海浪,席卷着她要将她拍没。 她的眼中痛了,心也跟着痛了。有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视线,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因为兰晴语在这里所以他来了,因为兰晴语需要她的血他就对她无条件的承诺,那么她呢,他可有想过她会疼,她会伤? 许是没想到司夜离会来,兰晴语踉蹡的站起身,扶着屏风喃喃看着他,眼底的泪水来不及遮掩,就这样又从脸颊上猝然的流下。而流锦他们四人显然也是没料到司夜离会来,低低唤了声主子再开不了口。他们背着他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那么朝夕呢,朝夕妄图以最轻松的口吻去化解心里的疼痛,她扬起头努力地笑,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比,如一把把锐利的尖刀,刺伤别人的同时更刺伤了她自己,她说:“什么都答应,那包括爱我吗?”那是她用血泪在问他。 模糊视线中她看到男子抿紧了双唇,目光深沉的盯着她,仿佛回答这句话需要花费他全部的力气。罢了,罢了,早知道他不会回答。那个人是不会欺骗兰晴语的,就算他答应了,又何尝不是在欺骗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2.她的不堪 她的唇角绽放的笑容越发的美,也越发的猖狂,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仿佛随时都会凋谢。 “除此之外……” 那人艰涩的开口,被她止住,“没有除此之外,既然不能,又何以承诺……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要。”最后一句话低到尘埃里。太轻,轻到只有她自己听到。 她嘲弄地讥笑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呢,没有了,再没有了,早该没有了。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冽,“司相真是好情深,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开出无底洞的承诺,我真是怪羡慕的,兰小姐好福气,天下能有几个男人做到如此。” 她的每一句话都无不讥讽刻薄,刺得司夜离眸底生痛,掩藏在衣袖间的手倏然握紧,她可知看着这样的她他会有多心痛,她又可知需要多大的努力他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将她抱紧,她又可知说出这句话的他有多难。男子素来隐忍,此刻却是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方勉力抑制住自己。 “既然我要求过分司相又为难,那么我该提什么呢,才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刁难?想要我的血也该要等价交换罢!”她眸光微挑,笑容倨傲,“以司相之姿如今天下也只得跪皇上一人,那今日不妨也给我跪上一跪如何?”她淡然笑看着他。 就在朝夕说罢此话时底下已是一片哗然,她故意忽略他们愤怒的神情,笑得妖媚而绝望。为何她觉得自己眼底笑出了泪花?有晶莹的水雾滑过,被她掩藏的很好。 “宁朝夕,你别太过分……” “宁朝夕,你怎么能让主子跪你?……” 上面是兰晴语的嘶吼声,而下面则是摄魂等人的抽气声,他们指责的声音像一片开出绝美的音符,朝夕早已听不见了,她如置身在半空,一颗心飘飘荡荡残缺不全,找不到依附。 就在朝夕惊恐的瞳眸不断扩大下,她看到自己的心在急速往下坠,坠入黑暗里跌得粉碎。那句话有多羞辱人她不是不知,她就是故意的,她想看看他究竟能为兰晴语做到何种地步。然而她看见了,那人慢慢屈膝跪地,仿佛跌落在地毯上的不是他的双腿,而是她的心。 “相爷——”惊呼声聂然而止。 “呵呵呵……”她听到了自己空茫的大笑声,笑到哀伤,笑到直不起腰,笑到眼里积聚了无数的泪花。她笑跌在地上,整个人趴伏在地面依然在笑,她笑自己的愚蠢,也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他跪了,为何她的心里却更加的疼痛难受?看到了又能如何,心是否就能死了? 终于,她低垂着头,透明的水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可抑制的往下落,滴进暗红色的地毯上,犹如她啜泣的血泪般无声无息地坠进深渊里……唯一不能做的,是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是的,朝夕奔溃了。她无法看到自己最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对自己下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可跪天地下可跪父母,如今他在西凤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然而他却跪了她,若非爱到深处,疼到深处又怎肯轻易对她妥协呢?!连虚伪的承诺爱她都不能,都做不到,她竟失败至此,至此…… 后来好像有人冷漠地说了“出去”两个字,朝夕听不到,她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被疼痛封闭了耳朵。于是那人见没人有动静,冷漠又说了一遍:“滚。” 这次再没人敢质疑,甚至连房门都为他们掩好。房中静默无声,他的手动了动,想要安抚她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的眼底泛着酸痛,他知道她哭了,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泪水,她的泪水灼痛了他。坚韧隐忍如她,骄傲如她,若非伤的太深不致将自己的失态摆放在人前,所以他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欢喜悲伤只该是他一人的。 正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我又何妨跪不得你,但我没想到会给你这么大的负担,朝夕你可明白我宁愿欠着你也不愿与她的任何牵扯而再伤你。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个好字,“司相既然守诺,朝夕必当奉之。”唇齿间溢满了腥甜,胸口起伏间疼痛异常,手脚却是亦发的冰冷,她能感觉到血液在慢慢往回倒流,仿佛有清脆的凝固声,那是寒毒发作的迹象。她忍着疼痛,从他身边匍匐着爬起,身畔伸来一双白净无垢的手,指骨分明,想要扶她,被她避开了。她狼狈地从他身侧挣扎起身,就在错开他时,她被一双手从身后紧紧抱住,那双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那双抱着她的手却给不了她温暖。