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七星传》 《天罡七星传》正文 楔子 “吐蕃”一词,始见于唐朝汉文史籍,“蕃”便为古代藏族的自称。吐蕃是我国古代藏族人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在公元六世纪时便已形成,其君长被称为“赞普”。《新唐书·吐蕃传》说:“其俗谓雄强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这便是“赞普”一词的释义。吐蕃建国后,一直与中原王朝之间频繁往来,流传下的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远嫁吐蕃和亲的故事,历来为人所称颂。 赞普之位传至末代朗达玛。朗达玛即位后,对佛教采取禁绝措施,史称“朗达玛灭佛”。他的这一举措沉痛地打击了佛教在西藏的发展,也大大伤害了广大佛教信徒的宗教感情。当时佛教信徒对朗达玛恨之入骨,从而又导致另一场佛教徒谋杀吐蕃赞普的残酷事件:有一位密宗修炼者名叫拉隆贝吉多杰,他当时在吐蕃的著名佛教修行处之一的札耶尔巴修炼,看见佛教徒遭遇的惨状,便携带弓箭下山去伺机刺杀朗达玛。根据藏文史书记载,朗达玛赞普在拉萨大昭寺前阅览碑文时,被拉隆贝吉多杰以叩见赞普为由射箭杀害(按:“朗达玛灭佛”和拉隆贝吉多杰刺杀朗达玛的故事,拙作《仙海蓬莱传》亦有讲述)。 朗达玛死后,其二子沃松和永丹各据一方,互争权位,攻伐不已,百姓也相继起来,在各地举行了大规模起义,吐蕃国力削弱,开始衰落。唐朝乾符四年,起义军首领许布达泽等四人率军攻下山南穷结,将吐蕃王朝历代赞普的陵墓掘毁多处,取出的殉葬财物,则由几个首领们瓜分。起义军还杀死了沃松的儿子贝科尔赞,使得吐蕃国迅速崩溃,分散出不同的王系和政权。永丹后裔据有首府逻些城地区,史称拉萨王系;沃松后裔之一退居纳里地区布让城,史称阿里王系;其中一支居于西部麻域地区,史称拉达克王系;另一支的后裔居于布让东的亚泽地区,史称亚泽王系。沃松的另一支后裔在雅隆地区,史称雅隆觉阿王系;其中的一支后在青唐活动,史称青唐羌,宋代的唃厮啰,就是青唐羌的著名首领。(按:纳里即今阿里;布让城即今普兰;麻域亦作孟域,即拉达克,今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亚泽则在今尼泊尔西部;雅隆地区,今地不详,当在今西藏东南部;青唐即在今青海西宁地区。) 唃厮啰生于今新疆高昌,系吐蕃赞普之后。当时在河湟一带,吐蕃“族种分散”、“无复统一”,常受西夏侵扰。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年仅十二岁的唃厮啰被客居高昌的河州吐蕃人接回河湟,奉为赞普,欲恢复吐蕃旧地。不过宗哥大首领李立遵手握大权,他不仅操控军政,更将自己的女儿嫁于唃厮啰,唃厮啰是深受其威胁,赞普也是有名无实。宋仁宗景佑元年,唃厮啰成功发动夺权斗争,并把首都从邈川西迁至青唐城。至此,河湟地区的吐蕃政权被他牢牢掌握。 唃厮啰重视发展与宋朝的关系,他沿用吐蕃赞普称呼唐朝皇帝的惯例,称宋朝皇帝为“阿舅天子”,宋王朝也累封其为保顺军节度使兼河西节度使等职。唃厮啰与宋王朝形成了联盟,共同对付强悍的西夏,先后用奇计数次打败李元昊,以至于有“吐蕃遗种唃厮啰最盛,惟西夏亦畏之”的说法。(按:《经进东坡文集事略》载:“吐蕃遗种,唃厮啰一族最盛,惟西夏亦畏之。朝廷封其长为西平王,用为藩翰。”)宋英宗治平二年十月,执政五十年之久的唃厮啰病逝,享年六十九岁,第三子董毡继位。董毡继承了唃厮啰所制定的内外施政措施,继续巩固和发展唃厮啰政权,宋室累迁其官职,不久便官至太傅。 董毡有个侄子木征,乃是唃厮啰大儿子瞎毡的长子,亦作摩正、瞎征。唃厮啰去世后,木征因瞎毡已死,不能自立,先居河州,后徙安江城,董毡欲加控制未果。次年十二月,木征盖是因为董毡猜忌,无处容身,遂叛逃吐蕃,为西夏毅宗李谅祚收降。其实,李谅祚在这年九月时亲率数万大军进入庆州,围攻大顺城未果不说,自己反被宋军射伤,大败而归。他收留木征,正是要木征为己所用,以便对抗大宋。宋英宗治平四年十二月,李谅祚英年早逝,享年二十一岁,年仅七岁的李秉常继位,尊母梁氏为太后。梁太后摄政,任用弟弟梁乙埋为国相,梁氏集团专权。同样在这一年,宋英宗赵曙因病驾崩于宫中福宁殿,太子赵顼即位,是为宋神宗。宋神宗素有报复,他查观周遭形势,见西夏梁氏专权、国势日非,早生兴兵讨伐、一举灭之之意,是以在西北边防布有重兵,静观其变。 熙宁元年,王韶向朝廷献上《平戎策》三篇,说:“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文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所谓湟中、浩、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诸种既服,唃氏敢不归?唃氏归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孙,瞎征差盛,为诸羌所畏,若招谕之,使居武胜或渭源城,使纠合宗党,制其部族,习用汉法,异时族类虽盛,不过一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耳。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之上也。(按:本段引自明代杨士奇、黄淮等编著的《历代名臣奏议·卷三百四十四》)” 当时,湟水与洮水一带均为吐蕃所有,西夏国主利用这些人内争,意图夺下那里作为侵宋的走廊,王韶的《平戎策》提出的主张,就是先须招抚处于西夏以南、河湟一带的吐蕃诸部。宋神宗看后甚是欣赏,当即授予他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一职,主持开拓熙河事务。三年,王安石拜相,开始主持变法事宜。王安石非常看好王韶的《平戎策》,支持神宗皇帝采纳了这个建议,王韶也被越级提升为秦凤路主管番部的提举,全力进行洮河流域的布防。熙宁六年二月,王安石在神宗皇帝犹豫不决之时,坚定地支持他对西夏用兵。神宗皇帝迟疑之际,终于答允,于是王安石任命王韶为秦凤路沿边安抚使,领兵出征,发兵攻打河州,斩杀木征部众千余人,俘获木征之妻瞎天牟与子续木洛,兵荒马乱之际,木征逃走。不久木征又夺回河州,王韶退回熙州。八月,王韶领兵过冶木河谷,入洮州界,击败木征之弟巴珍觉,断木征之后援。木征又撤出河州。 七年二月,木征邀结董毡、青宜结鬼章入侵河州。当是时,董毡因宋欲收复熙河地区,危及河湟吐蕃上层利益,遂又转与西夏结好。熙宁五年、夏天赐礼盛国庆三年春正月,临朝听政的西夏梁太后自亲以爱女嫁于董毡之子蔺逋比,两国遂结和亲,因而董毡应约派名将青宜结鬼章率众数万入河、岷、洮州协助木征。木征和青宜结鬼章一到河湟,先杀宋使臣张晋等七人,又投书设计,杀了轻敌的景思立等名将于踏白城,兵围河州。当时王韶人在开封,得知河州被围,与李宪领兵二万人疾驰熙州,至宁河,木征退去。王韶带兵前往踏白城,杀敌七千余人,木征投降,得神宗皇帝赐名赵思忠。王韶至此,已拓地五州,将西夏几乎包围起来,共收复熙、河、洮、岷、叠与宕州等土地两千多里,招抚藏族百姓三十多万人,取得了大宋建立以来最大的胜利。神宗皇帝大喜,意图一举灭夏,雪数世之耻,于是“以安石主议,解所服玉带赐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熙河之役”。 熙宁十年十月,董毡遣使入宋进宫“谢罪”,被宋神宗授以西平军节度使,双方约定,以后贡赐往来不绝,吐蕃也同意将应宋要求出兵配合宋军攻打西夏。元丰四年,西夏梁太后囚禁惠宗李秉常,导致国内政乱,神宗认为攻占西夏的良机已至,于是发动五路伐夏大战:李宪部出熙河路,种谔部出鄜延路,高遵裕部出环庆路,刘昌祚部出泾原路,王中正部出河东路,欲一举攻克西夏兴、灵二州。按作战计划,泾原、环庆两路合取灵州,河东、鄜延两路先会师夏州,再攻怀州,最后四路合攻兴州。吐蕃董毡就在此时果然应约,出兵渡黄河攻取凉州,以牵制西夏右厢兵力。此次五路伐夏,自八月至冬月,历时四月,宋军共占领了银、石、夏、宥诸州和横山北侧一些军事要点,新置了兰州,使西夏在横山沿边地带不敢耕者二百余里,虽说获胜,但相较于消灭西夏的初衷,战果委实一般。 既拓新疆,当地又处战略要地,历来为宋夏必争,朝中一些人自然建议在当地筑城经营,以图西夏。不过筑城之事无可厚非,如何选址,却是众说纷纭,其中争执最大的,要属种谔和沈括二人。种谔字子正,边疆名将种世衡之子,为鄜延道总管,在五路伐夏之时作战积极,率所部沿无定河西进,起初势如破竹,通过一系列间接攻城战略的运用,先后攻取了西夏的米脂寨、石州、夏州、银州等地,斩首七千级。他认为,横山控扼险要,地势居高临下,俯视兴州、灵州,进可以直捣西夏巢穴,退可以自守,是筑城的最佳地点。征伐西夏,要从银州进军。 然而沈括却并不赞同。沈括字存中,号梦溪丈人,便是著有《梦溪笔谈》的那位,时任延州知州,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如何加强对西夏的防御正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以为,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的交汇地,但旧城东南面已被河水淹没,西北又阻天堑,不如永乐地势险要,应筑城于永乐。种谔却说,永乐距银州只有二十五里,是银州的冲要,在此地筑城,西夏定要力争,筑城不能有所益于国家,反惹起西夏的战争,这是失策。沈括则认为,筑城于西夏必争之地,要让西夏感到恐惧,这才能显上国的威风,如果怕他来争,便不能坐镇边疆。这两人为筑城的地点相持不下,谁也不肯相让于谁。 (楔子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一回 西北临危(上) “驾!驾!驾!”在苍茫的鄜延路官道上,一骑绝尘而去,正往东京方向。马上坐着一个将官,腰携佩剑,拼命驱赶着自己的坐骑。这将官三十多岁年纪,姓种名朴,乃是大宋鄜延道总管、边疆重臣种谔的儿子。原来,种谔和沈括为筑城的地点而争执,至今尚无半点结果,种谔素有志于西北,想获得皇帝首肯而把新城筑于横山,于是派种朴亲去京师面见神宗皇帝。他担心此事若被沈括知悉,从中再加阻挠,势必有碍皇帝圣断,于是叫儿子偷偷入京,不容半分耽搁,以免误了大事。 这种朴领了父命,便即马不停蹄往京城奔去,所幸一路未有耽搁,不一日到了东京,自己先在驿馆住下,另差驿馆下人进宫急报。次日清晨,神宗皇帝在垂拱殿上朝议事。神宗道:“自我大宋军队五路伐夏以来,众卿均对天朝如何覆灭西夏提出了各自的主张,说来亦不过是在我们新复的土地上筑建城池,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是为上上之策,但是这新城的选址,却是难以决断。朕听说种谔为了此事,已派他的儿子种朴来到京城,众卿家不妨和朕一道,先听听种谔的见解。”说着忙叫身边的总管太监宣种朴觐见。 原来这日一早,神宗皇帝就派太监去驿馆传旨,把种朴宣进宫来等候召见。总管太监传了圣旨,果见种朴由殿门而入,便即向神宗磕头行礼。神宗道:“爱卿请起。不知西北之事到底如何?”种朴再施一礼,道:“臣父和沈大人关于筑城地点一事意见不一,至今犹在争论未果,是以臣父派微臣来京师面奏皇上,求皇上裁决。”神宗道:“那种将军想把新城建在哪里?”种朴道:“臣父以为应把新城建在横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遂将其父种谔的观点一一阐述,神宗听了,连连点头。待得种朴说完,神宗又问:“那沈括的意思如何?”种朴道:“沈大人认为新城应建在永乐。”又将沈括的观点一一说了。 神宗笑了一声,从总管太监手里接过一个奏折,道:“这是沈括昨日从西北加急送给朕的奏折。”种朴一听,心下大惊,暗叫道:“不好,父亲差我亲自来京面见皇上,终究还是晚了他沈括一步。”不禁满是懊悔,心想这下返回西北,非被父亲责备不可。种谔素有占据横山之愿,此次派种朴亲来,也是为保万无一失。只听神宗续道:“沈括在奏折中说,‘横山地区东南临河,西北又阻天堑,有被水冲的危险,实非筑城之良址。”种朴一听,急道:“皇上,一旦筑城于永乐,西夏势必会垂涎三尺,觊觎该城,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啊。”神宗皇帝道:“种爱卿不必忧心,朕没说要筑城于横山,亦没说要筑城于永乐,朕的意思是你并未向朕撒谎。”种朴舒了口气,道:“微臣忠于皇上,忠于大宋,只会有而言之,无则不语,绝不敢胡说八道,欺骗天子。” 神宗皇帝喜道:“种爱卿所言,甚得朕心。对了,你现任何职?”种朴答道:“臣蒙皇上圣恩,现任安抚洮西沿边公事之职。”神宗想了想,道:“种爱卿在五路伐夏大战中功勋不小,朕尚未来得及嘉奖,如此就晋你为阀门祗候吧。”这阀门祗候乃宋于东、西上阁门所置官职,与阁门宣赞舍人并称阁职,祗候分佐舍人,真宗年间人“逾数百,而除授未已”,而后王安石变法才解决了这冗员的问题,不过这时亦有长期待阙者。种朴忽然受封,虽仍是闲职,仍心下大喜,忙跪下谢恩。神宗道:“种爱卿你先回西北,筑城之事,朕会跟群臣共议,再作打算,稍后会差知西北众臣。”叫人送种朴出宫返程。种朴此行无果,反被封了个阀门祗候,也算是有所收获了,急忙回驿馆收拾,匆忙而返。 话说那神宗皇帝依然在考虑如何筑城,问众卿道:“种谔和沈括二人所奏,各有道理,何处方可筑城,列位爱卿可有主意?”众臣情知种谔和沈括乃是西北边防重臣,他们参研军事远比自己更胜,惟恐所提意见失策,故而左顾右盼,不敢乱言。参知政事、中书侍郎张璪一见此状,上前奏称:“臣以为,种谔和沈括熟知当地情况,朝廷可以选择横山和永乐之间的一处地方筑城,这便能综合二人意见,叫他二人知道皇上各有采纳。”神宗摇头道:“难道是要在他们二人之间折中而行吗?筑城一事事关我大宋万年大计,半点儿也马虎不得。”张璪连连称是,径自退下。尚书左丞薄宗孟道:“圣上所言极是,臣以为,可派一人代表皇上亲去西北一趟,由他亲自查访,并综合种谔和沈括二人意见,再呈报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神宗喜道:“薄爱卿言之有理,我大宋这几仗胜得不易,越是小心谨慎越好。可是当派何人前去为宜呢?”众臣低声议论起来,都想向皇帝举荐个稳妥的人物,一来可以立荐人之功,二来也可充实本派的力量。其时因王安石变法,朝中已分两派,一是主张变法的变革派,一是反对变法的守旧派。想当初,宋太祖赵匡胤依靠北方大士族“马上得天下”,当了皇帝后便即在禁中刻石,石上有言:“后世子孙无用南士作相、内臣主兵。”此一禁令无形之中使得朝中重臣多出自北方大士族,他们对土地的兼并也肆无忌惮,导致阶级矛盾日益加剧。王安石是临川人,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最先触及的就是那些出身北方的高官的利益,是以守旧派以北方人为主,而支持变法的变法派人物,大多是南方小士族的代表。 参知政事蔡确这时抢占先机,奏道:“给事中徐禧曾博览周游,素知各地古今事变、风俗利病,臣以为他堪当此任,所以臣举荐徐大人。”这蔡确,乃是泉州郡城人,自然是北宋变革派人物;而那徐禧,字德占,是洪州汾宁人,亦是变法派人物。徐禧少有志度,博览周游,以求知古今事变、风俗利疚,不事科举。熙宁初,王安石行新法,徐禧作《治策》二十四篇以献,神宗见其所上策,说道:“禧言朝廷用经术变士,十已,然窃袭人之语,不求心通者相半,此言是也。宜试于有用之地。(按:此话引自《宋史·徐禧传》)”即破格授徐禧以官。徐禧还颇得王安石青睐,此时已官至给事中。 神宗道:“不错,徐禧颇有才学,又有大志,常言西北唾手可得,恨将帅心生胆怯,不敢用兵。朕还听闻他最近在研究什么古今兵法和五行术数,说是要创一套阵法出来,为我大宋平荡西藩,此刻正好一用。”守旧派人物一听,无不大惊。众人皆知,那沈括在王安石变法期间甚是积极,受到王安石的信任和器重,担任过三司使等许多重要官职,也是变法派的人物,倘若皇上派徐禧前去西北,且不说种谔和沈括的观点孰对孰错,就怕徐禧联合沈括一起对付种谔,那时种谔可就有苦难言了,当即便有守旧派人物站出反对。神宗道:“徐爱卿也是朕心中的不二人选,众卿既有人反对,不知何人比徐爱卿更适合一去西北呢?”众大臣不敢多言。 宰相王珪上前奏道:“皇上,臣以为可另派内侍省押班李公公随徐大人同去。”这王珪号称“三旨相公”,他的建议可不是为了帮助守旧派牵制徐禧,实是为了自己能保住相位。先前,神宗曾对他和蔡确说,变革旧制需新旧人同用,并说要启用司马光为御史大夫,使得他和蔡确相顾失色。他担心司马光将来会危及自己的相位,不知如何才好,蔡确建议他说:“陛下久欲收灵武,公能任责,则相位可保也。”王珪大喜,连连称谢,此后一再阻挠神宗宣见司马光。此刻蔡确推荐徐禧前去西北,王珪心想不求一胜,但求西北之事缓和,则自己相位可保,便有此建议。而他说的李公公,正是宦官李舜举。神宗喜道:“准王爱卿所奏,就派徐禧去西北治鄜延边事,李舜举同去。” 这日一退朝,李舜举得到消息便赶来拜访王珪,向他告白,内中坦言:“西郊多事,实在是士大夫的耻辱。今天是相公您执政,难道以为将边防托付给两个内臣很是妥当吗?我们内臣的本分啊,就是洒扫庭院、擦抹窗户,相公当真以为可以领兵作战?”他所说的内臣,一个是指他自己,另一个便是指跟他一样宦官出身的北宋名将李宪,当时负责西线熙河兰会路一带战事。先前五路伐夏,李宪为主帅,其所部便是发兵熙河路。北宋一贯对宦官防范严格,以唐代宦官掌握兵权,废立皇帝为戒,是以赵匡胤在禁中刻石时也不许“内臣主兵”。其实李舜举也是话中有话,堂堂朝廷,竟要派宦官去前线打仗,岂不是所有文官都无能吗?王珪却哈哈大笑,道:“押班何必自谦?老朽正要是借用押班绥靖边境,以求太平呢!”这话正是他本意,他原也并不想说出,只不过他听李舜举骂文官的话颇有不悦,是以如此回话反骂李舜举。李舜举不敢相信王珪会厚颜至此,愤怒地默然而退。 话说神宗皇帝的圣旨传到徐禧府上,圣旨说:“命给事中徐禧、内侍省押班李舜举往鄜延路议边事,限受命后五日上道。”徐禧接了圣旨,甚是欢喜,谓徐府众人道:“天赐良机,我研习兵法和五行术数数月,如今已创出了一套‘八卦游龙阵法’,正好可以用在西夏大军身上。”徐禧妻黄氏说:“相公文人出身,不比常在西北的将官,须得万事听他们意见。你的阵法初创不久,未经一用,不知威力如何,我劝你不要轻易使用才好(按:李廌在《师友谈记》中说:“徐禧之妻,黄鲁直之堂妹也。”意即徐禧的妻子是黄庭坚的堂妹,由此可断定徐禧之妻姓黄)。”徐禧微有不悦,道:“你妇道人家,哪里又知军国大事了?我的这套阵法就是要先在西夏大军的身上一试才可知其威力。”黄氏道:“正是军国大事,才不能莽撞行事,相公务须听我所言才是。”徐禧道:“是是,我此去乃是代表皇上,自会万事以国家为重,夫人不必忧心。俯儿他年纪尚小,你只需在家照顾好他就是了。”黄氏点头答允。 徐禧打点好行装,与李舜举等人启程赶往西北,一路上无甚大事,不一日到了延州,正是六月中时。延州知州沈括亲自在城门处迎接,谓徐禧道:“皇上已派人传来手诏,说‘近奏乞尽城横山,占据地利,北瞰平夏,使敌不得绝碛为患,朝廷以举动计大,未知利害之详,遣禧等往审议,可深讲经久所以保据利害以闻。’下官听说是徐大人前来,当真欣喜之至,早就派人安排好一切,在下官府中为徐大人准备了住处,只待徐大人到来了。”徐禧笑道:“沈大人太客气了,咱们是老朋友了,当初都蒙王大人提点,才有今日,如此可不见外了?”沈括道:“徐大人此行乃是代表皇上而来,下官不敢怠慢。”徐禧哈哈一笑,然后指着李舜举谓沈括道:“这位是李公公,现在官居嘉州团练使。”沈括忙施礼道:“原来是李公公,有请。”引着徐禧和李舜举入城,并将二人留在沈府住下,余人则安排在了驿馆。 这晚,沈括安排了酒宴,为徐禧和李舜举接风洗尘,延州大小官员悉数陪同。当地官员知道徐禧是朝廷大员,自然是奉承了不少好话,只盼徐禧他日回奏东京,自己也跟着升官发财。徐禧自是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心想自己此来原是要立功于西北,无端的夸赞终究不如真正立一场大功来得要好,于是说道:“我这次奉旨前来西北,乃是合议筑城之事,为的是大宋天下。只要咱们筑了新城,他日挥军直捣兴庆,那时皇上论功行赏,不只是延州上下,恐怕整个鄜延路的官员也都要跟着升官发财。众位大人待我明日先去永乐一看,到时候还望多多提议,本官自会如实奏明皇上的。”他想到妻子黄氏的劝诫,仍觉有理,故而放低姿态,愿意听众人意见。众人连连称是。 次日,徐禧与李舜举在沈括和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出了延州,先去永乐一带查看。永乐东临无定河,南对马湖峪河,西北两面是两条弯弯曲曲的沟壑,将山丘切割地支离破碎。沈括谓徐禧道:“徐大人,此地地势险要,倘若筑城于此,必定易守难攻,且此地距离西夏较近,可大大威慑他们,他日攻伐西夏,亦可快速出兵,于我大宋可谓是极其有利。”徐禧点点头,道:“诚如沈大人所言,此地建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沈括笑道:“徐大人高见,此地不仅占据天险,且那‘永乐’二字又大吉大利,当真是上天眷顾。”李舜举四下瞧了一瞧,却说道:“此地当真是个筑城的好地方,可是我听种将军说,倘若在此地筑城,西夏必定来争,那时兵戎相见,反倒不妙。” 西北将官吕整这时道:“李公公不用担心,我大宋先前大败夏军,他们早已怕了,断不敢来犯。”沈括也道:“不错,我堂堂中华上国,可不能怕了小小的西夏。”李舜举点头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可是圣上却要我们查看两地的具体情况,这永乐已经看了,却不知种将军所说的横山一带情况如何?”环庆路副总管曲珍道:“横山地区据此百里来路,可以一看。”这曲珍,先前曾跟随种谔攻打过金汤和永平川,斩杀夏兵二千多人,由此又升任客省使、怀州防御使兼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徐禧道:“曲总管这么说了,咱们便去横山再看看吧。”遂与众人奔向横山。 横山为宋与西夏界,西北归西夏,南部为宋地,属永兴军路延安府绥德军。众人到地一看,见横山地势略高,可谓是居高临下,亦可筑城。徐禧道:“种将军数代都在西北,所言也有道理,筑城一事容后合议。”问沈括道:“沈大人,你可知种将军人在何处?”沈括摇头道:“下官不知。”李稷乃上前道:“末将听说种将军去了京城面见皇上,说是商议筑城之事,可是皇上已派大人不远千里来此主事,种将军多此一举,不知为何。”这李稷时为陕西转运使、制置解盐,徐禧西来,他奉神宗皇帝旨意主馈饷。李稷以苛暴著称,种谔早谋要杀之,李稷由是怨忿,是以在徐禧面前说种谔的坏话。 徐禧听了自是气愤,心想:“皇上叫我来鄜延路议边事,你却又跑去京城见皇上了,这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正自气愤,只听沈括又说道:“徐大人您有所不知,下官向皇上上奏,称应在西北筑城,以守银、夏、宥三州,那种谔竟然偷偷派他的儿子种朴赶去京城,还见了皇上,非要把新城建在横山不可。幸好皇上明见万里,派您来主持西北大事,否则可不知他会有什么阴谋。”徐禧道:“阴谋?就算他去见了皇上,又能怎样?皇上的圣旨中说的清清楚楚,这筑城之事暂由我主持,还怕他不听吗?我这就派人向皇上上疏,将他调到延州来,看他能奈我何。”沈括、李稷等暗自窃喜。 话说徐禧一回延州,便即向皇上上奏章,说道:“本路经略副使种谔已到京朝见多日,臣等至延州,合要谔计议,乞趣令前来。”神宗皇帝得奏,心想西北之事不可拖延,诏令种谔三日内起发,返归延州,不得延误(按:事见《续资治通鉴·卷三百二十七》)。这无疑是遂了徐禧的心愿,沈括也倍感高兴。就在种谔返回延州的这几日间,沈括私下里数次求见徐禧,与徐禧商议筑城之事。沈括道:“大人是皇上派来的,种谔却不把大人放在眼中,可见他主张筑城于横山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依下官之见,还是把新城建在永乐最佳。”徐禧道:“筑城横山是屏蔽西夏,而筑城永乐可共守三州,又可阻拦西夏来犯,自然更有优势。”其实,无论是在哪里建城,都有这二种好处,徐禧埋怨种谔而亲近沈括,故而如此来说。沈括笑而不答。 数日后,种谔率领所部将领赶到了延州,想要见徐禧商议筑城之事,却被李稷先行安排在驿馆等候。种谔甚是不解,问道:“徐大人向皇上请旨,说是要我速回延州商议要事,为何你不带我去见他?”李稷道:“徐大人正在和李公公、沈大人密议军情,暂时不能见种将军了,只有委屈种将军在此稍候一夜,明日自会有人来请种将军前去沈府的。”种谔心下懊恼,暗道:“这李稷埋怨我曾要杀他,定是他背地里说我坏话,然后与众人串通起来要对付于我,我种谔堂堂大将,几代戍守西北,怕也没那么容易。”说道:“既是如此,种谔领命便是。”与众家将住在了驿馆。 其实,这一切恰是李稷进言徐禧而布置,徐禧他又哪里在和李舜举、沈括商议军情呢,只不过他对于种谔不顾自己独自入京面圣一事颇有顾及,想刹刹种谔的锐气。种家人于此也了然于胸,纷纷谓种谔道:“将军,定是那徐大人气愤您面见了皇上,才对我们如此不加理会,再加上李稷这个小人恨将军您当初要杀他,于是向徐大人进言,好孤立我们。哼,说他们是在研究军情,又哪里有这个可能?将军你是西北的边防大将,就算有军情要议,也少不了您啊。”种谔道:“他们不是文官出身就是后宫内臣,能有什么军情可议?本将军倒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次日,徐禧派人单请种谔一人来沈府商议筑城一事,种谔欣然前往。种谔知道徐禧等于己有些嫌隙,情知今日商议筑城之事,自己的观点难以被众人接纳,心想:“我种谔忠肝义胆,所作所为都是为国为民,可以说是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你们即便不听,我也要学诸葛孔明舌战群儒。”昔年三国之时,曹操率百万大军南下,意图一举歼灭刘备和孙权所部,当时诸葛亮建议孙刘联合,可是不为东吴百官赞许。诸葛亮于是在鲁肃的引荐下来到建业,与张昭、虞翻、步骘、薛综、陆绩、严峻、程秉等东吴名士舌战,又说服了吴主孙权,使得赤壁一战中曹操大败而归。种谔有心据理力争,好让朝廷能把新城建在横山。 徐禧这日召集议事的,除了自己和李舜举之外,都是西北一带边防的重要人物,像种谔为鄜延道总管,沈括为延州知州兼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曲珍为环庆路副总管,李稷为陕西转运使兼制置解盐,高永能为鄜延路都监,景思宜为秦州判官,另有将官王湛、李浦、吕整众人。徐禧说道:“本官奉皇上旨意,来鄜延路议边事,无非就是寻找一处适合建城的地方,筑一座城池,近可守卫银、夏、宥三州,远可发兵兴庆以图西夏。数日前,本官与李公公、沈大人等已经去了永乐和横山两地查看,究竟何处适宜筑城,恐非我一人说的算,还需得列位说说自己的看法。” 种谔听了徐禧这话,当真是一惊不小,心道:“我只当他会和沈括私下议定了筑城的地方,想不到他竟要听听我们的想法。”正要说话,却听沈括先道:“禀大人,下官以为,本路既获米脂寨,以横山势蹙,距宥州近三舍,下瞰银夏平川千余里,皆沃壤可耕。为屯田计,请於米脂间城永乐,屯劲兵以抗贼,则河南地尽可以种耨。灵武孤危,不日而复。(按:本段引自《永乐大典·永洛城事记》)”徐禧一面听沈括说话,一面起身走到地图旁,仔细观看,连连点头,待到沈括话毕,笑道:“不错,沈大人言之有理。” 种谔急忙起身,谓徐禧道:“大人,末将有不同意见。”徐禧道:“种将军在西北多年,战功赫赫,这三州之地,也是你夺来的,恐怕你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了,不知您有何看法?”种谔道:“大人谬赞,末将愧不敢当。末将以为,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人物劲悍善战,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生;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今之兴功,当自银州始。其次迁宥州,又其次修夏州,三郡鼎峙,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则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居高,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按:本段引自《宋史·种谔传》)”徐禧道:“种将军目光果然远见,这确实是个好计谋。今皇上派我和李公公来此,名为议定筑城之址,实也为他日攻伐西夏做准备。” 沈括道:“徐大人,下官不赞同种将军的看法。横山虽然可以居高临下,一旦筑城,却未必可守住西北诸地。大人数日前也看到了,永乐只有一条路沟通宋夏,倘若西夏来犯,必经此路,我们便可在永乐筑城阻止,只要守住永乐,西北便无事。”种谔道:“沈大人未免把守城看得太简单了吧,何况永乐为西夏来我大宋的要道,一旦我们筑城,他们势必来争,那时纵是敌攻我守,也非易事。”沈括道:“永乐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守城又有何妨?”种谔道:“守城须有粮草保证,而永乐距银州故城不远,三面绝崖而无水泉,一旦遭遇夏军围城,时日一久,城中无水可饮,岂不必败无疑?” 吕整听种谔说“必败无疑”云云,很是不愿,道:“种将军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我们只是商议在哪里筑城,还没有敌人呢,种将军怎么就说我们会被围城,还说我们必败无疑呢?”种谔道:“吕将军教训得是,都怪我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可是永乐相较于横山,确实不适合筑城。”李稷道:“种将军认为横山比永乐更佳,可是末将却认为永乐比横山尤为妥当,却不知当听末将的,还是种将军的?”种谔听了这话,心道:“这李稷处处与我作对,早知如此,当日杀了他反倒好了。”看了一眼徐禧,又想:“听徐大人先前的几句话,似乎他不会有意偏袒哪个。”说道:“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万事需听皇上旨意。皇上既差徐大人前来,叫他全权主持,自然由徐大人做主。” 徐禧一听大喜,当即笑道:“种将军能这么说,那真是太好了。”其实,徐禧早就和沈括决定要在永乐筑城,方才与种谔所言,都是他故意而为之。他回到座位,道:“种将军说横山更好,可是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之会,故城东南却已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堑,实不如永乐之形势险厄。窃惟银、夏、宥三州,陷没百年,一日兴复,于边将事功,实为俊伟,军锋士气,固已百倍;但建州之始,烦费不赀。若选择要会,建置堡栅,名虽非州,实有其地,旧来疆塞,乃在腹心。”又道:“本官已与沈大人议筑砦堡各六。砦之大者周九百步,小者五百步,堡之大者二百步,小者百步,用工二十三万。”(按:本段引自《宋史·徐禧传》) 种谔听了,惊道:“大人是说要选择在永乐筑城?此事万万不可。”徐禧道:“为何万万不可?本官还和沈大人商议了,要移银州至新城永乐,绝对可行。”种谔这才醒悟,道:“原来你们早就决定了?”徐禧道:“那又如何?”霍的一声站起,从怀中取出御札,高举过头,道:“此乃皇上亲笔所写,谁敢不从?”遂打开御札,朗声读道:“卿既议定筑城永乐,并移银州,方案既定,准卿所奏,诏令诸官员一切听凭号令。”众人皆跪了下来,除了种谔,谁还再敢有异议? 原来,徐禧和沈括私下一商定下来,便即加急向神宗皇帝上奏,称:“银州故城形势不便,当迁筑于永乐埭上。盖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之会,而城东南已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堑,实不如永乐之形势险要。窃惟银、夏、宥三州陷没百年,一日兴复,于边将事功实为俊伟,军锋士气固已百倍。但建州之始,烦费不赀,盖有不关御戎利害而徒费供馈者。城坚守备,则贼不敢攻;兵众将武,则贼不敢战,固不以州城、军寨遂分轻重。今若选择要会,建置堡寨,名虽非州,实已有其地。旧来边寨,乃在腹里,他日建州,亦未为晚。已与沈括等定议:自永乐埭、声塔平、移市、石堡、乌延至长城领置六寨,自背罔川、良乜、孟乜、罗韦、囉泊川、布娘堡置六堡。寨之大者,城围九百步;小者,五百步。一寨用工略十三万余。堡之大者堡城围二百步,小者百步。一堡用工略万三千。其堡寨城围,务要占尽地势,以为永固。其非九百步之寨、二百步之堡所能包尽地势处,则随宜增展。亦有四面崖险,可以朘削为城,工料但如所约可足。(按:本段引自《续资治通鉴·卷三百二十八》)”神宗知他是和沈括议定,便准其所奏。 种谔道:“末将不服,此事乃是大人和沈大人二人商议,怎可如此轻率就急奏朝廷?徐大人可有欺君之嫌。”徐禧道:“种将军怎敢胡说八道?本官按皇上圣旨办事,向皇上的奏章中也说了是本官和沈大人一齐商议的,桩桩件件都是事实,何来欺君之说?”种谔退了两步,道:“徐大人行事如此草率,难道就不怕有负朝廷重托吗?”徐禧笑道:“本官今日召集众位一议,可是唯有你种将军一人不赞同,此外再无反对。试问本官行事又哪里草率了?”种谔叹了口气,心想:“你们万事准备齐全,我今日又怎说得过你们。”于是道:“徐大人莫要忘了,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末将品阶虽低,却是武臣,自会向皇上言明的。”沈括这时道:“种将军,皇上已差徐大人主持西北军事,我劝你还是尊奉皇上旨意为佳,莫要再越过徐大人去找皇上了。” 种谔一听,道:“原来你们就是抱怨我上次去面见皇上吗?不错,我是越权去见了皇上,可是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宋的天下,却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人,可不比沈大人你。”沈括闻言便怒,吼道:“种谔,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括如此大怒,盖是因为早先的一件事情。其实,沈括和苏轼本是老同事、老朋友,当年苏轼外放杭州,沈括作为两浙访察使,临行,神宗曾嘱咐他“善遇苏轼”。苏轼见老朋友沈括,非常高兴,两人亲切话旧。沈括请苏轼把到杭州后所作诗文给自己一份“拜读”,苏轼马上答应。结果,沈括在苏轼诗文中一一用朱笔评点,密呈御史台,说苏轼的诗文“多讪谤”朝廷、“无君臣之义”,其后宋朝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据传沈括便是始作俑者。 种谔也很是愤怒,丝毫不肯让步,二人便争吵了起来,李舜举、曲珍、李稷、高永能、景思宜、王湛、李浦、吕整等尽皆劝止。种谔和沈括谁也不肯罢休,相互骂了起来。骂了半天,徐禧忽道:“你们还把不把本官放在眼中了,难道是想让本官把此事上奏朝廷吗?”沈括闻言,当即止住,种谔却兀自不肯,反而道:“徐大人若是想上奏给皇上,末将自是感激不尽,正好趁此机会劝皇上把新城改建在横山。”徐禧微有不悦,问道:“种将军这是何意?皇上圣旨已下,令我等加紧筹备,把永乐城筑好,以便对西夏用兵。你从中阻挠,那便坏了皇上的机宜大事,难道不怕被杀头吗?”种谔微微一笑,道:“哼,一旦筑城于永乐,则敌军必犯,届时此城难守,我等必死无疑。左右都是一死,我死在劝谏皇上这件事上,远好过被西夏藩兵所杀。” 徐禧一听这话,当真是气愤非常,道:“好,你要一心求死,本官也不管你!”将种谔赶出沈府,差人送回了驿馆。众人见徐禧确实生气,心想种谔似乎并无私心,开罪了徐禧也罪不至死。高永能为种谔求情道:“徐大人,种将军得罪了大人,还盼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追究,既然皇上圣旨已下,末将愿意遵从皇上旨意,听凭大人吩咐。”这高永能字君举,原是种谔部下,曾立过大功,在诸位将官之中又年岁最长,已七十有余,徐禧甚是仰重,急道:“高老将军出面,本官自是不敢违拗,只是种谔他如此不通情理,若不好好教训一番,实难叫人信服。这样吧,由本官上奏皇上,一切听凭皇上断决。”高永能知道皇上不会加罪重责有功的种谔,心下甚是欢喜,急忙拜谢徐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一回 西北临危(中) 话说徐禧上奏神宗,说种谔“跋扈异议,不可与偕往”,求神宗皇帝处理此事。月前,种谔避开徐禧来到京城,曾向神宗谈及在永乐筑城的危害,极力主张把新城建在横山,只是当时神宗已派徐禧赶去西北,加上徐禧又催种谔回延州议事,是以神宗没有答复种谔。此刻神宗见徐禧来奏,知道种谔是因为徐禧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以至于如此,想到种谔一家戍守边关,战功屡立,于是下诏至延州,令徐禧带人往永乐筹备筑城,种谔留守延州。诏书传到之日,延州百官跪侯,种谔听说神宗皇帝让自己留守,已知是徐禧的主意,由是更加怨忿徐禧。 徐禧也不怕与种谔交恶,一得圣旨便即召集其余众将于沈府,共议筑永乐城之事。徐禧道:“城址既已选定,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永乐城建起来,不知各位有何意见?”王湛道:“大人,依末将之见,筑城之事须得越快越好。我们筑城新址为西夏必争之地,倘若夏军得知了这一消息,恐怕会派人来扰,假若当真如此,那时我们城未建好,还要应付敌军,难免力不从心。”徐禧点头道:“王将军所言甚是,咱们要建永乐城,就要全力以赴,以最快的时间完成。”李舜举也道:“是啊,皇上叫我们筑城,就是要在西北建一道可以抵御西夏的屏障,莫要屏障尚未建成,反倒招来了敌人。”众人皆称是。 徐禧道:“建城非易事,按我上奏皇上之时的算计,就需要不少劳力,而西北之地素来荒芜,人迹稀少,建城所需的劳力问题就难以解决,如此我们又谈何以最快的时间建好永乐城呢?”吕整道:“大人关心不无道理,可是末将倒另有计较,或可解决此一问题。”徐禧喜道:“吕将军有何妙计?”吕整道:“我们既要建永乐城,又要把银州移至此处,则银州故城可不留人,须将银州百姓尽数迁到永乐来,这其中的男丁可为劳力。再者,永乐距离夏、宥二州亦不遥远,可征二州劳力一齐参与建城。还有,我西北军队现在加在一起,有徐大人您的两万五千禁军,景将军的四千禁军,此外另有厢军四万人,一共约七万,可以全部投入到建城中来,如此十几万军民一起,何愁不能早些建成永乐城?” 沈括道:“不错,我延州尚可在周边一带征调近八万役夫,二十万人建永乐城,二十日足矣。”徐禧听了,心下十分高兴,要知道这建一座城池,短则半年之久,长也有可能数年,二十日建成永乐城,古往今来亦属罕见。徐禧心道:“皇上要发兵西夏,筹谋已久,先前伐夏虽有获胜,却远不及预期所想,如今只要永乐城一建好,我大宋军队便可直捣兴庆,圆了皇上夙愿。用二十日就建好新城,皇上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我猜他得知此事,定会龙颜大悦。”说道:“很好,那就请众位与本官一道,为朝廷效力了。”于是命人在延州一带征募劳力,又着人负责联络夏、宥二州,再派人去银州处理迁银州百姓的事宜。 数日后,徐禧得众人来报,说是可用于筑城的劳力已尽数备好,正由三州分别向永乐赶发。徐禧甚是兴奋,当即与李舜举、沈括率番汉十余将,凡八万兵役夫,荷粮者倍之,欣然赶往。又将所带兵力分由众将带领,命李浦将前军,本路将官吕整佐之;曲珍将中军,高永能佐之;王湛将后军,景思谊佐之;李稷主运饷,治版筑。这十数万军民,自延州出发,浩浩汤汤,齐发永乐,景象甚为壮观。 不一日到了永乐,徐禧等众与三州男丁会合。徐禧集众号令,将建城的重要性一一讲与百姓和军兵们听,激发了军民的斗志。于是令二十万军民环兵向外,就地筑城,并于此地搭起营帐,运筹其间。徐禧每日都会和李舜举、沈括众人亲去巡视工程,有时还深入工地加以指点,百姓官兵都说他待人和善,很是亲近。他白日忙碌,夜间还要挑灯夜战,规划如何建城。需知永乐城为徐禧选择之地不假,但是神宗皇帝也已同意,且此城关乎大宋国运,众人皆是万不敢忽视,徐禧主持筑城,更不敢半分懈怠。好在徐禧于此事尚通晓一二,加上他并不辞辛劳,因而将这筑城大小事宜悉数决断,诸多琐事也整理得井井有条。 话说徐禧共发兵民二十万,用十四天就筑好了“永乐城”。徐禧等大喜,漫步在城头,见十数日就建起的永乐城规模甚宏,想到此城不日就会成为防御西夏的屏障,那时只要在此便可阻拦西夏大军,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徐禧道:“我们当初还道需要二十天才能把城建好,哪里又曾料到比预期足足少了六天,当真大大出乎所料。”李稷道:“这都是大人指挥得当,若没有大人这般精明能干的人物,莫说是二十天,就是两个月恐怕也筑不成这永乐城。”王湛也道:“不错,此城建起,徐大人的功劳甚巨,我等也是仰仗了徐大人之功啊。”徐禧听到有人奉承自己,心下高兴,说道:“咱们忠心为皇上办事,可不能贪功啊,不过诸位大人、将军这些日子都辛苦得很,本官自然也会如实上奏给皇上的。”众人心中也很高兴,知道徐禧一旦报给皇上,自己非升官发财不可。 徐禧于是和众人返归这城中新设的官府,与众人商议以后的事宜。其实,永乐城与其他城寨一样,也设立了官府衙门,原是备银州迁来之用,只是此时新城刚刚建好,城中除了官兵,就是男丁劳力,官府尚为虚设。徐禧道:“如今永乐城已建好,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将银州百姓尽数迁到这里来了,不知各位大人、将军可有什么主意?”王湛道:“迁城之事涉及诸多,不仅仅是把百姓迁到了这里来就算妥当,百姓的钱财、劳作及居家之物等,也要一并迁来,否则非但无功于百姓,反而有所拖累,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保稳妥,末将建议此事缓行,由当地官府先行设法处置,一批一批慢慢迁来不迟。” 曲珍道:“可是永乐城为西北边防重镇,若城中无百姓居住,军队的粮饷供给和配置都是问题,可会大大的降低士兵的势气,于我大宋似乎不利。”高永能也道:“我也认为曲总管言之有理,新城之中若无百姓,咱们何必辛辛苦苦筑成此城?何况皇上的圣旨中已明明白白地写着,同意徐大人迁银州至永乐,咱们必须谨遵圣旨行事。”李舜举道:“我也认为需把银州百姓尽数迁来,否则此城虽是新建,却是一片死寂之象,哪里又有生气可言?”徐禧道:“你们说的都对,可王将军的话也不无道理。”却不知如何才好,于是问沈括道:“沈大人,你可有什么办法?”沈括看看徐禧,想了想,道:“大人,不如这样,咱们现有军队七万人左右,可留一部分守在永乐城中,以防敌军来犯,其余的则都去帮银州百姓搬家。这样一来,当地百姓会感念朝廷和大人您的恩德,于搬家所带来的麻烦也自不会放在心上了。” 徐禧听了沈括的建议,笑道:“沈大人果然高见。”其余众人也都说这个主意甚妙。徐禧想了一想,又道:“按照沈大人的想法,本官倒是还有个办法更适合迁城。”众人齐问是何办法,徐禧答道:“咱们可将七万大军分成若干队,留少许守在城里,其余的分批次去帮助银州百姓搬家,每回来一队,就留在城中,一面休息,一面担负守城的职责,原来守城的则再赶去帮助其他人搬家至此。假若期间敌军胆敢来犯,咱们一来不会耽搁守城,二来也会有大军随后增援至此,岂非更妙无疑?”语气之中也可听出他心下甚是得意。 李稷道:“徐大人的办法果然比沈大人的更加高明,末将以为可以立即实施。”徐禧听有人附和,心下更加高兴,嘴上却道:“这个倒不着急,有劳诸位明日照此实施。”高永能却有些担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这时道:“大人,末将以为万事小心为上,咱们多留一点儿兵守在这里,终究不是坏事。”徐禧稍有不悦,道:“高老将军不必担心,本官一切都已琢磨妥当,保证万无一失。”不容高永能说话,又道:“本官这就去给皇上写奏章,将永乐城建成的事禀明皇上,相信皇上定会论功行赏的。”急忙辞别众人,赶到书房去了。高永能摇了摇头,总是担心西夏大军届时来犯,己方大军又派遣外地,将会无力御敌,可是徐禧丝毫不听,只能自己携着宝剑,带领儿孙及部下巡逻于城头。 话说徐禧派人加急将奏章送到京城,神宗皇帝得知永乐城已然建成,龙心大悦,赐永乐城名“银川寨”。这日传旨的太监赶到了永乐城,把皇上的批复送到了徐禧手中,并带来了神宗皇帝赏赐众人的三十坛御酒。徐禧手拿神宗御札,谓众将士道:“永乐城得圣上赐名‘银川寨’,这是天大的喜事啊,须得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全城百姓,让三十万军民也好好庆贺一番。”其时银州迁城的任务也已接近了尾声,众人听徐禧如此来说,也都很是高兴。只听徐禧又道:“既然皇上赏了咱们三十坛御酒,不如今晚就在这府衙中设宴,一醉方休如何?哈哈哈哈。”径自大笑起来。 众人当真是无比兴奋,须知当初自延州来此,无一人不是日夜都在为筑城之事操劳,如今大功告成,自然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果然这晚,银州的官员在府衙之中大摆筵席,请徐禧、李舜举、沈括、曲珍、李稷、高永能、景思宜、王湛、李浦、吕整等悉数至此,又把传旨的太监也叫来赏宴听歌,美酒佳肴,伊人在畔,除了李舜举和那传旨的太监外,哪一个不是如若神仙一般?且说皇上亲赐的御酒,虽不能比寻常的酒强出数倍,终也珍贵无比,加之是天子犒赏,众人饮在口中的滋味更是大大不同。 徐禧自觉功大,心想皇上赐酒全是仗自己的功劳,必须让全城百姓都知道自己得蒙皇上赏赐,因而一再要求把御酒赏给百姓一些。其实就在众官于府衙歌舞升天之际,永乐全城早已是军民同庆,家里街头,张灯结彩,虽是深秋九月,但其热闹场面,亦堪比年节。想当初寻常百姓自从银州故城搬来,已是多亏徐禧命兵士相助,如今徐禧又把皇上赏赐的御酒分赏下来,更是无人不说徐大人的好话。 众官酒过三巡,皆已微有醉意。徐禧这时起身走到高永能身边,说道:“高老将军,本官听说你在银州迁城这数日间辛苦了不少,来来,本官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原来,高永能率领儿孙部下巡视城头的事儿,李稷早就暗中告知了徐禧,并说高永能质疑徐禧的能力,事实上很是可恶。在西北众官之中,徐禧受命于皇上,故而官阶最高、权力最大,李稷早有心巴结,所以在永乐城刚建好之际就辇金、银、钞、帛充牣其中,欲夸示徐禧,以为城甫就而中已实。当然这一切他只是准备妥当,还未施行,就碰巧得知高永能的举动,于是跑去告诉徐禧。徐禧心下以为高永能信不过自己,这才在酒席之间以敬酒为名,说话来刺激高永能。 高永能已知其意,急欲解释,道:“徐大人,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徐禧打断道:“本官知道,昔年种将军攻打绥州夏军,高老将军率兵六千为先锋,五战五捷;去年我大宋军队五路伐夏,米脂也是高老将军杀敌数千才得以收复,这些战功不只只是因为老将军勇猛,更是因为您行事谨慎小心的缘故。”高永能道:“徐大人明察秋毫、观人于微,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徐禧笑道:“高老将军德高望重,本官也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却不知经此一事,老将军可还会质疑我的能力?”高永能吱吱唔唔道:“这,这……”竟说不出口来。其实行军打仗,凡事但求万无一失,一旦出错便会有无数的将士魂归沙场,而且还会至民族与国家于大大的不利局面,因而冒险的事儿那是极不可取的,只要自己不处劣势,越为稳妥越好。 徐禧听高永能之意,似乎仍然不信自己,说道:“哦,本官知道了,高老将军本是种将军的老部下对吧?你一定也是认为本官不适合主持西北军事吧?”高永能急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永乐处两军必争之地,我军既筑城于此,万事还是小心为上最好,所以末将才带人守在城头,以防敌军来袭。”徐禧道:“我军前方早有斥候,假若敌军来犯,我们必然先一步得知,那时再作打算,为时未晚。亏高老将军行军打仗多年,难道你就以为站在城头望上一望,就能守住银川寨吗?”高永能叹了口气,道:“末将自然知道如此守城不可。”徐禧道:“既然老将军知道,以后便不要如此了,我是皇上派来的,这里的一切听我安排就好,诸事有我负责。”高永能低头不语。 众人只道是徐禧和高永能都喝醉了酒,见谁都不再提及此事,也便抛诸脑后,继续喝酒听歌。这晚全城欢庆到了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又一日天明,众官酒醒之后,送走了传旨太监一行数人,又纷纷来城中巡视。新城虽刚建不久,但是百姓们感念朝廷的扶持,人人皆怀喜色,绝无怨忿。徐禧心下高兴,道:“想不到银川寨的事儿这么快就了结了,此后一段时间只需要我们一面加固此城,一面扩充粮草装备,待到他日朝廷计议妥当、皇上圣旨下达,便发兵西夏,活捉了梁太后姐弟和李秉常那个小儿,岂不美哉?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余人想到此节也无不大喜,跟着一齐大笑。 李舜举这时道:“徐大人,这里的诸位大人、将军都是有职司的大员,既然银川寨的事儿已经办妥,依我之见,咱们须得各归其位,莫要耽搁了各自的军政事务。”徐禧恍然大悟,道:“李公公提醒得是,自我五月中离京至此,至今已有将近四月,诸位都是一路陪同,不敢懈怠,我猜定是放下了手头的不少工作。眼下银川寨既已建成,所有事宜大多处理就绪,确该如李公公所言,各归其位了。”众人听了,心想自己离家日久,倒是当真有些想念亲人,均点了点头。沈括这时道:“可是大人,银川寨是我大宋边防重镇,不少军政大事亟需处理,本地的银州官员职位低微,不敢擅专,最好您能留几位官阶高一些的大将处理这些事情,并派大军守在此地,以防敌军突袭。” 徐禧微微点点头,道:“银川寨的军政大事,确实需要人处理,我看曲总管德才兼备,堪当此任,就留曲总管总银川寨事。”曲珍得到徐禧的信任和重用,自是欣喜,心想:“我在此城,定叫敌军不敢来犯,他日立功一二,绝不是问题。”欣然道:“末将定不辜负徐大人的厚望,全心全力处理银川寨的事务。”徐禧道:“曲总管只要尽心,本官自然放心。”又道:“我发现此城的栅樯尚未完工,有劳曲总管征调男丁,尽快修复。”曲珍应道:“末将领命。”徐禧手捻胡须,续道:“可是当派何人协助曲总管带兵守城呢?”四下看了一下银川寨及其周边的地势,道:“这样吧,景将军,你领兵八百,留守此城,剩下的大军分由其余诸位将军统属,回归驻地。” 众人一听徐禧要留八百兵守银川寨,满脸惊愕,无不大惊。王湛道:“大人,银川寨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以八百兵来守城似乎有所欠妥,不如加派重兵,以防万一。”吕整也道:“是啊,大人,我也认为王将军的话言之有理,八百兵守边陲重镇,古今罕见啊。”其余几人也各有说法,均不赞同。徐禧笑道:“诸位请看,银川寨有山屏蔽、有河阻拦,如此绝妙的城池,安用重兵驻守?八百兵足矣。”景思宜道:“大人,银川寨是我大宋西北方的屏障,虽据有天险,但是却随时面临西夏大军来犯的威胁,用区区八百兵来守,末将也无把握。倘若,倘若末将不能守住银川寨的话,自己死不足惜,我大宋西北的国门可就被打开了。” 徐禧点点头,自觉只用八百兵守城似乎真的有些不妥,正自沉思,高永能道:“大人,末将非常赞同景将军的看法,虽然银川寨易守难攻,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只用八百人守城,确实不合常理,还望大人三思而行。”徐禧听高永能说话,当即想到李稷暗中对自己说高永能如何如何,又隐隐约约想起昨晚跟高永能的对话,心下颇有不愿,心想:“你跟种谔是一伙儿的,也看不惯我的做法,处处与我作对,当真有些可恶。我堂堂学士,又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哪里用得着你教训我要‘三思而行’?”说道:“银川寨乃天赐屏障,怎可动用重兵?如用重兵,虽然我大宋人多兵众,但也城池甚多,如此的话其他的城池岂不是无兵来守了吗?” 他位高权重,谁也不敢再去反驳,故而也不再劝诫,只是均想,若真是留了八百兵的话,当真危险之极。但是徐禧也知道自己不可冒险,于是谓高永能道:“高老将军,你既然也担心银川寨的安危,不如就和景将军一道留下守城吧,本官再留给你三千多兵马。”众人一听一共也不过四千人,又想到徐禧此来一共有七万大军,最终只留下四千人守城,连十分之一都不及,莫非他真的对固守银川寨成竹在胸?想到日前他利用官兵帮助银州百姓搬家的行为,反倒怀疑徐禧此次的做法似乎可行。 李舜举却是既不相信,也不怀疑,他更担心徐禧如何安排其余的六万六千兵马,因为只要把这些大军分配得当,就算敌军围攻银川寨,亦可快速支援,救城于水火,于是问徐禧怎生安置。徐禧道:“我的意思是将其余大军分为五部分,王将军、李将军和吕将军各带领一万五千人屯兵于横山地区,王将军部在银州故城,李将军部在夏州,吕将军部在宥州,三部大军共守三州之地,可以互相支援。”众人连连点头,均想:“这徐大人看似不懂行军打仗,这些想法倒是有理,一旦银川寨受敌,转瞬之间就会有四万五千人来援。” 徐禧复道:“至于剩下的两万一千兵马,一万三千人归沈大人所属,剩下的八千人,分中军、右虞侯军和右军,由我亲自统帅。皇上先前已下了圣旨,命种谔留守延州,沈大人可先和我、李公公、李大人前去米脂,并在米脂暂时主理延州事,待我上奏皇上将种谔外调之后,再回延州不迟。”这下全部安排妥当,众人听了,尽皆赞同。徐禧道:“大家虽是各归其位,但是勿要忘了自己也肩负守卫银川寨的重责,就算将来银川寨遭遇了西夏大军的突袭,众位也都能随时来支援。” 李舜举、沈括、曲珍、李稷、高永能、景思宜、王湛、李浦和吕整诸人这时都点头称赞徐禧考虑周到。徐禧听众人夸耀自己,甚是兴奋,道:“西夏被我们打败了数次,对我大宋早已是闻风丧胆,哪里又敢来犯呢?哈哈,本官先前就猜透了他们的心思,你们只管放心吧,好好在驻地养精蓄锐就是,只等皇上圣旨一下,咱们便即发兵。”他虽然也作了部署,但是心下料定西夏大军必不敢侵犯,于是将一干事宜分由诸人,自己与李舜举、沈括和李稷带兵折去米脂驻守了。 米脂也是五路伐夏之时才收复的旧地,此刻徐禧等前来,算是正式有了大军防卫。话说徐禧一到米脂,便向神宗皇帝再上奏章,声称银川寨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将西北此时的情况向神宗汇报了一番,至于何时向西夏再次用兵,还请神宗皇帝圣决。又说沈括是延州知州,但是延州之地现由种谔驻守,导致延州政事悉数不能立决,请神宗皇帝将种谔外调他处驻守,以便沈括能返归延州处理地方政事。他的奏章写好后,即令亲信往京城急送,心想:“我一切都已有安排,此刻西夏又不敢来犯,闲来无事,只有等皇上的圣旨便了。” 如此闲了数日,徐禧上奏给神宗皇帝的奏章依然没有回信。他哪里知道,朝中主站和反战两派对于是否立即对西夏用兵颇有争执,神宗拿不定主意,暗中还埋怨徐禧,说这事儿他已全权交于徐禧处置,只要徐禧上奏称要对西夏用兵,朝中众臣纵是反对,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定,如今反倒被反战派抓了把柄,硬说徐禧没有把握必胜,才求皇上许可,是以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从朝中传来。这日徐禧忽然想:“说不定皇上这次便会派人来传圣旨,叫我立即发兵西夏,我自创的这套阵法非得派上用场不可,须得好生演示一番,看看有无破绽。”遂把自己锁在书房之中,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在书桌上摆放各种人偶,不时变换它们的位置,琢磨起自己的“八卦游龙阵法”来。徐禧天性好学,他的这套阵法确是结合兵法和五行术数所创,口中阵阵有词,念的都是阵法变化的法门,不知者听了,还会以为他念的是佛经亦或是咒语。 徐禧陶醉在阵法的演示之中,不知不觉已到了下午。忽听得书房房门响动,有人在喊:“徐大人,徐大人,有重要军情要议,还请快些开门!”语气甚是焦急,正是李舜举的声音。徐禧本来还有些生气,心想:“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任何人不许打扰我,怎么还来啊。”忽听李舜举“有重要军情要议”七字,心头一震:“莫非是皇上的圣旨到了?”应了一声,急忙打开了房门,见李舜举已是气喘吁吁。徐禧问道:“李公公怎生如此着急,难道真是皇上的圣旨来了?”李舜举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是银川寨出事了。”徐禧一听大惊,道:“那不可能,银川寨怎么能出事儿呢?”又问:“那沈大人何在?”李舜举道:“沈大人正在前厅招呼曲总管派来的使者。”徐禧听了这话,什么都不顾了,急忙冲出书房,奔前厅而去。 果然,前厅之中沈括正手捻胡须,看样子是有些焦虑,旁边站着的正是大将高永能的弟弟高永亨。徐禧直奔到高永亨身前,问道:“银川寨到底怎么了?”高永亨道:“我军前方斥候回报,西夏得知我大宋筑城于永乐,深知银川寨乃咽喉要地,又知我等于此筑城必对西夏有所图谋,于是集结兵马前来争夺,如今两千铁骑已经到了。”徐禧、沈括和李舜举三人一听,疑道:“两千铁骑?”高永亨道:“正是。”三人齐舒了口气,道:“原来只有两千铁骑,我还当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呢?”各自坐在了一边。原来,高永亨来报信之时只说“前方急报,银川寨出事儿了”,要求见徐禧徐大人,徐禧是西北军事的主管,沈括和李舜举碍于职务,不便细问,是以一听之下都很着急。 徐禧道:“区区两千铁骑又算得了什么?我数日前留给景将军的八百兵马便可一举灭之,何况高老将军手中还有三千多兵呢?曲总管怎会怕成这个模样。”高永亨道:“因为曲总管说,敌军的主将是咩讹埋。”徐禧笑道:“咩讹埋有什么可怕的,他来了便又如何?”沈括拉了徐禧的衣袖一下,侧耳过去,低声道:“徐大人,这咩讹埋乃是西夏大将,尤擅用兵,他麾下的铁骑更是锐不可当,不容小觑。”徐禧一惊,道:“就算他十分了得,以少敌多又焉有胜算?还不是我军大大处于优势?”沈括道:“大人有所不知,咩讹埋若只带两千兵马,必为先锋,其大军定然会随后跟来。曲总管想是也料到了此节,才会如此担忧。”高永亨道:“沈大人猜得不错,曲总管已经得报,西夏梁太后还遣了统军叶悖麻等,领六监军司兵三十万来攻,主力部队就在后面。”李舜举和沈括一听,尽皆愕然。徐禧想了一想,却道:“那也不必担心,如敌寇多来,正是我等立功名取富贵的大好机会。”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永亨道:“大人,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是不讲的话,又于心不安。”顿了一顿,道:“银川寨是战略要地,可是驻兵太少,此乃一弊;城中缺少水源,此乃二弊。所以末将以为,倘若敌军大兵压境的话,恐难守住,不如撤出城中军民免了损失。”徐禧听他说话,心中早就在想:“你们高家兄弟都看不惯我的做法,非要处处与我作对不可吗?”听完高永亨的话,当即拍案而起,怒道:“高将军,我当日布兵,谁也没有再反对,就连令兄也说我考虑周到,你还说什么驻兵太少?至于水源,我也早派李大人在银川寨外建了水寨,开了十四眼井,并有重兵把守,足够城中军民饮用。此时敌军来犯,你口口声声说要弃守银川寨,是在扰乱军心吗?”高永亨原也出自好心,可是且先不论他的话是对是错,此时来说确有此嫌。 高永亨解释道:“大人,末将并无此意。”徐禧心道:“哼,你们兄弟都会那这句话来为自己开脱。”却不相信,说道:“你是什么意思,等我平了西夏的大军之后再说。”当即派人要将他押入牢房。李舜举求情道:“大人,我军正在用人之际,何况高将军在当初的无定河谷一战中战功卓越,我以为不可降责。”沈括也道:“是啊,大人,下官也认为高将军言之有理。银川寨水源都由城外供应,倘若敌军得知此情,必定会先攻夺我们的水寨,我们即便以重兵把守,终究难敌西夏的三十万大军。水寨一失,则城中必然缺水,于我大宋更是大大不利。不如先撤出银川寨,待我们召集西北诸路大军,再一齐攻打回来。” 徐禧心想:“皇上派我来主持西北事,假如我刚刚建好了银川寨就拱手送给了西夏,还有何脸面再去见皇上呢?”笑谓沈括道:“西北之事,尤其是银川寨的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给了我处置,悉数由我决定便是。沈大人是延州知州,有不少政事亟待处理,不如由你先留守米脂,以策万全。”沈括原是希望徐禧能采纳自己的建议,不想徐禧定要和西夏一战,唯有点头答允。至于李舜举,他听说西夏大军共有三十万,想到己方最多也就七万人,实在是不想去前线送死,但是见徐禧的样子,情知自己必然要跟着徐禧去了,于是再三谓沈括道:“沈大人,如果银川寨需要支援,请您务必带兵前去。”沈括知李舜举想要个保证,自然答应。徐禧这时看看高永亨,道:“高将军,既然李公公和沈大人都替你求情,而且我军又正处用人之际,本官便准你先戴罪立功,你也跟本官同行吧。” 高永亨谢道:“多谢大人。”欣然与徐禧、李舜举同往银川寨行去。这日晚间,徐禧所部八千人到了银川寨城下,曲珍、高永能、景思宜和王湛、李浦、吕整诸人纷纷出来迎接。原来王湛、李浦、吕整三部人马得曲珍急报,已带兵来援。徐禧喜道:“想不到三位将军这么快就已赶到,银川寨之危解矣。”众人想到西夏大军不日压境,徐禧竟然如此乐观,尽皆脸色如灰。徐禧却不知此情,只顾环视四下。曲珍道:“徐大人,你是我军统帅,宜当在米脂指挥大军,怎可亲到前线来呢?不如……”正要劝他折回后方,徐禧急道:“曲总管此言差矣,我既是朝廷派来的,就更应当代表皇上与众位一道抵御外敌,如若是躲在后方的话,岂不让人耻笑吗?” 自当初徐禧夸下海口,说西夏大军万不敢来犯,至此时银川寨的情形,众人都有些不敢再相信徐禧的话了。众人心下都在想,徐禧是一介文官,于军政大事似乎不太精通,此时若留他在此,会不会耽误御敌的大计呢?徐禧见众人都不说话,道:“莫非众位是质疑本官的能力了?本官自创的一套阵法尚未使用,如不能用在西夏大军身上,不是很可惜吗?”顿了一顿,又道:“本官听说,当初皇上选我来西北,也提到过我的这套阵法,想来也是有意叫我一试。”众人互视了一眼,也都没再说话,徐禧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还不速跟我去府衙商议军情!”将带来的禁卫军交由部下安置,自己走在前头,先进了城去。余人见徐禧执意不走,只得跟进城来。 军情如火,自是半分也不容耽搁,是以众人一到府衙,便立即商议起如何防御敌军的事情。徐禧坐在主位,往下一瞧,见众人都不说话,心中很是不解:“这些将军都是久历沙场的大将,从来没有畏首畏尾的时候,怎么今日得知夏军要来,便都不说话了?”其实众人心中谁都明白,西夏此次发兵银川寨,全是因为宋军在西夏边境筑城,威胁到了西夏的利益不说,还阻挡了西夏大军向东南挺进的必经之路,因此西夏决定发兵攻夺。这一切正如当初种谔所说。众将官均想:“倘若当初听了种将军的建议,而把城建在了横山地区,说不定西夏也不会这么快就派大军来攻了。” 徐禧道:“本官看各位将军的样子,似乎是有所担心,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退兵的办法总是有的。”他顿了一顿,看着墙上的作战地图,道:“当年的三川口之战,也是西夏发兵侵略我大宋国土,和今日是一模一样,而当初我军和西夏的兵力比例是一比十,其结果还不是我大宋大获全胜。今我军有将近六万人,敌军也不过三十万而已,以一敌五,比之当年的以一比十,那可容易得多了。”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一比五的几率可是一比十的两倍,众将听了,都点点头。吕整道:“徐大人这话很有道理,不过也需要我们认真计议一番。” 李舜举最是担心,于是道:“没错,最好咱们立即通知沈大人和种将军,再告知朝廷,以便能有更多的援军前来相助,那就万无一失了。”徐禧却对防范敌军胸有成竹,这时阻止道:“李公公不必担心,本官的‘八卦游龙阵’尚未使用,如果贸然上奏朝廷调动大军,不免牵涉甚多。至于沈大人和种将军,他们各有政事,我们暂时也不需要麻烦他们。”李舜举不如徐禧官大,心中虽也害怕,但是不敢再说。徐禧又道:“假若西夏大军到来,列位也不要惊慌,由本官先去应战,叫他们尝尝我的‘八卦游龙阵’是何等厉害!”众将以为不可,景思宜道:“大人是皇上派来的,亲临前线已是万万不可了,怎可再去同敌军对阵呢?”高永能也道:“不错,依我之见,银川寨易守难攻,即便他们前来,我们也不必应战,只要占据要地、坚守此城,时日已久,不愁他们不退兵,但是前提条件需得李大人守住咱们的水寨。大人,不如您再为李大人加派一些兵马。”徐禧笑道:“二位将军不要担心,一切本官自有计议。”他嘴上如此说,心下却想着:“这高氏兄弟自居功大,老是在我面前指指点点,真是可恶。” 众人听徐禧说他“一切自有计议”,倒是吃了一惊,均是怀疑:“徐大人真的有如此能耐,已想到了破敌之策?也许当真如此,否则皇上也不会派他前来了。”不免心下稍安。只听徐禧又道:“为保万全,我们也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的,曲总管,既然西夏咩讹埋已统帅前军两千兵马到了银川寨,劳烦你详加布置、加强防范,不要让他们夜半偷袭。”曲珍领命。徐禧复道:“景将军,你给本官挑选一万精壮士兵,并带到校兵场去,本官要演练一下‘八卦游龙阵法’。”景思宜也领命下去。徐禧续道:“各位将军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如果明日敌军敢来,咱们就痛杀他一场。”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应了,便即退下。 话说这夜徐禧在校兵场带着一万士兵演练“八卦游龙阵法”,他不许外人接近,是以也无人知道这“八卦游龙阵”的威力到底如何,只是想到他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众将官均感宽慰。但是徐禧叫众人回到各处好好休息,眼下大军不日压境,谁人又能入眠呢?众人心下均想:“今日可是全信了徐大人,一切就都仰仗他了。”但是李舜举早就感觉徐禧的做法似乎太过冒险,怎么想还是把沈括和种谔调来要有些保障,苦于自己并无实权,一切都无可奈何,只能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而高永能听高永亨讲述了在米脂的一切之后,不禁叹了口气,遂连夜带人再次走上了城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一回 西北临危(下) 次日九月初九,正是重阳佳节,可是银川寨上下却并无一丝节日的气氛。按照推算,西夏大军这日应当会到达银川寨,于是徐禧召集众将于府衙,只等待敌军的消息。众将心中都很纳闷,想要问问昨夜练兵的情况,可是徐禧有言在先,是以谁都不敢问。府衙之内一片寂静,谁都不出声,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手捻胡须,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则在堂上来回踱步。突然,堂外长长的一声“报!”搅乱了堂内的宁静,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士兵冲入堂内,料想定是紧急军情,急忙都起身迎去。那士兵奔到徐禧身前,一躬身,道:“启禀大人,叶悖麻三十万大军就在距离银川寨西北二十里的地方,相信很快就会到了。”众人一听大惊。徐禧摆手叫那士兵退下,左手和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然后道:“咱们先去城墙上看看。”却不说他话,径自走在前头,出了府衙。余人见徐禧走了,也都跟在身后,纷纷上了西门城墙。 银川寨地势较高,是以众人站在城头向西北一望,望出了老远,可是由于此地多山,众人仍然尚未望见敌军。又过了些时候,李舜举忽的大叫了一声:“你们快看,是西夏兵!”指着西北远方的一个山头。众人远远望去,见西北十多里处的一座山头隐隐出现了黑点在动,跟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如蚂蚁般向银川寨的方向涌来,根本望不见尽头。景思宜见此情景,叹息道:“西夏三十万大军,果然所传非虚!”余将也都点头称是,不禁对银川寨的形势有所担忧。徐禧见众人似有所惧,于是说道:“众位将军不必害怕,本官这便带兵出城准备迎敌。”曲珍以为不可,劝道:“大人,我银川寨占据地势之利,易守难攻,如今敌军人数甚众,不如就按照高老将军所言,咱们闭门不出,再加派兵马去守水寨,跟敌军耗着。敌军远道而来,定然耗不过我们。”徐禧笑道:“曲总管太过胆小了,正如你所说,敌军是远道而来,而我们以逸待劳,是一点儿也不吃亏啊。何况我们天朝上国迎战鄙夷之邦,如要选择闭门不战,传出去未免辱没了大宋的名声。” 高永能这时乃道:“大人,这一点您倒不用担心,昔年种世衡老将军手创青涧城,就曾连使反间计,借李元昊之手杀了西夏的野利兄弟,可见自古就是成王败寇,使用什么手段……”正要去说“并不算什么”,哪知徐禧听了甚是不悦,心想:“种世衡,种谔,种世衡,种谔,哼,高永能,你们兄弟分明就是他们种家的人,此刻又拿他们种家的事儿教训我,这口气我焉能忍下!”说道:“高老将军不用说了,这个道理本官不是不知道。”略顿片刻,续道:“本官的‘八卦游龙阵法’威力无穷,既能做到两全其美,何不一试?”转身谓景思宜道:“景将军,有劳你代我发号施令,把昨晚那一万士兵调来,和我一道出城列阵。”众人本来都不同意徐禧的建议,可是谁也拗不过他,景思宜也只得答允。徐禧取过令旗,又谓高永亨道:“高将军,还记得本官准你戴罪立功吗,你和本官出城迎敌,其余各位将军都留在城头观战。”他命令一下,谁人还敢不服?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只得待在原地不动。 徐禧执着令旗,从城头走下,踏上一匹战马出了城门,高永亨也跟了下来。一出城门,高永亨便道:“大人,依末将之见,西夏大军要攻我银川寨,就必须先渡过无定河,不如我们率兵在敌军渡无定河时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将其一举歼灭,定可解我银川寨之危。”徐禧道:“王师不鼓不成列,我们怎可乘人未曾布阵,便施攻击呢?”也不再理会高永亨,将令旗一举,号令道:“前锋布阵!”但听一人回道:“得令!”原是一个中尉手持青色令旗,领着一千铁甲骑兵由城中奔出。这一千前锋每人一杆铁枪在手,只见他们奔出城后,直行到距离无定河畔一半的位置,在那里瞬间围成了一个八卦形状的圆阵,而靠近无定河的地方还留足了一半的空地,谁也不知这是为何。说到阵法,其实北宋军队打仗时,常常会把军队分成前锋、中军、后军等若干部分,再把每一部分排列成阵,以此出击敌人,各阵互有照应,威力由此大增,此谓“常阵”。徐禧的这套“八卦游龙阵法”实也是按照如此规律所布,这前锋的布阵则叫“前锋阵”,是“常阵”里的一部分。徐禧见前锋阵布置成功,心下得意,将令旗一挥,再次号令道:“变阵!”只见这一千铁甲骑兵迅速变动起来。其余众将都站在银川寨城头,居高临下,将这前锋阵看得是清清楚楚,原来竟是一个八卦在原地走动。 高永亨就在徐禧身旁,他也是第一次见过这套阵法,早先听徐禧所说,似乎这套“八卦游龙阵法”十分强大,但是他行军打仗多年,竟觉得这套阵法不过是按五行术数所布,其实也是一般般而已,敌人若是攻击,可直接长驱而入,于己军可是大大不妙。这一节,城头的诸人除了李舜举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谁又会没意识到此呢?景思宜惊道:“看来徐大人的这套阵法跟我们平日打仗所布置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如今敌我兵力悬殊,这不是……”想要说徐禧“找死”,可是碍于徐禧的职务,便不曾说出口来。其余众人也是人人变色,心想:“倘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必死无疑了。” 徐禧突令变阵,其实也不过是想叫众人欣赏一下自己的“八卦游龙阵法”,可是他瞥见高永亨的神色,似乎并不看好自己的阵法。他回头看看城头上的几人,也觉得这些人神色有异,心想:“原来你们都瞧不起我的阵法。”笑谓高永亨道:“高将军,本官的这套阵法远不止如此呢,莫要过早下结论了。”举起令旗,吼道:“策前锋布阵!”只听两人回道:“得令!”竟是两人骑马分别持着黑白两色令旗由城中奔出,他们身后各跟着五百骑兵持枪而出,一左一右行到前锋所布置的八卦侧后方分别站好。徐禧挥舞令旗,又道:“左右策前锋变阵!”只见这为数一千的左右策前锋各自流转起来,分别护在了前锋的两翼。以策前锋照应前锋,这一招其实也是历来为将官所用,是以众人仍觉这套阵法尚无出奇之处。 徐禧心中早有打算,也不理会,再次传令道:“中军布阵!”一人应道:“得令!”持着黄色令旗跑出了城门,领着近八千步兵奔到前锋之后,迅速布成了大阵,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了城下,实无一点儿章法。这将近八千步兵人人手持长枪盾牌,每三人背背相靠,以盾护在外围,长枪在内亦可随时出击。城墙上的诸人见此情景,惊道:“是条长龙!”原来徐禧的中军大阵确实是布成了长龙的形状,所以才会弯弯曲曲延伸向后,看起来也无章法可言。徐禧听到城头的几位将军说话,心中更是得意,手挥令旗,叫道:“后军布阵!”一人应道:“得令!”原是一个持着赤色旗子之人领着一千弓箭手冲出,护在了长龙的尾翼。众人一瞧,原来“八卦游龙阵”的名头便和这阵法的形状颇为相关,可是阵法的威力大小可不只在于其形状,更在于其如何变换阵形。徐禧知道众人信不过自己的这套阵法,笑了一笑,心想:“是时候叫你们瞧瞧我这套阵法的微妙之处了。”一挥令旗,道:“五阵同变!”那五个持着五种颜色令旗的指挥者闻言,各自挥舞令旗,只见五个阵分别在动,景象极为壮观。 这套常阵由前锋阵、左策前锋阵、右策前锋阵、大阵和拒后阵组成,而左策前锋阵和右策前锋阵又统称“东西拐子马阵”。这个阵法总体上与五行八卦是紧密相连的,其中前锋阵属木,左策前锋阵属水,右策前锋阵属金,中军大阵属土,而后军拒后阵属火。五行之道有言:“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徐禧的这套阵法遵循的也是这个规律。城头众人看徐禧演示这套阵法,五阵虽环环相扣、变化不断,但是跟他们平常所见的布阵之法似乎并无什么区别,总之是看不明白这阵法的玄妙之处,故而人人脸尽忧色、摇头叹息,均想:“这套阵法再普通不过,若是以此应敌,岂不必败无疑?”几人兀自观阵叹息,忽听得身后有人道:“亦正亦反,亦虚亦实,好阵法,好阵法,真是妙哉,妙哉。” 城头上的众将闻言一惊,尽皆大骇,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苍须道士手执拂尘站在城墙上,也跟着在观看徐禧布阵,至于他是何时来此,却无一人察觉。这道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面色红润,手捻长须,宽松的道袍随风飘动。众人哪里知道他是敌是友,当即拔出长剑,以备不策。曲珍问道:“道长是敌是友,还乞告知。”那道人“哈哈”一笑,道:“列位毋须紧张,贫道若是敌人,恐怕此刻几位早就没了性命了。”拂尘一甩,将诸人手中的长剑尽数揽过,接在了自己的手中。众将见这道人手起手落之间竟有如此威力,无不喟叹。那道人一一送还长剑,施礼道:“贫道碧虚子,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李舜举惊道:“碧虚子陈景元,原来道长你就是真靖大师?”碧虚子道长也是吃了一惊,回道:“贫道正是,不知这位将军如何识得贫道?”李舜举笑道:“道长误会了,我李舜举不过是皇宫中的内官而已,算不得什么将军的。至于道长您的大名,我当初在皇宫中倒是有所耳闻,您是华山派的掌门人,曾数任道官,并蒙当今圣上赐号‘真靖大师’。”其余众将一听,连道:“原来是华山派的掌门,真是失敬。”跟着连连施礼。碧虚子陈景元还了礼,道:“想不到李公公竟然还知道贫道的事儿,真是有心了,不过贫道却颇厌身为官事所累,现在无官一身轻,可自由得多了。自去年我将本派掌门之位传于了我的弟子云游子,现在更是闲人一个,哈哈,再不是什么掌门了。” 景思宜这时问道:“敢问道长,西北素来苦寒,您为何来到这边关之地?”陈景元道:“贫道也是受人之托,才赶来至此的。”众人奇了,急问是受何人所托,陈景元道:“贫道任道官之时,曾和王安石王大人颇有交情,此来银川寨正是受他所托。”众人大惊:“王大人?为什么王大人托道长来此呢?”王安石当时早就辞位多年,这军政大事也不由他来处理了。谁知这话音刚落,未及陈景元回答,忽听得远远的西北方长号鸣起,正是西夏大军将至。众人远远望去,见西夏大军距离银川寨也就只有不到十里了。李浦道:“西夏军好大的阵仗,如此大张旗鼓的,是耀武扬威吗?”只听陈景元道:“看来王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西夏大军如此之众,确实不好对付啊。” 高永能道:“道长的意思是说王大人知道银川寨的情形,所以才叫道长前来相助我们?”陈景元道:“不错,沈大人和种将军关于筑城的争论早就是人尽皆知,王大人得知当今皇上派了徐大人前来主持西北边事,早就料到了你们会筑城在永乐。而一旦筑城在此,种将军所说的就会成为现实,所以叫贫道周知天下英雄,并号召各路英雄豪杰尽会与此,助宋军抵御外敌。”他略顿了一顿,又道:“只因贫道距离这里较近,是以先到一步,至于其他的人,随后几日就会陆续赶来。”众人一听银川寨将有更多的英雄豪杰前来相助,不禁甚是欣喜,原本的忧色也登时散去。 这时城下的徐禧忽然下令道:“各阵复位!”只见城下五阵同变,迅速恢复到先前布置的模样。王湛于是问道:“道长,您刚刚说徐大人的这套阵法‘亦正亦反,亦虚亦实’,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景元道:“哦,徐大人的这套阵法果然有其玄妙之处。”曲珍乃道:“可是我看这套阵法跟我们平时打仗时的布阵并无甚区别啊。”陈景元笑道:“诸位将军可能有所不知,徐大人的这套阵法暗藏五行术数,自是平常阵法所不能及的。”指着城下的阵形,讲道:“你们看徐大人的这个前锋阵,虽然看似一个平常无奇的八卦,但是却只有一个生门,敌军倘若攻入,只要八卦的阵形不散,不等敌人看破生门,也早就覆命于此了。还有那左策前锋阵,它虽是前锋阵的羽翼,却也是按照常规的五行术数排列,只要敌人不懂这个,断无生还的可能。至于右策前锋阵,它却是一反常规,用反的五行术数排列,就算敌人懂得这些,也猜不到徐大人会用恰恰相反的方法对付他们。”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徐禧的“八卦游龙阵法”会有如此的威力。只听陈景元续道:“最了不得的,其实就是中军大阵,这个阵每三人一队,每个人分别负责一方,敌人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可游刃有余进行应对,而拒后阵的弓箭手,恰恰可以在敌军突入中军大阵之时突施猛攻,里应外合,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众将之中都只是了解兵法而已,这种五行术数的知识,当真是无人晓得,而堪舆、养生、草药、寒冰针灸、布阵、棋艺、符咒、预测、太极、阴阳、龟息、睡功、炼丹、纵横、占卜、五行、归藏、兵道是华山派的十八门绝艺,是以只有陈景元才看出了徐禧这套“八卦游龙阵法”的玄妙。吕整喜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等徐大人首战告捷吧。”众人便欣喜地站在城头观战。 过了不多时,李舜举忽然指着无定河对岸的山头道:“你们快看!”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见不远的山头处一片烟尘立起,跟着马蹄声声也渐渐靠近。曲珍道:“敌军来势凶猛,看来冲在前头的是骑兵。”往徐禧处一看,见徐禧挥舞着令旗,传令众人打足精神,准备迎战。众将均皆点点头,想到陈景元称赞徐禧这套阵法的微妙,各自欣喜。果然,山头处涌出了数百骑,且无论人马,均是个个铁甲在身,且每匹马都用钩索绞联,排成数列,横冲而来。这是西夏大军的前锋,名叫铁鹞子军,最先是西夏最高统治者的护卫、仪仗,后来发展成为西夏的主力军,专门冲锋陷阵,威力不可小觑。景思宜惊道:“不好,这是西夏的铁鹞子军!” 曲珍疑道:“铁鹞子军?我在边关数年,听说这铁鹞子军极其凶悍勇猛,敌人专门用他来突阵,待到阵乱之时就横冲直撞,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只可惜从未一见。”高永能道:“曲总管,末将生来历百余战,这铁鹞子军可是见得多了。你瞧那马匹和人身上的铁甲,可谓是刀枪不入,就算能把人杀了,尸体也掉不下来,阵形也不至变乱,威力的确不容小觑。”景思宜也道:“高老将军言之有理,而且此阵的步兵一般也是挟骑而进。”曲珍听了,不免有些担心,看向陈景元问道:“道长,既然铁鹞子军如此了得,不知徐大人的阵法……”言外之意,是要问徐禧的“八卦游龙阵”可否与之相敌。陈景元手捻胡须,摇了摇头,道:“徐大人的这套阵法纵然玄妙,可是血肉之躯,如何又能和铁甲骑兵相抗?只怕铁骑横冲直扫,此阵自破。”众将闻言,自是心生忧虑,相顾愕然,不知如何才好。曲珍复问道:“敢问道长,可有办法破了敌军的铁鹞子军?”陈景元道:“贫道当下也无法可破,此刻宜当让徐大人速速退兵城中,咱们另图破解之法不迟。”曲珍恍然大悟,立即站在城头朝下喊道:“徐大人,敌军势大,请速速退回城中,再图他法!” 徐禧坐在马上忽闻曲珍喊话,回头一瞧,见城上众将很是急迫的模样,心想:“敌军未到,你们倒先怕了,真是枉为将帅。”并不加以理会。高永亨和那一万士兵自也听到曲珍的呼喊,哪一个不是心中恐惧。高永亨四下一瞧,见众兵面有惧色,急谓徐禧道:“大人,西夏的铁鹞子军非常了得,曲总管所言非虚,末将也建议撤军回城,再图良策。”徐禧听了,不禁怒道:“你说什么?我辛辛苦苦布成此阵,怎么能尚未交战就先撤退呢?这岂不叫敌军耻笑?”高永亨见徐禧根本不听他人的建议,心下好生失望,却见此时一大队铁鹞子军已经奔到无定河对岸,开始渡河了。铁鹞子军连人带马,加上一身重甲,在水中行动极为不便,当即减了速度,缓缓过河。 高永亨知道徐禧定要和西夏军一战,此刻正是天赐的绝顶机会,只要乘铁鹞子军半渡之时发起攻击,敌军欲进无路、想退不能,宋军定可得胜,若等他们渡过河而占据有利地形,那时横冲直撞,将会势不可挡,急向徐禧进言。可是徐禧对自己的“八卦游龙阵”最是放心不过,他早就打定了必胜的算盘,于是摇了摇头,道:“我正是要他渡过河来,若半渡便去击他,不但不能消灭他们,反而会使他们后续的大军乘机逃脱,岂不是要留下后患吗?”高永亨一听,暗叫一声:“如此良机不用,恐我命休矣。”恨恨地叹了口气,手握刀柄,只盼敌军冲杀上来时,自己能多杀一人。 战机稍纵即逝,西夏铁鹞子军见宋军并不出击,迅速抢过无定河,过河后也不列阵,直接向宋军冲杀过来,锐不可当,紧随其后的大批夏军纷纷过河,一齐杀奔宋军,宋军的前锋阵没有半分抵抗,瞬间即破。徐禧大吃一惊,吼道:“我宋军列阵相候,你们却半点规矩也不遵守,这,这如何打仗?”原来,徐禧一心不出击敌人,竟是在等候敌军列阵再战,什么“王师不鼓不成列”,也概是此由了。想当年春秋之时,宋襄公和楚国人在泓作战。宋军已经排成列了,而楚军还没全部渡过河。司马子鱼说:“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宋襄公不许。等楚军过了河而没排成列,子鱼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对宋襄公说了一遍,宋襄公还是不许。最后等楚军排成列后攻击,宋军反而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伤,他的侍卫也被杀了。想不到春秋之时的古事,居然复又发生,徐禧竟不知为何。 高永亨急道:“大人,蛮夷之邦,行事向来如此,也不足为奇啊。不如这样,我看他们光铁鹞子军少说就有五万,咱们不如弃卒保车,舍了前锋两千人马,将其余八千人安全撤回城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徐禧对西夏的行径简直气急,此时却道:“不行,这口气我焉能咽下?”令旗一挥,传令左右策前锋阵、大阵和拒后阵分三批冲击敌军。高永亨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是否听错,需知宋军的骑兵、步兵和弓箭兵都敌不过西夏的铁鹞子军。此时的宋军早就没了势气,还能如何再进攻呢,不少人被卷进铁鹞子军的铁骑下。徐禧坐在马上,只见一万宋军在和五万西夏铁鹞子军奋战,不少宋军将士已然丧命。忽觉自己腰间一紧,跟着身子一倾,整个人已经飞在了空中。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二回 永乐之战(上) 就在徐禧身子刚离马背之际,只闻“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马背上飘过,重重陷进了城墙之中。徐禧这才明了,原是有人一箭射向了自己,若非得人相救,恐怕自己此刻早就一命呜呼了。他被安然带到了城墙上,还未看清是谁救下的自己,只见一个人影晃过,已经跳下了城墙。徐禧大惊,问众人道:“方才救我的这位高手是谁?”李舜举抢上前答道:“正是当今圣上钦封的‘真靖大师’碧虚子道长。”徐禧不由得又是一惊,道:“原来是他!”怔怔的出神,想起当初王安石为相时,就曾多次向自己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从未谋面,不想今日反被他救了一命。正想间,忽闻曲珍建议道:“大人,西夏的铁鹞子军确实厉害,但是我看他们似乎是精锐尽出,只要我们城中的六万大军一齐冲到对岸,断了他们的后援,铁鹞子军不战自败。” 徐禧闻言一愣,心想:“我到底该不该听曲总管的话呢?我还可以再和敌军硬拼吗?”放眼城下,但见宋军将士正在和敌军厮杀,不少人早就被铁马踏作了肉泥,尸横满地、血肉模糊,真心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他又想:“这么多的士兵都是因我而死,还用得着再让其他的士兵为我送命吗?我一念之差,吃了这个败仗,就害的那么多人无辜枉死,做决断真是太难了,我绝不能再犯第二个错误,必须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正自犹豫之际,只听其余诸将又道:“大人,良机莫失啊,请速决断。”徐禧本来就犹豫不决,突闻众将力荐,更是不知如何才好,只得抱着头,大叫了一声,连退数步。众将都吓了一跳,齐道:“大人,您怎么了?”徐禧只是一言不发。众人心中焦急,可是徐禧不下命令,没有人敢自作主张。他们急忙都伏在城头,向城下观望战况,只见一万宋军很快就覆灭在西夏的铁鹞子军之下。 众将无不惋惜,忽见北面山脚尚有两队铁鹞子军在动,正是在围攻高永亨。高永能一见亲弟受攻,叫道:“是二弟!不行,我要去救他。”拔出宝剑便欲走下城墙。高永能之子高世亮拦在前头,道:“爹爹不要莽撞,碧虚子道长正在相救二叔。”高永能不信,往山脚一看,见一道人提着高永亨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山崖上的一棵树,叫敌军扑了个空。那道人果然就是陈景元,但见他躲过一击,携着高永亨身子一旋,由山崖转到了平地,稳落那两队铁鹞子军的后方。铁鹞子军因为用铁索相连,故而转头不便,一时拿陈景元和高永亨不得,但是随后又奔来数队铁鹞子军。却见陈景元提着高永亨,将身一跃,迅速向城墙方向飞来,待到城下反却落地。曲珍只道是陈景元带着高永亨体力已近透支,急忙下令道:“抛绳梯!”便有士兵应了照做。 其实陈景元为救高永亨和西夏的铁鹞子军交战,实是消耗了不少内力。只见他提着高永亨,伸手拉住城墙上抛下的绳梯,再次将身跃起,一直被拉到了城头。众人一瞧,原来高永亨肩头被铁枪刺穿,当真是身负重伤。高永亨道:“多谢道长相救,刚刚若非有道长及时赶到,我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高氏子侄一听,无不感激陈景元。陈景元道:“各位都不要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位高将军受伤不轻,贫道粗通医理,方才已经点了他的穴道止血,待会儿回到府中再为他治伤。”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回头瞥见徐禧正自呆呆出神,不知何故。 陈景元走到徐禧身畔,施礼道:“徐大人,敌军势大太猛,依贫道之见,眼下需要死守城池不出,咱们再想法退敌,为时未晚。”徐禧一愣,问道:“为时未晚?”曲珍等众将急忙迎上前来,将陈景元所说的各路英雄豪杰将来相助的事儿说了。徐禧听了,甚是欣喜,暗想:“想不到王大人居然还有此安排。”谓陈景元道:“道长护城之功,本官自当上奏朝廷,可是刚刚的救命之恩,却不知何以为报?”陈景元施礼道:“徐大人言重了……”突然拂尘一起,从徐禧耳边划过,“当”的一声响,只见一支羽箭深深没入城楼的砖石之中,而陈景元本人也退了两步。 众人吓了一跳,只见陈景元站定之后,口中嘟囔着:“这一箭,这一箭?”立即扬起拂尘走到城头向城下瞭望。徐禧惊魂未定,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儿?”陈景元道:“刚刚有人要射杀徐大人你。”徐禧更是不寒而栗。高永能道:“莫非是敌军要刺杀我军主帅?”陈景元道:“若依贫道来看,应当如是。”景思宜道:“原来敌军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要我军主帅被杀,届时军心涣散,又无人统帅三军,他们便能不战而胜了。”陈景元点点头,走过来说道:“这位将军言之有理。我猜敌军之中似乎还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咱们最好等各路英雄到此之后再做打算。”众人应了,急忙下令严守城池,纷纷回了府衙。 陈景元用华山派秘制的金创药为高永亨治伤,高氏子侄连连拜谢,复又和其余众将齐聚府衙大厅议事。众人经今日一战,都知道西夏大军异常凶猛,情知己方人数不及敌人,万不能力敌。徐禧问陈景元道:“道长,你说敌军之中似乎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这到底从何说起?”陈景元捋了捋胡须,道:“徐大人可还记得今日有人先后两次意图用箭射杀你?”徐禧道:“记得,记得,那两次若非道长相救,本官早就一命呜呼了。莫非,敌军的那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就是拿箭要射杀我的人?”陈景元道:“不错,贫道也是这番猜测的。”李舜举奇了,问道:“难道道长只是猜测而已?”陈景元点点头,道:“是的,贫道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不敢妄下论断。不过,贫道却发现这人两度射箭,都深深没入城墙的砖石之中,而且第二次贫道用拂尘挡开那箭时,自己却也被震开而险些摔倒,此人内力之强,可见一斑。” 曲珍道:“道长的意思是说这人比道长的内功还要高强?”陈景元心想:“以我的内功修为,若非为救高将军而消耗了不少内力,想要将我震开却也不易。”尚未回答,只听李舜举说道:“曲总管有所不知,我曾听说华山派有十八门绝艺,其中的龟息、睡功天下闻名,玄门内功也是举世无双,普天之下能比碧虚子道长内功深厚的还会有谁呢?”陈景元道:“李公公谬赞了,论天下玄门内功,我华山派自然是比不过八卦门了。”景思宜道:“难道那个射箭之人是八卦门的?”陈景元急道:“不是的,八卦门是我们中原的名门正派,人人侠义为先,自然不会勾结西夏、卖国求荣的。”众人奇了,均道:“不是八卦门的,那还有谁会比道长的内功深厚呢?” 陈景元摇了摇头,道:“总之这些事儿说了,列位将军也未必明白,贫道还是等各路英雄豪杰到了之后,再一并说来与各位商议。”徐禧道:“道长说得对,西夏的铁鹞子军太过厉害,眼下就算说了,也不能立即退敌,还是要请各路英雄相助的。”说完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费尽心血的,的阵法,唉!”竟然不再说下去了。陈景元乃道:“徐大人,贫道今日看你布阵,已经发现你这套阵法的玄妙之处。”说着将自己讲给其余众将的话讲给了徐禧听。徐禧听陈景元夸赞自己的阵法,心下甚是欣喜,问道:“道长的意思,是说本官的阵法颇具威力了?”陈景元道:“正是如此,这套‘八卦游龙阵法’若是应对普通战役,自是人所难破,可是似铁鹞子军那般横冲直撞,区区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呢?” 徐禧暗自高兴,心想:“他日重整旗鼓,堂堂正正再和西夏一战,定可一雪今日之耻。”正想呢,只听陈景元说道:“徐大人,各位将军,贫道知道银川寨缺水,全靠新修的水寨维系,现今大敌当前,万不能叫敌军去打水寨的主意。”徐禧忙道:“这个道长请放心,本官早就派李稷李大人带领重兵守卫水寨,相信西夏军也无计可施。”陈景元点头道:“如此最好。”曲珍这时谓徐禧道:“大人,为保万一,不如咱们再往水寨加派一些兵马,您看如何?”徐禧听了,心想在陈景元面前,千万别叫他以为自己不听劝谏、一意孤行,何况在水寨加派兵马也非坏事,于是道:“就依曲总管的,有劳曲总管全权安排。”曲珍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徐禧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当即应下。 此后一两日,西夏大军不断在城外叫阵,徐禧等知道陈景元所说的中原各路英雄豪杰不日就来,是以就是闭门不出,西夏军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待到第三日,西夏突然改变了策略,竟然派军攻城。消息传到府衙,众人无不大惊。陈景元却道:“银川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他们人多势众,但是他们的铁鹞子军却派不上用场,咱们定可凭借地势之利一举败之。”众人心下稍安。徐禧点点头,道:“没错,道长都这么说了,我想只要我军正常守城,敌军是断无获胜的可能的。”哪知陈景元又道:“嗯,不过,敌军之中的那个高手绝不一般,贫道能穿梭于城内城外,想必此人也能,咱们还得万分小心啊。”众人闻言,不免更加紧张,急忙答应下来,纷纷出府御敌。果然这日西夏大军攻城未果,还伤亡甚重,银川寨上下一片欢喜。 这晚,徐禧于府衙大摆庆功宴,宴请陈景元和众将。徐禧举杯一饮而尽,谓陈景元道:“道长料事如神,我军今日当真是大获全胜。”陈景元道:“大人言重了,今日我们虽然获胜,但是敌军元气未损,所以我们懈怠之心依然不可存有半分。”徐禧道:“道长教训得是,本官自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绝对不会偷懒的,正所谓‘骄兵必败’,这一点本官也是知道的。”转头谓高永能道:“高老将军,令弟高将军的伤势现下如何?”高永能回道:“多谢大人关心,舍弟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这都是碧虚子道长的功劳。”徐禧点点头,道:“不错,有道长在我军中,我军如鱼得水。”低头一想,忙又问道:“却不知各路英雄豪杰为何今日还未到达?”陈景元手捻胡须,说道:“贫道也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已经过了多日,他们早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呢?” 吕整道:“会不会他们为了什么事儿而有所耽搁?”陈景元摇摇头,道:“绝对不会,贫道这次致信各大派掌门,已将此事的重要性一一陈列,相信各派掌门都会格外重视,绝不敢有半分拖延。”李舜举道:“那就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被人给拦住了?”陈景元急道:“这也不能,西夏侵犯我大宋国土,中原豪杰既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有所含糊,定会派出门派中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前来,试问又有何人能有本事拦住他们?”众人皆道:“那就奇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们怎么就不来呢?”正迟疑之间,府门口冲进一个士兵来,口中大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水寨出事儿了!” 众人皆是一凛,见那士兵灰头土脸,显是经过一场打斗的模样。须知这水寨之中的十四眼井可是银川寨全城的水源供给之地,水寨倘若出事,银川寨可就岌岌可危了,是以众人这时齐齐起身,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士兵慌道:“咩讹埋率兵三千,已经攻破了水寨。”众人不由得更是一惊。曲珍道:“三千兵?不可能,水寨地势险要、守卫森严,又有徐大人派去的一万士兵把守,就是西夏的三十万大军也未必能攻破,怎么能被咩讹埋以三千兵马就轻易破了?”徐禧也道:“不错,水寨可不仅如此,里外也是机关重重,这不可能的。”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问道:“快说,是谁派你来这里蛊惑军心的?” 那士兵道:“此事千真万确,小人怎敢欺瞒大人和各位将军?”徐禧道:“哼,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便欲拔剑斩杀他。景思宜阻止道:“大人且慢,他确实是李大人的手下不假,咱们何不听他说说此事的因由和经过,再做处置也不迟。”徐禧一想也是,道:“好,本官就让你先说,稍有虚假,本官立斩不赦!”放手一推,那士兵连退数步,直撞到了桌脚上,连痛也不敢哼一声,更不敢整理被徐禧拉乱的衣服,急道:“是。”站定身子,说道:“水寨的地势确实是比银川寨还要险要,而且内外处处机关,不至被敌军攻破,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负责修筑银川寨的厢军和民夫却是怨声载道。”徐禧道:“修筑银川寨的厢军和民夫都在城中,跟水寨又有什么干系?我看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那士兵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虚假,叫小人死后万世不得超生。” 众人见他言辞恳切,倒不像是在撒谎。徐禧道:“好,那你说说这又有什么干系了?”那士兵答道:“是。李大人此次是奉皇上圣旨,在大人您主持西北边事期间主馈饷,因此饷银全由他保管,水寨之中也囤积着我们的大部分粮草。可是,可是……”却不敢再说下去了。曲珍见他似有所顾忌,忙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那士兵应道:“是。”续道:“可是李大人却迟迟不肯发给民夫工钱,厢军甚至连一日三餐也吃不饱,所以大家都心中有怨。”徐禧听到这里,心想:“我早就叫李大人按时把工钱结算给那些民夫,他怎么能迟迟不发呢?”只听那士兵续道:“一些民夫和部分厢军私下考虑,决定前去讨要,可是水寨内外处处机关又守卫森严,他们知道难以进入,于是就暗中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寨内。” 众人心中皆是暗叫一声:“定是这条暗道惹得祸端。”只听那士兵接着说道:“这条密道原也隐蔽,可是却不知为何被西夏士兵发现。那咩讹埋带兵三千,偷偷由暗道进入水寨,在我们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攻占了水寨,粮草也尽为他们所夺。”众人不免连声叹气,均想:“想不到千防万防,最后反倒坏在了李稷的手上。”突然,徐禧眼前一亮,问道:“那李稷李大人何在?”那士兵道:“小人护送李大人从水寨逃出,进了城中之后,便先安置他在城楼处休息,自己则赶来向大人您汇报。”徐禧又叹了口气,道:“你下去吧。”无力的坐下,什么也不再说。李舜举顿感绝望,道:“水寨一失,城中再无水源,我等岂不是要坐以待毙?”陈景元这时道:“徐大人,你赶紧写信求援,银川寨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徐禧一怔,喜道:“不错,本官还有援军未到。”急忙叫人进来,命他们迅速赶往米脂、延州和兰州向沈括、种谔、李宪请援,并着人向京城急报。他本不愿向种谔求援,众人劝说之下,这才答允。 众人见徐禧差去求援的使者各自离去,心下稍安。景思宜这时道:“大人,李大人尚在城楼休息,依末将之见,他可能是担心您会责罚,因而不敢亲自前来,不如您派人去把他叫来。”徐禧听了这话,心下一想:“李稷失了水寨,本是其罪当诛,但是他当初也算帮我对付种谔,我将他军法处置,岂不是徐禧痛、种谔快吗?何况他是奉皇上圣旨而来,就算杀他,也要先请示皇上才对。”说道:“李稷罪孽深重,我本应当将他军法处置,可是我军正处用人之际,暂时就先不追究他的罪责了,等到退了敌兵,本官再上奏皇上听从处置。”众人一听,均想徐禧此举倒是合情合理,齐道:“徐大人处置得当,末将代李大人谢过徐大人。”徐禧道:“列位也不必谢我,李大人此次所犯的罪孽太重,本官如此处置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顿了一顿,道:“按路程推算,沈大人明早应当就能赶到,李宪李公公嘛,最快也要五天之后。至于种谔,哼,恐怕最快也要明天傍晚能到。等所有援军一到,那时候我们解了银川寨之围,我瞧李大人他也难逃圣上的制裁。” 众人尽皆默不作声。这夜众人安排轮流巡夜,以防西夏大军夜半攻城,幸好一切如故、平安无事。次日一早,徐禧等人早早用过早饭,聚于府衙等候沈括援军到来的消息。正焦急之间,派去通知沈括的使者冲入了府衙。众人大喜,徐禧急道:“沈括沈大人到了吗?”使者气喘吁吁,回道:“启禀大人,沈大人一听到银川寨的变故,马上点兵来援。”众人均舒了口气,齐问:“沈大人现在何处?”却听使者续道:“沈大人他,沈大人他……嗯,我们出了米脂不久,突然斥候来报,说西夏大将阿约勒正带兵去攻打绥德,并且绥德城里有三百名羌人做内应。” 徐禧大吃一惊,心想:“叶悖麻已经来攻打银川寨了,怎么会有个阿约勒又去攻打绥德城呢?莫非,莫非他们担心沈大人来援,所以设法牵制沈大人?”忙问道:“此话当真?”曲珍接过话来,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相信我们的情报绝不会有假。我们西北鄜延军在西夏有个眼线,正是这个阿约勒的弟弟。”徐禧初来西北不久,对此事尚不了解,听曲珍一说,当真是吃了一惊。他尚未继续询问为何这阿约勒的弟弟肯为宋军卖命,哪知曲珍心急沈括所在,已问那使者:“那沈大人是转头赶去绥德了?”使者道:“正是。”众人听了这话,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沈括不来,何以解银川寨之围呢? 使者见众人脸色突变,急道:“沈大人说:‘银川寨已遭危机,倘若再丢了绥德,我大宋西北的防线可就漏了。’他简单权衡之后,命我立即回来禀报,他则带兵先去绥德,无论如何必须先保住我军后方的防线,等到退了阿约勒的兵后,他自会赶来银川寨的。”李舜举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我当初和沈大人约定,他说过如果银川寨需要支援,他必带兵前来,可是如今怎能有悖约定呢?银川寨已经没了水源,等他退了绥德的敌军再回来,我们即便能守住此城,恐怕也早就饥渴而死了!”高永能阻止道:“李公公何出此言,沈大人只是说延迟数日,又没说不来,何况我们还有种将军和李宪李公公呢。”李舜举一听,心想也是,便即住口不提。 众人守在大厅,只盼傍晚之时种谔能带兵前来,是以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厅中就用。晚饭将用完不久,众人尚在等候种谔的消息,果然派去延州的使者赶了回来。众人急问他种谔在哪,那使者吞吞吐吐,竟不敢说。众人均想:“徐大人初时和种将军互生嫌隙,定是种将军有什么条件才肯来。”徐禧也想到了此节,不禁怒道:“他一定是没来了?哼,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使者应了,忙答道:“种将军对小人说:‘我手边只有几千名老弱残兵,你让我拿什么去对抗三十万西夏人?’所以他将小人赶出了延州。”众人听种谔竟然真的没有来援,当真是既失望、又气愤:国难当头,岂可因为个人恩怨而不顾国家的利益呢?李稷道:“哼,我看种谔定是因为怨恨大人当初不采纳他的建议,如今公报私仇。”徐禧瞧了他一眼,暗想:“若非你失了水寨,他又如何有机会公报私仇呢?”李稷意识到此节,当即闭口不语。 忽闻府外的屋顶有人说道:“这位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大敌当前,岂可假公济私呢?”众人听这人说话的意思,均想此人应该是友非敌,可是又想到此人竟然能在屋顶,而全城的士兵竟然无人来报,自是没被察觉,可见其武功极高。众人又一想,陈景元曾说敌军之中有个武功极高的人物,还曾两次要射杀徐禧,莫非就是此人?除了李稷,数双眼睛一齐看向陈景元,想看他是否知道此人是谁,却见陈景元手捋胡须,面带微笑,一身满不在乎的模样。突然,厅门口“咣当”一声掉下一个袋子来,显是里面装着什么物事,跟着一男子翻身跳下,落在了门口。众官兵见有不明人物闯入,纷纷操刀拔剑围上,将那人困在垓心。 厅内众人一瞧,见那人五十来岁,头戴束发,身着一袭灰色长袍,气度极其不凡,应是一个武学大家。他后背缚有一柄宝剑,剑柄之上雕着一个八卦,还系着一条红穗儿,看来这柄剑似是稀有之物。众官兵正欲出手围剿,忽听有人喝道:“休对我师父无理!”从屋顶又翻身下来一人,落在了方才那人身畔,却是个三十不到的小伙子,左手也握着一柄宝剑。这柄剑与先前那柄却不相同,剑柄之上虽然也系着一条红穗儿,但是雕刻的却是北斗状的七颗金星。众人见又来一人,当真是一惊不小,却听陈景元“哈哈”一笑,道:“罗掌门贤师徒驾到,贫道不胜欣喜。” 徐禧等一愣,问道:“莫非道长认得他们?”陈景元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他们都是来银川寨相助的中原高手。”徐禧心下甚喜,暗想:“他们终于来了,可等煞我也。”急忙屏退围着二人的官兵,与其余众将亲迎出来,将这二人引进厅内。那灰袍客谓陈景元道:“碧虚子道长有理。”另一个小伙子也跪下施礼道:“晚辈梁浩然拜见道长。”陈景元点点头,道:“不必多礼。”上前去扶那小伙子梁浩然。梁浩然见长辈来扶,甚是感激,突觉陈景元抓着自己的胳臂吃痛,一股暖流已注入了自己体内,急忙运力抵抗。陈景元正是在试探他的功夫。以梁浩然三十不到的年龄,武功修为又哪里及得上陈景元呢?无论他如何抵抗,总觉难以挣脱。突然陈景元将手一撤,连连点头,笑道:“铁剑门的‘天罡经’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贤侄年纪轻轻,内功已有如此修为,难得,难得,怪不得罗掌门肯带你来此呢。” 灰袍客哈哈笑道:“道长谬赞,小徒何以敢当。”陈景元道:“罗掌门谦虚了。来来,贫道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众位。”将徐禧等人一一介绍,又谓徐禧等人道:“这位是铁剑门的罗大通罗掌门。罗掌门的剑法高超至极,堪称中原武林剑法第一,平素里和人交手一般不用第八招,因此江湖人称‘罗七剑’。”众人一听这灰袍客竟是堂堂铁剑门的掌门,而且武功极高,心想此来相助银川寨必有胜算,当真是无比兴奋。众人分坐下来,寒暄了数句,徐禧道:“罗掌门和令徒不远千里赶来,沿途可还顺利?”罗大通听了这话,将拳头紧握往桌上一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哼,要不是我们误中敌人的奸计而被困林中,恐怕早就到了。” 众人吃了一惊。徐禧问道:“以江湖上‘罗七剑’的名号,谁人有这本事,能困得了罗掌门师徒?”罗大通道:“徐大人你说错了,受困的不只我罗大通师徒二人。”众人奇了,只听罗大通续道:“少林派数十名好手,丐帮千余名弟子,天华帮的帮众,以及数千名其他门派的英雄,也都和我一道中计。”徐禧听到这里,急问道:“那么其他的人现下也都一一脱身了吗?”罗大通道:“这个自然。”众人均舒了口气。陈景元却想:“众人迟到数日,原是路上有所拖延。”接过话来,问道:“罗掌门,你们究竟是怎么被困的?” 罗大通道:“不瞒道长,我当初接到您的信,那是丝毫不敢懈怠,怎奈我门中人数虽众,武功却都不济,唯有我这徒儿的功夫还算勉强,便只带着他马不停蹄赶来银川寨相助,所幸先前一路之上倒还无事。过了延州之后,由于我不识得来此的路,于是找人相询,可是说来也奇,却是人人均说不知。就在我一片迷茫之际,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说他可以帮我们带路。都怪我太不小心,丝毫不加提防,还对那小伙子连连道谢,谁知被他引进了一片树林之中,还把我们师徒二人丢在其内。说来这林子真的甚是奇怪,我师徒二人走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出路不说,最后居然还发觉就在原地兜圈。” “兜圈?”众人大奇,“怎么会这样?”却是无人能想到其中的原因。罗大通说到此处,看了一眼陈景元,却见他微微点头,于是道:“素闻道长博识,我猜道长一定猜出是什么缘故了。”陈景元笑了一笑,却不回答,反谓徐禧道:“大人,您的那套‘八卦游龙阵法’跟普通阵法区别在何处呢?”徐禧不知陈景元所问为何,答道:“本官的这套‘八卦游龙阵法’暗合八卦五行术数,这便是和普通阵法的最大区别。”陈景元点头道:“不错,徐大人知悉五行术数,倘若当初跟罗掌门在一起的是您的话,他们就不会被困林中了。”众将听了这话,心下均想:“这位道长当真是能开玩笑,徐大人身份特殊,肩负国家重任,又怎么会和罗掌门师徒在一起呢?” 只听罗大通道:“哈哈哈,道长果然了得,一下子便已猜出是怎么回事。不错,那片树林正是人家按照五行术数的规律所栽种,可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众人一听罗大通这话,方始明了陈景元那话的用意。曲珍问道:“罗掌门,那么您又是如何逃出林子的呢?”罗大通道:“依照罗某的能力,自是无法自行逃出了,我和小徒当时在里面走了半天,不料竟遇见了少林派掌门玄济方丈和他亲率的二十余名‘玄’字辈高僧和三十多位‘慧’字辈门徒、以及丐帮的石长老等丐帮弟子,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被骗进去的。我们一行人在里面又待了两夜一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天华帮的萧帮主率领门下弟子也被骗了进去。” 陈景元一听少林派此行精锐尽出,大是意外,道:“少林派玄济方丈亲来不是说,还带了寺中如此多的高手,真是难得。”罗大通点头应了一声,续道:“可是我们这四个门派之中,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饶是玄济方丈见多识广,也只是识出了我们是被困在阵法之中,可是我们却无人精通此门功夫。幸好这天中午,八卦门的程掌门带着他的大弟子赶来。嘿嘿,那个臭小子胆子忒也不小,居然连程掌门都敢骗,他哪里晓得,八卦门的历代掌门都精通五行术数,不想他这一骗,反倒无意之中帮助了我们,我们有了程掌门,也便顺利逃出了那片林子。” 众将听到这里,也都舒了口气,却听陈景元说道:“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居然能用阵法骗得了当今武林的这么多高手,想来也非一般人物。”罗大通道:“道长言之有理,我猜这人多半是西夏的帮手,否则何以在半路之上拦着我们前来这里呢?”梁浩然从旁接过话来,道:“我瞧这人只是设计相骗,而不敢跟我们这面交手,无非是他自知敌不过我们中原各路英雄。”陈景元“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倘若此人真是西夏的帮手,以他的年龄来看,绝不会是只身一人,身后定然有个更为厉害的人物做后盾。各位不妨设想一下,五行术数是何等高深的功夫,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怎可能敢凭此困住各位英雄呢?” 罗大通道:“道长是说还有他人?”未及陈景元说话,徐禧急道:“很有这个可能。当初敌军来攻,而有人用箭意欲杀我,道长便说敌军之中有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想来与此人大有关联。”陈景元道:“不错,但是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转头谓罗大通道:“罗掌门,这个人物的武功,恐怕绝不在我们之下。”当下将自己如何为徐禧挡开那箭而险些给震开跌倒、那箭又如何两次没入城墙之中一一说了。罗大通惊道:“江湖之中能有如此功力的,绝不出十人,莫非……”陈景元道:“贫道也是这番猜测的。” 众人听了懵懂,谁也不知这二人到底说啥。罗大通忽道:“倘若真是如此,玄济方丈一行人岂不是会有危险?”陈景元道:“对了,罗掌门若是不说,贫道还给忘了,不知少林、丐帮、天华帮、八卦门的诸位英雄怎么没和罗掌门师徒一起到来?”罗大通道:“大家都去了敌营,想要给全城军民带来三样礼物。”李舜举道:“各派掌门深入敌营,确实有些危险,不过他们都武功不菲,罗掌门也无须担心。”罗大通道:“李公公有所不知,玄济方丈等虽然武功极高,但是敌军中尚有个厉害的人物在暗,何况敌军三十万之众,说不担心那是有些欺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二回 永乐之战(中) 罗大通话音未落,只听厅门口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少林众僧均已平安归来,并无危险,有劳罗掌门挂心了。”众人寻声望去,见厅门口处已站了一群人,个个都是秃头的和尚。罗大通喜道:“原来少林派的各位大师都回来了。”与众人起身相迎出去。只见这群和尚之中,当先的乃是个白眉长长、身着黄色僧袍加锦岚袈裟、头顶九个香疤的老僧,少说也有六十二三岁。这老僧正是少林派掌门玄济。徐禧等喜道:“诸位大师平安归来,再好不过。”齐齐施礼。玄济还了礼,见陈景元就在徐禧身畔,说道:“让道长久候了。”陈景元呵呵一笑,道:“方丈大师太也多礼了,咱们许久不见,一向安好?”玄济道:“承道长挂念,老衲一切如故。”陈景元满脸喜色,跟着向玄济身畔的诸位老僧一一见礼,众人听得分明,其中的玄明、玄澄、玄宁、玄安、玄法、玄方、玄生等“玄”字辈的老僧确实有二十来人,都是和玄济方丈同辈,而玄明更是玄济的师兄,陈景元对他更是客气。 徐禧等知道陈景元跟众僧打招呼,实也是在向众人一一介绍,当下认真听着。这些“玄”字辈高僧是当今少林派第一代弟子,个个都是好手,他们身下的二代弟子“慧”字辈众僧,像慧觉、慧广、慧法、慧声、慧亭、慧岸、慧佐等,也颇为了得。陈景元和“玄”字辈众僧一一见礼完毕,玄济道:“各位大人、将军,道长、罗掌门,八卦门的程掌门、天华帮的萧帮主,还有丐帮的石长老现下应该已经进城,相信片刻即到。”众人却也不怎么在意,情知这些人深入敌营,要准备三样礼物,自然是和少林一派同道而回了,当下站在厅门口等候,果然只是片刻,就有六人走进府衙。这前边三人,当中的一个两手空空,五十三四岁模样,身着道人服饰,却是袖口宽松;左侧那人似乎方到五十,身材高大;右侧的则是个手执长棍、身负九袋的乞丐,约有四十岁上下。他们三人的后边另有三个年轻人,一人手中拿个满是血迹的包裹,另两人则相互抬着个血淋淋的大袋子。 罗大通道:“程掌门、萧帮主和石长老他们到了。”众人迎到前头,相互寒暄了数句,徐禧便把众人引进了厅中。罗大通将众人彼此介绍了一下,原来那道人装束的是八卦门的掌门程柯星,只因他武功奇高,即便是袖口一挥也可击退强敌,故人送外号“袖里乾坤”;那身材高大的则是天华帮的帮主萧阳,天华帮地处山东,数百年前便是中原大派,门下的“排山掌法”威震江湖已久(按:天华帮的旧事可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那个乞丐自是丐帮的九袋长老石长老,宋初以来,丐帮被奉为中原第一大帮,向来为人所重视。介绍完毕,程柯星和萧阳又叫身后的那三个拿着包裹和抬着袋子的年轻人向众将官和陈景元施礼。众将官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而陈景元在江湖上则是人所敬仰,晚辈理应参见,三人便即照做。原来,拿包裹的是程柯星的大弟子,名叫傅天泓,抬着袋子的两个则是萧阳的徒弟,老大名叫卜宜洲,老二则是杨岱。 陈景元见三人甚是有礼,本想也试试他们的武功如何,环顾四周,见厅中都是各派的英雄,便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时至此刻,赶来援助银川寨的英雄少说也有一万,只是一些小门小派的人或是各派中辈分较低的弟子都守在了厅外而已。这时徐禧说道:“各位英雄千里赶来,本官不胜欣喜。”起身做了个四方揖,续道:“听罗掌门说,众位潜入敌营,要准备三样礼物,这样以身犯险,却又如何敢当?”萧阳道:“徐大人此言差矣,西夏敢犯我大宋边境,我们是人人气愤,如今又围困银川寨,害得城中百姓受苦,若是我们空手前来,岂能对得起城中百姓?”叫傅天泓打开包裹,说道:“这是八卦门和天华帮为银川寨准备的礼物。”却见包裹一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在其内,徐禧等吓得惊慌失色,少林众僧齐打佛偈。 程柯星指着包裹中的人头,道:“此人名叫扎不巴多,乃是西夏叶悖麻手下的一员大将。我们取他一个大将的首级,大闹了敌营,相信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厉害了,断不敢再来造次。”众人点点头,均想:“这些人居然可以从三十万敌军中取了一个将军的首级,武功当真非同小可。”只听石长老道:“有劳二位帮我打开袋子。”卜宜洲和杨岱应了,便打开了袋子,只见袋中满是手指。石长老谢了,又道:“这是我丐帮连同其他门派准备的礼物,乃是敌军五千人的拇指。哼,这些人胆敢在路上设伏,试图伏击前来救援的宋军,被我们一一抓住,斩掉了他们的拇指,叫他们成为残废,从此不能再侵犯我大宋国土了。” 众人齐声呐喊,这一节当真是令人兴奋。玄济打了个佛偈,道:“玄方师弟,请你把我们的礼物呈上。”玄方应道:“是。”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已经叠好的布,说道:“佛家五戒,戒杀生、偷盗、邪淫、妄语和饮酒,我少林派为了区区此件礼物,不想竟然破了偷盗之戒,罪过,罪过。”缓缓摊开了布。曲珍、高永能诸将一见大惊,奇道:“这,这是西夏的王旗?”上前拿过,仔细一瞧,终于确认:“不错,这正是西夏的王旗。西夏大军出师,往往携一面王旗,此刻他们失了王旗,定然势气大减。”厅中众人立时兴奋起来。 徐禧心想:“想不到少林派的诸位大师为了一解银川寨之危,竟然不惜破戒偷盗,也真是费心了。”说道:“诸位的三样礼物,本官代银川寨上下感谢诸位大德。”石长老道:“徐大人不必多礼,我们习武之人保家卫国、济世救民,这原也是我们的本分。不瞒各位,本帮龙帮主此次对银川寨的事甚是重视,只因他有伤在身,不能亲来,于是就另派了宋长老率领一万弟子赶往绥德、米脂、延州等地,以防敌军绕道突袭,还派了马长老带领五千弟子往这里驰援。”众人无不大喜,萧阳道:“咱们这次已经来了近万余人,加上丐帮的后续援军,总该有把握和西夏军一较高下了。哦,对了,罗掌门,你的那个袋子中装的是什么?你不是去追那三个人了吗?莫非也去准备礼物了?” 罗大通叹了口气,道:“不瞒萧帮主,我们当初从山神庙分手,我便带着小徒去追那三人,跟他们打了一场,发现他们之中,一人的武功很高,另两个却是一般。我杀了其中武功最高的那个,本来全欲把他们捉了,可是我担心这是他们的又一计谋,不是调虎离山,也怕是声东击西,于是就让另两个逃跑了,急忙赶回这里。”说着解开了袋子,其中躺着一个死尸,是个男子,约有三十来岁,心口处还有一个伤口,想来就是罗大通所刺。众人上前看了看,无人识得,亦没人见过。 陈景元问道:“那罗掌门可看得出他们的武功路数?”罗大通摇摇头,指着袋中的死尸,道:“他们的武功很是诡异,尤其是他,擒拿的手法很是了得,可以凌空抓取异物。说来惭愧,我虽行走江湖几十年,却也没见过有人使过这门奇特的功夫,更加不确定他的来历了。”众人吃了一惊,忽听玄济方丈道:“‘西域香,堂八方……’”陈景元跟着道:“……鬼三老,草茫茫。”众僧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罗大通惊道:“莫非真的是他们中的某一个?”陈景元道:“玄济方丈也认为如此,看来罗掌门与贫道所料不错。”罗大通道:“却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玄济道:“如果老衲所料不错,此人便是无极门的弟子。” 萧阳登时站起,道:“方丈大师这般说,不知有几分把握?”玄济道:“没有九分,也有八分了。”萧阳道:“大师这般肯定吗?”玄澄接过道:“萧帮主有所不知,敝派的玄真师兄当年就死在无极门的这招‘擒龙爪’之下,方丈师兄自然如此肯定。”众人一听“擒龙爪”三字,都惊得叫出了声来。玄济道:“不错,‘擒龙爪’这门功夫狠辣至极,当年玄真师弟就是被人用五指深深插入脑中而死,这位施主年纪轻轻,想必是练得不精,否则他虽奈何不了罗掌门,却也可以从罗掌门剑下逃脱,绝不至丢了性命。” 他这话说得极是朴素,见萧阳仍有疑虑,又道:“萧帮主若是不信,大可去看一下这人的衣服上可有什么标识。”萧阳闻言应了,急忙走到尸体跟前,拂起那人左手,将袖口一翻,却见袖口内侧绣有一个标识,那标识为三行黑道儿,像“三”却又不是,每个长横都是等长。萧阳大惊,连连后退,竟不说话。徐禧道:“三个阳爻,此乃八卦中的乾卦,大师您是怎么知道他衣服有这个标识的?”玄济未等回话,陈景元道:“徐大人有所不知,这乃是无极门特有的记号。” 徐禧叹了口气,道:“如此来说,几日前意欲杀我的,也是这无极门的人了?”