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雪:子阁情》 正文 第1章 江湖曲 “少渊啊,听舅母的话,乖乖待在这里。” “嗯。” 自此通州一别,竟是再无相见。 “小少爷,请留步,静夫人说了你不能出去。”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毕恭毕敬地挡在门口,却不见有丝毫的怯意。原本打算出门的顾少渊转身走向窗边,这雪下的是极好的。不比酥暖如江南,丝绵如烟州,顾少渊是独爱这漫江瑞雪的。 雪平平淡淡的下着,落到枝头,沉于地下。些许飘进窗内,化在顾少渊的手里,像春天的清泉,潺潺流淌如他的心中。他握了握拳,又轻轻松开,看向远方的孤舟。是他们,每日在这江上泛舟,今日这行径却颇是奇怪。 “他们是谁。”顾少渊对在门口的丫鬟说道。 “陈家绣庄小姐陈若瑶,言家公子言盛语。”那丫头仍旧不抬头,语气里没有任何情感。 “你听说了吗,这间房里住着顾家长孙呐。” “长孙又如何,还不只是个庶子。要不是顾家少奶奶遭了那等苦,成了病秧子。那柳家怎会攀上这门亲戚?听说可就是那柳家小姐使坏。” “顾家少奶奶可是那舒靖公主?” “可不是吗,听说舒靖公主曾于顾家大少爷是青梅竹马,如今却是许久不曾在世人面前露面了。” 顾少渊听着门外过路人的对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并无过多言语。他知道,从很久以前懂事起就明白,他庶子的身份让他成为了在府里不如二弟三弟的地方。即使他们都不是嫡亲,可他却败在了母亲是烟州柳家收养的一位舞女。商贾云集的烟州,令皇亲国戚嗤之以鼻,更不必说混迹青楼之地的女子。 站在门前的丫鬟终于抬了抬头,却并无不安。她清楚这顾家小少爷的脾气,他从不会为任何事情多争执一句。下人们认为他的态度是为自己庶子的身份而缄默不言,唯有顾少渊的爹娘知晓他的漠不关心,或者是说深谙世道。 “少爷,”丫鬟微微欠身,恭敬道。她从小侍奉在顾少渊身边,不卑不亢。她不为任何人所用,但顾少渊知道,她是可信的。平日里他在府中位与权都无保障,每每犯事,虽顾府大公子顾剑也就是他爹不会惩罚,但后院总是喜欢没事找事。顾少渊小时候无法自己处理这些事情,都是这个丫鬟一手处理。顾少渊的娘常年吃斋念佛,极少过问家事。 “今日本是言家少爷和陈家小姐的大喜之日。不知为何他们竟还有心思在这江上游玩。” “查。” “是。” 丫鬟吩咐了门外的人,顾少渊眉头却不易察觉的蹿出了疑惑与警惕。大婚之日,船上却并未见喜色之服。方才舅母也是向那个方向去的。究竟有何隐情?他正想着,却突然被一人抱住胳膊。 “少渊哥哥!你在看什么?” 是柳珏。舅母的女儿。 “看雪。” “少渊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一起出去玩会吧!”柳珏晃悠着顾少渊的手,一股脑撒着娇。 “小姐,静夫人吩咐了,顾小少爷不能出去。”另一旁一个飞扬跋扈的小丫鬟不等顾少渊答复,便先开了口。却也不曾想过这柳家小小姐并不如顾少渊般。她被连扇了三巴掌后,听到柳珏开口。 “这三巴掌,分别是罚你一个低贱的下人插嘴主子们讲话,罚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拦我,罚你对我少渊哥哥不敬。” 那丫鬟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跪了下去,“小姐,小姐奴婢知错。奴婢请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来人。把她的舌头割掉。” 柳珏稚气的声音说这颇为狠辣的话语,话语腔调虽是十足不符,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顾少渊还是如一股清风,并无表情。任由柳钰做了一系列事后,拉着他出了客栈。而在出了客栈后,柳珏却迅速地放开了挽着顾少渊的手。 “又帮了你一次,顾少渊,你还真是麻烦多啊。说吧,怎么报答我。”柳珏看着心不在焉的顾少渊。 “改日定好好回报。多谢。” “每次都是改日改日,都多少个改日了!算了算了,好容易揪着个机会把你从顾家扯出来。你也别回去了,活得这么卑微,还要看下人眼色行事。” 顾少渊并未有任何举动,也未曾有解释。没有对自己生活的不满,甚至没有对柳珏的感激。 “对了,娘说陈家绣庄最近出事了。” “何事?” “听说成亲前被人伏击了,整个绣庄都着火了。硬是被老庄主压下来了。这可不,你天天看到的那艘船,就是为了掩盖这桩丑闻。” “丑闻?” “外人眼里看起来那婚船是言家有心,为陈家小姐办了一场江上的婚礼。其实那船是空的!早年言家次子言盛语的婚约并非是和陈家小姐。原本朝廷中人便是不喜与商贾之家联姻,更不用说是一生清高的言医师了。医药世家本就是不屑世故的。之前曾谣传言家次子是要和顾府二小姐成亲的,可哪料那言承语却带回来个孩子。说是嫡亲之女,那孩子,江湖上是没人知道的。可不知怎的,近几天却流言不断,将旧事全翻出来传了个遍。” “为什么着火?” “街道上都流传是顾怜姑姑来报复了。但其实是庄内有人纵火。具体却没查出是谁。那日是娘前去绣庄拜访,偶然在火中救下了陈家小姐陈若瑶。当日言家众人皆遇刺客,府中侍卫所剩无几。此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我娘救下陈姨后陈姨央求她去言府瞧一瞧,恐怕言家那晚是要灭门了。” “刺客没有活口?”顾少渊望着不远处的客栈,雪停了。 柳珏摇了摇头,叹气道:“被掳后全数自尽。” “倒是有骨气。可有线索?” “都是死士,身上什么也没搜出来。这些人甚至查不到官府档案。” “可惜。”这句话中,却真真是听得出顾少渊语气里的叹息。自古英雄惺惺相惜,能将言府众多侍卫都撂倒,果真是武功过人的。“可不曾听你说过那言家孙女?” “啊,是了。她叫言九,和我们一般大。我小时候和她一起玩过两次,性格乖僻得很。可她倒真是个才女。”柳珏语气里满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却分明听得出她对言九的敬佩。 顾少渊若有所思,“她可曾去过婚船?” “你今日倒是话多。”柳珏拨弄着发梢,一同带顾少渊走向茶馆。“陈姨独自将孩子养到四岁,今年才同言家结亲。言家只这一个孙女,却因柳家对言家的救命之恩给许配给了我二哥哥。那婚船,本也就算是她的了吧。她可倒好,日日在上头呆着,家里出了事也不说回去看一趟。” 顾少渊很快明白了过来,舅母出手救言家是在计划之中的。柳珏虽性格乖张,却脑子少根筋,只一股脑地说,完全没体会到要义。舅母和所谓的陈姨似本就是故交,而言九和柳家次子的姻缘也是他们合伙所见。这火,恐怕是自己狠下心给放的。而言府如此戒备森严,都防不过内部人的控制。陈家近年来每况愈下,陈姨是聪明的。孩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前途等于一切,早些定下可以依靠的亲家,总归不错。而这说大不大的局,万不能将女儿牵扯进来。而将自己的命运,如此信任的交给了舅母,柳家大夫人沈静。可见舅母真是好手段。 顾少渊只字不提自己的推测,只问一句,“舅母六年前可也来过通州?” “听爹爹说是有批货要下海,担心娘一个人在宅子里便也带了来。” 果真是这样。今日那江上小舟,原是返回之日,却因了街上的蜚语竟一时不知何去。 “你是如何知道言九的?”柳珏把玩着筷子,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还是小孩子模样。 “曾有一面之缘。”顾少渊瞥向楼外熙攘的人群, “如何有这般机会?莫不是听闻了言家小小姐琴艺了得,刻意拜访过?”柳珏心绪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与顾少渊开起了玩笑。两人此时已在茶馆坐定,茶馆是柳家的,店小二堆着满脸笑容呈上最上等的茶和小菜。 “您二位慢用。”店小二却对顾少渊似乎没奉承之意。这世道本就不曾太平,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就得学会那地方的规矩。而人情世故,是万不能马虎的。身份给足了面子,而地位却是不甚如意的。 “听过琴声罢。”那夜顾少渊在窗边静静坐着,奈何他也只是个孩子,月圆之夜倍感孤独。随意伸手摘取一片青叶,吹起了叶笛。 婉转而悠扬。 “南楼别夜又春风, 辞夏眠,念秋凉 雪水煮茶缀暗香, 不负己,不负彼, 念去去,思别离, 红尘劫,枉少年。 捻花别耳边,折叶曲绵绵, 一曲箜篌一叶笛,几分悲楚几丝凉。 烟雨楼中楼,江雪雾中雾。” 远方有瑟瑟琴声,透过寒雪幽幽传来,附和着顾少渊的笛声。不如他的清淡凄凉,更多一丝温婉。有软糯的歌声渐近渐远,不是阿娘唱的词,却比阿娘的词更让人疼惜。 那一天后,顾家便再没人见过小少爷少渊。柳珏因擅作主张将表哥带出客栈却弄丢了他,被幽禁在家一年之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往生谷 人世间万千世界,云海山林,顾少渊走过了嵩山少林,访过华山道观,去过大漠武林,却在最终选择了常年白雪皑皑的太白山。 太白山上有两派,一派修仙,名曰逍遥,一派炼药,名曰往生。逍遥派师承南江,素有不问世事却洞明皆是的本事,非有缘人即便找上一万年,也找不到逍遥派的山庄。听闻逍遥派常年花开四季,尤为桃花最是繁茂。当今逍遥派掌门名讳苏承,书生出身,家门不幸尽数丧命于百年前逆贼一案。书生没得当了,无意间闯入山庄,被师祖瞧出翘楚慧根,便收为徒弟。师祖仙逝前将掌门传给唯一的徒儿,撒手西去。苏承确实是个肯做事的,书生脑袋原就生的聪明,但却不如老一辈做事圆滑。至今没遇上有缘人进来过,曾是有一个,却不肯拜师,自顾自地给走了。苏承也懒得计较,自己仍过着洒脱的日子,没半点挂念。逍遥乐的自在,庄内本也没多少弟子,每日都忙着修行,更没多少功夫理会外面的事。而往生谷,却岌岌相反。 往生谷谷主从未出现,众人大多只知其姓,未曾闻名,只称他为曲公子,少数人知他名冽。他所住之地叫临渊阁,有满池的药引,有遍山的曼珠沙华。曲公子原本是逍遥一派的得意弟子,听闻一次走火入魔被逐出师门,自创往生谷。他不仅医术精湛,千年来更是对琴艺造诣极高,自几研究琢磨出的功夫竟也是与苏承不分高低。百年前苏承与逍遥师祖棋盘对弈之时,瞧见了那分外用功的青衣少年。他们有师徒之分,亦是故人所依。曲公子与苏承的忘年之交成就了太白山平和无争的两派,百年太平。曲冽只有一位徒弟,还是一位女徒弟,却在十年前不知所踪,有人说她钟情于帝王,入了宫,那曾名冠天下的澈妃就是她;有人说她对师傅心生爱慕,被放逐边境;更甚者说她判出师门,入了魔道,魔君之女桀姬公主便是她的生母。这些说法曲公子都觉着可笑,往生谷是个死地,能熬出头的人,皆医者仁心。 顾少渊入了往生谷。 “你是何人?”药童梳着两个童髻,手里提着刚采摘的药引,语气平和的问着。“入谷为何?” “在下顾少渊,前来拜师求学。”顾少渊恭恭敬敬却不卑不亢,很是难得。 “你身上有曼陀罗的味道,并未完成入谷的考验。我不能带你进去。”药童说完便摇头晃脑的走了。进往生谷的规矩很简单,到谷口是身上仍保持着最纯的味道。往生谷从不遮掩,谷口十分容易看到。但前往往生谷的一路上全是毒花毒草,尤其以曼陀罗之最,被曼陀罗染上味道的人,非死即残,有些伤的是身,有些伤的是神。 “师兄且慢!我从未沾染曼陀罗之味,我只是采摘了一朵作为拜师之礼。”顾少渊字里行间流露着些许急迫,但仍然站定在谷口。他很清楚,若无人带领,往前走一步便是通往黄泉。 药童转身一声惊呼,“你究竟是何人?竟能采摘到百年曼陀罗却并未中毒!究竟有何目的?” 顾少渊却仍然还是一番说辞,“在下顾少渊,前来拜师求学。” “看你没多大,却不肯说实话!你不说我是不会带你进去的。”小药童也坚定的很,果真转头就走。 “小五,你家谷主可在?”原是苏承。“咦,这小公子眉清目秀,甚是眼熟。几天前你可到过我逍遥派?” “正是在下。” “苏掌门,你别理他。他就是个小骗子!我家谷主今日不在,兴许明日就回来了。”可话说完,药童却倒吸一口气。“这位公子竟进过逍遥庄?不简单!不简单!我这就禀报师父去。”说罢,小药童一溜烟跑进了谷里,消失在雾中。 “你那日拒绝了入我门下,便是为了来往生谷学医?”苏承蹲在顾少渊身边,好与他平行说话。 “是。可他们不让我进去。”一直平仄的顾少渊,此时居然有些撒娇的意味。 “小子,我带你进去,你可算是承了我一个情。日后有恩必报啊。” “好。” 奈何苏承就算武功过人,却是个路痴。偏又加上往生谷谷内的机关是一日一变,非奇门遁家行家必定迷路。谷内机关不致死,就是走来走去都走不进门。等苏承带顾少渊走进往生谷时,已是第二天晌午。 “苏掌门,有失远迎。谷主今日清晨回来,现在还在休息。”这眼前的白面小生蔡文是曲公子那女徒弟司奕的大徒弟,每一次苏承看到蔡文都会想,亏得阿奕收过个把徒弟,虽说个个都不太机灵,可胜在勤恳老实,笨就笨点吧,好歹把往生谷的医技给延续下去。老曲那个老东西倔的不行,打死也不收第二个徒弟。老曲总说往生谷的人都走过生死,见过阎王,便没有那么多心思会去想着自己,只希望能活的美好些。阿奕当年一定是猜着了师父的心,收了几个徒弟,方才使往生谷有了那么一些人烟味。 “蔡文,你那小徒弟可有禀报顾公子前来拜师一事?”苏承倒是直接,并无寒暄。 “已有耳闻。敢问小公子可是来拜谷主为师?” 苏承修仙,并不用进食,而灰头土脸的顾少渊已经饿得不成样子,还没回答,众人就听到他肚子传来的咕咕声,苏承大笑:“是我忘记了,小公子一日一夜未进食,理当先美食美酒一番!不过他现在的体质并不适合山珍海味。蔡文,招呼几个药童准备药膳粥。” “几日不见,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往生谷的主人不是?”空灵的声音掩着轻笑,似是山泉,却不比泉水澄澈,仿佛江河,又没有河沙沉重,像极飞鸟,却不如其轻巧,恰比南雁,又比它自由。这般沧桑却不拘谨,这般轻灵却稳重,是顾少渊对曲谷主的第一印象。 “阁下定是曲谷主。小生顾少渊,拜见前辈。”顾少渊低头行揖,万分尊敬。 “为何来往生谷?” “无处可去。” “为何学医?” “保命。” “你不是来拜我为师的。” “是也,非也。” “祁远,过来。” 苏承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更不用说蔡文了。祁远是司奕的小徒弟,从小在司奕身边长大。祁家善蛊毒,当年祁远的母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遇见了祁远的父亲,生下了祁远。为了保护祁远和他的父亲与祁家断绝关系,却引来了所有仇家的追杀。无奈之下冲进了往生谷,但身负重伤的她没能撑下去。被司奕发现后已药石无医,祁远的父亲一直未曾出现。祁母死前,将祁远托付给了司奕,司奕一直将他养到六岁,便如世上所说,不知所踪。 “师祖。” “今天起他就是你师弟。便跟着你罢。” 十六岁的少年瞳孔泛光,墨色的衣裳也熠熠生辉了起来。“师祖可是当真?可与我同吃同住?我也再不是最小的徒弟了?” 曲冽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顾少渊。 “你可如愿?” “多谢公子。” “你可告知我为否?” “我既投身往生谷,听悉安排。” 曲公子没有再问下去,只身离开了。苏承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一分也停不下来的聒噪,“哎老曲,你是怎么知道他想拜的不是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祁远的?你就这么草率帮阿奕又收了个徒弟?还有他这么丁点大保什么命啊?哎你等等我啊” “他的眼里有世故,有人情,有厌世,却唯独没有对我的敬仰。所以我知道他不是来找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想去祁远那里?” “他用天下最毒的花作拜师礼,定是有备而来。无处可去,为了保命,以及擅长毒和医的,谷内只祁远一人。” 苏承仍旧不依不饶,“可你为什么给阿奕收了个小徒弟?” “我问说他不是找我拜师,他说是又不是,那便是断然不肯成为最小一辈的徒弟。我便自作主张为阿奕又收了个小徒儿。他不愿透露为何,倒也是个聪明人。”常年少言少语的曲公子觉着再不回答苏承的问题将会一整天都被缠住,只好勉为其难的长话短说了一下。 另一边祁远已经和顾少渊打得火热。好像不能用火热来形容,毕竟形容顾少渊的话,还是说他长年像块冰山吧。 “小渊!我可以叫你小渊吧?来来来,我这鹤桦院常年都没什么人,只偶尔有师兄的药童过来差遣点东西。你就住这间吧!” “祁师兄,雪这么大,我们先进屋坐坐吧。”这是顾少渊第一次试图打断祁远。 “还有啊,我想想我们明天先去山上认草药吧!后天我教你认药材!”祁远继续坚持不懈。 “师兄,这顶轿子看起来是姑娘家的。为何你会有这样一个轿子在院里?”顾少渊并未听祁远说话,自顾瞧起了院里的摆设。 “哦,师父说那是我娘和爹爹留下的。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但总也有个念想吧。” “哦是这样。”顾少渊默然了一下,试图再度打断祁远源源不断的声音。师兄我们进屋坐坐吧” “啊对了明天还要给大师兄熬药,大师兄说过要” “祁师兄,你至少先帮我把身上的毒解了吧。”在顾少渊实在受不了忙前忙后唠唠叨叨,像极了另一个苏承的祁远,用虚弱的声音发出恳求后,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听过曲冽的所有解释后,苏承未多言,只淡漠后说“原来是这样,可你明知道他身中剧毒,为何不救他?”随之声音冷了几分。 “我救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鹤桦院 顾少渊中毒的事情很快就在谷里传了开来,原本往生谷内的人互不往来,各个院除了师兄弟其余很少接触。祁远的鹤桦院如今却成了众人踏破门槛的地方。 谷里所有人都听闻新来了个小师弟,带来了百年曼陀罗为拜师礼,如今已晕倒数日,却不是因为曼陀罗之毒。祁远每天除了熬药照顾小师弟,就是为各位师兄讲解小师弟的毒症。曲冽有言,每一个人都可以尝试去为小师弟解毒,能解者,可提前外出云游三年并收徒弟。往生谷有规矩,年满二十者方可自由出入往生谷,而云游五载而归的人,方能出师。此话一出,鹤桦院自然是每天挤满了人。可至今也无人能解此毒。 眼看就要入春了,鹤桦院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冷清。 苏承正与曲公子在树下对弈,一袭白衣与青衣就着山上逐渐冒出来的绿芽,偶尔几缀娇艳欲滴的粉,好不应景。 “顾小公子可有醒来?”苏承修长的双指夹起一颗黑色棋子,思酌半晌,尘埃落定。 “快了。”曲冽并未过多思考,如玉般温润的声音缓缓传出,而后落下一颗棋子。“你输了。” “算我让你的,我让你的。”苏承起身大笑便向逍遥庄飞去,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山林中。 祁远每天在院子里都会思考良久,师祖肯定知道小师弟中毒了,可为何不为他解毒?如今我尝试了百种解读法,都未见好转,到底如何是好!每天看着祁远在院子里抓耳挠腮的想不出对策,很是好笑。虽然祁远从没在祁家待过,自小学的是医,但他自己对蛊毒还是很有研究。他甚至也尝试过将世界上最毒之物制成药喂给顾少渊吃,顾少渊当时身子肿的跟癞蛤蟆一样,差点没给折腾死。三个月过去了,祁远千万种法子都试过了,完全凭药物把命续着也断然不是办法。祁远终于去求见了师祖。常日里,祁远是很少去见曲冽的,除了出于本身对曲冽的敬畏,还有就是祁远其实原本性子里是不愿与曲家人亲近的。当年祁家家道中落,少不了曲家人的手笔。即使心里知道师祖早已脱离曲家,但仍断不掉曲家人的血脉。 “师祖,徒儿有一事求问。”祁远一收平日里对师兄弟的亲和,肃穆道。 曲冽单手撑头,靠在座椅边,一只手拿着古书读的津津有味。曲冽本也不是会和别人亲近的人,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祁远接下来的话。 “我已用尽全力去解师弟身上的毒。可我没辙了。我甚至还未找到这毒名为何,如何种下。” “你还未用完法子。等你尽数尝试过再来见我。”曲冽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青玉般的手指略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朦胧。“这不是毒,是蛊。” 祁远惊愕地抬头,丝毫掩藏不住眼里的惊讶和不想相信的抗拒。“可我未曾在他身上找到蛊虫啊!” 曲冽不再说话,只侧身从书架上拂出一本书,丢给了祁远。祁远并未修习过武功,甚至没半点基础。曲冽这一扔,自然是接不到的。可也正因为是接不到,当书掉到地上时,四个大字映入眼帘,《祁家蛊毒》。祁远起先不敢去拾起来,在他对祁家和曲家的了解里,这样重要的家族文物,只有可能是曲家抢来的。他怕这书上,沾着族人的血。 “你娘当年拜托阿奕照顾你,也求阿奕将这本书交予我。是时候了,你是世上祁家唯一的后人,你族本不该灭,也不该在你这灭。拿去吧。” 祁远仍伫立于曲冽面前,久久没有动作。“你为什么不为顾少渊解毒?你明明知道此毒不解他活不过今年入秋。”祁远没有去拿那本书,也不看着曲冽,握紧了拳头定定地问着。 曲冽还是那一番话,“我解不了。” 曲冽仍然是闲适的模样,并无丝毫愧疚。祁远看着他眼里却生出了可悲。他和曲冽一样,以自己的一份薄弱的力量维护着驱逐自己的姓氏。他们今世有太多相似,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有着同样的难言悲哀。 “师父她,还会回来吗?”祁远已经不再带有敌意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理解了曲冽,看懂了曲冽的清高,看懂了曲冽与世道背离而驰却仍然心存善意。 “快了。”曲冽拿起早已凉了的茶,微呡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细微的笑意。 祁远捡起地上的书,略微翻了几页,缓缓道:“这书于我并无实用,书中也未提到小渊被人种下的蛊。”祁远在蛊毒的造诣十分高,甚至高过了曲冽见过的任何一个祁家族人,但祁远生性刻板,是不肯尝试一些冒险的法子的。曲冽知道祁远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案,来找他也只是为了确认。祁远本身百毒不侵,是因为祁家族人所有人的血是万毒之首,寻常人家如果不小心误食有祁族人血的食物,只一株曼珠沙华便可解毒。曼珠沙华向死而生,极难寻得。有祁族人中了毒,只能是同族人用自己的血养了蛊虫,从婴儿时期就种入体内,中毒者五年后在昏睡中死去,甚至名医都发现不了病因。此毒只一种解法,以同脉祁族人之血作药引,加上深冬第一株雪莲,熬上三天三夜供中毒人饮下,十天之内毒必定全解。 曲冽不说话。 顾少渊,是祁族人。 祁远和曲冽一样,在初见是就了然顾少渊的身份。他给苏承的解释看似十分有道理,其实也不过是糊弄罢了。祁远只是不想相信,如果顾少渊真的是与他同脉的祁族人,那他的母亲必定还活着。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一个不小心种了祁家蛊毒的普通人,却在整个冬天尝试了千百种法子就顾少渊后,还是选择了接受了那个自己被抛弃的事实。顾少渊是他的弟弟,一母同胞亲弟弟。 山风孤鸣,花开一瞬间的声音竟然像被放大了一般。 “老曲,我那二徒弟云游归来给我带了上好的桃花酿,我这便来找你了!”苏承大老远飘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那徒孙便告退了。”祁远微微鞠了一躬,将《祁家蛊毒》收进了袖子里。 祁远没在离开的路上遇上苏承,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因为苏承总是距离往生谷还有很远的时候就千里传音给曲冽告知他的到来。曲冽早就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着手摆起了棋盘。这么日复一日的对弈,似乎成了习惯。 “你那满山桃花,还稀罕外面的桃花酿?”曲冽好笑的问着苏承。 苏承一边摆摆手,“你不懂,家里的怎么都没外面的好吃。”一边将酒倒进杯中,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苏承咂咂嘴,将第一杯酒倒到一旁,“第一杯,还是敬阿奕。”说罢便斟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曲冽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多年来,你却还是如此。” “虽说我从未见过你那宝贝徒儿,可也常听说些她的丰功伟绩,这不是替你敬的嘛。”苏承摸了摸鼻子,笑着又饮一杯。 曲冽敛了笑意,语气突然多了几分惆怅。“是啊,你从未见过司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喝的好不痛快,一时之间竟有些微醺,连往生谷现如今掌事的大徒弟蔡文进来都没发觉。 “师祖,苏掌门,顾师弟醒了。”蔡文看着面微红的苏承和曲冽,心知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谷主还好,每当苏掌门醉酒的时候不仅爱啃树皮,还爱抱着人咬,一个劲地说“你去哪了”。逍遥派里的人自然是少见,可不是因为每每掌门喝醉都是在这往生谷里醉的。而每次他们醉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苏承二徒弟从外面带回来的桃花酿,所有人都怀疑那是假酒,只有苏承和曲冽每次都喝的畅快。 “哟,这不是小文嘛,过来过来,来来来!给你尝尝我徒弟带回来的桃花酿!”苏承虽说醉了,但下盘功夫还是稳健的,走路并未摇摇晃晃,只身过去揽住蔡文。 “我知道了,明日带他来见我吧。”曲冽意识犹在,说完便回了房间,就是可怜了蔡文,要应付苏承了。 第二日,顾少渊已经如平常人般可以随意走动。他来到临渊阁,思忖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毒。 “站着做甚,进来吧。”阁中的曲冽先开了口,顾少渊便走了进去。 “我只问你,祁远可该姓顾?”曲冽负手站在大打开的窗边,遥望着千百年不变的山林风色。 “是。” 原来当年,祁远的母亲将祁远交付给司奕之后并未过世,活了下来。那日重生的她,失去了全身的武功,也失去了双眼,再不见光明。无所依靠的她流落进了青楼,做了舞女。柳家大院却在她最艰苦的时候向她敞开了大门,她那时不知道自己曾跟随的丈夫是顾府的次子,只一心以为那人已经被杀死。直到有一天,顾府寻上门来,指明要柳家这位小姐嫁入顾府成为次子顾剑之妻。原先听闻舒婧公主和顾剑是青梅竹马,在舒婧公主二八那年便已许配给了顾剑,却没想到入门后便大病一场,直至今天都没能痊愈,更再没在世人面前出现。有人纷纷猜测柳家三小姐通晓狐媚之术,平日里在眼上梦这一片纱,但凡只要被她瞧过的人,都会被吸引过去。百姓之间流传着顾剑当年便是如此被柳三小姐勾引的。 而当柳三小姐柳成柯再听见顾剑的声音时,却是止不住的泪流满面。一别十余年,再揭开伤疤,是血的仍旧是血,是肉的仍旧是肉。别离多少年的爱人在站在面前,也仍旧爱着。顾剑将柳成柯带回了顾府,两人都并未理会市井谣言,只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好。断然顾剑背负着负心人的名声这么多年,他却仍旧甘愿。为了不让柳成柯在府中背负更多的骂名,他才选择了对顾少渊不闻不问,选择了对祁远不找不寻。他知道自己长子的存在,却不知道当年柳成柯还叫祁成柯的时候将祁远托付在了哪里。柳成柯为了儿子的平安也从没去找过他,只想让儿子以为自己父母双亡。没想到却被顾少渊无意中得知此事。顾少渊原本就不甚欢喜府上的生活,通州出行,有了柳珏的帮助他便一举离开了顾府。此事发生后在顾府并未有后文,是因为顾剑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少渊在筹划去找他的兄长,行事老练之人,怎么会如此轻巧让顾少渊“无意”知道这件事情? 那夜顾剑和柳成柯在长达十年的追查下,终于寻到了当年追杀他们的人的踪迹。 “夫君不必苛责自己,当年的事是我没保护好远儿。”柳成柯那年重伤后,不仅双目失明,容貌和声音也大变,这也是为什么祁成柯再无音讯。即使名字相同,却没人怀疑到她身上。此刻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传进路过的顾少渊耳里。 “不知远儿在往生谷过得好不好,也未曾去谢过曲公子和司奕姑娘。”顾剑的声音里满带惆怅,也恰恰是这两句话让顾少渊选择了离开。顾少渊是个明白人,父母此言此举必事出有因,且不可多说。顾剑夫妻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顾少渊,一方面也是为了补偿祁远,这么多年来未尽到父母职责心中难免生出愧疚。 这夜烛下简短两句话,却要在朝堂和江湖,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通州忆(上) 自顾少渊入往生谷已十年有余,他早已出落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祁远和顾少渊十分默契未曾说破,却彼此都知晓之间的血亲关系。祁远放下心中的怨恨,与顾少渊相处得很好。也将他毕生研究不余遗力教给顾少渊,于他来说,顾少渊始终是他的幼弟,不是他该憎恶的对象。 十年,风起云涌,等顾少渊再回到顾府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少渊已经到了可以自行出入往生谷的年龄,也有了扶贫济世的本事,往生谷本就不是个约束人的地方。来去自如,顾少渊选择了离开,而祁远选择了留下。 “小渊,你累了的时候就回来。无论作为师兄还是兄长,我都在这里等你。”顾少渊记忆里祁远站在树下的模样很模糊,一身墨色格外耀眼,素淡却不平乏。 顾少渊沉默了半晌,他原本想说:“爹娘也在等你回家”,却吞回了这句话,只说了一个“好”字。这个好字,却夹杂了太多的感情。即使不是永别,也没有人能平静的接受离别。 顾少渊再看了看往生谷,和初来时一般,常有四季。往生谷一年不分四季,因为每日都是四季常在。曲冽的临渊阁是常年白雪,而鹤桦院是四季如春。曼珠沙华那片海与秋季的红交错,那莲花池常年不败。顾少渊又往逍遥山庄看了看,不知再见苏承,又是几何? 三日后,顾少渊回到了顾府。 “哪里来的臭书生?去去去,这可是顾府,金陵第一武学世家,是你这种人随便进的吗?”门口的侍卫吊儿郎当的拦下了顾少渊。 顾少渊微皱眉,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一样证明身份的证物,原想可能会被府内人所质疑身份,未曾料想却连这门也进不去。他知道,既是如此,现在说明身份也不会有人相信,消失了十年的顾府小少爷现在回来了。当年的小孩已成为了少年,模样也不径相同,尽管还有五六分相似,却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可真是大意了。他并未过多争执,转身便离开了。 几日后,他到了通州,那个他离开的地方。 “请问找谁?” “柳珏小姐。” “请稍等。”果不其然,通州柳家作为商贾之家,是不会对客人拒之门外的,尤其是上门指名道姓的人,更尤其是找柳家小小姐柳珏的客人。 顾少渊不在的这几年柳珏可是风生水起,结交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同时上门求亲的却也数不胜数。柳珏一一拒绝门外,说是没等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是不会嫁的。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柳珏穿着一身金色暗纹的水碧色大袖衫,十分灵气,眼里不时闪着狡黠,却在见到顾少渊的一刹那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她迟疑的问道,“顾,顾少渊?” 顾少渊不带戒备的笑了笑,“几时见到你说话还结巴了?真是难得啊。”顾少渊在往生谷待了十年,当年那股不与人亲近的傲然似乎消失殆尽,现在待人更多的是平和,却仍旧有一股天生的高高在上,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如他的魄力。 柳珏却不由分说上去就给了顾少渊一拳,但随即大笑,“你当年可把我害惨了!本小姐如花似玉的宝贵时间就因为你可给耽误了整整一年!怎么着,这次回来补偿我来啦?” “我所有家当都花在来找你的路上了,麻烦柳大表妹收留我两天了。”顾少渊一脸理所当然,柳珏的笑容却瞬间僵住,随之暴走。 “顾少渊,你到底要欠我多少个人情才甘心?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你怎么不回顾府?” “回不去。侍卫不让进。”顾少渊一脸认真的看着柳珏,等待着她的嘲笑。没想到柳珏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柳家也不让你进。”随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可把我肚子都笑痛了,你进来吧,一定好多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柳珏一边说着一边把顾少渊往院子里带。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连我都没给来封信。”柳珏吃着手里的绿豆糕,仿佛一股脑的问题想要问。 “往生谷。” 经过顾少渊言简意赅的回复后,又到了柳珏长篇大论的演说时间。“你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干嘛?听说吃的又不好,住的又不好,听说那谷主长得很丑,脾气还特别不好,总是刁难那些下面的小徒弟” 柳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之后,顾少渊已经吃饱了。“那些不都是你传出去的吗?” 柳珏被顾少渊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喝了口水掩饰尴尬,假装被呛到“咳咳,你都知道啊。谁让你那该死的往生谷这么难走!” “当时师兄们说好几次看到你在谷口机关里徘徊,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路。恼怒之下你便传出了这些留言,也难免太小家子了吧?”顾少渊觉得有些许好笑,那年他也曾看到过柳珏,全身被折腾的脏兮兮的柳珏。他原本想将柳珏带进往生谷,却被祁远拦下了,祁远说,往生谷的规矩不能坏,她非有缘之人,进了往生谷只会带来不幸。好巧不巧柳珏都是好几次都从往生谷的机关里闯进了隔壁的逍遥山庄,却每每看到逍遥山庄的无字碑时就气冲冲的离去。苏承也看见过这个小丫头,被每一次小丫头看到无字碑气愤的样子逗笑。有一次柳珏看到了苏承在笑她,只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柳珏也不知那人是谁,只当是逍遥山庄扫大门的一位长得比较年轻的大叔。 “别提了,我原本只是想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往生谷长什么样,谁知道入口好找,这机关百重,果真是有缘人才能进啊。可倒好,让我莫名其妙进了逍遥山庄好几回。不都说逍遥山庄更难找吗,我看挺简单的。”柳珏吧唧着嘴,啧啧的抱怨着。 “你准备怎么交代当年失踪的事情?难道如实汇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柳珏不由担心起顾少渊,其实是担心她自己。如果顾少渊全盘托出,那她岂不是又要被关个一年半载的,如花似玉的大好年纪怎么能够? “你放心,我会说是自己迷了路,原本是要被盗匪卖去燕州当奴隶,途经太白山被师祖无意中救了下来。” “甚好,甚好!”柳珏眉心舒展,心情大好,笑着拍了拍顾少渊,“走,小时候只能带你上茶楼,本小姐今天带你去酒馆子!” 顾少渊竟然也没提拒绝之词,只顺着柳珏的意。 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时而有车马过路。顾少渊坐在马车上看着柳珏那半边掀开的帘子,真是久违了,如此繁华,如此盛景。顾少渊在往生谷的十年里不曾下山问世,潜心学医,倒也跟着苏承练了半把个式子防身,苏承并未教他逍遥派的功夫,毕竟着实不合规矩。他教他的,无名,是往生谷谷主曲冽自创的功夫。 他们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是前方有人在闹事。顾少渊原本是不好管闲事的,可那马车上一个“言”字令他停下了目光。一个骑马的少爷要带走街上买的小丫鬟,可有位姑娘从马车上走下来,说也要出银子买这小个丫鬟。 马上的少爷破口大骂了起来,“哪凉快哪呆着去,就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拦得住本少爷不成?”那少爷额头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长相其实算是清秀,可言语里都透露着张扬。 “那是通州太守的儿子徐成胜,小时候斯斯文文的,一次被山匪用刀划到脑袋后惊吓过度,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徐太守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放纵着。啧啧,要不是我家底没他厚实,还能有他为非作歹的好日子?”柳珏在旁边跟顾少渊愤愤地说着,却没注意到顾少渊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马车。 “这位公子,劳烦说话客气些,彼此莫伤了和气。”顾少渊站在言家的轿子前,拱手客气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兔崽子?你可知我是通州太守之子?老子乃徐成胜,我一声令下你脑袋就不保了!” “在下不识,阁下竟是太守之子。” “这还差不多,赶快给我让开。”徐成胜听到顾少渊如此一番话语便更加牛气上天了。 “不巧,这丫鬟我也想买了去。”顾少渊兀地抬头,温和却夹杂着一点邪魅的笑了笑。 “这是我想买的,我可是言府的人,你们谁敢跟我抢?”此时站在一旁的姑娘发话了,飞扬跋扈,语句里充满了笃定。 “我管你是言家还是于家,老子都不认!这人我得带走!”徐成胜看起来十分愤怒,准备下马抢人。未料顾少渊已早她一步。两人竟你一招我一式的比了起来。顾少渊只躲不攻,却招招式式都在徐成胜之上,到最后徐成胜连顾少渊的衣角都没给摸到。 “这位公子好功夫!”人群里一个老乞丐忽的赞扬了起来,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开始夸奖顾少渊的功夫。顾少渊却在此时停了下来,硬生生受了徐成胜一掌。这回倒是徐成胜愣了半晌,却停了下来。 “算了,老子不和你们这些下等人争!你要就拿去,要不是我妹妹非要让我把这丫鬟买下来给她葬父我才不稀罕!” 众人都道是徐成胜赢了却觉得没意思才把丫鬟让给顾少渊的,但懂武功的人却看得出来,徐成胜根本不是顾少渊的对手,他打不过他,有台阶岂有不下之理。顾少渊此时也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和言家的小姐都是误解了这位徐家少爷,本以为徐家少爷买走一个丫鬟必定不会有好事,没想到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帮助这个丫鬟。 “谢过徐公子。”顾少渊一句话也为自己的失礼赔了罪。此时最目瞪口呆的当属还在轿中的柳珏,她的表哥不是去往生谷学医了吗,几时有如此上乘的武功了?更别说这个了,他们现在得罪了的可是通州太守,以后还怎么混迹通州?没来得及问,她又哑口无言的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 顾少渊将那位买来的小丫鬟送到了那自称自己是言府来的姑娘的手里,随之径直走向了那顶言家的轿子。 “在姑娘家眼前动武,实属在下之过。” “不碍事。”是极其清脆却又好听的声音。安静了半晌,顾少渊却还定定的站在轿前。轿里的人似乎有些动作,不一会轿子的帘子被掀了开来。里面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羽裳的姑娘,口鼻被面纱遮住,面纱随着呼吸轻轻飘动,红色的唇若隐若现。那双温柔的眼睛,在很多年后,顾少渊想起她,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她眼里那份波澜不惊却又有着万千的少女情怀。 “谢过公子解难。”白衣姑娘想了想,似乎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言辞。 “举手之劳。”顾少渊眼里不避免的赞赏流露,令白衣姑娘细嫩的脸蛋微红了起来,透过面纱粉的很轻微。顾少渊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再继续对话,而是转身离开了。此时周边人已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柳珏十分不解,似乎他站在轿前只是为了讨一个谢。看着顾少渊离开的身影,似乎有些落寞,可顾少渊是笑着的,那温和而又笃定的笑连绵到眼角。 “公子请留步,小女不才,未曾提闻,不知公子姓何名何?”白衣女子似乎有些急促的追下了轿子,径直走向了顾少渊那边。 “在下姓顾,名少渊,金陵人也。不曾先行请问,小生之过也。”顾少渊依旧挂着他清朗的笑,丝毫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歉意,反而是止不住的笑意。 “奴家金陵言九。”言九的笑颜遮盖在面纱之下,风吹过,顾少渊看见她微呡的唇,微弯的眼尾,眼波如秋。 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通州忆(中) 就在柳珏以为他们两要若无旁人的继续攀谈下去之时,顾少渊回到了马车。 “愣着做甚,不是带我去酒馆子吗?”顾少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里多了份温柔。 柳珏好歹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并未多失态,很快反应了过来。虽说如此,可柳家小姐这性格是出了名的好奇,凡事都问,凡事都得清楚了才安心,不然就总觉得睡不着觉,整夜想着那没弄明白的八卦。 “真奇了,你是如何知道轿子里还有人的?许久没见过言家幼女,连我都以为下轿那丫鬟是她了。我还说一个女子性格怎会变化如此之大。倒是那双眼睛,比儿时见她时水灵了些。”柳珏感叹着幼时见过的玩伴如今已全然不知模样,又同时赞叹着其容貌不凡。 顾少渊不说话,淡漠的神情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一别十余年,终是再相见了。如此凑巧,给了彼此第一次相识的机会。顾少渊想到这里,眉目之间却生出了感慨。不仅仅是言九,往生谷之外,还有许多人顾少渊要一一拜访。顾少渊想到这里,眉目之间却生出了感慨。十年前他选择离开,是因为不想卷入父母家族之间的纠纷,是为了让父母不分心的去对抗他们的敌人。当初是听了爹娘的指意去到往生谷,不问世事,一心学医。十年后他选择回来,也是为了他的爹娘。如今他已成长为少年,十年江湖,终究是要归家。 熙攘人群过后,他们到了“品羽居”。品羽居是通州最大的酒楼,也是柳家掺了一脚的产业,据说此楼涉及甚广,上至朝廷,下至乞丐,没有门槛,世人皆可入内。不过此楼有条规矩,有银子的用银子买座,若是没有银子的便用一条消息来换取一席之位,且茶水免费。这条消息可关朝廷,也可只是市井小事,但一定要是品羽居不曾听闻的新鲜消息这里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可这里同时还有另一条规矩,绝不贩卖信息。不管你事邻国君主,还是本国天子,此楼掌控的信息,从不外透,只为楼主所用。这楼里有被释放的罪犯,有流落的青楼女子,有盲者,有失语者,有柔弱的女子,有强硬的壮汉。可这里绝没无用之人,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来到这里的人却永远不知道为你上菜的小二究竟是琴艺国人,还是善用暗器。甚至由于过人的易容术,客人常常难辨男女。 “哎,是柳家小姐,请进请进!”一位有些佝偻,着衣朴素的老人看见了柳珏后亲切的邀请柳珏入内。柳珏来品羽居从来不用银子,她是天生八卦能手,无论是市井江湖,还是名门大家,她总能带来一些让品羽居眼前一亮的消息。柳珏喜爱到品羽居,也不是为了这里上好的食物酒水,而是为了能偷听到更多的江湖消息。柳珏是一心向着江湖生活的,游侠过客,她都觉得要比她的世家小姐做的舒服。可偏偏父亲攀上了顾府那门亲之后,认为自家有了资本参与皇上妃妾的选秀,命柳珏在今年就参加选秀。柳珏尽管生性顽固,却十分敬重自己的父亲,从不忤逆。此事,顾少渊是清楚的。他纵然不愿自己的表妹步入后宫深渊,却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样的事实,柳珏自己决定的事情,只有自己能改变。 柳珏悄悄摸摸的凑去老者耳边说:“顾府小少爷回来了!”看着老者眉目舒展笑起来的样子,顾少渊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他的声音也似乎在哪里听过。 “柳小姐今儿个可真不赶巧,此事我们楼主已然知晓。掌柜的并已在楼里等候顾少爷多时了,小姐少爷里面请。”顾少渊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了。方才在街上那第一个喊出“好身手”的老人,便是他。他既然知道顾少渊的身份,也看出了顾少渊在刻意隐瞒武功,为何要执意揭穿? “怎么可能!他是今日才到的,并未大肆宣扬,你们肯定是不会知道的。”柳珏还在惊诧于她的消息竟然不是第一灵通的。这样私人的消息怎么会被别人知道了去?他们一路走着,品羽居是个大地方,五层楼高,呈塔型,每层提供座位给不同的客人,消息越精深,便能坐的越高。除了这楼以外,后面有一个大花园,略比御花园差了一筹,却又比御花园好上一层。因为没有御花园一样精心的打理,绿色与花色更自然的搭配在了一起。后花园相连的是一间书房,琴棋书画样样具备。书房旁边是住所,品羽居所有的人都住在这里。唯独掌柜的却是常年不在,只抽些日子到品羽居来。 “他就是品羽居楼主?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长得文文静静的,不像经商之人。”柳珏远远望见后花园中湖心亭一个男子背手而立,转头悄悄跟顾少渊说道。“我想象中的品羽居楼主,可能不是很帅,但一定是很精明的,可不像他是个文弱书生。”等再走近些,柳珏问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不禁皱了皱眉,强忍着没用手去捂口鼻。“这么大一股药味,肯定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经商的人至少不能病恹恹的吧,这万一有一天说走就走了,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辛苦一生的成果就付诸东流也太不划算了!” 那老者一直在前方引路,其实柳珏说的话他都听了去,习武之人五官灵敏度相应比寻常人更胜,却丝毫无打断之意,只默默地向前走着。直到庭前一阵风吹过,彼时十分安静,正听见背手而立之人随着风轻微的咳嗽了两声。柳珏还不依不饶的在和顾少渊抱怨着这人和自己心目中楼主形象的不匹配,“你听到了吧,这么点风就把他给吹咳嗽了。那岂不是稍微淋点雨就得染上风寒了?”柳珏自幼是极少生病的,身体甚佳,所以从来都瞧不上病恹恹的男子。她觉得女子体质弱,病的勤是能理解的,而男子常年生病就是不够阳刚。柳珏这单纯的一门心思也成为了她不忤逆父亲之命参与妃嫔选秀。她听闻当今圣上长相英气十足,文武双全,舞得一手好剑,驯得了最烈的马,草原可汗也敬他三分,才有天下太平。 顾少渊先前一直不曾开口,却同时也在闻到药味的时候皱了皱眉,自然不是闻不惯药味,而是心生疑惑,因为那药味是往生谷独有的药材才会散发的味道,可这人的背影却似乎从未在谷中看到过。那男子模样看起来又不大像男子,像是女生的身高,肩也相对较窄。 “顾公子远道而来,在下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再看顾少渊和柳珏两人的表情,一人惊诧,一人仍在紧皱眉头。 “你是女子!?楼主竟然是个女子?”柳珏这次没忍住放声问道。柳珏若是在官臣面前是绝不会如此失礼的,毕竟是大家闺秀。可偏就生成这样一个性子,她也乐在江湖之地对她本身的性情毫不遮掩。 那女子竟也笑了笑,“如何?有谁说过我不能是女子?”柳珏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长相不佳,只略能算的上是清秀,与小家碧玉相比还是差了许多。可眼前的女子却给人一种十分舒服,想要亲近的感觉。 “你看上去并未生病,为何这里这么大一股药味?”柳珏也未管顾其他,直愣地问了出来。顾少渊是从不管柳珏的,他知道这个表妹虽然性格直爽,但也是能上大雅之堂之人,不会问出什么失格的问题。顾少渊此刻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眉眼面熟,一颦一笑都像极了自己认识的人。按道理自己是不认识几位女子的,但硬要将如此长相清秀的一位女子想象成男子,又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我大哥病了。” “所以这里也是你在代为监管?”柳珏是个心思聪慧的人,很快便理解到那女子的寓意。 “是。顾少爷是否想问为何这药味和往生谷相同药材的味道相同?”那女子瞧着顾少渊继续笑着,看起来天真的样子,却在眼里看不到底。 顾少渊不说话,直视着那女子,并无丝毫波澜。他从这女子眼里看到的,却不及能从柳珏眼里看到的十分之一。这女的城府之深,竟然连自己也无法掺透。随着顾少渊的沉默,女子接着说道。 “我大哥姓蔡。”她狡黠一笑,定定地看着顾少渊,想得到什么回应。 “蔡文师兄?”顾少渊挑眉,似乎觉得眼前人的五官是与蔡师兄有六七分相似。 “哈哈哈,”女子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即大笑了起来,直到捂着肚子喊痛。“原来你顾少渊也有这么傻的时候啊?” 顾少渊猛地反应过来,蔡师兄未曾生病,脸微红了起来。如此愚蠢的问题,顾少渊竟然这么轻易就入了圈套。这时候听见不远处传来严厉的呵斥声。 “少君,不得无礼!”远处走来一位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面部苍白,一路走来咳嗽了好几次,步伐形似飘忽不定,看起来是久病成疾了。 这男子,竟与蔡文九分相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通州忆(下) “二哥!?”柳珏不禁大呼,“你为什么不在家好生养病,会出现在这里?”柳珏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珏儿,你也不得无礼。”那男子似乎极端在乎礼节。 “在下通州柳少则。” 顾少渊思索了些许,未曾觉得柳珏与柳少则有丝毫相似,可他们似乎确实是兄妹关系。顾少渊同时也记得,柳珏口中的二哥便是要与言家幼女言九成婚的那位为了报恩的联姻之选,按辈分来讲,顾少渊应当要唤柳少则一声表哥。 “少渊自幼离家,幼时也不曾见过表哥,失礼了。可也不曾听闻我还多出一位表妹来?不知这位小姐贵姓?” “免贵姓许,名少君。我也不是你表妹,我和我哥是小时候被大师兄救下,才一直跟随在师兄身边,为他做事。”许少君笑着,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女儿身的打扮,恰巧是那身鹅黄色的裙子,让她眼里毫不掩藏而溢出的仇恨更加灼眼。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吧。陈叔,去拿些点心和茶水。” 柳珏此时是说不出的难过,自己信任并且喜爱这么多年的二哥,竟然在一日之内成为了自己最不熟悉的那个人。 顾少渊将还愣在那里的柳珏牵了去亭子里坐着,顾少渊很少见到柳珏事态的样子。毕竟人为兄长,柳珏还帮了顾少渊这么多回,顾少渊心里生出了疼惜。 柳少则时不时咳嗽两声,倒也还是断断续续把故事说完了。 十一年前柳少则方满十二岁,全家老小为他举办宴席,庆祝从小生病的他终于活了过来。不仅仅是在通州,在举国上下都有个规矩,小孩子活过了十二岁便走过了鬼门关。上帝是不会再要他的命了,除非是人为的情况。其实这并未全是真的,生病的事情,是谁也料不到的,人们的迷信无非是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罢了。老一辈的人都还一直信奉着这个说法,但柳珏从小就是不信的。她从小最喜欢她二哥,因为大哥外出求学,家里只有二哥与她相伴。二哥身子时好时坏,但柳珏也乐得和他一起玩耍。读书写字,柳珏也都喜爱热闹。突然有一天二哥变得开始有了自己秘密。 那日柳珏搀扶着勉强能行走的柳少则一起去街市逛逛,当然是偷偷的出去的。柳家夫妇是从不允许柳少则出门的,他们认为外界一切都不利于柳家二少爷的修养。府里有固定的大夫照料着柳少则。可那日柳珏和柳少则从家里回来后,家里常年住着的那位大夫竟然病逝了,进而代替的是一位年轻的大夫,听说姓曲,是柳家在江湖上另寻而来的神医。 “许大夫呢?”那时候的柳珏还并不太懂事,只一味地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珏儿,许大夫从今日起就不在我们家住着了。他已经去别的地方了。”柳老爷风轻云淡的说着,似乎一位薄情之人。十多年的相助就这么一句话带过了。他只在乎他自家子孙的生死。 “可他的行囊并未收拾啊!”柳珏仍然不依不饶的缠着她爹,“爹爹,许大夫答应今天要教我做鸟笼子的!怎得如此言而无信!” “珏儿,你先回房吧,二哥过些时候去找你,可好?”柳少则却在这时候发话了。柳珏还是很听兄长的话,便回了房间。 “则儿,来拜见先生。”柳父慈祥却不缺严厉的对柳少则说道,随之毕恭毕敬对身边新来的大夫鞠了一躬。 “曲公子海涵,在下小女尚且年幼,不曾懂事,方才些许胡闹,还望公子见谅。这是犬子少则,今欲拜公子为老师。”柳老爷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也少不了在有事求于他人的时候奉承几句。谁不爱听些好听的话不是? “在下柳家次子少则,拜见公子。”柳少则站得直直的,并未有要跪拜的意思。 那位公子却在此时才笑了笑,“这个徒弟,我收了。” “父亲,孩儿有个条件。” “胡说什么!人家肯收你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敢提条件?不允!”柳老爷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平日里云淡清风的柳家二公子,偏偏在重要时刻要提条件,岂不是不给柳老爷面子? “哦?”那位曲公子却好像饶有兴趣,“你说说,什么条件。”柳少则越看那位公子越觉得眉目生的却和身材不太搭样,可看上去又甚为精致小巧,不曾想过世上也有长得如此美的男子。 “第一,许大夫的死因。” 柳老爷在旁边被一口茶呛住了,一时气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一直指着柳少则说“孽子!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曲公子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把许大夫的子女接进府里。” “好。”曲公子笑着答应了。转身对柳老爷说,“老爷子,看来这两个要求你不答应,我这徒弟也是收不成咯。”随后吹着口哨走到花园,似乎是要给父子留些空间说话。 “孽子!你可知为父盼了多少年,求人求了多少次才请到曲先生出山为你治病!人家肯收你为徒弟,带你进往生谷修身养病,是百年难得的好机会!你怎么如此不知道珍惜!”柳老爷气急败坏的呵斥着柳少则。 “父亲,孩儿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许大夫在孩儿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论如何都有些许感情。” “唉。”柳老爷不做声,只叹了口气。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柳少则在静静等着他爹的答案,而柳老爷默不作声的在喝茶。房子里只听得到二人细微的呼吸声和柳家老爷茶杯茶盖碰撞的声音。 “许大夫服毒自尽了。”柳老爷发话了,但柳少则却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答案。他猛地抬头,眼里充满了惊愕与怀疑,为医的人怎么会突然地服毒自尽?他预想过千万种可能,有可能是曲公子杀害了他,为了和柳家靠近些,有可能是父亲为了让他换个好大夫而撵走了他。那时候的柳少则还是青涩的少年,不常出门,也不知道江湖上的琐事。他不知道往生谷是哪里,也不知道那时已经名满天下的曲公子是谁,所以才会有如此单纯的猜疑。可现实总是给他当头一击。 “许大夫,可留有遗书?”柳少则的声音不住的轻微颤抖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许大夫于他,在十二年里,如兄如友,也算得上忘年之交,又同时是救命恩人。 “未曾。”柳老爷又是一声叹气,“他的子女我已经接入府里了,在西厢房安置着,将来也可与你和珏儿做个玩伴。则儿啊,你何时又认为我真是如此无情之人?我们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我是永生不会忘记啊!” “则儿,往生谷是世上的医仙之地,曲公子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无人都超越。我在谷口苦求了十余年,眼下你拥有如此好的机会,切莫放弃啊!”柳老爷语重心长的和柳少则说着,语气比起之前的焦灼,已经多了一分慈爱。柳老爷从不对柳少则失望,在柳大公子一心外出求学习武的时候,柳老爷就知道,这个家是只能靠柳少则的。 柳少则这时候看向在花园中闲逛的曲公子,似乎还是和父亲口中的神医形象不太相符。怎么会有如此吊儿郎当,看似纨绔的医者? “请给孩儿十天时间,孩儿十天后便跟随曲公子去往生谷。” “好,好!”柳父总算是开心的笑了出来,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曲公子闻声便走了过来,“柳老爷笑得这么开心,二公子是已经同意了跟小生一路去往生谷了吧。” “还请公子给犬子十日,十日后便启程。这十日内公子若想在通州内玩乐,皆算在我柳家头上!” “行,那十日后我再来接二公子。”曲公子也不亦乐乎的吹着口哨径直就走了,“难得下山,就当顺便休个假了。”任谁也没听到,那曲公子在柳府大门口偷笑着说了声,“终于有人可以供我玩了,这小子身体是差了些,可调养调养还是能好的。这倔脾气,跟我一起肯定很有趣。” 柳少则讲到此处顿了顿,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顾少渊依稀看得见他眼里的温存。是从他见到柳少则开始,第一次瞧见他眼里的坚韧软化了些,变成了温柔。 柳少则又重新开口,将接下来发生的故事说完了。 柳少则回房间后,便见到柳珏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一见到柳少则回去后便跑过去缠住柳少则,“二哥,许大夫肯定不是自然死亡!我已经去他的房间”柳珏的话斌给说完,柳少则就打断了她。 “珏儿,二哥累了,要歇息了,你明日再来可好?”柳少则没有皱眉,只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双眼之间,似乎真的是在缓解一天下来的疲劳。 柳珏却愣了愣,这是二哥第一次如此冷落她。虽然知道情有可原,可还是愤愤的走了。 打发走柳珏后,柳少则起身去了西厢房。柳少则拖着病体已经累了一天,经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抨击,疲惫不堪。当他看到那小小的女孩子还在她哥哥怀里熟睡时,心里又再次不平衡了起来。 “你可是许少成?”柳少则声音已有些许沙哑,伴随着咳嗽声,有些难以辨认发音。 “是,这是我妹妹,许少君。” “你父亲的冤情我会为你查清楚,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柳少则 十天过后,柳少则离开了,他给柳珏说,三年后他就会回到柳府,并且会健健康康的回到柳府。柳珏虽然很不舍得,但也知道孰轻孰重,恕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就让二哥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时候的柳珏已经很喜欢在外玩耍了,虽然性情单纯,但也知道不少江湖事。柳珏是知道往生谷和曲公子的,初见时柳珏并不知道曲公子的身份,直到后来父亲给柳珏讲述了这曲公子的来历,才让柳珏对曲公子的态度无限翻转,好了不止一倍。柳珏是个热忱的小姑娘,敢爱敢恨,做错事也敢认,第二日便跑去和曲公子认错,为她昨日的礼数不周而道歉。曲公子好像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并未多计较。 柳珏攥紧二哥最后送给他的木雕,是一株花。“二哥,你为何要送我牡丹?” 柳少则摸了摸柳珏的头,温和的笑着。 一旁的曲公子见柳少则不准备解释,便开了口,“傻丫头,你哥送你的是茶花。” 柳珏总是在别人不赞同她的时候生气,她永远觉得她自己就是正确的,因为柳少则也总是在让着她。 “我说是牡丹花,她就是牡丹花!二哥一定是希望他不在的这三年里我要变得雍容华贵,最好在应嫁之年嫁个好人家!” 接着就是曲公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才多大点?我只带走我这徒弟三年,他回来了你都还不能嫁人呢!哈哈哈!” 柳珏说不过曲公子,只噘着嘴在一旁嘟囔,“我不和你争,二哥不愿意看到我和别人顶嘴。” 柳少则在这时竟然笑出了声,连柳老爷都在旁边愣了愣,是许久许久没有听过柳家二少爷如此开心地笑了。上一次恐怕还是再婴孩时候。 “珏儿,二哥会很想念你的。” “二哥”柳珏有些抽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差不多得了,我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跟这城门口哭哭啼啼的吗?”此时最煞风景的还是那位曲公子,一句话吧离别的氛围打的全无,都散到九霄芸天去了。 “真是麻烦曲公子了,要跟随犬子行陆路,犬子体寒,水路走不得。”柳老爷为了缓解尴尬,连忙出来和曲公子客套一番。 “不碍事不碍事,我也就当旅游了一番。”曲公子十分大气的接受了,似乎没有意识到是一场客套之言,还真以为柳老爷是觉得麻烦。 “公子,我们走吧。”柳少则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了下来。 “则儿,得改口啦!快叫师父!” “算了算了!他总会叫我师父的,不差在这一时半会。那老爷子我们就起身了。” 那时候的柳珏才三岁多些,本就是不太记事情的,以至于后来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曲公子的模样。后来硬要闯进往生谷,也是想去看看当年那位曲公子,是不是还像那个样子。 柳珏一直看这马车走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才从城门回府去。通州的郊外,开始刮了风,有些寒气在无声无息的滋生 马车里的两人还在马马虎虎的套着近乎。 “你和三小姐感情还挺好的哈?”曲公子吃着从柳府带出来的点心,乐呵呵的吃着。 “哟你们家的桂花糕是真好吃,等到了往生谷,我给你尝尝我们那的梨花糕,和你这个不分上下。我跟你说啊”曲公子认为柳少则铁定不会回复他的问题,于是便滔滔不绝的接着说了下去,没想到竟然被柳少则打断了。 “珏儿原先并不喜欢我,她还小些时候是最喜欢大哥的。” “你大哥?说着出去求学,结果现在跑到西北当将军的那个柳贇?名字倒是取得好,文武双全了。” “大哥原本叫柳少成,小妹本叫柳少君,可父亲去算命,他们的名字不能随着我的字辈走,否则会克我,我的这辈子每日都要活在死去的恐惧中,不知什么时候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父亲只好将他们的名字都改了。当时那位许大夫来我们府上的时候,正巧许夫人生了一男一女,尚未取名,当时父亲便将我这个字辈的名字给了他们,所以他们听起来名字与我更加相似。” “有意思,有意思!你接着说。”似乎这些家庭往事吸引了曲公子的注意,听得格外认真。 “我和许大夫的儿子年龄相仿,略大出小半年,幼时见过一次。许大夫的女儿和珏儿年龄相仿,比珏儿大出一年。可珏儿似乎不太记得他们了,甚至不记得许大夫有一双儿女。”柳少则因为马车的颠簸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感到了一丝凉意,似乎是入秋了。 “你冷吗?”曲公子看到柳少则如此模样,运了小半成内力到柳少则身体中,他甚至一cd不干输入满了,原本他习得武功也不是火向,只是稍微为柳少则分担一下,压住他病体内的寒气罢了。 “多谢先生。”柳少则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离通州城有些距离了。 “珏儿在大哥走前是极喜欢大哥的,我与珏儿相差两岁,大哥走时给我和珏儿都留了封信,那时我尚且年幼,也不太识字,只隐约记得是让我和照顾好爹娘和珏儿,而给珏儿那封信我却从未见过,我的那封信也被爹拿走烧掉了。那之后爹很少提到大哥。” “你爹与此事颇有蹊跷,不过你大哥在你四岁那年便走了,柳小姐岂不是才两三岁?两三岁的孩童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是十分正常的吧。” “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珏儿并没有忘记大哥,只是总把我认成了大哥。珏儿是柳家唯一的女儿,全府上下都很疼爱她。小时候我总是卧病在床,一个月能起身一天已经是极好的状态了,珏儿总是缠着奶娘带她去找大哥。大哥练剑的时候她在旁边坐着,大哥作画的时候她也在旁边看着。她也偶尔喜欢爬上大哥的肩上去,和他一起玩耍。那时候我其实是很羡慕的,也很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差,甚至连和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的机会都没有,我的童年确是有些惨淡的。那时候唯一天天陪在我身边的人就是许大夫,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查清他的死因。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他除去为我治病的时间,还偷偷教我写字念书,所以之后爹请了学堂老师来给我和珏儿授课,我才能学的如此之快,对于我来说,只是温习罢了。许大夫还教我许多不寻常的玩意,有一种叫飞行棋的东西,听说是从西洋传来的,甚是有趣,日后先生若不嫌弃,在下可略教你一二。” “唉你先等一下,你方才说许夫人为许大夫生下一儿一女,可据我所知,许大夫从未有过子嗣。我原先以为我们只是恰巧都认识一位许姓名医,听你如此一讲,却是同一位人。” “怎么可能?幼时我还见过许夫人。” “我与许大夫曾有过一面之缘,或许那时候他尚且年轻吧。”曲公子说这句话时,却与他平常的神态大径不同,似乎 那段遥远的记忆里,所有人都是格外温柔的。 “那时候珏儿其实很不喜欢我。她骨子里没有平常人家的慈悲,尽是大小姐习性。可全家上下都惯着她,我也喜欢她。她对我从来都不予理睬,总说我是个残废,说她不想要个残废当哥哥,所以我不是她哥哥。那时候我听着是极其难过的,可我没有任何办法。后来大哥走后,在许大夫的调理下,我渐渐能下床活动,能出房门,在花园里走一走了。那时候珏儿似乎慢慢开始将我认成大哥,对我没了偏见。她只管我叫哥哥,因为她以前也管大哥叫哥哥,她不认我这个二哥。” “你这妹妹原先竟是这样飞扬跋扈,你是如何忍受这样的屈辱,还待她这么好?是我我早就对她不予理睬了。”曲公子听了这样的事似乎有些气愤,天下众生平等,今日竟然让他听见如此不公平的故事。 “我自知自己不如大哥,珏儿有一天能接纳我,我已经很感恩了。更何况她懂事后,对过往的事情全无印象,也知道我是她的二哥,现在她依赖和喜爱的,都是我这个二哥。我已经知足了,不是吗?”柳少则说这些话的时候,全无表情。曲公子甚至无法判断柳少则对柳珏的是恨还是爱,他也甚至无法判断柳少则现在对柳珏的接纳是利用还是知足。 曲公子感到一丝凉意,赶路了一天,快要入夜了。树林里传来鸟儿鸣叫和振翅的声音,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不早了,我们就附近的驿站停一下,准备休息一下,明日再走吧。” “是,公子。”车夫听到曲公子的吩咐便留意着附近的客栈,夜幕降临之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柳少则的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柳少则静静地看着柳珏,柳珏眼里的茫然愈发的显眼。柳珏作为这个故事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似乎全无记忆。 “珏儿的性情大变过两次,一次是大哥走后误认为我是大哥,对我态度好转。另一次却是在五岁那年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后,记忆全无,整个人像变了个模样。她会开始变得关心他人,甚至路上遇见的乞丐她也会怜惜几分。性格虽仍然乖张,但却多了些和气。珏儿,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柳少则微微笑着对柳珏说到。 “你说的,与我记忆里的,全不对。” “我知道,你五岁失忆后,五岁前的事情,全是由我告诉你的不是吗?” “你的故事里,你走了三年。按照时间算,你应当在我六岁那年回家来的,可五岁那时候我醒来,你便在我身旁。”柳珏仍固执的想要说明些什么,可却真的说出口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她人生前五年的记忆,真的都出自柳少则之口,无可否认。 “少渊,不如你来说这件事情吧。我有些累了。”柳少则突然向顾少渊开口,令柳珏感到自己更被欺骗了几分,竟然是连顾少渊也知情的吗? “表哥的故事我无从知晓,全凭你说的这些猜到后面的八分,若有不对的地方,表哥指出来便是。” 柳少则点了点头,此时许少君在一旁已是百无聊赖。柳珏听到这,好不容易有了些欣慰。 “曲公子当年只有一个徒弟,那就是司奕。所以当年收你徒弟的,不是曲冽,而是女扮男装的司奕。当年没有人见过司奕,所以就连柳老爷也把司奕认成了曲冽,司奕也乐的玩一次。我说的可对?表哥,或者是该唤你一声大师兄?” 柳少则点了点头,示意顾少渊接着讲下去。 “我虽不知为何你要改名为蔡文,可你一定是为了掩饰你柳家二公子的身份去往生谷学医。如今你在这里,那往生谷那位蔡文师兄必定是假冒的。但如果没有你的同意,又如何有人敢冒充往生谷的第一弟子?许姑娘说她和她哥哥都在为你做事,她也曾说她大哥姓蔡,那位许少成现在正在往生谷冒充着你吧?至于谷主为何从未发现,大致是司奕收你为徒弟的时候,并未让你过多接触曲冽,而你返家之后,再将许少成调换过去,此时司奕已经不知所踪了,曲冽从头到尾都只和许少成打过交道,自然不会怀疑。可你是如何将住在柳府的许少君和许少成接去的,柳珏又为何从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当时我还和那所谓的曲公子提过第三个条件,带上许少成和许少君,收少君当徒弟,将少成易容成我的模样。”柳少则淡淡地说道,许少君这时候却插了话进来。 “顾公子有一事不对,师父当年原本就是易容成曲冽的模样下山来玩耍的,她收师兄当徒弟是因为师兄的性格像极了她自己的师父,目中无人,自诩清高。她是好奇,整蛊一下这类人会如何。” “许小姐此言有偏差,据我所知,司奕同年收了许多徒弟,不曾欺负任何一个。更何况,谷主目中无人,是因为他有资本,而柳表哥也未曾目中无人,只是为了许大夫的事情稍有些脾气。误打误撞的被司奕认为是倔脾气。恐怕往生谷也从未有过你这样一个女徒弟。”顾少渊是十分护短的,那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无论是哪一个人,他都不允许外人说三道四。 “你!”许少君像是被激怒了,说不出话来。 “少渊不必在意少君的孩童言语,师父确实未收过少君当徒弟。她只同意了带着少君当药童,同时把易容好的许少成送回了柳府。这也是为什么珏儿会说她失忆醒来后,我会在她身边。” “兹事体大,柳老爷可知情?”顾少渊还有一事想不通,如此重要的一件事情,柳老爷岂不会发现自幼长在膝下的儿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少渊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爹他并不知道。他只当是许家儿女自己走丢了,而我是在第二年把许少成送回去的,推托之词是说已学成归来。那时候正是珏儿大病之时,爹并未发现异常。而且在那一年里,许少成和我日夜相处,行为声音都已经十分相似。许少成和我的字都是许大夫教的,写的原本就十分相似,更不会有人怀疑。” 顾少渊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答案,却觉得有些地方太过恰巧。开口问道,“柳珏大病和你有关吗?” “没有,我不会拿珏儿的生命开玩笑。”柳少则坚定的看着顾少渊,顾少渊也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那许大夫的死因是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回答的疑问了,除去这整件事情的开头。 “是因为”柳少则正要给顾少渊解释的时候,柳珏却打断了他。许少君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声音,瓷器碎了一地。 “许大夫没有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面具礼 “你说什么!?我舅舅没有死?”许少君大声问道。 顾少渊却皱了皱眉,果然司奕和曲冽一样,即使知道的事情,也不会说完,只会留给别人自己发现。司奕曾说,许大夫没有一双儿女,那看来那许夫人,是许大夫的姐姐了。可这么多年来,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没有去找寻过自己的孩子?当初为什么柳少则只接了许少成和许少君走,却丢下许太太不管不顾? “舅舅?二哥你不是说许大夫是他们的父亲吗。”柳珏这时也充满了疑问。 “当年师父跟我说过后,我便问了问少成和少君,不曾想许大夫竟然是他们的舅舅。许夫人在生下少君后大出血去世了。那年找来柳府的也是个假扮的许太太。 “珏儿,你说许大夫没死?是怎么回事?”柳少则似乎也格外心急。 “当年大哥走的时候,给你我留下了一封信。我的那封小时候被我不知道藏了去哪里,爹爹才没拿走。你的那一封爹爹拿走烧掉了。这是你后来告诉我的,但你也不知道我放去了哪里。那天我无意中翻找出来了那封信,里面提到了一句一年后家中住着的许译闻许大夫将会起身去找他,具体方式是如何不曾知晓,让我在许大夫走后关注着二哥的动向,切莫要让二哥做出傻事。那时的我并看不懂,因为在二哥给我留下的故事里,从未提到过许大夫。所以我并不知道他是谁。而且二哥也一切如常,所以我从未提起。”柳珏有些抱歉的对柳少则和许少君说出这些话。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许少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一旁哭了出来。时隔十几年,再次知道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还活着,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啊。那些情感里的仇恨,慢慢地在消失殆尽。 顾少渊却一直对许少君之前眼里的仇恨耿耿于怀,“你们之前可是查到些什么?” 柳少则平复了一下心情,即使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却也不能完全不受控制的大喜大悲。“我们之前顺藤摸瓜,查到那个毒出自于祁家人之手。想必你们都知道祁族人,与往生谷谷主曲家人是江湖名门对头。” 从谁那得知的第一条线索?”顾少渊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姑母,柳成柯。” 顾少渊猛地抬头,竟是从他娘亲那里传出的消息。他娘亲虽已祁族人不再是同一路人,可也不至于陷害自己的族人。 “此事当真?”顾少渊与自己的私心做着斗争。 “当年想要从那残留的毒中找寻线索,却一直没有思绪。姑妈那时正巧回到通州找寻失踪的你,顺带说了声她见过这种毒,来自祁族。” “原是如此。”顾少渊没有再多言语,只点了点头。看向这亭子旁边的景色,如此怡人,他却突然想起了他十年前他离开通州的那个冬天,那个雪夜,不知那个客栈,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时候也不早了,表哥便早些休息吧。柳珏表妹便也交付于你了。我去找个客栈落脚,明日便起身回金陵。于情于理不能先拜见柳叔叔,还望表哥理解。改日回顾府拜见父母后,定当前来通州道谢。另外还望表哥写一封信去顾府,示意我已回来。否则我恐怕是只能在门外进不去了。” “好,我今夜写完便寄出去给顾叔叔,让他两日后出城接你回府。” “多谢表哥。”如今柳家大半家业都在柳少则手里,柳老爷也乐的自在,每日处理一些小事情,之后就喝喝茶,下下棋。 顾少渊走出品羽居的时候,天还大亮。他顺着记忆走到那年他住的那间客栈,向掌柜的要了同样的一间房,靠江。他一步步走上楼,回忆着当时在这里听到的,看到的,那些冷嘲热讽,那些不屑一顾。顾少渊都记着的,把他们放在过往,不代表不记得。 他推开窗,风轻微的吹着,视角还和当年一样如此开阔。只是江上面多了不少运货的船只,跟那时候的清净淡雅比,还是多了些世俗之气。 顾少渊静静地坐在窗边,思绪万千。 窗外的天空格外美丽,橙色晕染着纯粹的蓝,白色的云朵似乎也有些害羞,添加了一丝半点的粉色调。时不时几只飞鸟划过天空,倦鸟归林。 入夜后,顾少渊终于感到了饥饿,又想要看看这地方十年来的变化,便出了门。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着,通州夜晚的街市,也是闻名天下的,许多人喜欢带着面具在这里逛,有一种自由不约束的感觉,好不热闹。两边高挂的灯笼有许多不一样的样式,堪比金陵一年一度的灯会。整条街没有固定的色调,七彩绚烂。 顾少渊边走边想,“怪不得蔡文师兄从来都只指挥我们熬药,自己从不动手,也从不为病人诊治。虽然极少出现药引拿错,但还是有过一两次。而我看见过的那几次他为病人诊治,看来是表哥和他调换了过来。表哥这一招倒是方便了。”但在柳少则身上,顾少渊又有许多想不通的东西。他觉得柳少则这个表哥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了。就连简单的一个许少君就想不通,按理来说她是毫无利用之处的。 “卖面具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瞧一瞧咯瞧一瞧!各式各样的面具哦!”顾少渊正走过卖面具的小摊,被叫卖声打断了思路,吸引了去。 “哎公子,买个面具吗?”顾少渊走过去瞧了瞧那些款式新奇的面具,有长相丑陋的,有动物模样的,有半脸的,有全脸的。顾少渊挑了一个红黑色的鬼脸面具。 “公子好眼光啊!新品只剩下这一个了!看你是有缘之人,三十文的价格,我就二十文钱卖给你了!”那摊主做成了生意十分高兴,继续吆喝着。 顾少渊戴上面具,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他看到路边有卖海棠饼的,模样生的小巧精致,和母亲做的有几分相似。十年没尝过了,他走过去准备买上一两个。人群突然拥挤了起来,嘈杂声越发的大,人们开始推搡着前进。顾少渊被推的离海棠饼的铺子越来越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竟是有人戴着龙王面具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通州的街市虽然允许市民们带着面具逛,可这戴面具也是有讲究的。非皇亲国戚是不许带黄色,和与龙相关的面具的。人群之间的骚动是各自在猜测,会不会是哪位皇子来了通州视察,又会不会是哪个大胆的人在挑衅皇权。 在一阵推搡之中,一位带着同样面具的女子却无意间撞上了顾少渊。那女子十分瘦弱,在人群之中呼吸困难,似乎再被推挤来去就要小命不保了。人群中呐喊声不断,女子身形显得十分焦灼。顾少渊本着一颗医者的心,不可能明看出了那女子的哮喘之症已然显现却见死不救。他一只手护住那女子,尽量为她留出最大的活动空间将她带离了那人潮之中。即使顾少渊再三注意,可当顾少渊将那女子带出街市之时,那女子已经晕在了顾少渊的怀里。顾少渊先取掉她的面具,让她呼吸新鲜空气,即使顾少渊再惊奇于面具下的那张面孔,他也还是以一名医师的角度先行出发考虑。那女子晕过去后呼吸反而稍微回复了平静,有了规律。顾少渊出来时并未把平日里随身带的银针和药囊带上,无奈之下只能先将那女子带回客栈,事出紧急,并没有多的时间去思考。 顾少渊将那女子带回去后,请小二找了为丫鬟来来为那女子更衣沐浴。他在门外告知丫鬟该如何做才能缓解那女子的哮喘之症。虽顾少渊自小并未有什么太正统的礼仪教育,平日里行医是不大在乎性别的。但第一次碰到如此紧急需要药浴的病人,自古讲究男女授受不亲,顾少渊也不愿意毁了别人的清白,更不想在自己刚回到这地方就坏了名声。 顾少渊一直在外站立着,一直等到丫鬟出来了,才走进房里。他轻轻推开房门,但房门还是发出了吱哑的声音,大概是这客栈久了没有翻新,有些年旧了。顾少渊慢慢走向床边,将那位姑娘的杯子掖好,准备坐下时却又起身,走到窗户边去把窗户带上了一些。房外尚且还十分热闹,似乎那位龙王面具掀起的风波一时半会还不会消失。 顾少渊站在窗边,毋的想起了那时吹过的叶笛,伸手摘了一片细长的树叶,断断续续吹起了那时候的旋律。已是很多年前了,顾少渊也只是依稀记得一些娘唱的那些片段的曲调。那清澈的笛声混在窗外的嘈杂中瞬间就被吞没,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顾少渊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见那姑娘已然睁眼。 “言姑娘醒了。”顾少渊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容,方才因为焦灼而有些出汗的脸现在也只剩下从容。 躺在床上的言九看着眼前那个人,原来他是十年前自己和声而奏的那位小公子。十年前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吹着同样的曲,脸上虽满是清冽,曲中却也包含期望,而今他脸上是清风一样的笑容,青杏一样的味道,可那曲子里却没了当初的纯粹。言九不知道顾少渊知不知道当年随着他的曲子吟唱的女子是她,她只是选择了沉默。无论知道与否,他们总归听了命运的安排,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们都相遇了。 “多谢顾公子相救,但恐怕今日是不能报你相救之恩了。”言九此时还是一副病态,身形薄弱,精致的五官只有略微红润的唇在苍白的肤色下显得显眼,今日里见到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眸蒙上了意思疲惫。可顾少渊却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病起来的样子,并不是楚楚可怜,惹人疼惜,反而有着一股莫名的倔强。 “言姑娘说笑了,今日原本是在下不周在先,何来需要姑娘报恩?”顾少渊一面笑着一面倒了一杯温水给言九,“姑娘现在可感觉到好些?” 言九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接过顾少渊递过来的杯子,嘬了一小口润润嗓子。“是许多年未犯的老毛病了,没想到今日好容易想去凑凑热闹,却险些出了大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公子的。” “按这时辰,你家的丫鬟也应该快找了来。你这哮喘之疾是可治根本的,方才你刚昏迷,我唤丫鬟为你准备了药浴,而后我已经为你做了针灸治疗。姑娘大可放心,顾某只秉着医者的心,绝未做过界的事情。”顾少渊坐在一旁正在为言九写药方,一边说着这些话。可恰巧是这些话逗笑了言九,她心想:今日初见你时,如此伶牙俐齿,愣是谁也说不过你,话里藏刀,可没想到换成现在独处时候却如此嘴笨。言九不禁笑了起来。 “你说的这一向倒好像是你在极力否认你做过的事情一般。”言九不遮掩的轻笑了起来,没笑两声又轻微的咳嗽起来。顾少渊此刻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失礼,也自嘲了起来。 “言姑娘所言极是,在下愚钝极了,也是怕姑娘担心啊。”顾少渊拿起写好的药方,原先想要折起来再给言九,却又停下,直接拿给了言九。“这里是能治哮喘的处方,有些药材极难找,可找齐后只用每个月吃上两回,连续吃一年,你这病就会好了。” “咦?”言九拿到药房的时候却倒吸一口凉气,她瞧见上面的药材都是极珍贵的,也从未见到任何一个大夫给她诊病后能将她的针状写得如此之详细。随之也开始好奇了起来。“怎的你这个金陵公子哥,却如此懂得医术” “在下自幼在往生谷学医。”顾少渊说这话时并未看着言九,而是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金陵只有一个顾府,你爹怎会舍得你离家这么多年?” “小时候被拐了。” “哈哈,你这用词倒是有趣。原以为你只同那些公子哥一样,却没想到有如此经历。”言九的面颊在与顾少渊的逗趣中已经稍微恢复了红润,人看起来也要稍微精神了一些。 “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幼时走丢了,险些被盗匪卖去燕州当奴隶,途中被师祖在救下。“ 言九却在此时不说话了,这理由真是十分的蹩脚。她想,顾少渊如此不精与说谎大概也是因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融入真正的人群里来。在身边的都是一个个堪比神仙的人,每个人都只管顾自己和自己的病人,而且同一个师门的师兄弟也不会彼此扯谎。她虽不知究竟为何,可没有再追问下去。 “恩,”言九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闭眼猛吸了一口,“好香啊。” “公子,您吩咐的汤熬好了。”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丫鬟的声音。 “进来吧。”顾少渊起身接过汤,习惯性的舀了一勺将热汤吹凉了些,再递给言九。“川芎生姜羊肉汤,调理哮喘的。原本想要炖枸杞桂圆,方子更适合你,可想着你昏睡这么久,一定也饿了,补汤还是炖些荤的,平喘的效果虽不如那好,可目前对你来说也足够了。” 言九闻着汤的浓香,看着碗里切得大小刚好的羊肉配上几小块生姜,略带透明的黄色的汤面只零散飘浮着一些油水,却不寡淡,油而不腻。 “顾公子有心了。”言九虽不是十足的吃货,可看见这样的补汤却也是忍不住吞口水。顾少渊看见觉得好笑,大家闺秀竟连如此精致的补汤也没见过吗。见着言九并不打算为难他那蹩脚的谎言,便也没说什么。 “言姑娘如何会来通州?”顾少渊坐在了桌子边,自顾吃起了刚刚丫鬟一同带进来的海棠饼。方才在街市上没买到的海棠饼,顾少渊总是念念不忘,便唤店小二做了一份饼拿上来,方才折腾了这么久,也没吃东西,如今到只能靠这饼果腹了。 “爷爷送我到通州养病,每年快入冬的时候我都会过来。一直待到次年春分时候方才会回金陵。快了,过几日我就要回金陵了。”言九手中的汤只动了一半,说着话便忘了。 “言丞相果然独具一格,竟然会让至爱的孙女在商贾如云的通州养病。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选烟雨江南。那里的四季都很美,那儿的姑娘一定也很美。”顾少渊脸上不再是一贯温和的笑,反而变得有些邪魅,看着有几分调侃。言九与顾少渊这短短的一段相处时间,倒是十分惊奇于这位顾公子的多面玲珑。他身上总带着莫名的魅力。 “顾公子也不着急回京?十年未归家,倒先来了这通州又是什么道理?”言九此时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汤,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少渊先是沉默了一阵子,而后说道:“途径,明日便起身回金陵。”顾少渊并不是觉得进不去门丢脸,只是莫名的并不想对眼前这位女子全盘托出。即使言九长着一张令人深信不疑美丽的脸,可顾少渊如今却谁也不能全信。 “外头还如此热闹,也不知道是谁戴着那龙王面具,真是不怕事。”顾少渊其实没有想过言九说话竟是这样的口无遮拦,半分小姐架子也没有。顾少渊心里还是有些小失望,等于初入这个城池的少年,谁不希望遇见个温婉的女子,更何况是自己儿时曾见过的女子。儿时印象中的言九,琴棋书画精通,为人安静温柔,这样看来大概不过是经过别人口中听到的罢了。总是该亲自见到,才能了解那人真实模样。 “约莫是徐太守家公子,徐成胜罢。”言九搅动着手里的汤,却没有继续喝下去。顾少渊看到便重新盛了一碗热汤端过去给言九。 “如此看来你们是旧识?” “哎呀!” 忽的外面传来哄吵的声音,顾少渊房间的门被用力的撞,还伴随着言家丫鬟带着哭腔的巨大无比的声音,“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可惨”话还没说完,那丫鬟却突然愣住了,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三人此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空气格外安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东郊林(上) 丫鬟看着此刻面前的两人,硬生生把自己的眼泪给憋了回去。转而大叫了起来,“啊!你是哪里来的采花贼,竟然敢非礼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语罢那小丫鬟真蛮横地朝顾少渊冲了过来,意图撞开顾少渊。原先在床那边的顾少渊和言九先是被她那小丫鬟吓得愣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是那小丫鬟误会了,觉得好笑。方才顾少渊给言九递汤的时候言九不小心将汤打倒了,顾少渊正在帮言九清理袖子上的汤渍,而那小丫鬟看见此种场景肯定是以为顾少渊图谋不轨,怎么看怎么不对。于是便为了她家小姐恼羞成怒,什么也不管的就撞了过来。可没想到顾少渊轻轻一个转身便躲了过去,外加如果不是顾少渊好心伸手扶了一把那小丫鬟,她恐怕就要扑倒她家小姐身上去了,这可是大不敬啊。 那小丫鬟一个趔趄站稳后,又一把推开顾少渊,挡在言九的面前。“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家小姐!”看她一脸的正义凌然,顾少渊真的要差点以为自己是采花大盗了。 言九此时却轻声笑了起来,“小尹,我没事。是这位顾公子今日在街市上救了我。你如此失礼,还不快向公子道歉。”那叫小尹的丫鬟脸上出现了一瞬间尴尬,木愣愣的转过头向言九再三确认眼神,此人真的不是坏人? 顾少渊眼里充满了戏谑,却还是保持着他惯常的笑,只等着小尹给他道歉。 “是奴婢失礼了,给顾公子赔罪。多谢顾公子救了我家小姐,还好生安置着她。奴婢改天定带着谢礼登门拜访。”小尹低声吸气的样子和她之前大喊大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反差这么大还有些可爱。 “不碍事,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你家小姐,就把她带回去吧。此时不必大肆宣扬,毕竟就算我是个医者,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还是对言姑娘的名声不利。”顾少渊拂了拂衣袖,都落了一些小灰尘,转身便出了房间,给小尹一些空间服侍言九更衣。 “小姐,我怎么看那个顾公子如此眼熟?”小尹为人极其机灵,就是有点脸盲,只能看个大概。 言九却起了丝玩心,“兴许你在梦里见过那位公子?便一见倾心了?”说罢便笑了起来,小尹禁不住脸红了起来,有些小恼怒的和言九笑闹着。 顾少渊在门外听见房里传来的笑声,嘴角不禁也往上扬了些。虽然如此,可顾少渊心里却还是保持着戒备,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算一个人再怎么改变,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虽然顾少渊现在还猜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但在他心里种下了的疑心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发芽,会结果,顾少渊也会亲手找出真相。 