她不哭了,她不闹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如果不爱,请不要让我贪恋你怀中的温暖,让我安静地走开,这是我对你唯一的祈求。 她甚至分不清后来有没有再说过话,只是空洞地看着偌大的房中空无一人。是了,戏已落幕,他们也该散了。 她曾经幻想过情爱是什么,情爱是开在陌上田野里的花,花开明媚,花谢芬芳;情爱是开在手心间恣意生长的命纹,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现在她想说情爱是花梗上的野刺,是沾染了毒药的蜜汁,扎的满手鲜血,才能百毒不侵。 ———— 那日朝夕是怎么回到居住院中的,浑浑噩噩间她看到芷澜担心的跑出前来搀扶她,只听得她说:“小姐你的手怎么那么粘腻,冷的像块寒冰,奴婢去给您冲手袋。” 她按住芷澜的手,唇齿间有血从唇角流下,那是她咬破了双唇才能勉力不让自己晕厥,身上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她咬紧牙关,疼的每一个牙齿都在打颤,她坚定地走了回来,不让任何人看出寒毒的发作。好在这次寒毒发的时间并不久,她也熬过去了。 将血渍擦掉,整个人都是虚脱无力的,她攀扶着芷澜,气若游丝:“扶我进去,莫让人看出来。” 芷澜点点头,接住了她大半的分量。 “我的血能治疫病,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从悠远传来,是肯定。 芷澜浑身一滞,就知道瞒不过小姐,她那时盼着能瞒一日就多瞒一日,只要远离了那个地方就是安全的,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 她低垂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隐有哽咽,“奴婢一直都知道,从小姐带伤回来的时候,那时小姐伤的重,每日则需要换上好几盆血水擦洗,浇到院里养殖的花草,那些花草反而长得越加茂盛,开的越加娇艳。” 原来如此,难怪芷澜会那么着急的让她回李府,那时她还疑惑过,只是未及多想。 “那么说你是听说了什么才把我骗回来的?” “算不得骗,颜小姐本是要见小姐,奴婢不过是催提了日程。”见朝夕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芷澜忙又解释道:“奴婢是无意中听闻了医女在议论,说有些患者病情有所好转,怎么仅仅是有些,按理说是药方起了作用的话那其他人怎么没反应,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之类的话。奴婢就想起了那日小姐手划破,滴落在菜里的血,当时是我们大意并未将其处理,后来奴婢怕此事被人知晓会伤害小姐,就赶紧想了个法子支走小姐,没想到他们还是查到了。” 芷澜言语连贯,言词间没有矛盾,况且她是她从府中带出的贴身丫鬟,一直陪伴照顾着她,将她看的比自己还重要,她怎么会疑心她呢。有那么一瞬间朝夕确然怀疑过她,可是她不该疑心的,谁都会伤害她,唯独芷澜不会。她为自己的过错懊恼。那陈三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呢?朝夕满腹疑问,还是说真的是凑巧?她决定到时问问清楚。 到得房中芷澜备好了热水供她沐浴,将一身的粘腻梳洗干净,再换上舒适的亵衣,出去时绣桌上已摆放好了晚膳。朝夕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看芷澜忙里忙外未曾停歇过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入得桌前拿起箸子却是不知要夹些什么,身子虚软无比。 “小姐,訾夙公子和颜九小姐都来过了,奴婢推说您身子不大爽快将他们都给挡了回去,您要见见吗?”芷澜小心询问她。 “不用。”朝夕夹了块焗山药放入口中慢慢地吃,她现在连菜的味道都尝不出了,像嚼蜡般重复着动作,她不想辜负芷澜的一片心意,勉强吃了些。 訾夙和颜九此时大约已然知晓午时发生的事了,他们是什么心情,震惊、愤怒还是毅然的拒绝,找她又是为何,朝夕都能猜的出来,这件事本就是两难,他们身为朋友又是那样不拘的性情,想必会站在她这边,什么百姓生死、天下苍生于他们何干,他们要的是她的安好。开口劝慰的话就免了吧,她既然做了决定断然没有回头的理,她也不会对那人言而无信。所以还是不见了罢,免得再伤感一次,惹他们心中添堵,她一人承受就够了。颜九那性子见了她指不定又要找司夜离去闹腾,不见也就不会把悲伤无限的扩大,至于訾夙,说不定会直接带着她杀出去,这两人哪里是好搪塞过去的,心里只要想到他们的温暖她就释然了,其他人都不重要,她不在意,也就不会觉得是在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3.心已疲倦 “嘭嘭嘭”隔着模糊的纸花窗外仿佛有炫彩的焰火升上天幕,转瞬又陷入黑暗,紧接着周而复始有声响不停传来,咿咿呀呀,似唱着伶仃乐曲,又似当地小调,隔得太远,终听不得清。 朝夕放下箸子,抬头去看,问芷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外头声音这般大?”如今的永城还有什么事能引起大家兴趣的? 芷澜回过神来,感叹道:“小姐怎糊涂了,今日是中元节,我们是身在黔郡,要是在凤都比之更是热闹呢。小姐从前是怎么过得?在西凤家家都要放花灯点蜡烛祈福,街上会有歌舞表演,那场面可非一般的热闹,除了过年,能与之相比的也就上元节了,连春之祭都排不上呢。” 这么说来确实是个大节日。可惜今年李府寂寥,院中虽挂起了红色灯笼,却是怕大张旗鼓引来不满故而不得不低调行事,又因朝夕避在房中所以李夫人并未邀请她去前院用膳赏花。她这才会感到莫名。幸亏芷澜问的是她从前,显然是不知她在何处,连她在不在西凤都是未知,这事想要糊弄过去不难。 中元节,就是所谓的鬼节。一般家中都会替历代祖先、逝去的亲人祈福祷告。她看似在这里什么都有,却是什么都没有。已经许久都不曾想过自己是谁了,既然没有惦念的人,这样的节日与她是无关的。朝夕放下箸子,再没了食欲。真的没有惦念的人吗,或许从前有过吧,如今是真没了。 “芷澜,你也去赏赏热闹罢,这种节日你们该是都喜欢的,不用担心我,我就在廊柱下坐坐。”朝夕从芷澜手中接过手袋。 芷澜见着她往外走忙跟了上去,想了想又往屋里跑,在木施上取了件袍子再次折返。芷澜跑到房外时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她看到女子安静坐在檐廊下,将头倚靠在廊柱上,因看不清她表情所以不知在看些什么,单薄消瘦的背影看上去却是那么落寞孤寂,揪得人心里发疼。 朝夕抬头凝望着满目星光的天幕,从天而降的焰火声热闹地响彻在天际,便是永城遭受连翻的打击在这一日尤能听到浅淡的笑声。听,是谁在歌唱,唱那清绝的安魂曲,泠泠小调似在抚慰谁人的灵魂?朝夕的眼底倒映着怦然点亮的焰火,她眼眸漆黑,声线如丝,婉转低吟间已将世间任何声音都比了下去。只不过她才浅吟几句就听得身后有声响,她停下吟唱转身去看来人,等看到人时她敛眸而笑,芷澜看到了她眸底因来不及收敛而映着的璀璨星光,如坠进了深海般耀目夺人,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美成那样,即便是在毁了容的情况下依然有撼动尘世的能力。