陈景元道:“那倒未必,据贫道所知,无极门的人中有这等深厚内力的只怕为数不多,他们是断然不会轻易来到这西北之地的。”玄济也道:“老衲也不相信无极门的人会勾结胡虏,卖国求荣。无极门虽是邪魔外道,为恶江湖,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却是一向立场坚定。老衲听说当年的辽国皇帝耶律宗真趁我大宋和西夏交兵、正处内外交困之际,曾经讹诈大宋,在边境佯装进攻,另派萧英和刘六符二人来宋索地。仁宗皇帝迫于压力,只得委曲求全予以应允。这萧英和刘六符甚是得意,并未直接回辽国复命,反而一路南进,赶去了浙江的雁荡山。” 萧阳道:“这雁荡山可是浙海无极门的所在,莫非那二人去了无极门?”玄济道:“正是,萧英和刘六符二人便是去招抚无极门的,疏不料当时无极门的掌门程云溪非但没有答允,反而将这二人好生折辱一番,最后却说他堂堂汉人,绝不会做这种卖国求荣的畜牲行径,此后无极门的后人也不许做,念在他们二人是辽国使者的份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放过了他们。又说无极门弟子众多、遍布天下,莫让无极门的人再遇见他们,否则他们非讨不到好果子吃不可。萧英和刘六符不敢不信,大惊之下连夜离开了雁荡山,又担心路上会遇到无极门的人,最后还是乘船经由海上返回的辽国。” 众人对程云溪的举动倒是钦佩,但心下也不完全认同陈景元和玄济的观点,立有人道:“就算程云溪不会这么做,难免他的后世不肖子孙不会干出这种事。方今无极门掌门程卓海号称‘东海元恶’,只怕他们来助西夏也非未可之事。”陈景元道:“非也,非也,倘若那程卓海亲来,与罗掌门一战的就绝不会这个人了。”群雄始知这话有理,如若程卓海亲自来到了西北,又怎会让自己门中弟子白白送命呢?这时罗大通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青蛇派使毒功夫了得,内功却不怎么样,门下绝对没有人有这等功力。既然又不是无极门的所为,那应当就是毒龙教或是百怪帮了。”陈景元道:“说起这百怪帮,江湖之上也是只有其名,却无其实,假如当真是百怪帮中的哪个高手,咱们还好对付,就怕,就怕是毒龙教。”徐禧奇了,问道:“道长何以这般来说?”陈景元道:“徐大人和各位将军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这些也是自然。” 他略顿片刻,说道:“咱们中原武林大大小小千余个门派,本是人人行侠仗义的,这便是所谓的正派,其中少林、丐帮、华山、铁剑门、八卦门和天华帮六个大派,是正派的首领。但是有正亦有邪,偏偏有四个门派沾染邪魔外道,行事诡异狠辣,什么都大反常规,就是与正派为敌,正是这毒龙教、无极门、青蛇派和百怪帮了。”徐禧道:“怪不得罗掌门说什么‘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想来那前两字便是他们的门派所在了。”陈景元道:“徐大人说得不错,这毒龙教乃是西域黑汗的教派,而无极门所在的雁荡山在浙江沿海,青蛇派久居于南海的青蛇岛上,百怪帮的帮众却把总坛设在了极远的漠北,这一教一门一派一帮,虽是区区四地,也几乎算得上是东南西北之极了。” 徐禧又问道:“那道长和玄济方丈所说的‘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茫’却又是什么意思?”程柯星一直坐在那里鲜有说话,这时突然接过话来,说道:“碧虚子道长和玄济方丈所说的这十二字,乃是四派的特点。”徐禧奇了:“这‘西域’二字似乎可以理解,‘香’字是什么意思就难以猜出了。”程柯星道:“这四派之中,毒龙教的武功最为狠辣,听说‘九毒噬魂功’既可化人内功、耗人精力,又可摄人心魄、扰人神智,而‘五毒神掌’则是名副其实的毒掌,常人触掌即死。但是这两套功夫相比之下,却远远不及教内的毒药‘迷踪十里香’。虽说是毒药,这‘迷踪十里香’却是奇香无比,一时之间成了毒龙教的标志。毒龙教的弟子心狠手辣,以至不少人闻香而逃。” “至于这无极门,确实是弟子众多、遍布天下,和丐帮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在那四派之中已是人数最多,比我们江湖上的其他门派更是人数甚众。门中的弟子自上而下都透着邪气,为人也难以捉摸,经常干一些不顾江湖道义的事,杀人放火也是偶有的。听说无极门中上有‘无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行门,主理门中事务,下有‘天乾、地坤、雷震、风巽、水坎、火离、山艮、泽兑’八卦堂,分管八方之事,势力之广,当真是难以想象,‘堂八方’自然是名副其实。”顺手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道:“从此人袖口的标识来看,他应当是无极门下白虎门中天乾堂的弟子,不过听罗掌门所说此人又会‘擒龙爪’的功夫,这门武功向是无极门非程姓弟子不传的,由此可见此人可能是程家子弟,之所以会穿这么一件衣服,恐是为了掩人耳目。” 群雄皆想,倘若陈景元所言不虚,罗大通杀了程家的人,无极门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他们无极门这次竟然不惜出动程姓族人远来西北,不知到底有何目的。又听陈景元继续讲道:“而青蛇派则是手段最毒。青蛇派以养带毒的青蛇为业,立派相对较早,据说唐朝时曾经也来过中原为恶,后来事败被擒,窦州杨门的鼻祖‘博通百家’杨淑贤老前辈喝令他们不许踏足中原,这才一直待在南海不敢造次,却不知因为什么近些年来不断有他们来中原的消息传出(按:青蛇派的在中原为恶的事请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都说青蛇派自创了一百零八种狠毒的治人手段,极其残忍,这才为各派所不齿。其门下历来都有三老,不仅武功高强、施毒功夫了得,而且最为狠毒,只因人人都恶其名,这便称他们为‘鬼三老’了。” “说到这百怪帮,在这四派之中算得上是最为混乱的一个了,其帮众也是鱼龙混杂,正派的和旁门左道之士都有,当今江湖上不少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是其帮中的一员,就连个别门派的掌门也不知因为什么,都甘心作为其门下的挂名帮众。不过百怪帮近年来因为帮主裘百胜忽然暴毙,不少弟子都为了争夺新帮主之位,相互厮杀不断。他们自称是‘百侠帮’,只因帮众为了争夺权位,连累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早就为江湖同道所不齿,正派之士都叫他们为‘百怪帮’。百怪帮总坛远在漠北,那里的草原一望无际,我们便用‘草茫茫’来代表他们了。” 陈景元道:“程掌门说得不错,这百怪帮如今混乱不堪,但是算来和我华山一派多少还有些渊源呢。”他似乎不愿多提,一转话题,又道:“西夏大军刚刚吃了个眼前亏,一时之间必不敢来犯,但是一定会加强戒备,何况我们也确定了毒龙教的人就在西夏营中,咱们眼下也不宜轻举妄动。”徐禧道:“道长言之有理,诸位虽然都武功极高,但是敌军人数更盛,力拼咱们没有优势,眼下只有等李宪李公公的援军了。各位远道而来,万分辛苦,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各位早早休息,养好精神咱们共御外敌。”当下命曲珍安排住宿,又传令众将严防城池。丐帮石长老也命令丐帮弟子参与守城。 这夜一过,次日又是一天,敌军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一些门派的掌门带着弟子纷纷到了银川寨帮忙。徐禧等甚是高兴,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暂时还是无法与敌军相抗,因而依旧按兵不动、等候援军。此刻银川寨中用水早尽,加上气候干燥、天又无雨,兵民只得以绞出来的马粪汁解渴,早是怨声不断。徐禧于是下令凿井取水,然而尚不能够用,只得白天在府中议事,夜晚与众兵一道守城,稍解兵民怨气。再一日上午,派去李宪处求援的使者赶回来了。徐禧急道:“李公公来了没有?”那使者答道:“回大人,李公公来了,他派小人快马加鞭回来急报。”众人一听大喜,齐道:“李公公戎马一生,从未有过一败,银川寨有救了。”徐禧问道:“那么李公公现在到了哪里?”使者道:“李公公一路破了敌军的数道封锁,正往这边奔来,至于此刻到了何处,小人不得而知。”徐禧心想:“西夏果然是派了个阿约勒去牵制沈括,又设了防线来阻挠李宪。”遂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有了援军,只要再挨过几天,设法保住这里,就什么也不怕了。” 徐禧心下高兴,当即叫那求援的使者下去休息,与在座的各派掌门和诸将聊了一会儿天。他这一宽心,登时忘却了烦恼,与众人侃侃而谈起来。就在众人正自洋洋得意之际,守城士兵忽然来报:“启禀大人,西夏统军叶悖麻遣使者求见!”徐禧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西夏为何在这个时候派遣使者来了?”李稷道:“莫非是叶悖麻得知李公公的援军不日就到,心生胆怯,想要求和?”曲珍道:“我看未必,西夏有大军三十万,我们银川寨的守军再加上李公公的援军,兵力仍是难以和他们匹敌,他们用不着怕我们。”李稷道:“数日前众位英雄在敌营一显身手,使得敌军这几日间一直不敢来犯,加上李公公出师百战百胜,说是不怕,恐怕有些不太可能啊。” 高永能也道:“我也认为敌军这几日不来攻城,和各位英雄当日在敌营一闹不无关系,但是似乎还另有深意。”罗大通道:“我赞同高将军的话,依我之见,敌军似乎是在假意拖延。”徐禧奇道:“哦?罗掌门这话怎么说?”罗大通道:“银川寨水源已失,现今仅有的存水亦已用尽,只要西夏再跟我们拖上几天,那时银川寨可就不攻自破了。”吕整道:“罗掌门的话虽有道理,但是有诸位在此助阵,他们只顾一味拖延时间,就不怕我们突然反攻,夺回水寨来吗?”罗大通点点头,道:“吕将军此言有理,如果只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而拖延时间,似乎冒险不小。” 程柯星道:“大家也不要胡乱猜测了,还是把那西夏使者叫来,一问便知端倪。”徐禧点头道:“程掌门说得对。”当即传见西夏使者。过不多时,一个士兵引着一个男子走进府衙,出现在厅内诸人的视野之中,但见这男子二十岁左右,身着一席白色的汉服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扇子,一面走进一面轻摇。玄济等少林众僧及程柯星、罗大通、萧阳、石长老等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道:“怎么是他?”陈景元和众将不知何故,只听杨岱吼道:“他果然是西夏的奸细!” 那男子走进大厅,合起了扇子,盎然道:“鄙人奉西夏国统军叶悖麻大元帅之命,邀徐禧徐大人和曲珍曲总管前去合议要事。”众将见这男子傲然无礼的模样,无不气愤,王湛道:“徐大人和曲总管乃我大宋朝廷的肱骨重臣,你一个无知小子,见了他们不跪拜叩头已是不该,怎可还如此无礼?”那男子呵呵一笑,道:“西夏大军如今已兵围永乐,而我又是堂堂西夏的使节,如此这番已是客气之至了。”这话说得十分有理,西夏此刻占尽了优势,说起话来自然底气十足,众将想要辩驳,但想到李宪的军队正在赶此的路上,实不宜激得敌军立即动兵,唯有忍气吞声、暂时拖住西夏,故而只能闷不出声了。 玄济打了个佛偈,道:“老衲瞧小施主也是汉人,何以要与大宋为敌而助纣为虐呢?”那男子听玄济说话,忙道:“原来是玄济方丈。”立时做了个揖,续道:“后生晚辈武一南向玄济方丈、众位大师以及各位掌门前辈问好。”玄济心下奇了,道:“原来施主姓武。老衲心下有个疑虑,老衲一生极少出少林寺,也从未见过武施主一面,不知武施主何以知道老衲的名号?”那武一南答道:“少林派数百年来就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寺中的诸位高僧在江湖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闻玄济方丈左手的十二路‘罗汉拳’和右手的二十八招‘拂明指’配合起来天下无双,晚辈钦佩已久。” 少林“玄”字辈群僧心下暗惊,须知玄济一直以“罗汉拳”的功夫闻名天下,那二十八招“拂明指”也是他新近才练成的绝技,除了寺中的“玄”字辈高僧之外,再无人可知,可是如今却被这二十岁左右的武一南脱口说出,当真非同小可。武一南见众僧惊愕之象,心下洋洋得意,未等他人说话便又走到萧阳面前,道:“唐太宗年间,侯君集勾结太子李承乾图谋篡位,事败被诛。这谋逆大罪,本该九族并灭,但是唐太宗念其功劳,给他留下了一子,便是当今天华帮的创派祖师侯天华了。据闻当时侯天华的‘天华枪法’名镇武林,可惜不知为了什么,这套枪法最终失传,天华帮的前辈先人只得自创出一套‘排山掌法’来告慰这位天华祖师。说来也巧,天华帮从此凭借这套‘排山掌法’,反倒跻身于中原武林大派之列。萧帮主,却不知晚辈说的是真是假?” 天华帮的这些旧事,毕竟年代甚远,因此就是萧阳本人也是所知不详,听武一南说出,萧阳着实一惊不小。武一南不等萧阳回话,复又走到陈景元面前,道:“久仰碧虚子道长的威名,今日得见,晚辈算是不枉此生了。”陈景元一怔,暗道:“他是如何识得我的?”只听武一南又道:“华山派的十八门绝艺天下无双,只可惜奇门遁甲和五行术数却不如白岳山的八卦门了。”说着看向了程柯星。程柯星道:“不敢,华山派的神功绝艺,老夫钦佩已久,两派的功夫也是各有长短,孰高孰低,非是一人所能言及。”武一南道:“程掌门也不必谦虚,家师常说,天下武功之中,他从无所忌,只是贵派的‘玄元功’、‘八卦神功’和‘扭转乾坤’都有些难以对付,令他费了些许心思。” 少林派的小僧慧亭修为尚浅,对这话立感不悦,于是问道:“武施主的尊师好大的口气,竟不把中原各派的武功放在眼中,却不知尊师可是毒龙教主、江湖人称‘六指冯’的冯昊天冯施主?”武一南微一欠身,道:“慧亭大师说的正是。”众人听武一南应的如此痛快,更是心头一震,一来这小僧慧亭在少林派第二代弟子中虽为佼佼之辈,但是先前从未下山半步,江湖上根本就是无人知道他的法名,就是在座的各位中原高手,此刻也是尚有人不知其是谁,而这个投身异域邦疆的武一南却对在座诸人了解如此,当真不知为何;二来毒龙教主冯昊天的武功确实高强,毒龙教的势力也是很大,着实难以对付。众人沉默了半晌,罗大通忽然起身说道:“‘六指冯’却又如何,我罗大通难道就会怕了他吗?” 武一南回过头来,道:“原来是铁剑门的罗掌门,哈哈,铁剑门祖师洪政的武功属于当年的‘七绝’之一洪山道人一系,又有蓬莱岛的孙志通大侠点拨,武功高强,自是难以匹敌了,何况罗掌门的‘罗七剑’比家师的‘六指冯’多了个‘一’,自然不会把家师放在眼中了。”梁浩然听武一南话中有侮辱师父之意,甚是气愤,喝道:“好大的胆子,敢侮辱我师父!”抢上前两步,左手横剑往武一南胸前一顶,右拳运劲,砰的一拳打在了武一南腹部,将武一南掀翻在地。罗大通本来担心武一南会使出“九毒噬魂功”对付梁浩然,在梁浩然刚出手时就大喝一声:“小心!”哪知为时已晚,却见武一南全未反抗,梁浩然已占尽上风,心下稍安。梁浩然的这一拳是铁剑门“天罡经”中的拳招,名唤“双拳伏虎”,本是一连两拳的,孰知他一拳打下,武一南竟然没有躲闪而倒地,这第二拳接连打来之时已收不及时,正好被陈景元以拂尘格开。 陈景元道:“贤侄,看来他并不会武功,你打他的这一拳已经要了他半条性命了,他辱及罗掌门的罪过也算得到了惩罚,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饶过了他吧。”梁浩然也不知他不会武功,于是道:“是。”便即退下。陈景元对武一南不懂武功一事甚是怀疑,问道:“你是冯教主的高徒,怎么会没有武功?”武一南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道:“学武有什么好,动武又有什么好,聪明的人只要动动脑子,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有傻子才,才像你们那样以武树威!”卜宜洲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道:“阁下自称聪明,以为可以用脑子将我们中原各路英雄困住,在下倒是想不明白,你既然知道程掌门的厉害,为何还把八卦门的人领进了林子?” 武一南也是勉强笑了一声,却不回答,只是看着徐禧,强忍疼痛道:“徐大人,我奉命前来,邀你和曲总管前去合议要事,去与不去,全在于你了。”说着强力爬了起来,捂着肚子向外走去,走到厅门口时突然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道:“梁浩然,你今日仗着武功打我一拳,就算我不会武功,难道就怕了你不成?”转头一步一步迈出了府衙去。见武一南已走,徐禧忙问众人:“众位,叶悖麻邀我和曲总管前去夏营,依各位之见,其中是否有什么诡计,我和曲总管有该当前去呢?” 高永能道:“大人,末将以为不可,你和曲总管是西北边防重臣,岂可以身犯险?”李浦也道:“高老将军言之有理,徐大人你奉皇上旨意来西北主持边事,原本应当前去,但是西夏人言而无信早已司空见惯,一旦他们将您扣下,则损失可不小啊。”其余诸将也大都如此劝说。徐禧一听,心中早有了算计:“我可不能以身犯险,西夏得知我援军正往这方赶来,心中恐惧,想要求和,那是万万做不到的。”道:“各位将军都说本官和曲总管不当前去,本官深以为是。眼下李宪李公公的援军不日就到,咱们只需苦守数日,银川寨便会解围了。” 徐禧心意已决,当即嘱咐务必要抓紧时间凿井取水,自己顾不得休息,径出府衙奔往城墙而去,将李宪的援军马上就到的消息传将开来,自己也跟着守城。徐禧甚是卖力,众军民见他如此拼命,又闻援军快到,疲惫和怨气也便消了下去,好在自从武一南离去后,西夏也没再派兵攻城,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数日后,李宪的援军依旧没有赶到,徐禧也因昼夜辛劳而困倦不堪,和众守城士兵、丐帮弟子卧在城墙不觉而眠。忽闻呼喊声震耳,众人纷纷醒来一观,竟是西夏派兵攻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二回 永乐之战(下) 徐禧急忙御兵守城。各派高手和其余众将闻讯赶来,发现城下西夏兵多如蚂蚁,居中领兵的不是叶悖麻,也不是咩讹埋,反而是个黑黑的壮汉。景思宜奇了:“各位请看,叶悖麻和咩讹埋不在当中,敌军似乎换了大将!”高永能道:“不错,领兵的是西夏的大将仁多零丁。”曲珍道:“仁多零丁?据说此人凶狠残暴,实属罕有,西夏忽然易帅,莫非另有深意?”陈景元道:“贫道听说毒龙教主冯昊天有个师弟就叫仁多零丁,想不到居然投身西夏军中,那么那个武一南来此一遭,原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他赶到。”石长老道:“原来如此,难怪毒龙教要来帮助西夏,想不到他们竟有这层关系。” 西夏继续攻城,宋军和各派弟子齐心守护,转瞬之间城脚下已遍是西夏士兵的尸体,可是敌军依旧是几千士兵在拼命进攻。梁浩然忽然叫道:“奇怪,那仁多零丁固然残暴,可是他带了三十多万的大军,为何会不惜伤亡,只派区区几千人来攻城呢?”众人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些,听他一说,反倒奇了:“不错,城下几十万大军都在观战,仁多零丁只派了几千人轮番攻城,这样丝毫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说,还无辜葬送了己方不少士兵的性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徐禧闻言,却早已料到了此节,不禁叹了口气,道:“仁多零丁果然了得,我银川寨现无水源,众兵士早就疲乏无力,只要他们轮番来攻,我军时久必溃。” 李舜举听徐禧这么一说,瞬间心乱如麻,道:“那我们的援军怎么还不到来?”想到李宪,当真无人晓得为何援军至今未至,他们哪里晓得那李宪得徐禧求援后当即点将派兵,亲率大军自兰州赶来,将到永乐,远远就见西夏大军将那里团团围住,入阵驰援只有图送性命的份儿,还哪里敢贸然相救,早就自行退去了。高永能道:“看来眼下不能只是寄希望于旁人了,徐大人,末将说句不中听的话,纵观当下情势,我军虽有各派高手相助,但是银川寨遭此困厄十有是保不住了,末将建议您尽出金帛招募敢死队血拼,或可逃出城去,保住我军大部精锐。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众人一听高永能这话,心中暗想此话有理,可是各派人士出身江湖不便参与军国决策,其余诸将职权所限也不敢妄自论断,故而均等徐禧点头。 徐禧心下却想:“如今银川寨虽有危难,但李公公援军尚在来此的路上,可以说还没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怎能出此下策呢?何况,招募敢死队成了或许会减少损失,可是敌军已将银川寨围了数层,想要成功突出谈何容易?一旦失败的话,又不知有多少军民因此丧命。”又一想:“我奉皇上圣旨,来主持西北边事,假若弃城而逃,岂不是有损国威吗?而且这银川寨乃我主持、发二十万军民累十四日之功所建,真的弃城的话,将有多少心血和汗水付诸流水?”再一想:“这高氏兄弟子侄均为种谔旧部,而种谔又与我不睦,倘若我真的听了他的话,弃城而逃,那不是被种谔耻笑吗?”苦思了良久,终于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等当与银川寨共存亡,诸位休也再提。” 这话当真出乎众人所料,众人均欲再劝说两句,可是徐禧如此决定,谁人又敢多言呢?高永能也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徐禧也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只是叫曲珍、景思宜和王湛先行主持御敌,自己先撤回府衙推敲破敌良计。这日晚间,徐禧得报,说是西夏军仍旧以数千兵马轮番攻城,早已死伤万余,但是依然不停,宋军众士兵早就体力不支了,庆幸的是各派武林人士纷纷出马,顶替士兵守在了城头。徐禧心下清楚,城中早就无水可饮,敌军又是攻城不断,如此这番下去,就是武功高强的各派高手也得筋疲力竭、无力反抗。他一夜未眠,耳畔想起的,总是敌军攻城的声音。 次日是九月二十,一早徐禧又得报告,说是银川寨在各派武林人士的守护下,已经击退敌军数次进攻,而宋军经过一夜休整也已替换各派英雄重新守城。西夏大军仍旧在继续进攻,似乎是不计伤亡一般,宋军也是在各位将领的轮番带领下坚强抵御。将至午时,太阳周围突现光晕,一道光环将太阳包在其中。见此情景,陈景元一捋胡须,笑道:“‘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银川寨苦守数日,所盼的大雨就要来了。”众人皆知陈景元精通预测之术,于是将他的话传将开来,果不多时,天上云层渐厚,跟着变黑遮住了当空的太阳。 须知西北之地向来干燥,加上银川寨地区又久未逢雨,因此每日在太阳之下均是一种煎熬,何况城中水源已尽数日,士兵又要与敌力拼,此刻乌云当头,即便是不会下雨,众官兵也是说不出的兴奋。西夏似乎也意识到了将要下雨,加紧派兵攻城,可是宋军此刻势气又起,又怎能攻破银川寨呢?傍晚时分,天上开始闷雷滚动,果是大雨将至的先兆,轰隆到了天黑,滂沱大雨终于降下。银川寨断水几日,军民饥渴而死者不计其数,此时幸存下来的人纷纷携带器具接着雨水。说来也巧,西夏大军眼见大雨降下,突然停止了进攻,留在城脚下的西夏士兵尸体少说也有两万。 银川寨上下此刻一片欢愉,众军民听说敌军已退,又得来天赐的雨水,高兴得彻夜不寐。这滂沱大雨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停下,但是城中军民储蓄的雨水已够全城上下饮用十日,等到李宪的援军到来那是足够的了。徐禧高兴至极,心想:“幸亏我没有听高老将军的建议,否则可就白白将银川寨拱手于人了。”心下洋洋得意,说道:“今日能退敌军,多赖各位英雄相助。”略微一顿,复道:“当初也幸亏没有弃城,否则那损失可就大了。”言语之中,大有向高永能兴师问罪之意。 高永能也不回话。徐禧占尽了风头,不免更加兴奋,于是令吕整派兵继续巡守城池,不可丝毫懈怠,又叫众人回去歇息一日,待次日再行处理有关大事。众人于是各归住处。话说那徐禧自觉胜了一仗,心想:“我离家已有几个月了,等西北之事稍定,我便可以回京去看看俯儿了。”宽衣入榻,尚未躺好,忽听得哗剌剌一声巨响,吃了一个大惊,跟着呼喊声、厮杀声立起。他急忙起身叫人来问缘由,那士兵大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西夏大军攻入城中了!”徐禧一怔:“这不可能,吕将军带兵正在守城,怎会被人如此轻易就攻进来了?”那士兵答道:“启禀大人,今晚的大雨使得无定河水暴涨,西夏军于是用无定河水冲破了城墙,现已,现已……” 徐禧听此噩耗站立不定,险些跌倒。众所周知,自从五路伐夏以来,西夏已是日非一日,这次出动的三十万大军也是西夏的全部家当了,何况西夏此行那是粮草不足,只得速战速决,不敢丝毫的拖延。当时西夏退兵,徐禧等只当西夏眼见下雨,明知攻不破银川寨,不得已才退的兵,疏不料那仁多零丁将大军撤退后,反倒去了无定河上游,筑坝拦河,暗修河渠,将河水引来攻破了银川寨的城墙。徐禧不及多想,立即整理衣服奔向了大厅,发现曲珍已在相候,各大派掌门也都在。 紧随徐禧其后,李舜举急忙赶到。徐禧急问:“其他诸位将军都去哪儿了?”曲珍回道:“高老将军和景将军都在领兵御敌,其他的几位将军尚不得而知。”徐禧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银川寨已破,只要他们能逃得性命就好。”正要说话,忽有一士兵急报:“大人,高老将军他自刎身亡了!”在座诸人无不大惊,徐禧问:“他为什么要自刎?”士兵道:“小人也不清楚。高老将军竭力杀敌,他的孙子昌裔小将军牵来一匹马,要他从小路先逃,但他却不答应,只是说:‘事止于此,必无幸矣。’又说:‘吾结发从事西羌,战未尝挫。今年已七十,受国大恩,恨无以报,此吾死所也!(按:此语引自《续资治通鉴·卷第七十七》。据《续资治通鉴》记载,高永能顾易一卒敝衣,战而死,实际上是明知必亡而求死,但却非自刎)’” 徐禧情知高永能这话是在埋怨自己不听他建议,可是事实已是如此,悔之无益,只得挥挥手,叫那士兵离去。他此刻心中满是自责: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银川寨怎能如此,众兵民怎会遭受连累,高老将军岂会甘愿自刎报国,自己亦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陈景元见徐禧的状态,已知他在深深自责,于是道:“徐大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要逃出这里去。”徐禧长叹一声,道:“一切全靠道长和玄济方丈操劳了。”陈景元见他如此,看向了李舜举和曲珍,李舜举道:“大敌当前,我和曲总管也有劳道长和玄济方丈了。”陈景元点头应了声,忙和玄济方丈低声商议一番,然后道:“玄济方丈,少林派是中原武林群雄的首领,请你发号施令。” 玄济道:“事态紧急,老衲也只能却之不恭了。”转身道:“老衲和碧虚子道长方才商议,敌军势大难挡,倘若我们一齐御敌,目标未免太过明显,宜当分批逃出。程掌门、罗掌门,请二位负责保护徐大人。萧帮主、玄明师兄,请你们负责保护李公公。玄法、玄方二位师弟,你们负责保护曲总管。石长老,请你带领丐帮弟子负责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其余诸人,分别由碧虚子道长和老衲带领。敌军大部都在东门、北门和南门,请保护徐大人、李公公和曲总管的六位从西门逃出,余人分别从东门、北门和南门突围。”众人应了,玄济又道:“我们逃出城后,折而向东,三日后在当初我们待过的那个山神庙会合。”玄济安排完毕,陈景元又道:“事不宜迟,请大家立即出发。”众人当即分别从四门各自动身。 话说玄济带领少林、八卦门、铁剑门和天华帮众弟子离了府衙,正要奔北门方向而去,梁浩然忽道:“方丈大师、各位大师请慢,晚辈似乎听到有人在哭”。傅天泓也道:“听梁师兄一说,我倒也听到了。”少林“玄”字辈群僧当即止步,暗运内力一听,暗想:“这两个年轻人的内功修为果然不错,都说铁剑门的‘天罡经’和八卦门的‘扭转乾坤’厉害,当真名不虚传。”玄济道:“不错,似乎是个婴孩,待老衲前去一看。”梁浩然道:“不劳大师,晚辈一人便可。”众人嘱咐道:“这城中异常危险,切勿小心,我们在这等你。” 梁浩然应了,拔出手中的宝剑,寻声便去。这柄宝剑名唤“七星剑”,是铁剑门的宝物,锋利无比,梁浩然有此剑傍身,胆量更增。此刻城中已被西夏兵控制,他情知不可力敌,只得悄悄躲过西夏兵的围捕,朝那哭声渐渐逼近,终于确定那婴孩就在一间土屋之内。他快步奔到院中,见房屋门口的地上有两个尸体,一男一女,显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他急忙抢进屋里,见地上放着一个破布制成的包裹,包裹之中果然是个婴孩正在不停啼哭。梁浩然心想:“定是西夏士兵攻破城池之后乱杀无辜,这孩子的父母害怕敌人进屋害了这孩子,所以拦在门口,哪知俱为所杀。可是,他们二人被杀后,敌人怎么没有进屋子呢?倘若敌人进了屋子,这孩子是绝对无法存活的。” 他抱起那孩子,打开包裹一看,这婴儿竟是个男孩儿,而且男孩儿的身下还有张粗布手帕,似是上面有些什么。他取过手帕一看,原来手帕上是用红线绣的一对鸳鸯戏水图,绣工甚是粗糙,定是这女子所绣。鸳鸯戏水图的右上角,还有一个同样用红线绣的“王”字,想是这对年轻夫妇中某人的姓氏。梁浩然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头不禁一震:“这孩子的父母为了他,竟然不惜死在西夏人手中,想来定是要他平安长大,我说什么也要帮他们留下这条血脉。”将这孩子重新包好,抱在怀中,迅速赶去和玄济等人会合。众人见梁浩然抱着这个孩子,也不吃惊,急忙收拾心情,继续拼力杀敌,朝北门突围。 到了后半夜,玄济率领众人抢至了北门,幸在无一受伤,但是几乎都已筋疲力竭。西夏大军人数太多,虽被众人杀了不少,但是依然穷追不舍。玄济等急忙冲出银川寨,转而向东奔去。他们不敢丝毫停歇,相互搀扶,朝着目的地赶去。天色大亮,众人已经距离银川寨三十多里,玄济道:“此处距离银川寨已远,料想西夏士兵不敢追来,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再行赶路不迟。”众人皆以为可行,于是停在林子中歇息。 众人刚刚坐在地上,忽听得林子东面有人往这边赶来,听来脚步甚快,人数也不少。玄澄冥豫在上,何可长也?惊道:“莫非是西夏人?”玄宁也道:“西夏士兵也果然了得,竟然抢在我们前头以逸待劳。”杨岱道:“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唯有豁出性命一拼了。”慧岸道:“杨施主的话不错。”指着梁浩然手中的孩子,又道:“只是这个孩子新近丧了父母,贫僧实不愿他……”玄生打了个佛偈,道:“慧岸师侄还是看不破生死吗?”众僧听了玄生的话,立时齐宣佛号,口中开始诵念起佛经来:“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竟是佛家的《往生咒》。 梁浩然等心想,连玄济方丈都在念诵《往生咒》,想必真是凶多吉少了。忽听林外有人吼道:“是少林派的哪位大师吗?”见无人应答,跟着又问了一声。众人奇了:“听这口气,来人似乎不是西夏人。”玄济当即停止诵经,应道:“老衲少林派掌门玄济,不知林外哪位高人驾临?”林外的人道:“原来是少林派的玄济方丈,在下丐帮马木生,奉敝帮龙帮主之命,前来驰援永乐。”林中众人这才宽心,急忙迎将出来,果然是丐帮的马长老带领五千丐帮弟子。众人得见强援,分外高兴。 马长老见众人身上或有血迹,或是衣衫不堪,此等狼狈之状,于银川寨的情势也已猜到了八分,拱手说道:“各位大师,却不知其他的人都在何处?”玄济于是将自己和陈景元如何安排分散突围的事儿说了。马长老道:“既是如此,在下还得前去设法营救众人,还请诸位多多保重。”谓手下的五袋弟子易天道:“易兄弟,请你带一百名弟子留在这里护送各位大师和各派弟子。”易天应了。众僧皆道:“西夏人多势众且心狠手辣,马长老务必小心,多多保重。”这便与马长老辞别。 玄济等人知道西夏人绝不会再追来,心下稍安,在林中歇息了片刻,便在易天的护送下朝他们曾经呆过的山神庙赶去。这晚终于到了目的地,原来陈景元带领其余门派的人和石长老带领的丐帮弟子都赶到了,只因他们的人数太多,目标太过明显,因而被西夏军一路围追阻拦,死伤了不少人,只有玄济带领的人数较少,反倒没有。众人死里逃生,将各自的遭遇畅述了一番,无不喟叹。 梁浩然也将自己救了那个孩子说来与众人听,众人均感惊讶。陈景元抱过了那孩子,问梁浩然道:“这孩子,贤侄打算如何安置?”梁浩然道:“晚辈也等和师父会合后,再请教师父该当如何。”陈景元道:“嗯,如此也好,不过贫道却认为,由你将这孩子收入门下,反倒更为妥当。”梁浩然道:“这孩子的父母都为西夏人所杀,想来临终定有遗命,要人将他抚养长大,晚辈自当求师父答允,要晚辈将他收入门墙,以遂了他父母的心愿。”陈景元道:“尊师的为人,贫道还是知道的,这一点贤侄不必担心。” 众人这晚齐在山神庙和周围过了一夜,心下均想护送徐禧、李舜举和曲珍的六人要从银川寨的西门绕道,自然需要晚些时候。次日一早,众人正在歇息,忽然有人冲进山神庙来报,说是负责护送曲珍的玄法和玄方二位大师回来了。众人大喜,纷纷迎了出去,却不见曲珍的踪影,瞧那玄法、玄方二僧的模样,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斗。玄济甚为关切,问道:“曲总管何在?”玄方疑道:“难道曲总管没有先来这里吗?”石长老道:“我们昨日就到了这里,不曾看见曲总管。”玄法和玄方显得甚是无奈,玄济问道:“你们不是和曲总管在一起吗?” 玄方道:“回禀方丈师兄,当初我和玄法师兄带着曲总管出了西门,受到西夏军的围击,我们二人便挡住了敌人,叫曲总管先行离去,可是等我们逃出了敌军的围击,沿着曲总管逃去的方向一追,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了。”玄法接着道:“是啊,有件事儿说来好生奇怪。”玄济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玄法道:“我和玄方师弟一路查看,最后发现了马蹄印儿,却不知曲总管最后是不是骑的这匹马逃跑的。玄方师弟也怀疑这匹马的来历,到底曲总管是被马上的人掳走的,还是有人前来相救于他,那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就在众人想不明白曲珍的去向之时,马长老也带领群丐返回。众人见马长老归来,急问他可否找到了其他的人。马长老摇摇头,也不说话,向丐帮弟子挥手示意了一下。众人均不懂他这是何意,却见六名乞丐抬着三个架子走进了山神庙,架子上各盖着一块破布,至于架子上是什么,则无人得知。六名乞丐放下了架子,先后出了山神庙,马长老这才开口道:“不瞒各位,我这次将到银川寨时,和小队的敌军打了好几仗,最后先后发现了罗掌门、萧帮主和玄明大师三人。”说着一一掀开了三个架子上的破布,竟是三人的尸体。 梁浩然、卜宜洲和杨岱三人见师父已死,扑倒在地痛苦不已,少林群僧则齐诵佛号、念起了佛经。这罗大通和萧阳都是一派掌门,玄明则是得道高僧,他们居然一一丧命,足以是震惊武林的大事。傅天泓这时见不到自己的师父,心下急了,忙问道:“马长老,晚辈有一事要问,这罗掌门和家师都是一齐护送徐大人的,却不知您可见过家师和徐大人?”马长老道:“哦?程掌门本是和罗掌门在一起的?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我发现罗掌门的尸体之时,发现他周围有不少的西夏兵尸体,至于程掌门和徐大人的踪迹,却没有发现,想来他们定都没有遇到危险。” 傅天泓听马长老这么说,倒是心安了不少,可是毕竟自己的师父还没有前来会合,尚有一些焦急。梁浩然哭了一阵,忽然醒过神来,道:“马长老,您发现我师父的尸体之时,可曾留意过他身边是否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马长老道:“罗掌门的尸体周围都是西夏兵的尸体和一些刀枪剑戟。”梁浩然道:“不错。”举起自己的那把七星剑,道:“那些刀枪剑戟中是否有一柄宝剑像我这把剑一般系着一条红穗儿,但是剑柄上雕着的不是七颗金星,而是一个八卦的?” 马长老道:“你说的是罗掌门的佩剑?”梁浩然点点头,道:“正是,师父的那柄天罡剑,是本门掌门的佩剑,为本门创派的洪政祖师留下的宝物,万万不容有失。”马长老见他焦急的模样,情知此剑非比寻常,仔细想了一想,道:“罗掌门的佩剑,在下倒是识得,倘若遇见一定会拿回来的,不过在罗掌门的尸体周围却并未见过。”梁浩然听到这里,不由得更加悲伤起来,心想:“师父被西夏人害死,连天罡剑也没了,这可如何才好?”伏在罗大通尸体旁又痛哭起来。 众人心下明白,护送李舜举的萧阳和玄明皆已被害,显然李舜举也必丧命,唯有程柯星、徐禧和曲珍不知去向。众人等到三日期满,这三人仍然未来会合,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生是死,谁也不得而知。银川寨一战,中原各派人士可以说损失惨重,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弟子也丧命了不少。于是在玄济方丈和陈景元的主持下,众人将罗大通、萧阳、玄明和其他掌门、弟子的尸体分别火化,骨灰一并葬在山神庙后,又立了石碑,记述了这一战的大事。众人在石碑前悼念了一番,便纷纷返回了本派,梁浩然也把那孩子带回了铁剑门。 史书称:“灵武之役,丧师覆将,涂炭百万,帝中夜得报,起环榻行,彻旦不寐。”神宗对辅臣痛哭失声,史称“永乐城之战”。永乐城一战,西夏军队大获全胜,宋朝想灭掉西夏的梦想已成泡影。永乐城之战以后宋夏之间一直矛盾不断,直到哲宗绍圣二年,哲宗皇帝派人进攻西夏,在米脂大破夏军以后为止。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三回 毒龙害命(上) 十八年后,时当大宋元符三年,话说东部天空的太白星依然耀眼,正是一日的破晓时分,北宋西京河南府驻地洛阳城南城门便有一队车马披星出城,径往南行。这队人一共有一十三人骑马当先,另有三十二人随十二辆马车步行在后,四十五人个个携刀配剑,都是武者装扮。再仔细一看,十二辆马车竟然都是空的,并未载有一物,但是车头却都插着一杆旗子,旗子上赫然写着“恒”字或是“远”字。 这队人正是来自荆湘第一镖局——江陵恒远镖局,领镖的是总镖头戚恒远。恒远镖局众人此次押镖从江陵府来到河南府,所幸一路有惊无险,于是在洛阳城歇息了一日,这便起身准备返回江陵。其时正是暑天八月,每日午后烈日当头,就是坐着也是汗流浃背,当真是难以忍受,是以戚恒远决定起早贪黑赶路,而中午的时候就稍微休息片刻,以便错过了一天中最为难熬的时间。 众人一路走,一路谈论着这次押镖的事儿,说着说着,戚恒远便莫名的有些感叹。他此次押镖出来,除了照例带着各镖头外,还带了两名弟子,一个是大徒弟姚鹏,另一个是三徒弟崔文龙。戚恒远谓二人道:“想当年创立这恒远镖局,为师才将近四十岁,不知不觉间十几年过去了,恒远镖局成了荆湘地区第一镖局,天下英雄提起这恒远镖局,也是颇给为师面子,为师老年能有如此声名,大畅老怀啊。”姚鹏道:“师父正当盛年,何以这般来说?”戚恒远叹了口气,道:“想当初为师从江陵押镖去河间府,曾经连续五日不眠,尚能坚持得住,可是这次只是行到洛阳,却略感疲累,毕竟岁月不饶人啊,为师已五十多岁了。” 姚鹏和崔文龙想要劝上几句,却突然住了嘴,谁也没再说话。只听戚恒远续道:“为师膝下无子,只有寄希望于你们师兄弟三人,以后镖局中的大小事宜,都需得靠给你们三人打理才是,毕竟这镖局乃为师所创,毕生心血尽在其中。”顿了一顿,又道:“这次要不是松德生了病,为师就会连他也一并带上,看来只有等下次了,为师把你们师兄弟三人都带着,好好教教你们怎么走镖。”姚鹏和崔文龙二人应声受教。 这日行到下午未时时分,焦阳当空,早已烤的地面像热锅一般,连马匹都难以忍受了,何况是人?众人急忙各自取过水袋,打开盖子饮水解渴。咕咕两口,戚恒远只觉这水一入口,虽然早被晒得有些温热,仍是说不出的舒服。他正欲再喝上一口,忽听身后扑通一声,来不及多想,他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护镖手倒在了马车旁。周围众人急忙上前去将那人扶起,见他已然昏迷。戚恒远跟着翻身下马,径到那人身旁,仔细一瞧,但见他双唇干裂、面部发白,将自己的水袋递上跟前,急道:“快把这水喂他喝上几口!”一人应了,便即照做。 崔文龙道:“师父,这天太热了,我们的水又没有多少了,弟子认为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戚恒远抬头往前方一望,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好,大家把他抬到那棵树下休息,咱们也都跟过去好好歇一歇,等天凉快了再行不迟。”众人早就热得忍耐不住了,听总镖头一声令下,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急忙朝前方的树下奔去。这棵大树是棵枝叶葱郁的槐树,能容下不少人乘凉,众人知道镖局之中以总镖头为尊,是以都不敢抢在树下,唯有戚恒远师徒三人和几个镖头坐在了树下,再就是那个晕厥的护镖手尚未苏醒。 姚鹏和崔文龙看着那个昏倒的护镖手,不知他到底有无大碍,都问戚恒远:“师父,他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戚恒远和几个镖头都笑了笑。戚恒远道:“你们初次走镖,也没有什么经验,难怪你们会担心。”指着那个护镖手道:“他没有什么大事儿了,只是天气太热,又加上缺水,导致他中了暑。刚刚喂了他水,只要休息一阵,也就没事儿了。”姚鹏和崔文龙点点头,心下均想:“师父是个老江湖了,处理起突发的事儿来真是得心应手,倘若是我自己走镖撞见这种事儿,非急死不可。” 纳了一会儿凉,一些护镖手早就躺在地上睡着了,戚恒远也微感倦意。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周镖头,我看前头不远处似乎有个村庄,麻烦你带两个没睡的兄弟去讨些水来,等我们休息一会儿,吃些干粮,就立即赶路。”周镖头站起一望,果然见到有几间草舍,跟着应了一声,便即拾起水袋,带着两人向那边去了。姚鹏和崔文龙都知道师父的安排,看样子晚上是要走一段夜路了,也都靠在树旁,睡意顿生。 过了好一阵,周镖头和那两名护镖手依然没有回来,戚恒远有些按耐不住了,心道:“这村庄就在前边不远处,周镖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呢?”急忙喊醒了楚镖头,道:“楚镖头,周镖头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儿?有劳你带两名兄弟再去看看。”楚镖头道:“总镖头不必担心,这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村子,方圆二十里都再无人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这就带人去瞧瞧。”随即喊醒了两名护镖手,也往村子方向去了。 此时,姚鹏和崔文龙及其余几名镖头也都转醒,众人对于周镖头去而不返当真是捉摸不透,谁也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讲出来,以免是非如此却惹来误会。不一会儿,跟着楚镖头去的其中一名护镖手跑了回来,口中大叫道:“总镖头,不好了,不好了,周镖头和张、齐二位兄弟都死了。”众人大惊。戚恒远问道:“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人回道:“我也不知道,楚镖头带着我和老孟进了村子,发现周镖头和张、齐二位兄弟都死在了井边,他不敢擅专,就叫我立即回来向您禀报。” 戚恒远话也不再说,急忙向村中走去,镖局众人俱都跟来。他一面走,一面心下暗想:“周镖头好好的怎么会死呢?莫非是周镖头想要取水,因为言语不当反倒得罪了这村中的人,他们不许,以至酿成如此后果?”又一想:“不对,周镖头礼数甚周,镖局中不少生意都是靠他说成的,试问他又怎么会言语不当而得罪村中的居民呢?”再一想:“就算是双方起了冲突,以周镖头的功夫,普通百姓又怎能要了他的性命。”思量再三,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行到村口,果见一口水井,井边赫然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李家村”三字。石碑旁边,一堆水袋摆放整齐,周镖头和同去的张、齐二位护镖手却横尸其侧。三人虽然已逝,但是手中仍是各自握着一个水袋,看样子袋中原本是盛着水的,可是此时早就淌了干净。见楚镖头人已不在,戚恒远问护镖手老孟道:“楚镖头呢?”老孟答道:“楚镖头进了村子,叫小人在此等候总镖头。”戚恒远点点头,弯下身子,仔细查看三人的尸体。崔文龙问道:“师父,周镖头究竟是怎么死的?” 戚恒远叹了口气,说道:“三人的身上都没有伤口,这一点为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崔文龙道:“那会不会是被人使用了什么极其细微的暗器?”戚恒远直摇头,道:“就算是多么细微的暗器,死者身上都应该有伤口留下。”姚鹏道:“依我看,周镖头三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危险,大家请看,三人的脸上始终都挂着笑容,致死如斯。”崔文龙道:“大师兄的话,我也赞同,大家看看他们的衣服,我猜周镖头三人手中的水袋本来是装满水的,三人正在喝水,突然遇袭倒地,是以这水流了出来,使得他们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旁边的郑镖头忽然说道:“喝水!会不会是水有问题?”这话倒也让众人忽然疑心到了水上。姚鹏道:“郑镖头是说井水有毒?”郑镖头道:“我是这么猜的,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水中下毒了。”戚恒远道:“不会,不会,从周镖头三人的尸身来看,并无中毒的迹象。何况,这村中的人都要吃这井里的水,谁又会愚蠢到往自己的井里下毒呢?”想了片刻,喃喃而语道:“我恒远镖局在江湖上行事向来低调,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试问我们和各大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欺辱我恒远镖局呢?” 众人见他说得不无道理,也不应声。这时戚恒远忽然问了句:“老孟,楚镖头进村里多久了?”老孟道:“他叫胡兄弟去找你禀报之后,自己也就进村里去了。”戚恒远听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走到那石碑旁,一手支在上面,口中还在念叨:“到底是谁想跟我恒远镖局过不去呢?”忽又看到了石碑上的“李家村”三字,惊道:“李家村!”转身谓花镖头道:“花镖头,你当年也曾行走过江湖,这李家村可是少林派的俗家一脉?” 花镖头听戚恒远说到这里,恍然大悟:“总镖头所言甚是,听闻少林派有一俗家的旁支,就叫李家村。这个村子也是同名,又距离嵩山不远,想来就是无疑。”戚恒远听闻此话,心中一惊:“李家村村民若真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那么想要对付周镖头可就易如反掌了。”口中说着:“我恒远镖局从未得罪过少林派,少林派何以要与我过意不去?就算真是少林派要与我过意不去,他们又是如何杀了周镖头三人的呢?” 他这话刚刚说完,急道:“不好,楚镖头已经进了村子许久了,至今尚未出来,会不会已遇到了危险?”姚鹏道:“师父宽心,弟子愿意进村去找回楚镖头。”戚恒远道:“不行,倘若真的是少林派与为师为难,这村中定然都是些好手,以你的武功恐怕……”姚鹏道:“师父要是担心弟子,不如就让花镖头带着几名兄弟随弟子入村。花镖头江湖经验丰富,武功在我们镖局之中又仅次于师父您,有他相陪,师父应当不必忧心。” 戚恒远想了想,道:“也好,除了花镖头,陈镖头和傅镖头的武功也都不错,这便都跟着去,再带上二十名兄弟。鹏儿,少林派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咱们此次莫名招惹了少林派,恐怕日后这镖局的生意就不能再做了。”略顿片刻,续道:“非是师父怕了他们,只是万事需得讲个‘理’字,周镖头等三人无辜丧命,倘若真的是村中的人所为,就必须要少林派给咱们一个交代。你要切记,你和花镖头、陈镖头、傅镖头这次进村,目的不是去招惹是非,而是去找楚镖头,顺便请村中的长老出来一见,就说师父想要拜会。” 姚鹏应道:“是。”转身要带人进村,忽然停下了脚步,问道:“但是师父,假若村中的人得寸进尺,弟子该当如何?”戚恒远看了一眼花镖头,道:“这一点你也不必顾及,此次进村乃是恒远镖局和少林派的事儿,可不比咱们做生意,一切就依照江湖规矩来办。”谓花镖头道:“花镖头,请你从旁策应。”花镖头应道:“是。”于是在姚鹏的带领下,众人纷纷入了李家村。 戚恒远率领余下的十五人外加一个中暑昏迷的护镖手守在村口等候,他心下纳闷,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少林派,更不明白周镖头等三人是如何被杀的。过了好一会儿,崔文龙忽然抬起头望望太阳,然后道:“奇怪,真是奇怪,现在明明申时刚到,这李家村的人怎么这么早就生火做饭了?”众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了,往村中一望,果见有微微一缕青烟升起。一旁的吴镖头也纳闷道:“看这样子,似乎是一户人家而已,既是只此一户,倒也不必多虑。” 郑镖头却道:“吴镖头此言差矣,你不觉得那烟甚是奇怪吗?”众人仔细一瞧,却见那烟缓缓向上,跟着扩散开来,并未有分毫异样。郑镖头见众人神情,已知众人谁也没有看出,他却不然,他加入恒远镖局前本是官府的一位捕头,于这分毫的变化都会察觉出来,于是道:“总镖头,若是寻常百姓家生火做饭,这烟当从烟囱中出来,因而烟扩散的时候,应是在很高的位置,可是这烟,似乎在地面就开始扩散了,否则何以有这么大的一块呢?”崔文龙道:“郑镖头的意思,是说村中有人故意放火?”郑镖头点点头,道:“不错,却不知这放火的是我们的人,还是村里的人。” 戚恒远想了想,心中总觉不妥,忙道:“不成,不管是谁放的火,咱们都不能坐以待毙了。文龙、郑镖头、吴镖头,我们一起进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是人家的地界,危机四伏,咱们都去,谁也不要分开了。”又道:“周镖头和这二位兄弟的尸体,就先留在这里,等我们处理完和李家村的事儿,再回来好生安葬他们。”崔文龙和郑、吴二位镖头齐声应了,忙差人抬着中暑未醒的那名护镖手,一行十七人奔村中走去。 这李家村的村落距离村口有一里来远,众人心中好奇,实不知这村中的人为何将吃水用的井打在了距离如此之远的村口。说来更怪的还有,这村中静得出奇,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不说,就连些家禽牲畜的影子也没有,显得丝毫没有生气。李家村是少林派的俗家一脉,村中男女老幼崇尚佛教,不食荤腥,因而没有这家禽牲畜也是正常。可是,瞧这村子的规模,少说也得有二十多户,可如今却不见一个人,就连刚刚进村的姚鹏众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岂不是匪夷所思吗? 吴镖头也知道了其中必有蹊跷,低声道:“总镖头,这李家村里里外外透着诡异,不得不小心啊。”戚恒远点点头,也不作声,心下合计了一阵,便往第一户人家走去。众人纷纷跟在身后,只见戚恒远打开房门,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骤变。众人随后跟来,发现地上竟然躺着男女老少六个人,均是一动不动,一看状况就知不是镖局的人。吴镖头上前挨个检查一番,然后摇摇头,示意这六人均已丧命。戚恒远心头一震:“这六人莫非是鹏儿他们杀的?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他们怎能如此乱杀无辜呢?莫非真的起了什么冲突?” 他心下正纠结,郑镖头这时也跟进屋去,将六人又是检查一遍,然后道:“奇怪,这六人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跟周镖头他们是一模一样。”戚恒远一听这话,心下立时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六人丧命并不是鹏儿他们所为,可是究竟是何人所害,眼下不得而知,但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杀害周镖头三人的那个。”崔文龙听郑镖头一说,也很吃惊,道:“师父,看来杀害周镖头他们的,并不像是村里的人,似乎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众人听崔文龙这么一说,都吃了一惊,只有戚恒远早已想到了此节:瞧那六人的模样,定是村里的村民无疑,他们的死法和周镖头三人全无异样,看样子绝对不会是自己村中人所为了;而且,李家村既是少林派俗家一脉,村民就绝对不会无故杀生,更不会残害无辜了。戚恒远道:“不错,文龙的想法和我一样,也不知这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他们往下一家赶去,果然屋中也是几具尸体,死法都是一样。戚恒远大惊:“不好,咱们不见鹏儿他们的踪影,莫非他们已经遭到凶手的毒手了?”急忙命令众人逐屋排查,自己则带领徒弟崔文龙和两位镖头往村里着火处赶去。行到村尽头,已是所望见的着火处所在,众人不禁心下稍安,原是一户的草垛被人焚了,好在并未牵连至村民家的房屋,也并未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那大火早就将草垛烧毁,眼下依稀还有几处明火在窜动,但是早已无碍,众人也不去理它。过了一会儿,派出去的护镖手陆续来报,说是村中每户之中都是死尸,其中有耄耋老人,亦有襁褓婴孩。 戚恒远叫众护镖手报出所见的遇难者人数,待到众人汇报完毕,吴镖头已将人数汇总,竟有一百三十七口之多。至于姚鹏等镖局众人,却并无任何踪迹。想到李家村一百三十七人全部丧命,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无幸免,众人是又惊又叹。戚恒远问郑、吴二位镖头道:“二位,这么些人都是何时遇害的,不知可否查出?”吴镖头摇了摇头,看着郑镖头道:“郑镖头当初曾做过官府的捕头,不知道你能否查出?”郑镖头也摇摇头,然后道:“这些人死得离奇,究竟凶手是怎么杀的他们,我们不得而知,何况我只是做过捕头,却未做过仵作,因而这具体的死亡时间,我也便无法查出了。” 戚恒远听郑镖头这么说,不禁有些失望。吴镖头突然说道:“总镖头,不过我倒是可以猜出几分。”戚恒远转过头:“哦?吴镖头不妨说说。”吴镖头道:“是。各位不妨想上一想,现在是炎炎盛夏,如若村中的人已被杀多日,恐怕尸体现在早就臭了,可是我们进入屋中时,却什么臭味也没有闻到。如此天气,恐怕他们就是昨晚遇害,今日的尸体也早就臭了。”崔文龙道:“吴镖头的意思,是说村中的人都是今天被害的?”吴镖头道:“正是。”戚恒远听吴镖头如此分析,也已明白过来,心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没有想清楚,定是我突遇这等大事,已至慌乱。” 只听吴镖头续道:“可是,是什么人有如此能耐,可以把全村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屠杀殆尽呢?”戚恒远听到这里,急道:“既然村中的人和周镖头等三人都是今天被害,那么凶手一定尚在附近!”想到姚鹏众人失踪不见,急道:“不好,鹏儿他们……”话未说完,忽听有人吼道:“总镖头,总镖头,我们发现楚镖头了!”众人又惊又喜,急忙寻声望去,见一名护镖手就在村顶头的那户院内。戚恒远急问道:“楚镖头在哪?”那护镖手指着屋后答道:“就在屋子后面。” 戚恒远来不及多想,谓众护镖手道:“你们在此等候。”急忙带着崔文龙和郑、吴二位镖头进了院内,向屋后走去。这户人家的屋后是一块菜地,菜地边缘连着一片高粱地,众人到了屋后,果见菜地当中有一人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是楚镖头其人。崔文龙大惊:“想不到楚镖头还是被奸人所害。”看了一眼师父戚恒远,见他正低头沉思。原来,戚恒远看见楚镖头被杀,倍感失望,想到姚鹏等人尚不知去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这时吴镖头和郑镖头纷纷走近前来,蹲下查看楚镖头的身体。忽然,躺在地上的楚镖头“啊”的大叫了一声,跟着翻动身子,一拳打向了郑镖头。幸亏郑镖头机智,立时挥手格开,怎奈楚镖头蛮力非常,自己根本抵挡不住,急忙跃身退开。而那楚镖头见自己打不中郑镖头,于是反手一把掐住了吴镖头的脖子。 吴镖头猝不及防,喉头已然被锁,顿觉呼吸不畅,急忙挥拳向楚镖头砸去,想要挣扎开来,可是接连两拳都打中了楚镖头的胸口,楚镖头依然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崔文龙大呼:“楚镖头,是自己人啊,请先放开了吴镖头!”郑镖头也叫道:“楚兄弟,快放了吴镖头!”任凭二人如何劝说,楚镖头却似着了魔一般,并不应允。这时楚镖头已掐着吴镖头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吴镖头,紧接着又大叫了一声,将掐着吴镖头脖子的手“咔嚓”一扭,旋即用力向外一掷,“扑通”一声,吴镖头重重摔在了屋子的后窗下,嘴角立时鲜血直流。崔文龙急忙跑上前去,只见吴镖头双眼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一般,一触鼻息,已然咽气身亡。 他大吼道:“吴镖头被楚镖头杀死了!”回过头来看着楚镖头,问道:“楚镖头,吴镖头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可是楚镖头也不回答,只是又叫了一声。戚恒远急道:“文龙,快过来,看样子楚镖头已经失去了理智,要小心啊!”崔文龙应了一声,缓缓靠向了戚恒远。郑镖头问道:“总镖头,楚镖头不分青红皂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恒远直摇头,道:“我活了五十多岁,从未见过这等情况,实在是不知怎么回事啊。” 戚恒远话音刚落,只见楚镖头再次大吼了一声,直奔自己这边扑来。这楚镖头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担心崔文龙被楚镖头误伤,急道:“小心!”用手将崔文龙已经推开,跟着凝力于拳,向楚镖头腹部击去。就在此时,郑镖头也劈掌迎击上去。二人心下均想:“需得先制服了楚镖头,再设法医治他才是。”是以合力与楚镖头相斗。而那楚镖头本来就功夫不高,现在在二人的合力之下,自然无法拼斗太久。可是说来甚奇,戚恒远和郑镖头各自一招打向楚镖头,他竟也毫不闪躲,被二人轻易给打中。 郑镖头这一掌力道不大,但是戚恒远的“戚家长拳”在荆湘一带也算有名,料想这拳法打将下去,楚镖头绝对会承受不住。可是事实却大出所料,那楚镖头腹部和肩头各中一招之后却并未受伤,只是略顿了一顿,跟着忽然长啸一声,左拳一挥,向郑镖头打去。郑镖头急忙闪开,不料楚镖头这一拳打不中郑镖头却打向了戚恒远。戚恒远出臂来格,可是不知怎么了,楚镖头这一拳力道甚猛,绝不像他平时能使出的,戚恒远抵挡不住不说,自己的左肩被他击中,“啊呀”一声惨叫,瞬间筋骨错开。以戚恒远的功夫,若非他手下留情,决不至如此。崔文龙急道:“师父!”却见那楚镖头打伤了戚恒远之后,右手一把将他抓住,已将他高高举起。崔文龙大惊,吼道:“楚镖头,快放开我师父!”身子一移,已欺到楚镖头身前,双拳齐使,往楚镖头身上击去。戚恒远大叫:“文龙不要!”只觉身子一轻,已被楚镖头掷向了高粱地。 扑通一声,戚恒远被摔进了高粱地的边上,只觉得周身百骸无不痛楚,特别是左肩处痛得厉害,料想臂膀已经断开。他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抬头一看,却见崔文龙已被楚镖头掐住了脖子,和方才他掐住吴镖头是一模一样。这时前边的众位护镖手已然闻声赶来,将楚镖头围在垓心,只因谁也不知为什么会是如此情况,是以无人敢出手相助。郑镖头则深知楚镖头已大非寻常,绝不能贸然上前,但仍是伺机相救崔文龙。戚恒远放眼一看,不禁满是懊悔,可是眼下又有谁人能从楚镖头手中救下崔文龙呢?他双目一闭,想到崔文龙定是凶多吉少了,自己实在是不想看到爱徒惨遭不测。忽听“扑通”一声,似是有人在地。 他心中已凉了半截:“这定是文龙被楚镖头扭断了脖子。”急忙睁开眼来,见崔文龙站在众人当中并未有事,而躺在地上的却不是楚镖头是谁?这一节当真出乎他所料。此时郑镖头见楚镖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他,仔细一查,既放宽了心,又颇有伤感,说道:“楚镖头他,已经死了。”崔文龙一听这话,终于放了心,突然想到师父戚恒远还躺在地上,急忙奔将过来,扶起了戚恒远,道:“师父,您怎么样?”戚恒远道:“我的胳膊好像被楚镖头打断了。”转而又问:“可你,你是怎么打倒楚镖头的?”崔文龙道:“以弟子的功夫,哪里又能打倒发狂的楚镖头呢,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崔文龙说完话,忙谓郑镖头道:“郑镖头,师父的胳膊断了,有劳你帮忙接上。”郑镖头应道:“是。”走到跟前,用手摸清断骨所在,忽然一用力,断臂已被接好。戚恒远稍微动了动左臂,果然痛感渐轻,胳膊确实被接上了,说道:“多谢郑镖头了。”跟郑镖头客气了几句,又道:“郑镖头,你可查出楚镖头的死因了?”郑镖头摇摇头,道:“楚镖头刚刚是自己倒下去的,算是暴毙而亡,可见他的死因,似乎跟村里的人并不一样。”戚恒远道:“暴毙而亡,嗯,确实有些奇怪,而且楚镖头临死前神志不清、力气也大得出奇,会不会是头部受了什么重创?”郑镖头道:“我查过了,楚镖头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更无任何被打过的痕迹。” 他二人正在讨论楚镖头的死因,崔文龙忽然指着戚恒远身后的高粱地道:“师父你看!”戚恒远回头一看,见高粱地中有一些断杆,正是有人走过所留下的痕迹。郑镖头道:“这里有人走过,会不会是花镖头他们?”戚恒远点头道:“嗯,我猜定是鹏儿他们发现了凶手,所以沿着这里追了去。他怕我们不知情,就放火通知我们到这里。”话音甫毕,急忙钻进了高粱地,沿着那断折的痕迹走去。众人听他说得甚是有理,想到看这情势,姚鹏等此刻定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须得快跟上去支援才是,于是全都随后跟来。在高粱地里钻了一阵,忽然眼前一亮,已经钻出了高粱地,眼前是一条大路直通东西,而这片高粱地就在大路南侧。 众人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实不知姚鹏等人是往东去了,还是往西去了。正在犹豫应当往东还是往西去追,忽见东面不远处的地面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个人,众人急忙奔上前去,竟是一个尸体,瞧他穿着,正是恒远镖局的一名护镖手,而这人全身发黑,口吐白沫,死状极惨。崔文龙道:“师父,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中毒而死。”戚恒远点点头,心想:“看此情景,这凶手非常了得。”郑镖头也道:“和村子里的人还有楚镖头都不一样,这是第三种杀人的方法了。”戚恒远心中也满是担心,自己也不说话,迫不及待率领众人往东去追,行出不到二里,已发现恒远镖局二十名护镖手全部丧命。这二十人有的是单独一人,也有的是几人死在了一起,总之都是全身发黑、口吐白沫,显是中毒而亡。 此次姚鹏带去的护镖手一共才二十人,看这样子,目前只有姚鹏和花、陈、傅三位镖头尚有生还的希望。恒远镖局的护镖手虽然算不上高手,但是能助戚恒远押镖的绝非寻常人物,能将二十名护镖手全部毒杀,此人当真非同小可。向东又追出了不到三里来路,眼前是一条小河,一名护镖手忽道:“总镖头,你们看!”戚恒远顺指一瞧,见小河下游十余丈的地方,姚鹏和花、陈、傅三位镖头就躺在那里,也不动弹,实不知是死是活。众人焦急地奔了过去,只见花镖头的头浸在水中,已然丧命,陈镖头则脸色铁黑,和先前发现的二十名护镖手一样已被毒死,而傅镖头的嘴角满是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只有微微的一口气还未咽下,看样子性命定然不保了,唯独姚鹏还在眨着眼睛,似是有生还的可能。 崔文龙伤心不已,抢到姚鹏身旁痛哭起来,心想大师兄定然遭受了不少折磨。他们师兄弟三人向来和睦友爱,一直感情很深。戚恒远也强忍悲伤,叫郑镖头检查花、陈二人的尸体及傅镖头的伤势,自己站在旁边兀自叹息,心想:“我恒远镖局向不与人为恶,这次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要遭受如此大祸?莫非,莫非这凶手本是和少林派有仇,特意前来诛杀李家村满门,不料被我们撞见,于是就痛下了杀手?”反复思考,也想不明白为何。 过了片刻,郑镖头已经一一检查完毕,低声说道:“总镖头,我检查完了。”戚恒远急问如何,郑镖头指着花镖头答道:“花镖头胸口的几根肋骨都被人打碎,口腹中又都是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是被人打成重伤后不幸跌入河中,因此溺水而亡。”戚恒远甚是吃惊,道:“花镖头的武功不弱,什么人能如此轻易将他打入水中呢?”郑镖头道:“由此可见,此人武功之高,我们绝不是他的敌手。” 戚恒远低头不语,心中更添了几分恐惧。郑镖头又指着陈镖头道:“陈镖头是中了剧毒而死的,和我们先前看见的那些人一样。不过我之前也没有查看一下那些兄弟的尸体,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这样一个掌印。”说着将陈镖头的尸体一搬,他后背上赫然一个黑手印就浮现在众人眼中。戚恒远惊道:“黑手印!”郑镖头道:“正是,看这手印的样子,应是凶手打一掌所留下的,似乎此人武功很高,但是依我猜测,真正要了陈镖头性命的却不是这一掌,而是剧毒,至于是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戚恒远道:“‘黑手印’洪天、‘白肚皮’周充江湖并称‘黑白子’,但是他们好像从不用毒啊?” 崔文龙道:“师父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此二人所为?”戚恒远摇摇头,道:“究竟是不是,我也说不清楚。这‘黑白子’中的‘黑手印’洪天,只因他一掌下来就会在人的肉皮上留下一个黑手印,因此江湖上的人都以‘黑手印’来称呼他。这二人都是百怪帮中的挂名弟子,行事极其诡异,世人很难猜透,虽是邪魔外道,却发过誓从不用毒,如此来说这些人又不像是他们杀的。”崔文龙道:“漠北百怪帮的人既然都是邪魔外道,行事向来无常,自然也会言而无信的。”戚恒远虽默不作声,心中总觉得此事仍不像是他们干的。只听郑镖头又道:“至于傅镖头,他的手脚关节都被捏碎,连舌头也给挣了下来,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口气了。” 郑镖头说完三人的情况,又问:“总镖头,姚贤侄的伤势如何?”戚恒远叹了口气:“总之也是不轻啊。”郑镖头道:“我瞧姚贤侄的嘴在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戚恒远一听这话,回头一看果是如此,急忙奔到姚鹏身前,拉住他的手,问道:“鹏儿你要说什么?”姚鹏只是嘴动,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崔文龙问道:“师父,大师兄的舌头是否有伤?”戚恒远知道崔文龙是在提醒自己姚鹏是否也如傅镖头一般舌头被伤,仔细往姚鹏口中一瞧,原是多虑了,道:“没有。”把耳朵贴在姚鹏左边,可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很是纳闷,用手一搭姚鹏的脉搏,突然脸现惊愕之象,不禁退着坐在了地上,口中只是道:“他……他……”崔文龙和郑镖头众人吓了一跳,急去扶起了戚恒远。戚恒远道:“他的脉搏跳动无力,似乎全部精力都没有了,难道是,难道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三回 毒龙害命(中) 话还没有说下去,忽听得远方“哈哈”两声大笑。众人寻声望去,见两个人正大踏步往这边走来,左边的一人手摇白扇、一席白衣在身,右边的一人身穿棕衣、两手空空,都是二十岁前后的年纪。二人走到近前,那棕衣男子笑着谓白衣男子道:“大师兄,这人果真了得,竟然被他给猜出了。”白衣男子也笑了笑,道:“我都听到了。”众人对这二人的突然出现及对话都很是疑惑,戚恒远则知道这二人来者不善,于是问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棕衣男子道:“我说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戚恒远吃了一惊,连退两步,道:“你,你们真的是毒龙教的?”棕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正是。” 西域毒龙教的名头江湖上早已是人尽皆知,特别是当年永乐城一战之后,中原武林乃至大宋朝廷都流传着毒龙教帮助西夏大军夺得银川寨、使得中原武林和大宋军队遭受惨败的说法。想当初,戚恒远也曾经历了永乐城一战,只因他当时名声太小,被当作是中原武林的无名小卒,也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但这毒龙教的一切一切,他算得上略有耳闻,而当年永乐城一战的惨败,无疑是所有参与其中的大宋人士脑海中难以抹去的伤痕。戚恒远一听二人认了身份,早已吓得慌了神,情知这毒龙教的人难以对付,再想到自己镖局上下多人已经惨死,心想唯有一拼或许还有希望,抽出短刀急速一劈,朝那棕衣男子掠去。 不等那棕衣男子还手,白衣男子横扇一格,扇刀相接,戚恒远只觉手臂一麻,右手一松,短刀掉在了地上。戚恒远心头一震:“这人武功可高出我许多。”只得暗暗心惊。郑镖头这时见戚恒远动手不成,也跟着迎上前来,不料白衣男子将扇子一扫,把郑镖头逼得退了回来。恒远镖局诸人这时也都害了怕,杀了镖局这么多人,且连总镖头和郑镖头都无法近身,此二人的武功和手段定然了得,是以人人都待在原地不动。 那棕衣男子这时笑道:“师兄,这群人真是好脓包啊!”白衣男子将扇子一张,连连点头,却未说话。这时戚恒远已镇定了片刻,他心下想着:“这毒龙教害人的手段,可谓是当今天下之首,我等今日恐怕绝无生路。我活了大半辈子,死了尚不打紧,可是文龙他,他师兄已经被害成这样,他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儿了。”于是谓崔文龙道:“文龙,把我的刀捡起来。”他料定毒龙教的这二人武功高强,此时已占尽上风,绝不会突然偷袭崔文龙。崔文龙应了一声,急忙去捡起了戚恒远的短刀,交还给师父手中。戚恒远伸手接刀之际,低声道:“一会儿我缠住这二人,你快快逃跑,然后和你二师兄去衡山找虞子卿,好好修练武功,然后为我报仇,听见了没有?” 这虞子卿是衡山派的掌门人,擅使剑法,江湖绰号“荆湘第一剑”,他的姐姐虞氏嫁于戚恒远为妻,虽然虞氏早丧,但虞子卿依然是戚恒远的妻弟,且二人关系不错。崔文龙乍听一惊,低声道:“师父?”戚恒远假装不理会,故作高声喝道:“什么也别说,还不退下!”他怕崔文龙不肯,是以以命令的口吻。崔文龙心中满是矛盾,实不知自己该不该听师父的话,只得乖乖退后。戚恒远这时谓那二人道:“二位用‘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杀了我不少人,不知那‘六指冯’冯昊天是你们的什么人?”白衣男子笑道:“看你武功不济,想不到见识倒是不少,竟然能识出本教的两大奇功,也很难得。告诉你也无妨,你说的‘六指冯’便是我们的太师父。怎么样,怕了吗?”他干笑了两声,续道:“只不过,只不过本教的‘迷踪十里香’,似乎你却没有查出。” 戚恒远惊道:“‘迷踪十里香’?”这才明白过来:“是了,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李家村全村一百三十七口,定是在村头的井中下了这毒药,否则周镖头他们也不会喝了水就死了,全身上下更无任何伤口。”众人听戚恒远直言,无不大骇。棕衣男子拍手叫道:“说得好,说得好。”戚恒远却不以为意,又问:“‘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茫’,向闻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香传十里,为毒龙教的标志,可是为什么井水之中却是无色无味呢?”棕衣男子道:“这是本教的秘密,本来绝不外传,只是瞧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本教的‘迷踪十里香’虽是香气远飘,却都遇水而溶,只要把它投入水中,就会变得无色无味,毒性却不减半分。” 棕衣男子讲完这句话,朝戚恒远瞅了一眼,眉宇之间显出洋洋得意之色。戚恒远叹了口气,道:“毒龙教的手段,老夫今日算是见了个明明白白。”突然大吼一声:“文龙快逃!”旋着短刀奔那白衣男子急速砍去。他听那棕衣男子喊白衣男子为师兄,料想师兄的武功比师弟要高些,于是先去缠住师兄,其余人等自会先缠住棕衣男子,那么崔文龙就逃生有望了。果然,郑镖头已经明白了总镖头的意思,率先上前缠住了那棕衣男子。这时其余的护镖手纷纷向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围击上来,他们知道只有帮助总镖头和郑镖头制服了毒龙教的二人,自己才有生还的希望。 崔文龙却兀自不肯自行逃跑,还在犹豫自己是该帮助师父呢,还是真的弃师父而离去。戚恒远同众护镖手与那白衣男子斗了数个回合,已又有几人命丧在其毒掌之下,心中本就惶惶不安,偶然间瞥见崔文龙尚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离去,大叫道:“文龙,你怎么还不快走,难道要为师死不瞑目吗?”说完之后,仍旧在和白衣男子缠斗。崔文龙听了师父这话,心想:“不错,这二人是毒龙教冯昊天的徒孙,武功既高,手段又残忍,倘若我们之中无一生还,将来谁会知道是毒龙教害了师父?又有谁人能为师父报仇呢?不错,这毒龙教杀了李家村一百三十七口,少林派倘若得知真相,必会助我报仇的。师父煞费苦心,就是要保我一命,我倘若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还有何面目做他的弟子呢?”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瞬间流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正在跟白衣男子打斗的戚恒远叩了几个头,起身便往李家村的那片高粱地跑去,想要通过来时的路线返回,并向少林派求援和告知真相。那棕衣男子见崔文龙意欲逃跑,大叫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将身一纵,跳出了郑镖头的纠缠,奔崔文龙而去。戚恒远大急,抽刀格开白衣男子的扇子,闪身躲过白衣男子,向前一跃,挡在棕衣男子面前,不让他追赶崔文龙。棕衣男子大怒,眼见崔文龙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自己却不得去追,又见师兄被郑镖头等人缠住,只能道:“哼,师兄,先料理了他们,再去追那小子不迟。我就不信他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话说那崔文龙一面跑,一面回头去看,生怕被敌人追上,也不知自己已摔了几个跟头,脸上、身上都是伤口。他武功不高,轻功又差,平时师父教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这种应对强敌的手段他是一点儿也不会,只能依靠两脚去跑。转眼间跑出了三里多地,忽听得身后有人“哈哈”大笑了两声,正是那个棕衣男子的声音。他急忙回头一看,果然就是那人,正运用轻功朝自己飞来。崔文龙心想:“看样子,师父他们只是缠住了那个白衣人,却被这人给摆脱了,我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觉得逃跑已是无望,立时驻足待死。那棕衣男子抢到崔文龙身前,笑着谓崔文龙道:“臭小子,你怎么不跑了?哈哈哈哈,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崔文龙双目一闭,心想:“我学艺未精,如今连师父的最后一个心愿都没办法帮他完成,真是愧对师父他老人家。”想到自己即将命丧于这棕衣男子的毒掌之下,却连这杀自己的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莫名地有些伤感。忽听得那棕衣男子大叫道:“谁?”崔文龙下了一跳,急忙睁眼一看,见那棕衣男子环顾左右,似是十分小心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那棕衣男子道:“鬼鬼祟祟,究竟是什么人,有胆的就出来!”崔文龙这才明了,定是有人躲在暗处,而且这人多半还和棕衣男子有仇,自己可能有救了。可是那棕衣男子喊了几句,依旧没有人出来。崔文龙这时才发现,那棕衣男子右手之中握着一颗石子,显然是这棕衣男子意欲对自己下手之时,有人突发飞石救了自己。 棕衣男子大怒,骂道:“躲在暗处的狗杂种,有胆子偷袭老子,却没胆子现身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骂了半天,却依旧没人出现。崔文龙见这棕衣男子起初还是威风赫赫的模样,突然之间被吓得四处张望、魂不守舍,不由得噗哧一笑。棕衣男子见崔文龙在嘲笑自己,怒道:“定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是不是?”崔文龙道:“这是李家村和我恒远镖局那些被你无故杀死的人化作了厉鬼,前来找你索命来了。”棕衣男子“呸”了一声,道:“天底下哪来的鬼,分明就是你在搞鬼,老子先取了你的狗命,再找那个狗杂种算账!”将手中的石子运劲向崔文龙掷去,正中他胸口,崔文龙一口血便即吐了出来。棕衣男子见一招击中,忙又凝力于掌,呼呼两声,左右两掌同时奔崔文龙袭来。这掌法自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了,不仅掌上有毒,力道也是非常。崔文龙吃了一大惊,连退两步,却又哪里躲得开? 就在毒掌要击中崔文龙之际,草丛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挡在了崔文龙面前。棕衣男子一怔,担心遭到算计,急忙收掌站好,却见从草丛中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身着麻布衣衫的少年男子,身高迫近八尺,一张俊秀的脸孔上生有一对浓眉大眼,左手之中握着一柄宝剑。棕衣男子喝道:“多管闲事的臭小子,是你刚刚在装神弄鬼,戏弄老子吗?”握剑男子却不回话,反而说道:“我看你刚刚发掌之际,双掌周围隐隐有一团黑气,这掌法可就是传说中毒龙教的‘五毒神掌’?”棕衣男子吓了一跳,实不知这少年如何晓得“五毒神掌”。未等棕衣男子答话,崔文龙在一边指着棕衣男子谓握剑男子道:“这位少侠,他便是毒龙教教主冯昊天的徒孙。” 握剑男子一惊:“‘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果然是毒龙教的人,难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转头谓崔文龙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儿吧?”他知道毒龙教杀人从来没有什么原由,所以也就避而不问。崔文龙受了内伤,却怕这人担心,道:“多谢少侠关心,我倒没事儿,只是这附近的李家村全村已被他屠杀殆尽,而我镖局的其他众人,现下都死生不明。”握剑男子道:“哼,毒龙教徒伤人害命,坏事做尽,想不到今天又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听师父说,我爹娘也都是因为毒龙教才死的,而我太师父也有可能就是毒龙教的人所杀,这些无辜之人,今天我便替他们报仇!”说完拔出宝剑,剑尖直指棕衣男子。 棕衣男子似乎略有担忧,退了两步,欲谋脱身之计。忽听得身后有人道:“想杀我师弟,先问问我的扇子!”正是方才那个白衣男子。棕衣男子一听,回头见是自己的师兄,立时转忧为喜,指着握剑男子谓师兄道:“师兄,这小子的功夫不弱,咱们可要小心啊。”白衣男子似乎并不领情一般,道:“你也真是的,师父吩咐的难道你都忘了吗?怎么招惹了一个又一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棕衣男子仿佛在认错,低着头也不回话。而那崔文龙乍见白衣男子追来,早知师父等人已命丧其手,心中的那份悲恸自不必说。他想:“师父也被他们杀了,恐怕我也是活不成了。” 握剑男子道:“又来一人,哼,你们既都是冯昊天的徒孙,却不知你们的师父是‘赛诸葛’武一南,还是‘越子龙’鲁继宏?”棕衣男子骂道:“小杂种,你敢直呼我师父和师祖的名讳,你活得不耐烦了?”握剑男子却不理会,先收回了剑。白衣男子这时发现那男子的剑柄上系了一条红穗儿不说,还雕着北斗状的七颗金星,哈哈一笑,道:“师弟,不得无礼。‘梁门五子’、‘林氏四秀’,这位乃是赫赫有名的‘梁门五子’中的‘逍遥剑’,堂堂铁剑门掌门的未来继承人王利锋王四侠。王四侠,江湖上都说,在咱们这些后生晚辈之中,以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利锋和天华帮的‘玉面书生’杨子玉二人最是英雄了得,今日得见尊颜,所传果然不虚。” 这握剑男子正是铁剑门的王利锋,即是当年梁浩然从银川寨救下的那个婴孩,而他手中的便是铁剑门掌门继承人的佩剑“七星剑”。当年梁浩然带了那个婴孩回到王屋山铁剑门,继位为新一任掌门人,又把那婴孩收为弟子,取名为“利锋”。梁浩然一直对这个弟子爱护有加,甚至早早就确定了要他将来继任自己的掌门之位,所以早就将铁剑门的武功传授给了王利锋,更将只有掌门继承人才可以学的“七星剑法”也传给了他。王利锋入门较早,加上他天资聪慧,武功底子甚佳,所以成为了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师父梁浩然共有五名弟子,江湖上都是侠名正盛,被统称为“梁门五子”;而他的师叔林忠素收有四个徒弟,也算颇有名气,被称为“林氏四秀”。这王利锋便是其中的“逍遥剑”。 王利锋道:“想不到我这个无名小子,你们毒龙教也会知道。”白衣男子道:“王少侠此言差矣,你们铁剑门上下哪一个会是无名小子?就算真的是无名小子,我们毒龙教也不敢忘了你们。”王利锋知道他这话分明就是话中有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衣男子道:“哼哼,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师伯他老人家常和我说,日后行走江湖,如若遇不见铁剑门的人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了,定要在他们的身上打上一拳,但是力道不要太大,要给他们留一口气。”这白衣男子说的,正是十八年前梁浩然拳打武一南的事儿,王利锋早就听师父梁浩然说过多次,自然明了,道:“原来‘赛诸葛’武一南是你们的师伯,那么‘越子龙’鲁继宏就是你们的师父了。唉,我早该想到了,武一南根本就不会任何武功,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身怀武功的徒弟?好好,你们想要打上我一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说着横起臂来,叫崔文龙退后让开,自己准备拔剑迎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利锋只听得身后有人宣了佛号。他回过头来,见身后小路转弯处,远远走来五僧,当先的一个约有七十多岁年纪,头顶十二香疤,白眉长垂至肩,手握金刚禅杖;他身后的左侧,那僧人已近五十,辈分比这老僧低了一辈,手中拿的却是一串佛珠。再后面的三人,均是二十余岁模样,看样子是同辈弟子,只是一个嘴角有痣,一个体态略胖,另一个则背着个竹篓。五僧走近前来,先是齐宣佛号,王利锋和崔文龙一齐施礼。崔文龙心想:“有少林高僧在此,定要把李家村和恒远镖局被害的真相告知他们。”刚要说话,只听那居中的老僧谓王利锋道:“施主是铁剑门的弟子?” 王利锋答道:“大师慧眼,晚辈正是铁剑门的弟子。”那老僧道:“尊师可是梁掌门?”王利锋道:“本门的梁掌门正是家师。”那老僧道:“老衲认得你的这柄‘七星剑’,这可是贵派掌门继承人的佩剑。小施主,如若老衲猜得不错,你姓王,就是当年尊师从永乐城中救下的那个婴孩?”王利锋道:“大师说得正是,晚辈便是师父从永乐城中救下并抚养长大的。”那老僧微微笑道:“老衲十八年前就见过你,想不到你转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还是当今江湖上盛传的‘逍遥剑’,呵呵,呵呵。”王利锋惊道:“哦?莫非大师当年也参与过永乐城一战?”那老僧道:“不错,不错,老衲法号‘玄安’,当年曾在永乐城中和西夏大军有过一战。” 王利锋一听这“玄安”二字,心头一震,须知这“玄”字辈高僧现如今可是少林派掌门慧觉方丈的师叔辈。十八年前,少林派玄济方丈带领各路群雄响应“碧虚子”陈景元的号召,千里赶赴银川寨抵御外敌,可结果却是损失惨重,连玄明大师也死于此次大战中。玄济方丈对于此事颇感内疚,自从回到少室山就把寺中大小事宜交付弟子慧觉处理,自己则在寺中参悟佛经。五年前,玄济方丈圆寂,慧觉顺理成章继任为少林派新一任掌门,而其余“玄”字辈的高僧,绝大部分都留在寺中的达摩院和罗汉堂参研武学。 王利锋对于玄安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沉默了半晌,忽道:“大师,请恕晚辈冒昧,不知您如何会下山至此呢?”玄安左侧身后的那个拿佛珠的僧人接过话来,道:“王施主,玄安师叔和我等是奉了方丈师兄之命,特意下山的。”王利锋甚是疑虑,须知少林众僧一向是极少下山,此番想必是出了什么事,忙问:“哦?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僧人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这附近的李家村,乃是本派的俗家一脉,不知王施主可有听说?几日前村中的长老们收到了一封来信,信中说我少林派得罪了他们,他们将来李家村先行报复。”王利锋听到这里,气道:“真是信口胡说,少林派各位大师一向不出山门半步,又是人人慈悲为怀,怎么会得罪旁人?除非,除非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玄安这时道:“其实对手究竟是谁,我们倒也猜不出来。”略微一顿,续道:“想这李家村村民的祖先乃是我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因而村中的人多少都会些功夫,但是这村中的长老们思前想后,又担心敌方太强,不易应付,于是就向敝派方丈请援。方丈师侄和众师侄商议之后,认为李家村有难,我们少林派不能坐视不管,这便派了老衲、慧义师侄以及了尘、了然、了智前来。”说到这里,分别向四僧一指。“可是我们一到村里,就发现村里的人都已被害,而被害的人中还有一些不是这村中的,看模样是护镖之人。我们对于此事也有怀疑,却不敢妄下断言,这便沿着痕迹,一路追至此地,就发现了施主你们。” 那个手拿佛珠的僧人法号便是“慧义”,是少林派玄澄的弟子,昔年也曾参与过永乐城一战,只是当时的武功在寺中众僧里不算太高,因而也没有太多人留意。而嘴角有痣的就是玄安口中的“了尘”,体态略胖的是“了然”,身背竹篓的叫“了智”,这三僧都是慧义的师侄辈,论起来都该叫玄安为太师伯。听玄安和慧义讲完,崔文龙早已等候多时,急忙说道:“几位大师,李家村一百三十七条人命,以及恒远镖局四十四人,全部都是死在了他们毒龙教的手中。”一面说,一面指向了那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五僧个个惊愕,慧义问道:“小施主是哪一位?这些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崔文龙道:“晚辈是江陵恒远镖局的弟子崔文龙,这些事儿晚辈几乎都亲眼所见。”于是将他们恒远镖局的经历一一说了。五僧一面听崔文龙讲述,一面齐打佛偈,口中念起了《往生咒》,似为死者超度。 听崔文龙讲完,玄安叹息道:“江陵恒远镖局的戚总镖头为人侠义,不仅在荆湘一带有名,就是老衲也有很是钦佩,想不到他亲手所创的恒远镖局竟然被毒龙教害得几近覆灭,阿弥陀佛。”那慧义也道:“十八年前在永乐城之时,贫僧也曾和戚总镖头有过一面之缘。”转头谓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道:“二位施主,敝派和恒远镖局与毒龙教有何仇怨,何以致李家村和恒远镖局一百八十一人无辜往死?这岂非又造一重杀孽?”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连退两步,已知道面前的玄安和慧义二僧武功不凡,王利锋也是功夫不菲,倘若以二敌七,己方断无胜算。忽然,那白衣男子伸手入怀,大叫一声:“看香!”放手一扬,一道白烟立时而起。 玄安料定这两个毒龙教弟子关键时刻定会再用“迷踪十里香”偷袭,急道:“大家快闭气,小心这香有毒!”屏住呼吸,跟着拂袖一旋,一股袖风早将那道白烟打散开来。众人也不敢大意,当即按照玄安指示闭气防毒。过了片刻,白烟终于散去,七人放眼一看,那白衣和棕衣二人早已消失了无影无踪。王利锋最先明白过来:“可恶,这二人当真狡猾,竟然假装放毒,然后趁机逃走!”玄安又叹了口气,道:“大魔头的徒孙,果然不同。不过,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确实厉害无比,咱们多加小心也不多余。”慧义道:“师叔说的极是,只可惜咱们不能将这二人绳之以法。” 话音方落,崔文龙“扑通”一声忽然瘫坐在地。众人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查看。玄安一搭脉搏,然后道:“崔施主受了内伤,宜当加以治疗。”吩咐道:“这里距离本寺不远,了智,你带着崔施主赶回本寺,请人替崔施主疗伤。”了智应道:“是。”急忙搀扶起崔文龙。玄安又道:“还有,你把我们的事儿跟掌门详细汇报,然后就说我们先料理李家村的后事,然后就返回寺中。”了智又应了一声,这便搀着崔文龙离去。临去前,崔文龙再次感谢众僧和王利锋的救命之恩。 看着了智携崔文龙远去,慧义道:“不知王施主还有什么打算?”王利锋道:“晚辈奉了师父之命,前来查找我三师兄的下落,这便准备去洛阳和我大师兄会合。”慧义道:“令师兄‘冷面剑’尹三侠失踪了两年,现下还没有下落,不过王施主你也不必担心,尹三侠吉人天相,相信你们很快就会再见的。”王利锋谢道:“承几位大师吉言,他日我和三师兄重逢之后,定会与三师兄同上少林寺拜见几位大师。”玄安在旁微微一笑,打了个佛偈,然后道:“王施主,既然我们各有要事,这便告辞了。”王利锋道:“各位大师珍重,晚辈告辞。”向四僧行礼告别,携着七星剑奔洛阳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三回 毒龙害命(下) 铁剑门的轻身功夫“金燕功”为轻功之中较为厉害的一种,王利锋于这铁剑门的武功大都修习过,是以脚步甚快。这日晚间,他由洛阳东门入城,但见洛阳灯火通明、人如流水,实是繁华得很,不愧是大宋的西京。洛阳在历史上的地位和声名极不一般,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神话,多传于此。帝喾都亳邑、夏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魏晋相禅、孝文改制、隋唐盛世、后梁唐晋,相因沿袭,共十三个王朝建都洛阳。此时虽为西京陪都,但繁荣之貌依旧不减当年。 王利锋在街上四处走动,行了大半个时辰,忽在一家酒楼前驻足,抬头一看,酒楼的牌匾上赫然是“永兴酒楼”四个大字。王利锋心间一喜,提步便入。这永兴酒楼,乃是王利锋和他大师兄约定会合的地方。他一进酒楼,就有酒保过来招呼,把他引到一张桌前坐下。酒保问:“客官有什么需要?”王利锋把剑放在桌上,道:“小哥,我在这里等个人,有劳你先上壶茶水。”小二应了一声,急忙退下。这时王利锋环视了一下四周,心想:“大师兄和我约定好在这里会合,想来应该到了。”可是放眼一看,这里的人都像是寻常百姓,哪里又有大师兄的影子呢? 这时酒保端上茶水,给王利锋斟好。王利锋谢了句,问道:“小哥,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二十二三岁年纪、手里拿个剑的人?”酒保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那是客官要等的人吧,好像没有来过。”王利锋听了这话,略有失望,只得点点头,喃喃而语:“也不知大师兄去了哪里,怎么还没赶到。”那酒保听王利锋低声自语,忽然说道:“对了客官,今天早上小店中来了一个客官,打扮很是奇怪,只因他带着的帽子上蒙着面纱,年龄和相貌也看不清楚。这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长盒子,其中装的东西叮叮当当的,好像是铁,但是不是剑就不得而知了。”王利锋一听,暗想:“这人似乎不像是大师兄,按理说大师兄不会蒙着面纱,更不会把剑藏在盒子中。” 他又一想:“什么人会带着一盒子铁、又蒙着面呢?这事儿当真奇怪。当今江湖上的四个邪派,‘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其弟子都是邪乎得很,说不定这人就是他们中某一派的弟子。”再一想:“师父常说,我太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曾在永乐城外杀了一个无极门的弟子,其后太师父被杀,也不知是毒龙教还是无极门干的。这毒龙教的弟子今天杀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一百八十一条人命,就在这附近,他们敢向少林派挑衅,更可能跟我铁剑门过不去。而那无极门,他们因为太师父杀了他们的弟子,亦有可能前来寻仇报复。三师兄失踪两年,也许就是他们来向我们报仇。”问那酒保道:“此人现在何处?”酒保道:“地字三号房。”这“房”字刚脱出口,急道:“客官,他出来了!”顺手一指:“就是他!” 王利锋顺指一看,见一人从后房出来,果是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见这人一身粗布衣衫,腋下携着一个长盒,个子却不算太高。那人走到台前,付了店钱,然后问:“请问老板,你们可知道铁剑门在哪儿?”王利锋闻声,只觉这声音温润如玉、极甜极清,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不禁心头一震:“听这声音,倒是个女子。”又一想:“她打听我们铁剑门干什么?莫非真是来找我铁剑门寻仇的?”只听那老板道:“客官说的是铁剑门啊,铁剑门在王屋山,要从这里往北走就对了。”那女子喃道:“往北走,是我走过了头,莫非是那人骗我?”一面说,一面带着长盒出了酒楼。王利锋见那女子离去,心想这女子早晨投店、晚上赶路,当真邪门得很,必须查出这女子的身份,抓起宝剑急道:“小哥,倘若有人来酒楼找我,就说我有事先出去了,叫他现在这里等我。”酒保应了一声,王利锋这时却已经跟了出去。 王利锋跟在那女子后面,生怕被她察觉,只见她在洛阳城中到处打听,直奔北门而去。王利锋心想:“看样子,她确实是要去我们铁剑门。”紧紧跟随。在洛阳城中跟了近半个时辰,哪知街角一拐,王利锋忽然发现在自己的前边,还有些鬼鬼祟祟的人似乎也是在跟着那个女子。王利锋甚是怀疑,暗道:“奇怪,这女子倘若是哪一派的门人要来找我铁剑门寻仇,绝不至于连被人跟踪都察觉不到,莫非她不会武功?那她又怎会来找我们铁剑门寻仇呢?”始终觉得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只得继续暗暗跟踪。又行了些许距离,只听得前方的那女子突然叫道:“你们想干什么?”王利锋一听,已知道这群不轨之人将那女子围住,急忙跃身上了房顶,想静观其变、伺机出手。 此时夜色已深,街头上人迹稀少,王利锋猜想定是因为如此,才会有歹人敢做这种坏事。他朝下一看,将那女子围住的一共四人,且都是男子。其中一人笑道:“干什么?你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乖乖交出来,我们便放过你。”女子吓得不行,紧抱长盒,道:“这盒子里没有什么,你们要了也没用的。”一男子道:“哼,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抱的那么紧干什么?”女子一听,吓得向后退了两步,盒子晃得叮当作响。一男子道:“还说没有什么?这叮叮当当的不是金银,便是珠宝吧。识相的赶紧交过来!” 王利锋心想:“原来这四人以为她手中的盒里装着金银珠宝,想要趁机抢夺。”只听那女子道:“这里是我爹交给我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一男子道:“你不想交出来,怕也由不得你,兄弟们,抢!”其余三人齐齐应了一声,一同伸手来抢。那女子吓坏了,紧抱盒子就不放手,大呼:“救命啊,抢劫啦!救命啊,抢劫啦!”王利锋听她呼救,心想:“会不会功夫,一试便知。”哪知那女子依旧在叫,片刻之间手中的长盒就被四个男子夺去。女子长盒被夺,口中兀自大喊:“这盒子中的东西是我爹交给我的,你们不能拿走!”四个男子哪里理会,个个喜上眉梢。 王利锋心想:“她竟然真的不会武功?”这时只听一个男子淫笑道:“大哥,你看她长得真不错嘛?”王利锋一瞧,隐隐可以看出究竟,原是那女子和四个男子争抢长盒时,带在头上的帽子已被掀掉,只是黑夜之中,自己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出那女子长相。只听又有一男子道:“不错,不错,哈哈哈哈,老子今日财色双收,把她也给我带回去。”那女子大叫:“无耻淫贼,你们想干什么!”男子们并不理会,便有人山前抓住那女子双臂。王利锋心想:“看样子这姑娘倒不是个坏人。”身子一纵,已欺到女子身前,旋着宝剑往左边那人臂上一打,跟着扯住右边那人猛踢一脚,回手拉起了女子向后一撤,就把那女子救了下来。 他拉着那女子站定,朝那女子一看,纵是黑夜之中,依然可见其肤白如雪,只是相貌如何却不敢细看。王利锋不敢加以冒犯,这时松开手来,举剑直指拿着盒子的那人,道:“识相的把盒子还回来!”那男子道:“你是谁,竟敢多管闲事!”王利锋道:“专门教训你们这些坏蛋的人!”身子一移,便即晃倒那男子身前,横剑在他胸前一震,左手顺势缠住长盒,跟着往回一抽,那男子身子不住后退,只得松开手来,把长盒乖乖还给了王利锋。王利锋夺回盒子,走到那女子身前交还于她,道:“姑娘,你的东西,请收好。”女子柔声道:“谢谢你。”轻轻接过长盒,抱在了怀中。这时其余的男子大是愤怒,齐道:“臭小子,多管闲事,咱们哥几个一齐收拾他!”一声甫毕,纷纷扑了上来。王利锋却不害怕,大叫道:“姑娘退开!”飞腿一扫,虽只是区区一招,却也把那四人打倒在地。 四人见王利锋武功甚高,只是一招就将自己等踢倒,哪里还敢动手,尽皆叩头求饶,直呼认罪。王利锋喝道:“你们以后不得再为非作歹,更不得欺负好人,知道了没有?”四人连连磕头,直声应允。王利锋又呵斥了四人数句,道:“还不快滚!”四人灰头土脸,更是不敢不从,应了几声后起身拔腿便跑。王利锋见这四人狼狈之状,自觉好笑,哪知一回头,却见那女子带着帽子、抱着长盒,已经转过了一个街角,竟然悄声离去。王利锋心想:“这位姑娘要去我铁剑门,莫非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师父,亦或是她知道三师兄的下落?”想及此处,急忙跟了上去,哪知街角一转,却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 王利锋心想:“这位姑娘到底去了哪里?”忙在洛阳城中四处寻找。他知道这女子要经北门前去铁剑门,于是顺路追去,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再发现那女子的下落。他抬头望望夜空,暗想:“已经是亥时中了,不知不觉追了大半夜,想必这位姑娘早就出了城,奔我铁剑门去了。我可是还得先去和大师兄会合,莫教大师兄他等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往永兴酒楼回赶,心想不知大师兄是否有了三师兄的消息。他加快脚步,行了一半路程,忽听得身后有人翻墙而过,听这声音,似乎是两人,且二人都带些功夫。他忙停住了脚步,心想:“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要干什么?”略略一想:“且先去看看,说不定还会和三师兄有关呢。”想到这里,也是翻身一跃,跟着那二人追去。 他追见了二人的背影,只见其中一人的后背上负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什么就看不出了。王利锋紧追不舍,追出了不远,陡然看见方才自己追的那二人由大门进了一户大院。王利锋停在大院对面的高墙上,只见有两人在门前来回巡视,另有两人坐在大门左侧闲聊。那大院不同于一般的住户,门上的匾额上写着“朱府”二字。王利锋吃了一惊:“朱府?朱府?究竟是哪个朱府?”正自纳闷之际,忽听得坐在大门左侧的那二人中一人说道:“咱们家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另一人道:“可不是嘛,这种好事儿,咱们哥俩是想都不敢想,居然掉在了咱们家公子的头上。”先一人道:“是啊,是啊,大小姐这次亲来洛阳,还给咱们家公子捉了个美女来,公子今晚是……”说到这里,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王利锋听这二人说什么大小姐、什么美女之类的话,本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得是什么,可是突然间想到了那个拿着长盒的姑娘,心想:“那位姑娘突然不见了踪影,会不会被他们说的什么大小姐给抓了起来?没错,那个大袋子里可能就装着一个人。那位姑娘不会武功,倘若真的被抓,岂不是?”他不敢再想,悄悄下了墙,趁着守门的几人不注意,跑到那朱府大院的墙角,轻身一跃,便即翻进内墙。朱府守门的几人依旧在讨论什么公子艳福不浅的事儿,丝毫不知王利锋已经进了朱府。而王利锋一进朱府,着实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朱府果真不同,怕是官府也犹有不及。他来不及惊叹,当即在府中四处查找那位朱公子的房屋所在。可是朱府占地甚广,府中的房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寻找起来着实不易。 此刻虽是半夜,但是朱府之中仍然有家丁往来巡逻,王利锋只得来回避让,唯恐被他们发现。他心中其实有些疑问:“瞧这朱府的样子,绝对不是官府,但究竟是何等大户,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来回巡查呢?而且这些家丁脚步虽重,却也是练过武功之人,不知这家的主人是什么来头,那个什么公子、什么大小姐的,又是什么背景。我现如今是孤身一人,假若还要救那位姑娘的话,定非易事,须得万分小心才是。”想及此处,又避开了一队家丁,向内穿过了一条长廊,直通后院。 他刚迈进后院不久,忽见一间屋子灯火通明。王利锋犹豫了一下:“这么晚了,怎么这间屋子还这么亮?莫非有什么人在这里?”急忙压低脚步,跑到那间屋子窗下蹲好。只听得屋内有一男子说道:“请二位尊使替属下谢过大小姐。大小姐她亲来洛阳,属下还没有拜见尊颜,就蒙大小姐厚赐我如此一件大礼,当真是受宠若惊。”王利锋听这人说话,心中已猜到他就是那个所谓的“朱公子”了。只听又一男子粗声说道:“大小姐恩赐,你收下就是。只是大小姐还有令旨,你需得遵守。”那个朱公子道:“是,是,大小姐对属下父子恩重如山,属下定当唯大小姐之命是从,却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那人道:“大小姐说,这姑娘是她老人家所赐,盼你今晚好生享用,却不得伤她分毫,否则你朱家满门,一个不留!” 王利锋在窗下听得吓了一跳:“他们抓无辜的女子给男人玩弄,竟干出这么无耻卑劣的事儿,简直是天理难容,而且又吩咐什么不得伤女子分毫,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听他们的对话,这位大小姐的权势似乎不小,偌大的朱家大院,她都可以将其满门一个不留,为何还要屈尊向这位姓朱的公子送礼呢?真叫人捉摸不透。”他正自纳闷,又听那个朱公子说道:“二位尊使但请放心,属下定会谨遵大小姐令旨,保她周全的。对了,二位尊使,大小姐她现在何处,不知可否见示,以便属下明日亲自向她老人家道谢。”只听那第二个尊使开了口:“大小姐若要见你,自会差人传见,你用不着多问。”态度似乎比先一人更厉。 只听那位朱公子连声道:“是是,二位尊使教训的是。”先一个尊使道:“一刻值千金,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话刚说完,房门被打开,王利锋急忙伏在墙角藏好,只听那位朱公子道:“属下恭送二位尊使。”王利锋偷偷一瞄,果然是两个人走出了房间,看背影正是自己刚刚要追的那两个。他心想:“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一会儿我看清周围的情况就破窗而入,先把这个什么朱公子制服,再把那姑娘救了,使出我的‘金燕功’功夫便逃,量你们也追不上我。”想到这里,不禁暗暗一笑。只听房门又被关上。 过了片刻,只听那个朱公子道:“这是什么?哦,原来大小姐还另有吩咐。”接着又淫笑了两声。王利锋听得分明,那朱公子现下正在拆信,只听他续道:“务必按照如下要求,否则不饶你朱家满门。哈哈,大小姐对属下的关心真的是无微不至啊,属下自当遵从大小姐吩咐。”王利锋侯在窗下,心想:“等那姑娘出声呼救,我再冲将进去将其救下不迟。”可是等了小片刻,依旧没有听到那女子的叫声。王利锋暗叫一声:“哎,我真是蠢得可以,那姑娘想必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叫出声来,否则何以从我追来时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听见那姑娘的声音?”霍地站起,掌上凝力,“砰”的一声,把窗户打了个粉碎,自己则翻身跳了进去。 面前的床上,虽然隔着一层纱帐,但是王利锋依然可以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来不及迟疑,因为只要稍迟片刻,那个朱公子就会反应过来,他的武功如何尚未可知,假如府中的家丁闻声来此,那时候可就无路可逃了。王利锋急速出指向床上的那个男子点去,只听纱帐内的那个朱公子“哎呦”一声,瞧他的身影似已倒在了床上。王利锋奔到床前,又不敢贸然掀开纱帐,只是焦急的说道:“姑娘,你没事儿吧?”可是依旧没有人应声。王利锋有点儿焦急,可是自己掀开纱帐去看,终究对这姑娘名声有损。他忙又问了句:“姑娘,你没事儿吧?”床上的那女子忽然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儿,你是谁?”王利锋道:“我瞧这些坏人将你掳来,特意赶来相救姑娘。” 床上的女子忽然一笑:“救我?那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王利锋顿觉尴尬,羞得满脸通红,吱吱唔唔道:“那我,那我该做些什么?”女子道:“我双手被绑,你帮我把绳子解开。”王利锋急忙应道:“是。”掀开纱帐,却见那女子裸露着上身,立即合上了纱帐并退后两步。他心想:“遭了,遭了,我还是来迟了。”正自懊悔,只听那女子道:“你怎么又退回去了,难道是不想救我吗?”王利锋道:“不是,不是。”一面说,一面环顾四周,见屏风旁的椅子上放着那个朱公子的衣服,忙拿在手中,复又返回床前,趁着掀纱帐之际,把衣服披在了那女子身上。 王利锋仍觉害羞,也不正眼瞧那女子。那女子笑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帮我解开绳子?”王利锋一想也是,仔细一瞅这女子的容貌,原来她约有十岁大小,却不是自己先前遇见的那个拿长盒的姑娘。他再一看,原来这姑娘双手果是被缚在床头,急忙拔出宝剑将绳子砍断,自己立即退后开来收起了宝剑。他本想自己给这女子解开绳子之后,女子会立即整理好衣服,可是许久这姑娘也不动弹。王利锋往外瞅瞅,虽然担心朱府的家丁会来,却不敢加以催促,不料那女子似乎知道王利锋的心情,说道:“你放心,这府里没人敢来这里的。” 王利锋倒是略感吃惊,也不敢去问原因,只是道:“姑娘,请赶快整理好衣衫,我好带你逃走。”那女子道:“要我整理好衣衫非是不可,可你也要帮我解开穴道才是啊。”王利锋奇了:“莫非姑娘被点了穴道?”那女子道:“当然,否则我何以迟迟躺着不动?”王利锋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姑娘只是被绑住了而已。”走到床前掀开纱帐,手指已经凝劲聚力,却突然收了手。他心想:“也不知这位姑娘被点了哪一处穴道,我可不能在她身上胡点一通,玷污了她的清白。”那女子见王利锋不肯下手,道:“你怎么不帮我解穴?”王利锋被她追问立时傻眼,这不能在女子身上乱点的原因,他又却怎么说的出口? 那女子突然话题一转,道:“这个淫贼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多亏公子你相救。”语中似乎略带泣声。王利锋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点翻的朱公子,见他年纪约莫二十岁上下,长相倒是极其俊秀。他回道:“举手之劳,姑娘何足挂齿?”那女子嗔道:“公子既然前来相救,何以迟迟不肯放我?假若你此刻要我以身相许,我也是绝无怨言的。”王利锋乍听一惊,暗道:“这姑娘竟是认为我要……”朗声说道:“哼,我王利锋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吗?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女子疑道:“哦?公子你的大名叫王利锋?”王利锋道:“不错,在下是铁剑门弟子王利锋,姑娘若是怀疑我的为人,大可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 那女子似乎吃了一惊:“铁剑门?”然后便似略有失望,道:“那倒不必,公子敢来相救,就证明公子不是那样的人。”王利锋听了这话,怒气渐消。那女子道:“公子还是为我解穴吧。”王利锋稍微迟疑了一下,道:“人身上的穴道有数百种之多,在下实不知姑娘你被点的是哪一处。”那女子叹了口气,沉默了半天,突然抿嘴一笑,道:“我被点的是乳中穴,请公子出手解穴吧。”王利锋一惊:“乳中穴?”心想:“这乳中穴位于人的胸口,我却如何为她来解?”转而一想:“不对,她一个普通的姑娘家,又怎么会知道乳中穴?”急忙退后两步,问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哈哈”笑了两声,便即坐起,一脚将床上的那个朱公子踢下,口中兀自在骂:“没用的东西!”王利锋更觉吃惊,万想不到她居然有如此的力道。只见那女子坐起之后顺手拉开了纱帐,然后敞开衣衫,柔声道:“王四侠想要知道我是何人,也非不可,只消今晚陪我一夜,待得解了我的寂寞之苦,我便会俱实以告。”王利锋听了这话,方始明了:“他叫我‘王四侠’,又知道穴位的功夫,想来也是出身江湖。原来她一直都在戏耍于我。”喝道:“哼,姑娘想必也是高手,何以会被人抓来?在下苦思相救之策,原是在下多余了。”身子一转,晃到了窗前,翻身出去之后,直奔府外而去。只听得身后的屋中,那女子叫道:“四哥,不要走,不要走!”王利锋浑不理会,待到出了朱府,心中是大有不甘,万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女子戏耍得团团转,却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历。他也懒得多想,抬头一看,见子时早过,想到师兄可能还在永兴酒楼等候自己,便往回赶去。 行了些许路程,隐约听得邻街那边脚步沉重,似乎有一大群人在奔跑,突然之间脚步声戛然而止。王利锋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脚步虽重,却都会武功,少说也有二百人。只听一人说道:“你们一队朝东边去追,你们一队朝西边去追,其余的跟我朝南去追!”便有人齐声应道:“是。”王利锋吃了一惊,心想:“这伙人又是干什么的,不知这大半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寻声跟了过去,却听先一人又道:“大小姐吩咐,任何人不得伤他分毫,听见了没有?”余人齐道:“是”。王利锋大吃一惊:“大小姐?莫非就是那个什么大小姐?”这时已跟进前来,于是躲在暗中一看,更觉大惊。只见那街口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且每人手中都是举着火把,却不是朱府的家丁是谁? 王利锋暗道:“定是我刚刚大闹了朱府,被这位大小姐得知,要来捉我回去问罪。可是那大小姐究竟有何神通,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呢?既是抓我,为何又不得伤我分毫呢?”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见居中那人又喊道:“分头行动!”领着一队人马往南跑了,跟着其余两队分向东西来追。王利锋暗暗叫苦:“这位大小姐果然了得,知道我不会向北出城,就向其余的三个方向来追,岂不是不叫我和大师兄会合吗?不行,我得多加小心,趁早和大师兄会合,早些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想到这里,急忙躲开一队家丁,暗中一路向南,往永兴酒楼赶去。 他料定此时整个洛阳城中都在捉拿自己,因而不得不万分小心,可是眼见朱府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那两个所谓的“尊使”也带着人在城中寻找自己,哪里还敢直往南走?王利锋想:“看样子,这位大小姐定是要非抓住我不可,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人跟着朱府的家丁一块儿大半夜里找我。”赶忙翻身跃进身旁那户的院子里,发现马棚旁的草垛是个好地方,便钻了进去。又想:“此刻城中都在抓人,大师兄他定然也会知道。他不见我去和他会合,自会明白我和这件事情有关。我还是先在这里躲躲,等天一亮,城中各户的人都出来了,那时候在混在其中,偷偷去找大师兄,想来也是极妙的。”想到这里,干脆倚靠在里面,双目一闭,休息了起来。 这一休息,待到醒来之时,已可透过草垛的缝隙看到外边早就亮得通明。他长舒了口气,从草垛中钻出,趴在墙头一看,见街上到处都是百姓,心中暗暗欢喜:“定是这伙人找了大半夜也找不到我,于是就放弃了。”急忙跃出墙来,奔永兴酒楼的方向而去。谁知他刚走了才不到十步,忽然有人从胡同旁伸出一只胳膊,紧紧地揽在了自己的脖子不说,还把自己的嘴给掩住了。王利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好,原来他们埋伏在暗处守株待兔。”可是想要挣脱,却觉得这人的力气甚大。自己被人抓住本就是始料未及,此刻脖子被锁更是力不从心,浑身的武功也施展不出,只得被人硬生生拖进了胡同里边。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四回 议役清云(上) 王利锋只听那人道:“小心,别出声!”王利锋倒是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再反抗,也点了点头,那人缓缓松开了手,把王利锋放了。王利锋急忙回头一看,但见这人二十二三岁模样,身高比自己略高,一张国字脸,生的是仪表堂堂,左手拿着一柄剑,正是自己的大师兄孔润羲。他惊得叫了句:“大师兄,怎么是你?”其实这孔润羲如今二十三岁,为梁浩然的大徒弟,只因机智过人,人称“灵宇剑”。在梁浩然的五个弟子中,王利锋虽是入门最早,但是梁浩然一向将他视为己出,这弟子的排名便也不依照入门先后,反而以年龄的大小排列。孔润羲在五个师兄弟中年纪最长,自然是排名老大。 孔润羲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王利锋走出数步,顺手一指,王利锋吓了一跳,竟看见前边不远处朱府的家丁在那里盘查。孔润羲低声道:“师弟,我们先设法离开洛阳再说,你看如何?”他说话态度谦逊,话中的意思也是先征求王利锋的意见,而不是自己决定后让王利锋照做。王利锋是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手中的七星剑便可说明一切,派中上上下下,除了他师父梁浩然之外,就是师叔林忠素也得对他极是信服,每每说话都先征求他的意见。王利锋道:“好,就依大师兄你的。”孔润羲道:“我瞧这些人似乎是由北向南搜查过来的,北边应该人手不多,咱们就从北门出城,然后返回铁剑门。”王利锋同意,于是二人避开了朱府的家丁,折而向北,经北门出了洛阳城。 诚如孔润羲所料,越往城北,在街上盘查的朱府家丁也就越少。二人出了洛阳,沿路行了十来里,料想朱家的人不会追来,终于舒了口气,脚步也渐渐放慢。王利锋这时问道:“对了大师兄,你不在永兴酒楼,怎么会在那里出现?”孔润羲道:“我本来是待在永兴酒楼等你的,可是等到了半夜,也不见你回来,不知道你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我听见街上有一群人似是在抓人,他们就停在了酒楼门口,跟着就有人进来搜查。我也担心这件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就听楼下有人问老板:‘老板,方才可有一个十七八岁、手持宝剑的俊秀男子前来你们这里投店?’我一听,这十七八岁、手持宝剑的俊秀男子,不是和师弟你很像吗?只听那老板说:‘没有。’虽是简简单单的两字,但我听得出来,老板已经吓坏了。只听那人又说:‘没有?这人可是上差吩咐要抓的,到底有没有来过,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听到这里,还以为是官府抓人,于是透过门缝一看,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不是官差。” “只见老板摇了摇头,连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人道:‘没有就没有,若是见到了这人,可要及时报给我们。’老板连连点头,那人又似在威胁:‘得罪了我们,什么后果你们可是知道的。’说完便即扬长而去。我见他们走了,忙从屋里出来下了楼,问那老板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老板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说:‘他们都是城北朱府的家丁。’我就奇了:‘朱府的家丁?他们既非官差、又非军人,怎可胡乱抓人?’那老板道:‘他们虽非官差、军人,可在这洛阳城中,却连官差、军人都得敬他们三分。’我就问:‘这朱府的主人究竟是谁,到底什么来头,竟有这等能耐?’老板道:‘这朱府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朱老爷,至于是什么来头,我就更不知道了,小人也从未见过他一面。朱府里里外外的事儿,平素里都是朱老爷的儿子朱公子料理。’” “我当时真的感觉这朱府很是奇怪。那老板又道:‘不过这朱府也就是近两年才有的,突然之间出现在这洛阳城里。’我便问:‘先前没有这个朱府?’老板答道:‘小人的这家酒楼在洛阳城中开了几十年,先前都没听说过这个朱府。’我就纳闷:‘这朱老爷突然之间在洛阳起了一座朱府,短短一两年间竟然会达到如此势力,当真非同小可。’那老板又说:‘听说这位朱老爷的上司是个江湖中人,厉害得不得了。’我就想:‘既然他是上司是江湖中人,这位朱老爷只怕也是出身武林。’想到你的处境,我就赶紧离开了那里,想出来助你一臂之力。我一路暗中查找,查了整整一夜,直到今天早上突然发现你从一户院中越墙出来,就把你拉到了一边。” 王利锋突然驻足,道:“也真想不到这个朱府如此神秘,看来需要好好查查。三师兄是两年前失踪的,而这个朱府却是在那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和三师兄的失踪也有些关联。”孔润羲微微一笑,道:“四师弟你最是多疑,三师弟是两年前奉师父之命去郑州参加铁枪胡老英雄六十大寿时失踪的,怎么会跟这个洛阳姓朱的有关系?就算真是有什么关系,现如今洛阳的情形你也清楚,那姓朱的到处在抓你,咱们回去还不是自投罗网吗?