第二日顾少渊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看来柳少则已经连夜飞鸽传书将顾少渊所托之事办妥。顾少渊却在此时决定在通州再多待几日,回信给顾府说三日后再起身回京,望爹娘谅解。与此同时,顾少渊去了柳府拜见柳老爷。 “柳叔叔,少渊失礼,昨日已到通州,今日却才来拜见叔叔。”柳老爷着实是年纪大了,如今能见到亲戚,心里也是格外的亲近。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但当初柳成柯这个妹妹是自己带回来的,是自己拼命留下来的,心里也是充满了疼惜的。柳成柯被柳老爷带回家的时候,柳老爷已经接手了柳府,所以其实一定程度上,柳老爷对柳成柯还带有一些父亲对女儿的情怀,只是年龄跨度并未有如此之大。 “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叔叔老了,错过了你十年的成长,叔叔和你娘,心里都十分难过啊!”柳老爷一边拉着顾少渊坐到自己身边,一边遥想着过去。当初顾少渊刚失踪的时候,柳老爷也十分心急,还罚柳珏关了禁闭。可后来柳成柯回到通州柳家时,只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十分憔悴,他这个大哥却看得出来三妹根本没这么着急,似乎只是做做样子去找寻自己的儿子。柳老爷也是个聪明人,即使不知情,却也没有多问。 而另一边的金陵顾府,现在对于顾少渊来说却恐怕是想回去都难了。顾少渊在远处的通州到过得上好。众人现在都已经知道顾府失踪十年的长子回到了顾府,并且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众所周知之下,不少官臣人家有女儿的,甚至是一些有名望商贾人家,都找了说亲人,现在顾府门口是堵得水泄不通,一户人家比一户人家的说亲人能折腾。顾剑和柳成柯原先是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只想着说是自己家的一件好事,想要与大家分享。没想到这一向竟然要发展成喜事了。好在顾剑和柳成柯都是开明人,婚事是一定会让顾少渊自己做主的。不过身为朝廷武臣要官,他们还是要求顾少渊至少得选择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他们一一接待了那些说亲人,却没收下任何一样礼品,三天下来府上推起来的想要结亲的姑娘的画像没有上百也有八十。 “夫君,少渊如今还未回府,便已经惹起了这么大的风波,若是他回到府上,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上门来?” “夫人尚且不用担心。约莫这几日过了,就会息事宁人了。”面对柳成柯的忧愁不已,顾剑除了选择安慰也别无他法。其实顾剑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十年没有见过,自己也不曾亲自教养过得这个儿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已经失了初心,不再是当年那个让自己省心的儿子,会不会在江湖游荡久了,已经无法再次融汇到朝廷世家得风云中。为人父,为人母,总是在离别时担心良多,也在久而不见的时候,心中惶惶。 “不知道少渊和他有几分相似。” 柳成柯这句话,却让他们都陷入了沉默。那时候迫于无奈被抛弃的他,那时候迫于身份无法接回来的他,不知道和顾少渊,又有几分相似。顾剑和柳成柯心里其实都很不是滋味,那背负了十几年的罪恶感,那种最无能为力的背痛感,他们都共同想着,总有一天,能阖家团圆。 在通州的顾少渊,还不知道回到金陵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更不会知道如今无数人踏破了顾府的门,只为了与一位不知长相的人结亲,这便是权势罢。 “好,真是太好了!如今你也回来了,你爹娘想必也放下心了。谁能知道失踪十年的孩子竟能找回来?如此一件大喜事,外加上少则若把婚事早日定下来,可谓是喜上加喜啊!”柳老爷此时十分高兴,面泛红光,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自顾自说起来,“如果珏儿又能一举入宫,那柳家此生大富大贵啊!” 顾少渊却不经意皱了皱眉头,他这两日倒是知道柳珏在准备选秀,知道劝不住她所以并未多说。柳少则的婚事,才是令他皱眉的事情。过了十年,他其实早已经忘记了当初为柳少则的婚事。如今柳叔叔这么一提起来,他却有了些印象。果真时间是很熬人的东西,甚至在他见到言九的时候,他都不曾想起,言九从小就与柳少则有过一桩姻缘。没想到当年说下的结亲,如今是真要成真了。 “爹爹,还是等二哥的身体完全好了先吧。”柳珏在此时却发了话,柳少则和柳珏先前一直只在旁边安静的听着顾少渊和柳老爷说话。 “你二哥那身体,已经比原来好了不知多少!只去往生谷一年,回来那可是活蹦乱跳了,谁知道越长大,病情越飘忽不定,好在曲公子当年送他回来的时候告知我他的病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只是恐怕会常伴有小病。”柳老爷似乎看到现在能做生意,能随意走动的柳少则已经很满意了,只想着快点结亲。 “何况也没有哥哥未娶,妹妹先嫁的说法吧!珏儿,此时你不必多说了,为父自有定夺!” 柳少则此时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愿意或是不愿意,只听着柳老爷的安排。但恰巧是这样,顾少渊才会惊奇于柳少则开口为柳珏说话。 “我的婚事既然是早就定下的,便不必大肆张扬。珏儿选妃的事情仍是当前最需要时间和财力准备的事情,父亲,珏儿若先出嫁,也无妨。” 柳老爷看着眼前已能掌事的儿子,却突然的想起了远在他乡的长子,一瞬间眼眶有些湿润。内心也在此刻温软了下来。 “也罢,你此次可与少渊表弟同行,去一趟金陵。如此也可顺带将言小姐送回金陵,拜见一下你言伯父。”柳老爷看着柳少则消瘦的模样,最终也做出了妥协,没有再提婚期的事情。 “好,今日我便去言小姐那说明情况,三日后我们便启程。”柳少则也不再过多言语,一口答应了下来。 柳老爷也不再多留顾少渊,只让柳少则和柳珏帮忙着照顾好他。顾少渊离开时想到有些事还想要跟柳少则确认,比如昨日那龙王面具,相比品羽居一定有消息,便对柳少则说:“表哥,有些事尚且想要请教你,今日午后我已有约,可否明日再去品羽居找你?” “品羽居?则儿,你常去那地方吗?”柳老爷此时一句话,倒把顾少渊问懵了。顾少渊看见柳少则轻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对柳老爷说道,“孩儿时而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那边。” “柳叔叔,此次是我与表哥约在品羽居见面的,久闻大名,来到通州怎能不去那里?”顾少渊帮柳少则说起了话,看来柳少则是品羽居掌柜,在那里掌事的事情柳家并不知晓。 “则儿啊,虽然那地方我们柳家有掺一脚,但那品羽居多的事情由二掌柜负责就够了,你不要多事。”柳老爷的声音稍微严厉了些,依稀听得出当年的威严。 “是,孩儿自有分寸。”柳少则也很恭顺的对柳老爷说着。随后又对顾少渊说,“那我们明日正午前便在品羽居见面吧。” 顾少渊口中所说之约,还真不仅仅是个借口,毕竟如果无事为何要等到明日再去找柳少则。昨日晚上送走言九和小尹后,发现房里落下了一块玉佩和一块手帕,手帕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九字,那玉佩看起来做工精良,看得出浑然天成的精美外表加上精心的雕琢,深浅不一的绿色,却十分通透,绝对是上佳的玉佩。顾少渊原本就决定次日晨起去柳府拜见柳叔叔好就去言九的住处将玉佩还给她,只是没想到在柳府却待了一整个上午,柳老爷留顾少渊吃午饭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只好将归还玉佩的时间一推再推。 “表哥不是要去言家小姐那处吗?不置可否顺带我一程,此处去往我那客栈尚有些距离。”顾少渊此前一直还在烦恼着偌大的通州城,要如何找寻言九的去向,方才柳老爷与柳少则的对话,正好帮了他。 “少渊啊,你说你住在家里多好啊,偏偏要出去住,如此生分。”柳老爷听见这话,转而开始数落着柳珏,“你说说你,不带你表哥回家里住,把他安顿在一个如此年久失修的客栈,不是待客之道啊!” “柳叔叔,是我自己要住那边的,不关珏儿的事,您就别怪她了。当年叔母带着我也是住在那里。”说完顾少渊却突然觉得失礼了,这次回来后柳府全无叔母的踪影。十六年前柳家全家上下来到通州扎根生活,而十六年后,叔母却在这个家没了半点踪迹。顾少渊没有问过柳珏是怎么回事,柳珏即使表面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但顾少渊是明白自己这个表妹的,当真正提及她伤心的事情的时候,她不会哭,但是悲哀有着一种极强的感染力,她会带着负能量和每个人说话,或者直接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她觉得自己能接受那件事情为止。顾少渊没在柳府见到叔母的灵位,还好叔母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这样无能为力的事情,一切等回到顾府,就全部都清楚了。 此刻的柳少则却有一丝纳闷,按理说言家小姐和自己这桩婚事是只有言家和柳家自己人知道的,甚至并没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方才也只说了婚期,究竟顾少渊是如何知道的? “走吧,表哥送你过去。陈叔,备马车。” 那个在品羽居见到的佝偻着背的老头子此时换了个模样,却看得出是同一个人,有一定年纪却还是身手矫健,原来他竟然是在柳府做事的人。看来一定是柳少则的心腹了。 其实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顾少渊是刻意要与柳少则同路,因为柳府原本是不可能不为顾少渊准备车马送他回去的。甚至柳老爷也感受到了一丝,只是毕竟是经商的人,一些不影响大局的小事,他们都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说吧,什么事。”柳少则在马车上很直接了当的对顾少渊发问。 “没有其他事,只是想麻烦师兄将这两样东西帮我物归原主。”顾少渊拿出一直带着的那块玉佩和手帕,递给了柳少则。顾少渊心里有些奇怪,似乎不是特别想让柳少则替代自己将东西还回去,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因为多跑一趟这样的麻烦事,自己是坚决不会做的。 柳少则接过那两样东西的同时,对顾少渊说:“如今我们都不是在往生谷,不必以师兄弟相称,还是叫我表哥吧,免得身份暴露节外生枝。” “好。” “咦?”柳少则在打开手帕看见那角落的“九”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难道是言九的私物?你为何会有这等东西?” “昨日入夜后我想上街买些吃食,去到街市无意中将犯了哮喘的她救下,因不知道她的住处,情急之下只好带回了客栈。她将这东西落在了我那里。”顾少渊只平平淡淡地诉说着,仿佛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言九竟然有哮喘吗?”柳少则皱起了眉头,似乎很少见到柳少则开心的笑的样子,要么就是平淡无奇的表情一脸镇静,要么就是紧皱眉头, “表哥不是和言姑娘定亲了吗?怎么会不知?”顾少渊这下才觉得奇怪,如果言丞相送言九来通州养的病不是哮喘,那会是什么? “我与言九一年兴许才见的上一回,每年她来通州我们基本上我们基本上也就只是在柳府吃一顿饭,然后就再无交集。我不曾知道她患有哮喘,不然作为你的师兄,难道还不如你会治病吗?”柳少则此时却笑了笑,尽管只是轻轻的,但这也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人的生气,更添俊俏。 顾少渊此刻也觉得自己好笑,如此简单的问题竟也问得出来。如果柳少则知道言九有哮喘,岂有不治之理?显然柳少则是不知情的。顾少渊也不再问言九的病,如果连言九的哮喘都不知情,那说明他们的交集是真的少之又少,柳少则就算知道言九告知他的来这里散心的理由是个幌子,却也肯定不知道究竟言九来通州养的是什么病。 “珏儿已经同你说过我们的婚事了吗?”柳少则开口问起了他与他同行的真正目的。 “是的,柳珏她同我提起过,零零散散知道了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 柳少则不再说话,两个人本就是习惯沉默的,如此的气氛却在一片安静中格外和谐。 “到了。”外面和车夫坐在一起的陈叔对马车内两人说道。 “少渊,不如你与我同去言九的住处吧。正式的介绍一下,毕竟总归是要认识的。”柳少则说的这一番话,真真是让顾少渊感到奇怪,何出此言? 可顾少渊却点了点头,仿佛是身体的惯性一般。柳少则对马车外的陈叔说,“直接去言九的住处吧。”陈叔也没有回话,便径直将马车赶到了言九的住处。马车停下来后,他又说了同样的话:“到了。” 柳少则和顾少渊从车里走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走进了那个宅子。顾少渊先看了看那宅子,“絮园”,是一块朴素的木板上雕刻的字。整个园子看上去没有富贵之处,可每一处却都看得出来是惊心装饰过的,就像花园里绝对没有一枝多余的杂草,就连门口的石狮,都不带一点灰尘。门口没有门卫,宅子里也只有婢女,没有守卫。顾少渊正想着堂堂丞相之女,在他乡怎么会一个护卫都没有?这时便感受到屋顶有人掠过,是暗卫。暗卫从顾少渊到的时候都没有被发现,看来如今发出声响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不要蠢到做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顾少渊看到门口正端着一碗清粥准备进房间的小丫鬟不是小尹,柳少则这时对他说:“看来我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说?”顾少渊感到奇怪。 “小梯,言小姐今日可方便见一面?” “小姐卧病在床,身体不适,烦请公子明日再来吧。” “她总是这样的,身体不好时便不见人。所以即使她来通州待很久,我们也很难见上一面。”柳少则这才对顾少渊解释道。 “小梯,让他们进来吧。”屋内传来言九的声音。 “请公子稍等,我进屋服饰小姐更衣上妆。” 柳少则点了点头后就带着顾少渊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两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现在不比当时在往生谷,师兄弟相处起来远比现在自在。 半刻钟之后,那个叫小梯的婢女请他们进去。顾少渊见到言九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子和昨日不一样,可又说不上确切的是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和昨日不同。今日也没见到小尹在何处,不过顾少渊十分能理解,大家闺秀的贴身婢女,是决不会只有一个的。 “不知柳公子顾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言九软糯的声音让顾少渊一愣,昨日的她也是这样的声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东郊林(中) 言九看见顾少渊眼神里的疑惑,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上却有些变红,白嫩的皮肤带着一丝温暖的粉,在略微昏暗的房间里也像一抹明媚的阳光。 “父亲命我此番送言小姐回金陵,我来告知言小姐。言小姐还是按照原计划三日后出发吧?”柳少则看顾少渊没准备回话,便先将自己目的表明,言语之间充满了客气。 “是,还是三日后启程。”言九柔柔弱弱的跟柳少则说话,柳少则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很习惯这个样子的言九。顾少渊反倒仿佛有些明白了,可能柳少则对言九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只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和言九看起来在柳少则面前,却着实是一个害羞的闺房女子。看上去有八分都是十分中意柳少则的。顾少渊的恍然大悟却也增添了心里的戒备,他心里认定那些有心上人的女人,是最容易坏事的。从小在往生谷长大的缘故,根本没多少机会接触到女子。唯一记忆里能说上话的就只有母亲,叔母,和柳珏了。三人虽然性格不大一致,却总的来说都是体面的人,顾少渊知道了母亲与父亲的事情之后,虽说也赞叹过母亲的忠贞和执着,却也鄙夷过母亲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了大局的作为。而柳珏一心想要进宫,不顾自己日后将会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初心已失,顾少渊眼里女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了心上人,就会变愚蠢的生物。他原以为言九会是不同的人,却没想到,柳少则竟真是言九的心上人。 原本想要与言九几句寒暄的顾少渊,此刻有些莫名的怒火,却不至于表现的很明显。他只是淡淡的对言九说,“昨日你将这丝绢落在我那里了,”然后将东西递给言九,“还有这玉佩,应当也是你的吧。”顾少渊将东西还给言九后,便回到柳少则身边,安静站好。 “昨日,” “昨日的事在下先在这里替少渊表弟赔罪了。”言九才刚开口说两个字便被柳少则抢了话去,似乎是觉得由自己开口替他道歉更为合理,也显得更加有礼。虽然在身份上柳少则不如顾少渊高,可在辈份上确是十足可以做主的。 “言小姐应该知道少渊与我是表兄弟。” “知道。”言九此时正温柔的喝着一杯茶,顾少渊觉着和昨日喝汤药的模样大不相似。可分明是同一个人,其实在动作上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给顾少渊的感觉却不是同样的。 “近日来有些缘故在通州耽搁数日,三日后与我们一同回京。昨日表弟私自带小姐回了客栈,是柳府下人的失职,没能及时找到并保护好小姐。虽然在下是绝对能保证表弟的品行的,但还是先行赔礼道歉。好在并无他人瞧见此时,言小姐的名声也不必担心了。”柳少则说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身份尊卑的差别感,只仿佛是用平常的语气说着平常的话。 言九没有很大的小姐架子,似乎也对他这种语气习以为常,“不碍事,还要多谢顾公子相救,否则可能今日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言九没有多大的脾性,可她身边那个婢女小梯看起来却有些生气,似乎对顾少渊和言九昨晚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很是气愤,不满于自己家小姐的名声有可能被玷污。即使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为此感到不高兴。顾少渊觉着这样全心全意为着主子的人也不多,大家都是凭着本分做事,根本不会付出真心。 “那我们就先告辞,三日后我再来接你。”柳少则并没有再多留的意思,带着顾少渊就走了,顾少渊也没多再往回望一眼,也径直走了。他们踏入花园时听到身后传来碗碎在地上的声音,顾少渊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便跟上了半步也没停下的柳少则。顾少渊在上马车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朝“絮园”里望了望,瞬间又回过头来。原本微张嘴想要问些什么的他,却选择了沉默。他直觉觉得,柳少则对此如此冷漠不是因为他知晓内情,而是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而他清冷的性子也逼着他自己不闻不问。 马车到了客栈,顾少渊却还没下车的意向。“如何啊?是想今日便与我谈论昨日街市的事吗?”柳少则淡淡的说道。 “昨日那龙王面具真的是徐成胜?” “不是。他就算胆子再大,也没有这么大。顶撞天子这等事情,可是株连九族的大事,徐太守就算其他事对他放纵不管,在这样的事情上是决不会允许的。徐成胜在这些事情上绝不会犯傻,为了自己一时的风头把命给搭进去。” “可昨日我远远瞧见了一眼那戴着龙王面具的人,身型看似习武之人,如今看来并无太大风波,想必是皇亲国戚。难道是玄王孙煊昀?” “你猜的,虽不是全对,但也不差多少。昨日那人是玄王的心腹手下,与当今圣上的三皇子玄王当年赴北疆战场时立下大功的傅家君。” “可如此说来,他还是有罪了?毕竟再怎么功过相抵,株连九族的罪,也犯不起啊。” “昨日玄王也在。” 柳少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顾少渊,也让顾少渊觉得自己如此的问题显得十分愚钝。如此忠君的一位副将,怎么可能会愚昧到去做这种傻事。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玄王的允许,傅家君怎么会去戴那如此显眼的面具惹事。其实从另一方面想,玄王自幼习武,长大后便接手了天子的亲卫军和北疆军队,手握重兵权,军旅之人是不屑于遮遮掩掩的。傅家君定是如此,如果不是听从玄王的安排,也不会带上遮掩模样的面具的。 “那玄王此次来是为何事?”顾少渊虽然回到这里没有几天,可顾少渊对这些事情上手极快,儿时受到的排斥也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和懂事的早熟。 “这正是奇怪之处,没有人知道他目的何在。” “连品羽居也没有消息?” 柳少则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然后便跳过了这个话题。 “既然你要问的就是这件事情,那明日也不必来品羽居找我了。要找我还是尽量去柳府,我在品羽居的身份是保密的,明白了吗?” “知道了。”顾少渊心里纵然有千般疑惑,却也顶着面子不问。例如仍然不解的龙王面具,还有柳少则的身份。 顾少渊下了马车,径直上楼回了房间。身后车水马龙,可他的心却如此平静。不知为何,即使柳少则说出的话再咄咄逼人,他却总是能在和柳少则一起时感到安心。那种还未成长时候的依赖,似乎在往生谷时除了对胞兄祁远,就是对大师兄蔡文,亦或是柳少则了。即使现在他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和真正的柳少则相处的更多,还是和假冒的许少成相处的更多,即使往生谷里大师兄和现在的性格有些许落差,都始终有一种亲切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总归是念着的。而柳少则也从不隐晦的表达着自己的身份有重重谜题,或许在往生谷那样温厚却行事得力的师兄,才是真正的他。这样清冷的他,大概只是为了隐藏真正的自己。 顾少渊回了房间,拿起了一直放在木柜里没有拿出来的琴。他把琴从琴袋中取出来,玉般青葱而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一两个略带浑浊的琴音传了出来。顾少渊轻轻抹去了琴上落下的灰尘,将那不中听的音色调回了最悦耳的调,叹息着,“许久没碰琴了,竟然放在琴袋中,也生了灰。” 顾少渊哑然的笑中,阵阵琴声如流水般,没有当年初学时的青涩,琴琴瑟瑟中,似乎离散愁乐,都饱满无遗。 这般模样的午后,真是久违了。窗户大大打开,时而一些微凉的风吹进来,衣带随风飘了飘,随后又安静地贴在衣服上。丝丝阳光穿透木质的床,透过纸,缀在琴弦,缀在顾少渊的侧脸。如果此时有人在旁边,定会为之倾倒。 三日很快就到了,顾少渊去到柳府与柳少则汇合后再一同去絮园接言九一同上路。今日言九的笑容格外明朗,少了一丝三日前的羞涩。就和那日初识时候的模样一般,清丽明亮。 “顾公子和柳公子很是准时啊。那我们就赶紧走吧?”言九也不多寒暄,提着裙子便往马车上跨。 “小姐,慢点!小心摔了!”这嗓门加上一旁毛躁的手脚,是那日服侍言九的小尹。说着又嗔怪地瞧了一眼顾少渊,似乎对他很不满似的,而后又满脸堆笑的看着柳少则,“此番还麻烦柳公子送我家小姐回金陵了。”小丫鬟话说的十分直爽,和那严谨的小梯十分不同。 “份内之事。我与少渊表弟就坐在前面的马车里,有事喊我便是。”柳少则说完话便直接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马夫等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包袱也都收拾好放上了马车后,便开始了赶路。此时太阳已然有些耀眼,言九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昏昏沉沉的单手撑着头睡了过去。而另一辆车上,柳少则也近乎是要睡去的样子。柳少则这一次的病病的久了些,这一向已是入春了,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毛毡鹤氅。顾少渊还是及其精神的,身边的柳少则似乎有些撑不住了,双指摩挲着按摩着自己的双眼,显得十分疲惫。 “师兄若是累了便歇息吧。” “不碍事。” “有事我唤醒你。” “罢了,我且闭目养神。”柳少则也不再逞强,却仍旧坐的直直的闭上双眼,睫毛还不住的颤抖着,似乎是不习惯这样入睡。 顾少渊端详着入睡了的柳少则,就算是司奕如此能耐的易容之术,恐怕也不能瞒过曲冽吧,就算再不管事,也不会轻易被蒙骗。何况即使司奕临死前将这门手艺传给了柳少则,柳少则也至多能做到司奕做出来的人皮面具的八成,更何况当年司奕是做了人皮面具,还为许少成上了妆,看起来更为通透逼真,曲冽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宠着自己唯一的徒弟的徒弟罢了。 顾少渊如此想着便侧开了头,拉开马车一边的帘子,向外看了看,天气好像突然变了些,云开始变乌,层叠着遮住了太阳,风大了些,卷起路旁的一些树叶打在马车上有些响。突然顾少渊的身子僵了一下,原来是柳少则冷不丁的靠在了他肩上。路上本来就有些颠簸,再加上柳少则已睡熟,随着颠簸就靠在了顾少渊肩头,似乎枕着也极为舒服,柳少则没有醒来。顾少渊原本就不喜欢亲近人,此时却没有动弹。他想柳少则平日里一定是很累了,竟然毫无防备的熟睡,心里却也有一丝欣喜,柳少则如此信任他,也不妄他对柳少则的信任。即使他也知道,这仅仅是此时此刻的,因为彼此存在而存在的安心,日后整个国,几户大家,皆没有定数。 如此平静的走了一段路之后,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雷声不仅惊醒了柳少则,伴随着雷声的还有言九的尖叫声。 “啊!” 柳少则在雷声和惊叫声中醒来之后,立马喊停了马车,却不等马车停下便往后方的马车奔去。 “言九!”柳少则的焦急竟然胜过了他的理智,他冲出马车的那瞬间旁边突出一截的钉子挂住了他一片衣角竟也没能发觉。顾少渊头一次见到柳少则如此失态,和方才恬静熟睡的他截然不同。他从未见过柳少则如此性急的时候,无论是在往生谷的大师兄,还是表哥柳少则,都不曾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人在来不及反应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做出的行动,是不加思考的,是最代表自己内心的。顾少渊觉得从以往柳少则对言九的感情来说,包括柳少则自己本身的性格,他现在十分怀疑在这里的是许少成。可若那真是许少成,顾少渊如此近距离地和他相处,怎么会找不到一次面具的破绽?也丝毫没有觉得是与柳少则相似,而是觉得长得一模一样。顾少渊碰见想不通的事,从不会习惯性放下,而是一定要一探究竟,可这样的执着,他也从来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是对还是错。 顾少渊在马车停了之后也去了后面那辆马车看言九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柳少则如此紧张。按理说正常人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声是不会如此紧张的,更不会如此紧张的喊出一个人的名字,除非是十分关心的人。顾少渊越发觉得奇怪,柳少则竟会关心一个女子胜过对柳珏的在意程度,看来他们的姻缘,是结对了。本以为自己心情可能会沉重些的顾少渊,此时却轻松了不少。 “言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顾少渊走过去的时候,柳少则已经恢复了平静,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 “无妨,是奴家从小害怕雷声,被惊到了。害顾公子与柳公子担心了,着实是奴家不好。”此时的言九中规中矩的,反而让顾少渊也生出了一种框架感。仿佛突然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了很多很多,回到了那日在街上初相识的时候,回到了她刚说完她的名字明媚一笑的时候。 “着实是让表哥担心了,表哥不如你与言姑娘同乘一辆马车,如此更好照应些,这天气一时半会是不会转晴的。”顾少渊也不大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说,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但那时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也好,那就麻烦柳公子了。”言九似乎因为自己刚刚的惊叫有些面红,又似乎是因了顾少渊的提议而害羞。她轻轻擦了擦方才睡着惊醒过来时额头冒的汗,轻呼一口气。 柳少则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直并未接话,此时才对言九说:“言小姐也累了吧,在附近找个饭庄吃些东西吧。我们过了这座山前面便有个小镇,现在休息一下天黑前也可以赶到。” “好。烦请公子稍等片刻。小韫,替我换条手帕。言九取下了出行必带的面纱,顾少渊看着那张脸,无论看多少次也会惊艳四座的脸和精致小巧的五官。此时言九似乎感受到了来自顾少渊的目光,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一下顾少渊的方向,面颊不似绯红更像浅桃色,轻轻笑了笑,嘴角只些许上扬,拿捏的刚刚好的角度,随即又耷下眼,专心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顾少渊很喜欢看现在这样的言九,不聒噪,不柔弱,就是刚刚好,是他最中意的模样。但他一想到柳少则与言九的两情相悦,心中便沉了一下。不是刚刚那般的轻松了,似乎不经意间自己的心就已经千变万化,人心果然是瞬息万变的。 马车行了几里路后便停了下来,是一家“杨记面馆”,有些家常的酒菜。 顾少渊此时才注意到那个叫小韫的婢女,原来那日在街上其实她也是在的,只是当时不和小尹一样在马车上,而是安静地站在马车旁,所以并没有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可现在再想起来,顾少渊对她却还多少有些印象。顾少渊此时再看,那小韫竟然是个会武功的丫鬟,虽然资质平平,但会些防身之术,必要时是可以救她家主子一命的。那婢女做起事来也十分干练,只是几乎不说话,只点头摇头,甚至也不应答言九的吩咐,只是照做。 “言姑娘这位丫鬟极为别致,为何不爱说话?”顾少渊捉弄了一番还是决定亲自问言九而不是私下里再和柳少则确认,他觉得柳少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顾少渊好奇的这些小事。 “小韫生而为哑巴,有口难言。”言九说这话时带着一丝遗憾,而小韫此时也抬头打量了一番顾少渊,似乎觉得极少有人会在乎一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婢女,也更不会有人过问她。其实现在看来,小韫的长相也很别致。柳叶眉,细长的双眼,眉心有一颗痣,却不如美人痣般是朱砂色,兴许是觉得黑色的痣长在眉心不吉利不好看,便把它用胭脂水粉给盖了过去,眼角是微微上扬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五官分开看都不出众,但合在一起看起来却挺舒服的。 “在下突兀了,抱歉。” “你还是第一个问起她的人,想必她也很欣喜。” 之后酒菜逐渐上齐,众人纷纷安静的开始吃东西。偏远之处并不会有山珍海味,可顾少渊十年里吃惯了粗茶淡饭,倒也习惯。柳少则也不必说,更是转换自如。倒是他们都觉得苦了言九,堂堂丞相的孙女却在这里吃山林野味。可没想到言九虽然吃的斯斯文文,却很是喜欢那些菜肴。 一道“竹叶丸子”,简单的用几片竹叶将糯米丸包裹住,糯米丸子里塞入一下肉粒和蘑菇丁,留有一些叶的清香和野味的味道,言九吃得津津有味,表情满是赞不绝口的样子。就在众人都享受着美食的时候,树叶突然一阵不寻常的响声,一根筷子径直朝言九飞了过来,坐在言九身边的柳少则眼疾手快将言九拉开,顾少渊用双指夹住了筷子,却没想到后劲如此之大,还是径直插在了木头柱子上,陷入三分。顾少渊见状也早就收了手,自知力道在对方之下。柳少则把言九推给了顾少渊,准备独自迎战,顾少渊将言九护在身后,也全面警惕。寂静之中无数片叶子形似刀状飞向了他们。此时柳少则与带来的一些侍卫还能轻松自如地应付,顾少渊便问言九:“你在通州有仇人?” “没有,我时常遇上袭击,恐怕都是我爷爷在外的仇家。”言九的言语之间似乎真透露着习以为常,对这些打杀场面也毫无畏惧。突然之间饭馆周围多了许多蒙面的黑衣人,这时言家的暗卫也现身了。柳少则挥剑转身的空当对顾少渊说“带上言九快走!” 顾少渊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带上言九上了一辆马车,驱马带她离开。柳少则此行,不正是为了护她周全吗,如果言九出了什么事,言家取消婚约不说,柳家以后定没好果子吃。顾少渊就是为了柳少则也会保护好言九,只是,他决然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东郊林(下) 言九在马车里并不不吱声,顾少渊似乎也没在身后发现追上来的黑衣人,似乎柳少则和言九的暗卫已经牵制住了那群黑衣人。顾少渊鞭策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似乎不准备再前进了。 这林子名为东郊林,地形奇异,如果不按照特定的路线走,极容易迷路,就连常年住在不远处山上的山贼都是按照固定路线抢劫,而寻常人又不得不走那条路。许多时候人们宁愿选择走水路也不会走东郊林这条路,除非有贴身保护的侍卫或者自己本身武功就很好。但刚刚那群黑衣人明显不是山匪,而是来自一个训练有素的组织。不知为何,顾少渊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十年前那庄旧案,陈家绣庄遭遇大火那天潜入被缉而后全数自杀的那群死士。更何况柳少则因为在往生谷也待了许久,自然对奇门遁甲也有些研究,这林子里的路对于他们是没有难度的,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的那条大路,而是走了一条近路小道。顾少渊想到这里,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如果他们没有选择寻常人走的那条大路,那么如何会在路上遇见面庄?那面庄一定有问题,那他们吃下的食物! “言姑娘?”顾少渊现在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那时没有时间思考是何缘故,后来才想起了祁家人的血百毒不侵,只想着如果食物有问题的话,言九的生命极有可能有危险。 “吁!”顾少渊叫停了马,转身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看见马车中的言九已经晕了过去。顾少渊并不担心是言九的哮喘犯了,见方才言九看到打杀场面并未多震惊反而十分淡定,是肯定不足以令言九的哮喘复发的,果然只能是食物了。此时言九簪子因晕了过去无法掌握平衡随着马车的颠簸落在马车的木板上,发髻有些散了,几缕头发散在脸庞,呼吸还十分均匀,看来只是普通的迷药,那波人并未想要至言九与死地。 顾少渊将言九放平在马车的坐垫上,为言九把了把脉以防万一,脉象并未显示言九中毒了,果真是普通的迷药,只是剂量放的很大,“不好,”顾少渊心里想到,“那师兄一定也支撑不住多久了,即使师兄能比旁人多坚持一时半会,但从言九脉象看来那人下药极猛,师兄绝无胜算。”顾少渊赶把言九放置好,侧身回到马夫的位置准备直接朝山那头的镇子走。可此时却随着马的一声啼叫,那匹拉着马车的吗受了惊般向前疯跑,对顾少渊的命令不管不顾。而后身后传来不整齐的更多的马蹄声,是他们追过来了。马屁股上正顾少渊不再尝试着去控制那发了疯的马,原本遇见受惊的马就应该直接杀死,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顾少渊直接杀掉那匹马。现在这匹马疯跑的速度甚至比平日更快,倒不如就着这匹马逃脱掉。 可大多数时候,世事总是不如愿的。 那匹马很快跑到了一个悬崖边,顾少渊已经来不及勒马也根本勒不住。顾少渊再转头看的时候发现了一抹倩影,竟然是小韫。小韫身上满是伤痕,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但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还在奋力与那些黑衣人厮杀,想要为顾少渊和言九争取多些时间。顾少渊此时的惊奇一是因为小韫的武功竟然远比他见到她时想的要高,其二是因为他们已经悬在悬崖边上了。 “小姐!”小韫扑过来的那一瞬间,抓空了。言九连同顾少渊和整个马车一起翻了下去。随着小韫的嘶喊声,那群黑衣人竟然停下了刀剑,死死拉住了准备跳下去抓住马车的小韫。 顾少渊将言九紧紧护在怀里,风在呼啸,顾少渊原本想要松手,只他一人跌落山谷是不会死的,但要多保护一个言九,却只能听天由命了。原本顾少渊是决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去保护言九,但将言九护在怀里的那一瞬间,言九平静的面容却让顾少渊不能再松手。 顾少渊再次醒来的时候,言九坐在他身边,细心的为他包扎着伤口。其实也谈不上细心,因为这荒郊野岭,言九也不认识合适的药材。更要命的是,顾少渊看不见了。 顾少渊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还活着,随后只能感受到全身的疼痛,好像脱胎换骨一样。而身旁的言九却十分沉着冷静,对顾少渊说道:“顾公子需要忍受一下疼痛,崖上那些人很快便会下来搜寻,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隐蔽之处躲藏。” “好。劳烦言姑娘在外帮我找寻些药草,我会告知你它们长得什么模样。这样也便于我行动。”顾少渊没有告诉言九他失明的事情。 “麻烦姑娘帮我采摘八棱麻,散发臭味,叶子呈绿色,最高可达两米,小叶片互生或对生,狭卵形,先端长渐尖,基部钝圆,两侧不等,边缘具细锯齿,无托叶,复伞形花序顶生,大而疏散。” “记住了。” “还有儿茶,小枝细,有棘刺。叶为偶数二回羽状复叶,互生。总状花序腋生,花黄色或白色。树皮棕色或灰棕色,呈条状薄片开裂。” 言九点点头。 “暂且这两个已经足够我能活动了。麻烦言姑娘了。” “奴家应当谢过顾公子才是。”顾少渊看不到言九的表情,只感觉到言九说完之后便离开了他身边。他具体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言九离开之后他便自己开始摸索。他先往身边坐着的地放摸了摸,是湿润的泥土,看来很不巧他们落在了溪流边。人们找人都会顺着溪流先找,言九是对的,如果不快些藏起来,他们很容易就被找到了。他现在身体无法动弹,他也无法想象自己身上伤口的状态。他轻轻碰了一下额角的伤,却摸到了舒服的面料。是言九将自己的衣服撕扯成条为他包扎了伤口,可他身上有太大的伤口,和不方便包扎的地方却没有顾及到。顾少渊想要翻个身,背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看来是背是受伤不浅。 顾少渊开始有些迷惑,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觉得他还会选择保护言九,这般粉身碎骨的体验似乎不值,但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迷惑的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从不是个把别人放在自己之上的人,就好像那天在街上帮她是出于玩乐之意,在街市救她是出于医者仁心。他不再乱动,为了减轻疼痛他只安静的躺在那里等着言九回来,他知道要等长些,言九是不会做事的大家闺秀,又不识草药,可能会怕虫怕蛇,总得耽搁时间。 “顾公子看看,是不是这些草药。” 顾少渊顺着声音看过去,先犹豫了一下,本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准确的接过药草,好在顾少渊对位置判断的准确,分毫不差的拿到了。此时的顾少渊恐怕也只有手还能勉强自由活动了,顾少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对言九笑着说:“谢谢言姑娘,正是。”他看不见的是言九破烂的衣服上泥土的痕迹,乱七八糟的头发和她脸上毫无遮拦脏脏的灰。虽然顾少渊比言九好不到哪里去,但言九如今的模样叫顾少渊看了是肯定会被笑话的。 “我取了你身上的水壶打了些水,这草药要如何处理,你且告知于我。”言九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就准备帮顾少渊处理草药,另一方面也是帮自己早日离开这里。她知道言府一定会派人来找他们,现在只是看是哪一群人先找到他们了。在这之前顾少渊都不能出事,顾言两家一文一武在朝堂上都是各自领域的领头军,只为天子做事,是万不能争锋相对的。顾少渊也想到过这一点,所以才导致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他没有选择救下言九,他此刻虽然还是会受伤,但绝不足以导致他连坐起来都十分困难。 “将那些草药捣碎,八棱麻要成泥,敷在伤口上。儿茶撕成小片,生火放到清水中煮。这里没有工具,你选根硬一些的树枝来捣药吧。快要天黑了,要尽快,天黑之后生火太过显眼。”顾少渊闭上了双眼,对于他来说睁着和闭着并没有差别,但对于言九来说言九则感到了深深的自责。言九认为他现在的伤痕累累和疲惫都是为了保护她,而自己又如此没用,找寻草药都找了这么久,自己也不会生火,十分责怪自己。即使这样想着,言九也一边动起了手。 言九先都将那些药草撕成碎片,挑了两根粗壮的树枝开始生活。她很用力地钻木,终于看到了零星火星。言九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丝欣慰,可随后她便犯了难,怪自己愚昧。这里并没有容器给她煮儿茶,她要如何去帮顾少渊煮这一味药? 一旁的顾少渊听到身边没了动静,他还是先习惯性的睁开眼睛,看向刚刚发出声响的那个方位,“你去附近找一下有没有新长出来还很短小的竹子,放在里面煮就行了。” 言九红了脸,感到无地自容,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还要麻烦顾少渊一个病人来指导她。 “我的剑应该掉落在这附近了,你找一找拿去用。” 言九还是没说话,但顾少渊已经听见言九起身去找剑了。此时顾少渊感受得到身边的火传来的温暖,顾少渊重新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后,对言九说道:“言姑娘辛苦了,在下知道言姑娘不会做这些粗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似乎是知道了言九此时的自责,顾少渊也打从心里有些触动,于是对言九说了这些话。言九也没有回答,身子略微钝了一下后只是继续做着自己方才在做的事情。一个时辰后言九回来了,顾少渊听言九走路时踩在树叶上的声音不大一样,“你受伤了吗?” 言九以为顾少渊是看见了自己走路的时候一只腿有些奇怪,便连忙遮挡了一下然后给顾少渊说,“没有,只是走久了,左脚不太舒服。”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火星在旁边滋滋作响。此时的天已经接近夜幕了,太阳快要下山了,时而一些鸟飞过,脚擦过树梢发出阵阵声响。黄昏的颜色很美,橙红色带着一些粉。顾少渊突然有些想念和祁远一起在往生谷后山里看落日的日子,那时候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顾忌。 一旁言九已经开始捣药了,看来儿茶已经开始煮了。半刻钟后顾少渊身边都安静了,随后他听见言九发出“嘶”的一声。顾少渊想要撑起身子确失败了,只好转过头对着言九,“你哪里受伤了?现在不是瞒我的时候。”言九第一次见到顾少渊有些生气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愣了。 “只是小伤,刚才摘草药时摔了,砍竹子时又不小心蹭到了那伤口。不碍事的,我只是想着用你说的这个药草敷一下就好了,没想到这么痛。”言九此时带着些委屈又十分倔强的声音让顾少渊身边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他没在出声。听着身旁龇牙咧嘴却死活不喊痛的言九,顾少渊觉得这个女子倔强的有些可笑,现在十分想要看一看她的表情,似乎会有点可爱。言九突然没了动静,然后顾少渊便感觉到她走了过来。 言九似乎犹豫了一下子,顾少渊感觉到了言九的犹豫,“没事,我知道八棱麻敷在伤口是什么样子的感觉。”言九听完后才一点一点细心的将捣碎了的草药敷到顾少渊身上的伤口。人的疼痛感管是很灵敏的,更何况顾少渊全身都是伤,此时其实疼痛难忍,但为了刚刚言九的犹豫,他拼命忍住疼痛不出声,也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言九手上的动作半点没停,却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随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很痛的话你可以叫出来,这里也没有别人,我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叫出来会好些。” 顾少渊没有辩解,一是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二是因为现在的他有些痛的说不出话来。言九很快就将他手脚的伤口敷完了药,这时候一旁煮着的儿茶也基本可以服用了。 顾少渊此时的声音有些虚弱,“可以将火灭掉了。” “天还未黑,尚能再取暖一小会。”言九停下了敷药,到一旁去取那装着药汤的竹筒。 “火灭后烟还会延续一阵,很容易被察觉。我们也要尽快离开这里。”顾少渊如今开始担心自己的眼睛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不便,先前给自己把脉的时候知道是摔下山崖的时候即使是运功自保了,但当时自己的轻功还并不很好,没办法保全两人,撞到了头部才导致了暂时性失明。只要淤血治好了,他就能恢复了。但是现在的条件他没办法进行自我医治,他现在抬手都很困难,更别说为自己针灸了,若是手一不稳十分容易造成伤害到脑神经,造成脑瘫,那就会有更多的麻烦了。 “那好吧。”言九听了顾少渊的话将火堆灭掉,然后将竹筒放在那火堆上用余温继续加热,端起剩下的药草走到顾少渊身边却没有说话。 两人十分默契地知道对方在想着什么,却谁也不先开口。言九从未帮别人上过药,也更没帮别人脱过衣服,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子。从小都是被服侍着长大的小姐现在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帮顾少渊涂抹背后的伤口和胸前的伤口。一方面是名声,即使没有人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却也根深蒂固。她不知如何开口,这等事情她一点经验也没有,觉得十分尴尬。另一方面是她如果不为顾少渊上药,顾少渊死倒是不会死,不过是伤口好的慢些罢了。但这样的话言九不可能抛弃顾少渊一个人在这里,否则会良心不安。但如果共同在这里,一定会被那些蒙面黑衣人找到,最终的后果是绝对不好的。而顾少渊呢,心里也是忐忑万分。他知道自己的伤是不致死的,没有药草只是会延长恢复的时间罢了。但他担心的是自己不快些好起来就没办法保护言九平安回到金陵。另一方面是如果言九不先提出来,他就会显得十分轻佻,竟然让女孩子做这种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天已经快要黑的完全了,顾少渊终于选择了先发话。 “言姑娘,在下不情之请,还望姑娘谅解。身上的伤若是不涂抹药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好不成,彼时便不能护送姑娘回金陵了。”顾少渊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跟言九沟通,让她觉得放松些。 “嗯” 言九这犹豫的一声回应让顾少渊的担心不禁多了一丝,心也更沉了一分,他相信言九不会弃他而去,却更害怕言九不敢为他上药,而且还留下照顾他。 “言姑娘若是不愿意,大可直接走了就好。不要因为在下连累了姑娘。言府的人一定已经派人找寻姑娘了。姑娘和我待在一起不安全,还是请走吧!” 顾少渊故意用过激的语气就是为了最后再激一把言九,想试试看这样的笨方法能不能让言九放下小姐的面子来帮他。没想到还奏效了。 “我会闭上双眼的。”言九木端端蹦出这一句话却让顾少渊突然笑了起来。 “言姑娘,你闭上眼睛还怎么给我上药?你闭上眼睛怎么看伤口在哪里?若是不小心戳到了伤口,可是要疼的出人命的啊。” “知道了!那你脱吧!”言九语速有些加快,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现在自己动不了,只能麻烦言姑娘帮一下忙了。”顾少渊此时一脸的天真无邪配上无辜的语气,言九都觉得他说的很对,虽然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言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解开顾少渊的襟带,将衣服一点点抽出来。她费力的托起顾少渊的一只手臂,一件件的将外衣,中衣和内衬脱下来,然后另一边进行同样的动作。言九还有尽量不碰到已经上了药的地方。脱完的时候天空只剩下一点点光亮,就快入夜了。 言九碰到顾少渊胸前的肌肤时脸一下子火红了起来,空气明明很安静,却听不到他们两的呼吸。顾少渊屏住呼吸是不想让言九听见他因为疼痛而变急促的呼吸声,而言九却是因为害羞而变得有些紧张才呼吸不规律。彼此心里的小九九到了对方面前又恰巧显露无疑。言九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伤口,手碰到的地方不像是女孩子那么细嫩,但是却也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粗糙。顾少渊的皮肤摸起来倒像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可是顾少渊的气质里多带了一分英气。 言九赶着最后一丝光亮敷完了顾少渊背上的伤口,然后把衣服轻轻搭在他身上,准备等药草干一些清理干净以后再帮他穿上衣服。这时言九突然想起晾在一边的儿茶,她走过去拿起竹筒,却不知要怎么喂顾少渊喝下去。 刚刚敷药花了许久的时间,天已经全黑了,天上的几颗零星的星星,月亮有些暗淡,不是很明亮。现在的山崖下有些阴森,但又十分和谐。 “儿茶煮的水有些凉了,我扶你起来喝。”言九现在倒是不磨磨蹭蹭了,径直过去准备将顾少渊翻一个面。她先将顾少渊的衣服一件件给他穿上,还未系带。言九小心翼翼的将顾少渊左半边身子轻轻抬起来,有些吃力的扶住后想要慢慢放下去,却没想到一不小心没扶的稳,顾少渊的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之传来的是顾少渊的低吼声,忍了这么久的顾少渊,败在了这突如其来的着地。顾少渊痛的喊出了声后随即差点痛晕了过去,仿佛感觉到自己伤口撞击到地上碎石的痛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言九的话还没说完,顾少渊强撑着疼痛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巴。言九立马住了嘴,满脸惊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无妄城(上) “有人!” 顾少渊嘶哑着嗓子对言九低声说道,而他现在完全看不到言九一脸的惊恐,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突然的动作有些吓到了她才有些发抖。顾少渊因为丧失了视觉,所以听觉变得更加灵敏了,也同时因为听觉变得灵敏,神经高度紧张导致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臂的疼痛。刚刚那猛地一用力撕扯开了肩上的伤口,裂开的时候有些血溅了出来,沾到了言九的脸上。言九此时因为被捂住了嘴也丝毫说不出话来。顾少渊另一只手勉强接过竹筒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轻轻的把竹筒放在地下。 言九这时候已经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了。踩在树叶上的声响越来越大,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们几个,去西边搜。你们几个,往东边走,剩下的几个跟我来!”他们离这边越来越近了。 “是!”分配好任务的他们分别朝自己应该去的方向转身准备走,这时候领头人又吩咐了一句。 “今儿个要是那小妮子找不着,一个也别想活命!就是我也要受牵连,更何况你们了!快走!” 连言九听到这里也知道先找上他们的是先前追他们的那群黑衣人,因为言府的下人是不会有这么没素质,这么态度不好的人的。更何况,他们对言九的称呼实在是太不好听了。 “你必须得走了,他们是冲你来的,我留在这里不碍事。你赶快朝北边走。一直朝北走直到遇见溪流,然后顺着溪流走就能到达山那边的小城镇,那里有人会接应你。”顾少渊睁开眼对着言九说,即使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杀了你!”言九有些激动,她是绝不愿意把顾少渊一个人抛弃在这里的,也是绝不会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你快走!我能照顾好自己,他们冲你来只会对你不利,我能应付。”顾少渊撇开了眼睛,不再看着言九那个方向,而是又缓缓躺下,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一些手臂传来的痛楚,但还不是特别明显。 “可是,”言九想要说些什么,又被顾少渊打断了。 “没有可是!他们就快要来了,你现在赶紧按我给你说的路走,否则他们一旦过来,你也是在连累我。”顾少渊此时的语气很强硬,说的话有些伤人,但言九知道顾少渊只是不想因为他的伤而拖累言九,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让言九快走。当时他们都看到了是顾少渊带走的言九,也看到了是他们一起从山崖上跳下去,如果此刻只找到了顾少渊一个人,肯定会将顾少渊抓去严刑拷打问出言九的下落。这么简单的道理,言九又怎么会不懂呢? “可是,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了吗。”言九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不如刚才那么激动,现在换顾少渊愣得说不出话了。顾少渊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言九明明早就知道了他看不见,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即使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明明不存在面子的问题,可彼此的心照不宣让他们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我第一次给你递药草的时候就” “别解释了,没时间了。”顾少渊再次打断了言九的话,硬撑着想要起来,却失败了。刚刚那一个大动作其实已经让顾少渊用尽了本来恢复了一些的体力,现在伤口再次被强行扯开,右手已经根本动弹不得了,如果再伤深一点,顾少渊的右臂就废了。 “你先去周围找一下石壁有没有能站得进去的石缝,不要走远了,一定要在能看得到我的地方,否则太远我们根本来不及。”顾少渊也不再假装,直接闭着眼睛对言九说,然后自己躺在地上。言九急急忙忙两把把自己的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起身去找顾少渊说的石缝。 天很黑,微弱的月光照在石头上有一些反光,勉强能看得到路。言九轻声轻脚走到石壁旁边,摸索了一会发现了好几个石头缝隙,可是并没有找到能够刚好合适藏身的地方。言九又稍微走的远了一些,眼看就要走到看不见顾少渊的地方了的时候,顾少渊躺着的那边突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言九以为是顾少渊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跑了回去。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走太远吗!”言九回到他们之前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发现是顾少渊故意用手在揉捏地上的树叶弄出来的声响。 “我只是没有在附近找到能容身的石缝。更何况走远一些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言九话里带有一些怒气,一整天下来都是她在照顾顾少渊,现在还要被顾少渊来指手画脚的来做事情。 “只是为了你的安全。”顾少渊现在也有些着急,觉得言九不懂自己现在的担心。两人说话的语气却一时之间缓解了一下现在紧张的气氛。 “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吵了,你赶紧将我们的衣服都撕下来一点,然后往西边的竹林走,先丢你的衣服,隔一段路再丢我的衣服。一定要记得走快一些,他们往西边走的人还不会那么快能找过来,那边的路应该要更绕一些。” “好。” 言九离开的一小段时间里,顾少渊反而稍微轻松了些,至少如果这时候那群人找了过来言九倒也不至于被他们抓到。另一方面,不用刻意隐瞒自己的失明,此时坦然放松了许多的顾少渊体力也在药物帮助下渐渐恢复的快了起来,虽说不是什么很神奇的药物,但是加上顾少渊本身祁族人的血统,相比恢复得更快了。顾少渊听见西边竹林传来了有人疾走的声音,不像是一堆人,但听起来也不像言九的步伐那么轻盈,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人走到很接近顾少渊的时候,突然冷哼了一声就走开了,什么话也没说。顾少渊十分困惑,但现在什么看不见的他也无能为力。 言九没过一会就回来了,告诉顾少渊已经把衣服扔在那边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现在的言九和顾少渊都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怒气,完全的信任了彼此,现在的他们能依赖的也只有彼此了。 “你再去找一下,顺着月光找,往北边走。”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你自己顺着北边,去找那座小城。” 言九没有说话,顿了顿以后就听顾少渊的话往北边继续去找。 本来那领头的黑衣人的声音忽近忽远,但因为刚刚言九和顾少渊的一番交谈声音有一些大,他们似乎已经在朝这个方向来了。言九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下他们的石缝,恰好是个月光照不到里面,但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地方。言九匆匆忙忙跑回去,“找到了!” 这下好了,言九这一声激动地直接把那群人给吸引了过来。 “老大!在那边!那边有声音!” “走!” 等言九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心里十分懊悔。顾少渊觉得这时候的言九不像那个已经照顾了他一天,细心而好脾气的言九。现在的言九给人缺根筋的感觉,不再事无巨细,有些过于大大咧咧了,倒像是那个从通州出发前提着裙摆自顾自上马车的言九。顾少渊不知道言九独自出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快帮我扶起来!” 言九赶紧过来一把扶起顾少渊,顾少渊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言九身上,两人跌跌撞撞的走得有些吃力。 言九用最快的速度搀扶着顾少渊走到了那石缝前,顾少渊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能勉强靠着石头自行站立。 “你先进去。” “你现在自己走路这么困难,怎么走进去?你先进去。”言九在这方面却就是不听顾少渊的,她觉得顾少渊让她先进去肯定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比如说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后去引开那些黑衣人。可转念一想,他受了如此重的外伤,行动不便,言九随时都能够追上他,这样没脑子的事情应该不会是顾少渊做得出来的,但还是以防万一,一定要让顾少渊先进去。言九轻轻把顾少渊扶了进去,随后自己也挤了进去。石缝里面空间十分狭窄,只能仅仅刚好容纳两个人,两人站在一起需要紧贴着。顾少渊现在没法用力,但是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言九则尽力的用背去贴住石壁,避免两人尴尬的碰撞。 那黑衣领头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所有人都来这边!一起找!” “我的衣服碎角你有丢在确保他们看得到的地方吗?”顾少渊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没有很大的声音,言九感受的到他吐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言九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老大,这里有熄灭了的火堆!”那群人已经到达他们刚刚在的位置了。言九和顾少渊都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就会全盘皆崩。 那领头人蹲下来,抹了一把地上烧过残留的灰,揉捏一下闻了闻,然后冷笑一声“他们还没走远!继续追!” 他们又分散开来,准备再次搜寻。那领头人往北走来,眼看着就就要到顾少渊他们藏身的地方了,突然他的手下大喊道:“老大!他们往这边走了!” “马上来!”那领头人似乎有些疑惑,但没有过多怀疑,径直朝西边的竹林那边顺声跑了过去。领头人到了之后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衣服衣角,摸了摸撕碎那一边的线头,皱起了眉,随之舒展开来。 “跟我来,走东边!” “老大这不是他们的衣服吗?我已经派人超西边追过去了,怎么会去东边?” “哎哟!” 说话的那人刚问完就被领头人身旁站着的那个黑衣人打了一下头。 “这衣角是他们撕下来的,我们刚刚从南面来,没有找到,北边是去无妄城的路,他们一定会想到我们会想到他们在无妄城有接应,一旦被我们找到踪迹走那条路很快就会被我们追上。衣服只是个障眼法,为了骗过我们,他们一定是朝东边走了。走!” “派一个人去叫西边的人回来,其他人跟我走。”领头人对他身边的那个人说道,他身边的那个黑衣人看起来很高大,却很少说话。这次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顾少渊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心理的大石也落了下来。身上一下子软了下来,毕竟还是有伤在身的人,此时也早就没了什么力气。顾少渊突然苦涩而又放松的笑了笑。 “没想到那领头人还有些聪明,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竟然让他识破了。不过好在他去东边还是西边都不影响。” 顾少渊感受到言九均匀的呼吸,看来言九是已经累得不行了,靠着石壁睡着了。突然言九的头一个不小心就靠在了顾少渊的胸膛前,此时两人动弹不得,顾少渊因为受伤手臂无法抬起来,他们就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晚上顾少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让言九睡,自己却无心睡觉,看着月光思绪万千。顾少渊靠在石壁上借力支撑着,他们就这么愣愣的站了一宿。 清晨阳光洒进石缝里,一阵风轻轻吹过来,言九的头发随着风扫到了她的脸,有些痒,她伸手轻轻挠了挠睁开了眼。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是一个布满血迹的衣衫,和裸露了一点的胸膛。她猛地一下清醒过来,头用力一抬,后脑勺一下子碰到了身后的石壁。 “啊!好痛!”言九用力捂住自己的头。 顾少渊哑着嗓子笑了笑,在言九听来那简直和苦笑一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我的手和腿都已经麻了。” 言九赶紧出去,石缝里的空间因为走了一个人宽松了许多,无法靠石壁站立的顾少渊一下子瘫软了下来,言九赶紧把顾少渊也扶出来。 在石壁里待久了言九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用手稍微遮挡了一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少渊问言九,他看不到太阳没办法判断时辰,只觉得昨夜过得很长很长,言九醒来的很慢很慢,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快到正午了,昨日好像太累了睡的久了些,实在抱歉。”言九有些过意不去,为自己的的有失礼节感到脸红。这时候顾少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传来了一阵“咕咕”的响声,顾少渊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们从昨天掉下来到现在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一定饿坏了吧。”言九此时满脸的窘境顾少渊虽然看不到,但却十足的感受到了。临近正午有些炎热的空气中都泛着一丝尴尬。 “山林里恐怕没有什么吃的,你也绝不可能会打猎。随意采摘些果子先饱腹吧,明日我便能活动了,那时候我再去打猎。”顾少渊现在的状态已经比昨天要好很多了。 “你记得再采些八棱麻和儿茶回来。”顾少渊说完后本来打算站起来,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对言九说了一句:“把我扶到最靠近石壁的能遮阳的树下去。” 顾少渊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失明的事情,此刻的气氛太过轻松愉悦,顾少渊又心神不宁了起来。反而是言九看到这样的顾少渊心情好了不少,现在的她又像昨日一样温柔又倔强。 “顾公子,”言九理了理已经乱的不成样子的衣服,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还是先帮你整理一下衣服吧。” 顾少渊这时候才想起来,昨夜转移的太过仓促,翻身的时候连襟带都没系好就急急忙忙的去到石缝里藏身,现在一定是衣着不整,甚至是了。顾少渊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准备自己穿戴好。可言九这时候却伸出手开始帮顾少渊整理衣服。顾少渊先是愣了一下,他以为言九说帮他整理衣服是提醒他他现在衣着不整,让他自己整理,却没想到言九竟然真的亲自替他整理。言九细心的整理完以后,有些缓解尴尬般似的咳嗽了两声,然后告诉顾少渊她去找吃的了。顾少渊一个人坐在树下,吹着有些温热的风,听着树叶沙沙的响,一夜未眠,缓缓入睡。 言九回来的时候顾少渊还在睡觉,呼吸均匀。言九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身形修长,脸长得很书生气,但同时也有几分英气,一切都刚刚好。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抖,细长的双眼,硬气的眉毛,嘴唇因为受伤还有些白,但一切都那么融洽,好看的那么凑巧。 “看够了吗?儿茶要烧成灰了都。”顾少渊不睁眼,戏虐的一笑。 “啊”言九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儿茶已经煮了很久了,自己却也还没开始捣烂八棱麻。言九现在虽然还是感觉无地自容,自己的小心思被一个睡着了的又看不见的人抓住了尾巴,但已经比第一次出糗时好太多了。她干净利索的收拾着一旁的药草,仿佛做过很多次一般。言九是个聪明女子,凡事无需多学,也无需多提点。 “我们黄昏前必须要到达山顶,昨夜他们一直东行没有找到我们,今早肯定已经返回向西行继续找。不出今日,他们就会往北找我们。”顾少渊一边喝药一边对言九说到。 “你让我隔远一些把我的衣服也扔到西边又是何用意?”言九思来想去还是猜不透,索性便一股脑问了出来。 “他们回到出发点看到我的衣服后,原本就是会再次怀疑,但如果隔一段路再看到你的便不会怀疑了。没有人无聊到跑这么长一段路只为放一个陷阱。” “你就那么无聊啊” “那是因为我动不了啊” 两人又陷入无限沉默,只有言九捣药的声音。顾少渊拿起一个言九采回来的果子,胡乱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顾少渊嘴里传来一阵酸楚,牙齿都涩了,然后竟然变成十足的甜味。那种带着果香却一些其他浓郁味道的甜味。顾少渊心里大喊“糟糕!”,然后将果子吐出来。 “言九!别吃那个果子!” “我还没吃啊,不是在帮顾公子捣药嘛。”言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努力想爬过来的顾少渊,“你坐好,别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来。”言九此时心里有一些偷着开心,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近一些了,顾少渊已经不称呼她为言姑娘,而是直接唤名字了。她浅浅地笑出了声,却被顾少渊一句楞楞地话给打回原形。 “言姑娘在笑什么?” “顾公子现在的模样,特别像我在品羽居吃过的八爪鱼。”言九干脆直接笑的更肆无忌惮了,虽然两次为的是不同的事情笑。言九虽然有些小失落,顾少渊对她的称呼又变回了言姑娘,但那种感觉,那种距离变近的感觉还是存在。 顾少渊又乖乖坐回他的树底下,“那果子有毒,不能吃。有些甚至不能碰。” 言九一下子停住了,“碰了也会中毒吗?那我岂不是已经中毒了。” “只是有一些,这一种吃起来先苦后甜,应该接触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什么果子?长得红彤彤,倒是好看。” “滴水观音的果实。” “这方圆几里就只有这一种果子,我也找不到其他的了,只能饿一下了。”言九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肚子现在已经饿过了头不再“咕咕”的叫。 “等会我们朝北走到那条溪流时,我们去捕鱼。”顾少渊一脸轻松的说出这句话,甚至差点让言九相信那还是那个身上完好无损,可以护她周全的顾少渊。但眼见为实,伤痕累累的顾少渊现在比起昨天也只是能动了而已。 “我帮你擦药。”言九拿着八棱麻走到顾少渊身边,先清理掉昨日那些药渣,一股难闻的气味十分刺鼻。药物和一些溃烂的伤口混合的味道让人呕吐。 “我可以自己来。”顾少渊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现在有多难闻,所以他刚刚才一直离言九这么远。昨晚在石缝中十分清凉,味道顺着风全都散开去了,但今日太阳一晒,没处理好的伤口发臭,味道让人想吐。 “我来吧。”言九知道顾少渊是逞强,他没办法自己涂抹背部,而且他现在看不见,甚至连手上的伤口都有可能不小心再次戳伤。言九小心翼翼的把草药敷到他的伤口上,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疼了,有些伤口甚至已经结疤。背上的还有严重,特别是在昨日被言九不小心摔了一下的情况下,其实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休息了一会,言九就扶着顾少渊向北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无妄城(中1) 他们行动的很缓慢,即使顾少渊已经能够在言九的搀扶下走路,但仍旧不能活动自如。再加上言九昨日腿有些摔伤,虽然上了药已经很好地控制了,但是还是支撑不了走这么久的路。他们走了好几个时辰,时而在路上歇一会,其实都没走几里路。 “天快黑了,还要继续走吗?”言九本身是个弱女子,平日里极少走这么久的路,再加上还要搀扶着顾少渊,承重有些吃不消。 “溪边有石头吗?”顾少渊也有些吃力,伤口还有些疼痛,也没有干净的布可以包扎,只能用草药勉强治疗一下。 “有。” “扶我到那里去。” 溪流潺潺,水声遮挡住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所以他们才敢在这片寂静的林子里交谈。现在还有无数人在里面找寻着他们,哪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找一根结实的树枝,稍微细长一些。”顾少渊现在吩咐起言九来倒是有模有样,顾少渊一定程度上选择保护言九,一定也有要享受一下支配言丞相孙女的想法吧。 言九是个闺阁女子,大家之秀,很少出门,父亲是文臣,爷爷是丞相,也是太傅,作为太子的老师,丞相从小对自己的孙女的家教是绝对很严格的,于是她只一心觉得救命之恩权当涌泉相报。 “用剑把一头削尖,”顾少渊停了停,“小心手。” 言九安安静静的照做,时不时擦一下脸上的汗珠。天已经有些暗了。 “你过来,看得到溪里的鱼吗?” “嗯。” “看准了,朝你看到的鱼尾方向,用力快速叉下去。” 言九这时候却拿着削好的木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从未使用过刀棍的她昨日能把竹筒处理好,刚刚能把木棍削好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顾少渊居然要求她去捕鱼。这简直是从来没想过的难事。 “不要怕,”顾少渊感觉到了言九的犹豫和迟疑,“很简单的,你能做到的。” 言九微微抬了抬手,又放下了。顾少渊现在完全没办法帮他们找吃的,现在最简单的捕鱼是唯一能够让他们吃上东西的方法,总不能最后没被抓走,确实被活活饿死的吧。言九想到这里重新抬起了拿着木棍的手,走向溪边。 言九看到许多鱼成群结队的游,她挑了一只壮硕的,游得缓慢的好像比较好下手。她看准时机,双手抓住木竿戳下去,被戳中的鱼疯狂的摆着尾巴却无法摆脱尖锐的竿子。言九面露欣喜,为自己的小小成就感到愉快。她把鱼放到岸上,鱼还奄奄一息的动着嘴,尾巴时不时弹动一下,隔了一会就没了反应。她又接着去捉下一条,这条似乎比较灵活,第一次巧妙的躲开了,但是却被木棍擦伤了,行动明显慢了下来。言九猛的一叉,那只鱼飞快的想要逃离,激起了一阵水花,随后便没了动静。言九还想要叉下一条鱼的时候被顾少渊制止了。 “言姑娘停手吧。我们不可在这生火烤鱼,所以我们要考虑将鱼带着走的问题,多了我们也拿不了。难不成言姑娘如此能吃?在下这条便也给你就是。” 很能吃的女子在别人眼里都是缺乏教养的,言九自然倍感窘迫。顾少渊竟然如此调侃她。 “既然顾公子这么不客气,那我就收下了!”言九有些愤愤地对顾少渊说,一面将自己的大袖衫撕成一节一节的,最后只剩下中衣和被撕成短袖的大袖衫。她走到溪边,清洗着那些被她撕成条的袖子,然后晾在石头上。 整个过程顾少渊都没有问她在干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等言九做完一切坐下来也想靠着石头休息的时候,顾少渊发话了。 “我身上的伤口需要用清水处理一下了。光用药也会不干净的。” “溪流就在旁边啊,你自己去吧。” “可是我看不见。而且我还需要上药。” “” 言九现在真是满脸黑线,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现在干起这些事情来是干净利落,直接过去扒掉了顾少渊的衣服,然后忍着臭味把用水把他身上残留的药渣清理干净,言九心里一万个接受不了,长着如此干净的一张脸,身上却有这么重的味道。就算只是特殊情况,以至于日后的言九有时候看到捣碎了的草药都会联想到这种气味。 言九细心地处理完所有伤口后,拿出之前挂在身上剩下的草药,涂在顾少渊身上。现在的言九乍一看就像个乞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其实是被自己撕成那样的,身上挂着好几个竹筒,身上最好的东西就是背着的那把剑了。隔一会她还要把那两条鱼往身上挂,更活脱脱贴近自然了。 顾少渊正准备自己把衣服系上,但言九制止了他。 “等一下,”言九起身拿起晾晒在石头上的布条,“我帮你包扎一下。” 顾少渊先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刚刚言九是在洗衣服撕下来的布条准备帮他包扎,他还以为言九在溪边只是在洗头发。现在想想自己可能还把脑子给摔坏了,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在野外,还在一个男人跟前清洗自己的头发?顾少渊没有说话,乖乖的坐在那里。 言九笨拙的将短一点的布条捆在顾少渊的手臂上,第一次打结的时候用力过猛,痛的顾少渊差点没忍住叫了出来。以至于后面的每一次,言九都特别注意,小心翼翼的打结,但就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到要包扎背部和胸前的伤口时,言九拿着布条却迟迟没有下手。然后她慢腾腾扭捏着把顾少渊扶起来。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上路吧,要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落脚处。溪流到这里分支,我们要往上走。” “没有不方便,都是为了我自己。这样干净些,你好的快了我也不用做这么多事情了。”言九边说手上的动作变得利索了起来。有时候顾少渊觉得言九是个很奇怪的人,每一次和她相处都感觉在和不同的人相处。她们长着一样的脸,有着一样的记忆,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更是这样,顾少渊越来越想接触言九,触碰言九的心,挖掘更多面的言九。 言九拿着布条的一端,轻轻抬起顾少渊的背,手环过顾少渊后背另一只手从后面接住,因为布条没有那么长,只够刚刚好缠绕背和胸前的伤口一圈,言九便打了结。他们整个的姿势完全就是爱人相拥,言九看上去就像在拥抱顾少渊一样,外人看来两人相偎相依。 顾少渊这么近距离的看不见言九的表情,却听着她的心跳一直在加速,不由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觉得这个女子更加有意思了。 言九处理完所有的东西以后,又走到溪边打了些水,然后捡起地上的鱼,扶起顾少渊继续走。天快要黑的完全了。 “你的脚还好吗?” “不碍事,只是蹭到了一下,好的差不多了。你说的那八棱麻还真有用,臭是臭了点,可药效确实极好的。” “那只是往生谷最下等的药。” “” “你的哮喘为什么你爷爷不来找往生谷帮你治?” “爷爷他说他不喜欢江湖门派,乱。” “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你这个孙女。” “爷爷他帮我找了很多郎中,连御医都请来过了。他对我很好的。” “他明知道往生谷能治,就因为自己的倔强不救孙女的命,确实不是多喜欢。你知道哮喘会死人的吧?” “知道。” “你爷爷既然不喜欢乱的地方和人,为什么每年都要把你送到通州养病?” “我和你表哥柳少则有婚约,你不是也知道的吗?” “嗯,知道。” “我住的那里空气好,又有柳家照顾,爷爷放心。” “行商的也是走江湖的,你爷爷怎么会给你定下这门婚事?” “说来话长。” “不说也罢。” “天黑了,我们还继续走吗?” “还差多少到山顶?” “半个时辰吧。” “那就继续走。” 他们聊着天走路的速度反而比之前要快了许多,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山顶。 “这光秃秃一片的来生火,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言九万分不解,跑到山顶来落脚,不是活生生要被别人抓现行的节奏吗。 “谁说我们要在这里落脚的,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会,我想带你看看这里的星星。”顾少渊不再说话,“平视”着前方。言九坐了下来,抬起头看天上很亮的星星,比昨天雾蒙蒙的星星亮了许多许多。 “真好看。” “山上的星星要大一些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一个公子哥怎么会看过山上的星星?”言九问出来的一瞬间有些后悔,美景令她一时间忘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所谓的公子哥,已经十年没有回过金陵回过家了,俨然已不算是公子哥了。顾少渊似乎是看出来了言九的懊恼,还安慰着她。 “没事,我也很怀念往生谷的星星,又大又亮。”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半刻钟的星星,顾少渊闭目养神,言九其实都快要睡着了。 “我们走吧,朝城镇那方向下山。”顾少渊唤醒了差点睡着的言九。他们现在步行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两个人都已经很困了。他们走了一段路以后发现了一个山洞,“就在这里歇一晚上吧。”顾少渊让言九停了下来,准备在这里落脚。 言九把顾少渊扶到一旁的石头前靠住,然后把身上的东西都拿下来放在地上,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真是辛苦一位大小姐背着这么多东西走了一天,还要帮别人干各种事情。她开始生火,手法算得上蛮娴熟的了。但她看到那两条鱼的时候却又开始郁闷了,这一向还真是发现自己的生存技能为零。 顾少渊听见言九拿起地上的鱼之后又没了动静,便开口:“先用剑把鱼鳞清理干净,然后串到树枝上,拿着烤就行了。”顾少渊顾及着言九大概没有搭架子的能力,最先开始只说了让言九拿着鱼烤,但转念一想万一这姑娘有呢?于是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能搭一个架子放树枝,就放在上面烤吧。” 言九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似乎处理鱼对她来说比处理药难多了,毕竟是个粗活。 言九按照顾少渊说的把鱼处理好之后,开始着手搭架子。她在山洞里随手捡了几根粗一些的树枝,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做出了能够承重鱼的架子,她心满意足的把鱼放上去烤,转身看顾少渊却已经睡着了。 刚刚明明天空星星还很亮,现在却突然闪电,把言九吓了一跳,立马窜到顾少渊身边去坐着。紧接着就是一身巨响的雷。言九更是直接捂住了双耳,整个人抱成一团在顾少渊身边。顾少渊被那些声响吵醒了,感受到了坐在身边的言九有些发抖。 “你怕雷雨闪电吗?” 言九顾不上跟顾少渊说话,只一个劲地点头,也忘记了顾少渊看不见。 “真是奇怪,看来星星很亮也不完全是天要放晴的征兆啊。”顾少渊开始了自言自语,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言九的头,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闪电了一会后开始下暴雨,风吹进山洞阴冷阴冷的。 “言姑娘,鱼好像烤好了。再烤就要糊了。”顾少渊碰了碰还挤在他身边的言九。然后言九颤颤巍巍的磨蹭到火堆那里取下烤好的鱼,又立马跑回了顾少渊的旁边坐着,递了一串给顾少渊。 “嗯,好香啊!”饿了这么久的言九现在这么香喷喷的食物拿到眼前,甚至一瞬间忘记了暴风雨给她带了的惊吓。言九果然是大家闺秀,即使在这么饥饿的情况下,也没有狼吞虎咽,还很细心的先将自己不吃的鱼皮扒拉开来,咬了一小点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旁边的顾少渊吃相就没那么秀气了,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吧,但也不离十了。在往生谷的时候他吃饭就没个规矩,即使祁远教了他很多次礼节,但他仍然吃饭像饿死鬼投胎一样。他总认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哪哪都有一股豪情仗义的味道。一旁的言九有些被吓到了,因为第一次和顾少渊在出事的面庄吃饭时,明明顾少渊是很懂礼数的,怎么一到这里变成了这样。她是肯定不知道顾少渊那些礼数都是祁远,早就教过他的,到了通州之后柳珏又硬逼着他用的。现在饿了这么久,自然不想再过多计较了。 “没想到顾公子吃东西这么爽快。”言九只好干笑了两声,但看着顾少渊吃的这么香,又说道:“那我也不客气了。” “嗯,要是有师兄的桃花酿就完美了。”顾少渊吃完后不禁有些想念往生谷和祁远一起的生活。 言九吃饱后又听到山洞外一个巨雷,惊的她一下子保住了顾少渊的右手,将整个脸埋进了顾少渊的衣袖。顾少渊忍受着言九碰到了自己伤口的疼痛,还有言九吃完鱼嘴上的油脂污垢全都擦在自己袖子上了,一边摸了摸言九的头,说:“别怕,我在这。” 言九保持这个姿势,每一次打雷她都会耸一下肩,害怕的瑟瑟发抖。顾少渊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把言九直接揽进了自己怀里,双手帮她捂住了耳朵。言九紧紧的抓住顾少渊的衣服不肯松手,维持着这个动作慢慢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言九,醒来的时候,发现顾少渊不见了,地上放着的剑也不见了。她十分慌乱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急急忙忙走出山洞想去看顾少渊是否在外面。结果让她失望了,顾少渊走了,甚至找不到一点顾少渊和她共同待在一起的痕迹。言九很失落,觉得这么几天来的相处,竟然让顾少渊一下子就能抛却她自己走掉。不过她又有些欣慰,这么说来顾少渊的眼睛看来是复明了,伤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言九这么想着,开始收拾地上的竹筒,捡着捡着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很可笑。人都走了,收拾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遂把所有竹筒都一股气全扔到山洞外,只留下装水的。言九此时是很清醒理智的,她知道待在这里也是等死,还不如靠自己,就在正准备拿上所有东西继续赶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顾少渊杵着自己做的拐杖出现在山洞口。 “言大小姐发什么脾气呢,扔出去的竹筒差点砸到我了。”顾少渊嘴角带着难见的戏虐的弧度,调侃着言九。言九看到顾少渊的时候手上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突然把手上最后一个装着水的竹筒也朝顾少渊扔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出去了?”有些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欣喜。 “看你睡的这么香,没忍心打扰。”顾少渊轻轻笑了笑。 “你的眼睛好了?” “今早起来发现身上没这么痛了,手也有力了,便给自己行了针。淤血消除后,就复明了。” “那挺好的。”言九听起来还是有些气鼓鼓的,顾少渊便把刚刚捉到的鱼和都兔子丢给了言九。 “兔子给你玩,鱼给你吃。” 言九看着眼前白绒绒,肉嘟嘟的一坨,眼里泛着开心。却又紧接着听见顾少渊又说了一句,“本来兔子是拿来吃的,但看你现在肯定没心情吃兔子,便拿给你玩吧。” 言九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言九怎么可能吃一只活生生的兔子啊?而三十秒后,言九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地上一只蛇在扭曲着身型从顾少渊脚下爬向言九,言九惊叫着一下子丢开了刚刚拿起的兔子,马上从旁边扑向顾少渊。奈何顾少渊本来就要依靠拐杖站立,现在更是一下子没站住脚,两人一起摔到地上去。顾少渊再次背部着地,疼痛感油然而生,“言大小姐,你这是要谋杀救命恩人啊”顾少渊这话的后半部分已经中气不足了,言九马上爬了起来。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吃兔子,便捉了条蛇回来。这蛇当时正想吃那只兔子,我便一起捉了回来。” 言九还处于惊吓之中,没有说话。 “烤蛇肉很好吃的,我还去摘了一些调味料,配上更是味道鲜美。” “那你倒是快把那蛇杀死啊!”言九看着盘在地上的蛇,心里的恐惧还是一直蔓延,无法克服,恐慌之下不禁大喊了起来。 顾少渊连忙也站起来捂住言九的嘴。“小声些!现在还不安全,肯定还有人在找我们!”顾少渊看着言九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便一剑砍死了地上的蛇。 “生烤的蛇味道最好吃,没想到你这么怕。对不住了。”顾少渊和言九之间讲话不再像以前那么客气,他们现在越相处越像朋友了。 “我们又要在这山洞里待上一日?”言九平静下来后问道。 “不,我们吃完东西就出发。不出意外今日内他们就能追上我们,我们一定要在入夜前赶到无妄城门。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在那里的接应有没有被找出,那个城不在朝廷管辖之内,不可大意。”顾少渊一边开始处理鱼和蛇,一边对言九说着。 “不进城?岂不是直接暴露在他们眼下吗?” “非也,我们先在城门口观察一段时间,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入城。” “明日一早他们便会追上我们,为什么我们非要进城,不直接绕过无妄城直接到去金陵的道上?” “我们食物供给不够,不可能十天都靠打猎,更何况我们还需要骑马才只用十天,步行时间翻倍。” “可是明日他们便会闯进无妄城。” “那倒也不是,这无妄城主,也不是个好惹的的家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无妄城(中2) “那你们怎么会在无妄城有接应!?”言九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次被顾少渊说的很难完成的事,似乎他和柳少则都插上了一脚。特别是柳少则,顾少渊是什么身份因为她不熟悉也不知道,但柳少则明明和她算得上是亲近的关系了,认识了十年却也没有摸清过柳少则的能耐。 “表哥没有细说过,只说我们中途会途径无妄城,在那里住一晚上。”顾少渊明明是知道的,无妄城城主与品羽居有关系,虽然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但通过那天柳少则告诉他,如果有任何特殊情况发生,他们走散了,进无妄城一定要说他们是品羽居的人。会有人直接把他们带到城主那里去,剩下的路程会由城主护送他们回京。