她不禁想起了朝夕尚未毁容前住在宁府的日子,那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见她,包括整个宁府对这位唯一的小主子也是第一次见,有些年纪大些的或许在小时候是见过的,但年代太过久远早已忘了容貌,面上虽不致失态到纷纷前来探看,私底下却是心照不宣的都感到好奇。那是她初见她时,女子摘下覆面的鲛纱,平淡地看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只需轻轻撩过一眼,众人便不敢再看那副倾世的绝艳,美得让人窒息,连隐约间透着的清冷都别有一番风韵。她至今都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美,只觉得惊心动魄大概只是为形容这样的绝色。如今,朝夕美得越发淡然了,只当融入了尘世间的一滴水墨,却是让见者萦绕在心头,想忘都难。 “怎么没去?”说罢,朝夕瞥见芷澜臂弯间挂着的外袍,心里了然。 “我想在这里陪陪小姐。”芷澜将外袍给她披上,“小姐别着了风,这身子这么差哪受的住。” “无碍。”朝夕勾唇浅笑,她自己的身子她还是知道的,她将头倚靠回廊柱上,望着静谧的星空,芷澜也不说话站在她身后伺候着,享受着各自私密的心事,聆听着繁华间的落寞。她的心里空空地,像被人将灵魂都给掏了个干净,以至于感受不到喜悲欢乐。方才会忽然有感而发,仿佛本身就会唱那首安魂曲,至于她为何会唱却是怎么都记不得了。也罢,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深究些什么呢! 芷澜看了很是心疼,劝慰道:“小姐,不如奴婢陪您去河边走走吧,府中今夜定会放不少的花灯,水中满面都是华彩的流光,美不胜收呢。” 看出来了,小丫头定是感到沉闷了,让她去还偏偏不肯,她也是有心了,怕她一人孤寂吧。不过热闹么每个人都会好奇,人之常情,小丫头人是在这里,心思恐早就走远了,自己若说不去她估计也不会放她一人留下的。罢了罢了,去吧,至少不要将心事摆放在脸上让人担心,她还不至于脆弱成这样。 “好吧,那就去走走。”她拢了拢外袍。 “是,那奴婢去取些花灯来放,图个热闹应应景呗。”被允准了的芷澜眉眼都笑开了,忙不迭的去准备。 “你呀。”朝夕无奈地笑笑,“回来,把这个放回去,千万别被人给看到。”朝夕将手中藏着的手袋递给她。 芷澜撇了撇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乖顺接过。小姐不让她将患有寒毒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所以她就算担心也要若无其事,假装她很好。小姐性子倔强不想让人同情或怜悯,就像这次明知道他们取走她的血会令她虚弱无比,甚至催加体内寒毒越加厉害,她都不肯轻易告诉他们。芷澜摇了摇头,小姐的决定无人能改变,她只有默默祈祷。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过庭院,将风华抛诸在身后……隔着廊柱低垂的檐庭下,那是背靠着光的角落,男子的身影从暗中走出,月光披散在他肩头,他的眼底暗沉一片,清冽的唇角阴郁冷漠,沿着女子走过的路度步跟随在后。他其实一直都在,从他们房中掌灯起他就站在那里,站成岿然不动的姿势,连他的暗卫一度都以为他是否睡着了,可他睁着眼盯着前方的院落,偶尔眼皮略动,哪里真如他们所想。他们猜不出他的心思,一直以来他们都自诩为能懂他一些,如今连这一些都是糊涂了。若说真在意罢最后怎么能被他们逼迫成功,若说不在意罢那站在这里的又是谁?哎,他们做错了事,那人不责怪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再猜测他的心思。 他看着她从房中出来,独自揽月凝望,脸色隐有苍白,眸底却是被闪烁的星华浸润过后像耀眼的明珠,微风轻拂过她颊鬓,将她墨色如缎般的发丝吹乱,她浅浅低吟,因焰火声太过响亮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但他想起偶一次她喝醉时弹奏的曲子,那时已是勾人心魄,不知她婉转清泠的嗓音在耳畔低吟又该是怎一番动人萦绕在心头。他坚如磐石的心像被人破了个口子,隐隐有疼痛裹夹着冷风不住往里吹,似有坍塌迹象。是了,他的松动是因为她。他竟对她无可奈何。 朝夕一定不知道,她明明已让芷澜阻止任何人进苑,为何苑中还会有人?芷澜是能阻止任何人,却是唯独他除外,这个李府除了他还能有谁来去自如? 李府修建有一条通经整个花园的河,河通往府外的护城河,相连成一体,是为活水。偌大李府在花园中修葺的园子就有几处,分别簇拥着不同的景色,花园之间相较远,走起路来颇费时,若是有意想赏个景的那或许会走上一走,若只是想寻个去处坐坐,在聊天时能有个景色陪衬的,自也就懒得逛了。花园又处几个方位,水流走势不同,前园和后园分隔了前厅和后府。像今夜毕竟是前厅热闹,成群的小姐丫鬟不分尊卑皆可同乐。一路上远远就能看到暗夜中亮起的一盏盏彩色花灯,摆放了一根根小蜡烛,随着河流飘荡。据说中元节在河中放花灯意欲着在为自己故去的亲人指明回家的路,好不让其迷途,所以花灯放的越多指路的明光越亮。 朝夕在离前院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从远处是能看到一波波站在拱桥上的人头攒动,琉璃灯映照在河面上,将他们的身影倒映其中,或站或蹲,也有双手合十闭眼默念着,然后将花灯推远,那般虔诚。 芷澜抱着竹篮,篮中摆了不少荷花型莲瓣花灯,颜色甚是好看。她蹲到河边,用手往河面上抅了抅,拨到一只花灯。她将自己花灯中的灯芯对着那只花灯点燃,接着朝朝夕挥了挥手,“小姐快来点灯。” 老实说朝夕对点花灯这种浪漫女子的情怀没什么兴致,但情绪难免被河面上无数的花灯所惑,竟也跟着风花雪月了一回。她蹲下身,白色宽大外袍将她身姿笼在其中,她速度快瞬间已点燃了几只,往河水中摆放出去,夜间河面上荡起的风将花灯推送的不知去向,她似是觉得好玩,又连着点了几盏。流泻了一池的星河像开满了五彩绚烂的花,岸边拂落的花瓣轻柔的飘坠在水中,像是怕惊扰了这一池美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4.心已疲倦 芷澜紧闭双眼双手交并合十,心中振振有词的默念,她念了会儿见朝夕仅是望着河中的花灯出神,转头去问她:“小姐怎么不许愿?” 朝夕淡然看着水面上飘荡的花盏,满目水光中同时也倒映着她疤痕交错的颊鬓,那抹白色的影子似夜幕下孤独流浪的野鬼,她这副尊容鬼见了都该怕了吧。她自嘲地扬起唇角,伸手抚上脸颊,她在这尘世间可不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么。 “我没有心愿。”她看着清浅的河面,笑容越发浅薄,笑里藏着一抹令人心疼的悲伤。 男子的脚步一滞,景观树将他的身影遮挡在其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握紧。他看着月光下披散了一身风华的她,似乎越来越透明,仿佛只要轻轻触碰便会随风飘散。