而且,师父派我们出来打探三师弟的下落,之前可是嘱咐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中秋节之前返回铁剑门。” 王利锋听师兄的话说得有道理,便跟着师兄继续赶路。孔润羲这时问道:“对了,四师弟,你是怎么招惹了这朱府的人,以至于他们要满城抓你?”王利锋叹了口气,道:“其实要抓我的,并不是朱家的人,而是一个人人都叫她‘大小姐’的人。”孔润羲疑道:“什么,‘大小姐’?”王利锋道:“是啊,就是那个朱老爷的上司。”说着便将自己到了永兴酒楼后怎么发现了那个拿长盒的女子、自己又是如何跟踪、如何相救于她、其后又是如何潜入朱府、如何被那姑娘戏耍的事儿一一说了。孔润羲听完,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王利锋道:“想不到大师兄你也取笑于我?”孔润羲仍旧笑道:“你是本派掌门的继承人,我可不敢取笑你。”然后又正色道:“不过你说那个拿着盒子的姑娘要找我铁剑门,是敌是友也分辨不出,这事儿确是非同小可,等回了铁剑门,你再跟师父汇报吧。” 师兄弟二人继续赶路,这晚在前方的一处市镇寻了个客栈住下,次日早早又启程,渡过黄河,第四日上二人便到了王屋山主峰天坛山脚下。王屋山位于河南西北部,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因“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宮”,故名“王屋”。其主峰天坛山,“独柱凌空、上接尾箕,超然如在霄汉之表”,东西玉阳山、日精峰、月华峰、金鸡峰、赤山顶、灵山、五斗峰等众峰环绕其外,大有王者驾临、唯我独尊之意。据传上古轩辕黄帝在此祭天,感动了九天玄女,西王母降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黄帝遂克服蚩尤之党。 这铁剑门便在王屋山的主峰天坛山之上。兄弟二人一到山下,守在山门口的四名弟子齐向二人打招呼行礼,都道:“二位师兄回来了。”孔润羲和王利锋应了一声。其实这铁剑门的弟子不下数十,只是论起武功和声望,无人能及得上“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这九人,是以江湖上的人也便没有对其他的铁剑门弟子太过在意。这时一人道:“二位师兄只管慢行上山,我先去报告掌门。”说完话持剑就往山中跑去。孔润羲和王利锋听了那话,心想此刻已到了铁剑门的地界,索性倒也并不着急,于是沿着路缓缓入山,沿途再领略一番这中秋时节王屋山的风光。 王屋山在历史上曾有不少名人志士在此修行,尤其是在唐代,大批道士都慕名而来,因而遗存了很多宫观庙宇,这些建筑或在平地、或在台地、或在峰顶。二人一路向山中行去,不一会儿就听得山中有人喊了句:“大师兄,四师兄!”二人抬头一看,见那人十二三岁年纪,腰间一杆玉制长箫,左手则握着一柄宝剑,正是自己的小师弟俞贺轩。俞贺轩是“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中最小的一个,比王利锋小了五岁,只因喜好吹箫,因此江湖人称“玉箫剑”。而在众多师兄弟中,这俞贺轩和王利锋关系最好,他方才正在阳台观练剑,听那报信的弟子说二位师兄回来了,大喜之下急忙跑出来迎接。 孔润羲和王利锋也甚是欢喜,齐叫道:“小师弟!”跟着迎上前去。俞贺轩一见二位师兄如故,道:“二位师兄辛苦了。”左右不见三师兄的踪迹,已知二人此次出寻未果,也便没有再问可有什么收获。孔润羲道:“小师弟,师父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他老人家。”俞贺轩道:“师父和师叔正在山后传授二师兄和潘、寇、崔、黄四位师兄武功,已有人前去禀报了,咱们就去三清大殿等候。”王利锋道:“如此也好。”然后又问:“对了小师弟,师父为何单单不传你武功?”俞贺轩一笑,道:“师父说我的武功底子还不够好,叫我自己先在阳台观的后院练剑,等火候到了,自会传授我的。”然后又急着说:“若非师父如此安排,我也不会先于他们见到二位师兄了。” 师兄弟三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阳台观之所在(按:唐开元十五年,玄宗命道士司马承祯于王屋山自选形胜,创建道院,开元廿三年道院落成,有五楼三阁,取名阳台观。金贞元二年改观曰宫,称“阳台万寿宫”,金贞二年遭兵燹而毁,正大四年又重建,后经多次修葺,今称“阳台宫”),只见大门顶部的匾额上“寥阳宫”三个大字格外醒目。想这“寥阳宫”三字,还是唐玄宗亲书,当年唐玄宗崇尚道教,竟令其妹玉真公主进王屋山拜师学道,使得朝野震动,道风顿盛。 三人进了观内,先入三清大殿等候,便有弟子奉茶进来。过了些时分,只听得殿外脚步声声,进来了一大群人,一人还边走边问:“他们都在哪里?”又一人道:“二位师兄都在殿内等候。”王利锋听了这一问一答,已知是师父到来,急忙和大师兄、小师弟起身相迎出去。来人正是梁浩然带领众门人从德馨坊赶回,王利锋和孔润羲忙上前向师父师叔施礼问好。梁浩然和林忠素齐齐点头答应,将二人扶起,仔细查看一番,略略一笑。这时其余几个师兄弟杜鼎林、潘胤祥、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也围上来跟二人好一番寒暄。 说到这梁浩然,自十八年前罗大通惨死、他继任为铁剑门掌门以来,整日认为自己肩头任重、不敢松懈半分,而且心中还一直为那天罡剑下落不明一事耿耿于怀,尤其是两年前三弟子尹茂通在郑州忽然失踪,他更感忧心不安,可谓是十八年来事尽亲为,早就苍老了许多,此刻虽只有四十六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他师弟林忠素则是罗大通的关门弟子,个子不高,比梁浩然小了四岁。罗大通生平只有这两个徒弟,当年永乐城之战时,罗大通认为林忠素入门太晚,担心他武功不高,如此以身犯险实是不忍,是以便只带了梁浩然前去。 而那杜鼎林是梁浩然的二弟子,因他最是忠义,世人皆称其为“忠义剑”。他不甚聪慧,但却肯吃苦耐劳,使得他的武功在“梁门五子”可排第二,虽远不及王利锋,但是比自己的大师兄孔润羲还是略高出一筹。谈及潘胤祥、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四人,自是王利锋师叔林忠素的四大弟子“林氏四秀”了。潘胤祥是林忠素的大徒弟,平素里彬彬有礼有如翩翩君子,是以江湖人称“君子剑”。寇延枫是林忠素的二徒弟,武功在“林氏四秀”中算得上最为厉害,世称“冠英剑”。按年龄而论,他和大师兄潘胤祥都比王利锋略大,但却不及梁浩然的三徒弟尹茂通。而崔浪是林忠素的第三名弟子,绰号叫做“莫殇剑”,与自己的小师弟“青锋剑”黄子谦都是同年而生,比王利锋小了两岁,是以都要称呼王利锋为“王师兄”。 这时梁浩然道:“锋儿,润羲,咱们都进大殿里去说!”王利锋等听了,忙都应了一声,跟着梁浩然、林忠素进了三清大殿。众人分坐开来,梁浩然问道:“锋儿,你们此行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王利锋和孔润羲均皆摇了摇头。梁浩然道:“没有关系,你们能够安然无事就好。”虽是这般来说,但言语之中仍可听出他略带失望。林忠素劝道:“师兄,其实你也不必着急,通儿他失踪,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一时之间查不出来也不打紧,咱们还需得慢慢从长计议才是。”梁浩然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着急?假如当初我亲自去给胡老英雄贺寿,说不定通儿他也就不会不明不白地失了踪迹。” 潘胤祥道:“掌门师伯何须为尹师兄的失踪而自责呢,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而且,那铁枪胡老英雄也突然失了踪,不仅如此,当初前去郑州贺寿的所有英雄好汉都一夜之间没了下落,连少林派的慧通大师等都未能幸免。我相信除了本门之外,其他不少门派也都在暗中查访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梁浩然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是大家都查了两年多,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通儿他现在如何。”王利锋这时道:“对了,师父,弟子这次在洛阳以南还撞见了毒龙教的人,也不知三师兄的失踪会不会跟他们有关。”众人一听,无不骇然。林忠素急问道:“锋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王利锋道:“是啊,弟子不敢在二位师尊面前胡说。” 林忠素看了梁浩然一眼,然后道:“毒龙教的人远在青藏之边,怎么会突然到了中原?而且他们出手何其狠毒,锋儿撞到了他们,纵是你武功尤胜于我,却也不至于平安脱险啊。”梁浩然道:“是啊,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毒龙教出手相助西夏,结果累得我大宋伤亡无数,各派英雄也都有不少牺牲。那西夏人的手段就是极其残忍,连普通百姓也无幸免。锋儿,你可还记得我时常跟你讲起你的身世吗?”王利锋道:“弟子当然记得,我的爹娘就是在当年永乐城之战中被西夏兵残忍地杀害,幸得师父相救,弟子才有今日。”梁浩然道:“不错,这西夏兵尚且如此,毒龙教可谓是比西夏兵毒上千倍万倍。”王利锋道:“这算将起来,弟子父母的大仇,还和这毒龙教有莫大的干系。” 梁浩然点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锋儿,你说你撞见过毒龙教的弟子,非是师父和师叔不信,只是其中有太多的不明。他们毒龙教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大神功江湖上鲜有敌手,尤其是那‘迷踪十里香’更可杀人于无形,我们实不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又是如何从他们手下逃脱出来的?”孔润羲也道:“是啊,四师弟,这件事你可没有和我说起。”王利锋道:“大师兄,非是我不肯相告,而是小弟觉得这事儿太大,说出来定会引起江湖上不小的震动。”梁浩然问:“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快快说来。”王利锋道:“是。”便将自己撞见江陵恒远镖局弟子崔文龙说起,一直说到少林派玄安、慧义等五僧出现吓跑了那毒龙教二人为止,其间众人的谈话也是一字不落。 王利锋说得仔细,众人也听得分明,王利锋向来极少下山,而那恒远镖局又是在荆湘一带甚是出名,王利锋早先对它是极少了解,如今竟能把江陵恒远镖局的情况说得这般准确,众人已猜到他没有说谎,尤其是王利锋说到少林派五僧,众人更是不敢怀疑。王利锋将毒龙教灭掉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的事儿说了,自梁浩然、林忠素而下,无有不惊。林忠素叹道:“想不到毒龙教一日之间竟然害了一百八十一条性命,真是莫大的罪过。”梁浩然道:“是啊,锋儿说的没错,这件事儿足以震动整个中原武林。”略微叹息了一下,然后道:“从锋儿的讲述来看,他们毒龙教原是只想偷偷灭了李家村,暗中向少林派挑衅,不想反被恒远镖局的弟子无意中发现,于是就又把恒远镖局给灭了门。” 崔浪道:“掌门师伯,弟子有一事不明,这毒龙教既然想向少林派挑衅,何以要暗中偷偷进行呢?”梁浩然道:“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毒龙教是四大邪派之首,手段狠辣、行事也最为猖獗,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中原各派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各门各派想到毒龙教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特别是那能杀人于无形的‘迷踪十里香’,便都打消了这个念头,纵是曾和毒龙教有过深仇大恨,也暂时不敢寻机报仇。”王利锋道:“想不到大家竟怕毒龙教怕成了这样。”梁浩然道:“这也是不得不可,自打永乐城一战失利后,大宋上至皇室朝廷、下至黎民百姓,谁一提到毒龙教真如闻风丧胆一般。各派也都有自己的打算,‘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毒龙教眼下风头正盛,何必偏在这个时候去和他们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呢?” 林忠素也道:“师兄说得没错,这毒龙教现下便好比一条毒蛇,它可以随意咬人,只要被它咬住,哪怕只有一口,也必然丧命。现在这条毒蛇就在我们面前,它本来就没有在乎我们,我们何苦把它的注意力从旁人身上吸引过来、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招惹于它呢?纵是它现在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咱们了,但只要还没有张口要来咬我们,我们也不能迎头硬上,只需处处提防一下就是了。”王利锋却不同意这种想法,想要再说,但是这话乃是他师父和师叔所说,他也不好违逆,只得闭口不语。梁浩然又道:“师弟的解释再明白不过,而这毒龙教之所以想要挑衅少林,盖是因为少林派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只要他们镇住了少林,少林派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这样一来中原武林便没有敢得罪他们毒龙教的了。” 孔润羲疑道:“毒龙教就不怕少林派召集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林忠素道:“毒龙教暗中所为,丝毫不留下任何证据,就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梁浩然道:“而且贸然召集天下英雄,不仅师出无名,还会落下那几个邪派的话柄,堂堂正派人士,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攻打其他门派,岂非说不过去?”王利锋道:“弟子看,这次却是不同,毒龙教残害无辜,有七人可以为证,少林派绝不能坐视不理。”梁浩然道:“那也未必,近几年来江湖上有不少英雄要么惨死、要么失踪,还有人留下纸条,说是毒龙教所为,毒龙教还不是好端端的直到今日吗?”王利锋道:“师父现在也怀疑三师兄的失踪可能和毒龙教有关?”梁浩然点点头,道:“十八年前我拳打武一南,已和他结下了仇怨,他势必会报这个仇的。” 王利锋道:“对了,师父,弟子这次在洛阳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位姑娘,她竟然在打听我们铁剑门的下落,弟子觉得这很是奇怪,不知道她会不会是毒龙教的人。”梁浩然急道:“哦?还有这等事情?”王利锋道:“是啊,弟子也感觉很怪,那日和少林派的几位大师辞别后,就去洛阳的永兴酒楼和大师兄会合,发现那个姑娘带着个面纱,还带着一个长盒,在酒楼里打听铁剑门在哪。”林忠素听到这里,转头问梁浩然道:“师兄,我们铁剑门好像没有这样一位带着面纱的朋友吧。”梁浩然点点头,道:“不错,这人若是本门的朋友,也不必到处打听我们铁剑门的所在了。”王利锋道:“可是若说她是毒龙教的弟子,却有一事还很奇怪,就是这个姑娘明明不会武功,却偏偏每天早上投店,晚上则结账离去。”林忠素道:“不会武功的一个姑娘家,居然带着个长盒专赶夜路,倒是好生奇怪。锋儿,你说这姑娘她不会武功,你又是从何得知的?”王利锋道:“弟子觉得这位姑娘太不寻常,又打听本门的下落,不知她是敌是友,于是在后边跟踪,可她却丝毫不知弟子在跟踪她。” 寇延枫道:“王师弟,你武功虽然高强,但是江湖上人心险恶,什么样的人都有。或许这个姑娘早就知道你在跟踪她,只是故意不表现出来,也犹未可知啊。”王利锋道:“寇师兄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抱着的那个长盒,盒子中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有人便以为是金银珠宝,竟把她围住欲抢。假如这位姑娘真的会武功的话,就不会被人轻易抢了盒子,更不会,更不会险些被坏人侮辱。”孔润羲早就听王利锋讲过一遍,这时又道:“听四师弟的意思,这位姑娘可能的确不会武功。”寇延枫道:“孔师兄,那也未必,或许那位姑娘早就和那两个毒龙教弟子算计好了,他们分头行动,一面去找少林派的麻烦,一面意欲找本门的麻烦,然后这个姑娘就设下了这么个找人侮辱她的计策,为的就是骗王师弟相信她。” 王利锋却不这么认为,那位姑娘他是有过一面之缘,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觉得她会是个有如此心计的人,道:“寇师兄似乎忘了,这位姑娘可是连我铁剑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有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而设计骗我呢?”寇延枫道:“王师弟你是铁剑门掌门的继承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逍遥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况,你手中的七星剑早就把你的身份告诉给了旁人。”王利锋一看手中的宝剑,暗道:“没错,我的七星剑是本门掌门继承人的佩剑,当今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那位姑娘,她也许会认出我的身份,但她决计不是在骗我。可是,可是我救下她之后,她为什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悄然离去了呢?会不会,会不会是和那个什么‘大小姐’有关?”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大小姐”,他又想到了那个极其诡异的“朱府”,心想:“对了,那个‘大小姐’和朱府的事儿,我要不要跟师父说呢?” 只听梁浩然道:“这位姑娘的身份的确值得怀疑,通儿的失踪是不是毒龙教所为,咱们也不得而知。”林忠素道:“师兄,你也不必多想,你看这样如何,后天就是中秋节了,等我们举行过祭祖仪式后,我便带着大家下山再去仔细打探一番。”梁浩然也不表明想法,只是道:“是啊,后天就是中秋了,一切就等中秋之后再说吧。锋儿,润羲,你们辛苦了一个多月,这便早些去休息吧,好好准备后天的祭祖仪式。”王利锋一愣,暗想既然师父叫自己去休息,那么自己在朱府被那个姑娘戏耍的事儿就不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否则传将开来,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就连自己的大师兄都取笑自己,何况别人,忙和孔润羲应道:“是。” 话说王利锋等人告别梁浩然和林忠素,纷纷退出三清大殿,王利锋便即邀请自己的师兄弟与“林氏四秀”到了玉皇阁小聚。这玉皇阁也在阳台观中,历来为铁剑门掌门继承人的居所,现为王利锋居住。而门中其余弟子,则都住在阳台观的东面廊房,就是王利锋的师叔林忠素辈分虽高,也不例外。师兄弟八人在玉皇阁中侃侃而谈,直聊到中午,吃了午饭后方始散去。一月以来,王利锋和大师兄都忙于寻找三师兄尹茂通的下落,早已是身心俱疲,他回到卧室不久便即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王利锋梦到了一人,正是他所见到的那个带着长盒的女子。王利锋不知她的来历,便问其姓名,可那女子就是不搭理自己,根本不开口回答,反而走在前头并加快了脚步。王利锋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姑娘,不料那姑娘猛一回头,却变成了在朱府戏耍自己的那个女子。王利锋大骇,连退了数步,问那姑娘究竟是何许人。那姑娘一笑,跟着自解衣衫,偏叫王利锋娶她为妻、立时圆房才肯相告。王利锋执意不肯,哪知那姑娘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跟着从床下拉出一个被缚得紧紧的披发男子,狠狠往他身上插了一下,立时鲜血直流。王利锋吓得坏了,只见那姑娘把那男子的头发轻轻一撩,这人却不是自己的三师兄尹茂通是谁?王利锋大叫不可,可是那姑娘哪里肯听,跟着又连续几刀刺下。 王利锋一惊,便即转醒,只感觉一道光芒正照着自己,晃得睁不开眼。他稍微缓了缓神,才知道这光芒是月光射入了屋中,原来天已经黑了许久,而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而已,方始宽心。他反复想着:“三师兄到底在哪儿,他的失踪到底是毒龙教所为,还是无极门所为呢?”又想:“那个带着长盒的姑娘找我们铁剑门,究竟是不是和三师兄有关?那个‘大小姐’和朱府又都是些什么人呢?”想了许久,仍是没有半点儿头绪。他不再去想,暗道:“今天白天没有把那个什么‘大小姐’和朱府的事儿告诉师父,我还是去向他老人家汇报一下,顺便请教一下他老人家的看法。”想到这里,起身和衣,悄悄出了玉皇阁,奔山里的迎恩宫而去。 其实梁浩然本来是居住在阳台观的长生殿中,那里才是铁剑门历代掌门的居所,只是每年的中秋前一日早晚,掌门都需先到迎恩宫的祖师殿上香祭拜,未免误了时辰,每年的八月十三,掌门便都会在迎恩宫的玉皇殿小住一日,直到十四晚上香拜毕,才会返回长生殿居住,长久以来已形成了惯例,而王利锋正是知道如此,才会直奔迎恩宫来。需知道这铁剑门共有两宫一观,皆坐落于天坛山南麓,自当年铁剑门的创派祖师洪政以来便是这般。两宫一观中,位置最低的就是阳台观,那里是铁剑门门人日常生活的地方。阳台观坐北朝南、依山而建、逐级递升,殿阁高低错落有致,自下而上分散着三清大殿、玉皇阁、长生殿三大建筑,两侧则有西王母殿和东西廊房等(按:王屋山的三清大殿、玉皇阁等建筑均为明代所建,此处出现系小说杜撰)。这些建筑虽名目虽繁,却是各有功用:三清大殿为铁剑门集会和会客之所,玉皇阁为掌门继承人的住处,长生殿为掌门人的住处,西王母殿为外人进香所在,而东面廊房位于主位,专供铁剑门弟子居住,西面廊房位于客位,是给客人临时住宿之用。 相较于阳台观,迎恩宫和紫微宫似乎就冷清了不少。迎恩宫须得自阳台观再往山中行进,也是依山顺势而建、就岩砌台而成,地势比阳台观要高,座北向阳、为三进院落,有祖师殿和玉皇殿等建筑(按:这些建筑实际上皆为清代时建,此处系小说故事情节之需要)。其中,祖师殿中供奉着铁剑门先代掌门和弟子的灵位,是历年举行祭祖仪式的地方,而玉皇殿则是掌门的闭关之所。说到紫微宫,还得继续往山中行出一段距离,位于天坛山南麓的中岩台上,其中的建筑沿轴而建,除了通明殿被铁剑门用于珍藏铁剑门历代的典籍之外,朝真门、天王殿、三清殿等均属当年洪山道人修道练功和居住的所在,数百年来铁剑门弟子一直未敢占用。(按:唐朝末年,江湖七绝之一的洪山道人就在王屋山修行,其后他收了洪政为弟子,洪政因此创立了铁剑门,就在这王屋山之中。此事可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四回 议役清云(中) 话说王利锋向山中疾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迎恩宫之所在。他步入宫中,抬头一看,原来明月当空,此刻已是深夜,心想师父他应当早已安睡,如此这样前去打扰,未免太过不妥。就在迟疑之际,忽听得宫内第一个建筑祖师殿中有人说话,正是梁浩然的声音。只听梁浩然道:“列位祖师在上,弟子梁浩然顿首。”王利锋吃了一惊:“师父这么晚了还在祖师殿中干什么?”只听梁浩然停了好长时间,又道:“弟子不肖,自继任为本派掌门以来,已经十八年有余,一来未能光大本门,二来师尊大仇未报,三来天罡剑遗失至今,四来小徒也无故失踪,弟子自知愧对列祖列宗,乞求各位祖师宽恕。”王利锋一愣:“师父是因为这几件事儿,在向各位祖师告罪?”心想自己不便偷听师父的话,转身欲先离去。 只听梁浩然话音一转:“是什么人?”原来梁浩然修炼“天罡经”已有几十年之久,内功修为远非当日,这王利锋稍微一动便即被他听出。十八年前,碧虚子陈景元尚且赞他内功修为,何况今时今日?王利锋急忙应了句:“师父,是我。”只听梁浩然道:“是锋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再说。”王利锋应道:“是。”急忙走进祖师殿中,关好大门,便向历代祖师叩头行礼。礼毕,王利锋道:“师父,弟子今天白天有件事儿没敢当着大家的面跟您说,这便来向您单独告知。” 梁浩然道:“是什么事儿,竟然这么神秘?”王利锋道:“那是一件跟什么‘大小姐’和朱府有关的事儿。”梁浩然奇了:“‘大小姐’和朱府?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而你又是如何跟他们扯上了关系的?”王利锋道:“这事儿还得从那个拿长盒的姑娘说起。”跟着将自己当初跟踪那女子期间如何将其救下,那女子又是如何不告而别,自己又是怎么发现两个会武功的男子背个袋子进了朱府、那朱府的看门家丁又是如何说的、自己怎生担心那拿长盒的姑娘被抓而潜入朱府相救、那个姑娘又是如何戏耍自己,以及大师兄孔润羲在永兴酒楼所打听到的一切,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梁浩然。梁浩然听罢,脸色骤变,显是一惊不小。王利锋不明其故,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梁浩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锋儿,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知道那个大小姐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也难怪,你江湖经验尚浅,不知道原也应该。”王利锋奇道:“莫非师父知道那个大小姐的来历?”梁浩然点头道:“没错。对了,锋儿,你可知道‘无极老魔’程世华吗?”王利锋道:“就是浙海无极门的掌门?”梁浩然道:“正是此人。”王利锋道:“都说这个‘无极老魔’行事诡异、行踪飘忽,邪乎得很。”梁浩然道:“是啊,说到邪,普天之下非这无极门莫属了,他们所有的人几乎都是大反常规,让人琢磨不透。”王利锋道:“师父突然提起这无极门,难道那个大小姐和朱府都是无极门的弟子?”梁浩然道:“应该就是这样。” 王利锋顿时惊呆,想到那个大小姐为自己的属下抓女子作为礼物,确是邪门,又想到当初那个大小姐满城要抓自己,心中立觉后怕。梁浩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怎么了,锋儿,你怕了?”说完“哈哈”笑了两声。王利锋奇道:“师父为何大笑?”梁浩然道:“当今天下,提起这‘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四派,即便是怕了也没有什么,只是你还不了解‘无极老魔’的这位大小姐,害怕恐就多余了。”王利锋道:“师父的意思是说那个大小姐是‘无极老魔’的女儿?”梁浩然道:“正是,她叫程如玉,是‘无极老魔’的长女。‘无极老魔’共有一子一女,在无极门中都是地位尊崇,尤其是这个女儿,‘无极老魔’对她甚是宠爱,就是‘无极老魔’的儿子也大大不如,可谓在无极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利锋听师父说到这里,心中仍是有很多不明白之处,于是问道:“师父,既然这个程如玉地位如此之高,何须还为自己的下属赠送礼物呢?”梁浩然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程如玉似乎继承了无极门全部的邪性,最是与常人不同,什么三纲五常云云,在她眼中都是一文不值。她喜欢俊秀的男子,为人又极其主动,只要听说有这等人物,必会不远千里赶去,然后以相赠礼物为名,将自己的身子送与对方,却又不许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无极门掌门的女儿,肯赠送下属礼物,下属自必欣然接受,对于其什么要求,定会完全照做。等什么时候她对那男子厌腻了,便再找寻下一个目标。”王利锋听到这里,当真是始料未及,道:“这么说,那个姑娘就是‘无极老魔’的女儿、那些人口中的大小姐程如玉了?”梁浩然点头应道:“没错。” 王利锋当真一惊不小,暗道:“这么一来,那个程如玉戏耍我的一切就都不难解释了,而她全城抓我却又不许伤害我,莫非是要……”想到这里,便怎么也不敢想程如玉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他说道:“天下竟有这等女子,真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大奇闻。”梁浩然知道王利锋有意岔开话题,先道:“锋儿,我刚刚听你讲述,想是这程如玉对你,对你是青眼有加。”王利锋知道师父在提醒自己,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弟子终身不敢忘却。”梁浩然道:“其实‘正邪不两立’的说法倒也不是完全的,你看洪政祖师灵位旁边的是谁?”王利锋早就晓得那祖师洪政的右侧牌位上写着“洪府白氏春英”,道:“这位想必是本门的祖师婆婆了。”梁浩然道:“正是。” 其实铁剑门历代祖师的灵位中,居首的共有七位,均是洪政所立,自左而右分别是“先师洪山道长”、“先考洪府百顺公”、“先考柳府景峰公”、“先妣柳府贾氏”、“隐士周府朴公”、“诗僧贯休大师”和“伯考洪府万昌公”,而创派祖师洪政却和白春英居于次位,再后来的则是各代掌门弟子(按:洪山道人、周朴和贯休是洪政的恩师,柳景峰是洪政的生父,贾氏是柳景峰的正妻、洪政是生母,洪百顺是洪政的养父,洪万昌则是洪百顺的亲兄,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梁浩然复道:“当年我们的这位祖师婆婆曾是万恶门的弟子,江湖上不少人都欲杀之而后快,但是她老人家后来迷途知返,改拜在本门洪政祖师的结义大哥、蓬莱岛孙志通孙大侠门下,渐为江湖人士所接受(按:此事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其实这正邪之分,原也不是那般分明,正派之中难免有不肖之徒,那便为‘邪’,邪派之中亦有光明磊落之士,这则是‘正’。倘若正派之人失其本心走入歧途,那与邪派又有什么分别?相反邪派的人只要回头是岸,同样是值得称颂、响当当的人物。” 王利锋一听师父这话,当即明了:“师父是担心我被那程如玉迷惑而误入歧途?”说道:“师父教诲,弟子自当谨记。”梁浩然点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再好不过,只是现如今已与往日不同,你日后行走江湖务须加倍小心才是。”王利锋应声受教。梁浩然又道:“可是这个朱府是什么来头,我可就不知了。无极门的弟子如今遍布天下,就连官府朝廷也畏他三分,等祭祖仪式之后,为师想要亲去查探查探。” 王利锋和师父聊到后半夜,便即辞别师父回到阳台观的玉皇阁,反复回想师父的话,直到天明才又睡去。八月十四这天一切如常,转瞬即过,王利锋也没和其余的师兄弟说起自己去找师父的事儿。这日到了中秋佳节,一大早众门人便都沐浴更衣,跟着梁浩然赶去迎恩宫的祖师殿祭祖。这祭祖仪式实是铁剑门创派祖师洪政的死忌,从铁剑门第二代掌门开始,一直延续至今,为铁剑门每年中最为隆重的仪式(按:相传轩辕黄帝大统天下后,于八月十五在天坛山重会西王母,欲求得道成仙之术,并在此建上访院,访寻四海仙人。以后每年八月十五,四方善士、各路神仙皆云集王屋山)。梁浩然带着众门人自殿中直跪到了殿外,有弟子先是宣读了祭文,跟着众人一齐向历代祖师叩头。大礼行完,忽有知客弟子前来报告,说是少林派慧岸大师有要事要求见掌门。 一听少林派大师要见掌门,王利锋已猜到此事必和毒龙教灭李家村和恒远镖局有关,便将想法对梁浩然说了。梁浩然道:“此事极有可能。”谓那弟子道:“慧岸大师现在何处?”那知客弟子答道:“慧岸大师知闻本门祭祖仪式,不敢打扰,弟子已将他们先行安置在三清大殿等候。”梁浩然忙将大部弟子解散,道:“慧岸大师是得道高僧,想必此来是受了慧觉方丈的嘱托,咱们不可怠慢,这便快去接见。”说着由那知客弟子引路,带着林忠素与“梁门四子”、“林氏四秀”返回了阳台观。话说众人一进三清大殿,就见慧岸带着两个僧人候在那里。这慧岸当年也曾参与过永乐城之战,如今已是五十余岁的高僧,他身旁的两个小僧,一个叫了印,为慧岸的弟子,一个叫了空,是慧岸的师侄。众人见面,难免先是一阵寒暄客套,待得分坐开来,这时梁浩然道:“慧岸大师此次前来铁剑门,却不知有何要事。” 慧岸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信来递于了梁浩然,道:“贫僧此来,正是奉了敝派掌门的钧旨。这是方丈师兄给梁掌门的信,请梁掌门见收。”梁浩然接过打开,仔细一读,见这信中所写的俱是毒龙教十八年来的恶事,什么永乐城一战中害死了各派英雄和大宋百姓无数,什么铁剑门先任掌门罗大通、天华帮的前任帮主萧阳、少林派的玄明大师被害惨死,什么八卦门前任掌门程柯星至今下落不明,又有什么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还如十数年来不少英雄豪杰或是失踪、或是惨死的离奇事件,皆是一一道来。信中还写着,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虽不确定就是毒龙教所为,但这些邪魔外道实是罪大恶极,凡是正派人士均当出手,共护中原武林之和平。梁浩然本来想少林派慧觉方丈会以李家村和恒远镖局被灭一事提出联手对抗毒龙教,疏不料慧觉方丈竟对这件大事只字未提,只提出了“凡是正派人士均当出手,共护中原武林之和平”的见解。 梁浩然读罢慧觉的亲笔信,说道:“慧觉方丈所言甚是有理,毒龙教在江湖上为恶近二十年,早就是人人得而诛之。倘若是少林派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需要我铁剑门的地方,我们自当竭尽所能、略效微劳。”慧岸道:“如此贫僧就代阖寺上下多谢梁掌门了。”复又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封信来。梁浩然吃了一惊:“大师,这又是什么?”慧岸道:“梁掌门且请拆开,一阅便知。”梁浩然应了一句,这便接了过来,实不知少林派到底在做什么。只见的这封信的笔迹和慧觉方丈的亲笔信不同,信中大致讲述了一下毒龙教那两名弟子如何灭了李家村、如何又害了恒远镖局众人,瞧那说话的口吻,正是王利锋所说的那个恒远镖局幸存的弟子崔文龙。信末又说,毒龙教心狠手辣、奸诈狡猾,连少林派的玄安大师、慧义大师和了尘、了然二位师傅都未能幸免,简直教人发指,恳请天下正派英雄共同联手,诛灭毒龙教的妖孽。 梁浩然读到那玄安等四僧也被毒龙教害死的地方,真是着实一惊不小,他早先只听王利锋说毒龙教灭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却不曾提到玄安等四僧也惨遭毒手的事。梁浩然惊道:“什么?玄安大师、慧义大师和了尘、了然二位师傅也都被毒龙教害了?”王利锋等人一听,无不大惊。王利锋道:“当初玄安大师不是和慧义大师以及了尘、了然二位师傅去李家村料理后事了吗,怎么也都遭了毒手?莫非毒龙教那二人根本就没有逃走,而是躲在暗处,伺机向四位大师下手?”了印道:“王四侠说得正是,毒龙教这二人心狠手辣,就连玄安太师叔、慧义师叔和了尘、了然二位师兄都未能幸免。”慧岸道:“不错,当时亲历此事的人中,也就只有王四侠你、敝派的了智师侄、再就是恒远镖局的崔施主逃出了魔掌。” 慧岸略微一顿,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时了智师侄带着受伤的崔施主返回寺中,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被灭一事尽数说了,方丈师兄便一面着手为崔施主疗伤,一面派寺中弟子齐去接应,可是弟子们一到李家村,就发现玄安师叔和慧义师弟他们都惨死在李家村中,胸口和后背都有一个黑手印,正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林忠素道:“想不到毒龙教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连少林高僧都不放过。”慧岸点点头,道:“敝派对于此事尤为震动,这毒龙教一日不除,中原武林便一日不得安宁。正好这个崔施主想为师父师兄报仇,也就向各派掌门都写了封信,希望各派能与少林一道,擒获毒龙教弟子,不叫他们再在江湖上为恶。” 依照崔文龙的意思,本是希望能诛灭毒龙教,但是少林弟子慈悲为怀,便说是要擒获毒龙教的弟子。梁浩然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点点头,道:“毒龙教为恶江湖近二十年,害人不浅,除魔卫道乃是我辈中人的本分,铁剑门自无二话。”慧岸道:“有梁掌门这句话,中原武林的太平就指日可待了。”梁浩然道:“大师真是谬赞了,却不知慧觉方丈可有什么打算?”慧岸道:“方丈师兄已经派人分去了丐帮、八卦门、华山派、天华帮等各门各派,向各派掌门详述其中的利害,现下只等各派掌门的回话。”林忠素道:“相信各门各派得知毒龙教如此罪恶,都不会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慧岸道:“若是各派都无异议,方丈师兄的意思是咱们就于十月初一准时到达清云峰,那时共同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人物出来主持大事,莫要重蹈了当年永乐城一战的覆辙。” 提到这永乐城一战,无疑是中原各派难以抹去的伤痛。想当年罗大通在此一战中无辜丧命,连凶手也不知是谁,更把铁剑门掌门历代相传的天罡剑遗失,虽然种种猜测均是直指毒龙教,但是实无铁证。而且那尹茂通失踪两年,当今天下不是毒龙教所为,就是无极门干的。梁浩然心想:“师父多半就是毒龙教给害死的,那么天罡剑也势必在他们手中,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去为师父报仇,顺便找回本门的掌门佩剑。至于通儿的失踪,假如真的是毒龙教干的,我们此行必会找到蛛丝马迹,如果不是毒龙教干的,那就是无极门所为,那时等我返回铁剑门,再去洛阳好生查查锋儿说的那个朱府不迟。” 林忠素道:“我虽未曾参与当年的永乐城一战,却也知道其实这一战的失利,归根结底要怪那位徐禧徐大人。若非他一意孤行、太过轻敌,我们也不会遭受惨败。”慧岸道:“其实当年一战究竟怪谁,咱们实在是难说。敝派前任掌门玄济师伯生前曾多次给碧虚子道长写过书信,信中屡次谈及这场战役,而碧虚子道长却说这件事他自己怎么也要担责六分。”梁浩然道:“碧虚子道长当年为国为民,不辞辛劳,何苦要如此自责呢?”慧岸道:“道长在信中言道,如非他号召群雄前去急援,说不定徐大人他们就会知难而退、弃城不守,那么我们也便不会伤亡如此之重了。他与玄济师伯都是终日忧心于此、悔不当初,所以相继郁郁而终。” 王利锋道:“要我说,这一切都该是毒龙教的罪责。”林忠素道:“锋儿说得对,要不是毒龙教联合西夏,我们当年何故惨败?”梁浩然道:“嗯,当年西夏的大将仁多零丁尚在高位,而他又和毒龙教主‘六指冯’是师兄弟,自然要互为相助,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个仁多零丁早在十六年前就命丧在我大宋渭州知州卢秉手中,我们这次要围攻清云峰,断无西夏兵救援。”慧岸道:“方丈师兄还一直对于此事颇有担心,相信他听了梁掌门的话,定会茅塞顿开的。”梁浩然道:“大师夸赞了。对了大师,恒远镖局戚总镖头的那个弟子崔文龙现在何处呢?” 慧岸双手合十,道:“方丈师兄原本是要这位崔施主在敝寺伤好之后再护送他回江陵的,但是他坚持要回镖局去同他二师兄苏松德苏施主联络荆湘群雄,同我们一道去清云峰为他师父报仇。方丈师兄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好强留,只能派了寺中“了”字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七名师侄护送他回去。”梁浩然道:“原来这戚恒远戚总镖头还有一个弟子在镖局中,所幸也逃得了一条性命。”慧岸道:“是啊,听这位崔施主说,当今衡山派的虞掌门是他师父戚总镖头的妻弟,相信凭借这层关系,衡山派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梁浩然道:“想不到恒远镖局和衡山派倒还有这层关系,老夫倒是孤陋寡闻了。” 这日梁浩然同慧岸等三僧聊了好久,中午留三僧用过斋饭,三僧便要辞别回寺。梁浩然道:“大师等不辞辛劳而来,何不在此多休息一日,次日再行赶路?”慧岸谢道:“多谢梁掌门美意,只是贫僧还需速速返回寺中向方丈师兄复命,不敢耽搁。”梁浩然道:“如此老夫也就不深留大师了,还劳大师代为向慧觉方丈和诸位大师问安。”慧岸应了,又道:“梁掌门,那我们就于十月初一在清云峰以东三十里的河州再见了。”梁浩然道:“那就后会有期了。”便送走了慧岸等三僧,带着门人弟子返回阳台观中。 在铁剑门准备了些时日,梁浩然是日夜催促弟子们练功,唯恐众门人在和毒龙教对抗的过程中处于劣势。毒龙教的武功一直为中原各派所忌,到底其武功厉害到什么程度,几乎无人晓得,是以梁浩然格外重视。转眼间已到了九月里,梁浩然掐指一算,谓众门人道:“如今是时候出发了。”命崔浪、黄子谦和俞贺轩带领部分弟子留守铁剑门,自己则带着其余弟子凡四十余人往河州赶去。毒龙教位于河州以西三十余里处的清云峰之巅,乃属青藏之地,北宋初曾为吐蕃王族后裔唃厮啰之孙木征占据,自熙宁六年王韶收复以来,一直为宋地。然清云峰邻近于宋朝与吐蕃、西夏交汇处,当地人种繁杂,就是官府军队也无暇顾及。 话说众人一路西行,走陆路过永兴军路诸州县和秦凤路的泾州、渭州、顺德军、秦州、巩州、煕州之地,这日到了河州地界。梁浩然谓众门人道:“毒龙教得知各派将要围剿清云峰,势必会有所准备。此地已是河州地界,虽是我大宋国土,但是毒龙教的势力却囊括这河州于其中,大家千万小心,不可单独外出,以防遭了毒龙教弟子的暗算。”众人齐声应了。梁浩然点点头,便即带着弟子前行,由河州东门入城。河州为西北重镇,驻地宁河,城池却不算大。梁浩然带着众门人一入河州,便即找寻居住之处。正自在街头行走,忽有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手执长棍迎面上来。但见这乞丐四十岁上下,身后跟着四名年轻的乞丐。领头的这乞丐上前躬身道:“不知各位可是梁掌门、林大侠及铁剑门的众位英雄?”梁浩然一瞥,见这五人身上都有袋子,只是这领头的最多,共有五个,道:“列位都是丐帮的弟子?” 领头的那丐道:“小人正是丐帮的五袋弟子苗大仁,特奉敝帮西北分舵的易舵主之命,在此恭候诸位。”梁浩然道:“原来丐帮先我们一步,已经到了。”那苗大仁道:“其实敝帮的大部人马还未赶到,但是宋长老却先飞鸽传书给本舵的易舵主,叫易舵主先带着我们赶来河州安置一切,等候诸位的到来。”梁浩然道:“贵帮考虑甚周,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苗大仁道:“多谢梁掌门金口夸赞。对了,易舵主已经在城中的恒福客栈为各位订下了房间,并且就在那里等候诸位,请诸位随小人移步。”众人均点头应允,便都跟着苗大仁等丐往恒福客栈走去。 恒福客栈就在城西靠近城门的不远处,众人一到客栈门口,便听有人说道:“梁掌门和林大侠等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还乞恕罪。”众人寻声一看,见有一个身上带着八个袋子、年纪约莫四十岁的乞丐迎将出来。那苗大仁道:“是易舵主出来了。”梁浩然一见大惊,这位易舵主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初在永乐城外林子中,马长老留下护送众人的丐帮五袋弟子易天,想不到他现如今已经升为了八袋长老。梁浩然道:“老夫当年在永乐城时,曾见过易舵主一面,不知易舵主可还记得?”易天道:“梁掌门堂堂一派之主尚且记得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人又怎敢忘记梁掌门你呢?”梁浩然道:“哎,易舵主当年是贵帮的一个五袋弟子,而老夫亦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易天点点头,道:“不过说真的,当年的那一战何其惨烈,只可惜小人未能亲去杀敌,实为平生之憾。” 易天说话之中不免带有惋惜,然后又道:“对了,梁掌门,我已按照敝帮宋长老的吩咐,给各位都安排好了住处。这家恒福客栈是河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因为此地是毒龙教的势力范围,为了大家的安全,小人就把各派弟子全部安排在这里和周围,这样一来大家都会相互有个照应。”林忠素道:“易舵主考虑果然周全。”易天道:“不敢。对了,华山派的掌门云游子道长已经带了门下弟子于昨日赶到,大家快请入内。”忙引着大家进屋。梁浩然笑道:“云游子道长可比老夫的脚步快得多了。”跟着易天携众人入内,果见一个袖袍宽松的道士坐在厅内,手中拿着拂尘,约有四十四五岁年纪,身旁还有四名小道在侧。那道士见梁浩然等入内,急忙起身,道:“得见梁掌门大驾,贫道不胜欣喜。” 这道士便是华山派第三代掌门、碧虚子陈景元的弟子“云游子”陈云科。梁浩然施礼道:“久闻云游子道长道法高深、天下无双,堪比真靖大师,可及明月教主,今日有幸一见,余愿足矣。”陈云科道:“不敢当,不敢当。”梁浩然谓林忠素道:“师弟,这位就是华山派的掌门云游子道长。”林忠素忙施礼道:“见过道长。”陈云科道:“家师曾和贵派的罗掌门平辈论交,林师兄也不必多礼。”其实这陈云科比林忠素还要长上几岁,只是他要客气一些,故而称其为师兄。林忠素道:“是,是,只是华山和王屋山距离不远,先前和道长却未谋一面,真是可惜。”陈云科道:“林师兄说得是,还请梁掌门和林师兄日后多来华山,以叫贫道略尽地主之谊。”梁浩然和林忠素齐齐谢过。 这时梁浩然又道:“润羲、鼎林、胤祥、延枫、锋儿,云游子道长是有道之士,你们还不快来见过?”五人一听,忙都跪了下来,齐道:“晚辈见过云游子道长。”陈云科点点头,笑道:“快起,快起,梁掌门和林师兄果然是收了几个好徒弟。对了,梁掌门,贫道听说您门下的四弟子,江湖人称‘逍遥剑’王四侠,他和天华帮杨帮主的大徒弟‘玉面书生’杨子玉杨贤侄,被说成是当今中原武林后生晚辈之中的佼佼者,却不知是这其中的哪一位?”王利锋听陈云科是要见自己,忙躬身道:“弟子王利锋拜见云游子道长。”陈云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王贤侄呼吸均匀且频率不快,心跳得也甚为平稳,内功修为果然出奇,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众人不禁吃了一惊,万想不到他名为上下打量一番,实是在听王利锋的呼吸和心跳,以判断王利锋的内功修为究竟如何。 陈云科又指着孔润羲等说道:“这几位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中的其余几位贤侄了?嗯,也都非凡品,比起小徒都要强出百倍。”梁浩然和林忠素一听,忙又夸赞起陈云科的弟子,寒暄了好一阵,这时梁浩然问易天道:“易舵主,除了华山派和我铁剑门,你可知其他各派大概什么时候会到?”易天道:“我今早又收到了敝帮马长老的来信,信中说龙帮主这次亲自带阵前来,目前已和少林派的诸位大师会合,预计明天就会赶到。至于八卦门和天华帮,应该也就在这一两天吧。”梁浩然道:“想不到龙帮主这次也亲自前来,我们可就又多了几分胜算。”想到己方的实力大增,自是暗自窃喜。陈云科道:“话虽如此,但是毒龙教手段残忍,咱们不得不防啊,无论是夜里还是白天,咱们都要万分小心才是。”众人齐齐称是。 吃过饭,直到了晚间,各自便都回房睡去。由于恒福客栈大小有限,只得几人一屋居住,王利锋和自己的师兄孔润羲、杜鼎林都在一屋。这日后半夜里,熟睡的王利锋忽然听到屋顶上咔咔的细声,想到白日里陈云科所说的那番话,猜是毒龙教的人意欲对华山派和铁剑门的人不利,便即惊醒。他低声叫醒了二位师兄,小声道:“二位师兄,屋顶好像有人,你们听到了吗?”孔润羲和杜鼎林摇摇头,竟不知道。杜鼎林道:“四师弟你内功深厚,远胜我们二人,我们自是听不到半点声音。”王利锋拿起宝剑,道:“二位师兄,我猜这人或许是毒龙教的,意欲对我们不利,这样,我跟出去看看情况,你们去汇报给师父。”说着已经打开了窗户,径自跃去。孔润羲道:“四师弟,师父说不准我们单独外出,你难道忘了吗?还不快回来!”可是王利锋早已已然不及。杜鼎林道:“大师兄,这可怎么办?”孔润羲答道:“眼下唯有去找师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四回 议役清云(下) 话说王利锋一跃出窗户,就看见屋顶的一个人影消失在不远处自己的视野中,急忙纵身一跃跟了上去。他内功较为深厚,再加上“金燕功”的轻功了得,便紧紧跟在前方那人身后,不叫他察觉半分。王利锋看的分明,这人定是个武功不弱的男子,可是他大半夜的从恒福客栈屋顶走过,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跟了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明了,王利锋已从河州东门跟出了城,向东又行了老远。他就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毒龙教派来谋害自己一众的,悄悄跟在后面,陡见不远的山腰处有一间草房,房中灯火通明,显是有人。他吃了一惊,昨日经过此地时,却不曾留意这里还有草房,就算真有这间草房,谁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呢?只见前面的那人突然停了脚步,四下里望了一望,跟着向山腰处那间草房行去。 王利锋很是纳闷,也便偷偷跟了上山,见那人刚走到屋外,屋中就有一个女子说道:“冯师父快请进!”王利锋一怔:“这声音怎么似乎在哪里听过。”就听那冯姓的男子道:“是。”跟着打开屋门进去。王利锋悄悄靠近了几步,心想自己若是再上前几步,如果被屋里的人察觉到了,可就大大不妙了,于是伏在暗处细听。只听那女子问道:“冯师父,我叫你查的,你可查到了?”那姓冯的道:“查到了,铁剑门弟子今天都到了河州,和华山派的人同住在恒福客栈中。”王利锋一惊:“这伙人去打听我们的下落,想来没有好事。”就听那女子道:“他,他也来了吗?”姓冯的答道:“来了,来了,属下不仅查到他来了,还查到了他住在哪一间屋子。”那女子道:“行了,行了,只要他来了就好。对了,黄师父,四叔带的那个礼物什么时候能到?” 王利锋心想:“四叔?礼物?也不知是什么。”只听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如果属下估计不错,今天中午就会到。小姐,您难道真的要把这礼物给送回去吗?”正是那姓黄的男子。那女子道:“当然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一定是到处在找这个,现下说不定特别着急。只要我把这个还给了他,他就会对我万分感激。”又有第三个男子道:“可是小姐,这事儿咱们可没有得到……”那女子急道:“这事儿可不能先跟我爹他商量,要是真跟他是商量,他一定不会答应的。我来个先斩后奏,他就是不答应也来不及了。”姓黄的道:“但是,我怕他老人家得知此事后会雷霆震怒,属下几人的小命尚不打紧,就怕连累了小姐您啊。”那女子道:“我不怕,只要他能感激我、念着我,就算被我爹打死我也愿意。你们几个放心,三位都是授我武艺的师父,如果我爹要追究此事的话,一切有我承担,我担保他不会找你们算账。” 只听姓冯的男子说道:“小姐说这话可就折煞属下们了,属下们跟着小姐您,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非小姐救得属下们性命,再加上这么些年来,小姐对属下们的照顾,属下们岂能活到今日?就是要属下们为小姐您而死,属下们也断无二话。”第三个男子道:“冯大哥说得对,属下们的命不算什么,但是有件事情事关本门无数兄弟的性命,属下还要提醒小姐您想明白。”那女子道:“佟师父但说无妨。”第三个姓佟的男子答道:“小姐,这个礼物落得本门手中颇为不易,而且那可是一件大秘密,咱们一旦把它送还回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您看如今各大门派要来围剿毒龙教,那时候恐怕本门便会成为第二个毒龙教了,还望小姐您三思。” 王利锋又是一惊:“听这几人的对话,似乎这女子的来历大非寻常,但是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呢?这份礼物又是什么呢,竟会涉及到如此多条人命?”便听那女子叹了口气,道:“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跟着又是连声叹息。王利锋知道这句话出自欧阳修所作的《望江南》词,据传这是作者暗恋其外甥女所作。(按:清代宋翔凤在所著《乐府余论》中说:“词苑曰:王铚默记,载欧阳望江南双调云:‘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初奸党诬公盗甥,公上表自白云:‘丧厥夫而无托,携孤女以来归。张氏此时年方十岁。’钱穆父素恨公,笑曰:‘此正学簸钱时也。’欧知贡举,下第举人,复作醉蓬莱讥之。按欧公此词,出钱氏私志,盖钱世昭因公五代史中,多毁吴越,故丑诋之。其词之猥弱,必非公作,不足信也。按此词极佳,当别有寄托,盖以尝为人口实,故编集去之。然缘情绮靡之作,必欲附会秽事,则凡在词人,皆无全行,正不必为欧公辩也。”)王利锋暗道:“似乎这女子是看上了谁家的公子。” 只听屋内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但是依稀可以听见有人在屋内踱步。王利锋想,这女子虽是徒弟,却是其余几人的主人,仆人断无在主人面前如此放肆的道理,因而断定这踱步之人必是女子无疑。王利锋又感觉奇怪,因为女子脚步多是轻盈,但这女子每迈一步,倒像抬不起脚来一样,似乎是尤为矛盾。过了许久,忽听那女子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虽只有六十八字,却似她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说完一般。王利锋听得明白,这是首诗,名唤《秋风词》,为诗仙李白作于唐肃宗至德元年。王利锋心想:“这首《秋风词》是李太白的一篇言情之作,看来我所料不错,这个姑娘果是对哪个小伙儿生了情愫,想要赠送礼物,却又怕生父怪罪。我猜这份礼物定是什么千古难见的奇珍异宝,否则她也不必背着亲爹偷偷带来。可是,可是他们潜入河州查我们各派的底细,却又是为了什么呢?”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 又过了些时候,只听那女子说道:“只怕我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位师父,我意已决,就按我说的办!”态度特别坚决。姓佟的道:“这个,这个事儿事关本门百年基业,小姐,属下还是希望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免得本门和毒龙教一样遭受罹难,又能把小姐的心意送到。”那女子问:“想要两全其美,佟师父,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这两全其美?”那姓佟的答道:“属下建议小姐您把这个礼物换作别的,这样一来,祖宗的基业可保,您的心意也不至落空。”那女子道:“不成,我相信除了这份大礼,没有能够令他动心的。佟师父,你也不要再劝了,倘若他日真的因为这件事儿而使本门遭受大难,我自会向列祖列宗谢罪的。” 王利锋心想:“这姑娘用情至深,倒是难得。”只听那姓佟的道:“好,小姐既然决意如此,属下自当遵从便是。”那第一个说话的冯姓男子也道:“佟兄弟这就对了,再说了,凭本门今时今日之盛,就算真的会遭受什么大难,也不一定就怕了他们。黄大哥,你说呢?”王利锋暗暗心惊:“这伙人好大的口气。”只听姓黄的道:“不错。对了小姐,你操劳了一夜,天亮了之后还有要事,这便休息一会儿吧。您准备的那份礼物中午大约就会到,这里是毒龙教的地界,属下这就去接应一下,以防遇到了什么变故。”那女子道:“那就有劳黄师父了。”姓黄的道:“冯兄弟、佟兄弟,小姐的安危就有劳两位了。”然后又道:“属下告退。”跟着门即被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男子。 王利锋躲在暗处瞧得仔仔细细,见那男子四下望了望,便下了山去。他心想:“这伙人不是毒龙教的,我倒是可以先放下心来,不必理会。”又躲在那里听了一会儿,可是屋内再也没了声音。他兀自纳闷,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突然,他在心底暗叫一声:“哎呦,我真是糊涂啊,我出来了这么久也不回去,师父他们定然会着急的。”急忙偷偷起了身,往山下走去。其时天已越来越亮,王利锋怕师父担心自己的安危,急着快些回去,是以加快了脚步。行了近半个时辰,距离河州估计还有十里来路,天已经大亮,半夜的折腾让他困意立起,急忙停住脚步伸了伸懒腰。正巧这时他到了河边,心头一喜,忙奔将过去洗了把脸,顿觉凉气袭人,方始稍去了几分倦意。 他正准备起身出发,不料刚刚挺直了腰板,就听见有脚步声渐渐逼近。王利锋吃了一惊,闪到一旁的树后,急忙探头一看,见是一群人从不远处的前方奔来,行到前方的岔道处便折入另一条路了。王利锋更觉意外,这伙人有五六十人,手中执着刀枪剑戟,可是个个均为乞丐模样的打扮。他心下暗想:“这些人莫非是丐帮的?许是师父他们等得急了,就叫丐帮的弟子出来找我。”正想起身追上去说明情况,忽然眼前闪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对,丐帮的弟子都是背着袋子的,而且都使用棍棒,可是这些人却既没有袋子,也没有棍棒,他们不会是毒龙教冒充的吧。”忙又缩回身去。又想:“没错,这些人断非丐帮弟子,他们此来说不定是要加害哪一门派的弟子,我可不能叫他们的奸计得逞。”想到这里,又偷偷跟了上去。 换了另一条路向东南方向跟出了七八里地,见这伙人中领头的一个突然驻足,停了下来。王利锋闪身躲入已经干枯的草丛中,从缝隙中可以看见领头那人一挥手,众人旋即便伏在了道边的草里。王利锋心想:“看来这里是哪一门派前往河州的必经之路,这伙人定要在此设伏。”果然过了一阵,就听前方的大路上有人道:“师父,也不知距离河州还有多少路程,要不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就听一个老者说道:“怎么了,你累了?此处可是毒龙教的地界,你就不怕明目张胆的在这休息,反而被毒龙教设计陷害吗?放心,再走二十里路,这河州也便到了。” 只听又有一人道:“师父,莫非您带着我们连夜赶路,就是怕被毒龙教对我们有所图谋吗?”那老者道:“是啊,毒龙教的人心狠手辣至极,绝非好惹的一号,你不也听你崔师弟说了嘛,他们镖局的人只是无意之中见到了毒龙教弟子的恶行,就险遭灭门,咱们这次是要和各大派围剿毒龙教的,毒龙教知道后断不会善罢甘休。”又听一人道:“虞师叔说得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半分也马虎不得。”王利锋听到这里,心头一震:“这是声音怎么也这么熟悉?”探头一看,见来人个个持剑、约有四十,当中的一个老者大概四十四五岁,而旁边的那个却不是崔文龙是谁?他立刻缩回草中,心想:“原来刚刚说话的是恒远镖局的崔文龙,那么这老者定是衡山派的掌门、‘荆湘第一剑’虞子卿无疑了。” 突然,只听得拔刀抽剑的声音立起,王利锋忙探头一看,见崔文龙一众已被刚刚那伙人围住。领头的那人道:“尊驾可是‘荆湘第一剑’、衡山派的虞掌门?”那老者拱手道:“正是区区在下。我瞧众位都是丐帮弟子装扮,但是却非丐帮弟子,却不知阁下是哪一门、哪一派中的哪一位?”那领头的哈哈一笑,道:“虞掌门难道不知道吗?你们这次不远千里从荆湘而来,不就是为了我们吗?”只听虞子卿门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弟子惊道:“毒龙教的,你们是毒龙教的!”衡山派众人一听,个个惊愕。领头的道:“不错,敝教的彭堂主听说各位要来,就吩咐我说,这河州的恒福客栈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好,还是请各位随我移步到清云峰上做做客,顺便欣赏一下清云峰的美景,岂不是妙极?” 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可是毒龙教手段非常,且衡山派在人数上又不占优势,一会儿不知如何才能保得他们的平安。”却听那虞子卿道:“毒龙教果然是厉害,连我们的行踪都掌握得如此清楚。但是有件事儿阁下似乎没有想明白,你们要我去清云峰,可是我虞某人又岂会乖乖束手就范?”那领头的却不以为意,突然冷笑一声并退后了两步,然后道:“虞掌门剑法高超,素有‘荆湘第一剑’之称,但是本教的‘迷踪十里香’你可知道?”虞子卿身子一震,然后道:“‘迷踪十里香’?”那领头的道:“不错,这‘迷踪十里香’乃是本教的至宝。虞掌门执掌衡山门户十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茫’这句话吗?” 虞子卿道:“四大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活了四十五岁,执掌衡山门户也有十七年之久,岂会没有听说?”领头那人道:“虞掌门若是晓得,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各位现下就放下武器,跟着我回清云峰去见彭堂主,这‘迷踪十里香’便就省了。如果各位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反倒还担心自己下手不知轻重,一下子就要了各位性命。即便当真没有性命之危,将来还要求叶堂主恩赐解药,岂不麻烦?”这时众人倒是心生了恐惧,不料一个二十一二岁年纪的小伙子突然吼道:“废话少说,有什么毒药只管用就是了,若是牺牲小爷我一条性命就可以浪费掉你们的‘迷踪十里香’,我反而情愿一死,只求将来各派英雄能为我报仇雪恨!”崔文龙也跟着喊道:“不错!” “好,好,好!”只听这男子话音刚落,就有人一面拍手,一面走来。王利锋探头一看,原来又有一队人马上前,少说也有四十人,居中的老者和虞子卿年纪相仿,王利锋却认识此人,正是天华帮的帮主杨岱,身旁还有他的弟子杨子玉、西门楚羽、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等人。想当年萧阳在永乐城一战中丧命,其两名弟子卜宜洲和杨岱返归了天华帮,卜宜洲便继承了帮主之位。四年后,卜宜洲因为自己一直未能帮助师父萧阳报仇,自责自己能力不够,竟把帮主之位传给了师弟杨岱,自己则选择到天华帮后山的侯公祠面壁,直至今日也从不出来半步。此次杨岱听说少林派号召天下群雄围剿毒龙教,以为这是一个为师父报仇的好机会,这便带着自己的门人前来。在他此次跟来的弟子当中,“玉面书生”杨子玉和王利锋齐名,还有西门楚羽、郭梓祥、马进、裘陌白,这五人可是杨岱门下出类拔萃的人物,王利锋都曾见过,是以认得。 王利锋心中暗喜:“天华帮的人到了,毒龙教的那帮人恐怕就要夹着尾巴逃跑了。”却见杨岱走上前去,虞子卿拱手道:“杨帮主。”杨岱也回礼道:“虞掌门。”然后指着崔文龙和那个说话的男子,问道:“对了,虞掌门,这二位小兄弟临危不惧、置生死于度外,令杨某人好生钦佩,敢问可都是贵派门下的弟子吗?”虞子卿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二位是虞某姐夫的弟子。”只听那崔文龙二人道:“晚辈是江陵恒远镖局戚总镖头的弟子。”众皆心头一震,王利锋心想:“那个人莫非就是崔文龙的二师兄苏松德?”细细一听,这二人自报姓名,果然就是崔文龙和其二师兄苏松德。杨岱道:“戚总镖头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二位贤侄还要节哀顺变。”苏松德和崔文龙齐齐道谢。 毒龙教领头的那人道:“想不到天华帮的杨帮主也爱来凑这份热闹,我想彭堂主要是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报告给左右两位龙使和教主。”杨岱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把我也带去清云峰了?却不知你有什么能耐了!”话音甫毕,身子一晃,已闪到领头那人的身前,左手正好掐在那人的喉头处。王利锋大吃了一惊,万想不到杨岱行动速度之快如此。那虞子卿也不甘示弱,他见杨岱身子晃动之际,也是长剑一提,向那人腹部刺去,只有一寸之隔便即住手。毒龙教众弟子大骇,领头的被擒,正是群龙无首,谁还能来发号施令呢?还没有想明白呢,已被衡山派众人用剑架住了脖子,还有谁敢乱动? 王利锋大喜,暗想:“杨帮主的武功果然厉害,如此轻而易举就扭转了局势。”只听杨子玉问:“师父,这伙人怎生处置才好?”杨岱并未回答,而是问虞子卿道:“虞掌门,你看该当如何?”虞子卿道:“邪魔外道,斩草除根。这些人都是毒龙教的弟子,皆留不得。”杨岱道:“不错,咱们此行就是为诛灭毒龙教而来,这些人都是罪当处死。”杨子玉却道:“可是师父,清云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何况山上的情况如何,我们还不得而知,不如留下一个带去河州,交给各派英雄好好审问一番,岂不是更好?”虞子卿连连点头,赞道:“杨帮主,你的这个弟子考虑甚是周到,该不会就是江湖人称‘玉面书生’的杨子玉吧?”杨岱点头回道:“正是。” 王利锋听到这里,正要出去和大家相认,忽听得马蹄声声,自河州的方向而来。众人均是一惊,循声一看,见有两骑急速驰来,马上各是一人,一个身着白衣,另一个身着棕衣。崔文龙惊道:“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他们两个害死了李家村和本门那么多条人命!”苏松德道:“师弟,你可要看清。”虞子卿也道:“是啊,文龙,杀害你师父的,就是这两人?”崔文龙道:“他们化成灰我也会认得,断是此二人不错。”那个领头的“呵呵”笑了一下,然后道:“那是本教的叶堂主和彭堂主,你们这次死定了,识相的快快放了我们。”衡山派的一个弟子闻言大怒,狠狠在领头那人身上踢了一脚。 说话之间,那二人已经迎了上来,纷纷从马上跃下,王利锋一见,果如崔文龙所说,就是当初杀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众人的凶手。只听那领头的喊道:“叶堂主、彭堂主,你们快救救属下。”二人竟不回话。这时崔文龙已经拔出了短刀,意欲上前被师父报仇,被二师兄苏松德拦下。只听杨岱道:“二位名为堂主,想必在毒龙教中的地位不同一般吧。”白衣男子将扇子一张,道:“杨帮主说的没错,本教自教主之下有左右龙使,再就是清明、紫宸二堂,我和我师弟在教中便是这清明、紫宸二堂的堂主。”杨岱道:“听这位崔贤侄说,当日灭了李家村和恒远镖局满门的,就是你们二人,可有此事?”棕衣男子抢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是又如何?只可惜当初跑了一个铁剑门姓王的、一个少林派的小秃驴,再就是这个姓崔的小子!”说着指了一下崔文龙。 杨子玉道:“敢作敢当的确是大丈夫无疑,可是二位都是魔教妖人,这大丈夫二字倘若加在了你们的头上,普天之下恐怕都会以大丈夫为耻的。”说完同众人一阵大笑。白衣男子道:“‘玉面书生’杨子玉果然与众不同,死到临头还能镇定自若地在这油嘴滑舌,难怪和‘逍遥剑’王利锋齐名,当真是像得可以啊。”杨子玉还待再说,这时杨岱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和这白衣男子说话,便即退后。白衣男子道:“各位,我这次亲自来请大家去清云峰,相信大家不会拒我于门外吧,这便收回刀剑,随我而来吧。”说着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便欲动身。虞子卿道:“你也太不把我衡山派和天华帮放在眼中了吧,你让我们走,我们就会走吗?”白衣男子道:“腿长在你们身上,你们不想走,我们也不好砍了你们的腿。” 虞子卿哈哈大笑道:“怕你也没有那本事。”白衣男子道:“有没有本事,不是说就行的。”虞子卿怒极:“你……”忽觉一阵清香飘过,跟着身子一软,手中长剑脱手便即倒下。杨岱大惊,只听得四周众人,无论是天华帮还是衡山派,纷纷“哎呦”的叫了起来,跟着手中的刀剑都掉落在地上,身子也一齐栽倒。就在这时,棕衣男子一掌打向杨岱门面,杨岱右手一旋,本要接住棕衣男子那掌,可是突然想到毒龙教的“五毒神掌”带有剧毒,忙撤掌退后开来。只见毒龙教方才被抓的众人这时捡起了地上的刀剑,与那领头的齐向白衣男子和棕衣男子道谢。棕衣男子道:“真是废物,叫你们抓几个人都这么费劲,明年上半年的解药也就别指望了。”领头的那人跪在棕衣男子面前,道:“求彭堂主饶了属下等人的性命。”白衣姓叶的男子道:“师弟,本教今时不同往日,正处用人之际。”那姓彭的棕衣男子道:“师兄这次替你们求情,我就准许你们戴罪立功了,你们起来吧。”众人齐声称谢。 杨岱闻到了香味,猜想是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急问道:“子玉、楚羽,你们都怎么样?”他的二弟子西门楚羽道:“师父,我们的身子好似没了力气一般,根本就站不住啊。”杨岱又跑到虞子卿面前,问他怎样,虞子卿也如此来说。只听那姓彭的道:“杨帮主,你已经中了本门的‘迷踪十里香’,识相的赶快坐下来运功,或许还有的救。”杨岱试着提了提气,仍觉很是顺畅,没什么不妥,便道:“毒龙教当真是邪魔外道,竟然干这种暗中下毒的勾当,居然还自称是什么‘大丈夫’,岂不好笑?”姓彭的大笑一声,道:“自古成王败寇,杨帮主难道不知吗?”朗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有哪一个自愿去我们清云峰的,现在就说一声,我们自会奉为上宾。否则,我们可要强请了!”虞子卿“呸”了一声,道:“就是杀了我们,你们也休想!” 杨岱这时手上运气,已拉开了架势,道:“虞掌门说得对,哼,你们想要带走我们,且先过了我这关!”姓叶的坐在马上,道:“杨帮主,我师弟说得都是真的,你何苦不信?”只听裘陌白道:“师父,您老人家可当真是中了毒?”杨岱道:“我提气运功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裘陌白道:“师父,那你定是没有中毒,我们中了毒之后都是浑身无力。不如,不如您自己去河州,用不着管我们的性命。”杨岱道:“糊涂,为师怎么可能放下你们不管?”姓叶的道:“杨帮主果然大仁大义,生死面前就是自己的弟子也不放弃,果然值得钦佩。”杨岱道:“总也好的过你们。”姓叶的不再理会。杨子玉这时道:“师父,弟子听说这‘迷踪十里香’奇毒无比,中毒者立死,而我们虽然中了毒,但是却只是身子无法动弹而已,所以弟子断定我们根本就没中什么‘迷踪十里香’。” 虞子卿也道:“没错,当年的‘迷踪十里香’何其了得,不少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怎么会是这种只能麻痹身子、不叫人动弹的毒药呢?”这样一说,众人方觉得有理,纷纷议论起来。姓叶的笑了一声,道:“虞掌门说不少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真的是一点儿不假。告诉你们也无妨,本教的‘迷踪十里香’原本确实是碰毒即死,不过我大师伯他老人家为了本教的基业,将这‘迷踪十里香’的配方加以改动,配置出了‘迷踪十里香’的三分毒、五分毒、七分毒和十分毒四种。十分毒就是虞掌门所说的那种,碰毒即死,七分毒呢是中毒后一个时辰才会毒发身亡,而五分毒得一日后再死,三分毒则为半年后才死。你们中的都是其中的五分毒,如无解药的话,明天早上必死无疑。至于浑身无力,呵呵,那是大师伯他为了你们特意在‘迷踪十里香’中加了少许的‘松筋散’。” “‘松筋散’?”众人尽皆惊愕。杨子玉却道:“真是胡说八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如果中了毒,怎么还会没有事儿呢?”姓彭的道:“有没有事儿,一试便知。”说着凝力在拳,袭向杨岱腹部。杨岱不敢大意,左手放在腹前护住,右手朝着姓彭的那人胸口便是一招“迎流勇击”。这一招“迎流勇击”是天华帮武功“排山掌”中的招式,而“排山掌”以掌力绵厚、掌风凌人著称,因而杨岱断定那姓彭的不会硬用“五毒神掌”来接。一切倒也如他所料,那姓彭的见他掌风逼人,急忙撤拳后退。杨岱却不肯放他,见他后退,乃是将他制服的大好机会,跟着左手也打了出去。这二掌齐出的招式,名唤“排山蹈海”,是整套掌法中最为厉害的一招,哪知他这次真气大动,突然感觉自己的四肢变得无力起来,也便瘫倒了下去。 毒龙教众人哈哈笑了起来。只听那姓彭的道:“杨帮主,我早就提醒你了,你身中剧毒,应当运功逼毒才是,可如今你偏要动武,已经使得毒气流遍周身大穴,非我师伯不能救你。”杨岱这时才感觉到了中毒的迹象,只得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姓彭的道:“太师父和师伯、师父要见杨帮主和虞掌门,我可不敢杀你们二位,至于其他人可就管不得了。”下令道:“既然二位都不愿意自愿去清云峰,好,咱们就请杨帮主、虞掌门跟我们走,其余的一个不留!”话音刚落,只听杨子玉大叫道:“不,我愿意劝师父同你们前去!”众人吃了一惊,杨岱问:“子玉,死便死了,你这是做什么?”杨子玉道:“师父,我们天华帮数百年的基业,可不能毁在我们手中,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冯教主好意要请师父去做客,师父还是识时务的好。” 王利锋也是心里一惊:“这杨子玉到底想干什么?”只听姓叶的那人道:“嗯,杨少侠不愧是中原武林后分中的佼佼者,如此的深明大义,好好,我们也带你去青云峰吧。”杨岱怒道:“混账,古人言:‘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我天华帮是名门正派,岂可向魔教妖人求饶?”杨子玉道:“师父,你和众位师弟现在身中剧毒,非是如此便不能救你们。再者说了,这也算不得是求饶啊。”西门楚羽道:“大师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糊涂。”杨子玉道:“二师弟,糊涂的是你们,我劝你们还是和我一样为上。”郭梓祥道:“大师兄,你一向是我学习的榜样,想不到你竟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你也不必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杨子玉叹了口气,道:“你们叫我如何说才会明白?”王利锋再也听不下去了,心想这“玉面书生”杨子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自己与他江湖齐名,实是侮辱了自己。他大喝一声:“不好意思,我们是怎么也明白不了了!”提剑起身,便跃出了草丛。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五回 三件厚礼(上) 众人尽皆大惊。杨岱道:“王贤侄,你怎么也在这里?”王利锋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容晚辈打发了这群人,再向杨帮主解释。”杨岱点点头。只听那姓叶的道:“王四侠,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王利锋道:“不错,冤家路窄嘛。”转头谓杨子玉道:“杨兄,你我本来一见如故,可我万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我王利锋七尺男儿、有为之身,和你江湖齐名真是羞辱我一般!”杨子玉铁青了脸,道:“我痴长你两岁,姑且就称呼你‘王贤弟’了。王贤弟,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这句话你没有听过吗?”王利锋道:“似你这般向魔教讨饶的行径,即便是能苟活人间,将来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虞子卿在旁点头道:“王四侠说得有理,冠霖、不韦、千虹,你们三个都记住王四侠的话了吗?”便有三个弟子应道:“弟子记住了。”其实这虞子卿共有三大弟子,都是心爱有加,此次听说六大门派均会前来围剿毒龙教,心想胜券在握,这便一一带来。他的这三大弟子在江湖上名头不算响亮,大弟子叫朱冠霖,二弟子叫赵不韦,而三弟子便是踢人的那个,名叫钱千虹。杨岱也甚是气愤,他这大徒弟可是自己最为得意的门人,江湖上大名鼎鼎,风头几乎盖过自己,如今竟然为了逃命,不惜向毒龙教的恶魔低头,岂非大大的耻辱?又想,和虞子卿的弟子及王利锋比起来,自己的弟子真是大大不如,倘若此时不正确处理而姑息养奸的话,他日传将出去,岂非丢掉了天华帮江湖大派的威严? 杨岱想到这里,朗声说道:“天华帮的弟子听着,今日有衡山派虞掌门众人和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四侠为证,杨子玉贪生怕死、甘为魔教走狗,自此不再是我帮中弟子,日后若有相见,谁也不准留情姑息,听见了没有?”天华帮众门人齐应道:“是。”杨子玉哭诉道:“师父,弟子的苦心,您为何就不能理解?”王利锋道:“哼,说得倒是好听。”杨子玉道:“我不是说好听的,师父和众师弟身中‘迷踪十里香’剧毒,若无解药,明天的这个时候恐怕都会性命不保的。王贤弟,倘若中毒的换作是梁掌门和你的师兄弟们,你会不会如我一般?”王利锋道:“一派胡言,我师父和师兄们都在河州休息,何来中毒之说?就算真会如此,我铁剑门都是血性男儿,谁也不会为了偷生而向毒龙教的这帮恶贼投降的!” “说得好!”“天华帮出了你这个孬种,正是奇耻大辱!”“衡山派中可无似你这种人物!”“天华帮除了你,也都不畏一死!”但听天华帮和衡山派的不少弟子都跟着附和起来。杨子玉却不理会,道:“王贤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情势想必你是心知肚明,如若再执迷不悟的话,今日断难脱身。”只听西门楚羽道:“执迷不悟的是杨子玉你!王四侠,这个奸贼辱没了师门,恳请你替我们清理门户,也落得个耳根子清静!”马进道:“是啊,王四侠,你若杀了此人,我马进定会感激你一辈子。”王利锋不敢擅专,看了杨岱一眼,见杨岱身子一颤,不知这是何故,忙问:“杨帮主,这个杨子玉跟晚辈齐名,不仅是辱没了天华帮、辜负了您的一番教诲,更让晚辈所不齿,晚辈今日想……”杨岱急道:“杨子玉已非我门下弟子,王四侠只管动手,用不着理会我的意思。” 王利锋应了一句,道:“杨子玉,就算我今日脱不了身,也要先了结了你!”身子一移,向杨子玉逼近。杨子玉此刻中毒无法动弹,见王利锋袭来,更是大惊。王利锋哪里管得,右掌聚力只待一下便击中他的脑门,从此替中原武林除一败类。谁料这掌正要打在杨子玉脑门,忽然从腋下伸出一臂,跟着那臂向上一格,将王利锋的右掌挑开。王利锋退后数步,才知是那姓彭的出手阻拦。只听那姓彭的道:“姓王的,这位杨少侠已是本教的上宾,你怎么可以在我和师兄面前出手伤他?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吧。”杨子玉道:“不错,不错,王利锋你看好了,这位叶堂主和彭堂主可是会保护我周全的。”王利锋道:“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哼,毒龙教人多势众是不假,难道我就会怕了不成?” 马上姓叶的拍手叫道:“‘逍遥剑’果然不愧是‘逍遥剑’,大难临头依然优游自得、无惧无畏。素闻铁剑门有两套剑法,一套叫做‘天罡剑法’,一套叫做‘七星剑法’,都是剑术精湛的稀有剑法,当年贵派的罗掌门号称‘罗七剑’,论剑法可谓是中原武林第一。王四侠深得师门真传,江湖上的名气也是响得很,剑法势必也是了得,何不拔剑出来比划两下?”虞子卿提醒道:“王四侠,你势单力薄,小心有诈啊!”王利锋道:“谢虞掌门提醒。”又道:“我的这把七星剑乃本门洪政祖师所留,向不杀无名之辈,你们二人都是毒龙教的妖孽,有姓却无名,我怕脏了我的这把宝剑。” 那姓叶的哈哈一笑,一面轻摇扇子,一面说道:“想要杀我们,王四侠的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姓叶名子明,本教清明堂堂主。这位是我师弟,姓彭名文彦,本教紫宸堂堂主。怎么样,王四侠?”王利锋暗暗记着,心想:“原来你们这两个人一个叫叶子明,一个叫彭文彦。”大喝一声:“看招!”趁彭文彦不意,抽剑便即刺了上去,连出了七招下去,便如一招无异,正是“天罡剑法”中的“究”字诀。“天罡剑法”是铁剑门祖师洪政根据蓬莱岛大侠孙志通所授的“青龙剑法”改良而成,实为化书法为剑法的高深剑招,只要颇具书底并熟识剑诀,剑招自会融会贯通(按:此处可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王利锋自小便在师父的教导下勤练书法,什么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草书、行书、楷书等等字体,他操起笔来都是游刃有余。 王利锋的“究”字诀用的是卫夫人擅用的簪花小楷,轻盈飘逸却迅疾如风。彭文彦不识这招名堂,唯有连连出掌格挡,却怎么也不及王利锋出剑迅捷。王利锋见他迟疑,急忙剑锋一转,变成了怀素笔体下的“慧”字诀,但觉这一十五招出剑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彭文彦大骇,唯有闪躲之力,毫无招架之功,待得王利锋十五招用罢,向后退出几步立定,右手圆圆一划,一掌便从王利锋的臂下探入。这一招是“五毒神掌”中的“送炭入怀”,意为把燃着的炭火送入怀中,面上似无杀意,实则暗藏毒招。王利锋见掌,忙将身一跃,宝剑就势一切,彭文彦撤掌闪身急躲,这便从王利锋剑下逃脱,回手一掌向王利锋后背袭去。虞子卿叫道:“王四侠小心,这掌有毒!”王利锋已知这掌多半就是“五毒神掌”了,哪里还敢回头迎击,急忙向侧一闪,这便躲了开来。 只听叶子明道:“铁剑门的剑法也平平无奇嘛。”王利锋暗暗大怒,心想:“我铁剑门剑法博大精深,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岂会懂得。”说道:“好,那我就换用我太师父当年用过的‘七星剑法’。”说着跃上彭文彦身前,继续和彭文彦相斗。众人皆是吃了一惊,想当年罗大通号称“罗七剑”,他所用的剑法便是这“七星剑法”,这个外号也是因此而来。想这“七星剑法”,本身还曾是当年唐州洪门的“洪家剑法”,后来洪政根据这套剑法,在蓬莱岛孙志通的帮助下,融合了洪山道人的武功和商州大通镖局的“伏魔杖法”,改良成了现在的这套“七星剑法”(按:此处可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虽一共才只有七招,但是每一招都有百十种变化之多,可以说这套剑法精妙无比,远非“天罡剑法”所能及。 王利锋对敌彭文彦所用的正是这“七星剑法”的第一剑“天枢剑”。据说天狼星又号“杀星”,住天枢宫,因而这“天枢剑”的最大特点就是杀气极重。众人只见王利锋出手甚猛,但是每一个动作均是极其敏捷,手中的那把七星剑不时起落,每每都是刺向彭文彦的要害。彭文彦大骇,万想不到王利锋转瞬之间就使出了如此高明的剑法,远比方才的威力要大,自己只觉剑气渐渐逼近,却是无法闪避。在旁观战的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见王利锋使出这套玄妙的剑法与彭文彦打斗,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来是因为二人打得激烈,二来是王利锋的这套“七星剑法”确是玄妙了得。最为关注的,其实非衡山派的掌门虞子卿莫属,他们衡山派也是以剑法著称,他本人亦号称“荆湘第一剑”,但他见了王利锋的剑法之后,心下早知虽然王利锋年纪轻轻,但是剑术武功样样都要比他自己高明多了。 王利锋逼得彭文彦毫无还手之力,心下甚是高兴,猛地提剑就往他心口刺去,心想这一下必然取了他性命。不料那剑刚要刺到彭文彦身上,王利锋突觉手臂一麻,手里的七星剑便似受了一股强力一般向旁掠过,不仅刺偏了不说,还脱落掉在了地上。他大感吃惊,猛地一看叶子明,却见他正自伸手收扇,方始明了,原来刚刚是他抛出扇子打中自己的七星剑上,从而救得了彭文彦一条性命。王利锋暗暗心惊:“这个叶子明的武功可比彭文彦要强多了,内功竟然如此深厚。”忽听得苏松德的声音:“小心那掌!”王利锋忙朝彭文彦一看,见他的右掌已到了自己身前,不容多想,马上集尽全身内力出掌接住。 这一掌正是“五毒神掌”,王利锋使尽全力猛地一推,终于把彭文彦推开,这才撤下掌来。王利锋兀自感到浑身被震得疼痛难当,忽听得“扑通”一声,竟是彭文彦吐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应声倒地。叶子明纵身跃下,在彭文彦身上连点数下,这便将其扶起,只听彭文彦道:“师兄,这小子内功果然了得,我的毒掌被他给打了回来。”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皆道:“这个就叫做自食其果。”“报应得好,报应得好!”可王利锋却高兴不起来,只觉浑身不自在,忽然血气上涌,一口黑血也从口中喷出,跟着身子再也承受不住,便即倒地。 杨岱和虞子卿等急问道:“王四侠,你怎么了?”王利锋不及回话,只是撑着坐起,便即运功打坐。只听叶子明笑道:“哈哈,师弟,他也中了你的毒掌!”众人一听大惊,谁也不敢相信。只见叶子明伸手在袖中一摸,取出一个小瓶,然后道:“没关系的师弟,我这里正好有一颗解药。”打开瓶塞往出一倒,从瓶中滚出一粒黑色药丸来,正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叶子明将小瓶一抛,道:“师弟,你快服下。”彭文彦点点头,伸手接过解药,张嘴正要服下,却感觉眼前如刮起了阵狂风一般,那粒药丸竟从自己手中飞起。叶子明和彭文彦大惊,只听杨岱喜道:“‘扭转乾坤’,是八卦门的人到了。”果然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喊道:“你们恶贯满盈,如今自食恶果还想要吃解药,先问问我答不答应。”一个人影已经跃到了人群中央。 王利锋睁眼一看,这人一席长袍在身,四十岁上下年纪,自己好在认识,正是八卦门掌门傅天泓的师弟柳陌昌。十八年前,八卦门掌门程柯星无故失踪,一直以来杳无音讯,是以他的大徒弟傅天泓便继任了掌门之位。那柳陌昌走到王利锋身边,先是在他胸口的神阙、膻中和巨阙三穴点了三下,然后伸出手来,手中赫然是一颗黑色药丸,道:“贤侄,你快把这颗解药吃了。”王利锋道:“多谢柳师叔。”取过药丸便吃了。这药丸一下肚,顿觉体内一团热气散将开来,周身百骸更是无不舒服,于是渐渐起身,拾起了七星剑。却听叶子明问道:“前辈可是八卦门的傅掌门么?柳陌昌道:“在下柳陌昌,你所说的傅掌门是我师兄。怎么,我抢了你的解药,你很不服气吗?”叶子明道:“不敢,我只是奇怪,堂堂八卦门的前辈,居然也学‘逍遥剑’王四侠躲在暗中偷听我们说话,还干出抢夺东西这种事情,岂非贻笑江湖?” 柳陌昌哈哈一笑,道:“谁说我躲在暗中偷听你们说话了?我们八卦门一行人正往这边赶来,掌门师兄叫我先行一步,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你们。”众人一听这话,想是傅天泓等将至,又增强援自然更是高兴。只听柳陌昌续道:“至于抢夺你们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出手,何来抢夺之说啊?”叶子明道:“八卦门的‘扭转乾坤’果然了得,不仅功夫可以变天换地,嘴还可以颠倒黑白。”柳陌昌道:“好伶俐的嘴,‘赛诸葛’武一南是你什么人?”叶子明道:“是我师伯,却又如何?”柳陌昌道:“我闻知当年他曾说过,聪明的人只要动动脑子,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有傻子才会像我们这样以武树威。好,那我今日便不杀你,你且回去告诉武一南一声,就说我柳陌昌很想领教一下他的这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绝技。” 彭文彦举起那已经发黑的右手,强道:“笑话,现如今我众你寡,想要杀我们,你有什么能耐?”柳陌昌道:“你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哪里用我出手?呵呵,你们人多是不错,可是我师兄他们片刻即到,凭我的‘八卦神功’,你们难道认为我无法撑到他们赶来吗?”叶子明一听有理,忙低头谓彭文彦道:“师弟,师伯可是说了,叫我们千万不要惹八卦门的人。”彭文彦当即不语。叶子明道:“好,柳前辈既然说要我传话给我师伯,我自会办到。你们今日都来犯我清云峰,我们自当堂堂正正与你们一战。告辞!”说着和人搀扶起彭文彦,推扶上马,便即朝河州方向扬长而去。 见叶子明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众人都放下心来。忽然,柳陌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王利锋大惊,急忙上前去扶住他,问道:“柳师叔,您怎么受伤了?”柳陌昌道:“不碍事,你先扶我坐下。”王利锋应了一声,将柳陌昌扶着坐下,柳陌昌便即运功。这时郭梓祥忽然叫道:“杨子玉那个叛徒哪里去了?”众人仔细一瞧,原本还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杨子玉早就没了身影,而方才坐在杨子玉身旁的几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却都不回话。王利锋疑道:“莫非他们都被点了穴道?”上前欲要解穴,哪知指间刚碰到那几人的身体,几人纷纷倒地。王利锋大吃一惊,一触鼻息,原来都已丧命。 马进道:“定是这三位师弟发现毒龙教的人要把那个叛徒带走,毒龙教的狗贼怕他们声张,就点了他们的死穴。”西门楚羽道:“这个叛徒,如今又害死了本门的三名弟子,他日定要他血债血偿!”王利锋道:“众位,死者已矣,至于大仇,还需留得性命日后再报。如今你们都身中‘迷踪十里香’剧毒,不如立即打坐运功,防止毒气攻心。”众人一听这话当真有理,还哪有不从的道理,忙都盘膝在地,开始运功御毒。王利锋也想,自己刚刚和彭文彦的“五毒神掌”相对,此刻元气未复,正好趁着大家运功之际,自己也打坐运功一番。于是坐了下来,双目一闭,一股真气便开始在周身游走。 过了些时候,王利锋听得东南面有一群人赶来,急忙睁眼一瞧,原是八卦门的掌门傅天泓带着众门人弟子赶到。傅天泓见众人都在地上打坐,上前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王利锋忙上前施礼,道:“傅师伯,大家遭到了毒龙教的袭击,中了‘迷踪十里香’。”傅天泓大骇,暗道:“那‘迷踪十里香’奇毒无比,这可如何是好?”说道:“什么?大家都中了这毒?师弟,你也是吗?”柳陌昌起身道:“师兄,我倒没有中毒,我是去追那个人,结果被他设计给打伤的。”傅天泓道:“原来是这样,你的伤势如何?”便欲查看。柳陌昌道:“我没事儿,只是他们都中毒在身,不知情况如何。”说着指了一下地上的众人。傅天泓回头谓弟子道:“元舟,你过来扶着你师叔。”说着径奔杨岱和虞子卿走去。 傅天泓此次一共带了五十余人前来围剿毒龙教,刚刚他叫的便是自己的二徒弟曹元舟。曹元舟急忙应了句,去扶住柳陌昌。再说那杨岱和虞子卿见傅天泓过来,都道:“傅掌门。”可是想要拱手,却无半点儿力气。傅天泓道:“二位不必多礼,我来给二位搭个脉。”说着一一搭了,然后道:“奇怪,奇怪,大家都中了‘迷踪十里香’却暂时无事,倒令老朽想不明白了。”然后道:“王贤侄,你怎么不跟你师父在一起?你师父他呢?”王利锋道:“回师伯的话,我铁剑门昨日就到了河州,师父他们现在正和华山派的云游子道长待在恒福客栈里。至于晚辈,则是凑巧到了这里的。”傅天泓道:“原来华山派也到了。那你可有受伤或是中毒?”王利锋道:“晚辈本来是中了‘五毒神掌’,多亏柳师叔他给晚辈夺回了解药,现已平安无事。” 傅天泓点点头,道:“没事儿就好。对了,此地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贤侄,有劳你带路。”说着又吩咐自己的弟子道:“清羽、鸿涛,你们二人扶着杨帮主和虞掌门,其余众人相互搀扶天华帮和衡山派的同仁们,咱们先去河州再说。”那清羽是他的大弟子,姓吕,鸿涛则是他的三弟子,姓沈,与曹元舟合为傅天泓的三大弟子。众人应了下来,相互搀扶,跟着王利锋便往河州赶去,直到了中午才终于进了河州。此时丐帮弟子大多守在四门,见王利锋领着众人,立有弟子迎接过来。一丐帮弟子谓王利锋道:“王四侠,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梁掌门和林大侠等着急了大半天,还拜托我们丐帮弟子四处寻找。他们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定然可以安心了。”便派人回客栈急报。王利锋一听,顿觉好生愧疚。 王利锋将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中毒受伤一事约略说了,丐帮弟子便都争相扶着众人。不一时行到客栈门口,只见从客栈中黑压压拥出一大群人来,王利锋见当先的只有四人:居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须眉已白的老僧,老僧左侧是一个六十多岁、衣衫破烂、手执绿玉杖的老丐,老僧的右侧是华山派的陈云科,而老丐左侧便是自己的师父。在这四人之后,又有不少七八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僧及一些衣衫褴褛的老丐。这时梁浩然喜道:“锋儿,你可算回来了,叫为师好生担心。来,快来拜见少林派的慧觉方丈及众位大师,还有丐帮的龙帮主及诸位长老。”说着指了一下当中的那老僧和老丐。王利锋登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少林派掌门方丈和丐帮帮主分别带人到了,忙跪下施礼。 居中的老僧正是少林派掌门慧觉方丈,此次他为了诛灭魔毒龙教,不惜带了少林派十八位“玄”字辈高僧、三十多名“慧”字辈老僧和“了”字辈、“本”字辈共计约有二百来名弟子前来。而那老丐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龙帮主,此次可是带了丐帮四大长老和近两万丐帮弟子。慧觉双手合十道:“王四侠英雄少年,气度不凡。”龙帮主也道:“方丈大师所言不错,快快请起。”便把王利锋扶起。这时傅天泓也上来跟慧觉众人打了招呼。龙帮主突然问了句:“咦,杨帮主、柳二侠和虞掌门这都是怎么了?” 杨岱叹道:“我和虞掌门都受了毒龙教的围击,如今中了‘迷踪十里香’的剧毒。”众人一听大惊,均想这中了“迷踪十里香”恐怕难逃一死了,急把大家请进大厅。杨岱、虞子卿、王利锋和柳陌昌等人先后将毒龙教如何袭击众人的经过详细讲了,说到杨子玉临危投降之处,西门楚羽等人都气得附和了几句。此时厅内其实有不下百余人,都是各门各派中一等一的人物,加上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中毒在身,也都是席地而坐,饶是王利锋这种辈分的人物,若不是讲述事情的经过,也不可能有机会在人前露脸。待得众人讲罢,虞子卿道:“这次若非有了铁剑门的王四侠和八卦门的柳二侠仗义出手,天华帮和衡山派恐怕就被毒龙教彻底灭门了。”杨岱也道:“不错,二位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倘若杨某人能逃过此劫侥幸不死的话,他日二位用得着在下和天华帮的,我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利锋和柳陌昌都道:“您二位言重了。”虞子卿道:“这事儿在二位是小,可对我们来说就是大事。”杨岱道:“杨子玉那个畜牲,枉他和王四侠你江湖齐名,却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可不像王四侠你年纪轻轻,就如此仗义疏人。”梁浩然道:“杨帮主夸赞小徒,真是不敢当啊。”傅天泓道:“梁掌门,杨帮主的这些夸赞,王贤侄倒也担当得起。和王贤侄比起来,其实这杨贤侄确实糊涂得很,毒龙教手段残忍,就算屈服了他们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难道天下英雄还会放过他吗?”杨岱道:“我教徒不严,真是足以令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耻笑。”陈云科道:“哎,杨帮主将杨子玉逐出门墙,可见您秉公处置、断无私心,江湖上众人都会称赞您执法严明呢。”龙帮主道:“道长的话甚是有理,想我丐帮弟子十数万之多,难免会有不肖之徒,倘若都如杨帮主所说,这天下英雄可就都会把老乞丐我给笑死了。”慧觉也道:“各门各派中有弟子犯错并非罪恶,怕就是有错而不罚。经此一事,足可见杨帮主治下的天华帮纪律严明且赏罚有度,岂会贻笑江湖呢。” 陈云科这时道:“既然杨帮主和虞掌门等人中的是‘迷踪十里香’的五分毒,须得明早才能毒发,事不宜迟,咱们赶快运功为大家驱毒,或许还能救得大家性命,迟了恐则有变。”众人皆是应当如是,当下便由各派掌门、林忠素、少林诸僧和丐帮的石、宋、马、卢四大长老分别为众人逼毒。转瞬之间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傅天泓忽然撤了功力,道:“我一向自负内功不弱,但是现如今面对这‘迷踪十里香’的剧毒,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办法把毒给逼出来。”龙帮主也收了掌,道:“江湖上谁人不说八卦门的‘八卦神功’为天下玄门内功之首,论及内功,在座的诸位实不如傅掌门你,你都说这么说了,旁人自也是如此。”听龙帮主这么说,余人才纷纷撤下了功力。 傅天泓道:“龙帮主当真是谬赞了。”略微一顿,续道:“我心下另有合计,既然我们一人之力无法把这毒给逼出,何不大家合力一处再试试呢?”众位掌门均觉可行、不妨一试,正要动手,杨岱忽道:“诸位为救我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已经耗损了不少真气,杨某很是过意不去。我们中的是‘迷踪十里香’,瞧这样子非是可用内力逼出的一般毒物,各位也不必再费力了。”虞子卿也如是来说。梁浩然道:“杨帮主和虞掌门都言重了,咱们这次的目的是为中原武林除害,如果不能心系一处,岂不是给了毒龙教可乘之机吗?”虞子卿道:“怕就怕在毒龙教故意不毒死我们,意在耗损诸位的武功为我们驱毒,然后他们以逸待劳,或是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崔文龙和苏松德这时道:“各位英雄前辈这次远来河州,都是为了诛灭毒龙教一事,其实也是为了帮晚辈师兄弟二人报仇雪恨,我师兄弟二人死不足惜,若是因此连累了各位,真是万死难赎我们的罪过。”陈云科道:“二位贤侄何故如此来说,尊师戚总镖头惨死于毒龙教之手,你们二人想要替师报仇,自是无可厚非,可是在座的各个门派,又有哪一个没有被毒龙教害死的亲人呢?”林忠素道:“是啊,先师和天华帮已故的萧帮主、少林派的玄明大师等都是十八年前在永乐城一战中被毒龙教所害,李家村和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都是毒龙教干的,我那师侄尹茂通、少林派的慧通大师等等众人,他们的失踪也多半是毒龙教搞的鬼。”杨岱叹了口气,道:“毒龙教是我等的大仇敌,可是我门下竟然出了杨子玉这么一个不肖弟子,我真是没脸去见先师了。” 说话之间,有一丐帮弟子冲入大厅,直奔龙帮主而去,道:“启禀帮主,有人送来一封信,叫我交给帮主。”卢长老去取过信,交给了龙帮主手中,龙帮主见信封上一字也没有,好生奇怪,实不知是何人所为,便问道:“那人是谁?”那弟子道:“属下并不认识。”龙帮主复问:“那他现在何处?”那弟子道:“他把信交给属下之后就走了。”龙帮主想了想,道:“好了,你出去吧。”说完将信封打开,取出一张纸来,但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仔细一读,才道:“毒龙教向我们下战书。”说着交给慧觉一阅。众人皆疑道:“下战书?”龙帮主道:“是啊,毒龙教约我们十月初四,也就是大后天的下午在清云峰下决战,看来他们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石长老道:“帮主,莫不是毒龙教此次自以为胜券在握?” 慧觉这时也将信看了一遍,道:“瞧这信中的内容,或如石长老所言,毒龙教已经有了什么必胜的把握了。”柳陌昌道:“我猜定是当下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的人都中了毒,八派之中只剩五派,而毒龙教又是以逸待劳。”梁浩然道:“可是如今少林派、丐帮、华山派、八卦门和铁剑门五派的人,却也未必就会敌不过他们毒龙教啊。”陈云科道:“梁掌门莫要忘了,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奇毒无比,令人防不胜防。毒龙教既然对我们的行踪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猜他们定会暗中下毒偷袭的。”慧觉道:“道长的话甚是有理,咱们须得好好提防。”回头谓众僧道:“辛苦诸位师叔分守客栈周围及内部各处。”十八名“玄”字辈高僧齐声应了。慧觉又谓龙帮主道:“龙帮主,请你加派弟子跟随敝派的众位师叔一同轮流把守这里,日夜不休,以防毒龙教偷袭。”龙帮主道:“是。”命马长老和西北分舵的舵主易天按照慧觉的意思安排下去。 傅天泓道:“有少林派十八位‘玄’字辈高僧把守这里,毒龙教断无暗中偷袭的机会。”众人皆以为如此。慧觉道:“我的这些师叔虽然功夫高强,但是毒龙教此次敢学两国交战,还下了战书,想必是有所准备,咱们不得不防。”陈云科道:“大师说得没错,少林派的诸位大师和丐帮的弟子要防,我们自己也要防,方可保万无一失。其实这毒龙教学两国交战跟我们下战书,倒也合情合理,他们本就不是中原的门派,十八年前又曾助西夏与大宋为敌,致使我中原武林惨遭大败,咱们正好借此机会,一雪当年之耻。”众人齐声叫好。梁浩然这时道:“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咱们这次须得推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统帅群雄、发号施令,才会有胜算。少林派一向是中原武林的泰斗,而丐帮又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帮,依我之见,不如就有请慧觉方丈和龙帮主共同发号施令,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吼道:“好,就请方丈大师和龙帮主主持大局!”龙帮主闻言举帮一挥,道:“各位,且听老乞丐一言可否?”待得众人静下,续道:“毒龙教为恶武林,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我丐帮上下自然也会拼尽全力。可是老乞丐我生性散漫惯了,而且当年的旧伤至今也未痊愈,所以这主持大局的事儿,还是交由慧觉方丈一人吧。我丐帮人数虽多,但是自我而下都会听凭慧觉方丈号令,不敢有违,各位只管放心就是。”慧觉方丈也推辞不就,龙帮主又道:“大师,我们这次可是都收到了您的信才来的,这个统帅您还是不要推辞了。”慧觉方丈一想,实不宜为了此事耽搁太多,便即领受,道:“各位如此抬爱,老衲却之不恭了。现如今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众人身中剧毒,咱们须得另谋他法解毒,再去围攻清云峰才是。”众人都点头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五回 三件厚礼(中) 这日晚饭用过,众人正苦思解毒之策的时候,有一丐帮弟子又来奏报,说是有人自称是天华帮帮主杨岱的大弟子杨子玉,要来求见诸位。杨岱一听,勃然大怒道:“这个畜牲还有脸回来!”其余天华帮弟子也骂道:“他不是被毒龙教请去奉为上宾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不要脸的狗贼,贪生怕死的叛徒!”傅天泓道:“他敢回来,要么有什么要事,要么就有什么阴谋。”慧觉道:“傅掌门此话有理,他既然敢来,咱们为什么就不敢一见呢?”命人将杨子玉带进来。王利锋站在梁浩然身后,心想:“这事儿绝不简单,或是什么奸计。” 过了小片刻,只见厅外一人走进,但见他浑身衣服早已凌乱,甚是狼狈不堪,正是杨子玉。郭梓祥道:“你还有脸回来这里吗?”杨子玉却不答话,走到杨岱身前,“扑通”一声跪倒,说道:“师父,弟子向您老人家请罪!”说完便叩起头来。杨岱道:“我不是你的师父!”杨子玉叩了几个头,抬起头来道:“师父,弟子这次真的不是因为怕死,才向毒龙教屈服的。弟子总不能眼见你和众位师弟们毒发而死吧。”马进道:“好狡猾的嘴!怎么,你这次还拿到了解药不成?”杨子玉道:“解药,解药我没有拿到。我原本是假装向毒龙教投降,想要趁此机会拿到解药回来给大家解毒,可是,可是……”杨岱道:“可是什么?”杨子玉道:“那个武一南说只可以给我一人解毒,需要师父你们上清云峰去,他们便会给你们解药。” 杨岱道:“好啊,你今晚是回来带我们去清云峰的?若不是现在我浑身无力,焉能容你回到这里来放肆?”杨子玉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杨岱道:“不是这个意思,好,那你就说说,你不也中了毒吗,那毒中混有‘松筋散’,你怎么现在却能动了?”杨子玉道:“是那武一南给的弟子解药。”杨岱道:“武一南既肯救你,想必是对你尤为赏识,你何苦回来呢?说,到底有什么诡计?”杨子玉道:“弟子哪里又有什么诡计?弟子只不过是想替师父弄到解药而已,只是那武一南坚持要师父亲上清云峰才肯相赠。弟子知道以师父的脾性,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向魔教低头,而武一南又不会给我,于是我就去偷,不想被紫宸堂堂主彭文彦看见,弟子就趁他重伤在身,将他给杀了,自己则从清云峰的崖壁上跳下,好在被大树挡住,这才能回来见到你们。” 众人一听连毒龙教紫宸堂堂主彭文彦都被杨子玉所杀,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但王利锋心中却以为这事儿真假难定。只听西门楚羽道:“说得真是好听,你既然知道师父宁死也不会向毒龙教低头,为什么自己却要那么做?”杨子玉道:“二师弟,你莫要说我怕死,死又何足惜,我杨子玉绝非你们心中所想的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事要从权,如果咱们都无辜枉死,实在是不值,还不如想办法留条性命,再图报仇不迟。”王利锋这时道:“可是为了活命,向魔教屈服,岂非我中原武林大大的耻辱?”杨子玉道:“我知道王四侠跟我江湖上齐名,势必会以我为耻的,可是古有韩信肯受胯下之辱,我今日为了给师父拿到解药,就是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岱道:“你,你当真是为了给我拿到解药吗?”杨子玉道:“是啊,弟子纵是不肖,但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又岂会弃师父于不顾呢?师父,您想想我白天所说的话,我就是怕你们不肯理解我,才跟你们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的,可是你们谁都不肯相信我。”杨岱道:“可是你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该向魔教的人低头啊,这可不是中原武林人士该当所为的。”杨子玉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当时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唯有这样还有一丝希望。现如今,弟子的解药也没有拿回来,就是说什么也没有用,师父和各位前辈倘若真的不信我的话,我愿听凭处置,不惜一死。”西门楚羽道:“师父,这个奸贼的话,您可不要轻信啊,说不定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郭梓祥和马进、裘陌白也都劝说杨岱不要听信于杨子玉。 杨岱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一来这其余弟子所言有理,二来杨子玉的话确实真假难辨。这杨子玉其实是他最为疼爱的弟子,人又聪明、武功又好,杨岱早有等自己老后将掌门之位相传之意,可是不想杨子玉竟然赶出了那种令江湖人士所不齿的行径,着实令他寒心。但是杨子玉所言,句句都似有一番良苦用心,倘若真的如他所说,自己又没能听信于他,岂非令这个爱徒死不瞑目?如果自己就这么原谅了他,难免落下个纵容弟子的罪名,于自己也不是好事。于是他转头谓慧觉道:“方丈大师,这件事儿事关本次围剿毒龙教,您看该当如何处置才好?”慧觉道:“杨帮主,这位杨施主原是贵派的弟子,其中牵扯不少贵派的私事,老衲也不便过问,还请自便。”杨岱道:“既是这样,那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现如今还不能答应重收你回师门,你若能戴罪立功,纵是我毒发而死,在座的各位都可以作证,你自可回归本门。倘若你不能立功,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杨岱话音刚落,却听得有人笑道:“什么明白正派,都是狗屁,如此明目张胆的包庇弟子,岂非要贻笑江湖?哈哈哈哈。”但觉这声音绵长不息,却是渐行渐远。杨子玉道:“师父,又是此人。好,为了戴罪立功,我这就去跟他算账,以报他出言不逊、羞辱师父之仇!”起身便欲去追。傅天泓道:“杨少侠不必追了,这个单宏号称‘四翼鹏尊’,是百怪帮的挂名弟子,轻功可谓是天下无双,便是铁剑门的‘金燕功’和本门的‘梯云纵’也是不如,在座诸位也恐怕无一人可及,只怕说话之间已经出了河州城了。”杨子玉立时止步,只听杨岱道:“昨晚就是这个人,也像现在这般,我们不知他是不是毒龙教的人,只能后半夜匆匆忙忙起来赶路。若非这样,又怎么会早今天早上遇见毒龙教,害得现在都中了‘迷踪十里香’呢?” 梁浩然道:“既然这人是百怪帮的,难道百怪帮是应邀前来相助毒龙教了?”陈云科道:“我看未必,百怪帮混乱了二十余年,帮中的不少人都置身在帮主之位的争夺中,谁会有心思来清云峰趟这趟浑水?”林忠素道:“或许是冯昊天给了百怪帮中个别人一些好处,许诺只要肯出力,就助他当上帮主。”陈云科道:“林师兄有所不知,这百怪帮中的关系复杂得很,谁人都知道当帮主并非易事,所以也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许诺。而且,这个毒龙教出自西域,百怪帮的人却都来自中原,百怪帮的帮众大多厌烦毒龙教,更以毒龙教下毒害人的手段所不齿,因而绝不会跟毒龙教有所瓜葛。其实本门祖上和这百怪帮还颇有渊源,是以贫道会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如果贫道所料不错,这个‘四翼鹏尊’单宏或许是来看毒龙教热闹的。” 华山派和百怪帮有些渊源,这个事儿当年的碧虚子陈景元也曾在永乐城时说过,是以在座的诸位中凡是参与了永乐城一战的都知道。众人也都在想陈云科的话,若是属实如此,可对围剿毒龙教颇为有利。就在这时,只听厅外有人喊了句:“‘逍遥剑’王四侠可在?”王利锋吃了一惊,自语道:“什么人要找我?”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即走了出去,却见客栈门口停了一辆带着轿子的马车,有两个人站在马车旁边。这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男子,一个穿着格布衫,手握砍刀,一个穿着宽松的青袍,手拿长鞭,显然都是习武之人。至于那车上的轿子,门帘紧闭,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人,更不知这马车有何用处。 王利锋道:“在下便是王利锋,请问是哪位要找在下。”那个穿着格子衫的男子道:“原来您就是王四侠啊,果真是翩翩君子、英雄少年。”王利锋道:“我与二位从未谋面,实不知二位找在下有何贵干?”那穿着格子衫的男子道:“王四侠且请放心,我兄弟二人今晚前来,绝无恶意。”王利锋奇了:“这二人到底要干什么呢?”只听那青袍男子道:“不错,我们兄弟两个今晚特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前来为王四侠送上几份礼物。”王利锋听到“礼物”二字,登时心头一震:“礼物,莫非他们的主人就是那个姑娘么?不会,不会,那个姑娘似乎是给自己心爱之人送什么礼物,怎么会是我王利锋呢?”问道:“敢问你们的主人是哪一位?”那格子衫男子道:“这个王四侠暂时不必知道。”王利锋道:“可是在下和贵主人从未谋面,也不知为何他要送我礼物。” 格子衫男子回道:“我家主人的心思,请恕小人不便明言,我们兄弟也不过是遵从主人的吩咐而已。”王利锋道:“那就麻烦二位回复贵主人,就说王利锋无功不受禄,什么礼物的也就不必了。”那青袍男子道:“王四侠不必着急,其实我家主人说了,如果您问起为何要送您礼物的话,就说您曾经救过我家主人。”王利锋一怔:“我救过你家主人?”心中想着:“我救过的人可也不少,真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个。”道:“我们习武之人,扶危济困原也是理所应当的,贵主人因为这件事儿就要送我礼物,未免太瞧不起在下了。这样吧,二位为了给在下送礼,正所谓来者是客,请二位入内喝杯茶,休息休息。请!”便欲引二人进入客栈。 格子衫男子道:“我家主人说了,这客栈之中可是有不少的外人,图谋的也都是大事,纵是他们和王四侠你关系非同一般,我们兄弟二人也不能进去打搅。”王利锋吃了一惊:“听这话的意思,他们家主人也知道我们要围剿毒龙教的事儿,难道他们都是毒龙教的人?”说道:“二位到底是何门何派,难道是毒龙教的弟子吗?”那青袍男子道:“王四侠不要紧张,我们不是说了吗,我兄弟二人今晚前来,绝无恶意。”格子衫男子也道:“没错,毒龙教虽说是西域的教派,但其中大都是汉人,十八年前他们帮助西夏残杀大宋同胞、侵占大宋国土,凡我大宋汉人,人人得而诛之。不瞒王四侠,我家主人和我们兄弟都是深以为耻,绝不会是毒龙教的弟子。” 王利锋听了这话,倒是安心了不少,又一想:“不对,如若他们确实是毒龙教弟子,而这番话又是故意说来骗我的,那我收了他们的礼物岂不是上了大当了吗?”说道:“不管二位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其实也都无关紧要了,在下都得劳烦二位替我谢谢你们家主人,就说这份心意我王利锋心领了,但是礼物却万万不能接受。”格子衫男子道:“王四侠还不知是什么礼物,这么快就回绝了?”王利锋道:“在下是一介武夫,奇珍异宝也用不上,若是兵器的话,我铁剑门以剑为兵刃,可是我的这柄七星剑算得上是宝剑中的珍品了,其他的兵器我也用不到。”那青袍男子道:“我家主人准备的这三份礼物,一来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二来也不是什么兵器,但对于王四侠你来说却比奇珍异宝和上等兵器还要珍贵,三件礼物要么是王四侠你最为想要的,要么对于你们此次来河州的目的有大大的用处。” 王利锋一听,心下疑道:“来河州的目的?我们来河州的目的不就是围剿毒龙教吗?他们这么说,莫非这三件礼物当真非同一般?”说道:“二位这么说,是逼着在下非接受不可了?”格子衫男子道:“不敢,不敢,王四侠为人谨慎小心,不知我兄弟二人的底细,多加提防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家主人却是一番好意,还希望王四侠你笑纳。”青袍男子道:“是啊,倘若王四侠执意不收,我兄弟二人遭受主人的责骂或处罚都不打紧,就怕王四侠你将来会悔恨终生。这样吧,王四侠,我们先给你看看第一件礼物,然后你再决定收还是不收,如何?”王利锋一想不错,道:“那好,如果在下不想要,就有劳二位立即送回。”格子衫男子笑道:“就怕王四侠不肯让我们拿走呀。”指着马车道:“王四侠,请你自己掀开帘子。” 王利锋听了这话,心下暗道:“莫不是这马车藏了什么机关?”小心翼翼走向马车。格子衫男子道:“王四侠放心,这马车安全得很,如果我二人弄伤了您,我家主人是饶不了我们的。”王利锋也不敢尽信,小心走到了马车前,用七星剑将帘子一挑,却见里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不由地大吃一惊。只见这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一身白色的衣服早已脏兮兮的,还有一些斑斑血迹。王利锋问道:“这就是你们家主人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那青袍男子道:“王四侠难道不认得他吗?”王利锋一愣,仔细一瞅,却见这人身旁还放着一把剑。这剑当真再熟悉不过,王利锋上前一把抓住,将剑拔起几寸,只见剑上刻着一个“尹”字,道:“这是三师兄的配剑,莫非此人……”急忙撩起那人头发,这张面孔,却不是三师兄尹茂通是谁? “梁门五子”中,除了王利锋的佩剑“七星剑”是铁剑门历代相传的宝物,其余四人的均是梁浩然相赠。当初梁浩然赠剑时,为了区分出各人的宝剑,于是在每把剑上都刻下了各自的姓氏,这把剑上刻着一个“尹”字,剑身又和梁浩然赠剑一样,自是尹茂通的无疑。尹茂通失踪了两年,此刻王利锋陡见三师兄,当真是欣喜若狂,泪水夺眶而出,急忙朝客栈中吼道:“师父,师叔,众位师兄,你们快来看看是谁!”果然客栈的大厅中,梁浩然等人、包括各派人士听王利锋大声呼叫,都纷纷涌了出来。梁浩然问:“锋儿,怎么了?”王利锋指着马车道:“师父,是三师兄,是三师兄,他回来了。”梁浩然等不敢相信,奔到马车旁一看,这人果然就是尹茂通,欢喜的不知如何才好,一边喊尹茂通,一边由略通医术的林忠素查看尹茂通的情况。 王利锋向那二人道:“贵主人救出我三师兄,王利锋感激不尽。”便要行礼致谢,二人急忙扶住,连道:“王四侠,这可使不得。”又谓梁浩然道:“这位想必就是梁掌门了。梁掌门不必担心,尹三侠服了毒龙教武一南的药,怎么也得睡上三天三夜才能转醒。”梁浩然这时已查看完毕,又听二人所言,便谓孔润羲、杜鼎林和潘胤祥、寇延枫道:“你们把通儿抬进客栈,好生照顾着。”四人应下便把尹茂通抬进了客栈。梁浩然问那二人道:“二位的意思,是毒龙教把小徒抓去了?”二人互视了一眼,也没有答话。梁浩然道:“二位相救小徒的大恩大德,梁某人永生不忘,却不知二位如何从毒龙教手中救得小徒的?”那青袍男子道:“梁掌门,我兄弟二人都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请恕我二人无法相告。”那格子衫男子也道:“没错,梁掌门,等尹三侠醒了,自会告诉你们一切的。”林忠素道:“你家主人?却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高人,还希望能带我们亲去致谢。”二人闻言,面面相觑,自是不能相告的意思,梁浩然看了出来,道:“如此就请代为谢谢你家主人了。”二人点头答应。 那格子衫男子道:“王四侠,怎么样,我家主人为你准备的这第一件礼物如何?”王利锋道:“贵主人费心了,我王利锋真是不知何以为报,他日自会找机会当面道谢。”格子衫男子笑道:“那王四侠,这第二、第三件礼物你还要看不?”王利锋已知这个主人并无恶意,当即笑道:“都怪在下刚刚有失礼数,二位勿怪。”格子衫男子道:“不敢。”伸手到了怀中,摸出了一个淡绿色的小瓶,道:“王四侠,这里面是能救人性命的仙药,乃是我家主人从几个恶人的手中夺来的,一会儿你就拿去给那些命不久矣的人闻上一闻,自可起死回生。”王利锋伸手接过,心想:“莫非这是‘迷踪十里香’的解药吗?这位主人真是神通广大,既知道我们这里有人中了毒,又能从毒龙教的手里夺来解药,令人钦佩。”说道:“谢谢。” 那个青袍男子这时道:“王四侠,我这里还有我家主人为你准备的第三件礼物。”说着把手伸进袖子,然后取出一张小纸条,交给了王利锋。那青袍男子朝客栈门口一瞅,满满的全是人,于是又道:“我家主人吩咐了,这上面的信息秘密得很,你可得偷偷地看,莫要让别人看见,可就大事不妙了。”王利锋接过,也不知是什么,道:“是。”那格子衫男子道:“王四侠,我们兄弟的任务既已完成,这便赶回去跟我家主人复命了,就此告辞。”说着拱手辞行。王利锋道:“二位何不进屋喝杯茶再走?”青袍男子道:“不了,不了,王四侠,你救人要紧,我们也不好再打扰了。对了,我家主人说,等他日各位凯旋之时,尹三侠或许还用得着这辆车,也就一并送与王四侠了。”王利锋又道:“多谢了,却不知二位尊姓大名,还请赐告。”二人皆道:“小人的姓名不值一提,王四侠也不必细问。”说着已经走出了老远,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王利锋这时转过身来,背对着梁浩然众人,打开纸条儿一看,见上面写着“杨子玉乃毒龙教之奸细,小心保重”十四字,忙握在手心,揣入怀中,心想:“这位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连这个也知道,当真了得。