顾少渊没有全盘托出,是因为他也不相信没有全盘托出的柳少则。别的事情上他对柳少则的信任没话说,可是在柳少则不在的时候,又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顾少渊只相信自己。 “如果是这样,我们直接进去不就好了?柳公子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顾少渊此时才发觉出不对来,惊吓过后的言九与昨日完全是不同的人。现在的她十足十的大小姐脾气,语气带着命令,又有些机械式的问答。顾少渊经历这么多次言九的大幅度变化,似乎摸到一些门路,有些时候言九睡一觉起来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有时候受到惊吓后也会转变性格,为了进一步证实他这种想法,他竟然顺势一把手刀砍在言九后颈,言九一下子瘫倒了下去。顾少渊接住言九,把她放在地上,便去继续处理吃的了。 顾少渊一边烤肉一边想着,现在他接触过的不同性格的言九,已经有四个了,一个是第一次见她时追上来问他名字,大方得体,性格又不支吾的言九,一个是见到柳少则时含情脉脉,话语举止极为害羞的言九,一个是大小姐脾性,说一不二的言九,还有一个似乎一直是若隐若现,却极其聪明的言九。每一次最后的那个性格出来的时候,顾少渊都很难判断,因为她实在是掩藏得太好了,有时候根本判断不出她是哪一个言九。顾少渊在一本医学古书中看过这一类疑难杂症的记载,他现在也更确定的是言九的爷爷送她来通州养的根本不是哮喘之症,而是多人格症。那本书里只简略记载了此类病症的病情和发作情况,可在那本书的批注上更详细的记载了这种病的名称,顾少渊一开始看不懂,上面写的人格分裂,然后又写了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词,小时候正玩心大,看不懂的他就直接不去记背,更何况那书还是他在曲冽的藏书阁中偷偷看的。现在想起来十分懊悔,竟然让他遇见了这么好的一个研究例子,可他却对此病症没有丰富的基础知识和治疗法子。 食物烤好的时候,一旁的言九也揉着后颈醒了过来。 “顾公子为何要伤我?”柔柔诺诺的声音,眼睛里温柔的像水一样,说话大声一点都会给她的眼睛带来波澜一般。是了,没错。顾少渊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他不明白,她们的记忆都是相同的,为何会对同一个人有不同的感情?顾少渊现如今回不去往生谷,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去,要么把这事暂且放一边,要么就要靠自己来找出病因和疗法。按他的性子,是肯定会要靠自己找出来的,可没想到这一次他选了把此事撂到一边。他又一个手刀砍去,想着:“这次出来的该是那个好说话讲道理的言九了吧。” 顾少渊将烤好的鱼放到一片叶子上拿着,细心地挑着刺。这一条刚好挑完,言九便醒了过来。 “顾公子真是好功夫啊,一连敲晕我两次。”言九有些愤懑不平,也生怕自己的小秘密被顾少渊发现了。自己的病只有爷爷和爹知道,并且言府的人都只道是言九从小被惯得太厉害,大小姐脾气改不掉,所以时而脾性好时而脾性怀,心情好了便吟诗作赋,心情不好了便取乐下人。外头穿的热热闹闹的关于言家长孙女的琴棋书画精通倒是不假,只是温柔可人恐怕就没那么真实了。丞相毕竟是丞相,流言蜚语花点钱和时间总能压得下来的。 顾少渊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把剔好鱼骨的鱼递给言九,温度刚刚好,不是很烫,也没有凉。言九伸手接过之后看到剔的很干净的鱼肉心里也软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言九约莫知道了,顾少渊始终还是猜到了她的病。毕竟顾少渊可是师承曲冽,师门往生谷。如此名满天下的一个医师之地,怎么着也肯定能看出点眉目。顾少渊又递了一串蛇肉给言九,言九先摇了摇头,一脸的嫌弃的拒绝了。顾少渊也不强迫,自顾自拿着那一串就开始吃,顾少渊吃相这时候是很好看的。言九更是生出了好奇,明明之前看顾少渊吃东西并不是这样的。大口吃饭的顾少渊比现在的顾少渊看起来可爱多了,更真性情。言九歪着脑袋想了想,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少渊。 “你是好奇为什么我的吃相变得如此斯文?”顾少渊并没有停下,边吃边对言九说道。 “恩,很奇怪啊,你之前丝毫不在意饭桌礼节,反而到这荒郊野岭却吃的斯斯文文。”言九先是楞了一下,本以为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被发现,可是却被她自己的目光给出卖了。 “就要回金陵了,不能让别人看了顾家的笑话。这我至少还是知道的。”顾少渊用手背擦了擦嘴,这个动作反而就和他说的话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言九看到顾少渊嘴巴上还挂着一片香菜叶子,便伸手去帮他抹掉,没想到言九靠近后闻到了蛇肉的香味,一没忍住竟然就着顾少渊那一串直接咬了下去。等言九心满意足的咀嚼完抬起头来看到顾少渊的表情时,才觉得自己好像做的不对,暴露了些什么。顾少渊此刻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又被这个言九被耍了。平日里正常的言九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的,难道这是言九的新人格?但顾少渊又觉得不是,这个言九给他的感觉比较熟悉,应该是见过的。那么就只能是那个聪明绝顶,善于掩藏自己的言九了。顾少渊依稀记得古书上记载每一个人格都会有自己的名字,不同的习性,不同的兴趣爱好,甚至感官程度也不同。但言九给他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的,他觉得这背后肯定有更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少渊一个手刀又砍向言九的时候,却突然被言九躲了过去。“一直这样有意思吗!?我只要不打扰你,当谁不都一样吗?而且我多好啊,你想要谁我就能当谁。” 顾少渊安静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然后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八。” “好像狗的名字。” “” “你就当你自己就行了,不用刻意伪装。我也不会再打晕你。” “那感情好啊,每一次我出现的时间都不长,你要是每次都把我打晕,我可就没时间出来了。”这时候的言九格外俏皮,顾少渊听着她说话心情也不禁好上三分。看着言九此刻脸上的笑容,顾少渊觉得心里也暖了不少。顾少渊决定不再淌这摊浑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言丞相不想方设法治好他孙女,反而掩藏着放任着,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知道言九病情的事情,只能让言九一个人知道,否则他初回金陵性命堪忧,日后什么事都做不成。言老爷子嘴皮上说着不喜欢江湖人,不去找往生谷,谁知道他底下有多少江湖眼线,又有谁知道他不去往生谷是不是因为一些江湖过节。 “吃完了吗?”顾少渊收拾完东西,拿上自己的做的拐杖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言九吃。直到过了一刻钟以后,言九还没有吃完,顾少渊实在是忍不住了才问了一句。 “还没呢。”言九瞥都不瞥顾少渊一眼,继续专心致志的吃她的烤肉。 于是顾少渊又安安静静地等了半刻钟,实在是受不了了。对言九说了一句,“你自己慢慢吃,我先走了。” “哎,急什么啊!最后一口了!” “不是,你怎么能吃的这么慢呢?” “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烤味,不同于家里和酒楼的味道,当然要好好品尝啊!” “你要是喜欢吃你和我说啊,我之后再给你烤啊,非得浪费时间在这里,既不安全又不明智。我也是脑子被撞坏了才在这里等你这么久。” “你说的啊,我想吃你就给我烤!”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刚刚说的啊,我不管,我听到了!” 顾少渊拗不过略带稚气的言九,自己并没有发觉眼神里满带宠溺,无可奈何。 他们说闹着走了许久,已经到了能隐约看得见城墙的地方了。言九看到城墙的时候很是兴奋,觉得走了这么三天了终于到了,兴冲冲地想要赶紧跑过去进城,却被顾少渊死死地拉住。比起言九眼里发光的表情,一旁的顾少渊更多的却是低沉。顾少渊看起来有些阴郁,让言九不寒而栗。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月光有些阴凉,照在顾少渊脸上形成的冷色调让言九觉得有些骇人,还是此时的顾少渊散发的气场是一种让人不敢接近的阴冷。 顾少渊其实并没有故意摆出这样的表情,只是事情发展的和他想象中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事情太过蹊跷自己无法短时间内查明并且保证自己和言九的安全。他只是太过担心,导致面部表情一不小心没控制好。 “顾大哥,你这表情有点惊世骇俗哈。”小八颤巍巍的冒出来一句,还有点让顾少渊措手不及。一个是她对顾少渊的称呼,虽然说下午小八说以后只要管顾少渊叫大哥的就只会是她,这样就不会分辨不出来了。但当时顾少渊只是以为她在开玩笑,并没当真,没想到小八这么实诚的就直接开始这么称呼了。另一个是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言姑娘莫要打趣我了,眼下情况有变,你且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一探究竟。” “我都说了我叫小八啊,齐小八!” “” 顾少渊突然从脑海里跳出个念头,难道言九之所以叫言九,是因为她体内有九个人格?可是言老丞相是不可能在言九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知道她的病情的,也不可能用这种方法取名字的,是自己多虑了。于是他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要走一起走啊,我一个人在这里算什么事?夜黑风高的,我要是被抓走了还不是怪在你头上。” “那你就跟着我一起吧。” 小八没想到顾少渊竟然一句话就被说服了,并且自顾自的已经往前面走了,丝毫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她又赶紧蹦蹦跳跳的追了上去。 “顾大哥,为什么说情况有变啊?” “你不是最聪明的一个吗,自己想啊。”顾少渊现在看起来没有这么紧张了,反而逗趣起来。他们走了一会便到了城门口,小八这时候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情况有变了。无妄城此刻灯火通明,城门打开,里面好不热闹。 就在小八兴奋的想要进城的时候,顾少渊一个手刀砍晕了小八,然后把她接在自己怀里,随后又运功将她唤醒了来。正当顾少渊准备说话时,她开了口。 “顾公子不必道歉,我明白你的难处。” “多谢言姑娘理解。” 顾少渊现在轻松了不少,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看能否让言九出来和他一起应对这样的情况,好在他赌赢了。 他们没有再多说关于言九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对他们来说已然足够。 “言姑娘可来过无妄城?” “不曾。” “看姑娘十分镇定,顾某还以为姑娘以前常常经过。” “奴家以往从金陵回通州都是走水路,不会经过这里。” “表哥竟然不是每年都送姑娘回京?” “柳公子常有要事在身,都只送奴家上船,然后派他的随从一路护送。今年不知为何,大概是应了柳老爷的要求,这才走了陆路。” 言九跟着顾少渊一起走进了无人把守的城门,看见如此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人群熙攘居然比白日的金陵更甚,很快他们就发现蹊跷之处。这座城,就是通州夜市的放大版。每一个角落,商铺,种植的花草树木,建筑,甚至都和通州那条街九分相似。或者说,通州才是按照这座城,一比一复刻下来的。 两人现在的装扮太过落魄,顾少渊拿出随身带的钱袋子给两人各置办了一套衣服,顾少渊给换掉了脏的发黑的白袍子,选了一套藏青色的衣服,束好发髻,背上佩剑,整个人精神清爽了不少。言九先选了一套鹅黄色的裙子,拿上身比了比觉得不好看又放下了,换了一套正红色裙子,穿上很是惊艳,她却不干,硬要再换一套。她换成了一套米白色中衣配上暗灰色齐腰襦裙,白花透明底暗金烫边的大袖衫,第一眼在人群中绝不出彩的衣服,在她身上竟然熠熠生辉。 “红色的好看,”顾少渊大概是很不应景的对言九说了一句,但似乎又想通了什么一样,“这个也好看。”顾少渊原本换下白衣服就是为了不要太显眼,他刚刚看到这城中一半以上的男子都穿着暗色衣裳,女子反而都接近低调,这也是为什么他理解言九选了那套衣服。 收拾好自己的他们又重新投入到街市里头去,街上的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各型各色的,于是他们也去挑了面具。 “哎这位公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勒,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了哎!”卖面具的老板吆喝着,顾少渊寻声而去看到了一个与他在通州那天带的一模一样的面具,红黑色的鬼脸面具。顾少渊还是拿起了那一个面具,这时候又听到老板说:“公子好眼光啊!新品只剩下这一个了!看你是有缘之人,三十文的价格,我就二十文卖给你了!”顾少渊眉头微皱,这句话好像在通州商铺也听过一模一样的。言九却伸手拿走了顾少渊那个面具,放回了摊位。 “顾公子,那两个比较好。”语罢,顾少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两个很普通的面具。一副面具是半脸的雪狼,另一幅是半脸银狐。雪狼的那一副面具看上去坚韧而高贵,银狐的那一副妖媚而优雅。顾少渊看的第一眼没有注意到这两幅面具,但言九单独将他们拿出来的时候,顾少渊也不禁感叹起他们精美的做工。精美的雕花和不俗气的配色,流畅的刻画线条和均匀的上色。顾少渊付了钱,但言九看到,顾少渊还是拿走了那一副鬼脸面具,似乎那面具对顾少渊有什么吸引力,第一次买那个面具是这样,在街上碰见带着同样面具的言九是这样,这一次还是这样。言九没有多问,她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去过问,并且她从顾少渊的脸上看见了迷茫,恐怕顾少渊买走这个面具,也只是想搞清楚这面具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吸引着他,一次又一次。 他们继续在街上走着,他们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一直从社会底层的乞丐,到不知那些面具下是否有皇亲贵族的脸。他们看到有穿着半破烂的布鞋,系着围裙,全身上下都沾满染料的裁缝工匠在一旁对骂着;有把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露出青筋在搬运货物的工人,摇摇晃晃坐在满是货物的马车上的马车夫;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用力挑着自己要卖的手工玩意儿的老婆子。他们还看见一些举止高雅,带着自命不凡的脚步在街市上踱步的;公子哥身边站着妖娆的青楼女子,不知又是哪家公子一晚上花掉了工人赚一个月才赚得到的银子请了花魁陪逛。 “言姑娘身上可带有银子?” “没有。” “我现在身无分文了,今晚的住宿却不知何从。”顾少渊说是这么说,但他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已经伸手拿了不止一个人荷包里的钱了,东拿一个人的西拿一个人的,拿着拿着自己的钱袋子也就满了。顾少渊拿钱不仅有良心,还有技巧,他专门挑那种在街上大呼小叫,对女子动手动脚和对仆人十分残忍的公子哥或者大小姐下手。言九其实看到了顾少渊的第一次动作,她从没有想过顾少渊是这样的人,但发现顾少渊只拿那些坏人的钱的时候,选择了缄默不言。其实被言九看到是个意外,顾少渊第一次偷钱不太娴熟,一不小心被言九看到了。不过顾少渊是没觉得尴尬的,他本来就要告诉言九的。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拿着钱去了客栈。 “无名客栈,好名字。”言九看到那客栈的名字的时候觉得别出心裁,很是新鲜。和金陵和通州的不同,不雅也不俗。 一楼是吃饭的,还很热闹,看上去这才是无妄城新一天的开始。甚至顾少渊都开始怀疑,无妄城的子民是不是没有时间观念,或者是说没有白天。 “客官几位,住店啊!” 那老板带着人皮面具被顾少渊一眼就识破了,没想到无妄城的易容术这么劣质。 “两间房,多谢。” “赶巧了真是!刚好还剩两间房,您两位上面请!小年,来带两位客官上楼!”掌柜的对一边坐着打瞌睡的小二招了招手,让他带他们上去。 上楼的时候,顾少渊听到酒池肉林中有人说,“这无妄城啊,是这个国的缩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无妄城(下) 似乎城里的人都习惯了夜夜笙歌,每条大街小巷都没有安静的地方。 言九到了房间里后,已经累的不成样子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经历,更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在深山老林待个三四天都还能存活下来。她取下面具,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客官,隔壁的顾公子让我给您打盆热水来!”店小二瞧了瞧言九的房门,一起听起来十分轻松欢快。 “拿进来吧。”言九揉了揉眼睛,带着疲惫的语气暴露无遗。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后便推门进来,把水放在黄铜镜前,然后就出去了。 言九拿起盆旁边的棉布,洗了一把脸,将发髻拆开,梳好头发准备上床。全身酸痛的言九倒在床上便立即睡着了,丝毫没有想过她今日还未沐浴。平日的她在府上是绝不会不沐浴就就寝的,可这三日来野外生活没有这个条件,她还要照顾顾少渊,更没有闲工夫去想这些。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醒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喊人送木桶上来沐浴,而是去隔壁确认顾少渊的伤势如何。 “顾公子起了吗?”言九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问到。 “日上三竿了,早起了。言姑娘请进吧。” 言九推门进去后发现顾少渊正坐在桌前画着什么,面前的茶已经凉了。言九走过去将杯中的茶倒掉,重新给他斟了一杯温茶。 “顾公子在画什么?”言九一面坐下,一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无妄城的地图。” “顾公子伤势如何了?”言九单刀直入,不再过多寒暄,直接挑明了自己来的目的。 “不碍事了,昨晚就吩咐了店小二药材,让他们熬了药。” “眼睛呢?” “完全复明了。手能稳健活动后便给自己行针,今早最后一次针灸,淤血已经完全消除了。” “那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吗,上次你熬的那个药汤对你可有用?要不要我去吩咐店小二?”言九点点头,但总觉得应该还做点什么,毕竟当初看到顾少渊身上的伤,可不是一两天能好的起来的。当然了,这是在她不知道顾少渊身上有祁族人的血脉的情况下。 “不必了。顾某谢过姑娘好意。不过就算你现在下楼,恐怕也是一个人都找不到的。”顾少渊此刻停下了画画的笔,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言九的眼睛。言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总觉得这个人明明会莫名的让人感到亲切,同时却又会让人害怕。 “昨日想着你肯定很累了,便没让人送木桶给你沐浴,今晚我们换一个客栈,好好休息。”顾少渊继续说着,又继续低头画画。 “不碍事。” 一阵沉默之后,顾少渊手里的地图已逐渐成型。 “你画这个做什么?”言九还是搞不懂顾少渊的用意何在,她觉得这个地方,只是暂时的落脚点,即使要搞清楚这座城,也是回到金陵之后的事情。 “方便我们跑路。” 言九嗔怪的看了顾少渊一眼,“那群人并没有追上来啊。” “以防万一。他们目前还不敢进城,但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城里了。” “此话怎讲?” “昨日我在街上看到许多行为举止很奇怪的人,但他们都不可疑,绝不是那些黑衣刺客的人。昨日城门大开,明显是在等着什么人入城,我们进来后,林子那边有火光,但只停在了,林子边缘。他们应该是找上来了。” “可为什么不敢进?”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他们如果停下不进来,肯定事出有因。目前我们在这里还算安全。” “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城里是否有人有异心,所以要如此保险的换客栈,画地图?” “没错。” 顾少渊这时候放下画笔,摸着言九的头,继续说道,“聪明了不少。但这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我来就好。” 言九为这突然的动作感到有些脸红,低了头下去。顾少渊又重新拿起画笔,蘸了蘸墨,继续描绘一些细节。 “回房间吧,晚上我会让婢女来服侍你沐浴更衣。” 言九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但如果言九如此听话就不是言九了,言九性格里的坚韧是不会消失的,即使是她体内不同的人格,也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奇心,都说好奇害死猫,但她们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言九轻声轻脚的下楼,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骇人,言九怕是吵到了别人,更是担心顾少渊会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她提着裙子慢慢走下楼,即使楼梯看上去很新,但还是会偶尔发出吱哑的声音,言九还未走到底都已经能听到门外风吹过卷起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言九突然有些后悔只身一人走下楼来,特别是在看到空无一人的一楼酒馆之后。 窗户全部紧闭,有一扇窗户半掩着,看起来是被风吹开了。桌子上没有昨晚看到的丰盛宴席,酒肉鱼鸭,干干净净的桌子上甚至没有一滴肉眼可以看见的油渍,连只苍蝇都没有。仿佛昨晚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仿佛这个地方一个月都没人来过,唯一看得出人烟味的地方,却也是那桌子,太干净了,肯定是有人擦过的。掌柜昨晚站着的柜台,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几张被半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吹起了一个角的纸张被一壶没开封的酒压住,算盘安静地摆在旁边,珠子整整齐齐的。言九推开紧闭的大门,街上空空荡荡的。昨夜的繁荣无处可见,甚至找不到痕迹。一两个竹篮放在扁担旁边,一起待在角落里,风尘很大,不像一座在山附近的城,反而像是边疆的一所城池。昨夜房子上挂的灯全部都消失了,昨日的张灯结彩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一样。但言九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地方太干净了,干净的诡异。 “不是都叫你回去了吗?”顾少渊在言九准备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将言九扯了回来。顾少渊的语气里面没有带着责怪,却带着一股理所当然。就像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言九也不会完全按照他说的去做一样。他也知道如果在身份上,他自己是绝无可能去要求言九做什么的。言九自小也是个倔脾气,怎么可能会听他的?他只是顺从着言九,让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在顾少渊这里问不到的答案后,自然会回去的。顾少渊也只需要跟在他身后,保证她的安全罢了。 “你知道我会下来。”言九没有看顾少渊,直直的站在那里,很倔强。 “是。” “你也知道这座城有蹊跷,白日无人。” “方才才知道。” “你撒谎。” “我没有。”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我也以为我们之间不必如此隔阂。”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今日才猜到而已。今日一早,” “别说了,不想听你解释。” “你听我说完。今日一早我醒来后发现这地方安静的可怕,推开房门发现所有人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听见很微弱的呼吸声。除了你我知道还有别人。” 言九没有接话,但顾少渊知道她在听。 “方才放在屋内的点心,是昨日店小二送上来的,他说敲不开你的房门,便一起送了过来,只说是店家送的,却没说为什么。直到今早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店,或者说这座城,白日里都不会有人出现,更不会有人服务了。” 风卷起地面的沙尘朝站在门口的言九袭来,顾少渊一个侧身将言九护住,为她挡住了大半风尘,但免不了还是有些细小的沙尘接触到言九。言九开始有些咳嗽,顾少渊怕言九此时哮喘犯了对他们,都无益处,便对言九说:“回去吧。” 言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顾少渊上了楼。看来她是默认了顾少渊对于此事的说法,也接受了顾少渊的解释。如今这处境,她也只能选择相信顾少渊了,毕竟顾少渊目前为止是方圆十里可见范围之内唯一她能感受到的活人。 顾少渊把言九送到房间门口,两人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言九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顾少渊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没想到堂堂言家大小姐每次肚子饿了都是肚子先告诉我啊。” 言九闷闷的不说话,感觉自己这几天每一次丢脸都被顾少渊抓了个正着。她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可正是在这种反差之下才显得她的那些行为十分可笑,即使是控制不住的。 “还是来我房里先吃些东西吧。”顾少渊因为在往生谷待了很多年,又有苏承时不时教他一些武功,虽然不是修仙之道,但已经可以保持一定时间不进食。上一次在众人面前的狼吞虎咽,是当时除了柳少则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为了要掩藏自己。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有些什么人,并且他在最后掉下山崖的时候也没有使用武功,一方面更是为了让那群黑衣人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程度。一旦被别人发现,其实对自己对顾家都是不好的。即使他顾少渊是顾府子嗣,是世代武官,但因为自幼失踪,习的不是顾家武功,更不能在他人面前展现。但言九就是一个普通人,需要食物和水来保证生命的延续。 他们到了隔壁之后,顾少渊径直坐回了方才画画的地方,隔着书桌有几串珠帘,点心都放在床那边的那个桌子上,也就是放茶水的桌子上。房间很大,有窗,无江。 言九坐下后,拿起了一块海棠糕,觉得这个点心做的很精致,表面的的雕花都极其细致,每一笔都是棱角分明的,毫不含糊。但是言九看了很久之后,突然走到镜子面前去拿起店家放在房间里的胭脂,闻了一下之后取了一支笔,用胭脂在海棠糕表面细细的描绘出了一朵海棠花,娇艳欲滴,画龙点睛。 顾少渊其实地图已经画完收在袖子里了,他只是在书房那边坐着看书。却被这边言九的动作吸引住了,他远远看去看不出言九画的一团红色是什么,只觉得整个海棠糕都变得亮眼了一些。他在书房这边努力想要判断这言九画的是什么,言九这时候已经将盘中的海棠糕每一个都画上了一朵海棠花,然后端了过去给顾少渊。顾少渊放下手中的书,看见言九拿近了的点心,也禁不住眼露赞叹。原来传说中琴棋书画精通的言九,是真的不虚此名。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海棠花当真媚而不俗,绝对称得上是点睛之笔。言九看到顾少渊眼里的赞叹,眼睛里面也带着笑。 “你不是很喜欢海棠糕吗?吃啊。”言九看顾少渊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点心,没有要吃的意思。 “不了,你先吃吧。”顾少渊只是现在没有太大的胃口想要吃东西,即使是自己想吃很久的点心。总觉得这个味道和模样太过精致了,不像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和娘亲做的十分相似的让人想吃。顾少渊又继续低头看他的书。 “那日你救下我,正是在海棠饼铺的旁边,”言九自说自话,拿着海棠糕走开了。“那天我的病不是偶然发的,” 顾少渊抬起了头,“哦?” “人群中有人故意朝我丢了我从小一闻到就会犯病的花粉,导致了我暂时性的休克。”语罢言九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小口,饱满的海棠馅已经露出来了一小点。言九小口咀嚼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我真是犯傻,往生谷的医修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少渊却好像要故意扯开这个话题,“你那胭脂怎么能吃?” “是可食用的胭脂。这地方倒也稀奇,可食用胭脂都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这客栈竟然每一个房间都准备了一个。”言九见到顾少渊并没有心思跟她就花粉的问题说下去,也没有再多问了,毕竟是自己犯傻先,居然告诉一个医修自己犯病的原因。 顾少渊学医的时间比那些师兄要短许多,但他却能算得上是往生谷的翘楚。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肯学,甚至于连祁远在睡觉的时候他有时候都还在看医书,当然了,他为什么要选择在大家都熟睡的时候看经书呢,因为他看到都是曲冽藏书阁里的。其实他险些被曲冽抓到过一次,他在藏书阁里一不小心睡着了,第二日曲冽进来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衣角。曲冽只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大家伙只知道顾少渊因为晚上偷嘴被罚了一个月的临渊阁打扫。其实有些师兄还有点羡慕这个小师弟,如果不是因为被罚,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靠近不了临渊阁。 “我曾听祖父说过无妄城。”言九继续说着,没有管顾少渊有没有在听,她知道,顾少渊肯定会听进去,即使没有说话他也肯定在思考着什么。“他曾经帮这里的城主绣过一批刺绣。那时候是少城主来祖父家里的,娘那时候还没有我,他们也时常见面的。” 顾少渊若有所思,问了一句,“你可知现如今当家的是当年的少城主还是老城主?” “少城主死了。” 顾少渊猛地抬头,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情。他第一次听说无妄城是从曲冽和苏承的对话说无意中听到的,但世间并无太多传闻,顾少渊也只好作罢。第二次便是在柳少则口中听到的,柳少则吩咐他一旦到无妄城一定要去找城主,可惜他没有听。而这第三次,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从言九的口中听到这件事。他曾经尝试过去藏书阁找寻关于无妄城的典籍,但发现单反有关无妄城的部分,要么被撕掉了,要么直接一个略字。 “若干年前,无妄城其实是为朝廷效力的,因为这奇佳的地理位置,也让不少武林江湖中人来投靠。这样一来,朝廷坐拥的势力就无限扩大了。” “后来呢?”顾少渊已经深深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他虽没有看完天下奇书里的奇闻异事,但也看了大半,如今有个从没见闻过得故事,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后来西梁打了进来,那边出了个叛徒,说要投靠我国,但前提是要提着无妄城少主的头回去交差才能获得首领的信任。西梁军的首领是个女人,替夫从军。巾帼不让须眉十分让人敬佩。她的丈夫在战场上被无妄城的人杀死了,而那人说他是无妄城的少城主,她一直记着,记到后来她变成了西梁军的统领,前来要债,要命债。”言九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顾少渊已经从书房走到点心桌这里来坐下了。 “少城主听了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拒绝了,因为他说他从来没有去过那个战场,更不可能给别人报过自家姓名身份给敌人留下报仇的理由。这是将整个无妄城陷入不义之地。当时老城主闭关修炼,所有的事情都有少城主来处理。但那人一口咬定,如果不交出少城主的头颅,西梁军会一直攻打,并且会联和北疆一起进攻,当时我南楚便陷入了很大的危机。” “听你这么说,少城主怎么可能会死。”顾少渊其实猜了大半,但都不确定,因为少城主最后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 “皇上杀了他。” 一阵沉默后,言九继续讲无妄城的故事。 “少城主绝不同意这一场交易,一是不信任那个西梁来的叛徒,二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这样子交出去。但是皇上信了,又或者是说,这个交易不是他信了,而是正合他意。那时候的无妄城太过强大,作为一个君王是不可能完全放任自己身边有如此强大的一个组织,一座城池。无论老城主少城主多少次的示忠,皇上的疑心都不会消除。皇上亲手用自己的佩剑杀了少城主,将头颅交给了那个投靠而来的所谓的叛徒。那个人只留下一句话,‘皇帝我们后会有期!’便扬长而去。” “他们遵守了交易,没有再攻打南楚。” “他们不得不遵守交易,他们其实内部军粮已经耗尽,伤亡惨重。他们的气势汹汹只是表面上表现给我们看的,但当少城主这样踢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帮他。” “原来是这样吗。”顾少渊忽然有些黯然失色,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悲伤。 “南楚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了哦所谓的投靠他们的叛徒,是西梁军首领的儿子。等老城主出关之时,不见自己的儿子,所有出征的军队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一派国泰民安。而他再看到的,是西梁军队驻扎的城池门口,高高悬挂的人头。那是少城主,他一手带大的亲儿子。” 言九停了一下,看见顾少渊没有要说话,便继续讲了下去。 “老城主直愣愣的穿过了万千兵将,踏着血流成河的尸体,身受重伤,将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这一人之战,比战争伤亡更惨重。‘我不杀你,是为了证明我不忤逆,不造反,没叛变。我杀你完全兵马,算是为我儿子报了仇。从今往后,我无妄城,与你无关,与你朝廷无关,与你南楚无关。”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人敢记载呢?何况是在帝王未殒落之时。皇上严令禁止文人墨客写这件事情,凡是与此相关的全部杀头,到后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你的祖父是当事人?” “我的祖父和无妄城老城主和皇上原本是故交,虽然三人身份悬殊,却常常一起去戏班子喝酒,去湖上泛舟作诗。也因为身份悬殊,我祖父和老城主的关系更为要好,彼此的孩子都认了对方为干爹干娘。可碍于皇上的身份,他们可担当不起皇子的干爹,我娘和少城主和担当不起皇帝的干儿子。” “原来你与无妄城有这样的渊源。你为什么不知道关于这里的一切,也从没来过?” “少城主死后,老城主和南楚所有的人断绝了来往。我出生后都没见过他。祖父去世前,喃喃的这些事情,我才零散知道些。” “言丞相呢?他一定也知道的,怎么会还允许陈家和言家结亲家。” “不清楚,爷爷这些方面是很严厉的,从不允许提这件事情。” 顾少渊没有多问,他知道,言九是清楚的,只是不说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老城主(上) 夜幕降临,不愿一个人在房里待着而及其别扭着的待在顾少渊房里的言九从睡梦中被吵醒。言九觉得这个地方太恐怖了,不愿意一个人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待着,便一直待在顾少渊的房间里。两人说完那话后倒不尴尬,就是两人之间有些小别扭,不怎么太说话。他们先一人拿了一本书,言九坐在点心桌那边,顾少渊还是坐在他的书桌这里。本以为两人也就安安静静的过这一下午,然后晚上很快就到了。没想到言九竟然睡着了。 顾少渊听见“咚”的一声,抬眼去看,看到言九一手拿着书,头却已经撞到桌子上去了,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顾少渊端看着言九的模样,虽然形影不离相处了这么几天,却从没好好看过她的模样。之前在山林里失明也从未看过那时候的言九,最落魄的时候一定很好笑吧。但想到这里,顾少渊突然皱了皱眉头,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顾少渊看着皮肤白皙而细腻的言九,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桃花色,睫毛浓密纤长卷翘,但又不像人偶那样太过精致,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倒是算不上,还是那双眼睛最好看,睁开的时候好看。顾少渊想,又是什么时候小八出来的呢?言九是绝不会看书看到睡着的,画海棠花的肯定是言九,难道讲故事的是小八?没道理啊,根本没有契机转变的。顾少渊想不通,但还是朝言九走了过去。他抽走小八手上的书,然后将小八抱到床上,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之后他又继续回到书桌前看书,顾少渊一看起书来是真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他的床也被言九占了,更何况他没有午睡的习惯。谁知道言九这一睡倒是舒服,一直到傍晚才醒来。 “醒了?”顾少渊伸出食指和拇指按压着内眼角缓解看了一下午书的疲劳。 言九朦胧的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不见夕阳。她睁眼的那一瞬间,顾少渊知道,她不是小八,也不是言九。她含羞的眼神,略带腼腆的动作都让顾少渊更确定了她是另外一个人。 “请问姑娘该如何称呼?” “白凝。顾公子公子唤我阿凝就是了。”白凝有些磨蹭的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穿上鞋子走去窗边。 夜晚的无妄城热闹了起来,华灯初上。 白凝性子很缓,安静,不爱说话。 “回房吧,我让小二送些吃的上来。然后再把热水准备好,你可以沐浴更衣。”顾少渊说着便站了起来,意欲要推门出去。 “顾公子,”白凝叫住顾少渊后,又顿了顿,有些羞涩的说道:“阿凝想出去走走。” 顾少渊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性格温吞的白凝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待你沐浴完,我们去外面吃东西。” “好。”白凝回到房间后没多久便有店小二来敲门,一个婢女拿着花瓣和香精,另两个小二抬着木桶,显得有一些吃力。两个侍女在小二把木桶搬到房间里摆置好以后便进入房间。一个侍女给她更衣,另一个在均匀的往木桶里撒花瓣和熏香精。 白凝一只脚先踏入木桶,激起一阵涟漪,而后另一只脚踏进水中,她缓慢地坐下,感受花香和水带来的干净的感觉。侍女舀起一勺勺水为白凝清洗着头发,轻轻揉捏,点上一滴香精,很快味道就蔓延开来,整个人都散发着香味。 白凝全部收拾完以后,便去找顾少渊。白凝一靠近顾少渊的房门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白凝快速推门而入,甚至没来得及敲门问一下顾少渊。白凝推开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屏风,上面搭着顾少渊的衣服,透过屏风可以若隐若现看得到顾少渊坐在一个木桶里,似乎没什么反应,白凝先是一惊,快速又冲了出去一不小心重重地把门关上,而后靠在门上。她这辈子还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一个男人洗澡。 靠在门上的白凝整个脸都变成了一个红柿子,面颊通红,呼吸迅速。但她转念一想,她刚刚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听到顾少渊的声音,也没有听到顾少渊出水的声音。莫不是他的伤又复发了。她顾不上其他又直接推门进去,心一横直接绕过屏风去到顾少渊那边。 “顾公子?”白凝看见顾少渊双眼闭上正端坐在木桶中,好像没有了意识一般。却不料在白凝开口喊了顾少渊的那一刻,顾少渊睁开了双眼。 “姑娘烦请出去。”顾少渊的语气里带着生疏的和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少渊对这样子的言九没有好感。 白凝气不打一出来,急得哭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顾少渊吃力地扶着木桶边缘站起来,桶里是棕褐色的药汤,这也是为什么言九会闻到这么重的药味。顾少渊身上的伤口愈合程度不慢,但任何人受了这么重的的伤难免都要恢复一段时间,可情况的不允许让顾少渊的恢复时间变得更长了。他要一直不停的赶路,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要保护言九,原本应该已经结痂的伤口却迟迟不见好。顾少渊为自己疗伤后也没见多大成效,只能选择药浴。虽然一旦开始药浴就要保证自己心静如水,并且要连续三天在药汤里跑上两个时辰,但这是目前来说最保险的法子了。顾少渊本来想吃药,但他开出的药方中,太多药材在无妄城拿不出来,也是在半无奈之下,选择了药浴。原本在白凝进他房间之前,两个时辰就快结束了,他心想如果不理睬白凝,她应该就会先回去了。没想到白凝竟然直接推门而入,打破了他的冥想。好在时辰落差不大,否则很有可能急火攻心。顾少渊身上的伤口在浸泡过两个时辰的药汤之后显得有些奇怪,没有流血了,只是好像变了色一般。 顾少渊给自己包扎好,然后穿好衣服,命小二来把木桶收掉。他走到隔壁白凝房间,还没敲门就听到白凝在房间里传出抽泣的声音。顾少渊皱了眉,想到:“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请白姑娘出去,她怎么如此脆弱?她这样的性格配上言九那张看起来有些无畏的脸,真是不和谐。”顾少渊本来作为一个能够接受不同的女子顶着同一张脸天天无由来的变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还要忍受和接纳她们不同的脾气,实在有些吃不消。原本顾少渊曾怀疑过她们是戴的人皮面具,可顾少渊想不通哪里藏掖好的这么多人供给她们,再加上好几次都是当着他的面更换的人格,便也没有再怀疑。 “白姑娘,顾某来请罪了。”顾少渊双指扣了扣门,并没有推门进去。 “呜呜,顾公子,呜请稍等。”顾少渊站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而后听到言九的声音, “顾公子请进吧。”顾少渊进门后看见白凝坐在梳妆台前正在点胭脂。双眼半肿,有点像两颗小桃子,顾少渊没想到白凝竟觉得如此委屈,只好先开口就道歉。 “姑娘,”顾少渊停了下来,略微向了几秒又重新开口,“阿凝,顾某药浴疗法实在是情非得已,才没有理会阿凝。”顾少渊想起来那日白凝第一次告诉他她的名字时便让顾少渊称呼她为阿凝,如今看来这白凝也是认为这具身体和顾少渊之间关系十分密切了,不再需要客套的称呼为姑娘了。也是顾少渊揣摩了白凝的心理,觉得白凝听到顾少渊这样叫她会开心一些。 果不其然,白凝听到后,眼睛都亮了一些。 “不是大事。渊哥哥以后这样的事情直接告诉我就是了,今日是阿凝太过激动了。”白凝现在终于露出了笑容,还是那副模样,眼带秋波,笑里含羞。 顾少渊听到白凝叫他“渊哥哥”的那一霎那身子和表情都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不过白凝并没有看到。顾少渊总觉得这样子的称呼太亲近了些,他原本以为白凝是对柳少则心生爱慕之情的,如今却没想到那日白凝如此娇羞竟然是因为自己。长年在那太白山上,不懂情爱,却没想到这点眼力见也没了。想到这,顾少渊却不那么愿意再管白凝叫阿凝了。觉得这又是进一步拉近了他们的关系,可顾少渊是不喜欢的。但顾少渊第一次已经叫出了口,又怕了白凝那个好哭的性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阿凝,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去吧。你饿了吗?”白凝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那些眼神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言九,但也还是水汪汪的。 “走吧渊哥哥。” 白凝就这么跟在顾少渊的身后,不远的距离,但也不肯站在与顾少渊同行的位置。夜晚的无妄城着的是很热闹,现在还只是入夜,晚饭时分大家都还没戴上面具,各自挑选喜爱的食物在吃。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在一旁卖糖葫芦,她穿着洗得褪色的陈旧的蓝色布衫,踩着破烂不堪满是缝补痕迹的布鞋,头发花白,不像其他小贩一下叫喊着卖东西,只在旁边静静的走着,偶尔会有人买一两串糖葫芦。 “渊哥哥,”白凝叫停了顾少渊。“我想吃糖葫芦。”白凝指着那个老奶奶那边,眼里充满了对糖葫芦的渴望和对那个老奶奶的怜惜。顾少渊从不觉得布施是尊重人的方式,所以它走向那个老奶奶买下两串糖葫芦却没有多给任何的钱。就在他走过去的路上,他听见一旁饭桌上三四人的对话。 “嗨哟,你看那祁家老婆子,当年和女儿一起来到无妄城已经有二十年咯。” “你别说,她女儿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别提啦,老婆子这一辈子碌碌无为,在无妄城过着寡淡节俭的日子,不也就她女儿是个盼头吗?” “老婆子也是个善良人,真是可怜啊!” “再可怜又有什么用?当年还不是个叛徒!” 顾少渊心里一惊,竟然是个祁族人吗? 顾少渊走进些,去没想到那老奶奶看起来步履蹒跚,缺走的也不慢,他赶忙叫住她。 “婆婆!请稍等一下!” “小公子要买糖葫芦吗?”顾少渊看见这老婆婆眉眼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请给我两串。”顾少渊诗歌很懂礼貌的孩子,很招老人喜欢。 “我看小公子面相与我有缘,这两串糖葫芦就算我老婆子送你的了。” “不行的,有缘归有缘,钱是钱。”顾少渊接过糖葫芦后还是把银子从钱袋子里拿出来,放在老婆婆手里。他放的时候看到老婆婆手上有个祁族人身上特有的标记,更加确定了这个老婆婆一定是参与了当年叛乱的人。按照刚刚那群人的推算,也确实是。顾少渊身上之所以没有标志,是因为这个标志手机从小在族人身边长大的人在成年时候会印上这个印记,代表祁族人的身份。虽然小孩子也会被认同手机祁族人,可没在真正印上这个标志之前,都不算是完整的祁族人。特别是像顾少渊和祁远这样血统不纯而又没有标记的,更加不会被认同。 “小公子姓何名何啊?年方几何?” “在下顾少渊,年方二八。” “哟,十六岁啦,顾公子长得好看的要紧啊。你母亲一定很是欣慰吧,不知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顾少渊眼神变得警惕,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婆婆要询问这么多他一个在街上遇见的顾客的事情,甚至还牵扯到了家事。但出于礼貌,顾少渊还是回答了老婆婆的问题。 “家母柳成柯。”顾少渊是绝不会告诉了老婆婆他娘亲的别称,小时候他记得娘亲带他出去对外说的名字都是这一个,只有在府里,或者说是只有父亲才会唤娘亲为如念。顾少渊仍然还是对外人保持着警惕,特别是对祁族人,生怕为自己或者为母亲找了麻烦。 老婆婆表情好像有些失落,不过低沉了一小会又对顾少渊说到,“好名字啊!一定也长得很美,才生出你这样标致的公子。” “多谢婆婆夸奖,我的同伴还在那边等我,顾某就先走一步了。” “哎好,去吧。”老婆婆摆了摆手,“以后有空常来买我的糖!” 顾少渊拿着糖葫芦去找白凝的时候想事情想的出了神,那老婆婆莫名其妙地提起他的母亲,如今顾少渊又看她与自己娘亲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在祁族的亲戚?娘亲从不直接对自己说祁族的事,从来都只是暗示。自己完全不能确定答案,看来只能回到金陵后再询问娘亲了。顾少渊正想到这里就被人打了一下脑袋,紧接着传来白凝的声音却又不像她的感觉。 “本小姐的糖葫芦怎么才买过来!还不快给我!抓着干嘛呢!” “阿凝?”本来才开始觉得白凝有些可爱的顾少渊这一下被打的摸不着头脑了。 “阿凝你个大头鬼!本小姐都不认识了吗,本小姐岑琪琪!顾少渊你给我记好了!下一次再敢用手砍我!我就”这岑琪琪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少渊一个手刀砍晕了去。 “呼,”顾少渊深呼吸一口心里想,“这变化到底有什么规律啊,太恐怖了。”顾少渊用内力唤醒了怀中的女子,期待着言九的出现。 “渊哥哥,”没想到醒来的却是白凝。“刚才有人撞了我一下,琪琪便趁机出来了。”顾少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有面露失望,心想也好,白凝也挺好的,总比古灵精怪爱惹事的小八和脾气暴躁时常聒噪的琪琪好。 “没事,你来和我走一排吧。”顾少渊把白凝往前拉了拉,因为街道两边都有人,没办法把白凝保护的很好,但至少同一排的情况下,顾少渊反应也能够快一些,再有人快要撞到她的情况下能够迅速地拉开。 白凝十分害羞地抓着自己的衣袖,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却又同时在为岑琪琪辩解。“刚刚是你一直抓着糖葫芦不松手,琪琪才出手打你的。” “是我走了神,我没怪她。”顾少渊云淡风轻,似乎本来就没太介意。想着没看出来这两个性格如此极端的人格竟然会关系这么好。 “那你在想什么?”白凝继续问道。 “没什么。” 虽然白凝预见到了顾少渊会是这个回答,心里还是难免不了失望一下子 “好吧。” “我一直很好奇,”顾少渊说了一句后又停下来。 “渊哥哥好奇什么?” “昨日我们走了大半个无妄城,我也画下了地图。” “渊哥哥画的很精细。” “可你没有发现吗?我的地图上没有城主的住所。” “啊,好像是唉。” “我的地图上汇集了各个店铺门面,可我们却从没看到城主的住所。按道理来说,就算没有宫殿,至少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府邸吧。” “可能是老城主勤俭节约?”白凝这一问倒是问笑了顾少渊。 “不可能,绝对是有目的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老城主(下) “娘亲其实跟我提起过她的干爹。”白凝突然这么来了一句,顾少渊到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去吃那个吧!闻着很香啊。”白凝指着那边糕点铺子里看起来长相很粗糙的点心,但味道闻起来却是绝佳。白凝柔柔弱弱的拉扯着顾少渊的袖子指着那边,示意顾少渊赶快过去,这时候顾少渊还在脑子里反复的思考无妄城城主的事情,他总觉得有哪里对不上,并且他有一种直觉,少城主没有死。 顾少渊回过神来带着白凝走去糕点铺,指了指里面其中一个,“阿凝是要这个吗?” “嗯嗯。”白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老板就把那糕点包了起来拿给白凝。而顾少渊就在白凝满怀期待地拿着那一袋糕点时弄晕了白凝,心里万分期待言九的出现。顾少渊这个举动不是因为对白凝不满或者不喜欢,只是纯粹觉得现在自己在思考的东西,只想跟言九分享,也只有言九能够跟他讨论。顾少渊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在未来会偏心的有多离谱,只是单纯的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复杂的心,只有言九能够理解和安慰。 “顾公子,”顾少渊听到言九的称呼和语气,知道是言九醒来了,长吁一口气。却没想到言九紧接着说,“谢谢你让我出现的时间变长了,但是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对她们不公平。” “可是你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啊,何来公不公平。”没想到顾少渊的回答有些急躁,竟然显得有些小孩子气。 “她们也用这具身体活了很多年,所以对于我又有什么公不公平呢?”言九表现的很讲道理,很为她们着想,可顾少渊看得见她眼里的落寞,想着她身体里的那些人格一定只能记得住这具身体说出的话,却绝对感受不到说这话的时候的心情除了是自己在掌控的时候。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事情。”顾少渊竟然直接选择了逃避,这也让言九愣了一下。因为在以前的接触里,顾少渊是个很直接,也绝不会避讳任何事的人。 “糕点凉了,快吃吧。” “这是白凝想吃的,不是我。” 相对无言。 “我觉得少城主没有死。” “这不是你我应该谈论的。” 顾少渊觉得今夜的言九格外成熟,自己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不再想说话。 “我也觉得少城主没死。”言九可能是觉得自己对待顾少渊的态度太过别扭了些,主动打破了沉默。 顾少渊此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只耳朵用来听市井小民的对话,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反而能从人们口中听到许多他们好奇的事情。他听到有些人在说老城主的事,却忽略了自己身边的言九对他说的话。 “哎你看那边的两个小伙子肯定是新来的!” “咋啦?”一桌三四个人捡着一盘子花生和一盘炒鸡蛋就着酒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他们在说无妄城看着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肯定是老城主治理有方勒!” “啧啧啧,看来还真是新来的!可不嘛,这都多久没见过老城主了啊。” “自从多年前少城主的事情之后,老城主也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现在这无妄城啊!” “也还多亏了品羽居的楼主,否则这无妄城怕要变成无望城了!” 顾少渊心里一紧,品羽居居然和无妄城有如此大的联系!此时言九说完那句话已经很久了,顾少渊才意识到言九对他说的什么,却回了一句:“我也觉得我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马上会客栈收拾包袱。” 言九被冷落了一阵子,但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先以这样的态度对顾少渊的,所以这样的冷落好像也是相互的,便不以为然。 “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包袱啊。”但顾少渊早已经自顾自的向前走了。言九只好巴巴地跟上去。 “哎哟,这位公子哥长得好生好看啊!爷进来瞧瞧呀!”一个胭脂味极重的女子摇着吊着小半块玉坠的团扇挽上了顾少渊的手。顾少渊先皱了眉,而后直接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那女子脸上有些尴尬,却没放开手。 “公子进来看看嘛,各色各样的姑娘随意挑哎!”顾少渊再看那女子,穿着大粉色的薄薄的一件外衫,里面一件同颜色的肚兜,徐娘半老的姿色,看得出年轻时很漂亮。正当顾少渊要说不的时候,他听见了言九清丽的声音。 “阿渊,你在这做什么?”随后言九便拂开了老鸨的手,径直挽了上去。“快随我回去。” 顾少渊反应也是快,“九儿你怎么来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那老鸨看见这情形,知道生意是凉了一单,自顾摇着扇子说道:“我道是这位公子怎的如此愣头青,好地方都不进去。原来是有个胜过花魁的娘子!老娘这一单不做也罢!服气!” “妈妈哪里的话,我家小娘子也就一般姿色。”顾少渊言语里都带着笑,有些宠溺,有些玩笑。 “得了,你们小两口回家快活去吧!哎那边的公子,进来瞧瞧啊!”转眼老鸨又去拉别的客了。 言九挽着顾少渊走了一段时间后放开了手。 “顾公子你” “还是阿渊好听。” 言九话没说完就被顾少渊打断。 “阿渊。” “哎。” “阿渊你准备带我走到哪里去?客栈在那边。” 顾少渊有些尴尬,言九脸上有些憋笑的感觉。两人对视之后又同时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被湮没在闹腾的街市,这样的感觉真好,他们都这样想着,没有家族利益没有朝廷风云没有江湖仇恨,只有对方。 他们回到客栈后发现,还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全身上下的家当都只有顾少渊的一把剑最值钱。顾少渊最心疼的是他那把琴,不知在那荒山野岭中可还安好。还好顾少渊当时没将琴带上马车,留在了柳少则那边。柳少则知道那把琴的价值,一定会为顾少渊保管好的。 “我们现在去哪里,不住在这里了吗?”言九看着顾少渊出神了一会,便开口问道。 “去找老城主。” “找老城主?” “是。” “你也听见他们说老城主很久不曾露面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会有人知道的。” “你这样没有头绪的冲出去,我也最多不过是跟着你挨冻挨饿。” “这几日我难道有饿着过你?”顾少渊说完这话就有点心虚了,因为想起了自己重伤的前两日言九不仅仅是饿肚子了,那可是饿坏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跟着顾某走,没有错的。” “暂且多信你一回。”言九虽然嘴上逞强说着自己很勉强的样子,但她脸上的笑可是活生生出卖了她的心。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好像要一辈子跟随眼前这个男子的决定一样。 顾少渊其实每一次看到言九笑起来的眼睛的时候都有些恍惚,觉得美的太不切实际了,花了不少时间才来适应眼前这个一笑倾城的女子是真实存在的。 “但我还是想问,我们到底去哪找啊?” “我们这两天已经走完了无妄城大多数地方,地图上也只剩下这一个小角落没有完成了,说明老城主必定跟这一片区有关系。”顾少渊拿出地图指着还是空白的一块对言九说到。 “可是,今日我们询问那些百姓的时候,他们都说那一片已经荒凉了,甚至还有人说那里闹鬼。”言九有点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觉得背后凉森森的像有冷风一样。她打了个颤,心底更怕了一些。 “你害怕吗?” “没有。”言九即使嘴上说着不怕,可心里却是实打实在怕的,就是逞强死活不承认。 “别怕,那地方肯定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我估摸着八成那地方被传闹鬼,都是因为有人在那里设下了奇门遁甲。” “你竟然也懂奇门遁甲?”言九努力的想要去相信顾少渊说不是闹鬼的话,但她的恐惧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智。顾少渊看出了言九其实是很害怕的,只是表面上一派镇定自若,还假装问一下奇门遁甲术的事情,搞的自己也蛮懂的一样。 “不如言姑娘就在这里等顾某,顾某先去一探究竟?” 言九以为自己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没顾少渊发现了,虽然顾少渊没有直接点破,但这说的也很让人明白了。 “我和你一起去。” “你确定?” “我和你一起去。” “那我们走吧。” “九儿若是害怕,躲在顾某身后就是了。” “” 言九其实是为自己的胆小无地自容才没有回话,也算是沉默的认可了,但顾少渊却以为是言九不喜欢自己称呼她这个名字,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姑娘可是不喜欢我唤你为九儿?” 顾少渊悄悄看了看言九,觉得她表情里没有带着不愿意或者恼怒,然后看到言九摇了摇头后,顾少渊也放下了顾虑。 “九儿,” “嗯?” “九儿,” “哎?” “九儿九儿。” “干嘛?” “我就想叫叫你。”顾少渊现在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言九没想到顾少渊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无妄城本就不是特别大,再加上他们根据顾少渊画的地图省略了不少冤枉路,去过的地方他们都不必再经过,直奔目的地,没有走多久他们就到达了那一角。那一个角落很奇怪,说是叫角落,可其实这个地方真的很大。越往那处走越荒凉,到最后直接连人影都看不见了。这远比顾少渊想象的要更凄凉一些,顾少渊本来以为这地方至少会有人看守把门吧,却没想到竟然就是一扇大门伫立在那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灵偶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灵偶铺(上) 一阵风吹过,地上那些落叶的声音有些瘆人。 客栈那边那群黑衣人已经找了来。顾少渊和言九的行踪是很好找的,特别是在刚入城后的去向。他们身着破烂首先肯定会去买衣服,那黑衣首领之前被顾少渊的调虎离山之计整得有些冒火了,此时更是心急,一进城便去询问了布坊的掌柜。那日突然收到上头的命令,说此时不准入城,他们才只好干巴巴的在城门口看着到手的猎物跑调。也正是因为上头的这条命令,让顾少渊和言九以为着无妄城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但自己却是幸运的没有被拦下来的那一个,所以才如此安然自得在城中找了客栈每日过得悠闲。今日选择了离开真的是恰好罢了,也亏了他们的好运气,没被黑衣人抓到。黑衣人入城后一路找到顾少渊和言九住宿的客栈,却没想到又扑了个空。 那首领一气之下将他们住的那间房子里的东西全给砸了。 “混帐东西!” “老大息怒,他们肯定还在这无妄城内。无妄城虽说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但来这里的生人还是少数,我们派出人马去街坊问一下,肯定很快就能找出他们的踪迹!” “还不快去办!” “是!” “一群废物!这次要是再抓不到,全部给我滚去阴曹地府当差!”那首领一口痰吐到地上,又狠狠的将刚刚从桌子上全部扫到地上的糕点踩碎,铁青的面具泛着凶光,眼神满是狠恶。 灵偶铺前,顾少渊和言九却迟迟没有走进那门。 “阿渊,这真的没有闹鬼?太阴森了。”言九没说这话时便已经紧紧拉住了顾少渊的一边衣袖,要不是这个称呼,反倒让顾少渊以为是白凝又出来了。 “姑娘放心,绝不是闹鬼。”其实顾少渊这话说的是真没底气,本来一开始他从不怀疑是闹鬼,可这地方太过恐怖了,了无人烟,那风声听起来又像女子的哭声,灵偶铺的大牌子看起来十分年老陈旧,挂的一点都不稳的样子,被风吹过就就吱呀吱呀的响,一派荒凉。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奇门遁甲术生成的啊?”言九还在不停的提出质疑,虽然言九没有学习过奇门遁甲术,但自己也曾在古籍中多少看到过。 “若是连姑娘这样的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奇门遁甲术,那可当真是最次的劣品啊。”顾少渊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勉强调笑了一下,言九果然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不如刚刚被吓到的那么惨白。 “我看公子也解不了这术法吧。”言九强颜欢笑着,因为她看出来顾少渊在那地方也无能为力,要么这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奇门遁甲术,要么时使用的人技艺太过高超,根本超过了顾少渊的能力所及,可转念一想,顾少渊可是在往生谷求学的,往生谷的机关术可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怎么会有往生谷弟子都解不出来的术法?言九心里已经接近绝望,除了把筹码全部压在顾少渊身上别无他法。倒是还有个法子,言九也是直爽的直接说了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明日白天再来。虽然白日街上无人,但再不济也比晚上来吹这阴风好啊。” “再等等。”顾少渊苦笑了一下,却也不敢贸然向前,生怕自己走错一步,自己和言九的命全都丢在这里了。 顾少渊站在那里观察了周围很久,却怎么也琢磨不透这术法的破解之处。直到他们隐约看到那门里走出一个人影。那人走路很奇怪,好像是脚出了什么问题一样,倒又不是一瘸一拐的,但就是不太协调,看起来很生硬。门里带着雾气,看不太清楚。顾少渊和言九屏住呼吸,什么话也没说。他们看到那人手里什么也没拿,背后看起来也没有背武器,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但在这么个让人慎得慌的地方,一切还是小心为上。那人越走越近,穿过一片片雾气,在门口停了下来,站得笔直,这时候好像所有的风都停了下来,四处一片寂静,连夜晚的蟋蟀声都没有。 “来者何人?”那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却又太没有仄平之分了,完全就像是在说一句没有感情的话。 雾有些散开来,顾少渊和言九现在看清楚了,而看清楚的言九紧紧地捂住自己嘴,想克制自己不要叫出声来。顾少渊看清楚那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品羽居的人。” “所谓何事?” 那人身上全是红色和黑色的线,看起来他的皮肤时被一块一块缝补起来的,没有任何血色,月光下白的瘆人。头皮那一块也是缝补起来的,头发很稀疏,双目无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很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却很是讲究。 “找老城主。” “宁何惧于江湖?”那人又用平平的声音开口说道。 “誓不休侧与大臣。” 言九听出来,顾少渊是在和那个人对暗号。 “公子请随我来。”那个身上全是线的人却突然一下子像有了思想一般,言语中突然有了语气,眼睛不再无神的盯着前方,而是开始看着言九和顾少渊。“言小姐也请随我来。” 言九本来就已经被吓得不轻,再这么被那人直接的盯着,更是动都不敢动了,躲在顾少渊后面死活都不肯再看一眼。 “九儿别怕。”顾少渊看前面那人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已经自顾自的走了,没有办法只好牵起了言九的手带着言九走。顾少渊这时候突然想如果现在是齐小八出现的话,一定没言九这么胆小吧。但随后顾少渊摇了摇脑袋,似乎想把这个想法丢出脑子外去。顾少渊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讨厌,因为了解到了这么多个不同的言九,总是在特定情况下会想到她们不同的好。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在慢慢的介入言九这具身体对那些人格的管理了,而且他自己没意识到的越陷越深,也会成为他以后最后悔的事情。 他们跟着那人走过了长长的街道,十分荒凉。但过了那一段,却变得异常热闹了起来。他们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顾少渊和言九心跳都停了几拍。这里的所有人,身穿华贵的衣服,带着无神的双目盯着他们。这时候领着他们进去的那个人发话了,“看什么看,都去干活。” 顾少渊这才明白过来,这地方之所以叫灵偶铺,是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灵偶。这让顾少渊震惊了很久。灵偶是一种需要用自己灵魂去喂养的玩偶。主人先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捏造自己心仪的玩偶的模样,而后再用自己的灵魂赋予灵偶生命,需要炼制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才能够练成一只灵偶,而灵偶的成长则需要三个进阶,每一个进阶需要十年之久。第一个进阶过后灵偶可以说话行动,第二个进阶之后灵偶会有自己的思想生活,第三个进阶之后,灵偶可以选择吞噬主人,从而让主人达到长生不老的状态。至今古书上记载的练灵偶炼得最多的是当今皇帝的曾爷爷那一辈的国师。那一个朝代巫术盛行,皇帝更是直接请了一位巫师当国师。灵偶本不应该算在巫术里,因为炼灵偶这件事原本是修仙一派传出来的,本意就是为了修仙,直到后来找到了得到的方式,这一个法子才被下令禁止。没想到皇帝知道后,找来了国师,练就了一个灵偶军队,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灵偶在第三个进阶前寿命都是与主人捆绑在一起的,主人亡,灵偶亡,而一旦第三个进阶完成后,灵偶便得到了永生,并且可以脱离主人。只有一个方法杀死他们,那就是用主人的心头血浸泡一把纯银匕首三天三夜,直插灵偶心脏便可杀死他。而如果灵偶在第三阶之后选择了吞噬主人,或者是主人要求灵偶吞噬自己,那么他们合为一体,便成了永生。当年不少人追求永生,但很少有功力足够的人能够将灵偶炼到第三阶,并且他们都只以为灵偶熬过第三阶吞噬了自己以后自己便获得了永生,但是他们还是会死的,当年创造灵偶术的人留了一个后手,就是为了预防后人修炼灵偶成疯,只为追求永生手段阴狠不惜代价。灵偶术祖先郭禹有一把刀,叫血印刀。这把刀世代相传,每一代都会在郭家挑选一个人专门守护这把刀,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只有这个守刀人才能使用这把刀。守刀人五十年一替换,只有用这把刀割断与主人合体的灵偶的喉咙,所谓永生的人就会死去。而当年的那支灵偶军队,就是被郭家第十五代守刀人郭丞炎一人之力全数灭尽,而郭丞炎也在那场战役中,不治而亡。十五代守刀人是数百年来杀的灵偶数量最多的一届,现在已经是第十八代守刀人郭栎在守刀和掌刀。十五代之后,世间太平,基本上没有大批灵偶出现,即使有个别出现,也没有再有人有能力将灵偶炼过第三阶。 令顾少渊更加震惊的是,刚刚顾少渊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已经经过了第二个进阶的灵偶,可他们的神态却看起来又都太过生硬,不像是第二阶的灵偶。反而是为他们领路的这一位,虽然皮囊看上去是最低阶的灵偶,可思想程度却远在别的灵偶之上,虽然达到了第二阶,但主人还是能够完全的操控他们。 顾少渊和言九跟随那位领路灵偶穿过这一片热闹的街道,言九在顾少渊身后已经没有那么神经紧张了。她虽然从没听过什么灵偶术之说,却也看得出来这些人丝毫不带攻击性,是被人操纵着的。她轻轻的对顾少渊说:“你发现没有,这里的街道和通州那街市一样,是缩小版的无妄城。” “嗯。”顾少渊压低了声音,环顾了四周。“我觉得,通州是按照无妄城修建的,可无妄城却是按照这里修建的。” “怎么会呢?肯定是先有无妄城再有这个地方啊。”言九有些惊讶,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看,这小地方门口看起来破烂,里面却井然有序。这里面的街道和建筑看起来都比无妄城要老,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进入无妄城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原来是因为无妄城原本应该是一个老城了,可里面所有的东西全是崭新的,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也从未听人说过无妄城有重新修建过。” 言九还是歪着脑袋,觉得此事有分毫的差错,可却找不到在哪里。 “顾公子说的不错,”那领头人突然停下转过来对顾少渊和言九说道,“无妄城确实是按照我们这地方修建的。” 顾少渊和言九吓得不轻,他们说话的声音可说是小之又小了,怎么会还被他听到? “但公子又有一事说的不对,噢不对,是两件事情说的不对。”那人突然和顾少渊走到了同一排,顾少渊看着那人眼里十分清亮,几乎就没有怀疑这个人是个灵偶了。但恍惚间看到他满是针线缝合的唇,一个激灵又打醒了。 “哦?” “我们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这就是原先的无妄城。当然了,你们昨夜宿的那城,是新修建的。”那人又继续走,顾少渊和言九也跟着继续走。 “你怎么听见我们说话的?”言九忍不住发问,这让顾少渊一度怀疑这人到底是言九还是小八,言九本不会在不该多嘴的时候多问。 “小八?” 言九嗔怪地看了一眼顾少渊。“我不过是真的好奇罢了,你现在疑心如此重?” “二位稍安勿躁,小的一一为你们做解答。”顾少渊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人只是个喽啰了,刚刚眼神的变化也是因为主人一开始控制着他找到顾少渊和言九,然后才放心的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灵偶。顾少渊只看得出来这只灵偶已经在第二进阶,却没看出来,他只差一成功力就到第三阶了。 “灵偶的听力非常好,方圆十里之内只要没有特殊杂音干扰,我们都能听到。啊当然了,顾公子和言姑娘如此博学多才一定知道我们都是灵偶吧。” “灵偶!?”言九大惊失色,却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说,“你继续讲吧。”顾少渊轻轻地伸出手捏了一下言九的手,告诉她不要太过激动,有什么事情他之后都会告诉她,给她解释。这时候的言九好像很孤陋寡闻,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顾少渊也姑且理解为言九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小女子被吓坏了。可言九才觉得更奇怪,平常的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不知是何在作祟。 “有些事情,说一句话你们也就明白了。无妄城城主自古以来代代相传的不过都只有这一个铺子罢了,郭姓祖先自幼与皇帝交好,所以每一位城主都与皇帝交好除了老城主之后,我们与朝廷便再无瓜葛。” “城主竟是守刀人?”顾少渊眼里难以掩藏的惊愕,但那灵偶很聪明,假装没有捕捉到这个细节,继续说道。 “老城主姓郭,名捷,少城主名栎。” “少城主果然没有死。” “是也非也。” “难道?” “公子想得不错。” 顾少渊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少城主私自炼的灵偶救了他自己一命。 “但少城主的头颅都已经割掉了啊。” “那又如何呢?不是用血印刀割的,更何况,那灵偶似乎有预见一般,在少城主与皇上提出异议的当天晚上吞噬了少城主。” “我竟不知,被灵偶吞噬后灵偶的意识会消失。” “当然不会消失,他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 “现在想来也是,都只知道无妄城城主姓郭,却从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有,大家也只会想到已经死去的少城主是不会再为无妄城留下香火了。那为何老城主和少城主还要在这里却不去新的城?” “我也说过了,这不是个小地方,这灵偶铺地方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少城主正在被关禁闭,因为他犯了错,打破了郭家祖先的禁忌。将灵偶炼到了第三阶。” “郭家竟然有这等规矩?” “没错,少城主已经被关了二十年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明天便是少城主放出之日。老城主虽然很感激少城主还活着,但也照样严惩不贷。少城主自己也很明白,是自己的错,再加上,少城主用了二十年去纪念他的灵偶。” “听你这么说,少城主的灵偶竟是个女子?”言九在这时插了话,女子的直觉总是更敏锐,洞察力告诉她少城主身边的灵偶,是个女子。 “没错。” 后面的话,那领路人不说,顾少渊和言九也明白了。郭栎爱上了自己炼的灵偶,他的灵偶也爱上了他,两人两情相悦,原本在灵偶炼成第三阶之后,基本上已经是完整的人之后,可以与他双宿双飞。可没想到,也是因为他的灵偶他获得了永生,却失去了她。他原本的计划是练就两个灵偶,另一个供自己永生而用,可没想到自己刚放入了四分之一的灵魂在新的灵偶里,那灵偶炼到第二阶后出了问题,术法不知怎的不再起作用,他那四分之一的灵魂竟然自己跑了,真身也被皇帝杀了。也就是说,现在的郭栎,是不完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灵偶铺(中) 言九一直没说话,脸上却有一股悲伤。这样难过的故事,现在说起来却是一句话就带过的。她为那只灵偶难过,为郭栎难过,为他们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故事难过。 “这无妄城原来时代都是郭家的地?”顾少渊没有那么的感性,相比言九要理智的多。 “也抵不上是吧。原本郭家只有这个铺子,没有人知道无妄城却是皇帝为老城主修建的。皇帝杀光了所有修建的人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但他却杀不掉我们。” “可是那座城里的人”顾少渊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事情,此时的言九好像恢复了正常一样,之前那股精明劲又再次显现了出来。 “那座城里的人也都是灵偶,高阶灵偶。”言九接过了顾少渊的话,“对吗?” “言小姐说的没错。” “可是,你们是如何炼成大批量的高阶灵偶的?他们都达到了第二阶。”顾少渊还是有所疑问,明明一个人用自己的一半灵魂去炼灵偶就需要花费20年之久,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同时去炼?正常人一辈子炼成一只就已经很不错了,像郭栎那样能练出两个的人少之又少,这样大批量的灵偶更是闻所未闻。 “接下来的故事,便由老夫为顾公子讲下去吧。”顾少渊没有意识到他们边说话边走已经走到了一所府邸门口,他抬头先印入眼帘的府邸门口书写的大大的“郭府”二字,而后看见一个身材健壮,头发和胡子却已经花白的老人。他挺直了腰背,看上去身体状况很好,一身侠客道骨,却又阅历丰富。 “阁下必定是郭老城主了,”顾少渊双手抱拳,对他行了一礼,“在下顾少渊,久闻大名,今有幸前来拜会,实属在下的荣幸。” “小女子言九,家母陈若瑶,初次拜会郭老城主,却不知是否该礼称城主一声干爷爷。”言九的言语少了一些过于寒暄的客套,倒是直奔主题,自曝了家门。 “像,可真是像啊!你们都像极了你们的爹娘,可让老夫回忆起了不少从前的事情啊!” 顾少渊心里奇怪,“怎的老城主连我的爹娘都见过?难道和顾府也有什么关系?我为何从没听爹娘说过?半分都没提起过?” “先进来坐吧!”老城主转身进了门,“阿风,吩咐厨房备些茶水点心,酒就不必了。” “是,主人。”原来刚刚那个领路人叫阿风,是老城主的灵偶。 “那些灵偶全部都达到了第二阶及以上,但在无妄城的那些灵偶们有个死规矩,不能说自己的身份,否则杀无赦,是不能离开无妄城,否则全家死。”老城主带着他们进门之后穿过了三道大门,沿着弯弯曲曲的过道进入了会客厅。这地方很大却也同时特别朴实,没有很华贵的东西。这就让顾少渊觉得更奇怪了,那些灵偶的衣服看上去都要比这郭府里的一些东西值钱。顾少渊看到不远处有间厢房,里面刚有个仆人从那里面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另外还有两个侍者在门外站着。 “别看了,你表哥还伤着呢。等他好了他自然会出来见你们。”老城主果然是老练精明,一眼就看出来顾少渊在想些什么。 一进大堂,顾少渊看见了自己的琴赫然摆在一旁的矮几上,有些疑惑。 “柳公子当真是疼惜你这个弟弟,自己重伤也不忘将你的琴带上。”老城主打笑着顾少渊,“我虽不知你们究竟什么渊源,暂且当成至亲兄弟情来理解了哈哈哈。”老城主一眼便是看出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表兄弟之间的情感,更何况外界也都知道顾小公子一失踪就是十年,不可能与表哥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情谊。而且大家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原来这十年里他都在往生谷学医。虽然有些人在唾弃顾少渊不知报恩,明明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却是十年都不回去,让爹娘瞎着急。而有的人又在为顾少渊开脱,说当年失踪的时候太小了,不懂事,什么也记不住。此事也没个正经说法,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坐吧。”老城主带他们走进大厅,便开始说起刚刚没说完的故事。 “你们是好奇那些灵偶怎么炼出来的吧,在理。没有人在知道他们全是灵偶后不好奇的。”老城主喝了一口凉了的茶,倒是被他养的那只灵偶被制止了。 “主人这茶凉了,对胃不好的。”说着他把茶倒掉,新斟上温茶。 “可是那些人里面,也不全是灵偶吧?”顾少渊问道。 “没错,我们自然拦不住要进城的人,也拦不住要在这城里扎根的人。” “你们这样是在欺骗他们。” “是我们为他们提供了容身之所。” “也罢,在理。” “哪里在理了?你们炼就一批人偶,让他们欺骗着人类,混迹在凡人之中,你们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大家听到一个女声色厉内荏的呵斥,却没想到会是言九,更准确地说,是某一位人格。 顾少渊本来还没有反应过来,觉得言九太蛮不讲理了些,那些所谓的圣母情结在她身上显现的一览无遗,让人生出厌恶。这本就是这个江湖应有的模样,你一个大小姐,凭什么对江湖事评头论足,自己一开始连他们是灵偶都没看出来,现在还用着自己那一套所谓的家教不得了的道德准则去批判他人,而且还是在没有搞清楚全部事实的时候。更何况,如此显露的将自己的心声和想法暴露在一个不知能不能信任的人面前,也会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胁。顾少渊脑子里一连串的愤怒,咒骂,到口里却只吐出了四个字,“不得无礼!” 到后来,顾少渊觉得不对,言九从刚开始就不太对劲,明明在黑暗中怕得要死,在这地方来了却如此大义凛然。顾少渊突然明白过来,能装得柔柔弱弱却目光短浅,能做事直截了当而又不过大脑的,当属齐小八了。顾少渊为了言九,选择了没有现场揭发,因为老城主并不知道言九真正的病,或者连她的表面病状哮喘可能都不知道。 齐小八被突然如此气势的顾少渊吓了一跳,缩回了座位上,却还是不忘记斗一句嘴,“我不就说说而已嘛,这么凶干嘛。” “你知道你的说说而已都多讨人厌烦吗?”顾少渊带着清风一样的笑容,却丝毫不让步的对齐小八说到。“你知道老城主背后是否有苦衷吗?” “不知道” “你知道那些灵偶可能又有苦衷吗?” “不知道” “你知道灵偶究竟是什么吗?” “不知道” 随着顾少渊一连串的问题,小八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片面。顾少渊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在老城主面前如此过激,只是因为他看不得有人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摸不透就开始长篇大论演说去批评别人。 “郭老城主,小生失礼了,给您赔罪。”顾少渊低着头向老城主请罪,小八这时候也显得格外懂事,同时对着老城主赔罪。 “小女礼数不周,敬请干爷爷海涵。” 二人都没想到老城主竟然开始哈哈大笑,“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做事越发古板咯!在我郭家,没有你们那些大雅之堂的礼数,随意!随意!”这时候小风也刚好领着两个仆人将点心送了上来,因为是夜晚时分,大家都没怎么动那些点心。 “不过话说回来,”老城主接着说,“小渊你可真是像你母亲啊!”但老城主一眼看透了顾少渊眼里些许的疑惑后,又说道:“嗨,你看我这记性,老了,不中用了!” “老城主快别这么说。” “你娘,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又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咯。” 门外树欲静而风不止。 四十年前,顾少渊的娘亲还不叫柳成柯,叫祁如念。那时候云南祁族,东郊郭家,江南陈家都还在为朝廷效力,三大家族的领头人与皇帝交情都不一般,当然他们肯定也会相互利用谋取利益,但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真正的交情。 “今年今曰今日,此时此分此秒,我江南陈家,” “我东郊郭家,” “我云南祁族,” “我北楚皇族孙家,” “在这里发誓生生世世,永为兄弟!” 可没想到这样的誓言,却不过五年就支离破碎。五年里,四家和和睦睦,互帮互助,可最后,祁族被曲家人指证造反,皇上信了,念在以前的交情上没有灭族,却再也没有过联系,也不再允许祁族人进入金陵,否则杀无赦。但后人都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件禁忌,等同的,乱传播谣言者,杀无赦。而后又出了郭家无妄城少城主一事,皇上再次信了叛徒,或者是尊崇了自己的内心,杀。传播谣言者,杀。现如今,四家兄弟如今只还剩下沈家和孙家了。孙家皇室,万人之上,虽然没了几个兄弟的扶持,但根基已稳,不用担心良多,反倒是陈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干脆直接退隐,不再干涉朝廷的事情,绝不再为朝廷众人效力,在商贾云集的通州仍然鹤立鸡群,但绝不再与他人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 “念念,郭叔叔就将郭栎交给你了,替叔叔照顾好他,此战之后叔叔若还有幸生还,再回来接他。” “念念,郭叔叔又要麻烦你了,栎儿长大了,暂且借住你这里,若叔叔有命回来了就来接他。” “念念,叔叔老了,以后咱们都盼着栎儿归家了。” 祁如念小时候,其实是和郭栎一起长大的。郭家为皇帝四处征战,平定叛乱,虽然说当年灵偶军队的事情不是郭家炼出来的,但最终是郭家把他们灭的口,那一次皇上虽然明着说郭家的做法不可取,但暗地里却特别感谢了那一代守刀人,觉得其实他们把君主从国师手里救下来,让君主不必再当一个傀儡,各种好礼相送。可那一代守刀人什么也没收下,只说要让皇帝为郭家保密,并赠城一座,这才有了无妄城。后来四家交好,原本祁如念与郭栎订了娃娃亲,没有想到两人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对对方只有兄妹情,两家只好作罢。更没想到的是后来两人天各一方,出了这么多的事,再也没有相见。 祁如念印象中郭老城主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念念,好生走,莫回头,出事儿了来找郭叔叔。叔叔帮你。” 小时候大家都以为郭栎是个哑巴,郭栎的过于淡定和不爱说话让大家都对他不抱希望。郭栎的母亲生郭栎的时候难产过世了,郭栎从小就没有娘亲,情绪时常低落,没有阳刚之气,就连老城主都想要纳妾多生个儿子成为郭家下一代守刀人。只有祁如念从小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和他一起读书写字,吃饭练武。而且在郭老城主准备纳妾的那一年,她天天赖住她郭叔叔。 “郭叔叔,你别纳妾了,小栎得有多难过啊!万一你娶的娘子对郭栎不好怎么办!小栎一定会很刻苦的学习和练武的,我会教他的!他肯定不会是哑巴的!”祁如念隔三差五就去郭老城主那里闹一通,每当老城主带回一位女子时,她就带着郭栎去整人捣蛋,虽然好几次都被郭老城主和她娘抓了个正着,但她还是孜孜不倦,直到最后郭老城主干脆直接不找了,养了个义子在身边。也说不上是义子,不过是一只格外聪明但被人抛弃的灵偶,取名郭风。 郭栎一开始也不跟祁如念说话,但那之后,郭栎开口讲话了。并且习武的天赋开始慢慢显现,从一开始需要祁如念一个一个动作去教,到之后祁如念三招两式就支撑不住与他的过招。 “郭叔叔!郭栎他武功太厉害了!念念打不过他了!”那日祁如念很开心的跑过去找郭老城主,没想到她只是一心报喜讯,却把郭栎推进了深渊。她满心欢心,自己儿时不被重视的玩伴此事天赋异禀,这不正证实了自己当时的话没有错吗。老城主一开始只想着是祁如念一个小女孩子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而瞎说的,没有太过管顾,但某一次经过他们练武的地方,郭老城主却停了下来。他看着郭栎的一招一式,看着他的敏捷和毫不犹豫,每一次都快准狠。他知道,郭栎已经从以往那个失去娘亲的孩子身上脱离开来了,不再抑郁。 “父亲。”郭栎看见站在一旁的老城主,对他举了一躬。郭老城主还没有过多的回应,祁如念就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副很神气的样子对老城主说道:“你看!郭叔叔我说的吧,小栎不仅不是哑巴,他还很厉害勒!比我们祁族那些没有用的男孩子厉害多了!”老城主摸了摸祁如念的头。 “你们继续吧。” 第二日,老城主就开始让郭栎参与进他们为皇上办的各项事情中,他还是重视他的义子,不过已经没有原来那样子倚重了。小风自己也知道,自己长相丑陋,是肯定不会接受义父的家业的,再加上自己是只灵偶,拿上血印刀也太过沉重了些。所以小风看的很开,这也成就了郭栎和郭风的兄弟之情。祁如念见到郭栎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小时候她很纳闷,跑去问娘亲。 “娘,为什么小栎越来越少来找我玩了?我也找不着他。” “栎儿要跟着郭叔叔一起,他们有事情。” “郭叔叔每次有事情都拜托我照顾小栎,这次却不来找我了。” “念儿乖,去睡觉吧。” 祁如念最后也没见过郭栎,就出事了。后来听说无妄城少城主去世了,她伤心了很久,可却无能为力。