他的心一紧,有股窒息般的疼痛从每一处毛孔扎入血液中,只要他一呼吸就能感觉到,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再不能无视这段感情。有些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入了心里,或许从开始注意的那刻起,或许从算计的那刻起,就已然打开了他的心门。他可以不承认,可以欺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是了,看着她痛他竟比她还痛,伤她那么深那么重,相识起到现在从未给过她什么,他又怎还能奢求她别放弃呢?就算是再炽热的心都会被他给捂冷,况且他真的什么都给不了,又何必给了她希望再令她失望呢,他们终究是缘浅吧。他转身慢慢往回走,也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现在她只是伤心终归会好的,伤痛总会过去,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独自舔舐的伤口不需要他的参与,她的生命里没有他只将更好,而他终会成为过去,不值得她厚爱。 ———— 朝夕是在翌日晨起时来到陈三帘帐的,她想过哪里都没有陈三这更僻静的。陈三见到她时脸上还是颇为诧异的,许是没想到她竟能同意,往她身后瞥了两眼确认无人后方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嗓子,请朝夕入内。朝夕明知他在看什么也不戳穿,只当不知,调侃道:“陈太医还在等什么人吗?” 陈三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他在看司相有没有跟来吧,毕竟是自己妻子,身为丈夫应有的关心哪怕是敷衍也是需要的,况且他看两人感情不错的样子,如今到有些看得云里雾里了。 “微臣正是在等着夫人呐。”陈三被朝夕盯着也不好不答,随口搪塞了过去,清了清嗓子道:“夫人当今女中豪杰,不愧是有将门之风,微臣替黔郡的百姓谢过夫人救命之恩。” 朝夕摆手止住他再继续说下去,那日司夜离跪她的事虽说外人并未看见,具体情况不知,但难免会产生好奇,继而就对她做出这番举动来钦佩不已,然她本不是什么好人,做这些实属无奈,那就更听不得这份虚伪之说了。只对他道:“客气的话不必多说,需要我配合什么尽管提,但我有两个条件还望陈太医能答应。” “夫人请说,微臣能做到的绝不推辞。”陈三做了个揖郑重其事承诺。 有他这句话朝夕就放心了,她眼神掠过桌案上摆放的药草温言道:“一,我从今日起就住在这帐中,直至不再需要我,在这期间我不希望有人能进得这营帐,无论是谁,可否做到?” 这句无论是谁自然也包括了权利最大的相爷,陈三听出弦外之音,略一沉吟深思,且不说他俩发生何事以至于宁朝夕会说出这番话,可以猜测的是两人之间必定出现了问题,莫不是相爷不同意她是背着来的吧?陈三不能猜,猜了只会更加怀疑,而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他点头道:“依夫人之言。” “二,陈太医取走我的血不能过多的研究,就算因产生怀疑而发现了什么也绝不能将我的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其他太医。也就是说我的血只能通过您的手,可否做到?”她眸光坚定,逼仄地盯着陈三。她知道陈三定会因她的话怀疑,就算她不说依他的本领迟早也会查出来,与其这样不如早做警告。 果然,陈三听了此话后略带探究的神色,他其实早就对她的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若非她警告的话他是定要研究清楚的,看来这位夫人对自己的身体很是明白。可这就更加令陈三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血才能对抗瘟疫,连他用尽了法子都不行。难道仅仅是因为寒毒? “莫非夫人身子还染有其他顽疾?……微臣不问了,也绝不说,夫人放心。”接收到朝夕锐利的眸光,陈三赶紧闭了嘴。这位夫人的气势丝毫不比相爷差,看着人时竟能无端让人心底发毛。 “那夫人先取些血供微臣使用,微臣将其入药,看看效果是否显著。”陈三说着找了个干净的器皿,再取了银针在烛火下消毒,递与朝夕。 朝夕萃然一笑,“何必那么麻烦。”她自袖间取出一柄短臂匕首,撩起衣袖,陈三感觉隐有银光闪过。刹那,血腥味从帐中弥散开来,殷红色的血蜿蜒流下臂弯,一滴两滴坠进器皿,发出清脆的声响。朝夕白皙的肌肤因染上了一层红而越发娇美,而她几近苍白的脸色却是同样越显虚弱,连颊鬓上原本已不太显眼的交措疤痕都变得清晰起来,颜色越见深刻,像是攀爬的藤蔓从血液中长出来般,恣意妖娆。 若有人问她疼不疼,她只想龇牙问他,要不你来试试。索性她心宽,肉体上的疼痛总会熬过去的,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过不去的只是滋生在她眼底经久的爱慕。 “这些够了。”陈三拿了绢布和金疮药替她包扎,白色的粉末撒在白皙肌肤上很快就被吸收,陈三见血止住又用绢布缠了几层扎好。对于那碗红色的液体他感到很是沉重,特意从药柜中取了些补血的草药再多加了几颗红枣熬了给朝夕喝。见她气色不太好方要替她把把脉,想到她先前说过的话作罢,只叮嘱她道:“那夫人好生歇息,微臣就在隔壁,若有事就差遣医女来找微臣。” 朝夕摆了摆手,她不让人打扰连起居都是自己来,除了餐食需要人送,其他的真没什么需要,只要他能做到承诺就好。 一连三日果不见有人来打扰朝夕,朝夕的情况却是一日比一日糟糕,她整日都昏昏沉沉,忽冷忽热的,寒毒伴随着一阵一阵袭来,情况好时她会在帐中取几本医书典籍来翻看,或对着医书上查找的草药对付着熬了喝,但她终究不懂药理怕喝错,索性就趴在桌案上练字,以此来分散身体带来的痛楚。 帘帐有响动,朝夕忙把练的字销毁,她知道是陈三来了,小老头说话讲信用这点她倒是放心。同时她也知道陈三进来定没什么好事,果然陈三无非是同她说些血有疗效之类的话,给患者用了大有起色,再多用几次估摸着就能好云云的客套话,又替黔郡的百姓感谢她。先前朝夕已经让他们瞒住不许提自己,只说是药方起了作用,所以百姓要谢她的话听着总有那么些生分,潜台词的意思就是又来要她的血,朝夕没多说什么应付的话,说多了彼此尴尬。她又取了一盅血递给陈三,只是这次她脸色苍白到几欲透明,这是情况不好时,她知道自己在承受些什么,即将要经历些什么,她单手撑住桌案,脸上勉力维持镇定,甚至带着浅淡的笑容,等着陈三为她包扎好后期望他早些离去。 想来朝夕是不知自己脸色有多差,身上冒着冷汗,隐有颤抖,触手的肌肤如寒冰般,陈三为她包扎自然会在无意中触碰到她的肌肤,心里不禁发怵,这时节她的手怎么比死人还要凉,莫不是病了吧,想到上次时她脸色不怎么好,方要抬头问她,就见朝夕脸上隐忍的冒着许多汗,她的脸色发青,唇角却是扬着一抹笑越看越牵强。 “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微臣来替您把个脉看看?”陈三问道。 “不碍事。”朝夕断然拒绝。她说完这句话隐忍了许久后终于再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蜷缩着颤抖,呼吸迟缓。