如若他所言为真,那我们岂不是都置身于危险之中?”拿着那个淡绿色的小瓶随众人回到厅内,将方才两人所说的这个瓶中可能是“迷踪十里香”的解药一事说了,问众人道:“晚辈见识浅薄,实不知这位主人说得是真是假,更不敢让天华帮和衡山派诸位以身试药,不知众位前辈以为该当如何?”林忠素道:“这人能把通儿救出并送了回来,想来是颇有诚意,不至于会害我们。”柳陌昌道:“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先用尹三侠取得王贤侄的信任,然后再陷害我们。”一时之间两种观点各有道理,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傅天泓这时道:“王贤侄,我有句话要问你,你可得从实说来,不可有半分隐瞒。”王利锋应道:“是。”傅天泓问:“请问贤侄你是如何跟无极门的人打上交道的?”王利锋大吃一惊,道:“傅师伯,晚辈纵然年轻识浅,也知道无极门和毒龙教一般无异,为当今武林的四大邪魔外道之一,又怎会跟他们结交呢?”傅天泓道:“贤侄所言是说你不认识那两个人,也没有和无极门结交了?”王利锋道:“是,晚辈绝对没有和无极门结交。”傅天泓道:“那便最好了。”梁浩然陡闻傅天泓这般来问,其实也是出乎所料,这时问道:“傅掌门的意思,莫非刚刚那两人都是无极门的弟子?”傅天泓点点头,道:“没错,那个手拿长鞭的人从袖子中拿纸条之时,我正好看见他袖子内侧绣有一个黄色的‘圭’字,应该是无极门的弟子无疑。” 众人都大感疑惑,王利锋也不知真假,心想:“他们都是无极门的,那个主人莫不是‘无极老魔’程世华的大小姐程如玉?是了,那声音难怪如此熟悉,原来就是她。她说什么那个礼物得来不易,想是程世华从毒龙教那里抢回了三师兄,但是这个‘无极老魔’却又不肯把三师兄送还回来,她便背着她爹把三师兄还给了我们,就连她爹会怪罪也不闻不顾了。遭了,‘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还有那首《秋风词》……定是我当日不明真相前去救她,她便从此将我记住。‘秋风清,秋月明……’”口中也不由自主地低声念道:“落叶聚还散,寒鸦栖……”梁浩然不知王利锋所云为何,急道:“锋儿,你这是怎么了?”王利锋被师父一叫,才缓过神来,道:“弟子没事儿。对了,傅师伯,你断定那两人的身份,就是靠那个袖子上的标记吗?”傅天泓道:“正是。无极门的弟子不管是谁,衣服袖口的内侧都是有标记的,只不过各堂各门不同,职务级别不同,这标记也是不同的。” 傅天泓略顿了一下,续道:“王贤侄,这无极门有五行门和八卦堂,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其中八卦堂的标记为八种卦形,就是‘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按:此诀实为南宋朱熹《周易本义》中的《八卦取象歌》)。而五行门则是用‘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字来作标记的,地位最低的就是简简单单的这五个字中的一个,地位略高一等的则分别是两个字合在一起,‘鍂林沝炎圭’,而地位最高的是三个字合在一起的‘鑫森淼焱垚’。当然即便标记是同一个字,本色和花色的职务也自不同,花色的都比本色要高出一筹。”王利锋问道:“那何为本色,何为花色?”梁浩然从旁接道:“锋儿,你难道忘记五行所对应的五种颜色了吗?金为白、木为青、水为黑、火为红、土为黄,这便是本色。”傅天泓道:“梁掌门说得对,至于花色,则是多种颜色混合在了一起。” 王利锋这才明白,原来无极门的标记包含如此之深,又问了句:“不知今晚这二人是五行门中哪一门的弟子?”傅天泓道:“五行门中,青龙门于东,性属木,掌雷震、风巽二堂;白虎门于西,性属金,掌天乾、泽兑二堂;朱雀门于南,性属火,掌火离一堂;玄武门于北,性属水,掌水坎一堂。而无极门最大,位居中央,性属土,掌地坤、山艮二堂,也兼其余四门。今晚那个拿长鞭的人袖口是一个黄色的‘圭’字,可见其性属火,自然是来自‘无极老魔’程世华的无极门本门了,算来地位应当仅次于无极门中的护法,和‘八卦堂’的堂主差不多。”众人一听,这二人地位如此之高,竟然奉命给王利锋送来三样礼物,可见其主人的地位在无极门中更是尊崇,如今偏偏给王利锋送来礼物,也不知王利锋到底跟这主人是什么关系。王利锋却想:“那个程如玉如此一闹,岂不是叫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无极门勾结了吗?” 只听龙帮主道:“‘西域香,堂八方’,无极门弟子现如今遍及各地,五门之下有八堂,八堂之下又不知有多少个分舵,人数和势力都远比我丐帮更盛,他们的人这次也来了河州,会不会真是帮助毒龙教的?”王利锋道:“我刚刚曾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毒龙教的弟子,但是他们说,‘毒龙教虽说是西域的教派,但其中大都是汉人,十八年前他们帮助西夏残杀大宋同胞、侵占大宋国土,凡我大宋汉人,人人得而诛之。’又说他们家主人和他们二人都是深以为耻。”陈云科道:“照这么说来,再加上他们肯把尹三侠救出并送回,想来应当不会助纣为虐的。”慧觉也道:“不错,当年先师曾说过,无极门的弟子在民族大义面前,一向是立场坚定,他们既然知道毒龙教出自西域,又残害了不少大宋同胞,自也不会来帮助他们。” 马长老这时道:“可是无极门给王四侠的那瓶解药,也不知是真是假啊。”虞子卿的二弟子赵不韦道:“我愿试药!反正我身中剧毒,如若没有解药,明早也会死的,王四侠,你把解药给我一试,要是毒药的话,早晚也都是个死,早死几个时辰又有何妨?”王利锋怔怔出神,不知该当如何才好。傅天泓这时走到王利锋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贤侄,那个拿着长鞭的人给了你一张纸条,不知可否一看?”王利锋深知傅天泓为人,这时点头应道:“傅师伯请看。”伸手取出。傅天泓仔细打开,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似乎明白了一切,然后微微一笑,还给了王利锋,朗声说道:“赵贤侄,这个用不着你冒险,你忘了吗,杨少侠曾服过武一南给的‘迷踪十里香’的解药,不如请他来看看这药是真是假?”却见杨子玉身子一震,似乎犹豫了半天,然后道:“那解药是闻的。” 杨岱道:“对了,既然你用过解药,自可知道这解药是真是假。”杨子玉道:“好,那弟子就闻闻看。”从王利锋手上接过瓶子,揭开瓶塞一闻,然后忙盖住了瓶子,道:“恶臭难当,就是真的解药。”递给了王利锋。傅天泓道:“‘迷踪十里香’的解药竟然恶臭难当,果然有趣。好,既然这是真的解药,王贤侄有劳你为大家解毒。”王利锋应了,打开瓶子给众人一一嗅了嗅,过不多时众人纷纷伸伸懒腰,从地上站起,皆道:“果然就是解药。”杨岱和虞子卿如获重生,也很感激王利锋,齐齐致谢,都说王利锋是他们的再生父母,王利锋连说不敢当。王利锋立了如此大功,什么无极门送他礼物的事儿,众人也不再提。慧觉道:“既然大家的毒已解,我们明天先好好休息一日,以便让杨帮主和虞掌门一众恢复功力,后天一早便动身赶往清云峰,争取初四能如期会会‘六指冯’冯昊天,这期间大家务必严加防范,防止毒龙教偷袭。”众人纷纷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五回 三件厚礼(下) 这晚梁浩然带领众门人去照看尹茂通,果如那二人所言,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梁浩然这时想到那二人送给王利锋三件礼物的事儿,就把其他人屏退,问王利锋道:“锋儿,送你三件厚礼的那人是不是就是‘无极老魔’的女儿程如玉?”王利锋道:“弟子猜就是她不错。”梁浩然道:“是她?嗯,我猜也是她。锋儿,你可要跟我说实话,自从咱们离开铁剑门以来,你可曾跟她见过面?”王利锋道:“弟子不曾和她碰过面,只不过,弟子昨夜追人出去,一路跟到了城外,原来弟子追的也是无极门的人。”梁浩然道:“无极门的人当真到了河州?”王利锋道:“是啊,而且来人中就有那个程如玉。”梁浩然道:“你没有和她碰面,怎知她也到了河州?”王利锋道:“弟子躲在外边听他们谈话,唯独有个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只是弟子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是她,还多亏了刚刚傅师伯的提醒。” 梁浩然喃道:“程如玉是‘无极老魔’的爱女,她赶来这里只为送你礼物吗?莫非另有什么阴谋?”问王利锋:“锋儿,他们都谈了些什么?”王利锋道:“就是关于送弟子礼物的事儿,弟子听他们的意思,似乎三师兄是无极门从毒龙教的手中救出,但是程世华却有意不把三师兄还给我们,还是他们偷偷把三师兄送了回来。”说着将自己的所闻一一告诉了梁浩然。梁浩然听罢,叹道:“想不到这个魔教妖女对你倒是情有独钟,竟然不惜违背程世华的意愿。”王利锋道:“师父,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弟子知道正邪自古不两立,因而断不敢和魔教的人物来往。”梁浩然道:“只怕她把通儿送还回来的这个恩情,令你乃至我们铁剑门上下都不得不报答。”王利锋道:“师父,但是我们铁剑门和无极门若有来往,只怕江湖上的各路英雄豪杰都会说三道四的。”梁浩然道:“这个也正是为师所顾虑的。” 只听得门外有人道:“梁掌门的顾虑不无道理。”正是傅天泓的声音。师徒二人一愣,只听傅天泓续道:“不知老朽可否进来?”梁浩然深知傅天泓内功精湛,刚刚乃是他运内力所闻,实非是他暗中偷听自己说话,道:“傅掌门快请进!”说着去打开房门,果是傅天泓,将他引进并关了房门。王利锋向傅天泓施了礼,傅天泓也看了尹茂通的伤势,然后道:“这么晚还来打扰梁掌门,其实一来是想看看尹贤侄的情况,二来是有两件大事要和二位商议。”梁浩然道:“傅掌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傅天泓点点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梁掌门所说的,我还担心梁掌门未能想到此处,不想梁掌门思虑周到,早先我一步算到了这点。”转谓王利锋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其实送王贤侄礼物的应当就是‘无极老魔’的女儿程如玉,王贤侄你说是吧?”王利锋一惊,看了师父一眼,然后道:“诚如傅师伯所料,却不知傅师伯如何得知的?”傅天泓道:“那两个送礼物的人职务在无极门已是极高,他们的主人定是无极门中地位更尊的人物,而且那个纸条儿上的字小巧清秀,一见就知是女子所写。” 梁浩然道:“傅掌门说得正是。”傅天泓道:“这个程如玉在江湖上的名声,其实也……她居然能倾心于王贤侄,倒是老朽始料未及。”他顿了一顿,道:“无极门救出尹三侠并送还回来,对铁剑门已有大恩,刚刚听梁掌门说为了此事有所顾虑,如若换了是我,也自必如此。倘若报恩的话,一来会落得个勾结魔教的罪名,令中原武林所不齿,二来对于王贤侄而言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反之要是此恩不报,必然会因此得罪了无极门,想想这事儿着实事关你们铁剑门以后的安危。我八卦门祖上和贵派的洪政祖师都与蓬莱岛的孙志通孙大侠渊源极深,之间又互有交情(按:此处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这件事儿上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八卦门的地方,我是说什么也要帮上一帮的。”梁浩然谢道:“多谢傅掌门了。” 傅天泓道:“以我们两派的交情,梁掌门也无需客气。对了,王贤侄,那张纸条儿你可有给你师父看过?”王利锋道:“弟子只顾想程如玉的事儿,倒是给忘了。”急忙取出纸条儿递给了梁浩然。梁浩然打开一看,顿觉大惊,道:“这上面所写的可是真的?”王利锋道:“弟子也不知道。”傅天泓道:“依老朽来看,不能有假。”梁浩然道:“傅掌门何以见得?”傅天泓道:“这个程如玉对王贤侄用情至深,这条讯息之中便绝不会有相欺之意,她定然明白如此干系重大之事,相骗于王贤侄无异于是害了王贤侄。”梁浩然道:“如此说来,杨子玉勾结了毒龙教,此番回来定是要里应外合对付我们了?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傅天泓道:“是啊,只可惜杨帮主不能明察,还有心袒护这个弟子,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王利锋道:“傅师伯,杨帮主并没有袒护……”傅天泓止道:“王贤侄有所不知,杨帮主嘴上虽然严厉,心里却不那么想。刚刚我过来之际路过杨帮主的房间,听他正在和杨子玉说话,老朽也没刻意去听,但也听到杨帮主说什么自己是相信杨子玉的,若非被逼无奈,也不会将他逐出师门,还说什么险些害了自己爱徒的性命之类的话,可见杨帮主对这个弟子尤为喜爱,所有的惩罚也是说出来给我们这些人听的。”梁浩然道:“天华帮是数百年的大帮派,向来门规森严,杨帮主这样做岂不是被那个‘四翼鹏尊’单宏说了个正着?”傅天泓点点头,王利锋道:“不如我们汇报给慧觉方丈,请他老人家处置。”傅天泓道:“不行,这个杨子玉有什么阴谋,我们不得而知,怎能凭这个不知真假的纸条儿妄加论断?再说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千万不得声张,否则打草惊蛇,想要逼杨子玉露出马脚也就不可能了。”梁浩然也道:“是啊,锋儿,何况这是他们门派的私事儿,咱们无凭无据的也不好过问。” 王利锋应道:“是,可是我们要如何来提防杨子玉呢?”傅天泓道:“王贤侄,你和杨子玉江湖齐名,武功也不逊色于他,这提防他的重任恐怕要你来完成了。”王利锋疑道:“我?”然后道:“是,杨子玉如若真如程如玉所说是毒龙教的奸细,我必然不给他半点儿为非作歹之机。”傅天泓道:“其实你要防他,也不要盯得太紧,免得他起疑。”梁浩然道:“不错,咱们这里这么多人,想要一下子害我们终是困难至极,我猜他可能会在我们的食物中做些手脚,锋儿你只要看住厨房那里,估计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王利锋应了,誓不要杨子玉的阴谋得逞。 次日一早开始,王利锋便死死盯住杨子玉,却发觉杨子玉时刻跟在杨岱的房间里,并无半分可疑之处。这日午后,慧觉方丈召集群雄商议明日会战之事,也提出要后辈中的王利锋和杨子玉一同参与,着实令王利锋纳闷。王利锋不敢懈怠半分,心想这定是慧觉方丈众人假装松懈,以叫杨子玉以为自己得到信任,便可早早露出狐狸尾巴的计谋。他也没在乎众人提出的会战之策,只知道众人皆说这一战非同小可,万分小觑不得,总而言之,他虽是参加了这次大会,却也没能记下任何东西,满脑子都在思考着杨子玉究竟会以何种形式毒害众人,终是没能想通。大会已毕,林忠素要王利锋去为尹茂通煎药,王利锋欣然前往。其时尚未到晚饭时间,是以厨房之中也只有王利锋一人。 过不多时,厨房门口走来一人,王利锋大吃一惊,正是杨子玉,左手中还提着一包药。这厨房之中本来是放着十余个木桶的,桶中所盛的水实为各派武林人士饮食之用,王利锋立时觉得不妙,暗想:“他这个时候来这里,莫不是要下毒吗?我可得提防着点儿。”担心被他识出自己的想法,转笑道:“原来是杨兄,不知你前来为何?”杨子玉答道:“家师昨日中了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这毒嘛虽然全赖王贤弟你给解了,但是元气未复,明早就要出征清云峰了,云游子道长为师父开了副药,有利于恢复元气,我这便是为煎药而来。看样子,王贤弟你是为尹三侠煎药的吧,他现下如何?”王利锋道:“三师兄他还没有醒,有劳杨兄关心。”杨子玉道:“王贤弟这话怎么说?天华帮和铁剑门素来交好,何况你昨天可是救下了本门数十条人命,我就是感激还来不及呢,王贤弟你何必这么客气?” 王利锋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来接,只得闭口不语。杨子玉见他无话可应,竟然笑了一笑,然后也寻了地方开始熬药。王利锋心想:“瞧他这般镇定的模样,似乎不像是要来下毒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得小心为上。”等了一会儿,说道:“慧觉方丈倒是对杨兄极为倚重,他深知你亲上过清云峰,了解上面的情形,希望你在明日的对战中立头功,真是一件好事。”杨子玉笑道:“我们本就是名门正派之士,岂可与魔教妖人为伍?不知道你现下心底里信不信我,反正我杨子玉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杨贤弟,你明日看我的表现,估计就知道一切了。”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这话倒是不错,只不过你若真是毒龙教的奸细,明日我们岂不是会被你引入歧途?” 忽然,王利锋听到屋顶有脚步声传来,听这样子,来人轻功似乎不弱,而呼吸之声也听不清楚,内力貌似极深。王利锋吃了一惊,暗想:“这人鬼鬼祟祟的,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毒龙教的吗?他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少林派十八位‘玄’字辈的高僧,武功大非寻常。”只见这时杨子玉右手向上一指,对他做了个手势,然后轻声提醒道:“小心有人!”王利锋点点头,二人仔细一听,察觉这人已从厨房的屋顶转到了客房那边。杨子玉低声道:“王贤弟,这人偷偷摸摸来恒福客栈,估计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连少林派诸位大师都没有察觉到,武功也不一般,不如咱们也跟出去看看,以防他对我们的人不利。”王利锋一想二人同时出去,倒也无妨,点头应了,于是把药端到一旁,二人一同奔出屋去。 跑出客栈,这时二人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发觉有人潜入了恒福客栈,纷纷跟出来查看,可是早就没了那人踪影。众人议论纷纷,左右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幸在无人受伤。梁浩然和陈云科都说许是百怪帮或是无极门派来打听消息的探子,王利锋等深以为是,但是慧觉却万分谨慎,他认为毒龙教也算得上是高手如云,半分大意不得,因而要十八位“玄”字辈高僧格外注意。议论了大半天,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王利锋这时才恍然大悟,发觉杨子玉已不在身边,正要着急去找,才发现他就在杨岱身畔站着,略微放心,叫上杨子玉回到了厨房继续去熬药。这晚吃过饭后,众人早早就躺下休息,又一日寅时中,方始依照慧觉方丈的布置,纷纷起来准备一切。卯时初,众人吃过早饭,梁浩然留孔润羲和潘胤祥照顾尹茂通,余人整装已毕。慧觉号令丐帮卢长老带领三十余人先行探路,余人除梁浩然留下照顾尹茂通的杜鼎林和一些功力尚未恢复的天华帮与衡山派弟子外,一律统一发兵,直奔出河州西门,往清云峰方向行去。 清云峰位于河州以西三十里处,方圆皆为山地,极是难行,且这一带尽是毒龙教的势力范围,慧觉等深知毒龙教是邪魔外道,他们之所以定下十月初四之约,就一定要为自己留下提前布置各种陷阱机关的时间,于是吩咐众人格外小心注意。大队人马共计两万余人,一路上浩浩荡荡,这日午间已经欺近清云峰,在距离清云峰山脚还有十里路的地方和卢长老一众会合,才发现卢长老一众只剩了一半左右。卢长老道:“此地已处毒龙教之腹地,再往前行,果如慧觉方丈所料,尽是机关陷阱,恐怕就不会像上午那般容易了。”建议慧觉方丈先下令原地休息,待仔细算计一番之后再行出发不迟,慧觉深以为是,于是下令就地休息,召各派掌门高手议事。慧觉道:“卢长老先行探路,所带人马只剩一半,请卢长老给大家讲讲前方的情况。” 卢长老道:“是。我今早带了三十个丐帮兄弟一路前行,起先一切顺利,不料离此前方不远处有个山谷,乃是此去清云峰的必经之路,那谷中埋伏了一些毒龙教弟子,我们误入其中后一番厮杀,最后只逃出了一半。”龙帮主急问:“谷中大概有多少敌人?”卢长老道:“当时出现的共有百余人左右,他们仗着地势和人多,我们三十来人是万万不及的。”虞子卿呵呵笑道:“百余人?我们两万多人难道怕了他们不成?方丈大师,您这便下了命令,咱们一起去先把这些毒龙教的妖人了结了再说!”傅天泓止道:“虞掌门不要着急,此处既是去往清云峰的必经之路,他们明知道我们人多势众,又怎会派这区区百余人来埋伏呢?”虞子卿惊道:“傅掌门的意思是说,埋伏在谷中的不止百人?”柳陌昌道:“掌门师兄说得对,我也认为这谷中会有更多的毒龙教弟子,而且这或许是敌人的一个诡计,咱们还需小心才是。” 卢长老道:“二位的意思是说,出来伏击我的只是一小部分?”傅天泓和柳陌昌均点头称是。陈云科道:“我看也差不多,那个武一南号称是‘赛诸葛’,这一定都是他安排的,故意让卢长老等逃出一部分回来报信,叫我们轻敌大意,到时他们便可奸计得逞了。”梁浩然道:“道长说得有理,或许就是武一南所为,此人极是自负,杨少侠你可是见过他的,你说是不是呢?”杨子玉道:“是,梁掌门说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武一南那不是太过愚蠢了嘛。他既深知我们人多,就绝不敢只用一百来人阻击我们,一定是有什么奸计。可是,可是有件事儿我不大明白。”杨岱道:“你有什么问题,只管说来听听。”杨子玉道:“是。弟子去过清云峰,发现这毒龙教虽然名头不小,但是教中人数却不多,试问又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在那谷里埋伏呢?” 林忠素道:“杨少侠的意思,是说毒龙教此时已请来了帮手?”杨子玉道:“这不过是晚辈的猜测而已。依晚辈之见,毒龙教太过神秘莫测,硬攻我们多半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不如我们就此折回,另寻他法,也是一件好事。”杨岱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千辛万苦、远来西北,岂可轻言退缩?”宋长老也道:“是啊,两天前毒龙教意欲对尊师杨帮主和衡山派虞掌门等下毒手,大仇未报,我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龙帮主道:“不错,毒龙教就算有援兵,我们几大门派也不要就此怕了,当务之急仍要思量一番,好过了前边这山谷。”慧觉点头应道:“龙帮主说得甚是,不过我们依然要加倍小心才是。”众人齐声应了,慧觉又道:“华山派有一十八门绝艺,又闻云游子道长天资非凡,老衲猜想道长此刻已有了退敌的良策了,恭请道长代为发令如何?” 陈云科笑道:“方丈大师谬赞了,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个方法可以既试出这谷里的敌人数量,又可以助我们退敌。”众皆大喜,当下慧觉等便要他安排下来。陈云科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令王利锋、杨子玉二人带领铁剑门、天华帮、八卦门、衡山派、华山派和恒远镖局的同辈弟子共约三十人左右先行入谷,只败不胜后退出。着柳陌昌、林忠素带领丐帮五十名弟子,待王利锋等出谷后立时进谷,亦是只败不胜后退出。如此安排了十数阵,其实已可叫谷里出动的部分毒龙教弟子筋疲力竭了,又令傅天泓等带领二百余人进谷绞杀敌人,如若敌人又有援兵,则由梁浩然带领二百余人冲入助阵,再增敌人便继续增入援手,直叫敌人全军出动,再由慧觉方丈和龙帮主一众带领余人全部涌入谷里。 此计当真甚妙,如若敌人故作不出,则将眼睁睁看着己方人手送命谷中,即便如此,各大派人数更众,依然会继续重复先前的计谋,引诱敌人出动。这种车轮战的手法,其时也是应用甚多,但是陈云科料想武一南确是聪明无比,能洞察一切,但他也绝不会亲自在谷中督阵,这一点他就万难想到,只要敌方一拨人马被绞,其余的人势必难以克制,自会冲出迎敌,那时可就满盘皆输了。果然不出所料,王利锋等青年一众率先入谷不久,就有大约百人冲出围堵他们。王利锋等急忙迎敌。他依旧不放心杨子玉,看他是否会耍什么花样,可是直到众人依计故作败阵退出谷来,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中好生纳闷:“那个程如玉给我的纸条儿上明明说他是毒龙教的奸细,可是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诡计呢?”就在这时,柳陌昌和林忠素也都带着丐帮弟子冲入谷里去了,依着陈云科的计照做去了。 果然,等到丐帮宋长老率领弟子冲入谷中时,那百来名毒龙教弟子早就筋疲力尽、无力反抗,被宋长老等诛杀大部,立有埋伏在暗中的毒龙教援兵冲出相救。宋长老等依计施行,又杀了一部分敌人后佯装败阵退出,再由另一队人马冲入。这一车轮战不打则已,一打就直打到了天黑,毒龙教约有一千名弟子被诛杀殆尽,俘虏敌人三十余人,而各大派也有数十人死伤。慧觉等僧人慈悲为怀,不论善恶,一律为他们诵经祝祷,又令人为伤者包扎伤口,将俘虏来的毒龙教弟子疗伤后全都发放银钱放走,叫他们返归家中务农为善,不得为非作歹。至于谷中的尸体,龙帮主吩咐由丐帮弟子负责四下查看,将他们全部妥善安葬。过了些时候,易天跑回来报告宋长老,说是在前方的谷口有重大发现。 众皆一惊,不及细问便即纷纷跑过去观看。几个丐帮弟子将手中火把移近,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在谷口处躺了一人尸体,穿着和丐帮弟子极像,手中握着的火把已被熄灭。龙帮主以为是丐帮弟子被害,忙问他是何人,可是细问之下,丐帮的弟子均说不识,原来竟不是丐帮中人。王利锋道:“这人不是丐帮的,定是毒龙教的无疑。”众人皆是一愣,但听得杨岱等天华帮一众、虞子卿等衡山派一众和苏松德、崔文龙等人皆说自己见过毒龙教弟子,他们正是丐帮弟子装扮。龙帮主心下略宽,于是问易天道:“易舵主,这人你们是如何发现他的?”易天躬身答道:“启禀帮主,属下奉慧觉方丈令,带人到处搜寻尸体以便妥善处置,不料行到这谷口之处时忽觉谷口处有人举着火把在那里,不知是敌是友,细问几句那人也不答话,心下好生纳闷。只见那人发足便往旁边奔去,突然火把立时灭了,跟着那人大叫一声,扑通倒地。属下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带人过来查看,察觉他已身亡,这便赶去向宋长老汇报。” 易天回禀方毕,苗大仁奔将过来,报告道:“启禀帮主和各位长老,谷口另有发现。”说着忙引众人前去一看。苗大仁提醒大伙小心手中火把,众人也不知为何,但得小心听命就是。行了不远,发现隐蔽处有黑黑的粉末状东西,正是火药不错。龙帮主道:“此处埋有火药,莫不是毒龙教的诡计?”下令丐帮弟子立刻沿着火药查看和挖掘。丐帮弟子甚众,不多时便即查完回报,原来谷中遍是毒龙教埋下的火药,众人听了无不暗暗心惊,想这黑夜之中倘若有人拿着火把一不小心将其引燃,岂不是全都要葬身于此了吗?慧觉叹道:“想不到毒龙教的人如此狠辣至极。”陈云科道:“没错,贫道只道是他们会凭借地势之利将我们困于谷中围杀,疏不料他们另有安排,意图将我们全部炸死在这谷里,这个‘赛诸葛’武一南果真不容小觑。” 林忠素倒吸了一口气,道:“刚刚亏得大家发现及时,否则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究竟是何人把那人杀了的呢?”这一疑问,众人也都纳闷起来,纷纷回到那尸体旁边,想查明这人死因以判定是何人暗中相助。陈云科正自在查,忽觉这人后颈处颇不自在,料想必有什么异样,叫道:“拿火把过来!”立有人应声举过。他接过火把,往尸体上一照,道:“傅掌门,你看这里。”傅天泓人在其侧,立马探头过去,这一瞧当真一惊不小,只见那人天柱穴处烧灼之迹甚是明显,虽是浅浅下凹,却已致命,不过伤口只有手指般大小而已,不知是何人如何为之。众人这时也都瞧见,不免大惊。隔了良久,虞子卿忽道:“这,这莫非是云南大理段氏所为?”众人皆是一凛,石长老道:“段氏可是大理的国姓,试问他们帝皇之尊,又怎么会到这偏远之地来?”林忠素也道:“是啊,却不知虞掌门何以断定这是大理段氏所为?”虞子卿道:“各位想必都听说过大理段氏有一门以指法为剑法的绝技吧,这门剑法高深莫测,凭借深厚精湛的内力,可以化指为剑,纵隔数丈,亦可凌空取人性命。我瞧就是这门高深的武功所为。” 慧觉道:“大理段氏和少林一向交好,一来老衲听说这门功夫向不传段氏皇族的俗家弟子,二来由于它太过高深,至今也无人练成,三来倘若真是段氏门人,绝不会不现身相见的,因而老衲断定此人当非大理段氏弟子。”柳陌昌道:“慧觉方丈所言极是,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其实这门功夫叫做‘重阳剑法’,本是我八卦门的绝技之一。”众人吃了一惊,齐问:“‘重阳剑法’,这是什么剑法?”傅天泓也问:“是啊,师弟,你这又是从何而知的?”柳陌昌答道:“师兄有所不知,先师当年授我武艺时,我曾见过一份‘重阳剑法’的剑谱,我当时很是怀疑,心想本门历来不以剑法见长,何以会有这么一套剑法来,于是打开那套所谓的剑法一看,原来却是指上的功夫,和我们平素见到的剑法当真是大大不同。我当时就想,这门功夫真可谓是举世罕见,若能练成,岂不是天下罕有敌手了,就求师父授我。师父说:‘你没有发现这部剑谱只有后半部分,其实是残缺不全、无人可练的吗?’我一看果是,剑谱上的撕痕尤在,显是当时双方一番争夺所致,就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儿。师父说:‘这套剑谱被人夺去了一部分。’我就好奇,心想这么奇怪高深的一套剑法,究竟被什么人夺去了,就问了师父。师父说:‘此事乃是八卦门之机密,历来只有掌门人才可知道。’我知道这事儿似乎干系重大,不敢再问。” 傅天泓心道:“历来只有掌门才知道,可是我却不知道啊?是了,十八年前师父在永乐城突然失踪,想必是没有来得及相告于我,以至于这个大秘密就此失传。”不免有些惋惜。只听柳陌昌续道:“师父又说:‘不过这门功夫实是我八卦门的绝技之一,你既是八卦门弟子,于这门功夫还是需知道一二的,将来夺回另一半或有帮助。’于是就把这门功夫的一些情况讲与我听了。我当时年纪虽小,但是依稀记得,师父说这门功夫玄妙无比,可以以指为剑、凌空杀人,乃是敝派祖师杨成所创,后来辗转遗失,又由蓬莱岛孙志通大侠转授,这才留下了存本。师父还说,当今天下大理段氏便有一门高深的功夫,和本门的这套‘重阳剑法’极其相似,实也是得自‘重阳剑法’的诀窍,经人改良而成。我就问为何本门的武功会被大理段氏偷得诀窍,师父说,其实这并非是段氏偷得,昔年蓬莱岛大侠武功卓绝、艺兼众门,天下鲜有敌手,他的武功共分四派传下。这其一就是我们八卦门,八卦门和蓬莱岛本属一脉,本门遗失的武功都是得自他老人家传授。这其二就是当今南海武林的盟主南海派,据传孙大侠得到了当时‘九龙昆’的亲传,一套‘龙功九式’曾助他打败了不少敌人,最后他老人家就把‘龙功九式’传给了时任南海派的掌门。而第三个,则是现如今的铁剑门。”说着看向了梁浩然和林忠素一眼。 梁浩然道:“这一点倒是不错,敝派的洪政祖师和孙大侠是结义兄弟,敝派的祖师婆婆也是孙大侠的弟子,因此来说本门的武功确有部分是得自孙大侠的指导和点拨,而且洪政祖师也是根据孙大侠的部分武功和本门武功融合而成了本门现如今的功夫。”众人这时便发问:“那第四个是哪一派呢?莫非就是大理段氏吗?”柳陌昌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大理段氏。其实我们这位孙大侠一生共收有两名弟子,第一个就是铁剑门的祖师婆婆白春英白女侠,而第二个则是大理开国君主段思平的生父段宝龙。当时的大理段氏尤擅指上点穴功夫,孙大侠于是把专用于点穴的‘金光指’和以指为剑的‘重阳剑法’这两门功夫尽数传给了他。”傅天泓疑道:“‘金光指’?这两门功夫不是都是本门所有的吗?”忙凝力在指。众人一看,忽见他右手食中两指金光隐隐,便朝地上的尸体一指点出,那人的衣服微微一动,随即破了个小洞。傅天泓所使的正是八卦门的绝技之一“金光指”。柳陌昌道:“是啊,我当时也这般问过师父,不过师父却说,当时本门的这两门功夫皆已遗失,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孙大侠一人习得。”言外之意是说孙志通愿意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旁人无权过问。柳陌昌又道:“疏不料那段宝龙的儿子段思平是个武学奇才,他把自己祖传的指上功夫融合了‘金光指’和‘重阳剑法’这两门奇功,最后自创了一套威力更为强大的功夫出来,就如虞掌门所说的了。此后段思平凭借这套高深的武功,加上他的政治谋略,最后统一了云南南诏,建立了大理。”(按:柳陌昌所述诸事,可参见拙作《仙海蓬莱传》) 慧佐道:“依照柳二侠和方丈师兄所说,杀了这位施主之人定是从八卦门夺去了一半‘重阳剑法’的剑谱之人或是他的传人,可是只有一半的剑谱,试问又有何人能练成这套功夫呢?”柳陌昌道:“大师言之有理,这事儿也当真令老夫想不明白,说不定这人也如段思平一般是个武学奇才,只是根据那半部残谱就自行悟得,也未可知啊。”傅天泓道:“依我看倒是不太可能,这人假如从我八卦门盗抢了半部剑谱,多半和我门派有怨。”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续道:“而且这个人是毒龙教的人,那人自必不会前来相助我们的。”众人均觉这话有理,可是究竟是何人所为,实是不知。梁浩然这时道:“这人究竟是谁,咱们也不必再多想,只要小心提防一下就好。而且这里如此危险,咱们实不宜再呆下去,方丈大师,不如咱们就往前再赶些路,然后安营扎寨休息如何?”慧觉点头应道:“梁掌门考虑周到,就按您的意思办。”当下下令留部分丐帮弟子清除谷中火药,余人则全部出谷,奔清云峰的方向前进了五里路,方始驻扎休息。可是众人想到明日一场大战难免,而此地又是危险异常,谁人又能安心睡下?王利锋心想:“杨子玉既是奸细,我可得多注意些他,莫叫他在关键时刻对我们不利。”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六回 机关算尽(上) 次日天色未明,慧觉方丈便即命人整装出发,向清云峰挺进,所幸一路安然无事,倒是大大出乎所料。卯时末,太阳还未露出,众人已行到清云峰脚下,但觉清云峰处山峦起伏、陡如笔挺,当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不禁一阵喟叹,心下均想:“此地地势险要,看来这一仗不是那么容易打。”虽有此想法,却也自信非常,想到毒龙教的种种恶行,尽皆誓要诛灭毒龙教,以除大患。慧觉和各派掌门商议,说是这一战恐怕需时日久,早就吩咐下去准备衣食,又命人在山脚下不远处安扎了营寨,以备使用。梁浩然心想这一战实是非同小可,而他最为得意王利锋这个弟子,怕他会有危险,于是将他找去嘱咐了一番,叫他不可鲁莽,最好待在自己身边,那样纵有不测自己也会及时相救。王利锋知道师父最为疼爱自己,回道:“师父放心,弟子今日只顾看住杨子玉,不叫他的奸计得逞,顺便探查一下本门天罡剑的下落,其他的事儿能不管就尽量不管了。”梁浩然手捻胡须,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徒弟当真是善解人意。” 其时正值秋末,西北之地却已有了微微凉意,众人尽皆躲在营帐之内。慧觉等知道此战非同小可,早就和各大派掌门高手计议该当如何。这日刚刚吃过午饭,忽听得山上远远传来:“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响声愈来愈大。这是毒龙教的口号,说什么“香传十万里”,比他们的毒药“迷踪十里香”口气大了万倍,而“威震九重天”则更是如把牛皮吹上了天一般。众人皆知这是毒龙教应约到了,寻声望去,见清云峰主峰的险道之上,黑龙旗迎风飘舞,密密麻麻下来了两千余人,纷纷准备应战,不一时便在山脚下列了阵,只等敌人一到、慧觉一下命令就立时扑杀过去。待那伙毒龙教的人行近了一段距离之后,只见当中有个手执扇子的白衣男子,正是叶子明。看样子,那三十余人的武功似乎都不一般,想必毒龙教主冯昊天应该就在这三台轿子中。而王利锋不见彭文彦人在其中,心想:“看来这彭文彦确实是死了,否则他绝不会不跟着出来。” 毒龙教众人一下山,就在靠着山的一侧也列了阵,口中依旧是“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的喊着,与各大派人士对峙。众人看得分明,那坐在右侧轿子中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弱书生,当年参加过永乐城一战的人几乎都识得,正是被梁浩然一拳打倒的武一南,他身边站有几人护着。右侧的轿子中,坐着的那人年龄似乎比武一南还大,体态略宽,看样子甚是恐怖,但是王利锋见叶子明就在他身畔侍候,已经猜到他定是叶子明和彭文彦的师父“越子龙”鲁继宏。而居中轿子中坐着的是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须发早白,只见他右手向教众一挥,露出了六根手指出来,正是江湖人称“六指冯”的毒龙教主冯昊天了。毒龙教众见教主挥手示意,忙都住了口。 那冯昊天运气于胸,朝这边喊道:“对面的是少林派慧觉方丈和丐帮龙帮主吗?”众人听了这话着实一惊,暗道:“这冯昊天中气充沛,内功果真深厚。”慧觉回道:“原来是冯教主,正是老衲和龙帮主等人。”其实在座诸人,也都是第一次与冯昊天见面,只是见了他的六根手指,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冯昊天干笑了两声,道:“嘉宾远来,未曾远迎,当真是失了礼数,慧觉方丈和龙帮主等勿怪。”龙帮主道:“清云峰为河州属地,而河州又为我大宋国土,早闻毒龙教出自西域黑汗,冯教主这话似乎有喧宾夺主之嫌。”冯昊天道:“龙帮主此言差矣,河州原系吐蕃故有,非为汉地。”龙帮主道:“非也,河州本是汉地,只是当年一直为吐蕃木征占据,后我大宋王韶将军收复故地,连木征也甘心受降,得我朝皇帝赐名曰‘赵思忠’,冯教主这话可就不着边际了。” 冯昊天不屑道:“夺人所物,据为己有,终究难脱强盗之嫌。这河州之地,还算不得是大宋所有。”龙帮主笑道:“冯教主这句‘夺人所物,据为己有,终究难脱强盗之嫌’真是令老乞丐喜欢。河州自古便为汉地,历史昭昭可寻,自战国时秦始,直至唐朝,无复有变。前朝宝应年间,河州故地为吐蕃占据,其后张议潮起事夺回,不料中原政权更迭频繁,复被吐蕃所占。依照冯教主所言,这河州原是我们汉人世居之地,即便被吐蕃短暂占据,也算不得是吐蕃的国土了。”中原群雄一听龙帮主这话,登时欢呼起来,只听傅天泓道:“龙帮主言之有理,再说了,我们不过是从别人手中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于理于法也都说得过去。”群雄更是一阵欢喜。 冯昊天瞪大了眼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只见武一南在他耳畔嘀咕了什么之后,才道:“这位想必就是八卦门的傅掌门了。”傅天泓道:“正是区区在下。”冯昊天道:“听傅掌门说话,立觉傅掌门内功精湛绝伦,天下鲜有敌手。”傅天泓道:“不敢劳冯教主夸奖。”冯昊天一捋胡须,道:“不过傅掌门和龙帮主似乎有所不知,老夫出生于上邽,实也为中原汉人。”这上邽,宋时为县治,属秦风路凤翔府秦州,亦在西北内地,为李姓望族,历史上汉朝的‘飞将军’李广、唐朝的开国君主李渊等,皆是源出此地,故而有‘陇西李氏’之称。傅天泓道:“冯教主既承认为汉人,老朽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了。”冯昊天道:“不敢,傅掌门请讲。”傅天泓道:“请问冯教主,你既是汉人,为何甘心加入西域黑汗的教派?”冯昊天道:“咱们汉人有部古书叫作《论语》,其中的《颜渊》一章便有这么一句话,‘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傅天泓道:“好,那么请问冯教主为何要相助西夏攻打大宋?”这话音刚落,立有不少人跟问道:“不错,当年一战,宋军伤亡惨重,不少江湖好汉纷纷送命,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冯昊天却不理会,“呵呵”一笑,道:“有些汉人不识好歹、不辨形势,死了也是活该。”慧觉问道:“冯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昊天道:“十八年前,西夏派三十万大军围攻永乐,你们可以想想,单凭永乐城的那几万兵马,能守得住几时?”众人一想也是,且不说人数上寡众立分,单是永乐城的水源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永乐城实是撑不了太久的。冯昊天又道:“你们抵抗一分,便是离死亡近了一步,老夫当时前去帮助西夏,实也是暗示你们不要逞能。”武一南忙道:“不错,当时我设计困住了几派人物,就是想叫你们知难而退,但是又不想你们葬身在那林中,是以故意把傅掌门等八卦门弟子引入。不曾想你们非但不退,反而小觑了我们,终至酿成了惨祸。” 柳陌昌勃然大怒,道:“真是混账已极!大丈夫死身报国那是死得其所,怎可眼睁睁地将国土拱手于人?何况西夏人何曾有知足之日,今日我们若让了他们一分,明日他们必会欺近五成。你们倘若真有报国之心,就该力荐敌军退兵,实在不成干脆杀得敌军一两大将,也好过如此助纣为虐、残杀同胞骨肉!”群雄听这话慷慨激情,尽皆叫好。冯昊天道:“逞匹夫之勇,终究难成大事。”这时傅天泓复道:“冯教主,且先不论这事孰对孰错,老朽还有第三个问题要请教。”冯昊天道:“傅掌门但问无妨,老夫必定知无不答。”傅天泓道:“好,那么请问冯教主为何要残害中原武林同仁?”冯昊天听了一怔,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话从何说起呀?老夫闭关两年,其间所有的事儿都是交由我这大徒弟武一南处理的,他素来不喜武力,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杨岱这时怒道:“真是狡猾无比的老贼!”冯昊天闻声一看,道:“这位定是天华帮的杨帮主了,久仰久仰。杨帮主这么气愤,是不是因为我这徒孙前去请贵帮弟子和衡山派弟子前来清云峰时,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得罪了杨帮主啊?”厉声谓叶子明道:“子明,都怪你得罪了杨帮主和虞掌门等人,还不快谢罪!”叶子明应了一声,便即躬身赔罪。杨岱浑不理会,道:“这件事儿是我一时大意,且怪不得别人。老贼,你说那些残害武林同仁的事儿不是你们干的,好,那我问你,十八年前在永乐城一战中无辜惨死的各派高手都是谁杀的?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又是谁干的?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想来也是出自你们毒龙教之手。还有……”正要一一列举,武一南急忙接过话来答道:“十八年前的事儿,我们也听说当年贵帮的萧帮主、少林派的玄明大师、铁剑门的罗掌门等尽皆惨死,八卦门的程掌门失踪至今,却不知普天之下谁人武功如此了得,能敌得过这么多的高手。而宁州城西三村六寨的惨案是何人所为,我们也不得而知。至于什么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我们就更不明所以了。”说到后来,似乎言辞恳切、极力反对。 杨岱道:“先师等人的惨死,定是西夏兵重重围堵,再加上你们从中阻挠所致!至于宁州城西三村六寨的案子,当时我们已经查明应系你们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所为。而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一事,嘿嘿,铁剑门的尹三侠已经被救出,也不怕你们继续抵赖!”冯昊天急道:“杨帮主,老夫听你所言似乎并无确凿的证据,这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众皆一怒,明知此事毒龙教逃脱不了干系,可是要说什么却也当真是说不出来。就在这时,突闻一声:“我亲眼所见,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吧!”一人挺身出来,正是恒远镖局戚恒远的三弟子崔文龙。冯昊天一愣:“你是哪一位?”崔文龙一指叶子明,道:“在下便是江陵恒远镖局总镖头的弟子,当时他和他师弟用毒残杀李家村和我镖局众人的时候,我都是亲眼所见,这总不会有假了吧。” 叶子明一句话也不说,只听那鲁继宏道:“这位小兄弟,我先问你个问题,你可知本门最厉害的毒是什么啊?”崔文龙道:“‘西域香’,有谁不知是‘迷踪十里香’?”鲁继宏道:“不错,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你的武功和我这个徒弟比起来,孰高孰低啊?”崔文龙道:“我,我自是敌不过他,否则何以眼见他害死了我师父和师兄等人却无力相助?”鲁继宏道:“这便是了,江湖上都说我们毒龙教是邪魔外道,若是我们真的去杀人,焉能留你一个活到今日?你再想想,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以至于你定是认为我们杀了你的师父师兄?”苏松德这时抢出吼道:“胡说八道,当日我师弟被你们追杀,身受重伤,试问他在生死面前,这种种一切刻骨之事又岂能记错?”叶子明道:“这位兄台,非是我高傲无礼,倘若我与你这位师弟对招,他绝对不会受伤,因为恐怕他早已丢了性命。”看着崔文龙道:“你说你当时被我打伤,今日怎么又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崔文龙道:“当时我被少林派的玄安大师派一位小师父送到少林寺,经慧觉方丈等各位大师延治,已然痊愈。”叶子明道:“少林派的玄安大师,莫非他当时也见到了我要杀你吗?那就请玄安大师出来指证,他若真的这么说,我敬他是得道高僧,自然会俯首认罪,听凭大家处置。”王利锋听到这里,心想:“这叶子明当真也是狡猾至极,他明明已经把玄安大师、慧义大师、了尘和了然二位师傅都杀害了,现下还这么来说,自是不担心他们能出来指认他的罪行了。”只听少林派的慧岸道:“哼,玄安师叔、慧义师弟和了尘、了然二位师侄都已被你和你那师弟害死,你难道不知吗?”叶子明道:“这事儿好生奇了,慧义大师武功高强,玄安大师更是了得,试问我小小晚辈岂能敌得过他们?大师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他们,也不知是意欲何为?” 王利锋听这叶子明等毒龙教一众矢口否认,已知他们在极力狡辩,心想:“他们定是因为我方人多势众,加上我们昨日在谷中大败了他们,现下士气大减,不敢与我们正面相对,这才欲要把责任推开,以叫我们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哼,这伙人坏事做尽,死到临头就绞尽脑汁为自己的罪行开脱,当真是可恶。”朗声说道:“慧岸大师和崔兄、苏兄所说,均并无半分虚言,我可以给他们作证。”提剑走出人群,续道:“当日你和你师弟彭文彦追杀崔兄,就是我最先发现,其后才是玄安大师等相继赶到。叶子明,你们毒龙教早就是坏事做尽,却难逃天下群雄这么多双眼睛!” 那冯昊天一惊,随即道:“小伙子,你就是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利锋王四侠?”王利锋道:“正是在下。”冯昊天连连点头,道:“果真是少年英雄、英勇不凡。你走上前几步,叫老夫仔细看看。”王利锋未及说话,只听有人说道:“锋儿小心,千万不要相信了他的鬼话!”正是梁浩然的声音。梁浩然情知这冯昊天没安好心,待得王利锋走近定会猛下杀手,担心王利锋中计,急忙喝止,跟着走出人群,拦在王利锋身前。冯昊天道:“哦?你是他的师父吗?”只见那武一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冯昊天又道:“原来你就是梁浩然,铁剑门的掌门人,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要找你们算账呢,不想你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梁浩然听得明白,这冯昊天定是也因为自己当年打了他徒弟武一南一拳,以至于他要找自己算账,道:“十八年前这个武一南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我便出手教训了他一下,你想今日找我报这个仇吗?我梁浩然也不怕你!”说着抽出宝剑,准备应战。冯昊天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若不想铁剑门从此鸡犬不宁,这便和他在我面前自刎谢罪,我一定不会找你们铁剑门第三个人的麻烦。”说着指了一下王利锋。梁浩然道:“真是好笑,打你徒弟的是我,与我徒儿何干?何况我铁剑门未必就怕了你们毒龙教。”冯昊天道:“与你徒儿何干?你当真不知道吗?你打伤了我徒儿,致他终身残废,你的这条命我非得取了不可。” 梁浩然一惊,心想:“我当年只不过是打了他一拳而已,怎会致他终身残废?莫不是毒龙教定要与我铁剑门为敌,所以就编出了这个理由来?”只听冯昊天又道:“至于你的这个徒儿,他竟连我冯昊天的徒孙都敢杀,比起你来更是该死!”众人皆是一惊,谁也不知冯昊天这话何意,就连王利锋也是没听明白。王利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子明从旁接过,道:“什么意思?我师弟跟你对掌,结果他内力远不及你,被你逼得身中‘五毒神掌’剧毒,解药又给八卦门的柳陌昌抢去,以至没能赶回清云峰就死了。”他这话一出口,群雄当真是一惊不小,不少人皆道:“那个彭文彦不是杨子玉所杀的吗?”王利锋则立时明了,暗道:“看来程如玉的纸条儿上所说的不假,杨子玉撒谎骗人,其实就是毒龙教的奸细,只是我还不知彭文彦其实是被我所杀。” 忽听得有人大喊道:“杨子玉哪里去了?”原来刚刚叶子明的话一说出来,天华帮那些不相信杨子玉的人,如西门楚羽、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等,便知道他是在欺瞒众人,想要揪他出来一问究竟,哪知四下里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武一南“哈哈”一笑,道:“你们不必找了,现下杨少侠已是本门的紫宸堂堂主了。”只见杨子玉在武一南身侧出现,却是无人晓得他是何时跑过去的。王利锋心想:“原来彭文彦一死,杨子玉就被提拔当上了紫宸堂堂主,看来冯昊天等人对他甚是倚重。”但听得群雄一阵大骂,都说杨子玉丢人现眼、认贼作父、可耻已极。天华帮众弟子骂的最为凶狠,可谓是无所不骂,而杨岱早先最为信任这个弟子,一直有心庇护,这时见他果真投了毒龙教,真是又悔又气,悔的是自己不该包庇纵容弟子,气的是经他这么一闹,天下群雄都得说天华帮执法不严、又出了不肖弟子,有辱江湖大派的威名不说,自己恐也难作一派宗师了,忙问道:“子玉,师父待你不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子玉回道:“师父,武龙使对弟子青眼有加,刚入教中便即委以紫宸堂堂主之职。师父常教导弟子说,要知恩图报,武龙使如此恩德,弟子自是要谨遵师命以报大恩了。”杨岱气极,心想自己养育他近二十年,他却不报师恩,反而投了魔教来害自己,当真无颜去见天华帮的列祖列宗了。但是反过来一想,杨子玉和王利锋齐名,他的前途本是一片大好,如此冲动地加入了毒龙教,莫不是受了什么威胁、不得已而为之?问道:“子玉,是不是他们对你下了毒,逼迫你加入他们的?”杨子玉道:“师父不要胡思乱想,武龙使和鲁龙使待弟子恩重如山,岂会逼迫于我?而且刚刚冯教主也说了,他要把他的武功全部传授于我。教主武功盖世,师父你是远远不及的了。”杨岱更是气愤,心想自己真应该一掌毙了这个不肖徒儿,可是冯昊天武功奇高,自己一人之力断非其敌手,只有让他多活一会儿,待得众人击溃了毒龙教,再杀他不迟,免得叫群雄嘲笑自己,朗声说道:“哼,你这个不肖弟子,自今日起,你与我天华帮再无瓜葛了,我们师徒情分就此恩断义绝!” 冯昊天谓杨子玉道:“杨堂主,用不着再跟这老儿废话!”杨子玉应了一声,冯昊天道:“听说你和那个王利锋江湖齐名,你便出阵帮我取了他首级回来。我们这些人中,恐怕也就只有由你出阵最适合不过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说我们以大欺小了。”杨子玉应道:“是。”转身出阵。王利锋一惊,心想:“我虽和他齐名,但是我的武功终是高他一筹,他要取我性命谈何容易,莫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只见杨子玉走出两步,喝道:“王利锋,哈哈,教主让我取你首级,你敢出来跟我一战吗?”王利锋正要出手,杨岱止道:“王四侠,你且退后,让我先来清理门户!”便欲出阵。他心想杨子玉好不容易离开了冯昊天,那可是杀他的大好时机,是以自荐迎战。杨子玉道:“杨帮主还是先等一下,等我完成了教主交付的任务,自会亲和杨帮主一战的。”杨岱一愣,心想:“他的武功为我所授,尚且敌不过王四侠,今日怎么如此自信又要来与我单挑呢?”怎么也想不明白。 梁浩然低声谓王利锋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为师担心他会把你引向冯昊天身边,那时候冯昊天突下杀手,可就大大不妙了。”王利锋道:“弟子知道,只在这里跟他周旋,谅他也伤不了我。”梁浩然道:“不错,你和他江湖齐名,如不应战终会遭致江湖人士的笑话,可是出战了又是危险异常,为师好生放心不下。”这时傅天泓、陈云科和慧觉等人悉数靠近,皆道:“王四侠只管迎敌便是,我们帮你提防着冯昊天等人偷袭。这个杨子玉太过可耻,你切记不要伤他性命,捉住后交给杨帮主处置就是。”王利锋心想有这么多高手保障自己的安全,那自是有惊无险,当即欣然应了,出阵谓杨子玉道:“杨子玉,你要杀我却也难上加难。”杨子玉道:“是吗?试试便知。”似乎极其自信,说着凌空一掌打来,直奔自己胸口袭来。王利锋知道这是天华帮历代相传的“排山掌法”,不容小觑,当即抽剑一挺,用的是“天罡剑法”中“捷”字诀的一招。 杨子玉刚刚所使的那招叫“排山倒海”,本是力道极猛,陡见王利锋挺剑来砍,急忙收手躲过,回手一招“顺水推舟”就势化去了王利锋的剑招,跟着复又逼近。王利锋也知道杨子玉武功虽不及自己,但是自己想要胜他却也要多费一番周折,是以耐心应对,忽然剑势一转,改用了章草笔体下的“损”字诀。这一十三招如行云流水,直击得杨子玉连连后退,不敢出掌化解,待得招数用罢,杨子玉猛然见到机会,将身一跃,欺近王利锋身前,左手一探、右手一勾,想要抓王利锋右腕,顺势夺了他的七星剑来。王利锋已识得他的意图,剑旋于臂,跟着抽出手来,将身一跃,自上抓住剑柄,一套“机”字诀已经使出,向下狠狠一劈,用的是唐代李邕的行楷书手法。这套“机”字诀剑法共有一十五招,那杨子玉倒也非庸类,全部给他躲开。 又拆了三十余招,二人依旧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须知王利锋只是一直在用“天罡剑法”与之相对,最为厉害的“七星剑法”还未使用。杨子玉忽然向后纵身,出掌示意暂停。王利锋一愣,只得收手,只见杨子玉满脸惊愕,听他问道:“你前天晚上吃饭了没有?”王利锋不知道这一战与前天晚上吃没吃饭有何关系,道:“休得多言,你若自知敌不过我,赶快过去向杨帮主认罪。”杨子玉道:“我会打不过你,笑话!”右掌凝力,靠在左掌之上便向王利锋打去。王利锋只觉得这一攻掌风凌厉,似比先前更盛,想要举剑出击已然不及,左手“呼”的一声跟出,两掌相对,各自后退了数步。王利锋只觉自己手掌丝毫不痛,但是左臂和肩头却是一阵麻木,不知杨子玉这一招是什么名堂。只听杨岱吼道:“杨子玉,原来你早就偷学外派武功,是不是?”王利锋猛然醒悟,暗道:“原来这一招不是天华帮的‘排山掌法’,难怪力道不一样了。” 杨子玉也被王利锋的身后内力所震,这时道:“哼,杨帮主现在这么说,其实也是对的,我已是毒龙教的弟子,这武功自是算是外派的。”略微一顿,道:“这一招确实不是‘排山掌法’,却是你们天华帮的武功,名叫‘隔山掌法’。”转头问王利锋道:“你现在是否觉得左臂和肩头疼痛不安?”王利锋一惊,也不回答,只听杨岱道:“混账,本门何来‘隔山掌法’这么一门武功?”杨子玉道:“你不知道,那也难怪,其实这门掌法是你的好师兄、我的好师伯卜宜洲所自创。”杨岱惊叫一声,只听杨子玉续道:“他在侯公祠面壁,闲居十余年,最终自悟了这么一套掌法出来。”杨岱道:“师兄他传给了你?”杨子玉道:“没错,他听说你对我甚是喜爱,而我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声,何况我比起其他的天华帮弟子聪慧一些,再加上他自己并无传人,就把这门武功尽数传给了我。”杨岱道:“都怪我瞎了双眼,对你这般信任,反倒害了师兄他把自己辛辛苦苦所创的武功,传给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杨子玉道:“杨帮主这么说,我还是要多谢一下你呢。”大声对王利锋说道:“这套‘隔山掌法’,顾名思义,就是不直接打击中的地方,重点在力道的使用上。我们刚刚对了一掌,虽是手相接触,但是伤的却是你的左臂和肩头。”他哪里知道,王利锋的“天罡经”修炼得甚是了得,这区区一掌倒是没有令他受伤。王利锋道:“既是卜前辈所创的神功,自是了得的了,我也不敢怠慢,这便改用‘七星剑法’讨教几招。”杨子玉听了“七星剑法”,心头暗暗吃惊,忽又转忧为喜,道:“那我便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身子向前一倾,逼向王利锋去了。王利锋侧身一躲,就着杨子玉袭来之势回剑刺去,使得正是“七星剑法”的第六剑“开阳剑”。这“开阳剑”实是借力打力的剑法,王利锋知道杨子玉的“隔山掌法”力道尤猛,不敢硬拼,是以用这一剑对敌。 杨子玉大骇,只觉王利锋这一剑转瞬之间就变化了数十种招数,轻易化去了自己的掌力不说,还逼得自己无法进招,当真难以匹敌,无怪当年罗大通号称“罗七剑”了。转眼又打斗十数回合,叶子明忽然叫道:“杨堂主,你们已经打了十个回合了,怎么还没有取下他的首级?”王利锋一愣,暗想:“武功半斤八两之人,若是光明正大地比试,即便是斗上几日几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他武功尚且不如我高强,想要这么快就取我性命,真是痴人说梦。”却听杨子玉一边进招,一边回道:“这,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似是尤为纳闷。王利锋也不理会,继续用“开阳剑”与杨子玉相斗,那杨子玉又怎能敌得过玄妙无比的“七星剑法”呢?他一个大意,王利锋见机会来了,挺剑便刺,忽然想到各派掌门要他留了杨子玉性命,以便交给杨岱处置,忙剑锋一偏,刺中了杨子玉的左臂。只见他衣服立时裂开,鲜血从衣服中流出。 王利锋剑下留情,在场诸人无一人看不出来,纷纷大声喝彩不说,还都夸王利锋做得对。杨子玉铁青着脸,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自是懊恼已极。想他和王利锋齐名,疏不料还要王利锋剑下留情,岂非耻辱一般?只听武一南问道:“杨堂主,你不是说已经按照我的吩咐都做好了吗,怎么你还是没能敌过王利锋呢?”杨子玉捂着伤口,咬着牙说道:“我确实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做好了。”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他们果然是有了什么阴谋。”想得正出神,忽听有人大叫:“王四侠小心!”猛然一回头,竟是杨子玉袭来了一掌。原来,杨子玉十分怨恨王利锋打败了自己,更看不惯他以名门正派自居,极想找机会一雪前耻,可是王利锋的武功高出自己一些,要胜的希望不大,眼见王利锋一个不留神,也不顾自己的伤口兀自在流血不止,腾出右手就是一掌打去。王利锋只当杨子玉被自己留下了一条性命,已然战败,疏不料他会恩将仇报对自己突施偷袭,待得得人提醒时,这一掌已经打到了自己身前,躲避已是不及了。 忽听得杨子玉“哎呦”一声大叫,跟着就是“扑通”一声。王利锋着实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杨子玉被人打倒在地,至于究竟是何人暗中相助自己,却不得而知。他正想抱拳相谢一番,只听那冯昊天吼道:“什么人暗中偷袭?”双手往轿子上一拍,跟着腾空飞起,向自己这边疾飞而来。王利锋大骇,情知自己的武功绝非冯昊天敌手,只想如何躲避才好,突觉一个人影晃过,但听得“啪”的一声便如龙吟一般,那人和冯昊天两掌相对。王利锋只能看到那人背影,也不知他是谁,只见他一席灰袍在身。那冯昊天一掌被接,急忙向后一个筋斗翻转落地,跟着一掌打向那人,那人身子一倾躲开,不料冯昊天这掌“醉翁之意不在酒”,虽是打向那人,实是要避开那人打向王利锋。王利锋只当是有这名高人相助,哪里料到冯昊天会突然打向自己,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跟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一口鲜血随即喷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六回 机关算尽(中) 群雄登时涌了上去,把王利锋围住,以防敌人再度出手加害,同时立有高手出手封住了王利锋的周身大穴,将他扶下坐好,傅天泓则运功为他疗伤。梁浩然甚是担心,只是在问王利锋如何,陈云科一搭脉,道:“梁掌门放心,多亏了王贤侄把贵派的‘天罡经’修炼得好,他内功深厚,加上冯昊天刚才这一掌的力道被那位前辈消去了不少,不至有性命之忧。”梁浩然略觉宽心,这时林忠素喝问道:“冯昊天老贼,你是江湖前辈,何以要对这个孩子痛下杀手,今日天下英雄尽数在此,你岂不是贻笑江湖吗?”冯昊天道:“哼,自古成王败寇,谁贻笑江湖还不一定呢。”转头谓那人道:“你是什么人?”那人也不理会,径自走到王利锋身边,谓傅天泓道:“我来给他看看。”傅天泓虽不识得这人,但知他刚刚出手相救王利锋,绝非坏人,而且若非他消了冯昊天的掌力,王利锋恐怕小命不保了,忙撤了掌。只见那人拂起王利锋左手,先是搭了他的脉,然后单手相对,便以内力助其疗伤。 王利锋初觉五脏俱痛,苦不可当,待得傅天泓为自己疗伤时,只觉得两股真气一冷一暖轮流在自己体内游走开来,慢慢的痛感渐消。这会儿傅天泓被那老者替下,王利锋觉得这老者所输的真气与傅天泓颇有不同,说到老成,当属这老者,但是单论内力而言终是傅天泓略胜一筹。想不到他大伤面前,居然还有心思琢磨谁人的内功高强。那老者道:“收慑心神,不可胡思乱想。”王利锋一怔,随即照做。忽听得慧觉的声音说道:“冯教主堂堂前辈,又是一派掌门,居然对一个少年痛下杀手,真是罪过。听说冯教主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无敌于天下,老衲情知不是冯教主敌手,但是仍要请教。”只听冯昊天道:“慧觉方丈虽是一派之主,但是武功却非少林第一,老夫倒是想要见识一下贵派的十八罗汉阵。” 慧广道:“冯教主好大的口气,竟然想直接挑战敝派的十八罗汉阵,你可知那十八罗汉阵是什么?”那武一南接口道:“十八罗汉阵是贵派威力最为厉害的阵法,由贵派身居达摩院、罗汉堂的十八位‘玄’字辈高僧亲自坐镇。”群雄一听,登时大惊,暗道:“少林派这十八位‘玄’字辈高僧人人武功极高,就是慧觉方丈等都犹恐不及,十八人合而为一,天下实是决无敌手了,这冯昊天的武功究竟能高到什么境界,竟敢出言挑战?”慧广道:“我这十八位师叔伯的武功,单是一人而言,世上能与之匹敌者实为罕有。”冯昊天道:“这一点老夫清楚得很,不过老夫就是那罕有之人,今日定要一试。” 群雄无不大惊,不少人均想他这是自找死路。那少林十八位“玄”字辈高僧齐看向了慧觉,听凭方丈安排。陈云科道:“方丈大师,这冯昊天如此自信,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诡计?须得小心才是。”慧觉道:“可是我这十八位师叔所组成的十八罗汉阵威力无穷,纵是他武功再高,也未必就能破阵,倒是不妨一试。”梁浩然道:“我也看这一战他们的胜算为零。”慧觉道:“那就叫他见识一下敝派的武功也好。”转头谓十八僧说了,十八僧纷纷出了人群,列了阵,把冯昊天围在垓心。冯昊天道:“刚刚我出手打了那个小子,你们都说我以大欺小,现下十八位少林高僧同时与我对阵,这总算扯平了吧。”趁人不意,“呼”的一掌向玄生打去。玄生身子微侧,使出“菩提手”来挽手去抓冯昊天手臂,冯昊天急忙抽出手来,速变为爪,抓向了玄澄。 玄澄见冯昊天袭向自己,向后一纵,双掌前推,使的正是少林“伏魔掌法”中的“蛙式双推”。这时玄法、玄义、玄方、玄度四僧纵上当空,由上直垂下来,拳掌腿齐使出来。冯昊天双手迎上,凭力道往上一顶,四僧被他内力所震,向后退开,玄宁旋即使出“拂明指”点向冯昊天腰间。就在这时,玄定的“断龙掌”也斜劈向冯昊天后背。冯昊天当真了得,眼见玄法等四僧被震开之时,就已料到自己身后空虚,必有人会乘机攻击,早就将身一跃,这样轻而易举避开了两攻。玄生出手更快,大喝一声:“看招!”手又是一挽,掏向冯昊天腋下。玄生的“菩提手”是他生平最为得意的一项绝技,他料想这一攻即便不成,冯昊天也必会用两手招架,这就给了其他众僧进攻之机。那玄心、玄度已明其意,玄心“呼呼”两掌,使的正是少林绝技“大金刚手”,而玄度凝力于拳,用的是“偏花拳”绝技。二人随后攻至,冯昊天大骇,先是反玄生之道而行之,让步避开,跟着一招“九毒噬魂功”打向了玄度,一脚踢向了玄心。 玄中知冯昊天那掌狠毒,怕玄度有失,出指点向冯昊天那掌掌心。这一招是“大智无定指”中的招式,专门迎面挫人穴道。冯昊天急中生智,身子一旋,换手又是一掌“五毒神掌”打来。玄福旋衣跟来,但觉他的袈裟如铁铸一般,其实那是内功使然,这门功夫叫做“袈裟伏魔功”,玄福修炼娴熟,功力着实惊人。冯昊天情知不敌,忙收手一跃,凌空“啪啪啪”连续数掌,分向玄方、玄法、玄光、玄恩、玄宁五僧而来。玄方当即施招,用“左右穿花手”破了一掌,玄恩也施展开“因陀罗抓”将这一掌轻易化解,玄法则用“双圈手法”与冯昊天对了一个回合,而玄光衣袖一拂,用了“少林破衲功”迎敌,唯独玄宁的“拂明指”不敢力敌,只得闪身躲避。不过冯昊天这一掌也终被化了,原是那玄褚、玄义和玄隆三僧一起施招,反倒迫得冯昊天自动收手。 玄隆所使的功夫叫“十二擒龙手”,为擒拿手法中的绝技,而玄义使的是叫“少林怀心腿”的腿上功夫,玄褚则是以“般若掌”见长,三僧皆是武功了得。冯昊天几次施招不成,心下暗暗大怒,忽闻脑后掌风已至,右手急忙出击,原是玄柱一招“震山拳”打来。玄柱见冯昊天回招,忙收了手,那玄宁随即又是一指点来。冯昊天料得他这指法不可与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相敌,一招迎头击去。就在这时,玄予用“波罗密手”顶住,玄福的“加沙伏魔功”跟着也击了过来。冯昊天闪过了玄福一击,变掌为拳,跟玄予对了一下,那玄予力道尚不及他,被他震后两步。这时,玄度和玄覃齐齐迎上。玄覃使的是少林派的“龙旋掌法”,和玄度的“偏花拳”都是力道尤猛,冯昊天哪敢力拼,将身一纵,跃出圈中,道:“且慢!” 群雄都知道冯昊天一人难敌少林派十八高僧,只是他先前夸下了海口,这时又忽然不打下去,当真大是不明。此刻那老者也已为王利锋疗伤完毕,缓缓撤下掌来。王利锋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这人六十来岁年纪,不知是谁,便有气无力地向众人道:“多谢老前辈和各位前辈救命之恩。”那人在他肩头轻拍了两下,道:“你受伤不轻,不要多说话。”王利锋点点头,只听冯昊天问杨子玉道:“杨堂主,那个王利锋跟你打了那么多招也没事儿,我就已有所怀疑了,现如今这几个老和尚也安然无事,你还说按照吩咐做了,这该当如何解释?”杨子玉甚是惶恐,道:“教主,属下确实是按照武龙使的吩咐,在初二那天下午把那药下在了众人做饭用的水里,绝无人有所察觉。”众人一听,尽皆大怒,心想这杨子玉居然要暗中加害群雄,当真该杀,想到他说自己早已得手,又着实大惊。 王利锋心想:“我当日下午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呢?是了,定是有人从房顶越过,大家都出去查看时,给了他可乘之机,当真该死。”顿觉自己误了各大派的大事,恐怕又要害不少人丢了性命,悔得连自刎谢罪的心都有了。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王利锋的心思,只是向他摇了摇头。只听武一南道:“那药乃是我精心调制,你若当真按我吩咐做了,绝不会毫无收效。”冯昊天也道:“看样子我是高兴过头了,以至于早早把解药给了你。”王利锋听杨子玉、武一南和冯昊天这话,觉得他们的药似乎确实下了,但是却没有发挥效用。杨子玉道:“不可能,属下下了药那是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的。”鲁继宏从旁问道:“可是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老者“哈哈”笑了两声,走到冯昊天面前,道:“毒龙教的人果真非同一般,老夫也算开了眼界。”冯昊天道:“你笑什么?”那老者也不说话,只顾在笑。杨子玉道:“莫非是你从中搞鬼?”那人道:“若非我相助,你焉能那么顺利地把药下到了大家做饭用的水中,你竟然说我搞鬼?”在场众人无不大惊,也不知这老者是善是恶。杨子玉疑道:“你说是你帮了我?”那老者道:“当然,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很是犯愁吗?老夫暗中帮你,你理应谢我才是。”杨子玉道:“难道当日从屋顶走过的就是你?”那老者道:“不错。”杨子玉道:“那我明明把药下了,怎么会突然间没了效用?” 那老者一笑,竟不答话了。冯昊天已猜到了这事儿八成和他有关,喝问道:“我刚刚问你是谁,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老者道:“我是谁?”只是这么一问,忽然朝冯昊天就是一掌推出。冯昊天大骇,这一变故当真是大大出乎所料,急忙运力欲要接掌,只听得这掌掌风如龙吟虎啸一般,眼看要逼近自己,忽然却没了力气似地,才明白过来这一掌只不过是虚发而已,用来吓人还行,实无半分威力。将身子一正,道:“你骗我,你到底是谁?”那人仍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这时武一南惊叫道:“师父,如果弟子所料不错的话,这一招应是南海派不传神功‘龙功九式’里的‘啸龙蒲牢’。”那人似乎一惊,冯昊天疑道:“‘龙功九式’?”武一南点点头。 群雄也都是大为震撼,须知这“龙功九式”乃是南海武林数百年来的神功绝技,凡是修习此门武功的,大都跻身为当世武林的高手之列。那人点点头,谓武一南道:“你竟然识得老夫的‘龙功九式’,确是难得。”慧觉一听,心想这“龙功九式”实为南海派历代掌门才可修习的上乘武功,莫非这老者就是南海派的掌门人吗?立即上前两步,向那老者深施一礼,问道:“前辈可是南海派的郝掌门么?”疏不料那老者摇摇头,道:“那是我的师兄,老夫姓甄名伯坤。”一些江湖阅历丰富的人当时都暗自纳罕,心想这套武功除了南海派的掌门之外,向不传第二人,这老者是南海派掌门郝翁子的师弟,怎么也会使那“龙功九式”的绝技呢?当真是大大的不明白。 武一南道:“原来是‘海外五圣’之一的甄老前辈,晚辈久仰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实是欣慰。”众人一听,当真是无不震撼,须知这“海外五圣”,乃是居于中原以外、海岛之中的五个世外高人,近年来声名正盛,实不亚于六大派的掌门,甚至屡屡传出他们的武功更加的高深莫测,只是无人知这‘五圣’是哪五人,亦无人知道他们居于哪五岛。那老者甄伯坤也是一惊,道:“你这书生当真了得,竟连这个也知道?”武一南笑道:“晚辈不光知道前辈您是‘海外五圣’之一,还知道这‘五圣’之名的兴起,亦不过是源于十三年前的海外会战。”甄伯坤道:“不错,当年老夫等五人在海上不意相逢,谁知互生了误会,不惜大打出手,哪料大战了七天七夜,依旧是胜负难分。正所谓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五人从此定下十年之约,每隔十年便聚到一起比试一场,看看谁的武功更高。不曾想我们这一战被一些渔民亲眼所见,于是他们回到中原就四下宣扬,将我们传成了‘海外五圣’。可是老夫却有一事不明,我们五人的身份,理应是无人知晓才是,你又是如何知道老夫便是其中之一的?” 那武一南道:“不瞒前辈,十三年前江湖上开始盛传‘海外五圣’的时候,晚辈还当是什么人浪得虚名,无故编出个故事来相欺于天下英雄,于是就借助本教的势力到处查访。都说‘五圣’出自海外的五个岛屿门派,当时晚辈就从南海诸派开始一一详查,可是到了最后,也只查出当年南海派的前辈您曾和贵派郝掌门之命出过一次海。晚辈猜想,以郝掌门的武功,名列这‘五圣’之中自不在话下,但是他领导南海群雄,绝不会有兴致去和其余‘四圣’比武,料来也就只有前辈您或有这个可能。果然细查之下,发现前辈您自出海之后真气大损,回南海派后调息了有大半年之久,估计就是当时五圣会战之故。只是前辈竟会使‘龙功九式’,倒是出乎了晚辈所料。” 群雄听武一南的话,均想这毒龙教能查人于此,当真可怕,对武一南的聪慧却倍感钦佩。甄伯坤拍手叫好,道:“你说得虽然没能全对,不过能知道这些已是十分了得的了,只可惜你早已投了毒龙教,不然叫老夫先遇到你,定会收你为徒。”冯昊天听二人说话,已猜到这甄伯坤不太好对付,忙道:“甄伯坤,你南海派既然远在南海,为何要来参与中原武林之事?”甄伯坤道:“毒龙教又何在南海了,还不是怂恿青蛇派把南海武林搅得鸡犬不宁?”原来青蛇派为恶南海,毒龙教可是出了不少的馊主意,冯昊天当即被反问得无言以对。杨子玉这时道:“那我当时明明已经把药下在了水里,你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换了?”甄伯坤道:“我其实根本没有换水。”杨子玉道:“不可能。”武一南却道:“莫非前辈把我的解药盗去了?”甄伯坤道:“你这书生着实是聪明,不错,我确实盗了你的解药。” 群雄这才宽心,心想自己原来并未中毒龙教的毒。武一南道:“可是前辈何以会未卜先知,料到我们会派杨堂主下毒,而提前把解药盗去呢?”甄伯坤道:“哈哈,老夫也不瞒你,当初姓叶的这小子和他那个师弟等人围攻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其实我就躲在暗中观看,这个姓杨的小子贪生怕死、向你们毒龙教讨饶投降,我也是看在眼中的。”王利锋等一听,心想:“原来这位甄老前辈就在暗中,那我们其实是不会受到任何危险的。”只听甄伯坤续道:“后来他跟你们的人回到了清云峰,我便一路跟踪,也到了峰顶。当时你和你师父还有师弟接见了这小子,跟他密谋如何投毒之事,我全都给听见了,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指冯’,竟然没有察觉半分,真是好笑。” 冯昊天一愣:“什么,你也在那厅中?”竟然不信。原来,这“龙功九式”的第八式名唤“游龙负屃”,乃是轻功中的一种,甄伯坤仗着轻功绝顶,自是不怕人发现。他也不回话,续道:“老夫一听你们的毒计,心想这要是叫你们给得逞了,不仅是中原武林,就怕天下也要给你闹得大乱,当即断定绝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偷了你的解药,便跟着这姓杨的小子下了山。哪曾想,这位‘逍遥剑’王四侠对他防得太紧,他倒一时难以得手。老夫当时就想,如若是此计不成,将来只怕你们毒龙教又想出什么更厉害的计谋,那时说不定更加难以应付,倒不如将计就计,叫你们先把药下了,以为已万事俱备,定不会再图他法,岂不是落得痛快。于是我就故意装作是你们毒龙教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这便给了这姓杨的小子可乘之机。等到他以为自己大事已毕,我就又去把解药全部投放在了他下毒的水中。” 慧觉等人一听,齐齐施礼:“若非前辈出手相助,中原武林免不了一场浩劫。”甄伯坤道:“各位不必客气,毒龙教的种种恶事,老夫皆有所耳闻,这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这时柳陌昌问道:“甄前辈,那么昨晚在谷口相救我们的,莫非也是您?”甄伯坤摆摆手,道:“那倒不是,不过这一切老夫都看在眼中,是一个小姑娘把那毒龙教的弟子打死的。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然能练就这种以指为剑的绝技,真是难得。只是,她的这门功夫似乎练得并不甚好,貌似哪里出了差错。”群雄一听这话,登时傻了眼,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一个姑娘暗中帮助了自己。王利锋想:“一个姑娘,莫不是无极门的程如玉?她一路跟来了这里,千方百计也要送我三件礼物,倒是极有可能在暗中助我。可是她年纪尚轻,就能有此功力吗?” 又一想柳陌昌所说的“重阳剑法”遗失之事,心想:“柳师叔说这门功夫早已遗失了一半,世上绝无人可以练成,倘若有人当真武学修为极高,或可从半部剑谱中修炼出一点儿功力来。那甄老前辈说她貌似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无极门抢了这半部秘笈之后胡乱修炼而至的呢?”想到这里,只听那冯昊天忽道:“哼,你们这些人自居名门正派,其实最是奸猾狡诈不过,今日我毒龙教不敌你们人数之众,我冯昊天自认败了,可是心中却是死也不服。你们都凭良心而论,倘若是单打独斗,谁又会是我的敌手?”少林高僧皆是谦谨之人,向不喜虚名,立有几位“玄”字辈高僧人站出来说道:“冯教主所言非虚,单打独斗,老衲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冯昊天道:“高僧不愧是高僧。”转头为甄伯坤道:“甄伯坤老儿,你坏我好事,这笔账我本该和你算算,可是今日毒龙教遭逢大难,我冯昊天只怕也活不长久,否则定要讨教讨教你的‘龙功九式’。”甄伯坤笑道:“其实老夫也早就想试试了。”右手一伸,道:“请吧。”冯昊天心下暗喜:“那‘龙功九式’确是江湖绝技,可这老儿不是南海派掌门,想来这套武功他也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而已。别人都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与他对招,说不定他的武功极是一般,也未可知。就算他武功当真不菲,难道我的武功还会及不上他?瞧今日之势,毒龙教危在旦夕,我若把他拿了,一来众人惧我武功,必不敢来战,二来我以他相要挟,众人都最重义气,还愁他们不会听我吩咐退兵而还吗?如此一来,毒龙教之危立解。”想及此处,“呼呼”两掌就向甄伯坤面门打去。 甄伯坤迎头直上,使的是“龙功九式”的第一式“破龙囚牛”。这一式专门直破敌招,便是武功再高之人的进攻,也是无所不破。冯昊天急忙手势下切,想绊住甄伯坤双臂,不料甄伯坤就势一格,跟着一掌打来。原来甄伯坤这一招是“龙功九式”中的第六式“断龙赑屃”,纯是以力断招,最是凶狠不过。冯昊天大骇,抽出双掌向后一退,算是躲开一掌,跟着就见甄伯坤纵身飞近,忙一招“九毒噬魂功”送出。甄伯坤情知这招厉害,复又一招“破龙囚牛”将招拆破开来。冯昊天见一招被破,敌人已近身数尺,一个跃身跳到甄伯坤身后,飞脚踢来。甄伯坤回头以掌相迎,将全身内力集于一处,掌脚相接,甄伯坤用力一推,冯昊天一个筋斗已然落地,但觉刚才甄伯坤的手掌一顿,便似他周身被罩住一般,难以下招。他哪里晓得,甄伯坤这一招用的是“龙功九式”第二式“震龙睚毗”,是一门以内力护体的功夫。 几招下来,冯昊天已知这甄伯坤绝非庸类,着实不好对付,心想自己当用绝招以对,速战速决才好,当即接连使出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进攻。只是那甄伯坤见招拆招,应付的也都游刃有余。须知南海派历代弟子其实鲜有在中原闯荡,是以这江湖之人只知道“龙功九式”厉害非常,却不知到底威力如何,当下无一不是屏住呼吸、驻足细看,但见这二人一守一攻,精彩绝伦。冯昊天是毒龙教教主,威震江湖已久,而那甄伯坤是“海外五圣”之一,身负“龙功九式”绝学,二人武功高强自都不在话下,实该列当世之一流。这二位高手,一善一恶,在清云峰脚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打近二百个回合,自始至终也没人占过上风,始终都在僵持。 众人看得兴起,只见冯昊天一掌数招“五毒神掌”打向甄伯坤,甄伯坤急忙一个纵身,用“游龙负屃”的轻功避开。冯昊天以为甄伯坤胆小,便道:“你若有胆,就空手接我一掌试试!”双掌齐使,暗运“九毒噬魂功”的内劲向甄伯坤打去。甄伯坤道:“接你一掌,又何足惧?”掌上运力,伸手来接。这两掌一对,二人纷纷后退了两步。冯昊天道:“够胆!”旋腿一扫,甄伯坤一跳避开,回手一拳打向冯昊天胸口。这一拳用了“狂龙嘲风”的力道,甚为威猛,冯昊天伸手去格,却见甄伯坤另一手已变掌打来。他急忙身子微侧,算是躲过,只见甄伯坤回臂扫至,急忙一弯腰,跟着后腿一蹬,算是逼得甄伯坤退开。 甄伯坤这一站定,右手一划,一招“噬龙狴犴”便即打去。须知这“噬龙狴犴”为“龙功九式”的第七式,是这九式之中最为恐怖的一招,招式所及之处,可以凭风杀人。冯昊天觉得这掌掌风凌厉非常,情知不可力敌,正欲闪躲,哪知道甄伯坤出招极是迅速,根本不容他躲避。他心想:“想不到这老儿倒是有点儿厉害,他既不叫我躲开,我何不就势送他一招‘五毒神掌’呢?”担心重蹈彭文彦的覆辙,故而用尽全力,将掌一迎,料定甄伯坤必会中招。两掌相对,果然甄伯坤的内力不及冯昊天深厚,反被震退了数步,方始站定。冯昊天大笑道:“甄伯坤老儿,你已经中了我的‘五毒神掌’,普天之下非我解药不能救你。”群雄一听,当真吃了一惊,却也是怒从心起。 毒龙教众弟子听冯昊天这么一说,尽皆欢声雀跃。甄伯坤一动不动,却见冯昊天示意教众住口,然后谓慧觉等门派人物道:“慧觉方丈、龙帮主,咱们做笔交易如何?”龙帮主疑道:“冯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老乞丐当真听不明白。”冯昊天道:“龙帮主,今日各大派围攻清云峰,此刻来看,毒龙教自是难保,但是众位不要忘了,老夫到现在可还没有使用本教的‘迷踪十里香’呢。”略顿片刻,续道:“不过老夫也不想多伤人命,只想请慧觉方丈和龙帮主带领天下英雄就此返回,老夫自当为甄老英雄解毒,绝不食言,不知几位以为如何?”他这会想要求众人退兵,是以又称呼甄伯坤为甄老英雄了。 慧觉等甚是迟疑,心想此来原是要围剿了魔教,如此无功而返,实是说不过去,可是,江湖中人最重义气,这甄老前辈眼下身有危险,正派之士岂能不救?当即各大派掌门聚在了一起,纷纷议论开来。王利锋暗暗叫骂,心想:“这奸贼好不狡猾,这么卑鄙的手段也能用出,着实可恶。”忽见甄伯坤身子一震,朗声说道:“老夫从未中毒,何须要你来解啊?”毒龙教众人大骇,明明眼见教主使出了“五毒神掌”,居然他还会无事,当真出奇。冯昊天惊道:“你,你这到底是真是假?”甄伯坤道:“冯教主的‘九毒噬魂功’不是可以化人内功嘛,不过那终究是邪派的武功,与人有损。老夫的‘龙功九式’里也有这么相似的一式,叫做‘化龙螭吻’,但是这招却是专门用来化去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的,和冯教主的武功比起来,那是正派得多了。” 原来这式“化龙螭吻”为“龙功九式”的最后一式,其实当修炼此招之人内功极高之时,完全可以凭借自身功力,就如吞物一般化掉他人的功夫和内力,和“九毒噬魂功”近似一样,因而这九式之中,实是为此最毒。但是甄伯坤的内力却稍稍不及,所以叫他化人功力,尚且不能。群雄一听,顿时宽心,只听冯昊天道:“原来你这老儿真有两下子,既然你的‘龙功九式’不如老夫的‘九毒噬魂功’这般,老夫便要尝试一下这套功夫的滋味!”说着便施展出“九毒噬魂功”来,打向了甄伯坤。那甄伯坤跟他又斗了数十回合,突然原地站定,也不闪躲,只是伸手凌空一接。冯昊天吓了一跳,万想不到他竟然明知自己的“九毒噬魂功”可以化去他的内力,仍是不躲不闪。 甄伯坤伸手接住了冯昊天的一攻,暗运“回龙狻猊”的法门,将冯昊天打来的这一招化成内劲,在自己周身经脉走了个来回,猛地向坐在一旁的鲁继宏打去。原来他对武一南颇为钦佩,是以才对鲁继宏下手。这一招是“龙功九式”的第五式“回龙狻猊”,可以接住对方招式再回击给对方,乃是整套武功里最为玄妙的一式。鲁继宏大骇,将身一纵,成功躲过,只见他方才坐过的轿子瞬间粉碎开来,亏得叶子明躲得及时,不然也难以幸免。这鲁继宏可谓是深得冯昊天真传,武功也是了得,他见甄伯坤偷袭了自己,心想是他偷袭在先,自己便就出招,谅天下群雄也不能再说自己师徒以多欺少。想及此处,翻身就冲了上来。傅天泓一见,身形晃处,已拦在了他身前,道:“让我来会会你!” 鲁继宏抽掌便打,只见傅天泓将手一挽,扯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招出自八卦门绝技中的“老君手”,鲁继宏急忙拳头紧握,冲向傅天泓胸口。傅天泓用八卦门绝技“螳螂臂”一格,随即又挽手而来。这“老君手”讲求的巧劲儿,越是刚猛的招式,就越容易被它化解。鲁继宏的功夫学自冯昊天,自是刚猛一系,被傅天泓几个回合下来,就缠得抽不开身了,瞬间已处劣势。十八年前,武一南在永乐城时就曾说过,这冯昊天最犯愁的其实是八卦门的武功,只因八卦门的“玄元功”、“八卦神功”、“扭转乾坤”和“伏波功”等玄妙繁复、难以应付,此刻傅天泓还没有使出这些最厉害的武功,鲁继宏就已应付不来了。 冯昊天和甄伯坤继续拼斗,依旧是难解难分,陡见弟子处于下风,便要抽身相助,可是甄伯坤死守不放,真是心急如焚。叶子明见师父貌似不敌傅天泓,大喝一声:“师父,我来助你!”一个纵身上前,林忠素闪身出来,拔剑将他拦下,说着也打了起来。就在这时,毒龙教教众突然喊了起来:“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香传十万里,威震九重天……”喊了数句,纷纷向群雄涌来。慧觉大是意外,忙下令进攻,清云峰脚下登时成了战场,一场大战便即展开。梁浩然担心王利锋伤势,护在他身畔,待有敌人来袭便即一一屏退,却不主动出手。只听四下里厮杀声不断,不少人也是片刻之间就横尸就地。 各大派人数甚众,毒龙教区区两千人左右,哪里敌得过群雄呢?本来毒龙教的“迷踪十里香”甚是了得,为中原群雄所忌,疏不料毒龙教这次时到此刻,竟仍未使出这毒香出来,群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那武一南身体残疾,无法行动,加之他又不会武功,故而被那毒龙教的几名好手护着,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得分明,只见毒龙教弟子片刻之间只剩下不到三成,情知这一战必败无疑,忙大叫道:“师父不可恋战,咱们快撤退!”冯昊天哪里肯从?他招招狠毒,誓要了甄伯坤性命,可是二人武功半斤八两、不相伯仲,着实难分上下。群雄眼见毒龙教弟子瞬间所剩无几,心想已胜券在握,几位掌门高手纷纷围了上来,和甄伯坤一道围击冯昊天。 冯昊天以寡敌众,又岂有胜算?他勉强和群雄打了十数招,陡见这几位之中,要属陈云科年纪最轻了,虽不认识他,心下却想:“瞧他年纪,武功应当不如其他几人,我既伤不了那甄伯坤老儿,何不再把他给擒了,以解我毒龙教之危?”想到这里“九毒噬魂功”连连使出,只打陈云科一人。他哪里晓得,这陈云科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不凡。陈云科如今已经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华山派掌门人,昔年陈景元传位之时,便即觉得他武功将来必将出众,只是当时他年纪尚轻,故而这永乐城一战,陈景元也只是号召了其余各群雄,却唯独没有令华山派前去,如此也叫华山派损失最小。只见这时陈云科拂尘甩出,招招破解冯昊天进攻。冯昊天数招不成,仍是不肯罢休,陈云科突然抽出手掌,用了华山派世传的“阴阳无极功”。冯昊天见势大吃一惊,急欲后退躲避,不料自己身后的甄伯坤就在这时一招“噬龙狴犴”打中了他的后背。冯昊天一口鲜血登时吐出,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跟着瘫软下来,显然受伤不轻。 武一南大叫道:“师父!”却见鲁继宏和叶子明分别被傅天泓和林忠素缠住,无法分身来救冯昊天不说,怕是自身也难保了。那鲁继宏和叶子明闻武一南大叫一声,立时分心,就在这时,傅天泓突然一招“八卦掌”打向他胸口。鲁继宏终究也算是武功极高之人,此刻身处险境却又立时镇定,先是用手格开傅天泓的一攻,跟着一招“五毒神掌”使来。傅天泓真气使处,已用了“扭转乾坤”的神功,鲁继宏只觉这一掌就要打中,突然便不知怎么了,那掌再也不受控制,向侧击去。傅天泓抢在这时,拳中运力,又是一招“通臂拳”使开,正好打中了鲁继宏的腋下。鲁继宏受了重伤,也倒在了地上。 林忠素的武功尚不如王利锋高明,因而来说也是高不出叶子明太多,虽将他缠住,却也伤他不得,这时见鲁继宏也被打伤,便谓叶子明道:“你师父和太师父都已身受重伤,多打无益,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得好。”叶子明一怔,便即站定不动。只听慧觉谓冯昊天道:“你们毒龙教坏事做尽,这也是你应有的报应。阿弥陀佛。”冯昊天嘴角流血,也不说话。群雄甚为高兴,万想不到已经搭好营帐准备长久一战,竟然这么轻易就胜了,多亏了甄伯坤的功劳。众人心中欢喜自不必说,也不管还有些许毒龙教余孽兀自顽固挣扎,当下便纷纷商议要如何处置冯昊天和鲁继宏一众。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迷踪十里香’来了,看香!”一股白烟便即散将开来。群雄大骇,立有人吼道:“小心剧毒,快把嘴捂住,不要呼吸!”众人纷纷照做。 白烟弥漫,但觉得蓦地里先是一个人影窜出,也看不清他相貌如何,只见他飞一般抢到冯昊天身边,出掌疾向四周群雄一扫。群雄大骇,此刻只顾屏息掩鼻,又不知来人是谁,哪里敢去接这人出招?纷纷后退几步让了。却见那人也不急攻,忙将冯昊天挟住,跟着拔腿就跑。只听他跑出数步,说道:“快把鲁龙使也救走!”正是杨子玉的声音。只听叶子明的声音应了声是,跟着也已跑去。杨岱大怒,可是此刻不敢呼吸,也只得让他跑了。稍过片刻,四下里完全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白烟方始散去,群雄只见毒龙教弟子已经一个不剩,全部逃跑。这一下真是气坏了群雄,立有人破口大骂,说是毒龙教太过奸猾,又说杨子玉好生可恶。柳陌昌这时指着清云峰上的狭窄山路叫道:“大家快看,他们正往山上跑呢!” 虞子卿道:“冯昊天受伤不轻,毒龙教弟子又伤亡不少,此时正是追击的好机会,不如咱们追吧。”慧觉稍有迟疑,心想这清云峰小路极是难行,连毒龙教弟子都山上不易,各大派如要进攻,一旦中了敌人埋伏,后果不堪设想。见他犹豫不决,林忠素道:“我看虞掌门说得有理,毒龙教现下已是瓮中之鳖,只会束手待缚。”慧觉道:“这话倒是有理,只是老衲担心我们不知峰顶情形,恐遭了埋伏暗算。”甄伯坤道:“方丈大师这一点倒不必担心,老夫到过峰顶,于那峰顶情形也算是知道一些,我可以为大家带路。我曾听那书生说,他们毒龙教本有五千教众,但大半都散居各地,峰顶和这周边一带总共加起来亦不过三千余人而已。如今各大派蜂拥而来,实是来不及征调,故而才叫那姓杨的小子向大家下毒。昨夜在谷中毒龙教已有一千多人被诸位诛杀,只剩下的两千人看样子今日是全部下了山来。毒龙教倾巢而出,现下却只有区区不到三四百人,估计就是想要埋伏,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们。” 群雄为之振奋,却听甄伯坤续道:“此时正是绝佳的进攻良机,不过这条山路极是难行,估计行到峰顶怎么也要半天时间,眼下天色将黑,不如明早再行上山,也为时未晚。”杨岱疑道:“若是给这些妖人一夜时间,恐怕他们恢复了势气,只怕于登山有所困难。”甄伯坤道:“这个不用担心,那个冯昊天和他的徒弟都是重伤在身,性命堪虞,已不足为患。”慧觉一听甄伯坤这话,当真是打定了主意,道:“如此就全依甄前辈之言便是。”即令群雄退回营帐休息,又令丐帮弟子清理战场。待得退回帐中,众人畅谈起今日之胜,无不高兴,只是梁浩然见爱徒受伤,颇有担心。那陈云科素来于医道颇有研究,这时取出了华山派独有的“千金丹”给王利锋服了。此丹据说可以延至百病,对内伤之人尤有好处,铁剑门众人连连称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六回 机关算尽(下) 又一日天明,慧觉召集群雄,号令齐向清云峰顶进发,只是担心毒龙教还会负隅顽抗,故而派诸位高手当先而行,这样即便是敌人突袭,诸位高手亦可凭借高深武功一一化解。梁浩然知王利锋受伤不轻,又担心将他安置在峰下营帐之内歇息,毒龙教散居各地的弟子若此时前来增援,不免危险万分,于是叫杜鼎林、寇延枫全力保护王利锋也跟着上山。这清云峰小道确是不易人行,最宽处也只可容四人并肩,可是登峰又无他路,唯有艰难攀爬。行了半日,幸在毒龙教并无人埋伏,群雄已到了山顶平地,只见眼前一座庄院建在当中。甄伯坤道:“这便是毒龙教之所在了。” 说也奇怪,这正门之处却无一人。柳陌昌道:“这里如此冷清,当真好生奇怪,莫不是毒龙教又施了什么诡计?”龙帮主道:“大家小心,别中了敌人的袭击。”众人依言听了,接连向庄院走去,哪知刚进门不久,就发现不少人横尸于此,看这装扮,显是毒龙教的弟子。陈云科道:“毒龙教的弟子怎么都死在了这里?难道是毒龙教发生了内乱?”众人也想不明白,疾奔这当中的大殿而去,一入殿门,但见地上尸体无数,有人全身黑紫,有人面目狰狞,当真极为可怖。众僧齐打佛偈。崔文龙见这些人的死法和恒远镖局众人相似,便道:“瞧这样子,这些人应是中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而死。”众人大骇,梁浩然道:“说不定是毒龙教弟子知道在劫难逃,是以一片混乱,而导致如此死伤。”杨岱急道:“那冯昊天和杨子玉等人都哪里去了?” 丐帮四大长老这时传下命令,着人四下查看冯昊天等人踪迹。慧觉道:“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咱们各派之中几乎都有人失踪,眼下除了铁剑门的尹三侠,其他人的下落尚不得而知,这事儿多半就是毒龙教所为,顺便查看一下此处可有地窖暗牢之类的地方。”丐帮弟子应了。过不多时,有弟子来报,说是发现了武一南就在武功坊中。群雄跟随而去,先是穿过大殿,再是经过殿后长廊,来到了武功坊门前。这一路上虽距离不远,却也又发现了数十人毙命于此。守在武功坊门口的丐帮弟子见群雄纷至,径自退下,那领路的推开房门引众人进去。群雄一入,登时惊呆,只见一人头发凌乱地坐在地上,正自低声哭泣,就是武一南无疑。在他面前的地上,还横躺三人,却不是冯昊天、鲁继宏和叶子明是谁?原来这三人皆已身亡。群雄知道这冯昊天和鲁继宏受伤不轻,死了倒不怀疑,只是这叶子明如何丧命,却不知为何。那武一南见群雄皆至,突然指着群雄道:“都是你们干得好事!” 慧觉道:“阿弥陀佛,冯教主害人终害己,罪过罪过。”武一南道:“现下我师父、师弟、师侄也都死了,你们还想要我性命是不是?”向四周扫了一圈,陡见梁浩然站在其中,不禁“哈哈”大笑两声,道:“何敢劳驾诸位动手,我自行了断就是。”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径往自己腹部刺下。甄伯坤本就惜才,特别是他对武一南的聪明尤为欣赏,猛地见他欲图自尽,大叫:“不可!”一招“狂龙嘲风”便即掠去,但闻“当”的一声,武一南手中的短刀就被打落在地。武一南翻眼一看甄伯坤,道:“难道我连死你也不许吗?好!”只一个“好”字刚脱口,就见他双手撑地,急向墙头撞去。甄伯坤本以为他既无兵刃,势必不会自杀,哪料他既蒙死志,便往这墙上一撞,登时毙命。 苏松德和崔文龙这时纷纷暗念:“师父,大师兄,你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各派之人但有被毒龙教谋害的,也都默念为他们报了仇。不一会儿,丐帮弟子回报,说清云峰上已无一个毒龙教弟子踪迹。杨岱道:“不可能,杨子玉那个畜牲还没有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丐帮弟子一听,只得下去继续找寻。过了良久,苗大仁进来报告说发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和杨子玉穿着很像。杨岱道:“白衣,毒龙教弟子都没有穿白衣服的,那应该就是杨子玉了,他在何处?”苗大仁道:“在文成坊中。”当下带着群雄赶去。杨岱此刻最恨杨子玉,心想非要第一个杀了他不可,否则自己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毁了,第一个冲到文成坊一看,见地上有几具尸体,模样和先前所见的毒龙教弟子一样,模样皆甚是骇人,相貌也难以辨清。群雄一看,原来那白衣男子也在其内,竟然死了。天华帮弟子皆道:“这人相貌和其他人一样,也都难以分辨,不过身材和穿着倒是跟杨子玉那个狗贼并无分别,想来是毒龙教发生了内乱,他也未能幸免。” 杨岱暗觉失望,心想杨子玉这个叛徒不是自己亲手所杀,真是便宜了他。一抬头,才发现这间文成坊四周墙上挂着的都是些字画,看上去笔法甚是俊秀,但却毫无劲力,想是那不懂武功的武一南书画的,说道:“这里应该是个书房。”虞子卿道:“既是书房,说不定可以从这里查出他们毒龙教为恶江湖的一些端倪。”众皆称是,当下便在文成坊中四处开始搜查。这文成坊确是武一南的书房,其中有一个满是书籍的书架,还有一张添着文房四宝的桌子。虞子卿不管他人四处翻看,径奔那书桌走去,顺手拾起桌子正中央的两个本子,见第一本正面上写着“教史新辑”,第二本正面上写着“一南手札”,忙谓众人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闻声聚来,纷纷接过一看,龙帮主道:“这本《教史新辑》应当是记录毒龙教历史的,至于这本《一南手札》,可能是那个武一南的笔记。”陈云科道:“贫道只听说这毒龙教是西域黑汗的教派,究竟为何会在西域没落而东迁来此,倒是毫不知情,或可从中一看究竟。”接过那本《教史新辑》,仔细读了下去。原来,这毒龙教创教始祖乃是二百多年前因吐蕃赞普朗达玛灭佛而被迫逃出吐蕃的西藏密宗修炼者,名叫多吉。当时多吉为躲避吐蕃官兵的追捕,一路向西北而逃,行了大半年才到天山南麓。当地广袤千里,遍是沙漠,多吉迷路不知去向,被困其中险些丧命,幸被一位名叫庞特勤的回鹘人所救,疏不料这庞特勤是回鹘十五部的首领。多吉万分感激,誓要拼死报恩,庞特勤知多吉修炼西藏密宗武功,功力惊人,自也甚为倚重。 唐文宗开成五年,庞特勤在多吉的帮助下,率回鹘十五部进入七河地区,并突厥葛逻禄部,建立了黑汗政权,世称喀喇汗王朝,庞特勤便是我们所说的毗伽阙·卡迪尔汗(按:七河地区即今伊克塞湖附近,楚河、塔拉斯河一带。关于黑汗王朝的创立,历来有不同说法,《喀喇汗王朝史稿》说庞特勤是这一政权的始祖,但是据史籍记载,喀喇汗王朝的创建者是毗伽阙·卡迪尔汗。不少汉文史籍因此推测这二者实为一人,但是此说法尚无定论)。庞特勤以多吉功大,奉为国师。当时黑汗国内教派林立,百姓多为萨满教徒和拜火教徒,也有一些摩尼教徒与佛教徒,庞特勤担心汗国开国之初不好统治这些教派,就令他开派创立了卫龙教,意为“保卫大汗”。这便是毒龙教的起源。多吉既是国师,武功又高,毒龙教自被尊为众教之首,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毗伽阙·卡迪尔汗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其长子巴兹尔继承汗位,治巴拉沙衮,是为阿尔斯兰汗;次子奥尔古恰克治恒逻斯,为副汗(按:喀喇汗王朝实行双王制,由汗族长幼两支分治,幼支为副可汗。恒逻斯即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阿尔斯兰汗早逝,由于其子萨图克年幼,故其弟奥尔古恰克在国师多吉的支持下接任了汗位,并续娶了长嫂,收养了萨图克。 当是时,附属于波斯阿拔斯王朝的塔希尔王朝灭亡,哈里发命纳斯尔·伊本·艾哈迈德为河中地区总督,统治其地。唐昭宗景福元年,纳斯尔之弟伊斯玛仪·本·艾哈迈德以布哈拉为首都,正式称“埃米尔”宣告独立,建立了萨曼王朝,并于次年发兵进攻黑汗(按:哈里发是指穆罕默德去世以后,阿拉伯政权元首的称谓;埃米尔是阿拉伯国家的贵族头衔,这里可译为国王)。其时多吉年迈病重,他虽武功高强,仍是难以率众抵御萨曼王朝的阿拉伯大军,致使首都恒逻斯被占,一万黑汗战士阵亡,奥尔古恰克的原配妻子和上万人尽数被俘,多吉也在护城时力尽被杀。 多吉死后,其弟子布拉图姆继任国师之位,并护送奥尔古恰克迁都喀什噶尔,继续与萨曼王朝抗争。这时萨曼王朝中有一位王室成员纳赛尔·萨曼尼因王朝内部纷争外逃避难,来到了黑汗的地界。布拉图姆以为这是与萨曼王朝斗争的绝好机会,于是建议奥尔古恰克对这位落难王子予以庇护,奥尔古恰克以为是,于是留他居住在阿图什。纳赛尔·萨曼尼是阿拉伯教的虔诚信仰者,他在阿图什期间,与阿尔斯兰汗之子萨图克关系非常要好,并劝导年轻的萨图克皈依在了教之下。须知当时黑汗与萨曼王朝正值战争之际,私入教实是黑汗百姓的大忌,故而他从不敢在人前暴露自己信奉的事实。 萨图克乃先汗之子,按理说是黑汗未来统治者的不二人选,不过奥尔古恰克立储之时却想让他自己的孩子继承将来的汗位,这件事叫萨图克与叔父的隔阂不断加深。萨图克幼年丧父,错失汗位之余又曾亲眼目睹国家惨败在萨曼王朝之下,早生了富国强兵的决心,这会儿眼见复位无望,又恐遭到奥尔古恰克的残害,于是仿照萨曼王朝古拉姆近卫军的模式组建了忠于自己的近卫军,秘密将他们发展成信徒。奥尔古恰克派人对萨图克的一举一动都进行监视,幸好萨图克聪明无比,每次都能巧妙地避开,实力也愈发强大。 萨图克依托纳赛尔·萨曼尼的教众和自己的近卫军,纵然实力再强,仍是无法与卫龙教相提并论,于是萨图克暗中会见了布拉图姆。布拉图姆也认为奥尔古恰克立储的行为与多吉的本意相违背,同意举卫龙教之力助萨图克登上汗位。在国内近卫军与卫龙教的里应外合和国外萨曼王朝军队的响应之下,萨图克于喀什噶尔发动武装政变,杀掉奥尔古恰克,成功夺取政权,即为布格拉汗。萨图克·布格拉汗即汗位后,宣布教为黑汗的国教,并迫使王公贵族和属民改宗教。念在布拉图姆及卫龙教在王朝的创立和这场政变中皆功勋卓著,加上卫龙教教众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恰逢新汗立足未稳、国中的顽固派又驻巴拉沙衮反对新汗,故而不敢妄加得罪,仍是对卫龙教委以重任,这汗国传授武艺之事,便悉数交由卫龙教负责。当时黑汗上下流传着“信清真,练卫龙”的说法,意思就是说他们信仰的教,但是所练的却是卫龙教的功夫,可见在萨图克·布格拉汗之初,黑汗国中卫龙教和教几可齐名。 在布拉图姆和卫龙教的相助下,萨图克·布格拉汗完全取缔了顽固派,统一黑汗,并且发兵萨曼王朝,一举收复了奥尔古恰克时期被侵占的汗国重镇怛罗斯。这一切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卫龙教传授国人武艺,使得黑汗兵力大增。不过自布拉图姆去世后,黑汗国内相对稳定,新任的卫龙教教主于军功上毫无建树,信仰的萨图克·布格拉汗也就不再重用卫龙教了。如此过得几十年后,卫龙教中突然出了一个名叫巴尔赫的武学奇才,他根据本教历代相传的武功,融合自身的参悟,终于创造出了“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套神功来。当时黑汗在几代统治者的经营下,实力大为增强,便在此时萨曼王朝又出现了内乱,巴尔赫于是提议乘机对萨曼王朝用兵。他当时位微言轻,几经周折才得以把建言传达到统治者耳中,幸在被最终采纳,他本人也被委任随军同行。这一来,巴尔赫凭借“九毒噬魂功”和“五毒神掌”两种狠毒的武功大败波斯萨曼王朝的军队,黑汗也完全占领了萨曼王朝的都城布哈拉,自此这两种武功方为人所知。当时西域的人都称呼卫龙教为毒龙教,概是因为两种武功太过狠毒的缘故,这一称谓便是从那时流传下来的。但是毒龙教武功精深,实是太利于正在加紧扩张的黑汗王朝,故而毒龙教备受统治者的青睐,地位又复如初。在毒龙教的辅佐之下,黑汗王朝灭萨曼王朝,俘虏了国王马利克二世,又灭了于阗,终于达到了王朝鼎盛。 自毒龙教成立以来,除了多吉之外,教中弟子皆为西域的突厥人和回鹘人,而且毒龙教也只是活动在西域地区,是以中原武林无人晓得这一门派。直到宋真宗年间,黑汗优素福·卡迪尔汗遣使罗斯温等向宋纳贡,罗斯温便带了毒龙教一名名叫库耶尔的弟子同来,中原武林才知道了毒龙教一说。原来,当时罗斯温向宋真宗大夸他们黑汗国中的毒龙教是何等厉害,言外之意是嘲笑赵宋无人。宋真宗心想天朝上国不可输了蛮夷小国,于是叫人请华山派的第一代掌门、“明月教主”陈踏法来跟库耶尔比试。陈踏法武功高强,“阴阳无极功”更是了得,而库耶尔是巴尔赫的徒孙辈,尚是教中普通一员,如何能敌过一派宗师呢?罗斯温羞愧难当,便带着库耶尔立即返程,心想这一遭当真耻辱。不过库耶尔却不这么想,他想汉人在武学修为方面确实远比西域人要厉害,于是在返归途中搜罗了不少汉人典籍,还收留了一个汉族孤儿,取名阿什勒。那阿什勒便是冯昊天的师父。 库耶尔回了黑汗之后,想到那陈踏法武功之高强,实是钦佩万分,自己在勤修武功的同时,还不忘终日参研汉人典籍,倒是从汉人典籍中无意间发现了在西域大漠之中有一种稀有的“混沌草”(按:此草记录于玉龙雪山万恶门的《毒经》之中,当年黄巢便曾用此草所提炼的“大漠一花香”欲加害孙志通和柳婉儿,详见拙作《仙海蓬莱传》),于是遍走荒漠终于寻得,并从中提炼出了剧毒“迷踪十里香”来。此香一出,西域武林大为惊骇,无人不惧怕毒龙教。这一来他为毒龙教立了大功,加上他武功出众,自是毒龙教教主之位的不二之选。宋仁宗庆历元年前后,黑汗分裂为二,有西汗和东汗(按:西汗为阿里后裔,通称阿里系,领有河中地区及费尔干纳西部,以撒马尔罕、布哈拉为都城;东汗为哈仑·卜格拉汗后裔,通称哈仑或哈散系,领有怛逻斯、白水城、石城、费尔干纳东部、七河流域和喀什噶尔,以八剌沙衮为政治、军事都城,以喀什噶尔为宗教、文化中心),以库耶尔为首的毒龙教便支持东汗一系。 两系汗国彼此间互相攻伐,并引外部势力为助,内部也是内讧不已,多亏了毒龙教仗着“九毒噬魂功”、“五毒神掌”和“迷踪十里香”,东汗一系才得以保住。至此时,毒龙教渐渐地也被中原武林人士所熟知,“西域香”更是成了毒龙教的代名词。后来冯昊天的师父阿什勒继任了教主之位,东汗内部本是极力反对,但见阿什勒自小在黑汗长大,早与黑汗子民无甚分别,所做之事更是与东汗有益,便也不再追究。阿什勒共有三个弟子,老大是大宋汉人冯昊天,老二是西夏党项人仁多零丁,老三是正宗的东汗回鹘人。东汗本想将来阿什勒会传位给老三,疏不料他死后继位为教主的却是冯昊天。东汗内部纷纷反对,都说毒龙教是黑汗可与教齐名并肩的大教派,不能由汉人再行担任教主之职。 冯昊天只有武一南、鲁继宏两个弟子,且都是大宋汉人背景,将来继他之后接任毒龙教教主之位的也必是这两个弟子中的一个,如此由汉人掌管毒龙教确实不符东汗统治者的利益。冯昊天心想自己在东汗已经无法立足,可是他武功既高、威名又盛,这口气又着实难以咽下,于是杀死了自己的三师弟,带着门人教徒东来西夏投奔仁多零丁。其时恰逢宋夏永乐城之战,毒龙教便跟着参与到了其中。众人听陈云科读这段历史,终于得知毒龙教是如何起源又是为何要离开黑汗东来,而陈云科读到自己太师父陈踏法之时,更是想不到他也会被记载在毒龙教的历史当中。 杨岱道:“这本《教史新辑》之中倒是没有提及他们毒龙教是如何为恶的,不过这个冯昊天竟然连自己的师弟都杀,实是凶残得很。”众人皆以为是,杨岱续道:“不如咱们再看看那本《一南手札》吧,那应该是武一南的日记,或许其中会有记录。”那《一南手札》此时已回到虞子卿手中,虞子卿点点头,把本子打开,先挑了一段读了。原来当年梁浩然拳打武一南之后,武一南受伤着实不轻,强忍着疼痛出了永乐城后不久便即晕倒,幸被鲁继宏接应救回。冯昊天忙为爱徒延治,可是武一南所受内伤太重,冯昊天便用内功帮他疗伤。疏不料武一南不会武功,在冯昊天为他疗伤之际只顾想着如何报仇而心神不定,终至自己体内真气乱窜、成了残废。 梁浩然听到这里,心想这武一南若非毒龙教弟子,说不定可为中原武林做不少好事,再怎么说他的残废都和自己有关,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悔意。只听那虞子卿又继续往下读,文中提到当时武一南残废之后,冯昊天勃然大怒,誓要杀了铁剑门弟子为爱徒报仇,于是和仁多零丁计议如何破城。却发现,当年仁多零丁不惜伤亡地轮番攻城,和此大有关系,至于后来西夏用水冲垮了永乐城城墙,也是他们临时商定之计。当时永乐城城破之后,玄济曾着三队高手分别护送徐禧、李舜举和曲珍出逃,这玄明、萧阳、罗大通和李舜举确都是冯昊天等毒龙教弟子连同西夏兵合力杀死的,可是却没有提到程柯星和徐禧的下落。梁浩然、杨岱和少林诸僧听到此处,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这凶手如今已死,大仇总算得报,而傅天泓和柳陌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梁浩然又想:“师父他们被害身亡,实也是怪我当年所为。” 那虞子卿又挑了几段读了,说的都是毒龙教在中原所做的种种恶事,其中三年前宁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条人命的惨案真是毒龙教干的,为的是能在宁州开设分舵。而关于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却是只字未提。傅天泓道:“真不知这本手札所书是真是假,当年家师和徐大人全无所踪,他们的下落这里却没有提及一字,莫非他们都尚在人间?”林忠素道:“倘若程老前辈还活着,绝不能至今杳无音信。”群雄也都这么来看。慧声道:“但是说这两年前郑州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若不是毒龙教所为,老衲倒是不信。看来眼下也只能等尹三侠醒了。” 梁浩然这时问道:“虞掌门,你看这本手札之中,可有提及到敝派的天罡剑?这把剑是本门历代掌门的佩剑,当年先师被冯昊天害死,这柄宝剑也跟着一道遗失,不知是否被毒龙教夺了去。”虞子卿应了一声,便把那本《一南手札》仔细翻了一遍,可是从头到尾也没有找到“天罡剑”三字。他怕梁浩然不信,又递给梁浩然查看,梁浩然也没有找到。这时杨岱道:“梁掌门,我帮你看看。”梁浩然伸手递过,杨岱拿在手中,每一页都倍加仔细查看,查到最后,果如梁浩然和虞子卿一样没有找到。他本就心中有怨,此时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更是气愤,大怒道:“什么鬼东西,竟然找它不到!”将《一南手札》用力一掷、丢在一旁。哪知杨岱掷书力道不小,那本《一南手札》登时散开。 忽听得赵不韦叫道:“咦?那是什么?”奔上前去,在那《一南手札》的散页中一拨,拾起了封皮,却见这厚厚的封皮当中有张纸条儿露出了一半,当即取了出来,将纸条儿交给了师父虞子卿。虞子卿摊开纸条儿,读到:“‘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惊闻违命侯极富收藏,名玩书画、金银珠宝,比比皆是,金陵城陷前曾命黄保仪焚毁,保仪心有不忍,悉数埋藏地下,此中秘密为铁剑门第四代掌门陶仲和所获,现分藏于五宝之中。” 群雄都是一惊。梁浩然道:“胡说八道,本门五宝皆自洪政祖师传下,岂会因陶祖师而有什么秘密?”原来这纸条儿上写的,是说铁剑门五宝之中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一个大宝藏。那“一经”,指的便是铁剑门的“天罡经”了,而“两诀”指的是铁剑门的“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至于“双剑”指的是铁剑门的天罡剑和七星剑两柄宝剑。这首诗的意思是,铁剑门的五宝都是从洪政时传下来的,皆不是凡品,因为五宝中藏着南唐后主李煜所留下珍宝的秘密(按:重光是李煜的字,违命侯是他降宋后被封的爵位)。群雄之中立有心术不正之人心下盘算着,这铁剑门五宝可都是稀有之物,得到手中不仅可以练就绝世神功,还可以把李后主留下的大宝藏找出,那时一辈子打遍天下无敌手不说,吃穿也自不愁了。 他们虽不知这武一南如此一说其中有什么缘故,但想到铁剑门五宝关联重大,自也不辨真伪了,只见文成坊内登时静了下来。梁浩然已觉察到有所不对,似乎众人之中不少都在注视自己,就像要逼问这五宝的下落一般,心想:“定是武一南恨我当年伤他,如今各大派又围剿了毒龙教,他便留下这张纸条儿来,死了也要害我们铁剑门。”陈云科则想:“《道德经》言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恐怕中原武林要从此多事了。”坊内寂静了片刻,傅天泓突然道:“这武一南果真了得,临死也要反咬铁剑门一口,编出这种鬼话来害他们,诸位莫要信了。”慧觉也道:“阿弥陀佛,傅掌门说得不错,既然冯昊天等人已经仙逝,咱们还是就此退回山下吧。”群雄这才道:“不错,不错,全听慧觉方丈吩咐。”跟着下了山。慧觉等人慈悲为怀,临去前将毒龙教众人全部火化,这才离去。 梁浩然一回到营帐内,心中隐隐不安,当即召集众门人来,低声道:“当年我打伤了武一南,他至死也要害我们一次,今日竟然编出了那么一个谎言,恐怕我们铁剑门以后的日子不会像以前那般了,大家千万小心才是。”众人应声受教。林忠素道:“师兄,本门的天罡剑可是遗失已久了,如今经武一南这么一闹,他日传将开来,恐怕江湖之上必定会有不少人要抢夺这柄宝剑,甚至连锋儿的七星剑和本门其余三宝也有被抢的可能。”梁浩然道:“不错,这样一抢夺,不仅本门的宝物无法找齐,还会累得不少英雄丧命。”杜鼎林道:“他们若是信了武一南的话,也非是什么英雄了。”王利锋道:“二师兄说的是。那师父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梁浩然道:“今天在武一南的笔记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天罡剑的任何记述,可见天罡剑应该没有落到毒龙教的手里。” 王利锋道:“师父是说天罡剑可能丢在了永乐故城?”梁浩然道:“正是。依我的意思,咱们得先派人去永乐城找寻,万不能叫天罡剑落入他人手里。”杜鼎林道:“师父和师叔自是不能前去了,四师弟又受了伤,还是由弟子去吧。”寇延枫也说应由他前去。梁浩然道:“你们两个都不能去,现下这七派之中就有人想要抢夺本门的天罡剑,若是派你们前去,他们定会跟踪,到时候来个坐收渔利。”林忠素道:“那师兄想派何人前去?”梁浩然道:“这个我自有安排,到时候还请师弟跟我好好配合一下才是。”林忠素应了。梁浩然续道:“只是这事要苦了锋儿。”王利锋道:“为了本门,也为了江湖免起纷争,弟子不会觉得苦的。”梁浩然点点头,道:“此事若成,我们铁剑门上下,甚至是整个中原武林,恐怕都得感激你呐。”王利锋连称不敢。 这日在清云峰脚下休息了一晚,次晨甄伯坤说自己闲云野鹤一般,在这营帐之中实在是待不惯,眼下大事已成,便即离去,众人苦苦相留,依然未果,只得连声逊谢。那慧觉知王利锋受伤不轻,下令又休整了一天,这才往河州城赶回,到了河州,尹茂通原来已醒了几日。梁浩然等甚是高兴,只是他四肢筋脉已断,想来必将落得终身残疾,不免有些失意。群雄听闻尹茂通已醒,纷纷前去探望,齐问他当年在郑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各派中皆有英雄无故失踪。哪知尹茂通却道:“各位前辈,晚辈当时因为喝了胡老英雄家的酒水,突然不省人事,是以这一切究竟是何门何派所为,实是不知。”杨岱问道:“尹三侠,那你们究竟被关在何处,应该知道吧?”尹茂通道:“那牢中漆黑一片,连日夜也分辨不出,身处何地自也毫不知情。” 群雄一阵喟叹,不免万分失望。当晚,少林派、丐帮、华山派和八卦门一起启程返回,梁浩然则以尹茂通、王利锋伤重,说要延后数日再走,天华帮和衡山派却说也要休整几天。群雄互相辞行。傅天泓走到梁浩然身边,低声道:“梁掌门,这天华帮和衡山派似乎对贵派的五宝格外地感兴趣,还请小心为上。”梁浩然道:“多谢傅掌门提醒,这一点我也瞧出了不对。”便即作别。果然,梁浩然等铁剑门弟子呆了数日,天华帮和衡山派也跟着住着,丝毫不提返回的事情。这日梁浩然道:“通儿和锋儿的伤势已有好转,我们就让他们乘着那辆马车,这也动身吧。”杨岱道:“正好我们也要启程,不如同路如何?”虞子卿道:“你们都走了,留我衡山一派又有何趣,我们也走吧。”三派便即一齐离了河州。铁剑门众人皆知这两派别有心思,早已怒不可遏,可是掌门有命在先,不得无礼,是以也不敢吐露。 这日已到渭州华亭,按理说衡山派早当折路南行,可虞子卿却丝毫无意。林忠素忍耐不住,问道:“虞掌门,此回衡山,应当作别了吧?”虞子卿一怔,道:“何人向林大侠说起我要返回衡山了?我姐夫戚总镖头在李家村被毒龙教所害,为少林派安葬在那里,我这便是要赶去祭拜。”铁剑门众人一惊,均想他们这是奔着本门的五宝去了,见梁浩然连使眼色,也不再说。行到陕州夏县,距离当日启程之日已过了一个多月,杨岱忽道:“梁掌门,现下已过了这么久,王四侠的伤势应该无碍了吧。老夫这一路回来已有一个多月,可也没能见他一面。”梁浩然疑道:“哦?小徒的伤势如何,老夫也不清楚。”杨岱奇道:“这怎么可能?梁掌门日夜照顾,岂会不知?”梁浩然道:“杨帮主这是什么意思?小徒根本就没有跟我们回来。”将马车的帘子一掀,只见当中坐着两人,一个是尹茂通,另一个则是穿着王利锋衣服的铁剑门弟子,王利锋当真不在其中。杨岱、虞子卿观察了月余,一直以为这车中的就是王利锋和尹茂通,岂料到梁浩然会有此一招,不觉大惊。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七回 旧地奇遇(上) 话说王利锋留在了恒福客栈,独自运功调息,见师父等人皆已离去,吩咐客栈小二买了匹马,又担心自己的七星剑太过显眼,也包裹了起来负于背上,径向永乐故城行去。原来当日梁浩然和林忠素等计议,令王利锋前去永乐城寻找遗失的天罡剑,跟着联合众门人使出了这招“金蝉脱壳”之计,轻而易举地让王利锋避开了天华帮和衡山派众人。王利锋身中冯昊天的一掌,伤势着实不轻,但仍是不敢耽搁半分,加紧赶路,这日终于到了永乐故城,但见当年辛苦经营的边防重地,此刻已经荒废。十八年前,西夏攻破此城后,以为此城实为边患、不可久留,于是即行拆除。王云飞为之感到惋惜,心想当年若能保住这里,只怕西夏早已不复了。 忽然之间隐约听得一个女子唱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似乎距离自己尤远,不过声音却可以听得。王利锋心下奇了:“什么人会在这附近唱歌?”四周望了望,也不见有人,又想:“莫非是我听错了?”想到自己的父母便是在这城中为西夏人所杀,亏得师父梁浩然将他救下,他才会有今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当即跪倒在残垣断壁之上痛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听身后有一女子的声音柔声问道:“你怎么了?”王利锋一愣:“这声音好生亲切,就似在哪里听过一般。”急忙擦拭眼泪,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站在自己身后,臂上挽着的竹篓中放着几株名叫远志的草药。王利锋见她容貌清秀,穿着极是朴素,想是这附近的人家,说不准适才唱歌的也就是她,起身说道:“我不碍事。”那女子一笑,道:“什么事这么想不开,一个大男人居然也跪在这里哭,好不知羞。”说着朝王利锋做了个鬼脸。王利锋也是一笑,道:“在下让姑娘见笑了。在下的父母本来都生活这座城里,后来永乐一战大败,他们也都被西夏兵杀死了。现如今我孤身回来,是以悲从中来,忍不住就哭了。”那女子似乎也略有伤感,道:“原来你的父母早先也是住在这永乐城里的。”叹了口气,续道:“想不到他们也都被西夏人害死了,真是比我还可怜。” 王利锋听她这么说,忙问道:“莫非姑娘的家人早先也生活在永乐城中?”那女子道:“不错,我的生身父亲也是被西夏人给害死的。”王利锋道:“当年西夏人和毒龙教一道,害死了我们的亲人,算来诛灭毒龙教也算是为他们报了大仇了。”心下略感宽慰。那女子疑道:“毒龙教?”王利锋道:“是啊,难道姑娘也听说过这毒龙教吗?”那女子点点头,道:“我义父他时常提起这个毒龙教,总说当年若非毒龙教帮助西夏,大宋也不至伤亡惨重,更加不会把永乐城也陷了。”王利锋道:“姑娘的这个义父,难道也是永乐城中的人吗?”那女子点头应了,忽然说道:“我不能再跟你说了,我义父他病重在家,我得快些回去给他煎药。”说着把竹篓一举,让王利锋看其中的远志。王利锋道:“在下也有要事,姑娘请便。”望着那女子向东去了。 时值十月临末,天气愈发寒冷,狂风呼啸,卷着黄沙迎面扑来。王利锋也自不管,在永乐故城找寻了大半天,也没有天罡剑的半点线索。转眼间日下西山,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只见云层渐厚,飘下了雪花来。他心想自己怎么也须得找个地方先行安定下来,再找天罡剑不迟,放眼四下一望,也不见有什么村户,暗道:“看样子,这里方圆一带是没有什么客栈的了,今晚恐怕要受冻挨饿了。”想到自己重伤未愈、食宿无门,当真凄凉之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这里若无人居住,那个姑娘又是哪来的呢?我也一路向东,说不定能找到有人住的地方。”想及此处,上马向东赶去,可是行了十里多地,也未发现一户。其时天色已黑,大雪越下越大,王利锋本就受伤,加上衣服单薄,一股寒意登时笼罩全身。他正想着自己恐怕要冻死在这里不可,陡然见到一户人家依山而建,屋中火光正明,显是还未将歇,大喜之下当即奔近。 渐近那户人家,只听得屋内有人在“咳咳咳”地咳着,显是病得不轻,直咳了数十声才停下来,跟着一位老人家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去睡吧,我不碍事。”说完复又咳起。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行,义父,你怎么也得把这药喝了。”王利锋大喜,听这声音正是白日所见那女子无疑。只听那老者道:“不用,这药采的颇为不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喝的,何况现在外面下了大雪,这雪一降下来,想要再找这药可就难上加难了。”说着继续咳个不停。王利锋想:“这老人家病得如此之重,若要耽搁,恐有性命之危。”催马又近了几步,忽听得屋内那女子惊道:“谁?”原来是马出了动静被她听见。