自己不能再回祁族去连累娘亲了,也不可再以现在的身份去找郭老城主了,否则就是为顾家带来灾难。这样的情况下,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就是被追杀致死好了。可她不知道,她的娘亲和郭叔叔都不这么认为,他们知道祁如念一定还活着。祁如念的娘亲在大千世界找了很久,最终没有结果,干脆直接住进了无妄城。至于为什么没有住到郭家。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少城主郭栎对祁如念的感情就如同对家妹一般,也算是世界上最了解祁如念的一个人了,他知道祁如念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来找郭家。而老城主,守着祁如念的秘密,甚至瞒住了祁如念她娘,成为了唯一一个知道祁如念去向的人。 这个几十年前的故事说完,祁如念第一次联系了郭老城主,却是为了请他帮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在东郊林里遇上的那一群黑衣人柳少则早有准备,可没想到来者汹汹,看起来不像一批人,立马放了飞鸽传书给品羽居。金陵那边也传了消息,说是言家和顾家的轿子在回京路上出了变数,祁如念大想不好,可不能让他们就此送命,否则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她联系了郭老城主之后,却意外地发现,顾少渊他们已经到达了无妄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灵偶铺(下) 顾少渊听完了这个故事,理清了所有人之间的关系,按道理来讲,竟然也要叫老城主一声干爷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却又所有事情都不大相同了。 “门外那些灵偶,全都不是用灵魂炼出来的。而无妄城里的那些灵偶,也不是。”老城主小嘬了一口茶,对他们说道。 “不用灵魂?”顾少渊有些惊诧,他从书上看到的灵偶是必须要用灵魂炼的,否则根本无法成形。“怎么可能呢?” “这世间,凡事皆有可能啊。”语罢老城主竟然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顾少渊好像突然有些明白老城主的自嘲,不仅仅是在无妄城那些灵偶身上,更是体现在少城主打破家规却救了他自己一命的事情上。顾少渊现在很难判断,这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少城主,会不会由爱生恨,这种恨是二十年也熄灭不了的火苗,会持续蔓延,在今日禁闭室出来之后,熊熊燃烧。他也不知道,这个少城主会不会放下心里的仇恨,执起刀,安安稳稳的做他这一任守刀人,找个漂亮的姑娘,生个大胖小子,生个姑娘也行,只要能延续郭家得烟火,只要能找到郭家下一代守刀人。顾少渊看见老城主的时候,从心里充满警惕到后来听了那么多故事,心里都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更何况少城主,以为至亲遭人迫害,挚爱为救自己而死,这样浓烈的情感,太容易变成仇恨了。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我从鬼门关救下来的,他们大多数人已经被阎王爷取走了一半命,我说他们不是灵魂炼的,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半人半灵偶,我不过是为他们新研究出了一种法子保命,将自己炼成灵偶罢了。” “这个跟无妄城白日里无人有关了?” “你想得不错。这个灵偶术还有一项缺陷我无法攻破,那就是不能见阳光。所以无妄城里的那些人们都是黑白颠倒的来过的。而且这法术炼一年,寿命便能延续两年。昼长夜短的时候,他们便可以拿些白日里的时间在房间里练法术。” “那那些外来人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哈哈哈,当然会啊。不过他们既然选择了来无妄城,肯定是无处可归了,要么就是有目的的来。既然是这样,他们当然要不过问就跟着无妄城的子民一样的生活啊。更何况,就算问了,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们的。” “那岂不是所有无妄城的子民都在三阶以上?这不算是破了你们的规矩吗。” “这新法术,没有阶级。” “没有阶级!?”顾少渊有些慌了神,却又突然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在书本里学到的那些却都变了味。这世界真是有意思,他越来越喜欢这世间的一切了。 “有意思。” “小渊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老城主你接着说。” 小八这时候在旁边听了很久,眼里却突然有了一些迷茫和朦胧。她觉得顾少渊这个人很奇怪,自己说不上来的奇怪。虽然知道自己很聪明,但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直觉,不是能够说出理由的。她总觉得顾少渊身上藏着的东西就和柳少则一样多,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多简单干净的人。可那白凝又喜欢她的渊哥哥喜欢的要死,就连言九也对他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信任,自己的话全被当成了耳旁风,这些一个个见色忘友的人啊,小八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小九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老城主看见小八在一旁摇头,以为她终于想要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了。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那时候言九究竟是为什么摇头。 “没,没什么。干爷爷你接着说吧,小女能有什么说的,没什么没什么。”齐小八这一下倒是慌了神,平日里扮演起言九来丝毫不在话下,这一下子被人打断了思路倒显得演技拙劣了来。 “九儿大概是累了,老城主不如这故事我们也留在明日再听吧。今日九儿受了惊吓,肯定也是累的不行了,我们就早些休息了吧。” “哈哈哈,刚和你说完这无妄城的作息可跟你们金陵不同啊,因了要管顾这城中大小事宜,我这老城主也是也不能睡的啊。你们这年轻人竟然忘性这么大?“老城主似乎精神格外好,看来是真的习惯了几十年来无妄城的生活习惯了。 “不碍事,小渊你们就先去睡吧。“老城主很善解人意,但齐小八却好像很不领情一般,在一旁小声嘟囔。 “我自己都没喊困,凭什么就赶我回去睡觉了真的是。” “小九别在那里碎碎念啊,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不要客气。”看得出来郭老城主是很喜欢言九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言九的眉眼里还是看得出她外公的影子,还是因为郭老城主这一辈子没有女儿,更别提孙女了,到现在连儿子都还关着的。顾少渊猜想大概是因了她的长相和后面那个原因一起吧,老城主真是格外宠着言九的,满眼都是喜爱,却仿佛一双眼睛看向言九又不是在看言九,看的是他的兄弟,看的是当年的举杯共饮,看的是当年的誓言,看的是当年人,往年事,过去情。 “没事儿,小九不困。既然来了干爷爷的地盘,入乡随俗啊,说不定熬过今晚便能习惯这无妄城的作息了呢。更何况小女方才听你身边那位说干爹今日就要结束禁闭了,我可是好奇的紧啊,这位从未谋面的干爹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人呢?想必顾大哥也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吧?你说呢,顾大哥?”齐小八刻意将顾大哥这三个字咬字格外清晰而且很重,让人听了有一种挑衅的意味。不过这郭老城主毕竟是第一次见他这个宝贝干孙女,只当是他们之间小闹了矛盾,以为是刚刚那件事情言九还耿耿于怀,觉得两个年轻人很是可爱,也觉得言九的性格倒是一点也不像言邪,有点意思。 “既然言姑娘觉得不碍事,那顾某定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听完接下来的故事吧。”顾少渊并没有因为小八的咄咄逼人而显得有丝毫生气,反而镇定自若的说完了那些客套话,就好像即使齐小八不这么说他也会这样讲一样,又似乎是早有准备。 “我这一把身子骨当年也还能算折腾,没两天就适应了。你们年轻人也确实是不碍事。”老城主很好说话,没有很重的威严感,更不像传说里的那样一人杀掉皇宫大半侍卫的威武。如今的老城主,虽说不上老态龙钟,却显老气了。身子板也还是硬朗,可神情中怎么都显得有些疲劳。 顾少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再期待老城主能再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能说的老城主都已经告诉他了既然老城主都已经停了下来说明他能知道的就这些了,即使老城主再喜欢言九,对自己的娘亲曾经的感情有多深,都不会再多说了。如果此时是深谙世事的言九在身边,她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很不巧的是身边的人不是言九,而是即使很聪明却仍旧很稚嫩的齐小八。有时候顾少渊会觉得身边这个少女年龄很小,就像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机灵聪明,却谈不上是精明。顾少渊有些发愁,不知道这一局该怎么解。 “不知道是什么对我感兴趣的人造访如此碰巧就遇上了我今日出关。“是个很爽朗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杂质,应该是个很俊朗的人,听声识人,模样大致是清秀中带着三分硬气。没想到这一局,是郭栎替顾少渊解了。 窗外的风本停了,此刻却好像是老天为郭栎安排好的一样,吹得刚刚好,不大也不小。正好吹起郭栎耳旁的发丝和一点点衣摆,走路带起的皱褶显得很柔软,在风中看起来就像一只仙鹤。再往上看,却令人始料不及。郭栎的脸生的极美,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太笼统,用沉鱼落雁来形容,太俗气。这张比女子还美的脸,配上这样明朗的声音,那声音里听不出城府,听不出仇恨,听不出算计,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初入尘世的公子哥。他的脸美的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美的惊心动魄。吹弹可破的肌肤恍若隔世,芊芊玉手,竟然那肌肤比女子的更细滑。五官细腻,眉毛的弧度刚刚好,眉色渲染的就像一幅山水画,眼睛满是温柔和礼貌,可恰恰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又看得出满是防备,那种对世人的不信任,那种谨慎更为他那绝美的脸添上几分姿色,直挺的鼻子,嘴唇微微轻启,不用胭脂,那颜色却胜过胭脂色,桃粉色晶莹剔透。这样的身姿和脸,就算遇见再不为美色所动的男人,却也要动上三分心思了。可不巧的是,郭栎是个男子啊,这下好了,沉迷美色的齐小八可是妥妥的留了好大一把口水。顾少渊虽然也在初见这位传说中的少城主的盛世美颜时候惊艳了一下,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的替齐小八擦掉快掉到地上的口水,轻轻将齐小八微张的嘴合上,稍微挡住她发光发亮的双眼。 “差不多得了,就你这样子还妄想少城主能注意到你吗?”被顾少渊一下子点醒的齐小八立马整理起自己的着装和外表来。 “少城主,小女名叫言九,不知道你还记得否,我的娘亲是,”话说到一半言九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好像不是自己的娘亲和这位郭栎少城主很熟识,于是换了个说法。“我的爷爷是你爹的老相好,言邪。” “哈哈哈,爹你这干孙女说话倒是有意思,怎么就成了老相好了?” “在下替九儿赔礼道歉了,九儿是闺房长大的大小姐,不大在外面,不太会说话,请老城主少城主见谅。” 少城主疑惑的看了老城主一眼,虽然只是很快的对视一眼,但是被顾少渊捕捉到了。顾少渊就知道,齐小八此时的好色心和刚才的小脾气早已经露出了马脚,老城主看着少城主只轻轻的摇了摇头叫他不要点破。顾少渊心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竟然一直以为是老城主的和蔼可亲让他觉得言九这样的性格不值得一提,却没想到是老城主早就看出来端倪,却不说什么。 顾少渊此时也生出疑惑,这郭栎城主,在怎么年轻也至少是和爹娘一样的年龄了。现在看起来却和自己一般大小,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丝毫不见老,顾少渊不知道从何问起,此时齐小八却仗着自己的天真一股脑全问了出来,顾少渊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想着反正老城主和少城主都已经知道了这个言九不对劲,自己也就不再需要帮她善后了,老城主肯定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才肯接他们进灵偶铺,也肯定是给了一定的信任才愿意告诉他们关于无妄城和老郭家以前的那些故事,更何况这一些故事里大多数说出来都是要被砍头诛九族的级别。顾少渊心里的那块石头仿佛落下了一半一样,另一半还在悬着,倒不是对这个地方的不信任,只是对他们会怎么处理言九感到不安,毕竟自己也是读过古人留下的珍藏典籍才勉强对这种病有所耳闻,即使他们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进过往生谷的藏书阁,可能勉强听过一些关于这种病症的说法,但顾少渊觉得他们肯定要花比自己多三倍的时间才能搞清楚言九的病。而且顾少渊有一种直觉,郭家父子首先肯定会以为言九被下了蛊,具体是什么他们肯定会去找祁族人,虽然说他们与祁族人的关系早已不如当年,因为当年与郭家最为交好的祁如念那一只分族已经被认为叛乱者,但他们这些年里还是存在着一些利益交易,所以还保持着表面可以说是还不错的关系。顾少渊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顾少渊不能将自己的娘亲和顾府陷出这样的险境。但此时脑海中另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顾少渊的脑海里,“你傻啊!老城主肯定不会去找祁族人的。老城主一眼就认出了你的娘亲就是当年的祁如念,这肯定说明你娘和老城主还有联系。并且以他们的关系,这么几十年都没有将你娘的新身份告发出去,这一次还在危机之中救下了你,说明无妄城是肯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啊。”顾少渊一想,对啊!自己怎么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犯糊涂了呢!唉!?不对,这是谁的声音啊!? 一旁的老城主和少城主看到顾少渊大惊失色的样子连忙问他,“贤侄,”“小渊”“你怎么了?”顾少渊听他们这一前一后的呼喊,才反应过来,原来竟然连少城主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自己多。再环顾一下周围,郭风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等着有命令的时候随时执行,脸上一脸茫然,齐小八还在一脸痴痴的盯着郭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少城主和老城主同时问到自己肯定是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场的人,都没可能能够进入自己的思想啊。因为常年在曲洌的藏书阁里偷偷读书,所以他也曾经看到过进入别人思想的这一门武功,苏承也曾给他讲过叫入思,原本他和祁远求着苏承教他们,就在苏承被他们软磨硬泡求的扛不住的时候,曲洌出现了,曲洌直接下了一条谷规,祁远和顾少渊不允许修炼这门功法。否则直接撵出往生谷,永远不能再回来,对外一概不认他们是往生谷的弟子。这下好了,祁远和顾少渊好吃好喝伺候苏承的三个月全给白费了,自此之后好长时间他俩都觉得是苏承受不住了去跟曲洌告了状,然后再假装同意教他们,至少有好几个月都没有理睬苏承。苏承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你都想到这里了还想不出我是谁吗?”顾少渊听着脑海里那个人偷笑的声音,更是咬牙切齿,难不成是苏承来了?但是怎么可能呢!苏承不好好在逍遥庄当他的快活掌门,跑到这个破地方,难道是来护送他们回京的?这么一想更不可能了,苏承绝不可能没有好处就来帮他们。“啊,原来你是这样想苏承的,那改天我可得好好和他说说了。”顾少渊脸都黑了三分,虽然自己想得没错,确实不是苏承,但这人肯定是往生谷的人啊,不然不可能和自己和苏承都如此熟识,最讨厌的是这人的声音,全程都在模仿自己的声音,让人完全听不出来是谁。难不成不会是祁远来了吧?看着说话风格倒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 “哈哈哈,你竟然连这么不靠谱的都猜出来了,怎的就是猜不出我来呢?”脑海里那声音毫不留情的嘲笑起了顾少渊,让顾少渊更是摸不着头脑。顾少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蔡文,他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这个名字从脑海里晃出去。而后他恍然大悟,许少成!这次肯定没错了,顾少渊突然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活脱脱像一个玩游戏赢了的小孩子。这一笑可把在场所有人除了言九每个人都对顾少渊的表情变化摸不着头脑。 “小师弟可终于把我认出来了哦!”那人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很明显就听的出来是谁了。这样看来,许少成这一次来是来接他们回京的,没想到这许少成的功夫这么高,竟然郭家没有一个人发现了他。顾少渊转念一想,不会在房间里躺着的柳少则不知什么时候被掉包成了许少成了吧? “小师弟那你可想多了,我们柳公子正好好的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等着我去救他呢!我来这里本来不是来接你们的,但这下好了,你们都在这里,索性一起走好了。关于你对我武功的夸奖,那都是小事哈哈哈。毕竟这么多年都要跟随在柳大公子的身边,当他的影子,那必须得武功高强才能不被人认出啊。” “谷主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顾少渊在脑海里向许少成发问。 “曲洌那老头当然知道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以前不也知道的吗?” “那表哥也会入思?” “这倒不会,入思算是一门暗术,苏承是怎么会的我不知道,但我嘛,我是自己偷学的,苏承练功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偷偷去观摩观摩,再偷偷去曲洌的藏书阁看上几页秘籍,自然而然就会了呗。” “你的武功竟然高强到连苏承都察觉不了?” “怎么可能!苏承可是逍遥派的掌门人,要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能不被他发现,那他还当什么掌门人啊?我可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好茶好酒每周都奉上,时不时还帮他特制几颗伤药药丸,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我在旁边偷偷看的。” “那时候我和兄长这么做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他同意。”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得了,赶快把这边的客套结束一下,到柳少则房间来找我吧。”许少成这一句话说到最后便没了声音,顾少渊心想这入思消音效果还蛮好的。等顾少渊回过神来,看着大家伙一脸狐疑,干笑了两声。 “呵,呵呵。没什么。顾某刚刚走了下神,不好意思啊,城主费心了。” “小渊你一定还是太累了吧,要不然还是先去歇着吧。以柳贤侄受伤的情况,没个十日怕是不能上路,这几日你们也好生休息,等你们准备好了,我派人护送你们!” “老城主客气了,那顾某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休息之前,顾某还是想去少则表哥房内探望一番。” “小风,带他们去吧。” “是,主人。” “我不去!谁说我要去的!我就想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齐小八这时候竟突然耍起了小脾气。 “你不去探望一下你的如意郎君吗?少则表哥可是以后你要嫁的人啊!”顾少渊实在是受不了齐小八这没礼数又经常惹事的人设了,不得已除了下下策,激将法。齐小八听了顾少渊这一句,气冲冲的马上站起来。 “谁说,哎哟!” 却没想到齐小八一站起来就摔了一跤,这一跤可摔得夯实,妥妥的摔晕了。别的人可能不知道,还一窝蜂上前询问,“哎哟,小九啊,怎么摔了啊!” 顾少渊这时候一脸的愁容堆在脸上,“九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从椅子上起来都能绊倒自己。”说着便把她抱起来,对老城主和少城主说道,“老城主,少城主,还麻烦这位郭叔叔带一下路,我先将言九送回房去。今日真是麻烦你们了!贤侄明日定来好好感谢,也为今日九儿的礼数不周先行道歉了。” “好说,小风,带他们去吧。”老城主似乎不吃这么客套的话,只是淡淡的安排好,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摇着手中盛了凉了的茶的杯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入思(一) 顾少渊抱起名义上是摔晕了的言九,跟着郭风一起走到安排好的房间,安置好言九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柳少则的房间,而是去到隔壁先好生安顿了一番自己的房间,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东磨蹭西磨蹭,三刻钟过去了,顾少渊嘴角上扬,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言九冷静的声音。 “顾公子,一定还没歇下吧。” 顾少渊皱了皱眉,明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生疏了,可是总觉得还不能去掉公子这个叫法,既然这样,那就再等等吧,他们之间一定会越来越契合的。 “言姑娘请进吧。” 言九推开门,蜡烛被门外的风吹得忽明忽暗,房间里的气氛却比起只有顾少渊一人时要明朗许多。 “顾公子这一折腾,反而是把动静给闹大了。”言九语气里带着些许责怪,却又充斥着无可奈何。 “你以为他们还不知道吗?”顾少渊没有起身,还是懒洋洋的单手撑着头在桌子那处闭目养神。 “那你也至少不要如此明显吧。”言九走到顾少渊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再不帮你一把,齐小八可真真是要把你言九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给全毁完了。更何况我那一脚绊得也没这么明显吧,大家看到的都是你自己站起来以后被凳子绊倒的啊。” “郭老城主若是连我的病情都有所发现的话,你这点小伎俩又怎么可能不会被他识破?” “那也总比你这么快就被全部识破得好,再加上我得找个借口去找表哥。” “行了行了,不和你争了,我想他们也只是对我的病情有所猜想,却并不会如此快的就猜出来。” “反正也是你的事啊,我只是想要快点出来罢了。再怎么听老城主给我们讲的那些故事,却都没有那么完全的亲切感和信任感,我总是觉得这个地方诡异而蹊跷。” 言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顾少渊的疑神疑鬼,她也感觉得到顾少渊对她一种扭捏的好。明明不是很信任她,却还是处处在为着她着想。言九有时候很怜惜活得这么别扭的顾少渊,却又觉得这样的顾少渊是带着单纯的,是很可爱的。 “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少则表哥得伤我去探望后会告知你的,若你实在还是担心,也明日再去看看他吧。你今天也很累了。表哥的伤再怎么严重,不出三天他也能恢复过来,至少我们三天后就能上路了。不用刻意去听城主的让我们将生活作息调换过来。”顾少渊的语气突然变得清冷了起来,这逐客令也是下的突然。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看看柳公子吧。”言九觉得顾少渊这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出于礼数柳少则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重伤不起,自己哪里有不去看他的道理呢?担心也是应该的,再怎么说也是认识了这么久的朋友,于情于理也能算的上是发小两个字。抛开娃娃亲不说,更何况此时言九根本就没想起来自己已经定亲的事情,因为言丞相很久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一门亲事,言九都快要以为这一门亲事只是爷爷当年和柳家的玩笑话了。 “不必了,言姑娘回去休息吧。”顾少渊并不知道言九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此时的言九很烦人。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执意妄为。顾少渊此时有些失去理智,觉得言九很无理取闹。可他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私心在作祟,一种醋意在他心头生根发芽,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这些关于情爱的东西,在顾少渊那里还都是一片空白,是朦胧而纯洁的。 言九感受着顾少渊语气里的冰冷和一点点怒气,觉得顾少渊更莫名其妙了,因为完全没想到自己和柳少则这层关系所以根本没往吃醋那方面想,更何况了,言九自己也是一张白纸,说什么也不懂的那种嫩芽,还需要慢慢摸索着成长。被顾少渊那语气中的冰冷怼到了言九自然不甘,于是也没好气的对顾少渊说话。 “我去碍着你什么事了?” “是我碍着你们两了。言姑娘请吧,顾某明日再去。” 言九突然觉得自己那句话说的真不对,真不是自己的脾气。回过神来的她还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言姑娘请出去,顾某要更衣了。”顾少渊清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言九,言九觉得被他盯着有些背后发凉,他的眼神太深邃了。 “我不去就是了,这有什么好跟我闹别扭的。”言九冷静下来后,也直勾勾的盯着顾少渊的眼。她的眼里全是清澈,让人看着很舒服,不像顾少渊的一般骇人。 顾少渊也回过神来了,为自己的脾气懊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说了那么些话出来,一定很伤人吧。 “言姑娘理解就好,顾某有些家话想与表哥说。姑娘烦请明日再去探望吧。” “好。”言九说完后就推门离开了。顾少渊一直到听到隔壁的门关上的声音才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去柳少则的房间。 他走过花园,夜很静谧。池塘的水时而因风而泛着涟漪,池边的低矮灌木丛格外安静,反而是湖中亭摆着的大花蕙兰在夜晚显得很是刺眼。黄的太纯粹了,黄的有些愚蠢。来时顾少渊没有发现,只急匆匆看到了一眼那房间,此时才看到,这个房间竟然是在一个小庭院里的。顾少渊当时站的那个角度刚好能够直直的看到那扇门,却没注意到那个庭院。现在来看这个庭院倒是别致。依稀庭前几棵柳,与方才不同的是铜环相扣。看来刚刚是故意让顾少渊看到这个地方的,估计是试探吧,双方的试探。 顾少渊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落寞,觉得这个世界十分的不欢迎他,倒还不如会到往生谷过他逍遥自在的日子去。可这十年来,他在往生谷潜心待着不正是为了回来吗,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爹娘决定绝对是没有错的,他还活到现在也正是说明了这一点。顾少渊突然觉得他心里些许的落寞或许和许少成有关,那个代替柳少则活了十几年的男子,或者是说永远能只能当表哥的影子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是和表哥一模一样,不然也不可能不被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给识破,更何况,这许少成也绝对是个厉害人物,武功高强不说了,易容术也更不用说了,这模仿的技巧也着实是一流的,再加上平日里柳少则不在谷里的日子,曲冽即使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是不会理睬谷里的事情的,谷里的大小事宜全需要许少成一人来承担,因为这本来就是大弟子蔡文的职责所在。柳家是行商大家,柳少则肯定是自由受到熏陶,处理这些事情不在话下。可是许少成世代是医学世家,没有天生的管理头脑,却能自己慢慢摸索学习,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么多事情,真真是个狠角色。若不是他对柳少则忠心耿耿,被管的服服帖帖的,这家伙是独立出入江湖也不在话下的,说不定会比柳少则做得更为出色。顾少渊不知道柳少则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许少成,会甘愿养一头将来会比自己出色的狼崽在身边,但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没有万全准备,他相信柳少则也不会这么做。 “你来啦。”顾少渊听到许少成活泼的声音响在耳边,可能是柳少则的原因,也可能是蔡文这个名字的影响,顾少渊对于许少成也是亲近的,毕竟还是自己心里的大师兄。顾少渊只见过许少成的妹妹许少君一次,却觉得许少君在恬淡中还是显得有些飞扬跋扈,可到底还是比俏皮的许少成要成熟许多。现在的许少成一点也看不出当年搂住妹妹为自己和妹妹做主的那个坚强的男孩子的影子,反而是越活跃像个大孩子。 “言家那小姑娘没跟着来吧?” “放心吧。” “我可是怕了她了,别看她对着郭跃一副花痴样子,你是没看见过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她可不是口水流了一地!” “得了吧,就你这点姿色。咳咳咳。”是柳少则醒了。 “看来表哥这个伤也不重啊,都能打趣了。” “我们柳大公子这还叫伤的不重啊?都不能下床走路了!这可是距离上一次他大病不起第一次不能下床!”许少成话里有话酸溜溜的。 “跟我这说话好玩吗?让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柳少则听起来也没有生气,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真是的许少成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一说,顾少渊倒是觉得他们俩这关系有一些想曲冽和苏承之间的关系,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互相嫌弃而又互相扶持。 “对,叫你来是有正事要说的,你表哥说话还是不方便,就由我来告诉你。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相比之前我们柳大公子肯定全都告诉你了,你肯定也见过我妹妹少君了。”许少成一下子正经了起来,看起来有模有样,与刚刚的样子大不相同。 “恩,师兄继续吧。”顾少渊不知道怎么称呼许少成,还是用了在往生谷的称呼。许少成一时之间没说话,似乎在等柳少则是否认定这个称呼,柳少则也迟迟没有说话,看来是默许了。这样的称呼似乎对于柳少则和许少成的身份来说是最好的盾牌,因为现在的许少成没有带上人皮面具,顾少渊看到的他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干干净净,没有过人之处,眉眼之间在年岁中沉淀已经逐渐有了柳少则的样子。 “无妄城虽然和品羽居一样是往生谷的地盘,但毕竟郭栎父子不如柳公子般可全信。老城主告知的关于你母亲和言老丞相的故事全部属实,只是这期间还有太多的空白期,我们也还未弄清楚。” 品羽居是往生谷的生意倒是不难猜到,当初顾少渊也只是认为品羽居太过强大,所以才能求的无妄城城主的帮助,却没想到无妄城竟然也在往生谷手下做事。这样一来,皇帝如何会不忌惮?往生谷又是如何存活到现在的! “你也不必太过惊讶,公子知道你一定不会全信他的话,不会一来到无妄城就听他的去找老城主,所以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们,不过我看你们俩也没什么大事,也意识到了要到这里来找老城主,于是我提前两日就过来等你们了。往生谷的涉及的到底有多广连我们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便不用知道。”许少成一派正气的说话方式,但总让人觉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靠谱。 “嗯,知道了。”顾少渊点了点头,示意许少成接着说下去。虽然许少成啰嗦是啰嗦了点,但好歹能把事情讲个大概。毕竟年少成事,什么场合怎么说话许少成是完全清楚的,所以此刻他的俏皮柳少则也是默许的。 “这两日里我去查了那群黑衣人的身份,他们全是死士,原本是查不到他们的幕后黑手的。” “不应该啊,我跌落山崖时遇见的那一群黑衣人绝不是无头无脑只听背后那人指使的人。” “哦?怎么说?”柳少则突然开口了,倒是把许少成和顾少渊都给吓了一跳。 “那领头人威胁他手下如果不找到言九和我,就杀了他们。” “这事儿好解释,我们在小面馆遇见的第一批是死士,而你在山崖下遇见的那一批完全是两码事,根本就是两队人马。” “言家究竟是为何招来如此多的敌人?个个都想要捉住言九?” “这个事情后续再说吧,我先把那些人的身份说明白了先。” “好。” 对话又回到只有许少成和顾少渊两个人的模式。 夜晚风突然变大了,一扇没关紧的窗户忽地被吹了开来,悬梁上的风铃被风吹的响了起来,轻轻的,细细的,好像再弱一些就要听不见了。 “风铃?”顾少渊还是忍不住发问,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柳少则要在房间的悬梁上挂小小的风铃,如此轻微的声音,如果是为了提醒熟睡的自己也根本不可行。 “好听。”柳少则这个回答着实让顾少渊吃了一惊,看来这风铃里大有故事,既然柳少则不愿意说,顾少渊也不再多问。 “咳咳,小师弟那我就继续说了。”许少成此时出声打破了僵局,缓解了空气中一丝尴尬。 “师兄继续吧。” “那群死士根本就是幌子,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效力于谁,不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我捉了个活的,那人倒好,说是死士,可是求着我饶他一命说上有老下有小。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啊,不过我还是答应他了,毕竟有求于人。”许少成说完这些话后喝了口茶,似乎在等着什么并没有直接又开口接着说。 顾少渊看着许少成的眼神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顺着许少成的意问了一句:“他说什么?” “他说,” “许少成我警告你别给自己加戏啊,咳咳咳。”柳少则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这许少成讲件事情也太啰里八嗦了,半天讲不到重点,还要别人来配合他讲故事。 “哈哈,”顾少渊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啊,师兄还是继续说吧,表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他说他们都是牢房里抓来的,本来全是死罪,抓他们来的那些人全部蒙着脸,声音都是一个样子。他们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面没有吃的,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十几个人被放了出去,每天蒙着眼睛训练他们功夫,说是从那天开始他们就是那些蒙脸人养的死士。” “看来他们还是一伙人,这群所谓的死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顾少渊对许少成说道。 “倒也不全是,因为我发现他们衣服的料子不同,一个是北方的制衣风格,一个是南方的,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组织。” “如此断定?” “嗯,肯定不是一起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来去山脚下找你的那群人是我们柳大公子已经把之前那拨人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冲进来的,他们的武功明显要高强许多,基本上全部在公子之上。但他们目的明确,摆脱了公子之后就去追你们了,不像前一批人,根本不知道要杀的要捉的是谁,一股脑乱砍乱伤。” “可照你这么说,逻辑也不对啊,前面那拨人说不定就是后面那群人的遮掩呢?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乱伤无辜啊。”顾少渊觉得哪里说不通。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拨人的头领只想杀人,无论杀掉你,言九还是公子,都是大功一件。唯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些人为什么能随意动刀了。”许少成终于简单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柳少则扶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带带节奏。“说重点啊,我不是让你去查后面追上的那群黑衣人的身份和言九那个丫鬟的身份吗?” 顾少渊惊愕了一下,为两件事情。一是惊讶于自己竟然真的一直被许少成牵着鼻子走,还一直以为许少成正在说的就是重点,还觉得虽然许少成有些啰嗦,但好歹里里外外说了些事情,这一向倒好,没想到被许少成一本正经的绕了个大弯。二是惊讶于自己竟然如此大意,忘记了言九身边那个丫鬟大有蹊跷。先是看见小梯施展武功熟门熟路的样子时心中便起疑,但当时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有任何别的心思,就暂时忘记了。后来在悬崖边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本来也应该让人铭记着的,可自己当时又是受伤又是躲避追击,也无暇再去想起,如今柳少则一再提起,就回想起这件事情来。这个丫鬟的言行举止都太奇怪,更奇怪的是明明言九应该是知道这个丫鬟习武之事,可她至今都没问过一句关于她的丫鬟们的事情,就好像这些丫鬟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你猜的没错,就是他们。可那丫鬟的身份太奇怪了,根本查不到。”许少成对柳少则说着说着,然后意识到顾少渊可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又转过去对顾少渊细细的解释着。 “他们就是十年前找上你父母的仇家,所以你父母才让你去往生谷找祁远的。当然了,这次他们追杀言九与你们祁族和顾府无关,简单来说,他们只是一个暗杀组织云河宫,听令与自己上边的人,这个组织说神秘吧其实江湖人尽皆知,说不神秘吧其实也没人知道究竟根据地在哪。组织的头领至今也没人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宫主叫明兰,大家都说她不男也不女,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了。” “云河宫我倒是知道,可我不知道他们就是当年找事的那群人。”顾少渊声音没有意料中的愤愤,其实许少成也知道自己的期待是白费的,毕竟相处了这么十年,自己这个小师弟的清冷脾性他是知道的,只是还对这小子存有一丝的期待罢了。 “你也不要太惊讶,毕竟我和公子在掌管着品羽居,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从我们这报告到往生谷的,所以谷主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当年你来往生谷的时候我们虽然还没接手品羽居,虽然品羽居的信息也从来不存在于物质上的,可我们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掌柜,” “咳咳。” “和掌柜的下手了,”许少成在柳少则有意无意的提醒下,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把自己的身份抬得太高。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啊,许少成你再不说重点我就把你丢出去了。”三人的话好像又绕回了一个怪圈,被许少成莫名其妙带着走,又被柳少则一句话打回原点。 “呃你看你现在这情况也没办法把我丢出去吧哈哈哈哈哈。”许少成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笑后随之正色。“那丫鬟根本查不到来路。确实是从小就在言府了,平日里也是长期跟着言九的,不知道何时何地跟何人学的武功,看她招式我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门派。而且一个女子,竟然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后来我觉得她是故意放了水才导致了她受伤。明明那一刀可以躲过去,她却故意放慢了速度,可她还是帮着言九逃跑了。” “小梯有没有可能是云河宫的人?”顾少渊再怎么也算是初入江湖的新人,很多东西即使是在书中看过,也不必真是的感受过要来的好,适应得快。 “她的一招一式都没有云河宫的影子。”许少成摇了摇头,语气倒是十分坚定,可眼神却透露了一些飘忽不定。 “可是,跌落山崖时我看见小梯想跟着言九跳下来,似乎对言九跌落山崖的事情很不能接受,可是被那群黑衣人拉住了。我虽没仔细看,但那些黑衣人绝不会对她下杀手,特别是当时拉住她的时候,是很温柔的手法。伤不着她一丝一毫。”顾少渊干脆利落地告诉许少成和柳少则,这样一来或许小梯的身份将成为一个线索。“或许她会是明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入思(二) 对于顾少渊这个小心翼翼却其实又胆大十分的猜测,许少成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顾少渊你是师傅派回来搞笑的吗?”一阵捧腹大笑,就连柳少则都有些没忍住,可一笑伤口就痛,也得勉强忍着。顾少渊倒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往生谷里还好说,大师兄虽然行事沉着但也不是从来不笑的,这些日子在通州却俨然从未见过柳少则笑,现在看着柳少则卸下防备的样子真好。他们之间看似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却其实有所沉积的默契和信任,这十年来,也为他们日后的十年二十年做下了铺垫。 “云河宫宫主明兰都活了几百上千年了,指不定他和我们谷主孰年长孰年幼,你竟然会怀疑一个黄毛小丫鬟会不会是明兰?哈哈哈,你也做些功课再说话吧。”许少成还是肆无忌惮毫不留情地嘲笑顾少渊。“哎哟,先不笑你了,把正事儿给说了先。” 顾少渊此刻也是满脸黑线,心想说你也终于知道要说正事了啊。 “我在她身上,无法用入思。”许少成的正色让顾少渊也严谨了起来,而柳少则有那么一瞬间的大惊失色。顾少渊其实一直很好奇,如果许少成会入思,那柳少则究竟是为何不会呢?而且自己对入思的了解少之又少,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是什么,却没有学习的功法秘籍,所以其实对这门法术很是感兴趣。特别是听许少成说他偷习的时候是结合了曲冽藏书阁中的典籍,他由为意外。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从小就在那里偷偷读书,却从来没有翻找到过关于入思的修习方法,也从没见过许少成一次,哪怕许少成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不被曲冽抓住啊,只有一种可能,他从没进过藏书阁,他在撒谎。 顾少渊没有拆穿他,毕竟自己还不完全确定,更何况许少成是柳少则如此信任的人,也是自己的大师兄。也不排除有一种可能是自己在往生谷呆的时间没有许少成久,读过的书也没有他多。曲冽的藏书阁那么大,里面放着他百年千年收藏下来的书,自己怎么可能在十年内就读完呢?顾少渊拼命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特别是现在,绝对不能想。在没能找到入思的破解法之前,一切想法在许少成面前都是危险的。 “你可遇见过其他人你无法在他身上使用入思的?”柳少则不顾自己的身体,硬撑着微坐了起来。 “有,”许少成的表情和眼神变的迟疑了起来。柳少则见他迟迟不说,催促了起来。 “说。” “师父。”许少成说了之后便低了头。 顾少渊觉得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在往生谷的时候就极少听见有人提起自己这个师父,自己从来没与她相见认识过,大多数都是听祁远零零散散和他讲一些关于师父的故事。从祁远口中听来的师父性格虽然古怪,但也是极致可爱,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曲冽也是极少的提起自己这唯一的爱徒。往生谷里基本上不曾听到大师兄提起师父的名讳,但又看得出来大师兄是真真很尊敬很喜欢师父的,师父住的院落大师兄每月都要去清扫,而且从来都是亲力而为。顾少渊知道这样的情况有千千万万种可能,不能断章取义。但直觉只为他留下了两种可能性,如果不是柳少则对师父的感情有什么除外师徒情以外的东西,那就是柳少则是师父当年离开的事情的知情人,说不定他也经历在其中。 “接着说。”柳少则的语气里听起来没有奇怪生硬的地方,也没有刻意的疏远,好像就是平平淡淡,等着许少成汇报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也好像是听许少成讲一个很久很久很远很远的故事一样,自己不是事中人,毫无感情的去听罢了。 许少成先瞄了一眼柳少则,确定柳少则这句话的意思真的是让自己接着说,而不是一脸怨气的跟自己发脾气的时候,有瞟了一眼顾少渊,再看回柳少则的眼睛,似乎想要再得到一次许可。兴许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事情能不能在顾少渊在的时候告诉柳少则,所以许少成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说吧。”柳少则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顾少渊听见柳少则语气的变幻,觉得有一种很悲伤的情绪在这两个字里面。 “都说吧。”柳少则又说了一次,似乎是让许少成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顾少渊。入思是什么,他怎么练成的,何时在师父身上用了入思,又是如何被破解的,还有言九身边那个小丫鬟的真正来头,这样的柳少则让许少成先是一怔,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今年小师弟十六了,那应该是二十年前了,公子才七岁,师父带着他上山入谷,他带着我和少君。那时候我和公子天天跟着师父,师父教公子医术,但医者不自医,公子的病是师父手把手给治好的,师父宠爱公子,公子偷偷带我上山,将少君送到品羽居从小寄养,师父都惯着。师父教我易容,教我做人皮面具,教我功夫。公子不能学的能学的我都学了,除了医术。还真就是奇怪了,我明明才是医学世家的子弟,自幼跟着舅舅,可我却怎么都学不会,只能学点皮毛功夫。公子体弱,师父教我武功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公子,她当时告诉我,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是那时候师父说公子做什么事情她都能容忍,除了背叛曲冽,背叛往生谷。公子也做到了这个承诺,病好后一直在为往生谷效力。跟着师父在往生谷待了十年,看着她为曲冽的往生谷招揽了不少徒弟,把往生谷从只有两三个人的死地,变成医者的天堂。” 十年前,就在顾少渊去往生谷的前小半年,司奕出了事。众所周知的一样,她失踪了。当年往生谷司奕名下的徒弟已有五个,算上她失踪后曲冽自作主张的为她收下的最后一个徒弟,顾少渊成为了她座下第六个徒弟。大徒弟蔡文,二徒弟林子淇,三徒弟林子文,四徒弟罗羽,五徒弟祁远,小徒弟顾少渊。柳少则刚到往生谷的前两年,是挺煎熬的。有很多要学的东西,还要没日没夜的治好自己的病。 春去秋来,往生谷一年之内却并没有很明显的四季的变换,或者说往生谷内一天便有四季。这边院里的梅花开的盛浩,那边院子的梨花却又别样好看。曲冽临渊阁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旁边满池的禾绿,满院的荷香。这些弟子但凡有什么需求,司奕都尽量满足,大家相处的很好。一直到司奕要离开的前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月亮特别好。 长白山是个很好的地方,往生谷是长白山里最好的地方。那天常来找曲冽的苏承没有来,临渊阁里也没有传出曲冽的琴声。柳少则那时候十七,正是少年好时候,拿着两坛好酒,和许少成一起在山坡上赏月。年少正好,许少成和柳少则是互相自幼唯一的朋友,他们之间谁在往生谷,谁在柳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外人面前太像了,根本没有谁是谁的影子之说,有时候甚至曲冽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但许少成只有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完全的展现真正的自己。而越到后来,柳少则将许少成当成自己替身的时候越来越少,基本上都将许少成当成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替自己做事,所以在柳府和往生谷出现的时间都少了。 “今天星星这么多,少君看到了一定很欢喜。”许少成面颊微红,仍然还在对着柳少则举杯。 “珏儿也一定很开心。”柳少则碰了一下许少成的杯,面颊还没有红的气色,微风吹过,发带也跟着飘了起来。隔壁逍遥山庄的桃花开得很好,有一些馥郁芳香飘在空中,味道有些粉红。 “这月亮也好看,又大又圆的。今年中秋还是不回去看看柳珏吗?”许少成没有看柳少则,举着酒碗看着月亮。 “不了,还是你待在家里吧。这么多年了,珏儿应该也习惯了你在她身边。”柳少则说着说着突然一只手搁在膝盖上撑起了头,若有所思。 “这些年你很少回府,珏儿已经长大了,你应该回去看看的。” “珏儿,不过是把我当成大哥的影子罢了。这样的感情我承受不来。她要的我都能给她,但我却没办法真正意义上的去陪她。” “公子,不是没办法,你不过是不想罢了。每年你回府的那段日子里,虽然我在往生谷替你,但你每次回来我都看得出你的不舍和在府里的开心。” “少成不必多说了,今年我也不会回去的。” 一阵沉默,寂静的夜却时而传出飞鸟振翅。 “少君最近怎么样?在品羽居待得还好吗?”柳少则再次开了口。 “我时常去看她,她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性格温柔稳重,可以打理一下品羽居的事务了。” “那挺好的。” “但是有些骄纵。真是奇怪呀,你走前柳珏身上的骄纵转眼长大就变到家妹身上了。” “你这话不是在打趣我吗,还是得好好管教,不然日后会坏事。” “明白。还有,”许少成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喝酒。有几滴滴到衣服上去了。 “怎么了?”柳少则侧头看向许少成,轻声问道。 “师父这两日有些奇怪。” “怎么你这个常年在柳府的二公子却比我这一直待在师父身边的大弟子要看的出来蹊跷些?” “莫要说笑我了,这两日我不是在往生谷待着的吗。老爷子知道你这个儿子留不住,总喜欢待在往生谷,所以我倒也算自由,时常走动。”许少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像今晚的月亮,兴许是昨夜的月亮那般,亮亮的,弯弯的。 “也是个好事,爹只要不知道一直是你代替我在柳家就行了。说起来这几年还是辛苦你了。” “我们柳大公子有病在身,还不是得我来拯救江湖呀。哈哈哈。” “别开玩笑了,你说师父怎么了?” “这两日我去找师父研究新的人皮面具,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特别是今日。今日上午她自己去山上采药,我就奇了怪了,这药我昨天才让二师弟去给我摘了回来,” “你怎么又叫师弟帮你做事情!”柳少则打断了许少成的话,语气里有些责备,但一听就听得出来是宠溺更多。 “哎哟谁让林子淇像个愣头青一样每次看见我都问我:‘大师兄,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啊?’那他都这么问了,我肯定要满足他呀,成人之美嘛,成人之美。”许少成满脸笑嘻嘻。 “算了,你接着说吧。”柳少则叹了口气,可还是习惯性的略过了。 “我明明昨天告诉了师父的我把药给拿回来了,可她今天好像完全忘记了一样一个人又上山采药去了。我觉着奇怪吧我就跟着她上山去了。平日里师父武功都是师祖教的,那肯定是好的没话说啊,不然她也教不了我对吧。” “行了,你别得瑟了,重点呢?”柳少则揉了揉眼睛,觉得许少成是真能啰嗦。 “没想到她走着走着像是没看路一样,差点就掉进了一个好大的坑里面!”许少成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你是不知道,那个坑有多深多大!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住了师父,师父说不定就没命了!”许少成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对着柳少则得瑟。 “少骗人了,我才不信。”柳少则淡淡的一句就把许少成一大段慷慨激昂的演说给打发了。 “真的!你是没亲眼看到,虽然我也很不相信,但是真的是真的!”面对柳少则的不信任,许少成真的是拼尽全力,用全身在昭告天下一般,想要柳少则相信他。柳少则似乎也是被他这种诚挚打动了,坚定的心有些动摇。 “真的?”柳少则提眉问道。 “真的呀!我可不敢拿师父的事情骗你。你要是还不信我,我再跟你说个事情,听完你肯定就也会觉得师父奇怪了。别看她教你们药方子的时候都还正常,那是对着你们一大群人,她必须得要保证自己不出什么差错,否则可是被一大群人抓到把柄了!但今天我在山上救了她以后她径直就走掉了,头也不回就下山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我去找她请教人皮面具的染料,她竟然连旧的方式方法都出了纰漏,少道工序。这可是第一次啊!”不难看出,这许少成不仅话多,这喝多了以后更是口不遮栏。不知道是只在柳少则面前如此,还是皆是如此。 柳少则没有说话,像突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十年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汝之为师,如亲如友。司奕对于柳少则来说,是治愈他的恩人,是教会他成长的老师,是陪伴他的朋友,是他想守护的人。两人各自安静了很久,或许也怀揣着心事,观望着月亮,好像月亮的情绪很好,又大又圆。 “哎柳兄,你看那是师父吗?”许少成似乎在四处打望的时候发现远处往生塔塔顶站着一个人,看身型是个女子,这往生谷里除了烧菜的大娘,就只有司奕了,更何况,烧菜的大娘那身板可是一看就知道的,前凸后翘,快顶上两个司奕了。朦胧的月光里她的身影却不显的模糊,看上去很倔强,又很惆怅。 柳少则还是没说话。许少成不扮演柳少则的时候是真的是个话包子,也难为他了,毕竟柳少则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平时许少成憋坏了,除了不常见的许少君能陪他说话,就只有柳少则听他说话了。 “师父这样看起来还怪可怜的,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啊,都不像平日像个大丈夫了!”许少成一碗酒喝下去,咂巴咂巴嘴,还在品着酒的回味。 “师父平日里也不像大丈夫。”柳少则这一句可说的就像孩子的斗嘴,无凭无据,只靠着自己的倔强倨傲。 “只有师父在你眼里最温柔了,我们这些为你做事对你好的,在你眼里都不是个什么事!唉,真为自己感到悲哀。”许少成嗔怪地瞧了柳少则一眼说道,然后再斟了一碗酒,一股气喝掉一半,再往地下倒一半。“连这山包都比你有感情,唉,我敬天地一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入思(三) “是谁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了?” 许少成原本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被这清脆一声给打断了。 “师父!”许少成的大惊失色也正中司奕下怀。许少成慌的差点把酒碗都给打碎了,柳少则正正好将酒碗接住,稳稳的放在地上,然后起身转过去对司奕行了一礼。 “师父。” “哎免礼免礼,你小子平日里是很聪明,但就是太拘于礼数了,不然我应该还要更喜欢你些哈哈。”司奕挥挥手,示意柳少则起身。本来许少成平日里扮演柳少则要守的规矩就太多了,好不容易做回自己,自然是不喜欢行礼的,司奕也都明明白白的。 “还是小成相处着自在,来,给我也来点酒。今天为师陪你们喝!” “是弟子们陪师傅喝。”柳少则和许少成上山头的时候没想过有别人会来,自然是没有拿多的酒碗,此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柳少则是绝不会把自己用过的酒碗给师父用的,许少成倒是不建议,不过又是柳少则介意罢了。 “没事,你们把另一坛酒直接给我吧,我就着酒坛子和你们喝。”司奕一向是不拘小节的性格,可许少成可没这么乐意把另一坛酒给司奕喝,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托人从金陵带到通州,他又从通州带到往生谷给自己和柳少则享受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直接把一整坛酒给司奕了呢。 “还是别了吧!师父少喝点,来!我把我的酒碗借给你啊!”许少成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壶没开封的酒往自己身后推,然后把自己的碗往前递给司奕。 柳少则横横一眼就看过去了,许少成感觉到了柳少则目光的阴寒,拿着酒碗的手抖了抖,本着自己的心很是不想将手收回来,这一前一后干脆手就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小成别这么小气嘛!”司奕也压根就没去接许少成手里的酒碗一个侧身就拿走了许少成身后的那一坛酒,开封直接喝了一大口。“好酒啊!” 许少成愤愤的将手收了回来,嘴上丝毫不敢咕哝,全在心里嘀咕去了。 “师父少喝点。”柳少则也坐了下来,这句话虽然没有看着司奕说,但司奕也感受到了柳少则语气里的执拗。 “小则你就这点不好,太死板!”说着司奕又是一大口酒,有一些顺着她扬起脸的弧度流到了衣服上,流到了地上。“此种好酒不喝完,怎么对得起我们小成千辛万苦跨越千山万水将这酒找到和带来的努力啊!你说是吧,小成?” 这边许少成还在嘀咕:“还说师父有事,我看半点事儿没有!尽知道抢我的东西,每次好不容易弄点好东西来和柳少则分享分享,全让师父给抢了去。这柳大公子倒好,丝毫不心疼我这么费力的找些好东西,师父要什么给什么,说是什么孝敬师父。这再怎么孝敬,做师父的也不能总是抢弟子的东西吧?没见的师父抢林子琪林子文什么东西,就抢我的,还是不是分给祁远一点,真是讨厌。”那边司奕一个问题抛过来对许少成显得就像挑衅一般,可许少成能怎么办啊,打又打不过司奕,这要是受点伤,柳少则还不给治,那不是只有活活等死了。 “哎呀师父哪里的话,你尽管喝!好酒就是要孝敬师父的嘛,你说对吧,阿则?” “恩。”柳少则淡淡的点了点头,由着许少成胡说八道,反倒是看得出来微微在笑。毕竟他还能不知道许少成心里那点小九九吗? “不是我说,你俩也真够油腻的。你柳少则平日里虽然在大家面前话少温和,但只有在小成面前,你才真正会展现你的喜怒哀乐。倒也挺好,有这么一个朋友就够了。”司奕的突然感伤让许少成觉得很是奇怪,明明刚刚还是好端端的,怎么一会时间喝了两口就突然就伤春悲秋了来。看来师父还是很奇怪,毕竟这两天的事情都是自己亲身经历了的,这样的师父可真的是太不平常了。 “师父有这么多徒弟,还有对你好的师父,还有隔壁山庄总跟在你和师祖屁股后的那个苏承,难道也还不够吗?”许少成有些没控制住亮,一不小心有点喝多了,口无遮拦的,这要是苏承也在现场的话他早就被吊起来打。好说不说,那时候的苏承倒不如现在开朗,关于苏承这些也都是后话了。许少成没想到他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冷清了下来。 “师父,我们都在你身边的。”柳少则也明显的感受到了师父的不寻常,突然就对司奕说了这么一句话。即使柳少则根本不知道司奕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此时此刻会这样,但柳少则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告诉师父自己永远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即使平时她有多不靠谱,即使平日里她有多喜欢抢他们的东西,但这样可爱的师父的伤心,也希望自己在身边能有一分安慰。 “嗨,我没什么事儿,你们都别这么伤感啊!你们都别喝点酒这悲观情绪就上来了,别瞎想啊!”司奕突然一下子就笑了,说完一番话仰头酒坛子里最后一口酒,还仔仔细细舔光了酒坛口剩下的几滴酒,砸吧一下嘴,“啧,酒没了,该回去了。”一言未尽,许少成听完这句话的第一感受就是这四个字。 许少成脑子里突然一个想法灵光一现就蹦了出来,“我偷学的入思练了这么久,要是在师父身上都能运功的话,那我可真是大功告成了!毕竟之前都是用在一些普通人身上,我可没够胆敢在曲冽柳少则和苏承他们身上用,柳少则就不说了,要是被发现了我今年的工钱又全都没了,苏承也算我半个师傅,师父要是发现不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徒弟那还能叫师父了?这曲冽我是想都不敢想了,要是被发现了,不是要是,是一定会被发现的,被发现后不但是我被逐出去,我和阿则的事情一旦败露,阿则不但不能继续在往生谷待下去,柳老爷还认不认阿则都是个问题了!那我岂不是更无处可去了?”想到这里,许少成身上一抖,觉得太可怕了,不敢想下去了,不过还是在师父身上试试,至少师父不会把他吊起来打吧。 许少成尝试着在师父身上运功用入思。 最近许少成总往逍遥山庄跑,柳少则有时候看到了有时候没看到,不过多数时候还是看到的。柳少则有一次就开口问起许少成,“你近日来,为何总往逍遥山庄跑?” “啊?哦逍遥山庄啊,我看他们山庄有个女弟子漂亮呀!嘿嘿。”许少成打个马哈也就过去了,虽然柳少则没信,不过柳少则觉得许少成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反正许少成的性格和脾气柳少则都是知道的,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情的。虽然到后来柳少则还是知道了,是因为他发现了许少成每天去逍遥山庄看得根本不是什么好看的女弟子,而是苏承。 “你给我老实交代!说谎也就算了,你这谎扯的也太远了吧!还是说你口味就变成那样了?”柳少则看起来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因为许少成耍滑头的谎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哎哟,别这么用力说话呀,小心身体,小心身体。”许少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可觉得只有这么点时间自由自在的,不能浪费。司奕带回谷里三个人的事情,曲冽是绝对知道的,那曲冽一知道了,苏承肯定也会知道的。所以许少成只有在这三人面前还算自在,柳少则面前那简直是个江湖混混的模样,仗着自己和柳少则多年的交情,另外柳少则还对许少成有事情需要帮忙,不过他这性格和柳少则也算是互补了,两人可以说是相偎相依过了这么十年。 “快说。” “还把不把我当人看啊,不能有点小秘密了啊!”许少成还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 “说。”随着柳少则说的话的字数一点点减少,许少成也总归是知道他的耐性没有多少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当时的许少成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脸上一脸没好气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好笑。 “入思。入思你知道吗?”许少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毕竟这入思虽然没在往生谷的谷规里被禁止,但在江湖上也不是全无消息。很多门派里都将这一门法术列为了禁术,修仙门派的弟子更是决不允许修炼。虽然往生谷修的不是得道之行,但做的也是救人之事,此等与歪门邪道挨上边的武功也不应当出现,或者只能说是最好不要出现吧,毕竟曲冽是出了名的对谷里的事什么也不管。再加上隔壁也是个仙家道门的门派啊,往生谷人本来就少,更不应该有什么人会去了解这个东西。 “你继续说吧。”柳少则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自然对这样的武功是很了解的。但是柳少则的身体素质并不能修习这一门武功,修习入思的最后三天需要不吃不睡,只能喝水,而且只能喝山泉水。怪不得,柳少则也突然想起来,前几天许少成好几天没有来往生谷,这一来往生谷,就老往逍遥山庄跑,而且很明显瘦了一圈。柳少则是最熟悉许少成的人,他知道如果许少成饿着了很快就会瘦下来,但他从来也吃不胖。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我这不是闲得无聊,有一次在去找苏承切磋的路上看到了。按道理来说,这门武功无声无息的,是看不出来的,可我恰巧看到苏承在对着一个那边练功的小徒弟傻笑,这关键吧,这徒弟是个女弟子。我就觉得我肯定是抓到了苏承的把柄,这怎么着都得嘚瑟嘚瑟啊。”这许少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不自量力的去找苏承切磋武功,明明就打不过别人,可他就总说在挨打中进步是最好的,那柳少则和司奕都拿他没办法,就随他去了,毕竟苏承也乐得有个人时不时就来找自己打他一顿,这一下倒也时而可解自己的烦闷。 “嘿,苏掌门,我可看见了啊!你是不是对你们那个女徒弟图谋不轨!看着人家傻笑!”许少成乐呵呵笑眯眯的就凑过去了。 “”苏承先是满脸的黑线,心想怎么让这小子给看到了,这到底是解释还是不解释啊,解释了也糟糕,这入思可是仙家明令不能修炼的啊,自己一时好玩练了,这练了的武功也不可能退回去啊这不解释吧,自己的名声可就坏了。这下好了,一时半会的沉默,给许少成钻了空子。 “啊,被我发现了吧,你这老东西没想到有这些坏心思啊!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许少成笑嘻嘻的正准备跑开去告诉柳少则这个惊天大消息。 “哎!别走,入思!是入思!”苏承大喊,喊完后赶紧捂上了嘴,好像声音有点大了。 这次换许少成倒吸一口凉气了,“你居然!这可是仙门禁术啊!” “我是掌门,这逍遥山庄的门规可是我定的。”苏承还在狡辩,不过他说得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那也不成啊,这可是仙家都规定了的。我要告诉师父去,让她告诉曲冽,别和你这个误入歧途的人一起了!” “别啊,这入思真的没你们想的那么坏。这武功发明出来都是有原因的,你先听我说啊。” 真的是从没看到过苏承这么可怜巴巴的嘴脸,许少成抱着整一整他的心态也就停了下来。 “好吧,那我先听你说一说。” “这入思,是哪里传出来的我先前也不知道,但我有一次在曲冽的藏书阁里看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专门教入思的,我想着曲冽那藏书阁那么多书,那本书都起灰了,他要么就是已经修习完了,要么就是压根没打算翻开那本书,我拿他一本书他肯定也不会发现的。我拿出来看了之后觉得这武功真是个好武功,一共七成,一成其实什么也不能干,就是个基础,好让你练下一成;二成能够勉强侵入一些很弱的人的思想;第三成除了一些基本上能侵入所有人的思想,意识很坚定的人;第四成就能侵入所有人的思想,能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第五成能和被侵入思想的那些人进行对话,但维持的时间不长;第六成能够一次侵入多人的思想;而这第七成,那几页被撕掉了,我也不知道。”苏承一段话说的行云流水,许少成听得直点头,就连最后都跟着点头,一直都后面才发现不对。 “你这也算解释啊?” “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啊。” “好吧好吧,你接着说,我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话虽这么说,可许少成双手抱胸听的是津津有味。 “书上写入思是曲家人和祁族人那传来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两个家族还没有闹翻的时候,他们的首领为了打败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发明的。” “哎等等,你那书呢?借我看看呗。” “这,恐怕不行。” “你这就不仗义了啊,那我可就到处去给你宣传你练了入思,还偷窥女徒弟练功。”许少成眯着眼,做出要走的样子。 “别呀,我不是不想给你看,是我练完后,这本书被我不小心掉到山泉里了,我捡起来想用火烤干后给曲冽拿回去,没想到烤的时候我不小心打了个盹,睡着了这后来你可想而知,书都成灰了,我怎么给你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入思(四) “你居然!”许少成又重复了一遍刚听到苏承修炼了入思这个消息时候说的话,不过比起刚刚的惊讶,现在多了一层惶恐。“你居然把曲冽的书给烧了!被曲冽知道了你怕不是尸骨无存啊。”许少成也刻意的将声音调到最小,凑到苏承旁边去说。 苏承也心领了许少成的好意,随即也满脸堆笑的对许少成说:“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就别去给别人说啦。” “也行啊,”许少成想了想,眼镜转了一圈,鬼灵精怪的说道,“你教我入思我就不给别人说。” “这怎么行!”苏承一下子有些急了,差点就没大喊出来,“我自己学了就算了也没人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还教给了你,那我这个掌门怕也是真的要当不下去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你不是掌门人吗,门规你定啊。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去跟各个仙家门派都说一遍你逍遥庄的掌门人不学好,尽学些跟妖魔邪道相关的武功,”许少成顿了一下,“还偷窥女徒弟。” “嘿你小子,我怎么说你都不见收是吧。行啊,你去说啊,你以为我没办法治你吗?你这个身份也是个好玩的东西不是?你去说了我就把你和司奕那大徒弟的身份全给说出去,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你就难为我了苏掌门,不过你也可以去试试。你看看是我说的东西对你的影响大,还是你说的对我的影响大。更何况你准备怎么说?我们阿则做事情可是滴水不漏,除了你一双眼睛,你哪里来的证据?你难道还指望师父会帮你作证?我平日里带的人皮面具可都是师父帮我做的呐。”许少成越说越得意洋洋,而苏承呢,听得觉得他说的是真有道理。自己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败在这个毛头臭小子身上了? “行,今日算你赢了!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须保证守口如瓶啊!万一让我发现你告诉别人了,我就把你抓起来关在我们逍遥山庄,先吊起来打一顿!” “得,苏大掌门现在可别说大话,我这嘴可严着呢。” 许少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一副讨好的嘴脸让苏承越看越气,可这承诺已经做下了,又能怎么样呢? “平日里我知道你小子也不老实,肯定也没少进过你们谷主的藏书阁,要不是我们老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宠着你们,你早就没命了!既然老曲不反对你进他的藏书阁,我预想那藏书阁里肯定还有不少讲入思的,虽然可能有些零碎,但翻看翻看你好歹也能学到二成,剩下的自学对你来说太难了,我教你。” “你还瞧不起我了!我一定自学到三成才来找你!” “哟,小子口气大啊,我都足足练了一年才练到六成,那我也等着你一年后怎么都学不到三成哭着来找我吧,哈哈哈。”苏承说完这句话后一溜烟人就跑不见了,这人都看不见了,他倒是硬生生抛了一句话回来,“记得别说啊!” 许少成先是一愣,这么远他居然敢传音回来,然后就意识到,他在用入思啊!毕竟苏承现在可是入思第六成,可以进入到别人的思想,还能对话啊。他越想越觉得这入思有意思,便立刻跑到了曲冽的藏书阁,熟门熟路的就找到了武功秘籍那几阁典籍。许少成痴痴地看很久,等想起来要回通州柳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他匆匆忙忙的又赶回柳府好好当他的柳二公子。每隔两三天他就跑回往生谷,有时候会去看看柳少则,有时候压根不去,所以柳少则也就不知道他来了,反正许少成待在藏书阁里柳少则也根本不知道。倒也是归功于许少成的勤奋,看着那些枯燥的书,他竟然半年内就筑造了根基,练到了入思的第二成。随后那半年他很努力的想要去突破第三成,就是不想像苏承中落他的那样,怎么着都突破不了。不过好在许少成也是个心大的人,他想着要是真的半年内突破不了第三成,他就厚着脸皮去找苏承不就好了嘛,反正苏承可是保证过会教他的,也就是被开个两三句的玩笑的事情罢了。也不知道是该说许少成天资聪颖,还是说他勤学努力,可能再加点运气好,这第三成还真真被他在半年内突破了,虽然比起苏承真的是要慢了很多,但是在寻常人中,他是修炼的很好很快的了。 许少成突破第三成后就开始很勤劳地往逍遥山庄跑了,这下倒好了,许少成在藏书阁的时候柳少则看不到,逍遥山庄柳少则可是清楚得很啊。明面上柳少则就看到过不少次,更别说许少成偷偷去的时候,其实柳少则偶尔也看到了。柳少则先开始没说什么,许少成在苏承的指导下一年里就练到了第五成,可怎么也突破不了第六成,这苏承竟然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就让许少成去清肠三日,看看是不是只差这一步了,说不定节食三日只喝山泉水就成了。毕竟这第七成苏承也练不成。于是乎许少成听了苏承的话,节食三天,不仅入思第六成没练成,还没柳少则抓去问话,这一问话,全给招了。 他招了之后吧,柳少则先是黑了脸,后来平复了有些生气的心情后,突然对许少成说,“你在我身上用过没有?” “没没没!我怎么敢在你身上用啊是吧?”许少成一脸谄媚,语气讨好。 “嗯,那你在我身上试试。” “啊?你再说一遍?” “我说,在我身上试试。” “这,不好吧” “试试。” “好好好,别急嘛,每次说着说着就生气。我试,我试还不行吗?” 许少成开始了和柳少则思想中的对话,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人相对无言,大眼对小眼。 “阿则你听得到吗?”许少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柳少则的脑海里居然一片空白,许少成什么也没听到。所以许少成就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侵入到柳少则的思想中。 “嗯。”得到了柳少则的回应后许少成才放宽了些心,随后就开始展现他的长篇大论,毕竟怎么着都得跟柳少则炫耀一番自己学的新功夫呀。 “这是个好功夫吧,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告诉别人了我可真的会被苏承给弄死的!你看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帮到你很多事了,你要是想知道谁在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嘿嘿,方便吧?”许少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觉得特开心。 谁想到,柳少则对于他这一套献好丝毫不领情,只对他说了两个字,“出去。” 许少成感到一股劲儿就把他推出去了一些,不过这股劲不是很强大,他只是被推了一下,倒没完全被推出去。许少成也没恼怒,觉得这是个新奇的事情,改日去找苏承说说。许少成当时也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柳少则就是那个书中所谓的意志比较坚定的人吧。 故事又讲回到往生谷山坡上那一轮圆月。 许少成决定在司奕身上用入思的时候,距离柳少则知道他会入思已经有个小半年了,期间柳少则一直没怎么管顾许少成,毕竟两人离得远,平日里许少成想对柳府任何一个人使用入思柳少则都管不着,这下倒好了,那时候柳府的生意还真就叫许少成给做起来了,柳老爷也对这个二儿子刮目相看。 许少成觉得师父那一句,“该回去了。”很是奇怪。那句话里面带着太多的怅然了。许少成还偏偏就选择了忘记柳少则给他立下的规矩,平时无论对谁都可以使用入思,除了他柳少则自己和师父。许少成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也想对着师父试试,毕竟师父肯定不会这个武功啊,选在这个时候又是最好不过了,师父说不定喝多了,明日早晨起来便忘记了这件事情,兴许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呢。 许少成行气开始运功,没想到又是一片空白。本来许少成以为只是像柳少则那个情况罢了,试探性的用意识说了两句话。“师父师父?” 一阵空白,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他也听不到任何司奕的想法。他以为只是师父暂时的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又尝试着喊了司奕两声,“师父,你听得到吗?” 还是一片空白。 许少成就觉得奇了怪了,细细想来刚进入柳少则的思想中的时候也是空白一片,可柳少则能听得到他在脑海中说的话就证明柳少则的思想是能够被侵入的,可司奕这一片空白,许少成就连自己究竟是进入了司奕的脑子里没有都不知道。可这一片空白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没有思想呢?更何况人在知道别人能够侵入自己的思想的时候会很紧张,会强行的要求自己镇定下来,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人的思维会想很多很多,不可能是一片空白的。许少成不信邪,觉得自己都练到第五成了,按道理来说是能侵入所有人的思想的,他又试了试。 “司奕!”许少成气急了,连师父的大名都给喊出来了。然后许少成又看看司奕此时对着月光的脸,丝毫没有波动,眼眸都平静如夜,看上去根本没有被人侵入过思想。仿佛丝毫没有听见过许少成说的话,许少成这时候更加确定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成功的侵入到司奕的思想中。而那日柳少则脑海中的空白也只是个巧合,毕竟许少成还是相信没有人的脑海里会没有思想。 许少成就算再猜疑这件事情,也没有去跟苏承说过,倒是柳少则的事情他跟苏承提过一两句。苏承给他的回复是,说不定许少成根本没有侵入柳少则的思想,而是柳少则侵入了许少成的思想。许少成一度不相信,直到后来苏承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这件事情有可能是真的,许少成才唯唯诺诺的去问柳少则是不是真的,柳少则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会什么入思,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也真的是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想。许少成又跑回去找苏承,问他为什么骗他。苏承倒好,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这又不是我发明的,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只是我的猜测啊,我可没说过一定是啊。如果你要是胆子大,你也可以去问曲冽,毕竟曲冽再不济也是个曲家人吧。祁远是没着落的,人家虽然姓祁,可从小跟着我们长大,恐怕连入思都没听过。”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许少成也是看得开,没有再追究什么了。 许少成想着以前苏承给他说过的这些话,觉得兴许司奕这件事情还真的只能问问曲冽了。但自己可没这个胆子跑去问曲冽啊,不仅会被曲冽知道自己修炼了入思,还会被曲冽知道自己在司奕身上用了入思,那简直是死罪一桩。许少成兜着自己一肚子的好奇,活生生咽了下去,干脆吞在肚子里,谁也没说过。更何况那一晚上之后,司奕失踪,苏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逍遥山庄不让进了,过了小半年才回来,像是变了个人,又不像。感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好像一切都还是一样的,有些更喜欢往往生谷跑了,更喜欢去找曲冽了。 那后来曲冽很少提起司奕,只是好像偶尔在苏承提起司奕的时候才会淡淡说几句,而听苏承的语气,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好像他对司奕的所有认识,都来源于曲冽,好像司奕从来都是活在过去的人一样。 许少成讲完了整个故事,故事里追溯的故事,面对着柳少则和顾少渊,风铃轻轻响了几声。仿佛回到过往故事的人们,都被风铃声唤醒了。 “你还是在师父身上用了入思。”柳少则此刻的语气像是叹气,更像是有一种惋惜,不说顾少渊了,连许少成听起来都云里雾里的。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做到。”许少成头低的更下去了,好像小孩子做了错事,没脸承认一般。 “没事,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已经不碍事了。”顾少渊听起来柳少则真是通情达理,很会理解人,没想到这时候柳少则突然来了一句,“三月供奉。” “别呀,阿则,你都说了是陈年旧事了,怎么还要三个月的供奉啊。” “六个月。” “别别别,还是三个月吧。” “一年。” “我闭嘴我闭嘴。” 许少成悻悻地把嘴闭上,做了个封死的动作。柳少则轻轻咳嗽了两声,许少成没几秒又重新开始说话。 “柳大公子你还是躺着休息吧,待我交代完那婢女的身份,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就是,你别多费心了,伤身伤神的。”许少成倒也不计较柳少则的态度,巴心巴肺的对他好,或许也是本着医者都有仁人之心,许少成出生在医学世家,也算从小长在行医者的身边,对人都是极为温和的。而柳少则,亦是如此。 “说起这小丫鬟,我还不得不说,真没查到。”许少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咳咳咳咳。”柳少则一阵剧烈的咳嗽,感情顾少渊以为许少成是担心柳少则刚刚说话会动气伤身,才让他赶快躺下休息,原来是为了他要说的下一句话打铺垫,防止柳少则一口血吐出来。顾少渊不禁同情起柳少则来,这十几年他得经历多少大起大落啊,这本来就有病根子的身体,居然还能经得起这个折腾,难为他了,难为了! “表哥,这件事情我来查吧。” “你?算了吧!你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勒,放心交给我吧,三日,再给我三日,我绝对查得出来!”许少成信誓旦旦地对柳少则说。 “就交给小渊吧。”柳少则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啊?阿则,你已经如此不信任我了吗?”许少成突然带着哭腔满眼深情地拉住柳少则,泪眼汪汪,“我的地位今非昔比了吗?!” “嗯。”柳少则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竟然一个字就把许少成打发了。 这下好了,换许少成一脸怨恨的盯着顾少渊了。随之又一脸温和的转过去对柳少则说,“阿则啊,我觉得小师弟还没有经验,要不我给他打个下手?” “正是因为他没经验,才想让他一个人去试试。”柳少则这才说出了为什么想要顾少渊去办这件事情。顾少渊知道柳少则是为了锻炼自己,许少成也领悟到了真谛,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只要柳少则心里自己的地位没变就行。 “这件事情给你三日,看你能否查出什么来。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这三日应当是最放松最安全的了,不必担心我和你大师兄这边,无大碍。”柳少则淡淡地吩咐着,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感,从刚刚躺下的姿势又撑了起来。 “好。”顾少渊点点头,困意来袭,眼皮子有些不受控制招架不住了。 “回去休息吧,今夜会是个平安夜。” “反而事情闹得越大,你查到的几率越大。懂吧?言九肯定是个突破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找我,我都帮你!”许少成一面把顾少渊送出门,一面表示着自己大师兄的实力,觉得怎么着都得照顾好自己这个小师弟,还要提醒他怎么探查柳少则留给他的任务。 “我一直很好奇。” “啊?”许少成一脸疑惑的转过去对着顾少渊。 “柳珏和许少君都是聪明人。” “那当然了,一个比一个精灵。都是我妹妹嘛!” “许少君本来就知道你和表哥的关系,可柳珏真的不知道吗?” “嗯,这是个好问题。”许少成似乎也没打算避而不谈,但好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答案来告诉顾少渊。 “柳珏一直都挺亲近阿则的,但因为从小是我在她身边的时候更多,其实一方面来说,在柳府的日子还要麻烦柳少则来模仿我更多。因为小时候对自己的把控能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多。怎么说呢,我只能告诉你,柳珏真的不知道。即使她有一定的意识了,但她永远发觉不了。” “表哥不打算告诉她吗?” “目前没这个打算,毕竟也挺伤人的这件事情。” “许少君,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铺中人(一) 许少成犹豫半晌,正准备开口,便听见屋内传出柳少则重重的咳嗽声。 “兴许是窗户没关,我先回去照看阿则,改日再谈。”许少成这一向倒显得不拖泥带水,做事情果断极了。不过在顾少渊看来,这还是些许拙劣的借口罢了。是柳少则不想让许少成说出许少君的身份,毕竟在许大夫走的时候,那封信竟然都不是写给柳少则的,这柳家大公子,许大夫,和柳少则柳珏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许少君,恐怕是这一图迷中的钥匙,但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顾少渊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这一夜实在是太累了。但他并没有睡的很熟,柳少则说在灵偶铺的这三日将是最平安的三日,可他总有一股防备,总觉得还有哪里对不上。清晨他只多睡了一个时辰便起了床。他知道,要查小梯的身份,现在唯一的下手点就是言九了,但最难攻破的,也是言九。 顾少渊才想起来,昨晚非要一个人去找柳少则,恐怕还惹恼了言九。只是不知道今日醒过来,又是哪一个姑娘? “渊哥哥,阿凝来请你起来吃早饭了。” 顾少渊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的一瞬间,真的一个趔此。心想,不想要什么来什么。不如继续装睡好了,于是他直接就没有回复。 “渊哥哥,还没起来吗?” 房间里没有声响。 “那阿凝等会再来叫你。”一阵脚步声,看来白凝是离开了。 顾少渊心里真是不知道怎么办,这言九放在身边就是个祸害,一天一个样子,指不定现在出现过的人格还只是言九所有人格里面凤毛麟角的一部分。本来想躲着白凝偷偷去找柳少则的顾少渊放弃了,他想反正怎么着都得遇见白凝,再一想,白凝至少不惹祸上身,勉强接受吧,于是咳嗽了两声,开始东弄弄西弄弄,把自己收拾干净,示意白凝他已经起来了。 “渊哥哥,是已经起来了吗?” “嗯。” 白凝果然听到声响很快就跑到顾少渊门口来了,顾少渊还是觉得奇怪,这白凝看起来不是个多情的女人,明明第一日见到的时候她绝对是对柳少则一心一意的,可这没过几天,怎么天天渊哥哥来渊哥哥去的,自己实在是无力消受啊。有朝一日,怎么着得要想法子帮言九治好这个病,否则这祸害的恐怕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到时候言九出嫁了,她相公可不得被折腾死。再加上这白凝恐怕是见一个爱一个,言九从小就基本上被关着不让出门,这才养成了白凝和齐小八的性子。 “那阿凝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白凝轻轻推开了门,满脸的娇羞,竟然还有一丝歉意。顾少渊有些不解,昨日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太过固执,有些许将言九惹生气了吗。正在这样想着,白凝开口了。 “昨日的事,是我不对在先,非要强行跟着你去,你们哥俩肯定是有事情要说的,可我却如此不懂事。”白凝说完竟然满脸的懊悔,似乎真的为昨晚的事情感到抱歉。 