她咬着唇,等待着将寒毒熬过去。 陈三见她不好,忙去探她腕间的心脉,这一看就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不可置信的再想切深些,却被朝夕将手缩了回去,她冷睨着他,陈三刚要开口:“夫人您这是……”他未说完已被朝夕打断。 “既然陈太医已然知晓,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请您不要忘记当初的承诺。” 陈三了然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微臣确然有疑惑。不如让微臣给夫人开个药方吧,夫人喝了或许会好些。” “不用,既是顽疾又怎是靠吃几味药就能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5.心已疲倦 “那至少能用来缓解夫人的痛楚。”陈三执意的将朝夕扶到榻上休息,走到药柜前翻找药草,着手开始煎药,他动作迅捷容不得朝夕反驳,又强调道:“夫人放心,往后这煎药的事微臣不会假手他人,还请夫人同意微臣来照顾您。”陈三这人虽然脾气古怪,性子在太医中也算不得好,但为人正直,对于朝夕这种舍身就义的行为很是欣赏,连带着对她也就尽心几分,如今更是说什么都不能对她不管。 朝夕执拗不过这个小老头,深知他是为自己好也就作罢,反正以陈三的医术就算治不好她,减轻她痛苦的能力还是有的。 连着几日陈三都会来报到,熬药给她吃的同时又说了些营中的情况,譬如谁好了谁能起的床了谁的症状减缓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他边说边往药柜中抓药,神情难免有所欢喜,朝夕能猜到外面一扫阴霾的情景,想必一定很是热闹。这样最好,也不枉她的付出和成全。她唇畔溢出一丝笑意,拿了医书继续翻看。 待得朝夕服完药,陈三必定会先再检查下她的情况,根据具体情况再来调整药方,见她脸色有所好转这才会出去,临走前又细细叮嘱她,倒像是将她当作女儿来看待了。 朝夕不厌其烦的听着陈三的絮叨,他的药方中每次都加有镇定的方剂,喝了药她也时常会犯困。这日她才翻看了几页书就困了,明明陈三的药今日还没喝呢,她受伤的手撑着额角,很快就昏睡过去。到朝夕睡着后,帐中进来一人,身后隐有低低吵闹声,“看你想的什么馊主意,还不如直接将人敲晕呢,这么不入流的招要是被人知道了多丢人。” “迷香有什么丢人的,你要是有办法你去啊,看主子每日面上虽然不说,你我都知道他心里有多担心,偏偏还装的无所谓,我们问了陈三情况他也不要听。”这不,他们才想出趁着将陈三支走,让那人进去亲自看看。对此要劝服的话倒是说的颇费些功夫,弄得好像是被逼着,那人脸色沉郁,辨不出喜怒,只淡淡撩了他们几眼,不知对错心中无底。流锦他们可真是吃力不讨好,万一那人是真的不在意那他们岂不是弄巧成拙,顶着被处置的风险将这事给办了,谁让某人也是能耐让陈三传出话来谁都不见的,他们家的这位自从听见这话后脸色就没一天好过,最惨的自然是他们,每日跟着提心吊胆生怕惹得那位不高兴,发怒是小就怕他不发怒,看着他们心里发毛。 司夜离无视他们的嘀咕声,他迈步往里走,当他看到久不见着的人时,那张憔悴的容颜和苍白到无一丝血色的唇瓣上时,他的心猛地一痛。那张手臂上曾经为他挡掉过穿射的箭,也因他而多次受伤。她总以为他不知,可他又怎会不知,一个人可以为他付出多少,他的心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滴水穿石,他不过是假装看不到罢了,如今又怎能再假装?看着她被绢布缠绕了几层的伤口泛着浅红色的血丝,他轻轻地为她重新再次包扎,像是怕吵醒她他的动作异常温柔,犹如珍宝般珍视着。只是那一条条深浅不一的伤口依然触红了他的双眼,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泛着疼痛,就想带着她不顾一切的远走,再不忍心看到她疼。 将她手中的医书抽走,他唇角微有触动,抿唇微勾,倒是自在,还以为躲在里面是在生闷气呢,看来是他想多了,亏他日日揣测着她的心思,怕她见着自己会像那日情景般失控奔溃,没想到她性子豁达。实然朝夕性子尚未豁达到如此,她也确然是为了避开他,可她也不能日日以泪洗面消沉下去,日子总要过的,何必同自己置气。是某人将她想的太过豁达,也将她想的承受力太过强大。 司夜离抱起她,方走了两步,尚未至榻前便转身见到了端着药碗踏入帐内的陈三,陈三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笑容僵在了唇角,连同手中的药碗差点被他给打翻了,他扶了扶药碗,药汁灼烫了他的手,他回过神来方想到自己允诺过的话,忙要开口请司夜离出去,旦看他怀抱着沉睡的朝夕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开不得,又疑惑道:这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司夜离脸色阴沉,瞥了眼帐外,流锦和幻术竟不在才会将人给放了进来,这两人何时做事这般不靠谱了。被司夜离惦念着的两人一个去了小解,另一个则是见着有人需要搀扶,既然见着了不帮总归不太好,于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待他们回来时方意识到不好,忙的进帐来瞧瞧,就见到司相将怀抱着的人放到榻上,替她仔细盖好被褥,在见到他们时却是冷着一张脸,神色足以藐视一切,惊得流锦和幻术忙拉了陈三就往外走,可怜陈三一句话未说出口,在司夜离逼视的眼神下仓皇逃离。陈三心中宽慰自己,反正朝夕没看到只要他不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毁承诺什么的也算不得什么,做人还是要懂得分寸的好,他平日就是太过迂腐,以至于太医院的人背后都在骂他老古董。 司夜离待的并不久,出来时脸色稍霁,他盯着候在一边的陈三手中端着的药碗,问他:“这是什么?” 陈三不敢瞒他,又想到答应过朝夕,只得应付着说道:“这是给夫人调理身子的药,夫人失血过多需要喝温补的药方能有助身体恢复。”他的话毫无破绽,若是摄魂在尚能怀疑药的成分,其他人难免就被他应付过去了。 果然司夜离不再怀疑,临走前对他嘱咐道:“夫人的饮食起居都要最好的,凡是有需要只管报上来,你只需将她照顾好了。” 这话听着那是多大的恩宠了,外人不知那两人感情如何,眼下陈三是真正领教了,先前所有的揣测都有了印证,他领命道:“微臣必当尽心。” “还有,她每日的情况作息你也要汇报给我。”他头也不回的从陈三身旁走过,余留下一干人等在风中凌乱,他们该不会听错了吧,相爷就算对一个女人上心也从未上心到如此地步,连人家每日做些什么都要掌握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某人彻底沦陷了? “……是。”陈三是这么想的,他哪里晓得司相那绕弯弯的心思,只要不找他麻烦,只要不让他逼着说朝夕的身体情况,司相让他说啥就是啥。 