王利锋忙翻身下马,道:“在下有伤在身,雪夜无从投奔,想请行个方便。”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王利锋看得清楚,正是白日所见的那个女子。那女子乍见王利锋,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是你?”王利锋道:“是啊,我初来此地,无处投宿,不曾想行到这里发现了一户住处,竟是姑娘的家中。”那女子道:“你说你受了伤?”王利锋道:“不错,在下一个月前被奸人所伤,至今未愈。”那女子急道:“这么晚了,想来你也没有吃饭,何况外面如此寒冷,你快把马拴在那边,先进屋里来吧。”王利锋谢道:“多谢姑娘。”便即照做。一进屋中,顿觉暖意融融,只见这屋子分里外两层,外屋的炕上躺着一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凌乱,不住咳嗽。王利锋在那女子引荐之下,知道这老者正是她的义父,先行施礼。那老者一面咳嗽,一面道:“不必多礼,请坐。” 王利锋在桌旁坐下,忙又起身问道:“老丈收留大恩,当真无以为报,却不知老人家贵姓?”那老者咳了几声,道:“我姓许,言午许。”王利锋道:“原来是许老伯。”许老丈道:“公子贵姓?”王利锋道:“小人姓王。”许老丈点点头,道:“王公子不必拘礼。老朽身患重病,不能招呼,你请坐就是。”跟着又咳了起来。王利锋应声坐下,这时那女子已进了内屋,从中端出一壶热水来,道:“天气寒冷,王公子先喝杯水暖暖身子吧。”给王利锋倒了一杯,王利锋谢了之后喝了数口,当真是暖遍全身。那女子又取出了两个馒头放在桌上,道:“这四周荒无人烟,家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王公子先将就着解了饥饿就是。”王利锋又谢了,心想这姑娘长得美丽、人又善良,着实难得,也把馒头吃了。吃过之后,那女子又道:“家中不曾来过客人,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只有一间下屋、一处柴房,今晚只得委屈王公子在下屋之中将就一宿了。我刚刚送了火盆去,应该不会太冷。”王利锋道:“今晚若非老伯和姑娘收留在下,我怕就会被冻死在野外,何敢说什么委屈?”那女子莞尔一笑,进内屋去了。 王利锋正待去下屋歇息,又觉得这老者不知何故会咳得无休无止,忙凑近前去,道:“许老伯,您咳得这么厉害,似乎病得不轻。”许老丈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碍事,不碍事。”王利锋道:“老伯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否让我给您搭一搭脉?”许老丈疑道:“莫非王公子也懂得医术?”王利锋道:“那倒不是,不过小人自小修习武功,于这搭脉倒是略知一二,也不知能不能对老伯有所帮助。”许老丈又咳了两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劳王公子费心了。”王利锋道:“老伯若是嫌小人不懂医术,小人倒是可以去请个大夫来。”许老丈道:“王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方圆几十里也没有个村落,何来大夫?”王利锋惊道:“难道老伯的病都是挺着过来的吗?”许老丈道:“倒也没有挺着,老朽粗通医道,自己便开了副药方,可是这里根本就无药店可以抓药,便也只能由小女到上山亲去采了。” 王利锋心想:“原来今日和那姑娘相见,她竟是去采药,这一行就是十多里地,可是真心苦了她。”只听那许老丈又道:“王公子像是累了一天,刚刚听你说你也有伤在身,请恕老朽照顾不周,更不敢劳你费心,还是请去下屋歇息吧。”王利锋一听这话,心想自己终究是客,主人既是不愿,总不能拂了他的意,忙道:“那老伯好生将养,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就是,小人这便告退。”转身去了下屋,但见这下屋之中存了些米粮,想是这父女二人囤积留用,屋子也没有床,只是当中地上铺了个厚厚的垫子,垫子旁又放了一个火盆,盆中炭火正旺。王利锋不由得心头一喜,暗道:“这姑娘是最善良不过。”解下背上的七星剑,坐在火盆边的垫子上,闭目运功疗伤。 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半夜,王利锋突然听得那女子在屋外问道:“王公子睡着了吗?”忙睁开眼来,道:“还没有。”那女子道:“今夜太过寒冷,料得公子房中炭火已经燃尽,所以给王公子送床棉被过来。”王利锋急忙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屋外寒风怒吼,卷着鹅毛大雪也飞进屋来,忙伸手接过被子,谢道:“有劳许姑娘了。”那女子先是一惊,跟着一笑,然后道:“王公子不必客气,你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吧。”转身便即回屋。王利锋站在门口,但听得寒风之中夹杂着许老丈的咳嗽之声,急道:“姑娘且慢!”将被子放回屋中即跟了出去。那女子一怔,回头问了句:“公子还有事吗?”王利锋道:“听老人家的咳嗽声,似乎病得不轻,不知许老伯这病有多长时间了?” 那女子道:“也有将近一年了吧。”王利锋惊道:“一年?怎么拖了这么久?”那女子眼中含泪,低声道:“是啊,拖了这么久也是没有办法的,这里没有大夫,就算有,我们也没有银子去请。好在义父早年曾读过一些医书,这便自己开了张药方,其中部分的药材,因为先前义父曾有采集,家中存有些余货,至于没有的,则由我每天上山去采。”王利锋道:“听许老伯说,想集齐这些药,似乎颇为不易。”那女子道:“是的,我今日去采的远志,就是极为稀有之物。眼下家中的药都已用尽,又逢降了大雪,义父他知道这些药实是难以集齐,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这最后一剂药喝了,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喝。”王利锋道:“老人家倒是很犟的脾气,却不知这药方之中还有些什么药材?”那女子道:“除了远志,还有茯苓、五味子、炙麻黄、细辛、干姜、白芍、陈皮、炙甘草和清半夏,一共十种,眼下家中都已没了。” 王利锋暗暗记在心中,然后道:“许老伯的病还是需要好好休养,该喝的药千万不能耽误,许姑娘还得多多相劝才是。”略微一顿,续道:“眼下天色确实不早了,姑娘你身子单薄,可别冻坏了,也早些休息吧。”那女子点点头,这便回身去了,王利锋看得清楚,她的泪水尤在眼中。王利锋也回到了下屋之内,他将棉被裹在身上,感觉确实温暖了许多,心下想着:“这姑娘如此心地,当真天下少有。我刚刚看她说到许老伯的病情之时,眼中含着热泪强却忍不哭,可见她对这义父感情颇深。我与她不过今日初识,她尚且能如此待我,我如何不能尽心帮她一帮呢?何况这老伯病势如此之重,一旦耽搁,恐有性命之忧,因此我决不能坐视不管。”想到这里,复又负起宝剑,悄悄出了屋子,把马牵出,生怕搅扰了父女二人,待得走出了老远,这才纵身上马,雪夜之中飞速疾驰,往东而去。 一路上尽是山路,加上又逢雪夜,积雪也愈发加深,当真极是难行,待得丑时当中,大雪才终于停下。亏得一路上有雪相映,虽是身处黑夜之中,依然可以看得到前行的道路。行了足足两个时辰,王利锋赶到了米脂,在城中终于寻了一处药店,可是不巧的是,其时天色未明,那药店还未开门纳客。王利锋心想许老丈的病势不容耽误,情急之下用掌力劈碎了店门,抽身进去,在药店中依着自己所记的药方上的十种药材,逐一查找,将所有的药材全部凑齐,这便打包一并带走。临行前,他想这药店老板也不容易,于是留下了三锭银子,估计还上药材的价钱和店门的损失已是几倍有余了,这才纵马沿着原路返回。 他加紧催马,只觉得已天越来越亮,哪知行到一多半路时,坐下的马突然一声嘶叫,跟着倒在了雪中。多亏王利锋机灵,只是身子一纵便即稳稳落地。原来这匹马往返米脂,几个时辰便已跑了百里余路,且路上皆是深深的积雪,此刻早就筋疲力竭。王利锋暗叫一声:“可恶!”想着自己手中的药对许老丈而言可是非同小可,眼下坐骑被累得脱力瘫倒,如何才能快些赶将回去?思索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徒步赶回。他此刻身受重伤,加上一夜未眠,这三四十里的雪路更是艰难至极。但他仍是怕许老丈不肯喝药而加重了病情,心想自己若把这些药材送了回去,许老丈定然会放心地把那治病的药喝了。想及此处,一个纵身,使出了铁剑门的“金燕功”来。 一路踏雪而归,行到许老丈家门口时,已是晌午时分。许老丈父女乍见王利锋归来,大是惊愕:“王公子这是去了哪里?”那女子也是喜形于色,道:“我们只当你不辞而别了。”王利锋此刻只觉全身无力、胸口伤处剧痛难当,忍着答了句:“我赶去了米脂城,给许老伯抓了药回来。”将手中装药的袋子一举,不意身子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就此昏了过去。待到醒来之时,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见一个女子坐在自己身边,正痴痴的望着自己。那女子正是许老丈之女,她见王利锋醒来,羞得满脸通红,跟着吱吱唔唔道了句:“王公子你终于醒了。”王利锋尚觉得晕眩不止,道:“我,我这是在哪?”那女子已侧过头去,虽然不看王利锋,依然柔声道:“公子不记得了吗,你在我家中啊。” 王利锋一看自己原是躺在许老丈的炕上,翻身便欲起来,哪知胸口立时痛感骤增,当真难以承受,不由得叫了一声。那女子闻声回头一看,见他手捂胸口正要坐起,急忙伸手去扶,道:“王公子不要乱动,你身受重伤,那天晚上又一夜未眠,往返于米脂行了那么远的雪路,早已累得几近虚脱,还是好好休息吧。”王利锋疑道:“那天是哪一天?”那女子道:“王公子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王利锋一听这话,当真吃了一惊,心想:“我此来原是为了寻找天罡剑的下落,哪知却昏迷了这么久,岂不有所耽搁?”拿起身旁的七星剑就要下地辞行。那女子不肯,可是又哪里能挡得住王利锋呢?就在这时屋外进了一人,说道:“王公子旧伤未愈,那晚又消耗了不少力气,以至于内伤加剧,与又添新伤无异。你执意要走,难道是不要命了吗?”说着轻咳了两声。 王利锋一看,原来这人是许老丈,但见他已可以下地行走,咳嗽得也减轻了许多,想来病情有所好转,便道:“原来是许老伯,您的病情可好些了吗?”许老丈道:“多亏了王公子的药,老朽的病已好了多半。”王利锋顿觉欣慰,道:“如此小人也就放心了。”许老丈道:“王公子这是什么话,‘小人’、‘小人’的挂在嘴边,可不是要折煞老朽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也不许说那种话。”王利锋道:“是是,那也请老伯不要叫我什么‘王公子’了,我草字‘利锋’,您叫我锋儿就是。”许老丈点头应道:“好。”指着他的女儿谓王利锋道:“锋儿,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老朽所收的这个义女其实并不是跟着老朽姓许,而是姓徐,闺字‘菀茹’,‘菀柳’的‘菀’、‘柔茹’的‘茹’,年已十七。”王利锋一听,登时从脖子到脸都跟着红了起来,心想:“初初相识,许老丈便把义女的闺名和芳龄俱都相告,着实有些冒昧。”想到自己还曾称呼她为“许姑娘”,又觉暗暗好笑,但是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如此称呼她时,她会先是一惊、再是一笑。 王利锋道:“‘有菀者柳,不尚息焉’,‘柔则茹之,刚则吐之’,原来徐姑娘的名字出自《诗经》。”暗想:“这许老丈能取出这样的名字来,倒像极了饱读诗书之士。”许老丈道:“老朽胡乱给义女取的名字,哪有想过什么其他出处?倒是锋儿你谬赞了。”转而问道:“不知锋儿你年岁几何?”王利锋道:“不巧我刚好痴长了徐姑娘一岁。”徐菀茹笑道:“那我以后便称呼你为王大哥了。”王利锋点点头。许老丈这时道:“对了锋儿,你受伤很重,我给你煎了药,你先喝了。”说着跟那徐菀茹把王利锋按在炕上坐下,自己去端了药进来。王利锋甚是踌躇,但是想了想还是喝了。许老丈见他喝了药,甚是高兴,问王利锋道:“锋儿,你方才定要离去,可是有什么要事吗?”王利锋想这二人都是最善良不过的乡民,对自己又是这般地好,说了也是无妨,答道:“我来到这里,实是要寻找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对我而言至关重要,非得找到不可。”徐菀茹道:“现下四周都是厚厚的积雪,你又要到哪里去找呢?”王利锋一时语塞,倒也当真答不出来。 许老丈道:“锋儿,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利锋道:“老伯但说无妨。”许老丈道:“你身受重伤,实在是不宜太过拼命,再重要的事儿其实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你说是吧。你一定要记得,不论如何千万不可义气用事,更不能一意孤行,要多听他人的劝告,只有这样才能免遭不少麻烦。”王利锋听得出来,许老丈这是在告诫自己,要听他和徐菀茹的话好好养伤,然后再去寻找天罡剑,千万不能自己认为自己的伤势无碍就不顾一切要离去,否则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麻烦,也未可知,心想:“老伯这话倒是完全有理,实是出于对我的一番好意。”当下认真细听。只听许老丈又道:“老朽年轻一点的时候,就曾因为太过糊涂,对别人的话全然听不进去,什么事儿都是一意孤行,结果,结果酿成了永远弥补不了的大错,就算老朽悔恨终身,亦无用矣。” 许老丈说这话时言辞恳切,待得说完又是连声叹息,显是这件事儿成了他的生平憾事。只听他叹息数声,又道:“眼下大雪封地,你就算要去找那件东西,恐怕十有也要无功而返,不如就安心待在这里把伤养好,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去寻找你要找的东西不迟。”王利锋听了这话,心想:“要我等到明年春天,这如何能等得下去?只怕各派英雄离了河州之后,武一南编造的谎言就会传遍江湖,那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赶来这里寻找这柄天罡剑呢。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现在立即去找天罡剑,大雪之中就能找得到吗?”思来想去,觉得许老丈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答应下来,一切先把伤养好再说。 许老丈和徐菀茹见王利锋答允,当真无比兴奋,于是把王利锋安置在许老丈的炕上养伤,每日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转眼间又过了半个多月,王利锋的内伤也已好了不少,许老丈的病情则几乎痊愈。这日晚间三人正在吃饭,忽听得远远有人说道:“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找了这么久只找到了这么一户不起眼的人家,料来也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了。”三人皆是一惊。王利锋隐隐觉得不安,示意二人不要作声,起身到门口一探望,见来人有四,都是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的汉子,其中一个人身子矮小、没有右眼,右手提着一把砍刀;第二人高高瘦瘦,背着张弓,腰间带着十数支羽箭;第三人身材高大壮硕,握着一对铁锤,似乎力大无穷;最后一人满头青发,两手空空。王利锋暗道:“这四人似乎都身怀武功,只是他们是不是为了天罡剑而来,尚不得而知。” 只听那个独眼人道:“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能有个地方吃点东西住上一宿、不用挨饿受冻已是不错了,老三你还挑肥拣瘦的干嘛?”那个拿着铁锤的高大汉子道:“二哥这话倒是不错,就怕他们连吃的也没有了。”王利锋不顾他们谈话,急忙回到桌前,谓二人道:“这四个人是善是恶,也不得而知,若是他们和我是一个目的,都是为了找寻那件东西而来,那可就遭了。”许老丈问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这么多人都要来找它。”王利锋道:“这件东西其实是本派历代相传的宝物,多年前不意遗失,一直以来也未找到。江湖上有个奸贼,他害人无数,在临死前又想陷害我们,就留下了四句话,言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意思是说这件宝物中藏有一个关于李后主留下的大宝藏的秘密。天下英雄听了这个说法,不少人都确信无疑。” 许老丈听王利锋背完那四句话,登时眼前一亮,问道:“锋儿,莫非你是铁剑门的弟子?”徐菀茹一听义父突然这么问话,也是一惊。王利锋吓了一跳,心想这老伯不过是普通的乡民罢了,如何会知道江湖之事,急问道:“老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许老丈道:“这个你暂且不必知道,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铁剑门的弟子?”王利锋听这一问,心想:“这老伯父女若也是图谋本门的五宝,恐怕他们早就看过了我的七星剑了,绝不会至今仍不知情,可见他们在我昏迷之时根本就没动过我的七星剑。试问这样的为人,怎么会是坏人呢?就算他们真的心存恶意,如今又来了四个江湖中人,眼下我大伤未愈,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他既要我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就证明一下又有何妨呢?”想到这里,解下后背的包裹打开,一柄七星剑露在桌上。 徐菀茹惊道:“这柄剑……”许老丈也笑道:“不错,不错,这就是铁剑门的宝剑。”右手抚摸着剑柄上的七颗金星,似乎甚是得意。王利锋问道:“老伯究竟是何人,怎么对本门的事儿这么清楚,莫非也是……”想要说他也是图谋铁剑门的五宝之人,哪知还未出口,就听那四人之中的一人说道:“我们兄弟四人路过宝地,两天不曾吃喝,现下实是饿得坏了,恳请主人家赏点吃的。”原来四人已经到了大门之外。许老丈低声道:“锋儿你放心,老朽绝无恶意,你此来要找的那件东西也都可以着落在我的身上,现下须得先应付了外边的这几个人。”又谓徐菀茹道:“茹儿,你把你王大哥的这柄宝剑收了藏在内屋,莫教这伙人瞧见,否则大事不妙。”王利锋听他安排得当,也不知究竟是敌是友,只得先依了,让徐菀茹把剑包上带进了内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七回 旧地奇遇(中) 这时那许老丈迎了出去,却并未引进屋来,只是在门口说话。王利锋谓徐菀茹道:“徐姑娘,我担心这伙人或许会识得我,你能帮我找件衣服换换吗?”徐菀茹道:“这个没有问题。”去翻了一套猎户的衣衫和靴帽出来,道:“这是义父的衣服,你赶紧换了。”说完回身内屋。王利锋忙换了衣衫,只听许老丈道:“几位远道而来,若是不嫌弃的话,本该相留,只是老朽家中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供四位居住。”那高高瘦瘦的人道:“我看你这里还有几间屋子,怎么能没有地方?”许老丈道:“那里一间是柴房,一间是放米的下屋,留几位在那里住下,实是委屈极了,老朽还当真不敢。” 拿铁锤的那人道:“你若是不敢,就把这间好一点的屋子留给我们住,你家人去下屋柴房不就好了。”许老丈迟疑了一下,那独眼人道:“三弟,这位老伯如肯收留,已是感恩不尽,你怎能如此无礼呢?”转身谓那高高瘦瘦的人道:“大哥,咱们就先将就一宿吧,有个地方住,总好过被冻死。”那高高瘦瘦的人点点头应了。独眼人道:“老伯,那就请你安排我们在下屋住下吧。”许老丈想要拒绝,可是又不知如何出口,只得应了,将四人引进了下屋。王利锋待在屋内,心想:“这四人多半不是正派之士,可不能让他们看出了我的身份。” 只听得许老丈在下屋中喊了句:“锋儿,快给四位客人拿些吃的来。”王利锋应了句:“是。”把桌上的馒头拿了几个去了下屋,分给四人。他此刻已经换了衣衫,就是许老丈也险些没有认出。只听那拿铁锤的人道:“这是什么破玩意,没有好吃的东西吗?”许老丈道:“不好意思,这方圆一带也没有个村落,老朽家中也就只有这些吃的了。”那青发人道:“老三,就你事儿多,有的吃已经不错了,乖乖吃了吧。”拿铁锤的人哼了一声,也只得吃了。这时高高瘦瘦的人问道:“你家中有几人?”许老丈道:“一共三人,这位是小婿。只因小女不便出来相见,还乞勿怪罪。”王利锋一惊,但是立即明白过来许老丈这话的意思:只要他说自己和徐菀茹是夫妻,自是可以同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这些恶人了,这四人也自必不会怀疑。 那青发人道:“这些人终究不如咱们江湖中人痛快,繁文缛节,委实不爽。”许老丈低声“嗯”了两声,道:“几位吃过之后就在这里歇息吧,老朽也不打扰了。”那四人似乎也不领情,许老丈便带着王利锋回了上屋之中。王利锋道:“这几个人武功似乎不一般,若是我没有受伤,或许能抵得一段时间,但是现如今也只能加倍小心了。”许氏父女连连称是。这晚纷纷睡下,半夜之中王利锋忽听得下屋之中四人在聊天。其实那四人说话声音甚小,但是王利锋自小就修炼“天罡经”,内功修为极不一般,自是听力甚佳。只听得那拿铁锤的人说道:“大哥,你说这都是真的吗?”那高高瘦瘦的人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这消息是从清云峰上传出来的,多半不假。” 那独眼人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十八年前,铁剑门的掌门罗大通在永乐城被毒龙教杀死,这柄天罡剑就此失了踪迹。就算那二十八字所言不实,咱们得了这柄宝剑,也不吃亏。”王利锋大吃一惊:“这伙人果然是奔着天罡剑来的。”只听那青发人道:“可是眼下大雪封地,想要找这天罡剑也不知从何下手,看来也只得等到来年春天了。”那个拿着铁锤的人道:“来年春天,就怕这户人家不肯留咱们住那么久。不如,咱们这就去了结了他们,以后就安心住着,岂不妙哉?”独眼人道:“你这老三好没良心,人家今晚收留了我们,你就要去杀了人家,依我看咱们还是明晚再动手,也算报了今日之恩。”王利锋听他们谈话,着实是一身冷汗,心道:“这伙人如此丧尽天良,真是可恶。” 只听那高高瘦瘦的人道:“若要我们等到明年春天也无不可,只怕那时候前来找这天罡剑的人可就说不上有多少了。”拿铁锤的人道:“老大你怕什么?江湖上的人但凡听到咱们百侠帮‘山西四魔’的,无不是闻声丧胆,谁敢跟我们抢。”王利锋更觉吃惊:“原来这四人是百怪帮中的‘山西四魔’。”只听那青发人道:“谁敢跟我们抢?哼,抢的人这便来了。”王利锋一听,果真是有人来了,一共六骑,正往这边赶近。过不多时,便听大门口有人问道:“主人家都歇息了吗?我们路过宝地,想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许老丈便要起身,王利锋急道:“老伯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情况。”将衣帽着好,佯装打了个哈欠,道:“今晚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前来投宿。”把屋门一开,但觉大门口火光通明,原来来人均提着火把。 大门口有一人道:“大哥,我们赶了半夜的路,当真累得很,希望你行个方便。”王利锋仔细一瞧,这一下一惊不小,见这六人之中一个是天华帮的西门楚羽,一个是衡山派的朱冠霖,剩下的四人也是两派各有两人。王利锋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在河州时天华帮和衡山派就都对铁剑门的五宝非常得感兴趣,是以师父师叔才会使计让自己独自前来永乐故城,如今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是追来,怕被他们识出,哪里还敢直视,忙道:“那边的下屋被四个客人住下了,现下还有一个柴房闲着,六位要是不嫌弃,只管住就是了。”话一说完,忙回身屋中将门反锁,躲在门口观看。 西门楚羽奇道:“哦,听刚刚这位大哥说,这里今晚还有人来过,却不知是谁了。”“山西四魔”一听,纷纷出了屋,道:“是我们,却又怎样?”六人一见四魔,却不相识,但看他们相貌已知不是善类。西门楚羽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我们能同在此地借宿,就是一种缘分,何不交个朋友?”青发人道:“想要交个朋友,亦无不可,我有个问题,你可得老实回答。”西门楚羽道:“是,请问。”青发人道:“你们可也是为了一样东西而来?”六人尽皆大惊。那青发人见六人惊异之象,已知结果,道:“果然不是一路的,还想交个朋友,真是可笑。” 朱冠霖道:“难道四位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的?”那独眼人道:“不错。”朱冠霖道:“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件东西,怎么能说不是一路的呢?”拿铁锤的那人道:“这件东西只能是我们的,其他人谁想要这件东西,就是与我们为敌。”朱冠霖道:“四位好大的口气,却不知如何称呼?”拿铁锤的那人道:“百侠帮‘山西四魔’便是我们。”朱冠霖道:“百怪帮我倒是听说过,百侠帮和‘山西四魔’是什么却不知道。”他话音刚落,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穿在了自己的束发之内,不觉大惊,心想这一箭只要稍微向下略偏一点,非要了自己的性命不可。 王利锋看得清清楚楚,这正是那个高高瘦瘦之人搭弓而发,极是迅速,心想这人箭法竟如此高明,实属罕见。那人放下长弓,道:“这一箭是教训你方才无礼。”朱冠霖怔怔不敢说话。西门楚羽道:“我们无意与四位为敌,方才这位朱兄若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各位请罪。”那高瘦之人道:“你这话还像点儿样子。”西门楚羽道:“还想请教四位尊姓大名。”拿铁锤的道:“说出来可不要吓坏了你们。”指着方才射箭之人道:“这位是我们老大‘擎天柱’顾钊。”指着独眼人道:“这是我们老二‘独眼龙’栾永臣。我是老三‘鬼见愁’马正龙。”指着青发人道:“他是老四‘青毛怪’罗铭宇。怎么样,你们怕了没有?” 西门楚羽听这几人名号,心想他们既是百怪帮的“山西四魔”,量来不好对付,此次西来可是受了师父重托,本就无意再树强敌,可是又不好回答那“鬼见愁”马正龙的问话,只得不答,道:“久仰,久仰。”跟着谓朱冠霖等五人道:“此地似乎别无他处,咱们今晚就先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早即行赶路。”五人点头称是,便欲向柴房走去。那马正龙见西门楚羽不理自己,怒道:“臭小子,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抢到六人面前,两把铁锤横在当下。西门楚羽掌上运力,“砰砰”两声把铁锤尽数隔开。马正龙吓了一跳,道:“臭小子,胆子这么大,原来根本就没有吓到你们!”举锤又要砸下。 顾钊行动甚捷,把马正龙拦了下来。马正龙急道:“老大,我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你这到底是帮谁呢?”顾钊道:“你要教训,等你二哥把话问完了不迟。”马正龙道:“这小子会点儿功夫,我非叫他在我手上吃点儿苦头不可,老二,你有话快问,可别耽误我的好事。”栾永臣也不理会,上前两步问西门楚羽道:“你是天华帮的弟子?”西门楚羽暗暗吃惊,实不知这是福是祸,点了点头,道:“尊驾是从何而知的?”栾永臣到:“你刚刚用的‘排山掌法’,我曾见过你师兄‘玉面书生’杨子玉使过。”西门楚羽道:“杨子玉,他已经不是本门弟子了。”栾永臣惊道:“什么,他已不是天华帮的弟子了?”西门楚羽道:“不错,他贪生怕死,向毒龙教投降反过来陷害我们,死有余辜。” 栾永臣道:“你说杨子玉不光被逐出了天华帮,现下还死了?”朱冠霖抢道:“这个我可以作证,他在清云峰上被冯昊天用‘九毒噬魂功’所杀,真是报应得好。”栾永臣道:“你们不是说他投靠了毒龙教了吗,那冯昊天又为何要杀他。”朱冠霖道:“像冯昊天那种人,怎么想的谁又会知道。”栾永臣点点头,道:“不错,可是冯昊天杀死了杨子玉,于我而言终是报了大仇,但这仇非我亲手所报,终成憾事。”朱冠霖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栾永臣道:“哼哼,我的这只右眼便是他给毁的!”朱冠霖指着马正龙笑道:“他不是说你绰号叫作‘独眼龙’吗,瞧你应是成名已久,以杨子玉的年纪,断非是他毁了你的眼睛后你才有了这个外号,这倒好生奇了。” 罗铭宇道:“你当然不知道实情了,我二哥的这只右眼生来就患有眼疾,什么东西都只能看到个影子,便与独眼无异,这才有了‘独眼龙’这个外号。”马正龙听罗铭宇也来说话,急道:“婆婆妈妈的好不麻烦,还让不让老子打架了。”众人根本就不理会他,只听西门楚羽道:“既是这右眼天生有疾,又何谈被杨子玉毁了。”栾永臣道:“我的这只右眼纵是有病,可也还算没瞎。当世之中有两个神医,都是医伤、治病、解毒的高手,他们居住在山东的仙王峰上,一个是‘医仙’萧胜,一个是‘药王’聂仲,都是本帮之中的弟子。”王利锋暗暗心惊,这“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他都曾听说,二人在江湖之上也是鼎鼎大名,万不想竟也甘心入了百怪帮。 只听栾永臣续道:“这二人用了十数年时间,终于在四年前替我找到了治眼的良方,飞鸽传书要我赶去仙王峰治疗。我当时兴奋无比,便马不停蹄从山西出发,不料到了山东,竟然碰到了杨子玉这个小贼。他当时喝了点儿酒,竟然出言讥讽我身材矮小,我便跟他打了起来。谁知道这小子年纪虽轻,武功却是了得,单凭我一己之力着实胜不了他。我当时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少只右眼,又不能长久跟他耗下去,何必缠斗,当即示意罢斗。哪知这小子知我右眼看不清东西,说道:‘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还要它作甚?’出手向我偷袭而来,趁我不意将我擒拿,残忍地毁了这只眼睛。”众人听到这里,无不觉杨子玉过分。栾永臣又道:“我眼睛被毁,就是‘医仙’和药王’医术再高,也是回天乏术。自那起我便发誓,这辈子如不报了此仇,我栾永臣誓不为人。” 西门楚羽道:“这件事儿当时闹得很大,师父知道后雷霆震怒,将那个狗贼发落到后山的侯公祠面壁思过,想来师伯也是因此才把自创的‘隔山掌法’传了给他。”马正龙道:“既然那个杨子玉已经死了,这大仇也算报了。来来,臭小子,该我们比试比试了。”就要和西门楚羽动手。栾永臣道:“老三,杨子玉虽死,但我这口气焉能这么咽下?他终究是天华帮弟子,眼下天华帮的六名弟子就在眼前,我不能视而不见。你退下,先由我来领教一下天华帮的绝学吧。”朱冠霖道:“我们三人是衡山派弟子,和天华帮实无半点关系。”他知道“山西四魔”武功高强,西门楚羽等势必不敌,是以先撇清关系以图自保。马正龙道:“这可不行,老二,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顾钊和罗铭宇齐止道:“老三,这是老二的私事,跟你无关,赶紧退下!”马正龙无奈,愤然退了两步。 栾永臣一旋砍刀,向西门楚羽劈去,西门楚羽一跃避开。他心中也是惧怕,毕竟这人曾和杨子玉打成过平手,自己哪能敌过。另两名天华帮弟子这时围将上来,同西门楚羽一道和栾永臣缠斗。王利锋躲在屋内偷看,却见四人斗得愈发紧张。他心想:“瞧他武功,就算我没有受伤,想要以一敌四,就是拖延半分也绝无可能,看来我低估了对手。”这时那许老丈和徐菀茹听到外面打了起来,也都悄悄起身出来,蹲在王利锋身畔观看。许老丈低声问道:“锋儿,听他们说这三人是天华帮的,天华帮都是好人,你不去救他们吗?”王利锋暗自纳罕:“这许老丈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天华帮也知道。”回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本门的宝剑而来的。” 只见外边打了数十回合,那两个天华帮弟子全部身中砍刀倒下,只剩下西门楚羽一个人还在力拼,但是王利锋看得明白,这西门楚羽的武功远不如栾永臣,恐怕终难幸免。他心想:“我铁剑门和天华帮同是六大派之一,眼下他们遇到百怪帮凶多吉少,而我却在这里观望,哪里又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为呢?”转头谓徐菀茹道:“徐姑娘,这人虽然可恶,到底是出身天华帮,和本门渊源不浅,我不能见死不救。有劳你帮我把剑拿来。”徐菀茹却很担心,道:“可是你若出去,恐怕那些坏人绝不会放过你的。”王利锋道:“这一点我早就有想过,一会儿我出去后救下那人就会向东跑去,把其余的坏人也都引走。你们父女俩最好连夜逃了,再也不要回来。”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掏出,放在了地上。 徐菀茹看看义父,见他点点头,也不敢违拗,叹了口气便即回屋取剑。王利锋接过宝剑打开了包裹,将布丢在一边,道:“二位多多保重!”正欲起身,忽听得“啊”的一声大叫,跟着一个黑影向门边压来。王利锋叫道:“快退开。”只见一人重重地撞到屋门上,将门砸的粉碎,多亏三人行动较快,这才没有受伤。王利锋抢上一看,这人正是西门楚羽,原来方才被栾永臣一脚踢飞,撞到了门上,忙伸手相扶。那西门楚羽痛不可当,陡见有人搀扶,内心甚是欣慰,正欲相谢,见王利锋手中的宝剑剑柄上七颗金星映着火光不停闪耀,却不是七星剑是什么?他登时大惊,仔细一瞅王利锋的面貌,终于认得出来,又大叫一声:“王利锋,是你!” 王利锋暗叫:“糟糕!”这时屋外七人一听,也无不大惊。顾钊道:“是哪个王利锋,可就是铁剑门的‘逍遥剑’王四侠么?”西门楚羽不答,趁机伸手往七星剑抓去。王利锋见他突然夺剑,倒也始料未及,忙挥手一扫,将西门楚羽打开,才发觉他虽然中了一招,但是受伤却不重。西门楚羽一众此行正是分别受了杨岱和虞子卿之命来西北寻找天罡剑和王利锋下落的。杨岱和虞子卿虽是一派宗师,但对于武一南留下的几句话却都是深信不疑。杨岱想,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本是和王利锋齐名的,眼下他投了毒龙教后被杀而死,倒也理所应当,只是相比之下铁剑门的王利锋未免就落得了更好的名声。他很不甘心,饶是那杨子玉能和王利锋齐名,非是因为天华帮的“排山掌法”之故,而是因为他修习了自己师兄独创的“隔山掌法”,可见铁剑门的武功却有高出天华帮之处。他想若能夺了铁剑门五宝来,于天华帮日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虞子卿则是真的看中了铁剑门的剑法。当日河州城外,王利锋用“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打得彭文彦毫无还手之力,虞子卿便十分惊愕,他想衡山派是剑术名派,但是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却远不如六大派,如果得了铁剑门中的精妙剑法,他日光大衡山一派自非难事。这杨岱和虞子卿各有算盘,所以才会从河州开始就跟着铁剑门一路行走。那日梁浩然料得王利锋应该已经到了永乐城,想来这伙人也追赶不上,于是掀开了车帘给天华帮和衡山派看个明白。杨岱和虞子卿见王利锋不在其内,俱皆大惊,这便分别派了西门楚羽和朱冠霖先行西来找寻。西门楚羽和朱冠霖一行不巧刚刚返回西北,天降大雪,六人是又饿又冻,幸得见了这许老丈的住处,不意王利锋也在其内。 西门楚羽知自己一人断难从王利锋手中抢到七星剑,急忙冲出屋子。罗明宇也问道:“喂,这里面的王利锋就是拿着七星剑的那个吗?”西门楚羽心想:“王利锋武功不弱,而这个‘独眼龙’又要取我性命,不如让他们两相残杀,我则坐收渔利。”看了一眼朱冠霖,又想:“他们衡山派虽有三人,却也未必敌得过我,到时候我抢了七星剑,就是大功一件。”点头道:“不错,那把七星剑就在他的手中。”顾钊道:“找不到天罡剑,找到七星剑也是一样。”。罗明宇到:“老大不要忘了,这个王利锋可是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他修炼过‘天罡经’、‘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就是活生生的‘一经两诀’,再加上这柄七星剑,‘双剑’之中又得其一,不知不觉五宝就已凑齐了四宝。” 马正龙喜道:“既是这样,咱们还不快动手?”举起一双铁锤,径奔屋门去了,向着里面狠狠砸下。王利锋大骇,谓许老丈父女道:“二位退后!”横剑一挡,立觉手臂发麻,退后两步,暗道:“这个‘鬼见愁’果然力气甚大。”那马正龙被他一格,也没能得手,大叫道:“这个王利锋的武功倒是不得了。”栾永臣道:“‘逍遥剑’王四侠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比咱们兄弟还大,自是不可小觑。”顾钊道:“既是这样,你们三个一起对付他,我在这看着这四人,免得叫他们白白占了便宜。”三人齐声应了,分向屋门逼近。 王利锋见他们逼近,心想:“我若是以一敌三,恐怕要误伤了这父女二人。”回头低声道:“你们二位好生保重,我去把他们引走!”许老丈一把将他拉住,道:“锋儿,凭你一己之力,若能守住此门,便无需离去。”王利锋一愣,也不知这话是何意,只见这时三人已经欺到门口了。王利锋来不及想许老丈的话,使出“天罡剑法”来与三人打斗,他身处屋中,虽然剑法使得不开,但是门口甚小,三人也近不了身。打了三十多个回合,那朱冠霖忽然笑道:“可笑,可笑,想要进得屋中,又何须走门?”三人恍然大悟,栾永臣道:“老三,你从窗户进去,咱们前后夹击,量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王利锋一听这话,着实紧张起来。只听马正龙应了句,便即退开。忽然他大叫了一声,然后道:“这房子上遍是机关,想害死老子不成。”王利锋心下暗喜:“原来许老伯的话是这个意思。”已知他受了伤。栾永臣和罗明宇听马正龙说话,也都后退去查看他伤势。这时许老丈低声到:“此处近山,老朽担心会有猛兽来袭,是以把这房子建的格外坚固,又在这房子上设置了无数机关,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王利锋笑了笑,却见徐菀茹也是分外高兴。徐菀茹低声问道:“王大哥,你的伤势无碍吧。”王利锋到:“没什么事儿,总之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出来,否则可就大事不妙了。”徐菀茹点头称是。 忽听得“嗖”的一声,王利锋反应极快,闻声即知是顾钊发箭而来、直奔徐菀茹而去,忙伸手一揽,把徐菀茹抱开,算得躲过。徐菀茹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可是想到王利锋把自己抱住,却也羞得满脸通红。那顾钊见一箭不中,随后又连发三箭,都被王利锋躲过,尽皆钉在屋内的墙上。顾钊大怒道:“这小子甘愿做缩头乌龟也不肯出来,他日传扬出去,岂非贻笑江湖。”王利锋有伤在身,明知他在言语相激,也不理会。那朱冠霖道:“堂堂王四侠此刻有美女在怀,正所谓‘一刻值千金’,岂会顾得那么多?换做是我,宁可死在温柔乡中,也不愿被别人这般杀死。” 王利锋听他这话,忙把徐菀茹放下,心想:“这朱冠霖真是卑鄙至极,先前他不顾朋友死活而自求活命,那是不讲义气,此刻又帮着邪魔外道来激我出屋,更是没有江湖道义可言。何况他这么胡言乱语,对我一个男子汉而言倒是不打紧,若是传将出去这徐姑娘可如何做人啊。”那许老丈知朱冠霖才到不久,不知屋中还有自己,心想这么说下去于女儿终是不妥,挺身到了门口,大声说道:“老朽只当天华帮的弟子都是好人,殊不料却非如此。你既然不是天华帮的,想来还不如他呢。”指了一下西门楚羽。就在这时,顾钊又射来一箭,直奔许老丈而去。王利锋急道:“小心!”提剑去挡。可是那许老丈不会武功,加上他年龄又大,岂能躲开?未等王利锋剑到,一支箭已经刺中了他的腹部。许老丈惨叫一声,被顾钊那箭所带的力道逼近了屋中,直靠在了墙上,跟着才瘫坐下来,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七回 旧地奇遇(下) 徐菀茹乍见义父血流不止,当真一惊不小,又见他毫无知觉,不知是死是活,哭道:“义父,你没事儿吧。”想要为他止血却不知从何下手,无论如何呼唤他也不应,抬头一看,见王利锋探头出屋,正自查看敌人动静,哀求到:“王大哥,求你救我义父。”王利锋见八人并未靠近,略微宽心,急忙回身去看许老丈伤势,只见他尚有呼吸,只是昏迷而已,再细一看,原来那箭没入腹部已近一半,多半是刺穿了脾肾。王利锋也不敢把箭取出,出指在他伤口周围连点数下,封了几处穴道,一来稍减其痛楚,二来也免得他失血过多。徐菀茹兀自在哭,边哭边问:“王大哥,义父他没事儿的,是吧?”王利锋眼见许老丈伤情甚重,心想这就是换了一个习武的高人,只怕十有也是性命不保,可若是实言相告,又怕徐菀茹会极为伤心,只得道:“许老伯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你放心,一切有我。”徐菀茹听他这么说了,自是毫不怀疑。 只听得那马正龙道:“这小子害我受伤,非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不可。”又听朱冠霖道:“不,我也不知道那屋子会有机关。”马正龙道:“我管你知不知道,老四,你替我把他扔到屋顶,看看会如何?”朱冠霖道:“不要,不要,我替你们想个办法,给你们把那把七星剑弄到手如何?只求你们别惩罚我。”栾永臣道:“公平交易,可以考虑,你有什么办法?”朱冠霖道:“咱们放火烧屋,不怕他不出来。”罗铭宇道:“不成,倘若将他烧死了,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何况大火一起,若是有人也为了要这几件宝贝,不就把他们也引来了吗?”朱冠霖道:“放火要是不可,咱们就死守这里,他能在里面待得了一时,待不了一世,还愁他不出来吗?”顾昭道:“这个主意不错,所有的米粮都在这下屋里,他要是敢跟咱们耗下去,咱们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夺来四宝,要是他现在就出来,弄不好咱们还会有所损伤。好吧,那就先留你们四个一条小命,不过谁也不准逃跑。”栾永臣道:“大哥,留这几个人就怕会生什么乱子。”顾昭道:“不,对付这王利锋,或许还用得着他们,现在还杀不得。你好好看住他们,莫要让他们逃走了,否则可就走漏了风声。” 王利锋一听,心想这几人一时之间也不会来攻,但听得栾永臣开始安排那四人如何如何,总之就是不可逃出院子半步。这时许老丈悠悠转醒,低声道:“锋儿,你还记得我晚饭时曾经说过,你此来西北要寻找的那样东西,全都可着落在我的头上吗?”王利锋道:“老伯确实说过,只是小侄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许老丈道:“那也难怪。”谓徐宛茹道:“茹儿,去内屋把那东西拿来吧。”徐菀茹应了,摸黑进了内屋,不一会儿捧了一个长盒出来,递于王利锋手里。王利锋端在手中,觉得这长盒之中装了什么物事,可是突然之间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这盒子我似乎在哪见过。”霎时眼前一亮,想到的竟是自己当日在洛阳城内遇到一蒙面女子,她就曾拿着一个长盒,自己还拿过那长盒,手感和这个丝毫不差,惊道:“莫非当日的那女子就是徐姑娘你?” 徐宛茹道:“王大哥在说什么?”王利锋道:“我曾遇到一个女子带个长盒,和这个一模一样。”跟着将当日所见诸事一一说了,直听得徐菀茹大惊。待得王利锋说完,徐菀茹道:“原来当日救我的就是王大哥你。不错,你所见的那个拿着长盒之人就是我。”王利锋大感疑惑,忙问原因。许老丈道:“你先看看这盒中的东西,我再说不迟。”王利锋照着做了,只见这长盒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和自己的七星剑极为相似的宝剑,剑柄处雕着一个八卦,正是自己日夜所思要寻找的天罡剑。他兴奋地险些大叫出来,道:“这就是本门失踪已久的天罡剑,却不知老伯从何处寻得?” 许老丈摇了摇头,道:“并非是我寻得的,我也是受人之托罢了。”王利锋道:“莫非是受我太师父临终所托?”许老丈并未回答,只是道:“唉,我命不久长,照实跟你说了就是。其实我并不姓许,徐禧才是我的本名。”这话一脱出口,王利锋和徐菀茹同时一惊。徐菀茹道:“义父,我是您从小养大的,您不是一直就姓许的吗,什么时候又有了别的名字?”那徐禧道:“我在遇见你之前,本是叫徐禧的。”王利锋道:“难道老伯您就是当年手创永乐城的朝廷大学士徐禧徐大人吗?”徐禧点点头,道:“不错,那正是我。十八年前因为我,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永乐故城送了性命,我又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算老天对我不薄。” 王利锋道:“师父常说,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大宋朝廷和中原武林伤亡惨重,江湖方面我太师父、少林派玄明大师和天华帮萧帮主全部丧命,八卦门的程掌门则失踪至今。至于朝廷方面,当时王湛、李浦、吕整三位将军裸跣逃脱,算是留得性命,而李舜举、李稷、高永能等皆死难,至于大人您则和程掌门一道不知所踪。当时同样还下落不明的就是曲珍曲总管,不过据闻他为一位高人所救,还传授了神功,后来解围泾原、安定三州,战功赫赫,甚得神宗皇帝倚重。”(按:《宋史·徐禧传》中载:“戊戌夜大雨,城陷,四将走免,禧、舜举、稷死之。”然有说法亦称徐禧自永乐城一战后去向成迷、不知所踪。小说取其后者,实与正史不符,纯系虚构杜撰)徐禧道:“曲总管得先帝倚重,确因有功,我一有罪之身还被追封,只觉羞惭万分。” 王利锋知他自责,只得宽慰道:“大人当年曾派人前去求援,朝廷也降诏令张世矩等将军援救永乐城,若是各路援军悉数赶到,也不至于城陷。”徐禧道:“张世矩等人远水救不了近火,真正能帮得上永乐的,也就只有沈括、李宪和种谔三人。当时沈括被西夏军牵制而不得抽身,至于李宪,他确已率大军来援,只可惜将近永乐却发现西夏军甚众,未敢深入便即撤去,而种谔嘛,他便是因与我有隙,这才故意推脱、见死不救的。”说到这里,一时激动,竟触动了伤口,直痛得“啊呀”一叫。王利锋心知当年种谔确有公报私仇之嫌,但他手下实也无可用之人,这会儿徐禧心有怨愤,自己更不宜多说,于是问道:“徐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乞告知。” 徐禧痛感稍减,缓缓回道:“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当年罗掌门和程掌门二人护送我出了西门之后,行不多远就遇到了西夏兵的伏击。他们二位武功虽高,但是带着我同数百人苦战,谈何容易?那一战打了大半天,终于把大部敌军杀退,哪知突然之间又冒出个毒龙教的人来出手偷袭了罗掌门。罗掌门受伤不轻,那个毒龙教主也被程掌门打退,可是罗掌门却因中了毒龙教主的‘五毒神掌’命在顷刻。罗掌门要我和程掌门无论如何要把这天罡剑交还给铁剑门,终究还是毒发而死。”王利锋心想:“冯昊天那恶贼现下已死,太师父的大仇也算得报了。”徐禧又道:“程掌门于是又护送我折而向东,哪知走了不到半天,又遇到了毒龙教的弟子围堵我们。程掌门说这一战很是危险,叫我带着这把剑先走,由他拦住敌人。我一想自己就算留下,反而也是拖累,就照着他的话做了,不曾想到最后连程掌门也无故失踪了。” “我当时和程掌门分离之后,独自东逃,一路上无比自责,曾数次想要自尽,终是因为想到了罗掌门的重托才给放弃。这天晚上,我躲在树林里休息,内心自是惶恐难安,生怕被西夏兵抓住,不料后半夜忽然听到有女子在哭。我原本还道是前来索命的女鬼,以为是我一念之差害了她的性命,她化作厉鬼也不饶我,不料竟是个人。我详询之下,得知她本是良家女子,相公在永乐城一战中为救他而被西夏兵残杀致死,连说她自己孤苦无依实无去处,只能去死了。说着便即哭晕。我曾略通医术,给她一查,所幸无碍,原是她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却还并不知情。等她醒后,我把这消息据实相告,她这才抛却了求死之心。我本来害人不浅,可是眼见这女子举目无亲、流落荒野,我实在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带她继续东行,直到听得难民说西夏大军已经拆了永乐城离去,这才安心。这日到了此间,我们发现这里原有一处小房,只是太过破烂不堪,便即在此又起了两间屋子,算是安顿下来。” “她有孕在身,需人照顾,我想罗掌门的临终所托只好等等了。她见我对她照顾甚周,心存感激,说要我做她这个孩子的义父,将来由这孩子为我养老送终,以示报答。我本有一子,可我想到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又有何面目去见世人呢?只怕这事儿被犬子得知也会令他蒙羞。想到这里,便下定决心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以真面目示人,将来与这孩子为伴,也别有一番乐趣,当即偷偷把徐字的音一改为许,欣然答允。一晃数月匆匆即过,等到孩子出生那日,不想竟是难产。此处方圆一带本就无大夫可寻,而我又是男子,种种之事皆有不便,她到底还是生下了孩子,却不幸而死。可怜我与她日日相处,到头来也不曾问过她和她相公的姓氏,所以在后山那座坟的石碑上就没敢写字。至于给这孩子如何取名,也着实难倒了我,思量再三,我最终便以自己的本姓‘徐’做了那孩子的姓氏。” 王利锋道:“当初的那个孩子,就是徐姑娘了。”徐禧点点头。徐菀茹听他讲述,忍不住留下泪来,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义父讲述自己的身世。徐禧复道:“当时茹儿还小,我又已抱了不再示人之心,心想那罗掌门的宝剑只有先放在我手中了,等到我死之后,茹儿恐无人照料,那时再让她带着这把剑去铁剑门,铁剑门上下自会感激她的,说不定会好好待她,了却我的心愿。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自去年冬开始,我突然患了病,直到今年夏都是愈发严重。我担心自己挨不过此劫,这才叫她带着剑去铁剑门,不想她受了蒙骗,反倒去了洛阳。到底是她牵挂于我,自离了洛阳后便没有去你们铁剑门,匆匆返回了家中。”王利锋道:“原来当日徐姑娘不辞而别,还另有隐情。” 徐禧道:“锋儿,我恐怕挨不过今夜,可是总有一事却放心不下,要相求于你。”王利锋道:“徐大人但有所命,无不遵从。”徐禧道:“昔日的徐禧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叫我许老伯吧。”王利锋应道:“是,老伯有何吩咐?”徐禧道:“我这义女身世可怜,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跟我也是吃尽了苦头,我最怕自己死后她无人照顾,恐将死不瞑目。你出身正派、为人善良,我想只有把她托付于你照顾,自己才会放心。”王利锋看了徐菀茹一眼,又看看屋外火光正明,心道:“眼下我自身难保,如何能照顾得了她呢?”徐禧道:“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王利锋道:“不,不是,小侄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周,反而有负老伯所托。”徐禧松了口气,笑道:“能有你这句话,我,我心甚慰。茹儿,从今日起,义父便,便将你交给王大哥照顾了,你,你要听他的话,好,好,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徐菀茹哭道:“不,我只要义父能安然无事。”徐禧抚摸她的头,低声道:“义父,义父现在痛得厉,厉害,真的,真的是不成的了,你,你一定要听,听……”下一个字还没说出,那手已经从她耳旁滑落下来。王利锋急道:“许老伯,许老伯。”一触鼻息,已然断气。徐菀茹大哭不已,王利锋道:“徐姑娘请节哀,咱们要是这么伤心,恐会给外面那几人可乘之机。”徐菀茹道:“义父都死了,还怕他们打进来吗?”王利锋道:“咱们要是也死了,谁来给你义父报仇啊?”徐菀茹一听也是,当即伏在徐禧身旁呜咽不止。 外面的八人听徐菀茹说“义父都死了,还怕他们打进来吗”,都道是王利锋又使了什么诡计,当然不敢贸然前进。王利锋见徐菀茹伤心,自是不敢再劝,把天罡剑收了放在一边,忙盘膝门前坐下。他开始打坐练功,心想这样一来可以养神复伤,二来亦可防敌突袭,实是一举两得。那八人当真也不偷袭,只等将王利锋饿得几乎要昏过去时再冲进去抢夺七星剑。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王利锋睁开眼来,见徐菀茹伏在自己肩头兀自在睡,心想她因徐禧之死哭了一夜,定是又困又累,这时许是刚刚睡去,是以不敢稍动一下,唯恐把她惊醒。抬头又看看外面,见“山西四魔”等八人全部坐在地上,有人正自闭目养神。 忽听得马蹄声声,渐行渐近,王利锋侧耳一听,共有四骑。罗铭宇道:“不好,有人来了。”四魔纷纷操起兵刃起来。这一有动静,徐菀茹也登时惊醒,见自己靠着王利锋左肩,不由得一阵脸红,忙问王利锋:“王大哥,到底怎么了?”王利锋道:“又有人来了。”徐菀茹“哦”了一声,不再问话。果然过了不久,就听有人叫道:“那里有马匹,定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催马更近前来,王利锋一瞧,见这四人都提着长刀,年长的那个约有四十余岁,胡须很长,还有一个三十六七岁上下,一个三十三四岁左右,最小的也就三十出头而已。那四人刚到大门口,就听顾钊道:“原来是你们四个,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的吗?” 四人纵下马来,进了院子,那年长的长须人道:“你们‘山西四魔’可以来,难道我们龙头寨的人就不可以吗?”王利锋暗暗记在心中:“他们是龙头寨的,却不知有何来历。”只听顾钊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件东西已为我们兄弟四人所得,胡寨主来晚了,真是不巧。”那姓胡的道:“哦?你们已经得到手了?”似乎不信。他身旁的那个三十三四岁年纪的人道:“既然你已经拿到手了,那我们就是抢也要抢过来。”栾永臣道:“王有义,你敢!”那三十三四岁的人王有义道:“我有何不敢?自从帮主暴毙而亡,六大长老又失踪其四,现在早就无人掌管刑堂了,谁能奈我何?”王利锋心想:“听他这话,似乎他们都是百怪帮的。”罗铭宇道:“可你不要忘了,咱们的鲁长老可是帮主之位的不二人选,难道他还管不得吗?” 那姓胡的道:“罗老四,你可真会说笑,当年裘帮主突然暴毙,却也留有一个遗腹子,我们的风长老可是说要设法找回公子,由他继任帮主的。”罗铭宇道:“裘公子当时尚在襁褓就被人掳走,至今已有二十七年了,现下仍是下落不明,恐怕早已遭遇了什么不测。哼哼,你们的风长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自己做帮主吧。”那三十六七岁的人道:“公子突然被掳走,说不定就是你们鲁长老指使人所为。”顾钊道:“朱天峰,休得胡说八道,我们还说是风长老干的呢。”那朱天峰怒极,道:“‘擎天柱’平素里话可不多,‘鬼见愁’却是个话痨,今日正好反了,莫不是临死之前大反常规么?”顾钊道:“到底谁死,还说不定呢。”张弓直对准朱天峰。 王利锋见百怪帮起了争执,心想:“江湖上都说这百怪帮弟子为了争夺帮主之位互相残杀,看来一点儿也不假。”低声谓徐菀茹道:“徐姑娘,一会儿他们打了起来,我们就一起趁乱逃出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徐菀茹点点头,又觉得害羞起来,突然一声“天——下——无——敌——手——”传至,惊得顾钊立时放下了弓箭。王利锋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五个人一人喊出一字。那姓胡的道:“青州五虎门的人也来凑热闹了。”顾钊道:“胡寨主,不管你我之间恩怨如何,究竟我们都是百侠帮弟子,咱们先行共同应付外人,再一并算账,你看可好?”那姓胡的道:“好,我胡某人听你的便是。”顾钊赞道:“胡寨主果然爽快!” 果然一行五人骑马而至,停在了门口。王利锋一瞧,见都是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没带兵刃。那五人下马进来,齐笑道:“你们帮中弟子怎么又要自相残杀吗?”栾永臣道:“这个不劳你们五虎门关心。”居中一人道:“我们兄弟倒也并不关心,你们要打只管继续,我们只是在此等人而已,绝不插手。”“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八人面面相觑。顾钊谓居中那人道:“田兄,我们都久仰青州龙虎门田、夏、吴、狄、寿五位的大名,深知五位都是山东响当当的好汉,何况百侠帮和五虎门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恩怨,我们‘山西四魔’和龙头寨也想和五位交个朋友。只是此地实是再无容留他人之处,五位要是等人,还请换个地方可否?” 王利锋一听那话,暗道:“原来这五人分别姓田、夏、吴、狄和寿,难怪他们要喊什么‘天——下——无——敌——手——’了,这正是他们五人姓氏的谐音。”其实,这青州五虎门向来都有五个出类拔萃的高手,被称为“五虎”,历来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人物。眼下这五人正是那现任的“五虎”,大虎叫田轩,二虎叫夏奕成,三虎叫吴文广,四虎叫狄冲,五虎叫寿千秋。只听居中的田轩道:“我们刚刚已经喊了‘天——下——无——敌——手——’了,我们的人闻声片刻即到,你要我们换个地方,岂不是要他们白走一遭了吗?”朱天峰低声谓余人道:“就怕他们五个无意要走,假意拖延时间。”姓胡的低声回道:“不错,这‘五虎’行事一向只有他们五人,岂会又等别人?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他们既然不走,咱们八个就一起上。”余人点点头,姓胡的第一个抽出长刀迎头劈去。 那二虎夏奕成大叫道:“胡彪,你胆子真是不小!”闪身上前来格,余下四虎一见那胡彪已经动手,跟着也来援夏奕成,“山西四魔”以及龙头寨余下三人纷纷上前阻住了四虎,十三人立时打了起来。王利锋大喜,谓徐菀茹道:“徐姑娘,等他们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咱们再走不迟。”徐菀茹点点头,忽然指着西门楚羽四人道:“他们四个还在那里呢。”王利锋恍然大悟:“哎呀,我差点儿给忘了,不错,我现在重伤未愈,怕不是他们四人的敌手。”低头沉思脱身之计,但听得外边十三人斗得正酣。想了良久,王利锋仍未想出什么好办法,抬头一望,五虎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也没有兵刃可使,却未落下风,心中暗叹这五人虽只有三十多岁,功夫却不一般。 王利锋回头谓徐菀茹道:“徐姑娘,一会儿我设法缠住他们四个,你带上这柄天罡剑奔出去,骑马向东而逃,我随后跟来。”徐菀茹道:“不成,你身上有伤,敌不过他们的。”王利锋道:“纵是敌不过他们,却也未必就输了他们啊。”徐菀茹道:“还是不行,义父已经去世,你可不能再有什么危险了。”王利锋听她言辞恳切、饱含深情,不禁一阵喜意,道:“正是你义父已经不在了,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不能叫你受我连累。你听我话,你能逃出去,把这天罡剑送回铁剑门,再把我这里的情况告诉我师父,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徐菀茹道:“不,我已无依无靠,难道你也不要我了吗?”王利锋安慰道:“不是,我们两个能逃出去一个,总好过都死在这里。”徐菀茹道:“叫我一个逃出去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起跟着死了算了。” 王利锋听她每一句话都是眼中含泪,心想:“她最亲的人已经离她而去,眼下唯有跟着我她才不会受人欺负,可是她若不走,非得跟我死在一起不可,那我可就辜负了她义父的临终所托了。”正自想间,突然两个人影晃进院子,一条长鞭已经缠住了朱天峰的长刀上,又一把砍刀抵住了马正龙的一双铁锤。王利锋定睛一看,当真是大吃了一惊,但见后来的两人,一个穿着宽青袍,一个身穿格布衫,正是当日在河州恒福客栈前来给自己送三件礼物之人。他心想:“这二人也来了,难道是奉了程如玉之命也要夺去本门的天罡剑吗?”确实想不明白,只见这二人一个长鞭直甩,一个砍刀乱挥,“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四人哪还敢近前,纷纷退了开来。 罗铭宇道:“二位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多管闲事?”那格子衫男子收回砍刀,谓龙头寨年纪最小的男子道:“史可辉,他们几个不认识我们,你难道也忘了吗?”那史可辉道:“史某出身安化,自然知道‘梅山双英’解永和龙铭为梅山群雄的首领。”余人一听,无不大惊,须知这梅山土地广袤(按:《宋史·梅山蛮传》记载称,“上下梅山峒蛮,其地千里,东接潭,南接邵,其西则辰,其北则鼎”)、匪蛮无数,这“梅山双英”为群雄之首,自必了得。那穿格子衫的解永道:“你果然还识得我们。”栾永臣道:“两位莫非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吗?你们脚步倒是快得很,这么快就到了这里来。” 解永和龙铭也不理会,谓五虎道:“大小姐马上就到。”五虎齐声应了。王利锋也是一惊:“什么,那程如玉也来了?原来他们都是无极门的人。”闪身靠在一旁,生怕被程如玉看见。只听胡彪道:“难怪两位要帮助他们五个,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他们都在这里。”王利锋急忙探头出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似在前探路,她身后另有一个女子,脸色惨白、形容消瘦,似有病态,正是当初在洛阳朱府见过的程如玉。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一十三人,紧随程如玉其后的是三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其中一个王利锋当初在河州城外的山上偷偷见过,正是程如玉的那个黄师父。王利锋心想:“那么剩余的两个,定是一个姓冯,一个姓佟了。” 在这三人后面,还有四个带着剑的女子,最左边的身着青衣,第二个身穿绿衣,第三个着着黄衣,最后一个穿着白衣。但见这四女一模一样,都只有十七八岁而已,显是一母四胞胎同时所生。王利锋暗暗吃惊,心想:“世上竟有四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如不以衣服区分,恐怕无人可以识出。”在这四女之后,另有六个仆人,穿着皆是一样,手中分别带着不同的箱子包裹。一行十五人走进院来,青州五虎齐齐向程如玉施礼,道:“参见大小姐。”程如玉道:“你们起来吧。对了,他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好像打了起来?”那田轩道:“回大小姐,这些人都是百怪帮的,他们不许我们兄弟在此等候大小姐等人,是以动手打了起来。” 程如玉道:“既是百怪帮的,就让他们先走吧,裘帮主曾与本门有旧,我们也不想跟他的门人弟子过不去。”马正龙道:“真是好笑,这里是我们先来的,该走的可是你们!”只见那个黄姓男子身子一晃,欺到了马正龙身前,“啪啪”两个嘴巴打了下去,马正龙还未缓过神来,就听那黄姓男子道:“好大的胆子,敢跟我们大小姐这么说话!”“山西四魔”和龙头寨及西门楚羽众人吓了一跳。顾钊道:“还未请教诸位高姓。”那黄姓男子也不回话,说着将自己的左袖口轻轻挽起。众人大骇,只见那袖口处清清楚楚地绣着个一个花色的“圭”字。王利锋心想:“这伙人果如傅师伯所言,都是‘无极老魔’的无极门弟子。”朱天峰惊道:“你是无极门的?” 就在这时,除了程如玉外,余下诸人无一不是挽了袖口,但见那黄、冯、佟三人都绣了个花色的“圭”字,而五虎和“梅山双英”绣的是个黄色的“圭”字,至于那老妇人和四个女子绣的是个花色的“土”字,而那六个仆人绣的是个黄色的“土”字。王利锋看得明白,心想:“这些人里,那三人是程如玉的师父,是以辈分最高,而那六个仆人辈分就很低了。”只听史可辉道:“原来梅山群雄也都投靠了无极门,真是想不到啊。”王有义道:“我们也想不到青州五虎门也加入了无极门。”突然,那罗铭宇依次指着那老妇人、“梅山双英”、黄冯佟三人、四女子、青州五虎和六个仆人,惊叫道:“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连退了两步,复又指着程如玉道:“她,她,难道就是无极门的程大小姐吗?” 顾钊等和龙头寨诸人跟着惊叫一声:“什么?她就是程大小姐?”只听那老妇人道:“不错,这位就是我们的大小姐。”余人无不害怕。原来,这程如玉是程世华最为喜爱的女儿,程世华就命专人加以服侍,且各有分工,江湖上便传开,称服侍她的这些人为“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所谓“一侍”,就是程如玉的贴身侍婢,那老妇人便是,姓钟,是以人称她为“钟婆婆”;而“双差”,就是专门为程如玉差遣办事的,“梅山双英”便是;至于“三师”,就是负责传授程如玉武艺的师父,那姓黄姓冯姓佟的就是,分别叫做黄承明、冯建礼和佟旭海;而“四姝”,就是负责陪伴程如玉的玩伴,那穿青衣的叫春姑娘,穿绿衣的叫夏姑娘,穿黄衣的叫秋姑娘,穿白衣的叫冬姑娘;说到“五卫”,就是程如玉的五个护卫,青州五虎便是;而“六仆”,就是帮程如玉干活的仆人,分别叫阿福、阿禄、阿寿、阿吉、阿财和阿庆。王利锋见罗铭宇说到“四姝”两字时指着那四个女子,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程如玉说的是‘四姝’,而不是‘四叔’。” “山西四魔”和龙头寨诸人眼见无极门势大,自是不敢得罪,皆生了将七星剑夺来相赠之心,以求程如玉宽恕。朱天峰躬身道:“程大小姐大驾光临,小人等有失远迎,还乞恕罪。”这龙头寨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菲,和无极门又非一派,然几十年来百怪帮群龙无首、自相残杀,早已远远不及无极门的势力,是以朱天峰会如此客气。程如玉却不理会,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们走,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朱冠霖道:“既然程大小姐有命,我们这便告辞!”急忙转身就走。他本就在想办法脱身,可是实是敌不过“山西四魔”,突然有这么个机会,岂会放过?胡彪道:“且慢!”“嗖”的一箭射出,刚从朱冠霖耳边飞过,朱冠霖吓得立时止步。佟旭海谓顾钊道:“怎么,我家小姐的话你也要违背?”顾钊急道:“诸位莫要误会,这几个人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他们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叫他们……”本想说叫他们这般离开大为不妥,却听程如玉疑道:“你说什么?他们几个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 顾钊道:“他们确实是天华帮和衡山派的弟子。”西门楚羽和朱冠霖等心中暗叫不妙,就听程如玉道:“我听本门弟子回报,说是你们天华帮和衡山派为了争夺铁剑门五宝,一路跟随铁剑门东回。你们既然有意与铁剑门为敌,那,那便是也要与我为敌了。”西门楚羽道:“大小姐明见,我们可始终不敢与无极门为敌啊。”程如玉道:“本门机宜司早就查明了一切,又岂会有假?”谓冯建礼道:“冯师父,你看我们怎生处置他们几个为好?”冯建礼道:“依属下之见,不如叫他们自己决定生死。”王利锋心下奇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就听程如玉道:“冯师父妙计,这样也省得我们动手了,就按你说的办。”冯建礼应道:“是。” 他走上前两步,谓西门楚羽和朱冠霖等人道:“大小姐慈悲,如此这般要了你们几个的性命,只怕你们也会不甘,这便给你们一个自决生死的机会。不过你们几个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到底谁有这个机会就看你们自己的了。”王利锋心下暗惊:“原来他的意思是叫他们几个自相残杀。”西门楚羽和朱冠霖自也明白了这点,均想无极门人多势众,他们眼下给出这么一个活命的机会,实是半分也讨价不得。朱冠霖心想:“我衡山派先以三敌一,待得杀了西门楚羽后,我再料理了他们两个,最后得以活命的就是我了。”不免洋洋得意起来。西门楚羽则想:“我虽一人应付他们三个稍稍吃亏,但也未必就会输了给他们,似乎还是颇有胜算的,只是就怕这程大小姐到时候说话不算话,我仍是必死无疑。”想到程如玉适才提及铁剑门的话,又想:“这个程大小姐似乎也为铁剑门五宝而来,不如,不如我先让他们无极门和百怪帮自相残杀,再伺机逃去。”朗声说道:“程大小姐此来西北,可是为了那件东西?” 程如玉道:“什么东西?”西门楚羽道:“程大小姐没有听说过‘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这四句诗吗?”程如玉一笑,道:“那都是武一南临死前为报私仇,故意留下这几句话意欲挑起武林纷争,从而构陷铁剑门的,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会当真。”说完这话,又自语道:“不过这其中有桩事情怕是连铁剑门弟子也未必知情,这个武一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倒也难得。”西门楚羽也不知程如玉后面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吃了个闭门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再也说不下去。屋中的徐菀茹听了程如玉这话,低声谓王利锋道:“这位姑娘倒是明白事理,天下人如果都是这样,哪里还有这些坏人?”王利锋勉强笑了一下。这时朱冠霖似乎明白了西门楚羽话中之意,道:“程大小姐若是不信,眼下这把剑和它的主人都在屋中,不如……”话未说完,程如玉惊道:“什么?他就在屋中?”看向了百怪帮众人。胡彪道:“不错,那个王利锋就在这里,这屋子满是机关,他又守着门,我们根本打不进去。”程如玉哪里管他说话,向屋子这边走近几步,向里张望,却看不见王利锋的身影,喊道:“四哥,你当真在里面吗?” 徐菀茹一惊:“四哥?”转头谓王利锋道:“王大哥,你们认识?”王利锋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日后我一并说与你听。”心想自己此后定会遭到不少江湖中人的围捕追杀,这徐菀茹跟着自己实是凶险万分,听刚才程如玉那话,似乎他们不是来找天罡剑的,若是自己求她照顾徐菀茹,许会答允,朗声说道:“不错,我就在里面。”闪身站到门口。程如玉大喜,道:“太好了,四哥,我找了你这么久,不曾想会在这里相见。你,你出来吧。”王利锋道:“叫我出去,也无不可,还有一事要相求于程姑娘。”程如玉道:“我知道是什么。”谓众属下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这些人要害我四哥,将他困在屋子里,马上给我杀了他们!”二十一人得令,齐向“山西四魔”、龙头寨众人和西门楚羽等击去。 王利锋吃了一惊,眼见三十四人就打得难解难分了,那程如玉兀自在指挥,不许留下一条性命。王利锋心想:“这无极门真是邪门得很,实在是不能把徐姑娘就这么送入火坑,否则我可是大大对不起她义父的临终嘱托了,还是想办法先逃出这里,再设法安置她不迟。”见众人打得正酣,当真是天赐良机,不禁喜上心头,趁着众人不意,忙取出天罡剑,将双剑负于背上,拉住徐菀茹的手道:“快走!”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直奔大门口而去,将徐菀茹用手一推送上了一匹马,自己跟着纵身跃上,二人同乘一骑,也不管院中的战况如何,向东疾驰而去。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八回 绝谷良缘(上) 一口气奔出将近二十里,二人皆是又累又饿,忽见眼前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山神庙。王利锋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徐菀茹点头答应。二人下了马,王利锋运力在马臀上一拍,那马吃力受痛,惨叫一声向东继续奔去。徐菀茹道:“王大哥这是干什么,我们还要骑着这匹马赶路呢?”王利锋道:“方才那些人精明得很,他们见我们走了,一定不会再打了,定会沿着马的踪迹向东追来。如果我们的马留在这里,岂不是告诉他们我们就在这山神庙里吗?他们不见有马,又看到雪中的马蹄印,自会去追,我们也就安全了。”徐菀茹笑道:“王大哥好聪明。”二人进了山神庙,王利锋怕被人发现脚印,以内力将脚印都埋在了雪里。 王利锋欲要安置徐菀茹坐下,自己去寻找食物,徐菀茹害怕,坚要跟来,王利锋不好拒绝也就允了。二人出了山神庙后门,突见眼前的雪中露出一个石碑的尖来,石碑上有字,但因那石碑已快被雪全部埋没,是以只可看见一个“永”字和一个“中”字。徐菀茹道:“这块石碑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们来看看好不好?”王利锋点头应了,上前将雪除去,读道:“永乐一战,伤亡惨重。中原群雄,埋身于此。”只此十六字而已。徐菀茹道:“这说的就是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的事儿吗?”王利锋道:“不错,我曾听师父说,当时他们逃出永乐城之后,不少英雄尽皆惨死,他们就把众人的尸体火化,悉数埋在一间山神庙后,想来就是这里了。”到碑后将雪一清,果见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述的正是当年永乐城一战的事情。 王利锋道:“当年我太师父号称‘罗七剑’,剑法堪为中原武林第一,却被毒龙教害死,他老人家也埋骨在此。”从后背取出天罡剑,续道:“这柄天罡剑如今终于寻回,看来太师父他老人家也该瞑目了。”将天罡剑置于碑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叩头。徐菀茹见了,也跟着照做。王利锋疑道:“徐姑娘何必也行此大礼?”徐菀茹道:“这里的众位英雄都是为了保卫大宋国土才被害而死的,我身为宋人,焉能不拜。何况,我义父生前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我也算代他老人家完成了心愿而已。”王利锋听她说得有理,也不阻止。 二人各自磕了八个响头,正欲起身,忽听得身后有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亏我为,为了你……”语声凄然,跟着话音一转:“想不到你竟?”二人寻声一望,正是程如玉站在那里。王利锋本以为自己赶走了马匹后又掩了雪中脚印,程如玉等人便追他不得,不意程如玉竟追得这么快,实是出乎他的所料,于是道:“想不到还是被程姑娘给追上了。你,你怎么了?”未等程如玉回话,一骑亦已赶到,正是那个钟婆婆。钟婆婆道:“你这么问,难道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吗?我家大小姐为了你偷偷将尹三侠救出送还给你,想必此刻已为掌门人和门中各大前辈长老得知,他们如何能轻饶了大小姐?她为了你还孤身上清云峰探听杨子玉的诡计给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武一南眼皮底下帮你偷来了‘迷踪十里香’的解药,此等心思,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王利锋听到这里,内心愈发感动,心想:“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冒着危险在帮我,我却不知该何以为报。”程如玉见他不答,突然大笑了一声,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好啊,好啊,王利锋,‘逍遥剑’王四侠,亏我对你一心一意,到头来反是我一厢情愿了。”王利锋暗觉惭愧,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程如玉道:“用不着假装客气,今日我定要了她性命!”便欲上前杀徐菀茹。王利锋横剑在前,道:“程姑娘于我有大恩,我自会竭尽所能回报,但你定要枉害无辜的话,也休怪在下无礼了。”程如玉道:“久仰‘逍遥剑’王四侠武功高强,我一个小小女子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了她。”一个纵身欺向徐菀茹。徐菀茹大骇,不由得向后一退,王利锋悬剑冲出,将程如玉逼开。程如玉见王利锋为了徐菀茹竟不惜与自己大打出手,更是气愤,一掌劈向了王利锋。王利锋不想伤她,出左掌一迎,不料两掌一对,那程如玉“哎呦”叫了一声,跟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钟婆婆见状忙扶住程如玉,怒道:“负心汉,你!”王利锋一惊,问程如玉道:“你受伤了?”他方才这一掌用力不大,自忖不会伤了她。就在这时,春夏秋冬四姝持剑飞来,已经挡在了程如玉前头。那春姑娘道:“你这人真是可恶,我家小姐为了你元气受损,你还出手伤她?”王利锋道:“原来程姑娘她确是有伤在身。”春姑娘道:“那还用说,早知你是这种人,当初就让你也一起在谷中被炸死算了,何苦为了救你反倒伤了元气。”王利锋心想:“哦,原来当初攻打清云峰,确实是她暗中出手相助的。”正要说话,就听那钟婆婆大吼道:“你们四姐妹先杀了这个负心人,小姐就交由老身照顾。”四姝齐道:“是。”哪容王利锋说话,剑已经到了王利锋身前了。 王利锋举起天罡剑一格,和四姝打了起来。他伤势未愈,打了十数回合,就开始觉得自己胸口疼痛了起来。那徐菀茹在旁观看,只见王利锋左手捂着胸口,自是明白了一切,大喊道:“王大哥,你伤势未愈,不要再打了。”可是四姝招招紧逼,王利锋自御之下又不愿伤人,实是无法收手。徐菀茹见五人并无罢战之意,正自踌躇该当如何才好,忽见钟婆婆扶着程如玉也在观战,急谓程如玉道:“程大小姐,求你让他们不要打了,好不好?”程如玉听徐菀茹出言相求,醋意更增,道:“你不要他们打,我却偏要再多看一会儿。”徐菀茹见她并无理会,知她是在恼怒自己,道:“你想要我性命,我给你就是,何必还要连累王大哥呢?”谓王利锋道:“王大哥,你我来生再见。”回头往石碑上撞去。 这一下倒是大大出乎程如玉所料,她急忙手上运力,朝徐菀茹凌空一抓,可是她真气受损,这一下并没能完全抓住,但是却减少了徐菀茹的不少力道。只见徐菀茹撞到了石碑上,头上鲜血便即流出,人也跟着倒在了雪中。四姝乍见此情此景,也都大为惊异,再也不向王利锋进招。王利锋冲到石碑前,扶起了徐菀茹,一查伤势,所幸无碍,只是皮外伤而已,一面从衣服上撕下块布给她缠住伤口,一面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徐菀茹道:“你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受伤。”王利锋道:“你真傻,她是恨我和你待在了一起,与你何干?”徐菀茹红脸一笑,却不说话。 忽听得脚步声渐渐逼近,跑过来两人,正是“梅山双英”解永和龙铭。龙铭道:“大小姐,您吩咐我们兄弟办的事儿,已经办妥了,那老者被安葬了后山上。”程如玉点点头。王利锋一听,暗道:“原来这个程如玉把徐大人的尸体埋葬了。”又听解永道:“不过大小姐,我们看见东面又来了不少人,似乎是天华帮帮主杨岱和衡山派掌门虞子卿等,咱们该如何处置。”王利锋一惊:“天华帮和衡山派的其他人这么快就跟上了?”正自在想,就听山神庙外远远有人大喊道:“师父,你看那座山神庙。”正是天华帮裘陌白的声音。只听杨岱道:“嗯,这就是我常向你们提起的那个山神庙,你们的太师父等都埋身于此。”又听郭梓祥道:“那里有马匹,会不会是师兄他们?”只听虞子卿道:“我看不会,他们一行只有六人,而那里有不少马匹呢。”又听恒远镖局苏松德的声音道:“这些人莫不是也都为了天罡剑而来的?”虞子卿道:“贤侄不要担心,咱们这么些人在一起,还会怕他们吗?”说着哈哈一笑。 程如玉知这伙人不好对付,急谓王利锋道:“四哥,这伙人想来都是为了你而来,你快带着她先走,剩下的我来应付。”王利锋和徐菀茹皆吃了一惊,万想不到程如玉这当口竟然会说出这话。程如玉急道:“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天华帮和衡山派人多势众,你再不带她走,我们也未必保得住你。”王利锋一想也是,谓程如玉道:“大恩不言谢,种种恩情,日后王某人定当报答。”程如玉低声自语道:“就怕你未必肯啊。”王利锋没有听到程如玉这话,四下一望,见遍是皑皑白雪,想要从山神庙出来,却又担心被杨岱等撞见,忙扶起徐菀茹,竟奔后山而去。 这山并不算高,但是二人都有伤在身,待得行到山顶,已是气喘吁吁。二人回头一看,见山神庙处已被松林遮挡,看不见那里发生了什么,加之此处寒风怒吼,更听不到任何声音。王利锋叹了口气,心想程如玉是“无极老魔”的爱女,这伙人惧怕无极门声势,势必不敢加以得罪,心下略宽。徐菀茹似乎看出了王利锋的心思,想到程如玉对王利锋的种种言语,道:“王大哥,那程姑娘对你倒是有情有义。”王利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见她的长发在风中乱飘,绑在额头的布已要脱落,忙道:“徐姑娘,你的伤口不碍事吧?”上前把布重新绑好。徐菀茹道:“我倒不碍事,也不知你的伤如何。”王利锋道:“无碍。对了,现下这么多人都要找我,我可得快些赶回铁剑门去,否则自是凶多吉少。”徐菀茹道:“是啊,你势单力薄,我又帮不上你,最好快些找到你的帮手才行。” 二人继续东行,到了午间已是饥饿难耐,王利锋只好仗着功夫在雪中捉了只野兔,二人烤了吃了,算是饱餐了一顿。又歇息了片刻,二人继续赶路,行不到天黑,王利锋忽觉身后冲上来不下二十人,回头一看大惊,见这二十多人都是武者打扮,人人一席黑袍在身,披散着头发,虽不认识,却已知是为了铁剑门的宝剑而来。那居中一人指着王利锋和徐菀茹叫道:“他们在那!快追!”王利锋一听,忙拉起徐菀茹疾奔,可是那些黑袍人穷追不舍,奈何为之?王利锋深知徐菀茹不会武功,这样跑下去终会被抓住,叫了一声:“得罪了。”不等徐菀茹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徐菀茹,脚上踏着“金燕功”飞奔起来。徐菀茹被王利锋抱在怀中,早已满脸通红,心下极是欢喜,眼见王利锋脚步加快,瞬间将追赶自己的众黑袍人落下。 眼看着和这些黑袍人愈来愈远,忽然王利锋听得有异样声音跟来,急忙一个翻身,只觉三道亮光从脚下飞过。王利锋站定,忙放下徐菀茹,抽出后背七星剑一旋,“当当当”三声,有三样物事应声落地,竟是三枚金镖。徐菀茹道:“是金镖?这伙人好有钱的架势。”王利锋道:“江湖之中如此不惜金钱而使用的金镖的,倒是出奇得很。”旋起宝剑,又是三枚金镖落地。王利锋知道对手擅用飞镖,单凭自己确是容易对付,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徐菀茹可就不知会如何了,道:“徐姑娘,你先向前跑,我留下来料理了这些家伙,自会追你。”徐菀茹不肯,王利锋道:“这伙人的飞镖厉害得很,你留下来恐怕无法躲逃。”就在这时,王利锋宝剑一旋,再打下了三枚金镖。 徐菀茹知自己若是留下,确会妨碍王利锋出手,点头应了句,道:“那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王利锋道:“这个自然,我答应过你义父,岂敢不遵?”徐菀茹笑道:“那你小心了。”拔步便走,不料刚走不过丈许,忽听得王利锋“哎呦”一声,忙站住回头问道:“王大哥,你怎么了?”王利锋道:“没事儿,我的腿上中了一只镖。”徐菀茹还哪里肯走,急忙奔回,见王利锋右腿小腿处果然有一只金镖,伸手欲拔,王利锋阻止道:“别碰,金镖有毒!”徐菀茹急忙收手,却见王利锋挥起七星剑插入雪中,出指先在腿部连点数下,跟着全身运力,那金镖竟然被逼了出来。徐菀茹道:“王大哥,你到底怎样?”王利锋道:“我没事儿,这些人定是以为我中了毒镖,所以不会再放镖来袭,咱们趁机快跑!”徐菀茹听他话中意思,似是没有中毒,终于放心。王利锋拾起七星剑,和徐菀茹相互搀扶逃去。 后面那群黑袍人兀自穷追不舍,王利锋腿上再添新伤,脚步更加慢了下来,二人也只得捡些难行的山路走,这样才不至那么轻易被追上。这山越行越高,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二人回头向低处一看,原来后面的那些人举着火把仍在加紧上山,看样子是要把自己逼向绝路。徐菀茹道:“王大哥,他们仍然在追,我们可怎么办?”王利锋此刻只觉得右腿剧痛难当,心想自己若未受伤中镖,这些人或可对付,可是眼下情势危急,实无对策而言,道:“看样子我们两个恐难逃一死了。”徐菀茹道:“王大哥你武功高强,若能逃走的话,则毋须顾及我了。”王利锋心想:“就是我能逃出去,也不能撇下你不管,否则怎可称为名门弟子呢?”道:“徐姑娘,咱们上了山,或许另有出路可以避开这些人。”徐菀茹莞尔一笑,道:“不错,那咱们继续上山吧。”说着也不用王利锋拉着,自己在雪中向山上爬行。 王利锋看她的样子,暗道:“她自出生以来,可能从未有过如此遭遇,真是难为了她。”也忍痛向上爬去。这山当真甚高,等到二人爬到顶部,却发现山顶面积不大,另一面是一处悬崖,再无下山去路。此时寒风似刀般吹来,王利锋问道:“徐姑娘,你冷吗?”徐菀茹点头道:“有点儿。”王利锋除下外衣递过去,道:“你先披上御御寒。”徐菀茹道:“那你怎么办?”王利锋笑道:“我自幼练武,身子结实得很,而且我所修炼的内功也可以助我抵御寒气。”徐菀茹信了,这才接过衣服披上,王利锋方始放心,朝山下一望,却见那些黑袍人仍在爬山,道:“这伙人也不知是何来历,非要抓住我不可吗?”徐菀茹问道:“王大哥,此处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们该怎么办?”王利锋也不知该当如何,忽觉腿上极痛,忍不住叫了一声出来。 徐菀茹忙问道:“王大哥,你怎么了?”王利锋忍痛道:“没事儿。只可惜,我刚拿到这把天罡剑,却要被他们夺去,此后江湖上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乱子,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将因此剑丧命。”说着解下背上的两把宝剑。徐菀茹道:“这些人如此无知,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只可惜会害不少不知情的人。要是,要是没有了这柄剑就好了。”王利锋道:“不错,倘若世上没了这两把剑,或许人们就不会在追查什么宝藏了。可是,这两柄剑是本门洪政祖师留下来的,断然遗失不得。”徐菀茹问道:“就算情非得已之时,也是不可的吗?”王利锋想了想,道:“徐姑娘方才所问,真是一言惊醒了在下,如若此剑遗留世间会祸患无穷,我想当年洪政祖师也不会将它们留下,就算我们现在把它们交还了师父师叔,他们二位也可能会将这两柄剑损毁的。” 想到这里,王利锋把剑送至另一侧悬崖,便欲丢下。徐菀茹惊叫一声:“王大哥且慢!”王利锋回头看去,问道:“怎么了?”徐菀茹道:“王大哥不妨想上一想,就算这两柄剑当真从世上消失了,那些人就会善罢甘休吗?”王利锋道:“是啊,‘一经两诀合双剑’,没了‘双剑’,还有‘一经’和‘两诀’。天下人都知道我王利锋的本事,这‘一经两诀’也早就着落在我的身上了,倘若我也跟着这两柄宝剑一道消失,或许世上再无人有机会来打本门的主意。”他说到这里,又往山下看了一眼,续道:“王利锋啊王利锋,亏你自负聪明,却怎么从未想到这一点,如果你肯早些带着这两柄宝剑跳崖的话,不就免了中原武林的一场浩劫了吗?”看了一眼徐菀茹,道:“只可惜为时已晚,就算我现在肯自尽,也不免累得徐姑娘你无辜枉死了。” 徐菀茹道:“王大哥这是哪里话?若你为了不叫天下英雄因争夺五宝而互相残杀,情愿一死的话,我陪你一死又何足惜?何况,何况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王利锋听了这话,虽是在死生面前,依旧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回头又是一瞧,见那群黑袍人已迫近峰顶了,忙道:“只可惜徐大人的临终所托,我王利锋怕是要辜负了。”徐菀茹道:“那倒未必,在阳间你只能照顾我到今日,到了阴曹地府还要托赖王大哥你照顾。”王利锋见她如此坦然,实是罕见,又问道:“你当真不怕死吗?”徐菀茹道:“王大哥你不怕,我也不怕,只要有你陪着就行。”王利锋心中虽喜,但想到不久就要跟她同赴黄泉,却也有些伤感。 这时那些黑袍人依次上了峰顶,将王利锋和徐菀茹二人围在悬崖一侧。居中一人道:“王四侠,你中了我的金镖,还能挨到现在,这铁剑门的功夫果真不同凡响。”王利锋道:“还未请教各位高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居中那人道:“铁剑门是名门大派,自然不会听说过我们陕西十姓门了。”王利锋道:“哦,原来陕西十姓门,我铁剑门与贵派素无仇怨,不知你们何苦要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人笑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天下之人谁不知道你们铁剑门的五宝之中藏有一笔大宝藏的秘密,王四侠说不知我们的来意,不会是在说笑吧。”王利锋也是一笑,把两柄宝剑高高举起,道:“这是本门的天罡剑和七星剑,各位想必是势在必得。”众人自是想要上前去夺,可是碍于王利锋的武功,也担心抢夺之时一个失手会把宝剑打落悬崖,是以谁也不敢乱动。王利锋续道:“既然天下之人都欲夺取本门的五宝,那就劳烦阁下帮个忙,将今日所见的事实公诸天下。”说着拉住徐菀茹,连人带剑一并跃下了悬崖。 陕西十姓门的众位黑袍人当真是始料不及,齐向山崖下望去,却见火光之下皆是皑皑白雪,这崖深不见底,料得王利锋和徐菀茹是百死无生了,眼见到手的宝物转瞬之间消失无踪,不禁连连叹息。话说那王利锋携着徐菀茹跳落山崖之后,见徐菀茹闭目待死,心想自己一死原是为了铁剑门免遭罹难,原是为了中原武林不起纷争,这徐菀茹却又是为何?她在山神庙就肯为自己而死,此后说话之时更是屡屡提及,这一点自己早就了然于胸。既是这样,又何必叫她跟着自己一起死呢?想着想着,就生了悔意:“她对我的这番心思,我真不该带着她一起自尽。”一手将徐菀茹揽在怀中,脚上使出了“金燕功”来,可是这坠力甚大,莫说他此刻有伤在身又是带着徐菀茹,就是一个绝顶高手独自一人又岂能在如此下坠之时凭空再起呢? 王利锋终究是聪明,他慌乱之中将天罡剑交给了徐菀茹,一面施展轻功的同时,一手握住了七星剑,在那陡如笔挺的雪崖上猛地一刺。这剑当真是锋利无比,先是轻易刺进了薄薄的雪层,接着又刺入了石壁,顿时火花冰絮飞溅开来。王利锋心想这一着或许会救得自己性命,脚上功夫不停,手臂也更加用力,果然坠势稍减。下行了约莫一百余丈,王利锋的手臂早就酸麻无力,幸好这坠力已然不大,二人落在了一片深雪之中。 王利锋的右腿和心口痛得愈发难忍,显是方才使尽全力之时触痛了伤处,他不敢出声呻吟,唯恐把徐菀茹吓到,只是轻轻地道:“徐姑娘,你有无受伤?”徐菀茹此刻就在他身畔,答了句:“我没有事儿,真想不到我们竟然没有死。王大哥,你怎么样呢?”王利锋道:“我,我的腿不敢动弹,胸口也是剧痛难当,好像是刚刚用力所致。”徐菀茹甚是关心:“那,那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到你?”王利锋道:“你先取出火摺照明,看看我们是在哪里?”徐菀茹应道:“是。”便即照做,四下里登时亮了起来,映着白雪看得更加清晰,只见后面是笔直的悬崖直通向上,前方却又是万丈的深谷。徐菀茹惊叫了一声,王利锋急问道:“怎么了?”徐菀茹道:“这里是一个半天吊,上也不是,下也不能。” 王利锋叹了口气,道:“我只当这一下会死里逃生,疏不料会到得如此境地,莫非真是天要亡我么?”徐菀茹走到王利锋身畔,安慰他道:“王大哥,既然老天不想让我们活,我们俩死在一起,又有何妨?”忽然愣住,看着王利锋身后的悬崖怔怔出神。王利锋奇了,问道:“徐姑娘,你怎么了?”徐菀茹喜道:“王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晃动手中的火摺伸向了崖壁。王利锋回头一瞧,只见这崖壁之上漆黑一团,约有两人大小,在火光之下看得十分清楚,正是一个洞穴。王利锋惊道:“这里有个山洞,咱们正好先躲在这里避避风,再找出路不迟。”便欲起身进洞,可是腿部剧痛难忍,忽然又坐下。徐菀茹道:“王大哥,咱们不急进洞,我看你的腿中了金镖,似乎伤得也不轻,还是快些处理一下伤口吧。”王利锋犹豫了一下,只得掀起裤角。 徐菀茹“啊呀”一声尖叫,道:“这,这是怎么了?”原来王利锋的右腿上已有一大块皮肤呈紫黑色了。王利锋道:“陕西十姓门的金镖上喂有毒药。”徐菀茹道:“原来你早已中毒,却一直未说?”王利锋点点头。徐菀茹道:“我听义父说过,这中毒之后,须得立即把伤口处的毒血全部吸出,直至血色变红才可,否则可有性命之忧。”将火摺递于王利锋手中,就要给他吸毒。王利锋叫道:“徐姑娘不可,这血已是毒血了,恐怕会间接令姑娘中毒。”徐菀茹道:“能救王大哥你,就是被毒死也没关系,何况这毒血未必就能让我中毒。”不顾王利锋反对,已将嘴贴在了伤口处,一口一口的黑血随即吐在皑皑白雪之上,王利锋举着火摺看得清楚,心想:“她为了我竟不顾自己的死活?我俩如今已有了肌肤之亲,如若我们都能侥幸不死的话,我可得一辈子对她负责,绝不能做半点对不起她的事儿。” 过了好些时候,血色终于转红,那皮肤的紫黑色也渐渐消去。徐菀茹道:“怎么样,我没有中毒吧?”一面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给王利锋包扎了腿。王利锋心中自是感激,待得徐菀茹给自己包完了腿,正待相谢,哪料徐菀茹笑道:“王大哥,你给我包扎了头,我给你包扎了腿,咱们俩可是不亏不欠正好扯平啊。”王利锋知她是在说笑,心想这姑娘心底善良、待自己又好,真是难得一见,不禁望着徐菀茹发了呆。徐菀茹见王利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一红,急忙转过头去,低声问道:“王大哥,你怎么了?”王利锋忙道:“王某唐突,姑娘勿怪。我刚刚只是在想,我与姑娘相交不深,但是姑娘却肯几次为在下舍命,以后我可不知该怎生好好待你才是。” 徐菀茹羞得脸色更红,也不说话。王利锋知她心思,伸手将她拉过,续道:“茹妹,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姑娘,如果我俩能逃得此劫、大难不死的话,我定会好好疼你爱你,不让你受半点欺负。”徐菀茹靠在他身边,嗔道:“那个程姑娘待你可比我要好多了。”王利锋道:“她怎么能和你比呢?她终究是邪魔外道,我铁剑门跟她是正邪不两立的。”徐菀茹问道:“如果她跟我一样,也是个普通的人呢?”王利锋道:“那她也不如你,因为我喜欢你不只是你对我好,更重要的是你肯为我不顾性命。”徐菀茹道:“她为了你肯留下来拦住强敌,难道就不是肯为你不顾性命吗?”王利锋道:“她若是个普通人,未必就会如你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不过她确实是为了我做了不少事儿,我原不该负她,可是感情的事儿都是两厢情愿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而且一正一邪,于我铁剑门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我跟她在一起是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徐菀茹听他说得真诚,也不敢打断,只听王利锋复道:“茹妹,普天之下似你这般单纯善良的,绝对少有,单论这一点怕是一百个程如玉也未必及得上你。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徐菀茹笑靥生花,低声道:“在我心中,王大哥你也是独一无二、响当当的大英雄。”忍不住低下了头。王利锋见她娇羞的模样,十分欢喜,忽见她打了个寒颤,柔声道:“茹妹,这里很冷,咱们先到洞里去躲躲。”徐菀茹点点头,扶着王利锋进了洞,只因那洞中漆黑一团,虽有火摺在手,但王利锋有伤在身,徐菀茹实不知会有什么怪物出现,是以不敢贸然入内,只是叫王利锋倚在洞口避风御寒,自己则坐在了他的身边。 王利锋忽然长叹一声,徐菀茹不知何故,急问缘由。王利锋道:“想不到你我二人互吐心意,竟是在这种地方,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出路离开这里。”徐菀茹道:“能得四哥你倾心,哪怕只有片刻可活,也是死而无憾。”她和王利锋此刻已然互述了爱意,自然不再称呼他为“王大哥”,而改称“四哥”。王利锋搂过她,心中自是激动不已。这晚二人便这么在山洞口歇息了一宿,虽然她们已经彼此定情,但终无越轨的行为。次日天一亮,王利锋就道:“茹妹,这个山洞看不见尽头,说不定真的通向另一个地方,或许可以离开这里。咱们俩一起去看看吧。”徐菀茹道:“你的伤还没有好,若是洞里真有什么危险,那可如何是好?”王利锋道:“我有双剑在手,你不用害怕,紧跟在我身后就是。”徐菀茹不好违逆,只得答允。 二人径往洞中行去,初时距离洞口极近,还有些光亮,不料行不到丈许忽然转了个弯,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王利锋取出火摺照明引路,另一只手握着七星剑,生怕真有什么怪兽冲出伤了徐菀茹。他和徐菀茹背靠洞壁,缓步而行,只觉这山洞时宽时窄、时高时低、时直时弯、时上时下,当真是不易行走。他腿部有伤,更加不敢加快脚步,沿洞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眼前一亮,已望见了洞口。二人大喜,拔步跟出,顿觉豁然开朗,眼前却是另一个世界:四周尽是悬崖峭壁,乱石突兀,其险峻丝毫不逊于山洞的另一端;一条水势不大的瀑布由一面悬崖数十丈之高直泄而下,落地后汇入一条小溪;四面绝壁当中占地不大,方圆不过里许,一眼就可望见尽头,大部分都是青松,只是松林边有几棵梨树,此刻正光秃秃的;那条溪水就流经这片松林,聚到了林边一个小湖中。 徐菀茹乍见此景,十分兴奋,在雪中不断挥舞。王利锋也走到雪中,但见这松林里到处都是松子、小溪中也有鱼儿在游,喜道:“茹妹,看来我们俩不用死啦。”指着地上的松子和水中的鱼给徐菀茹看。徐菀茹道:“总算上天眷顾,不肯让我们这对鸳鸯就此丧命。”拾起松子吃了一颗,不住点头,跟着又喂王利锋吃。二人绝处逢生,自是说不出的高兴,当下在洞中生火,捉了两条鱼来烤了吃,算是美美地饱餐一顿。饭后,王利锋道:“江湖上的人都要夺得这天罡、七星两把宝剑,又想抓我回去逼我背出‘天罡经’和天罡、七星两套剑法,好琢磨那个根本就没有的李后主宝藏。昨晚我们俩跳崖,相信陕西十姓门的那些黑袍人定会断定我们已死,不日自会传遍江湖,或许就免了中原武林一场浩劫。咱们既然逃不出这里,所幸也有活路,以后隐居于此,过着简单的生活,自也逍遥快活。哈哈哈,我这‘逍遥剑’的名号,想不到此刻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徐菀茹听王利锋说要和自己隐居于此,心头不住欢喜。此后数日,二人便栖身在山洞之中养伤,靠吃松子、食小鱼、饮溪水为生,果然徐菀茹的额头也已大好,王利锋亦可以行走如常了。这日王利锋见自己二人都躲在湿暗的洞中居住,说道:“不成,我们既决意要在此隐居,怎么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呢?”虽然伤未痊愈,仍是不顾徐菀茹劝阻,于数九寒天之中拿着七星剑在松林中砍树筑屋。他势单力薄,徐菀茹又不能帮忙,是以这一干就是数月之功,转眼间天色渐暖,已是初春时节,王利锋终于把新屋建好。新屋就在悬崖下、松林旁,近邻飞瀑,当真是个好地方。王利锋和徐菀茹甚是高兴,道:“茹妹,我们的新家建好了,不如再来个喜上加喜,你看如何?”徐菀茹道:“喜上加喜?如何喜上加喜?”脸色红润,显是明白了王利锋的意思。 王利锋假意不知,答道:“是啊,你我注定日后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眼下被困谷中已有几个月了,何不今日就拜了天地,结为夫妇?”徐菀茹脸色更红,隔了良久,才道:“一切但凭四哥的吩咐就是了。”于是二人面向东面跪下叩头,算是拜了天地。这面向东面之意,是因为铁剑门地处此地的东面,王利锋心想师父不在身边,无人为自己主婚,只得行此权宜之计。二人新婚伊始,自是别有一番高兴。王利锋出身名门,虽与徐菀茹在谷中生活了数月,但一直都是以礼相待,直到新婚当晚才和徐菀茹行了夫妻之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八回 绝谷良缘(中) 此处位于西北内陆,向来干旱,这谷中的小湖有水流入,却不流出,竟是一潭盐水。夫妇二人在谷中有吃有喝,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过得十分幸福。一晃几个月转瞬即过,这日徐菀茹晚饭期间忽然呕吐,王利锋不明原由甚是关切,不料徐菀茹竟道:“傻四哥,你要当爹啦。”王利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茹妹,你说什么?快再说一遍。”徐菀茹拉住他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声道:“我怀了你的骨肉,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爹了。”这一下当真是喜从天降,王利锋大叫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即将成为一个父亲。这一晚他高兴地难以入睡,脑中浮现的都是他如何跟孩子游戏的画面。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利锋谓徐菀茹道:“茹妹,你怀了我们的孩子,等到这孩子出世之后,无论男女,我们自会好好疼他爱他。”徐菀茹笑问:“四哥,那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王利锋道:“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喜欢。”徐菀茹听得高兴,王利锋续道:“待孩子长大了,我就把我一身武功全部传授给他,让他不受人欺负。”徐菀茹道:“这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我们几个,谁还会欺负他?”王利锋想了想,道:“茹妹你这话倒是不错,眼下世人都以为我们死了,谁也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自是没有人会欺负我们的孩子。”徐菀茹听他这么一说,突然眼中含泪,道:“这孩子有我们爱护,定会十分的幸福,可是过了几十年之后,等你我都归了黄土,这孩子岂不是要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我不要,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她抬头看看数十丈之高的悬崖,问道:“四哥,以你的武功,想要从这里逃出有几成把握?”王利锋知道她这是在估计自己孩子将来能逃出这绝谷的几率,也看了看这悬崖,自度自己的武功绝不至有这种修为,就是师父梁浩然在此,也无法飞到崖顶,便没有回答。徐菀茹哭道:“连你都无法逃出这里,我们的孩子将来岂不是非得困死在谷中了吗?”王利锋安慰道:“茹妹你不用担心,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长大了,我就把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的武功修为虽不足以逃出这里,却不保我们的孩子也是如此,本门的‘天罡经’包罗万有、神功无敌,或许我们的孩子学了这些武功之后,他的武功修为会远在我和我师父之上呢?” 王利锋说到这里,又道:“再过得数十年,等我们俩都归了天,相信普天之下再也不会有人会争夺本门的五宝了,那时候我们的孩子凭借惊人的武功从这里逃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无论男女,都会成为一代侠客。届时青史留名、人人赞颂,你我纵在天上地下,亦感欣慰。”徐菀茹听他说得有理,倒也略放宽了心,可是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悟性太差,学不到王利锋功夫之十一。这种担心自是杞人忧天了,王利锋瞧得出来,连连劝慰:“茹妹,你有孕在身,莫要太过操劳,这样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到时候自都会迎刃而解的。”徐菀茹一听自己这样对孩子不好,便不再思虑此事了。 此后徐菀茹小腹渐隆,孕相更增,王利锋让她安心养胎,对她照顾周到,唯恐有失。徐菀茹十月怀胎异常辛苦,一眨眼已经过了新春,正是正月时节,恰到了徐菀茹行将临盆之际。这晚月亮最圆,晚饭过后徐菀茹忽然叫了一声,连说肚痛,知是肚中的孩子即将降世。王利锋大喜,忙前忙后准备,可是他毫无当爹的经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方过子夜,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入了他的耳中,王利锋大喜,见徐菀茹为自己生的是个儿子,更是高兴。他抱起儿子,说不出的亲近,徐菀茹看在眼中,也是十分的幸福。王利锋把孩子抱给徐菀茹,柔声道:“茹妹,真是辛苦了你。” 徐菀茹瞧儿子的模样,当真像极了王利锋,忽道:“四哥,你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王利锋一愣,道:“茹妹,你义父徐禧徐大人是神宗朝大学士,学富五车,鲜有人可比,你自幼得他老人家教诲,势必所学颇丰。我一个习武之人,哪里会取什么名字呢?还是由你来取吧。”徐菀茹道:“四哥你有所不知,我义父他虽然博识,却少有教过我什么知识,以至于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别有身份。我也曾央求他教我点东西,但他总是跟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愣是不答允。”王利锋道:“我那日在永乐故城听见你唱唐代崔道融所作的《梅花》诗,只怕你的才学远不止如此。”徐菀茹道:“四哥你谬赞了,给孩子取名还是交由你来吧。你不是说铁剑门弟子入门需得先学诗词文学,再练武功剑法吗?我瞧你书生模样、仪表堂堂,取名字这事儿断然难不倒你。” 王利锋道:“好吧,那便由我来为我们的孩子取名字吧。”在屋中踱步,心想:“将来这孩子无论如何,总是要离开这谷中去外面生活的,可是此间四面绝壁,想要上去谈何容易?我曾说要把自己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他,但是最紧要的还是要学好轻功才是。天下轻功之中,本门的‘金燕功’算得上是一门绝技了,如何才能像‘金燕’一般展翅高飞、弗困于此,却是颇有难度。只盼这孩子将来能够练就一身绝顶的轻身功夫,起则如在腾云,动便似是飞天,自可逃离此处。”说道:“茹妹,我们的儿子就叫‘云飞’如何?”徐菀茹口中念叨着:“云飞,云飞,好名字,四哥是想让他将来能腾云一般飞出这里?”王利锋点点头,暗想徐菀茹当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意思。 自此以后,夫妇二人共同抚养小云飞,有子相陪再无寂寞。自云飞会说话后,王利锋便开始教他背诵古诗古文,凡是自己所会,无不倾囊相授。那云飞记忆力极好,一经父亲点拨,立时明白,遇到不懂之处,也会主动询问,如此到得五岁时,王利锋所学到的诗词文学几乎全部都教给了他。王利锋心下甚喜,暗中告诉徐菀茹道:“我们的这个儿子当真是悟性极高,学这些东西毫不费力。”徐菀茹道:“那你就教他武功吧,底子扎得越好,于他有益。”王利锋道:“飞儿他终究是要归入我铁剑门门下的,即便你不说,我也打算将本门的武功尽数传给他。”果然第二日开始,王利锋便把云飞带到了那个山洞之中,说道:“飞儿,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铁剑门的基础功夫,你要好好学了。”云飞年纪尚幼,平素里见过父亲用武功抓鱼,早有想学之心,此刻听父亲一说要授自己武功,欢喜的不得了。 这日王利锋教云飞写字。王利锋道:“飞儿,本门武功博大精深,其中以剑法见长,当年你太师祖号称‘罗七剑’,剑法被称为中原武林第一。我现在教你的就是学剑入门的基本功夫,你可得好好学。”云飞大喜,跟着王利锋学了,可是见父亲全天都在教自己如何写“魁”字,每次写法都不同,真是不知何故。这晚父子二人同回木屋,徐菀茹已备好晚饭,席间徐菀茹问道:“飞儿,你爹今日教你的武功,你学得怎样?”云飞道:“爹爹教我写了一天的‘魁’字,根本就没有教我武功。”王利锋道:“你这孩子知道什么,这是本门剑法中最基本的东西,你要是写不好这字,那些绝世武功恐就难以学成了。”云飞道:“如果习武像写字这么无聊,那我宁可不学了。” 王利锋厉声道:“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夺本门的这些武功秘笈,都想学到其中的功夫,成为一代高手,你竟然如此不屑?”云飞见父亲甚为严厉,大是惧怕,隔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爹,那些人为什么都要抢夺铁剑门的武功秘笈啊。”王利锋见儿子显是怕了,忙柔声说道:“你眼下年纪还小,说了也未必会懂,再过两年我就原原本本把这些事儿告诉你不迟。”云飞不敢违拗,应了一声也不再问。 次日王利锋却没有教云飞写字,而是教他背了一天的东西,云飞心下好奇,不知父亲为何突然又转来教自己背东西,只觉得这些东西生涩难懂,不知都是什么。他依旧是像先前那般,遇到不懂之处就问,可是王利锋却道:“这其中的意思,等你大了我自会再讲给你听,你先想法记下就是。”云飞知父亲性格,他既不想告知,自是另有打算,也不敢再问,当下一一强记在心。他哪里晓得,王利锋教他背诵的,乃是铁剑门历代相传的“天罡经”里的心法。王利锋只因担心他年纪太小,不知轻重,怕他懂了其中的含义后会偷偷修炼,恐有危险,是以不加解释,等他年纪再长些再行相告。 第三日王利锋复又转教云飞写字,依旧是那个“魁”。这一次,王利锋变换字体相授,嘱咐云飞道:“飞儿,我名义上是在教你写字,实也是在教你武功招式,记住写这字只需会意即可,不必强求美丑。你写得越是好看,敌人就会看得越清楚,知道你下一招会如何出招。你心中有这个字就行,怎么写都无关系,越是凌乱或许越有好处。”云飞听父亲告诫,当下一一遵从,果然自己写得越乱,父亲反而越是夸奖自己,只是偶尔父亲也会怪自己写得不够认真,未能会意。 第四日,王利锋重又教云飞背诵心法,如此一日一换,过了整整一月,王利锋才不教云飞写“魁”字,反倒改成了“罡”字。这么每月一字的变换,期间王利锋还传授云飞强记武功的心法口诀,辗转过了三年,云飞已是八岁年纪了,王利锋共教了云飞用各种笔体字法写了三十六个字,还把“天罡经”、“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的口诀全部教云飞记下。这日,王利锋谓云飞道:“飞儿,从明天起,你不用在学写字了。”云飞大喜,叫道:“真的吗?爹,那你是要教我真正的练武功了?”王利锋笑道:“什么叫‘真正的练武功’?我可是一直在教你练武功啊。” 云飞愕然不解。王利锋道:“飞儿,你可还记得我每隔一日就会教你写字,另一天却是教你背诵东西吗?”云飞道:“记得,只是那些句子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问爹解释,你又不告诉我。”王利锋道:“我不告诉你那些话的意思,自有我的想法。”略微一顿,续道:“其实这三年来,我已经把本门‘天罡经’、‘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三套武功的口诀全部教给了你。”云飞道:“那写字又和这三套武功有什么关系?”王利锋道:“飞儿,你可还记得爹教你背的第二部分文字分有多少个章节吗?”云飞道:“前前后后,共有三十六个。”王利锋道:“不错,爹教你写的字也是三十六个。其实这部分文字是‘天罡剑法’里的口诀。‘天罡剑法’共分三十六字诀,三百九十五招,每一字诀便是爹教你写的字。” 云飞惊道:“哦,爹的意思是说这套‘天罡剑法’第一式叫做‘魁’字诀,第二式叫做‘罡’字诀?”王利锋点头应道:“正是。其实这套‘天罡剑法’通俗地讲就是化书法为剑招,爹教你各种写字的方法,实际上就是出招的方法。”说着提起七星剑,一连一十六招,正是李斯小篆笔体下的“机”字诀。云飞见父亲这一展示前后连贯,甚为迅捷,当下拾起一根木棍按照父亲演示的模样一一学来,可是怎么也不如父亲使得好。王利锋道:“飞儿,‘天罡剑法’的口诀内容你还没能理解,这个不着急练,他日等你把口诀理会了,自可融会贯通的。”云飞好生欢喜。 王利锋又道:“至于我教你背的另两部分内容,第一部分是‘天罡经’,乃是本门诸种武功的心法,明天开始爹会教你一一练起的。”云飞更是大喜。王利锋又道:“至于这最后一部分,是本门的‘七星剑法’,为铁剑门历代掌门人才可修习的武功。眼下爹爹被困此间,天下人都当爹爹已死,你太师父和太师叔他们自也会这么认为,所以将来这掌门人的位置恐怕会另传他人。飞儿,你先跪下。”云飞一愣,不知父亲何意,随即遵命跪下。王利锋也跟着跪下,道:“铁剑门历代祖师在上,弟子本无意将这套‘七星剑法’传于犬子,只是我们被困绝谷,有生之年能出去的机会几无,倘若学会了这套功夫,或于出谷有益。弟子自会约束犬子,绝不可胡乱使用‘七星剑法’中的武功。”说着朝天叩了几个响头。 云飞不知道这套“七星剑法”非掌门和掌门继承人不可再传他人的重要性,是以也不知父亲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王利锋叩完头,道:“飞儿,你发个毒誓,就说自己这辈子如能逃出这谷中,一不会乱用这套‘七星剑法’,二不会用这套剑法伤害一个铁剑门弟子,三不会将这套剑法传于任何一人。”云飞依言说了。王利锋携着儿子起身,道:“飞儿,你定是不明白爹爹的意思,爹就把这其中的关键告诉于你。”说着将铁剑门“七星剑法”不传他人的原由说了。云飞道:“爹爹你是大英雄,如果飞儿将来未能遵照誓言,恐怕会令爹你背负不信的恶名,这一点飞儿自会谨记。”王利锋听儿子如此懂事,十分开心。 果然这日之后,王利锋便开始每日督促云飞习练“天罡经”中的武功。“天罡经”中记载了铁剑门除剑法外的诸多功夫,包括内功、拳法、脚法、腿法、掌法、指法、轻功等。王利锋悉心加以指点,云飞年纪虽小,悟性却高,不出半年,已把其中最基本的功夫掌握,内功也有小成。其时已值严冬,这晚寒风掠过,气温骤降,天空飘下了鹅毛大雪。一家三口躲在木屋,围坐炉旁,徐菀茹看了看屋外,道:“四哥,瞧这天气,似乎又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雪。”王利锋道:“是啊,记得上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十年前我初来永乐的时候。”徐菀茹叹道:“不知不觉,一晃我们已在这谷中过了十年,连我们的飞儿都八岁多了。”王利锋道:“嗯,咱们虽然被困这里,终究生活得还算不错。却不知师父师叔和各位师兄弟现下如何?” 徐菀茹道:“估计这几年里,那些人找不到你的踪迹,定会断定咱们已死,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去寻思什么宝藏的事儿了。”王利锋道:“但愿如此。”云飞道:“爹,娘,你们说的是不是有人要抢夺铁剑门武功秘笈的事儿啊?我记得我五岁的时候,爹曾说我年纪还小,说了我也未必会懂,得再过两年才会说。眼下我都八岁了,爹爹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呢?”王利锋恍然大悟,道:“确实是有这么个事儿,飞儿不提醒我,我倒险些给忘了。好,既然你也大了,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说着从二十八年前永乐城一战的事儿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十年前自己和徐菀茹结识并跳下这山谷为止。云飞年纪尚小,于这其中的一些事儿还不大明白,但是却也知道了其中的关键。 这一讲就到了半夜,眼见屋外大雪积得愈发深了。王利锋讲毕,续道:“我原本以为终生隐居于此,江湖上必无腥风血雨,可是飞儿你出生之后,你娘又不想将来等我们死后,你独自一人在这生活,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可是此处实无出路,凭我的武功也无可奈何,只得寄托在你自己身上,望你长大后学好功夫,自己出去。你这名字,便是有此含义。”云飞喃道:“云飞,王云飞,哦,爹的意思是想让我飞上云彩吗?”王利锋道:“想要飞上云彩,谈何容易,不过学好轻功却不难。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你学好轻功,那时起则如在腾云,动便似是飞天,离开这里也就不难了。”小云飞深知父亲这么一说简单,实是有千难万难,也不知自己能否练得神功离开谷中。 但是父母之愿乃是为了自己更好,实是不可拂了他们的意,云飞便道:“爹娘放心,飞儿定会好好练武的,将来带着你们一起飞出这绝谷去。”徐菀茹喜道:“飞儿的心思爹娘就领了,你自己出去就行了,要我们也跟着离开,还是不要为好。”云飞道:“娘是担心还有人会来找爹的麻烦?”王利锋道:“可不光是找我的麻烦了,恐怕你和你娘也会受到牵连,更会给铁剑门带来灾难。”云飞道:“亏那些人自居名门正派、英雄豪杰,竟然会如此财迷心窍,着实可恶。等我学好武功,定要一一教训,给爹娘出气,不然难以解恨。”王利锋笑道:“飞儿你小小年纪,能如此明事理、知善恶,真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江湖险恶,莫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就是爹我现在这个年纪,也依旧难以应付。” 云飞望着父亲,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徐菀茹道:“飞儿,你将来若能出去,就依着你爹今日的话,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露了身份,免得被坏人利用。”云飞扑到徐菀茹怀中,说道:“娘,飞儿如能出了这里,绝不会是只身一人的,到时候有你和爹在我身边,什么坏人也不敢近身。你不要再因为那些坏人的事儿而说不肯离开了,倘若咱们真有方法逃出这绝谷,一家三口都在一起,纵有危险也一起应付,岂不是更好吗?”王利锋和徐菀茹听云飞讲这话,心中皆是一惊:“他年纪还这么小,居然说出这话,真是匪夷所思。这孩子将来定非庸类。”王利锋笑道:“好,现在飞儿你还小,爹娘便先保护你,等将来爹娘老了,飞儿你又学好了武功,那时由你保护爹娘如何?”云飞“哈哈”大笑了起来。 话说这雪连下两宿一天,直到第三日清晨方始停下,期间一家三口待在屋中,练武的事儿只得暂且阁下。这日三人一早醒来,只见大雪覆盖甚深,连屋门都难以推开。徐菀茹道:“四哥,这雪可比十年前的那场大得多了。”王利锋一笑,道:“确实啊。”心想:“当年一场大雪最终致使我们被困此处,此次又逢大雪,要是能机缘巧合助我们离开这里,也算是圆了我们数年的愿望。”设法将门打开,不由得惊叫了一声,但见瀑布两边的悬崖上已结了厚厚的冰,丈许来宽,自山顶而下延伸了数十丈,如同两条玉带挂在瀑布两侧。 徐菀茹和云飞跟着一看,也惊叹不已。云飞喜道:“好美啊。”徐菀茹也道:“我们在这里一呆十年,从未有过如此奇观。”原来此地处西北内陆,每年秋冬瀑布水量骤减,流速也跟着变缓,瀑布便由宽变窄。这场大雪一下两天,瀑布流水边缘崖壁处慢慢积了雪,加上气温骤降,是以越冻越厚,形成了两条“带子”。而旁处因过于陡峭,反倒不曾结冰。王利锋道:“飞儿,你可还记得爹教你背的李太白的那首《望庐山瀑布》吗?”云飞道:“记得。”当下背出:“‘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王利锋道:“不错,这条瀑布如今看来,可比李太白诗中的要美上数倍了。” 三人兀自叹息良久。吃过早饭,王利锋问道:“茹妹,我们的食物还够几天的?”徐菀茹道:“日总是有的。”王利锋点点头,道:“不成,若是再降了雪,这些怎么够吃?我再去寻些松子回来。”带着空袋子,拿上七星剑出了屋去,直奔松林。这场雪虽然很大,但是松林有枝叶遮挡,是以林中积雪不深,松子依旧遍处可寻。不一会儿,王利锋已经拾了满满一袋松子,心想:“这些可够我们一家三口吃上五天了。”起身返回木屋,谁知刚出松林,忽听得半空之中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从瀑布旁边结冰处掉了下来。