顾少渊心里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么一想吧,倒是为他和言九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无形的化解方式,否则两个倔脾气可能好几天都不会再说话。 “知道了。”顾少渊心里也是出了口大气,不声不响地给解决了。 “阿凝在这里人生地也不熟,原先想为渊哥哥准备些早点,却不敢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院子中找寻厨房。”白凝那眼珠子里透露着一丝泪珠,仿佛这件事情也是她的错了一样。还有白凝看着顾少渊那满眼的情愫真是让顾少渊连看都不敢看白凝的眼睛。 “我不饿。”顾少渊简短的回答好想让白凝仿佛吃了一瘪,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顾少渊觉得和白凝待在一起始终不自在,但觉得这件事情反而在白凝面前问出来是最好的。即使顾少渊知道他对不管任何一个人格说的话做的事,每一个人格都会一清二楚,但他也仍旧明白,只有在白凝面前问出这句话,她最没心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白凝,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啊?渊哥哥是不信任与我吗?阿凝就是阿凝啊。” “你可知你有病?” “莫非渊哥哥有药可医治我?” “莫要玩笑,你且正经与我说事。”顾少渊眉目中有着一丝恼怒。 “阿凝知道。阿凝的病治不好。” “你怎知道治不好?” “爷爷曾告诉我们我们的病治不好。” 顾少渊没猜错,果然要在白凝身上下功夫,这一层谜团才能慢慢揭开。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顾少渊此时说话有些不客气了,似乎胜券在握。 “阿九会生气的。” “反正你们各自都控制不了自己出来的时间和地点,九儿不能把你怎么样。更何况,九儿就算现在在我面前,我仍然会问,我也有把握她会告诉我。”顾少渊心下一紧,心说这白凝平日里一点心思都没有,如今却如此顾忌着言九,难道她们之间不仅仅只共用身体的人格关系?有待考察。 “那好吧。不怪阿凝愚笨,但阿凝也知道整件事情不便于你说清道明,为阿凝留条生路,你且尽管问便是,阿凝知无不答。”白凝此刻低眉顺眼,可顾少渊却知道,原来这看似最单纯的白凝竟也有自己的心思,这更让顾少渊确定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只是活在同一个躯壳下的好几个人,灵魂共用一体,而不是人格,怪不得治不好,原是如此。 “你芳龄几许的时候开始活在言九的身体内?” 白凝诧异的抬眼,“你连这都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在下不过是猜测罢了,还需要白凝姑娘证实。” “好。阿凝七岁起便活在言九的身体内。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齐小八自她一岁大便活在言九的身体内,但一直到我七岁来到她身体内,我们的灵魂才开始互相交替生存。我们进入的时候便相互有名字。” 顾少渊点点头示意白凝继续,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和问候声。 “顾公子,不知言小姐可在你房内?郭老城主命我送来些吃食。我敲门言小姐并未应声,可是一并送至你房内?” “一并送来吧,言姑娘正在我身边与我说事。” 门应声而开,顾少渊原先没有抬头便说了一句,“放着就出去吧。”却不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许少成。 顾少渊没有太大的抬头的动作,但已经将他看了个清楚。许少成些许佝偻着腰,看起来就不想习武之人了,头上系上了郭家仆人惯用的布条,将眉毛画的又粗又浓,鼻子旁边点了颗小痣,嘴巴上贴了两片小胡子,鬓角的刘海散落的多了些,旁人是丝毫看不出是许少成的,更何况这世界上见过许少成真面目的人恐怕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如此说来,许少成倒还多此一举了,反正言九也从未见过他的真模样,必定不会将他联想到柳少则身上去。反倒是现在这个模样更容易让人多想,许少成本就生的清秀,现在作这身打扮显得格格不入,顾少渊有些担心白凝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但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就被他略过了,白凝不似言九心思细腻,如若今日坐在身旁的是言九就不好遮瞒了。 顾少渊看见那盘点心分明早早就准备好二人份,这所谓的二人份是两个人的份量装在同一个盘子里,而并非分开的。顾少渊表面不动声色,可是许少成眼里的戏虐却是被他捕捉的完完全全,不漏丝毫。 “顾公子言小姐慢用,我家公子说了这桂花糕是上好的品种,还有这海棠饼都是顾公子爱吃的,不用客气。”许少成压低嗓子说了几句话,因为许少成的声音模仿柳少则已经太久太久,甚至一模一样了,就像第一次顾少渊也听得一愣,可很难得,许少成能够自由切换他自己的本声和柳少则的声音,真真是很厉害。 “替我谢过少城主了。”一旁的白凝发话了,可不说还好,一说让顾少渊觉得她过于自作聪明,竟然显得很愚笨了起来。 “是。”许少成也不说什么,反正这些话是说给顾少渊听的,无论言九怎么误会,都无所谓,而且顾少渊觉得,柳少则和许少成什么都知道,甚至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盘棋局。可顾少渊看不明白,好像他是局中人,太深入其中了,也太想要看清楚了,越挣扎,却陷得越深,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段话顾少渊是听得明明白白的,言九对他的感情柳少则清清楚楚,这是要成全他们。可顾少渊又不懂了,明明那时候言九被攻击的时候,柳少则那么拼命的保护她,那么紧张她,甚至在顾少渊面前失了态,为什么现在竟然是这样的?还是说这两样点心中有要传达的东西?毕竟在别人的地盘里,行事不便,稍有不慎便容易引起城主怀疑,说是渊源广深,可大家彼此都知道,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信任谁,现在的顾少渊,连言九也不信。 顾少渊越发觉得自己想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一颗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使自己活的清楚明白些,可越在找寻这些东西的路上,越感觉迷失了自己。于是顾少渊干脆就直接放弃了,干脆就顺其自然,这个局太大了,自己不能比他的局设的更大,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只要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就已经大吉大利了。于是顾少渊很聪明的选择了这场游戏中他认为胜率最大,或者是说他认为是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柳少则。 那几日里顾少渊重伤,但他的思维是完全清晰的,顾少渊从小便能够在梦中也依旧思考。顾少渊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因为这样脑子会运作过度而导致休息不足,很多时候甚至会导致头晕昏阙,他是学医的,又何尝不知道这样对身体的损耗有多大,但是医者不自医,他竟然也找不到什么办法去“治疗”自己这样的病疾。在他休息的那几日里,他终于可以毫无杂念去分析一下他这些天以来经历过的事情,或者是说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他毫无杂念,是因为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想或者不想,他不知道言九是否值得信任,就算此时发生任何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反正只有死和不死,在死之前想明白也很值得,更何况他还不一定死的了,那一觉醒来自己清醒很多也很划算。 顾少渊脑子十分清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觉得他身处一个很大的局里面。从小时候开始,他爹娘暗示让他去往生谷,他不知道为什么爹娘要他送到往生谷却在那时候不能够光明正大的送过去,他不知道这个局是他爹娘的局还是背后那个人的局,因为他就是想不明白他去往生谷的意义。即使他不去往生谷,他身边的人依旧是这些,并且极有可能他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他还是会照样经历一次。那么他错过的究竟是什么点呢?肯定有一个点,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从头到尾又思考了一遍所有的事情,发现整件事情里面只有一件事情不同,那就是祁远。是谁想让他找到祁远?顾少渊把身边有能力布下这个局的人都思考了一遍,但还是很难,因为顾少渊对于这个局只是有所猜测,他甚至不敢真的确定这里有如此深远的一个局,他只能大胆的猜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不知道这个局的目的。 顾剑和柳成柯?有可能,毕竟是自己无法亲自去认亲的关系,但顾少渊又觉得没有那么的简单。柳少则?好像说起来柳少则是最有可能的人了,多重身份,江湖与商贾都有自己的人,同时又掌控着消息最流通的品羽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柳少则,他的目的会是什么?他似乎是无欲无求的,如果是为了家人,只有可能是为了柳珏,但柳珏活得好好的,一点麻烦也没有,这条线索恐怕走不下去了。话说回来,这品羽居,柳少则只不过是一届掌柜而非楼主,不知背后的楼主又是哪一个,顾少渊相信能够足够强大到掌控品羽居的只有两个人,也只有两个人能让柳少则为他们效力。曲冽和苏承。曲冽?不可能,对于曲冽来说,顾少渊可有可无,祁远也可有可无,或者说对于曲冽这样一个不是自持清高,而是真真正正清高的仙者,任何人对于他说都可有可无,没有任何影响。苏承?他看上去虽然每天都很逍遥,可没人知道他的城府究竟有多深,但以他几百上千年的外界传说来看,他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这个局的地方,即使顾少渊还没有搞清楚这个局的目的,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苏承和这个局甚至没有关系,苏承甚至好像并没有参与到这个局里来。 顾少渊想了很久,却木衲衲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许少成。 顾少渊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名字很久很久,细细想来,这个人竟然是最有可能的。那时候顾少渊还没有真正的见过许少成,因为那是在灵偶铺之前的思考了。许少成这个人给顾少渊最大的印象就是神秘。顾少渊知道了他的存在,却不知道他究竟神出鬼没到什么地步,还未指教过许少成功夫的顾少渊那时候料想许少成肯定功夫了得,只不过真正请教过了之后,没想到远超出了自己的料想,岂止是功夫了得,是太了不起了。只是那时候他觉得柳少则自小在外人面前是弱不禁风的形象,许少成就算武功再好也一定要装出瘦弱的模样,那势必功夫不会出神入化,因为一个人如果武功特别好的话是会让人感受得出的,而且练武之人的身体会强健很多,对许少成来说模仿柳少则就会变得十分困难了。许少成许少成,顾少渊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几乎快确定就是这个人布下了整个大局,他有着和柳少则一样的资源,并且有无数种方法瞒过柳少则,比如说告诉那些帮他的人暗号,而那些人和柳少则接头是绝不会成功的,他不会告诉柳少则这些东西。而同时,他有着为亲人复仇的目的,有要照顾的胞妹,对于外界没有牵挂,可以不含感情的利用任何一个人,而柳少则,他只要不伤害他就可以了,毕竟能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但一想到这一点,顾少渊就发现与他之前的想法形成了悖论。第一点,他觉得山林那些黑衣人一定是局中人设置的,一定不是他亲自下令,但绝对跟他相关,可如果是许少成,攻击目标是言九,一定不会伤柳少则,但柳少则此次还不知是否重伤,就已经证明了许少成可能不是。所有都绕回了原点,顾少渊停止了思考,但已经在心里种下了怀疑,对许少成的怀疑。 顾少渊后来见到许少成过后,却完全的消除了这个怀疑。许少成的功夫太好了,并且掌握着入思这门武功,如果许少成想要无声无息的杀一个人,并且让这个人像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太简单了,简单的就像把刀抽出刀鞘,再放回去一样,干净利落。而且许少成对柳少则有一种很明显的忠心,顾少渊心里突然许少成从怀疑程度最大的人变成了最小的人,一时之间顾少渊就变得毫无头绪了起来,也恰巧是这时候,白凝提醒了他。少城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铺中人(二) “渊哥哥要不要先吃些东西?”白凝为顾少渊倒了一杯茶,看见顾少渊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以为顾少渊是有些饿了,对她讲的故事不感兴趣了,可转念又想,这等故事明明是顾少渊先问起来的,怎么会不感兴趣?难道是自己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了?他当真将我们这些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先试探一下吧,白凝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凡是人都有些心思,那齐小八都还懂得掩藏呢。 “嗯,好。”顾少渊简简单单回复后,便拿走了整盘海棠饼,他不知道柳少则命许少成送点心来究竟是做什么,但有所防备比没有的好,如果柳少则真的在海棠饼里面藏了什么消息,那就一定不能让白凝看到。白凝愣了一下,确实没有料到顾少渊会是这个反应。 白凝以为顾少渊真的是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所以才如此冷淡,甚至无聊到拿走了整盘点心。白凝始终是不够聪明,可惜的是言九即使看到了这一幕,也不会意识到什么,因为她们的感知在此刻会变成正掌控着身体的那个人的感知,白凝想什么她们都知道,因为她们那时候不能有想法。 而事实呢恐怕会让白凝自愧,顾少渊不过是天性如此,并且那时候正恰巧在想些别的事情,而且那海棠饼里肯定大有文章,不能让白凝拿去罢了。顾少渊趁这个空隙,已经想了不少。 顾少渊拿起一块海棠饼,轻轻咬了一口,因为脑海里还在想着很多事情,味蕾竟然好像失去了识别能力,这一口饼吃进去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海棠香味。他的思绪继续飘到了千里之外,随着白凝那一声提醒,让顾少渊想到了这个人,少城主,郭栎。 郭栎,这个人比起许少成,更有理由,也更有身份,同时,帮手可谓是更多。要知道,无妄城可是一个曾经连皇帝都因为忌惮而濒临灭城的一座城池,而老城主的能力可以说是无人能敌,可这少城主的身手可以说是个迷,再加上这一次前来无妄城知道了灵偶铺和整个城的一个秘密,郭栎是不死之身。 郭栎有众多灵偶帮助他,而且这些灵偶有个很大的好处,他们绝不会叛变。因为他们的生死完全的掌握在他们的主人身上,而他们的主人,据顾少渊猜测,不是老城主,而是少城主。 这么多年来,灵偶铺有这么多的灵偶,无妄城里有那么多的灵偶,可他们的阶级都不高,而且有一些明显的看得出来,是很久之前炼出来的灵偶,时长至少二十年,而二十年前,正是少城主最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正是二十年前,少城主有最充足的理由,二十年前,他可以为情布下一个死局想与他相爱的女人双宿双飞,那以后的二十年,他也可以为了他爱着的姑娘的死亡布下一个复仇的局。 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是,老城主在这个游戏里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呢?老城主是个狠角色,而且众多事情都必须由老城主出面去解决,一定有一件事情,是让老城主心甘情愿帮他儿子完成这个局,或者也有可能是被逼迫的?但始终少城主是老城主的骨肉,老城主当年为了儿子屠城也绝不是做戏,老城主即使再爱儿子也不会拿上千上万人的性命当做儿戏。那么二十年间,是什么样的东西促使着他们之间奇妙的关系? “渊哥哥,你若只是试探白凝是否全数交代,大可不必。白凝既然决定说了,是决不会有所隐瞒的。”这时候被晾在一边的白凝已经确定了顾少渊其实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顾少渊脑海里这些千丝万缕的思绪,其实在白凝那边不过几秒钟的空缺,但白凝已经做出了自己所能做得最快的决定。 “非也,在下不过是想听白凝姑娘的经历里,这故事是个什么样子罢了。”顾少渊一听就知道白凝是误解了,也觉得刚刚是自己疏忽了,不过他却觉得这样更好。被白凝误解之后的自己能够听到的事情肯定会更多,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只要漏出一丁半点的对这件事情的不了解,比如一个细节上顾少渊本可以不说话但却表现的一知半解,那就完了,整件事情就暴露了。 顾少渊顺着白凝的话,想好一番说辞,决定这次认真听完白凝说的所有,不发表任何言论。 “好,既然渊哥哥这样说,阿凝也更不会有什么计较了。” “我不知我是什么身份,懂事以来我便知道我存活在这个身体里,那时候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好几个灵魂共用同一个身体。可是直到我发现那些人管我们每个人都叫言九,我方才意识到,这个身体的主人只有言九。” 白凝看了顾少渊一眼,似乎想看看顾少渊对这番话有什么想法,可顾少渊就是铁定了什么话也不会说,而且他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顾少渊没有看白凝,而且在看茶杯里的翻转的茶叶和带着波纹的茶水,一副你不继续说我不介意一直等的表情。 白凝吃了个哑巴亏,知道顾少渊如此的话必定不会说什么,心下也没了怀疑便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也懂得掩藏自己了,因为如果不这样,别人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你天天变一个性格。最严重的时候每一天我们会替换很多次。爷爷其实一直都知道,从第一次爷爷就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不对劲,所以他才会每年都把我们送到通州那别院去,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而且我们也不大甚爱出门,很少人能发觉。” “说起来你也不必太过惊讶,我自然是不知道你何时去的往生谷,也不知道爷爷去找曲谷主的时候你可知晓。其实爷爷去求过曲谷主几番,可只有一次爷爷进到了往生谷里。” 八年前,秋落。 “老曲,这言家老头子又在谷外面徘徊,你还不让他进来啊?”苏承手里提着两坛子酒慢悠悠走到曲冽面前,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 “我在金陵给你淘的,怎么样,够兄弟吧,可是古籍啊!”苏承美滋滋地等着曲冽的夸奖。 没想到曲冽连看到不看苏承一眼,径直拿走了苏承放在桌上的一壶酒,扔下两个字。 “假的。” “老曲,你这拿了我的酒,还嫌弃我的东西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可是花了重金才为你求到的!” “这本书的真迹在我的藏书阁里。”这一次曲冽倒是瞥了一眼苏承和他拿着的书,好笑的说着。 一阵沉默后,谷里的鸟儿全都被苏承一句大吼振的飞了出去。 “老万!我再相信你我苏承就跟曲冽姓!” 震耳欲聋。 “言老爷子的病我治不成。”曲冽也简简单单就回答了苏承的问题。有时候曲冽也是个很小孩子气的人,他能做的事情就做,做不了的事情就躲起来。反正言邪也进不来,他就算花重金请奇门遁甲大师他也进不来。 “怎么可能,你可是往生谷的谷主啊。”苏承打着马哈,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更何况你都没见过那老头,你怎么知道治不了?” “他没病,是他孙女。” 曲冽这句话说出来苏承就懂了,曲冽看来真的治不了。曲冽既然知道言老爷子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去了解了一番的。但苏承就感到更好奇了起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曲冽都治不了的病,难不成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 “嗨,那也要见一面告诉他治不了啊。你这样算什么事啊,想你这样子,往生谷都要给你败完了!一年一单生意都难接,这老头绝对肯花重金请你出山,你好歹收下这请求见你的金子,然后假装了解一下呗。” “懒得。” 苏承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回答,于是直接出了个馊主意。 “要不这样,反正呢那老头也没见过你,准确来说这世间见过你的人本就没多少,要不兄弟我来帮你这个忙。我来扮演你去收钱再拒绝他!” 苏承说着说着两眼发光,就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肉的小朋友终于要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了一样,而让他一愣的是曲冽的一个字。 “好。” 苏承的笑容直接僵硬在了他脸上,他觉得这可能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一次,曲冽竟然答应了苏承胡来的事情。 “我没听错吧!?” “再说一遍就不是同一个答案了。” “我这就去安排啊哈哈哈。” 有时候曲冽对苏承的好,那种奇怪的程度甚至都会让所有人以为曲冽是个兔儿爷。 “蔡文,进来进来!” 一丝丝尴尬,没有任何人理会苏承,因为这临渊阁实在是太大了,作为大师兄的蔡文这么忙,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临渊阁,何况一般曲冽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蔡文。 苏承意识到这个事情以后就对曲冽说,义正严辞的说,“老曲,戏要做全套,我去拿件你的衣服穿啊!”然后一溜烟跑进来曲冽的寝阁,翻了翻他的衣服发现不是淡蓝色就是白色,最多就是个青灰色,甚至那些颜色有些洗的比白色还白苏承好不容易占个曲冽便宜,就直接选了最新的一套白衣,将梳好的髻散落一些下来,想说即使世人没见过曲冽,但曲冽有些形象还是众所周知的,不能让人怀疑啊。 “老曲!你看这样怎么样,像吗?” 曲冽没有说话,正撑着头在榻上闭目养神。苏承也没什么,径直走了出去,后面曲冽幽幽传来一句话,“带去别院,不要来临渊阁。” “知道了哈哈哈。”苏承的声音越来越远,透露着不可忽视的喜悦,看来苏承是真的很爱玩弄他人了。 “蔡文!”苏承晃晃悠悠到了药房,果然蔡文和一众师兄弟都在里面忙活着,少许人在自己院落里修习。 “苏掌门今日为何做此打扮?”蔡文愣了一下马上做出了反应。别的师兄弟也都看着苏承,觉得这隔壁掌门今日很是不同。 “好看吧?像不像你们家谷主?”苏承摇头晃脑的太过自信,没想到蔡文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小药童却说了话。 “苏掌门这身打扮不像谷主,谷主不爱笑,你却时时刻刻在笑。”语罢苏承敛起了笑容。 “可还是不像,谷主素日里我虽见的不多,可谷主头上的簪子每每只别一个素的,不像你,花枝招展。” 蔡文立马呵斥住了那个药童,大家都以为苏承会是满脸黑线,没想到苏承反而还笑呵呵的。 “你说的在理,我这就回去再装扮装扮。” “苏掌门为何要打扮成谷主模样?” “你放心好了,今日且听我安排。谷主那边都好说好说,老曲他已经同意我这么做了,今日往生谷我便是谷主。你们可别给我露馅儿了,见着外人可别叫我苏掌门了,实在不喜欢叫我曲谷主,至少得加我谷主啊!听到没,这可是你们曲谷主的命令。” “是。”蔡文等一众师兄弟也不再过多过问,毕竟苏承若是连曲冽的衣衫都穿在身上,他说的话也不离十了,可能有些许偏差,但大家也自有定夺。 “小文你去把门口那来了好多次的老头子请进来,带去西斋,别走西边那条路,走北边,北边看不见临渊阁。” 往生谷有着奇怪的地形,不知道是曲冽可以为之还是天生就长那样。谷里许多地方都是相通的,而且不止一条路到达那个地方,每一条路所能看到的往生谷都不一样,这大概也算在奇门遁甲之一了吧。 “为何不去北苑?”方才那提意见的小药童又在旁边插嘴,这一次蔡文立马制止了他,北苑,司弈失踪前的住所。 “因为西斋是我的院子呀。” 往生谷谷内东南西北各有一大院落,东园,南堂,西斋,北苑。从某个角度来看似乎他们似有似无的环绕着临渊阁实在可另一个角度去看临渊阁实在离他们又太远了些。除去临渊阁,就是这四大院子最磅礴了。众师兄弟没有任何人住在这里面。 西斋是曲冽为苏承修建的,里面常年是春天,就像苏承这个人一样,与他相处如沐春风。北苑是司弈的住所,司弈喜欢北方,却又畏惧北边的寒冷,曲冽建了一个北苑,风不泠冽,梅却茂盛。东园,南堂,这世上恐怕没人知道是为谁而修建的,南堂满池塘荷花鲤鱼好不灵巧,而东园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硕大的院子,连房子也没有,空的可怕。 “你这小药童生的可爱,甚得我心,赠我可好?”苏承似乎不大在意这小药童问的问题,虽然司弈这个名字和他所相关的过往在一众师兄弟之间都算得上禁忌,不仅是是在曲冽面前一定要缄口不言罢了,大家私下里也极少说起,可这新来的小药童却童言无忌,大家都怕苏承将这事情告诉了曲冽后谷主会大发雷霆。当然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见过曲冽生气,他们认为曲冽会大发雷霆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曲冽就是一个这么骇人的存在啊。 “一届药童罢了,苏掌门莫要抢去修了仙。何况也得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原来这药童是司弈门下三弟子林子文新从外面捡来的,不大懂规矩。但林子文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比起他哥哥林子淇他倒更能明事理。 “我不想和你走,我想救人,不想杀人。”那小药童很快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蔡文这次什么话也不说了,总归有些道理,可言语间又透露着不敬,若是苏承冒火就是曲冽也不一定有办法,更何况成曲冽都会顺着苏承。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话里带着打打杀杀,还真应该和我去修炼个百十年。”苏承似乎是自讨无趣有些抱怨,但随之又说,“你怎么就知道我逍遥山庄是杀人的?我们又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我们可是正宗修仙门派,又不拿童男童女祭祀先祖,毕竟我们都长命百岁千岁基本上没什么先祖,我们也不修习邪门暗术,有那么不情愿跟我一起吗?你们那谷主不也跟我处的上好?” “那不一样,在这里我能救人,我能找到方法让我爹娘都长生,而在逍遥山庄我只能延续自己的生命,看见别人死去老去而别无办法,就算杀人。”小药童年龄不大,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句句听起来也在理,逻辑没有任何问题,有自己极为清晰的一套世界观。 “嘿你这冥顽不灵的小毛孩,我还非就有一天要你心服口服的跟着我走!哎不对啊,你不是被子文给捡回来的吗?怎么还有爹娘。” “苏掌门有所不知,他爹娘现在在厨娘那里帮忙,近日一些新菜品就是这小药童爹娘做的。”林子文替小药童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无名无姓,掌门不必知晓,反正小的不会和你去逍遥山庄的。” “有意思有意思,没时间和你们胡扯了,按照我吩咐的去做,蔡文,一刻钟之后请言老头子进来。子淇,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些金陵人爱吃的糕点,配上最好的茶水,顶级的就别了,一半高级的就行。子文,你带人去将西斋收拾一番,最好让人一看就觉得我一直住在那里,可别落了灰。你那小药童先暂且借我一用,他口无遮拦,正好帮我装扮得更像曲冽些。罗羽,一众师兄里就你还习了武,是条好汉!你就贴身保护我,毕竟这老爷子肯定也带了贴身侍卫,没猜错的话暗卫也至少一队人马,小远,你和小渊一起跟着你们三师兄去西斋帮忙。你们所有人做完该做的事情后,把药童全部打发到言邪来西斋的必经之路,让他觉得往生谷虽然人烟稀少,但有条不紊井井有条,不容小觑。你们所有人最后都在西斋陪我一起面客,怎么着都得气派些啊!” “是。”所有人都像在往生谷曲冽的熏陶下变的寡言少语。 “打起精神啊,别给老曲丢脸!”苏承拍了拍手,就拉着那个小药童一溜烟去准备了,大家也都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按照苏承的吩咐去准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铺中人(三) 十五分钟之后,所有事情都按照苏承吩咐的那样安排好了,所有人也都到达了自己的岗位,基本上往生谷所有的人都到了西斋,除了曲冽。倒也难得,往生谷恐怕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过。 可苏承却聊错了一件事情,言老头子什么人也没带,只身一人便进入了往生谷。 也亏得苏承是见过大世面的,肯定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甚至是不动声色的。 “言丞相,近期多有不周,您老担待担待。”苏承开了口之后,师兄弟们稳如泰山,但那小药童却一阵骚动,扯了扯苏承的衣服。这苏承虽然武功高强,但若不使用入思始终是不知道那小药童此刻是什么意思啊,罢了,此刻若是用入思自己眼神也必定神游,不妥不妥。于是没有去理会那小药童。 可谁想这言邪一见到苏承就给跪下了,这苏承倒还给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放下架子去扶他起来了,不过他现在可叫曲冽,怎么能如此平易近人?况且如果言邪这么着急的就跪了,肯定是对苏承扮演的曲冽深信不疑,外加上这事情一定十分要紧,竟然让身份尊贵的丞相亲自前来,并且不顾安危只身一人前往,还不顾身份的着急下跪。 “老夫活一世,犬子遭人迫害老夫出于一些原因无法为他报仇雪恨,仅留下来的他的掌上明珠,我是一定要不遗余力去帮他抚养成人,毕竟也是我自己的亲孙女啊。老夫这世间也活透了,可我这孙女得的病我寻遍了我所知晓熟知的所有习医鬼才奇才,他们却都告知无能为力。” 苏承慢悠悠听着,心里却已经悲天悯人了,心想:“老曲也说了你孙女这病连他也治不了,还害得你进来跪着跟我一个不相干的人请求,惨也!” “曲谷主,原本你脱离俗事,老夫是不想打扰你的。但老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求谷主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救我孙女一命吧。“说完紧接着就要磕头,可苏承小小的挥了一下衣袖,对蔡文使了个眼色,言邪这头挨着地仿佛撞着了一块豆腐般又迅速被蔡文给扶了起来。 “言丞相这就是折煞我了,曲某并无此般救人的能力。” 蔡文已经回到了苏承身边,苏承一番话说的极为圆滑,却已经拒绝掉了言邪的请求。 “往生谷在这世间的名声众人周知,老夫还请谷主为孙女诊治一番!”说完作势又要鞠躬下跪的。 苏承觉得奇怪,平日里听江湖人说起的言丞相并不是这样的。即使已经有一把年纪了,但是风骨铮铮,做事情光明磊落,人脉很广,积累了不少名誉上的称赞,并且也积累了不少门客与食客。苏承心想这人都请进来了,好不容易当一回曲冽胡闹一回,若是这么就把人给打发回去了也太不值得了。 苏承知道此时转过身不做声便离开才是曲冽的风格,让言邪自己知道就会走了,可苏承偏偏不干,他想了上面那一番之后岂肯作罢?于是面露难色,故意让言邪看到。 “相比谷主一定是对老夫孙女的病症有所了解才说治不了的,那可否请谷主也尚且告知我一二?”言邪此刻也不再作出求人的声势了,光明正大的看着苏承。 “丞相先请坐下吧,尝尝我往生谷的茶与点心。”苏承一个眼色递给林子淇,示意他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往生谷虽然人烟稀薄,茶与点心也必然比不上丞相素日里尝过的,可拿来招待您的也算是谷里顶尖的食物了,别有风味,值得一试。”苏承轻轻笑了一下笑,这个笑倒是和曲冽极为相似,大概是因为曲冽只有在苏承面前才会笑得格外多吧。 就在他们拿食物的空档,苏承抽空去问了那小药童刚刚为何扯他衣袖。那小药童附在苏承耳边,悄悄说;“我们谷主从来不会用叠字啊!世人都知道谷主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字,你怎么能说担待担待啊!一听就是你的风格,你作为谷主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小药童稚嫩的声音让苏承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如此粗心。 言丞相看起来人老身子板却依然硬朗,坐下之后仿佛坐在平日里自己办事的大殿里一般,竟然也有些味道。往生谷里大多人都不曾讲过官员,多数大些的都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本就对别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此刻正百无聊赖,而有些跟在身边的小药童却看的好奇。 这其中之一却不是小药童的,就是祁远。他那时还小,不太分得明事理,只记得从小脑海里记得的苏承就是个爱玩的浪荡公子,不曾想过是个什么厉害的很的掌门,如今看来却颇有几分颜色。可在心里还是想着:“这苏承还真是无时不刻都在整蛊人啊,明明不是拿出谷里顶尖的茶叶,却偏要说是,太不耿直了!” 顾少渊?要问起顾少渊,他却只是一个小毛孩子,根本没什么记忆能力。那个年龄的孩子,不是什么特别重要,或者是说不是什么很强的刺激他们都会记不住的。而他能记得住他爹娘让他去往生谷寻他兄长,已实属不易,恐怕他爹娘也是下了一不险棋。大家都知道顾少渊的聪慧,可谁也不曾料想会败在他的记忆力。 “好茶,比老夫府上的差上不多一分而已,世上竟有如此奇茶,竟然喝不出是何种茶叶。” “那花饼也很好。” “老夫此次前来是,“ ”莫急,喝茶。“ 言邪原本想要扯到重点上去,可苏承却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其实不为别的,而是苏承根本不知道这言邪的孙女是谁,更不知道他孙女得的病是什么了。他现在只能说是尽量拖延时间,找到空档溜出去问一下曲冽,要不然走险问一下蔡文兴许他会知道。这下其实苏承自己心里也是挺慌的,懊悔的直想跺脚,为什么自己做这件事情之前不问清楚这老爷子此次前来他孙女究竟是什么病。这时候可不能用入思啊,要是让在场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会入思,那真的就完蛋了,还不知道曲冽会是什么反应。 “蔡文,来。”苏承还是决定先铤而走险,就地取材,至少得先尝试一番才知道蔡文到底知不知道。 蔡文俯下身,苏承还未说一字,蔡文已经极快的用手指在苏承的手上写下几个字。 “叫厨房不用准备了。”苏承叫蔡文过去,却又当众说了这么一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谷主。”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苏承确认了许少成的存在。平日里蔡文的身子板可不能做到这些事情,苏承一直怀疑,不过这次给了他证据确认罢了。他不去揭穿,只是因为这一次许少成既然帮了他,那绝不是对往生谷不利的人。 言邪一身正气,却从不习武,是个文官,自然对苏承这些小动作根本就注意不到。 如今苏承有了筹码,开始慢慢和言邪周旋,开始享受这个游戏。 “糕点如何?”苏承口齿中还留有茶香。 “甚好。”言邪也知道了苏承的节奏,看来外界所传往生谷极为缓慢清冷的节奏不假,只是这曲冽好像倒不如外界所传的那么神秘,清冷中还有那么一丝人情味,可让人很明显就感觉到这是个狠角色,永远能做比你更狠的事情,这是言邪一直深信不疑的。 “你孙女病不致死,何来救命一说?”苏承淡淡的抬眼,已经完全适应了作为曲冽的感觉。 “不致死?!”言邪一脸的不相信,可是苏承却不觉得言邪不知道。 “若阁老不知此病不会害人致死,怎会现如今才找到往生谷来?可是如此?” “非也!”言邪似乎有一些生气,因为自己的为人好像有一些被误解了。“我找的那些江湖郎中都说他们摸出脉象太过紊乱,恐怕是不治之症,神仙也都无力回天。老夫不信,甚至请宫廷御医也都看过了,可御医却告诉我老夫的孙女是被歹人下了毒,已经救不了了。” “有意思。”苏承话一出口方才觉得不对,似乎不该这么直白的表现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好奇。 “老夫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去找了云河宫的一位旧人。” 一时之间整个西斋的人都安静无比,虽然之前也很安静,可现在可以说是寂静的太可怕了些。甚至明显听出来了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在场只有三个人的气息还是一贯如常,其一便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苏承,如此武功高强的一个高人,再加上一句话是绝对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的,另外一位自然是跟随曲冽已有些时日的大徒弟蔡文,可另外一位,是不惧声色的言邪言老丞相。 言丞相既然敢开口提起,必然是不会有后怕的。 “丞相真是说笑了,既然去过云河宫找您口中所谓的旧人,那想必已经知道了您孙女的病究竟是什么了,何苦再来我们这往生谷来自讨苦吃呢?”这次发话的并不是苏承了,而是蔡文。 方才蔡文在苏承手上写下的六个字,“不致死,听我的。” 苏承知道蔡文肯定是知情的,只要知道了言邪孙女的病病不致死,那么就已经算得上是知道内情了,言邪必然不会怀疑,会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而一旦他开了口,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蔡文来处理,因为比起苏承他自己来说,蔡文代表曲冽处理的往生谷的大小事宜要多出几千万倍。 “可见那位阁老口中的旧人就是云河宫宫主明兰身边的亲信,秦梦吧。”蔡文微微颔首,见到一旁的苏承没了事情已经开始吃起了点心,顺手拖走了一旁的海棠饼拿给顾少渊。因为他知道顾少渊喜欢吃,还有就是曲冽却从来不吃海棠饼。这等小细节蔡文也做得如此好,让苏承觉得这人甚是值得信赖。 “秦梦是当年皇帝为了查云河宫安插过去的眼线,原名秦林夕,本是你言邪那时候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可对?”蔡文继续说着,似有似无的向言邪抛去一些问题,但好像又在告诉大家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只不过是说给大家听的罢了。 言邪拿着茶杯的手有一点点颤抖,但很快就稳了下来。言邪没有想到,这往生谷竟然连这等事情都查得到。这是皇家秘事,常人绝对不知,而且金陵秦家也算是金陵一起禁忌之案。云河宫这种暗杀组织又更是神秘,此等虽不是保密之事,可也极少人知道。他对往生谷的谨慎,果然还是少了些。 “可惜了当年的金陵秦家,门道中落,最后竟落了个这个下场。若要说这件事情要指认个罪人,恐怕也就只能是怪罪到秦林夕身上了。当年若不是她背叛了皇家,惹得圣上龙颜大怒,斩杀了秦家所有的男丁,女丁全数送进宫最下等的地方当奴隶。一夜之间秦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这秦林夕可真是沉得住气啊,这一朝叛变跟了云河宫,倒也是生生世世都跟了云河宫,毫无悔恨,也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或是云河宫而害了自己的亲人。真是个狠女人啊。”蔡文语气与眉眼中不禁带着一丝可惜。 言邪握着茶杯的手没有发抖,却越握越紧,仿佛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平衡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再发抖,又仿佛是太过生气恼怒了。他还是不说话,有求于人,自当眉目卑微。 蔡文却不吃他这一套,心说:“你不说话难不成我就不说话了?你这不是给我机会说话呢吗。” “听闻这言老丞相如今的夫人英年早逝,诞下丞相之子时便病逝了,当时只有产婆在场。您与令夫人往前一直相敬如宾,可没想生出来的儿子如此血性方刚,竟然偏偏不想当个文官,非要去跟着那三皇子,去他麾下效力,没想到在军营中竟然被人暗算,毒发身亡。可惜了,明明是个人才,偏偏死的早。也不知道这言承语身上流淌着的血,是不是金陵秦家的啊,又焉知是不是皇上的人去下的毒,而言丞相无从报仇,恐怕也是为了这个吧。怎么能谋逆呢?丞相深知皇上已经极其仁义,没找您算这笔账,也为您留下了一个孙女作念想。” “砰”的一生,言邪手里的茶杯已经碎了一地。言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疯狂地颤抖起来。这样的事情,往生谷怎么会知道?往生谷竟然是如此神通广大的地方吗?还是该说这曲冽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言邪毕竟是年老了,声音中也带着一丝丝颤抖。 “在下不才,往生谷大徒弟蔡文。”蔡文的回答天衣无缝,回答得一丝不苟,回答了,却又丝毫没有回答到言邪的问题。 “虽然我们不知道为何秦梦不愿意救她自己的孙女,当然了,我们暂且猜测为您孙女这病确实是治不了,这云河宫治不了,我们往生谷也治不了,还请老丞相请回吧。”蔡文接着说,没有给言邪一丝一毫反应的能力。蔡文果然行事果断决绝。 突然间门外一道细微的白光飞了进来,看方向是飞向苏承的,正看热闹的苏承轻松的就抬手双指接住了那飞来的东西,原来竟然是一颗白针。这一去一来的速度太快了,众人都只道是外面阳光太过艳丽,有一丝不小心折射了进来,甚至连蔡文都没看到那是什么东西。苏承的手速也非常人能所及。 苏承悄悄打量着那颗白针,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小张宣纸,打开上面寥寥几字。 “唤蔡文起药方,送客。” 落款,曲冽。 苏承心想,“这故事这么有趣,老曲从未给我提起过,怎么能就这么匆匆结束呢?”但他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决定听曲冽的,不然曲冽发话了他却还是我行我素,恐怕这往生谷日后都来不得了,那他的人生得多无趣啊。于是他微微咳嗽了两声。蔡文微微侧身向下,准备听苏承说什么。 苏承想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言邪孙女到底得了什么病,更不知道怎么开药方,但是要怎么告诉蔡文让他开药方才显得是自己其实可以帮言邪开,但自己这个大徒弟能力也足够呢?他思考了很久,却脱口而出两个字。 “送客。” 说完苏承自己就懵了,心喊糟糕。这药方子还没开出来,就送客了,这可怎么办呢。于是他又假装咳嗽了两声,装的很像是因为这个咳嗽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送客之前,就帮他开个药方吧。蔡文,你去办。”蔡文现在已经满脸的黑线了,心想你来捣什么乱,但随后又似乎明白了苏承这样做恐怕是曲冽的意思。毕竟苏承自己根本不会开药方,肯定也不会想到要开药方。 苏承心想不是什么要死人的大病,这药方子开来是延缓病情的? “曲谷主,老夫还望谷主最后卖老夫一个面子,亲自为小女起药方!”言邪双手作辑,面露喜色。 “言丞相多想了,我不过是给我这大徒孙一个锻炼的机会,这等小事,我不会出手的,请回。”苏承思来想去,还是这番话最有说服力,不然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徒孙去下药方子啊。苏承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却丝毫没注意到言邪脸上难以言喻的五颜六色和尴尬。 言丞相这面子,看来往生谷根本不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铺中人(四) 言邪走时的背影让苏承觉得佝偻不堪,哪有来时的气势,也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欺负一个老年人委实不太安妥,可如果是曲冽来,又会有多好呢?何况这蔡文一席话恐怕都是曲冽的意思,不是恐怕,是必然是曲冽的意思,不然无论如何,蔡文是不会妄自菲薄自行做主的。更何况这蔡文知道的事情竟然比苏承还多,肯定是曲冽吩咐了的。 苏承一下子瘫在了西斋正殿的椅子上,觉得当曲冽太累了,这种把戏此生只玩一次就行了,好多想说的话都不能说,可把他给憋屈的。 “你们都收拾收拾散了吧。”苏承吩咐了剩下的人,把他们打发了以后却没有立马去找曲冽。苏承平日里其实在西斋住的日子极少,这地方不过是个摆设,偶尔他会用来放些东西,放些从外面带回来的玩物,因为毕竟他还是个掌门,如果如此玩心被门下徒弟们看见了也有伤大雅,干脆就存放在这个地方,有比没有好。 毕竟这逍遥山庄这么近,所以苏承会住在西斋的日子不过两种,一是与曲冽二人把酒言欢饮酒过多,醉的回不去了,二是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让逍遥山庄的手下来打扰他让他处理山庄内的事务的时候他便会躲在这西斋里。这逍遥山庄的弟子们又全都进不来这往生谷,没有任何办法,一定程度来说逍遥派还挺惨的。 虽然多数时候都是第一个原因苏承这个乐天派才会留宿西斋,但这一次他却是因为第二个原因。蔡文送走了言邪之后看见了苏承还待在西斋里,便让一些小药童准备了一些吃食,让他们在晚膳时候送过去,还命人去临渊阁苏承换洗的衣服送去他就寝的地方。西斋常年是春,不冷不热,温度宜人,并不需要准备火炉或是些清凉的冰块。 苏承听了那个蔡文讲的故事,觉得很是有意思,但想必曲冽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言语的,还是不问为好。既然曲冽查得到,苏承觉得他肯定也查得到,于是他开始对秦梦这个人有了好奇心,但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承查到了什么,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听着白凝的描述,这些原本就存留在顾少渊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了,慢慢对这些事情有了印象。毕竟顾少渊于这件事情来说应该对白凝更加了解才对,他是身处这件事情的一个人,只是恐怕坐在对面的白凝不知道罢了。言邪在那时候也只不过会以为顾少渊是一众师兄弟中其中一位的随身小药童罢了。不过说起小药童,顾少渊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对苏承直言不讳的那个小药童究竟是谁,他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可却不知道他后面如何了。 白凝其实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言邪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知于言九的。而她们对这件事情的了解,不过是言邪那日回家之后,喝了许多酒,言九那时候并不很大,从未见过爷爷如此喝醉失态的样子,害怕却也好奇,才偷听得来的故事。 言邪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家族灵堂里,提着几罐军营里才会喝的酒。文官爱茶,即便是喝酒也是喝上乘的好酒,可军营里不同。生逢战事,哪里有这么多要求,最多不过是一坛子街坊小铺酿的浊酒,一坛下肚,热血气盛。 言邪提着那些酒,坐在言承语的灵牌前,喝了大半罐,可不想浊酒却烈,他猛地咳嗽了两声。 “爹老了,酒喝不得这么多了。”言邪笑了笑,声音里很多沧桑。 然后言邪把剩下的半罐子酒全部洒在地上,因为先前就喝了不少,还有一些酒洒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爹老了,也糊涂了。”言邪接着说这话却没有了笑意。 言九那时候本来就年龄不大,没见过言邪失态的模样,如今听了言邪这阴森森说话的样子,便更不敢靠近,只敢偷偷的躲在门外。 “你是我与她的骨肉,当年我知道,不是她叛变,而是皇上自己动了异心。那时候金陵顾府与金陵秦家是文武百官里最厉害的两个武学世家。大家也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皇上需要的只有两个家族的亲信,一文一武,那他们之间必定有一家会受到牵制。”说到一半言邪又开了两壶酒,一壶放在灵牌前,另一壶自己慢慢的喝,一次喝的不多,却喝很多次。 “我们被选为了那个钦点的文学大家,家族世世代代将会为皇族辅佐而生,丞相被皇上定为世代沿袭。原本在皇上定下这件事情之前,我与她,也就是你娘,早已死定了终身,也与对方的家族去提了婚事,你爷爷当时十分允诺,心想一文一武结了婚事,总是好的。你在世时我从未告知过你这些事情,你走了之后我也再没有提起过,还担怕着你成了厉鬼去寻仇。现如今,爹已没了什么牵挂,你的骨肉我保的住一时,保不住一世,她,命不久矣!我知道曲冽那东西说的命不致死只不过是现在罢了,等到了一定时机,她就会去陪你了,老夫一辈子,总是对不起你和你娘的!”言邪说着说着开始哽咽,忍着不失声痛哭。 言九在外面听的瘆人,为何自己小小年纪失去了爹爹,娘不知所踪,爷爷如今却说自己也命不久矣?这看似家和万事兴的言府,怎么竟然是这般模样?言九那时候不知道什么云河宫,更不知道什么文官武官,可这一番话令懂事后的言九,觉得更加可怕了。她也算看惯了生死,却还未勘破红尘。 “你看,我又自说自话了,着急告诉着你结尾,却忘了你连中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言邪突然失笑,一口气灌下去了小半壶酒。 门没关,有些风往房里吹。 烛影摇曳,言邪在暗淡的光里显得很苍老。 “那一年我们向圣上提了婚事,圣上喜笑颜开的一口答应下来,毕竟那时候他正一筹莫展,不知顾家与秦家究竟要选谁,如今若是我与秦林夕有了姻亲,便方便许多了。毫无疑问便是选择秦家了。可你道如何?这人啊,就是被老天糊弄的一些玩物罢了。我们就像那些牵丝的木偶,被他们操纵着,像傀儡一样,像棋子一般。”言邪的语气里突然带着愤恨,那种仇恨和愤怒太可怕了,比夜晚的风还要凉上三分。 “可谁知那一年坐镇北疆的顾家军辅主将顾家二小姐顾怜竟然与玄王互生情愫,而这玄王又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角色,当机立断向当今圣上求赐这门亲。那时候听闻皇帝是龙颜大怒,毕竟我们这边刚定下的婚事,那边又生了变动。不过啊,”言邪喝了一大口酒,又笑了笑,很是凄凉。 “当时我就心想,皇帝怎么会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呢?秦家一旦落败,不再和我们言家门当户对,这门婚事是肯定黄了。但你知怎么?皇帝没有允下他们的婚事。我当时喜出望外,却没想到,这皇帝着实阴险,还是选择了顾家。这玄王毕竟是玄王啊,骨肉相连的关系,又岂是我们这样的下人能及?” “第二日皇上便召见了林夕,那时候正是云河宫最霸道凌厉的时候,皇上却命她改名前往云河宫做皇宫的细作。皇帝正值壮年,一切事情都决定的雷厉风行。我没有时间与她告别,更是不知道她那时候竟然已有了身孕!那一晚上我与她一起坐到了天亮,说了许多心里话,可她为了不让我担心,没有告诉我她有了我的骨肉。她只说让我等她一年,一年后她回来我们便成婚。我也年轻,心大。信了她的话,也信了皇帝的话。可这一别,就算是诀别了。” “林夕去了九个月之后,皇帝突然宣布林夕叛变,跟随了云河宫宫主,以此为由,斩杀了所有秦家男丁,女丁全数送进宫当最下等的下人。呵呵,我那时候就知道,原来皇帝为了自己的儿子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法,牺牲了整个秦家换取皇家尊严。不过我一直无心报仇,是因为皇上为我留下了她。皇上至少不愿意失去言府这个左膀右臂,为我留了秦林夕一命。我自知无权无力去对抗天子,便生出去云河宫找林夕双宿双飞的念头。年少气盛,懵懂无知啊!” “那时候我到了云河宫,却不见林夕,宫主明兰给了我一个孩子,告诉我从今往后,再无秦林夕,只有明兰身边的秦梦,无亲无故,不问情爱。孩子很瘦,看上去奄奄一息,或是小产的儿。我在门口等了三天三夜,孩子哭了三天三夜,每日都有人出来给孩子喂奶,给我拿食物,我拒绝一切,可孩子不行。直到第四天,不再有人出来给孩子拿吃食,我知道,她们在逐客了。我看到孩子身上有封信,明白了这个孩子是我与林夕之间最后一点联系,我要抚养他长大。”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信,” “邪郎: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了。皇宫生了变故,与我送信之人被暗杀。我本也活不了了,是宫主救了我和孩子。我为报恩,选择了留在宫主身边效力。这件事情你莫要在追查下去了,我们之间也再无可能了。照顾好孩子,我为他取名承语,希望来世我定能兑现我的诺言。勿念,秦林夕。” 言九在门外偷偷看到言邪竟然是从身上拿出的那一封信,那封信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而且几乎快要破碎了,一看便是因为翻看次数太多而导致的。 “我原以为会是一封长信,原以为林夕会将这些日子里她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知于我。却没想到,总是最亲近的人会估错她的心。她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又怎么会将这些事情写在一张纸上呢?从来她说一不二,我总是最尊重她的选择。可这次我偏不!她不让我查,我却偏偏彻查到底。查来查去,却是皇帝自己。那皇帝老儿表面上和颜悦色,选择了我们言家和秦家,允诺我们的婚事阖家欢乐,却不想,他阴险狡诈,在派林夕去云河宫的那些日子里一步步将秦家分崩离析。他收买了与林夕传信的人,可他最后为了不泄露这件事情,杀光了所有相关人等。” “可你知最好笑的是什么?我这天底下最恨的就该是孙家皇亲,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也算是救命恩人。玄王凭借一己之力,救下了不少秦家府上的人。他用牢里的死囚换出来了不少人,皇帝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也算是不怕死了。他以这样的方式去弥补他对这件事情的愧疚。毕竟是年轻,他不知那时候这件事情会这么严重,原本心想皇帝没有同意顾府这门姻亲,对秦家肯定不会动手,只要自己全力护着顾府,此时也算平息了。没想到皇帝这么心狠手辣,还是为了玄王选择了顾府。” “林夕不让我查,我也知道了,她是怕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心里难受,两边不是滋味。我没有放下,娶妻却杀掉妻子只为保你平安。将你抚养成人,可你骨子里流着的还是她的血啊!习武之人的模样一眼便看得出来,我也不强迫你,看着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娶妻生子,也不枉此生。谁知道那皇帝老儿偏偏不放过,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九儿那时候才三岁啊,这么小,对爹爹的记忆可能都没有!她娘在你走后,陪了九儿一段时间却也抛下九儿也走了。若瑶也算是尽了对言府对我的职责了,我不怪她,那日我听闻她在葬你的那座山的一个寺里出了家。” 言九在门外捂住了嘴,小些时候明明娘还在,可突然一直陪在身边自己的娘便消失不知去了哪里,殊不知原来是以另一种方式去陪了爹爹。言九一边在心里怪着娘,抛下自己这么小的孩子就走了,却又心疼着她,心爱之人早逝,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办法去陪他。 一席话说完,言邪竟然喝完了带去的酒,酒坛子在地上胡乱摆着。言九觉得爷爷喝醉的时候竟然说起话来也这么清楚。 “我愿不相信此事与顾府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是顾府使了计,才让皇帝如此帮他们。可我却死活查不出来,原本顾剑那时候掌事就太过年轻,他舅舅那时候辅佐他肯定也不怀好意。可我没想到,顾剑竟然如此能耐,还一身正气,硬是什么也没给我查出来。玄王也再三告知此事与顾府无关,我不得已,还是得信。” “若瑶走之前为九儿定下了与柳家的姻缘,一是为了报恩,二也是希望九儿能离我们的这些官宦世家远一些。我允了,九儿也很听话。可,唉!” 剩下的言九已经没有再多心思慢慢听下去了,无非就是自己的病了。她那时候便知道自己的这个病,有很多个人共同住在她的身体里。她原本想只要大家和平共处,不让外界发现,并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可如今竟然知道了因为一个身体供养着太多灵魂会负荷不过,她活不过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啊,还有一些时间。’我们这些年总是这样想着活过来的。”白凝说完之后,对顾少渊说了这样一句话。 顾少渊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在生命面前,自己如同蝼蚁,在老天面前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自己的命运完完全全地掌握在别人手里,在老天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铺中人(五) 顾少渊现在算是明白了,言九这或许根本算不上病,所以何来诊治一说呢? 原先他以为只不过是一个世人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多重人格,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怪不得曲冽无法为她治病,只能稍微的延续着言九的命。 如果当初曲冽没有决定给言九开方子,那岂不是言九现在恐怕都不会出现在顾少渊的身边?这一系列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这么说来,曲冽究竟是做了好事还是多此一举啊。顾少渊轻微皱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罪。生为医者,定当全力以赴医治每一个病人,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的本责。 那白凝又是何人?这么一说来白凝不是自己生在言九体内的,肯定先前是有自己的本体的。果然还是有所保留。不过这件事情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再多知道下去对自己来说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言九身边那个小丫鬟的下落和身份。而现在既然白凝愿意将这么多事情都据实告知,想必对这个丫鬟的身份也不会有所保留。或者是说,至少会说出这个丫鬟的一部分身世,毕竟现在白凝如果不说,顾少渊总有法子知道,顾少渊如今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他会利用一切他所能利用的,而不是觉得无辜。 “你身边这么多人,难道从来没有意识到过?”顾少渊慢慢的再把话题往那边带,只要白凝不意识到他是刻意在询问那一个人的消息,一切都还按照顾少渊的节奏在进行,但一旦白凝意识到了,顾少渊就处于被动了,就如同方才白凝误会了顾少渊知道一切一样。 “在我身边的人多数都是爷爷的亲信,有一些是从小陪我们长大的书童。” “你可知我是如何发现你们共用一个身体的?” “渊哥哥可直说无妨,如今阿凝也并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了。” “你身边的丫鬟。” “丫鬟!?怎会?” “我知别人家服饰小姐的丫鬟只会有一个较为贴身的,就如同我表妹柳珏几乎只用一个婢女,而你却有许多个,并且时而用这个时而用那个。” “只是如此?”白凝却突然失笑。 “姑娘为何要笑?”顾少渊突然有些不解了,难道自己有说错什么吗?并没有,自己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判断才判断出言九的病的,而且虽然有落差,但并不太大,至少是相似的病状。还是说自己的理解有了什么问题吗? “看来渊哥哥果然是久居深山,孤陋寡闻了。”白凝此时的语气变得有些欢愉,似乎终于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来取笑顾少渊了。 “此话何出?”顾少渊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意在顺从着白凝逗她开心,女孩子一开心了,嘴巴是不大紧的。 “金陵大家的小姐都不仅仅是一个丫鬟的。身边的丫鬟越多,身份越高,地位也越高。虽然说频繁的更换身边的人不甚方便,但是另一方面对我来说倒是要方便些。在丫鬟们还没意识到我的病的时候换掉,让她们以为我只是天生大小姐脾性,对外界来说,对言府来说都是最好的。” 顾少渊点了点头,“嗯,在理。不过你不可否认我说的不对。” “哦?” “你们可能自己没有发现,但外人其实很明显就看出来了。你们不同性格的时候,喜欢的丫鬟都不是同一个人。例如九儿更信任的是小梯姑娘,小八似乎是那位小尹姑娘,而你,我却从未见过你与什么丫鬟亲近。你们身边还有许多丫鬟,但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你们喜欢的是不同模样不同性格的丫鬟。”顾少渊一席话说得行云流水,让白凝差点以为他是背书般背下了别人告诉他的答案。 白凝默默想了一番,平常不觉得是这样,但真正有人说了出来之后却发现竟然真的是这样子。平日里原来自己的那些做法如此直接就暴露了,果然是小细节都不能够忽略。不过也好在大家平日里除了在府中知情的亲信和家人,并没有往来的朋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点。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可能也就只有柳少则了。 这样一说起来白凝又觉得奇怪,这唯一一个好像知情的外人,爷爷却不是很待见。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这个未来的孙女婿,言九第一次告诉他们是因为往生谷的缘故。世人都知道柳家二公子曾经被送去过往生谷当学徒,可不曾在往生谷一众师兄弟中听过柳少则的名字,大家都说可能是柳少则学龄不足三年未被往生谷认可,毕竟只学了一年就回到了家中,恐怕去程也不过是为了治疗自己本身罢了。 “你这样说到是对的。不过究竟是片面的,若是判断失误了,也没有办法。” “巧在顾某毕竟没有判断失误。”顾少渊此话说出口时显得毕恭毕敬,却好像又是一定要为自己挣回面子一样。白凝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也不是什么很愚笨的人,她只觉得顾少渊可能突然小孩子心性了,自己若是心属于他,必定是要顺着他的。 “是渊哥哥胆识过人,敢于猜测推断。” 顾少渊听见这句话时也知道刚刚自己的话有些过激了,往生谷里顽劣的气息又有些透露出来。毕竟顾少渊年龄不大,又自小在师兄们的呵护下成长,从未遇见过什么怄气的事情,这次只身处理这些事情非要装作少年老成,实在也是不容易了。 “这些丫鬟素日里你换的这么勤,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丫鬟的事情一向都是爷爷负责替我们找的,招来许多人,然后给我们一个礼拜的时间挑选,因为一个礼拜为周期,我们的灵魂必定都会轮上一番,每个人都能挑出自己心仪的奴婢。” “哦?可是小梯是自由跟着言九姑娘的,这可是你们告诉我的。” “她是有几分不同的,言九自幼便喜爱她,从不肯让爷爷换掉这个仆人,所以其实说实在的言九一直以来也只有这一个仆人。说起小梯啊,我对她幼时模样还有几分印象。” “小梯也是个命苦之人,小时候被言九在街边上捡到了以后,便跟随着小九。小九那时候已经识的些字,却也不慌不忙的将自己学会的一点一点交给小梯,这小梯也才不至于是个什么字也不认识的丫鬟。哎,你看看我,不过是一个下人的事情罢了,怎么能够拿到台面上来与渊哥哥分享呢。”白凝突然打住说了这句话让顾少渊匪夷所思,难道她是知道了顾少渊的目的吗? 而白凝心里是如何想的?这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另一种解释方式了吧。白凝看上去还算大方得体,也不是什么很介意身份的人,可没想到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不过就是觉得和顾少渊这样一个身份地位的公子讲话,不说繁文缛节,至少要有德有礼,而这女子自幼学到的第一个便是人有尊卑贵贱之分,生于富贵之家,难免有些臭毛病,何况她们又是不能让下人轻易接近的情况,所以白凝从来都是看不起仆人的。 顾少渊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轻轻晃动了一下自己茶杯里的水,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白凝,时间刚刚好让白凝觉得顾少渊是在偷偷打量她,然后说道:“人无贵贱之分。” “你这话不对。” “哦?” 顾少渊是怎么也没想到白凝在此时竟然会反对他,而不是一再顺着自己来。 “女人选择夫婿尚有门当户对,将军选择战马也有上等与次品,这人也分三教九流,” 顾少渊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莫非是言九回来了?”可随即又觉得不对,言九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这无缘无故的是不可能会换人的,自己也没刺激到她。那只有可能是这种尊卑之分的思维是从小就被固定在白凝的思维里,这件事情她一定觉得她自己是正确的,而不会再盲目追随了。 这下子可棘手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可能会问出一些那丫鬟的事情,却不想遇上这么个情况。顾少渊突然想到,如果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是许少成,他会怎么做? 可随着顾少渊脑海里冒出的这个想法,许少成自己本身的人物形象就跑了出来,嬉皮笑脸的看上去总是不成个正经样子,但其实一举一动倒也看得出来是个厉害角色。可许少成那般模样如果用在自己这张脸上恐怕是不太合适,再加上自己平日里断然不是这种性格,此刻突然变成这样反倒会让别人怀疑甚多。 那么柳少则呢? 顾少渊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性格虽然还并没磨平棱角变得圆滑,但还是与自家这个表哥有几分相似,或许思考一番柳少则此刻的做法便会有一些新的思路。可顾少渊偏偏想着柳少则,就开始想起一些柳少则和许少成之前的事情。许少成因为人皮面具带的久了,颇有几分像柳少则,可大致还是长相不一的,明明许少成身上没有丝毫病弱的气息,那他究竟是如何假装柳少则的呢? 就这么一瞬间的走神,甚至是不知道原因和目的的走神,似乎就已经让顾少渊处于下风了。白凝正睁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顾少渊,顾少渊觉得那个笑容里面带着一丝嘲讽和对自己胜利的主权宣布。 “按照白姑娘的说法,在下恐怕也只能算作是下人了,不配与你一起坐在此地喝茶。”顾少渊说着便做出要请白凝出去之势。白凝万万想不到,顾少渊竟然会用耍赖皮这一招。 “渊哥哥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俩家便是门当户对的呀!” “白小姐也莫要喊我渊哥哥了,顾某受不起。顾某现在不过是一介江湖郎中,还尚未回到金陵恢复我的身份。” “可你终究有顾氏世子的身份啊。” “顾某此刻只是个江湖郎中。” “你这脾气怎的与那丫鬟一般!罢了罢了,人的性格倒是不分尊卑,都一个模样!”白凝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但其实她更多的是无奈,自己喜欢眼前这个公子偏偏用了一种奇怪的方式去说服她。 “顾某怎会与一位女子性格相仿?”顾少渊心下一喜,看来苏承对曲冽的法子学来也不全无用处的嘛。没想到自己这耍赖皮还歪打正着了,看来这招正巧以前小梯也喜欢用。 “也不妨与你说了,既然你丝毫不介意听一个下人的故事。”白凝摇了摇头,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开了口。 “但说无妨。”顾少渊装作很轻松很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自己已经精神高度集中准备捕捉任何一个细节了。 “小梯从小便有些男孩子性格,做事情其实是很沉稳的,但她却偶尔还是会有些小脾气。她当时在街上被小九救下的时候正因为半个馒头跟另一个乞丐在打架。另外一个小乞丐是个男孩子,他们两都很瘦弱,但女孩子始终打不过男孩子,她被打的快要死了的时候都不肯松手。民以食为天,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小九阻止了那个小乞丐然后给了他一袋子钱让他去买吃的,然后才把小梯送去医馆治疗。” “小梯一路上不哭也不闹,医治的时候也很乖。上药喝药都很直爽,不吭声。后来小九回家后便没有再想起来,可那时候起小梯便每日都在言府门口放上一点讨来的吃食,她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言府的侍卫怎么会让她日日这样啊,别说日日了,第一天就被赶走了。那些讨来的吃食也被丢开,可小梯孜孜不倦,愣是有一天让言九给碰见了门卫在驱赶小梯的时候轻微的动了手。言九立即呵斥了那个守卫,但也没有将小梯带回家,因为她压根没有认出小梯。后来她问守卫是怎么回事,这才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来二去的,小九竟然对小梯也有了些除了同情之外的友情,大抵是可以这样说的吧。于是小九便带回了小梯,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事情这样了。” 顾少渊听完却很是失望,小梯原先是个乞丐,身世本就很难查了,而白凝说的这些事情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帮助他去查明小梯的身份。更何况,小梯初入言府是绝对不会武功的,那么后天武功又是哪位高人所传授的呢? 顾少渊觉得今日若是要一问到底肯定会让白凝觉得自己对这个小梯太过于关注了。 “后来府里来了个徐老师,长得有几分姿色,一肚子的墨水,还会武功,当了我们的老师。那时候只要是小九都会让小梯在一旁随听跟读,那老师也挺喜欢小梯的,偶尔课后还会专门去找小梯。” “老师?竟从未听过有哪位名师姓徐,不知名为何?” “渊哥哥果然还是对这类事情感兴趣啊,我就说嘛,区区一个下人怎么会让你感兴趣呢?”白凝又一次误解了顾少渊,不过没关系,这样正好。顾少渊问这个老师也是想要查清楚小梯罢了,毕竟这个人也是时常接触得到小梯的人,而且他还能文会武,实属不易。 “哎呀,你这一问,我却突然有些想不起来那老师的名讳了。”白凝却突然轻拍着自己的脑门应了一声。 “那老师可与通州太傅徐家有关?” “那倒没有,听爷爷说好像是一个江湖上退隐的高手,平日里绝不轻易教书育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虚渺之地 先入眼的是一片虚无,白的很纯净。 顾少渊慢慢恢复了一点意识,看见这一片白茫茫之中有一个地方发散着微弱的光芒,他开始念念叨叨:“完了,我不会被许少成给杀了吧。”随即还翻看了好几遍自己的手,好像是有点透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刺骨。 说完后脑勺便被打了一下。 “想什么呢。” 竟然是许少成。顾少渊看见许少成的形态也和自己差不多,看起来不像肉体,可能也就几丝魂魄。 “你杀了我以后畏罪自杀了?”顾少渊眼里一片释然,觉得许少成还蛮重情义了,至少没有畏罪潜逃。 “拜托,我以前从来没一刻觉得我的小师弟是这么白痴又幼稚的一个人。”许少成翻着白眼,拉住顾少渊就往前面那模糊的光那里走。心里却在笑,“这小屁孩一直以来都装作少年老成,平日里很少露出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如今被误会之后,他那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倒是可爱的紧。”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不想死啊!”顾少渊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而且又哭又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拼命不肯跟许少成走。可许少成这论武力可远远在顾少渊之上,轻轻松松的就拖着顾少渊到了那光源处。 顾少渊看到那光源里坐着的人的时候突然愣了,冲上去准备打许少成。 “你竟然将他也杀了!你还是人吗!” “住手,你为何到了这虚渺之光里来变得如此孩子脾性?”坐在那光源里的人开了口。 “虽然这虚渺之光里是会激发许多人藏在心底的本能,但一定要学会控制,否则会被反噬。阿成,你没教他?”柳少则端端正正盘腿坐在那里,背后闪着金光,让顾少渊生出一脸疑惑。 “我们都没死?” “我倒是想教他,他不听话啊,我只能强行带他进来了,结果这小子以为我把他给杀了,把你也杀了,然后畏罪自杀了。”许少成一边说一边翻白眼,别提那白眼有多精髓了。 “我倒是想教他,他不听话啊,我只能强行带他进来了,结果这小子以为我把他给杀了,把你也杀了,然后畏罪自杀了。”许少成一边说一边翻白眼,别提那白眼有多精髓了。 “小子,你听好了,这个地方叫虚渺之地,是那些夜里不肯睡觉还要在梦里修炼的人所生出的。创造一个虚渺之地的人身后会有虚渺之光。由于虚渺之地太过于纯净,人心到了这里来以后会变得极其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和言语,心里想的什么全会说出来。而虚渺之光里这种现象更为严重,所以在这里修行其实很难,但一旦成功的掌控了自己的虚渺之地和虚渺之光,那么就是个修行的宝地了。肉体在休息,精神在修炼,这是很多修仙者求之不来的。” 顾少渊还是一脸狐疑,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种武功一听就很高级,怎么可能是他表哥一个病秧子会的法术? “那你平常怎么不用?”顾少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许少成。 “你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明这种武功的人是什么意思。这武功我练不了,这武功只能给那种身子弱的人练。若身体素质太好的人练,反噬程度会达到最高,这下就真的丧命了。”许少成一脸可惜,不过他心里可乐着呢,要是天下强者都修习的了这门武功,那恐怕如此懒惰的自己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我发现这无妄城内的日月精华是颠倒来的。白日里时长,若用此门武功修习,我的伤会恢复得很快,吸收不少日月精华。”柳少则简单解释道。 “你说小梯的事情有眉目了?” “对。此事说来与大师兄似乎也有些关联。”顾少渊此刻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再加上许少成也教了他一些控制的方法,他现在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哦?”柳少则终于睁开了眼,顾少渊看见他的眼睛是一片寂静,没有波澜,顾少渊被这样的双眸吓了一跳。你说要经历过多少或者要被反噬过多少次才能做到毫无反应啊。 “我怀疑教小梯武功的,是大师兄的舅舅,曾经在柳府自杀的那位许大夫。” “你的意思是,那群黑衣人和许大夫也有关?” “我怀疑柳家大公子与云河宫暗通曲款,而言丞相是帮手,许家那位先生恐怕是被迫入局。” 许少成一直没有说话。顾少渊突然觉得许少成是不是一直就知道这件事情,虽说这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测,但这却是目前最具可行性的猜测。先前许少成一直不肯放手让顾少渊去查这件事情,难道他真的也与这件事有关? 顾少渊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 “这不过是我目前的猜测,我今日来其实只是想问大师兄一句,不知你舅舅可会功夫?” 柳少则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看向许少成。许少成一直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会。” 柳少则没有转开他的目光,而是继续看着许少成。许少成感受得到这样的目光,抬头深切的注视了一眼柳少则,随机转过去对顾少渊说继续说。 “我的功夫入门并不是师父教的,师傅愿意教我其实也是因为她发现我底子还不错,而且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 看来柳少则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小梯这件事情,我是不清楚的。我自幼便跟着公子了。”看似好像余言未尽,但却结束的刚刚好,让柳少则自己体会。 柳少则点了点头,“我信你。” 柳少则这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两秒钟,可见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是多年来培养出来很坚固的了。 “我之所以猜测许大夫是被迫加入,是因为我认为他是为了保护大师兄和许少君。说实话,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柳老爷也脱不开关系。”顾少渊没有停下说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这些皮毛我自然也查得到。”柳少则重新闭上了眼睛,“你通过这些皮毛去猜测,若没有准确的证据,如何令人信服?” 顾少渊觉得今日的柳少则很不近人情,许少成说这虚渺之地里人的本性会被无限放大,难道平日里的柳少则都是假装出来的?可看上去许少成还是与平时一般无疑啊,到底该怎么看清楚这件事情啊。 可是顾少渊忘记了一件事情,许少成自幼便在学习假装,这已经是他根深蒂固的能力了,旁人怎可与他相比? “你浪费了一日时间了,虚渺之地的时间过的比正常时间快,快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起疑。” “那阿则我就带小师弟走啦!”这时候还是许少成出来圆了场,拉了一下此时心情很复杂的顾少渊,自顾自走了。 一个激灵过后,顾少渊昏昏沉沉从桌子上立了起来,摇了摇脑袋,觉得头疼的炸裂。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第一次进入虚渺之地,身体不太适应,才会头疼欲绝。”许少成已经在一旁吃起了点心,那点心看起来倒是别出心裁的模样,顾少渊不觉得这会是他一个大男人能做出来的。而这灵偶铺里现在肯定没有能够做饭的厨娘,那是谁呢? “哇,刚醒过来就怀疑我。得,你自己慢慢想吧,越想越难恢复,你就等着头疼一整日吧。还不瞒你说,这点心真就是我自己做的。怎么样,你大师兄这手艺可以吧。”许少成一只手将那碟点心推到顾少渊面前。 可这说着说着,顾少渊竟然一头倒了下去。把许少成给吓得不去,刚刚还清醒着怀疑许少成,怎么一瞬间就晕了。许少成只能唤来暗卫保护柳少则,自己将顾少渊送回去。 这好巧不巧,许少成背着顾少渊刚翻过屋顶准备将他从正门从进去,就看到隔壁房的言九出来正准备往顾少渊的房里走。许少成暗骂这个坏事的女人。于是许少成又从屋顶翻了回去,轻手轻脚的打开后面的窗户,有些吃力地背着顾少渊进去。毕竟窗户只有那么大,背着个人还要小心翼翼钻进窗户不发出任何声响。 许少成进屋把顾少渊安置到床上,探了他的气息随后又把了脉,确认他明明身体无大碍,一般来说第一次进入虚渺之地的人只要醒过来能够思考了,就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了。这顾少渊平常看上去身子板尚且很好,也有习武,没想到从虚渺之地出来却连常人都不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夜幕狂欢(一) 言九已经在外面开始敲门了,“顾公子可已起身?” 看来确实是言九了,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睡了一觉便变回了言九。这样一来想的话,最近的灵魂变换也太多次了,太频繁了。 许少成朝窗外看了看,此时离完全天黑尚且还有个两三个时辰,现在大致看来顾少渊没什么事情,可能只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昏厥,于是就放他在这里睡觉,刚好帮助他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言九就不必管了,他没听到房里有应声自然知道顾少渊是还在睡觉的,等入夜后再乔装成下人模样进入房间,这样既可以确保顾少渊是否有安危问题,又可以不让言九察觉不对劲。无论顾少渊到时候是否醒了过来,都是比较完好的方案。 许少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关上窗户后便回到了柳少则住的小院里。 柳少则已经醒了过来,看来是休息够了,从虚渺之地中出来了。 许少成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如果不说清楚他和顾少渊之间一定会留下隔阂。许少成犹豫了很久,一直在磨磨蹭蹭,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件事情好像怎么开口都不太对。没想到竟然是柳少则先开了口。 “说吧。”柳少则此刻的语气虽然也有些清冷,但远不如在虚渺之地那般刁难。 “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是不是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但是我真的没有。顾少渊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不是因为我身处其中,而是因为自从我知道舅舅没有死之后,我便开始查了。” 柳少则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也是不久前,我知道舅舅没死之后,便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但我能查到的都是一些很微末的消息,也是直到今天听见言九告诉顾少渊的那些事情我才能确定我查到的那些事情。”许少成说这一席话的时候不再低着头,而是直视着柳少则的眼睛,让人十分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但柳少则却没有看着他,而是自顾的盯着窗外,风铃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这里的白天真是安静到诡异。 “你查到了些什么?从何查到的?”柳少则似乎没有怀疑许少成的意思,而是顺着许少成的说法问了下去。许少成有些感激,至少这件事情上面,自己没有被误会。 “那日我知道舅舅生还后,便从柳珏那里开始查起来。柳珏说的那封信我找了很久,因为你说过舅舅留给你的那封信被老爷烧掉了,至今也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我就找柳珏把那封信拿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我发现了不对。你记得你大哥是被老爷驱逐出府,永不认这个儿子的吧?” “嗯。” “蹊跷得在这里,一个被赶出去的人是不会以这样的语气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写信的。他的语气太过于笃定,太过于自信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内。我想他那里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点,没想到我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查到了任何一丁点可靠的消息,全是用来误导查这条线的人的。而后我就想到,柳家大公子可从来不是什么在计谋上的奇才啊,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来,那后面一定有个更厉害的人在帮他。或者是说在利用他。” 许少成看了看柳少则,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接着说。 “我想起曾经我们查到祁族人头上,其实不是因为柳成珂给了我们错误的信息,而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怎么说?”柳少则这才有了一点点的波动,他再不给点反应,许少成都快要觉得柳少则是曲冽附身了,这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太吓人了。 “你查到了些什么?从何查到的?”柳少则似乎没有怀疑许少成的意思,而是顺着许少成的说法问了下去。许少成有些感激,至少这件事情上面,自己没有被误会。 “那日我知道舅舅生还后,便从柳珏那里开始查起来。柳珏说的那封信我找了很久,因为你说过舅舅留给你的那封信被老爷烧掉了,至今也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我就找柳珏把那封信拿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让我发现了不对。你记得你大哥是被老爷驱逐出府,永不认这个儿子的吧?” “嗯。” “蹊跷得在这里,一个被赶出去的人是不会以这样的语气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写信的。他的语气太过于笃定,太过于自信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内。我想他那里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点,没想到我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查到了任何一丁点可靠的消息,全是用来误导查这条线的人的。而后我就想到,柳家大公子可从来不是什么在计谋上的奇才啊,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来,那后面一定有个更厉害的人在帮他。或者是说在利用他。” 许少成看了看柳少则,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接着说。 “我想起曾经我们查到祁族人头上,其实不是因为柳成珂给了我们错误的信息,而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怎么说?”柳少则这才有了一点点的波动,他再不给点反应,许少成都快要觉得柳少则是曲冽附身了,这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太吓人了。 “柳成珂只是告诉我们那个毒药是祁族人特有的,所以我们便认为这件事情一定跟祁族人有关系。可是就像顾少渊是祁族人,但他却不会祁族任何一种蛊虫的种植法。有时候我们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一定就是事实,我们犯了最简单的错误。” “你是说是别人用了祁族的毒来掩盖这件事情?” “没错,我当时的猜测便是这个。这一切事情的关键恐怕就在大哥留给你的那封信。我猜测那封信定然写了一些他需要你日后为他做来保全自己的事情。但老爷不想让你与柳珏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所以把你的那封信给烧掉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大哥竟然也会留一封信给柳珏,并且这封信被年少的柳珏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老爷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大哥也十分疼爱柳珏,一定不会说什么的,于是没有管顾。他猜得到也没错,确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给了我们查这件事情的一个契机。” 柳少则思考了一会以后,却突然摇了摇头。 “许泽闻先生是不会以身犯险去保护你们的,如果按照小渊说的那样许大夫加入这个计划是被迫,是为了保护你们,那他大可带着你们逃跑,而且许大夫与当今圣上甚有私交,甚至可以带着你们寻求皇家的庇护。这个点说不通。” “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呢?” l柳少则瞳孔收缩,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有人向许大夫跑出了橄榄枝,但同时也威胁了他,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皇帝。可皇帝却告诉他要他去执行这个任务,自己会帮他照顾好两个外甥,没想到我出来搅了局。不过皇帝只要保证你们两是活着的就行了,对吗?” “没错,所以小渊的推理不是不无道理的,只不过有些细节他光凭言九一面之词是断然推断不到的。” 许少成看到柳少则的表情已经不再那么冷漠,缓和了不少了,便自在多了。他知道柳少则如今才是真正的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果然说话还是要有理有据才行啊。他猛喝了一大口水,喝完一脸心满意足,“可没把我渴死。” “你接着说。”柳少则也不再只言两语淡淡的听着,而是开始和许少成对话了。 “查到这里之后,我便从柳成珂所谓的祁族的毒药继续深入,我们那日去拜访柳成珂,她告诉我们那种毒药是一种性子很烈的毒药,当时我们太过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去看过尸检。我想起来以后便去查找了仵作记录,那记录上写的毒药却不是祁族的毒药,而是普通的鹤顶红。这说明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舅舅。这样一来就好查了,有了两条线索。