后来,朝夕自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日子也就又过了几天,这几天陈三不停在她的营帐和司夜离的营帐两边来回跑,闻听患者的情况也是一日好过一日,陈三同她说过以她的血为药引再加上他重新又开的新药方叫什么败毒散,以羌活、前胡、柴胡、川芎、枳壳、桔梗、白茯苓、人参各等分,甘草减半,上咀,每服五钱,水盏半,姜三片,煎一盏,温服。或为细末,沸汤点服。此药治瘟疫日三服,以效为度。 这边的瘟疫情况是好转了,不好的却是守驻着黔郡的凤鸣军,朝夕因一直躲在帐中不得知外头具体情况,早在两日前凤鸣军就接到消息对黔郡的百姓斩尽杀绝,此消息一出不由人心惶惑。明明瘟疫已经有了很好的控制,百姓的身子也在转好,怎么皇上还会要让凤鸣军来屠城,究竟是皇上没有接到消息还是已然将他们放弃了。百姓怒了,一边冲到司夜离的营帐中要讨个说法,一边同杀过来的凤鸣军反抗,以保那些尚在养病的人得以安全,这无疑是以卵击石,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强大到同凤鸣军对抗,被凤鸣军打的死伤无数。 这边司夜离自不能坐视不管,但他正好奇究竟凤鸣军奉的是谁的旨意,按理说皇上那边确实是他奉的好计策,西凤帝也按他说的做,凤鸣军虽一早驻扎在边境,却是威胁的成分居大,迟迟未动手是因为后来他又上书给西凤帝让他暂缓,那么现在西凤帝临时改主意是听信了谁的谗言?细思之下极有可能,那么那个人又是谁?不管是谁,想要置他们死地的他总会找出来。 朝夕在帐中听得外头声响有些大,并且有刀剑不断的摩擦声,她心里惊诧,这是出了什么事。她放下书册,往帘帐边走,想要去看个究竟。但她尚未走近帘帐就听得外头有男声小声对着同伴说:“快找,一定要将她抓住,只要抓住她就能威胁司夜离了。”这话的意思朝夕听的不甚分明,但可以想象的是他们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第一时间就是想到兰晴语,对于司夜离来说除了她谁都不能成为他的软肋。既然是兰晴语,那这话她就暂且当作没听见了,她可不是什么好心的人,爱屋及乌之类的词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再说她现在谁也不爱了,管好自己就好。想罢她一步步往回走,外面发生何事同她何干,她在帐中才是最安全的,她不好奇,好奇只会害死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6.心已疲倦 然而令朝夕绝对没想到的是,不管她好不好奇,有些事注定逃不掉。 因营地驻扎在城外,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屏障,对于凤鸣军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便是有蕙平带来的禁军和保护司夜离的御林军,以及一班随着前来护送灾物钱银的侍卫和司夜离府中乔装过的府卫,再加上守卫黔郡的士兵,又临时差遣李招财将能打的人都调动过来,或征集强壮的百姓一起都不是凤鸣军的对手,毕竟凤鸣军与禁军和御林军不同,后两者一个护卫皇宫安全,一个护卫皇城安全兼小大官员安全,与凤鸣军必然不同的是凤鸣军乃西凤征战沙场的军队,所有的兵士见血兴奋,杀敌无数,战斗力比之更强,许多又是师承宁浩麾下之人,自是不可小觑。 司夜离心中暗暗思付着该怎样阻止自相残杀,显然他的话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凤鸣军根本不会听他这个国相的,他们只听命于将领和虎符,别说是他了就是西凤帝都未必能控制得了他们。司夜离很是头疼,事情出乎了他的控制范围,既然有人要他们死就决计不会有将领松动的,譬如说这次带头的将军就是前不久宁浩推荐上位的,他的脾气秉性旁人一概不知,想要找出他的弱点也非易事,口上却是一副大义凌然,直说奉皇上之命就堵了悠悠众口。按理说宁朝夕既然在这里,不可能会是宁浩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杀吧,那时在宁府见他对宁朝夕也是极好的,为了她明知他有疑的情况下宁愿将他给放了,所以应该不可能会是宁浩。那么会是谁? “让守城的侍卫将城门打开,先让人都往城中挪,将城门给我守住,就不信他们能攻的进来。”司夜离冷冷下达命令。 “需要派鲁公子和唐公子前来助援吗?”流锦领命问道。此时帐中的各人也都是神情凝肃,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不过于他们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让鲁潇然和唐枫准备着,不过近来鲁家庄不太平,鲁潇然这边恐怕不一定走的开,这事别让颜九知道,我终究不想太伤她的心。” “是。”流锦应下,却是对鲁家庄的事很感兴趣,究竟是什么事才能伤得了颜九那丫头,不过只要碰上鲁潇然不需太大就必能伤她,这话可是唐枫打趣说她的,谁知还真是如此。 “摄魂,你看好夫人公主晴语等人,莫让他们出事。”他这么说就是将他们的安全交给了摄魂。 摄魂领命。结魄和幻术则一人护卫太医、医女和患者的安全,另一人则随着司夜离一起调动侍卫应战。他们站在巍峨的城墙上,凝望着墙下烟火四起的战乱,鲜血遍洒在这片朝夕用自己的血换来的祥和土地上,他脸色沉郁,就算为了她也绝不能让她的血白留,谁都不能死。 城墙上的风有些大,将他的外袍吹得猎猎作响,像是个傲视天下的铁血战将,夕光将他的五官雕琢的分外鲜明起来,他五官俊美,棱角分明,每一个神韵都自带一股尊贵的气质,令旁人不敢近之。 就在司夜离将命令下达下去的一个时辰内摄魂忽然跑回来找他,他神情紧张呼吸微喘,对他道:“主子,兰小姐不见了。” 司夜离漠然转身问他,“不见是什么意思,她不该在自己帐中养病吗,身子又没好全她能去哪里,总不是公主提前将她接走了吧,你再去蕙平那里看看,仔细的找,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他稍拧了眉,直觉事情或许不简单。 摄魂按照司夜离的话又再去李府找,前前后后将人找遍了,又问照看兰晴语的医女都说没见着她,事情可就奇怪了。摄魂又去死人堆里找,怀着忐忑的心怕她被人给错杀了,结果幸亏什么都没找到。他心中纳闷就又去兰晴语帐中找,这次终于被他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可这线索……有等于没有。就在这时他同时收到底下人上报的消息,说去接朝夕的人也没接到她,且她帐中药草撒了满地,桌案上的笔墨都碎了,黑色的墨汁勾勒的地上都是,架子铜盆器皿等物具都被撞翻,显然是经过一番打斗,幸好没见到血迹,否则摄魂就该疯了。主子让他保护人,结果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情况还都不一样。摄魂只好又派人去找,说不定宁朝夕只是在面对有人闯入时为了自保才和人打起来继而逃出去了,指不准一会就能将她找回,当时摄魂还信誓旦旦的想,他在朝夕帐中又翻找了下确认没可疑,可事实是后来朝夕同兰晴语一样没找回。 摄魂不敢隐瞒,找到司夜离将在兰晴语帐中的绢帛给他看,上述只有一行字:马隆坡恭请司相,带人者死。 这话看着很是含糊,首先马隆坡是人名还是地名,再者带人又是谁死?是谁把兰晴语给截了呢?