这一下当真是始料不及,王利锋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地方会有人掉下。他想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被人识出了身份,抛下袋子,提起七星剑一跃而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八回 绝谷良缘(下) 这一跃飞出老高,王利锋一把抓住那人,凭惯力贴住悬崖上的厚冰,七星剑已经深刺其中。可是那人掉下的坠力很大,这剑虽刺进了冰中,二人却仍在下落,但是王利锋复又如当年抱徐菀茹跳崖一般使出了“金燕功”来,是以坠势稍减。幸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崖下积雪极深,王利锋抓着那人掉落雪中,自己并未受伤。他兀自大惊,原来在这绝谷中数年,王利锋除了教授小云飞武功外,自己也是勤加修炼,此刻无论是内功还是剑法,尽皆大进,均已非当年可比,可是自己这些年来从未如此动武,径自不知。方才他跃起救人的画面,徐菀茹和云飞也都看在眼中,这时纷纷奔来,徐菀茹问道:“四哥,你没受伤吧?”云飞则问:“爹,你怎么样?”都是十分关切。 王利锋道:“我没事儿。”急忙将那人从雪中提了出来,却发现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貌,胸口衣襟带血,显是受了重伤,此刻已经昏厥。徐菀茹问道:“他是什么人?怎么会从这里掉下?”心中却想这人该不会是来查找自己和王利锋下落的吧。王利锋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将那人头发撩起,却见这人二十岁年纪,比自己略小,不由得大惊:这人却不是“林氏四秀”中的老三“莫殇剑”崔浪是谁?忙叫道:“是崔师弟!崔师弟!崔师弟!”晃动着崔浪的身体。徐菀茹道:“四哥你识得此人?”王利锋道:“他是我师叔门下的三弟子。”见崔浪依旧没有知觉,忙为他输入真气。过得片刻,那崔浪悠悠转醒,乍见王利锋和徐菀茹、王云飞,惊道:“王师兄,王师兄,怎么是你?”王利锋道:“是我,崔师弟。我也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你。”崔浪忽然叹了口气,道:“莫非我已经死了?”王利锋安慰道:“没有的,你没有死。”崔浪不信,道:“怎么可能?王师兄你不要骗我了。”说完复又昏了过去。 王利锋忙把崔浪背回木屋,安置他躺下,细细一查,原来崔浪的手臂、后背、腿部都被人用棍棒打过,淤痕尤为明显,至于胸口处,似乎是叫人打了一拳,这才跌落了山崖。他不敢妄自猜度,心想等崔浪醒了,一问自知,当下为崔浪运功疗伤。崔浪确是受了重伤,适才跌下山崖又受了惊吓,王利锋此番足足给他输了一个时辰的真气,他仍未转醒。王利锋心想他伤势不轻,还需得靠自己调理,当下也不打扰他,自让他昏睡,只是每日都会给他输上一个时辰左右的真气,直到第三日上,崔浪终于醒来。王利锋喜道:“崔师弟,你终于醒了。”崔浪惊道:“王师兄,想不到咱们兄弟二人竟会在这阴曹地府相聚。”王利锋道:“崔师弟,我都说了你没有死,你怎么还不信吗?”徐菀茹也笑道:“是啊,阴曹地府会是这个样子的吗?你已经昏迷了足足三天了。”崔浪大惊,忙道:“王师兄,你没有死,我,我也没有死?” 王利锋笑道:“当然了。”指着徐菀茹道:“崔师弟,我来给你引见,这是内子。”又告诉徐菀茹道:“这位是崔浪崔师弟。”崔浪一愣,随即道:“嫂子好。”徐菀茹也施礼道:“崔师弟有礼。”王利锋又指着云飞道:“这是犬子王云飞。”谓云飞道:“飞儿,还不过来拜见崔师叔?”云飞应了,忙跪下叩头,直呼:“崔师叔好。”崔浪点点头,道:“贤侄快快请起。”谓王利锋道:“想不到王师兄你失踪十年,竟然在此娶妻生子。我们听江湖上传言,说你找到了天罡剑后,被人追得走投无路,最后带着一个女子跳崖自尽,想来那女子就是嫂子了。我们只当你已不在人世,想不到竟会再见到你。”原来当日王利锋和徐菀茹跳崖后,果如他们所料,那陕西十姓门的人往山下一看,见这悬崖之深实是罕见,料来二人有死无生,此后传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这铁剑门上下听了这个消息,料想王利锋若是生还,绝不会不带着宝剑回到铁剑门,想来确是遭了不测,也便信了。正是因为如此,崔浪初见王利锋时才会以为自己也死了。 王利锋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便将自己当年的经历一一告知,又把天罡剑递给崔浪查看。崔浪听完,看着这柄天罡宝剑,突然疑道:“王师兄是说自己这十年间从未离开过这里?”王利锋道:“此处四面绝壁,凭借我的功夫,又怎能逃出谷中呢?”崔浪心想:“不错,刚刚王师兄他也说了,他们夫妇二人可是不想这小飞儿终身待在这里的,若是能出去,绝不会现在还待在这。”道:“如此说来,倒是合情合理,那么近几年来江湖上的种种惨案,自也非王师兄你所为了。”王利锋惊道:“什么惨案?难道这十年间江湖上发生了不少大事?”崔浪道:“王师兄你被困于此,毫不知情也是理所应当,这十年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大事,这其中的经过我便一一告知于你。当年掌门师伯闻讯你失踪之后,是万分担忧,曾派杜师兄和我大师兄二人来西北调查此事,可是没有半点头绪。当时江湖上盛传,说王师兄你已经身故了,掌门师伯找不到你,想到你若是尚且健在,绝对会带着宝剑回去见他,可是终也没有,也便信了那话。” “我师父就说,虽然王师兄你已经跳崖身亡了,但是恐怕天下之人想要争夺本门五宝的决心丝毫不减,若被那些心存歹意之人无意中得了天罡剑和七星剑,只怕他们必会再来铁剑门索要其余的三宝,弄不好江湖之人为了争夺这两把宝剑,还要天下大乱,就建议掌门师伯派人来找回这两把宝剑。掌门师伯自是觉得师父的话有理,这才又派孔师兄和我来寻。我们到了此地,在传说中王师兄你跳崖的地方仔细查看,发现这山谷极深,纵是丢了块大石头,也是久久听不到回音,料得王师兄你和那两把剑都难以找回,于是赶回去向掌门师伯复命。此时,掌门师伯得报,说是当时王师兄你在西北之时,无极门的程大小姐也曾在此出现。这话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师父和众师兄弟都说无极门心狠手辣,王师兄你许是这个程如玉所害,逼不得已才跳了崖,但是掌门师伯、孔师兄和尹师兄都说不是,我们问为什么,他们却不解释,只是说不准再有此怀疑。我当时就想,定是掌门师伯不想和无极门结怨,是以忍下了这口气,宁可让王师兄你无辜枉死了。” 王利锋听到这里,心想:“师父和大师兄都知道程如玉对我的心思,他们这是在维护我的名声,唯恐有人说我和无极门勾结。可是三师兄是怎么知道的?是了,定是程如玉放回他时跟他有所提及。”只听崔浪续道:“不料我这么想是大错特错了。”他看了一眼徐菀茹,复道:“又过了不久,天华帮和衡山派的那些卑鄙小人便四处散播,说当时他们跟着王师兄你也来了西北,程如玉确实也在,还为了你跟他们大打出手。又说当年在河州,无极门的人曾向王师兄你送了三份大礼,其幕后的主使就是这程如玉。”王利锋道:“这话倒是不假,一切都是程如玉所为。”崔浪道:“王师兄你如此坦诚,可见君子坦坦荡荡,绝不像他们说得那般可耻。”王利锋急道:“他们说了什么?”崔浪又看了一眼徐菀茹,显是有所顾忌,王利锋道:“崔师弟你但说无妨。”崔浪道:“是。他们那些狗贼说,王师兄你跟这位程大小姐关系非同一般,实际上早就私定了终身,那所谓的三件礼物也都是他们无极门的文定之物。” 王利锋骂道:“可恶至极,我王利锋光明磊落,岂会跟魔教的人物勾结?”崔浪道:“这天华帮和衡山派的人向来可恶,他们自称名门正派,那天华帮更是六大派之一,不也跟着抢夺本门的至宝吗?”斜眼看了一下王利锋,见他怒气渐消,又道:“其实他们还说,和王师兄你一起跳下悬崖的就是那个程如玉,当时你们被百怪帮的弟子追得无路可逃,便跳崖殉情。当然了,小弟知道他们传得都是假的,和王师兄在一起的一定是嫂子。”他怕王利锋更加生气,是以加上了后面的一句。王利锋道:“哼,当初天华帮的西门楚羽和衡山派的朱冠霖也都见过我和茹妹在一起,他们也都睁眼说瞎话吗?但是他们把罪责都添到百怪帮头上,又是为了什么?” 崔浪道:“王师兄有所不知,自那之后,江湖上确实没了程如玉的踪迹,就连无极门的弟子也不知这位程大小姐的下落,加之当时也没有人知道永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以这种说法才会为不少人所信。”王利锋道:“什么?程如玉也失踪了?莫非她遭了天华帮和衡山派的毒手?”徐菀茹道:“定然是了,当时程姑娘替我俩拦下了这两大门派,他们人数上不及敌人,定是被害死了。”心下更觉对程如玉满是愧疚。王利锋也倍是伤感,忽道:“难怪他们要说百怪帮的弟子把我们逼上了绝路,想必他们是要脱离干系,唯恐‘无极老魔’程世华会找他们的麻烦。”崔浪点点头,道:“王师兄说的不错,掌门师伯和师父也都认为这两派是担心无极门会报复,所以才这么来说。”王利锋又“哼”了一声,显是极为气愤。 崔浪又道:“这件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和我们先前所想的王师兄你是为程如玉所害却大大不同,可为何掌门师伯和孔、尹二位师兄早先会那么确定呢?这一点倒是令我们怀疑,我师父这时就问了掌门师伯。掌门师伯说:‘锋儿已不在人世,本不该泄露他的私隐,只是此刻江湖上已传得人尽皆知,今日说将出来,正好给大家释疑,只是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你们都不得泄漏半分出去,否则定会致令锋儿名声更加受损。’我们都应了,掌门师伯便说:‘当初我令锋儿和润羲去调查通儿下落之时,锋儿曾在洛阳城偶遇程如玉,不想那程如玉对锋儿一见倾心,从此才有了河州送他三件厚礼的事儿。’我们当时都感惊讶,不料更为令人震惊的事儿还在后头。” 王利锋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崔浪道:“我听说当年清云峰一役之后,各派掌门在河州曾问过尹师兄,当年在郑州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各派中皆有英雄无故失踪,但是尹师兄却说不知。王师兄你是否还记得这件事?”王利锋道:“这件事儿我当然记得。三师兄他虽号称冷面剑,但是从不撒谎,许是当真不知。”崔浪道:“这回王师兄你可错了。”王利锋惊道:“什么?三师兄他知道实情,却不肯吐露?”崔浪道:“是啊,尹师兄说这事儿非同小可,所有人需得保证不透露出去,他才肯相告。掌门师伯也不知尹师兄心中藏了这么一个秘密,当即命令本门弟子遵令而行,不可违背,尹师兄便道:‘我偶然听大师兄说‘无极老魔’程世华的这位大小姐对四师弟情深义重,我被送回和其余两件礼物的事儿也是全仗了她对四师弟的情义,心想他们既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总算她对四师弟有恩,如是把这事儿和盘托出,恐害四师弟成了不义之人,是以情知此事干系重大,也绝不敢告知各派英雄。’” 王利锋疑道:“三师兄这话中的意思,莫非当年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之事和无极门有关?”崔浪道:“是啊,我们当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尹师兄就说:‘其实当年把我们各派英雄抓走的就是无极门。’原来十二年前,各派英雄齐赴郑州给胡老英雄贺寿,席间众人一一给胡老英雄敬酒,哪知这酒一下肚,众人立时昏迷过去,待得醒来,已被人关在了地牢之中,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尹师兄说,约莫过了一个多月,这一日忽然有个公子前去见各派英雄,那位公子自称是‘无极老魔’的儿子程不凡,其实就是程如玉的哥哥。程不凡说,无极门久慕天下英雄的大名,盼诸位英雄能投入无极门下,即便只是效劳一二也可令无极门事业蒸蒸日上。不少人惧怕无极门的势力,当即便发了誓、签了名,入了这无极门。当然也有一些英雄誓死不从,程不凡便想出了一个方法,说是只要比武胜过了他,便可就此离去,他们也绝不再找麻烦。” 王利锋道:“当年一道失踪的人,除了三师兄他之外,其余人都是至今杳无音信,却不知投入无极门的这些人都被安置在了哪里。”崔浪道:“这一点尹师兄也毫不知情。”徐菀茹听到这里,忙问道:“崔师弟,那要是比武输了的话,可该如何是好?”崔浪道:“输了的话,就需得义无反顾加入无极门,如果不加入自然是命丧当场了。当时尹师兄说他们也实无办法,心想拼得一拼总还有几分希望,何况那程不凡年纪跟自己相仿,他的武功未必就如‘无极老魔’一样十分了得。可是说来奇怪,那个程不凡武功果真了得,一般人倒不是他的对手。就这样,又有一些人不想死,也便拜入无极门下,倒是也有几个响当当的好汉宁死不屈,便如胡老英雄就是。” 云飞道:“这些人不为强势所屈,才是真正的英雄呢。”崔浪一笑,道:“小飞儿真懂事儿,这话当真是极有道理。”心下着实佩服王云飞的见识。王利锋道:“少林派的慧通大师是得道高僧,难道也敌不过那个程不凡吗?”崔浪道:“慧通大师是高人,倒不是敌不过程不凡,只是他见众人或受威胁而低头,或惨死当下,心想就算自己一人逃出,也是徒劳。他和程不凡说了几句话,还未和程不凡动手就自绝经脉而死了。”王利锋“啊”的叫了一声,却不知为何这位高僧甘心自尽,又问:“那三师兄呢?”崔浪道:“尹师兄说他是最后一个和程不凡比武的,凭他的武功,想要敌得过程不凡确实不易,因而早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他和程不凡拼了几十回合后,突然发现那程不凡忽使了一招,竟是先前一个人所使的招式。他恍然大悟,原来程不凡每和一个人比试完武功,都会去跟随行的几个老者说上几句话,不想这名义上是比武,实际上却是偷学别派武功。” 王利锋道:“想不到无极门的行为这般可耻。”想到程如玉因为自己而不知所踪,忙即住口。崔浪道:“是啊,尹师兄看出了程不凡的伎俩,当时就说了出来。那程不凡道:‘你能看出我的想法,绝非庸人。’夸了尹师兄,仍和他缠斗。他学了百家的武功,尹师兄自是敌他不过,尹师兄说:‘你杀了我吧,这无极门我是死也不会加入的。’那程不凡道:‘你既不加入本门,我也不杀你。’尹师兄就问:‘为什么?你想怎样?’程不凡道:‘当年罗大通杀了我四叔,不料他也死在了永乐城一战中,我如今不能替他报仇,这笔账也只好算在你的头上了。’就把尹师兄的四肢筋脉全部挑断,囚禁在地牢中,叫他求死不能,终生受尽苦楚。”王利锋道:“他们好狠!对了,太师父曾经杀了他的四叔?”崔浪道:“掌门师伯说,他的四叔可能就是当年永乐城一战时,太师父杀的那个无极门弟子。” 王利锋暗道:“是了,无极门和铁剑门的恩怨便是由此了。三师兄他受尽折磨,到头来还顾及到我,而独自隐瞒这个秘密,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崔浪续道:“尹师兄说,这事儿即便是说出,当年失踪的那些人也再找不到,何况于王师兄你无益,也就不向各派英雄说了。”王利锋点点头,道:“崔师弟,那你说的什么惨案,又是怎么回事?”崔浪道:“这事儿跟江湖上关于你的谣传也有关系。就在清云峰一役的第二年冬,丐帮龙帮主率领四大长老和诸分舵弟子赶赴宁州清剿毒龙教的残余,这一战的结果自是丐帮大获全胜,包括毒龙教宁州分舵舵主庞荣在内的三千毒龙教妖孽全部丧命。不料此战刚结束不久,龙帮主就在宁州被人给杀害了。”王利锋道:“什么,龙帮主已死?龙帮主虽然有伤在身,但他终是丐帮高手,什么人有此能耐,可以伤害了他的性命。”崔浪道:“是啊,这人即便是武功不高,也必智慧过人,否则何以能在丐帮众高手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命。” 王利锋道:“龙帮主被杀跟关于我的那些谣传也会有关系?”崔浪叹了口气,道:“是的,龙帮主被杀后,四大长老在墙上发现凶手留下的几个字,写的是‘楚囚相对’。”云飞不解这四字的意思,问道:“爹,这‘楚囚相对’是什么意思啊?”王利锋道:“这是一个典故:自晋代八王之乱后,跟着又有五胡乱华,最终导致晋帝被害,中原地区尽为胡人所占,汉族仕官只得渡江南下偷安。当时有不少人经常相邀在新亭聚集,赏玩风景、饮酒作乐,以图。周顗感叹说:‘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意思就是风景跟往昔一样,江山却换了主人。大家听了都相视流泪,只有王导怒气豪迈,说道:‘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按:楚囚相对的典故见于《世说新语·言语》,原文为:“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另《晋书》卷六十五《王导列传》亦有相关记载。) 王利锋讲完,谓崔浪道:“崔师弟,按这个方式理解,或许杀害龙帮主的是毒龙教的人,和我可是丝毫没有干系啊。”崔浪道:“没错,当时不少英雄豪杰也都猜是毒龙教的人所为,但是毒龙教弟子无一不被屠杀殆尽,岂会有漏网之鱼呢?这事儿当真令人捉摸不透,也不知到底谁是真凶,更不知凶手留下这四个字的目的。三个月后,也就是八年前的二月十三,那天是天华帮祖师侯天华创立天华帮的大庆之日,天华帮自来都会举行仪式庆祝,不料众门人到了侯公祠祭拜侯天华灵位之时,却发现侯公祠的大门上被人给写了字。”王利锋道:“天华帮毕竟也是六大门派之一,什么人胆子如此之大,敢跟他们过不去,莫不是无极门因为程如玉之故,找天华帮报复?”崔浪也不回答,只是问了句:“王师兄,你可知这次那大门上写的是什么?”王利锋直摇头,崔浪道:“写的是‘东床快婿’。”王利锋险些笑了出来,道:“那侯公祠中供奉的是天华帮历代帮主的灵位,如此严肃的地方写上这‘东床快婿’四字,可着实有些过分。” 崔浪道:“更过分的还不止如此呢。当时杨帮主十分气愤,但想这毕竟是帮中的重要仪式,只有先强忍怒气,待到一切庆祝完成再想法找出这胡为之人不迟。于是众人进了祠堂,却发现卜宜洲卜老前辈坐在墙壁前一动不动,原来已经被人用极重的掌法打得心脉尽碎,已然丧命。”王利锋惊道:“卜老前辈无论是武学修为还是人品,都比他师弟杨岱要高出多倍,怎么也会被人给杀害呢?”崔浪道:“这一点至今也是个解不开的谜团,按理说天华帮守卫森严,一般人绝对是无法潜入的。”王利锋道:“嗯,那后来怎么跟我扯上了关系?”崔浪道:“卜老前辈被杀,天华帮上下无不震怒。他们检查卜老前辈尸体时,发现他刚死不久,料得凶手定然还在帮中,于是这大庆也就取消了,他们把天华帮翻了个遍,可是还是未能找到真凶。” “两大高手先后丧命,凶手又都留下了字,着实叫人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过了一个多月,河北唐家堡的唐迅唐老拳师和他的两个孙子都在家中无故被杀,凶手在唐家的墙上留下了‘天凤’、‘捭阖策’和‘横扫三晋’三个词语,用的显然和杀害龙帮主与卜老前辈是同一手法。”王利锋道:“这位唐老拳师据闻当年永乐城一战时,他就已金盆洗手了,数十年来再不理江湖之事,何以也会遭了毒手?”崔浪道:“大家也是这么说的。唐老拳师本有三个孙子,平素打理这唐家堡,向来是济贫助困,深得人钦佩。事发当日,他的另外一个孙子恰巧不在堡中,幸得一性命。”王利锋道:“我曾听师父说过,这唐老拳师跟我们的太师父平辈论交,武功也是十分了得的,凶手能够杀了他唐家三口,武功自是不可小觑。可是留下这‘天凤’、‘捭阖策’和‘横扫三晋’,却又是何意呢?”崔浪道:“这时已经前前后后有五个人如此被杀,可惜还是无人知道这些字的含义,不过衡山派的朱冠霖临死前的一句话,却立时叫天华帮的马进给猜了出来。” 王利锋疑道:“哦?朱冠霖也被杀了?”崔浪道:“正是,就在唐老拳师三口被杀后不到两个月,衡山派的朱冠霖也被杀了,不过这一次却与先前几人大大不同。当时虞掌门听到朱冠霖大叫了一声,急忙冲进他的屋子,发现他已经死了,墙上留下了‘独留青冢向黄昏’七字。”王利锋问道:“崔师弟,那朱冠霖死前到底说了什么?”崔浪道:“他大叫的时候,喊的是王师兄你的名字。”王利锋一惊:“喊我的名字,那是为何?”崔浪道:“具体为了什么,恐怕现下是无人可知了,不过就是因为这句话,当时不少人都传王师兄你才是真正的凶手。”王利锋道:“这伙人就爱胡说八道,我被困此间十年,从未离开过半步,怎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呢?何况他们不是传说我早就跳崖而死了吗?” 崔浪道:“这些人说是王师兄你所为,除了因为朱冠霖临死前喊出了你的名字外,还有一点就是天华帮的马进找到了那些文字的共性,可谓是诸般证据直指王师兄你。”王利锋奇了:“这些字看起来全无关联,怎么能跟我有关?”崔浪道:“马进说,‘楚囚相对’讲的是晋代王导的故事;‘东床快婿’是书圣王羲之的故事;‘天凤’是王莽建立新朝后所用的一个年号;‘捭阖策’是纵横家鼻祖‘鬼谷子’的著作,‘鬼谷子’本名叫王诩;‘横扫三晋’说的是秦将王翦;而‘独留青冢向黄昏’是杜子美咏颂昭君出塞的诗句。这几个的共性就是都有一个‘王’字。”王利锋恍然大悟,道:“没错,这其中确实都有一个‘王’字,这位凶手如此心计,不可谓不深。” 崔浪道:“由于朱冠霖所喊的王师兄你的名字,再加上马进如此分析,立有人站出来说,其实当年王师兄你和程大小姐跳崖之后,你却侥幸未死,于是找齐了本门的五宝,得到了其中的宝藏不说,还在宝藏里发现了绝世的武功秘笈,练就了一身绝技。你既能和无极门的人在一起,想必早就被她所迷惑,这时重出江湖,到处杀人,也不为怪。”他怕王利锋生气,看了王利锋一眼,道:“就这样,各派人士自然都把王师兄你当作了杀人凶手。说也奇怪,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那种杀人的事儿。”王利锋怒道:“究竟是哪些狗贼,如此污蔑于我?”崔浪道:“那些人不明真相,也情有可原。不过眼下小弟看见王师兄你在此,自是相信这所有的案子都跟王师兄你无关。”王利锋道:“我当初跳崖自尽,就是怕天下英雄因我而互相残杀,不想自己在这里一待十年,外面依旧是无休无止。”忽然问了句:“崔师弟,各派都认为是我杀了这么多人,铁剑门是不是也因此遇到了不少麻烦?” 崔浪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掌门师伯他坚信王师兄你绝不会胡乱杀人害命的。各门各派倒也曾几次三番结伙上王屋山来找掌门师伯,要他将你交出处置,但是掌门师伯总是说:‘莫说锋儿已不在了人世,就是他此刻仍然活着,也不会干这种事儿。’那些门派终究碍于本门的地位,加上确无铁证在手,也不敢用强。”王利锋道:“这两把宝剑都跟着一并失踪了,他们深信武一南留下的几句话不疑,定是想借机上王屋山抢夺本门的‘天罡经’和天罡、七星两套剑法。哼,这造谣之人和陷害我之人,当真可恶已极,不过他们的手法如此高明,想来也不好对付。”崔浪点点头。王利锋又问:“对了,崔师弟,我见你身上受伤不轻,不知你跟什么人打了起来,最终掉下了这绝谷之中?还有你怎么会来到西北呢?”崔浪道:“不瞒王师兄,我此来是奉了掌门师伯之命再寻天罡剑和七星剑的,同来的还有俞师弟。” 王利锋一听俞贺轩也来了,喜道:“小师弟他也来了?”崔浪道:“是啊,不过我们还没有打探到关于这两把宝剑的半点线索,就遇到了丐帮的弟子。丐帮的人坚说是王师兄你杀了他们的龙帮主,我和俞师弟一怒之下,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不料丐帮弟子人多势众,我被他们用棍子打掉了剑,跟着又给打下了这山谷。不过也多亏如此,否则可不知这辈子能否再和王师兄你见面呢。”王利锋只是应了一声,心想:“小师弟年纪最小,武功也向来不如其他的师兄弟,却不知他能否从丐帮的手中逃脱出去。”正自想间,王云飞忽然指着屋外瀑布两旁的结冰处尖叫道:“爹,你看那是什么?”王利锋、徐菀茹和崔浪皆顺指一望,却见有人从山顶上抛下了一条长绳,一人身穿白衣正自援绳而下。那衣服和冰颜色相若,如非细心定然分辨不出。但见那人身法矫捷,显是身负上乘的轻身功夫,料来也是强敌。王利锋暗叫道:“糟糕,怎么有人会想到要下这绝谷里来?”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九回 冰火重天(上) 王利锋抓起七星剑道:“茹妹,你照顾崔师弟和飞儿待在屋内,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去。”把天罡剑交到崔浪手中,续道:“崔师弟,你身上有伤不便出去,但是倘若敌人进得屋来,还请你保护好她们母子二人。”转身出了屋子,只见那白衣男子已从崖壁上稳稳落地,才知这绳索足足有数十丈之长,心想这人定是猜到了自己可能就藏身在谷中,是以才会不惜准备出这么一条长长的绳索来。又想:“瞧这人身手,轻功当是极强,恐不输于本门的‘金燕功’,武功自也是不可小觑。如今我们在谷中四人,崔师弟负伤在身,茹妹一介女流,飞儿又是个孩子,如果我都敌他不过,我们四个恐怕非死不可。”心下微有惧意,忙快步躲到了松树后,想要趁那人不意突施偷袭。 只见那白衣男子二十二三岁年纪,一柄剑负于背上。那白衣男子四下望了望,一眼就看到了王利锋家的木屋,忙取下背上的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王利锋瞧得清楚,趁他走到自己身前,一个纵身飞出,跟着一脚踢去,直逼那人后腿。那白衣男子大惊,急忙一个翻身躲开,抽出剑来向王利锋斜劈下去。王利锋一愣:“这是本门‘天罡剑法’中‘伤’字诀中的一招,他怎么会本门的功夫?”七星剑一旋,也拔了出来,将那剑格开。那白衣男子见王利锋的七星剑,登时向后跃开,喜道:“七星剑?”王利锋道:“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做梦都要得到这把宝剑,不错,正是七星剑。”那白衣男子一听这话,忙看向了王利锋,突然惊叫道:“四师兄,真的是你吗?” 这一句话当真是出乎王利锋所料。他又看了一眼这白衣男子,无论是声音样貌,都未有闻见,怒道:“谁是你四师兄?”那白衣男子道:“一别十年,四师兄你不认识我了吗?”将剑面一翻,露出了一个“俞”字。王利锋识得这把剑乃是俞贺轩的,道:“你,你是小师弟?”那白衣男子道:“是啊,我就是俞贺轩啊。”见王利锋兀自不肯信,从衣服内侧的腰间摸出了一杆玉制长箫来,递给了王利锋手中,道:“方才从崖顶下来,我担心这杆箫会不小心掉落,所以就藏在了衣服里。”这也是俞贺轩的随身之物。王利锋想,这世人想要冒认俞贺轩的剑和箫都容易,但是同时还要冒认他的‘天罡剑法’,那自是不能了,想到崔浪说的他和俞贺轩同来此地,自然相信,喜道:“小师弟!”上前抱起了俞贺轩。 原来当年俞贺轩年纪尚小,十年间长相和声音都已大变,是以王利锋乍见之下会识不出来。俞贺轩高兴得留下了眼泪,道:“四师兄,我只当你已经死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王利锋笑了笑,道:“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见俞贺轩极是激动,道:“小师弟,当年我离开铁剑门跟师父师叔前去清云峰时,你还只有十三岁,眼下已经二十三了吧,莫要哭了,叫人笑话。”俞贺轩道:“这里又无旁人,谁能笑话?”王利锋笑道:“谁说没有旁人了,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俞贺轩奇道:“崔师兄他被丐帮的那些人打落了悬崖,难道还尚在吗?”王利锋点点头,道:“你此来原是要寻找崔师弟的吧。”拉着俞贺轩的手回了木屋之中。 屋中三人本来还在担心,但是崔浪识出了俞贺轩之后,发现那师兄弟二人只是动了几下手而已,并无受伤,方始安慰。俞贺轩入得屋来,看到崔浪坐在床上,喜道:“崔师兄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坠落仍然无事,真是太好了。”一看徐菀茹和云飞,问道:“四师兄,这位是?”王利锋笑道:“小师弟,这位是你四嫂,这个是你的侄儿王云飞。”又叫双方厮见,云飞仍是向俞贺轩叩了头。俞贺轩很是喜欢云飞,将他抱起连番亲热,对徐菀茹也很是客气。他本来要问王利锋这十年间的经历,此刻一见,已知他已然成了婚又生了子,想到江湖之上种种传言与此不符,又待细问,却叫王利锋早给识出。王利锋道:“小师弟,这别来情由,抽空我自会相加告知,此刻还不着急要说。我听崔师弟讲你可是受了丐帮弟子的围攻,不知是怎生逃了出来,又想到这么一个办法下得谷来?” 俞贺轩听王利锋一问,怒道:“丐帮这帮狗贼真是可恶至极,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崔师兄打下了山谷不说,又要将我活捉带回洛阳总舵去交由几位长老处置,说是要逼四师兄你现身。”他料得崔浪已将诸般细节全部相告,是以也不多说,复道:“我的剑法本来就差,一个人又哪能敌得过他们呢?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就在这时大师兄、二师兄和潘师兄三人及时赶到,将我救了下来。”王利锋道:“哦?大师兄、二师兄和潘师兄也都来了西北?”俞贺轩道:“是啊,原来是师父和师叔担心我和崔师兄此来西北会有危险,忙又派他们三人赶了来。当时那些丐帮弟子知道他们未必敌得过我们,纷纷罢了手,但是言语之中仍是诬赖四师兄你杀害了他们的龙帮主。对了,四师兄,这些事儿,崔师兄都讲给你听了吧?” 王利锋点点头,俞贺轩又道:“大师兄知道这事儿拖了这么多年,如此下去总是不好,于是就向那些丐帮弟子说,本门将于明年春天的二月十八邀集各派人士共聚铁剑门商议此事,请他们代为转告丐帮的几位长老,那些丐帮弟子这才离去。”原来,自当年王利锋失踪之后,梁浩然很是痛心,于是改立大弟子“灵宇剑”孔润羲为掌门继承人。孔润羲地位非同一般,有便宜行事之权,是以他才会自作主张定下二月十八之约。王利锋也已猜到此节。俞贺轩道:“我就又把崔师兄坠崖之事说了,三位师兄情知崔师兄受伤掉下来死生不明,但是仍要下谷来一探究竟,只是瞧这山谷极深,料想凭借我们的功夫不足以下来,所以才想到把多条绳索连在一起的方法。” 崔浪笑道:“定是俞师弟的轻功最好,三位师兄才会让你下来的,是不是?”俞贺轩道:“小弟的这点儿功夫,哪里及得上几位师兄呢。”崔浪道笑谓王利锋道:“王四兄你有所不知,俞师弟的轻功在我们诸位师兄弟中,除了不及你王师兄之外,那是最高的了。”俞贺轩道:“小弟的功夫最差,遇到敌人也打不过,所以才会加紧学这‘金燕功’,以备打不过敌人逃跑之用。”王利锋道:“本门的武功博大精深,我这十年间在谷中多有参研,实是受益不少。小师弟他日只需再学得一二,就不用担心要逃跑了。”俞贺轩应声允了。王利锋又道:“对了,三位师兄都在崖顶,耽搁太久恐会令他们担忧,事不宜迟,赶紧借此机会出谷去吧。” 徐菀茹听王利锋说要出谷,登时心头一震,要知这出谷可是她自云飞出生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的,可是今番得遇良机,心下反倒踌躇不定。王利锋看出了她的心思,道:“茹妹,你可还有什么担忧的吗?能带飞儿出谷可一直是你的心愿啊。”徐菀茹道:“不错,我是一直想带飞儿离开这谷中,可是听崔师弟说过之后,觉得我们若是出了谷,肯定也安生不得。”俞贺轩道:“四嫂不必担心,凭我铁剑门的名头,想来也无人敢再来找四师兄的麻烦。再说了,就算有人敢无端生事,我们师兄弟都会在一起应付的。”徐菀茹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和四哥甘愿跳崖自尽,就是不想连累无辜,弄得世上腥风血雨的。”王利锋道:“这话倒是不错,眼下这绝谷的大门已开,此间也藏不住了,即便是我们不出去,难道还不会有人自己下来找我们吗?茹妹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保你们母子周全。” 当下众人来到崖下,王利锋背好天罡、七星两把宝剑,抱起云飞,道:“你们在此稍等,我先上去看看。”他挂念师兄,早想先一步看看几人。但见他将身一跃,纵出了老高,一把抓住了长绳,使的正是“金燕功”。崔浪和俞贺轩见王利锋身手轻便,无不大惊,暗想他这十年来武功大进自不必说。云飞也很是激动,心想:“爹爹的轻功堪属天下第一了,我以后当勤加修习,只要能把轻功练到爹的这种境界,也算不愧于自己的名字了。”却见王利锋一手抱人,连连纵跃,亏得有绳索可供借力,不一会儿已到了崖顶。 崖顶一片宽广,只见离悬崖半丈之处有一秃树,方才所用的那条长绳就绑在这棵树上。树旁另有三人,正是孔润羲、杜鼎林和潘胤祥。这三人陡见一人抱着个孩子从谷底上来,本以为会是俞贺轩,孰料眼前这人却是一身的麻布粗衣,尽皆一惊。王利锋却未有顾及,喜道:“大师兄、二师兄、潘师兄,你们也都来啦?”三人皆是一愣,凝神细看,才识出了他来,但是却不敢相认。杜鼎林喃道:“你,你是四师弟?”王利锋道:“是啊,二师兄,就是我啊。”说着放下云飞,让他们看自己的后背。三人一看他背上的两把宝剑,果是本门至宝,当下再无怀疑,师兄弟十年相见,自是一番亲切。 过了片刻,王利锋忽道:“三位师兄,小师弟和崔师弟他们还在谷底,我去接他们上来。”三人也不及问他别来诸事,都应了。王利锋又谓云飞道:“飞儿,这三位都是你的师伯,你先跟三位师伯在这里,我去接你娘上来。”将三人一一介绍给云飞。云飞应了忙向三人叩头行礼。三人心下均是怀疑,据传当年王利锋是和程如玉同时跳崖的,这孩子莫不是他们的儿子?王利锋适才又说要下谷去接他娘,那人多半就是程如玉了。想到铁剑门自此和无极门结了亲,无怪江湖上盛传王利锋勾结了无极门的大小姐,于铁剑门的未来倒是颇有担心。 王利锋转身下谷,不一会儿就抱着徐菀茹上来,三人一见是个女子,又听云飞喊她做娘,心中便当徐菀茹就是无极老魔的女儿。他们均未见过程如玉,加上江湖上的传言种种,便有了误会,虽然口称弟妹,仍极为客气,心中也稍有惧怕,唯恐得罪了无极门。简单厮见之后,王利锋又下了谷去,过不多时和俞贺轩背着崔浪也上了来。三人只见王利锋三上三下竟是如此之速,大气也不喘一下,均想他这十年来武功定是大进不少,内功修为也远非当日可及,连连称赞。王利锋道:“这十年被困谷中,除了传授些功夫给飞儿之外,再就是自己稍加修炼而已,恐怕跟各位师兄弟相比早就远远不如了。”孔润羲道:“四师弟谦虚了。对了,这里天寒地冻的,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前方的镇子上再谈吧。”众人皆以为是,于是往东方赶路去了。 行到小镇,已是黄昏,八人在客栈饱餐了一顿,席间王利锋又把十年来所发生的事儿一一向众人说了一遍。孔润羲、杜鼎林和潘胤祥这才知道当年和王利锋同时跳崖的并不是江湖上所传的程如玉,而是眼前的这个徐菀茹,都道:“我们还当弟妹是无极老魔的女儿呢,疏不料是我们误会了,原来弟妹竟是当年徐禧徐大人的义女。”徐菀茹听过崔浪讲述那些江湖传闻,知道他们这么想也是正常,只是浅笑。崔浪道:“其实这十年来,王师兄一家三口都被困在那谷里,一直未曾出谷半步,江湖上所传的他杀了龙帮主、卜老前辈、唐老拳师祖孙和朱冠霖六人,都是信口胡诌的。”孔润羲道:“既然确非四师弟所为,那便什么都好说了,等到来年二月十八,我们再向天下英雄解释。” 王利锋道:“就怕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志在本门的五宝,说什么都没有用。”潘胤祥道:“王师弟说得是,否则他们也不会这几年间几次上王屋山来了。”俞贺轩道:“眼下我们应当加紧赶路返回铁剑门,向师父请教如何处置为好。”众人皆以为有理。这晚众人在客栈住下,又为崔浪运功疗伤,次日天明,杜鼎林去雇了两辆马车,一辆给徐菀茹母子乘坐,一辆给王利锋和崔浪乘坐。王利锋道:“崔师弟有伤在身,这车给他乘坐那是自然可行的,可是我好端端的,何必也要坐这车呢?”杜鼎林道:“四师弟,眼下你重出江湖,若是无端给人瞧见,传将出去势必引来不少麻烦。你还是坐在车中不要露面,等我们回到了铁剑门,一切就办多了。”王利锋以为二师兄想得周到,欣然答允。 一行八人处处小心谨慎,向东赶去,唯恐泄漏了王利锋踪迹,所幸倒还无事。这日八人行到河中,距离王屋山已有不远的距离,忽然一只袖箭扎在了王利锋和崔浪的车上。王利锋一惊,便欲出车查看,孔润羲急道:“四师弟你好生待在车中,莫要沉不住气,而被人给发觉了。”王利锋一想也是,当即坐着不动。那孔润羲取下袖箭,只见箭上绑着一张纸条儿,打开一看,竟写着“楚囚相对”四字,暗暗心惊:“这四个字,不是当初丐帮龙帮主被杀时出现的吗?”传于杜鼎林、潘胤祥和俞贺轩看了,又把纸条递进车中,给王利锋和崔浪一看。师兄弟几人兀自吃惊,均想平白无故出现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缘故,可想不明白了。孔润羲这时问王利锋道:“四师弟,你看这事儿怎生处置才好?”王利锋道:“大师兄,这里人多口杂的,咱们先找处客栈住下,再说不迟。”孔润羲应了。 众人寻了处客栈,先吃了饭,席间不谈一字一句,饭后这才回屋商谈此事。杜鼎林道:“这人无缘无故送来四个字,到底是何居心,着实令人猜想不透。莫不是为了本门的五宝而来?”崔浪道:“倒也有这个可能,可是拿‘楚囚相对’这四个字,貌似不止是意在本门五宝这么简单。”俞贺轩道:“我也赞同崔师兄的观点,天下之人想要夺我五宝的不在少数,如果正如二师兄所言,倒还无事,就怕,就怕四师兄重出江湖的消息已被此人得知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王利锋道:“我这一路小心翼翼,料来不会泄露了行藏,外人又岂会得知?”潘胤祥道:“敌人在暗,而我们始终在明,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留下这么四个字,说不定就是在提醒我们,王师弟你已被他们发现了。” 崔浪道:“不错,这‘楚囚相对’四个字,原本是龙帮主被杀时,凶手留下用来陷害王师兄你的,此刻又被拿来,用意再明显不过。”孔润羲叹了口气,道:“此地距离王屋山不过日路程,咱们一路上都走了过来,可不要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做事一向考虑周到,生怕出了什么乱子,于是又谓俞贺轩道:“小师弟,这里除了四师弟,就属你的轻功最好、脚程最快,你先行一步,速回铁剑门禀明师父师叔,再请二位师尊派人来接。我担心敌人太强,我们几个不易应付。”俞贺轩一听这话当真有理,道:“大师兄只管放心,小弟这便动身,日夜赶路,很快就会回到铁剑门的。”他也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师父师叔,同时也请师父师叔来援,自可保几位师兄周全。 这晚俞贺轩起身往铁剑门回了,次日一早,王利锋等复又向东赶路。七人行不到午时,途经一条小河,却见桥头站着两个乞丐,皆是三十岁上下年纪,手中各执一根长棍。孔润羲、杜鼎林和潘胤祥皆知丐帮弟子突然拦在桥头,定然来者不善,早已生了戒备之心,齐上前施礼道:“两位丐帮的兄弟有礼,铁剑门孔润羲、杜鼎林、潘胤祥拜见。”两丐齐齐回礼,左首那丐道:“‘灵宇剑’孔大侠、‘忠义剑’杜二侠、‘君子剑’潘大侠,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孔润羲心头一凛:“果然这不是巧合之事。”嘴上道:“兄台此话何意?”那丐道:“敝帮几位长老听闻铁剑门几位大侠途经此地,有心相邀一见,特命小人在此等候。”孔润羲道:“几位长老费心了,我们师兄弟几人师命在身,实不宜多加耽搁,他日自当亲去洛阳总舵,向几位长老赔个不是。” 右首那丐道:“孔大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敝帮开山的庄祖师爷和贵派的洪政祖师颇有渊源,想我丐帮和铁剑门世代交好,可不比寻常外人。”潘胤祥道:“这位仁兄说得极是,本来几位长老盛情相邀,却之不恭,不过敝师弟为贵派弟子误伤,亟需返回门中由两位师尊延治,迟了恐有不妥,是以也不敢加以叨扰。”左首那丐道:“本帮几名弟子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伤了‘林氏四秀’中的‘莫殇剑’崔三侠,几位长老已经重重加以责罚,今日定要邀请诸位一会,一来是为了赔罪,二来也是为了替崔三侠治伤。”王利锋躲在车中,自忖:“丐帮弟子误会是我杀了他们的龙帮主,是以才出手将崔师弟打落悬崖成了重伤,他们又岂会前来赔罪?而且,崔师弟跌落悬崖,他们可不知他会大难不死,难道,难道我的行踪真的暴露了吗?” 却听杜鼎林道:“诚如这位兄台所言,丐帮和铁剑门渊源颇深、世代交好,这一时的误会绝不至有伤两派的感情,待得解释清楚,定然重归于好,所以赔罪云云,二位且莫再说了,否则确有见外之嫌。”这话实是一举两得,表面上是说崔浪受伤,实则在说龙帮主被杀。江湖上传言是王利锋杀了龙帮主等人,但是王利锋被困绝谷十年,岂可分身杀人?定是有人陷害无疑。两丐面面相觑,忽然朝对方点了一下头。右首那丐道:“孔大侠、杜二侠、潘大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人有一事要问,请三位明言。‘逍遥剑’王四侠是否就在此中车上?”孔润羲、杜鼎林、潘胤祥皆是一怔,暗道:“这消息果然被人知道了。”孔润羲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丐道:“孔大侠还没有回答我呢。”另一丐道:“三位大侠不答,我们也已知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王四侠重出江湖,我们岂会不知?” 王利锋听到此间,已知自己藏匿不住,忙从车中出来,道:“丐帮弟子神通广大,王利锋佩服。”二丐一见王利锋现身,齐齐后退两步,惊道:“王,王四侠?”王利锋道:“我早知二位拦在桥头,别有用意。二位有什么话,自管说出就是。”右首那丐道:“王四侠果然够爽快,不愧为‘逍遥剑’。实不相瞒,敝帮上下得知王四侠现身江湖之后,早想和王四侠了结了之间的恩怨,这才从洛阳赶来至此,只等王四侠等到来。”王利锋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左首那丐道:“王四侠好健忘,龙帮主在宁州被杀也不到十年,王四侠倒不记得了。”王利锋道:“哼,你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连我重出江湖都知道,自也知道我这十年来所居何处,龙帮主是不是我所杀,难道还用我说吗?”右首那丐道:“王四侠不肯承认,那也由得你了,不过本帮几位长老和数千弟子都在距离此间不远的地方,王四侠若是问心无愧的话,可敢一去对质吗?” 孔润羲阻止道:“二位,我已与贵帮有约在先,本门将于明年的二月十八邀集各派英雄共聚铁剑门商议此事,现下时候未到,何以要不守约定?”右首那丐道:“非是本帮不守信用,龙帮主突然遇害,使得丐帮群龙无首,丐帮偌大的基业,稍有处理不当就会致令无法挽回的局面,本帮实也是不想重蹈百怪帮的覆辙。此事事关丐帮兴衰荣辱,几位长老也是想把这事儿及早解决,还请勿怪。”孔润羲“哼”了一声,正欲说话,只听王利锋道:“我王利锋坦坦荡荡,何惧之有?你们长老在哪儿,只管领我去就是。”二丐心下甚喜。杜鼎林道:“四师弟不可莽撞,这事儿不急,等我们回了铁剑门,自有师父师叔出面。”潘胤祥也道:“是啊,王师弟,丐帮弟子人多势众,若要有一言不合,我们可无脱身的把握。”孔润羲道:“四师弟,清者自清,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你就听我们的劝吧,且用不着理会这些人等。” 王利锋心想:“我若不去对质,丐帮弟子自会认定我杀了龙帮主后不敢前去,以后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杀人的恶名,我是万万背负不得。”道:“三位师兄,我相信石、宋、马、卢四大长老都是光明磊落之士,他们绝不会胡乱诬陷于我的。何况这事儿迟早也要解决,拖了也恐无益。”顿了一顿,又道:“一会儿我一个人去就够了,用不着你们陪我。茹妹和飞儿,就有劳三位师兄代为照顾。”孔润羲自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违逆,想到他的话确是有理,他失踪十年,好不容易盼到他平安出现,岂容再有失?遂道:“四师弟,我跟你一起去见四大长老。”杜鼎林和潘胤祥也纷纷表示要一起去。王利锋道:“不劳三位师兄了,小弟一人足矣。”杜鼎林道:“不成,若是只你一人前去,一来危险,二来岂不是说我铁剑门无人了?”王利锋道:“可是崔师弟有伤在身,茹妹和飞儿又不会武功,不能让她们以身犯险,但是必须得有人照顾她们。” 方才这番对话,徐菀茹在车中听得一清二楚,她心想王利锋势必会处理妥当,也不敢随意抛头露面,这时听王利锋话中之意,已知要去见那丐帮四大长老危险至极,想到十年前的种种经历,又想到崔浪在谷中所言,忙从车中探出头来,道:“四哥,既是危险之事,总还是不去的好。”二丐乍见徐菀茹,皆是一惊,后退几步忙道:“这位……这位莫非就是程……程大小姐?”说着朝徐菀茹深施一礼。江湖上传言王利锋和程如玉感情非同一般,十年前二人又同时跳崖,尽管后来又传程如玉已死,但此刻二丐见徐菀茹对王利锋的关切,便以为徐菀茹就是程如玉无疑,而认定当年的程如玉并没有死。丐帮虽然势大,但是说实话,此刻和无极门相比起来已远远不及,何况自毒龙教覆灭后,无极门便成了江湖正派人士的头号对头,丐帮也不敢贸然与无极门为敌。 疏不料王利锋和徐菀茹等都已猜到二丐是误会了,但眼下他们与己为敌,谁也不想和他们多有言语,故而也不答话。王利锋道:“茹妹,此事终须有个了断,我今日不去见他们长老,难免日后他们会找上门来,那时可就更加不好解决了。”徐菀茹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可怎生是好?”说着竟哭泣起来。王利锋安慰道:“茹妹,丐帮一向以侠义为先,四大长老又都光明磊落,只要我去说个明白,一切都可迎刃而解。”让徐菀茹退回车中坐好,转头谓潘胤祥道:“潘师兄,不如由你留下来代我照顾一下崔师弟、茹妹和飞儿。”潘胤祥一想也是,应了句:“王师弟、孔师兄、杜师兄,你们三位务必小心,这里有我照顾,尽管放心就是。”师兄弟三人点点头,便跟着二丐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九回 冰火重天(中) 过了桥,向东北方向行出约莫三里地,发现一处古庙,古庙四周遍是丐帮弟子,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孔润羲低声道:“二位师弟,一会儿倘若话不投机,千万不可恋战。”王利锋和杜鼎林应了。走近古庙,群丐见王利锋等到了,纷纷提起棍子站好。王利锋高声喊道:“铁剑门王利锋拜会丐帮石、宋、马、卢四大长老。”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古庙中奔出十余人来,那石、宋、马、卢四大长老就在其中,还有易天等人,只是另有一个三十二三岁上下的男子也在其中,瞧他穿着并非丐帮弟子,究竟是谁可就不知了。那马长老道:“一别十年,王四侠安好?”王利锋道:“承蒙四位长老挂念,晚辈一切如故。”卢长老道:“王四侠新近重出江湖,却不知这数年之间隐居何处。” 王利锋道:“卢长老此言差矣,晚辈可无隐居之心,若非能力有限,也不会被困于绝谷了。”石长老疑道:“哦?王四侠这几年竟是被困绝谷之中?这倒好生奇怪了。”王利锋道:“这事儿又有什么奇怪的,当年晚辈被陕西十姓门的弟子追得走投无路,不得已跳落悬崖,所幸未死,只是从此便一直没能出来,在谷底一待就是十年。”宋长老道:“王四侠这般来说,是想撇清关系喽?”王利锋笑道:“贵帮龙帮主遇害之事,本就和晚辈无关,晚辈自也无需撇清什么关系了。”就在这时,从马长老身后闪出一个丐帮弟子,指着王利锋道:“你休要狡辩!你不仅杀了我们的龙帮主,还杀了天华帮的卜大侠、河北唐家堡的唐迅唐老拳师和他的两个贤孙、衡山派的朱冠霖,这几条人命都是你害的,你还不承认?”群丐一听,立时吼道:“赶紧认罪吧,不要再做无谓挣扎。” 王利锋也不理会,问道:“这位兄台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丐道:“你每杀一人,就留下一个词,这便是证据了。”王利锋仰天大笑道:“那也算是证据?几个词的相同之处不过都有一个‘王’而已,普天之下姓王的何止千万,怎能断定就是我王利锋?”又有一个丐帮弟子站出来道:“普天之下姓王的确实数不胜数,但是有能力杀了这些人的,除了王四侠你,恐怕也再无第二个了。”群丐复又喊将起来。杜鼎林道:“各位,我杜鼎林的资质虽然鲁钝,但也知道,凶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故意让人去怀疑自己的。”又有丐帮弟子道:“王四侠聪明无比,难保这不是他的计谋。他故意留下这明显的线索,一般人自会以为他不会傻到如此,就认为是凶手诬陷于他,这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你!”王利锋闻言大怒,指着那丐帮弟子,显是气愤已极,但想:“我此来可不是多数强敌的,一切终须先行忍耐才是。”这才放下了手。孔润羲道:“四位长老,四师弟的为人,相信几位再清楚不过,当年若非是他,毒龙教焉能轻易为我们所灭?”石长老道:“不错,毒龙教的覆灭,王四侠确实功不可没。”孔润羲道:“试问他如此为人,焉能杀害龙帮主等人呢?”四大长老面面相觑,均觉孔润羲此话有理。这时,那三十二三岁上下的男子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刚刚听两位丐帮兄弟说王四侠已和无极门的妖女成婚,难保王四侠不变了本性。”王利锋暗暗大怒,随即想到自己此来是要解释误会,故而强忍怒气,道:“瞧这位兄台的穿着,貌似不是丐帮弟子,却要请教高姓。” 那人哈哈笑道:“王四侠问我姓甚名谁,莫非有大施报复之心不成?”王利锋大怒,道:“我王利锋礼让于你,你反倒处处针对,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那人道:“哼,先祖父唐公和两位堂兄一夜之间命丧你手,此等血海深仇,岂是区区‘得罪’二字就能说得清楚的?”王利锋心下一惊,道:“原来这位是河北唐家堡唐迅老拳师的贤孙。”群丐立有人吼道:“若非你杀了唐老拳师三人,岂会立时就知道唐兄弟的身世?”“此人罪大恶极,万不能叫他逃了。”“杀了他为龙帮主和唐老拳师等人报仇!”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群丐的呼吼声。过了一会儿,宋长老示意众人住口,道:“这位唐晖唐兄弟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来向我丐帮求助的。我们四人商议后,觉得既然杀龙帮主和唐老拳师的都是一个人,不妨就留唐兄弟暂居于此,待得报了大仇,再送唐兄弟回河北唐家堡去不迟。” 那唐晖道:“先祖父昔年曾说过,江湖上后辈之中,要以铁剑门的王利锋和天华帮的杨子玉最为了得,可是谁曾料到那杨子玉背叛师门、认贼作父,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而王四侠你呢,你自甘堕落,为魔教妖女所迷惑,更加残害武林同道、为恶江湖,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今日丐帮群雄悉数在此,料得你也难以脱身。”孔润羲道:“唐大哥,有件事我想你许是误会了,四师弟他失踪十年,被困绝谷,期间确实是成了婚不假,但是却非是和无极门的程如玉。而且他十年间从未曾出谷半步,这也是千真万确的。”石长老道:“但是程如玉自十年前在西北一带出现过之后,从此销声匿迹,江湖都盛传她是和王四侠一道跳了悬崖,这事儿莫非有假?”杜鼎林道:“四位长老,我这四弟妹绝不是程如玉,当年将四师弟和四弟妹逼得跳崖的是陕西十姓门弟子,这陕西十姓门的人如何,诸位可想而知,定是他们捏造的谎言出来。” 马长老点头道:“杜二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这十姓门为恶一方,当地无不怨忿,据闻几年前也已投靠在了百怪帮门下。”唐晖道:“马长老且莫中了奸计,王利锋是铁剑门弟子,铁剑门的人说的话又岂能相信?”宋长老道:“不错,不错,孔大侠、杜二侠,非是我们怀疑两位的为人,只是你们坚说王四侠十年间居于绝谷、不曾出来,又说王四侠他另娶了她人、并不是无极门的程大小姐,孰是孰非,需不是这么简单,我们也不好轻信。”孔润羲道:“那依几位长老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思了半晌,石长老道:“既然王四侠说自己不是凶手,但是你的嫌疑仍是最大,依老夫的意思,在真凶没有找到之前,想请王四侠随我等同去洛阳总舵。” 王利锋一听,道:“你们是要将我软禁?”心想:“我失踪十年,师父师叔定是十分挂念,眼下就要回到铁剑门了,你们却要带我去洛阳看守起来,这岂不是欺我太甚了吗?”只听唐晖道:“你若是当真不是凶手,又何须害怕呢?”王利锋昂然道:“我王利锋问心无愧,这些人都不是我所杀,便是你们如何冤枉,我也不惧怕。”杜鼎林也道:“四师弟说得是,何况四师弟倘若跟你去了洛阳,你们几十年都找不到真凶,他难道也要在洛阳待上一辈子吗?四师弟为人光明磊落,他说自己不是凶手,那就不是,岂可替那害人的坏人受累?”立有丐帮弟子说道:“如今种种证据皆指向王四侠你,你最好莫再挣扎,还是乖乖跟我们去总舵的好。”王利锋道:“证据?你们所谓的证据无非就是几个词语而已,又岂能作得数呢?” 石长老道:“既然王四侠也不同意我们的主张,这事儿可就真不好办了。”孔润羲道:“四位长老,晚辈曾请贵帮弟子带话给几位,敝派将于明年二月十八在铁剑门宴请天下英雄,届时自会再把四师弟的事儿向诸位解释,何不延后几月,再行处置不迟啊。”卢长老道:“这个事儿我们确也知道了,只不过敝帮和唐家堡四条人命,绝非小事,我们也想早一步解决了此事。”看了一眼王利锋,续道:“王四侠十年未现身江湖,想来武功早就今非昔比了,眼下唯有请教一下王四侠的真本事了,倘若能敌得过我们四个老家伙,自可先行离去,丐帮弟子绝不加以阻挠,一切事情都等来年二月十八再处置。否则的话,只得先委屈一下王四侠了。”王利锋心想:“这四位长老武功高强,单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敌,恐怕……可是若叫二位师兄相助,唯恐他们会有危险,既是因我一人之事而起,如何能叫他们以身犯险呢?”道:“四位长老既有此雅兴,晚辈倒是愿意奉陪,不过我这二位师兄以及我的家人,丐帮弟子可不得为难半分。” 孔润羲和杜鼎林齐道:“四师弟,我们兄弟有难同当,这一仗我们一起应付!”群丐一听,立时拦在前头,吼道:“我们来请教二位大侠高招。”王利锋一看情势,忙道:“二位师兄,如今情势不同平常,我若不与四位长老对战的话,恐难以脱身离去。你们二位不必担心。”孔润羲和杜鼎林一听这话,还道王利锋胸有成竹,想到群丐人多势众,自己二人如何应付得来,当即道:“那你可要小心。”王利锋应了。马长老道:“好,王四侠既然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自也不会牵连旁人。”王利锋从背上抽出七星剑,解开缠布,群丐一见七星剑,已知他背上的另一柄自是天罡剑无疑了,立时想起江湖上所传的武一南遗下的那首诗,“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无不大惊。 王利锋也已觉察到此间,当下不动声色,道:“四位长老,请!”石、宋、马、卢四长老齐声应了,将王利锋围在垓心。王利锋心想:“我可得小心应付,不可大意了。”果然,宋长老提棍一扫,往他下盘打去。王利锋将身一跃,算是躲过,却见石长老挺棍刺来。王利锋把剑一旋,剑棍相接,立觉石长老这一棍力道非常。石长老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中内功修为最好的一个了,他年已七十,方才和王利锋一对招,也感觉王利锋内力深厚,暗暗一惊:“想不到他武功果真不弱,这十年间更是功力大增,不愧为江湖后辈之中的佼佼者。” 王利锋提剑斜劈,使出“天罡剑法”中的“伤”字诀径往卢长老处打去。卢长老大骇,侧身躲过,却见王利锋剑势凌人,丝毫不让。这“伤”字诀共有一十三招,卢长老只得仗棍相格,亏得王利锋并无伤人之意,否则卢长老手中的长棍焉能抵得住王利锋的七星剑?石、宋、马三位长老见王利锋专攻卢长老一人,心下大惑不解,纷纷出手相互,王利锋脚上运力,一个跃身跳到丈许之外,回身十六招“满”字诀已经使来。 石长老喝道:“好俊的功夫!”左腿一抬,避开王利锋一剑,跟着长棍一扫,打向王利锋下盘。王利锋使出“天罡经”中的“腿法”,用力一顶,接住了石长老一棍,再用内力一震,避开石长老其后跟来的一掌。马长老这时不容王利锋后退,棍尖直奔他胸口袭来。孔润羲大叫道:“四师弟小心!”王利锋早知马长老这招,听孔润羲一提醒,急又左掌跟出,直接接住了那棍。马长老见长棍被抓,很是惊诧,忙使力挣脱,不料王利锋掌上加劲,这长棍无论如何也无法抢回。王利锋暗暗欣喜,忽闻耳后生风,回身连劈三剑,正是“天罡剑法”中的“猛”字诀,这十一招使将开来,四大长老还哪里敢接?纷纷后退几步,心中均想:“他的功夫果真了得。” 王利锋以一敌四,又占了上风,仍不敢稍有懈怠,十五招“慧”字诀和十六招“机”字诀连连使出。这三十一招又转眼使毕,石、宋、马、卢四长老面面相觑,均想这样下去四人非输不可,互相点了点头,忽然四下散开,各站了东南西北四位,将王利锋再次围在中心。王利锋暗想:“四位长老这下是真要用阵法了。”果然,却听石长老先先吼一声:“上!”那站在西首的马长老棍尖已经触到了王利锋的右侧斜下了,跟着北首的卢长老也将长棍抵住了王利锋的后背。王利锋暗暗心惊:“这是依照八卦所布的阵法!”将身子一侧一转,避开两攻,但见马长老由兑位移至乾位,卢长老由坎位移至艮位,石长老由震位移到巽位,宋长老从离位换至坤位。四人换位一成,急忙各自一棍袭来。王利锋翻身一跃,不料四长老再次移位,移位的同时不忘出招。 王利锋把七星剑一提,扫开四位长老的长棍,可是石、宋、马、卢四长老这次换位却突然大反常规,由乾位至坤位,由巽位至兑位,毫无常理可言。王利锋于这八卦的阵法虽初有了解,但是却也不甚精通,是以不敢懈怠,手臂微旋,使出了“天罡剑法”中的“英”字诀。四长老此刻四位一体,早已人棍合一,却见他们长棍齐出,逼得王利锋的剑法不得不罢用。他心下大骇,情知自己年纪轻轻,如何能抵挡得了四位长老的阵法,可就这么稍一不留神,背脊上便遭了马长老的一棍,险些跌倒在地,亏得自己功力深厚才复又站好。他想:“四位长老早就合为一体,若不单攻一人,恐怕难以破阵。”心下稍定,使出“哭”字诀向宋长老刺去。宋长老长棍一起,格开王利锋一剑,石、马、卢三长老的长棍也已扫来。王利锋的“哭”字诀尚未使完,不敢力敌,忙收招撤力。 却听那唐晖笑道:“听闻当年罗大通罗掌门外号叫作‘罗七剑’,剑法号称天下第一,想不到他的徒子徒孙竟是如此无能,学不到他老人家的万分之一。”杜鼎林道:“唐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久仰唐老拳师的‘唐家拳法’威震一方,杜某倒要讨教一二。”唐晖连退两步,躲到易天和几位丐帮弟子身后,道:“咱们有言在先,这次可是四大长老和王利锋比试。”杜鼎林见他不敢,情知他武功不高,也不再追究。那王利锋适才听唐晖的话,也着实是一惊,暗道:“不错,我太师父他叫‘罗七剑’,用的乃是本门的‘七星剑法’,我怎么就忘了用呢?我一味用‘天罡剑法’,势必敌不过四位长老。”剑锋一指,随即使出了“七星剑法”中的“摇光剑”。 这“摇光剑”是“七星剑法”中的最后一剑。据说破军星是军队中的敢死队、先锋营,住摇光宫,此剑的真正含义便是以寡敌众、险中求胜。王利锋被四大长老以阵法围攻,以一敌四,十分凶险,此剑正是当下上上之选。但见王利锋七星剑一扫,剑气逼人,四大长老的长棍转瞬之间都被削掉了一部分。群丐惊愕不定,万想不到王利锋突施一招,便即败了四大长老。石、宋、马、卢四人纷纷弃下手中断棍,施礼道:“王四侠剑法惊人,我等深佩不已。适才得罪之处,还请王四侠和孔大侠、杜二侠海量汪涵。三位,请便吧。” 王利锋拱手相谢,道:“多谢四位长老,如此我师兄弟三人便先行离去。至于龙帮主和唐老拳师等人无辜被害,明年二月十八王屋山铁剑门自当给诸位一个说法。”三人转身欲走,却听唐晖叫道:“慢着!”三人站定脚步,齐问道:“四大长老言而有信,已经答应让我们离去,却不知唐大哥还有什么要讨教之处?”唐晖道:“刚刚王利锋一招削断四根木棍,大败四位长老,此等功力实是世间罕有,那么想要杀龙帮主和卜老前辈这等高手,自也是易如反掌的了。”王利锋急道:“你,你还想怎样?”唐晖道:“眼下证据确凿,岂容你再逃走?”转头谓四大长老道:“四位长老,放虎归山,贻患无穷啊。” 孔润羲仰天大笑道:“难道丐帮想要出尔反尔吗?”石、宋、马、卢四位长老相视一眼,沉默了半晌,实也不知该不该放了王利锋。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四哥,四哥!”王利锋大吃一惊:“是茹妹!”应了两声:“茹妹,我在这儿!”果然群丐让出了路来,却见一个女子向古庙这边冲了过来,正是徐菀茹,看样子极是焦急。王利锋迎到前头,见她气喘吁吁,已知必有急事,忙拉住徐菀茹的手,问道:“茹妹,怎么了?潘师兄、崔师弟和飞儿呢?”徐菀茹道:“飞儿,飞儿他被人抓走了,崔师弟还在车上,而潘师兄正在跟坏人拼命呢。”众人一听,心下均想这坏人定是抓了小云飞来意图逼迫王利锋,可是谁也不敢说出。 王利锋和孔润羲、杜鼎林更是心急如焚,道:“各位,眼下我等亟需救人,诸位若是执意不放我们的话,我们纵是拼得性命,那也是不得已了。”四大长老齐道:“救人要紧,四位请自便吧,你我之间的恩怨,等到来年的二月十八再算。”心想丐帮如是帮忙,恐会被人误会为意图谋取铁剑门五宝,是以也不说要相帮。王利锋谢了句,谓孔润羲道:“大师兄,有劳你帮我照顾茹妹,我和二师兄先去救人!”便和杜鼎林飞身出去,竟奔来时的路去了。行到桥头,果见地上横了几具尸体,两辆车就在原地,而潘胤祥兀自在和几个蒙面人相斗。王利锋和杜鼎林抽剑上去,刺倒了余人,擒住了一人。 崔浪探出头来,喜道:“二位师兄,你们赶回来真是太好了。”王利锋问道:“崔师弟、潘师兄,飞儿他在哪里?”潘胤祥道:“这伙人突然杀出,我正应付他们的时候,飞儿就被人抢走了。”王利锋甚是心急,拉住那被生擒的人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把飞儿他掳哪里去了?此番到底又意欲何为?”那人命悬人手,不敢不答,当即一一说了。原来这伙人是陕西十姓门中的孙门弟子,他们早就对铁剑门五宝格外留意,现下得知王利锋重现江湖,又担心王利锋的武功太高,不易对付,所以才想到要抓了小云飞逼王利锋就范这么一个主意。王利锋大怒道:“十年前,将我逼得走投无路,最终不得已跳下悬崖的,就是你们陕西十姓门的人,如今又来掳我儿子,真是罪大恶极。”那人道:“王四侠明察,十年前追赶你的,是孔门的弟子,与我洪门无关。” 杜鼎林道:“陕西十姓门为恶一方,管他什么洪门还是孔门,都是一般无异。对了,现下陕西十姓门已经投靠了百怪帮,那么你们此次掳劫飞儿到底是不是受了百怪帮中哪一位的指示?”他心下想着,如果此事牵涉到了百怪帮,那可就不好办了,是以先问上一问。那人道:“这个,这个倒不曾有过。”潘胤祥道:“那你们抓走飞儿,到底是为了什么?莫不也是为了本门的五宝?”那人道:“不错,‘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我们的洪门主想要先夺了贵派的五宝,再助他登山十姓门的掌门大位。”杜鼎林道:“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将来势必也要图谋百怪帮的帮主之位了。”那人脸现惊愕之象,忙低头不语。 王利锋问道:“那掳劫飞儿的到底是谁?他又往哪里去了?”那人道:“是洪门主亲自动的手,现在已经向东去了。”王利锋追问道:“陕西十姓门在陕西,理应向西跑才对,为什么要向东去?”他担心这人不说实话,恐会累得自己难以追回儿子,是以详加询问。那人道:“洪门主他担心掌门人和其余九位门主会坐收渔利,又担心王四侠你向西去追,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之,改路向东。”崔浪在车中说道:“王师兄,那人确是向东去了。”王利锋暗想:“这姓洪的好生狡猾。”谓杜鼎林和潘胤祥道:“二位师兄,这人且留由你们处置,你们在此照顾崔师弟,并等大师兄他们赶回,事不宜迟,我先去追回飞儿。”话音刚落,一个纵身向东去了。杜、潘二人和崔浪留在原地,等孔润羲和徐菀茹赶到,向孔润羲禀明了情况。孔润羲以为那人已不足为患,于是便放了他。 话说王利锋展开“金燕功”向东疾追,不出半里,就见地上的雪中有行脚印。他心下一凛:“这或许是那个姓洪的留下的。”张目四望,却见四下里并无人烟,也不知那位十姓门的洪门主将云飞捉去了何地。沿着脚印又往东行了约十来里路,穿过了一片树林,发现这行脚印延伸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他跟到山脚,陡见一个山洞,心道:“莫非飞儿就在这洞中?”便要钻进查看。突然又想:“这人留下脚印,显是故意引我来此,如此贸贸然进洞,恐怕会中了暗算。”抽出七星剑携在身旁,侧耳靠在洞壁,运足了内力,隐约听见洞中有个孩童在痛苦地大叫。他断定这声音正是王云飞无疑,当下不及多想,急向洞中冲进。行了数丈之深,但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手掐着一个孩童的脖子,一手按在石桌上的一个盒子之上。 那孩童正是云飞,而抓着云飞的正是那个所谓的十姓门的洪门主。那洪门主见王利锋提剑进洞,呵呵一笑,道:“久仰王四侠大名,今日得见,果真三生有幸。”王利锋见云飞的脸一会儿发红,一会儿惨白,显是十分痛苦的模样,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顾及那洪门主的话,剑尖一指,道:“快放了这孩子!”洪门主笑道:“王四侠无需动怒,令公子不过是中了剧毒而已,所幸暂时也无性命之忧。”王利锋惊道:“什么,你给他下了毒?你好狠毒,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洪门主道:“那又怎样?王四侠,令公子所中的,一共有两种毒,一种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毒,另一种则是天下至阳至刚之毒。你瞧,令公子深受两种剧毒的折磨,是不是有些于心不忍呢?” 王利锋喝道:“狗贼,飞儿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也休想活着离去!”洪门主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王四侠,我也无心伤害令公子,只要你肯将贵派的五宝尽数给了在下,在下自会救了令公子性命。”王利锋道:“飞儿他身中两种剧毒,当真有解药可救?”洪门主道:“自然。”拍拍石桌上的盒子,道:“王四侠,令公子被这盒中的毒物各咬了一口,所以才会中毒。只要,只要将这毒物给令公子服了,余毒尽解。”王利锋疑道:“天下会有如此毒物?”洪门主道:“没错,此毒物乃是敝派张掌门求得欲献于‘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二位的,被在下盗了来。萧胜和聂仲都说,此毒物世间罕有,莫非王四侠不信?”王利锋见儿子十分痛苦的样子,甚是怜悯,可又是无法可施,道:“你,你先设法替他解毒,我自会把本门五宝相赠。” 洪门主道:“‘逍遥剑’王四侠言出如山,洪某也不怕你出尔反尔,自当遵从。”说着放下了云飞,出手点了云飞的左、右腹哀两处穴道,又道:“王四侠,为保稳妥,请你先退后几步。”王利锋不敢不从,依言照做。只见洪门主打开了盒子,盒中赫然两个物事在动,一个似是浑身如白冰一般的蛤蟆,一股寒气萦绕左右;一个像极了通体赤红的蜈蚣,周身热气腾腾而起。王利锋和王云飞皆是大惊。王利锋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可有把握救我儿子?莫要胡作非为。”洪门主道:“王四侠只管放心,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这两种剧毒之物也是如此才能活至今日。倘若有人中了这种毒,非得吞服了它们不可。” 王利锋不敢不信,他心下想着:“这姓洪的胆敢骗我的话,我非得立时要了他的命。”只见那洪门主用棍子夹起了那蛤蟆送入云飞口中。云飞顿觉浑身冰冷麻木起来,仿佛已经死了一般,可是想要大叫,怎奈穴道被点,无法动弹。那蜈蚣见蛤蟆进入了云飞的腹中,当下开始移动,爬上了云飞的身体,也由他口中而入。云飞立觉一团热气在周身扩散开来,原本还是冷冰冰的身体霎时间回了原来的体温。王利锋吃惊不已,万想不到这蜈蚣竟会有如此一着。洪门主笑道:“怎么样,王四侠,我都说了这两种毒物相生相克,必须在一起的。现下令公子剧毒已解,你也该把五宝给我了吧。”云飞一听,暗想:“这人如此奸恶,抓我来逼爹爹交出铁剑门的五宝,爹爹是大英雄,说出的话自会算话,可是若真把这五种宝物给了坏人,岂不是大大有违爹爹的所愿吗?” 他这一着急,突然感觉到体内隐隐生了两股气来在窜动:一股气自会而始,经曲骨、中极、关元、石门、气海诸穴,至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诸穴,又由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诸穴,到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诸穴,最后到了承浆穴为止;另一股气则从长强穴开始,经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诸穴,到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诸穴,再由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百会、前顶诸穴,到囟会、上星、神庭、素髎、水沟、兑端诸穴,最后至龈交穴而止。这两股气着实好生奇怪,竟是自然而动,不受人控制,待得在任脉和督脉流动已毕,纷纷退回气海之中。云飞尚不知自己的任督二脉已被两股真气无意间打通,只是觉得丹田之内已经充满了无数东西,显得颇不自然。 他想起当初在绝谷之时,他爹王利锋曾教他背过“天罡经”中关于内功修炼的口诀,不过当时自己丹田之内空虚无物,眼下却是大不相同。他依照“天罡经”中的心法口诀,将真气提至腹哀穴处,想设法冲开穴道。这腹哀穴属足太阴脾经,哪曾想他这气一出,立时便失去了控制,两股气分别冲出,在足太阴脾经左右四十二处穴道上横冲直撞,转瞬之间就把洪门主点住的腹哀穴冲破。王云飞大叫一声:“爹爹,不要给他!”便往王利锋处跑去。洪门主和王利锋尽皆大骇,谁也不知他如何会突然间说出话来,更不曾想到方才这段时间,王云飞体内已有真气走了这么一大遭。洪门主暗叫道:“不能叫这孩子跑了。”伸手一挽,拉住了王云飞的左手手腕。王利锋叫道:“休伤了飞儿!”提剑要上,不料王云飞情急之下回身一拳,击在了洪门主腹部之上。洪门主大叫一声,双手齐松,跟着身子飞出,重重撞在了洞壁之上。但见他口吐鲜血,再就一动也不动了。 王云飞所使的这招正是“天罡经”里十二路“拳法”中的第一路,名唤“穷鼠啮狸”,乃是在人被困状态下常使的招数,用以借机逃脱。他一招用罢,忙跑到王利锋身边大哭起来,王利锋柔声安慰,所幸云飞无事。王利锋惊疑未定,也不知云飞何以会穴道自解,更不知他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力道,见那洪门主的模样,忙走到他身前,一触鼻息,发现竟已气绝。王利锋暗暗吃惊,左右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想起云飞中毒一事,忙拉过他一搭脉,觉得他脉搏跳动有力,绝非中毒迹象,但是这脉搏跳动的力度,却丝毫不似常人一般。王利锋问道:“飞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云飞摇摇头,道:“我没事。”王利锋心下稍宽,心想自己出来时久,恐徐菀茹和孔润羲等人担心,忙抱着云飞赶回去和众人会合。 孔润羲等则是沿着王利锋的踪迹而来,众人在半路上碰了面。徐菀茹等见王利锋追回了云飞,无不高兴,纷纷询问情况如何。王利锋照实说了。众人听到云飞中毒之时,无不焦急,又听到云飞一拳击毙洪门主,更是吃惊不已。大家都担心在路上会再遇到似陕西十姓门这样欲要夺取铁剑门五宝的人,是以不敢耽搁,加紧赶路,这晚在前方的一处镇子上寻了家客栈住了。经过一日的奔波,徐菀茹带着云飞早早睡下,师兄弟四人则是聚在一起琢磨白天的事儿。潘胤祥道:“飞儿只有八岁而已,竟能一拳打死了那个姓洪的,真是让我想不明白。”王利锋也道:“不错,他从未练过本门的功夫,内功也无一点儿底子,这事儿也着实令我疑惑。”崔浪道:“王师兄,你没有教过飞儿,难道他自己没有练过吗?”孔润羲道:“崔师弟,本门的‘天罡经’博大精深,就算是练了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有那般修为。” 杜鼎林道:“大师兄这话倒是有理,莫不是那只蛤蟆和蜈蚣的缘故?”潘胤祥道:“那蛤蟆和蜈蚣若是有这般功效的话,绝不至于是个毒物,应是至宝才是。姓洪的岂会傻到这步田地,把它们白白送了给飞儿?”王利锋急道:“对了,那蛤蟆和蜈蚣确与寻常的不同。”便将蛤蟆和蜈蚣的模样将于众人听。四人听了,齐齐叹息道:“长成这样的蛤蟆和蜈蚣,我们倒是没有见过。”潘胤祥道:“师父他老人家尤擅医道,或许听说或是见过这两种奇怪的东西,等我们回了铁剑门,再向他请教请教,或可释疑。”孔润羲点点头,道:“不错,这事儿问问师叔,总好过我们在这胡乱猜测了。” 师兄弟五人讨论正兴,忽听得一声尖叫,正从徐菀茹房中传出,听声音是王云飞所发。紧接着。徐菀茹便开始大叫:“四哥!四哥!”甚是焦急。五人皆是一惊,忙奔了过去,只见王云飞全身发白,寒气逼人,他自己兀自在大叫不已。王利锋不及多想,出指上去点在了王云飞的昏睡穴上,指间触处,一股寒气随即侵了过来。王利锋大骇,立觉这股寒气远比自己的内功要深厚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那王云飞应声倒下,叫声自也戛然而止。孔润羲问道:“弟妹,飞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徐菀茹哭着道:“他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大叫一声醒来,便是这般了。” 潘胤祥道:“王师弟,难道飞儿体内的毒没有全解?”王利锋一听这话,也想到那个洪门主会骗他,忙搭起了云飞的脉,只觉得他的身体冰冷无比,寒气随即向自己体内逼来。王利锋忙运功相抗,可是自己的功力实是难以抵制,不得已立即松手。孔润羲问道:“四师弟,到底怎么了?”王利锋道:“飞儿的体内有一股寒气甚是强盛,我一碰他,这寒气便向我袭来。”孔润羲、杜鼎林、潘胤祥和崔浪奇了,道:“有这种怪事儿?”杜鼎林伸手过去,果然刚碰云飞的胳膊,就被那股寒气逼得松开了手,喃道:“飞儿体内的这道寒气,真是我从所未见。” 说话之间,云飞的脸色也已渐渐缓和。王利锋忙搭过脉,只感觉他这脉搏跳动得比白天更为厉害,倒不是中毒之象,只是到底为何,实是不知,不禁一时踌躇,满脸茫然。潘胤祥问道:“王师弟,飞儿他怎样?”王利锋道:“飞儿的脉搏跳动得太快太猛,不像是中毒。”杜鼎林道:“不是中毒,又怎么会突然之间体内多了一股寒气呢?对了,我听说百怪帮中有个人擅使‘寒冰掌法’,叫做韩鹏,人送外号‘北极怪’,他就修炼这种‘寒冰真气’。也许是这个韩鹏把这真气注入到了飞儿体内,也未可知啊。”潘胤祥道:“可我们一路上从未碰到过韩鹏,他又岂有机会下手?”杜鼎林道:“这个,这个确实也让人想不明白。” 孔润羲道:“四师弟,现下飞儿身体全无异样,何不这时由你把真气输入他体内,看看有无方法可以化解这道寒气?”王利锋喜道:“不错,大师兄提醒的是。”运力指尖,沿着云飞的脉搏缓缓输入他的体内,不料这真气刚刚进入云飞身体,就立时被逼了回来,随即一股热气涌来。王利锋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触到了火中一般,忙放开了云飞,道:“不是韩鹏,绝对不是韩鹏。”杜鼎林道:“四师弟,你怎知不是那韩鹏所为?”王利锋道:“飞儿他现在的体内已是一股热气在周身乱窜,身体热得厉害,好生烫人。”众人一看,却见王云飞浑身通红,似在火中一般。 王利锋突然一想,白天自己见到盒中的蛤蟆和蜈蚣之时,那蛤蟆身体雪白如冰,透着一股凉气,和云飞适才情况几近相同;而那蜈蚣通体赤红,裹着一团热气,便与云飞此时无异。他叫道:“我知道了,定是那蛤蟆和蜈蚣的缘故!”便将这想法说了。孔润羲道:“这两样东西无端生出如此两股气来,飞儿他小小年纪,如何能承受得了?三位师弟,崔师弟有伤在身,不如咱们先合四人功力,看看能否抵得住眼前这道。”三人齐点头。于是四人功力合在王利锋身上,强行注入云飞身体,可是云飞体内这股热气太盛,四人终是无功。众人都叹了口气。孔润羲道:“咱们需得快些赶回铁剑门去,师父功力深厚,师叔精通医道,他们或许可以救飞儿。”当下不容多说,六人便即带着云飞连夜赶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九回 冰火重天(下) 次日天色已明,王云飞兀自未醒,但是身体的异象已经全然消去。众人一口气也奔出了百里多地,已到了王屋山地界,但仍是不敢耽搁。忽听得前头有人骑马奔来,众人皆是心下一凛:“莫不是又为了铁剑门五宝而来?”纷纷按剑备战。却见这伙人一共三骑,不一会儿行到前头,竟是梁浩然、林忠素和俞贺轩。王利锋见梁浩然虽只有五十六岁年纪,但是已经满头白发,显是这十年来倍加操心。众人忙向梁浩然和林忠素施礼,崔浪在车中也大喊“师父师伯”。王利锋这时跪下向师父师叔叩头,阔别十年,众人本当他已死,眼下重逢,自是甚为欣慰。梁浩然和林忠素扶起了王利锋,梁浩然道:“锋儿,想不到你真的没有死,为师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安好,真是大畅老怀啊。”林忠素也是手缕胡须,不住地微笑。 王利锋道:“师父,弟子这十年间被困绝谷,一直无法脱身,害得师父和师叔惦念,真是罪该万死。”林忠素道:“锋儿,你的事儿,贺轩已经跟我们说了。”孔润羲问道:“师父师叔,你们怎生下了山来?”俞贺轩道:“师父师叔听说四师兄平安回来,又听闻崔师兄受伤,担心大家在路上遇到危险,便亲自下山来迎。”王利锋这时忙解下背上的天罡剑,双手奉上,道:“师父师叔,弟子总算不辱使命,将这天罡剑寻了回来。”梁浩然接过剑,打开缠布,细细打量,道:“不错,这正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年遗失的那把天罡剑。”交给林忠素查看。林忠素连连点头,道:“嗯,这确实是本门的天罡剑。”还给了梁浩然。王利锋又道:“对了,师父师叔,弟子给你们引荐一个人。”说着掀开车帘,道:“茹妹,还不快来拜见师父师叔?”徐菀茹忙放下了云飞,缓步下车,向梁浩然和林忠素跪拜行礼。梁浩然和林忠素不住点头,梁浩然道:“你便是徐禧徐大人的义女?嗯,果真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叫徐菀茹起来。 王利锋道:“师父,弟子未经许可,便自行做主成了亲,还请您老人家降责。”梁浩然哈哈一笑,道:“傻孩子,师父管得你习武成人,这婚姻大事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只要你同意,师父焉能反对?倘若只因为我没能答允,你这十年来便一直不成婚,为师岂非成了千古罪人?何况我梁浩然也没有这般迂腐不化的徒弟。”王利锋和徐菀茹听梁浩然非但无丝毫见责之心,反有大加赞许之意,甚是高兴。梁浩然又道:“锋儿,听说你这次回来,不仅仅带了妻子和这柄天罡剑,还给我带了个小徒孙飞儿,可是车中熟睡的那个?”他不知王云飞的情况,还当他在熟睡。王利锋忙跪倒在地,道:“师父师叔,那确是弟子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他。”梁浩然和林忠素一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林忠素这时已奔到车前,搭起王云飞的脉,只觉得他的脉搏跳动有力、异乎常人,似乎体内聚积的真气比自己要胜上百倍千倍。 林忠素回头谓梁浩然道:“师兄,这孩子暂且无碍,咱们还是先行赶路,等回了铁剑门再说不迟。”梁浩然听林忠素这话明显不对,他这话显然别有用意,既是王云飞暂时无碍,何以还要回到铁剑门再说?梁浩然心中立时明白了这孩子的情况可能异常糟糕,心想自己在医术上可无法跟师弟相比,何况追问过多又恐王利锋和徐菀茹过分担忧,是以也不细问。十人拔步东行,路上王利锋把十年来所遭遇的诸事向梁浩然和林忠素言明,梁浩然和林忠素连连叹息。梁浩然道:“锋儿你这十年来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王利锋道:“吃些苦头倒不算什么,幸运的是弟子在这十年间得意娶妻生子,只是一直未能在师父身前侍奉,实是大大不孝。”梁浩然喜道:“你能有此心意,也就够了。” 林忠素道:“听锋儿所说,这十年来你被困绝谷,那么龙帮主等人自也不是你所杀了。”潘胤祥道:“是啊师父,王师弟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人。”林忠素道:“不错,但是这凶手杀了这么些人,嫁祸给了锋儿,用心当真歹毒。”孔润羲道:“还不是为了那首诗,什么‘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真是害人不浅。”转而又道:“师父师叔,弟子已经向丐帮承诺,将于明年二月十八在铁剑门宴请天下群雄,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只是事先未得师父师叔准许。”梁浩然道:“原该如此,当初锋儿失踪,那是死无对证,别人想诬赖我们那也只好由着他们。现下锋儿重出江湖,这其中是非黑白虽不清楚,但是绝非我铁剑门弟子所为那确是事实,我们理当告知天下英雄。润羲,鼎林,等我们回了铁剑门之后,这件事儿就由你们师兄弟二人负责。”孔润羲、杜鼎林应了。 到得晚间,十人终于到了天坛山铁剑门之所在,铁剑门上下听说王利锋携妻儿归来,争相奔到山脚迎接道贺,王利锋一一回礼。梁浩然道:“锋儿今日归来,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眼下便都散去吧。”铁剑门弟子听掌门号令,不敢不从。王利锋暗暗欣喜,眼见十年已过,铁剑门众人待自己仍是如旧,其中一些新人自己从未谋面,想是师父师叔这十年里所收的弟子,也满口道贺。众人进了三清大殿,但见尹茂通瘫坐在一张椅子上,身旁二人正是寇延枫和黄子谦。王利锋乍见三人,喜道:“三师兄,寇师兄,黄师弟。”四人连椅子在内抱成了一团。过了良久,各人分坐开来,黄子谦道:“王师兄,尹师兄听说你回来了,说什么也要下山去迎接,我和二师兄劝了好久,他也不答允,我和二师兄只得陪在这里一起等你了。” 王利锋看看尹茂通,心想:“三师兄十二年前被无极门抓去,害得身体残疾,后来又为了我将无极门为恶的事儿隐瞒不说,我可不知何以为报。”道:“我这十年来幸在有天眷顾,活得还好,只是三师兄……”尹茂通道:“四师弟,三师兄没事儿,这些年来都习惯了。”王利锋回头谓林忠素道:“师叔,您的医术通神,三师兄的伤势就难道没有办法吗?”林忠素摇摇头,叹息道:“十二年前,通儿的手筋脚筋就被人给挑断了,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好他。”王利锋一拍桌子,怒道:“无极门这些邪魔外道,居然胆敢如此对付三师兄,此仇如何可以不报?” 尹茂通道:“四师弟毋须动怒。对了,这位就是四弟妹和飞儿吧。”指着徐菀茹和云飞问道。王利锋忙道:“正是。”介绍徐菀茹和尹茂通、寇延枫、黄子谦互相认识了。寇延枫见云飞一直沉睡,问道:“咦,飞儿这是怎么了?”王利锋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陕西十姓门的人,飞儿好像是中了奇毒,身体时冷时热,昏迷至今。”转头谓林忠素道:“师叔,求你救救飞儿。”说着和徐菀茹一起跪了下去。林忠素扶起二人,道:“你们放心,但有师叔一口气在,绝不会见死不救。”二人放下心来。林忠素吩咐道:“子谦,你三师兄身上有伤,需要调养,你负责带他下去。”又谓俞贺轩道:“贺轩,你四嫂舟车劳顿,赶快安排她和飞儿回玉皇阁中休息。”二人应声照做。 王利锋听到林忠素叫徐菀茹回玉皇阁休息,心中着实是一惊,他尚不知道,这十年来他虽然失踪,梁浩然也改立孔润羲为掌门继承人,但是却一直不许外人进入玉皇阁,除了每日安排专人进去打扫一下,里面的东西也从无人敢动。这时孔润羲道:“师父,眼下四师弟归来,又找回了本门遗失多年的天罡剑,这掌门继承人的大位理当归还给四师弟才是。”说着径自拜倒。王利锋忙道:“师父不可,自古以长为尊,大师兄为我们众师兄弟中年龄最长的,这掌门继承人的位置自当由大师兄担任。”说着便要交出自己的七星剑。孔润羲道:“四师弟你虽然年幼,但却是入门最早的,论武功,论资历,愚兄岂敢窃居你的位置。”王利锋道:“小弟忝居此位久矣,期间十年不曾回归本门,想是天意如此,要大师兄你来继任此位,还请勿要推辞。” 梁浩然道:“你们师兄弟如此礼让,为师甚是欣慰。”和林忠素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复道:“这件事儿你们师兄弟也不必相争执,眼下最重要的,一个是准备明年二月十八的大会,一个就是设法医治飞儿。锋儿,这柄七星剑还是你的佩剑,你好生收着就是,不必给任何人。润羲,你四师弟有家室要顾,那两件重要的事儿无一不和他相关,他也无暇顾及门中的其他事情。所以现下你还是掌门继承人,门中一些事儿还得你帮师父师叔一起处理。”王利锋和孔润羲齐声应了。 梁浩然问林忠素道:“师弟,依你之见,飞儿的病况如何?”林忠素犹豫了一下:“这……”似乎不想说出。梁浩然道:“无妨,你尽管直说就是。”林忠素道:“飞儿的脉象很是诡异,似乎和我们常人不同,我从所未见。”王利锋惊道:“师叔,您的意思是说飞儿的情况无可医治?”林忠素道:“不是,这并不代表无法医治,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飞儿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脉搏跳动极为有力,显是体内真气极盛,纵是在座的我们加在一起,也尤有不及。”尹茂通大惊道:“他小小年纪,内功岂会有这等修为?当真是匪夷所思了。”王利锋道:“师叔所说,与我先前给他搭脉时一模一样。” 潘胤祥道:“师父,飞儿他的身体时冷时热,这又作何解释?”林忠素奇了:“有这等事?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杜鼎林道:“师叔,当时飞儿的身体就像结了冰一般,被一股寒气笼罩着……”梁浩然道:“难道是‘北极怪’韩鹏?”孔润羲道:“我们当时却也如此怀疑,但是随即不久,飞儿的身体就像着了火一样,烫得不行。由此我们断定绝不是韩鹏所为。”梁浩然道:“但是照鼎林所说,那股寒气应是‘寒冰真气’,可这着火一般就不知为何了。”林忠素想了片刻,道:“锋儿,你把当时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王利锋知道师叔定能从中查出原因,是以不敢不从,应了一声便即一五一十地道来。 听完之后,林忠素道:“这种种异象,或许就是因这蛤蟆和蜈蚣而来。”寇延枫道:“‘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可能对这蛤蟆和蜈蚣颇有了解,如果他们不是百怪帮的弟子,我们还可以求他们救救飞儿。”王利锋恍然大悟道:“寇师兄提醒的是,这‘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医术如神,绝对可以救飞儿的!他们虽是百怪帮弟子,但是百怪帮中不是也有一些行侠仗义之人吗?只要我诚心相求,这二位前辈定然会答应的。”不料梁浩然说了句:“若是旁人相求,或许可以,唯独我们铁剑门的弟子不行。”众人皆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梁浩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道:“十年前你们曾说过,要去仙王峰求萧胜和聂仲给通儿治伤,当时我极力反对,说他们是百怪帮的弟子,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们是不会救通儿的。非是我不想救通儿,其实这其中别有原因。”林忠素道:“师兄,到底还有什么原因,竟然我都不知?”梁浩然道:“师弟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林忠素听得一脸茫然。梁浩然略顿一下,望着窗外远处山头的白雪,道:“你们可知道,‘医仙’和‘毒王’还有一个称号叫做什么?”林忠素道:“江湖上都说这二人性情古怪,叫做‘绝情二仙’。”梁浩然点点头,道:“师弟说得正是。” 王利锋道:“他们二人虽称作‘绝情’二字,但是弟子却听说这二人也是济世救人的,并非是非百怪帮弟子不救。”梁浩然道:“没错,这二人号称‘绝情’,却是只对咱们武林中人,对待普通的百姓倒不是这般。”他叹了口气,续道:“他们号称‘三不救’,‘一不救恃强凌弱、恶贯满盈之徒,二不救与百怪帮为敌之人,三不救华山派、铁剑门的弟子。’”众人奇了:“为什么这‘医仙’和‘毒王’唯独提出不救华山派和本门的门人?”梁浩然这时回到座位,接着说道:“听云游子道长说华山派跟百怪帮有些渊源,不救华山派的弟子应是其中有什么恩怨,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至于不救本门弟子,此事当真说来话长。那应该是三十八年前,当时我只有十八岁,初入师门不足两年,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两个角色,自称‘黄河二祖’。这二人武功怪异,做尽坏事,不为人所赞成。师父当时已是江湖上比较厉害的人物,他奉我太师父之命带着我前去寻找这二人。” “一番查探之下,我们发现原来这‘黄河二祖’一个姓黄名皓,一个姓何名承,‘黄河二祖’这个外号也是取自二人的姓氏。他们都是百怪帮的弟子,却不知因为什么反被逐出了帮中。”王利锋道:“弟子十年前曾在永乐故城听‘山西四魔’中的老四‘青毛怪’罗铭宇说过,似乎百怪帮的混乱源自他们的帮主裘百胜暴毙而死,当时所说的是二十七年前,如今过了十年,就是三十七年前了。师父说的这件事儿是三十八年前,那么当时这个裘百胜似乎尚在人间。”梁浩然道:“应该如是。当时我们在山东的密州撞到了这二人,跟他们大战了一场,不想我武功低微,非但没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反倒被那何承打成了一掌。” 杜鼎林问道:“那师父当时伤势如何?”梁浩然道:“我自是伤得极重,师父为了救我,只得带我离去。师父听说‘药圣’姜太冲姜老前辈是百怪帮弟子,且又住在仙王峰上,距离密州还不远,心想‘黄河二祖’是百怪帮的弃徒,这二人打伤了我,姜老前辈绝无见死不救之理,这便带我前去求医。姜老前辈果然欣然答允,他不愧是‘药圣’,据说他祖上曾在唐朝末年的神医‘赛华佗’张天河处学过医术,是以医术高超如神,很快将我治好。”潘胤祥道:“听掌门师伯所说,这仙王峰还对我们有恩?”梁浩然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尹茂通问道:“那我们之间如何会有恩怨呢?”梁浩然道:“这事儿还得从二十八年前说起。当时碧虚子道长飞鸽传书,说西北有变,大宋江山恐遭西夏入侵,急请师父带人疾驰西疆御敌。”孔润羲道:“永乐城之战?”梁浩然道:“是的,敌寇来侵,我大宋子民岂能坐以待毙?师父于是着手带人支援。不料就在这时,有人前来求见师父。”林忠素惊道:“就是那个自称姓方的小伙子?”梁浩然道:“就是他。当时师父带着我去长生殿见了这个姓方的人,原来这人是仙王峰的仆人,奉‘医仙’萧胜之命前来向师父求借‘天罡经’。”众人一听,无不惊愕,皆道:“‘天罡经’是本门至宝,岂可随意外借?” 王利锋问道:“师父,却不知这位‘医仙’求借本门的‘天罡经’,到底所为何事?”梁浩然道:“这萧胜和聂仲同是姜老前辈的弟子,当时姜老前辈已然逝世,这二人便在仙王峰继承了姜老前辈的遗志。萧胜求借‘天罡经’,说的是为了救聂仲。”林忠素道:“他二人的医术当世无可匹者,岂用向我们求救?”梁浩然道:“当时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寇延枫道:“掌门师伯,那这聂仲又是如何受伤的?”梁浩然道:“当时百怪帮都在争夺帮主之位,混乱已极,人人拉帮结派,唯独这萧胜和聂仲不肯,于是就被百怪帮中一个叫无微子的道人给打成重伤。” 杜鼎林道:“即便当真如此,也不必要用本门的‘天罡经’啊。”梁浩然道:“需不需用,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当时师父他想,这可能是百怪帮使出的诡计,意图阻挠本门前去永乐抗敌,所以就把那姓方的人送走了,‘天罡经’也没有外借。师父仍是担心百怪帮会前来偷袭,是以只带我一人前去西北,一来他担心敌人太多,若是强攻王屋山,而我们把主力调往他处,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二来当时师弟刚入门不久,师父也不希望师弟以身犯险。”潘胤祥道:“就因为这样,我们便和仙王峰结了仇怨?”梁浩然道:“师父当时带着我去了西北,这些事儿也没有顾及,后来师父在西北被害,我接任了掌门之后,才得知当时那姓方的所言非虚。” 他稍顿片刻,道:“聂仲确实受伤不轻,当年师父带我去仙王峰求医之时,他们便已得知本门的‘天罡经’博大精深。依照萧胜所想,应以如本门的‘天罡经’这般深厚的内功打通聂仲的奇经八脉,方可治疗聂仲的伤势。”杜鼎林道:“八卦门的‘八卦神功’也很玄妙,何不找他们帮忙呢?”梁浩然道:“当年师父曾因我求过姜老前辈,他们是希望我们能以德报德。”众人这才明白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键。梁浩然又道:“可是师父已然去世,这件事儿也无可弥补,聂仲自此之后得萧胜全力医治,总算死里逃生,但是头发早白,就是因为未能打通全身经脉之故。此后聂仲便在那所谓的‘三不救’中加上了铁剑门,其实是因为这事怀恨在心。” 王利锋道:“这二位前辈怨恨太师父当年没能相救,但是太师父亦有自己的苦衷啊。”潘胤祥道:“王师弟你这么想,外人可不会这样。”王利锋道:“那他们真的会见死不救?”林忠素道:“锋儿你毋须忧心,飞儿的病情究竟如何,眼下我尚未查清楚,也许并不是如我们所想的那般复杂,也未可知。”王利锋道:“可是飞儿病发时的种种异象,实是骇人。”梁浩然劝慰道:“以你师叔的本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了。”王利锋只得应了。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冲进大殿,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飞儿他……他……”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回 家门罹难(上) 王利锋听那弟子吞吞吐吐的,已料得定是云飞异症复发,不容细问,疾奔玉皇阁而去。众人也都随后跟来。未到阁前,只闻云飞大叫之声不绝,徐菀茹的哭声也夹杂其中。王利锋快步奔进玉皇阁,但见云飞站在床上,浑身通红,显是十分痛苦。他知云飞此刻身子滚烫得很,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伺机寻法再点昏了他,可是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下手。这时余人也都一一跟来。梁浩然惊道:“师弟,你看飞儿这是怎么了?”林忠素也不回答,冲到云飞身前,伸手去拉云飞的左臂,欲要搭脉查看。王利锋大叫道:“师叔小心!”林忠素不明其意,心下一怔,这手还是触了上去,顿觉火意逼人,一股气直往自己体内冲来。他大吃了一惊,急忙收手退开。 众人见林忠素手臂颤抖,着实骇人。梁浩然问道:“师弟,你怎么样?”林忠素摇摇头,道:“无碍。”谓王利锋道:“锋儿,飞儿体内的这股气倒是强劲至极。”王利锋点点头。寇延枫道:“师父,你说飞儿体内真气极盛,恐怕我们众人联手也未必及得上,这句话弟子可不太相信,不如咱们合众人之力,试试如何?”林忠素道:“延枫你不知飞儿体内这气的厉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利锋道:“弟子倒有个想法,眼下怕是唯有点昏了飞儿,要不然我们真是无法控制。”林忠素道:“好好,咱们点昏了飞儿,再尝试合力压制他体内的真气。”梁浩然大喜,这时剑柄一指,点在了云飞的穴道之上。云飞应声倒下,再次昏睡过去。 林忠素再次走到云飞身畔,心中满是担心,生怕自己触手摸云飞的脉搏时会重蹈覆辙,不料一碰云飞身体,才发觉他体温已然骤降下来。林忠素趁机摸一下云飞的脉搏,却仍是跳动有力,道:“师兄,可以开始了。”梁浩然道:“好,咱们大家合力为飞儿医治。”众人皆应了,由王利锋在前,梁浩然和林忠素其后,除了尹茂通和徐菀茹之外,人人手、背相靠,合力把真气推向云飞体内。岂料云飞体温虽然正常,体内的真气却兀自未消,这时变作一股寒气逼来。林忠素惊道:“‘寒冰真气’!师兄,这个和‘寒冰真气’好像。”梁浩然应了。余人也都感到一股寒气逼入自己体内,怎奈除了王利锋之外,都是内功修为不够,尚不得说出话来,唯恐泄了真气,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王利锋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齐撤了掌,以免被飞儿的真气所伤。”梁浩然道:“好。”便依着王利锋所说一齐撤掌下来。徐菀茹哭着问道:“难道飞儿当真无法可救吗?”林忠素道:“飞儿的病势很怪,但却并非无药可救,眼下他的体温已经正常,暂时无碍,容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王利锋拉住徐菀茹,也安慰道:“师叔说想想办法,那就一定想得出来,茹妹你不要过分担忧。”转头谓林忠素道:“那就有劳师叔了。”林忠素道:“锋儿,你们夫妇二人只管好生照顾飞儿,一有异样,先点了他的昏睡穴,再派人去告诉我一声。”王利锋应了。于是梁浩然、林忠素率人出了玉皇阁去。 辗转过了两日,林忠素也没去告知王利锋有无找到治疗云飞怪症的方法,王利锋情知这病难治得很,一面安危徐菀茹说师叔定会想到办法,一面心下暗暗着急,也不敢向林忠素询问。他正自内心着急,梁浩然到了,问道:“锋儿,飞儿的病情如何?”王利锋如实说了:“这两日来倒无异样,只是一直这样昏睡,几日不曾进食,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梁浩然道:“我和你师叔这两日来一直在我的长生殿中查找医书,目前虽未曾找到良法,但是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王利锋道:“师父师叔的大恩大德,弟子真不知该何以为报。”梁浩然笑道:“傻孩子,飞儿是我的徒孙,救他也是保我铁剑门的血脉。” 王利锋和徐菀茹满是感激。就在这时,黄子谦在玉皇阁外问道:“王师兄,掌门师伯在这里吗?”王利锋道:“是黄师弟啊,师父在这。”黄子谦应了一声,忙进来,说道:“启禀掌门师伯,有一位道长自称是‘温州通叟’,前来求见。”梁浩然和王利锋皆疑道:“‘温州通叟’?”王利锋问道:“师父,这个‘温州通叟’到底是什么人?”梁浩然手捻胡须,道:“‘温州通叟’,为师倒是未有耳闻。”黄子谦道:“王师兄刚回铁剑门,这个‘温州通叟’会不会是为了王师兄和本门五宝而来的?”梁浩然道:“这个也有可能。”黄子谦道:“那不如不见这个人,岂不是更好?”梁浩然道:“不,还是见见,却也无妨。” 黄子谦道:“师伯,孔师兄和杜师兄已经派人前往各大门派送信,明年二月十八之约时也不久,和王师兄有关的事儿,权且留到二月十八不迟。”梁浩然道:“这个‘温州通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着实凑巧得很。子谦,你吩咐弟子招呼‘温州通叟’上山,再去长生殿找你师父,叫他去三清大殿,我就见见这个‘温州通叟’,看他到底来意为何。”王利锋道:“师父,此人恐怕来者不善,弟子陪你前去。”梁浩然道:“也好,他要是为了你而来,你就先跟他解释一番。”王利锋应了。于是黄子谦退去,梁浩然则和王利锋去了三清大殿。 梁浩然、林忠素和王利锋在三清大殿等候。过了片刻,一道人在铁剑门弟子的引领下进入殿内。三人皆是一凛,但见这道人三十五六岁年纪,手执一根拂尘,步履轻轻,有如仙人,轻功之高自是不在话下。这道人一见梁浩然等三人,面露微笑,忙向梁浩然施礼道:“后生晚辈林灵姜拜见梁掌门。”梁浩然和林忠素相视一下,让他坐了,道:“道长自号‘温州通叟’,原来俗家竟是姓林。”那自称林灵姜的道人道:“贫道姓林,字通叟,温州永嘉人。方才贵派弟子问贫道名姓,贫道大胆,才称自己为‘温州通叟’,其实也并非贫道的什么名号,倒是让梁掌门见笑了。” 梁浩然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温州远在浙海,道长不远千里来到王屋山,到底所谓何事?”林灵姜道:“贫道此次前来,绝无恶意,梁掌门不必担心。”林忠素道:“无极门便在浙海,据说温州城东即是无极门下的青龙门之所在,道长不会是程掌门派来的吧。”林灵姜道:“林前辈有所不知,贫道少时就不满无极门的所作所为,不惜远走他乡,幸得东坡先生不嫌,曾侍在门下。”梁浩然惊道:“哦?道长竟为苏先生高足?”林灵姜道:“不敢,不敢,东坡先生确是古今难得一见的文豪,贫道能为书僮,已是三生有幸,岂敢再自奉先生门徒?”林忠素哈哈一笑,道:“听闻当今朝中的高俅高大人也曾做过苏先生的书僮,道长与高大人算得上是同门了。” 林灵姜道:“高俅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谋害忠良,实是为人所不耻,若不铲除,大宋天下迟早要葬送在他这等奸臣贼子的手中。实不相瞒,贫道周游地方,就是想精研道法,待得有朝一日步登朝堂,可以与他们为敌。”梁浩然暗暗赞同,道:“道长既是周游地方,为何会到我这铁剑门来?”林灵姜道:“贫道惊闻贵派的‘逍遥剑’王四侠重出江湖,特来一见。”梁浩然道:“敝派已经许下承诺,待到明年二月十八,将于铁剑门宴请天下英雄,将小徒的有关事情说个明白。道长提前光降,不知又有什么要请教的?”林灵姜道:“贫道昨日在洛阳听贵派的两名前去少林派送信的弟子说,王四侠的公子得了异症,难坏了各位,贫道不自量力,自以为粗通医道,想来一看究竟。” 王利锋心下一惊:“不知他是不是要以飞儿要挟于我,可得小心了。”说道:“道长竟然为了犬子,特来铁剑门,真是感激不尽。”林灵姜道:“这位定是王四侠了。哈哈,贫道也不过是好奇心起,想来看看令公子的异症究竟如何而已。”林忠素这时低声谓梁浩然道:“师兄,这个姓林的道人真的会好心相救飞儿吗?”梁浩然低声回道:“他只身一人来此,即便有什么坏心思,怕也逃不出我们铁剑门,如此来说不妨一试。”林忠素点点头,朗声说道:“不瞒道长,老夫几日来在掌门师兄的长生殿查看医书,至今也无半点儿头绪。道长既然慈悲,锋儿,还不快快引路。”王利锋应道:“是。” 一行四人到了玉皇阁,云飞尚且昏睡。王利锋谓徐菀茹道:“茹妹,这位道长能救飞儿,我们特带他前来。”徐菀茹喜道:“真的吗?”向那林灵姜拜谢。林灵姜道:“王夫人请起,贫道且先试试。”说着走到云飞身畔,搭了搭脉,顿时满腹疑云,道:“小公子体内生了两股真气,都是极强得很,贫道也是从所未见。”梁浩然道:“道长可有相救之法?”林灵姜道:“梁掌门,小公子体内的两道真气,怕是当今天下无人可以压制。”林忠素问道:“道长信心满满而来,难道就无办法吗?”林灵姜也不答话,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取出一粒黑色药丸来,又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取出一粒褐色药丸来,一齐送入云飞口中给他服了。众人见他加以延治,也不打扰。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林灵姜道:“应该可以了,梁掌门,这下再合咱们四人之力,尝试把小公子体内的真气压制到丹田之内,您看可好?”王利锋疑道:“道长不是说飞儿体内的真气,当今天下无人可以压制吗?”林灵姜道:“我刚刚给小公子服的药,黑色的名叫‘百转还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褐色的名叫‘活经通络丸’,有助于通经脉、归真气。令公子体内真气正盛,本是不宜压制的,但是经我的药丸之后,我相信合我们四人之力,应该就可以压制得住了。”梁浩然道:“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动手。”说着四人一齐运功,往云飞体内输入真气,只觉得云飞体内的真气初时极盛,慢慢也就被抵住了,跟着顺着经脉退回丹田之中。过得了多半个时辰,云飞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四人才同时撤了掌力。 王利锋和徐菀茹同时跪下拜谢林灵姜。林灵姜回礼,道:“二位不必客气,贫道只是救醒了小公子而已,他体内的异症,却没有根治。”梁浩然道:“飞儿已经醒来,真气也已凝聚于丹田之内,这怎么还没有根治呢?”林灵姜道:“小公子患此异症的本因,许是源自什么稀有毒物的缘故,虽然暂时聚于丹田之内,但是时日一久,恐再复发。贫道以为当世之中,也就只有‘医仙’萧胜和‘毒王’聂仲二人可以将其根治,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急人之难了。”王利锋道:“道长怎知是稀有毒物?”林灵姜道:“从小公子的脉象来看,看似中毒却又非中毒,他体内忽生了两道真气,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了。”王利锋道:“道长果然神通广大,不瞒道长,犬子便是吞服了一只蜈蚣和一只蛤蟆之后,才患上了如此异症。” 林灵姜满脸惊愕:“难道是‘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王四侠,那蜈蚣可是通体赤红,犹如火焰一般?”王利锋道:“不错,正是。”林灵姜又道:“那么那蛤蟆则是全身雪白,如薄冰一样了。”王利锋道:“道长莫非亲眼见过?”林灵姜道:“这正是‘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令公子如此奇遇,真是千年难有。”梁浩然道:“道长所说的‘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究竟是何许物事?”林灵姜道:“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为当世稀有的毒物。‘千年火蜈蚣’可存活千年之久,是至阳至热之物;‘百年寒冰蚕’有百年寿命,是至阴至寒之物。若是单拿出一种来,可谓是天下奇毒,除了用另一种来解,否则无药可救。” “这二者虽然相互克制,确是相辅相成,谁也分不开谁,必须要同时生存,否则不成对出现,不到七日必死无疑。小公子误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体内两股真气也便是由此而来了。”林忠素道:“听道长所言,原来我当初所想,竟真是这般。”林灵姜道:“前辈也早已料到此节?”林忠素道:“那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道长,既然知道了病因,飞儿的病总该有救了吧?”林灵姜摇摇头,道:“以贫道的微末功夫,想救小公子还是难于上青天。”取出怀中的两个瓷瓶,道:“梁掌门、林前辈,这瓶中的两种药物,可保小公子性命到来年三月,眼下既已知道病因,如何救人还请多多费心。”王利锋接过药瓶,躬身答谢。 林灵姜道:“王四侠不必客气,贫道不能如愿救人,实是惭愧已极,也不敢在此多加叨扰,就此告辞。”梁浩然相留道:“道长何不住在山上,以备恭询?”林灵姜道:“梁掌门抬爱,贫道感激不尽,只是身有要事,不敢多耽。”说着便即离去。王利锋这时打开瓶子,见两种药物各是四粒,想是每月各服食一粒,方可延云飞四个多月的性命,但是这位道长究竟是好是坏、是善是恶,终不得而知。梁浩然道:“这位道长救醒了飞儿,倒是了得。师弟,眼下就有劳你查找一下关于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的记录,寻找根治飞儿的方法。”林忠素应了。梁浩然又道:“我所居住的长生殿中典籍有限,师弟你可到紫微宫通明殿去看看。”王利锋听在心中,不禁满是感激,须知这紫微宫数百年来除铁剑门掌门外,从无其他弟子去过,梁浩然为了救云飞,竟破例让林忠素前去,可见他对王利锋和云飞的喜爱。 话说铁剑门上下得知云飞转醒,无不前去探望。云飞霎时间多了众多师叔、师伯和师兄,着实认花了眼。过了几日,云飞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正常行动,王利锋便带着他在王屋山各处游走,有时梁浩然也会亲自带着这个小徒孙四下游玩一番。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这日正是春节,铁剑门上下张灯结彩、一片欢腾,热闹的场面自是不必多提了,而徐菀茹则带着云飞待在玉皇阁中静静地看外面忙活。傍晚,梁浩然和林忠素带领“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这九大弟子前往迎恩宫的祖师殿拜祖之后,这才赶回阳台观庆祝。路上,梁浩然低声问林忠素道:“师弟,关于那‘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可有找到什么记录?”林忠素道:“回禀师兄,通明殿中典籍无数,想要找到颇不容易。”梁浩然道:“也是,明日我和你一道去找。”林忠素应了。 这日盛宴,一直到了深夜,众人方始散去。王利锋回到玉皇阁,徐菀茹道:“四哥,师叔到底找到救飞儿的方法没有?”王利锋道:“师叔一直没说,许是还没找到。不过茹妹你放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相信师父和师叔一定会找到救飞儿的方法的。”徐菀茹虽然担心云飞的病势,但她素来相信王利锋的话,自是深信不疑了。果然,初一一早,王利锋携妻、子去长生殿向梁浩然拜年,得知梁浩然已经去了通明殿,心下略略宽心,知是师父也去帮助师叔找救云飞的方法了。 梁浩然和林忠素终日待在紫微宫的通明殿中,半个多月也没出来,王利锋料得是通明殿内典籍无数,查找起来甚是麻烦耗力,怎奈身份有别,否则真想上去帮助师父和师叔。这日是云飞生日,铁剑门上下大多都来道贺,又送了礼物,王利锋一一回谢。俞贺轩道:“四师兄何必客气,飞儿都九岁了,我们还是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呢。”将腰间长箫解下,送给云飞作为礼物。王利锋道:“小师弟这可不行,你号称‘玉箫剑’,这玉箫可是你的随身信物,岂可送给旁人?”俞贺轩道:“我也不知道这个小侄儿喜欢些什么,但是一份小小礼物终是要准备的,这管玉箫送给了他,也不是给了旁人。”问云飞道:“飞儿,这个礼物你可喜欢?” 云飞道:“师叔的东西,飞儿当然喜欢。”欣然接过。王利锋道:“飞儿,这管玉箫对你师叔来说,意义非凡,他今日送与了你,此份情义,可不能忘却。”云飞应了,心想铁剑门上下众多师叔伯们送了这么多礼物给自己,唯独小师叔这份礼物最是珍贵无比,心下自然对小师叔增添了不少好感。这日日已西斜,铁剑门弟子几乎都已来过,可是唯独不见梁浩然和林忠素的影子。云飞道:“爹,娘,太师父这半个多月以来,我一直也没有见到他,不知去了哪里?”王利锋道:“你太师父和太师叔有要事要处理,所以你没有看见他们。”云飞道:“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来到这里后第一个生日,想要和太师父一起过。”他深知太师父待自己甚好,是以和梁浩然极为亲近。王利锋道:“你太师父许是太忙了,所以没有赶来给你过生日。”云飞哭道:“不,爹爹,我还是要太师父也来陪我过生日。” 王利锋顿觉好生为难。这梁浩然前去通明殿,那是为了寻救云飞的方法,但是云飞哭着要梁浩然陪过生日,自己又不便上山去找师父。正不知如何解决之际,只听有人说道:“飞儿九岁生日,太师父焉能忘记啊,这可不回来给你过生日了吗?”正是梁浩然的声音。但是王利锋侧耳一听,似乎来人不少,绝不止梁浩然一个,果然一入阁来,竟还有林忠素和“梁门四子”、“林氏四秀”等人,心下不禁想道:“几位师兄弟都已来过,师父怎么又把大家都叫了来?莫非另有事情?”却见云飞一见梁浩然,喜道:“太师父,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爹爹说你有事处理,是真的吗?”梁浩然道:“是啊,我和你太师叔这半个多月来真是好忙,但是飞儿的生日太师父还是要来的。”说着抱起云飞,又坐了下来。 王利锋和徐菀茹忙向梁浩然和林忠素行礼问好,然后问道:“师父师叔带着众师兄弟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却见梁浩然满脸喜色,只顾逗云飞。林忠素笑道:“锋儿,我和你师父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待在通明殿中查找典籍,希望能找到救飞儿的方法,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你师父给找到了。”王利锋和徐菀茹大喜,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见其余众师兄弟也是喜形于色,皆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显是梁浩然和林忠素并未向他们透露。梁浩然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了王利锋,道:“锋儿,茹儿,你们看看这个。”王利锋双手接过,和徐菀茹一起看。这本书纸质泛黄,显然年代甚远,再看封皮,上面写着“洪氏手札”四字。 梁浩然道:“这本书是洪政祖师当年亲手所写,记录的是他老人家毕生的经历。”众人奇了,尹茂通问道:“师父,莫非洪政祖师曾经做过大夫,他老人家知道如何治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梁浩然道:“那倒不是。哈哈,这事儿说来真巧,洪政祖师的义兄,也就是蓬莱岛孙志通孙大侠,当年曾经也误服过这‘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洪政祖师听孙大侠说过,就记在了这本手札之中。”崔浪道:“蓬莱大侠既然也服食过这两样东西,那究竟是如何治好的呢?”王利锋这时也已找到了手札中记录的地方,道:“按照这里面记载,说是孙大侠曾经遇到一个老前辈传授了一套武功,随即体内两股真气便就为己所用了。” 杜鼎林道:“难怪都说当年的蓬莱岛孙大侠武功卓绝,就是当时的天下‘七绝’,尚有人不是他老人家的敌手,莫非就是因为他利用了体内的这两股真气的缘故?”林忠素道:“这手札中记录着,孙大侠也曾跟洪政祖师说过,自从他体内这两股真气行运自如之后,内功大进不说,还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蓬莱岛的全套武功给练成了。”潘胤祥道:“却不知那位老前辈传授给孙大侠的武功是什么?若是我们知道了,就可以求来这套功夫,叫飞儿修习了。”寇延枫道:“大师兄你难道忘了,十年前攻打清云峰时,八卦门的柳前辈曾说过,蓬莱岛孙大侠的武功共分四派传下,其中唯独他们八卦门得到了大部真传,这套武功想是就是现在八卦门的哪套武功,也未可知。” 王利锋道:“照洪政祖师这本手札中所写,当年那位老前辈传授给孙大侠的武功名叫‘青龙剑法’。”往下又看了几行,大喜道:“洪政祖师说,这套‘青龙剑法’,孙大侠曾经传授给了他,并被他老人家改良成了‘天罡剑法’,那么也就是说,本门武功便可以助飞儿控制体内两股真气了。”梁浩然摇摇头,道:“锋儿你有所不知,洪政祖师当年学的这套‘青龙剑法’只是剑招,心法却没有练过。你再往下读读,就知道能控制‘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所生这两股真气的,其实是那套心法。”王利锋往下读了读,果是如此,不禁大感失望。 孔润羲道:“师父师叔,那么那套有用的心法,应当是在八卦门了?”林忠素道:“我看一定是。师兄,现下能救飞儿的,恐怕只有八卦门了。八卦门的傅掌门、柳二侠跟本门向来交好,这个忙,我想他们一定能帮。”梁浩然道:“铁剑门和八卦门累世交情,我也认为他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样吧,师弟,由你坐镇山中,这门中大事,悉数交由润羲处置,我则带着飞儿亲去白岳山一遭,求傅掌门相救飞儿。”王利锋道:“师父不可,您堂堂掌门之尊,岂可亲自去向别派求助?”梁浩然道:“飞儿是我徒孙,何况傅掌门和我的交情,就算是求他帮忙,又能算得了什么?” 林忠素道:“师兄,那位林道长留下的药,足可保飞儿性命到三月。眼下二月十八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我相信八卦门也一定会准时赴约的,我们何不等到傅掌门到了,再行相求不迟?”梁浩然道:“可我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林忠素道:“师兄若是觉得不妥,不如由你亲自书信一封,再派人前去白岳山,交到傅掌门手上。傅掌门见了你的亲笔信,我相信他定然也会重视。”梁浩然恍然大悟道:“师弟所言有理。贺轩,你的轻功最好,这件事儿就由你办了。”心下极为得意。那云飞听在耳中,只知道自己自从吃了那蜈蚣和蛤蟆之后,体内痛楚难当,想是十分难治,自己亦已命不久长,但见众人此刻宽心的模样,已知自己的异症可能即将会被治好。 话说梁浩然回到书房后,写了一封信,交到俞贺轩手中。俞贺轩知道此事关系到小云飞的性命,半分也不敢耽搁,当即骑马南行,奔八卦门所在地白岳山去了。此后数日,铁剑门上下全在筹备英雄大会的事儿,倒是忙得很,但是梁浩然仍是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去陪云飞玩。云飞得太师父偏爱,铁剑门上下全部看在眼中,以至于众人私下里都说,这铁剑门的掌门之位将来必先是王利锋的,其后就是王云飞的。王利锋每每听到这种话,心下总是很不痛快,在他而言,能陪着徐菀茹和云飞幸福地生活下去,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什么掌门之位,在他眼中早就无法跟这相比较。而且,他早就想让师父把自己的七星剑收回给大师兄孔润羲。 这天梁浩然又来陪云飞玩,云飞问梁浩然道:“太师父,这天坛山附近,我大都已经去过,唯独这峰顶却还没有。当初爹爹曾教我背过一首诗,叫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峰顶这么高,倘若站在上面,岂不是将左近的事物一览无余了吗?太师父,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王利锋吃了一惊,喝道:“飞儿不得无礼,这山顶乃是本门禁地,不能说去便去!”梁浩然道:“锋儿,你不必太过苛责,正所谓‘童言无忌’,飞儿年幼,尚不知这些规矩,问问也是无妨。”心下一想:“飞儿这孩子,我真是太喜欢了。林道长说他靠那几粒药物,最多也就能活到三月,眼下也不知道八卦门的心法能不能救活他的性命,倘若我们救不活他,我可不知要多伤心。” 又一想:“飞儿想去山顶,但是山顶为本门禁地,自洪政祖师以后,再无人去过,就是掌门也不可以,这个规矩实不宜在我手中被打破。可是,飞儿他有这么个愿望,我若不帮他实现,真是寝食难安。”思量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山顶禁地,我无权领他去看,但是紫微宫却是可以。”转头说道:“飞儿,你爹爹说得对,山顶的禁地,就是太师父也不可以去,但是本门的紫微宫距离山顶最近,虽是禁地,太师父却可以带你去走走。”王利锋暗暗吃惊,梁浩然待他向如亲子,亦不过因为传授‘七星剑法’之故才领他去过数次紫微宫中,每次都是只待在德馨坊而已,其余地方从不敢踏足,想不到梁浩然竟然愿意带云飞前去。 王利锋又想到铁剑门弟子暗中的那些言论:“师父喜爱飞儿,那自是他的福分,可是如此下去,门中弟子胡言乱语,恐影响我和大师兄的感情。”跪下施礼,道:“师父不可对飞儿太过溺爱。”梁浩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利锋道:“门中弟子见师父偏爱飞儿,已是议论纷纷,这样下去不是太好。”梁浩然道:“我喜欢自己的徒孙,关他们什么事儿!”扶起王利锋,道:“锋儿,你放心,这门中大小事情,有师父处理,你用不着多心。”王利锋竟不知何言以对。这晚,梁浩然带着云飞去了紫微宫,便住在德馨坊里,次日在紫微宫中待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来。 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二月十八邻近,可是俞贺轩此去白岳山送信已过了二十多天,却是杳无音信,梁浩然等心下不禁隐隐有些担忧,道:“贺轩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莫非是路上遇到了歹人?”那俞贺轩武功不高,这一点铁剑门上下尽皆知情,而且眼下除了无极门、百怪帮和青蛇派之外,就是几大名门正派也都冤枉王利锋杀了人,更有不少心术不正之人意图借机夺取铁剑门五宝,恐怕那些人会在半路上打俞贺轩的主意。王利锋道:“八卦门的傅师伯知道这其中的关键,许是担心小师弟会有危险,是以留他住下,估计二月十八会带他一块儿回来。” 梁浩然点点头,心想倒是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毕竟是一己之猜度,真假难辨,要是俞贺轩有了危险而尚不得而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他仍是不敢尽信,吩咐弟子下去四下打探。这日到了二月十三,丐帮四大长老和河北唐家堡的唐晖忽然派人上山奉上了拜帖。梁浩然道:“丐帮离此最近,来得倒是好快。”接过拜帖,仔细一读,见拜帖上所说的话倒是极为妥当,丝毫也无一点儿无礼之处。