这通州能出售鹤顶红的药房与私家不超过十家,而和祁族人交易,一定会漏出蛛丝马迹。于是我将那几家能够出售鹤顶红的药房与私家都走了一遍,” 许少成看见柳少则有些皱眉,似乎对他这做法不太认同。 “你放心,不是以你柳家公子的身份去的。这点小事我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柳少则听到许少成说这句话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刻薄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为自己做事情很尽心尽力,自己也很珍爱这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于是面带歉意 许少成也有些许习惯,最近的柳少则恐怕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脾气也有些变化,时而就很暴躁,但过了之后他又会意识到自己的过激。所以许少成没有对柳少则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做出什么反应,而是继续说他自己的。 “这段时间内买鹤顶红的左右也不过两家,这第一家自然是地方府徐太守,他们常年有要审问的犯人,衙门每每都要找他们帮忙。第二家是一家开小医馆的,但是他那里药材不全,每次都要上别家去买,刚开始我只是他们估计买这鹤顶红也是想要研究一番罢了。可到后来我便觉得不对劲,这小医馆别的毒药不买,便要买这一碰就死的毒药,这是不给自己后路的意思?于是我又去查了那家小医馆,原来他们早先负债累累,后来变成柳府下面的一个小产业,才得以继续经营。” “这种事如果能让你查的出来,我不信爹是做事这么不谨慎的一个人。” “老爷就是因为太谨慎了,才被我察了出来。” “太谨慎?” “没错,老爷这件事情恐怕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而是自己亲自前去让这位医馆老板为自己做事情的。而且老爷是在很久之后才把这个小医馆变成自己家的一个小产业的。” “柳府若有这个产业,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它必然是在你接手之前就在柳家产业中的。所以我去查的是以前的老账本和记事本,并不是你现在经手的那一本。所有的产业都一样,唯独差了这一个小医馆。难道你要说这件事情是巧合吗?” 许少成眼睛有些血丝,似乎是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方才又去了柳少则的虚渺之地,很是疲惫,但整个人还是支撑着,旁人肯定看着觉得他还很有精神,其实细细看过去他已经很劳累了。 “去歇着吧。”柳少则淡淡的对许少成说了一句。其实正说在重头戏上,又怎么会是柳少则不想听了呢?不过是柳少则觉得许少成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不碍事,我的身子吃不吃得消我自己知道,不必担心。今日这事情我也要说完了我才能安心休息。日前是我不对,没有告知于你。我原本是想查清楚整件事情再直接告诉你的,但没想到会生出这等变故。”许少成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嗓子此时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闭眼时候传来一阵倒水的声音,白水无味,但撞入杯中的声音却那样特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夜幕狂欢(二) 许少成睁开眼看见柳少则给自己倒的那一杯水,笑了笑对他说道:“谢谢。”然后一饮而尽。 柳少则只点点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眼底已经没有了隔阂,许少成更加舒心的说完了整个事情。 “老爷这件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是只身前去找那小老板的。老爷很谨慎,乔装打扮了一番。但那种人的体态和的言语是无法被隐藏的,我只要稍微轻度的一模样平日里老爷的模样,那小老板便告诉我没错,就是我模仿的那个样子。” “老爷一定觉得没有人会查到这里,也没有说给小老板一点封口费。不过其实要是我的话,我会直接杀掉这个医馆的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他们消失的无隐无踪,就不会有人查到我头上。老爷还是仁慈了。” 柳少则若有所思,他知道许少成的话是对的,活人是管不住嘴的,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那现在那个人呢?” “处理掉了。” “好。”柳少则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许少成果然做事情还是不拖泥带水的,该处理的都很麻利地处理掉了。如果这个人活着,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查到柳府头上,一是为了不让那些人知道,而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若这个人还活着,那么柳家老爷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如顾少渊那般猜测的话,云河宫也会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在那时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奇怪的是线索就断了,柳府这边的线索断得一干二净,老爷这件事情倒是做的干净。” “许大夫那边可查过了?” “尚未。左右我开始查这件事情也不过几日,而且我能拿到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不是顾少渊今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其实我这里查到的东西甚至无法连成一条线,我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老爷要加害于舅舅。” “这件事情你继续查,顾少渊初出江湖,还是没有什么经验。”柳少则对许少成说到。 “这哪是没经验?这简直是不靠谱!谁不是从没经验过来的啊,你这再没经验也要讲究证据啊,光靠猜我也是第一次见着。真想送你天真二字!” 但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还让他继续吗?” “嗯,”柳少则点了点头,“历练一下好。” 柳少则在虚渺之地待了大半天恢复的已经不错了,自己坐起来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想当年司弈让他练这门功夫也是为了他自己儿时的病根子,没想到还方便了他这么些年受的伤。 “挫败一下他也好,初出江湖,盛气凌人也不太好。” “就是啊!我看他就是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虽然说吧他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那十之一二才是最重要的啊”这许少成与柳少则之间的芥蒂荡然无存之后便像以往一样打开了话闸子,但是柳少则也像以往一样,许少成自己说自己的,他想他的。 天色渐渐也就暗了下来,柳少则见许少成说得累了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眯了好一会了也不去折腾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是一会。毕竟这天黑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啊,也就要各自大放异彩咯。 在外面走动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又有条不紊,其实真正看起来根本没什么事情需要做的。 顾少渊的房里终于有了些动静。 顾少渊缓缓睁开眼睛,全身有些酸痛,眼睛仿佛还被那一片白色模糊着。人在极度纯净的地方看得很清楚,但很伤眼,这也是为什么人容易在雪地里失明,俗称雪盲。 顾少渊挣扎着起来,甩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觉得这一觉睡了更乏了。他听见外面人讲话的声音已经很大了,知道自己肯定从昏迷那时候起睡了起码三四个时辰了。他赶紧起身随意洗漱了一番便推门而出。 门外竟然站着一个小侍应。 “顾公子您醒了,请这边跟我来吧。老城主和少城主等您用膳呢。言小姐已经先行过去了。”那个小侍应说话客客气气的,眉眼低顺,看起来长得很是乖巧,让顾少渊不禁怀疑这是否也是个灵偶,但他听见这人没管城主叫主人,可能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仆人罢了。 顾少渊跟着那个小侍应,发现没到昨日那个厅堂,而是去了另外一个。 “就是这里了,顾公子请进吧。”小侍应到达门口之后推开了一扇门,伸手为顾少渊指了路。 这地方有些奇怪,一般的厅堂皆是门窗打开,显得大气。而这房间却门窗紧闭,看起来毫无人气。顾少渊几乎快要以为自己要中计被暗算了,可没想到走进去一瞧,让他大吃一惊。 踏过门槛后是一小段长廊,没想这个空间这么大,这小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大打开的门,有些距离便已经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灯光很是充足,像黑暗中闪着金光的宝藏。 顾少渊一路走过去都没听见什么声音,一直到门口才听到些动静,这个房间竟然如此隔音,不知这房间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渊来了,快入座吧。我与父亲等候多时了,竟不想你初来此地白日里睡眠也如此安稳。”郭栎那长相倾国倾城,可没想到这话说起来去酸溜溜的。 顾少渊面带歉意的朝少城主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话。而后先扫了一遍坐席上的一众人等,没有什么生人,都是昨日打过照面的,和自己人。 扫过言九的脸时,顾少渊稍微定了一下,两目相望,随即互相都点了点头。顾少渊应该对言九体内的三个灵魂已经比平常人要熟悉太多太多了,现在可以一眼便看得出来她是谁了,已经不需要一次次的试探。其中也有一个原因,言九最近变得太快了,灵魂交替的时间越来越短,每个人都不等同时间的出现,但没有一个人会很稳定。 顾少渊不由暗暗觉得有些伤感,今日听白凝那般说法,言九只能活到二十一岁,现如今言九和自己一般年岁的话,已然只剩下了五年寿命。恐怕此时灵魂交替如此频繁一是因为大限将至,二是因为这途中耽搁了不少时间,而她长期服用的药却不是自己平日里会带在身上,都是交给丫鬟保管的,没了药的辅助,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顾少渊没有太多动作就入了座,随即飞快的扫了一眼这个房间的环境,这个房间当真是十分富丽堂皇的,他发现房间只有那一个大敞开的门,窗户倒是不少,但仔细看便会发现那些窗户竟然都是假的。以假乱真,每一个窗户都是十分细致的在油纸上画上了精美的夜景,很淡很淡的笔墨,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但又惟妙惟肖的展现出了一副真实星空的模样。每一扇门窗与墙连接之处也做得十分精细,看似每一处都细细连接,又留有缝隙,似乎是留给人们将门打开时候的距离,但你再细致一些看过去,其实所有东西都是实心的。 整个房间特别亮,光是烛灯大大小小就起码点了百盏,都是用的上好的材质做成的蜡烛,燃烧无烟无味,并且发出的光亮很亮,燃烧时间也不短,很是适合在宾宴上使用。但顾少渊也不禁觉得这不免太过奢侈了些,不过是一顿简单的晚餐,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早餐,是了,吃饭,顾少渊对无妄城或者是说灵偶铺好奇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 “恕小侄无知,不知在你们这里这一顿算是早饭还是晚饭?”顾少渊坐定之后便朝老城主和少城主那边看去。 “我们这里一日两顿,没有午饭。”按道理来说,这个问题约莫应该是由老城主来回答的,毕竟老城主才是主客之人,而少城主也随了这个“少”字,只能算得上是个小主人。可他现在却抢着回答,更准确来说,不是抢着回答的。而且老城主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样子,而是习惯了郭栎好客也好主客一样。 “哦,小栎啊,你看这就是我们疏忽了。”现在老城主倒是开了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夜幕狂欢(三) “是啊,爹,这可是我们的不对了。”顾少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两人明显和昨日十分不同。但顾少渊先不动声色,礼貌客气地回应了两句。 “哪里的话,昨日本就是在下过于困乏,二位没有时间为我好奇之事作出解答。今日得空,便请少城主讲解一二。”顾少渊现在太过疑惑,毕竟并不真正知晓他们二人的性格与习性,现在就是想尽可能多的让他们多说话,好让顾少渊来判断更多的一些东西。 还是少城主郭栎开口,似乎老城主就这么稳稳的坐在那里,只是过来撑场子的。顾少渊记得昨日老城主的气场可不如今日这般啊。 “小侄儿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呢只过晚上,没有白天。或者你简单一点理解吧就是白夜颠倒。” 顾少渊点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郭栎,虽然在对方说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是一种礼貌,但是顾少渊此刻看上去可不像是这个意思。 “别光看着我啊,这一桌子菜呢,吃啊吃啊。”郭栎可能不太受的了顾少渊直视的目光,便试图让顾少渊将注意力放到菜肴上。 “还有言家那小姑娘,吃呀,都别愣着呗!”郭栎笑眯眯地看向言九,大概还以为言九还是昨日的齐小巴,还在沉迷于他的美色,可能以为自己微微一笑就能让现在面前这个女人爱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顾少渊不禁感到有些厌恶。 “郭公子,”言九张口说话刚三个字便觉得不妥,“郭伯伯不用客气,我们自己来就行。”是啊,面对如此容颜谁会叫“叔伯”叫得出口?但奈何这辈分又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顾少渊没有多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老城主,老城主竟然正在大快朵颐,碗里已经堆满了菜,但动了筷子的只有一点点。老城主似乎是注意到了顾少渊的目光,便抬起头,慈祥的对顾少渊笑了一笑,顾少渊突然觉得不应该用慈祥这个词来形容,好像憨厚更适合一些。 少城主郭栎打着马哈笑了起来,“这不是叫我伯伯就把我叫老了吗?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可还是叫公子合适吧!” “小栎啊,辈分还是要守的。”老城主似乎觉得自己长久沉默不太好,于是也插上一句话。 “知道了老爹。” 顾少渊差点没被震惊坏了,老爹?昨日虽然好像并不曾听到他们两个城主一老一少之间的互相称呼,可似乎这也不太适合他们两的性格和关系吧。顾少渊隐约觉得哪里很是奇怪,可偏偏又一切都很正常,很自然。 “我想九儿一定也对灵偶铺不少风俗习惯很感兴趣吧?”顾少渊对着言九说,深情平淡,目中却似有似无带着一丝笑。 “是啊,初来乍到若是不懂些规矩总归是不好的啊。”言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睛也望着顾少渊。 这一席话原本就是说给老城主和少城主的,是为了将他们的话题拉回到顾少渊原先问的那个话题上去。可谁知那郭栎竟然像听不懂一样,虽然说是没有再继续什么吃饭的话了,可偏偏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 “哟,两位可别眉目传情啊,这儿可有别人呐。”郭栎对着言九又是挑眉又是眨眼,明里暗里都像在调戏。 “哎我说美人儿,昨儿个你不是很喜欢我吗,”郭栎说着说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我这张帅气的脸难道今日就不够吸引你了?” 而顾少渊也在此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亏的郭栎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顾少渊的关注点也从一直礼貌性的注视着郭栎的双眼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郭栎的嘴巴。顾少渊发现郭栎每一次说话,嘴巴动作其实还挺明显的,然后嘴角就会有层细细的皮被不小心牵动起来,很薄很薄。 “人皮面具。”顾少渊心里立马想到的便是这个。 当一个人因为临时性的带上一个不熟悉的人的人皮面具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戴面具的人不擅长于模仿那张脸原本的主人,如果说那张脸原本的主人时常不苟言笑,可是带这张人皮面具的人却经常喜欢笑,那么嘴角就会是这个人的弱项,高手一眼便看得出来那个人是真是假。眼角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很细微的动作,比如不经意地挑眉是控制不住的,那么眉毛附近的面具尽管再贴合,但也是按照以前那人的模样做的,以前这张脸的主人没有挑眉的习惯,那么眉毛附近的肌肉组织就会不一样,做得好的面具,应该说有能力做出面具的人都会细心地模仿好每一个细节。 顾少渊不动声色的想着这一些事情,表情上没有任何波动。其实这才是犯了错,因为在假郭栎说了那一番话后,任何人都不应该是没有波动的。顾少渊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的举动才会让自己早对方一步暴露,现在自己在暗他在明,自己是占优势的,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只要先顺着走,一有不对劲可以立马全身而退,毕竟警惕是很重要的。 “少城主哪里的话,少城主的俊朗自然是令众多姑娘一眼难以忘却。可九儿与顾某的表哥柳家二公子尚且有婚约在身,在下也得尊称她一生表嫂,这是可不容怠慢。我相信九儿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更何况昨日九儿不过是看你头上那只玉簪看的如痴如醉罢了。九儿她自小便喜爱玉石做的玩意,这不,她随身带的也有。是也不是?”顾少渊表现的有些着急一般为言九辩解,这倒是中了郭栎说这番话的下怀。 “小姑娘你这情郎可是急着为你辩解啊。”郭栎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昨日的两袖清风相差甚远,就是从未相识的人此时也应该看出了猫腻来。 “郭伯伯哪里的话,阿渊此话不假,故而没有辩解之意,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言九笑容更浅了些,眼睛还是看着郭栎,她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觉得这少城主竟然如这般无赖无耻,令整个无妄城丢尽了颜面。也好早言九和顾少渊并不是什么多言多语之人,出去后定不会乱说,也不知道这郭栎在别人面前会不会装作是正人君子。 老城主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顾少渊再次环顾四周,终于知道方才一进来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老城主的周围并没有郭风这个人,按道理来说郭风才更像是老城主的儿子,平日里本就在这样的场合寸步不离,今日居然不在,那么除了少城主,这个老城主竟然也是让人假扮的。那究竟真正的他们去了哪里? 不过顾少渊觉得此时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这样顺着这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桌上的菜恐怕是不太好碰了。虽然说老城主也一直在吃,但谁知道他们的筷子上没有撒过解药呢? 而且听前面那些话,似乎这两个人对整个无妄城和灵偶铺都甚是了解,不如且从他们那里听听这里的一些事情,兴许比起真正的老城主少城主嘴里讲出的会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个儿的都正儿八经的,着实无趣!”郭栎一面摇手一面叹气,似乎真的是很遗憾一般。 “若是郭伯伯无趣的打紧,便讲与我们一些灵偶铺有趣的事情罢。”这会倒是言九先开了口,顾少渊也不大清楚言九究竟在想什么,聪慧如她,如果还没发现这两位城主有假便不会叫言九了。兴许她没发现那张人皮面具,但如此懂的察言观色的言九,一定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 “小侄也是好奇的紧,这里一定有许多规矩吧,想想就不好受。我平日里散漫惯了,到这里来反而无所适从。”顾少渊这句话最是要紧,他紧紧抓住了那假少城主不喜欢规矩这一点,除了表明相同处套套近乎,也是想要引起“郭栎”的共鸣,让他开始抱怨吐槽这里的规矩。 那“郭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两位小生突然转变,随即就开口说道:“你们还别说,其实这里本就没什么规矩。只是这里的人都给自己定些条条框框,久而久之大家就会觉得我们这里是个很严谨的地方了。”说完后“郭栎”停下来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他像突然想起一般又说道:“我们这里其实没分什么早饭晚饭,都是饿了就吃。一般天黑这一顿最为丰盛,美味佳肴样样具备。而黑夜时候这里本就是灯火通明,想吃什么街上都有卖的,睡前那一顿呢就看自己了,一般都是简单结束,有助于睡眠。有些人吃的少才睡得好,但有些人吃的少就睡不着,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嘛。” 没想到这吃也是个大讲究,不得不说这个人其实挺厉害的,不知不觉顾少渊都被带到他讲述的那个气氛里面去了。这听着“郭栎”噼里啪啦一顿说,各种小吃应有尽有,说的是让原本没有饥饿之感的顾少渊硬生生开始咽起了口水。按理来说顾少渊此时已经放下了不少戒备,毕竟年龄不大,还是受不住万千世界的诱惑。可顾少渊此刻却越发的警醒,如果说一个人把吃的描绘得如此生动形象,而听的人面前又恰好放了一大桌子菜,顾少渊不相信这是巧合。 顾少渊和言九迟迟没有动筷子,这“郭栎”也越说越没劲了,恐怕是这招不成,准备换招了。可是顾少渊还是怎么都想不出来,如果这饭菜里被人下了毒,目的到底是什么啊?这地方说实话如此偏远,那群黑衣人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得到,也肯定进不来,就算进来了,也肯定不会采用如此儒雅的方式。实在是难以捉摸啊。 顾少渊突然心生一计,若是在筷子或是酒水里加了解药其实是很容易就让自己以身犯险却又全身而退的事情。 “郭老城主,顾某见您一直在夹你面前那盘菜吃,不知味道如何啊?顾某今日有些不舒服,也不知可否劳烦老城主为在下和九儿夹上一筷?” “哎,小侄儿你这就越界了吧。”一直热热闹闹的郭栎却在此时出来坏了气氛,看来筷子真是有什么? “啊?”顾少渊装得一脸无辜,“我自小便知道为客人加上一筷子菜是待客之道,不知越界之处何来?” “郭栎”和那假的老城主之间飞快地对望了一眼,却还是夹给了顾少渊和言九。 “你们这待客之道尽了,也该我们换礼了。”顾少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满脸严肃却带着礼貌性的假笑对“郭栎”说道。 “请便请便,你们那的规矩我们不懂。如今也算长个见识!”那“老城主”一番话说的倒是轻轻松松,没什么架子,看来吃饱了之后他也开始参与发言了。 顾少渊起身拿起“郭栎”身前的那一小壶酒,因为这个桌子十分巨大,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壶温好的酒,方便想要喝的时候就自己斟一杯便可。顾少渊先往“郭栎”酒杯里倒上满满一杯,然后再用郭栎的酒壶把自己的酒杯里倒上一杯,随后是言九和“老城主”。 “这杯便敬我们相识!”顾少渊说完之后一口气喝完了一杯酒。 剩余三人也跟着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其实顾少渊也不过是在赌罢了,若是错了,恐怕这命就给栽在这里了。 “说也说了不久了,赶紧吃吧。”顾少渊这句话说的好像有点反客为主了,可两位城主面面相觑,皆没有什么动作。顾少渊夹起那夹菜刚要送进去嘴里,却感受到两道异样而热烈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将要送进去的菜。顾少渊没有抬头,而是轻轻瞟了一眼之后放下了筷子。 竟然如此,原来菜没有毒,酒也不是解药。有问题的出在每个人的筷子上。是顾少渊的筷子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顾少渊放下筷子后,坐定对那两人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两究竟是谁,也可以不关心真正的城主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害”顾少渊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直直的晕了过去,没有想到竟然还是着了他们的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绕梁香(一) 顾少渊昏过去之后言九也立马就昏了。 两人自诩十分聪明,却还是栽在了自己的手里,若不是顾少渊自作聪明,而言九又信了他,恐怕也不会被人暗算至此。两人昏过去的时候便明白了,如果筷子上有药,杯口怎么会没有? 等顾少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一桶药水中,浑身动弹不得,似乎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但浑身的不适感让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过于疲劳,根本没有力气动而已。顾少渊原本是睁开了一次眼睛,但实在是太疲惫了,于是索性还是继续闭上了眼睛。 “这是哪里?” 他细细的闻着空气中散发的味道,药物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房间里的熏香。虽然那熏香也是药用,但味道自然还是不纯正些。 全是些比较常见的药材,不过奇怪的是全是治疗内伤和精神上的创伤的。自己怎么会内脏受损的同时又精神创伤了? “难道方才那饭桌上的毒如此厉害?可为什么给我下了毒却现在又要帮我解毒?对了,言九呢?”顾少渊此刻脑子根本不被允许转的这么快,他只要一思考太多的东西就会导致缺氧,再加上现在这个环境温度过高,很容易导致窒息而亡。 而此时顾少渊已经开始头痛欲裂,因为他开始怀疑刚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方才睁眼的一瞬间看见自己身上皮肤仿佛已经在这个药桶里面泡了很久了,至少一个时辰了,但是顾少渊觉得他这一觉睡的绝对不到一个时辰,那怎么可能有人在自己还没睡着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来了。这完全想不通,除非他刚刚是在做梦,那些什么长廊啊,饭桌啊,美味佳肴,和两位假的城主全都是他梦中的场景。只是太过逼真了,所以他会以为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顾少渊觉得这个梦也太过真实了吧?更何况如果是梦的话那自己为何会如此疲惫呢? “等一下!”顾少渊突然惊醒般睁开双眼,心里大吼。“原来是这样,这一切竟然都是梦。” 顾少渊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醒来这件事情。他这一次醒过来的第一反应便是睁开眼看一下四周,只不过是疲惫最终打败了他,他还是闭上了双眼,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疑惑他现在处在何处,思考与猜疑为什么在这里。可是梦里的他不是,他一醒来便知道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这是不对的。 因为顾少渊上一次晕倒是在柳少则的房间中,他应该思考的是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而不是立马起身洗漱出去吃东西。顾少渊刚刚第一次睁眼就知道自己还是在自己房间里,他便应该意识到这件事情的。 他重新闭上眼睛,放慢思考的节奏。他知道现在泡在这一桶药汤里自己会舒服很多,所以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不过再像方才那样的快节奏思考过不了多久自己恐怕就会脑死亡了。他开始慢慢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从虚渺之地出来后便没了意识。 那刚才那个梦又是为什么呢?自己平白无故梦见一些奇怪的事情,顾少渊一般都会相信这是有着一定意义的,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理由。 顷刻间,外面刮起了大风。 顾少渊能听得见甚至很清楚的听到外面的风刮的树在相互摩擦,沙沙作响,时而有树枝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不一会便开始下起了雨,先是倾盆大雨,打在青石板上很是清脆响亮,随后就变成了滴答滴答的小雨,几颗几颗的下,听起来有些恼人,还不如大雨来得痛快。 可顾少渊却没想到,随之接着的竟然是一声惊天巨雷,还夹杂着一声小声的吸气,似乎是被惊吓到了一般的声音,但接下来静静听来又没有发现除了雨水之外的任何声音了。顾少渊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就像着天气一样,总是难以预料的。 随后顾少渊便听到又有搅动水的声音,这次绝对不会听错了,一定是有人在整个房间里。 “谁?”顾少渊猛地睁开眼睛,但发现自己的嗓子太过于干哑,只发出了气一样的声音。 没有办法,他只好开始自己找这个房间不寻常的地方。一定有人也在这个房间里,并且顾少渊猜测是和他一样,在洗药浴。这个房间就是他之前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不同,如果要说有,也只有他自己不同了。他细细的查看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眼睛反而酸了起来。他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重新睁开眼睛再次查找。 这一次倒是让顾少渊发现了一个东西,在房梁上摆着一个香炉。 那个香炉花色看不太清楚,太远了,颜色几乎和房梁融为一体,看出是很刻意的做成那个颜色摆在上面的,难怪顾少渊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有看到。顾少渊看到那香炉似乎没有冒烟,可是却隐约看得到一星半点的火花,时隐时现,基本上属于看不到的。 “竟然是无色无味无烟的香。”顾少渊紧皱眉头,毕竟这藏起来烧的香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自然也不怪我一开始没有闻到这个的味道了。可是这个香究竟是什么用处?被藏在上面肯定是有问题的,不拿下来看一下真是叫人无法心安。”顾少渊似乎就快要被这个小香炉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但顾少渊其实同时也记着自己的房间里可能还有一个人。 顾少渊有些吃力地从药桶站起来,他的双腿还是有些发抖。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挂在屏风前的衣服穿上,不是自己的衣服,但是不大不小正合适,风格很是适合,不算太素雅,但完全不华贵。整个穿戴时间要超过平时用时的三倍还要多,顾少渊浑身上下还是疲惫不堪,不太用得上力。他系好腰封后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顾少渊最知道不能不自量力,也最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东西可不是值得他赔命的玩意。 顾少渊坐下后大喘气了几下,整个人才稍微恢复了平静。那搅动水的声音又出现了,顾少渊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是绝对无法支撑着到房梁上拿下那个香炉。现在外面尚且是夜晚,若是出去求助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但如今在他看来当务之急确实找到那声音的源头。 顾少渊再次尝试说话:“谁在那里?”却还是和刚刚一样的结果,发出的只有轻微的气声,嗓子还是无法发出声音。顾少渊重新起身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两口,感觉嘶哑的喉咙要稍微好一些了,尽管没有感觉到疼痛,但说不出话还是很恼人的。 这下站起来才发现,刚刚那药桶边上竟然还有许多屏风,那些屏风层层叠叠,一时间顾少渊觉得那里就像一个凭空多出来的小房间一样。 这个房间原本格局就很大,面对门的话木桶是靠房间右边放的,桌子在中间稍微靠近左边一些,床在最左边的角落,但是床很大,占据了整个那一个角落。那一堆屏风相比给顾少渊遮挡的那一个屏风要相对矮一些,所以也难怪顾少渊第一次并没有看见。 那一堆屏风都是很素雅的,可是前前后后围得死死的,也只看得出来最外圈的屏风的模样,是一副连起来的山水画,很是淡雅。顾少渊慢慢朝那些屏风走过去,然后扶着最外面的屏风略做了休息,才开始一个个将屏风推开一点点可以容他跻身前进的位置。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顾少渊透过屏风看见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木桶,有另外一个人坐在里面,身子四肢一动不动,顾少渊透过屏风若隐若现的看,几乎快以为这是一个死人坐在里面的时候,那人动了一下头。用下巴去够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引得水有些波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看来顾少渊刚刚听见的便是这个声音了。 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雷声,随之而来的便成了倾盆大雨。 顾少渊推开了最后一个屏风那个人终于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而无言。 顾少渊和那人大眼瞪小眼似乎惊讶极了,两人谁也没反应过来,或者是说坐着那人根本也无法反映。 “言姑娘?”顾少渊对药汤里坐着的人比了个口型,因为他也说不出话。 言九点了点头。随即也用唇语回了回去。 “帮我解穴。”言九此时虽然脸上已然有了红晕,毕竟这洗浴之事竟然让别人看了去。好在泡药浴都不会褪去里衣,也总比光着好。 顾少渊晃悠悠的走过去,原本苍白无色的脸竟然在这时候也有了一丝红晕,他的手抚上言九的脖子,使出了现在为止能用的最大的力气去帮言九解穴。 言九整个人一下子变松懈了下来,她立马站了起来。此刻的言九本就穿着白色内衬,而打湿了的衣服又会十分贴身,言九身体的每一分轮廓和裸露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顾少渊一览无遗。顾少渊只好低下头去看药汤。但他却发现那木桶里装的不是什么药汤,而只是普通的玫瑰花。顾少渊原先以为那玫瑰花的味道是房屋里的熏香以前烧剩下的现在还留有一些味道,没想到竟然是这桶玫瑰花浴传出来的味道。 “顾公子可是被人点了哑穴不能说话?”言九那边的屏风上没有放置好的衣服,所以言九只能这样面对着顾少渊。他们已经回到桌子那边了,顾少渊还是十分虚弱,必须得坐着。而言九浑身湿漉漉的,只能站着。 顾少渊摇了摇头,否认了言九的说法。顾少渊稍作休息了之后便起身走下衣柜,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言九。 “换上吧。湿的不舒服,也容易生病。”顾少渊方才喝了不少水,嗓子却还是只能发出气息一样的声音,不过也足够言九去听了。 顾少渊重新坐下,“我不知道我嗓子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下午原本是回房间休息,于是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竟然就到这个地方来了。按照那玫瑰花被浸泡的时间来看应该在一小时前我被人送到了这里。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任何的知觉。”言九接过顾少渊手里递过来的衣服,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一堆屏风后面去准备换衣服。顾少渊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言九,因为即使他现在说话,在这个位置他说任何事情言九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足够支撑面对面交流的人能听到。 言九换好衣服之后出来,模样却着实有些令人发笑。因为顾少渊高出言九太多,言九此时穿着顾少渊的衣服就像是婴儿穿着大人的衣服,肩膀那里很松垮,袖子长长的耷拉着,衣摆也全数拖到地上去了。不过顾少渊和言九都没有在意这么多。 “你是受伤了吗?”言九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给自己。 “我不知道。”顾少渊仍旧还是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去找柳少则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告诉言九。下午支开她就是为了单独去找柳少则。按道理来说自己又没和人打架,不可能出现内脏受损的。而自己作为一个医者,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受伤,真是太令人发笑。 “看你的模样很是虚弱,说来也奇怪,为何我会被送到你房里来,又是何人所为?” 顾少渊这时候不摇头了,因为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太艰深了,没有任何线索。 “你便留在房内休息吧,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了。”言九见顾少渊一脸凝神却不作回答,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顾少渊在言九起身的时候一把拉住了言九,没想到因为这衣服本来就长,顾少渊一拉言九没站稳又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衣摆直接朝顾少渊摔了过去。这平日里的顾少渊啊肯定是扶得住言九的,可是现在的顾少渊可是十分虚弱,这下好了,两人一起摔倒地上去了。 顾少渊被言九压着又开始大喘气,想是身体有些吃不消。 言九立马爬了起来对顾少渊说了抱歉。 “本就是我不对在先,言姑娘多虑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回房间,既然有人把你送到这里来,就说明你房间不安全。” “如果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是为了我的安全,何必要点我的穴偷偷把我带过来而不是直接告诉我?这样不会更好理解一些吗?我还是得去看看。”然后言九就不再理会顾少渊径直朝大门走了过去。 言九推了一下门,推不动,她以为是自己的力气没有恢复过来于是又使劲推了一把,还是推不动。她开始摇晃门栓,纹丝不动。顾少渊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便明白了,他说的对,不是为了安全,因为那个人还把门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绕梁香(二) “门锁了。”言九也不再多在门口停留直接转身朝顾少渊那边走去。 顾少渊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支箭飞快的射破窗户纸朝言九的心脏射过来,言九眼看还有一步就走到顾少渊跟前了,她疑惑地转头不知是什么声音。 “小心!”就在那一刹那顾少渊一下子站起来护着言九往旁边倒去。 箭还是射中了,不过不是在言九身上,而是在顾少渊的肩膀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顾少渊肩胛骨那一片的衣服。 若不是顾少渊自己本身就很是虚弱,这样明晃晃射过来的箭是不会躲不过的。大概外面射箭之人也没有想到顾少渊竟然会去救言九,要不然就是铁定顾少渊会去救言九,这一箭的目标本来就在顾少渊身上。 “不要再站起来了,尽量把屏风往桌子和床边遮挡一下,让外面的人看不见我们的影子。把箭拔”还没说完这句话后顾少渊便晕了过去,言九赶紧按照顾少渊说的去做。然后把顾少渊拖到了床边去。如今还不能将顾少渊放到床上去,顾少渊肩膀还插着一支箭,所以一直都是侧身的。刚刚顾少渊交待拔箭的事情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言九虽然平日里知晓一些医理,可绝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最多是一些医治风寒的法子。 言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刚刚那些事情明明本来不费力气的,只不过是一只不能站起来行动,有些吃力罢了。 “怎么这么热。”言九自言自语着。她看向顾少渊,“九儿不知,顾公子竟然总是这么的傻。你说怎么就那么傻呢?这回算上,阿渊你可救过我两次了。” 言九在梳妆台那里拿了一盆净水,没有用过,看来是原本有人准备在这里给顾少渊洗漱用的。然后又将帕子一齐拿来,沾湿后为顾少渊擦了擦脸上的汗。 顾少渊现在神情有一些痛苦,满头是汗,肩头倒是没有冒血了,不过这个箭还是必须得拔出来才行。 “可是我并没有止痛止血的药,你叫我拔了箭可如何是好啊?”言九眼神充满了绝望,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唯一对伤口的处理方式还是在东郊林是顾少渊对她的指导之下她才了解的。那时候顾少渊教会她认识一些草药和草药的使用,可现在这地方就算她知道用什么也找不到药草啊。 她突然反应过来,顾少渊是个行医之人,必定会有药箱!可是随即她又想到,顾少渊和她一起都是两手空空就来到了这里,所有的行囊恐怕都还在东郊林那马车里。但是言九还是抱着这里得人会为顾少渊准备药箱,毕竟这满屋子的药味和顾少渊刚刚的药浴说明这里肯定是不缺药材的。 言九仔细地翻遍了整个房间,终于在衣柜的最里处找到了一个小医药箱。言九立马回到顾少渊身边将那个医药箱打开,她发现里面不是什么药材,全是装着制好了的药的瓶瓶罐罐。她拿出几瓶来看,大小不一,有的装着粉末,有的装着药丸。这瓶上写的名字也奇奇怪怪,珍珠霜,千参丸,看名字压根就不知道这药的用途。言九一下子慌了神,她再看向顾少渊,顾少渊又已经满头是汗了。 言九再帮他擦了一次汗。“阿渊,你什么也不说与我,要我如何是好?”言九却看到顾少渊的手指动了动。言九摇了摇顾少渊,“阿渊,阿渊!” “疼”顾少渊微微睁开了眼睛,憋出了一个字。 “啊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玲珑”顾少渊这一次又是话都没说完再次晕了过去。 “玲珑?你是说药吗?”言九看着晕过去的顾少渊更着急了,这话只说一半,不过现在好歹也有个线索了。言九看着顾少渊原本惨白的嘴唇已经有些变成了紫色,难道箭上有毒?得赶快拔下来才行。 言九赶快在药箱里翻找,这一番找出来两样与玲珑这两个字眼有关的药品。“玲珑丸”和“玲珑散”。“玲珑丸”是放在一个很精致的盒子里面的,打开就是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有些大,表面不是很光滑。言九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但既然和“玲珑”有关大概也能缓解顾少渊的痛苦吧。可真得说这时候的言九就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 言九小心翼翼地避开好几个放在床前的屏风到桌子那边去倒一杯水又回到顾少渊身边。她一只手扶住顾少渊后背让顾少渊靠到她身上去,把药丸拿出来给顾少渊喂进口中。然后言九用手捏开了顾少渊的嘴巴猛地将水灌进去。这不灌水还好,说不定药丸会自己在顾少渊的嘴巴里化掉,也有一样的疗效,可这水一罐下去,顾少渊倒是把药丸吞下去了,可是他猛地一咳嗽肩膀上的伤又开始渗血。 眼看着顾少渊的肩膀就快要不能要了的时候,言九终于想起了拔箭。 言九先轻拍了拍顾少渊的背使他的咳嗽缓解了一些一直到他平息下来。 然后言九拿出那瓶“玲珑散”,把瓶塞给拿出来,又将毛巾清洗一下拧干。将顾少渊的上衣脱掉,“怎么越来越热了。”言九又拉了拉自己衣服的领口,感觉整个人都很热。随后她用毛巾擦了一下箭周围的血,然后又清洗了一遍帕子。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言九,你可以的。阿渊救你这么多次,你必须得把他救回来。” 终于,言九下定决心,一手按住顾少渊的肩膀,一手拿着箭,飞快的拔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言九看见顾少渊痛的抽搐了起来。血还在往外溢,言九立马拿起一旁的“玲珑散”往那伤口上面倒,效果倒是立竿见影的,顾少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顾少渊也停止了抽搐,表情没有那么痛苦了,看上去是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言九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并没有瘫坐在地上,而是先收拾好药箱,然后再用毛巾擦洗了一遍顾少渊肩膀刚刚周边的血迹。一切处理好之后言九又把药箱放回到衣柜里,取出一套新衣服给顾少渊换上。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看到顾少渊光滑的肌肤,也不是第一次叹为观止一个男子竟然有如此细而不腻的如玉肌肤,但还是难免在事后脸红的。言九此刻脸已经不如平常那时微红,却是处处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给顾少渊换好衣服后言九将脏掉了的衣服丢到一边,费力地把顾少渊给弄到床上去。给他盖好被子后才整个人松懈下来,从一开始跪坐的姿势变成一下子整个人放松得坐到地上。 言九身上出了些汗,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怎么这么热啊。” 她转头去看顾少渊,顾少渊现在一脸平和,似乎已经安然的熟睡过去。上一次这么安静地注视他,他很快就醒过来,还质问自己看够了吗。这一次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不知道他要几时才能醒过来? “每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你的时候,你总是重伤。”言九拖着脸在床边看了顾少渊很久之后对着不省人事的顾少渊自说自话。 “你真的长得很好看,阿渊。”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长得很好看。眼睛有些弯弯的,眼角有颗不明显的痣,你还有颗小虎牙,鼻梁高高的,反正哪里都好看。这样说起来,你已经救过我三次了。第一次哮喘发作时毫无预兆,想来是老天给我认识你的机遇吧。”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心境,我从小便知道自己要嫁给柳少则,可是我自幼也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一岁,每过一年都是离死亡更近一步,所以也从来对我与他之间的婚姻绝口不提。他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了他,娶一个将死之人。” “我从小都只把他当作哥哥一样亲的人,对他没有别的感情。世人都说他配不上我,可我知道是我才配不上他。” “我原本以为我活了十六年了,还有五年就要离开了,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喜欢的人了,这才应该是我的宿命,不应该让自己有个执念,也不该去害别人。可我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喜欢其实不是个太坏的东西。” “你是个让人感到很舒服的人啊,你总是这样。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因为遇见了你,我才对这世界生出了眷恋。这太不应该了,所以我才会对你若即若离,你不是我该有的命运。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羁绊。” “你看上去对情爱之事很不屑一顾,所以这样的话我大概也只敢在你睡着的时候告诉你吧。等你醒来,便什么也都不知道了。我们还是朋友,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言九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放下了托住自己脸的手,准备趴在顾少渊的床边睡一会,可是就在她趴下去刚闭上眼睛的时候,顾少渊睁开了双眼。 “我都听见了。” 言九一下子撑了起来,满脸震惊,然后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原先已经恢复一些了的脸如今竟然比刚才还要红一些。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言九不可思议地看着恢复这么快的顾少渊。 “没想到这里还有‘玲珑丸’这样的好东西,托你的福把那玩意给我吃了。那东西世界上恐怕也就仅存十颗了,是上等极佳的疗伤圣品。”顾少渊没有看言九,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原本只是想让你找到‘玲珑散’为我敷上便可,没想到这里会有‘玲珑丸’,一并连我之前所受的内伤都治疗好了。” “哦你没事了就好。”言九低着头,不敢去看顾少渊。 “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顾少渊却偏偏又要说一次。平日里的顾少渊绝不是这般不近人情之人,甚至顾少渊很有可能会为了面子而不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告诉言九,他会选择装睡来缓解尴尬。 言九没有说话,觉得很是丢脸。 “我知道平日里你定不会说如此荒唐之话,”顾少渊继续说道。 “并不荒唐,全乃真心实意。”可没想到言九竟然抢了话去。 “顾某的意思是不会如此直白的告知在下,并非顾某不信你的那一番话。”顾少渊现在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言九。 “是我唐突了。”言九只好对顾少渊说。 “并非姑娘的错,是它在作祟。”顾少渊指了指他们头顶上那放在房梁上的香炉。 “一个香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绕梁香(三) 言九一动不动盯着那个香炉,觉得那个香炉很是普通,并且如果不是顾少渊指出来,恐怕她一直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东西,毕竟谁没事会去看天花板啊。 “一个香炉而已,能有什么能耐?”言九直言不讳,似乎没有什么怀疑。“不过一个香炉,为什么要放在那种地方?” “没错,奇怪的就在这里。”顾少渊点点头,现在他的脸色竟然也恢复了不少,但比起整个人完全恢复还差得远。“如果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香炉怎么会被人藏到房梁上去?这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发现。” “言姑娘可否帮在下倒杯水来?”顾少渊仍旧以一种最生疏的称呼去叫言九,言九倒也没有觉得不妥,毕竟刚刚那一席话说的有些让人尴尬了。 言九点点头,直接走过去把茶壶和水杯全都拿过来放到一旁,言九又准备直接坐到地上去。 “你坐床上来吧。”顾少渊把身子往床的里面挪了挪。 言九笑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刚才在地上坐了这么久,衣服也弄脏了,这样和你说话也挺自在的。” “你没意识到自己会把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说出来吗?”顾少渊也不再让言九坐到床上去,但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还是为言九留出了空位。 言九一怔,没有说话。 “现在你的一切情绪都被放大了,说什么都不会过脑子,所有动作也都是身体的直接第一反应。”顾少渊喝了一口水便将水杯一直握在手中,没有再喝。 看着言九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顾少渊继续说道:“你对我的感情兴许只是大海里一颗针那么微弱的东西,但是因为在这里你面对着我,你心里的感情被无限扩张,你的言语不受控制,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这些都是因为那个香炉。” “那你呢?”言九没有过问自己的事情,而对自己面前这个男子提出了再正常不过的提问。 “我也受到了影响,不过没有这么严重。多亏了你给我服下的‘玲珑丸‘。”顾少渊说谎了,他本身作为祁族人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但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会受到一些影响。那玲珑丸只不过是疗伤的良药,会让人的身体迅速恢复,可以算得上的灵丹妙药,但绝没有这种解百毒之用。 “这东西竟然是个这么好的玩意,不知这世上余下的几颗你可知在哪?我想着给爷爷带颗回去,这些年他身体愈发不好了。”言九似乎还是没对那香炉产生什么兴趣,这大概就跟在虚渺之地的顾少渊一个道理吧,两人差别不大。 “我其实原以为那香炉里的香烧的是处理过催情粉,所以才会无色无味无烟。”顾少渊继续说道,然后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伸手去够茶壶,言九立马拿起了茶壶。顾少渊却接过了茶壶,没有让言九为他倒水。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言九也并没有就此将手收回去,而是等着顾少渊倒水完了之后结果水壶放好。 “你一直在喊热。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害人之心最常见的就是这个了。”顾少渊说得风轻云淡,刚倒好的水却一口都不动。 言九看到顾少渊倒了水却不喝,便问道:“不喝吗?” “我们没剩下多少水了,在我们想办法能走出这个房间之前,我们都必须要保证资源。”顾少渊言简意赅的对言九说明了问题。他刚刚去拿水壶的寓意就在此,他想要知道还有多少水源能够支撑他们,毕竟被困在一个房间里可不比那次在东郊林了。虽然说这房间里对于他们生活睡觉啊什么的要更方便舒适一些,可是论起资源可是大大不如林子里多。不说别的吃的,点心顾少渊房中倒是剩下了不少他白日里没吃完的,节省点食用至少能保证他们两人活命一个月,吃饱是不可能的,只能勉强活命。可这水是最重要的,偏偏他们的水壶中只剩下了半壶水,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可能能够撑过一周,但两人的话最多三天。别的水他们房间里倒是不少啊,什么玫瑰花浴啊,药浴啊,还有参杂着顾少渊的血的洗脸盆里的水。可这些能喝吗? 言九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懊恼刚刚不应该把那干净的水拿去洗毛巾给顾少渊擦汗擦血什么,应该节省下来的。 顾少渊看到言九脸上有些自责,“一天时间。” “嗯?”言九有些疑惑的看着顾少渊,不知道他说的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天时间我就能恢复好,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句话看似简单的通知言九一声,实则给了言九很大的安慰和鼓舞,言语之下也有让言九不要自责的意思。顾少渊果然是顾少渊,对别人的好无论如何都不想表现在表面上。 “那,”言九指了指房梁上的香炉,“你后来怎么判断出它是什么东西的?” “嗯,因为我发现你并没有在我昏迷之时有任何僭越之举。” “你不是都昏迷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对你做出什么?”言九好笑的说道,但举止之间还是有些害羞的模样。 “你为我敷好药之后便将我的衣服穿上有整理好了,我才会在醒来之后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不是吗。”顾少渊听了言九的语气也放松了些,不再是一板一眼的告知言九,那种顾少渊特有式的戏虐终于出现在脸上。 “其实我原先也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在后来我发现你的言行举止与平日里不大相同了,才猜测那是一种明月名曰‘绕梁香’的东西。” “‘绕梁香?’必须要放在房梁上烧的香?”言九一脸不解,这名字就这么随便就取出来了吗? 顾少渊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噗,当然不是。不过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有这样的误解,所以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 言九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在的用手整理了一下两边的耳发。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如何取来的。只听三师兄提起过一次这个东西,那时候因为有个小药童正在山上采了一种没见过的药材,每个师兄都有自己的炼药房,但是像这种没见过的药材都规定要先拿去给大师兄过目,若是连大师兄也没见过的话就必须要拿去找师祖了。恰巧那日去的时候大师兄不在,可三师兄确认得这个药材。” “他说这个药材是专门拿来制香的,是‘绕梁香’的制作主要药材之一。这种香少见就是因为这种药材十分少见。没想到那日从小药童手里看到了原生药材,今日却见着了炼好后的香。” “那这种香是没有味道的?” 顾少渊摇了摇头,“并不是。这世上我还没见过无色无味无烟的香,那些应该都是被处理过的。并且‘绕梁香’的味道应该是很大的才对,他的原生药材是一味很臭的药。” “哈哈,看来你有些印象深刻啊!”言九打趣着顾少渊。“不过既然如此,你究竟怎么判断出来的啊?” “咳咳,”顾少渊伸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这个,我师兄说过,任何的香都和药一样,每一味材料都不可多不可少,否则就是另外一种东西了。这‘绕梁香’中有两成催情的效果,六成放大人的感官和情绪的效果,还有两成是让人保持振奋的效果。” “催情!?”言九不可置否的看着顾少渊,“你不是说不是催情的香吗?” “但是这香的作用确实有那么一点,所以你才会一直觉得很热。而那六成你也已经体会过了,剩下两成便是为什么我昏迷了却清醒得很快的缘故。而且你不觉得现在十分精神吗?” “是啊,”言九若有所思的想着。“那那个香炉怎么办?” “明日,明日我就把它取下来。现在我没办法取下来。只能委屈你一晚上了。”说着顾少渊便准备抱着被子下床,却被言九给拦住了。 “你要做甚?” “我拿被子在地上铺一下凑合一下将今天先过去,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在床上休息好一些。” “不必了,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这么客套吗?”言九摆了摆手对顾少渊笑了一下。“这床这么大,被子横在中间我们一人一边便是。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顾少渊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大概自己当时在虚渺之地时候的反应就如此让许少成始料不及吧。 “这不太好吧。”顾少渊脸上写满了迟疑,其实平日里他会一口回绝的,但这香在他体弱之时起了作用,而且他也知道现在他自己的身体很需要在舒适的地方休息,这样会恢复的快很多。 “不碍事,那时候我们在东郊林没见你这么见外,什么都吩咐着我做。”言九有些嗔怪,却又笑盈盈地看着顾少渊。 顾少渊没有再拒绝,而是把被子铺到中间靠外边一些。 “言姑娘睡里面吧。”顾少渊和言九都已经站了起来。 言九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直接爬上了床,不过她坐到床上去之后把他们二人隔开的被子往里面挪了挪。 “我比你瘦小,不用这么多位置。”这时候的言九笑的很可爱,至少顾少渊这么觉得。 随后顾少渊慢悠悠的走去把所有灯都给灭了,看来他们在这里得过正常的白天黑夜生活了,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两人背对背躺在一张偌大的床上,明明两个人都因为梁上烧的香的缘故很精神,却两两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紫金炉(一) 顾少渊现在终于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所有的事情了。 如果说他在一个房间里泡着药浴,门被锁了起来,那就是很矛盾的两件事情。泡药浴是为了他好,但把他锁起来好像又不是个好事。再加上言九居然也在他的房间里面,还被人放在浴桶里,真是不知道是何用意。 若暂且将言九的事情放到一边来看的话,似乎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房间是在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是这样,就说明刚刚那一箭不是故意射进来的,而是有人无意间射进来的。可如果是这样就说明外面有很热闹的打斗场面才对,但刚刚房间里如此静谧,怎么可能会听不到?若是这个设想成立的话,那么外面可能趁着大雨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暗杀。自己是在这个被锁起来了的安全屋里才安然无恙。 那言九这件事情就解释不通了,送过来就送过来呗,为了安全直接送过来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家放到浴桶里去?这件事情实在是想不通,兴许是送过来那人有特殊癖好吧。说起来,自己的内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系列想下来顾少渊竟然也昏昏沉沉想要睡了过去,果然这“绕梁香”再能耐,也对于人体机能的劳累无可奈何啊。 可就在这时候顾少渊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许少成的声音。 “小渊,听得到吗?” “” 一阵空白,没有人回应。 “小渊,你听得到吗?”许少成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喘气,很是着急,听上去刚剧烈运动过一样。 “”顾少渊还在以为是快要进入梦乡之前的幻觉,丝毫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顾少渊!” 这一声可好,顾少渊猛的一下睁开了眼,这下肯定不会错了,这声音简直直接从耳边传来的,或者是说直接穿入了自己的脑海里。没错了,是许少成,他在用入思跟自己对话。 “大师兄?”顾少渊回应了一句。 “是我,来不及和你说这么多了。黑衣人找了进来,灵偶铺被全面控制了。”许少成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但不是受了伤的样子,毕竟许少成也算高手中的高手了,也没那么容易受伤。 “你需要知道的东西都在房梁上的那个紫金炉里,不要灭掉香,对你的内伤有好处。明日五更之前若我还没来接你们出来,你们一定要等到天亮后立马离开这里。” “师兄我的内伤?” “来不及解释了,你房里有药箱,你自己想办法,明日必须调理好。”许少成的语气越来越急,还伴随着一些抖动,看来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与此同时顾少渊好像听到房顶有什么动静,但隔一会又没有了。 “一定要记得紫金炉!”许少成丢下这一句话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顾少渊却因为许少成这一番简短的话而久久不能入睡。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让顾少渊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想才对了。 顾少渊轻轻甩了甩脑袋,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快点放下这些想法,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取下紫金炉一探究竟。毕竟如果许少成能够来传话,说明情况还尚且能够在控制之中。 “怎么了?不舒服吗?”言九此时却突然问起顾少渊。 “没有。你没睡啊?” “睡不着。” “”顾少渊没再说话了,一直保持着沉默,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太想说什么。 “早点睡吧,晚安。”言九对顾少渊说完之后,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嗯,晚安。” 其实两人知道即便是互道晚安过后,也相继无言的躺了很久才缓缓入睡。这一觉两人都睡得不踏实,不是对对方的不信任,而是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令人奇怪。 顾少渊辗转反侧许久才睡了一会,但也总是醒过来,然后再强迫自己睡过去。就这样子两人竟然也迷迷糊糊睡到了晌午去。顾少渊躺不住了便起了身,转身看到言九还在熟睡,也没有吵醒她。 言九睡着的样子很安静,没有打被子闹脾气这样的小习惯,只是喜欢枕着一只胳膊侧身睡。 顾少渊将所有的屏风全部撤走,他昨晚想了很多,觉得这个房间是绝对安全的,并且现在是白天,外面绝对不会有人。这个地方不能白天活动一定是有原因的,那群黑衣人肯定也十分熟知,所以不会在青天白日贸然行动。这是一场耗时很长的战役,一切都只要等到今日五更便可知分晓了。 顾少渊将放在地上的药箱,茶壶和杯子全部都放回到桌子上面去。昨日听了许少成的话更确定那一箭不是射向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人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房间有人,要么是外面战斗时不小心射进来的,要么是为了保险朝每一个房间都射了一支箭。 顾少渊坐下之后喝掉了昨晚的那杯水,“真是个失误,”他想着。“现在水里肯定有不少灰尘了,不过没关系,总比喝洗澡水好。”然后他又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反正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离开时间,就可以合理的安排水的饮用量了。然后他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海棠饼,昨日是自己多想了,这海棠饼里根本什么字条也没有。 他吃完东西后就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几瓶药来。恐怕昨日生出最大的变故就是那一箭了,许少成压根没有想到顾少渊在这房间里还会受伤,加上内伤,即使是有“玲珑丸”这般上好丹药也不会好的很快。顾少渊又从里面挑了一些治疗晚上的药粉敷到伤口上去,随后吃下了一粒“千参丸”。顾少渊看得出来这个药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里面放的全是治疗内外伤的药,没有什么伤寒和别的病症的药。 他服下药以后稍作休息,便准备想办法去取下那香炉来。许少成说过,他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香炉里。 顾少渊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能完全的用力,自己的右边胳膊伤口一定会被撕扯开。不能发力使用轻工那就只能使用一些笨办法了,比如拿一个东西垫在脚下面然后再稍微用力去够一下。但现在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东西只有那个木桶和桌子了,可是比起用尽全力去推那个木桶或者是桌子这两个重物,还不如快速使用轻功解决,反正都是一个结局,伤口怎么着都得裂开。除非他等言九起来后帮忙。可是顾少渊不想让言九知道太多香炉里的事情,至少关于他的不行。 但顾少渊觉得这时候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定要找个万全之策才可以。他再次环顾四周,看见梳妆桌前的矮凳,虽然不高,但至少能借上一些力。 顾少渊轻轻地将那凳子挪过来,又用手使劲压了一下药箱,觉得这药箱还算结实,于是又把药箱往凳子上摆,顾少渊蓄力踩上去后一下子将卡在房梁上的香炉取了下来。 顾少渊没有能够很平稳的落到地上,反而是用膝盖着力,左手死死地撑着地面。终于稳定了一些以后顾少渊立马将香炉放到地上然后掀开自己的衣服查看伤口,伤口只有一点点渗血,没有太大的撕裂开,真是万幸。顾少渊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再次上药,然后把凳子和药箱收拾好,才坐下来好好休息。整个过程并不超过两分钟,即使是有伤在身顾少渊也能够做到有条不紊。 顾少渊看到那个香炉,昨日只道是一个为了藏到房梁上用同样木材做成与房梁一个颜色的香炉,昨日听许少成说是紫金炉时还以为不是这个香炉,可这里里外外房梁就只这一个香炉。拿下来顾少渊才仔细看了一遍,这个香炉竟然是上好的紫金做成的香炉,那颜色也不是与房梁颜色一般,而是房顶最近经常有人走动,房梁落了些灰在上面,这才看起来是一般样子。 顾少渊擦去紫金炉表面的灰尘,这个炉子实际上是很精致的做工,圆滑的表面还雕刻着莲花,每一瓣莲瓣都刻的十分细致,线条流畅。颜色不是很亮,是那种暗沉的紫金色。 顾少渊打开香炉盖子,里面的香快要烧没了,只有一两块块状的香块,其余的都已经变成了灰。顾少渊挑了挑眉,“这里面不可能放字条,会被烧成灰的,拿给我的信息究竟在哪里?” 顾少渊拿起香炉里的香块反复寻找,甚至将香灰都翻了好几遍。 还是没有线索。 “怎么会这样?”顾少渊此刻显得有些心烦懊恼,可能也是这香炉被拿近了的缘故。说起这香炉的用处,昨日许少成还说了这香炉对自己的内伤有用处?难道这不是自己想的“绕梁香”?不可能,那只有可能是绕梁香本来就有疗伤的作用,也有可能是和昨日的药浴相结合起来用的。 “没错了!”顾少渊突然明白过来,“一定要是要和药浴一起用的,再不济也要泡在水中,这就是为什么言九被送过来的时候会被放在玫瑰花浴里。” 那么消息究竟被藏在哪里? 顾少渊又仔细的翻找了一遍,他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他没找到。随之他才明白过来,线索为什么不能直接是这个香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紫金炉(二) 顾少渊细细摩挲了整个香炉,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一朵莲花上发现了端倪。 这个香炉并不大,上面一共有三朵莲花,每一朵莲花有十六瓣,但有一朵有十七瓣,所以顾少渊一直在这一朵莲花上想找出问题来,却怎么也发现不了,顾少渊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三朵莲花上的莲蓬都有九个孔,但有一朵莲蓬上的孔明显与别的不同,有微弱的大小差距,那是一个不太明显是重新被填上去的一个孔。 因为每个孔都是只凹进去了一点点的,并没有完全镂空,不然烟会从两边出来,会显得很难看。 这一个孔很明显是被新填了东西进去的。这个孔太细小,没有工具根本无法去看。顾少渊从药箱里找出了一个小镊子,费了半天的功夫将藏在那个里面的一个小纸条给拿了出来。 顾少渊原本以为会在那张小纸条里面看见密密麻麻写得十分工整的字,然后会有一个特别完整的故事告诉他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现在他现在需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看这样一个东西。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藏得这么好的一张字条打开来竟然字迹潦草,寥寥几字就结束了。 “虚渺之地内脏受损,‘玲珑丸’可调节。黑衣人身份已明,云河宫生出内变,反明玉党欲携走言九以此要挟秦梦。此香灭于明日五更天,灭后无人来,天亮即走。” 顾少渊将这纸条迅速用一盏点灯的蜡烛烧掉,余下的灰烬丢到那药桶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顾少渊实在是想不到,明明将这个字条好好的写好,比费心把字条放进这么隐蔽的地方要花费的时间少,可这偏偏反了过来,真是奇怪。而且这上面的东西也基本上和许少成昨晚来穿的话相差无几,看了和没看没太大区别。除了知道自己的内伤是怎么来的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因为在虚渺之地里太不适应了,导致自己的内脏受损。也有可能是因为进入虚渺之地时是被强行带入,出去之时也是被强行带出的,这也难免会令自己受伤。但许少成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这么做,难道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别的问题? 因为有了些刺鼻的燃烧味道,言九似乎醒了。顾少渊一直背对着窗户和门坐,就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能看到言九醒来的征兆,好处理手上的东西。 他看见言九翻了一个身,两只腿轻轻蹬了一下然后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皱了下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顾少渊拿起手中的香炉,“我把香炉拿下来了,擦拭的时候不小心烧到了一点衣服。”随后轻轻扬了扬自己的衣袖,言九看到衣角的地方有一点点被烧过的痕迹,很不经意很不规则的。 “小心些。”言九说完又用手捂住嘴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 “香炉要灭掉吗?” 顾少渊摇了摇头,“灭不掉的,这个香烧到明日五更便会灭了。” 言九听了以后怔了一怔,“灭不掉吗?”但那语气感觉又是在和自己较劲,是内心觉得那个香肯定能够被灭掉的,毕竟这世上有什么香会被灭不掉呢? 顾少渊点点头,“特殊处理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弄。” 言九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起来还很迷糊,没睡醒的模样。 “外面生了变故,这里面很安全。”顾少渊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 “那我们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这次轮到顾少渊愣了一下,是啊,自己没和她解释清楚。顾少渊笑了一下然后说:“不是的,表哥明日五更之前若不来接我们,我们等到天亮就立马离开。” “回金陵?” “嗯。” 言九已经起来整了一下床铺,然后站到床旁边又伸了个懒腰。 “没有水可以洗漱了,只能用那边的水凑合一下了。”顾少渊指了指言九那边的玫瑰花浴桶。因为都是合衣下的水,其实并没有特别的脏。 言九看上去有些害羞而又十分尴尬,想着不会顾少渊也用那里的水洗漱的吧。 “你别想多了,我没有,”顾少渊看着言九似笑非笑,对言九说道,“我用的这个。”顾少渊下巴朝药桶抬了一下,示意言九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谁知道言九的回应竟然是一个喷嚏。 “阿嚏!” 言九没反应的过来一时之间没捂住嘴巴,空气瞬间凝静了。 “你,染上了风寒?”顾少渊先开了口。也是,昨夜因为被子拿去放在中间当挡板了,两人身上都只盖了一层外衫,言九身子弱些,也是很有可能染上风寒的。 可言九却灿烂的一笑,“我可没那么体弱!兴许是爷爷想我了也不可知呢?” 这一下顾少渊似乎看到了俏皮的齐小巴,但顾少渊很确定的是这两日和他在一起的一定是言九,那种气息,说话的方式,和眼神。 “收拾一下回来吃东西吧。”顾少渊也笑着,这样的笑多久没见过了,那种温暖不带寒意,明媚不带戏虐,正儿八经只对言九的那种笑意。恐怕不说言九了,是别的铁石心肠的女子看到这般顾少渊,不会心动一下肯定都是假话。 言九一直低着头,然后磨磨蹭蹭的走到屏风后去整理衣衫,女孩子嘛,洗漱起来总是要慢许多的。等她弄完出来发现顾少渊正在发呆。 “阿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紫金炉(三) 顾少渊一脸茫然的回过头,显然是对言九此刻的出现有些惊讶。 “啊,抱歉。”顾少渊先道了个歉,为自己的走神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言九笑了笑之后坐下来,“在想什么?” 顾少渊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后又觉得这样的回答不会太敷衍了事了一些吗?如此明显可不是他的作风,于是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是一些以前在往生谷的事情罢了。” 说谎。顾少渊明明在想言九对他说的那些话,昨夜的思绪一直被许少成的话和这个紫金炉给霸占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留给自己去想言九的一番告白。顾少渊感到自己很可笑,明明知道言九那一番话不过是被放大了情绪之下的一番过激行为,可自己却还在这里斤斤计较,似乎咬文嚼字就能发现什么真情实感一样。 顾少渊自嘲的笑了笑,“很是怀念以前什么大风大浪也没见过的自己,那时候的生活是最安逸的。”笑自己,也笑自己做过的决定。 “我现在只想早些回到金陵,早些回到爷爷的身边。”言九没有看着顾少渊,而是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窗户。明明都被糊上了,可好像还是拼命想要往外面看,想要拼命看见些什么。 “你也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我想多陪陪他。从小到大都只有他一个人带大我,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撑起来,阿渊,你说言府以后要怎么办?”言九突然转过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少渊。 “船到桥头自然直,表哥在,你不要担心。”顾少渊这一番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无形之中其实在把言九越推越远,言九听了之后只是苦笑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们同时开了口。 “我” “我” “言姑娘先说吧。”顾少渊很绅士也很自然的对言九说。 “我不会嫁给他的。”言九也没有过多推辞,直接很大方的就说了出来。 “少则是个很好的人,心思很细,待人很好,为人斯文儒雅,精通医理,心地善良。”言九没有一直看着顾少渊,反而是时而玩弄着头发时而看一下顾少渊。顾少渊反倒是一直看着言九,表现出自己听的很认真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却说着相反的话。 “你大概还是不太认识柳少则这个人吧,才会把柳少则说成这样的一个斯文的人。”顾少渊心里是这样想着,却跟随着言九说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可就是因为少则是一个太好的人了,我才不能耽误他的后半生。我是个短命而气运不佳的女子,这辈子不能拖他下水。他这辈子值得更好的人生,没有言府的扶持,他也能够走得很好。更何况,若是他还是按照当年那有些小孩子气的婚约娶了我,以后的言府还要仰仗他。这样我就又欠他一个人情了,这一世还不了,下辈子却又不知是否能够还。” “你为什么确定自己会死,或者是说死的这么早?”顾少渊突然这么没由来的一问倒是让言九措手不及。 “你不是知道的吗,连往生谷的谷主都这样说过了呀。” “也有可能有谷主不知道的法子。”顾少渊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在固执的这么说着,莫明显的有些可爱。 言九果不其然就笑了起来,那笑里面没有对顾少渊的嘲笑,而是满满的喜爱。 “你笑什么?” 言九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顾少渊不要在意,不过是自己的情绪罢了。顾少渊也不是那种会面对面质问对方且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每一年都在考虑要什么时候才和爷爷说起这桩婚事,原本想这一次就回家同爷爷说的,正好跟少则一起。”言九继续说道。 “我知道,少则是不喜欢我的。我看见过若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有可能会毛毛躁躁,有可能会温情如水,但一定不是少则这般得体。他对待我和对待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不同。” “表哥一个人是不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你这样做没有想过外人会怎么想表哥吗?”顾少渊似乎有些为柳少则感到不平,为什么言九就这么确认这样不会伤害到柳少则呢?“更何况你怎么确定他不中意你?” 言九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有一年元宵灯节,那时候我还很小,那一位白衣公子牵着一位穿红衣服的姑娘,他们看着对方的时候眼睛里是闪着光的,他们总是笑着的。那位公子会因为那个姑娘的小失误觉得可爱,而姑娘也会因为公子时而的莽撞觉得欢喜。” 言九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看着窗户,就好像自己曾经是那两人其中一个一样,但此时却转过头来看着顾少渊的眼睛,一动不动,“所以你知道吗?少则对我不是喜欢,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情谊。” 顾少渊就这么楞楞地看着言九,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是自己初见言九时的一点点惊艳和心动吗?是和言九相处时候感到的舒适感吗?还是此时此刻,对言九一番话的无条件相信?顾少渊不经意间蹙了蹙眉,“不对,这些大概都是言九口中所谓的普通的情谊吧。”想到这里顾少渊的表情才看起来轻松了些。 “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犹豫了这么久不仅仅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而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时机是创造出来的,所以随时都有,我只是差了一个好理由罢了。” “那么说来你还是要找一个理由退掉这门婚事,始终还是会让柳家蒙羞。” “不是这样的。”言九定定的看着顾少渊,似乎是不想要顾少渊对她有任何的误解,所以一直目光坚定地看着顾少渊。 “我是要让少则退掉这门婚事。” 顾少渊看起来有些震惊,他知道如果一个女子家被退掉婚事一定是因为这个女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女子不洁身自好让男方家无法接受了才会严重到被退婚。 “可是,那日你差点被劫走之时我看见表哥十分紧张你。或许他是喜欢你的。”连顾少渊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个话的时候的语气有那么一些悲凉,似乎是觉得因为表哥喜欢的人所以自己觉得不可以喜欢,或者是说顾少渊现在对于“喜欢”两个字在自己的字典里还没有和自己对上号。 言九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言九当然知道那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她选择了不说话。 而言九和顾少渊都没有意识到的是,顾少渊那一番言语不过是为了保护言九,若是言九被柳少则退婚,言九的名誉一定会受到很大损害,会遭人非议,在街上会被大家讨论,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 “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说是两全之策了。” 顾少渊有些疑惑的看着言九,等着言九说出答案。 “向世人公开我的病,告诉他们我是将死之人。” 顾少渊明显被震惊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言老丞相是不可能同意言九做出如此有损言府名誉的事情的。 “言府虽无后,可陈家却有人。”言九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做了很多的决定一样。“娘亲家的远房亲戚很多,只要有心栽培总有可用之人,言府是不会倒下的,我相信爷爷也不会让言府倒下的。” “你难道没想过言丞相会让你赶紧与表哥成婚生子?”顾少渊对言九这个所谓的两全之策很快提出了质疑。 “爷爷不会的,我这些天身子越来越弱,他是不会强迫我结婚生子的。” 顾少渊没有继续看言九,而是伸手倒了一杯水先递给了言九,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似乎做了一些什么决定,顾少渊才接下这句话来。 “其实只要找平常医者探看一番便可知道是言姑娘自己停了药才使得你的身体越来越差的。” “你怎么知道!?”言九有些惊讶,顾少渊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停止了吃药而不是因为药没在身边! “你这样的情况第一次出现便是我在街市上救下你的时候,你的哮喘不是旧疾,而是因为常年吃了一位药材却突然停了下来才引发的病症。我没有揭穿你是作为一个医者的仁心,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些话,也相信你不愿意被一个陌生人指责。”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言九自己小声咕哝着,眼眶里似乎有一些泪水在打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你不服用谷主开的那一副药,只剩下两年寿命了。今年一过,明年便是期限。”顾少渊看着言九,似乎是在质问言九。“你就这样那你的生命开玩笑吗?作为一个医者是不允许你这样的,何况你这样也不一定值得。” “但作为一个医者,再或者说作为我的朋友,难道不应该尊重病人和友人的决定吗?”言九眼睛里那眼泪一般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反而是在笑着,笑容中没有想象的苦涩,反而是释怀。 顾少渊无话可说了,因为他知道言九说的很对,每个人的生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主宰权不在医生,而在病人。医者无法救一心想死的病人。 “我想问一个问题。”顾少渊冒出来了一句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着又像是在对言九说着。 “嗯?”言九稍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很感兴趣,又很疑惑。 “云河宫和言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会问这个,我也知道你在查小梯。小梯是我奶奶派来保护我的人,你所询问的那位老师,许老师也是很多年前在柳府自杀的那一位。不过这个老师似乎是被强迫过来的,我只知少则的大哥将那位老师送过来说是云河宫的赠礼。原本爷爷并没有收留许老师,可是爷爷后来竟然是被许先生的才华所折服了,与这位先生成了忘年交。可是这位先生似乎很是温文尔雅,与云河宫一点关系也没有,反倒是和爷爷的关系比较好。” “怎么会是这样?”顾少渊在心里嘟囔着,实在是太百思不得其解了。那这么说来对柳少则和许少成说的一切推测全部都要推翻了。而且如果小梯是云河宫的人,那那群黑衣人也一定是云河宫的人,这样就说得通了。 一共两波黑衣人,按照许少成的说法是云河宫生了变动,第一波黑衣人其实是来保护言九的,所以才会在小梯也想跟着下来的时候拉住她,也是为了保护她,那群黑衣人其实后来也在山底下寻找过言九的踪迹,只不过与另外一波黑衣人失之交臂,没有找到正确的地方。另一群黑衣人就是所谓的反明玉党,想要抓住言九,这个明玉身边最信任的人秦梦的唯一的软肋。 看来明玉还比较重情重义,愿意帮助秦梦,不过其实也有争议。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消除异心罢了。 看来言九是不太清楚云河宫发生的这些异动。 而许泽闻的身份也理得清了,他就不过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阆中,被人误认为有很大的用处,捉了去送给言府,希望言老爷子喜欢这个礼物然后说服秦梦叛变。