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朝夕那时回到了自己帐中,可她才走了没两步先前说话的两个男声就闯入了,两个男人穿着普通的黛色长袍,长相因太过平凡而让人过目即忘,毫无特点。两人往朝夕帐中冲时朝夕必然不会以为他们是来抓她的,只不过是觉着他们面生,在营地那么久她从未见过,索性她还算镇定的,并未恐慌,只对他们道:“你们走错路了吧,想要去哪里我可以指给你们。”她这话纯属瞎掰的,她哪里知道他们就是要找兰晴语的人,仅听声音又没见过。 结果二人面面相觑着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点头道:“没有走错,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话罢,两人就跑来抓她,左右开弓围成了一张网,将朝夕困死其中。 这下朝夕总算能肯定了,他们和方才说话的是同一人,可他们明明是说要抓对司夜离有威胁的人,抓她干什么,难道抓了她能威胁的了司夜离?她自问没那个本事,也不去丢那个人了。 “呵呵,二位定然是找错人了,我可是良好公民从未得罪过人,再说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抓着我也没什么用,还是个累赘,倒不如放了我。”她没有问是谁要来抓她,答案不言而喻。朝夕此时越发镇定,她不能无声无息的消失,否则谁都不清楚她发生了何事,她既然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在消失前可以给别人留下点讯息,她相信总有人能看到。 两位男子对朝夕的嬉笑无动于衷,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当听不见,只对她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带你走?”两人还算是客气的,并未一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当然朝夕要是配合的话对他们来说也算省力了,带着个活人走总比带着个昏迷的走更能躲避外人的眼光。 朝夕听罢这话脑中思付着该怎么去骗过他们,只讨好道:“我自己可以走,不用劳驾二位。” “老实着点。”两人让朝夕先走,他们跟在身后,他们亮出明晃晃的匕首,藏在衣袖间,用来抵住朝夕的后背。 朝夕缓慢地走了几步,就在走到帘帐时她突然加快脚步,一手撩起帘帐就要冲出去,但谁料她的动作没有那两人快,一人拉住她后背的衣服就将她往后扯,而另一人则亮出衣袖间的匕首,刀光闪过她的手背,朝夕眼疾手快顷刻就放开手中撩着的帘帐,他只割破了帘帐一角。朝夕被拽了回来后,她无路可去,又被他们识破了她的诡计,只得往里面逃。 “都说此女诡计多端,果然不假。”两人低斥了声,幸好他们有所防备,否则真着了她的道。 朝夕心里一个咯噔,他们怎么对她了解的那么清楚,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若说前面她还以为他们是抓错了人,抱着丝侥幸的心里,现在她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问肯定是问不出了,逃的希望也不大,但她还是要试试,她现在后悔那时说什么不许人进来的鬼话了,搞得自己那么被动,连个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既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只有拼命跑了。她将能拿来攻击他们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投向他们,将陈三的帐子弄的多乱就有多乱,她不怕人家看到就怕他们看不到。但朝夕毕竟敌不过那两个男人,他们陪她转了几圈后许是不耐烦了就将她从后背打晕,这个方法就比较棘手,他们一人一边架着她将她拖出了帘帐,尽量装的她只是喝醉了般倚在他们身上,话说大白天的谁会没事喝酒呢,这装的也忒不像了,这是掩耳盗铃吧。 朝夕是在醒了后察觉到自己换了地方,她想揉揉疼痛的肩膀,奈何动了动发现双手被覆在身后,动弹不得。她使劲挣了挣却听到有说话声传来,从她右侧方身后,声音的主人熟悉,她想她不会听错,转身去看人,果然在落魄的佛像底下看到了兰晴语,她的头顶上有大片的蜘蛛网结成的丝,她的脚边都是泥垢,还有些木板架子摔碎了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而她就置身在木架子中,倚靠着架子对她冷嘲道:“没用的,到了这里你还想逃,别白费力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宿罪》正文 77.心已疲倦 朝夕相信兰晴语说的,她既然能醒着安然无事的盯了她半天,肯定也看过这破庙的结构,除了在他们头顶上方有一座庞大的佛像外,庙里就只有她倚着的那张破桌子了。佛像是用泥塑身,有些地方早已破败不堪,佛祖盘坐的莲花底座上有一大半的莲花都碎了,佛身坑坑洼洼的,庙宇四周的房梁都有坍塌的迹象,看着像是随时都能将他们掩埋在里面。 彼此都没有问对方为何会在这里,想必心中都有了底。可是朝夕是听到他们要抓人威胁司夜离的,也猜测了他们会抓兰晴语,毕竟兰晴语的身份在这里大家都知道,谁让她自己招摇的,活该被抓呗。那她是怎么回事,兰晴语见到她怎么一点好奇都没有,反而是淡定呢?她这个娇弱的小姐倒是对这种事一点都不怕,这又说明了什么。她不信兰晴语会同别的女子不一样,别说她自小生长在深闺中,家中府卫护着自然是少不了,见了那几个陌生男子会一点都不胆怯,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碰上这种事也是吓得魂都没了。 朝夕暗自在心里揣测着兰晴语的心思,她发现她越是揣测越是看不透这个女子,她有太多面都是别人没见过的,包括她隐晦的心思。她可以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她的诡计决计不会比朝夕少,只不过两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兰晴语是要害人,且害得让人抓不住把柄,而朝夕是为了自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何抓我们来,我比你更想逃离这里,你以为我没试过么?”兰晴语讽刺道。 “我是在看我的血果然起了作用,看你还有力气同我叫嚣那就说明你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样,欠我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朝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手脚被困哪里都走不得,也只能将就了。她是故意拿话来噎兰晴语的,兰晴语素来讨厌她,更是恨她抢了她相国夫人的名分,明里暗里就想让她消失,话语间自是从来都没给过好脸色,往日就喜欢缠着司夜离来刺激她,私下里两人早已势如水火,面上朝夕都懒得同她搭理,看她一人在那里唱戏,简直是有趣的很。 