孔润羲紧张道:“师父,丐帮和唐晖的拜帖上到底说了什么?”梁浩然道:“没有什么?润羲你是担心他们会有所刁难?”孔润羲道:“正是。”梁浩然道:“他们倒是客气得很,只怕别有阴谋。” 孔润羲道:“师父放心,这些人眼下都被我们安排住在了山下王屋城中的祥云客栈,他们能有什么阴谋?”梁浩然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贺轩至今未归,我担心他是被丐帮弟子抓去了。”孔润羲道:“丐帮四大长老绝不会这么做。”梁浩然道:“石、宋、马、卢四位长老的为人我倒是信得过,但是丐帮之中难免有不肖弟子,这些人可是会这么做的。”孔润羲安慰道:“师父放心,我们派出去的弟子虽然还没有小师弟的消息,但是只要傅掌门他们到了,小师弟如何也便知道了。”梁浩然心想也是,但是担心总是不可避免的,谓孔润羲道:“润羲,你即刻启程,先到王屋城中接待各派掌门,安排一切事务。”孔润羲应了,便即照做。 此后数日,梁浩然知王屋城内杂事颇多,于是派杜鼎林、寇延枫前去,助孔润羲招呼前来的众客。几日间,少林派、华山派、天华帮、衡山派和八卦门等门派先后呈上了拜帖,显是他们已然到了。各派在拜帖中措辞极为有礼,尤其是傅天泓,更是直言王利锋必是受了奸人的冤枉,他绝对相信王利锋绝非杀害丐帮龙帮主、唐老拳师、卜宜洲、朱冠霖等人的凶手。傅天泓还说,俞贺轩送去的信他已收到,待得将王屋城中诸事安排妥当,自会先一步上得王屋山来,提早将八卦门的内功心法授予小云飞,以助他脱此困厄。王利锋和徐菀茹都十分宽慰,复问关于俞贺轩的消息,不料梁浩然却说傅天泓再无提及。 他十分担心俞贺轩,谓林忠素道:“傅掌门他们也已到了,贺轩却没有半点儿消息,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这可如何是好?”林忠素道:“师兄不必担心,对方若是抓住了贺轩,定是要用来威胁我们交出铁剑门五宝,想来他现在并不会有什么危险。”黄子谦也道:“师父说得不错,掌门师伯但请宽心,我们铁剑门的弟子,他们是不敢妄加得罪的,俞师弟此刻定然安然无恙。”梁浩然想了想,道:“对方来者不善,这事儿远非我当初所想,我们可不能大意,需得想个办法应付才是。”王利锋道:“师父,对方到底是谁,我们尚不得而知,眼下唯有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各派的动静。”尹茂通道:“可是各派弟子都在王屋城中,就算是他们当中有人抓了小师弟,也不会把小师弟藏在王屋城里。” 潘胤祥道:“我就怕不是这几派弟子抓了俞师弟。”林忠素道:“胤祥,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无极门、百怪帮或是青蛇派的人所为?”潘胤祥道:“弟子只是这番猜测而已。如今各大派已经都来了,他们若是抓了俞师弟,定会在此刻跟我们把话摊开,再拖延下去终属无益。”崔浪道:“当初王师兄在永乐之时,便已遇到过这百怪帮和无极门的人,看来确实有可能是这三派所为。”黄子谦道:“要是那三派也觊觎本门之物,我们倒是不易应付。”梁浩然长叹一声,道:“都怪我当年一时激愤,致令武一南恨我入骨,临死也编出个理由害我们。”林忠素道:“师兄且请放心,我铁剑门两百年的历史,不是那么容易被颠覆的,要是那三派敢来,我们何不把矛头指向他们?” 梁浩然为之一振,道:“师弟这话,令我茅塞顿开,不错,如今各派来找锋儿的麻烦,若是这三派也来的话,各派自是会先把锋儿的事儿放下。”他被林忠素一言点醒,着实心头大喜,心想就算俞贺轩被那三个邪派所抓,他们欲要用俞贺轩威逼铁剑门,那么他的性命自是暂时无碍,何况到时候群雄齐心,也可把俞贺轩抢回。他忙又去张罗着英雄大会的事儿,想在英雄大会上轻松应付各派人士的刁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回 家门罹难(中) 次日是二月十五,这天上午,傅天泓带着大弟子吕清羽来到天坛山拜会梁浩然,顺道也为了云飞一事。梁浩然喜道:“傅掌门亲来,老夫实不知该何以为报。”傅天泓道:“梁掌门客气了,王四侠公子的事儿,‘玉箫剑’俞五侠已和老夫详细说过了。”略顿一顿,续道:“俞五侠前去给我送信,竟然至今没有归来,想来是被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抓了。我猜这些人意欲用俞五侠要挟贵派,他一时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梁掌门宽心就是。哼,这些人明着是为了王贤侄而来,其实不少人是要趁机夺去贵派的五宝的,老夫来时已和我师弟商议过了,凭着贵我两派的渊源,倘若有人敢为难铁剑门,我八卦门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梁浩然喜道:“有傅掌门这句话,老夫欣慰之至。实不相瞒,我铁剑门上下也早已做好迎接各派的准备,只是贺轩他突然失踪,倒令我们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傅天泓道:“这个无妨,如果我所料不错,抓俞五侠的人定然会在十八当天现身,到时候我们联手,不愁救不出俞五侠来。”梁浩然谢了。傅天泓又道:“对了,王贤侄,你的小公子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王利锋忙道:“是,是,犬子尚在玉皇阁中休息。傅师伯,弟子这便带你去。”在前引路,把傅天泓、吕清羽带去了玉皇阁。梁浩然等知道傅天泓要向云飞传授八卦门的练功法门,他们不便在旁,是以跟傅天泓寒暄了几句,就在三清大殿等候。 王利锋引傅天泓和吕清羽进了玉皇阁,叫徐菀茹、云飞拜见了傅天泓和吕清羽,便道:“傅师伯,我与茹妹有事要办,先行告退。”转身谓云飞道:“飞儿,你要听太师伯的话。”云飞应了。傅天泓道:“锋儿,你们夫妇两个用不着回避,小飞儿不是我八卦门弟子,本门的功夫我是不会传授给他的。”王利锋满脸紧张,心道:“傅师伯不传授飞儿八卦门的武功,那他的病症可如何治得?”傅天泓似乎看出了王利锋的心思,忙道:“锋儿你放心,我虽不传授飞儿武功,但是却会传授他一套心法,这套心法只是本门导气归虚的法门而已,便就是被你学得了,也没有什么。” 王利锋不敢违拗,便即侍立在侧,只听傅天泓道:“我八卦门的武功,最为根本的便是内功,以‘八卦神功’驰名天下。凡是修炼了这套‘八卦神功’的,体内都会生出一阴一阳两股气来,我们称之为‘阴阳二气’。不过这‘阴阳二气’天生就是相互排斥,初时还不打紧,待得修炼者内力增强,这股排斥的力道也会随之增大,暗中对修炼者的身体产生诸多隐隐的伤害。我八卦门祖上曾有不少人五六十岁便即丧生,其实也都是修炼了‘八卦神功’之后体内积聚了戾气的缘故。”他捋了捋胡须,复道:“听说飞儿自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后,体内便即产生了这一阴一阳两股极强的真气,其实和修炼‘八卦神功’颇为相似。” 王利锋奇道:“可是飞儿为什么会反应如此强烈?”傅天泓道:“我八卦门祖上的修炼者往往都是循序渐进的,是以会毫无察觉。但是飞儿他体内突然生出这两股极强的真气,一下子自是无法承受。”王利锋道:“那这种情况该当如何解决?”傅天泓道:“敝派祖上曾自创过一套‘八卦掌’来,试图以此来化解这‘八卦神功’中的戾气,但是蓬莱岛的孙志通孙大侠却认为此法行不通。他昔年也曾经误服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当时他体内生了这两股真气乱冲乱撞,若非得到一位老前辈传授一套心法,恐也难以活命。他认为这套心法或对化解本门‘八卦神功’的戾气有用,于是把这心法加以改良,成了敝派导气归虚的不二法门,便是本门现在的‘玄元功’了。” 这套“玄元功”,当年冯昊天也曾有所担忧,他却不知这套功夫其实只是一种导气归虚的法门,却不是一门厉害的武功。王利锋听了傅天泓的讲述,当真是极为高兴。傅天泓道:“锋儿,我这就把这套‘玄元功’传授给小飞儿,只是他太过年幼,我怕他不能理解,只盼你在旁记着,到时候也好说给他听听。”王利锋连声逊谢。傅天泓又道:“这‘玄元功’只适用于驾驭两股或多股真气,你们铁剑门的内功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你用了反而有害无益。”王利锋明白傅天泓话中的意思,忙应了。当下,傅天泓将这“玄元功”的心法口诀全部教给了云飞。“玄元功”共有八百来字,那云飞倒是聪慧,傅天泓只教了三遍,他已能从头到尾背下来了。 王利锋心中也在记这“玄元功”的心法,他心下已然明了,觉得这套心法的口诀和铁剑门“天罡经”中关于内功修炼的心法确是大不相同,心想:“这套口诀从头至尾都是在教如何同时运用两股气息,何时用这一股,何时再用另一股,何时同时使用,如何分心驾驭,确实十分高深。”那傅天泓见云飞记忆超群,喜道:“飞儿记性极佳,古来罕有。”心道:“我八卦门有史以来,从未有飞儿这等际遇的,倘若他能拜得我八卦门门下,他日定可如昔日的蓬莱岛孙大侠一般,鲜有敌手。”可是明知这孩子将来必是承继父位,为铁剑门一派掌门的,便也没有说出。 傅天泓又谓王利锋道:“锋儿,你这下要好生教飞儿照这口诀修炼,切记不要急于求成,我相信以他的聪慧,自可将体内的真气为己所用。”王利锋道:“多谢傅师伯。”又叫云飞叩谢。话说那梁浩然得知傅天泓把“玄元功”尽数传给了云飞,更是感激,说什么也要宴请傅天泓。傅天泓道:“我这次从王屋城来此,恐怕遭人非议,说贵我两派暗中勾结,是以偷偷出来,并无外人知情。眼下既已没有我的事儿了,须得尽早赶回城中,免得被人发觉。”梁浩然等不便多留,只得道:“那就三日后再见。”和傅天泓、吕清羽辞别。 王利锋送别傅天泓师徒后,回到玉皇阁,将“玄元功”口诀中的第一段解释给云飞听了。那第一段口诀不到一百字,在云飞看来自是生涩难懂,幸好王利锋是武学奇才,且他武功既高,这文字在他眼中倒也不算什么。云飞在父亲指导下,依言尝试着将丹田之中的两股真气缓缓提出,复又压回丹田之内,初时那真气兀自有向四周乱窜的架势,幸好这“玄元功”玄妙,又有王利锋从旁指点,倒也没有什么。须知这两股气一出一进看似简单,但依云飞的情形,实是千难万难,他足足练到晚间这才能勉强做到把真气一进一出。王利锋和徐菀茹满脸堆笑,知道云飞这下是真的有救了。 一家三口沉沉睡去,半夜里,王利锋忽然梦到在英雄大会上,群雄纷纷指责自己杀了龙帮主等人,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无法让群雄释疑,反令众人齐齐围攻于他。这种情形,他平日里不知想过多少遍,早就下定决心与群雄据理力争。他始终坚信邪不胜正,若在现实生活里,倒也不惧怕,可是偏就在这梦里,反倒让他不知该当如何。他口中呼着:“这是有人诬陷于我!这是有人诬陷于我!”陡然转醒,见徐菀茹坐在自己身旁,正柔声说道:“四哥,你做了恶梦?”王利锋点点头,道:“我梦到各派英雄都诬陷我杀了人。”徐菀茹道:“我当日在谷中听崔师弟说这十年间的种种事情,就已猜到会有今日。” 王利锋道:“他们诬陷我,我倒不怕,只是怕连累了师父师叔和各位师兄弟。”再看一眼徐菀茹和熟睡着的云飞,续道:“也怕连累了你们母子。”徐菀茹伏在王利锋身畔,道:“四哥,若是没有你,我怕也难活到今日。你放心,到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和飞儿都会在你身边。”王利锋心道:“我可不愿意让你们母子以身犯险。”也不说话,隔了良久,道:“我猜诬陷我的那个恶人十八那天也必到场,说不定小师弟的失踪跟他也有莫大的关联。茹妹,我明早就去找师父,跟他研究个方法,争取既把小师弟救出来,也把那个恶人找出,还我的清白。” 徐菀茹见王利锋霎时间兴奋起来,也很是高兴。次日天色未明,王利锋早早起来,竟奔长生殿去了,不料刚到门口,就有一弟子说道:“掌门昨晚便去了迎恩宫了。”王利锋心下一奇,随即想到:“后天就是二月十八了,师父定是去了玉皇殿休息,待得明日祭拜祖师,再去召开英雄大会了。”这便回身出了阳台观,向山中的迎恩宫赶去。入了宫门,左右不见有弟子,心想:“师父屏退了这里的所有弟子,却不知有什么打算。莫非他老人家尚在休息而怕人搅扰?”想到这里,再也不敢贸然进入,乖乖站在门口等候。过得片刻,依旧不见师父影踪,又想:“这宫门口距离玉皇殿尚有些许距离,许是师父不知我到了,否则定会遣我进去,可是我该不该就这么走进呢?” 正自犹豫之际,忽见一个黑影从祖师殿旁的廊道里闪出,见到站在宫门口的王利锋后立时跃身上了屋顶,朝着玉皇殿的方向去了。王利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身着一袭黑衣,带着面罩,不知其长相,但见他纵身一跃便即上了屋顶,显是功夫不弱。他大喝一声:“是谁!”拔步入宫,到了祖师殿门口,也是将身一跃,飞了上去,四下再一看,已不见那黑衣人的影子。他兀自纳闷:“究竟是什么人敢闯入我铁剑门呢?瞧那人身手,绝不是我铁剑门的弟子,难道这人是奔着本门五宝而来?”想到这里,却见七星剑还在自己手中。他跳到地上,想道:“不对,此人似乎对我铁剑门的情形了如指掌,他见我躲在宫门口,就往玉皇殿的方向逃去,却又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玉皇殿,他叫了一声:“糟糕!”原来他想到梁浩然尚在玉皇殿中歇息,这黑衣人往宫内跑去,若是梁浩然不知情由,恐遭此人的暗算。他拔步奔向玉皇殿,到得殿门口,忙喊了句:“师父,您醒了吗?”连叫两声,也无人应答。王利锋心下急了,不容多想,推开了殿门,见殿中静悄悄的,地上却一片混乱,各种书籍满地都是,显然被人翻过的模样。他心中一凛,已察觉到有所不对,一面走进,一面说道:“师父,弟子有事儿求见。”却是依旧无人应声。 王利锋不敢放松警惕,缓缓拔出七星剑来,向梁浩然的卧室走去。这一到门口,登时惊呆,却见一人躺在卧室之内,一动不动。那人胸口一个伤口,流的血此刻全部凝了,却不是梁浩然是谁?他大叫一声:“师父!”奔了过去,放下手中宝剑,扶起师父,发觉师父浑身冰冷,已经死去多时。他满是悲恸,放声痛哭,不经意间抬头却见那墙上用血写着“乾元殿颂”四个大字,心中又想:“《乾元殿颂》是前朝诗人王勃的作品,这杀人的手法和十年里被害的其他六人一样。”抓着七星剑站起身来,运力吼道:“狗贼,这把七星剑就在我手中,有种你便来夺!” 他这声音浑厚无比,传出了老远,在山谷中回荡不绝,可是那黑衣人仍是没有出现。他料得那黑衣人仍在这玉皇殿周围,于是走出殿外,想四下查找一番,哪知刚走出殿门,就见林忠素带着孔润羲、潘胤祥、崔浪和黄子谦来了。那林忠素一见王利锋持着宝剑站在殿门口,问道:“锋儿,你刚刚那一吼,到底发生了什么?”潘胤祥也道:“是啊,王师弟,我看你在这迎恩宫中竟然敢如此持剑,定是有了什么事情。”王利锋道:“我,我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他,他……”想到师父被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孔润羲道:“四师弟,这个先不要说了,我找师父有急事要禀报,特从王屋城赶回。师父他在哪儿?”见王利锋脸色有异,已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奔到殿中,见梁浩然已死,惊叫了一声:“师父!”便即大哭起来。 林忠素和潘胤祥、崔浪、黄子谦四人闻声进入,也都跪伏在地痛哭。孔润羲忽的站起,冲出殿外,问王利锋道:“四师弟,师父待你怎样?”王利锋吃了一惊,忙答道:“他老人家待我有若亲子。”孔润羲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忍心下手杀害他老人家?”王利锋一怔,急道:“师父是被一个黑衣人所杀,这个黑衣人眼下就在这迎恩宫中,我们现在搜查,定可将他抓住。”孔润羲冷笑一声:“别再胡说八道了,师父胸口那剑,不是你刺的又会是谁?”这时林忠素师徒四人也已出来。王利锋道:“大师兄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今早来找师父,却发现了一个黑衣人,于是跟进来,发现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遇害了。” 黄子谦道:“王师兄,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王利锋道:“黄师弟,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是有半分虚假,教我不得好死!”见几位师兄弟都不相信,便看向了林忠素。林忠素也不说话,一面摇头,一面长声叹息。王利锋含泪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岂会忘恩负义,犯这天地不容、背叛师门的弑师大罪?”潘胤祥道:“王师弟,是不是掌门师伯要你交还七星剑,你却不肯,和他老人家发生了争执,所以才会失手一剑刺死了他老人家?”王利锋怒道:“胡说八道!”崔浪道:“大师兄,我看这个不可能,我听说当初王师兄主动交出这柄七星剑,掌门师伯都没有答允。”潘胤祥道:“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后天就是二月十八了,这柄剑倘若继续留在王师弟手中,自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必争之物。” 崔浪似乎不信,道:“王师兄的为人,我清楚得很,绝不会如大师兄你所说的那般。”潘胤祥道:“三师弟,我这么说,已是客气的了,他刚刚吼道:‘狗贼,这把七星剑就在我手中,有种你便来夺!’那自是他杀了掌门师伯后,向掌门师伯示威。”王利锋暗暗叫苦,心道:“原来我骂那黑衣人的话,竟被他们误会是我对师父所说。”说道:“潘师兄,小弟人品如何,你们都是知道的,师父他却非我所害。”潘胤祥道:“只怪我们瞎了眼睛,竟不知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人。不错,你是入门早于我们,武功也是最高,就连我师父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莫要忘了,如今我众你寡,想逃出这里,却也难上加难。”说着拔出宝剑,指向了王利锋。 王利锋道:“我又没杀师父,逃出这里做什么?师叔,大师兄,这杀害师父的凶手就在迎恩宫中,料来尚未逃走,咱们先四下搜查一番,莫教他趁机逃了。”林忠素道:“你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是难以分辨。锋儿,你说你没有害你师父,若是真的,你敢放下手中的七星剑,跟我们回去理论吗?”王利锋盎然道:“弟子当然敢了。”心想师叔这话显是给足了自己余地,沉冤昭雪实有可能,伸手将七星剑递了过去。林忠素忙接过宝剑,道:“锋儿,你若答允,这便让你的几个师兄弟将你押回去,终究你的嫌疑未脱,咱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示意余人将王利锋押住。王利锋也不反抗,任由潘胤祥和黄子谦用剑将自己扣了。孔润羲碍于掌门继承人的身份没有出手,崔浪则是不相信王利锋会是凶手,但是想了想,还是拔出宝剑围了上去。 王利锋道:“师叔,大师兄,眼下我已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但是那个黑衣人还请派人加紧搜查一下。”林忠素道:“锋儿,你口口声声说黑衣人,那好,我先问你,当今世上能够取你师父性命之人,又有几个?”王利锋不明其意,回道:“算来没有几人。”林忠素又问道:“便是少林派的慧觉方丈、八卦门的傅掌门、天华帮的杨帮主他们,能杀了你师父吗?”王利锋到:“一对一的动手,却也不易。”林忠素道:“没错,你师父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也算是罕有敌手,单是与我相比,就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试问一个黑衣人又岂能杀了他呢?”王利锋惊道:“师叔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孔润羲道:“四师弟,你怎么还在狡辩?以师父的武功,区区一个黑衣人岂可近他的身?定是他极为信任之人乘他不备,暗施偷袭,一剑刺入他胸口,这才要了他老人家的性命!”王利锋道:“大师兄仍是不肯相信于我?”孔润羲:“你做出这种事儿,要我怎么相信你?哼,谋害恩师,依照门规如何,你自己心里想必比我更清楚。”王利锋心头一震:“看样子,他们是断不信我了,我可不能束手待缚,任那凶手逍遥法外,如此师父大仇难报,岂不辜负了他的抚养之恩?可是我若要离去,恐他们会难为茹妹和飞儿。”说道:“师父被害,我也伤心不已,眼下真凶尚未归案,可不能让我当这替死鬼。” 林忠素道:“锋儿,你若是真有悔改之意,便无需多言狡辩。”王利锋道:“此事确和弟子无关,弟子又怎是狡辩了?师叔,你若信得过弟子,这便立即派人搜查,不到半个时辰,真凶自可落网。”林忠素道:“锋儿,你担心妻儿,不想她们受此牵连,是以一再为自己开脱,这一点师叔明白。你放心,杀师父的是你,与你妻儿无关,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二人,不叫她们受半点委屈。你这下也该放心了吧,乖乖认罪便了。”王利锋听林忠素说不会为难徐菀如和云飞二人,忙道:“师叔一言九鼎,说不会为难茹妹和飞儿,弟子自然信得过,但是师父确非弟子所杀,弟子如何认罪?”掌上运力,向外一震,三把宝剑纷纷散开,王利锋一个闪身,冲出了几步。 原来王利锋听林忠素说不会为难徐菀如和王云飞之时,已经打定主意:“此番僵持下去定会叫那黑衣人趁机逃脱,那么师父的大仇可就难报了,我可顾不了那么多,须得先逃出去,待得活捉了黑衣人,自可回来洗脱我的罪名。”这才挣脱开来。潘胤祥怒道:“你,你敢拒捕!”长剑一挺,刺向王利锋腰间。王利锋手中无剑,斜身一躲,回手挽住潘胤祥手腕,欲要用力逼他交出手中长剑。就在这时,黄子谦剑锋刺来,王利锋手一松,将身一跃,才算避开。王利锋口中叫道:“大家快住手,咱们自相残杀,可便宜了那黑衣人。”可是二人兀自不肯罢手。孔润羲道:“王利锋,时至如此,你还在胡言乱语,看招!”顿时剑气逼人,向王利锋袭去。 这一剑充满杀气,王利锋赤手空拳,哪敢硬拼,唯有闪避。他看得清清楚楚,孔润羲使出的这招,正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一剑“天枢剑”。孔润羲后被立为铁剑门的掌门继承人,他会这套剑法倒不足为奇。须知这“天枢剑”变化繁复,加上孔润羲出招迅捷,王利锋也不知孔润羲接下来该如何变换招式,是以一时反占了下风。斗了好一会儿,林忠素及三名弟子都在观战,王利锋忽觉孔润羲出招已不复先前了,大感诧异,心道:“我已经不敌大师兄这‘天枢剑’了,倘若他此刻变成使用‘天璇剑’向我步步紧逼,或是用‘玉衡剑’连出奇招,我是非输不可,可他为什么仍是从头使用一遍‘天枢剑’呢?” 王利锋却不知道,孔润羲修习这套“七星剑法”很晚,加上他资质远不如王利锋,是以学到此时,也不过只学了一剑“天枢剑”而已。林忠素等人见孔润羲攻势渐缓,说道:“大家一起上,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他!”说着举起七星剑刺向王利锋,跟着潘胤祥和黄子谦也都出招。王利锋大骇,情知自己手上无剑,焉能敌过他们众人联手,掌上生风,用“天罡经”中的掌法护住自己门面,跟着使出那些拳脚功夫应付围击。铁剑门是以剑法见长的门派,虽然“天罡经”中记载了不少掌拳腿脚之类的功夫,但是这些功夫亦不过繁杂之项而已,和“天罡剑法”、“七星剑法”比起来,自是难以匹敌。 就在王利锋步步后退之际,只听崔浪喊道:“看剑!”一剑刺向王利锋左腿。王利锋将身一侧,用脚踏住了崔浪的剑,却见崔浪剑背一挺,从王利锋脚下抽了出来,跟着斜向上砍去。王利锋右手一探,挽住崔浪右手手腕,想要从他手中躲过宝剑。哪料崔浪突然将剑一转,径向他自己的颈处挥来。王利锋此刻的手尚挽着崔浪的手腕,这力道却非他所发,但是在众人看来,却是王利锋扣住崔浪脉门,将剑旋了回来。王利锋暗暗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却见那剑在距离崔浪脖子寸许的地方忽然挺住。只听崔浪说道:“你,你要杀我,那便杀好了,不要以为可以用我威胁师父他们。” 王利锋随即会意:“崔师弟这是在帮我?”只觉崔浪握剑的手臂渐渐松开,自己忙运力握住那把剑,道:“师叔,大师兄,师父惨死,大仇不能不报!”孔润羲道:“你,你休要伤了崔师弟,什么都还好说。”王利锋道:“大师兄放心,崔师弟与我无怨无仇,我何苦要害他?只要大家今日不再为难我,我自也不会伤及崔师弟。”孔润羲不敢做主,看了一眼林忠素,林忠素却不说话。王利锋续道:“我今日得罪了诸位,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只盼他日抓住了真凶,再向各位请罪。你们接好了崔师弟!”话音刚落,人影一晃,已经没过了玉皇殿屋顶,再无了踪迹。潘胤祥则接住了崔浪。 王利锋的“金燕功”天下罕有敌手,是以他越过玉皇殿、跳出了迎恩宫宫墙、钻入了山中,而旁人却追尤不及。他心中满是恐慌,也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他找了处藏身之所,躲在巨石之后,一般人倒不易察觉。他心想:“那个黑衣人定然还在这迎恩宫中,也不知他会从哪里逃走,天下之大,我又如何能找得到他给师父报仇。”又一想:“我自此逃脱,这铁剑门恐怕再难回来,也不知茹妹和飞儿会过得怎样。”心下终有不忍,想到自己身负大仇,如不能沉冤昭雪,说不定还会落得天下群雄的无辜谩骂,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会抬不起头来,两行热泪便即流出。 他躲在巨石后良久,运功听得铁剑门中弟子四下搜查,已知定是在查找自己下落,心想:“现在山中戒严,我若要逃走,真是千难万难,还是等到天黑再想法吧。”倚在石后,闭目养神,终于挨到了天黑,正欲起身下山,忽听得一人越出迎恩宫宫墙来。王利锋定睛细看,真是又喜又恶,喜的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黑衣人便是此人,恶的是眼见杀自己师父、害自己被冤枉的那个凶手就在眼前,自己却不敢立时冲出去跟他拼命,唯恐被铁剑门的人察觉后,他们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反而误会更增。 王利锋见那黑衣人往山中走了,也不知他要去往何处,心道:“待我逃得远了,再动手抓了你不迟。”忙跟了上去。那黑衣人在山中行了老远,绕到了崖边,四下望了望,不见有人,便即顺着一条绳索下了崖。王利锋吃了一惊,这里他从未来过,也不知此间还有这样一个悬崖,心想:“原来这黑衣人竟是从这里上的山,想我铁剑门守卫如此森严,这一着倒是大大出乎我之所料。”跟到了崖边,见那山崖极是陡峭,虽然不及自己当初所在的绝谷之深,但也高得可以,就是轻功再厉害之人,不借外力也绝对难以上来。 他定了定神,抓起了那条绳索顺着而下,到了山脚,黑衣人已无了踪影,幸在这谷中只一条小路通向外面。他手中握着那绳索,心道:“这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条绳索?那黑衣人从此上山,绝对没有那个本事能把这绳索系在上面,看来系这绳索的定是山上的人。”一想到这里,登时虚汗直冒:“莫非铁剑门中有人和这黑衣人勾结?”这念头一出,着实一惊不小:“不,不会的,铁剑门弟子人人侠义为先,又有谁会联合这黑衣人害了师父性命?可是若非这样,那黑衣人如何把绳索系在崖上又解释不清楚。不管了,只要抓住那黑衣人,一切自都会迎刃而解了。”忙出谷去追那黑衣人。 王利锋奔出谷去,离铁剑门已越来越远,依旧不知那黑衣人到底何去何从。其时正是他向南而行,到得傍晚,竟不知不觉到了王屋城外。他心下想着:“那黑衣人十之是在这城里,可是如今各大派的人都在这城中,他们大都误会是我杀了龙帮主、卜老前辈等人,要是见了我,我可是百口莫辩。”幸好腰间有点儿银子,拿了从一户农夫那里买了套衣服换了,扮成一个游侠进了城去。这王屋城是铁剑门为天下英雄安排住宿之所在,数日来不少英雄豪杰悉数来此,他扮作江湖游侠,自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更何况他这一换装,旁人倒也不易识出。 王利锋行了整整一日,已然饥饿难耐,一进城便先寻了处面馆吃了碗面。那面馆的小二倒是客气,以为他也是赶去参加铁剑门英雄大会的,跟他说了不少关于铁剑门的事儿。王利锋倒并不在乎,只是心下想着:“那黑衣人此刻定也是和各派英雄一道,栖身在祥云客栈里。只是祥云客栈眼下高手如云,我该不该一去呢?”思量再三,终于拿起了剑,往祥云客栈的方向奔去。他心中满是担心,就怕自己被各派英雄发觉,那可就大事不妙。终于行到祥云客栈,发现客栈周围遍是丐帮弟子,心想自己要是进去,一旦被发现,那可就再难脱身了。找了处隐蔽一些的地方,暗中观察客栈里的情形。 忽觉有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王利锋大骇,料得是被人给发现了,回手便去抓那人手腕。此时天色已黑,回头也看不清来人长相,只是隐隐约约共有三人。却听一人小声说道:“王四侠不要惊慌,我们并无恶意。”王利锋听那人这么说,心下更是惊了:“这人居然识出了我的身份?”手上功夫不停,仍是向其中一人抓去。那人掌上运力,使劲一挣,便即开脱。王利锋大骇,伸手欲抽宝剑,不料另有一人用力将剑柄紧紧按住,口中低声说道:“王四侠切莫再动手,小心被这客栈中的人发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回 家门罹难(下) 王利锋一愣:“听这话的意思,来人似乎并无敌意。”手上的力道便撤了。只见那三人齐向前几步,走到王利锋身前,王利锋一看,却是程如玉的三个师傅,疑道:“怎么是你们?”那佟旭海道:“王四侠,我家小姐得知你到了这王屋城中,特邀你前去一见。”王利锋道:“她又是如何知道我来了这里?”黄承明道:“我家小姐神通广大,你在那面馆吃面之时,她便已知道了。”王利锋心想:“定是你们‘一侍、双差、三师、四姝、五卫、六仆’中的哪个识出了我,再告知了她。”道:“我为什么要去见她?”冯建礼道:“这次王四侠却是非见我家小姐不可,你难道不想知道‘玉箫剑’俞五侠的下落吗?” 王利锋道:“原来小师弟失踪至今,竟是落在你们手里。”想到三师兄尹茂通便被无极门折磨的伤残情状,心下更是骇然,忙问道:“你们将小师弟如何了?”黄承明道:“王四侠毋须着急,俞五侠一切安好,现在也在这王屋城中。”王利锋道:“那你们快带我去见他。”他说的是要去见俞贺轩,但是黄、冯、佟三人却以为是见程如玉,齐道:“是,是。”忙在前引路。转了几个街角,绕到了祥云客栈斜对面不远的一处院落前止步,那院落大门紧闭。佟旭海轻声在大门上敲了一下,稍顿一顿,再敲五下,最后又敲了三下,大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梅山双英”解永和龙铭。 解永和龙铭齐道:“三位师傅回来了。”见到王利锋在三人身后,忙又向他施礼,跟着引四人入内,随即关了大门。王利锋跟着五人进了正厅,只见居中上首坐的是程如玉,那钟婆婆和春夏秋冬四位姑娘都侍立在侧,下首客位坐着一人,正是失踪了的俞贺轩。俞贺轩一见王利锋入内,起身喜道:“四师兄,你真的来了,这位程大小姐跟我说你也到了王屋城,我尚且不信,不料却是真的。”王利锋道:“是啊,我确实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俞贺轩道:“我被坏人抓了,幸好得程大小姐相救。”王利锋心想:“原来小师弟果是被坏人抓了,这才没有及时赶回铁剑门。” 王利锋看了一眼程如玉,见她容貌虽然依旧,却是沧桑了不少。程如玉柔声道:“四哥,想不到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便是立马死了也心甘了。”王利锋知道程如玉对自己的情义,眼下却不好多言其他,只是道:“多谢程姑娘救了我师弟。”程如玉道:“你用不着谢我,我也是得知他是你的师弟,才会出手相救的。”言外之意,是说倘若俞贺轩不是他的师弟,也不会救他。这一点王利锋岂会听不懂,他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究竟是什么人抓了你去?”俞贺轩道:“这事说来话长,我那日送信到了八卦门,在返回途中,路经寿州时,听说当地不少妇人和少女都被一个自称为‘子业先生’的淫贼侮辱了,小弟一时激愤便去找那个淫贼算账,不想小弟武功低微,不是那个淫贼的敌手,反被他擒住,受了好一番折辱。幸好遇到了程大小姐一行人将我救了,否则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四师兄你。” 王利锋喃道:“‘子业先生’,‘子业先生’,却不知这个‘子业先生’到底是何来历。”程如玉道:“‘子业先生’徐浩是百怪帮的弟子,一个不折不扣的采花大盗。四哥你博学多才,竟难道猜不出吗?”王利锋听到这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南北朝时期,刘宋第六个皇帝名叫刘子业,他在位期间,荒淫无道,实是古来罕有,竟将自己的亲姑姑新蔡公主纳入后宫并夜夜要求侍寝,还与自己的同母亲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通奸。他姐夫何戢明明知情,却也不敢明言,刘子业嫌他碍眼,干脆将何戢也杀了。他还令宫女嬉笑,若有不从,一律处死。更有甚者,这位皇帝曾叫侍臣右卫将军刘道隆强奸自己亲叔叔建安王刘休仁的生母杨太妃。刘子业残暴,其时皇族官宦女性,鲜有得脱者。那徐浩自号“子业先生”,自也是如刘子业一般的人物了。 王利锋道:“我被困绝谷十年,却不知中原武林又多出了这么个‘子业先生’。”程如玉道:“他亦不过是百怪帮长老风不破的徒孙而已,本就是个淫邪浪子,风不破在时尚不敢如此胡作非为,没想到四年前风不破一死,他师父凌万忠只顾争夺这帮主之位,对他更失了管束,他便四处奸淫良女,愈发无法无天,两年前在徐州半月便犯了十桩大案,使得当地官府大为震动,一时传将开来,已令不少人闻风丧胆。去年四月,他到了顺昌,七日之间又犯了六件案子,这下辗转寿州一个半月,更有不少妇人少女惨遭侮辱。”王利锋恨恨地道:“此等恶贼,着实留他不得。” 俞贺轩道:“但是这个淫贼的武功却是当真了得,一般人倒是不易将他制服。”看了一眼程如玉,复道:“只是程大小姐既已将那淫贼擒了,何以还放了他一条生路?”程如玉道:“他们已故的帮主裘百胜与本门有旧,我不好杀他的徒子徒孙。”这话王利锋当初在永乐故城之时倒也听过一次,却不知道这所谓的“有旧”究竟是什么含义,心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这四派甘与中原正派为敌,想是相互之间都有交好的约定。昔年在清云峰攻打毒龙教之时,甄老前辈便说这毒龙教怂恿青蛇派为祸南海武林,许是这两派暗中交情不菲。如今程如玉又说她不便杀百怪帮弟子,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王利锋也不想再去猜度,问俞贺轩道:“小师弟,你既已到了王屋城,何不去祥云客栈找二师兄他们,而却待在这里?”俞贺轩道:“客栈中有人诬赖是你杀了丐帮龙帮主那些人,这些人定都不怀好意,我和程大小姐等人留在这里监视他们,去了反而不妙。”王利锋听了这话,心道:“此处距离祥云客栈极近,却又十分隐蔽,程如玉在此竟是为了监视客栈里的人,那么他们难道要对这客栈里的人不利吗?”想到当年铁枪胡老英雄寿诞一事,当真是不寒而栗,惊道:“程姑娘,你们这莫不是要……”黄承明似乎识出了王利锋的意思,道:“王四侠放心,我家小姐听说王四侠你重出江湖,又得知贵派将于二月十八召开英雄大会,宴请天下豪杰,解释这十余年来的种种疑案,她担心有人会害你,是以带了人来,欲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这程如玉对王利锋的心思,王利锋真是再明白不过。俞贺轩这时问道:“四师兄,这城中有不少人要害你,你怎么不待在王屋山,反倒来了这里?”王利锋心头一惊:“他这么问,我又如何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呢?”道:“小师弟,我的为人如何,你是清楚的,那么我的话,你信是不信。”俞贺轩被王利锋这话当时问得懵懂,道:“四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话我当然是信了。”王利锋叹了口气,却不说话。程如玉问道:“四哥,莫非铁剑门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王利锋点点头,道:“没错。”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我何尝不知此地于我而言,那是十分危险,但是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会深入这险地了。” 俞贺轩急道:“四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师父派你来的吗?”王利锋摇摇头,立时眼中含泪,道:“师父,师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俞贺轩和在场众人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俞贺轩道:“什么?四师兄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程如玉也道:“四哥,你难道疯了,竟然如此说自己的师父?”王利锋道:“我说的是真的。”说着便将自己这一天的遭遇一一说了。俞贺轩听师父已死,悲从中来,痛哭不已。那黄、冯、佟三人和“梅山双英”也都难以相信,皆道:“梁掌门一派宗师,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上铁剑门取了他的性命?” 王利锋道:“那黑衣人能沿着那条绳索上得天坛山,我猜或许是本门之中有人跟他暗中勾结。”龙铭道:“不错,我龙铭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这使长鞭的功夫也算还可以,要想把绳索抛上山崖上谈何容易?没人暗中相助,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儿。”俞贺轩道:“四师兄的话,我自是深信不疑,可是我铁剑门的其他弟子之中,又有谁能做出这种事儿呢?”王利锋道:“其实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无任何证据。”程如玉道:“照四哥所说,杀了梁掌门的定是这个黑衣人无疑。他杀了梁掌门之后,在屋中到处找寻什么东西,然而却是无功而返,不料恰巧撞见了四哥你。” 俞贺轩道:“既然那个黑衣人就在这城中,我们便去告知二师兄他们,请各派英雄帮我们加以搜查,何愁找不到凶手?”程如玉道:“不可,他们若是得知梁掌门被杀,当然也会怀疑是四哥所为,到时候非但找不到那个凶手,反而害得四哥他又被误会,凶手趁乱一逃,再找可就难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王利锋道:“程姑娘说得极是。小师弟,我现在嫌疑难脱,在真凶没有抓住之前,铁剑门是万万回不得的。你四嫂和飞儿眼下尚在铁剑门中,虽然师叔说绝不会为难他们母子二人,但是我就此一去,他们定然毫不知情。我想求你两件事儿。”俞贺轩道:“四师兄但说无妨,小弟纵是拼得性命不在,也必做到。” 王利锋道:“倒也不必那般。这第一件事儿,我想求你回铁剑门后,跟你四嫂把实情说了,叫她带着飞儿好生待在门中,我捉了那凶手后自会回去见她,叫她不用担心。”俞贺轩道:“这个简单,我回铁剑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跟四嫂说明这个。”王利锋又道:“这第二件事儿,于你来说也不知有无困难。八卦门的傅师伯已将那套‘玄元功’的心法口诀授于了飞儿,但是飞儿年幼,尚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俞贺轩道:“小弟武功低微,怕不能给飞儿解释,但是四师兄你放心,我会想方设法求师叔他老人家解释给飞儿听的。这事儿始终与飞儿无关,我相信他定然不会牵及到飞儿的。”王利锋道:“如此可就多谢小师弟你了。”俞贺轩道:“四师兄不必客气。” 便在此时,正厅门口冲进一人,王利锋一看,正是青州五虎门的四虎狄冲。程如玉问道:“可有什么发现?”狄冲急道:“小姐,我们在东巷发现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探听祥云客栈的消息。”王利锋一听是黑衣人,忙道:“黑衣人?”狄冲道:“正是。”程如玉道:“四哥,会不会是你要抓的那个凶手?”王利锋道:“我看极有可能。”转头谓俞贺轩道:“小师弟,那两件事儿就拜托你了。”叫狄冲带路去追。狄冲得程如玉示允,这才带着王利锋出厅去了。程如玉见王利锋远去,道:“不成,我此来便是为了给四哥解围的,倘若四哥此去抓那个黑衣人遇到了危险,而我又不在他身边,岂不是白走一遭?俞五侠,你好生待着,我也去了。”跟着冲出厅去。 王利锋在狄冲引路之下出了院门,终于到了东巷,见其余四虎正在和那黑衣人缠斗,不及多想,长剑抽出便即跃上。那黑衣人本被四人围攻,已然自顾不暇,陡见强敌忽至,更是一惊,忙回腿一扫,一个纵身,跳上了墙角,朝北逃了。王利锋见他背影和自己在迎恩宫中所见一模一样,更加坚信他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哪里肯放过他,脚上凝力,“金燕功”随即使出,耳听身后的五虎及程如玉等人也纷纷骑马跟来。那黑衣人的轻功倒也高明,以王利锋的武功尚且追不上他,但是那人想要挣脱追赶,却也不能。出了王屋,王利锋依旧跟着那黑衣人向东疾追,将到济源,那黑衣人竟突然折而向北。其时程如玉等人的身影已渐渐远去,但是他们仍不放弃,加紧疾追。 一口气再追出了五十多里地,又一日也早已转黑,程如玉等人因马的体力之故,都先后寻不得踪影了。那黑衣人突然驻足,道:“好俊的轻功,‘逍遥剑’王四侠失踪十年,武功却是半分未减,反而进步如斯,果真是名不虚传。”王利锋听他声音略粗,绝非自己所熟识之人,但是听他话中意思,他不仅仅认得自己,还知道自己十年前武功如何,当真不知何故,道:“阁下却也不赖,居然能上天坛山铁剑门中杀了我恩师,然后嫁祸于我,真是不简单啊。”那黑衣人笑道:“梁浩然自以为收了你这么个徒儿,就可以傲世武林,还处处加以包庇,宁可与天下英雄为敌,也要护你周全,哈哈哈,我却偏不叫他如愿。”王利锋怒道:“狗贼,我师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加害?”黑衣人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因你而神气的模样。” 王利锋道:“你这狗贼,如此说来,这十年间被害的众人,也是你的所为了?”那黑衣人道:“不错,加上你师父梁浩然,一共七条人命,都是我干的。”王利锋道:“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那黑衣人道:“嫁祸于你?这话从何说起?”王利锋道:“你每杀一人,便会留下几个字,这些字的共性便都和‘王’有关。”那黑衣人道:“字是我留的不假,但却不是我嫁祸于你的,而是天华帮的马进。”王利锋一想当初崔浪的话,确是马进最先找到这些字的共性,然后说是自己杀的人。他想了想,道:“不管是不是你嫁祸于我,你杀了这么多人,害死了我师父,这大仇我是非报不可。”拔剑刺去。 他使的这剑正是“七星剑法”中的“天枢剑”,是以剑光一闪,满是杀气。那黑衣人两手空空,自是不敢力敌,忙开始闪躲。王利锋的这招“天枢剑”已练得十分了得,岂会给他逃躲之机,剑锋一转,直逼黑衣人周身要害而去。黑衣人眼见不敌,突然双掌齐出,一股掌风朝王利锋面门打来。王利锋吃了一惊,不想眼前这黑衣人的内功虽不如自己,却也如此高深。他瞧得清楚,这黑衣人的功夫是纯刚猛一系。但见黑衣人掌力加重,很快就将自己的“天枢剑”化解开来。王利锋情知自己的“天枢剑”纵是了得,但在黑衣人如此刚猛凌厉的掌风之下,怕也难占上风,于是旋身扫剑,换了一招“天权剑”。 “天权剑”是“七星剑法”中的第四剑,讲求的是以柔克刚。黑衣人乍见王利锋招式变缓,心下一惊,不料无论自己如何出掌,都被王利锋的剑势化去,近不了王利锋的身前不说,还迅速处于了下风。王利锋甚是得意,心想:“我可不能一剑取了他性命,须得把他活捉,带回铁剑门去向师叔和大师兄他们解释。”待得“天权剑”使罢,宝剑斜劈,变成了“天罡剑法”中的“伤”字诀。这“伤”字诀用的是张旭的狂草,旁人绝难识出,黑衣人不得已连退两步,躲过了王利锋这十三招的进攻。 黑衣人见王利锋剑势再变,料得是他换了招式,趁机站定脚步,右手圆圆一划,左掌便欲往王利锋的右臂下探入。王利锋吃了一惊,这一招当年在河州城外,那彭文彦曾用来对付过他,是“五毒神掌”中的“送炭入怀”,眼前的黑衣人如何会使?忙将身一跃,宝剑就势一切,那黑衣人立时撤掌闪身急躲,这便从王利锋剑下逃脱,回手一掌又向王利锋后背袭去。王利锋自当年和彭文彦那一战之后,已知这招之后要再一掌“五毒神掌”跟来,心想眼前这人内功虽高,却不如自己,正好借机向对付彭文彦那样将他制服。回手一掌迎去,使出了全部力量,不意和那黑衣人掌一接触,只觉手上发麻,体内真气不由地外泄。 王利锋忙气沉丹田,想阻止真气外泄,却哪曾想那道真气根本就无法控制,体内反而又从丹田之中生出另一股真气在周身经脉中游走,心道:“遭了,这真气源源不断地外泄,我设法阻止,反倒再生一股起来,终是没有半分用处。”已料到凭借自己的功力无法挣脱开来,惊道:“你这,这是……”黑衣人笑道:“不错,这正是‘九毒噬魂功’。”王利锋大骇,心想这“九毒噬魂功”既可化人内功、耗人精力,又可摄人心魄、扰人神智,自己眼下反受制于人,再过得些时候,恐将命丧其手,师父的大仇也就没法去报了。想到自己将死,最担心的是徐菀茹和王云飞,特别是云飞小小年纪,就饱受两股真气的折磨,以后那“玄元功”的心法也不知有无人能解释给他听。 想到此间,突然眼前一亮:“傅师伯说这套‘玄元功’只适用于驾驭两股或多股真气,我刚刚一提气,体内便多生了一股真气,岂不是正好可以用这‘玄元功’吗?”当下依那口诀缓缓再次提气,将体内的两股真气分别驾驭起来。其实,黑衣人吸走王利锋的那道真气本是极其强盛的,但是这“玄元功”偏就是专门驾驭那些极强的真气,是以王利锋此刻运功反而将体内的真气控制地极是得当。黑衣人本当再过片刻,王利锋必会被他吸干真气而死,那曾想到王利锋从傅天泓那听到的“玄元功”竟然在这危难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黑衣人眼见无法用“九毒噬魂功”取他性命,大是意外,不得已收了功力。王利锋心道:“毒龙教十年前便已被灭,这人居然会使‘五毒神掌’和‘九毒噬魂功’,难道会是那时候幸存下来的吗?不可能,清云峰上绝对不会再有毒龙教弟子活下来。”又一想:“按理说其后丐帮剿灭毒龙教的宁州分舵后,这天下就应该再无毒龙教弟子了,莫非这人真是毒龙教幸存下来的?是了,是了,他为了报灭门之仇,是以先杀了龙帮主,又杀了天华帮卜老前辈等人,还费尽心思诬赖是我所为,好引起天下英雄与我铁剑门的冲突,届时天下大乱,他打的如意算盘便也成功了。” 黑衣人道:“想不到你这十年里竟然练成了如此奇功,连‘九毒噬魂功’也伤你不得,看来你集齐了五宝之后,从宝藏中还意外得到了一份武功秘笈,与我所猜想的真是不谋而合。”王利锋心道:“看来这个毒龙教弟子也不知武一南的那话是假的,武一南的心计之深,怕是无人可及了。”道:“胡说,敝派五宝之中何曾有了什么宝藏?”那黑衣人道:“你不肯说,也便由你,早知你已经拿到了那宝藏,我何必去相信他的鬼话?”王利锋听了懵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黑衣人道:“我被人愚弄,实是活该。王四侠,你一定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杀了梁浩然的吧?”王利锋道:“不错。”黑衣人道:“好,我便告诉你,其实单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上得了铁剑门去,还是多亏了铁剑门中一个人相助。” 王利锋真是一惊不小,尽管他也曾这番猜测过。他忙问道:“到底是谁?”黑衣人道:“嗯?有人来了。”王利锋侧耳一听,果是身后有人,是一个女子,口中兀自在喊:“四哥,你在哪儿?”正是程如玉的声音,看样子马上就能赶上,只是黑夜之中看不到这边而已。王利锋道:“你到底怎样才肯说?”黑衣人道:“那个就是无极门的程大小姐吧,我这话只肯对你一人说,却不能让她听见了。”王利锋道:“好,那你低声说了就是。”上前几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突觉肩头一痛,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先是喷出,跟着身子就飞了起来,径往山下跌落,才知黑衣人另一侧竟是一个悬崖。他不禁满是懊悔:“我真是大意,竟然会轻信此人,还放松了警惕。”可是为时已晚。他大叫了一声,身子再也控制不住,就此坠了下去,耳畔响的却是黑衣人的大笑声。 (本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一回 无极老魔(上) 俞贺轩独自待在厅内,内心极是惶急,也不知四师兄去追那黑衣人有无危险,更不知他是否已得手擒了那黑衣人。他坐在椅上满腹疑云,想到自己一去白岳山送信,铁剑门中便发生了这么些大事儿,师父被杀、四师兄又被诬为凶手,眼下祥云客栈中各派高手如云,亦大都是来找铁剑门的麻烦的,铁剑门两百年基业,稍有处理不当,便有土崩瓦解之势,那时自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俞贺轩愈想愈是忧心,直到深夜,方始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街头一片嘈杂,睁眼一看,天色已然大明。他四下一望,偌大的院落竟空空如也,原来四师兄和程如玉主仆众人都是一夜未归。 他突然想道:“今日便是二月十八了,这城中的各派英雄岂不是早已去了铁剑门?”想到这里,一个可怕的念头立时闪过:“不好,各大派此去铁剑门,不过是要听四师兄解释他不是凶手的原因,但是四师兄眼下去追那个黑衣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那么各大派不见四师兄,不是要和铁剑门起冲突吗?”不再多想其他,冲出大门,买了匹快马,向城北疾驰。那王屋山虽在王屋城以北,然天坛山则要再向山中行些距离,幸好俞贺轩骑马而行,加上他的轻功向来高明,是以脚程颇快,行到天坛山脚下也不过刚到辰时将了而已。他跃下了马,向山门望去,却不见一人,心道:“瞧这情形,双方恐已起了争执。”丢下马,径向山里奔去。 俞贺轩一口气行到距离阳台观不远的地方,远远瞧去,见观外人山人海,有丐帮的弟子、少林的僧人,也有天华帮、八卦门、华山派、衡山派的门徒,另有一些其他门派的人物,显是阳台观内已无容身之处。需知这阳台观占地不小,此刻便是观外,仍是这许多人,看来各派都来了不少人物。他暗暗心惊:“本门弟子人数再多,怕也敌不过这诸多门派的合攻。”拔步向前,跟着挤进了人群。其实此刻,各派中辈分较高或是武功较强的弟子,大都跟随掌门人在三清大殿中,而留在观外的,武功都不算出众。俞贺轩的武功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比这些人还是要强出数倍,是以他在人群中穿行,旁人却阻挠不得。 俞贺轩挤进阳台观,可是三清大殿的门口也是被人团团围住,不少人都是极不耐烦的模样,口中埋怨着:“这铁剑门也太不把人放在眼中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是无人出来见见。”俞贺轩心道:“定是师父昨日被害,门中众人不知如何处置,以至于现在也无人来见各派的掌门。”这便向内又挤进了几步,勉强可以透过缝隙往殿内一看,却见殿内居中正座上果然无人坐着,铁剑门的人也没有出现。他又往客座上看了看,见左右两侧各放着七个座位,每一个都坐了人,要么是一派的掌门,要么便是门派中辈分极高的前辈高人。在这些人后面,还有些站着的,显然就是这些门派的弟子。 坐着的那十四个人中,俞贺轩只见过八卦门的傅天泓和柳陌昌、天华帮的帮主杨岱及丐帮的四大长老这七个人,另有一个道人,他早先曾听师父说起过,是以立马猜出他就是华山派掌门陈云科。而左首的那三位高僧,他也知道定是少林派的,却不知他们的法号怎生称呼,也不知慧觉方丈是否就在其中。其实,慧觉此行却没有来,而是派了他的师弟慧广、慧法和慧岸全权代表少林派。另外三人,一个是衡山派掌门虞子卿,一个是河北唐家堡的唐晖,还有一个正是江陵恒远镖局总镖头苏松德,俞贺轩却都不识得。 这十四人都在静静等待,毕竟他们的身份不同,纵是心中确有在埋怨铁剑门待客不周,也不会轻易露于形色,但是他们的弟子反却不能。虞子卿的三弟子钱千虹先道:“铁剑门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却让我们在这里干站着,连个会说话的人影也没有,真不知道要站到什时候才么是个头!”马进也道:“不错,铁剑门嘴上说什么宴请天下英雄,却是叫我们来喝西北风吗?”一个丐帮的弟子跟着说道:“我们倒不是为了吃喝而来的,只是敝帮龙帮主被害之事,铁剑门可得赶快出来给个说法。” 这一下,殿内殿外顿时开始讨论起十年来那些被杀之人的事情,有的说铁剑门迟迟不肯迎客,定是存心要包庇王利锋,有的说铁剑门口说宴请天下英雄,其实却是鸿门宴,真正的目的是要下毒害死各派的人物……一时之间各种声音也都出来了。他们人多口杂,说的定然也有一些是在座的掌门心中所想,是以各派掌门大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那些话,俞贺轩听在耳中,着实十分气愤,心想:“四师兄何等人物,怎会是害人的凶手?我铁剑门堂堂大派,又岂容你们这等侮辱?”正要张口喝止,忽听得殿后有人说道:“佳客远来,不周之处,还乞恕罪。”正是林忠素的声音。 果然话音刚落,殿内外立时静了下来,却见殿后走出了一行人,那林忠素独自在前,孔润羲、潘胤祥、杜鼎林、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六人在后,另有十来名弟子随行,个个缟素在身,就是剑柄上本有的彩色也已被拿掉。各派掌门见铁剑门众人的穿着,心头一震,也不知铁剑门此举到底是因为什么,看样子倒像是死了人似的,只是这话却也不能唐突一问。众掌门纷纷站起施礼,林忠素道:“各派英雄光降,敝派当真蓬荜生辉。各位请坐。”说着径自坐在了居中的主座上,孔润羲、潘胤祥则分站其后左右,杜鼎林、寇延枫、崔浪和黄子谦又在两边站立。 各派众人不知林忠素怎生坐在了上座上,吃了一惊,互视一眼,也便一一坐了下来。虞子卿道:“林大侠,我们已经来到了这王屋山上、铁剑门中,再说梁掌门有事不能亲来,恐怕有所不妥吧。”林忠素道:“师门不幸,本来不当向外人言及,只是事关重大,却又不得不说。不瞒各位,我师兄在昨日就已被害身故了。”话中已有泣声。众皆大惊,疑道:“什么?梁掌门已经不在了?”见铁剑门弟子身穿孝服以及人人悲恸的模样,却又不似有假。只听林忠素续道:“这掌门之位,原是应由润羲师侄他接任,只是他发过誓,不为师父报仇,绝不当掌门,是以众人这才联合推举老夫担此重任。” 俞贺轩一听,心道:“原来师叔竟然接任了掌门大位,这样也好,他老人家江湖阅历丰富,此次也自可带领铁剑门渡过难关了。”那傅天泓三日前尚见过梁浩然,他则觉得这事儿来得当真太过突然,问道:“林,林掌门,请问梁掌门他究竟是怎么被害的?”铁剑门众人却都不作声。这时只听唐晖道:“我们此次来铁剑门,是要找王利锋那个奸贼的,他杀死了我祖父以及我的两位兄长,你们说今日要给个说法,总要他出来解释解释吧。他人呢,快叫他出来!”铁剑门弟子听唐晖如此说话,明显是认为梁浩然的死不算什么,没什么比得上让王利锋站出来更重要,无一不是恨极了他,却都隐忍不说。 那唐晖不见王利锋出来,站起身大喊道:“王利锋,你若有种,这便出来,当缩头乌龟,可不是好汉!”他这“汉”字一脱口,忽然浑身一颤,跟着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众人见他的异状,都觉好笑,然而只有那些真正的高手,才看出来是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暗器打进了他的嘴巴。唐晖看看手心,一颗门牙裹在鲜血之中,赫然就在那里,不禁大怒,只当是王利锋偷袭的自己,但是却不敢再说话,只得哑口坐下了。不少人眼见唐晖初时还大声谩骂,霎时之间就话也不说地坐在那里,自也怀疑是铁剑门的人暗中捣鬼,却不料林忠素起身说道:“何方高人驾临,还请现身相见。” 群雄听了林忠素的话,无不大异,心想既不是铁剑门弟子所为,又是什么人胆敢在如此多的高手面前戏弄一派掌门,当真是不知死活,四下望去,也找不到那个伤了唐晖的人。突然听见有人说道:“咦?小姑娘,你怎生到了这里来?”众人跟着看去,只见大殿正中站着一个女娃,不过岁年纪,通体红色衣装,和铁剑门众人着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的殿中,却是无一人知晓。群雄均想:“铁剑门梁掌门新丧,这消息也是刚刚才发布出来,这女娃娃毫不知情,是以才会如此打扮,否则那便是对梁掌门大大的不敬,弄不好铁剑门众人定会和这女娃娃的父母一番拼杀。” 铁剑门弟子确也是如此考虑的,均想这女娃也不知是在座哪一位的孩儿,如此冒冒失失地竟然跑到了殿中央,她的父母竟也不管教。林忠素说道:“小姑娘,你的父母是哪一位啊?你怎么站到了这里来?”他语声柔和,想是怕吓到了那女娃,不意那女娃却道:“我姑姑说,‘逍遥剑’王四侠是真英雄、真豪杰,岂能被人无端辱骂?”她这话声音清脆,似乎丝毫不怕人多,殿内外群雄尽皆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她话中之意,竟是为王利锋打抱不平。群雄皆想:“这女娃如此年幼,岂能有那么高深的功力,而把唐晖打伤?何况她胆敢来此替王利锋说话,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或许就是她的那个姑姑。”便有人问道:“你姑姑又是哪位?” 女娃笑道:“凭你们这些人,也不配向我问话。”群雄之中不乏当世好手,以他们的身份,便是当今武林中的任何一人,他们也可问的,这女娃如此一说,着实令人大惊。俞贺轩这时心想:“这女娃竟然维护四师兄,也不知是四师兄什么朋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当真令我佩服。”只听那虞子卿道:“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站起身来,续道:“诸位朋友,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还请赶快领走,我们还有要事要向林掌门请教。”可是说完良久,依旧是无人站出认领。众人奇了,那杨岱站起来,凑到虞子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旁人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 虞子卿脸现喜色,似已会意,点点头,朗声道:“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可是本事倒是大得很,居然在各派掌门高手面前公然替王利锋说话,那便是与我们几派为敌了。”抽出宝剑,向那女娃疾刺过去。俞贺轩大骇,却不料虞子卿竟然在说话之机突向那女娃狠下杀手,可是自己武功低微,如何能冲出去阻止呢?但听得“当”的一声,虞子卿剑已脱手,掉在了地上。虞子卿大叫道:“谁?有本事这便出来,与在座的高手会上一会!”他只觉得暗中那人武功高出自己数倍,是以说要那人和在座的高手一会。只听得一声:“好!”人影晃处,那女娃旁边已多出了一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一回 无极老魔(中) 俞贺轩见那人六十来岁年纪,个头不高,略显肥胖,一席青袍在身,腰间系有一个葫芦,瞧他方才两次出手和最后现身的架势,自必武功不浅。他右手中握着几粒松子,低头喂那女娃吃了一粒,随即问道:“晓晓,你没有被吓到吧?”那女娃道:“有爷爷在,晓晓什么也不怕。”那老者左手抚摸着女娃的头发,脸上微微一笑,随即站直身子说道:“堂堂‘荆湘第一剑’、衡山派掌门人,竟然欺负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这难道就是中原武林正派之人该当所为吗?”虞子卿脸上一红,道:“我,我那不过是要引你出来,却不是欺负她。”心下也是一惊:“我与这老者从未见过,他怎知我的来历?”就听那老者道:“狡辩!”向四周座上众人又看上一圈,复道:“老夫不过要来这里凑个热闹而已,本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你要我和在座的高手会上一会,倒是正合我意。” 虞子卿心想:“你武功虽高出我许多,但是在座不乏当世的高手,你自取其辱,那可怪我不得。”道:“我刚刚不过是用言语相激,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那老者斜视了他一眼,谓林忠素道:“铁剑门两百年以来,老夫就只佩服一个人,那便是你们的开山祖师洪政洪大侠了。你师父‘罗七剑’虽然武功高强,我却偏偏瞧他不起,我四弟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晚辈,他尚也能痛下杀手,简直有诬侠名,幸好他叫毒龙教给杀了,四弟在天有灵,也算是得以瞑目。”铁剑门弟子听他这么说,可以说是无不愤怒,但似乎这老者与铁剑门有着深仇大恨,当下便有人要拔剑上前,都被林忠素一一拦下。群雄也是惊讶不已,适才他孙女还在说王利锋的好,眼下这老者怎么又说起罗大通的不是了呢? 只听那老者又道:“至于梁浩然,则是马马虎虎,不过听说他调教出了一个徒弟,江湖人称‘逍遥剑’,名气倒是响得可以,却不知该当如何一见?”林忠素道:“你也要见他?你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怨?”那老者笑道:“我确是要见他不假,但却无怨无仇。”孔润羲道:“‘一经两诀合双剑,王屋洪门始传来。铁剑五宝非凡物,重光遗藏此中猜。’尊驾既说无怨无仇,想必此行也是为了本门的五宝而来了?”那老者道:“哼,那种鬼话,老夫岂会信以为真?”指了群雄一圈,续道:“那武一南为何说铁剑门五宝中藏着李后主的宝藏而不说其他的,只怕你们连其中背景关键都尚且不知,就把那话当真,岂不可笑?”铁剑门弟子心想:“若这老者知道其中内情并分说明白,说不定武一南临终所留的几句谣言自破,铁剑门之围亦可解除。”就听孔润羲问道:“听尊驾话中之意是知道了什么了?”那老者道:“自然知道,可我却偏偏不说给你们听!”孔润羲见这老者无意相助铁剑门,道:“却不知尊驾到底是谁,我们之前似乎都没有见过你。此次铁剑门宴请天下英雄,那都是有英雄帖的,还请尊驾把英雄帖拿出来给大家看看。”那老者道:“英雄帖我是没有,但是我今日非要见见那个王利锋不可。” 寇延枫道:“你今日便要见王利锋,那可真是白日做梦。”那老者道:“老夫想要怎样,普天之下能有几人阻拦得住!”寇延枫道:“哼,那个狗贼欺师灭祖、丧尽天良,就连自己的师父都不放过,眼下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那老者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寇延枫答道:“他杀了掌门师伯,眼下已逃下山去,不知所踪。”群雄一听梁浩然是被王利锋所杀,更是一惊不小,纷纷议论起来。却听那老者“哈哈”一笑,道:“这小子果真非同一般,难怪她会看上他。哈哈哈哈。”孔润羲听他大笑,怒道:“我师父被他害死,你又在笑什么?”那老者道:“可惜啊,可惜,这王利锋要是我的徒儿,那便妙极,妙极了。” 群雄听这老者竟说要收王利锋为徒,心下均想:“那你岂不是甘愿被王利锋杀死?”杨岱道:“原来有人巴不得要被王利锋杀死呢。”那老者道:“你知道些什么?这孩子的性格真是太奇了,我就是喜欢这个孩子而已。”铁剑门弟子一听这老者话中反有夸奖王利锋的意思,更是震怒。潘胤祥道:“铁剑门岂容你如此无礼放肆!”拔剑冲出,往那老者胸口刺去,使的正是“天罡剑法”中的“闲”字诀。那老者身子一侧,轻松避过,回手一掠,用左手夹住了潘胤祥的剑,不叫潘胤祥使这一字诀的第二招。潘胤祥使劲挣脱,却也不能,急道:“二师弟,你在等什么呢,还不快上!” 寇延枫闻言,使出了“天罡剑法”中的“雄”字诀,抽出宝剑直扫上去。便在此时,杜鼎林使出了“平”字诀、崔浪使出了“异”字诀、黄子谦使出了“富”字诀也一起围上,唯独那孔润羲站在原地未动。那老者将手一抖,潘胤祥顿觉手臂发麻,这剑也就随着脱落,被那老者取下。那老者却并不在乎四人相继围来,将夺来的剑一扫,四人本是出招急攻,见那老者的剑势更急,杜鼎林忙变“剑”字诀迎敌,寇延枫则变成了“暗”字诀迎敌,崔浪和黄子谦都变成了“满”字诀。那老者将身一纵,飞脚踢出,四人尚未反应过来,已然中招。 孔润羲见五位师弟在几招之内一个宝剑被夺、四个被踢倒在地,便要拔剑出去,却被林忠素按住剑柄。林忠素谓那老者道:“尊驾武功之高,他们几个晚辈联起手来,就是再练十年,也未必是你敌手。”那老者道:“都说铁剑门的‘梁门五子’和‘林氏四秀’九人武功不弱,今日得会其五,却都平平无奇,看来江湖传言,疏不可信。”想了一想,续道:“但是听说你的武功连王利锋都不如,却不知是真是假?”林忠素暗暗发怒,脸上却不变色,道:“那王利锋确实是武功很高,尊驾请想想看,连他师父都死在了他的剑下,我的武功自是敌不过他了。” 那老者一摸胡须,点头道:“你这话很有道理。”转头谓杨岱道:“你便是天华帮的帮主杨岱了?”杨岱道:“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有何指教?”那老者道:“指教倒是不敢,你先前叫这个姓虞的利用我孙女儿逼我现身,看来你应非一般人物。”杨岱心头一震:“他怎知道我跟虞掌门说了什么?”脸上满是诧异之色,原想他定会怪罪到自己身上,随即又想到这老者话中似乎对自己颇有赞赏之意,道:“那尊驾可是高看老夫了。”这是他谦虚的话,不料那老者道:“是嘛,我也是这般觉得。”杨岱和天华帮众人不禁怒从心中起,只听那老者续道:“听说你曾有个徒儿,叫什么‘玉面书生’杨子玉,十几年前,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比你要高得多了。” 杨岱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西门楚羽道:“杨子玉可不是我天华帮的弟子,他欺师灭祖,为了活命竟然投身毒龙教门下,甘为魔头驱使,而与正派为敌,最后死在清云峰的混乱之中,那是他的造化。要是当初被我擒住,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那老者怒道:“正派邪派,狗屁不通!”随即转笑说道:“假若那杨子玉尚在人间的话,恐怕以你的功力,绝不是他的敌手吧。”这话倒是不假,西门楚羽一时语塞。马进急道:“杨子玉和王利锋这两个奸贼江湖齐名,原来竟是一般人物,都是欺师灭祖的败类。此等人物纵算武功再高,又能如何?他日还不是难逃天下英雄的手掌心?” 俞贺轩听了这话,心想:“这话倒是不假,四师兄被各派英雄误会,以后恐怕会遭致不少麻烦。”却听那女娃叫道:“爷爷,他胆敢骂‘逍遥剑’王四侠,你快帮我教训一下他!”马进大骇,想到唐晖的惨状,忙向杨岱身后躲避。那老者道:“晓晓,他愿意骂,便去骂好了。”女娃道:“不好,姑姑说这位‘逍遥剑’是好人,他这么骂,你要是不管,其他的人可就也要骂他了。”那老者柔声道:“这里这么些人都骂他,爷爷可教训不过来。”杨岱听他的话,当真自大得可以,道:“好大的口气!”那老者一听,斜眼看了杨岱一下,身子一移,欺到了他身前。杨岱只觉迎面扑来一股强风,当下运尽内力才算站稳,但是满头白发却控制不来。 他大吃一惊,心想这老者当真武功不凡,幸好他没有出手,否则自己倒也难以应付,非受重伤不可。那老者瞬间便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惊人武功,群雄无不骇然。那老者回到女娃身边,只听女娃叫道:“爷爷好厉害!爷爷好厉害!”天华帮弟子一听,个个大怒,西门楚羽喊道:“你这老贼,是欺负我天华帮无人吗?胆敢如此对我师父无礼,大家一起上!”话音甫毕,呼呼一招“排山掌”打去。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见状,也都施展“排山掌”围上。那老者抱起女娃,脚尖轻点,一下子跃开,四人复又围上。 那老者虽然抱着女娃,四人仍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打到他身前。转眼间便打了近二十个回合,在场不少人都看出那老者只守不攻,要是他稍一出招,四人恐怕一招之内便会倒地。西门楚羽四人哪里知道,仍是招招进逼。那老者不耐烦了,口中说道:“几个小蟊贼,真不知天高地厚。”四人闻言更是怒极,出掌便要再战,却听杨岱喊道:“住手!你们几个快快退回!”裘陌白不肯,道:“师父,我们天华帮堂堂大派,岂可受人侮辱?”还要上前。还是那郭梓祥最是聪明,他劝道:“小师弟,师父有命,咱们还是回来得好。”裘陌白满是气愤,想了想,也便退了回来。 那老者放下女娃,笑道:“师父终究是师父,总是比徒弟要识时务得多了。”天华帮弟子尽皆气得发疯,但是杨岱此时不发作,他们谁也不敢再有言语。那老者极是得意,这时走到陈云科面前,说道:“云游子道长执掌华山门户,已有不少年了吧?”陈云科心下一惊:“我与他从未谋面,他怎识得我是谁?”起身施礼道:“贫道不才,今年刚好执掌华山派门户三十个年头。”那老者道:“云游子道长真是太过谦虚,你华山派自明月教主陈踏法以来,已历八十三载,而你正当盛年,便已做了三十年的掌门,又岂会是不才呢?” 陈云科惊道:“你,你到底是哪位?”那老者“哈哈”一笑,道:“道长放心,绝不是你心中所想的。”众人也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只听陈云科问道:“你真的不是百怪帮的?”众人听了,无不大惊,心想百怪帮弟子竟然混进了王屋山中?那老者道:“老夫若是那百怪帮弟子的话,恐怕如今百怪帮也就不会混乱如此了。”陈云科兀自不信,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那老者道:“老夫有位故人,三十多年前曾跟我提起过一些往事,是以我会知道一点儿皮毛。”陈云科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那老者道:“故人已逝多年,早归了尘土,是谁又能如何呢?” 陈云科沉吟半晌,似乎想了许多,说道:“不错,不错,你的这位故人定是那百怪帮的弟子了。不瞒老先生,我华山派和那百怪帮,倒是有一点儿渊源。”那老者道:“云游子道长不愧是高人,当真不同凡响,你此来铁剑门,绝不像有些人那样,是为了铁剑门五宝的。”说着仰天大笑起来。陈云科道:“贫道收到铁剑门英雄大会的请帖,说是要解释这十年来的‘逍遥剑’王四侠之事,这才来到了王屋山。”那老者道:“华山派三代弟子都是心系武林,令人可敬。想当年西夏和毒龙教侵犯大宋国土之时,碧虚子道长便曾召集群雄齐往永乐城,老夫那时也想为国出一份力,只可惜先父却是不允。” 群雄听这老者的话,又想这老者当不是百怪帮的弟子,听他之意似乎出自正派。那老者说完,走到少林三僧面前,道:“少林派什么都好,就是那些狗屁不通的规矩让人心烦,莫名其妙。”少林群僧只打了佛偈,他们对这老者并不熟识,加之他们也不知这老者来意为何,是以也不理会,那老者复又来到丐帮四大长老面前,道:“你们的龙帮主被害十年,至今日也没有人继任帮主之位,偌大的丐帮倒也没像百怪帮那样混乱,说也奇怪。”宋长老道:“丐帮弟子侠义为先,人人思为帮主报仇,不似百怪帮的邪魔外道,反却为了自己争夺大位。”那老者点点头,道:“这位想必是宋长老吧。嗯,宋长老所言极是,老夫的师门祖上和贵帮的庄义方庄祖师爷有些渊源,他老人家便是极重义气之人。” 卢长老道:“不错,我们的这位祖师爷曾是昔年黄巢手下的大将,黄巢起义失败后,他老人家义不帝唐,宁愿自刎而死。我们今日上铁剑门来,也是为了龙帮主的大仇,无非就是要王四侠他给个交代。”林忠素道:“王利锋确实杀了我师兄之后,便即逃之夭夭,我们眼下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虞子卿道:“林掌门,你这话可有欺人之嫌。”林忠素道:“虞掌门此言怎讲?”虞子卿道:“贵派的‘林氏四秀’今日全在,而‘梁门五子’中‘冷面剑’尹三侠手足残疾,即便不见他踪影,老夫与天下英雄也都可以理解,但是‘玉箫剑’俞五侠他哪里去了?” 俞贺轩站在人群当中,心道:“这事儿与我又有何关系?”只听杨岱说道:“虞掌门说得有道理,那王利锋或许是真的不在铁剑门中,但是他的踪迹你们不会不知。俞五侠轻功卓绝,他今日不在,许是你们派他去追那王利锋了。”俞贺轩一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待我现身相见,岂不是就再无误会了?”正待出去,忽然想到:“我受四师兄重托,现下还不便现身,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却听孔润羲道:“我小师弟失踪已有一月,我们也都在找他的下落。”虞子卿道:“你们这话有谁会信?休当我们是三岁孩童。” 杜鼎林道:“我大师兄没说假话,这事儿八卦门的傅掌门当可作证。”群雄一听,齐看向了傅天泓。傅天泓心头一震,这时站起身,说道:“不错,那俞五侠确实是失了踪迹。”杨岱不信,问道:“却不知傅掌门是如何得知的?”傅天泓道:“铁剑门中有位弟子生了怪病,须得以本门武功加以化解。梁掌门有求于我,这便派了俞五侠前去白岳山送信,没想到返归途中不知了去向。”铁剑门众人均想:“傅掌门这话,可谓是精明至极,始终没有提及王利锋和王云飞一字,相信群雄自都不会再有所议论。”果然,那杨岱、虞子卿等只好乖乖坐下。 这时那老者走到傅天泓身前,道:“八卦门果真是了得,究竟是何种怪病,必须以你的武功加以化解?难道其他人的武功便不可以吗?”这话问得傅天泓好生难以回答,林忠素见状,抢道:“本门的这名弟子,体内生出了两股真气,非八卦门武功难以救治。”那老者闻言大怒,道:“狗屁,狗屁,难道只有八卦门的武功才如此神奇吗?老夫偏偏不信,倒要领教领教。”群雄一听,均想那八卦门武功如何了得,这老者要向傅天泓讨教,岂非是自讨苦吃吗?想到一场大战在即,心下倒是极为得意。傅天泓道:“我与你并不相识,这倒也不必。”那老者道:“难道我适才踢倒他们几个的腿法,你也不奇怪吗?” 柳陌昌霍地站起,急问道:“却不知尊驾如何会得本门的这套‘八卦乾坤腿’?”群雄闻言大惊,须知这偷学别派武功,实是武林大忌。那老者笑道:“那套腿法,本门自来便有,怎能说就是你八卦门的?”柳陌昌知问不出来,道:“好,你既不说,我就打到你肯说为止!”长袖一扬,一招“八卦掌法”打去。那老者道:“好家伙,是‘八卦掌’。”八卦门弟子无不大惊,不知这老者何以得知。却见那老者将身一跃,右手向下一劈,柳陌昌忙撤掌退开,惊道:“这,这是本门的‘劈空掌’?”那老者道:“‘劈空掌’的确不假,但却不是你八卦门的。”将双手一送,也是一招“八卦掌法”。柳陌昌伸手一拨,用“八卦掌法”回了一招。 那老者道:“‘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此乃这套‘八卦掌法’的精义之所在。你的‘八卦掌’劲力太大,使得可不太高明。”手腕微旋,去抓柳陌昌右臂。柳陌昌心下一动:“不错,这‘八卦掌’讲求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我用力太猛,反却不妙。可是,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对本门武功知道得这么清楚?”运劲于臂,浑身内力向外一震,那老者竟被震开。这一招名叫“伏魔功”,那老者却不识得,问道:“你的这招叫什么名堂?”柳陌昌道:“哈哈,你偷学本门武功,这一招却没学到吧,我却偏不告诉你。”那老者道:“好。”将臂一探,送入柳陌昌腋下。柳陌昌口中念道:“是‘螳螂臂’?”忙将双臂交叉下按,却见那老者手一挽,已然变成了八卦门的“老君手”。 柳陌昌料得他下一招便是直抓自己双臂,急忙长袖一拂,使出了“拂尘功”来。那老者只觉柳陌昌的袖袍气力极劲,便即向后一闪避开。柳陌昌乘机出拳,用一招“通臂拳”打向那老者腰间,那老者又是斜掌一劈,使的正是八卦门所谓的“劈空掌”。柳陌昌双拳急收,身子一跃跳起,那老者一看跟上。这二人在殿内如此打了下去,不知不觉已斗了近百招,群雄心下均感奇怪,却见那老者使的似乎是和柳陌昌一样同为八卦门的功夫,但是那老者的功夫更偏于阴毒一系。傅天泓和八卦门弟子心下也满是疑问,不知那老者怎么会八卦门如此之多的不传绝技。 柳陌昌心下明白,那老者确是武功高于自己,情知自己敌他不过,再不能蛮斗,回头谓傅天泓道:“师兄,这……”傅天泓道:“这位老先生武功高强,师弟你不是他的敌手,还是先且退下吧。”柳陌昌应了。傅天泓上前一步,微施一礼,问那老者道:“这‘八卦乾坤腿’、‘劈空掌’、‘八卦掌法’、‘螳螂臂’、‘金光指’、‘老君手’、‘飞石功’和‘通臂拳’,都是我八卦门向不外传的武功,尊驾到底是谁,怎生竟会使我八卦门如此之多的绝技?”那老者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明白?”傅天泓道:“老夫确实不知。”那老者道:“好,权且当你不知吧。我先问你,你们八卦门现有多少门绝技?” 傅天泓一愣,随即答道:“本门共有一十四门绝技。”那老者道:“那八卦门的武功又源自谁人?”傅天泓道:“乃是唐玄宗年间,随太真祖师杨玉环同去蓬莱岛的杨成祖师所创。”那老者道:“错了,错了,你要是这么说,可谓是大错特错。”沈鸿涛道:“我师父是八卦门掌门,他岂会说错?”那老者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人成虎’啊?其实有些话原本都是对的,但是经过几代相传,中间自然会有些人记错了这话的原意,所以传了几代之后,后来的人便是错了,也仍然未知。”沈鸿涛道:“你不是八卦门弟子,怎么又会知道本门的事情。”似乎极为不信。 那老者道:“定是当年永乐城一战后,程柯星从此失踪,有些话他也没有跟你们这些徒子徒孙讲过。”略顿一顿,续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八卦门的弟子,但是有些事儿我知道,你们反却不知。你们现有的‘八卦神功’、‘扭转乾坤’、‘伏波功’和诸多绝技,确是杨成祖师所创不假,但是那套‘天元功’和‘八卦掌法’,却是另有人所创。”傅天泓道:“‘八卦掌’确实是本门祖上自创的武功,但是本门可没有这么一套‘天元功’,‘玄元功’倒是有的,那是当年的蓬莱岛孙志通孙大侠所创。”那老者疑道“‘玄元功’?怎么叫‘玄元功’了?”然后道:“管它叫什么呢,你们知道这套功夫是孙大侠所创的就好。” 吕清羽这时低声说道:“本门名为八卦门,这套‘八卦掌法’旁人一听,就知道是本门的功夫。”那老者听力甚佳,不料吕清羽的话竟给他听见了,那老者道:“那可未必,孙大侠是蓬莱岛弟子,就不是你们八卦门的,他创的武功怎生便成了你们的?”傅天泓道:“八卦门和蓬莱岛同属一脉,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老者笑道:“我祖上也与蓬莱岛同属一脉,如此说来这武功也算是本门的了?”八卦门众人一听这话,当真是气急。傅天泓道:“尊驾咄咄逼人,不知与我八卦门到底有何深仇。” 那老者道:“久仰八卦门掌门傅天泓的武功天下鲜有敌手,老夫很想要跟你比试比试,只要你胜了我,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你,如何?”傅天泓心想:“这老者来意如何,我尚不得而知,何况他会使本门这么多项绝技,也需得好好打探一番才是。眼下这里不是解决此事的地方,待得铁剑门的事儿一了,我们下了山去,再好好打算打算。”道:“尊驾武功高强,适才和敝师弟动手的时候,我便已瞧出,这场比试,我看还是算了吧。”那老者道:“你能这么说,便是服了我了?哈哈,老夫真是欣喜之至,那好,那好,便如你所言。”八卦门众人听了,无不怒极,傅天泓更是心想:“我岂是怕了你?” 只见那老者走到苏松德面前,问道:“小伙子,不知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苏松德道:“在下江陵恒远镖局总镖头苏松德。”那老者如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恒远镖局的。当年你们镖局险些被毒龙教灭了满门,听说只有一人逃了出来,却不知可是你啊?”苏松德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崔文龙道:“是我师弟。”那老者看着崔文龙,问道:“原来是你从毒龙教手中逃了出来,那么你的武功定是了得了。”崔文龙道:“我的武功太也平常,岂敢说是了得呢。”那老者道:“那,那可奇了,你武功如是十分平常,毒龙教岂会放过你?” 崔文龙道:“多亏了少林派的玄安大师等人将我救下。”俞贺轩听在心里,暗道:“岂有此理,当时我四师兄也曾救你,你怎么就忘记了?”只见那老者连拍自己的脑袋,走到了那女娃身边,女娃问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那老者道:“晓晓,你说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爷爷明明记得当时救下恒远镖局那个弟子的,还有一个姓王的,怎么这小子竟然没说?莫非是爷爷的耳朵不好使了?”俞贺轩心下一喜:“这老者是在帮四师兄说话,那也就是帮铁剑门了。”只听那女娃道:“爷爷没有糊涂,也没有听错,他确实没说。” 崔文龙脸一红,却听那老者道:“你这小子当真是没有良心,人家好心救过你一命,你今日还来这里找人家算账,这算什么道理?”铁剑门众人听了,无不暗暗高兴,但是也有些迷茫,眼前这老者一会儿与这个门派斗口,一会儿又替这个门派说话,到底是善是恶,实是难知。苏松德这时道:“这个不劳你费心,先师母和衡山派的虞掌门是亲姐弟,两派那也是亲戚关系。当年为了给先师报仇,虞掌门曾亲率弟子远赴河州清云峰,如今为了给衡山派的朱冠霖朱师兄报仇,我恒远镖局自当前来,这也无可厚非。”那老者道:“你当真是来给朱冠霖报仇的?”见苏松德不语,哈哈大笑起来。 虞子卿道:“有什么好笑的?”那老者道:“我见你们当中有人口是心非,所以就笑。”虞子卿道:“尊驾来此,这么快就把在座的各派得罪了个遍,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把我们几大派放在眼中了吗?”那老者道:“都说中原武林六大门派,有少林、丐帮、华山派、八卦门、铁剑门和天华帮,什么时候有你衡山派了?”虞子卿怒道:“尊驾今日来铁剑门,难道就是搅局的吗?”那老者道:“我都说了,今天来这里只为凑个热闹,不想多管闲事。”虞子卿道:“好,那就请你站到一边去,我有正事儿要找林掌门说说。”那老者身子一晃、手一扬,打了虞子卿两个嘴巴,道:“当今天下能有谁人敢对我如此无礼,我就站在这里,你有话自管自己去问。” 俞贺轩远远望去,见虞子卿的脸上两个红手印十分明显,心下倒也高兴:“叫你们来找铁剑门的麻烦,真是活该!”虞子卿只觉自己的脸两侧发麻,料来已经肿了,心下极是害怕,这时走到前面,谓林忠素道:“林掌门,我只问你一句话,那王利锋当真不在吗?”寇延枫急道:“我师父早就说过了,岂会有假?”林忠素听寇延枫话中有些无礼,忙斥他多嘴,复又回了句:“王利锋确实已经逃离了这里。”虞子卿道:“林掌门既然这么说,我衡山派今日就不找王利锋了。”林忠素道:“多谢虞掌门谅解,他日我们抓回这个逆徒之后,自当押送至各位府上谢罪。” 虞子卿道:“林掌门不要着急,老夫的话还未说完。听说王利锋此次重现江湖,可是带了妻儿回来的,却不知他的妻儿是否也一同逃了去?”俞贺轩一听,心道:“他们知道无法找到四师兄,就打起了四嫂和飞儿的主意,这可不好。”却见林忠素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杨岱这时道:“看林掌门的意思,他的妻儿是没有逃走了,那就请林掌门把这二人交给我们几个门派吧。”杜鼎林急道:“王利锋纵然十恶不赦,但是也罪不及其妻儿,众位大师以为呢?”慧广打了佛偈,道:“与此事无关之人,自不该牵涉其中。”苏松德道:“杜二侠和慧广大师放心,这个道理我们岂会不知?只要他的妻儿在我们手上,不愁王利锋不来救他们。” 杨岱道:“不错,听说王利锋的这个妻子,就是‘无极老魔’程世华的女儿程如玉。各位想想,一个无极门的妖女,便是杀了却又如何?”一时之间殿内殿外又都议论了起来,均说无极门的人都该杀。俞贺轩心下甚是着急,暗道:“他们以为四嫂是程如玉,倘若四嫂落入他们手中,那还了得?不行,我得赶快去通知她一声,叫她赶快带着飞儿逃走。”正要转身挤出人群,却听那老者怒道:“混账!难道无极门的人就都是该杀的十恶不赦之徒吗?”西门楚羽道:“当然了,这个程如玉,我十年前曾经见过,当时她带着二十余人,见到了我们二话不说就要斩尽杀绝。幸好我命大,要不早就死于非命了。” 那老者看看西门楚羽,道:“她既想杀你,那定是你该死了!”“呼”的一掌打向他的面门。杨岱大喊道:“楚羽小心!”一掌迎上,挡住了那老者的一掌,怎奈自己掌力不济,反倒退了好几步。那老者仍不收手,飞腿踢来,用的正是“八卦乾坤腿”,又往西门楚羽腹部去了。西门楚羽大惊之下,尚没有缓过神来,就见这老者复又袭来,怎奈躲已不及时。就在这时,慧岸斜掌击来,想用“伏魔掌法”去化解那老者腿力。腿掌相接,二人均感到身体一震,纷纷退开。那老者道:“少林派的武功果真了得。” 慧岸道:“阿弥陀佛,施主不把在座的各派人士放在眼中,那是施主的事儿,可是如此杀人,恐有不妥吧。”那老者道:“杀人也是我的事儿,少林派纵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难道这也要管吗?”慧岸道:“老衲不敢,只是这杀人的事儿,施主还是……”那老者不喜多听,道:“你少林派便是要管,难道我当真就怕了不成?”伸指朝西门楚羽一点,一道气直逼出去。众人大惊,谁也不料这老者竟会凌空一指点出。便在此时,慧法拦在了西门楚羽身前,伸指也是一点,使出了少林派的“拂明指”。但见那老者点出的气击到慧法的指上,突然慧法身子一颤,一口血吐出,竟已受伤。 慧法看看手指,满是焦灼,像是烧过一般,幸赖他内功深厚,虽然受了伤,却无大碍。群雄见这老者凌空一指点伤少林高僧,无不惊愕。只听柳陌昌惊道:“这,这难道就是‘重阳剑法’?”众人之中亦有不少曾参加过当初的清云峰一役,于柳陌昌所说的“重阳剑法”倒还有些印象,当即便道:“便是那以指为剑、凌空杀人的功夫?”傅天泓忙谓那老者道:“难怪尊驾会使这么多本门的功夫,本门武功曾经被奸人所夺,竟是你祖上所为?”那老者道:“休要胡说八道!”虚出两招“重阳剑法”点向西门楚羽,西门楚羽身边众高手信以为真,纷纷出招抵御。 就在众人无暇顾及西门楚羽之时,那老者突然朝西门楚羽凌空一抓,西门楚羽的身体便似不受控制一般,被那老者吸了过去。慧广惊道:“这是‘擒龙爪’,敝派的玄真师伯就是死于此招之下,原来施主就是无极门的弟子。”群雄一听这老者竟是无极门的弟子,无不大骇,均想:“难怪他要维护那程如玉了。”那老者道:“慧广大师果然了得,不错,老夫姓程名世华,便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无极老魔’。”众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无极老魔程世华是无极门的掌门,手下的五行门和八卦堂弟子甚众,可以说当下势力比丐帮大了多倍,而且一日比一日更盛。 杨岱道:“程掌门,我天华帮和贵派向来无仇无怨,还请放了小徒吧。”程世华道:“放了他?我的宝贝女儿想要杀这个臭小子,竟被他给跑了,多活了十年已是便宜了他,岂可说放便放?”西门楚羽一听,暗叫道:“真是该死,自己倘若不说那话,也就不会有这麻烦了。”道:“程老前辈武功高强,自不会跟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了,只要您肯放过晚辈,晚辈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说这话也是权宜之计,想让那程世华碍于身份不便杀他,但是这程世华却偏偏不在意这些世俗道理,仍是不听。那慧广这时说道:“程掌门,我佛慈悲,你现在放下屠刀,为时未晚矣,何苦再造无端的杀戮?”程世华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杀他就能成佛了吗?”慧广被他一问,竟一时语塞,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那女娃见状,笑道:“老和尚自以为佛法高深,我倒是突然想起姑姑托我办的一件事来。”群雄皆是心头一震,也不知这女娃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话,更不知那程如玉会托她办些什么,竟偏要此时来说。就见她晃了晃头,道:“我姑姑让我见了你们这些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后出副对联给你们对对,你们可得听好了。”朗声背道:“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少林群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是满脸惊愕。他们知道这女娃对联中的意思是说他们既然出家为僧,将来必难以修炼成佛,大有不恭之意,可是这对联是一个拆字拼字联,出得极尽刁难,“人曾”为“僧”、“人弗”是“佛”,且各有一个“人”字,确是难以对出。 那唐晖虽出身拳法名家,但他上有两个族兄,在家传武学上总不太得他祖父唐迅的偏爱,故而平素里只得多读了点儿书,这会儿闻那女娃一说对联,思量片刻却突然灵机一动,对出了一个下联来。但他却惧于先前程世华以松子袭伤自己的事儿,当真是不敢说出,于是低声向少林派中的一个小僧说了。那小僧脸现喜色,打了佛偈,道:“女卑为婢,女又可称奴。”(按:据传此对联为苏轼之妹苏小妹所出、苏轼挚友佛印和尚所对。) 这联对得更是巧妙,对仗工整之余,又把程如玉姑侄给骂了一遍,群雄闻听这联,无不拍手叫好。程世华自知其中之意,冷冷地道:“小和尚你是出家人,可知这犯了恶口的戒条该当如何啊?”那小僧实也不知这下联的意思,急道:“小僧,小僧……”就听杨岱道:“程掌门,适才是贤孙女代令千金出题考较的众位大师,这位小师傅既然对出了下联,那便是你们输了,你堂堂掌门之尊,何必为难他呢?”程世华道:“老夫输了又能怎样?”杨岱道:“程掌门输了自然不能如何。”稍微一顿,续道:“不如这样,程掌门,咱们做笔交易,你把小徒放了,大家也不伤了和气,你看如何?” 程世华道:“你这买卖倒是做得划算,我放了他,我又能得到什么?”杨岱道:“程掌门也是聪明人,方今此间高手如云,程掌门纵是武功再高,带着贤孙女怕也敌不过在座诸位英雄。你想想看,你要是不放过小徒,今日有多大把握从这里安然出去?”程世华道:“杨帮主果然了得,原来这一切你早就算计好了。”杨岱见程世华已然心动,暗暗高兴,就听程世华道:“好,那你们自己接着他吧!”右手运力,将西门楚羽一送,抱起那女娃已经无了影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一回 无极老魔(下) 天华帮弟子抢上前去接住了西门楚羽,却发现西门楚羽一动不动,一触鼻息,竟已气绝身亡。杨岱大怒,可是程世华早就带着他的孙女不知了去向,便要发怒,也不知向何人发起。陈云科这时上前检查了一下西门楚羽的尸体,发现倒并无任何伤口,看样子也不是中毒,想了半天,才道:“‘无极老魔’果真狠毒,他定是在抛西门贤侄时,用右手按住了西门贤侄后背上的死穴,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了西门贤侄的性命。”天华帮众人无不愤怒。俞贺轩心想:“三清大殿中突生变故,想不到‘无极老魔’竟也会亲来,还杀了天华帮的西门楚羽。眼下他虽已离去,但是却不知会去哪里,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对各派不利之事,也未可知。”放眼殿内,见杨岱恶狠狠的眼神,又想:“接下来他们一定是又要找四嫂的麻烦了,不行,我得先去告诉她一声。”于是挤出人群,往玉皇阁去了。 未行到玉皇阁,远远便见门口处站着两名弟子,手握长剑,似是在看守徐菀茹母子。俞贺轩心想:“师叔不是说一切都不会牵连到四嫂母子吗?这算是什么?”想了一想,暗道:“定是师叔他们以为四师兄会潜回铁剑门来看四嫂母子,才派人守在这里,只要四师兄一回来,他们立时会知道。”向前走近。那两名弟子一见俞贺轩,惊道:“是,是小师叔?您回来了。”俞贺轩道:“是啊,三清大殿现在一片混乱,‘无极老魔’程世华也来了,还杀了人,现下天华帮和衡山派都要把四嫂母子抓去,我是奉了师叔之命,前来把四嫂母子带走。”两名弟子相视一下,其中一人道:“原来是掌门的命令,请小师叔拿出掌门的令牌来。” 俞贺轩一怔,心道:“还要掌门的令牌?莫非他们已经起疑?不行,此事事关重大,半分不容耽搁,一切只好从权了。”道:“你们瞧我这记性,师叔刚刚拿给了我,我却忘了。”伸手入怀,假装去取。那二人倒也信了,凑前两步,俞贺轩趁他们不意,出手点倒了二人,冲进了阁中。那玉皇阁里此刻极是清静,他一迈入其内,便道:“四嫂,飞儿,你们在吗?”只听徐菀茹在内答道:“是谁?”俞贺轩心下一喜,道:“四嫂,我是俞贺轩。”只听王云飞的声音道:“小师叔,你快快进来。”俞贺轩忙进了阁内,只见徐菀茹坐在床头,王云飞则坐在床上。 徐菀茹道:“小师弟,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怎么到处也找不到你的踪影?”俞贺轩道:“四嫂,这些事儿不急着说,你赶快收拾一下,带着飞儿跟我去找四师兄。”徐菀茹急道:“四哥,四哥他怎么了?”俞贺轩听她话中之意,显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道:“四哥到没有什么,只是今日乃二月十八,各大派纷纷来到铁剑门,此刻正在三清大殿中,说是要抓你和飞儿。”徐菀茹疑道:“抓我们做什么?四哥此刻想必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了,难道他们还是不肯相信?”俞贺轩道:“四师兄并不在三清大殿。”徐菀茹奇了,道:“四哥不在?那他去了哪里?难怪他昨日一早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抓住俞贺轩,问道:“小师弟,你跟我说实话,铁剑门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俞贺轩道:“没,没有什么?”徐菀茹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道:“没有什么?小师弟你莫要骗我,从昨日四哥去找师父开始,一直到现在,这铁剑门中处处透着诡异。”指着门外道:“先是师父派了两个人守在这玉皇阁门口,不叫我们母子出去,再就是四哥一夜未归,眼下你又叫我带着飞儿走,这当中绝对有事。”俞贺轩道:“四嫂,我绝对没有骗你,你带着飞儿跟我走,迟了可就大大不妙了。”徐菀茹道:“不,你不说怎么回事,我无论如何也不离开!” 俞贺轩见徐菀茹已然有所怀疑,情知自己若是不说,她们母子绝对不会跟自己走,道:“好,四嫂,我说。”跟着将王利锋被误认为杀了梁浩然的事儿一一说了,王云飞听说太师父已死,十分悲痛。徐菀茹道:“不可能,四哥绝对不会杀了师父的,定是有人诬陷于他。”俞贺轩道:“四师兄的为人,我是十分清楚的,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昨晚他跟我分别时,便是去追那个黑衣人了,他说那个黑衣人十之就是杀害师父的真凶。”徐菀茹道:“那四哥他可会有什么危险?”俞贺轩道:“四嫂放心,当今天下各派高手眼下都在铁剑门中,其他的人能敌得过四师兄的,少之又少,何况我的几个朋友也跟四师兄一道去了。” 他知道自己在徐菀茹面前断不能提及程如玉,是以称呼程如玉一众人等为自己的朋友。徐菀茹略微宽心,道:“他不是孤身一人,我便安心了。对了,四师弟,我们若是下了山去,要到哪里找你四师兄呢?”俞贺轩被她一问,反倒不知如何回答,心想:“四师兄只是叫四嫂母子在铁剑门等他回来,却不曾料到天华帮和衡山派找不到他,反要抓了四嫂去。”道:“这,这……”突然想到程如玉所在的那个斜对着祥云客栈的院落,道:“对了,王屋城中有个地方,四哥若是回来,定会先去那里找我。”徐菀茹道:“好,我们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徐菀茹话音刚落,就听玉皇阁门口有人说道:“是谁来过这里?莫非是‘无极老魔’程世华吗?”正是林忠素的声音。只听有人回道:“遭了,叫他先了一步。”跟着脚步声声,一齐涌进阁中。俞贺轩吓了一跳,低声说道:“是,是师叔来了。”急着找地方想带徐菀茹母子快速离去,可是这玉皇阁不比他处,想要逃离,哪里容易?徐菀茹低声道:“小师弟不要着急,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叫俞贺轩躺在了床下,急忙擦干王云飞的泪水,二人一同坐在了床上。俞贺轩透过缝隙,只见,三人进了阁来,一个是林忠素,一个是寇延枫,还有一个是黄子谦,三人身上的孝服却都已除去。 林忠素三人见徐菀茹母子就在阁内,四下一望,不见别人,这才放下心来。徐菀茹忙向林忠素施礼,林忠素将她扶起,柔声问道:“刚刚有人来过,你们母子可曾受了惊吓?”徐菀茹假装不知,问道:“有人,是谁来过?”黄子谦道:“是程世华,他点倒了守在门口的两名弟子,我和师父还以为他冲进了阁中,对嫂子和飞儿有所不利。”徐菀茹道:“程世华是谁,我倒不知。”黄子谦道:“这程世华是无极门的掌门,当今天下也算是一流高手。适才在三清大殿,他便在众位高手面前出手将天华帮的西门楚羽杀了。” 徐菀茹道:“哦,原来是这样,师叔、寇师兄、黄师弟你们放心,我们母子无事。”转而问道:“对了,师叔,这玉皇阁的门口向来无人看守的,为何从昨日起突然有人守在了这里?”寇延枫道:“弟妹有所不知,如今各大派虎视眈眈,意图对本门不利,是以我们才叫人守在这里,免得有人存心加害。”徐菀茹道:“多谢寇师兄关怀,只是这两个人的功夫连自身都难保,要是保护我们母子,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林忠素道:“没错,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来这里请你们换个安全的地方。” 俞贺轩心想:“师叔定是怕各派抓四嫂,而前来给她们换个隐蔽的地方。”却听徐菀茹道:“师叔,这玉皇阁是个什么地方,他们外人岂会不知,谁敢来这里胡作非为?”林忠素道:“茹儿,眼下各派人士都误会锋儿是杀人凶手,他们定要对你们不利,这事儿也是有的。”徐菀茹道:“师叔你相信四哥没有杀人吗?”林忠素一愣,随即道:“师叔相信他,可是外人不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徐菀茹道:“不知道四哥是怎生解释的,如何他们还是不肯相信,定要与我们为难?” 黄子谦道:“这少林派、华山派和八卦门的人倒都是好人,他们不愿多生事端,竭力控制场面,只是其余几派却是不好说话,无论王师兄怎么解释,他们也不肯相信。”俞贺轩一惊:“四师兄不在铁剑门,他们这是在欺骗四嫂?莫非四师兄已经回来了?亦或是他们怕四嫂不肯走,而故意编造这个出来?”只听徐菀茹道:“四哥,四哥他也在三清大殿中?他昨晚一夜未归,我却不知他去了哪里,着实令我好生担心。”黄子谦道:“嫂子何须担心啊,昨晚掌门师伯把王师兄留在了紫微宫中商议今日诸事,是以他才没有回来。” 俞贺轩听了这话,当真是一惊不小,心道:“师父已经被杀身亡,这话是四师兄和师叔他们都说过的,焉能有假?黄师兄这么跟四嫂说,定是有什么诡计。”却听林忠素道:“不错,这门口的人,也是你师父昨日派来的。不瞒你说,茹儿,刚刚在三清大殿中好一番争执,天华帮的杨帮主、衡山派的虞掌门、丐帮的四大长老,还有河北唐家堡的唐晖,都说要把锋儿还有你们母子一起抓去。你师父担心,若是一会儿动起手来,以锋儿的武功,倒不怕什么,只是你们母子二人都不会武功,势必会受到牵连,这才派我们前来,带你去本门最为安全的地方。” 那俞贺轩躲在床下,越听越是大奇,心想:“师叔怎么也来骗四嫂呢?难道真的是要给她们换地方吗?”只听王云飞说道:“你们撒谎,太师父已经被人杀了,爹爹他也不在门中。”林忠素师徒无不大惊,俞贺轩也是心砰砰直跳。林忠素问道:“飞儿,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徐菀茹忙抱起儿子,捂住他的嘴回道:“小孩子胡言乱语,师叔不要信他的话。”林忠素仍是追问:“到底是谁跟你说的?”王云飞挣开徐菀茹的手,骂道:“你们骗我和我娘,你们是坏人,你们是坏人!”跳到了地上,躲在徐菀茹身后。 寇延枫“哈哈”一笑,道:“没错,我们是骗了你们,却又如何?”林忠素阻止道:“延枫,休得胡言!”寇延枫看着林忠素,道:“师父,谅他们母子二人,也奈何我们不得,便是说了,也是无妨。”林忠素怒道:“赶快闭嘴!”寇延枫不肯,道:“师父,我们若是不把这二人交出去,从此铁剑门再无宁日,何况王利锋确实是杀了师伯,他逃得无影无踪,我们铁剑门便要替他遭殃吗?”林忠素犹豫了片刻,这时转过头,谓徐菀茹道:“茹儿,你们母子也莫怪师叔绝情,只是那王利锋害死了自己的师父,累得铁剑门如此,我也是不得不把你们交出去。”便叫寇延枫和黄子谦押二人去三清大殿。 俞贺轩一听,心想这下师叔为了免除铁剑门的祸患,是真要把四嫂交出去了,便欲出去相救。不料他正要出去,忽听得寇延枫一声大叫,林忠素忙问道:“延枫,你这是怎么了?”寇延枫道:“师父,他,他的手好烫!”林忠素道:“哦?八卦门的傅掌门不是已经把‘玄元功’传授给他了吗?怎么这病还是没有好?”黄子谦道:“听说这套‘玄元功’生涩难懂,傅掌门怕他太小不能理会,就叫王利锋讲给他听。定是王利锋杀了师伯之后便逃了,还没来得及给他解释。”林忠素道:“且先不管那么多了,各派的人等着急了,先带她们母子去三清大殿,你们小心不要碰到他就是了。”二人应了。 王云飞叫道:“你们这些坏人,我就是不跟你们走!”林忠素“呵呵”笑道:“飞儿,你还太小,乖乖听话就是。”王云飞道:“我不听,你们冤枉我爹,还要把我们交给坏人,你们也都不是好人!”林忠素道:“你爹杀人害师,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王云飞大怒,道:“我不许你侮辱我爹!”手上握着俞贺轩送给他的玉箫,便往林忠素腰间打去。林忠素何等功夫,手一伸,即把玉箫握住,道:“太师叔不想动手伤了你,飞儿听话。”王云飞使劲挣了两下,也没有挣开,道:“你快放手。”林忠素道:“你听话,太师叔就放手。”王云飞道:“我偏不!”手一扭一旋,随即一震一转,将玉箫抽了回来。 林忠素满脸惊愕。寇延枫道:“好小子,竟也会使‘天罡经’里的功夫。”拔剑往王云飞颈部扫去。徐菀茹急道:“莫伤我儿子!”林忠素也叫道:“别伤了他!”却见寇延枫这剑将到王云飞身前时,王云飞急身一闪,玉箫回劈而至。林忠素惊道:“‘天罡剑法’!”那王云飞使的正是“天罡剑法”里的“雄”字诀,寇延枫一见,忙缩身退开,挥剑“速”字诀攻至。他的功夫远比王云飞要高,而王云飞先前从无一招一式练过这剑法,适才若非偶然想起当年在绝谷时王利锋教过他的口诀,也使不出这招剑法来,是以王云飞被他打得无从还手。 王云飞知道自己若是被降服,母子二人性命恐怕难保,情急之下忽然想到父亲王利锋教自己背过的“七星剑法”中有一剑名唤“天玑剑”,专用于逢凶化吉,正巧他曾在闲时看过王利锋使过,忙玉箫一挥,就使了出来。按理说他曾得父亲王利锋教导立下过誓言,绝不乱用这套“七星剑法”,更不会用这套剑法伤害任何一个铁剑门弟子,不过眼下情势非常,王云飞竟不自主地使了出来。那“天玑剑”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三剑,林忠素却给识出,道:“这是‘七星剑法’!”说话之间,寇延枫已被王云飞一剑击败,但见他脸色惨白,慌忙站到林忠素身畔。黄子谦道:“师父,您说这‘七星剑法’的剑谱已被师伯烧毁,当今天下除了王利锋会使,再就是孔师兄会使第一剑‘天枢剑’,此外再无别人会使,却不知他使的是哪一剑?”林忠素道:“是第三剑‘天玑剑’。” 黄子谦道:“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恭喜师父。”寇延枫也跟着连道恭喜。俞贺轩躲在床下,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林忠素究竟何喜之有?只听林忠素道:“不错,师兄担心天下英雄会来夺本门五宝,十年前就把手中的‘天罡经’原本、‘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两套剑谱全部焚毁,竟不曾想王利锋会把这三套功夫都传给了这孩子。”俞贺轩恍然大悟:“原来本门五宝已失其三,如今飞儿就是这其中的三宝。”只听黄子谦道:“师父,既是这样,我们还要把她们母子交给他们吗?”林忠素道:“这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为外人所得,至于她……”黄子谦和寇延枫齐道:“弟子明白。” 王云飞似已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道:“你们休想让我说出半个字来!”林忠素道:“飞儿,本门武功自你太师父被杀,便再无人学全,眼下唯有你能让本门的武功不至遗失。”王云飞道:“那是你们的事儿,与我何干?你们怕我被别的门派抓去,我却偏偏自投罗网,看你们能奈我何?”林忠素听他如此去说,也不知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去那么做,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跑了。”出手去王云飞。王云飞反应到快,出掌一迎,他这一着急,顿时体内真气涌出,那林忠素碰到的他的手掌,“啊”的一声惨叫,被击飞到了墙角。 这一下变故陡生,谁也未曾料到小小的王云飞竟会一掌将林忠素打倒在地。黄子谦和寇延枫顾不得徐菀茹和王云飞母子,忙跑过去扶起林忠素,却见林忠素满口鲜血,原来右臂已断,虽然身受重伤,幸好性命无碍。这一切恰被俞贺轩看见,他料得此时正是逃跑的绝顶良机,起身冲出床底,抱起王云飞,叫道:“四嫂快跑!”拔剑一扫,不让寇延枫和黄子谦二人来追,忙和徐菀茹跑出了玉皇阁,竟奔阳台观外跑去。他跑了几步,忽然止步,道:“四嫂,观外人数甚众,咱们往观后跑。”带头便奔。多亏这日铁剑门召开英雄大会,几乎全部弟子都守在阳台观,观内和观后反倒没人把守,三人逃得倒也容易。 出了阳台观,观后是荒凉的山地。铁剑门弟子向来都不到此处,是以这里极是荒凉。俞贺轩放眼往山下望了望,道:“四嫂,咱们现在下山,就算不被师叔他们抓住,也定会被其他门派的人抓住,不如所幸就往山里逃跑。这山顶是本门禁地,铁剑门弟子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来追,就算其他门派的人想要来追,铁剑门弟子也定是不允。”徐菀茹点头应道:“好。”跟着俞贺轩往山里去了。他们走的并不是山中的路,而是在坡上前行,是以愈走愈是艰难,终于挨到了正路,已是气喘吁吁。俞贺轩道:“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幸好这里无人守卫。”三人拔步更上,路过了迎恩宫,又走到紫微宫门口,俞贺轩道:“四嫂,这里往上再走,便是本门禁地了。” 徐菀茹终于舒了口气,问道:“小师弟,你今日救我们母子,恐怕此后这铁剑门也是容你不得了。”俞贺轩道:“我和四师兄亲如骨肉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嫂你被师叔带去送死。”想了一想,又道:“不管那些了,眼下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既然做了如此选择,而且又已走到这步田地,回头已属无用,倒不如所幸前行,或可有一线生机。”带着徐菀茹母子进了禁地。这禁地,两百年来铁剑门弟子从无人走过,俞贺轩本以为是极其神秘之处,不想一条小路顺着崖边直通山顶,和别处实无半分区别。 向山顶又走出两里多路,只听山下有人吼道:“小师弟,你当真违背洪政祖师的训示,进了这禁地之中?”正是孔润羲的声音。徐菀茹道:“遭了,小师弟,我们被他们发现了。”俞贺轩道:“四嫂放心,他们定是沿着我们的脚印找来,不过却不敢来追。”又往山里走去。三人行了一阵,已听不清山下众人的声音了,但见小路的一侧和山崖紧靠,另一侧也无栅栏,寒天雪地一旦失足,必定葬身崖下。不过这里居高临下,极目望去,有千里之远。俞贺轩道:“飞儿,你生日那天便要来这看看,今日总算如愿了吧。”王云飞却不答话,只觉得周身真气在窜动,忙道:“小师叔,你,你快放我下来。” 俞贺轩和徐菀茹听他说话声音发颤,已知他异症复发,忙将他放下来,寻一处平石叫他倚崖坐下。王云飞依照父亲王利锋所解释的“玄元功”口诀,缓缓压制体内的两股真气,终于将那两股真气送回丹田之中,才道:“娘,我们这么走,能逃出去吗?”俞贺轩也不知能否逃出铁剑门,道:“这天坛山自古便只有一条路,也不知山后能否通行,咱们再走走看。”三人于是再行,这一下一直走到了山顶,却见山顶是一间古庙,庙门上写着“轩辕庙”三字。俞贺轩道:“这里想必就是上古轩辕黄帝祭天时所在之地,咱们进去看看。”三人这便入内。 一入庙门,就见庙内正中坐着一尊塑像,那塑像雄伟威严,是轩辕黄帝的像。俞贺轩道:“都说此处是轩辕黄帝祭天之所,可是这庙中供奉的却还是轩辕黄帝他本人,看来此庙不过是后人所建,那么一切看来也都是谣传。”徐菀茹道:“是不是谣传都好,不过眼前的这个确实是轩辕黄帝。听我义父说,他是我们大家的始祖,能保佑着我们永远平安幸福。”说着走到塑像面前盈盈拜倒,王云飞也跟着拜了下去。只听徐菀茹道:“四哥现在被人误会,独自去抓凶手也不知有无危险,求轩辕黄帝保佑四哥缉拿真凶,还自身清白。”拜了三拜,续道:“飞儿身受异症折磨,求轩辕黄帝保佑他永远平安健康,我便是立时去死,也无怨无悔。”说完又拜了三拜。 俞贺轩见徐菀茹诚心求拜,心头一动:“这里是天坛山绝顶,也不知有无出路,要是我们都逃不出去,那可如何是好?”四下一看,这里不过是一间破庙,再无什么特别之处,哪里又有什么其他的路可言呢?忽然想道:“这里是本门禁地,两百年来从无本门弟子来过,那么就是说此间破庙是在洪政祖师之前便有的了?是了,是了,洪政祖师当年拜在洪山道人门下,这绝顶就是洪山道人练功的地方,可是这里只有一间破庙,又怎能容得下洪山道人和洪政祖师在这里练功呢?这里定有其他的地方才是。”想到这里,四处细细查看,猛然发现塑像之后竟有一处隐蔽的门。 俞贺轩喜道:“四嫂,你快来看这里!”徐菀茹闻声,带着王云飞过去,见是一处旧门,道:“莫非这里可以通往其他的地方?”俞贺轩点头道:“应该如是。”打开旧门,顿觉豁然开朗,忙走出庙去,见眼前是一片平地,甚为空旷宽阔,平地正中是一座高台,层层台阶直达其上。俞贺轩道:“这里才是轩辕黄帝祭天的地方。”见平地西首崖边不远处还有一旧炉,走近前去,只觉这旧炉残破不堪,似是年代甚远,又道:“据传老子曾在此炼丹,这个必是他留下的炼丹炉了。”瞥见王云飞似有所思,便问道:“飞儿,你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 王云飞道:“我想到了爹爹曾经教过我的一首诗,‘阳落天坛上,依稀似玉京。夜分先见日,月静远闻笙。云路将鸡犬,丹台有姓名。古来成道者,兄弟亦同行。’”俞贺轩道:“好,刘禹锡的这首诗说的便是这天坛山。想这绝顶之处如此让人流连,就是李白都说‘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子扫落花’,无怪当年洪山道人要在这山中修行,更无怪洪政祖师要在这天坛山中开山立派了。”说到这里,又想到自己身处天坛山绝顶,实也是为了躲避铁剑门众弟子的追捕,叹道:“这里四周都是悬崖,可如何才能逃走呢?” 三人登上高台,四下一望,不禁大吃了一惊,却见山后崖下略矮处另有一座平台高地,那高地紧邻悬崖,任何人在崖边都看它不见,却偏偏站在这高台之上方能瞧出。那块平地占地不大,上有七块巨石,摆成的正是北斗七星之状:勺口对着崖顶高台,勺把微弯向外。俞贺轩道:“那里可能就是洪山道人和洪政祖师当年修炼武功之地。四嫂,你和飞儿先在这里待着,我下去看看。”王云飞道:“不,小师叔,你也带我去看看,如何?”俞贺轩点点头,道:“也好,四嫂,就有劳你在此稍候。”记准位置,这便抱起王云飞下了高台,走到崖边一跃而下,正好落在了那块高地之上。 俞贺轩把王云飞放下,二人悄立巨石之下,见那块巨石上刻着字,只是巨石久立山巅,常年日晒雨淋,毕竟年代很远,有些字迹已经不是十分清晰。俞贺轩缓缓读道:“清夫剑术通神、箫音无双,不愧‘剑气箫心’之名。”王云飞问道:“小师叔,清夫是什么人啊?”俞贺轩道:“清夫是二百年前中原武林七大绝顶高手之一韩湘的字,他武功奇高,以剑法高超著称,又因善于吹箫,故人称‘剑气箫心’。”王云飞点点头,二人于是绕到石后,却见上面画着不少人物,那些人手中持剑,动作不一,似是一套剑法。俞贺轩惊道:“这是一套武功秘笈!难道是洪山道人或是洪政祖师留下的?”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疑道:“这其中的剑招,是本门武功,难不成就是‘七星剑法’?”王云飞一听是“七星剑法”,忙凝神细看,但见这石上剑法的第一招,和自己适才与寇延枫拼打时所使的那剑一模一样,道:“小师叔,这应该是‘七星剑法’中的第三剑‘天玑剑’。”俞贺轩道:“飞儿,你不是学过‘七星剑法’吗,怎么竟不敢确定?”王云飞道:“回小师叔,我爹只是教过我背下了这剑法的口诀,剑招却是一招也没有传授。”俞贺轩道:“可是你在玉皇阁中,确实使出过‘七星剑法’。”王云飞道:“那是我看爹爹他使过,这才记了下来。”他原本确实只是记住了剑法口诀,而这其中的剑招,王利锋还未来得及一一相授,崔浪便被打落了绝谷之中,一家三口从此出谷,传授武功的事儿也便搁置下来。 俞贺轩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走到左侧最近的那块巨石前,见正面上没有字,背面却同样画着一幅剑招图,道:“这是‘七星剑法’第二剑‘天璇剑’,十多年前你爹初学之时,他曾偷偷演示给我看过,是以我的印象较深。”他们二人兄弟情深,当年俞贺轩好奇这套“七星剑法”,王利锋于是给他演示过一遍他新学的“天璇剑”剑招,可惜俞贺轩不会口诀,只记住剑招却不曾学会,但是脑海中对这一剑的剑招记忆犹新,所以一看便给识了出来。他们又走到第一块巨石前,见正面写着:“佛法高深,当世只存奖禅师一人尔。”俞贺轩知王云飞不识这存奖禅师是谁,解释道:“这位存奖禅师是和韩湘江湖齐名的得道高僧。” 他们转到石头后面,见上面仍是一套剑招,恰巧二人都能识出,齐道:“是第一剑‘天枢剑’。”王云飞道:“这里的七块巨石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布置,那么那边的四块定是分别刻着‘天权剑’、‘玉衡剑’、‘开阳剑’和‘摇光剑’的剑招了。”果如他所料,那四块巨石对应刻着这四剑的剑招,但是每块石头前面却有的写字,有的不写,便如第四块、第七块上无字,而第五块上写着:“贤徒遍天下,知识通百家。”第六块上写着:“忠义为国,不惜死难,悼祭神武将军。”俞贺轩一一解释给王云飞:“这第五块巨石上说的是当今窦州杨门的鼻祖‘博通百家’杨淑贤老先生,而‘神武将军’名叫蔡靖,是丐帮祖师爷庄义方的师父。这两人和韩湘、存奖禅师同为当时的绝顶高手。” 王云飞道:“那三块石头上没有字,却不知是什么含义?”俞贺轩道:“我听你太师父讲过,说是当年世上有‘僧道游兵博将恶’七人,号称七绝,洪政祖师的恩师洪山道人便是其中的‘道’。我猜这巨石前面的字应是洪山道人所刻,他把七块石头比成七人,唯独对自己不好评价,所以第二块石头就没有刻字。至于这第四块、第七块,听说七绝之中有两人做过不少坏事,其后未得善终,许是洪山道人怕有诬他们死后的声名,也便没有刻字评价了。至于这石头后面的‘七星剑法’,定是洪政祖师留在上面的,只可惜两百年来,铁剑门弟子从无来过,一直也不被人所知。”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王云飞已经学过了“七星剑法”的口诀,只是这剑招还不知道,若是他能学会全套“七星剑法”,将来鲜有敌手,也不无可能,道:“对了,飞儿,你只差这剑招没有学过,现在天赐良机,何不把剑招一一记下?”王云飞道:“这剑招于我实无益处。”俞贺轩正色道:“怎会没有益处?你爹是堂堂正正的铁剑门掌门继承人,虽然他眼下被人误会,但是终有沉冤昭雪之日,那时他继任为铁剑门掌门,以后这剑法你还是要学的。何况咱们逃到这里,也没有出路,闲着也是闲着。”王云飞听他劝告,一想也是,欣然应了。 王云飞甚是聪慧,从第一剑到第七剑,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将剑招全部记下。这段时间里,俞贺轩也没有闲着,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偷学铁剑门的“七星剑法”的,于是四下寻找下山的出路,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无果,只得又带着王云飞飞上崖顶。此时天色将黑,徐菀茹见二人无恙,很是高兴,问道:“怎么样,下边可有出路?”俞贺轩道:“下面的七块巨石上刻着本门的剑法,我已叫飞儿一一记下,以后或许有用,但是出路却是没有找到。”徐菀茹叹了口气,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俞贺轩安慰道:“四嫂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再想想办法。” 三人回到庙中,俞贺轩徐菀茹母子叫寻了处地方歇息,自己再次走上高台,伫立风中,心想:“四师兄还没有回来,我一定要保四嫂母子周全,否则可就无颜去见四师兄了。”向下又望,怎么也找不到能下山的路。过了良久,天边月亮升起,俞贺轩抬头一看,漫天星斗遍布天际,只见北斗七星指着的正北方向,北极星格外耀眼。忽然,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七块石头既然摆成了北斗的形状,指着的方向恰巧正是北方,莫不是其中另有玄机?”往崖下望去,只是天色太黑,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道:“待我明日一早仔细看看不迟。” 俞贺轩也回到庙中歇息,次日早早起来,见徐菀茹母子兀自未醒,悄悄走上高台,顺着那七块石头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天坛峰峰顶正北处有一块小平地,和摆着七块巨石的平地一样,非在高台上看不见不说,也同样是比崖顶略低。俞贺轩心下大喜,跑到正北崖边,将身一跃,跳了下去,正好落在平地之上,只见身后是一个山洞,只可容纳一人进入,心想:“这山洞当真极是隐蔽,竟是按照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的位置设计出来的,若不是昨晚仰望天空,说不定也想不到这里。”当下飞上崖顶,将徐菀茹和王云飞叫醒。 俞贺轩把发现山洞的事儿说了,二人尽皆大惊。俞贺轩道:“这山洞修是如此隐秘,或许就是下山的通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赶去。”于是三人来到崖边,俞贺轩一一把二人送下。徐菀茹见这山洞当真出奇,喜道:“小师弟,看来我们真的有救了。”俞贺轩点点头,当即晃亮火摺,抽出宝剑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这山洞中一路向下而行,修的都是台阶,显是有人精心设计,三人更是愈发的兴奋。行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到了何地,顿觉眼前一亮,已是另一番天地。 俞贺轩抬头一看,见天坛峰就在西南方向,距离自己已有一段距离,道:“咱们终于逃出来了。”徐菀茹大喜,道:“小师弟,眼下我们该去往何处?”俞贺轩道:“先去王屋城和四师兄会合,要是他抓住了凶手,咱们就一道返回铁剑门;要是让那凶手侥幸给逃了,咱们就听凭四师兄的安排。”徐菀茹应了,于是俞贺轩带着二人往南行去。这三人都是一天一夜未吃未喝,大人尚可挺住,王云飞还是个孩子,却是又渴又饿至极,于是三人先找了处路边的面馆,饱餐了一顿,这才上路。终于行到了王屋城,俞贺轩便带着徐菀茹母子往当初自己待过的那个院落赶去。他料定此刻祥云客栈中已无各派人士,是以大胆地从祥云客栈门口走过,却哪知刚刚过了祥云客栈,就听祥云客栈中有人说了句:“咦?小师弟!”正是杜鼎林的声音。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二回 死里逃生(上) 俞贺轩和徐菀茹都是大惊,回头一看,果是二师兄“忠义剑”杜鼎林,身旁尚有六名铁剑门弟子在侧。俞贺轩拔出手中宝剑拦在前面,谓徐菀茹道:“四嫂,你快带着飞儿逃走,不要管我!”杜鼎林带着六名弟子奔出客栈,道:“小师弟,你不必紧张,放下剑来。”俞贺轩道:“二师兄,你们是来抓我们的,难道我会不知吗?”见徐菀茹原地不动,又催徐菀茹逃跑。杜鼎林道:“小师弟你误会了,不错,我确实是奉了掌门师叔之命前来抓你们的,但是对于四师弟杀害师父一事,我却有诸多怀疑,总觉得他的为人决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儿来。” 徐菀茹一听这话,心下甚是感动,道:“二师兄,四哥确实没有杀害师父,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杜鼎林道:“可是这件事儿是掌门师叔和大师兄亲眼所见,大师兄一向和四师弟交好,他也是不会冤枉四师弟的。”俞贺轩道:“二师兄难道还不相信吗?四师兄从铁剑门逃出后,也来了这王屋城中,他眼下去追那个杀害师父的黑衣人,也没有音讯。”杜鼎林道:“哦?你见过四师弟了?”俞贺轩点点头,杜鼎林又道:“只可惜我当时不在山上,不知门中情形,但是听大师兄所说,四师弟口中也是反复提及这个黑衣人,看来四师弟的话不似有假。” 俞贺轩道:“二师兄,四师兄何曾说过假话?”杜鼎林一想也是,道:“小师弟,你还是把剑放下。”