可那些人没想到,许泽闻确实有些用处,可言老丞相却对秦梦来说没有了联系,两个地方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关系,也没有所谓的勾结一事。反倒是柳府的大表哥与反明玉党勾结上了啊。 见顾少渊久久没有说话,言九便开了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五更天 “少则告诉你的我们天亮便离开吧?” 顾少渊一怔,倒是没有问出口,或许觉得“你怎么知道?”这一类的话太小儿科了,那样显得不是很酷吧,于是只淡淡的回来一个字:“嗯。” “看见你说活时那么有底气就知道是少则告诉你的。”言九似乎对顾少渊冷淡的态度不是很在乎,反而笑着对顾少渊说着。 这时候换顾少渊来耍下小孩子脾气了,半开玩笑的他对着言九装作有些无奈,“平日里我说话就如此没有底气?” 言九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但表情却很是放松,笑容满面。 “你这倒是说说是是也不是?”顾少渊这回倒是穷追不舍地问着,气氛很是融洽。 “也不算没有底气,只是每次是少则告知你的事情的时候你总会特别安心,就像找到了依靠一样。”言九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瞒着顾少渊的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基本上都告诉了顾少渊。而且在香薰的催动下她根本也不会瞒着顾少渊什么,现在正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时候。 “我一直都知道,少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言九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似乎又是在跟顾少渊解释着什么。 “他是一个特别让人心安的人,会让人有满满的安全感和想要依赖的感觉。我一直都知道他肯定不仅仅只是柳家二公子这么简单,世人都说往生谷掌事的大徒弟不是他,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他。他身上的那种气质是一般世家子弟身上不会有的,他所拥有的能力也绝不仅仅是柳家老爷看得到的那么多。” “你很聪明。”顾少渊这几个字说得好像和言九和他聊得毫不相关,但是恰巧是这几个字验证了言九所说的话的正确性。 “所以就像我和你说的一样,他的前途太广阔了,我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我很感谢这么多年来他的照顾,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言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哀。 “你对他,果真情愫匪浅。”顾少渊还是将十分好奇的事情问出了口。言九一直口口声声说着柳少则不喜欢自己,可从来没提到过自己对与柳少则的感情。此番话一出口,让顾少渊觉得言九对于柳少则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累积的。顾少渊内心很矛盾,既然是这样,那言九对他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感情,为什么又说喜欢他的紧? 言九摇了摇头,“嗯,不是的。是亏欠和内疚。” “你没做什么对不起表哥的事情,何须内疚?” “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对于他来说就是他人生路上最大的失误。”言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坚定,似乎知道着很多柳少则从不可告人的秘密。顾少渊却有些理解,大概如果是两个相处这么久的人,彼此了解,而又惺惺相惜。 “九儿。”顾少渊突如其来的如此称呼让言九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你已经做好了你的决定,”顾少渊眼神满是坚定的看着言九,“就不要活的这么累了。”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疼惜。明明顾少渊很是克制了,一直到现在都未曾称呼过言九为九儿,就是因为他不想把他们两的关系拉得如此近,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对劲。但此时他只想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其实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子表达尊重,也很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让她剩下的生命过得快乐些。 言九突然笑得很是灿烂点着头,眼睛有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可爱,小巧的鼻子有些微皱起来,平常总是不漏齿微笑的她如今竟然有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唇,显得很是机灵活泼。身上还穿着顾少渊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更为娇小,那衣服的颜色还衬的言九皮肤很是白皙,肤若凝脂。 顾少渊一瞬间晃了神,这样的笑,十年前那个船头红衣服的女孩似乎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一般。还是如此天真可爱,纯美善良。就一刹那他回过神,可惜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了。 “离五更天还尚且有十来个时辰,不知姑娘可会下棋?”顾少渊想要转移一个话题了,毕竟不能一直说着这样悲伤的事情,打发时间可不是这样打发的法子。 “你看我哪里的话,言府大家千金,岂有琴棋书画不通之理?” “公子见笑了,”言九似乎已经有些能够控制自己了,不再称呼顾少渊那般亲昵,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竟然没有因为交心而拉近,反而有些若即若离。“小女子棋艺不精,可还尚能下上几盘聊以解闷。” “甚好甚好,顾某许久没下过一盘棋了。”说着顾少渊便起身去拿柜子里的棋盘和棋子。 “你还是坐下吧,莫要和我如此客气了。你有伤在身,且养着先,方可护我周全不是?”言九这番话说的倒是俏皮,但也无懈可击,让顾少渊找不着拒绝的道理。 “我也就不客气了,姑娘请吧。”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称呼拉近,直呼你我可比姑娘公子的好太多了。 顾少渊双指捻起一颗黑色棋子就落下,“请。” 因为是刚开始,两人都没有过多犹豫,下的很快,反而是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显得有些奇怪。 “看来九儿很是谦虚啊。”顾少渊眼角的笑意越发是浓了起来。 “阿渊此话可是何意啊?”言九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乐。 两人虽然对彼此称呼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明显这气氛就不同了起来。 “我的棋艺可也算是个师承名门了,没想到竟然遇见九儿也是棋逢对手。”顾少渊一只手拿着棋子停在一旁,另一只手摸着下巴略作思考,眉眼之间看得出这一盘棋没有那么好下。反而是言九看起来还算轻松。 “不过是你让着我罢了,我的棋艺我自己难道竟不知吗?”言九还是坚持说着自己的棋艺不精。其实也不怪言九这样说,平日里能够和言九下上一盘棋的都是些糟老头子,但糟老头子都有什么特点啊?自然是精通棋技了,这一来一去怎么着言九都能提升自己的棋艺到一定境界了。 “那九儿的意思可是我不用让着你了?”顾少渊笑着下了那一颗棋,然后抬头看着言九。 “啊,是奴家输了。”言九这才发现原来顾少渊这一子下去,自己走百步千步都是一个输字了。 “好棋!”言九不禁感叹道。“我与不少先生下过棋,却没见过你这样的棋者,步步为营,却每一子都下的极险。果然不愧是师承名门的哈哈。”言九输了后的语气让人感到十分轻快。 “真是抬举我了。果不其然,你下棋的方式方法与不少老者相似,十分老练,原来竟是这般原因。不过也是了,你平日里素不喜欢与同龄人来往,这倒还是一个练习棋艺的一个好办法。” 顾少渊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啊,只可惜了次次我那琴都不在我身边。”顾少渊一脸可惜和遗憾,言九却一脸疑惑。 “第一日老城主不是便把你的琴交还与你了吗?” “啊,后来为了方便我还是拿到了表哥那里去,毕竟那边的下人会多一些,若我不在房内被生人碰了便不好了。” “你如此宝贝那琴,看来有朝一日必定得听你抚琴一曲才是啊。” “一定为你抚琴一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一边又下着棋,不知不觉地也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将近夜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要起了。 窗外的颜色已经有些变化了,不再是一味的亮,变得有些暗黄色了,看来夜晚将至,黄昏已来。 顾少渊收好了棋盘,拿出食盒里的点心。 “吃点吧,吃完去睡一会。” 言九也不甚客气的拿起一块点心就吃了起来,但言九始终吃不下什么东西,勉强果腹后便爬到了床上去。 “要睡吗?” “嗯。”顾少渊点点头,“表哥不会这么快来的,我们也都需要保存体力。我也会休息一会,但随时都能够清醒,放心,我会叫醒你的。”顾少渊开始动手把屏风一个个摆好,他没有点蜡烛,是因为和昨晚不同,今天在一片死寂中一个房间亮着灯光很是让人怀疑,绝对会引狼入室。 “今日也要摆弄这些?”言九似乎有些不解,不是说了柳少则会来接走他们吗,难道还有什么变故 “以防万一。”顾少渊言简意赅,小心驶得万年船。 “安心休息吧。”顾少渊没有回头直接对言九说道。 言九那边窸窸窣窣的弄好床褥后脱下外衣盖在自己身上。现在还不是很冷的季节,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也更不至于说寒冷了,所以这样完全够了。言九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顾少渊给自己换了一次药之后也去睡了一会,不过到三更天他便醒了,他已经休息够了,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简直让他如坐针毡,一刻钟像过了一整天般缓慢。因为越临近五更天,他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 果然,五更天已经过去一刻钟了,许少成没有来,柳少则没有来。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便天亮了,是时候叫言九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万尘归(一) “言九,”顾少渊轻轻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言九,“快醒醒,我们该走了。” 言九懵懵懂懂听见顾少渊称呼自己的全名便知道,的确是生了变故。而这变故的唯一可能性便是柳少则没有来。 言九没有回话,此刻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重。她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随后以最快速度洗漱完了之后两人开始一起收拾行囊。因为很是匆忙,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用得上。于是他们一人带了一套干净衣服,将食盒一并拿上。顾少渊将药箱里有用的药全都带上了,最后给自己上了一遍药。因为“玲珑丸”的缘故他现在已经回复的十有八九了,几乎完全如以前一样了。他现在知道,许少成和柳少则为他准备这一颗药丸,也是抱着他们不会回来接他的心。 总是这样啊,他们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晚上的相安无事已是万幸,果然不能再期盼着许少成能够如约而来。 鸡鸣声起,朦胧的天逐渐开始大亮。 “可是房门锁了的啊,我们怎么离开?”言九问顾少渊道,其实顾少渊对言九有些佩服,竟然无条件的相信自己,或者也有可能是无条件的相信柳少则吧。他昨日只告诉了言九柳少则会来接他们,可并没有说他还留下了预备计划。看来言九是知道柳少则一定会有下一步的安排吧。 “窗户。昨日我看了窗户是从内锁的,撬开就走。”顾少渊十分冷静的带言九走到昨日许少成把他送回来的那个窗户。拿起昨日那支箭掰段箭头便开始撬锁,好像很是娴熟的样子。 窗户打开之后外面的风灌了进来,早晨的风还是有一丝凉意。外面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快走吧。”顾少渊催促着言九,可是他知道,他是在催促着自己,告诉自己一定得走了,不能等他们了。 他们一路还算不曲折的就走出了灵偶铺,两人却感觉有些昏厥。 “你不觉得这里白日即使没有人却仍然让人感到聒噪,无法呼吸吗?”言九走的有些累了,一体力不太支撑的了了。 是啊,原来是这个问题。顾少渊想了很久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受内伤,原来不仅仅是虚渺之地。而是因为自己太过逞强总是在白日里在这个地方走来走去,自然会内脏受损了。许少成恐怕也是靠一定灵力推动才勉强保持的。 “有点。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出城再说。”顾少渊没有要给言九休息时间的意思,一路还是在往前,生怕中途出了问题。 他们不可能再走这么远去到正门出城,更何况那外面肯定有很多人等着他们出去。不管是他们这边的人还是那群云河宫叛变的黑衣人,似乎在现在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啊极度紧张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他们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后走,很快就走到了无妄城的另一个门,或者应该说是老无妄城的正门。 那附近十分萧条,不说人迹罕至,甚至人都难说有。 他们一路走着,周围很是安静,甚至鸟叫声都只是偶尔有一小声,似乎很安全。 “他们似乎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言九一面跟在顾少渊身后走着,一面说道。言九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便少言寡语,可能是觉得自己在那间屋子里的所作所为太不修边幅了一些,也太不得体。 “嗯?”顾少渊似乎突然一下听到言九说话反而有些习惯不过来了。 “我说这个地方好像那些黑衣人不知道。”言九又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 “嗯,应该是。这个地方没有脚印的痕迹,估计灵偶铺的人都不曾来过。” “那这个门有什么用?” 言九这一问到是提醒了顾少渊,如果不是给人走的门,用来做什么?这个林子安静而又干净的太过于诡异了。 “跟紧我。”顾少渊没有回答言九的问题,好像营造了一种紧张感。 他们看起来好像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其实是因为他们似乎在这个林子里迷了路。 “又是林子!”顾少渊在心里吼了出来,现在他有些想骂人,“这无妄城为什么附近前前后后全是林子!要么是那么高的山崖,要么是这迷幻林,到底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按照我做的记号应该早就到我们进来的地方了。” “好像是这边。”言九拉住还在往前面走的顾少渊,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顾少渊狐疑的转过头,言九怎么会找得到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万尘归(二) “你写的标记都没错,只不过是你主观意识上的方向错了。”言九很是淡定的跟顾少渊说着,顾少渊突然觉得这样要强的言九反而很让人怜惜。 “你只觉得自己在树上滑下的标记一定是从左到右,但我们在这里面走了这么久,很多记号的位置变成了从右到左。” “我猜的。” 没错,言九说的是对的,顾少渊本不应该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总是一次次的被主观意识打败。 顾少渊点了点头,开始重新审视这些记号,慢慢找路。 按照这样没有错误的思路,他们终于是走到了入口的地方。入口看起来像有些杂乱的脚印,有人跟着他们进了林子。看着脚印的人数不少,估计就是那群黑衣人了。 顾少渊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柳少则他们出事了?”顾少渊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回到金陵,保障了自己和言九的人身安全,也能够尽快知道柳少则他们的下落。顾府再不认他这个消失十年回来的庶子,他也至少能够查到一些消息,用品羽居掌柜亲信的身份。 柳少则在无妄城的时候给了顾少渊一块碎玉佩。那玉佩碎开的模样刚好将蔡文两字分成了三块,那个裂开的模样绝对不是人造能够模仿的,很明显,这三块玉佩分别是柳少则,许少成和顾少渊拿着的。原本这块玉佩便是柳少则身边之物,是他品羽居掌柜身份的代表,而低下的人也都知道,见此玉佩如见亲临。 竟然在林子里也快浪费了一天,“我们不能休息。”顾少渊丝毫不作停留,略微等了一下赶上来的言九。 言九走的有些吃力,毕竟是大家闺秀,前几日再怎么在山间野林里折腾也不用一下子走这么多路,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适应。她脚上甚至都磨了泡出来,每一步走的都很是艰辛。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好几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看起来要是凌晨了。 顾少渊回头看着越走越慢的言九走的跌跌撞撞,停了下来。 顾少渊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咬牙坚持的言九,一直到言九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走吧,不是没时间休息了吗?”言九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很是疲惫,带着喘息。她不假装自己,没有故作轻松。 顾少渊背过身去蹲了下来。 “上来吧。” “” 言九没有说话,顾少渊等了一会以后感觉言九并没有丝毫动作便转过头去。而就在那一瞬间言九开口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不要耽误时间。” 言九却没有理会,径直就往前面走了。 顾少渊看见言九走了也没多说什么,也不去扶她,也不再说背她。但一直走在言九的后面,时不时给言九告知路的方向。 他们一直走,片刻休息也只有一次,却还有很久才到金陵旁边的一个小镇。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后面的人也许很快就会追上来。安全距离绝对会被缩短。 顾少渊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言九,直到言九最后实在是走的太慢了。 他一把将言九抱了起来,两个人的速度一下子提快了两三倍,远比言九自己走的时候快上许多。 “放我下来。”言九还在死命的倔强着。 “你这样太耽误时间了,你需要休息。”顾少渊态度也很强硬。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言九走得慢很耽误行程,另一方面顾少渊也实在不忍心看到言九这样走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脚会废掉的,作为一个医者,无论这时候是何人,顾少渊都会做此选择。当然了,如果是位男子,顾少渊恐怕会有别的措施了。 言九小心翼翼的用手环住顾少渊的脖子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而又不想过多的碰到顾少渊,避免肌肤接触,可这样的姿势很是疲累啊,于是言九恍恍惚惚便靠着顾少渊睡着了。 人在睡着的时候整个人会变的毫无防备,身体会越发沉重,顾少渊走了这么久也显得有些吃力,于是便停下来稍作休息。 顾少渊把言九放在树边靠着,自己也背靠着树,望向金陵那边。 多久没见了。 “快到了吧?”言九突然醒了过来。 “还没有。”顾少渊摇摇头。 “我再休息一刻钟,你睡吧。”顾少渊扭头过去对言九说到。 “走的时候叫我,我的脚能走了。” “嗯。” 顾少渊没有拒绝言九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答应言九是不会休息的,现在这个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身体的休息会加强自我恢复。顾少渊也已经简单处理过言九的脚了。 很明显,顾少渊走的时候没有叫言九,而是把她背到了背上,这样言九睡着舒服些,他也没那么吃力。关键是他如果抱起言九太久他肩膀的伤口会撕裂,所以一直用另一边在用力,这样久了也不是办法。 这样一路走,下半夜也快过去了。 言九可能是太过于劳累了,加上有伤在身一直在睡,没有醒来。一整个上午顾少渊背着她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金陵旁边那个小城镇。 不远了,跨过这个小城镇,再走两天的山路就到了。 言九终于醒了过来。 “我们到了吗?” “还没有。”顾少渊又摇头,这似乎是他们一路上唯一的对话。 “我们在这里休息吗今天?”言九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并且速度明显提升。 “不行,要继续走。” “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言九定定的看着顾少渊,原来不是自己想住好的客栈,而是在为顾少渊着想。 “我不要紧。” “你会拖垮你的身子的。” “我小憩一下便可。” “那好,我们现在在林子休息,你睡觉,我守着。” 顾少渊没有反驳,而是直接靠着一颗大树席地而坐,头一偏闭上眼就睡去了。 顾少渊是个对时间敏感且掌控很强的人,他准时在一个时辰后醒来。 已经要接近黄昏了。 顾少渊说他们现在起一直到明天中午不能有片刻停留,更不能在这样容易被发现的小镇上过夜,于是他们匆匆在小镇上吃了一碗阳春面便又继续上路了。 明明已经不是无妄城那样的日夜颠倒,可他们却还是要在晚上赶路,抽出白天的时间休息。任谁看都觉得是错误的,但顾少渊一意孤行的理由是什么,谁也不清楚,言九也只是默默跟着顾少渊。 “总不会出错的,”言九总是这么怎么心里想着,对顾少渊莫名的信任,“他原本便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若运气好些这兴许是柳少则传来的讯息。”言九打心底里也是钦佩和信任柳少则的。 “今晚的星星可真亮啊。”顾少渊突然对言九说道,言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话竟然是顾少渊口中说出来的吗? “我有些想念往生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万尘归(三) “往生谷那么好的话,死之前带我去看一次吧。” 言九和顾少渊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静。 言九不知道说什么,顾少渊更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要安慰言九说她不会死的,但这样自己根本无法保证,甚至说可能是不切实际的话又怎么让顾少渊说出口呢? “走吧。”顾少渊最后也只是以这两个字结了尾,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才是最对的方式。 很快他们已经失去了知觉,因为言九的脚还是不完全好,所以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而顾少渊那日逞强将言九抱起来走已经是极限,况且那时候言九是实在自己走不了了顾少渊才只能这么做,现在两人体力早已不如那时候好了。 终于在两日之后,金陵出现在他们视线可及范围之内。 “终于快到了。” 言九的语气看起来很是放松了,感觉这些天走过来的日子都不是人能熬过去的,至少不是她吧。虽然一路上很安静是她习惯的样子,但就这么盲目地跟着一个人走这么久然后极少交流实在是不太让人感到舒适。但即使舒适感甚少,却安心感十足,觉得即使一直这么走下去,只要是跟着顾少渊一起,一定能够达到目的地。这样足够的信任其实在第一次言九与顾少渊一起的时候就有了,除了与生俱来,也是日序渐进的。 “是啊。”顾少渊的语气没有感情,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很多色彩。有疑惑,对自己是否应该回去,和这些年金陵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的疑惑;有抗拒,似乎还不想回到那趟浑水中,还想在往生谷做几年他逍遥自在的小师弟;有一些愤怒,即使能够理解爹娘的用意,但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不再爹娘身边,始终还是会有一些抱怨;还有怯懦,不知道究竟这样是不是对的,他所做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没有壮了他的胆子,反而让他变得更加谨小慎微,凡事多了一分怯懦。 这些似乎是好事情,他变得更加成熟,不再是当时那个走的时候虽然自以为是但是其实蛮单纯的幼童了。那时候有些意气用事的感觉便离开了,不过那时候的他仍旧是聪慧的,能够理解到父母的意思,并且也因为单纯才如此信任,一去便是十年。 “在这歇吧。”顾少渊望向金陵那看起来很是牢固的城墙,自己似乎也不想逞强再往前面走了。越是看得见的时候越是会放松下来。 “别歇了,”言九定睛看住顾少渊,那双眼睛清澈的看得见底,有些锐利,有些天真,但这一眼看的顾少渊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全被言九看穿了一般。“接着走吧,看上去比实际上近些不是吗?” 顾少渊也沉默着看着言九很久很久,言九的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很闪耀一般,像是鼓励,又像是怂恿。像两个小孩子互相怂恿着对方捣弄恶作剧,却又十分真挚。 “嗯。”顾少渊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他竟然为了私心想要在这里停下来,这很容易会让他们陷入危险之地,原本他们与后面那群追杀的黑衣人的安全距离就在一直不停的缩短,他们最应该的就是一刻不停的赶路。其实顾少渊选择晚上赶路白天休息也是因为白天人的精气神其实会更充足一些,休息一会就会精力充沛,而一到晚上由于人的习惯原因,会睡得很深沉,难以起来。 那些亡命之徒一定是晚上休息的,虽然他们肯定休息不到多久就会重新起身。他们预计着顾少渊和言九娇生惯养,肯定会歇很久,但如果在追踪了两天之后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就说明言九顾少渊他们是一直在移动的,那么也就是说那群黑衣人也会开始不休息的寻找他们。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会明显的比顾少渊他们快。 他们重新开始上路,这一路上反而是言九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金陵的三层城墙只有里面那一层翻新过了,外面的还坚固着。万红楼隔壁那家点心铺子关掉了,因为开在青楼妓院旁边生意好不起来,毕竟去那里的人都不是喜欢吃那些小点心的人。那家铺子的老板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小食馆,一进城就能看得见。菜式还很新样,饭后会送点心吃。” 顾少渊一言不语的一直走着,静静的听着言九讲,他什么也不问,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却又掩盖不住自己想听的心。言九没有为难顾少渊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显然言九是知道为什么的,而且没有任何的不悦。说白了言九这些话本就不是找来聊天的,而是为了顾少渊专门说的。她看出来了顾少渊的好奇和疑惑,还有怯懦。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是十年之内的变化。”言九自己嘀嘀咕咕,声音很小,但顾少渊还是听到了。 “你不用这样的。”顾少渊开口。声音好像有些波动,不是很平静。 “我也许久没回过金陵了,有些事情还需得想想才成。”言九轻快地说着,想要把顾少渊的情绪提高一些。 顾少渊又继续沉默着,任由言九继续自说自话,仍旧什么都不问。 言九自己说了很多很多,似乎终于要说完了。而且因为言九一直在说话的缘故,这一路原本看起来很长的路程似乎也慢慢慢慢就快到了。 “好像也没很么大事情了,朝政似乎也没什么大变。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能发生的和该发生的,你得应该要自己去知道才行。”这是言九结束的最后一句话,这也是她所说的所有事情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只有这句话,她是想真正说到顾少渊心里的话。 又是一天一夜的疲劳路途,终于,当金陵两个字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太感慨了,这一路上这本不应该相遇两个人竟然成了共患难同生死的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万尘归(四) 他们伫立在城门前很久没有移步,顾少渊知道,一旦进了这个城门,自己以后的生活将会发生反天赋的变化,但顾少渊同时也知道,进了这个门,许多那些他以前不曾理解的事情,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都将在这里被解决。 “进去吧。”言九看似轻松却仍旧有些语重心长,然后他们便没有再回头的进了城。 此刻的金陵接近黄昏,天边余下的阳光映衬着云彩的模样有些绚丽,却在一向便繁华的金陵华灯初上之时显得很是暗淡。 “我送你回去。”顾少渊这样说着,但是其实刚到金陵的他已经对这个城市很是模糊了,更是不会知道言府在哪里。 “不急吧,带你逛逛。”言九突然回头说道,因为从进城开始其实就是顾少渊跟着言九走的。 顾少渊当然不是归心似箭,毕竟这个家都似乎不是他的一样。这途中生了如此多的变故,本应该送他回家的表哥如今不知所踪,自己又要如何去让那些人相信自己就是顾家少爷? 顾少渊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言九后面走着。现在这个时间街上那些小摊小贩都在卖着水果蔬菜,已经有的地方炊烟升起,却不是很温暖。不像很清冷的山里突然冒起来的炊烟反而让人觉得很是温暖。 “我还从没夜游过金陵,小的时候总被爷爷侍卫的儿子抓了回去,长大后又已经不再想出去了。”言九此刻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活泼轻快,似乎是准备好要大玩一场了。 “我也没有。”顾少渊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实际上确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毕竟他确实没有过。那么小的时候,父母又怎么会允许。他不是很适应这样繁华而热闹的地方,明明不该这样子的,在通州也是这样的状况。可是在通州的时候却比他现在在金陵更有归属感,大概是因为人的缘故吧。相对于金陵来说,反而是通州的人更让他感到亲近。 “金陵最高的建筑是品羽居的钟楼,我们”言九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少渊打断了。 “品羽居?”顾少渊不知道原来品羽居竟然是到处都有的,也难怪了,品羽居可是消息流通天下第一个的组织,自然是要各地都有据点的。 看言九说的那么轻松,却丝毫没有提及柳少则什么的,看来是不太清楚柳少则和品羽居的关系了,那么现在自己如果贸然拿着柳少则的玉佩前去一定会让言九感到奇怪。但今日顾少渊还不想回到顾府,其实也是因为如果现在没有柳少则,他仍然会被当成骗子,还没见到爹娘便被赶了出去。 “今晚我便去那里落脚吧。”顾少渊看似不经意的说着,却内心抑制不住的急躁。 “你不回家吗?”言九十分疑惑。 “家里现在没人认得出我,要找到表哥以后我才回得去。”顾少渊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啊,是这样的啊。”言九好像感觉自己像有些说错话了,不经意戳到了顾少渊的痛楚。但顾少渊其实很温柔的对待着言九,接纳包容着她说的所有,言九的小心翼翼一点也没伤害到顾少渊,反而让顾少渊觉得她有些可爱。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顾少渊温柔的说着。 “你不是没有银两了吗?更何况品羽居可是金陵最好的酒楼,一晚上住店的价格可是能在普通酒楼居所住上十天半个月。”言九有些狐疑的看着顾少渊,难道阔少爷还是阔少爷,回到金陵便立马入了戏? “我可以先赊账。” “品羽居可不是一个可以赊账的地方。” “可是对于品羽居来说一个消息的价值可比银两值钱。”顾少渊看着言九,眼里有些疲惫,但又很是坚定。 言九看到顾少渊便知道,这个人有自己的底气,不用担心过多了。 “我与你一同前去。好久没有在那个钟塔上看过金陵的夜景了。” “也好,那你先进去吧,免得让别人看到了说言家的不是,毕竟你如此衣冠不整有伤大雅。品羽居的人知道你的身份,一定会给你准备好一切的。一个时辰后钟塔见。” “嗯。”言九点点头之后便带着顾少渊进了品羽居。言九与在前接待的小二说明情况,那小二便立马殷勤的招呼着,丝毫不像通州品羽居的伙计那样有脾气,恐怕这开在金陵的品羽居也真就开成了一家酒楼,供客人吃喝玩乐,赚些钱来维持着生计。 顾少渊随后走了进去,他现在倒不是很确定这里的人是否也能够认出这块玉佩来了,或者是说这个品羽居究竟是在这里处于什么位置也是一个迷。 “客官直接上面儿请吧,言小姐已经说明情况了!”那个小二笑嘻嘻的奉承着顾少渊,看来很是吃言九的面子。 顾少渊摩挲着自己的玉佩,有意无意的在小二面前拿出来看了看,没想到那伙计看到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对顾少渊说道:“客官,您这边请。” 原来是与刚刚那个房间的方向截然不同,是朝向后花园的。 没错了,看来品羽居所有的伙计都还是训练有素,认得当家的身物。 顾少渊被带到了一个小楼面前,十分隐蔽,但又不故作掩藏。这个小楼有三层高,每一层都有淡淡的灯火。 “客官请吧,掌柜在里面等着您的。”说完后那小二便毕恭毕敬的走开了。顾少渊看到那小二看到玉佩之后对顾少渊的表情是变了许的,从谄媚变成了尊敬和庄严,但表面的态度却是丝毫没变的,这大概就是职业素养了吧,不能让任何一个在这里的客人发现端倪。 顾少渊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个小楼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栋居所而已,一楼是厅堂,正正中中坐着一个闭着眼睛喝茶的男子,他全身是伤,用纱布处理过包裹着看不到血,但看起来伤的很重。身形很是单薄,皮肤白净。 “你来了。”他开了口,这样的他,是柳少则没错了。 顾少渊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柳少则没有睁开的眼睛。 “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万尘归(五)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这三个字久久回荡在顾少渊的脑海中不能消失,不能够被忽视,顾少渊疯狂的想让这个声音消失,却在最后接受这三个字的现实。 他死了。 就那么云淡风轻的,死得很轻易。 许少成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顾少渊如此相信,因为他看见柳少则手上的那两块玉佩重合在一起,如此天衣无缝。顾少渊还看见柳少则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听起来像是若无其事,却硬咬牙关才强迫自己从嘴里吐出这个事实。顾少渊同时也看到,从来都不擅表达的自己这个表哥的眼睑下,有着一滴清晰的泪痕。 那不耀眼的光下,有些清亮。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顾少渊仍旧喃喃自语,不愿相信。 “他是许少成,可那又能怎样?人面对生死一无所知,人面对生死无能为力。”柳少则以极快的速度抹去自己脸颊上的那一滴清泪。 “大师兄武功如此高强,又如此聪慧,怎么会”顾少渊甚至连说完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是为了救我。” 柳少则终于是说出了事实,其实就算柳少则不说,顾少渊十有八九也都能猜得到。在那样的情况下,许少成若是只身一人是绝对能全身而退的,但柳少则武功不够高强,在一众人的追杀下是无法自保的,许少成一定是在关键时刻为了救柳少则而一个人去硬抗,便再也没回来过。 顾少渊还愣愣的站在门口,风吹着门窗有些吱呀响,风竟然有些刺骨的寒意。 “顾小少爷还请进来吧,外面风大,少爷重伤不易吹风。”顾少渊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陈叔一直站在柳少则附近,只不过在暗处,刚刚顾少渊并没有看到。而且陈叔武功也是上乘,更不会被顾少渊一个新手所发现。 顾少渊走了几去,是他没考虑的好,许少成已经去了,柳少则也是重伤,自己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任由柳少则吹着夜晚的冷风,心里还有一丝指责和质问。 “你的眼睛”顾少渊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柳少则会明白的,而且会解释清楚的,此时的不清不楚比直截了当更让人心安。 “失明了。”柳少则永远就是这样,用最少的字数来解释,无论是怎么的苦大仇深,无论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到了他口中都变成了云淡风轻,那么平淡无奇,却深得人心。 “今夜月色应当很美,你去替我看看吧。”柳少则对顾少渊说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乎这些天的事情都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再次提起已经不甚伤人。 站在一旁的陈叔也开了口,“顾小公子请跟我上楼沐浴更衣吧,今晚你便住这楼里,明日我便送你回顾府。”陈叔现在没有佝偻着身躯,看着很精神,神情却不那么清爽,带着疲惫。 一边上楼陈叔一边压低声音,将声音调到最小,“平日里我断然是不会多说话的,但公子左右回到品羽居不过两日,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其实还是有些恍惚,还请小公子不要劳烦公子太多,平日便由老夫送你回府。” 陈叔平日里的气场是很大方的,此刻说起来却有些痛心,还有些低声下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了柳少则好,才肯如此为柳少则求顾少渊。 柳少则这辈子真是好运气啊,顾少渊这样想着。 这辈子柳少则遇见了那么多愿意为他出生入死,愿意为他献上生命的人,遇上了那么多喜爱他的人。 但他这辈子又是何其悲惨,顾少渊同时这样想着。 那些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人,死的死,离的离,失之不如不得。 顾少渊知道柳少则那句话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去赴言九钟塔之约。他原本也没打算爽约,只是如今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顾少渊去到房间后沐浴更衣,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俊朗的模样重新出现。柳少则永远是那么细心的,会为顾少渊准备他喜欢的衣服花式,连发髻的木簪也是准备好了的。 顾少渊突然看到旁边放着一把琴,那是自己的那把琴。 琴身裂,弦已断,而人不再。 顾少渊突然开始失声痛哭,眼泪水抑制不住的掉。 方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是不太反应的过来,潜意识还不愿意相信,可现在这样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实在是太难过了。那种无法言语的悲伤涌上心头,让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是悲凉。 尘归尘,土归土。 柳少则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为顾少渊将这把琴带了回来。这把琴是大师兄与他一起做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给顾少渊的最后一个东西。 而柳少则没有将许少成带回来,或者是许少成自己选择了解脱,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他当了那么多年别人的影子,总算能够为自己活了,希望下一世他能活的自在,能够爱自己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的事情,能够尽情挥洒他的所有时光,而不是一辈子甘愿为另外一个人付出生命。 万里尘土,总归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钟塔楼(一) 顾少渊抱着那把琴一直缩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亮,今晚月亮真大。 “今夜月色很美,你替我去看看吧。” 顾少渊耳边回荡起柳少则这句话,从今日起,顾少渊便要成为柳少则的眼睛了。若不是顾少渊,柳少则不会来淌这趟浑水,眼睛便不会失明,许少成也不会离开。 今夜月色很美,要去赴言九的约。 距离他们相约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顾少渊走到钟塔下面,没看到言九,原以为言九是等了许久不想等下去已经离开了,就在顾少渊等了一会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小跑着过来的言九。 不算精心打扮,只是换了一套雅致的衣服,头发很柔顺,脸上淡淡扑着粉。一跑过来带着淡淡的香味,不刺鼻,很好闻。 “不好意思啊,刚刚店里的伙计一直没有让丫鬟拿来换的衣裳给我,所以迟了一些。” “不碍事,我方才才到的。”顾少渊脸上的笑容很淡,言九大概只是以为他没怎么缓的过来,尚且有些疲惫。 “我们走吧,这上面的景色很好看的,你一定没上来看过,跟我来。”沐浴完的言九显得很是活泼,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言九身体里其他的灵魂一直没有出现过。 顾少渊跟在言九身后,原本顾少渊出门时拿了多一件的外套,但临走时又放了回去。不知道顾少渊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心里的稳妥在作祟吧。 他们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爬上钟塔楼,不算特别高,但已经是金陵城内最高的地方了,能够看到整个金陵的景色。此时的金陵灯火辉煌, 万家灯火亮,独自己心一处不亮。 “宇哥哥?”言九率先站到那塔楼的时候就是一怔,居然有个人在上面,这上面可是极少有人会来的,因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怎么上来,而有些知道怎么上来的人也没有这么高的身份能够获得准许。言九定睛一看竟然是爷爷护卫的儿子,那个从小就爱把她抓回家的岑宇。 “小九?”岑宇一脸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言九。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作甚?”言九言语中很是欢快,似乎他们关系很好。 “啊我来看看风景。他是?”岑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看着顾少渊问到言九。 “这是我的朋友,顾府的小少爷,名少渊。”言九很是亲昵的拉了一下岑宇落下一半的披肩。 “属下是言府的侍卫岑宇,不知此来是顾公子,失礼了。”岑宇的态度还是没变,言语中带着主仆之间的距离感,虽然他对言九说话的时候也有,可眼神却带着宠溺更多。 “我与九儿是同辈,既然她唤你一声兄长,我便也称你为宇大哥吧。”顾少渊行云流水的说出了一番话,好像宣告了主权一样,自己与言九才是名正言顺“一辈的”,似乎有些小孩子闹脾气般的好笑。 “宇哥哥今日怎么如此闲情雅致?”言九站到了岑宇身边,招着手让顾少渊过来。这个钟塔楼顶端的看台不是很宽阔,两人站着绰绰有余,三人站着略显拥挤。 顾少渊没有刻意去站过去,而是缩在一边,给他们更多的空间。 “你许久不回来了,没人陪我便自己上来看看。”岑宇看和远处的灯光,对言九说着。 他这句话倒是奇怪,怎么言府的人竟然像是不知道回来途中的言九受到了袭击一样。让顾少渊也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顾少渊在这里才这样说的吗?但听起来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就是不知道。 “宇哥哥不是知道的吗,我每年总要去通州待上一段时间的呀。”言九伸手摸了摸鼻子,看起来夜晚风大,有些吹红了。岑宇没有接话而是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给言九披上。言九笑嘻嘻的没有拒绝,而是很自然的裹紧了披风。 “何况以前我总是喜欢上来这里,每次可都是宇哥哥你把我给捉回家里去的啊!如今却又在这里来瞧瞧我喜欢的景色啦?”言九有些取笑岑宇的意思,但岑宇丝毫没有发火,只觉得言九就是小孩子闹着玩,不甚在意。 顾少渊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看着远方的灯火。这个地方很是静谧,而市井总是趋于嘈杂。 “阿渊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呢,”言九说着笑着看向顾少渊,“我跟你说哦,那个地方就是言府,离那里不远的几个街道就是”此刻的言九脸蛋被风刮的有些红,神情很单纯,比起平日里的故作老练今日十分可爱。 “竟然在岑宇面前是这样的吗,却从没听言九提过岑宇这个人,或许自己便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吧。”顾少渊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又想起了在那个两人共处的房间里言九对他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绕梁香的效果啊,恐怕不仅仅是言九的感情被放大了,而是不管任何一个女子在那样的环境和香的熏陶下会产生这样的情愫,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定的幻觉吧,如此摸不透自己的心。 顾少渊仍旧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听着言九慢慢地介绍着这个金陵城内外,似乎家家户户她都知晓一般,可明明总不出门的她却知道的如此清楚,看来这钟塔楼的顶楼平台是她最喜欢驻足的地方了吧。 “今晚风大,小九随我回去吧。老爷一直等着呢。”岑宇拢了拢言九身上的披风,温柔的说着,眉眼都是柔情。 “爷爷知道我回来?” 岑宇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老爷一直在等你回来,他说左右也不过就是这两天了。”岑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顾少渊想这个人如此镇定,一定是知道了言九路途遭劫,但后来也又得到了言九安全的消息,但如果是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这金陵怎么可能还如此平静。言九可是丞相府丞相的孙女,光是地位就非同小可,何况世人都知道言九的姿色绝不一般,如果被劫的话,保不齐色财命全失。 “回去吧。”顾少渊终于吐出了三个字,好像舒了很大一口气。 “那你呢?”言九转过来的时候眼里有些氤氲,已经开始降温了。 夜晚的风果然是最寒的。 “柳公子会送顾公子回去的。”岑宇在一旁说道,按道理来说岑宇的身份此时是不允许插话的,但此时岑宇这句话说的却让顾少渊对他生出了些好感。岑宇这算是为顾少渊解了围,因为言九这句话让顾少渊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其实明明答案很简单,言九都已经吩咐过品羽居的伙计要给他客房,而且刚刚已经入住了,此时两人却像忘得一干二净一样。 “少则到金陵了?”言九不解的问着岑宇,眉头皱了起来。 “嗯,今日派人捎了口信来,说近两日已到达金陵,但有别的事情耽误了,所以隔两天再前来拜访。” “嗯好吧,那我就先跟宇哥哥回去了。”言九听了之后心里也像放下了一块石头一样,顾少渊觉得此时不够沉稳的言九可爱而又不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钟塔楼(二) 岑宇跟在言九的身后走的时候身影让顾少渊想起来总跟在柳少则身后的许少成。 今夜月色真美,人亦难眠。 顾少渊在钟塔楼上站了很久很久,细细的却又无神的看遍了金陵每一个角落,看遍繁华,看遍沧桑。 回来了,终究会回来的,这一天的到来很奇怪,心情也很奇怪。 顾少渊吹的冷风,不觉得寒冷,只觉得心寒。 而此时同样站在很是遥远的往生谷的曲冽,心里是怅然,苏承,却是恍然大悟而悲痛不已。 记忆,苏承的记忆回来了。 如果这件事情让顾少渊知道了的话,顾少渊一定会很难受,因为顾少渊曾经如此深切的期盼着许少成离去之后能够为自己而活,下辈子至少逍遥快活,可他没想到的是,许少成永远都只能是别人的影子。这一辈子为人,是柳少则的影子,这是他的选择,可他生生世世却都只是苏承的影子。 此话怎讲? 可知为什么苏承无法练成入思的最后那第七成?是因为他少了一缕魂魄。 可知为什么许少成怎的都无法突破第六成?是因为他就是苏承少的那一缕魂魄。 苏承曾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消失了记忆,那时候走散的那一缕魂魄如今安在,且魂归本体,也带回了苏承的记忆。 苏承突然明白难怪自己对许少成十分有亲切感,是因为那是他自己,自己最熟悉的自己。也难怪曲冽对许少成的一味包容,曲冽一定知道才放任柳少则和许少成的,那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许少成能够在往生谷的管辖范围内,至少能够保证这一世安稳度过,然后魂归本体。曲冽不想强制性的带走许少成,因为在这一世许少成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所有的决定都应该由自己来做,无论是为自己活,还是做别人的影子。没想到这生出的意外,竟让苏承提前得到了归来的魂魄。这一缕魂魄很是刚强,这也是为什么苏承那之后武功有些减弱,这也是为什么一缕魂魄也能够修成人形了。 苏承想来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对所有人亦是感谢。 远在金陵的顾少渊什么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概不知。这样大概才是好的,总该有个念想,念着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许少成能在下辈子走一条好路。 顾少渊终于慢吞吞的从那个塔楼上挪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放在一旁的琴他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断掉的不成样子的琴弦,然后把它收进了柜子里。 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是个生曲。 柳少则约莫在习新曲,即使现在是夜晚,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有区别了。 顾少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抚琴,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到底会有多深,不知是一年?十年?还是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里。 顾少渊仍旧觉得这整件事情都是他的错,无论是任何人的损失他都觉得是他的错,所有事情发生的源头就是他。他很难过,很自责,却没有任何办法说服自己。 顾少渊一夜未眠,现在窗前坐了很久很久,然后在床上平躺着,没有再流泪。泪水这样子的东西,本就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何况他现在已经接受了事实。 许少成魂归本体之后带着这辈子所有的记忆,不能说许少成这个人就不复存在了,而是因为从头到尾许少成和苏承都是同一个人。所以从他回归本体的那一天开始,苏承便知道了许少成这一辈子想的事情,做的事情,包括一部分对顾少渊这个小师弟照顾的心情,当然,还有对柳少则的兄弟之情,这最无法磨灭的人的感情,是最让人挫败的,所有的事情又怎么能说都源于顾少渊呢?其实左右不过是因为人自己的感情促使自己做的感觉而已。 一整夜之后,顾少渊起身洗漱,随后走出了这个小楼。 是时候了,是时候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顾府风云(一) 陈叔正从不远处走过来,看见顾少渊之后微微鞠了一个躬。 “顾公子,一切都还好吧?”客套的寒暄。 “嗯。”顾少渊也意思意思点了点头,两人都知道,怎么会一切都好呢? “马车已经备好了,顾公子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吧。”陈叔这句话说的很是轻松,却彼此都心知肚明。顾少渊刚到金陵,路途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又能有什么东西剩下呢?没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需要准备的从始至终不过顾少渊自己的心罢了。 而且两人也都知道,即使顾少渊回到了金陵,回到了顾府,但与品羽居之间的种种联系必然不会断掉,甚至以后顾少渊回到顾府先要仰仗着品羽居去让他们认可这个庶出的小少爷,而眼睛不便的柳少则也必然会需要这个既是表弟也是小师弟的人。 柳少则没有出现,顾少渊不知道柳少则在哪里,在干什么,而他不需要知道,在这个地方,柳少则的命可比他自己金贵。 顾少渊已经将近三天没有睡觉了,可他却不觉得疲惫,这几天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多余疲惫,甚至说这些事情可能不允许他疲惫。 人生真难。 他这样想着。 这才十几岁出头的年龄偏要去悟世道,这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悲哀。 顾少渊表面什么也没有的样子跟着陈叔上了后门准备好的马车。上去的时候别人发现不了,可陈叔一定是看到了的。顾少渊的脚在踏上第一节台阶的时候有些颤抖,有些停顿,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后不过一两秒又紧接着恢复了平常。陈叔看到了也看懂了,但什么都没说。 陈叔亲自驾车,因为从现在起,他不过是一个柳府的下人,整日为柳少则服务的下人,而不是品羽居掌柜的手下,更不会是品羽居相对而言的管家。这样的身份地位是完全不同的,品羽居的管家绝不会亲自驾车,而在柳府这是必须的事情。 陈叔的车马走的很慢很慢,顾少渊在车里安稳的坐着,金陵很大,这一段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顾少渊从头到尾没有掀开身边的帘子看一眼金陵的街道,不是厌恶,而是害怕。 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回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终于漫长的时间过去,顾少渊到了顾府的门口。 这冗杂而漫长的路途,也给了顾少渊不少时间做心理准备,可是当顾少渊走下马车,看到对着自己在笑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墙毫无防备的坍塌。 柳少则站在那里,如沐春风,对他笑着。 不对,那不是柳少则,他的眼睛那么明亮,不带浑浊,不带迷茫,不是一个失明了的人。 顾少渊突然就懵了,许少成? 好像也不是,比起许少成,那双眼睛更显老练,笑容不带腼腆。 同样是那样玩世不恭。 顾少渊一时之间乱了神。 “过来啊。”那人开了口,顾少渊却还是搞不明白。 “我带你进去,不然你可又要被赶出来了。”这张脸,这声音,明明就是柳少则。可这人绝不可能是柳少则。许少成已经死了,难道许少成是炸死? “别想了!”顾少渊脑袋遭到了一个暴戾击打,一下子脑袋空白,还真就是没什么想的了。 “楼主。”一旁的陈叔先对那人微微点头,顾少渊一听这称呼,更不得了了。 楼主!? 品羽居楼主,那个从不现身的,楼主。 那个似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幕后之人吗?看来不是的,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很强大,但是好像不会去操纵别人,没有那么可怕,否则陈叔现在的态度也不会是这样了。 以前曾经想过,这楼主一定是曲冽和苏承的其中之一,看来是苏承了,曲冽可没这闲心现在到这里来找他顾少渊。 “先把你稳妥送回顾府,多的事情之后再说。”苏承轻轻拉了一把顾少渊,让他们占到平行的位置。然后对陈叔说,“在外面等我们。” “我们?”顾少渊不解到,不是送他回家?怎么的又要离开? “边走边说吧,顾府这么大,走到厅堂事情也给你解释完了。”苏承便向前走去,侍卫果不其然将他们拦了下来,苏承拿出了柳少则的玉佩,顾府的侍卫知道这块玉佩,不是品羽居那块,而是柳家家传的一块。 侍卫放他们进去了,苏承开始解释一切。 “这件事情,很简单。品羽居从来都是我的,从前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曲冽不过帮我找了一个人打理罢了。这个人恰巧是柳少则,你也知道你那表哥很是能干。”苏承淡淡的说着,一直看着前面。 “嗯。”顾少渊不知该做什么回应,先应付着。 “后来也就一直没怎么管顾。” “你的人皮面具?”顾少渊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毕竟能做到这种水准的,他知道的只有许少成。可是问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愚蠢,苏承是什么人,还怕找不到人皮面具做工一流的师傅? “我自己做的。” “自己?”顾少渊又收回了觉得自己愚蠢的想法。竟不知苏承也有如此好的手艺。 “接下来的话,不要震惊,好好听着。很多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失去了一缕魂魄,后来那一缕魂魄自己飘荡许久后修成了人,他死后,魂归本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共拥所有记忆,所有能力。”这些话,苏承是死盯着顾少渊的眼睛说的。他看着顾少渊的眼睛一点点的变化,瞳孔放大,而后有些湿润,然后归于平淡。 “所以,” “没错。” “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顾府风云(二) 顾少渊和苏承不快不慢地走着。顾少渊心里想的什么苏承即便不用入思也能够知道,太浅显易见了,而且魂归本体后苏承已经能够开始修炼第七成的入思了,只不过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因为第七成的入思耗费的时间和功力都是前六成所不能比的。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了厅堂,院子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都是忙碌的下人在走来走去。顾少渊看着都很是面生,或许是这十年来顾府新换的仆人。到了正门之后,有人已经早早站在门口迎接了,却仍旧还不见到顾府老爷和太太的身影,难道这个儿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如此的无所谓吗?还是说人前就必须要无所谓? “柳少爷,”那门口的仆人先对柳少则鞠躬,而后转过来对顾少渊鞠躬,“大少爷。” 苏承看着那仆人只点了点头就准备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公子?”那仆人似乎有些不解,平日里柳少则来的时候都是遵守规矩要被搜身的,毕竟这可是顾府,没有什么不安全的东西和人能够接触到厅堂内的人的。苏承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配合起来,顾少渊在旁边接受另一个人的检查,突然想起来自己腰间还有一块柳少则的碎玉佩,这个如果让那人给搜了去,会不会有什么误解?但是表哥的玉佩在自己身上就说是如果表哥临时有事情不能来送他便以这个当信物吧。 “可以了吗?”苏承已经尽量的使自己像柳少则了,但或许是因为脾气的原因,他还是无法做到像许少成般隐忍。无法完全做到像柳少则一样默不作声的沉稳。好在这些人都对柳少则不是很熟悉,没有经常性的接触,只要不漏出大破绽就没有问题。 其实顾少渊不明白,为什么柳少则出事的事情不能让顾府知道,而且要让苏承来帮这个忙,甚至说他大可不必来,因为陈叔只要拿了柳少则的信物是一样可以来的。然后他又突然想起来,苏承说让陈叔在门口等着他们,说要带顾少渊回去的。难道这才是苏承来的目的? 顾少渊跟着苏承走进了厅堂,还是熟悉的模样,熟悉的味道,那些人熟悉的眼神。 “姑父,姑姑。”苏承先对柳成珂应承着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他们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看来苏承对这些事情都是很了解的了。 “爹,娘。” “嗯。”顾剑点了点头,脸上毫无表情,这个厅堂里的所有人的表情冷漠就像一座座冰山,根本不像一家人。柳成珂脸上有些隐忍,眼眶略微有些湿润,可是其他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她的疲惫和冷淡全写在脸上,眼眶的湿润似乎只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方才一个哈欠所致。 “孩儿不孝,十年未归家。”顾少渊开了口,似乎都是些应付着给外人听的客套话。顾少渊对自己的父母其实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从对他们都没什么感情,只是在信任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不是你的错。”顾剑淡淡的回应着,似乎真的毫不在乎一样,没有任何的情感波澜。“那时候是我们弄丢了你,幸好往生谷捡到了你,那时候你也不明事理,这十年来得到曲谷主的悉心栽培也算是为我们顾家做了一件好事情。” 顾剑一家好像除了顾少渊没有人知道柳少则就是往生谷的大弟子,所以这些客套话说得格外不走心,而只是在表面走个过场,说给下人听的,让下人听听现在顾少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你们欺负的人了,现在的他要胆识有胆识,要手段有手段,要医术有医术,要武功有武功,是名副其实配得上顾府大少爷这个名号了。 “少则你将渊平安送回真是辛苦了,此番来金陵可是谈论与言府女的婚事的?”顾剑就不再对顾少渊说什么转而对平日里相比顾少渊来说见的比较多的“柳少则”。 “渊是我的表弟,这些事情做表哥的是应当的。”苏承也是淡淡的说着,言语里满是铿锵。 “还好在通州遇见了表弟,不然表弟恐怕连这顾府都回不来了。也不知道门口哪个不长眼的侍卫笑话渊是骗子。”苏承冷不丁突然冒了一句出来,这句话出来顾剑的脸色都变了,柳成珂在旁边坐着也是一脸懵,顾少渊也是显然被苏承这突如其来的“吐槽”给吓了一跳,他们都敢保证要是这个人真的是柳少则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如此明目张胆更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柳少则本身就是一个相对内敛的人,很多时候心里想的根本不会说出来。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可是苏承啊,这个孤傲而玩世不恭,喜欢尝试一切新鲜事物并且喜欢挑战一切的苏承,如此明目张胆,倒是他的风格。 可在场除了顾少渊知道他是谁,又怎么会有别的人怀疑他带着人皮面具?更何况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人皮面具这个东西的存在都是个问题,别提去怀疑了。 顾剑毕竟也是一家之主,被外其如此讽刺面子上是绝对过不去的,于是下了个命令。 “查出来是哪个下人,仗打五十大板。” “从轻吧,渊刚回来,别冲了喜气。”柳成珂求了求情,却被顾剑瞪了一眼。 顾少渊此时就很不解了,时候好像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现如今回来却发现顾剑的地位高出了许多许多,不知道这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况渊这么多年没回来过,甚至你我都有可能不太认得出,怎么能怪一个新来的下人呢?”柳成珂却没有理会顾剑的眼神和表情,还在继续说着。但是显然柳成珂是在理的,顾剑于是便没有再有什么表情了。 “三十板。”顾剑下达了最终命令,于是这件事情变这样过去了。 随后苏承便又接着说话。 “这次我带渊回来还想挣得姑父姑母的同意,通州柳家是行商的,目前柳家的商业如何金陵人肯定不说是家喻户晓,至少有所耳闻。我想要带渊历练一番。”苏承一脸诚恳,但声音有但这一些威慑,顾剑的脸色是越来越臭了。 顾少渊听了之后,才完全明白了过来。原来苏承和柳少则是不想让顾少渊回到顾府的,或许是纯粹为了他好,也或许是打了自己的算盘。不过不管怎么说,比起待在这顾府的高墙中,他更宁愿跟着苏承走出这道门。 他这次回来,只是要回他顾府大少爷的身份罢了,这样对他来说,或者是对品羽居来说都更有好处。 顾剑紧皱眉头,而柳成珂也紧紧抿着嘴巴似乎在做些什么思考。苏承看他们不说话,当然是继续说了下去。 “渊跟着我在通州也待了一段时间,他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苏承环顾了一圈之后,说,“我也不怕这里有下人在场。渊之前在府里的地位是如何想必姑父姑母都清楚的,下人如何对待渊也不是个什么藏得住的事情,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你们也不可能不知道。”顾少渊看着他们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却还是没有停下来,这可真是苏承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这是顾府的颜面事情,我知道渊即使现在有许多人上门求亲,也只是为了攀上顾府,而非他。他在顾府也不会成为下一任一家之主不是吗?” 柳成珂的表情已经缓和了下来,她早就在苏承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全部都出去了。 “既然渊在顾府里就是一个对你们来说无用之人,何必要将他拴在身边?”苏承神情淡然的说完一席话之后,顾少渊直勾勾的看着顾剑的眼睛。 “爹,我想去。”这是从到大唯一一次顾少渊对顾剑表达自己的意愿,时候不敢,长大后没机会。如今的第一次,倒也成了他的一手好牌。 顾剑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言语。终于,他抬起了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ilil}》,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说,聊人生,寻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顾府风云(三) “行。”顾剑开口了,这个结果让顾少渊有些意外,也不是意外吧,其实顾少渊根本不知道顾剑会做何答复。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顾少渊问道。 “你要在听从我和你娘为你安排的婚事。”顾剑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了出来。这下子连柳成珂都感到惊讶了,因为她因为他们推掉那些所有人的求亲是为了让顾少渊自己选择自己的心上人,却没想到顾剑是在心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顾少渊愣了一下,他可从没想过条件会是这个。他转头看苏承,似乎有些无助,在寻求答案。 “你可别看我,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这我就可管不着了啊!”苏承用入思进入顾少渊的脑海里跟他对话,顾少渊似乎很是懊恼。但想了一下之后同意了。 “好。” 柳成珂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顾剑也没有想到顾少渊会答应,只不过既然话已出口,不会不讲道理的。于是就顺着说了下去。如今倒是看不出顾剑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如此老谋深算的一枚武将怎么会轻易的将自己心里所想写在脸上呢?除了一些意外,也正是因为他是一名武官,所以有时候做事情更为直爽,比起其他文臣来说,他的表情有更容易被读懂。 “好,既然你我都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你也是一个能自己做决定的人了,那我们就暂且这样定下。你且先跟着少则去,两年之后,若是你没做出个什么名堂,便回来练家兵,历练几年。若你做出了个名堂,便娶了我给你许的女子,独立门户,成为金陵顾家的第一个分支。” 顾少渊其实明白顾剑是什么意思,这两个安排其实对于他来说都是好的,无论是哪一个,顾少渊都比现在被关在这个像笼子一般的顾府里好。而且顾府其他的孩子因为从顾剑没那么多心思管顾家里的事情,柳成珂又是个不太顾家事的人,下人们把其他的孩子都给宠上天去了,除了在一家之主面前,其余时候根本不在怕的,在外面惹了事情都有军营的人兜着,所以近年来顾府的名声日渐下移,反而是失踪已久的顾府大少爷近些年竟然被人们念起了好,这也是为什么当顾少渊回来的消息传播散开来的时候,无数人想要来攀亲家。 即使是个利欲熏心的人,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完全不成样子纨绔子弟呀。纨绔子弟分那么多种,而顾府的其他几位公子便是那最下等。为此顾剑发过脾气,却仍旧没有办法。 “还请父亲在定亲前知晓与我一声。”顾少渊最后提了这个要求,看似要求,但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还是应该告知辈一声的。 顾剑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今日便住在府上吧,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柳成珂声音很是温柔,不带光的眸子里看不出来东西。 顾少渊听见母亲这么温柔的声音,心里突然很是感慨,不知该做何选择,倒是苏承直截了当的说了。 “渊也是刚到金陵,还有许多行李还置放在我那边,改日渊再回来住吧。” “可,” 柳成珂一个想要争取的念头才蹦出了一个字就被苏承的毒舌扼杀在摇篮里了。 “反正你们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渊不在不是吗?”苏承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云淡风轻,仿佛这个事情和在座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一样,仿佛就是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却让柳成珂一句话也不再说得出来。 “你们走吧。”顾剑对他们说到。 “姑父姑母改日少则再上门拜访。”苏承很是爽快的就客套一下便转身走了。 顾少渊迟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是因为从就没有什么在这种场合和父母打交道的经验,所以此时显得特别不知所措。顾剑看到这样的顾少渊似乎突然有些内疚,竟然对顾少渊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可不像是顾剑这样的一位父亲能说出的温情。柳成珂已经起身回了房间,在苏承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柳成珂这个人的角色很奇怪,表面上似乎是个弱女子,没主权,没情感,但其实她却扮演了各式各样很重要的角色。顾少渊第一次遇见言九时听见的曲子,在通州遇见的那个老婆婆,这些似乎都和这个叫柳成珂的女人有关系。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顾少渊总有一天都会问明白。 顾少渊跟着苏承一起走出了顾府,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苏承确实是没什么要讲的,不过顾少渊究竟在想些什么,苏承没有使用入思去探索,因为即使会入思这门功夫,也得给别人留私人空间啊,何况一次使用入思其实还蛮耗体力的。 他们到了门口之后,陈叔正坐在马车上打盹,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之后立马站了起来。 “楼主。”陈叔照例对苏承鞠躬,然后苏承点了点头。 “上车再说吧。”苏承对顾少渊说完之后便上了马车。顾少渊注意到他来的时候本来是一个人的马车在他们进去的时间里已经被换成了双人的大马车。 顾少渊上车坐定之后便看到苏承在撕他的人皮面具。如此贴合而薄的人皮面具真是罕见啊,大概平日里许少成就带着这样的面具吧。 “以后的路就没有许少成这个人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柳少则能帮你的不多了,你们互相扶持。我也只会帮你这一次,毕竟这是一切开始的源头,我会回来结束掉。”苏承撕掉面具之后打开了一点点帘子,只是一点点,这样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马车里坐的什么人,一丝丝凉风从外面吹进来,温度刚刚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ilil}》,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说,聊人生,寻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顾少渊没有如想象中的那么难过,那么接受不了许少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反而是他觉得许少成有个这样的结局还不错,只是相反的觉得这样子许少成就像还是一直在他身边一样,也挺好的。 顾少渊看着坐在身边的苏承,却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有些奇怪,有些诧异,有些反应了很久很久的感觉。这件事情或许是一件对于自己太过于复杂的事情吧,既然自己被当作这盘棋的中的一颗棋子,那就说明自己只有棋子的能力,并不如纵盘者那么强大,那么就安心的当这一枚棋子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就是人生吗,只要自己觉得是自己掌控着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件事情上来说顾少渊可真是想的开的呀,或许也是因为他想得开,也才能够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吧。 顾少渊没有追着苏承问东问西,问什么十年前的事,问什么品羽居,这不是顾少渊的风格。他一直相信如果是他能知道的或者是应该知道的,那么自有一天他会全部都知道。这些东西不是靠缘分的,而是靠命运的,该你知道的你总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那你知道了就是会出事。 都说好奇害死猫,既然过来人有着这句谚语,自然是在理的。 “柳少则的眼睛,我是没办法治好的,曲冽若是有法子,定会告诉你们。近期柳少则也需要养病,往生谷曲冽会说明白的,往生谷大师兄蔡文被派去云游,一众事情皆由二弟子代为处理。” “好。”顾少渊仍然没有很多话,没有提问,静静的听着苏承的吩咐。 他觉得苏承这时候很不一样,和以前他认识的苏承不一样,不是那印象中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不是印象中那不理世事,逍遥快活的逍遥山庄掌门人了。现在的他沉着冷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掌门人该有的尊威。 顾少渊说不清这是开始还是结束,感觉这些天来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细细想来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他感到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作用。 “不要想多了,”苏承在一旁开了口。 “”顾少渊没有说话,他心想:“你不是说好不用入思了?居然还在窥探我的心里。” “我让你别想多了不是因为我用了入思,而是你的想法太过强烈,这样你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气息,那种胡思乱想的感觉是能让人感受到的。更何况这时候我是你我肯定也会想些乱七八糟的,所以你需要我来给你做正确的引导。” “好吧,我们现在去哪?”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缓和了很多很多了,仿佛回到了正常的感觉,空气之间也不再有那些情绪的流动,两人都很好的控制着。 “回品羽居。”苏承闭上了双眼准备憩一下,而后顿了顿又开了口。“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趁我现在还能回答。” “那你现在要亲自打理品羽居了吗?”顾少渊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就问了出来,似乎本来就有所打算。 “当然不。我自由惯了,还是给柳少则吧。” “可是,” “你表哥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身心智力出问题了,哪还有瞎子不能处理事情的说法?” “这”顾少渊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觉得苏承说的竟然很有道理啊。 “那你们把我带走有什么用?” “柳少则这段时间肯定要养伤啊,你替他。”苏承理所当然的说。 “我替他!?”顾少渊一脸不敢相信,“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替你们管这么大个品羽居。”顾少渊摆摆手,示意自己肯定不行的,毕竟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顾少渊的自信心可是大减,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些大事上一事无成,一无是处。这样的顾少渊不如之前的可爱,没自信,很迷茫,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一片迷惘。 苏承便正色道,“你一定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个世界怎么说呢,基本上你怎么想,他就不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你觉得你不行,说不定你就是最后的那个赢家。”苏承虽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鼓励的过激了些,但好歹能够调整一下顾少渊的想法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ilil}》,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说,聊人生,寻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顾少渊心里还是不能够定下来。 “而且柳少则也会一直在你身边,还有陈叔。你所经受的柳少则很早就经历过了,他可以的,难道你不可以吗?谁不是磨练出来的?”苏承还是没有睁开双眼,但语气比起刚刚轻松了不少,反而让顾少渊更加信任了。 “那对外要怎么交代?世人若是知道这个变化,肯定会有所行动的,毕竟不清不楚的事情最容易让人猜疑。”顾少渊平定了自己的心,接受着这个事实,开始思考一些很实际的问题,苏承也对这样的顾少渊放下心来。这才是他们选择顾少渊的一大因素,顾少渊总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而且是在短时间内接受能力很强的一个人。 “接下来的事情陈叔都会一一告诉你的,我也不必再出现在品羽居了,毕竟我这个楼主身份可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啊。”苏承没有直接回答哦顾少渊,让顾少渊先安下心来,以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告诉顾少渊关于他品羽居楼主的身份还是保密比较好,毕竟这身份比起逍遥山庄的掌门人可更让人感兴趣,引来的暗杀可又不止一个两个了。 不知不觉顾少渊和苏承两人已经到了品羽居的门口,顾少渊没有再多做停留,既然苏承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陈叔自会交代,有这些人在身边,再困难的事情也不会成为太大的阻碍了。 苏承没有下车,而是就着同一个马车直接踏上了回逍遥山庄的路。马夫换成了就品羽居出来的一个人,不知道那是谁,顾少渊从来没见过。 顾少渊跟着陈叔进了品羽居,这次进来的心情和心态却是截然不同的了。 从今往后,这便是他的家了。 在金陵,这是对于他来说,更适合栖身的地方。 白日里的品羽居和晚上一样,也极为热闹。 后院仍旧能依稀听到前面楼里传来的嬉笑声和大伙的聊天声。这里的伙计个个看着都很爽朗健谈,可能是做一行就需要一行的技能和长相。毕竟这品羽居能得到这么多消息,有些不仅仅是明面上那些人来交换的,还有一些更是那些伙计们无论是无意间听到的,还是那些客人自愿分享给他们的,总之最后这个消息都能够被品羽居的最高处拿到就对了。品羽居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越开越盛,甚至一些朝廷重臣都需要品羽居的帮忙,这正说明了皇室管不着的地方,或者不管的地方,那就是对皇室有用的地方,兴许皇上也需要这品羽居的消息来当一个明君呢。 白日里的后院就显得格外安静了。 风时而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后院那不大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这里不像往生谷百花争艳,而是更为素雅。说起来也很奇怪,明明品羽居这样的地方才更应该适合百花齐放那样的俗气,而如此淡雅的花样摆饰才更适合不谙世事的往生谷。可是这品羽居可没有往生谷那般好的地理位置和风水,更没有那么多的灵气,这漫山遍野的花草任什么也不会在这烟火之气极重的金陵开出来的。 就像任什么时候这人心在金陵也不会像在往生谷般纯洁无暇的,逍遥自在的。 突然顾少渊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词,“成亲。” 成亲? 方才在顾府全然顾着苏承将自己带回品羽居并与父亲谈论的事情,居然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自己出去帮苏承做生意让父亲同意的理由。如今想来顾少渊还是有些疑惑,他对情爱之事尚且不完全了解。在他印象里,唯一对成亲有概念的就是言九与柳少则的婚约了。他自便知道有了婚约就要遵守,除非男女有一方解除婚约。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岂是两儿可自行抉择的儿戏? 但在顾少渊看来,如果不相爱又有什么意义呢?两个家庭之间和和睦睦,两个人之间却相敬如宾,只有相敬如宾。两个本在花季年龄的少男少女,为了两个家庭将自己捆绑起来,不声不响,不卑不亢,十八岁过成了二十八岁的安稳,二十八岁过程了三十八岁的老练,三十八岁过程了四十八岁的于世不争。 这样的日子,是自己想要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自己多努力了,两年时间,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至少在这两年里,顾少渊一定要闯出一番新天地,否则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就全交给了顾剑那一纸婚约了。 都说女人是可悲的,一纸婚约便决定了下半辈子。 男子又何尝不是? 原本在热血年少的年龄想要征战四方,为国效力,想要热血沸腾的过传奇一生。 可家里老人不言不语便一纸婚书丢到了眼前,从,梦想便在这里戛然而止,不从,大逆不道。 毕竟有着家室的男子顾虑便会更多啊。若是遇上了一个性格好,能够日久生情的女子,此生也算无憾了,可若要是遇见了一个性格不合处处刁钻的媳妇便就惨了。 人是何苦,总要为难自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新任掌柜(一) 顾少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顾剑说要定亲时候的表情,那分明是笃定的,好像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一样。 只要自己有一些差错,便要面对两年后的现实了吧。 不知道父亲会给自己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一定又是哪位官宦之女吧,真是可怜,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夫婿。 说起婚约,似乎言九这样的娃娃亲,却是更佳。 自幼便知道要嫁给这个男子,那么久尽管只与这一个男子相处好了,从到大,日久生情,总是会喜欢的。更何况从一起长大的话,对彼此会更加了解熟悉,更根本不会存在不知道对方长相的问题了。 这样可真好。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娃娃亲,如果言九是自己的那一纸婚约” 顾少渊被自己脑海里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怎么会,凭空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呢。这样不正确而又没有意义的想法,自己日后是万万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但,先前也说过,一旦顾少渊的内心种下一枚种子,那就说明这枚种子日后一定会生根发芽,这个想法不知不觉已经停留在顾少渊的心里很久很久了,只是现在才初露皮毛,顾少渊以为自己能够很好的把握,却高估了自己对自己情感的控制。 如果这世间所有人的情感都由自己能控制,如果这世间所有人都能够在发现一段感情的不可能之后迅速的斩断情丝,如果这些事情都有可能,那就不会有断肠人在天涯了。 不再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彼此选择了最好的归宿去培养感情。 有时候这样子说不定还要好一些,对这个世界的发展,对每个人自己内心情感的健康,似乎都要好一些。 可是这些都不可能发生的,于是乎,顾少渊也开始深深的陷在了这个问题里,无法自救。 “那么就开始吧。”顾少渊极力想把脑海里这个荒唐无比的想法甩出去,想迅速开始工作来强迫自己认为这个想法从来没出现过。 “陈叔,我该做什么,该学什么,都开始吧。”顾少渊看着湖中亭,没了那抚琴的身影,今日格外安静。 “顾掌柜这边请。”陈叔换掉了对顾少渊的称呼,顾少渊不再是那个只生活依存在柳少则身后的“顾公子”了,顾公子这个身份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叔带着顾少渊走到了那栋楼,随着一个秘密通道上到了三楼,顾少渊第一次看竟然没发现这其实不是三楼,而是二楼和三楼之间的一个夹层。也就是说外人根本看不见这一层楼,而里面的人即使看得到,也一定要找到正确的上楼方式,否则只会以为这是一层假楼。顾少渊到底是往生谷出来的人,见识过如此多的机关与奇门遁甲,这点把戏也不过在他上楼的时候就发现了。 “作为品羽居的掌柜,是要为楼主过滤所有没有用的消息,将最重要最有价值的消息上报。”陈叔带着顾少渊进了一个像藏书阁一样的地方,但这个地方很规整,全是书卷,但不是古籍,都是零散的消息。 “但是你现在还刚刚接手,先从品羽居的人事结构开始吧。”陈叔语重心长,不知道是对顾少渊信任还是不信任。 “品羽居每个人的指责都不同,即便是最底层的二也各有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搜集的信息类别是不同的,所以在品羽居里消息分三六九等,人也根据他们获得的情报分三六九等。简单来说,品羽居可以被看成是一个当今社会的缩影。” 顾少渊皱了皱眉,原本以为品羽居是一个简单的组织,只不过是苏承用来玩乐的罢了,却没想到是个这么复杂的情况。毕竟当时的他觉得无论是柳少则还是苏承都是心思极为单纯的。