朝夕的话绝对是刺激了兰晴语,尤其是让她想到了那日司夜离屈辱下跪的事,那件事一直都是她心中不能释怀的梗,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羞辱别人简直比让人死还难受,她已经丧心病狂了才能做出这事。兰晴语对朝夕那岂止是恨能解决的,仿佛也就只有她死才能让她解恨了。 兰晴语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宁朝夕,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是彻底输了,你将夜离彻底的推给了我,你以为在你让他受了这般大的屈辱后他对你还会有一丝情义吗?你别做梦了,你是为自己出了口气,可你得到了什么?”她狰狞地狂笑起来,笑得眼中带泪,“你什么都没得到不是么,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我,必将是我。从前我或许想过你若死了就不会成为夹在我们之中的障碍了,可你从来都不是障碍啊,你只有好好活着,你这个丑八怪又怎么配得到幸福呢,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她的话音带着丝丝阴气朝她飘来,如细密的针扎在朝夕心上,成功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如果言语能够杀人,兰晴语无疑做到了,她不需要花费一丝力气就击溃了朝夕。一个女人最不能承受之重就是看着另一个女子得到丈夫的疼爱,这让她日日夜夜都置身在地狱中饱受着煎熬,却找不到一个逃脱的出口。她知道兰晴语不是随便说说的,她绝对有能力做到,也必将不会让她好过。枉她再过聪明都逃不掉婚姻带来的枷锁,只要她一日还是司夜离的妻子,她就逃不开礼教束缚,也逃不开相府那座牢笼,一旦兰晴语进门她往后的日子早就能预料的到,兰晴语会将加注在她身上的苦通通用到她身上,这个女人才是套路太深,就算朝夕斗的过她,想必也是日日劳心劳力,时刻提防着她又要耍什么诡计。兰晴语生长在深闺大院或许最是喜欢尔虞我诈般的斗来斗去,那才是她的乐趣,可那不是她的乐趣,也非她所爱。她喜欢简单自在的生活,这一直是她追求的。她与他们必将背道而驰,注定不会成为同路人,这也是她以前一直害怕自己会爱上司夜离的原因,她不想同他走到最后彼此间只剩下算计,那是悲哀的。如果说从前有过犹疑,也有难以决断的时候,现在她宁愿退出,去成全他们,也不想将自己置身在漩涡中成为兰晴语的牺牲品,被她折磨。 “吵什么,都给老子闭嘴,再吵就将你们的舌头给割了,反正只要你们活着就能引司夜离来,少了什么那可不好说,谁知道是怎么没了。”男人推门进来吼道,他手中持有长剑,剑尖对着他们挥过,吓唬的味道颇浓,但朝夕还是识时务的闭了嘴。她可不想因为被兰晴语激怒而受伤,太不值得,真要叫她看笑话了。 男人见他们乖顺了就又重新出去守在门口,庙里太过安静,到了夜间不说话就会显得异常诡异,只有稀薄的月光温淡笼罩着,月凉如水,朝夕身子寒又一直坐在地上,寒气不停往上冒,她冷的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庙宇四周都有窗子,上面糊着的绢布都破碎了,风从外面钻进来,像是怎么都避不开,月夜十分的温度不比白日。 兰晴语对朝夕的行为很是鄙视,认为她是在装虚弱,这种天夜间就算再凉还是能忍受的,再说她觉得正好,白天反而太热。或许是太过恐惧还是睡的太多,她此刻精神正好,见朝夕也没有要睡的意思,她心里冷哼,只又故意去刺激她,对她道:“你可知你是如何被抓来的?” 朝夕本就睡不好,翻来覆去的,听她这么说心里一个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心底冒起,她质问道:“难不成是你?” 兰晴语抿唇嘤嘤地笑,“我本来在帐中休养身体,谁知闯入了两人拿着画像将我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就将我给抓了,我哪里晓得他们为何要抓我,只求他们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于是你猜他们都说了什么?” 朝夕眼中的愤怒被掩盖下去,她深知兰晴语的用意,绝不能让她得逞,只冷笑道:“他们要抓能威胁司夜离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她冷静地陈诉。 兰晴语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惊惶道:“原来你知道。”她想了想收起自己的失态,嘲讽道:“那就怪不得我不义了,还是你不仁在先,明知他们要抓我都见死不救,你这是自作孽天难恕。” 朝夕认为她这话不对,她是在为自己所犯的错找借口,按她这话说来倒是还有理了,她反而成了替天行道的好人了,纯粹是瞎掰。 “说吧,你是怎么害我的。”她懒得听兰晴语狡辩的虚伪话。 相较于朝夕的镇定,兰晴语就没什么乐趣可看了,嘲弄道:“他们说要抓夜离的女人,那我怎能不将你拉进来呢,你不是一直想做他的女人么,如今我全了你的意你该感谢我的。” 呵,还要感谢她呢,瞧瞧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朝夕反击道:“抓了我也没用,你无非看了场笑话,别到时将自己赔了进去,那可就不值得了。” 兰晴语没有被朝夕的话打击,淡然回了她两个字“无耻”,她就背过朝夕闭着眼假寐去了。打击人这种事本来就是看彼此谁的口才厉害了,朝夕自问未做到兰晴语般口若悬河,能将死的说活又能将活的说死颠倒黑白,但没有人说过对付这种人有种办法就是淡定,只要激不起别人的怒火任她再能说会道又有何用,无非是唱独角戏,了无生趣,唱多了连自己都会厌烦。 她骂朝夕无耻,朝夕倒想问问她究竟谁无耻了,她从来不是他们之间的威胁,偏是兰晴语一直不肯放过她,几次三番的害她不说,还反过来骂她是否太过可笑了。若说从前朝夕对兰晴语是有亏欠的,对她的加害都宽容的话,那么这句无耻彻底让她断了念想,从此后又何来亏欠,有的只会是鹿死谁手。她不争,不是她不会争,而是她懒得争,也不屑,可若再来一次,她必定不会再让兰晴语,因为她不配。可惜,她现在心如死灰已不想再争,兰晴语爱要就拿去吧,只要她拿得走。 ———— 马隆坡,其实就是永城外一处乱葬岗,方圆十里外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没有树木也没有地标,在杂草的尽头就能找到。那处地方寸草不生,四处都是尸骨,竖着几块没有名字的牌子算是对死去的人最大的惦念。离马隆坡最近的只有一处破庙,是当初为了震住阴气才盖的,一开始还有人会去庙里烧香祈祷,离得永城有段距离,那里又阴气沉沉,年月久了难免就去的人少了,又没人维护,失修的庙宇破败落魄,久而久之就被人遗忘而荒废在那里。所以司夜离他们不知马隆坡是很正常的,就是永城里的人说不上来也有许多,更甚者会迷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