俞贺轩看了一眼余下六名弟子,显是心有余悸,杜鼎林笑道:“小师弟,这六人都是愚兄的弟子,是自己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俞贺轩一想:“我辈弟子之中,除了四师兄之外,就属二师兄的武功最高,他若要抓我,岂不早就出手了?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四嫂和飞儿又不会武功。”收了宝剑,道:“二师兄,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几个?”杜鼎林道:“这个……我原本也就不相信四师弟会杀师父,这个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但是飞儿他打伤了掌门师叔,这就……” 王云飞听杜鼎林这么说,急道:“他冤枉我爹,他是坏人!”杜鼎林道:“飞儿不得胡说,你太师叔和太师父一样爱你,你怎么能如此无礼?”王云飞素知这位二师伯正直,不敢多言。俞贺轩道:“二师兄,飞儿他身有异症且尚未根治,当世之中出了八卦门的傅掌门和柳二侠等人,再就是四师兄可以救他,此外再无旁人,你今日要带走飞儿,小弟万不容允,还乞勿怪罪。”再次拔出宝剑。杜鼎林道:“小师弟,掌门师叔叫我带回飞儿,正是要设法相救的。”俞贺轩笑道:“二师兄你还被蒙在鼓里吧,飞儿得四师兄传授了本门的一经两诀,师叔和诸位师兄要抓他回去,这才是此中关键。” 杜鼎林不甚聪慧,听俞贺轩一说,想来倒有几分道理,道:“你说得有理,但是飞儿的病之所以能治到今日地步,师叔的功劳着实不小,可见他断然不会害飞儿的。”俞贺轩道:“不瞒二师兄,小弟带着四嫂和飞儿出逃,正是要设法和四师兄会合,这样才能救飞儿一命。若是飞儿返回了铁剑门,一旦有所耽搁,后果由谁来负才好?”杜鼎林点点头,犹豫了半晌,道:“没错,就算四师弟真的杀了师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这事儿也牵连不到飞儿身上,总不能叫飞儿跟着受累。小师弟,四弟妹,你们带着飞儿去找四师弟吧,如果一时找不到四师弟,最好往白岳山的方向去追,八卦门的傅掌门和柳师叔此刻正往回走,你们要是加紧赶的话,很快就能追上,这样总不至于耽误了飞儿的病情。” 俞贺轩和徐菀茹听杜鼎林的话,心下甚是感动,齐齐称谢。杜鼎林道:“这些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掌门师叔派了寇、崔、黄三位师弟也在到处追捕你们,这一路上你们可要小心了。”俞贺轩道:“可是二师兄,你放了我们,若是被师叔得知,会不会……”杜鼎林道:“无碍,一来愚兄的这几个弟子不会出卖我,二来师叔早说过,四师弟的事儿与你们无关,也不让我们伤害你们。”徐菀茹道:“二师兄,四哥是被人所陷害,或许天坛山上会留下什么证据,还望你从中多加详查,还我四哥清白。”杜鼎林道:“这事关师父的大仇,我必会好生探查,要不是四师弟所为,我必力证他清白,若是确是四师弟干的,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徐菀茹心头微微一震,也不再说,当即和俞贺轩、王云飞离去。三人先到了祥云客栈对面的那户院落,依旧没有一个人影,俞贺轩道:“四嫂,四师兄说他抓了黑衣人,必会回来跟我会合,眼下天色已晚,咱们不如在此等候。”徐菀茹道:“一切就依小师弟你的。”在俞贺轩的安排下带着王云飞去休息了。一入卧室,只觉室内香气萦绕、装扮别致,似是女子深闺。猛一抬头,忽见墙上挂了一幅字,写着:“‘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如玉闲书《减字木兰花》一首。” 徐菀茹所学不丰,尚不知这词的意思,但看那“如玉”二字,才知这里原是程如玉的卧房。然王云飞自幼得父亲王利锋教诲,于诗词算得上颇有了解,知道这作者乃因孤独而思念意中人,故有此作(按:此词名唤《春怨》,作者朱淑真乃南宋朝女词人,此中出现此词并引为程如玉作实与史实不符)。他母子二人倒也不再理会这此中之意,忍耐担心王利锋安危,半夜方始睡去。次晨还未醒来,朦朦胧听见有人大声说话:“沈镖头,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你不是说……”另一人道:“这,这,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属下的人亲眼看见他们来到这里,断然不会看错的。也许,也许他们什么时间又走了,也未可知。” 徐菀茹心下不禁满是惊愕,心想:“是不是来捉我们的?”示意王云飞不要出声,就听外面先一个说话之人说道:“走了?我已经派人去向朱堂主汇报了,这事儿万一不实,朱堂主定会降责,到时候你也逃不了。”只听那姓沈的镖头道:“向舵主息怒,属下绝无相欺之意。”那姓向的舵主“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惨叫两声,跟着就有厮打声传来。徐菀茹吓了一跳,王云飞低声道:“娘,是不是小师叔跟他们打了起来?”徐菀茹道:“声音确是从他的房间那边传过来的。”就听那向舵主道:“怎么回事儿,咱们过去看看!”一行人都奔厮打声那边去了,听声音似乎人数不少。 王云飞道:“娘,小师叔遇到了危险,咱们去救他吧。”徐菀茹道:“我们娘俩自身难保,你却想着去救别人,真有你爹的风范。好,就依你所言,倘若没有你师叔的帮忙,我们也怕难以逃脱过别人的追捕。”母子二人奔出房间,直奔俞贺轩的房间而去,未到门口,就听那个沈镖头说道:“向舵主,属下的手下就是看见这个人跟着大小姐一起来到这里的。”向舵主疑道:“是他?他就是大小姐的朋友?快,快放了。”听这话意思,显然俞贺轩已经受人控制。只听俞贺轩道:“原来你们都是无极门的弟子。”那向舵主道:“这位少侠是大小姐的朋友,我们刚才太过鲁莽,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俞贺轩道:“一场误会而已,你们程大小姐与我有恩,兄台不必见外。”徐菀茹一听这话,看来俞贺轩并无大碍,料来这伙人倒无敌意,带着王云飞走到门口一看,屋内共有二十余人,其中两人像是有伤在身,正是方才俞贺轩打伤的。屋内众人这时乍见徐菀茹站在门口,无不大惊,那向舵主突然向徐菀茹施了一礼,说道:“属下河南分舵舵主向天不知大小姐驾临属地,有失远迎,还乞大小姐降罪!”跟着掀起左袖口露出了一个艮卦的符号。余人也都纷纷行礼,同时把左手袖口艮卦的符号露出。那艮卦符号是无极门山艮堂的标识,显然这些人都是山艮堂的弟子。 无极门中有个规矩,所有人凡是遇到本门弟子,都会在行礼时把这标识露出给对方看,以便对方清楚地识别出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些人都没见过程如玉,听别人说程如玉到了王屋城,这便纷纷赶来求见,不想却遇见了徐菀茹,就误以为她是程如玉。徐菀茹已然会意,急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所说的程大小姐。”那向天顿觉尴尬,道:“原来您不是大小姐,刚刚有所冒犯,请不要介怀。”徐菀茹粲然一笑,拉着王云飞走到俞贺轩身边,问道:“小师弟,你不碍事吧?”俞贺轩摇摇头,道:“四嫂不必担心,我不碍事。”转身谓向天等人道:“向舵主,我们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便欲离去。 向天道:“这位少侠且慢!少侠既是大小姐的朋友,必知大小姐的所在,还请少侠相告。”俞贺轩道:“程大小姐身在何方,我可不知,不好意思。”沈镖头道:“可是少侠曾和大小姐一众待在一起,怎么会不知大小姐去了哪里?”俞贺轩道:“程大小姐原来确是也在这里的,但是她突然带着其余众人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向天道:“既是这样,我们也就不便打扰了,少侠请便吧。”俞贺轩施礼道了别,与徐菀茹母子出了院落离去。徐菀茹问道:“小师弟,咱们到底该去哪里呢?”俞贺轩道:“四嫂,我昨晚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听二师兄的话,带着飞儿去追八卦门的傅掌门去为上。”徐菀茹大表赞同,于是三人往南行去。 行出王屋城不到三十里,到了长泉镇,三人找了一间茶馆,这便坐下歇息。长泉镇位于黄河东北岸,那茶馆旁恰有一小小码头,停了数艘小船。忽听得旁边有人说道:“咦?这不是‘玉箫剑’俞五侠吗?”正是杨岱的声音。俞贺轩吃了一惊,一看果是天华帮弟子在这茶馆休息,手已按住宝剑,心道:“糟糕,天华帮誓要抓住四师兄,眼见抓不到他,就想抓了四嫂。今日遇到了他们,岂非羊入虎口吗?”那杨岱已看出了俞贺轩的心思,笑道:“俞五侠不必紧张,听说俞五侠失踪了好些时日,不想竟在这里相遇,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来来来,我们一起喝杯茶如何?” 徐菀茹不识天华帮众人,低声问道:“小师弟,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俞贺轩低声回道:“他们都是四师兄的死对头。”仍是坐着不动,苦思逃脱之计。马进见俞贺轩毫不理会,怒道:“我师父好意相请,俞五侠竟然这般无礼,是欺负我天华帮无人吗?”与数名弟子纷纷上前围上。俞贺轩大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天华帮与我铁剑门的关系,恐怕还没到可以坐在一起喝茶的地步。”马进道:“你不说,我倒还忘了,我师伯就是死在王利锋的手上,如今王利锋逃得无影无踪,正好抓了你来顶替。”便要动手拿住俞贺轩。 王云飞一听马进提及父亲名字,大叫道:“我爹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杨岱等一惊,道:“原来你就是王利锋的儿子。”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不住点头。俞贺轩暗叫不妙,这么一来天华帮非抓住徐菀茹和王云飞不可。裘陌白道:“林掌门突然受了重伤,我听一名铁剑门的弟子说就是这个孩子打的。”马进道:“王利锋失踪十年,定是把自己的生平绝学传给了他,否则他小小年纪如何能打伤林掌门?”郭梓祥道:“就算他真的学了什么绝世武功,也不至于打伤了林掌门,恐怕传闻有误,不宜轻信。”裘陌白道:“三师兄,宁可信其有,他老子杀了我们的师伯,抓了他回去,也是好的。” 杨岱点点头,道:“不错,有这孩子在手,不愁王利锋不来。”伸手欲抓王云飞。徐菀茹抱紧王云飞,道:“不准碰我儿子。”杨岱一听,喜道:“原来这位就是王夫人,正巧,咱们一并抓了。”俞贺轩拔出宝剑一扫,道:“你们敢!”马进道:“我们这么多人,如何不敢?”掌风袭来,直奔俞贺轩去了。俞贺轩仗剑一击,打退了马进一掌,跟着就见裘陌白一掌打至,忙一个跃身翻出人群。那马进、裘陌白二人急忙跟出,三人便即打了起来。俞贺轩的剑法本就不精,加上此刻以一敌二,又要心中挂念着徐菀茹母子的安危,自是敌不过马、裘二人了。但他既然决意要带徐菀茹母子去见王利锋,自是拼尽全力,虽说敌不过马、裘,却也叫二人奈何他不得。 只听杨岱在旁叫道:“俞五侠,这管玉箫是你的吧?”俞贺轩一听,回头看了杨岱一眼,却见徐菀茹母子已被天华帮弟子扣住。那王云飞大叫道:“快把那箫还我!”杨岱好不理会,谓俞贺轩道:“俞五侠,眼下人都在我的手上,我劝你还是不要抵抗为妙。”俞贺轩受他威胁,立时原地站定不再动手,道:“你们放了四嫂母子,有什么事,我一个人负责就是。”杨岱道:“久闻铁剑门的‘逍遥剑’和‘玉箫剑’情义深重,今日一见,倒是所言不虚。只可惜我们要找的是王利锋,非用这两人不可,俞五侠的好意,我们只有心领了。”一捋胡须,下令众门人带着徐菀茹母子离去。俞贺轩急道:“不行,今日你们不放了四嫂母子,休想离去!”马进笑道:“俞五侠,铁剑门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嘛,单是我和小师弟二人,你都无必胜的把握,今日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句:“谁说铁剑门的功夫不怎么样?”众人寻声一望,只见王屋城的方向远远走来一行人,约有四十来人,当先的三人正是铁剑门的杜鼎林、寇延枫和黄子谦。杨岱一见铁剑门众人追来,心知自己要带走徐菀茹母子虽然不难,但也要跟这些人费些周折,说道:“原来是‘忠义剑’杜二侠、‘冠英剑’寇二侠和‘青锋剑’黄四侠。哈哈,铁剑门武功冠绝天下,刚刚小徒顽劣,胡言乱语,三位不要放在心上。”寇延枫道:“杨帮主说这话就客气了。”略微一顿,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想向您请教一二。” 杨岱道:“寇二侠有话但问无妨。”寇延枫道:“是。按理说杨帮主您回天华帮理应往东走才是,可这里却是王屋城以南,不知您如何会在这里?”杨岱道:“老夫南来,亦不过是和三位有着同样的目的。”杜鼎林道:“杨帮主此话似乎有些不实,我们此来是为找寻敝派师弟,而您却是为了本门的五宝吧。”他向来不甚聪慧,所以想什么就说什么。杨岱一愣,随即道:“杜二侠真会说笑,我们本来定在二月十八在铁剑门共议王利锋杀人之事,可是他居然外逃,我师兄的大仇不能不报,我们料来他南去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才会南下找他。” 杜鼎林道:“杨帮主身为一帮之主、堂堂宗师,既然认定卜老前辈是我四师弟所杀,怎可抓了她们母子抵罪呢?”杨岱道:“杜二侠此言差矣,我们抓她们二人,只是想用她们来引王利锋现身。”寇延枫道:“杨帮主,王利锋弑杀恩师,已被逐出本门,你若能先我们一步将他抓住,怎生处置敝派都不会过问。不过这两人再怎么说都是我铁剑门弟子,一来她们不曾犯有什么过错,二来贵帮未得本派允许,如此贸然抓人,着实有失妥当。”俞贺轩心想:“还是想办法让你们争斗,我再从中设法救出四嫂母子。”叫道:“不错,三位师兄,四嫂母子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天华帮手上。” 寇延枫斜眼看了俞贺轩一下,道:“今日不只是她们母子二人我们必须带走,俞师弟你擅入本门禁地,也得跟我们回去向师父请罪。”俞贺轩不知该当如何解释,只听杨岱“哈哈哈”笑了起来。寇延枫问道:“杨帮主因何大笑?”杨岱正色道:“寇二侠,你们和俞五侠的事儿是铁剑门的私事儿,老夫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但是,她们两个是王利锋的妻儿,现在落在本帮手中,你们说要带回铁剑门去,岂不是太不把天华帮放在眼中了吗?”寇延枫道:“杨帮主,你们天华帮既非官府衙门,又不是土匪强盗,擅抓无辜之人恐怕于理不通吧。” 天华帮弟子听寇延枫如此和杨岱说话,无不愤怒,皆欲出手打斗,铁剑门弟子自也不会善罢甘休,拔出手中宝剑作势要打。黄子谦道:“杨帮主,贵我两派人数悉敌、胜负难料,何况你又是江湖前辈、一帮之主,难道你就想在江湖上留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吗?”杨岱不屑道:“那又能怎样?你们先掌门去世不过几日,新掌门又负伤在身,看来对你们是少了管教,老夫今日就代林掌门先教训一下你们!”说着掌风“呼呼”,打向了寇延枫。寇延枫大骇,旋剑一扫,可是那杨岱的“排山掌法”甚是了得,掌风便如滚滚江水般涌来,寇延枫的剑法纵是再精,也尚不能跟杨岱的掌法相提并论,唯有连连后退。 杜鼎林和黄子谦一见寇延枫不敌杨岱,齐齐出剑相助,郭梓祥、马进和裘陌白见状,跟着便欲围上助阵。杨岱吼道:“你们都给我退下!”他自负辈分较高,如若对付三个晚辈还要自己弟子相助,传出去确有以大欺小之嫌,何况俞贺轩和其余的铁剑门弟子虎视眈眈,只等混乱一起,就抢走徐菀茹母子,是以他有意让自己的弟子们留在原地看住徐菀茹母子两个。俞贺轩确实是想让双方混战起来,到那时他们打得难解难分,自己就救出人来逃跑,如此方有较大的胜算,可是不料却被杨岱识破。 只见杨岱以一敌三,一个“排山掌法”招招逼人,三个“天罡剑法”玄幻莫测,当真是打得精彩。杜鼎林和寇延枫都是铁剑门第二代弟子中的好手,杨岱虽然老道,但是以寡敌众,总是有些困难,渐落下风。转眼间四人斗了七十来个回合,杨岱已然被三人的“天罡剑法”打得力不从心了,心中虽想让自己的弟子出手相助,却又怕被人嘲笑武功不济,他的那些弟子们又恐师父见责,而无一人敢上前出手。杨岱正自着急,忽听得有人说了句:“你们这帮不肖弟子,师父都被人家三个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了,你们还在这里看热闹,真是混账东西!” 四人听这人似乎是外人,寻声一看,原来不远处一个茶桌前坐着一个四十三四岁上下的壮汉,那壮汉黝黑的脸,桌子上放着一根扁担,看样子他已经观战有一段时间了,料来来者不善,忙都收手罢斗。俞贺轩心头一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我却没有察觉到?”只听杨岱道:“我,我看他们三个是小辈,只想考校一下他们的武功,还没有拿出真的本事呢?”那壮汉一笑,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喷出,道:“久仰天华帮杨帮主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所传不虚。”话音一转,续道:“人家都说我的脸皮又黑又厚,这黑我不否认,但是说到厚,跟杨帮主相比真是有所不及了。” 杨岱大怒,天华帮弟子也是无不气愤,又要围上。杨岱示意弟子不要轻举妄动,上前两步,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跟我天华帮如此过意不去?”那壮汉道:“杨帮主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今日也是第一次和杨帮主相见,何来什么过意不去?”杨岱道:“看来阁下也非一般人物,今日是定要跟我天华帮为难到底了。”那壮汉道:“不瞒杨帮主,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的三个同伴,刚刚看你们比试,也只是就事论事说了一句而已。”杨岱道:“就事论事?听阁下口气,似乎也懂武功了,好,老夫今日就会你一会!”说着便要动手。 那壮汉急道:“杨帮主且慢!且慢!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平时用来打打野猪、野狗的还好用,哪里会是你的对手呢?”众人皆听出这话显然是在骂杨岱,俞贺轩等均觉暗暗好笑,唯独杨岱大怒。他吼道:“看掌!”一招“排山掌法”已经打去。那壮汉瞪大眼睛,道:“来真的?”提起桌上的扁担一挡,杨岱回手再攻,那壮汉身不离凳,单手拿着扁担防守,杨岱无论如何也打不到那壮汉一下。俞贺轩心想:“这人武功显然不弱,却不知是谁?难道又是程大小姐的无极门弟子?” 杨岱打了数招,仍是打不到那人分毫,心下愈发气愤,忽然只觉自己的手臂一震,跟着身子连退多步,待得站定之后抬头一看,见桌子旁又多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三十七八岁年纪,只左耳吊个耳环,手中握一根铁杆;另一个男的儒生打扮,手拿一杆判官笔,约有三十六七岁;而那女子也就三十多岁模样,左手携着一把宝剑。杨岱也不知这三人是何时出现在自己眼前,更不知道是谁出手接了自己一掌,但是已知道那人掌法必定奇高。只听那吊耳环的男子谓坐在凳子上的那个壮汉道:“黑脸兄,你居然有此雅兴,在这儿跟天华帮帮主玩,哈哈。”四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那壮汉道:“闫兄说笑了,我今日总算是遇到了劲敌。”那儒生奇道:“哦?黑脸兄的武功如何,我还是知道的,我刚刚接了这位杨帮主一掌,看来他的武功平平无奇,算不上是黑脸兄的什么劲敌。”那壮汉道:“文清兄有所不知,我说的不是武功,而是脸皮。”那女子道:“黑脸大哥的脸皮之厚,那是众所周知,你竟说这位杨帮主的脸皮比你的还厚?我们可都不信。”那壮汉应道:“我怎会说谎呢,这是真的,他刚刚明明被铁剑门的这三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竟然说自己有意相让,真是恬不知耻。”那儒生道:“这也不足为奇,我们这位杨帮主就是这样一个人。” 天华帮众人听了哪能不愤怒,只是杨岱不知这四人到底是何来历,又担心天华帮跟这四人周旋而让铁剑门众人有了可乘之机,从而救走了徐菀茹母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故而唯有强忍怒气,问道:“老夫自问先前从未与四位谋面,四位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那吊耳环的人“呵呵”一笑,道:“我们四个生来就爱开玩笑,杨帮主勿怪为上。”杨岱“哼”了一声,道:“我们这里还有点儿私事儿要和铁剑门处理,四位要是没事儿的话,还是请便吧。”那壮汉道:“凭什么我们要离开这里?来,闫兄、文清兄、弟妹,你们三个定是口渴了吧,快坐下喝口茶。” 杨岱一见这四人并无要走之意,气道:“你们不走,我们走!”便欲离去。杜鼎林道:“杨帮主且慢,你要离去可以,先把四弟妹和飞儿还给我们。”杨岱更是气愤,道:“杜二侠要人可以,却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寇延枫道:“杨帮主,刚刚我们师兄弟三人和你对战,胜负未分,不如咱们再比下去,您看如何?”杨岱气得只说了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马进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能耐,寇二侠要是有胆量的话,我们师兄弟三人对你师兄弟三人,那才公平。”寇延枫道:“好,就依马兄所言。”说着摆好架势。 适才杨岱以一敌三,已经知道铁剑门的剑法确实高明,自己的三个弟子绝非铁剑门三侠敌手,忙阻止道:“进儿,赶紧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马进只得退下。就在这时,那儒生突然说道:“你们这么下去,终究难以把事情解决,不如由小生做个说客,从中协调一下吧。”一面说一面走到两派中央,复道:“天华帮和铁剑门都是当今中原武林的六大门派之一,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打不可呢?”寇延枫先前听这四人调侃杨岱,料来跟铁剑门绝无敌意,说不定还是个帮手,说道:“这位大哥肯来评评这个理,那是再好不过。您说说看,我这位弟妹和侄儿并未得罪他们天华帮,他们竟然就给扣下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那儒生点头应道:“确实是这位杨帮主理亏。”裘陌白道:“我们怎会理亏?这位……这位大哥有所不知,我师伯死在了王利锋手上,我们抓了他的妻儿,就是要引他现身。”那儒生道:“只要善待这母子二人,倒也合乎情理。”杜鼎林急道:“我这四弟妹和侄儿又没有杀人,一切于她们何干?何况这人到底是谁杀的,还说不准呢。”那儒生道:“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件事儿倒是真难以解决。” 那女子忽道:“清哥,罪不及妻儿,要我说,天华帮抓人就是不对。”吊耳环的男人道:“妹子,我可不赞同你的话,天华帮抓人是为了引他们的仇人现身,也算不得什么。”那女子道:“闫大哥,她们母子如此柔弱,堂堂中原大派,做出这种事儿终是不妥。”吊耳环的男人道:“非也,非也,妹子你这是妇人之仁。”那女子道:“闫大哥,什么叫妇人之仁?难道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那吊耳环的闫姓男人摇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抓了仇人的妻儿而已,与‘不择手段’也是大大不同的。” 这二人就这么为了天华帮抓徐菀茹母子一事争了起来,儒生和黑脸壮汉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天华帮弟子和铁剑门弟子见状,无不大奇,跟着也吵作了一团。俞贺轩一看,见徐菀茹母子周围的人已然渐渐松懈,暗暗高兴,心想:“这可当真是天赐良机。”正要一冲上去救走二人,忽见一个青影闪出,伸手抓向了王云飞。那是一个青袍人,俞贺轩惊叫一声,便在此时,又一个黑影飞出,拦在了那青影面前。这黑影是一个黑衣蒙面客,也不知他到底是谁,只见黑衣人几个回合便将青袍人打落在地,武功似乎高出那青袍人不少。 俞贺轩见这黑衣人现身,又看出他武功很高,心想:“这黑衣人会不会是杀害师父、陷害四师兄的那个?”已然起了疑,手按剑柄,就怕那黑衣人逃跑。那青袍人眼见不敌,大叫一声:“你是谁?”黑衣人冷笑一声,也不回话,就近一把抓住王云飞,将其从徐菀茹手中抢过。王云飞“啊”的叫了一声,徐菀茹急道:“快还我儿子!”那黑衣人道:“你保护不了他,还是交给我吧。”身子一纵,飞出了人群,跟着就跳到了黄河边上的一艘小船上,加紧向南渡河。俞贺轩道:“奸贼莫走!”脚尖一点,也跟了上去,划着小船径自追去。 那青袍人见黑衣人离去,划着小船紧随跟上,四个不知来历姓名的人也纷纷追去。杜鼎林道:“寇师弟、黄师弟,我脚程稍快一步,先追上去,你们随后跟来。”说着也上船去了。裘陌白见状,低声谓杨岱道:“师父,他们都走了,也不知那几个都是些什么人?”杨岱道:“走便走了,留下这一个就足够了。”言外之意是说徐菀茹还在。马进道:“师父不然,那个小孩居然能把林掌门打伤,足见他已学会了铁剑门的功夫,否则杜鼎林和俞贺轩又怎么会对他如此紧张?”杨岱心想:“这话似乎不错,看来这个小孩可比这个女子更有用。”点点头,道:“有道理,既是如此,咱们也追去,莫教旁人捡了便宜!” 寇延枫见杨岱等人欲走,忙横在前面,阻止道:“杨帮主还未放人,就这么要走,恐怕有些不妥吧。”杨岱心想:“他们铁剑门已经有人去追那个孩子了,剩下的人堵在这里,看来我们要是不放了这个女子,他们断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去的。”他着急跟着去抓王云飞,稍加思量,急道:“你们要人,就还给你们,大家快走!”说着叫人放了徐菀茹,来到码头前,可是那里只剩下一艘小船,哪能容得下天华帮众弟子呢?杨岱急于去追王云飞,当下和几大弟子跳到船上,吩咐余人道:“你们设法找搜大船渡河,再去和我们会合!”动身追去。 这时寇延枫命人看住徐菀茹,谓黄子谦道:“小师弟,你负责把你这王家嫂子送回铁剑门去,我去跟杜师兄会合。”黄子谦应道:“是,二师兄。”带着徐菀茹离开了长泉镇北上,而寇延枫看了看眼前的黄河,究竟如何才能追上杜鼎林和俞贺轩他们呢?于是谓手下弟子道:“大家快去找艘大船,要是叫别人抢走了飞儿,师父定饶不了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二回 死里逃生(中) 话说俞贺轩划船紧跟那黑衣人之后,却见黑衣人向南到了对岸,急忙抓着王云飞离船向东南逃了。俞贺轩上了岸,当下踏着“金燕功”疾追了上去,渐渐跟剩下的四人和杜鼎林拉开了差距。那黑衣人脚力不凡,轻功不可谓不高,多亏俞贺轩平时专注修炼铁剑门的轻功,否则绝不会死死跟着那黑衣人不放。约么行了六十余里,俞贺轩和那黑衣人早把身后跟来的诸人彻底甩开,但是俞贺轩不肯轻易放弃,黑衣人只得抓着王云飞继续南行。又行出了数里,俞贺轩突然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吃了一惊,知道身后这人轻功更高,绝不是二师兄杜鼎林和其余那四个人,究竟是谁可就不知了。 俞贺轩不敢怠慢,料来又是强敌,加紧跟那黑衣人,想先一步夺回王云飞,不意身后那人脚步更快,很快就超过了自己。俞贺轩一惊,见那人怀中抱着个女娃,那女娃岁年纪,正是日前在铁剑门三清大殿中出现的那个,而抱着她的那人,却不是程世华是谁?俞贺轩心下稍安,他知道这程世华虽然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但是程如玉心慕王利锋,十年来心尤未变,想是程世华未有反对,由此猜测这程世华绝对不会与王利锋为敌,何况当初在三清大殿中,他也算是帮这王利锋的,那么眼下他也断然不会跟自己为难。只见程世华抱着孙女抢到黑衣人面前,拦住了他。几人同时停步。 黑衣人谓程世华道:“前辈武功之高,当真世所罕见,却不知前辈高姓大名?”程世华放下孙女,道:“你的武功也不赖,看来中原武林真的是能人辈出。”黑衣人道:“前辈过奖了。”转而问道:“却不知前辈追着晚辈不放,到底用意为何?”程世华用手抚摸着孙女的头,说道:“我这孙女要我救下这孩子,所以我就追来了。”黑衣人道:“听前辈话中之意,似乎跟这孩子并不相识。”程世华道:“不错。”黑衣人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不要干涉晚辈的私事。” 程世华“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便是皇帝老儿的私事儿,老夫也是想管便管,谁能奈我何?”黑衣人一怔,他不知无极门势力极大,就是当今朝廷也是对无极门极为头痛,心下反倒以为程世华在说大话,回道:“前辈既然如此了得,晚辈斗胆,唯有得罪了。”说着做好打斗的准备。程世华笑道:“你这小子倒是真的大胆,想试试我的功夫,也好也好。”说着一掌打去,正是“八卦掌法”中的招式。那黑衣人抱着王云飞一闪避开,程世华随即连续数掌击去,黑衣人始终不还手,只是避让。 俞贺轩瞧在眼中,已然明白,定是那黑衣人以为程世华只是一般庸手,不想程世华一招之后,竟然发觉程世华武功甚高,自己断非他的敌手,唯有闪躲之力。又过了两招,程世华忽道:“你这般只是闪躲,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何况你手中还抱着那个孩子。不如这样,你把孩子放下,痛痛快快跟老夫打上一场,如何?”黑衣人道:“原来前辈是八卦门的,难怪要处处维护铁剑门的人。”程世华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黑衣人道:“前辈所使的‘八卦掌法’是八卦门绝技,自然是八卦门的了。”程世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听那黑衣人续道:“而你叫我放下这孩子,然后再跟我缠斗,那么他不就可以直接把孩子抢走了吗?”一面说,一面指着俞贺轩。 程世华道:“那我又如何维护铁剑门的人了?”黑衣人指着俞贺轩道:“他就是铁剑门‘梁门五子’中的‘玉箫剑’俞贺轩俞五侠,前辈难道不知吗?”俞贺轩奇了,心道:“他怎么会认识我?莫非他真是杀害我师父、陷害四师兄的凶手吗?”而那程世华一听黑衣人的话,也似乎极为吃奇,转头谓俞贺轩道:“你真的是铁剑门的弟子?”俞贺轩点点头。程世华指着王云飞道:“那么这孩子又是你什么人?”俞贺轩心想:“我若据实以告,不知他会不会抢过飞儿就不还我了。”黑衣人见俞贺轩不说,道:“这孩子就是‘逍遥剑’王利锋的独子,俞五侠不肯说,无非就是怕人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份,既然前辈武功高出我许多,我也不怕前辈来抢了。” 程世华听到这里,更是吃惊,口中嘟囔着:“原来他已有了妻儿?玉儿呀玉儿,你对他痴心一片,他竟然已有了妻儿,你这十年来又是为了什么?”俞贺轩愈听愈怕,就怕程世华会因此抓了王云飞来加害,急道:“这一切都与飞儿无关,还请程老前辈不要为难飞儿。”程世华道:“你识得老夫?”他不知俞贺轩当时就在三清大殿外,是以颇为吃惊。只听那女娃道:“爷爷,他好可怜,你帮我救救他好不好?”程世华柔声道:“晓晓放心,爷爷会救他的。”随即谓俞贺轩道:“他老子是他老子,他是他,老夫也懂得恩怨分明的。”一把抱起了孙女,向那黑衣人道:“公平起见,咱们再打。” 黑衣人始料不及,见程世华已然一招“通臂拳”打来,忙抱着王云飞躲了开去。程世华急道:“赶快出招,要不然你十招之内必性命不保。”又是一招“八卦掌法”打去。黑衣人见状回身一闪,知道自己若不出招确实不妥,想要接招却又收手止住。这一切俞贺轩眼中,已知这黑衣人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武功,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程世华也已看出此节,其后三招分别使出了“螳螂臂”、“老君手”、“八卦乾坤腿”里的功夫,逼得黑衣人无路可退。黑衣人知道程世华的功夫确是了得,自己若不还手,真的难以脱身,不得已一掌迎上,二人纷纷退出数步。 只听程世华惊道:“你,你是毒龙教的?”俞贺轩听了也是大吃一惊,道:“毒龙教十年前就已被灭,宁州分舵的教众也被丐帮尽除,一个人也没能逃脱,他,他怎么会是毒龙教的人?”程世华道:“他刚刚所使的招数,明明就是毒龙教的‘五毒神掌’,这岂会有假?若不是老夫有四五十年的内功修为,现在恐怕早就中毒倒地了。”黑衣人“嘿嘿”一笑,道:“前辈果然厉害,竟能猜出我的武功来历,佩服,佩服。”程世华道:“这个倒是多余了,只是老夫还不明白,为何毒龙教只有你会活命至今?” 黑衣人却不回答,只是道:“前辈,晚辈自知不是你敌手,今日多打也是无益。”程世华道:“你不肯回答,老夫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看来只有先把你拿了,再把这孩子夺过来,到时自有人让你说出。”黑衣人道:“前辈有无这手段,晚辈不得而知,不过前辈武功出众,这话想是不虚。”那女娃道:“你这坏人若有自知之明,就乖乖投降,免得受苦。”黑衣人道:“想不到一个女娃竟也这么说。好,你们都想要这孩子,我却偏偏不能给你们。”一面说,一面出掌直劈王云飞脑门打去。 俞贺轩大叫道:“住手!休要伤害飞儿!”可是他距离那黑衣人尚有些距离,加上他武功又不甚高强,自然无法阻止。他兀自大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程世华已然放下了怀中的孙女,双手正自左摆右摆,使的正是八卦门的不传绝技“扭转乾坤”。俞贺轩心头一震,初时在铁剑门中见程世华使出八卦门的不少武功,心中也不知无极门的人如何会使八卦门的功夫,可是这“扭转乾坤”却大非寻常,就是一般的八卦门弟子也修炼不得,程世华怎么就会使了?这事儿当真也想不明白,就见那黑衣人似乎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王云飞也从他怀中飞出,直奔程世华这边飞来。 程世华伸手接过王云飞,只觉他身子异常发烫,料来出奇,轻轻放在地上孙女身旁,回头再看,黑衣人已然没了踪影,暗道:“此人当真狡猾,原来他刚刚是假意要杀这孩子,实际上却是趁机逃走。”俞贺轩冲上近前,问王云飞道:“飞儿,你没事儿吧?”王云飞适才因为见到黑衣人要杀自己,情急之下体内真气涌动,这才致使至阳真气不受控制,此刻只觉得自己难受至极,道:“小师叔,我,我身子难受得很。”俞贺轩已知他异症复发,急道:“快,快尝试运功压制体内真气。”王云飞听了,忙坐地照做。 程世华见王云飞小小年纪就懂得运功疗伤之法,更感奇怪,不住打量着他,但见他身子本是通红,渐有回复之色,却终不褪散,当真不知为何,好奇之下干脆静静观看。过了良久,只听脚步之声渐近,程世华一手抱起孙女,一手揽住王云飞,便要离去。俞贺轩见程世华抱起了王云飞,拦住道:“程老前辈要去哪里?”程世华道:“有人追来了,你难道没听见吗?”俞贺轩道:“许是我的二师兄到了,都是自己人,不碍事。”程世华道:“自己人?天华帮和百怪帮的人也一道跟来,你不想走便留在这里吧。”说着携着二人向南去了。俞贺轩一惊:“百怪帮的人?难道那几个人是百怪帮的?”见程世华已行出了些许距离,忙跟了上去。 跟着程世华向东南行出半日路程,竟到了一个山谷,俞贺轩见程世华携着孙女和王云飞进了谷口,忙追了上去。这山谷极深,走了很远,已到了山谷尽头,才见到一处建筑,正门上书有“盘龙山庄”四字。那建筑占地甚大,深山之内竟有如此雄伟的一座山庄,着实叫俞贺轩和王云飞吃惊。程世华推门进了院内,俞贺轩紧随进入,只见院内极为空旷,竟再无一人,俞贺轩奇道:“程老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此前无去路,又无旁人,若叫敌人追来,他们人数众多,于我们而言可就大大不妙了。”程世华道:“老夫的地方,他们谁人有胆进来?”话音甫毕,人已经奔进了正厅。俞贺轩忙又跟了上去。 程世华将王云飞放在椅上,只见王云飞脸色发青,浑身瑟瑟发抖,正自忍受着折磨。俞贺轩急道:“前辈,我这侄儿身受异症折磨,恳请相救,大恩大德,晚辈自当做牛做马相报。”程世华手捻胡须道:“他与我有何关系,要我出手相救?何况他爹竟然背着我的宝贝女儿另娶她人,他若一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俞贺轩道:“程老前辈您是一派宗师,晚辈相信您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不是迁怒于无辜之人。”程世华道:“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世人都叫我‘无极老魔’,我可不是济世救人的菩萨。” 俞贺轩道:“前辈若不想救他,何必把他带到这里来?”程世华笑道:“若不是晓晓求我,老夫才不愿多管这闲事呢。”俞贺轩道:“这位小姑娘只是求前辈你把飞儿从天华帮手中救出,并不曾说要带到这里来。”程世华道:“不错,老夫带他到此间,正是要把他交给我女儿处置。”俞贺轩听了这话,心头一震:程如玉的为人,他原算不上是十分清楚,当初把自己从“子业先生”徐浩手中救出,倒有几分是因为徐浩言语之中对程如玉无礼,程如玉喜欢王利锋,这个他十分清楚,倘程如玉得知王利锋已有妻儿,此事断难善罢甘休。 俞贺轩愈想愈怕,见程世华似乎真的并不想救王云飞,心想自己带着徐菀如母子逃出,如今徐菀如落入天华帮手中生死未卜,王云飞异症复发,绝不可以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明知自己内功不济,仍是往王云飞后背送去真气,不想王云飞体内两股真气四溢,一下子将他弹出了数步之外。程世华也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小少年竟有如此功力,料定是俞贺轩假意为之,道:“俞五侠的本领果然是高啊,只可惜老夫偏不上当。”俞贺轩长舒了口气,道:“晚辈并非相欺,飞儿体内确有两股极强的真气。” 程世华并不理会。俞贺轩心想这程世华对自己的孙女倒是极好,想必他孙女的话他也会听,这时走到那女娃旁边,道:“小姑娘,求你求求你爷爷,让他再救救这个哥哥好不好?这个哥哥若不相救,恐怕难逃一死。”那女娃看看程世华,然后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俞贺轩道:“千真万确。他方才的脸色你也瞧见了,现在又变得通红,想是此刻身子极热。”那女娃好奇道:“那我摸摸看。”俞贺轩道:“不可,小心灼伤。”程世华笑道:“怎么你怕被晓晓识破了谎言?”俞贺轩直摇头道:“不是,这就是我师叔都无法忍受,何况她年纪尚小?”程世华却不理会,谓孙女道:“晓晓,不必听他胡说八道。” 那女娃应了一声,伸出右手正要去碰王云飞额头,忽然大叫一下,跟着痛哭不已。程世华忙道:“怎么了?”以为是王云飞如何暗中施加伤害,长袖一拂,将王云飞掀翻在地,跟着抢到孙女身前,只见孙女右手手心已被灼伤。那俞贺轩看见王云飞倒地,不敢伸手去扶,问了句:“飞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王云飞摇摇头并未说话,俞贺轩心下稍安,谓程世华道:“我早就说她会受不了,程老前辈你偏偏不信,如何又要迁怒于飞儿?” 程世华知道俞贺轩适才所言不虚,可是孙女已然受伤,为时已晚,忙从腰间取出药来给孙女延治。他向来高傲,眼下明知是自己害了孙女,却兀自不服,道:“老夫想要如何,谁能管得?”俞贺轩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回答。程世华给孙女敷好了药,叫孙女坐好,这便走到王云飞身边,道:“老夫不信天下会有如此奇事,今日倒要试试看。”去抓王云飞起来,哪知手一碰到王云飞的衣服,立觉热气逼人,忙催动内力抵御,可是王云飞体内的真气随即增强,将程世华弹开了几步之外。 他仍不肯认输,道:“老夫偏偏不信这个邪。”双手齐聚真气,往王云飞身体送去,谁知王云飞体内的真气更强,无论他如何施为,终是不成,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内力?”再一用力,忽然奇了:“他体内怎么会有两股真气?”这便松了手来,额头上的汗珠便如被水淋过一般。那女娃问道:“爷爷,你没事儿吧?”程世华道:“我不碍事。”问俞贺轩道:“他不是王利锋的儿子吗?”俞贺轩道:“他确实是我四师兄的儿子。”程世华道:“他既是铁剑门的弟子,怎么会偷学八卦门的武功?” 俞贺轩道:“前辈如何这么说?”程世华道:“他体内有两股真气,这便是学了八卦门的‘八卦神功’所致。”俞贺轩道:“前辈误会了,我这侄儿误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以至于体内生出了两股真气,倒不是偷学了八卦门的武功。”程世华不信,道:“真是胡说八道。”俞贺轩道:“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前辈不信,大可以想想,他小小年纪,哪里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程世华一想也是,心道:“这小子内功深厚,远胜我千倍万倍,要是他能学会我的武功,将来传我衣钵,传出去于我大大有益不说,对无极门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想着王云飞极深的内功修为,大有收为己用之心,但是想到他是王利锋的儿子,自己的女儿深爱这王利锋,就这么收下王云飞为徒,于程如玉极为不妥,思来想去,只得道:“老夫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救这小子,只是你们须得答应老夫三个条件。”俞贺轩急道:“前辈若能救过飞儿,但有所命,无所不从。”程世华道:“好,老夫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等我将这小子救活之后,他必须拜入我的门下,做我程世华的徒弟。” 俞贺轩一听大惊,须知这无极老魔向为正派所不齿,王云飞是铁剑门弟子,岂可改拜在他的门下?正自犹豫,程世华道:“你不必再想着叫他回铁剑门去了,世人现在都说他爹王利锋杀了梁浩然,他和铁剑门已经再无瓜葛了。”俞贺轩心想:“这话确是不假,四师兄如不能抓回凶手,从此回铁剑门无望。眼下他说他能救活飞儿,若是真的,总好过飞儿死去,那么我可就太对不起四师兄了。”应道:“好,这一点我先答允,只是日后我四师兄如能返回铁剑门,飞儿也需回去。” 程世华笑道:“怕是这辈子也难了,好,就依了你。我的第二个条件是,王利锋必须休了妻子。”俞贺轩问道:“这是为什么?”程世华道:“我女儿深爱着他,十年前背着我把尹茂通送还给他,此番心意他难道不知吗?”俞贺轩道:“听程老前辈的意思,这第三点恐怕就是要我四师兄娶令千金为妻了。呵呵,我四师兄和四嫂鹣鲽情深,这两点万难答应。”程世华怒道:“休要与老夫讨价还价,我程世华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一二,我没让王利锋杀了他的妻子,已是格外开恩了。” 俞贺轩道:“前辈既然无意相救飞儿,多说也是无益,我们叔侄就此告辞。”说着便要离去。那女娃叫道:“爷爷,你就救救他吧。”程世华道:“晓晓,你不懂,他们不答应爷爷的要求,爷爷断不救这小子性命。”那女娃哀求道:“爷爷,求你了。”程世华道:“晓晓不得无礼,爷爷自有打算。”谓俞贺轩道:“你们要走,便请离去,老夫担保这小子活不过三日。”俞贺轩道:“若是真的保不住飞儿性命,晚辈自当一死,以向四师兄谢罪。”程世华道:“那是你们自找死路,可与老夫无关。” 那女娃听程世华这么说,急道:“爷爷,他很可怜的,求你救他一命吧,不要叫他死去。”程世华道:“晓晓,你可知道这小子是谁?”那女娃摇头道:“我不知道。”程世华道:“他爹就是你姑姑口中所说的那个王利锋。这小子不听爷爷的话,所以非死不可。”那女娃奇道:“姑姑说王四侠是个好人,如何他的儿子就非死不可?”程世华道:“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那女娃叫道:“不,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爷爷你救他!”程世华不想理会,那女娃道:“爷爷你不救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跟着便哭了起来。 程世华向来喜欢这孙女,见她哭了,忙道:“好好好,爷爷真是怕了你了,就依了你,爷爷救他。”那女娃破涕为笑,道:“还是爷爷好。”俞贺轩知道程世华答应孙女就王云飞,势必不会反悔,立即施礼道:“前辈如肯相救,晚辈感激不尽。”程世华道:“我答应救他,但是他必须拜入我门下,这是我们先前的约定,也是老夫的规矩,希望你不要忘了。”将王云飞抱起,指着俞贺轩谓那女娃道:“晓晓,你跟这个人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爷爷去救这小子。”便即离去。俞贺轩满腹疑惑,实不知程世华为何非要带走王云飞不可。 王云飞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进了一间屋子,门被从里面反锁上,跟着自己被放在了床头。只听有人说道:“小子,爷爷现在教你一套心法口诀,你好生记着,然后按照我教的做,听见了没有?”王云飞点点头,紧接着就听程世华背出了一段心法口诀来。王云飞大奇:“这心法口诀不就是八卦门的‘玄元功’吗?”只听程世华每背出一句,就解释一句,不多时就把王利锋当时解释给他的第一段全部背完,接着继续往下解释。王云飞不敢怠慢,当下依法驭起体内的两股真气来。 程世华又背出了一百来字,王云飞已能将体内真气送回丹田之内,体温也恢复如常,缓缓睁开眼来,道:“多谢老前辈相救。”程世华见他痛楚已除,这便停止解释“玄元功”心法,道:“你这小子果然聪明绝顶,竟如此神速就领会了我这套‘天元功’的精髓,着实可贵。”他不知王云飞早就背过这套心法,所差的其实只是对心法的理解而已,是以认定是他太过聪明之故。王云飞也大是不解:“这套心法明明叫做‘玄元功’,怎么这位老前辈偏说是‘天元功’呢?” 俞贺轩和那女娃见王云飞完好出来,无不高兴,俞贺轩更是连向程世华道谢。程世华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小子还没有学全我的心法。”俞贺轩以为是,忙施礼道:“还乞程老前辈继续搭救飞儿。”程世华道:“这个你们只管放心,老夫说过,只要这小子答应做我的徒弟,我必倾力相救于他。”转而道:“我们祖孙两个住在这偌大的盘龙山庄,自然也不缺你们两个的位置,这样吧,你们俩就留在我这盘龙山庄中住下,也方便老夫给这个未来的传人救命。” 自此之后,俞贺轩和王云飞叔侄就住在了盘龙山庄中,这山庄占地甚广,可是说来也怪,却真的再无其他一人。程世华是堂堂无极门的掌门,为何单他们祖孙二人在此,却叫人难以捉摸。俞贺轩倒也不去多想,四人每日同食三餐,白天程世华就带着王云飞去传授百八十字的心法,闲时王云飞便和程世华的孙女游戏,却也不错。原来程世华的孙女名叫程晓晓,程世华最为喜爱,丝毫不比程如玉差,若非她年纪太小,必定与程如玉一般受到重用。 王云飞与程晓晓二人年纪相仿,玩起来自必投机,所以便称呼程晓晓为“晓晓妹妹”,而程晓晓则称呼王云飞为“云飞哥哥”。程世华听在耳中,心下自是别有一番欢喜,心道:“我以后把这小子带回雁荡山,让他们二人一起长大,将来再让这小子做我的孙女婿,传我衣钵,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俞贺轩则见王云飞身子日渐转好,异症也再无复发,对这程世华的武学修为心下大为钦佩,不过眼看王云飞性命几无威胁,日后改拜无极门下似乎势在必行,不由得又开始担心。 一转眼便过了三四日,几日里王云飞与程晓晓甚是投缘,玩得也异常开心,彼此兄妹相称,亦很自在。这天俞贺轩忽的想起在天坛山阳台观的三清大殿中,程世华话中之意似乎知道武一南构陷铁剑门为何会那般,想着王云飞和程世华这几天在一起,程世华更是喜欢王云飞尤甚,于是偷偷叫王云飞问问程世华武一南以铁剑门五宝陷害铁剑门到底还有什么背景缘故。王云飞应下,就问了程世华。程世华一听即知王云飞是受了俞贺轩的指使,道:“只是一段历史而已,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些旧事便是铁剑门弟子怕都不得而知,那武一南竟能知道,实是难能可贵。” 王云飞不明其意,问道:“爷爷,到底是哪一段历史啊?”程世华本无意见告,但想着王云飞不日就要归入自己门下,倒也算不得外人,只是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需得立誓,不可以把此事告知你的那个师叔。”王云飞顿觉为难,这事明明是师叔要问,眼下程世华不叫自己与小师叔说明,问了也是无益。程世华见王云飞这会儿有意不再过问,他老来却童心未泯,这下反而偏要说给他听,道:“你爹被诬为杀人凶手,铁剑门也突遭变故,种种之事皆由武一南那几句话所起。虽说这事儿说与不说都没什么,不过那武一南偏说铁剑门五宝中藏着李后主的宝藏而不说其他的东西,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云飞心想:“这事儿倒也奇怪。”问道:“爷爷,那你讲给我听吧。”程世华笑道:“好,好。”缓缓说道:“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宋,不过天下却并未一统。时群雄林立,为了有效制衡并腾出更多精力逐一击破各家政权,赵匡胤听从宰相赵普的建议,派能言善辩之士潜入各个政权之中,暗中为宋廷刺探情报,进而加以牵制。”这程世华向来我行我素,故而直呼赵匡胤其名,也不加避讳。就听他续道:“当时被派去金陵的就是铁剑门的第三代掌门史掌门,他年轻有为,又于佛学颇有研究,于是就佯为修佛的俗家弟子到金陵谒见李煜。那李煜也是个尊释重佛之人,二人这一见面,果真互为欣赏,于是朝夕谈论六根、四谛、因果报应等佛家之事。那个李煜着实好笑,堂堂君王竟然婆婆妈妈地信那些东西,还以为史掌门是‘真佛降世’,赐史掌门号为‘小长老’。” 王云飞不知为何本门的史祖师会听从太祖皇帝旨意而被派去了金陵,正要去问,就听程世华讲道:“这位史掌门不忘赵匡胤天下一统的大任,借机迷惑李煜,劝他广建佛塔,又聚众千人讲佛论道,吃穿用度极为奢侈,消耗了不少国力。更好笑的是,其后宋军兵围金陵,李煜慌忙之中去找史掌门商议据守之事,史掌门登城墙遂摇旗而退敌,这让李煜对史掌门‘真佛降世’更加信以为真,还命兵士诵《救苦观音菩萨经》以解围。他不知这一切全是史掌门与宋军互相配合的,就是为了骗过李煜。”看了一眼王云飞,见他若有所思,道:“这位史掌门虽是你前一派的祖师,你也一定认为他的做法有欠妥当吧,不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有赵匡胤这样一位明主能一统中原,总比群雄割据、百姓流离失所要好得多了,史掌门的做法也是为了天下万民计。” 程世华说完这话,想了一想,又讲道:“那李煜过于迷信史掌门,终至国之将亡,他诏令史掌门商议退敌之策,不料史掌门却称病不出了,李煜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于是将史掌门鸩杀于金陵城中。其后金陵城破、李唐国灭,国人遂把这罪过全部归咎在史掌门身上。”王云飞叹道:“‘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程世华道:“你说得不错,也合该他南唐亡国,需怨不得旁人。”王云飞又问:“那这位史祖师既然被李后主杀死了,如何那个武一南还说铁剑门五宝中藏着李后主的宝藏呢?”程世华道:“那武一南可是说了,这李后主宝藏的秘密是被铁剑门第四代掌门陶仲和得悉的。当史掌门死后,消息传回了铁剑门,于是史掌门的师弟陶仲和就继任了掌门之位。待得金陵城破,这陶仲和为了寻回史掌门的尸骨,自然是去了金陵,时间上都是极其吻合的,所以武一南会提及到他。小子,这些事儿铁剑门上代先人中可以说是鲜有人知,如今怕是更没人知情了。” 王云飞心下奇了,问道:“那爷爷是如何知道得这些的?”程世华道:“不瞒你说,当年爷爷的祖上也在朝中辅佐,是以会知道这些。”话音一转:“小子,这故事也说与你听了,你切记莫要跟你师叔提及。”王云飞一想这事儿确也无关紧要,是否告知小师叔只怕也没什么要紧,应道:“好。”程世华笑了笑,道:“那好,今日爷爷就把这‘天元功’的最后一部分传授给你,自此之后你就算真的拜入了我的门下了。”王云飞听他说话,又奇了,心想:“这套心法明明和八卦门的‘玄元功’一模一样,更无半分区别,怎么爷爷总说是他的什么‘天元功’呢?”他也不想多说,只是道:“多谢爷爷。”程世华满是欣喜,跟着便将心法一一背出,一面背,一面给王云飞解释。 王云飞细听照做,将体内两股真气依法提出丹田,然后再送回丹田之内。忽听得程世华背道:“‘或以火气脉冲,上达风府;或以寒气经转,下至太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时将体内的至阳真气通过督脉上运至后颈处的风府穴,有时就把体内的至阴真气通过足阙阴肝经运至脚上的太冲穴。”王云飞一听,心道:“这句话如何与八卦门的‘玄元功’不同呢?”道:“爷爷,这句话不对,我记得这句话的原句应是‘或以火气经冲,上达承灵;或以寒气经转,下至太冲’才是。” 程世华一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爷爷的‘天元功’几代相传至今,断无记错的道理,何况你怎么会知道爷爷有无被错?”王云飞道:“爷爷的这套‘天元功’与八卦门的‘玄元功’内容几乎一样,想必是同出一路,我之前得蒙八卦门的傅太师伯传授,是以知道‘玄元功’中的内容,之前的都还相同,但是发现爷爷今日所说的却有所差异。”程世华道:“你是说傅天泓已经把‘天元功’传给了你?”王云飞道:“是‘玄元功’。”程世华道:“怪不得当日傅天泓说八卦门只有‘玄元功’,而并无‘天元功’,看来此言非虚,难道我们一直都记错了不成?” 王云飞听程世华这么说,也不知出于何意,只是想:“我说爷爷记错了心法,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管我了?”道:“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程世华道:“我知道,你说你学过八卦门的‘玄元功’,又说我记差了,想必可以替爷爷纠错。”王云飞道:“我的命都是爷爷救的,这个自然,何况纠错可以助爷爷救我性命。”程世华大喜,当下二人便一字一句对了起来,哪一句程世华记错了,王云飞便即指出。程世华背出了近百字,王云飞一一校正。程世华舒了口气,道:“想不到我程家将这心法传了几代,于各套武功而言始终裨益不多,至今日方始找到了全部的错误。” 王云飞听程世华所说,似乎无极门早早就传下了这套“玄元功”,但是不知因为什么却将心法的口诀传错了,以至于无极门弟子在练功上走了不少弯路。程世华道:“小子,你帮爷爷纠正了错误,爷爷也替你将这套心法全部做了解释,你好好调匀内息,大病理应无碍了。”王云飞心下暗暗称奇,说道:“爷爷,其实这套‘玄元功’远不止如此,后面还有将近三百多字呢。”程世华惊道:“什么,你说这套心法还有我没记得的部分?”王云飞点了点头。 程世华喃道:“五百多字,我们一直只记得五百多字,却不知这后面还有。”望着墙角怔怔出神。王云飞心想:“爷爷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只听程世华忽道:“小子,既然这套心法还有三百多字爷爷不知,那么你快点儿背给爷爷听,爷爷解释给你,方可救你性命,半分延迟不得。”王云飞一想也是,当即将自己所学一一背出。程世华听了两句,不觉甚是欢喜,当下盘膝坐地,口中解释,自己也在依样照做。 一转眼已到晚间,程晓晓连在门外催二人出去吃饭数次,程世华始终不许。王云飞道:“爷爷,我现在饿得紧,不如先吃饭,明日再练吧。”程世华厉声道:“吃饭有什么着急的,这套心法事关你性命有无,先保得了性命,再去吃饭!”王云飞心想:“前几日可不见爷爷如此着急,怎么今日却连饭也不吃了呢?”程世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小子,你心里想什么,岂能逃过爷爷的法眼?告诉你也无妨,爷爷先前不知这套心法另有三百多字,所以就没着急,一日也就传你百余字即可,今日听你一说还有三百多字,再不加紧修炼,恐误了你性命,所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心法全部练成。” 王云飞觉得有理,当即照做,到了后半夜就已把“玄元功”的心法全部背出并理解,依照口诀调匀了内息。程世华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说着咳了两声。王云飞急道:“爷爷你没事儿吧?”程世华道:“爷爷有点儿累了,不碍事,明天要在这屋中好生歇息一下,你就不必过来了,只消得自己按照这心法的内容好生运功调息,异症自除。”王云飞喜道:“多谢爷爷,那您也好好歇息。”当即出屋回房。 次日王云飞在俞贺轩的看护下将“玄元功”从头至尾练了一遍,只觉得体内的两股真气已多加收敛,不复当初的情状,谓俞贺轩道:“小师叔,这‘玄元功’倒是我体内两股真气的克星,我现在只觉得它们再也不在我体内乱窜了。”俞贺轩道:“当初八卦门的柳师叔说,这套‘玄元功’可助人驾驭体内的多股真气,你继续修习,令这两股真气为你所用,就更是好事一桩了。”王云飞应了,连续几日都在修炼,终于能完全控制体内真气的收出,俞贺轩和程晓晓尽皆高兴不已。 王云飞又想到程世华尚在休息当中,问程晓晓情况,竟也不知,道:“爷爷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当前去探望。”一行三人到了房前,就听程世华说道:“晓晓,你跟你俞叔叔去玩一会儿,我要跟你的云飞哥哥说几句话。”俞贺轩和程晓晓不敢多耽,纷纷退下。王云飞进了屋内,只见程世华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时红时蓝,似在修炼武功。过了片刻,程世华脸色如常,睁开眼道:“小子,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王云飞答道:“我已经将‘玄元功’全部练成,体内的真气也可为我所控制了。” 程世华笑了笑,拉过他的手一搭脉,顿觉脉搏跳动有力,不禁感叹他的内力之强,点头道:“果真不假。你这小子的内力如此不凡,不学了爷爷的武功,岂不可惜?来,快给爷爷磕头,以后爷爷就把这一身武功全部传授给你。”王云飞知道程世华话中之意,道:“爷爷救我性命,我理当磕头拜谢。”说着叩了几个头。程世华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你并不想学爷爷的武功?”王云飞道:“我是铁剑门弟子,可不能胡乱拜别人为师。”程世华怒道:“混账!跟爷爷学武功有什么不好?你师叔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救你性命,你就得投入我门下,难道还想耍赖不成?” 王云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程世华道:“你就乖乖听话,以后拜入我无极门下,爷爷就把所有武功尽数传你,你内功卓绝,再加上学了爷爷的武功,到那时江湖之上还有谁人能是你的敌手?”王云飞道:“我不学你的那些武功,要学也是跟我爹学。”程世华道:“你爹?哼,他的武功跟爷爷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你想想,他要是真的了得,怎么保护不了你和你娘呢?你娘现在被坏人抓走,你不学爷爷的武功,将来如何救你娘?”这话着实说到了王云飞心里去了,他想:“爷爷武功之高,确实不假,我要是学了他的武功,想救我娘倒是不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二回 死里逃生(下) 忽听得一声长鸣响彻天空,听声音似是从谷外传来。只听程世华惊道:“不好,是他遇到了危险。”抱起王云飞拔步出屋,就见俞贺轩带着程晓晓还站在院中。俞贺轩问道:“程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儿?”程世华道:“玉儿遇到了危险,我得去救她!”说着又抱起程晓晓往庄外飞奔而去。俞贺轩奇道:“莫非方才的声音正是程大小姐的求救暗号?”见程世华已然出了庄外,急忙跟了上去。 俞贺轩更感奇怪,数日前程世华抱着王云飞和程晓晓奔跑时,自己虽然无法追及,却也可勉强跟上,可是这短短数日之间,程世华的武功似乎更上了一步,待自己跟到谷口时,程世华早已站在了那里。俞贺轩问道:“程老前辈,大小姐人在何处?”话音刚落,就听另一声长鸣传来,似乎就在南方的小镇上。程世华拔足便奔,俞贺轩紧随而上,行到小镇北口,就见地上有一人横卧,那人一身粗衣,极像个奴仆,左腿鲜血直流,显是受伤不轻。程世华颤声道:“是阿寿!”扶起问道:“小姐呢?” 那人正是程如玉“六仆”之一的阿寿。阿寿低声道:“启禀掌门,大,大小姐正被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的人围攻……”程世华一听更急,自语道:“岂有此理!”只听阿寿续道:“但是大小姐她,她……”程世华急道:“大小姐她怎样了?”阿寿回道:“大小姐似乎一心求死,属下们想要发求救信号,她总是不许。”程世华大惊道:“怎么会这样?”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撒手往镇子里奔去。俞贺轩扶起阿寿到路旁隐蔽处躺下,道:“你受伤不轻,不要乱动,我先去看看镇子中的情形,再来救你回去会合。”阿寿先前就见过俞贺轩,连声道谢。俞贺轩不敢多耽,也忙奔镇子里去了。 那程世华带着两个孩童行到镇中,果见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三派之人正在围攻程如玉和“一侍四姝五仆”。那十人兀自各个奋力迎敌,其中的夏、秋二姝和阿财三人亦已受伤,唯独程如玉不闻不顾,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什么。程世华纵身跃入圈中,一脚踢开一人,又一脚扫到一人,口中喊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句话话中运尽内力,众人均觉耳中一震,已知程世华的这手功夫确是了得,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等人惊魂未定,碍于程世华的威严只得罢手站好。程如玉的几位仆侍一见掌门亲来,无不大喜,纷纷施礼。程世华放下程晓晓和王云飞,问程如玉道:“玉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如玉于程世华先前所说似乎全然未有留意,呆呆站在那里,眼中若无一物。程世华见女儿头发散乱、衣着不堪,显是受了不少奔波,内心不禁更生怜意,又问了一句。程如玉乍听父亲问话,犹似缓过神来,喊了句:“爹!”便扑到程世华怀中大哭了起来,程世华柔声安慰:“玉儿,这伙人敢欺负你,就都得死,你放心,有爹在,看谁敢碰你半根毫毛。”这时恒远镖局门下一镖师愤然道:“你们加上这两个孩子,亦不过十四人而已,而我们上百人之众,想杀我们,真是痴心妄想。”拔剑便欲上前。 程世华手指一点,“嗤”的一声,一道气疾速飞出,直穿那镖师脑门。那镖师应声倒地,气绝而亡。杨岱惊道:“重,这是‘重阳剑法’?”天华帮、衡山派众人无不大惊。当年群雄围攻清云峰时,曾险被毒龙教弟子设计炸死于谷中,幸被人所救,据柳陌昌所说可能就是会使这“重阳剑法”之人。程世华却不理会,问下人道:“黄承明、冯建礼、佟旭海,还有‘梅山双英’和‘青州五虎’都哪里去了?我让他们保护大小姐的,留他们还能干什么?”程如玉的仆侍见程世华震怒,个个屏息静听。 程如玉忽然站直,道:“爹,不要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办事了。”说完复又大哭起来。程世华道:“玉儿,你不要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赶快说给爹听,一切有爹替你做主。”程如玉道:“为时已晚,还能有什么办法?”程世华一听大骇,一双眼睛不住转动,似是亟待询问缘由。程如玉复道:“爹,请你答应我,一定要替四哥报仇雪恨。”程世华奇道:“报仇雪恨?”这时俞贺轩刚刚赶到,听程如玉一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冲入人群,问道:“程大小姐,我四师兄他到底怎么了?”程如玉哭道:“四哥他被一个黑衣人打落山崖,已经,已经不在了。” 这话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在场的天华帮、衡山派和恒远镖局众人一听,立时便有人议论起来,或道:“王利锋死了?”似乎不信,或道:“真是报应,活该!”各种声音均是不乏。当然,一些人心中也略有失望,他们满心找寻王利锋,借以找到铁剑门五宝出来,如此王利锋一死,恐怕就几无可能了。俞贺轩却不相信,道:“不可能,四师兄不可能会被害死的,你胡说!”程如玉道:“四哥的死,我比你更加伤心,何况这是我亲眼所见,焉能有假?”说着便将当晚所见和盘说出。 原来当晚王利锋去追黑衣人,程如玉担心王利锋安危,遂带着众手下紧跟其后,但是他们内功、轻功较王利锋均是不敌,是以跟出一段路之后便找不到王利锋和黑衣人的踪迹。程如玉愈发着急,于是安排手下分头寻找,正当她单独行走的时候,听到王利锋一声大叫,寻声望去,那黑衣人将王利锋推落山崖的一幕也被瞧见。她当时忧惧同在,疾奔上去,黑衣人却担心她将此事传扬出去,意图杀人灭口。程如玉与黑衣人斗了数十个回合,眼见落于下风,但仍然发觉这黑衣人所使的武功中有毒龙教的“五毒神掌”和“八卦神功”,另有一套掌法却是从未见过。 王云飞一听父亲确死,伤心之下昏倒在地。俞贺轩忙上前抱起。在座众人听说那个黑衣人会使毒龙教的武功,无不大是意外。众所周知,毒龙教十余年前就早已覆灭,岂会留此侥幸之人呢?程世华一听那黑衣人会毒龙教的武功,道:“俞五侠,那日抢走这小子的黑衣人也会毒龙教的功夫,莫不是同一个人?”俞贺轩道:“很有可能。”顿了一顿,续道:“这黑衣人杀了四师兄,又来抢夺飞儿,师父也可能就是他害死的。” 忽听得远远有人说道:“俞师弟休要为他人开脱,师伯是王利锋所杀,岂会是什么黑衣人所为?”正是寇延枫的声音。众人望去,见杜鼎林、寇延枫率领大部铁剑门弟子也已赶到。俞贺轩道:“不,师父的死与四师兄无关,寇师兄你真的误会了。”寇延枫道:“俞师弟,是否误会,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我现在和杜师兄同来,你还是乖乖带着飞儿跟我回铁剑门谢罪吧。”俞贺轩抱着昏厥的王云飞叫道:“不,四师兄和师父同被黑衣人害死,我若带着飞儿回了铁剑门,他们的大仇恐再难报。” 杜鼎林、寇延枫等一惊:“什么?他也死了?”这时旁边的别派弟子将王利锋已死的事儿约略说了,他们竟无人敢信。只听程世华道:“这个黑衣人是何来历,真让人捉摸不透。按理说,凭借本门今时今日之势,天底下几乎没有什么武功是无极门所不知的。那套掌法连玉儿也没见过,加上黑衣人还会毒龙教的武功,莫不是此人来自西域,特意为毒龙教报仇的?”在场众人不少均觉程世华的话有几分道理,虽无实证,但毒龙教被灭确是事实,此外几无其他可能。 这时俞贺轩已将王云飞叫醒,云飞兀自在哭,俞贺轩则柔声安慰。寇延枫道:“俞师弟,不管王利锋是死是活,这孩子总是铁剑门的弟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考虑考虑吧。他身负异症,只有回了铁剑门才能留住性命,而且留在铁剑门习武总是好过跟着你流浪江湖。”程世华道:“此言差矣,老夫已经治好这小子身上的异症,这小子现在已拜入我无极门下了。”群雄大惊。杜鼎林道:“飞儿,程掌门这话当真?”未等王云飞回答,寇延枫气愤道:“杜师兄,如此你就再不要替他说情了,他竟敢背叛师门、与魔教为伍,我们今日必须将他带回铁剑门去好好惩治!” 程世华脸色骤变,恶狠狠地问了句:“你说什么?”吓得寇延枫小退了半步。然后程世华朗声说道:“我无极门的弟子,你们有胆欺辱的,我定叫你们血债血偿!”他这话却是不假,无极门的势力天下无敌,是以群雄无不颤栗。程世华见众人默不作声,谓程如玉、俞贺轩等人道:“咱们走!”话刚脱口,只听杨岱道:“程掌门且慢!”程世华闻声站定,就听杨岱道:“程掌门的武功高出我等数倍,这些我等在铁剑门都亲眼见过。老夫不才,想联合虞掌门、杜二侠和苏总镖头,再会一会程掌门的神功绝技。” 程如玉怒道:“杨岱你好不要脸,你与我爹都是一派之主,竟想倚多取胜?”杨岱正是这个意思。先前恒远镖局的镖师提议以多敌少,只是当时杨岱联合虞子卿、苏松德敌过程世华并无胜算,是以未敢有所动作。眼下境况却又不同于先前了,杜鼎林的武功在铁剑门那是出类拔萃,加上他一人,以四敌一,料来程世华绝对不敌。杨岱笑道:“除魔卫道,哪有那些说法,当年我们进攻毒龙教,也是这个套路!” 忽听得四下里呼喊声震天,众人大惊之下,见涌上来上千人,个个持枪带械,显是武人模样,将众人团团围住。杨岱等一愣,也不知这是些什么人,却见二十余人走进人群,当先的两人一前一后。这十余人来到程世华和程如玉面前躬身行礼,人人挽起袖口,露出艮卦的符号。前一人说道:“属下山艮堂堂主朱羽笙协同堂下河南分舵舵主向天及河南分舵所属的各掌门、帮主、寨主、洞主等,拜见掌门和大小姐。属下等救驾来迟,还乞掌门和大小姐降罪。”那向天,俞贺轩当初在王屋城中曾经见过,是以认识,但是这朱羽笙是谁可就不知了。只听程世华“哈哈”大笑两声,道:“朱堂主、向舵主等救驾有功,快快免礼。”似乎甚为得意。 众人早就听说无极门势大,不少江湖门派甘为门下,谁也不敢想象这区区一个分舵便有二十多个派别肯为其驱使卖命。见无极门人多势众,不少人早已瑟瑟发抖。程世华道:“杨帮主,你是老夫的手下败将,老夫不想与你一战,这样吧,我从这些人当中选上四五位与你比试比试。他们也都是堂堂一派掌门,虽不及你这六大门派,但是位分总是有的。”杨岱只说出一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他明知自己此刻命悬人手,从的话免不了受人羞辱,若是不从,说不定会被人如何折磨。 无极门众人明知杨岱应战也不是,不应战也不是,已是骑虎难下,纷纷起哄叫好,逼杨岱作出抉择。见师父身陷困窘,这时郭梓祥上前一步,道:“程掌门已经威风受尽,何必再咄咄逼人?”程世华一怔,随即道:“原来是杨帮主高徒。适才你师父也是这般逼迫老夫的,老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郭梓祥道:“适才家师得罪之处,还请程掌门海量汪涵,不要放在心上。”程世华道:“老夫本该答应你的所求,但是我偏偏看不惯你师父的作派,今日定要叫他跟我的手下比试一番,却又如何?”郭梓祥道:“程掌门既然这么说,那晚辈只好代师父会一会这几位前辈了。” 便在此时,就听有人说道:“天华帮能有如此弟子,天华帮之大幸,武林之大幸。”众人均是一惊,也不知又是何人到了。程世华运足内力,高声喊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见!”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的房顶站着一人,那人七十多岁年纪,须发尽白,身着一身宽松长袍,只一点脚,就飞到了众人中央,轻功不可谓不高。待那人近前,杨岱仔细一看,不禁大喜,叫道:“甄老前辈,快快救我!” 这老者便是“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十余年前曾在清云峰助各大派打败毒龙教,是以他一出现,群雄都以他为救星,无不欣喜。程世华却从未见过甄伯坤,于是问道:“你姓甄?却不知你是何人?”杨岱不等甄伯坤回答,抢道:“这位就是当今武林盛传的‘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甄老前辈。”程世华心下了然,道:“原来是‘海外五圣’当中的高人,老夫久闻‘海外五圣’武功天下无敌,早想会上一会,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姓甄的,你我今日便在此比试一番如何?” 程如玉低声谓程世华道:“爹,十多年前,这位老前辈凭借‘龙功九式’单挑毒龙教主冯昊天,一战名传四海,武功确是极高,务请小心为上。”程世华道:“这个爹早就听说了,玉儿你不必担心,何况爹爹的武功远胜那冯昊天,自也不惧怕这老儿。”朗声说道:“怎么样,你可怕了吗?”甄伯坤道:“老夫听说不久前程掌门在天坛山上同时与各大派为敌,胆量向来是极大的,只是武功如何却不知晓。程掌门既有此要求,老夫自然答允。”说着运劲于足,脚下忽然生风,尘土尽数扬起。程世华赞道:“好内功!”也不甘示弱,向后微一撤步,内中暗运内力,待得脚一落地,也是尘土乱飞。 甄伯坤吃了一惊,跟着道:“依老夫拙见,程掌门的这身功夫,应该和八卦门的武功同出一脉吧。”程世华道:“这个便是无极门的‘天元功’,和‘八卦门’没有一丝干系。”甄伯坤道:“程掌门有意隐瞒,老夫也不再为难,不过你的内功确是很深厚。”程世华道:“论及内力深厚,老夫实远不如自己的弟子。”甄伯坤疑道:“哦?程掌门高徒的内功修为竟会在你之上?老夫倒是很想一见令徒。”似乎不信。程世华道:“这个容易。”指着王云飞道:“这个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王云飞。他爹王利锋因为被诬陷杀害了自己的师父,四处查找真凶,眼下也被奸人所害。老夫见他可怜,已将他收为了弟子。”甄伯坤道:“这位原来就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独子,想不到王四侠少年英雄,竟也英年早逝。” 程世华道:“造化弄人,实属无可奈何。”甄伯坤忽道:“对了,程掌门,你说这位小王公子内功远胜于你,他小小年纪就有此修为,老夫可不敢相信。”程世华道:“这个你不信恐也不可,只怕你的内功修为也远不及他呢。”甄伯坤笑道:“那老夫倒要一试。”俞贺轩听他这么说,忙把王云飞放下,甄伯坤伸手搭住了王云飞的脉,只觉王云飞体内的真气甚为强劲,自己确是万万不及,点点头道:“程掌门所言不虚,这孩子内功之深,怕是百年难得一有,老夫惭愧,惭愧。” 群雄听甄伯坤也说王云飞内功世所罕有,更加坚信了他们心中的想法:铁剑门五宝之中的秘密已被王利锋得知,而王云飞也是从中学得了什么稀奇武功,所以才能打伤林忠素,就连“无极老魔”程世华和“海外五圣”之一的甄伯坤也说内功不如他。就在此时,突然横空飞来两人,口中“哇哇”大叫,直奔甄伯坤和程世华去了,显是被人投掷过来的。遭此变故,实是大大出乎二人所料,二人急忙各自出招御敌,掌力所及之处,那二人尽数死去,竟是恒远镖局的两名镖师。也在同时,俞贺轩惊叫道:“飞儿哪里去了?飞儿呢?”众人谁也没看见王云飞何时失踪不见了,只有程晓晓说:“刚刚一个灰影从这里闪过,跟着云飞哥哥也就没有了踪迹。”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掳走,特别是在程世华和甄伯坤等江湖一流高手面前将人掳走而不被人所知,此人轻功之高,实是难以想象。程世华道:“单宏,一定是‘四翼鹏尊’单宏!”暗自纳罕:“百怪帮怎么也参与进来了?”杨岱等天华帮弟子昔年在前往河州的路上曾受到这“四翼鹏尊”单宏的戏耍,其后在恒福客栈又被他侮辱过,眼见王云飞也被他掳走,一来着急要追回,二来想急脱困境,忙道:“甄老前辈,我天华帮与‘四翼鹏尊’单宏早有旧恨,只是此人踪迹飘忽,一直未能寻到,眼下天赐良机,实不宜就此错过,‘无极老魔’就有劳您来对付,我们先行离去!”便欲离去。 见天华帮众人要走,衡山派、铁剑门等门派之人也藉辞要离去。他们这些人的心思,程世华早已明了,道:“这单宏轻功绝顶,莫说你们,就是老夫也无法追及,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去追他,真是好笑!”跟着又道:“哼,你们没有老夫的准许,谁都不能离去!”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甄伯坤一捋胡须,问道:“程掌门,刚才你说要与老夫比试,咱们还未动手,不如就打个赌,要是程掌门你赢了,老夫就主动退出‘海外五圣’,而且也绝不插手贵派与他们之间的事儿;如果侥幸叫老夫赢了一招半式,程掌门须得立即放了他们,并保证再不因为今天之事与各派为难。”程世华素来好赌好斗,喜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本回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三回 百怪帮中(上) 王云飞本在甄伯坤、程世华、俞贺轩等人的身畔,忽觉背心一凉,跟着便被人抱起疾速飞走。他不知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这人是善是恶,更不知这人要带自己去往何处,本想一问,但仔细一瞅这人,见他五十二三岁年纪,满脸虬髯,实是万分可怕,不由得心头一颤,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那人正是单宏。他抱着王云飞向东南疾行,几日间,他照顾王云飞甚周,又很有礼貌,王云飞也渐感这位大胡子异常和蔼,几次想和他说话,却总是不敢。这日到了芒砀山,单宏抱着王云飞向山中走去。这芒砀山占地极广,山水沼泽相间,为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之处。这日王云飞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什么地方?”那单宏吃了一惊,然后笑道:“你终于肯开口说话啦?”王云飞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单宏道:“这个不急,估计明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绝无加害之意。”王云飞见他并不想相告,只好作罢。 次日辰时中,单宏抱着王云飞到了山中一处规模宏大的院落,只见院落中围出了十四五人,当中的两人一个须发早白,约莫六十余岁;一个手拿折扇,是个文弱书生,四十五六岁年纪。一行人纷纷喜迎单宏事成归来,单宏道:“这还是多亏了成军师的妙计。”王云飞也不知这话是何意,细扫了一遍各人,见这些人基本上都从未见过,但是有一人却是例外,正是当初亲上天坛山为他看病的“温州通叟”林灵姜。王云飞一眼识出了林灵姜,喜道:“道长,你怎么也在这儿?莫非是您接我来这里的吗?”林灵姜笑了笑,指着居中的两人道:“小公子,这并不是贫道的主意,而是凌长老和成军师的功劳。” 一行人进了正厅,居中的那个凌长老和拿折扇的成军师将王云飞送到了上座,然后众人纷纷向王云飞跪拜行礼,齐道:“恭迎少帮主。”王云飞吓了一跳,问道:“各位前辈,你们这是干什么?”见众人行礼不起,谓林灵姜道:“道长,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少帮主’,你们定是认错了人。”林灵姜道:“少帮主这么说,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便是想让属下们长跪不起,既是如此,属下也无话可说,只好遵循少帮主意旨。” 王云飞越发奇了:“这位道长当初上铁剑门为我看病,他可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如此一说,莫非还有什么隐情?还是……”于是道:“晚辈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儿子王云飞,这便是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少帮主’。”那个姓成的军师道:“少帮主年纪幼小,于很多事都不甚了解,不如允许我等起身,再由属下们为您讲述这其中缘由,少帮主自会明了。”王云飞点头应道:“好,就请各位前辈坐下说话。” 众人分两侧坐下,那凌长老率先说道:“启禀少帮主,敝帮在江湖上的大号名曰‘百侠帮’……”王云飞惊道:“百怪帮?”他曾多次听父亲王利锋和铁剑门中其他师叔伯们提及过百怪帮,是以立时便有此反应。在座众人皆是一凛,一个胖和尚道:“不错,我们百侠帮被一些江湖人士诬为‘百怪帮’,然则实际上却并非江湖上传言的那般。”王云飞道:“西域香,堂八方,鬼三老,草茫茫’,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西域毒龙教,浙海无极门,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帮’的事迹!” 那成军师轻摇折扇,说道:“江湖传言,疏不可信。少帮主有所不知,我百侠帮开山立派至今已有百年,百年间凡我帮中之人,人人除恶扬善、济世助人,称之为‘侠’绝不过分。只是自从老帮主仙逝,鲁正封自为帮主,得到了一部分弟子的拥戴,而先风长老则坚持要寻回老帮主的公子继任帮主之位,如此一来双方意见相左,便起了冲突。帮内弟子打打杀杀,帮不成帮,派不成派,累及无辜也是偶有的,以至于被江湖之人诬为‘百怪’。” 成军师口中所说的风长老便是风不破,而那个凌长老正是“子业先生”徐浩的师父凌万忠。成军师续道:“少帮主,倘若本帮帮主之位能由老帮主的后人继任,一来顺应帮中弟子心愿,所有弟子都会臣服,二来也可结束敝帮几十年的混乱厮杀,还我百侠帮一个名分,此不为一举数得吗?”王云飞心想:“若真能如此,确实是一桩好事。”只听成军师复道:“鉴于此,自风长老到凌长老以来,我们四下打探老帮主公子的下落,并遥奉他为本帮帮主,只可惜最后证实,老帮主的公子被江湖各派诬为杀人凶手,现已被害身故。” 王云飞道:“啊?那不是还复无望了吗?”一个袒着肚子的人道:“不,还有希望,只是要着落在少帮主您的身上。”王云飞奇道:“这与我又有何干系?”坐在那个袒着肚子人身边的另一人道:“这与少帮主干系重大。少帮主,经属下等再三查询,发现虽然老帮主的公子已然被害,但是却另留有子嗣。”王云飞道:“既是如此,各位前辈理应前去将他寻回。”那个袒着肚子的人道:“其实此人我们也已寻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少帮主您。”王云飞道:“不可能!我是铁剑门‘逍遥剑’王四侠的儿子,而我爹也绝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老帮主的公子!” 一个拿着金算盘的人起身说道:“少帮主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相信这件事儿就是令尊也毫不知情。”成军师以为是,又谓王云飞道:“少帮主,请恕属下斗胆,待属下问您三个问题,也许您就会相信凌长老所说的这一切了。”王云飞道:“请问。”成军师应了声,问道:“少帮主,这第一个问题是,令尊是否被诬为杀人凶手,还被人四处找寻和追杀?”王云飞道:“是。可是我爹他确实没有杀人。”成军师道:“这个我们当然清楚,敝帮老帮主的公子亦是如此。第二个问题,请问令尊是否已被害身故?” 王云飞回想起数日前在盘龙山庄附近的那镇中听程如玉所说的话,不禁略有伤感,道:“这件事儿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个姓程的姑姑说我爹之死是她亲眼所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道:“少帮主不必伤心,令尊的大仇便是我百侠帮的大仇。本帮弟子遍布天下,终有一日会查出凶手是谁,全帮上下自会替令尊报仇的。”王云飞也不作声,只听成军师再问:“敢问少帮主第三个问题,令尊是否出生不久就成了孤儿?”王云飞道:“听爹爹说,这事儿的确不假,但是我太师父发现我爹之时,乃是在永乐城中,当时正值永乐城大战。对了,我爹说我的祖父母都是被西夏兵所杀,这是太师父看见的。” 凌万忠道:“少帮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梁掌门他看到的并非是您的祖父母,而是两个无关之人。”王云飞奇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凌万忠道:“老帮主仙逝后,令尊才是本帮帮主之位的不二人选,但是鲁正封狼子野心,早就图谋帮主之位,他担心令尊会成为阻挡他登上帮主大位的绊脚石,于是派人将令尊掳走,交由那夫妻二人抚养。谁曾想西夏进攻大宋永乐城,阴差阳错的,令尊反倒成了铁剑门的弟子。” 王云飞年纪尚小,他们的这些话是真是假,王云飞实是难以辨别,说道:“我怎知你们所说的便是真的?”那林灵姜这时站起身,说道:“少帮主不信凌长老和成军师的话,那也由着您,只是我百侠帮的众兄弟命运如何、百侠帮将何去何从,也全在您的一念之间了。”王云飞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灵姜道:“我百侠帮混乱了数十年,只待一个能让众兄弟甘心折服的明主出现,从此兄弟一心、恢复旧日兴盛,再不为江湖各派以邪魔外道相看。今日少帮主您回归本帮,且不管大家的话孰真孰假,就是您真的跟本帮毫无干系,为了众兄弟,也理当答允下来才是,正所谓‘义之所在,当仁不让’。” 王云飞心想:“道长的话倒是有些道理。这百怪帮数十年来着实成了武林各派心目中的邪魔外道,倘若他们真的本心向善,我何不加以引导,让他们都回归正途呢?”便在这时,在座诸人也纷纷相劝。王云飞道:“各位前辈美意,晚辈已然明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众人皆道:“少帮主但问无妨。”王云飞道:“却不知贵帮的宗旨为何?”成军师道:“敝帮号为‘百侠’,自是以‘侠’字为宗旨。”王云飞问:“‘侠’字何解?”成军师答道:“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不矜其能,不伐其德。” 这话原是出自《史记·游侠列传》,是司马迁用来赞颂侠的高贵品德的,王云飞听了这话,对百怪帮倒是再无戒心,于是道:“若要晚辈答允做所谓的少帮主,实无不可,只消得诸位前辈答应晚辈一个要求。”凌万忠略微思量片刻,问道:“却不知少帮主还有什么吩咐?”王云飞道:“既然贵帮以‘侠’字为宗旨,还请以后秉奉侠义精神,不得有违。”众人皆道:“那是自然,少帮主的要求,其实就是我等的本分,属下等无不遵从。”当下齐向王云飞施礼,尊为少帮主。 王云飞莫名其妙的当了百怪帮的少帮主,实是大大出乎他之所料。礼毕,凌万忠道:“少帮主,这在座的诸位,都是本帮中的好兄弟,请容属下给您介绍。”将在座诸人一一介绍给王云飞。原来那成军师名叫成无忧,精通兵法和五行奇门术数,是凌万忠手下的智多星,设计将王云飞掳回的就是他。那个拿着金算盘的,名叫钱八万,江湖绰号便叫“金算盘”。他尤擅经商,考虑事情也是极为周到,甚得凌万忠倚重。那个袒着肚子的,是“白肚皮”周充,坐在他旁边的是“黑手印”洪天,此二人江湖并称“黑白子”,昔年江陵恒远镖局在李家村遇难时,总镖头戚恒远还曾提及过他们。 那个胖和尚俗家姓孟,世人都称他作“孟和尚”,绰号“胖罗汉”,手中总是拿着一个钵盂。那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姓梅,家中排行第四,故人人都叫她梅四娘。此外还有赵刚,他双臂带有铁甲,不仅刀枪不入,还力量非凡,是以江湖人送绰号“铁臂汉”。那“北极怪”韩鹏,一套“寒冰掌法”名闻天下,当初王云飞误食“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导致体内时火时冰,杜鼎林便曾怀疑过是他所为。那拿着钢圈的李达也是帮中好手,擅使乾坤圈,还有个安政,擅使长戟。 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大约四五十岁,他名叫于通,因擅长易容之术,人称“八面鬼”。在于通之侧,那人眯着眼睛,似是看不清物事,此人名叫窦恒涛,因少时患有眼疾医治延迟,所以视力极差,但是所幸听力甚佳。还有汪济先,他曾在宫中当过侍卫,只因遭到朝中奸佞陷害,满门被诛,唯独自己私利逃生,从此投奔百怪帮中。帮中兄弟念他可怜,倒是多有照顾。 厅内众人介绍完毕,凌万忠又道:“少帮主,我帮号称‘百侠帮’,帮中兄弟本是有百人之多的,自老帮主仙逝,众兄弟一分为二,数十年来互相厮杀,多有伤亡,加上有一些人避世隐居,眼下属下能召集的人数实是不多。”指着厅内诸人续道:“除了在座的众位,还有五位兄弟被派去配合单兄弟接少帮主,他们脚力有限,最快也要迟上一天才能赶回。” 王云飞心想:“当初在王屋城南长泉镇中那茶铺处出现的那些人果然都是百怪帮的。”道:“各位前辈,我还有一事要请你们帮忙。”众人齐道:“少帮主但请吩咐。”王云飞道:“听那姓程的姑姑说,我爹是被一个黑衣人所害,还需各位前辈替晚辈查明真相。”众人皆道:“这是自然。”王云飞又道:“我娘她……”心想:“当初娘被天华帮抓住,后来却不见天华帮带着娘在身边,不知她现下如何,又身在何处?”道:“我娘她和我失散了,须得各位前辈帮我找回。还有,我小师叔不知我的下落,也请你们派人前去告知,免得他担心。” 众人听了王云飞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出一声。王云飞顿觉奇怪,只听那成无忧急道:“少帮主只管放心就是,属下这便安排人一一落实。”转身出了大厅。凌万忠道:“少帮主,你初回帮中,一定甚为疲累,属下已替您安排妥当,您便好好休息休息,至于这帮中之事,且暂由属下和成军师代您处理。”跟着也退出了大厅。余人亦道:“少帮主好生歇息,属下等告退。”纷纷退去。 王云飞见众人相继离去,心想:“这百怪帮众人果然邪门。”跟着下人去了后殿休息。吃饱喝足,大睡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凌万忠突然求见,说是有事禀报。王云飞不知这帮中之事如何,心想凌万忠亲自请见,自必非同一般,忙道:“快请凌长老进来。”过不多时,只见凌万忠带着五人到来。王云飞一见那五人,果然都曾见过,只是那青袍人似乎有伤在身,貌似是被黑衣人所伤。王云飞心想:“果如我所料,他们全都是百怪帮的弟子。” 凌万忠与那五人齐齐施礼。王云飞道:“这几人我都见过。”那女子道:“咱们的少帮主果然好记性,不错,我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凌万忠道:“少帮主,这五位便是属下昨日所说的那些兄弟,今日赶回这里,便即来拜见少帮主您。”王云飞道:“既是自家人,实是不必多礼。对了,这位青衣前辈似乎受了伤,可是那个黑衣人所为?”那青袍人道:“少帮主说得不错,那黑衣人的功夫高出属下不少,属下不是他的敌手。”那个儒生道:“也不能这么说,你‘青背飞鹰’轻功极佳,纵是那黑衣人武功再高,如是明刀明枪地一战,他也不能伤你分毫。” 凌万忠道:“文清兄弟此言有理。对了,少帮主,还未向您引荐几位。”指着那儒生道:“这位是尚文清。”指着那女子道:“这位是袁淑萱袁女侠。他们二人乃是夫妇,一笔一剑,甚是了得,合称‘笔剑双侠’。”王云飞暗暗记在心里。凌万忠又指着那青袍人续道:“这位是裴箸裴兄弟,人送外号‘青背飞鹰’,轻功与单兄弟俱为江湖一绝。”那青袍人裴箸道:“单兄轻功冠绝天下,属下岂敢与他相比。若他早早归来,小弟也就不用出丑了。”凌万忠道:“裴兄弟不必过谦。”指着那个左耳吊着耳环之人道:“少帮主,这位是‘铁杆丈夫’闫骥。”指着黑脸人道:“这位是‘小张飞’解丹”。 介绍完众人,王云飞道:“凌长老,还请及早安排人为这位裴前辈治伤才是。”那裴箸道:“不劳少帮主费心,尚大哥、闫大哥和解大哥数日来轮番替属下运功疗伤,属下的伤已不碍事。”王云飞心下稍安。那凌万忠忽道:“对了,少帮主,属下还有事要跟你汇报。我百侠帮数十年来一直混乱不已,今日少帮主回归,理当立即奉您为帮主才是,只可惜我帮中兄弟四散江湖,更有鲁氏一脉僭位自为帮主。属下已与成军师等众位兄弟商议,决定趁着少帮主回归帮中之机,请列位散居江湖的帮中兄弟和那鲁氏一脉众人齐来芒砀山拜见少帮主。” 王云飞不由得心头一震。只听袁淑萱道:“如此甚好,我爹临终遗愿,便是希望帮中众兄弟有朝一日能再次聚首。”这百怪帮混乱了几十年,现如今的众人大都是当年跟随裘百胜之人的子孙,两系之人平日里少有见面。解丹也叹息道:“我们帮中的老前辈,也不知还有几人在世。”闫骥道:“不管怎么说,百侠帮分而复合,终算喜事。”尚文清也道:“没错,凌长老,却不知计划何时召集众位兄弟来此?” 凌万忠道:“我与成军师计议,觉得四月二十六最为合适,因为当年先裘帮主继任本帮帮主之日,也便是四月二十六。”尚文清道:“凌长老是想在此日拥立少帮主继任为帮主?妙,果然是妙。”王云飞却不懂,只是问道:“听说帮中各位前辈分散在各处,此距四月二十六不足两个月,却不知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通知到?”尚文清道:“少帮主有所不知,本帮兄弟虽然分有两派,但是还有些人于此中立、两不相帮,便如那‘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二位前辈。两派人中虽然如有世仇,但却都与这二位前辈私交甚深。我猜凌长老定是想让‘医仙’、‘药王’替我们传信。” “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医术通神,天下绝无第二,那百怪帮弟子甚多,一来帮内互斗不断,二来为正派人士所不容,死伤总是在所难免,是以都将萧胜和聂仲看作是可以助他们起死回生之人,自然都抢着与这二人交好。凌万忠确实是要让这二人帮忙传信。百怪帮发生内乱,一分两系,萧胜和聂仲本是不想看到的,所以才会选择中立,避居在仙王峰上。倘若他们二人得知凌万忠等找到了老帮主裘百胜的后人,又要召集帮内弟子参见少帮主,从此化解旧怨,两系纷争也无,帮复统一,自是一桩好事,帮忙传信的事儿就绝不会推辞。 凌万忠道:“文清兄弟料事如神,我们正是这么想的。”王云飞却是别有担心,道:“可是我的身份,也不知其他的各位前辈能否承认,要是不能承认的话,双方恐又难免一场冲突。”凌万忠道:“少帮主勿忧,本帮的那些兄弟之所以与我们意见相左,无非是受了鲁正封父子的离间挑拨,只要他们得知少帮主您已然回归帮中,自然不会再听鲁正封父子的话。”袁淑萱也道:“凌长老说得对,少帮主,这件事儿权且着落在我们的身上,您只管放心就是。”王云飞也不知他们的话是否十足可信,但是自己实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在芒砀山一居月余,王云飞在众人的陪同下着实好生游玩了一番,心中欢愉自不必说,但是仍挂念着生母徐菀茹和小师叔俞贺轩,每每问起成无忧消息打探得如何,成无忧都说派出去的兄弟还在打探当中,目前并无音讯。如此一来二去,终于王云飞心下起了疑,料来是成无忧故意耽搁。成无忧解释道:“不瞒少帮主,帮中上下都在忙于四月二十六少帮主您的接任大典,着实没有多余的人手下山去打听令堂和俞五侠的下落。不过少帮主尽管放心,四月二十六芒砀山百侠聚会的消息一旦传开,令堂和俞五侠他们自然会自己找来的。” 王云飞一听这话,更是不信,道:“成军师不是在骗我吧,四月二十六的聚会都是帮中弟子才知道的,如何会被江湖上其他的人所得知?”这话一点儿也不差,百怪帮弟子大都被看作是邪魔外道,一旦消息外泄,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士自然有人要前来捣乱,是以此次聚会全是秘密进行的,外人绝不会知晓。成军师见王云飞小小年纪,知道得倒不少,只得道:“少帮主,非是属下有意相骗,只是此次聚会于少帮主您和我等而言,实是意义非常,稍有不慎,就会令我等一败涂地。所以,凌长老和属下商议,决定暂时以准备帮中之事为重,至于找人的事儿,先且搁下,等咱们大事谋成,自然会遵从少帮主您的吩咐,前去找令堂和俞五侠的。” 王云飞听成无忧说什么“一败涂地”、“大事谋成”之类的话,着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想到这成无忧几次三番推脱自己,说不定他们谋的会是什么害人的事儿也未可知,正待细问,成无忧已然辞别下去了。他满心疑惑,于是找其他的人细问,起初那些人均是支支吾吾不说,待到后来,那些人干脆一见他就远远避开了。王云飞心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秘密,即便你们不告诉我,我也要打听出来,要是你们图的是什么害人的勾当,我绝不能坐视不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罡七星传》正文 第十三回 百怪帮中(中) 其后数日里,王云飞总是想要去打探凌万忠和成无忧等人意欲何为,可是渐渐的似乎被察觉到了,凌万忠命人看住了他,不准他离开卧室一步,理由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王云飞越发不懂了,问下人道:“我好端端地待在山中,能有什么危险?”那下人答道:“回禀少帮主,眼下四月二十六将近,本帮鲁氏一脉的弟子估计已经到了这附近。鲁氏父子一心图谋本帮帮主之位,当年他们就曾把令尊抢走,现下听说少帮主您回归帮中,那他们的阴谋可就无法得逞了。这鲁正封父子都非庸类,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想其他的办法。” 王云飞奇道:“能有什么办法?”那下人道:“他们可能会派人前来刺杀少帮主您。”王云飞心头一震,细细思量:“不错,只要我这个少帮主被杀,百怪帮之中就没有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任帮主之位了,那么那鲁正封父子就可以继续当所谓的帮主了。”连连点头,忽的又想:“不可能,这里有这么多的高手,鲁正封父子不会傻到冒险来刺杀我的,定是那个凌长老和成军师不想我去打探他们的秘密,就用这话来骗我。”心中主意已定:“我绝不能这么容易被你们骗住。” 这晚睡梦之中,王云飞突然被一阵大吵声惊醒,只见卧室的地上横尸一人,血迹尚且未干,正是一个月以来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下人。他吓了一大跳,只听屋外打打杀杀声兀自不断,透过那扇被打坏了的窗户,但见一个黑衣人被“笔剑双侠”尚文清和袁淑萱缠住,三人打斗正酣,料来那个下人就是被这个黑衣人所杀。王云飞战战兢兢地走到窗口,只见那黑衣人赤手空拳,在一笔一剑合攻之下,似是无法脱身。 王云飞曾在绝谷之中跟王利锋学过书法和诗文,加上铁剑门的“天罡剑法”也是化书法为剑法的功夫,是以他一眼便识出了尚文清是在用笔写字。尚文清确实是在写钟繇的《宣示表》,用的乃是小楷的书体。王云飞细细观看,但见尚文清笔法犀利,与袁淑萱阴柔的剑法配合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那袁淑萱所使的,其实是她袁家的家传剑法“袁家剑法”,本是男子修习的功夫,但是袁父膝下无子,所以就把这套剑法加以改良,传授给了女儿,阴柔之力也是因此而来。 王云飞虽然将“天罡剑法”和“七星剑法”的招式口诀熟记于胸,但是还从未加以修炼,此刻见二人笔剑合璧,不由得倍感赞叹,叫道:“钟繇的《宣示表》果真是好书法!嗯,袁前辈的剑招也是百里无一!”尚文清和袁淑萱一听王云飞这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齐道:“这里危险,少帮主不要观看,赶快躲回屋中!”王云飞好奇那黑衣人的身份,却未立即回身屋中,而是问道:“他是什么人?”哪料尚文清和袁淑萱谁也不回话,全身围困那个黑衣人。王云飞心想:“眼下我确实不方便在此搅扰二位前辈抓黑衣人。”正要回到屋内,却见尚文清笔势突变,用张旭的狂草写了个“鲁”字,立时会意:“尚前辈说此黑衣人是鲁正封父子派来的。” 适才王云飞赞道“钟繇的《宣示表》果真是好书法”之时,尚文清也是一惊不小,普天之下多少英雄豪杰只知他用笔写字,能看出写什么的却是少之又少了,不想王云飞小小年纪竟然有此能耐,故而在王云飞问那黑衣人是谁之际,用书法告知。王云飞想到那下人白日所言,心下一凛:“鲁正封父子果然要杀我灭口!”正自思虑之际,只觉一道白影从眼前的窗外晃过,定睛细看,正是“温州通叟”林灵姜到了。 林灵姜急问道:“少帮主可有大碍?”王云飞回道:“我没事儿,只是他已经死了。”指着屋内地上的那个下人。林灵姜也不理会,从拂尘中取出一颗黑色的棋子,道:“果然是他!”王云飞看了懵懂,问道:“道长说的是谁?这颗棋子又是怎么回事儿?”林灵姜道:“这个黑衣人方才趁着少帮主你分神之际,暗用这颗棋子偷袭于你,幸亏贫道及时赶到。”王云飞于这件事倒是并不知晓,是故满脸惊愕,道:“竟有此事?”指着那黑衣人问道:“那他又是谁呢?”林灵姜道:“此人名叫王怀信,是王积薪的后人,棋艺高超,擅用棋子击敌,当朝敢与刘仲甫、祝不疑、晋士明比棋者,非他再无第二。他是我百侠帮弟子,只可惜一向支持那鲁正封父子。” 这王积薪乃是唐玄宗年间的棋手,比棋自是鲜有敌手;而那刘仲甫、祝不疑、晋士明,也均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围棋高手,王怀信跟他们都敢比棋,势必很是了得。便在这时,只听凌万忠的声音说道:“原来道长也在这里,看来少帮主应是无碍。”王云飞寻声望去,见凌万忠、成无忧等众人一齐朝这边赶来。“黑手印”洪天嚷道:“敢刺杀我们少帮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尚兄弟,我来帮你们!”一个纵身飞了上去。 那黑衣人似乎眼见敌人愈来愈多,掏出一把棋子向众人一掷,趁着众人忙于躲闪之际,跃身飞出了围墙,再不见了踪影。成无忧叹息道:“让他给跑了,真是可惜,否则四月二十六便可将他作为指认鲁氏父子刺杀少帮主的罪证了。”那尚文清夫妇也走了过来,道:“他人虽然跑了,但是这棋子却跑不掉。”林灵姜道:“对,少帮主、凌长老、成军师,此人王怀信,乃是鲁正封父子手下的本帮弟子。”成无忧道:“原来是他。我们知道了是何人所为,那是再好不过了,这笔账早晚要跟他们算。” “胖罗汉”孟和尚道:“成军师说得不错。”“金算盘”钱八万却是眉头紧锁,梅四娘问道:“钱老板,你还担心什么?”钱八万道:“这个王怀信今晚敢来刺杀少帮主,说明鲁正封父子已经狗急跳墙了,眼下我们不得不防,特别是少帮主的安危必须保证。”凌万忠道:“钱老板说得有理,从今晚开始,我们必须派人轮流保护少帮主的安危,一直到四月二十六少帮主继任帮主大位之后。”当晚凌万忠便派帮中高手轮流在王云飞的卧室外面巡查,日夜不曾懈怠,数日里果真没有了刺杀一类的事儿发生。王云飞心想:“那个王怀信刺杀我不成,反倒打草惊蛇,鲁正封父子定是料到我们这里已经加强了戒备,是以也不敢贸然以身犯险。” 一转眼距离四月二十六已不到五日,这几日间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据凌万忠和成无忧介绍,他们同样都是百怪帮的弟子,有擅使暗器偷袭于人的常轲,有川南引刀门掌门狄庆和师弟万仲,有嗜酒如命的“醉八仙”贝启桓,有“湖北七侠”阮少川、姚宗天、苗铁南、方清际、潘昊、卫良宇和易凡,有北京大名府如意酒楼的掌柜“玉如意”宁如意,当然也有龙头寨的胡彪、朱天峰、王有义和史可辉。芒砀山一时之间人数骤增,着实热闹了起来。 这日是四月二十五,一早凌万忠、成无忧带着两个老者前来求见王云飞。那两个老者一个满头白发,另一个青丝过半,初见王云飞皆是一愣。成无忧指着王云飞,恭敬道:“二位前辈,这位便是我们的少帮主。”那青丝过半的人道:“想不到裘帮主竟然还有后人,真是我百侠帮天大的幸事。”与另一人齐向王云飞见礼,口中自报名号,竟原来就是江湖上盛传的“绝情二仙”。那满头白发之人便是“药王”聂仲,适才说话之人则是“医仙”萧胜,二人实际上都已七十余岁年纪。 王云飞先前误食“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导致身体异症不断,当时众人皆提及到这二人医术通神,或可救治,只可惜最后因为铁剑门和这二人的恩怨而未能亲去求医。王云飞道:“久仰二位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那聂仲疑道:“少帮主也听说过我们两个老家伙?”王云飞道:“二位前辈的大名,当真如雷贯耳,四海之内,恐怕是无人不知。”萧胜道:“少帮主过誉了。我瞧少帮主的脸色,似乎与常人不同,不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王云飞自学全“玄元功”后,身子一直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故道:“我一切安好,没有什么不是。” 聂仲道:“不,我看少帮主有中毒之象。”此言一出,无不震惊。须知这聂仲号称“药王”,于天下毒物、药物那是十分了解的,他敢如此断定,势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凌万忠一听大急,道:“这些日子以来,少帮主一直待在这山中,如何会中毒?莫不是鲁氏一脉的弟子所为?”成无忧也道:“还请二位前辈为少帮主诊治。”聂仲应了,走到王云飞身前,细一搭脉,顿觉王云飞脉搏跳动异常有力,而所谓的毒也确实中过,不过眼下已解,毒素全然不在了,心想:“他小小年纪,内功竟如此深厚?真是从所未闻,从所未见。” 凌万忠和成无忧见聂仲似有所思,以为王云飞的毒定是不轻,问了句:“聂前辈,少帮主可有什么大碍?”聂仲轻轻摇了摇头,道:“少帮主所中之毒已解。”谓萧胜道:“师兄,请你也过来看看。”萧胜情知聂仲发现了其他的情况而不敢明言,走过去一搭脉,和聂仲所了解的其实一模一样,心下惊愕的同时,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道:“少帮主有此奇遇,实属少有,真是该恭喜少帮主了。” 余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萧胜此言何意。萧胜道:“各位有所不知,少帮主先前曾中过‘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毒,不过眼下剧毒早就化解了。”王云飞暗暗称奇:“这二人果真医术了得,如此也可查出。”道:“我在数月之前被陕西十姓门的洪门主中下这两种毒,后来被他喂服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现下余毒已解。”凌万忠、成无忧听到这里,方始放下心来,皆道:“这一点我们曾听林道长讲过,林道长为了此事,在亲去看望过少帮主之前,还曾向‘医仙’、‘药王’二位前辈求过药。”话音一转:“陕西十姓门投入我百侠帮之下,甘为鲁氏父子驱使,竟然意欲毒害少帮主,真是该死。” 聂仲道:“以少帮主的年纪和武功修为,在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后,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只可惜老夫不知道林道长是为了救少帮主才去找我和师兄求药,更不知少帮主是中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之毒,否则绝不会只给他‘百转还魂丹’和‘活经通络丹’,理应陪他一道去为少帮主治病才是。”萧胜也道:这‘千年火蜈蚣’是天下至阳至刚之物,而‘百年寒冰蚕’则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二者相生相克,自古如此,凡是中过其中一种毒者,需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到另一种服下以解毒,否则必死无疑。但是一旦服食了它们之后,就是会在体内各自催生出一股劲力非同小可的真气,一般人无法驾驭,会因此饱受折磨,最终痛苦而死。如若此人内功修为不同寻常,他就可以顺势控制这两股真气为己所用,转瞬之间就可跻身高手之列,内功之深几乎无人可及。我瞧少帮主的内力,当今天下绝无敌手,想必就是后面的那种人了。” 众人听说王云飞内功深厚,谁也不敢相信。聂仲道:“师兄说得是,少帮主定是机缘巧合服食了‘千年火蜈蚣’和‘百年寒冰蚕’,而后又不知因何际遇得以驾驭体内两股真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百侠帮兴复有望啦。”脸上洋洋得意,自是说不出的欣喜。萧胜转头谓王云飞、凌万忠道:“少帮主、凌长老请放心,我师兄弟二人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在本帮之中总还是有些言语权的,明日鲁长老等人一来,我们绝对会以百侠帮的基业为重,劝他们早日归入少帮主麾下,共同拥立少帮主继承帮主之位。”凌万忠躬身拜谢。 这晚,凌万忠只身一人来找王云飞,说是要跟他商议一下次日之事,道:“少帮主初回帮中不久,于帮内的事儿还不算了解,那鲁正封父子狡诈奸猾,属下特意提醒您要早做防范。”王云飞想到当初黑衣人刺杀自己一事,立时心寒,问道:“那要怎生防范才好?”凌万忠道:“别的倒还好说,只要少帮主您切记一点,鲁正封父子提的要求,只要是对他们有利,一概不予答允便是。”王云飞奇了,道:“这是为何?”凌万忠道:“当年裘帮主突然暴毙,六大长老失踪其四,究竟是什么原因,眼下虽还未可知,但是少帮主您想想看,此事于谁而言获利最大?自然是那鲁氏一脉。说不好本帮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局面,也是他们的阴谋。” 王云飞也不知这话是否可信,只听凌万忠续道:“那鲁氏众人劫夺尚在襁褓的令尊,令陕西十姓门的人意欲害你性命,几年前又自立为帮主,桩桩件件若按本帮帮规处置,都是不容宽恕的大罪。少帮主,依属下愚见,明日鲁正封父子只会有两种选择。”王云飞问道:“是哪两种选择?”凌万忠答道:“这第一种就是不得已承认少帮主您的身份,同意拥立您为本帮帮主,但是前提是必须宽恕他们的罪责。”王云飞道:“只要本帮统一如初,万事都还好说。”凌万忠急道:“少帮主万不可这么想!”王云飞道:“这是为何?” 凌万忠道:“江湖之人称呼我们为‘百怪帮’,就是因为裘帮主仙逝后,本帮掌管刑堂的迟长老也失踪不见了,帮规形同虚设,对帮众失了约束,以至乱了章法。少帮主,一旦本帮恢复统一,您作为一帮之主,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树立威信,而如何才能树立威信呢,那就是依照帮规赏罚分明。”王云飞心下明了,道:“凌长老的意思是要我按照帮规处置鲁长老等人?”凌万忠听王云飞的话中之意显是明白了他的想法,道:“是,当然鲁正封肯率众拥立少帮主的话,也算是将功折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少帮主将他们父子及亲信降职留用即可,不可再授实权,否则有朝一日,他们定会重新威胁到少帮主您。” 王云飞也懒得理会这些事情,道:“一切就依凌长老所言处置便是。却不知还有一种选择是什么?”凌万忠道:“这第二种选择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坏的一种打算,鲁正封父子也可能公然造反,逼杀少帮主您和属下等人,自然而然当他们的帮主。”王云飞惊道:“他们胆敢如此?”凌万忠道:“少帮主不知道这姓鲁的为人,他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王云飞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们该当如何?”凌万忠道:“少帮主毋忧,属下早已和成军师、钱老板、林道长等商议好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保管他们不敢不从我们。” 凌万忠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王云飞只觉得有些可怕,心想自己父仇未报,又与生母和师叔离散,可不能就这么命丧此间。一夜睡得也不怎么好,次晨醒来,天已大明。听下人说,百怪帮各路弟子一大早就已向山中赶来,到达的众人此刻都在正殿等候,而凌万忠、成无忧等人则仍是避而不见。王云飞也不知这是为何,急忙穿好衣装,前去找凌万忠,见众人正聚在后殿商议事情。众人一见王云飞到了,纷纷站起施礼。那成无忧指着两个生人道:“少帮主,这两位也都是本帮的兄弟,属下为您引荐。” 王云飞仔细一瞧,见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另一个身子高大,皆非一般人物。听成无忧介绍,那白衣人乃是“白衣秀士”王伦,另一个则是“摸着天”杜迁,二人皆是山东梁山泊的草寇英雄。王云飞跟大家客套了几句,又道:“我方才听说不少兄弟都聚在了正殿,而大家却无人前去照料,不知为何,特来一看。”林灵姜道:“少帮主,属下等正在和王寨主、杜头领商议要事,片刻即去。”成无忧也道:“不错。”转头谓王伦和杜迁道:“这一切就有劳二位了。”王伦道:“诸位放心,承蒙大家看重,兄弟定不辱使命,我这就与杜头领下山,去和宋头领会合。”说罢与众人辞别离去。 王云飞也不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看样子似乎十分重要,却又不便细问,只是王伦和杜迁已走,众人仍不准备赶去正殿,也不知又为哪般。静静地又待了大半个时辰,凌万忠忽道:“少帮主,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鲁氏父子了。”自己走在前头,引着王云飞,带着众兄弟,径往前殿走去。王云飞心中极是不安,也不知这一遭是吉是凶,但他既决定要跟着凌万忠等一道赴会,后果自是也不在意了。未到整殿门口,便听里面有一人高声说道:“凌万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竟然一个时辰也无半个人出来招呼一下,真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不少人跟着呼和起来。 凌万忠快步走到门口一站,道:“鲁兄此言差矣,大家同为兄弟,岂有主客之分?”殿内众人一见凌万忠带着近四十人现身当下,立时静了下来。王云飞往里一看,见殿内共有四五十人,除了“医仙”萧胜和“药王”聂仲坐在了左侧末位处,大都或坐或站于右侧。那右侧居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次席和三席上则是两个五六十岁年纪的人。方才说话之人正是这三席之人。那人正待再说,凌万忠已喊道:“少帮主到!恭请少帮主上座!”一面说,一面引着王云飞进入殿内,恭恭敬敬地将他扶到上座上坐下,自己则侍立在侧。 那些从未见过王云飞的人眼见王云飞坐下,无不吃惊。成无忧等人这时也步入殿内,或坐在左侧,或立在其后。只听凌万忠道:“鲁长老,少帮主驾到,贤父子理应参见才对。”那右侧居首的老者正是鲁正封,后面的两席则是他的长子鲁承振和次子鲁承山。鲁正封道:“原来这位就是少帮主,真是失敬失敬。只可惜属下年老病多,不能起身施礼,还乞勿怪。”凌万忠急道:“鲁长老,你能千里迢迢从漠北来此,如何就不能向少帮主施礼了?你分明就是有意与少帮主为难!” 鲁承振从旁接过话来,道:“凌兄这话可不能乱讲,家父数十年来为了帮中之事奔波辛劳,帮里弟子无一不知,眼下听说少帮主回归,不顾众人劝说,仍是拖着抱恙之身也从漠北赶来,怎是要与少帮主为难了?”鲁承山也道:“大哥说得不错。众所周知,家父是当年裘帮主帐下六长老之一,在座诸位,除了少帮主,便是家父最尊。凌兄,试问你居帮中何职,竟然站在少帮主身边?” 凌万忠气道:“你!”竟被鲁承山说得无言以对。他这长老之位确实是从师父风不破那里承袭而来的,在帮众眼里,自然没有鲁正封的长老之位来得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成无忧见凌万忠词穷,冷笑一声,说道:“原来的鲁长老现在已经是帮主了,再不会将别人放在眼中。”这话着实有些分量,一来在关键时刻帮助凌万忠舌战鲁氏,二来一语道破鲁正封自为帮主的事实。凌万忠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各位兄弟,你们可还记得本帮帮规的前三条都是什么吗?” 鲁氏一脉众人尽皆默不作声,那“湖北七侠”中的老三苗铁南心直口快,叫道:“这第一条,凡是我百侠帮弟子,当以‘义’字为先,不得互相残杀。”川南引刀门掌门狄庆接着说道:“第二条,帮内弟子不可图谋叛逆,不得以下犯上,不能破坏帮中统一。”“胖罗汉”孟和尚道:“第三条乃是,上至本帮帮主,下到列位帮众,人人需尊奉帮规,若有违反,一律处置,不得徇私。”原来这百怪帮帮规的前三条都对鲁氏众人不利,是以他们都默不作声。 鲁正封闻言,缓缓说道:“列位,我鲁正封自封帮主七年,只是因为眼看帮主之位空缺已久,众兄弟军心四散,想挽救百侠帮于危难之际而已,全不是图谋大位。当年裘帮主突然暴薨,乔、迟、雷、万四长老又同时失踪,本帮历代先人苦创的基业摇摇欲坠,如若无人出来主持大局,早就是帮不成帮、派不成派了。我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实也是为了本帮考虑。大家不妨想上一想,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又谓那萧胜、聂仲道:“萧贤弟、聂贤弟,你们二人向来不喜帮中弟子争夺,于当年之事想必是牢记在心,试问当时众兄弟一时乱起,如非是我凭借长老之尊出面阻止,今日会有多少人无法在此集会?” 萧胜道:“当年百侠帮遭逢大变,众兄弟于本帮帮主之位的归属意见不一,以至生乱,有数位兄弟因此亡故,受伤者亦为数不少。这种种之事至今尤历历在目,如何能忘?不错,当时是鲁长老挺身而出,阻止了冲突,否则我百侠帮定然损失更甚。”那“铁杆丈夫”闫骥道:“鲁长老虽然阻止了冲突,但是我听说风长老意欲拥立裘公子为帮主,鲁长老如何反对?”鲁正封道:“你当时未入本帮,不知具体情况,裘公子早已不知所踪,如何立得?”龙头寨寨主胡彪道:“可是风长老却说要设法找寻裘公子,鲁长老于此似乎也不赞同。” 鲁正封干笑两声,道:“胡寨主,裘公子当时只是尚在襁褓的婴孩,他失踪不见了,又要到哪里去找?风不破的心思,我可是清楚得很,他无非就是借此为由,想将帮中大权揽在自己手中而已。”凌万忠急道:“鲁正封你休要胡说,先师一心为本帮,岂容你出言诬赖!裘公子分明就是你派人掳走的,还想狡赖不成?”鲁承振道:“凌万忠,家父可是先裘帮主敕封的长老,你敢直呼他大名,岂非要以下犯上?”凌万忠道:“休拿那话吓我,我们在座诸人,自有少帮主在此统领,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发号施令。” 鲁承振这时起身说道:“少帮主,这凌万忠诬指家父暗害令尊,实是冤枉,还乞少帮主明察。”成无忧道:“冤枉与否,不是鲁兄口上说了算,鲁长老心中想必最是明白。”王云飞见大家争论,忙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原也不必这般口舌之争。”二人各自住嘴。这时,“湖北七侠”中的老四潘昊说道:“众位,少帮主是先裘帮主嫡孙,如今他回归本帮,这帮主之位理应由他接任才是。”风氏一脉众人齐声称是。萧胜道:“不错,由少帮主继任大位,众人自是再无二话。”看向了鲁正封等人。 对面鲁氏一方忽然有人说道:“有谁可以保证这位少帮主定是裘帮主的嫡孙?如若是假的,却又该当如何?”这话着实令众人一惊。王云飞顺声望去,见说话之人站在鲁氏众人的后面,是一个身子又高又瘦的汉子,也就四十来岁。汪济先道:“原来是‘小海龙’李恒李兄。你胆敢怀疑少帮主的身份,却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那李恒走到前头,道:“我自己怀疑,不曾受人指使。”作了个四方揖,续道:“裘公子刚出生不久就失踪不见,几十年过后无端冒出个人来,说是裘公子的儿子,着实让人怀疑。” 鲁氏一方又走出一个矮胖子,手持一根铁杖,便往地上一顿,跟着说道:“不错,既然这位‘少帮主’说是裘公子的儿子,却不知令尊现在何处,还请他也出来,我们将他奉为帮主,岂不是更好?”王云飞道:“我爹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着哭噎起来。群雄一听,无不震惊。那鲁承山问道:“却不知令尊他因何离世的?”王云飞道:“听程姑姑说,爹爹他是被一个黑衣人偷袭打落山崖而死的。”“山西四魔”中的老二“独眼龙”栾永臣问道:“程姑姑,谁又是程姑姑?” 王云飞正要说是“无极老魔”程世华的女儿程如玉时,成无忧忽然接过话来,道:“少帮主口中说的‘程姑姑’,乃是他先前寄居的人家。”王云飞一愣,心下寻思:“成军师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程姑姑的身份呢?莫非他担心这事牵扯进了无极门而会对我不利?”只见又有一个四十七八岁上下的壮汉挺身出来,道:“笑话,笑话,成军师,那位‘成姑姑’与你同姓,该不会就是你的家人吧。”众人一听,立时议论起来,都说王云飞其实就是成无忧安排的假少帮主。 凌万忠喊道:“张兆通,枉你也是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在此胡说八道!少帮主是裘公子的儿子,此事千真万确,岂能有假?”那张兆通道:“你说这位少帮主是真的,可有什么证据?如拿不出来,定是假的无疑。”王云飞听到这里,心下十分忐忑,想着:“他们只说我是他们的少帮主,至于证据,却貌似没有,也不知这凌长老要如何处置。”却听凌万忠高声道:“好,你要证据,我便给你看看!”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铁片,高高举起说道:“此乃裘帮主家传的‘铁花令’,正是我们发现少帮主时,他身上携带的。” 王云飞又是一愣,心道:“这是什么时候才有的事儿,凌长老可不是在欺骗大家吗?”张口正欲说话,忽觉右肩肩井穴一麻,这话竟没能说出口,想要再说,却连口也张不开了。他知道那肩井穴乃是手少阳三焦经和阳维脉交会之处,手少阳经天髎穴吸热上行的气血及阳维脉的气血尽需汇入此,此时肩井穴一麻,穴道已然闭塞,再想行动说话,可就不易了,也不知是谁暗中点住了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