不过就算他现在不知道品羽居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品羽居的一员,并且是重要的一员,那么就得全力以赴为品羽居做事情,这是义不容辞的。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不是除了你的能力,还有你的意愿。该帮你的,我一定分毫不差,甚至更甚,但如若本是你原本能做到的却依赖于我,那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叔看似与顾少渊之间还是主仆关系,此时此刻却更要像一位老师和学生。 顾少渊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学者,而陈叔肩负起了辅佐他的担子。 “公子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他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也可以。”陈叔自诩从未看错过人,所以只要是陈叔招呼来的帮手都觉得自己一定能干出一番名堂,也果不其然他们都是在品羽居数一数二的人物。只要能被陈叔看中,那么就意味着自己的前途虽然不说前途无量,就算是几番坎坷最后也一定会达到自己想要的模样,或者是说陈叔想要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一层心理因素在这里,顾少渊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陈叔走到了这间房间的最中心,不得不说这间房子里的布置摆设是很妙的,寻常人进来未必能找得到整个房间的正中心。这个正中心放着一盏屏风,一个卧榻,和一张书桌。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翻看过东西写字了,书桌上油尽灯枯的,但没有很多灰尘,看上去是经常打扫的 “今日起,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就住在这里,水和食物我会给你送进来,你潜心钻研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东西。读哪些不看哪些,你自己选择。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是重要的,但是哪些你认为是有用的你必须自己去发现。一个礼拜后你必须通过这些书来提升自己,让自己更加像这里的掌柜。”陈叔带他走到那里去以后却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动手去清扫书桌什么。 “这里每周都有人打扫,所以没有什么灰尘。笔墨纸砚我会派人拿一套新的过来。你对笔墨纸砚有什么要求?” “我房间那一套请陈叔派人为我拿来吧。”顾少渊心下明了,怪不得这地方如此整洁干净。 “好。”陈叔接着走进了层层书架中,顾少渊伫立在原地扫视着周围和那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跟着陈叔,因为陈叔明显是去拿什么东西了。 “这个你拿着,”陈叔没一会便回了来。“这些是品羽居这么多年来最重要的一些事情,包括品羽居是如何被建立起来的,可以说是讲述品羽居历史的,你要熟记。”陈叔将那个东西交到了顾少渊的手上,是几本不厚的册子,但看得出来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看来这品羽居的历史并没有很悠久啊,也是,这可是苏承创立的,就算再久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顾少渊接过那些东西,然后用手又拍了拍上面的灰,似乎是觉得这些东西一定很久没人用过了。 “好。” “你,”陈叔欲言又止。 “嗯?” “你不必如此的,放在这的所有东西都十分干净,除去每周有人打扫,公子也时常过来翻阅。”陈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习惯了。”顾少渊也没觉得尴尬什么的,毕竟这是他一直在曲冽藏书阁里的习惯。也难怪啊,曲冽那藏书阁里那么多书没有没人清理打扫什么,生怕别人偷了去,从不曾让仆人进去过,自然就生了很多灰尘。再加上这那么多书曲冽看完一本又一本其他的肯定也都堆出了灰尘。总之这样的习惯就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临时要改怎么也改不过来。 陈叔也不再说话,可能是觉得这一句话太过于多余了,自己本不该说的,甚至连那个欲言又止的“你”说出来都像是失职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新任掌柜(二) 顾少渊打破了一时之间极为安静的气氛。 “陈叔您走吧,接下来的东西多说无益,我自己会把握的。” “好。”陈叔不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顾少渊自己再次开始环视这个房间,其实是个很宽敞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能够修建在这栋楼的第二层和第三层中间,很是蹊跷。 他没有再跟着陈叔先前带他走的路线走一遍,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了一遍。果不其然,这地方按照不一样的路线走能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这奇门遁甲让顾少渊只能知会,却摸不着门道是如何设下的。 顾少渊一列列扫视着那些书,有很多很多东西,甚至有一些是教如何管理的,而又分成很多很多部分。这个书房可真真是容纳了很多东西,并且都是和品羽居息息相关的东西,毫无私人收藏。顾少渊不禁觉得有些无聊,即刻又收回了这样的想法,自己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品羽居而来啊,比起往生谷的藏书阁确实是无聊了些,可这才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换而言之,也是一种动力。 “一周时间,”顾少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还真是紧迫啊。平日里虽然在往生谷曲冽的藏书阁里每次都待得不久,毕竟这曲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自己还被逮住了可就不好了,但断断续续的好说也有个那么一年吧,都还只是看了藏书阁的书中的冰山一角。这一周时间让我看完这么多东西,虽然也不是看完,但光是筛选也要花费很多时间的啊。” “真是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啊。”顾少渊忽然之间感到有些头疼,藏书阁里的那些书自己好歹是想看的所以才废寝忘食,可这些东西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究竟要如何去提起兴趣啊。“那么就从这必须要熟读的开始吧。” 顾少渊走完了一圈之后大概知道了那些书的分类摆列,然后拿着陈叔给他的那些书坐回到书桌前,笔墨纸砚什么还没有拿过来,但是顾少渊看书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基本上是用不着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的,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去记忆,虽然不能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也不离十了,不然他这脑袋瓜子这么多储备的知识量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顾少渊坐下后简略的先翻了翻每一本,发现一直到今年为止,这些册子一共记载了二十年的东西。 而第一页顾少渊便开始觉得有了些意思。 “品遍天下食味,看遍天下花色,鸿羽总会归家,此楼永为汝居。” 这是开篇第一句话,这一页只有这一句话。 原来品羽居的名字是这个意思,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一个人回来。 顾少渊很不解,但是开始对这些东西额有了兴趣,如果这样一个地方的建立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而从今往后将这个地方变成了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是怎么样的一种信念支撑着这个人啊。更何况,顾少渊知道品羽居的楼主是苏承,也就是说是苏承在等着一个人回来,他会等谁呢?难道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应该是他的好友曲冽吗?曲冽时时刻刻他都能见着,就像以往大家都觉得苏承很是幸运,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顾少渊觉得这么多年来都不曾知道楼主就是苏承,是因为苏承本就不太在意这个身份。可是如今却好像不是这样,似乎是许少成的灵魂回归本体带回去了一些什么东西,让顾少渊觉得苏承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 顾少渊继续翻看,这一次的效率要高得多,因为这些东西突然变成一个让顾少渊心生疑惑的东西,现在他心里是极度渴望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为什么,苏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究竟许少成那一丝灵魂里存留的是什么样的回忆,回到苏承体内之后会让苏承如此这般的不同。 “名冠天下的澈妃暴毙宫中,宫里的宫女口中传出竟然是皇帝亲自下了毒。皇帝听信了宦官的一面之词,认定曾经日夜在身边侍候,曾十分恩爱的澈妃是妖女附身,所以才会让自己如此喜爱,便亲手下了毒,对外告知,难产而死。 澈妃死之前已经诞下了一子,是现如今的三皇子,玄王孙煊昀。皇帝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好在当时留有一丝情意,留下了这个他们共同的儿子。 皇帝是最忌讳承认自己的错误的,当他发现了宦官只是为了皇后娘娘做事想要除掉澈妃的时候,后悔莫及,却绝不会自罪昭告天下,于是暗地里对三皇子照顾有加。却又招来了不少其他妃子和皇子的不满,认为皇上有心立储,明里暗里都对玄王使绊子。 皇帝这下可为难了,玄王从被人下毒暗杀,身子骨本就不如别人了,干脆没长成年就送去军营里不管不顾,军营那些糙汉子总能将他磨练出来些。去了军营之后,玄王的身体硬朗了许多,也在军营里自学成才,如今断然是不肯让别人再欺负他的了。” 这一段话看完,看的顾少渊匪夷所思。 这个品羽居,和皇室有关系? 苏承和这个故事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扯不上关系啊,如果非要扯上关系,难道那个澈妃是苏承要等的人? 顾少渊皱眉接着往下看。 这一段话之后便是另一个故事。 “魔君之女桀姬公主曾诞下一女,却生来就不知所踪,有外人说是魔君将其送走了,所以魔君之女才自立门道,成为了与魔君对立面的魔,并且最后打败了自己的父王,将魔界归为一体,成为了新一任魔君。上任后桀姬公主用魔君令牌找到了明兰的组织,云河宫。明兰曾允诺过,只要有人拿着魔君令牌来找她,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拿到那个东西,她都会答应她一个要求,因为这是魔君曾经救她一命她给过魔君的报恩允诺。 明兰信守承诺,开始动用自己手下的资源,整个云河宫能做事情的都在帮桀姬公主找她的遗失之女,终于在那一年找到了。 桀姬公主接回女儿回到魔界,封号玉锦公主。听闻那姑娘生的肤若凝脂,如玉一般,而生性又不似桀姬公主飞扬跋扈,很是温柔,所以取了玉锦这个名字。 桀姬自此大赦魔界,不少妖魔鬼怪又出来作妖。” 这个故事看完,顾少雨更疑惑了。怎么又来了一个故事?而且这故事可跟上面那个毫不相关啊。这次这个事情可真是跟苏承完全摸不着边了,难道这玉锦又是苏承要等的人?可是又说不通啊,既然玉锦公主名声这么大了,那是个人都知道玉锦公主在魔界,要是两人真心相爱,苏承大可丢掉自己修仙道士的身份去魔界迎娶玉锦公主为妻啊,有什么理由要等啊? 顾少渊接着看了下去,他觉得后面一定会有答案的,这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些二十年前的故事。 “啊!”顾少渊心里喊了出来,“二十年前的故事!”顾少渊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这些故事都发生在同一个时间,都发生在那一年!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共同点!” 他迫不及待的往后读下去。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她走了,她从此成了谜。” “世人有过很多猜测,说她心仪帝王,却被帝王所杀;说她是魔君之女桀姬公主的女儿,回到魔界变成了玉锦公主,说她爱上了往生谷谷主,她的师父,曲冽,被逐出往生谷,发配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顾少渊看到这里突然很是震惊,他明白了过来,这个苏承一直在等的人,这个“她”,究竟是谁。就是他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师父,司奕。 怎么会是她? 平日里苏承提起司奕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神情语气,怎么的会如此突兀? 看来许少成那一丝灵魂里存留的记忆,就是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了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一定很是悲伤吧,现在的苏承的眼眸里都写着悲伤,尽管藏得很深,但越是深切,就越能看得到。 顾少渊多少知道一些这些猜测,只是刚刚却怎么也没能联系的起来,现在看这本所谓的“品羽居历史”的册子,却更像是一个人的日记。 可是,这不可能是苏承写的。 苏承在司奕走之后就失去了这些记忆,能够和他们有这些共同记忆的人,全天下也只不过他一人罢了。 曲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新任掌柜(三) 顾少渊双眼瞳孔猛地放大,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竟然是曲冽?那个看上去高高在上,冰冷如清的曲冽。 细细想来好像也不奇怪,苏承与曲冽将对方看得如此重要,兴许便是为了苏承才记录下这些东西的吧,毕竟写下这个东西的语气,现在顾少渊还琢磨不透,兴许为了让苏承想起来,还可以用了苏承的语气? 想到这里顾少渊稍微释怀了一些,继续往下面看了下去。 “真是可笑,这世间知道她去向的人,左右不过二人,我,和正在看这个东西的你。” 顾少雨突然觉得背后发凉,自己的判断竟然是错误的,这不是一本自传,这是一本写给别人看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刻意写给别人看的。只不过曲冽没有料到能够看到这个东西的人竟然会生出变故,竟然会变更。导致了现在这世间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了一个,那就是他,顾少渊。 “既然你能看到,那么就证明你被信任了。而你也一定够聪明,知道我是谁。” 开始了,这样的对话,就好像能猜到你心中所想的一些,很妙。 “首先,这个房间我从没让他进来过,这也是为什么我说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左右不过你与我。这不是写给他看的,尽管这个楼是他的。” 苏承竟然没进来过,也就是说苏承不知掉这个东西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这一个书阁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呢?怎么能够有事情可以瞒过苏承? 当然有可能,前提就是那个瞒他的人是曲冽。 是曲冽啊,那就一切都有可能了。 可顾少渊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一段对话,是时候刚到往生谷迷了路,不心听到苏承和曲冽的对话。 “‘你那满山桃花,还稀罕外面的桃花酿?’曲冽好笑的问着苏承。 苏承一边摆摆手,‘你不懂,家里的怎么都没外面的好吃。’一边将酒倒进杯中,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苏承咂咂嘴,将第一杯酒倒到一旁,‘第一杯,还是敬阿奕。’说罢便斟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曲冽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多年来,你却还是如此。’ ‘虽说我从未见过你那宝贝徒儿,可也常听说些她的丰功伟绩,这不是替你敬的嘛。’苏承摸了摸鼻子,笑着又饮一杯。 曲冽敛了笑意,语气突然多了几分惆怅。‘是啊,你从未见过司奕。’” 没错啊,苏承从未见过司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又是先入为主了,这本东西既然是曲冽写的,自己怎么会想成是苏承在等一个人啊!当然是曲冽在等了啊。 可是又不对啊,这怎么看曲冽都不会是这种人。 “你一定在想究竟是谁在等司奕,是我们在等,我,和他。”曲冽就好像算对了一切,算尽了顾少渊心里会有的想法。 “那么接下来你所看到的故事,就是那一年的事实真相。既然你已经坐在这里,拿到这本东西,那么我也就完全的信任你,但我还要多说一句,这件事情,请保证只有一你个人知道,否则,我会亲手让你成为一个不会说出去的人。” 顾少渊心里打起了寒颤,是啊,死人就不会说话了。 “那时候还有很多门派的人想要去挑战逍遥派,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子一波又一波的去送死。他也都奉陪着,从不伤人,只是将他们打的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的门派里去。” “可不知为何,那一年所有门派的长老们集结了起来去攻打逍遥山庄,他们使用了天底下最阴的招数。他们无法往逍遥山庄放入眼线,可他们能够让其中一个大门派的长老中毒来拖住曲冽,这个苏承唯一的帮手。那些长老个个都武功高强,若只是其一二十个共同来打苏承,苏承赢他们是不在话下的。可偏偏几十上百个人同时进攻,门下的弟子又都去应付其他门派弟子的进攻了。苏承一人之力是绝对吃不消的。曲冽不可能见死不救,也并不知道逍遥山庄那边的情况,等他知道的时候,所有事情的为时已晚了。” “那时候司奕正在去逍遥山庄找苏承的路上,眼瞧着情势不太对劲,便急匆匆跑去帮忙,等她到的时候苏承已经奄奄一息,可那些长老们也都没几个还是好好的了。苏承这功力毕竟远远在他们之上,虽然自己可能会被折进去,可这山庄是肯定要保住的。于是苏承求司奕帮他帮助山庄,保住逍遥派。” “虽然司奕的功夫不如苏承,但曲冽门下的弟子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些长老们都已经力不从心了,司奕轻轻松松就清理了门户,然后顺带把门外那一群弟子们也给解决了。司奕毕竟是往生谷的人,是不会让太白山血流成河的,所以还是秉承着不伤人的观念把他们全都赶跑了。” “可就这些功夫的时间,苏承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司奕跑回苏承身边的时候,苏承只剩下了一口气。司奕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 “‘师父,阿承你再等等,师父一定能救你的!’司奕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曲冽的身上,等他来到的时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师父,求求你,救救他!’司奕泪眼朦胧的抱着快要死去的苏承。 ‘别傻了,咳咳,’苏承开始七窍流血,‘丫头我已经不行了。’苏承用力抬手摸了摸司奕的头,手上的血全部都糊到了司奕的脸上,在惨白的月光下有些恐怖。 ‘不会的,不会的。’司奕一边抽泣着,一边拼命摇头。 曲冽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师父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阿承!’司奕抬眼起来看着曲冽,曲冽眉头皱得更深了。 曲冽看了苏承一眼,苏承同时也在看着曲冽,但就是那一眼之后,曲冽开了口。 ‘救不了。’还是那么冷清,就好像苏承不是他挚友一样。 司奕感到怀里的苏承松下了一口气。 刚刚那对视的一眼,便是这两个老友之间的默契。他们都知道,还有办法,只是曲冽在那一眼里取得了苏承的答案,苏承不愿意用这个法子救自己。 而司奕不是傻子,苏承这一步错在不该松下一口气,让司奕感觉到了。 可这也怪不得苏承,他现在是个将死之人,自己很多行为根本无法控制。 ‘师父,’司奕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你有法子救阿承。’ ‘想不想被救是阿承的选择,但是救不救人是我的选择。’司奕条理清晰的,却略带哽咽的说出这句话。曲冽皱着的眉头却突然解开了。 他知道,这一天到了,她走的这一天。 曲冽从来不干涉任何人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来就不选择救人一样。 ‘师父,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司奕把苏承放下平躺在地上,自己跪着朝向曲冽。 ‘你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习武医术,教我做事做人。这辈子阿奕很庆幸能够遇见你。我知道,师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一定能够救下我们两个。阿承是我爱的人,也是师父的挚友,恳请师父将救他的法子告知于阿奕。师父的法子无论再痛苦,阿奕都能熬过去。’司奕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一段话,向曲冽磕了一个头。 一旁的苏承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知道,司奕做了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了。 ‘好。’曲冽也不再多说废话,多说无益,他最明白这个道理。 ‘你要一命换一命。’曲冽很直接,司奕一个趔趄,但没有再犹豫。 ‘好。’ ‘我能保下你的魂魄不散,并且想办法锁住你的记忆。但你要重新入轮回,而这一件事情我无法知晓你重新投胎在哪一个人身上,只有等你重入轮回之后我们再慢慢找寻。’ ‘多谢师父。’司奕又向曲冽磕了一个响头,‘师父的恩情,徒儿来世再报,以后的生生世世,徒儿定当全力回报。’ 司奕如今已经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曲冽一定有办法,但她不知道曲冽这个办法,消耗的不是她一个人的生命,而是两个人。帮助她用这个法子,曲冽的阳寿会被折半。但这些事情,司奕不用知道,因为曲冽早就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再活多久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要在司奕转世之后帮苏承找回司奕,只要在司奕回来之后帮她解锁封存的记忆,自己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再牵挂的了。往生谷就如此交给司奕罢了。 ‘阿奕,你过来把这个吃了。’曲冽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司奕站起来接过了那颗药丸,二话不说便吞了下去。 一旁的苏承很安静,他知道这份情,他承了两个人的,如果出什么意外,三个人都活不成。 这辈子,有如此二人为他拼命,死了也值。 只不过搭上另外两人的性命,又实在是不值。 可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他是废人一个,这些事情难道是他能决定的吗? 曲冽开始告诉司奕具体的方法要怎么做,苏承就那么躺在那里,不说话,没睁眼。 整个事情完成之后,司奕亲吻了苏承的额头,说:‘等我。’ 然后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永远没有再醒过来。她没有化成烟尘灰土,就是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再也不动了。 她没了气息之后,曲冽一口浓血吐了出来。 他大伤元气,却不肯让那二人看到。他擦去嘴角的血,将司奕埋在了旁边那片曼珠沙华中,而后回来将苏承带了回去。 他在昏迷的苏承身旁静坐了三天三夜,闭目养神,恢复元气。 三天之后,苏承醒来,他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老曲?’ 曲冽一怔,这苏承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言语带着疑惑。 ‘你坐我旁边干啥呢,偷看本美男睡觉?’ 曲冽嘴角一歪,完了,这人脑子坏了。虽然以往的苏承也是如此玩世不恭,可还没这么没分寸。 ‘我逍遥山庄呢?还没被灭了吧!’苏承急忙爬起来摇着曲冽的身子,这世间恐怕也就只有苏承敢这么做了。 曲冽心想,还好没有一觉回到解放前,这些事情他都还印象深刻着。 ‘没有。’ ‘多亏了最后你赶过来了,不然我们逍遥派可就完蛋了!还是你够义气!’ ‘我?’ ‘是啊,最后不是你救了我吗?’ ‘阿奕也在那里。’ ‘阿奕?谁啊?’ 曲冽现在开始不懂了。这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怎么偏偏不记得司奕了。 ‘我的徒弟。’ ‘徒弟!老曲,背着我收徒弟啊。’ 曲冽立马伸手探了探苏承的迈和心智,竟然少了一魂一魄!原先没有异常,便没有如此在意,可如今出现了问题再来看看却发现苏承的七魂六魄少了一魂一魄,这也太蹊跷了! ‘难不成我锁住阿奕的记忆和魂魄的时候将苏承这一魂一魄也给锁了进去?’曲冽心下一惊,看来这是个大问题啊。要是日后司奕回来了,可这苏承没了记忆可怎么整啊。不过现在还是先稳住苏承吧,毕竟之前他们两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这也是好的。 ‘收了有一段时间了,你不过是没见过罢了。’ ‘啧啧啧,真不够义气啊!哎不多说了,总之多谢啊,我苏承也算承下了你曲冽这个情,来日定还回去!我先回山庄内看一看,这一夜萧条啊,山庄肯定都不景气了!’苏承说着便要下床,曲冽也不拦着,可奈何苏承刚一下床腿就软了整个人摔在地上,曲冽也不说扶一下。 ‘喂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好歹扶我一下啊’苏承竟然没感受到自己的双腿骨折,根本无法下床走路。曲冽什么也没说就径直走了。 曲冽是去藏书阁了,那里一定有答案,有苏承的一魂一魄去了哪里的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新任掌柜(四) 顾少渊整个人都快愣在那里不能动弹了。 这是迄今为止,他看过最让他不敢相信的一件事情,没想到这些东西的背后竟然有这样一个故事。所以当年曲冽唯一的徒弟失踪根本不是世人所猜测的任何一种,而是为了救苏承。 而司奕与苏承之间的关系,竟然是爱人? 顾少渊觉得自己一时之间看到了好多自己曾经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说,有感情的曲冽,不仅仅是对着苏承,还对着司奕。 苏承那一魂一魄现在已经回顾本体了,就是许少成。虽然那书里也没写究竟那一魂一魄是如何强大到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出来,但好歹许少成这个人真真正正存在过,对这个世界来说有过意义。回归本体后也就是说苏承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想起来了和司奕的感情和那一晚上的事情。 怪不得苏承好像不近女色一般,大家都差点以为苏承和曲冽二人是短袖了。 那么司奕转世之后变成了谁? 这个答案一定是还没有被寻找到,所以这个品羽居才一直运行着,这大概也是品羽居被建立的原因,寻找司奕的转世,然后解锁封存的记忆。 如今苏承恢复了记忆,肯定是要和曲冽一同寻找了。可找来找去,这都只有品羽居是最有用的,只要能有关于她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他们都竭力寻找。所以看到这里,顾少渊明白了过来,作为品羽居的掌柜,需要筛选出来报给楼主的消息是什么了。 但是楼主是苏承,他恢复记忆之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说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汇报给曲冽的?顾少渊想曲冽一定也想到了自己的这些疑问,大概书里都会有吧。 “大概的起因经过你都知道了,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结果了。你已经知道了你需要干些什么,而这些消息,是的,都会经过你传到我这里,而不是苏承。我为苏承建立这个楼的时候告诉他,只是想要为往生谷和逍遥派多增添经济支持。苏承那乐天派铁定是信了的。我为他挑选了掌柜来管事,也就是你,所以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中。而你,直接隶属于我,但也要听从苏承的命令。他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你也要上报给他。而我们之间,只需要关于她的消息即可。” ‘这个书阁里大多数都是没用的信息,简单来说就是摆着好看的,避免有些下人摸透了我们的真正目的。这些年有关她的消息很少很少,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一定足够。’ 不知不觉,顾少渊手里的书竟然看到了尾声,接下来的几册全是关于司奕上一世的故事,恐怕是为了让顾少渊好辨别出这一世哪些人的行为举止,言谈神情会和她比较相似,有转世的可能性。 司奕的娉婷,一颦一笑,简直栩栩如生就被描述了出来。 这让顾少渊对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师父感到很有兴趣。 这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活,顾少渊不经意间就笑了出来,这样的活对于他来说不枯燥,很是有趣。可他就不能理解了,曲冽怎的一开始选择了柳少则?柳少则说起来倒是一板一眼的,平时也很少开玩笑什么的,就是一个忧郁公子哥的形象。不过很多事情也正倒证明了柳少则好适合做这件事情,比如品羽居被打理的红红火火的。 不管怎么说,现如今顾少渊自己变成了品羽居的掌柜,那就要扛起这一份责任,为了自己,也为了柳少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初出书屋(一) 在书阁里的一个礼拜过得很快,因为确实没什么要看的东西。 顾少渊不知道陈叔究竟知不知情,所以根本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再问过任何问题。 需要知道的问题,曲冽基本上都已经告知清楚了。顾少渊也觉得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看到曲冽的那么多话,备感荣幸。甚至可以说顾少渊一辈子可能都听不到曲冽说那么多话。看来当时年幼的柳少则大概也是被这一点所折服了吧,心服口服的为往生谷和品羽居做事情。 这也难怪曲冽放心将往生谷的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了柳少则来做,毕竟柳少则可是什么都知道了,若是不放在自己身边给个大官当当,这一跑路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被他透露了出去多不好。况且曲冽选的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忠心是第一个不用考虑的问题。 总而言之,顾少渊现在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只需要尽全力做事情就行了,而柳少则基本上能算得上是为自己而受的伤,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找方法去治好他的眼睛。毕竟自己这掌柜左右不过是半吊子,当个两年没有问题,可要论少年气盛顾少渊是绝不肯将一生都花在当品羽居这个掌柜上的。比起柳少则,顾少渊不能说更有志向,只是说更不愿意被一样东西所禁锢住吧。 顾少渊在这一周里吃的很少,因为在他看那些东西之前,其实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对外这个品羽居的掌柜虽然和楼主一样很是神秘,基本上没人见过,但是品羽居上上下下的员工总有知道柳少则模样的。而顾少渊如今接替柳少则来当这个品羽居掌柜,就说明柳少则这个角色是不可或缺的,而柳少则建立起来的威信,顾少渊在两年之内是绝对做不到的。这就需要顾少渊用柳少则的身份去做人做事,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年,顾少渊将带上柳少则的面具。 而顾少渊想明白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多久,也就是说在这个书屋里的一周,不仅仅是拿给他来熟悉品羽居的这些事务,还有一点就是让他来适应成为柳少则。 他自身的身形是比柳少则要健壮的,毕竟柳少则自幼便是个病秧子。 虽然顾少渊与柳少则相比身高是要高出那么一点,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但是只要在平日里稍微弯下一点背就可以了,毕竟柳少则好歹还担着一个生病了的名号。但这个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凡是和柳少则稍微亲近一些的人都知道柳少则即使平日里身子不好,但做事情觉得是毫不推脱,并且身正不怕影子斜,绝对是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若是突然变成了有些驼背反倒是让人起疑心。 顾少渊也是个有持久恒心的人,一周说要瘦下来马上就立竿见影了。一周之后见到陈叔的时候,顾少渊消瘦了不少,但不是那种寡淡的清瘦,而是合理的。 陈叔眼里没有出现任何赞赏的神情,而是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公子。”陈叔改掉了对顾少渊的称呼,不是顾公子,也不是掌柜的,而是“公子”,这个陈叔从始至终对柳少则的称呼。要想别人相信顾少渊从今往后变成了柳少则,那就要从身边的人做起。 顾少渊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虽然还不能做到像柳少则那面瘫般的波澜不惊,但凡事慢慢来,总是会做到的。顾少渊这些天也觉得奇怪,难怪不得柳少则这生性凉意十足,原来是一直跟随在曲冽身边做事,那不凉才怪。说到这,那苏承也是一直在曲冽身边,倒是没见这两人有个什么化学反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一点都没改变对方,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生相克中的相声,互推互补中的互补吧。 “客人在厅中等着了。”陈叔自觉的走到了顾少渊的后方去。 此时的顾少渊已经大不是从前需要陈叔在品羽居中带路的顾少渊了,这书屋中除去那本曲冽亲自写的书,最有用的便是一本品羽居的地图册了。那地图册里面写清楚了所有的机关道,甚至一些密室地道都标注清楚了,要是那一本图册被外人拿到可真的就会出大事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初出书屋(二) 顾少渊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情,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叔,那图册” “公子放心,图册是临时为你画出来的。这些机关本就只有柳公子知道,这些本来是不用准备的,但柳公子觉得日后若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些机关也可以救品羽居众人一命。便详细的记下了所有的东西,并放在一个极其复杂的机关盒中。但他并不随身携带,毕竟再复杂的东西总有解法子。那盒子的机关是有许多条钢丝铁线组成的,只要拧错一个地方,手指立即就会被绞进那些钢丝铁线中,整个手废掉不说,那些东西上还有一种奇异的毒。此毒若只是碰到皮肤表面,皮肤不过溃烂个半把个月自然就好了,但若接触到人的皮肤内层,一旦碰到血,那么此人必死无疑,当场毙命。柳公子提前将这个东西取出来给公子,想必公子已然全部记下了。”陈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我把它烧了。”顾少渊也直言不讳,顾少渊提起这个事情也只是为了告知他一声,这本仅存的图册被顾少渊一把火径直就给烧毁了。说到底这可是柳少则的一番心血啊。 “烧了?”陈叔先是愣住,怔怔地抬头看了顾少渊一会,嘴里念叨着二字,看上去很是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 “掌柜的东西掌柜自己做主。”陈叔是反应很快的人,自然他也知道如今品羽居虽不算易主,可这也算半个新主子,下人总得服从。 “嗯。”顾少渊点了点头,“那东西留着太不保险,我都记住了,若是以后还有需要的地方,我会全数告知。”顾少渊一直觉得这本图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就像现在自己的想法这样,若是以后有人需要知道些什么,不管柳少则是聋了还是瞎了,只要说出来就行了,或者采取一些什么别的方法面对面告诉对方,这样是更为保险的法子。为什么柳少则偏偏选择了一个最原始最笨的方法?还有曲冽的那本也是,万一被别人看了去怎么办? “啊,”顾少渊却好像突然心境明了一般。 “那本书上根本没写写书的人是谁啊,只是自己从头至尾都知道罢了。若是一个不知道所有内情的人看到那些东西,大概只会以为是恶作剧之类的东西吧。” 顾少渊心里这一番瞎嘀咕陈叔自然是丝毫不知晓的,顾少渊就快要到厅堂的时候陈叔突然叫住了顾少渊。 “公子,还这边先请。”陈叔单手引导着一个方向,是个不入眼的房子,看上去就像厨房旁边的杂物房。 顾少渊也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了。 “公子莫不是忘记了,”陈叔一边帮顾少渊开门,一边说话,语气很是凝重,似乎比过往所有的语气都要凝重十倍。“今日起,此时此刻起,你就要成为柳公子了。” 陈叔进了房间之后熟门熟路的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了顾少渊。 “是我大意了。”顾少渊有一些尴尬,明明自己是知道的,可太注重于想别的事情,竟然把这最重要的一步都给忘记了。 “公子日后不必道歉,柳公子从来只行不言。”陈叔一面推脱着顾少渊的抱歉,一面也实际上是在教顾少渊如何更贴切的去模仿柳少则。毕竟言语上就十分容易出破绽了。 顾少渊结果那人皮面具,初一咋看软乎乎的挤成一团,倒不觉得有什么骇人,但实际上铺平开来的时候因为太过于仿真,顾少渊心下还是一惊,这做工实在是妙绝! 仿佛捧着柳少则的脸在自己的手上一般,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眉眼,甚至好像神情都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刻画在这张面具上。或许带上这张面具的时候,那种柳少则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就突然在自己身上增强了很多一样。 “让在下为公子戴上吧。”陈叔说道。 顾少渊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哦不对,不应该是第一次接触,毕竟他还是接触了很多很多次的。这只能说是他自己第一次亲身体验带上别人的脸,还是一个和自己如此亲近的人的脸。俗话说越是亲近越是容易出差错,顾少渊现在内心其实是十分紧张的。不知道他一个差错究竟会是如鸿毛般大微不足道,还是会害死许多人命? 顾少渊任由陈叔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用那些专业的道具将面具完美无缝的衔接在他的脸上。 从那一刻起,顾府没有顾少爷,顾少爷去到了通州和柳少则一起做生意。 从这一刻起,品羽居没有了柳少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初出书屋(三) 当顾少渊带好面具,整个人端正的坐在镜子面前时,他沉默了。 陈叔很自觉的在带好面具之后就出了这个房间,现在这个空旷的房间只留下了顾少渊一人。陈叔知道,无论是谁,在带上这个人皮面具之前都会放松心情给自己减压,觉得只不过是一个面具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等真正带上去的时候,等真正看到自己在镜子面前的模样的时候,等真正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的是他人的脸都时候,任何人心里都很难承受。 不是受不了,而是有一种震撼夹杂着恐惧。 顾少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安静静的坐了三分钟之后,开始动手摸自己的脸。一切都贴合的天衣无缝,甚至让人觉得那就是柳少则,一点破绽也没有,顾少渊把自己整张脸摸了一遍,似乎以前用着自己的脸的时候倒还没有摸得这么仔细过,现在可以说是对这张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脸了解的格外清楚了。 顾少渊在那一周里尝试着用柳少则的声音说话,但很困难。柳少则讲话有一种天生的鼻音,顾少渊的声音很清脆明朗,很难模仿,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少地说话,毕竟还好柳少则平日里说话本来就不多。 “阁下请便。”顾少渊捏着鼻子模仿着柳少则的声音说了一句,十分相似,然后又放开手模仿了一遍。这一次倒只有个七八分相似,不过寻常人是听不出来的。 “在下柳少则。”顾少渊说完之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又重复了很多很多遍这句话。柳少则除了天生的鼻音外,咬字对于顾少渊来说也是一个难点。柳少则的翘舌音说的很有特点,基本上一听就能听得出来是柳少则在说话。曾经顾少渊想要模仿,都只能是个六七分相似,如今需要他分相似,是一大难题。 “咚咚咚。”陈叔在外面敲门了。 “请进。”顾少渊用柳少则的声音开始尝试着说话。 门外那人显然犹豫了一下才推门而入。 “公子模仿的声音断然很像,可出了一个大错。”陈叔进门来也是直接挑明来意。 顾少渊挑眉。 “你不叫柳少则,你叫蔡文。” 顾少渊愣了一下,没错啊。自己是因为知道这品羽居的掌柜是柳少则,可别人不知道啊。就算有人认出了柳少则,可没人认识蔡文啊。或者说这两个人在外人眼里的长相其实都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根本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而且在外界看来他们就算长得相似也断然不会将他们两联系起来。 “而且柳公子平日里不会如此和客人说话。” 顾少渊黯然,睫毛垂了下去,心想:“果然还是不够吗,自己太鲁莽了,觉得一切都能够在掌控之中。” “公子请随我来,还是先看一次真正的品羽居掌柜是如何接待客人的吧。”陈叔带着顾少渊便往厅堂那边走。顾少渊在身后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其实柳少则和陈叔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不可能如此就胜此大任,不可能单单看了一周的书想明白一些事情就能够变得和柳少则一模一样。 他心里毫无抵抗,因为这让他内心的恐惧急剧下降。 原本要一个人单刀直上的去面对,现在自己变成了躲在身后的那一个,抱着侥幸的心理,却也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能这样,而且这是唯一一次能够学习的机会了。 陈叔把顾少渊从后门带了进去,这是一个很宽阔的屋子,很是干净整洁,常有人清扫的样子。并且看起来经常会有人在这待着。 “请坐吧。”陈叔对顾少渊说到,然后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品羽居会客大厅的背后竟然会有这样一件隐蔽的屋子。原来竟然是专门给人坐在后面听前方的对话的。 “这地方原本就是给公子建的。有时候是柳公子在这里,有时候是许公子在这里。”陈叔言简意赅。 顾少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坐下了。看到手边有一盏茶,刚沏的,温度刚好,竟然连到来的时间都算好了吗,真是厉害啊。 这屋子看不见会客厅里的人,但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倒是好的,不然要是能看得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后面的人指不定也会暴露了去。 “姑娘来了。”是柳少则的声音,原来柳少则会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主人的地位,表明自己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来干嘛,也告诉你这是我的地方,我何时何地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掌柜的可让奴家好找。”那女子的声音分外熟悉,熟悉的几乎能够脱口而出,可是这说话的方式却一点也不像顾少渊心里所想之人。 “姑娘也知道品羽居人多事杂。”那人停顿了下来,端起茶杯嘬了一口,人倒是没动静了。 “你们都下去吧。”那姑娘说话听起来刁钻刻薄,对下人没什么好脸色。 “是。”这一声起码有四五个下人在回应,不知道这究竟是哪家的姐,如此气派,连进别人的厅堂都要带上那么多人,不知道随性的侍卫又有多少? 听到那些人离开关门的声音之后,那女子的语气突然变了。 “柳公子如今外人全无,你我也不必再装腔作势了。”这,是她! 果然是她,言九。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语气。 先前顾少渊还在怀疑,怎么会有二人的声音如此相似? “言姑娘果然是演的一场好戏啊。”柳少则也不再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语气放松了些。 “演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差的。” 演戏?他们在说什么?柳少则不可能不知道顾少渊在后面,还是说这一番话是柳少则故意说出来要让顾少渊听到的?言九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初出书屋(三)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 柳少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这种方式顾少渊知道,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柳少则才会这么说话。 “你一直睁着双眼假装自己还看得到,不累吗?” 言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柳少则沉默了一会,顾少渊知道他此时肯定闭上了双眼。 “是啊,仆人们都走光了,我还睁着双眼作甚?”一阵自嘲。 “这么多年了,我如果不是演成一个刁钻刻薄的姐模样,外人便会觉得我真得病了,他们会对爷爷指手画脚,他们会对言府说三道四,我有什么办法?累?早就累过了,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左右不过几年的事情罢了。”顾少渊听他们此时此刻的对话却觉得甚是陌生。 明明这两个自己本应该十分熟悉的人,但他们说的话却让自己感到十分陌生。他们两明明在自己面前对话的时候并不是如此的,言九怎么会和柳少则如此熟悉?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言九的事情,柳少则怎么说的云淡风轻? 顾少渊没有注意控制自己的表情,或者是说一时半会却也控制不住,好在人皮面具盖在脸上,这面具下的人如何怒气,面具上也不过是微微一皱眉,甚至让人无法察觉。 顾少渊觉得面具崩得有些紧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些过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顾少渊在心里自己安慰着自己,“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关系自然比旁人要亲近许多。” “方才言九也说了,在旁人面前装的刁钻刻薄是为了言府,那之前与柳少则得不亲密便也是假装出来的吧,连我也都被骗过去了。” “也是啊,自己可从未见过言九在别人面前的模样。” “说到底自己不过都是和言九单独相处的,别人从未知道我们关系的亲近,甚至有可能她都不这么觉得吧。”顾少渊这思维越来越发散了,越想越多停不下来。 “咳咳。”一旁的陈叔看着顾少渊的眼神有些空洞了起来,不太对劲,似乎跑去哪里神游了,于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顾少渊该做他的本职工作。 顾少渊一惊却没有转头去看陈叔,他知道陈叔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去看陈叔。 顾少渊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他开始明白柳少则叫他来不仅仅是要教他,更要告诉他一些事情。因为如果只是教顾少渊柳少则平日里是如何面对客人的,绝不会叫他来只听一个柳少则见一个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信任人时候所说的所有话,那么也就是说,今日的会客没有结束,这第一个是言九,是为了告诉顾少渊一些事情。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柳少则呢喃着,好像是疑惑的语气,却又比疑问句要肯定那么一点点。 “是啊,”言九突然语气变得有些轻松,但那轻松但这一点诡异,“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一切是什么,可我的一切就要结束了。再有不知多久,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终于是解脱了吧。”言九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听得出来她是真的觉得死亡似乎比活着更轻松些。 “我们两这自便知道不可能结成的姻亲,被大人们玩弄着玩弄着,竟然也就这么过来了。”柳少则失笑到,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就像幼时的过家家般。 “呵呵,”言九笑得有些讽刺,“我们本就是生来没结果的人,这样的人之间的关系和事又怎么会有结果呢?” “你准备怎么退掉这门亲事?”柳少则再次发问,似乎是早就知道言九准备退掉这门婚事。 “从到大我们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以无果结束不是吗?” “如今不一样了不是吗?”柳少则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 “我从来都让你来退掉这门婚事,可你就是不肯,我有什么法子?”言九似乎语气里有一些抱怨,抱怨着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就因为柳少则的意愿一拖再拖。 “我这不是不愿意坏了你的名声?自古可没有女子被退婚的道理,更何况我这身家可没资格去退言府大姐的婚。” “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了,可你就是不肯。明明就还不是因为喜欢我不去退婚的,我要怎么说才好呀!”言九语速加快了些,而后又缓慢了下来。“你看吧!我都说了最终会以无果结束的,哪一次我们不是重复着这些话啊?” “我也说了这次可能不同了啊。”柳少则言语间的笑意没有减少,似乎是在调笑着言九。 “如何不同了?难不成是你改变主意了?”言九不解,但语气里听得出一丝故作倔强。 “九自己知道啊。”柳少则如此舒展的声音还是顾少渊第一次听到,这大概才是柳少则和称之为信任的亲人说话的模样吧。那时候在山上柳少则救言九的时候,看到言九险些遇难时脱口而出的称呼,原来不是自己听错了。在自己,在舅舅面前,柳少则似乎都不这样,因为顾少渊始终和柳少则没有那么亲近。顾少渊甚至对许少成都要更为亲近些,因为有些与生俱来的亲近感,那种默契是别人比不来的。 曾经顾少渊以为自己和柳少则之间十年的朝夕相处塑造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也是上天给他们亲近的机会,没想到全是自己想多了。 曾经顾少渊也以为自己和言九之间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是老天给他们相知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局外人。 顾少渊心凉了几分,如此却更好的正视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来。 “说话总是神神秘秘,不说算了。懒得猜你的心思。”言九这话听起来像是放过柳少则,但语气怎么好像听起来是自己逃过了一难。 “我会想办法把这事情解决掉的,毕竟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年里,你要做你喜欢和想做的事情才行。” “我喜欢和想做的也和这门婚事不打紧!”言九有些嗔怪,似乎被猜中了心思。 “既然你在我面前也不愿说破,那我也就不戳破你心中那层纱了。”柳少则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又继续说道:“正是芳龄呢。”这句话好像是说给言九听的,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这句话里,好像又还藏着另一个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私话密谈(一) 顾少渊对他们的这一段对话自然是很是上心的,他其实隐约有一些感觉,柳少则不捅破的事情大概就是言九与自己之间的事情吧。想到这里他竟然嘴角带上了一丝笑。 即使他们再熟悉,再亲近,自己始终,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啊。 顾少渊逐渐开始明白了过来,自己的所有固执,所有执拗,所有矛盾,都是来自于对她的喜欢。 这明明像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在水里呼吸一样困难。 终于想通了。 这所有的一朝一夕,所有的晴天雨天,遇见的所有的好人坏人,只要是他们一起,顾少渊回想起来似乎就是有些甜味的。 “少则休要胡说了,他也知道我命不久矣,我们彼此都没有任何想法。”言九这句话有些坚定,带着一些可惜,一些遗憾,一些悲伤。而这句话也带给了顾少渊一些悲哀。 “没错的啊,她活不了多久了,可谁说互相都没有想法了?不过也是啊,或许默默守护着,将她保护着,好好送好她最后一程,也算能够在她生命里留下一抹痕迹。昙花一现,她的美总能够被记住。”顾少渊心里默默想着,本来还差点气急败坏冲了出去,但他很好的克制住了。他现在是“柳少则”,是“蔡文”,是“品羽居掌柜”。 外面是一片安静,似乎他们的对话陷入了一个死局。 “你的眼睛要如何是好?”言九开始了新一轮的对话。 这不像是主客之间的对话,更像是一个老朋友来探望另一个受伤的朋友。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如此,但碍于种种原因,他们必须要表面假装自己是主客关系,还要通过约见品羽居掌柜这样的形式来见他。 “难道以后我想见言九也只能如此?”顾少渊不禁想到这里,有些烦躁。 “不碍事,反正这一应事务手下人打理的也很是娴熟,还有陈叔在,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会客少些便是。”柳少则淡淡的说着,是平日里那样的语气了。 “说起来今日不见陈叔?”言九疑惑道。 “休假。”柳少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声音没有丝毫的不对。 “我竟还从没听说品羽居的人要休假?”言九惊奇地说着,带着一丝不相信。 “嗯。”柳少则点了点头,回答了其实又好像没有回答一样。 顾少渊也是佩服柳少则这雷打不动的沉稳,回头看了一眼陈叔,发现陈叔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果然主仆二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铁石心肠的啊。 “还有多少时间?”柳少则楞楞地问了这么一句,顾少渊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 “半柱香。”言九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回答到。 原来柳少则是在问这一位客人的谈话时间还有多长。现如今的柳少则看不见了,如果没人在身边服侍,下一个客人绝不会再是和言九这般关系的人了,该如何是好? “嗯。”柳少则点了点头,知会了一声。 “你的眼睛,”言九似乎犹豫了一番又开了口,“我也会帮你一起想法子的。这世界这么大,我不信就没有方法。毕竟你这眼睛是被毒瞎的,只要我能找到解药,一切就解决了。” “这也不是你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将你的余生浪费在这个上面。”柳少则听了言九的话不仅没有感动的意思,还十分冷漠。随后又添了一句,“你不必自责,是我自己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 顾少渊知道,柳少则是为了救自己和言九,为了拖长时间,为了他们能够安全顺利地逃出来,才和许少成一起去应对的。而这一战,失去了许少成不说,柳少则还丢了一双眼睛。 竟然是用毒? 自己对毒也算有一番研究,毕竟也还是祁族人啊,为什么不让自己替他诊断一下? 若是自己诊断不出,再去找蛊毒奇才祁远啊,再怎么说,祁远就算不认表哥这个身份,大师兄这个身份他怎么都得认,这个忙说帮是一定会帮的。 可柳少则甚至没告诉过顾少渊他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顾少渊也在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过去太沉浸于许少成的离世,反而少顾及了柳少则。 顾少渊坐在暗室,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有些爆出来。 “九,我们日后也见不了几次了,许久没听过你抚琴吟唱了。”柳少则的语气淡然而温柔。 “说的好像日后便不见了般!”言九看起来好像抱怨似的,但听到外面悉悉嗦嗦的声音看来是言九在起身拿琴了。 “这琴你整日放在这,却又极少用。”言九熟门熟路的拿到了厅堂的那把琴。 “这琴本就是送你的,你不愿拿回去,我便放在这。” 言九不再说话,芊芊玉手抚上琴弦,轻轻拨动一下,清脆的音。 “南楼别夜又春风, 辞夏眠,念秋凉 雪水煮茶缀暗香, 不负己,不负彼, 念去去,思别离, 红尘劫,枉少年。 捻花别耳边,折叶曲绵绵, 一曲箜篌一叶笛,几分悲楚几丝凉。 烟雨楼中楼,江雪雾中雾。” 言九的声音很好听,这曲做的也好,这词也填的好,一切都那么恰好,让顾少渊回想到了十年前那场江面上的雪。 “‘少渊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一起出去玩会吧!’柳珏晃悠着顾少渊的手,一股脑撒着娇。 ‘姐,静夫人吩咐了,顾少爷不能出去。’另一旁一个飞扬跋扈的丫鬟不等顾少渊答复,便先开了口。却也不曾想过这柳家姐并不如顾少渊般。她被连扇了三巴掌后,听到柳珏开口。 ‘这三巴掌,分别是罚你一个低贱的下人插嘴主子们讲话,罚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拦我,罚你对我少渊哥哥不敬。’ 那丫鬟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跪了下去,‘姐,姐奴婢知错。奴婢请求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来人。把她的舌头割掉。’ 柳珏稚气的声音说这颇为狠辣的话语,话语腔调虽是十足不符,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顾少渊还是如一股清风,并无表情。任由柳钰做了一系列事后,拉着他出了客栈。而在出了客栈后,柳珏却迅速地放开了挽着顾少渊的手。” 那年乖张跋扈的柳珏,不知是否成了如今和那时最为相似的人了? 人还在,而人不再,景不再,而景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私话密谈(二) 一曲终了,最后那个音颤的让人心疼。 “这么多年总是这一首曲子。”柳少则啧啧道,不满却又完全没有不满。 “都说言家姐琴艺精湛,可谁知道我左右不过就会这一首曲子罢了。”言九言语中满是自嘲,让人感到好笑。 竟然只会这一首曲子?言府家教肯定极为过人,言丞相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孙女如此上不了厅堂,不得大体? “那没办法啊,谁让我们言家的姐任凭谁教都学不会别的琴弦合奏啊?”柳少则也顺着言九的话戏弄了一下。 “不过你这曲子倒是别有新意,我到从未问过你从何而学?” “时候在通州的久,那时候日日把我放在船上,我总是听到有人忽远忽近的再奏这首曲子,时而是用叶笛,时而用琴,时而又用箫。我当时听了很是惊奇,竟然有这样好听的曲子,还被那些乐器吹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日日听,便不知不觉会了。可我无论听多少遍别的曲子,就是记不住铺子,我也没办法,兴许这首曲子就是和我心意相通吧。”言九笑道。 “竟然是我教会了她这首曲子吗?”顾少渊心里念叨着,可又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何曾日日奏起这首曲了? “时间差不多了吧,叫你的婢女进来吧。”柳少则估摸着香也快烧完了,是时候接见下一个客人了。 “那你自己多保重。”言九以最轻松的语态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转了一种语气。 “你们都进来吧,本姐要回府了。” “是。”然后一群婢女鱼贯而入,顾少渊没有在那些人的声音里面听见熟悉的声音,这说明了那些在通州言九所用的婢女没有一个是现在还跟在言九身边的。对了,说起来,那跟在言九身边武功极高强的那个侍女的身份,自己还没查出来,就如此不了了之了? 要去证明自己当时的那些猜测是对的,现在顾少渊自己这个身份是再好不过的了。即使云河宫是一个神秘组织,但也算是众所周知的,那么消息就一定会有走漏风声的时候,而品羽居可不就最擅长这一点了吗,收集消息啊。 “在下随时恭迎言姐下次再光临寒舍。”柳少则站了起来,没有别的那些老板那些什么鞠躬,也没有别的官宦那些什么神气自大,就不卑不亢的站在言九面前,嘴上说着一些客套话。 “掌柜的盛情难却啊。”言九的语气已经完全变得让顾少渊认不出来了。 “姐马车已经在外等候。”一个婢女声音极其卑微的对言九说着,听得出激励在克制声音的颤抖了,虽然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还是听得出一点颤巍。不知言九演出来的这个刁蛮姐究竟有多恐怖,能让一个婢女只是和她说一句话就吓成了这样。 “走。”言九也是利落干脆的说了一个字,然后便听到一群人悉悉嗦嗦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听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门被带上了,打最后那个侍女似乎是不太上心,没把门关言,风吹的门吱呀作响,柳少则没有起身去关门。无论他对这个房间有多熟悉,现在只要地上有多的一个东西他看不见,就有可能出事,一出事就会有外面的人进来,一旦有人进来,就会有人发现他不对劲,发现了他不对劲就必然会发现后来扮演柳少则的顾少渊有问题,那一切就完蛋了。 顾少渊原本想在这时候走出去帮柳少则关上门,然后坐下来聊几句,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能够说的,但顾少渊就只是想在柳少则面前安安静静的坐一会,似乎也会有不少心里安慰一样。他没有多想,准备起身。 可一旁的陈叔却按住了顾少渊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去。 然后陈叔走了出去。 “公子。”陈叔对柳少则说道,“顾公子已经戴上了面具,在后室。” “嗯好。”柳少则淡淡的回答着,只不过是回应陈叔的报告罢了,原本便是知道也是应该做的事情。 “是啊,我此时怎么能贸然冲进厅堂呢?”顾少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若是被别的人看到了,可就出大事情了。我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出错,一直错在粗心大意,不行啊这样。”顾少渊从轻抚变成了轻轻拍打自己脸。 不知道他今日怎么了,做事情一直糊涂得很,不像平日里那般清爽,时而拖沓,时而糊涂。 “你就在这吧。将屏风拿来。”柳少则吩咐着陈叔。 “可是对言姐的说辞”陈叔有些疑惑。 “不碍事,她也知道不过是糊弄。”柳少则解释的很简单。言九不笨,自然知道陈叔定然没有休假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在柳少则眼睛失明的时候去休假,那不是被柳少则撵走了就是柳少则在搪塞她。 “琴也拿过来。”柳少则继续吩咐着,然后用力吸了几口气,似乎在闻味道一般。“陈叔你闻到药味没有?” 陈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吸了吸鼻子,“没有啊。” “嗯,叫厨房煮些医治伤寒的药来。熬得浓一些。” “好。”陈叔忙前忙后,把琴放到卧榻前,将茶水点心全部移到卧榻之侧的桌子上,把两侧的屏风移到卧榻前,将原本放屏风那两侧的帘子全都放了下来。然后把柳少则扶到卧榻那边去坐着。 “你知道该怎么做。”柳少则继续说着,然后没了动静。 “知道。”陈叔也很镇定,柳少则除了这些安排什么也没说,陈叔也真的是好悟性,不愧跟了柳少则这么久。顾少渊能明白过来柳少则此时此刻是想装病来躲过下一个客人的会面,也不是躲过下一个客人,只不过是让他们看不见柳少则罢了。可这些东西准备好了之后陈叔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去吧。”柳少则说道。 “怎么让陈叔出去了?”顾少渊心里很是疑惑。 “渊,”柳少则再次开口,“我知道你在听,那个房间里的任何声音我这里都是听不到的,你只需要听我说就行了。” 顾少渊心里一紧,似乎要说什么大事情了啊。 “不用紧张,品羽居掌柜原本就是个很神秘的角色,不管是装病还是生病都是时常有的事情,所以不必觉得有任何不妥。当有不想见的人,或者不方便见的人的时候,可以选择这么做。那些人要么是我的好友,要么是有求而来,好友会理解,而有求而来的人也不会怎么样的,毕竟是有求于人,态度首先要放首位。” 顾少渊默默地听着,反正柳少则也说了,顾少渊的任何回应他都听不到,这下子让顾少渊心里倒是轻松不少,现在的他很是舒适。 “陈叔是个很聪明的人,你想做得事情他都能想得到,所以尽管吩咐。”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有人的忠诚受到了怀疑,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了,否则甚至不可能让人有从中作梗的机会。宁可杀一百,不可留一个。” 柳少则这句话说得很狠,但很在理。 顾少渊知道,他是在告诉他,这个地方有能信任的人,但当信任的人出了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快刀斩乱麻。 “我不干预你的私事,”柳少则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说:“但感情这个东西,很恼人的。”这是柳少则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之后柳少则便没了声音。外面一片安静。 顾少渊听到门外好像有了声音,在柳少则那房间的门外。 “哎哟这不是陈老爷嘛,”是陈叔奉承的声音,“可真不好意思啊,今日恐怕时候不对,我家掌柜的病着呢。” “哼,胡说什么?”那陈老爷很是不给面子。“休要那这里有糖塞我!” “陈老爷可不能冤枉的,你看,这不是我给我家主子端药去?”陈叔将手上拿着的药味浓郁的一碗药向陈老爷那边递了递,尽量靠近他的鼻子。 “拿开拿开!”陈老爷闻着这浓郁的药物的味道差点没被熏晕了过去。 “咳咳咳,陈老爷请进吧。” “哼,你算什么东西,掌柜的都让我进去了!”那陈老爷好像很是蛮横霸道,但像是相信了柳少则生病一说。 “的从未说过不能进呀。”陈叔跟在陈老爷后脚跟了进去。“的只是告知陈老爷一生,今天见不着我家主子的模样了,只能听见声音了。” 陈老爷进了房间看到这屏风和一旁的帘子,完全是一个病房的模样,这下子更是完全相信了,也没再发脾气。 “嗨,掌柜生病了就依掌柜的啊,听声音对我来说一样的。”这下陈老爷气全消了,倒像个帮柳少则做事情的二乖乖的坐在了那里。 这陈老爷听说和柳少则是老乡,中年人,从通州做生意发财了,做到了金陵来。不过世人不知道柳少则就是这通州柳府的二少爷,所以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只不过误打误撞来找到品羽居罢了。 “咳咳,陈叔把我的药先端来吧。” “是,的这就端来。”陈叔那阿谀奉承的语气真是让人听了油腻的不行,顾少渊眼前都已经展现出陈叔变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弯腰驼背的老人模样了。 屏风后柳少则“咕噜咕噜”的将药喝下去,味道还是十分大。 陈老爷皱了皱眉头,但也不说什么,他又哪里知道柳少则大口喝的是茶,药这么大味道是因为柳少则将药倒了一些进了香炉里。 “陈老板前来所为何事?” “我知道你们品羽居不买消息,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斤两。”陈老爷这句话说得倒是让人有几分好感了。 “我在通州时候有个青梅竹马,也算是初恋情人了吧。时候过家家私定终生,我不知她如何想,但是我如今总想着她,我想找到她。”这陈老爷如今的斩钉截铁倒是有几分深情,与他那形象似是不很符合。 “陈老板如今尚未有家室,原来是为了这位女子,倒是有趣。”柳少则匝匝道。 “不过,”柳少则又继续说道。 “不过什么?”陈老爷有些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私话密谈(三) “不过我好像帮不了你。”柳少则云淡风轻的说完这句话,还加了两声咳嗽。 “你!”陈老爷好像有些气急败坏,自己这么认认真真的说出请求,就被柳少则一句话轻而易举给拒绝了。 “我如何了?品羽居好像不是那种帮人配对的地方啊,你要找人,这我可以帮你,可你上来却不说好处,我如何帮你?” “你们这些利欲攻心的家伙,”陈老爷语气开始冷漠下来,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了。“我一般的家产都可以给你们。” “哦?一半的家产?你确定你将你一半的家产给了品羽居之后,长到的那个女子还愿意跟你?”柳少则毫不客气,而且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何况你们都这年龄了,那女子肯定嫁人了。拆散别人姻缘的事,我不做,折寿。” 顾少渊听了这句话也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会客时候的柳少则是这样的柳少则,怪不得自己带着面具在房间里练习的时候,陈叔说不对,看来不仅仅只是一点点没对,而是全部没对啊。 “我只说了,我只要找到她便可。剩下的事情,又关你何事?”那陈老爷此时倒是倔强的紧,与刚刚表现出来的有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上,我们总是在误解别人,总是在以貌取人,却不知那铁汉柔情,也不知既然有的人表面看着油腻,背地里的心酸,更不知有的人表面看着清高,背地里却脏事做尽。 “哦?只要找到便可?”柳少则声音已经不再那么玩味了,看来是对这个人提出来的事情开始重视了起来,不再觉得只是一个玩笑,现在开始真正把它当成一桩生意来谈了,毕竟这陈老爷要说没钱,那肯定不会的,不然品羽居掌柜会客厅这个地方他也进不来,可要说半个身家吧在品羽居面前也只不过是蚂蚁般大的金钱罢了。 所以说啊,品羽居做事情,从来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一是看你这个事情能不能得到掌柜的兴趣,而是看你和掌柜投不投缘,要是掌柜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可对你这人觉得甚是投机,那必然是会做成这一单生意的,钱都是问题。 顾少渊虽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那深山老林里待着的曲冽和苏承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但他却甚是喜欢他们这样做生意的方式,这样多了不少人情味,不像别的地方,给钱就给办事,太无趣。 “是,只要你帮我找到她,我府上的金银财宝你们都可以拿走,只要把房子给我留下,再给我留一个铺子,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陈老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年头,房产地产也不值几个钱,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个房子还是很好的了,这陈老板还是给自己留了个后路要了个铺子啊。看来是想着如果失败了,至少还有个退路,自己总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毕竟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中年的年纪,完全可以从头来过,只不过这娶亲这事可能就黄了。看着陈老板的模样似乎也是非那人不娶,那这件事情也算是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吧对他来说,怎么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只要是他自己愿意的。 “行啊,事成之后我要什么就直接去你府上挑。” “一言为定。”陈老爷现在的语气早就不如之前那么高高在上和怒气冲天了,果然如同柳少则说的一般,有事求人的人,是一定会变得低声下气的,所以不用怕,只要自己坐在这个房间的这个位置,就在绝对的至高点。 “好,那你就说说吧,你那娘子。”柳少则已经停止了咳嗽,反正再佯装已经没有意义了,这陈老爷才不在意你到底有没有生病,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生病不生病都不关他事。 顾少渊此时开始觉得柳少则平日里的工作一定很有趣了起来。就这么正襟危坐着,然后听听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的人所带来的故事,仿佛不出门而行千里,不曾见过却如此熟悉。 “我自在通州便遭人欺负,”陈老爷也不墨迹,直接就开了口。可这一开头让顾少渊觉得这会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好多男女情爱之事便是开始于这样,男生被人欺负了,女生站出来帮了他,而后男生出人头地还想着念着那个曾经的女孩。 “她也是其中一个。” 顾少渊一阵汗颜,这故事走向,好像有那么一点的不对劲。 “但是她是为了让别人下手不那么重才参与到他们之间的。她每次都会在那些人准备打我的时候制止他们,说有更好的方法。她用她的方式让我在一群混混中生存了下来。那时候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后来有一个大叔收留了我们,但渐渐地我们的伙伴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们去问那个大叔,那个大叔说,那些伙伴都被别的人收养了,他们都找到了自己新的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家。于是我也很想有一个新的家。” “嗯。”柳少则说了一个字表示他还在听,毕竟这屏风隔着,要是被认为是睡着了可不太好。 “可后来她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泪眼汪汪,让我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大叔是个人贩子,我们这群孩里女的长到一定年龄都被卖到了妓院,男的要么卖给了一些官府当家丁,要么收拾干净了去当鸭子。我跑了出去,我想去找到她。我去各个妓院都做过工,却找不见她的身影。这么多年了,不仅仅是通州,就连金陵的妓院我都找遍了,却还是找不到她,一遍又一遍,你们已经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我只想在我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 “哦?”柳少则听到那陈老板竟然要死了,很是惊奇。 顾少渊也很是惊奇,既然要死了,为什么只给半身家当,不把全身家当全赌进去?这样显得更有诚意啊。 “我的肝有严重的问题,大夫说我活不过今年了,今年还剩下不到一些时日了,我只想尽快见到她最后一面。如果她过得好,那我必然是极开心的,如果她过得不好,我留下的家当也都可以尽数给她了。” “你那大夫骗你的。”只见柳少则那屏风后面陈叔突然探了半颗头出来,但柳少则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谁也看不见。 顾少渊很是惊奇,但他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陈叔将那人的气血模样全都告知了柳少则,柳少则可是往生谷的大徒弟,是肯定能够判断出来的。 “那大夫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的江湖郎中,为了赚点钱才骗你你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大夫是不是一个劲的让你吃名贵的药材,让你从他的那个铺子里采买?抑或是去他指定的地方买药材?” “掌柜的是如何知晓的?”陈老板愣了一愣,问到。 “你还真是做了冤大头,一味吃一些大补的名贵药材,难怪不得长得如此肥胖。”柳少则这毒舌丝毫不饶人,让顾少渊听得心惊胆战的,剖有一番曲冽和苏承结合起来的感觉。 “这不可能啊!我已经吃了一年的药了,如果吃的都是补药,我肯定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强壮的啊,可我仍旧觉得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那大夫是不是还让你夜晚在房间内放一个香炉,给你开了一副香料?”柳少则的语气胸有成竹,此时的他很有魅力。 “是啊!”陈老板越听越不敢相信。 这时候柳少则没有再对陈老板说话,而是转头对陈叔说道:“去,将那郎中给我抓去衙门,衙门来抄家之前把他那铺子里的名贵药材全给我拿过来,不能浪费了啊。这些玩意全部上交的话那些皇亲国戚必然不懂的江湖药材珍贵。” 陈老爷似乎有些无语,又很是震惊。 “那你是说,我身子没有毛病?” “嗯。”柳少则恢复了冷漠的回答。 “”那陈老爷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该笑还是该哭啊也不知道了。 “你那人还找不找?”柳少则喝了一口茶,轻轻抿了抿嘴。 “啊?”陈老爷一时之间好像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又说:“找!怎么不找啊!” 看来这果然是个痴情种啊。 “行,那我也不要你半数身家了,就当骗你的那个大夫那些名贵药材给抵偿了。” 顾少渊没想到柳少则会这样做,但他觉得这样做的柳少则很酷,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钦佩感。 “啊,的在此先感念掌柜的大恩大德!”那陈老爷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开始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开始还不相信这一个品羽居能有多大能耐,如今见识了掌柜的,今后做牛做马什么事情,掌柜的只要吩咐,我们陈家一定尽全力相助” “送客。”柳少则没怎么理会那陈老爷,直接一句话吩咐了。 这世界上不相信品羽居的人有很多,痛恨着品羽居的人有很多,感念着品羽居的人却也有很多。 他们来来往往,心怀叵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私话密谈(四) 顾少渊坐在那房间里,细细而迅速地消化着柳少则的一言一行,说话语调和说话方式。 他明白了柳少则在别人面前是如何的,在友人面前,在客人面前。 “今日还有一个客人了。”陈叔走进了顾少渊那一间房间。“平日里公子一天就最多就只会接见三位客人,即使是朋友也不会多见。一般来说熟识一些的朋友都会私底下来见面,但是你知道的,公子也没什么熟识的朋友,只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顾少渊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看来自己在上阵的时候切莫在朋友面前露出马脚。 陈叔说完这一系列之后便又回到了柳少则在的那一间房间。 “接下来这个人,你应该也见过。”柳少则的声音幽幽从那边传过来。 “我们和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说完全是她找上我们品羽居的,也不能完全说是我们找上她的,总之如果只凭借她一人之力她压根不能进品羽居。”柳少则匆匆一阵解释,可让顾少渊听得更加疑惑和混乱。 “陈叔,”柳少则开始对陈叔说话。 “哎,我在。”陈叔也不再是那对外人讲话的模样。 “派人去接老太太没?” “安排了。”陈叔紧接着欲言又止,但思考了一下又接着说了出来。“公子,这老太太疯疯癫癫的,你看我们这屏风可以撤了吗?” “不必。做戏做到底。先不说陈老板知道了会说什么,那都没有影响,这老太太什么来头我们清楚,可她是否真实的疯癫我们却不知道,并且她的能力也不在我们的估计范围之内。”柳少则行事很是谨慎。 “是我认识的人吗?”顾少渊喃喃自语,“还是个老太太?”顾少渊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认识的老太太,光说顾少渊认识的女子可能一只手都数得出来了,更不用说上了年龄的了。 “不管了,总之会知道的。”顾少渊对自己说道,等会也就会知道的,何必自己在这里苦思冥想,反正也没结果。 “来了。”陈叔简短的两个字,结束了和柳少则之间的对话,也结束了顾少渊的天马行空。 “婆婆可好啊?”是柳少则,似乎和对那陈老爷的模样又不太一样了。 “你就是那品羽局掌柜?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声音听着好生熟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而这老太太的说话方式甚是泼辣,一语中的,年轻时候必定有过一番作为。 “生病了,只恐传染了婆婆,可是不好啊。”柳少则字里行间充满着一种调侃的戏虐,却又恰到好处,十分礼貌客气。 “哼,也罢,老婆子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见你。”那老太太也不再追究。 “婆婆说的是,生没什么值得见的。不如还请婆婆直说来意?”柳少则语气恢复了不少平日里的冷淡。一副要开始谈正事的模样。 “老婆子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怎么又来!?”顾少渊心里感到好笑,为什么每个来这里的人开口都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品羽局来的人是不是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要来许愿的? “平日里我时而疯癫,时而正常。这都是拜我那些所谓的亲人所赐。”那老婆婆说的时候语气竟然毫无怨恨,时光磨平了她所有的痛恨,只剩下平淡的接受了。 “但唯一一个我时时刻刻记着的,是我的女儿。” “又是一个来找人的啊,看来。”顾少渊默默念叨,难不成来这品羽居的都是寻人来了?想着品羽居肯定有这个能力找得到,可万一要是找不到又如何是好? “我们又怎么会知道阿婆你的女儿在何处?”柳少则还是和和气气的。 可似乎那老太太不是很领情,“我话都未说完,年轻人何苦打断?” “我来不是为了找她,”老太太又继续说道。 “咿?”顾少渊惊奇到,竟然不是为了找人吗?倒是有意思了。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来是想拜托你们照顾好她。” “瞧婆婆您这话说的,我们品羽居可不是给别人做保姆的地方。”柳少则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何况瞅着婆婆您这年纪,您女儿倒是比我还要大出不少,自然是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柳少则开始有些不以为然。 “不,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不能照顾好自己。” “我的父亲可就不这么认为呢。”柳少则有些咄咄逼人。 “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那老太太语气缓和了些,继续道:“我不相信你们对我没有调查,而凭借品羽居消息的灵通你们是肯定知道我是谁的。即使我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你们一定也知道我的存在和我的身份。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品羽居是干嘛的,但我知道通州柳府在这笔生意里掺上了一脚,而我的女儿你们必然也知道是柳家已经嫁入顾府的三姐,如今的顾夫人。你们既然肯见我,就算是答应我了。老婆子我活到今日,也够了。” 顾少渊听到这一席话的时候,太过于震惊了。 柳府三姐,顾夫人的母亲? 岂不是自己的外婆? 怎么会? 顾少渊太疑惑了,柳少则说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可是自己从未见过自己的外婆啊。一个连母亲都极少见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外婆?更何况从娘亲就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她的父母,顾少渊原以为自己的外公外婆都逝去了,故而也从没问过母亲关于他们的事情,怕母亲回忆起来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私话密谈(五) 顾少渊不明白,这个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来头。 自己的外婆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 “婆婆话不是这样说的呀,什么活不活到今日,婆婆寿命还长着呢,休要乱讲话。”柳少则也不回答老婆婆的话,只是一味的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婆婆一人在无妄城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说活到今日就不活下去了?” 顾少渊听到柳少则说的这句话,脑海里突然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那个人在无妄城的街上拉住他的手,那个人的脸有好几分与母亲相似,原来是她! 那个无妄城遇见的老奶奶,竟然是自己的外婆! 看来都不用自己再去找答案了,柳少则把一切都裸的放在了顾少渊面前了。 “你等后生可畏,早已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太大的伤感,只不过是无奈。“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龄,没什么愿望了。想做的你们都能也会为我做到的。” “这倒是没错的,”柳少则啧啧道,“我们这是做生意的地方,所以我们只做生意,不干涉你们的私生活,还烦请婆婆若是有什么计划就去到离品羽居远些的地方去,免得品羽居到时候遭人嫌话嘛,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见谅啊!” 顾少渊觉得柳少则这句话说的很让人心寒,若是这个老婆婆是顾少渊的外婆,那么按照辈分的话,也算是柳少则的伯婆,究竟是如此的不礼貌让柳少则口出此话? 不过转念一想,这品羽居掌柜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外露的啊,即使是尊老敬老,这掌柜牌面上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的。 “老身自是知道的!不必你提醒,这点体面我自会留给自己。”老婆婆也不争夺什么,大家似乎都不生气,只管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那日我见到了孙儿,他生的很好,我不知道他日后会怎么样,但希望你们也好好待他。” “哦?”柳少则语气里完全不是疑惑,而是看好戏的心态。 “那便是那个孩子吧,那个我女儿逃跑中生下的孩子,如今已是个俊朗少年了。”婆婆语气柔软了下来,不如刚刚硬气,满是柔情了起来。女人总是这样,说起自己的孩子家人的时候,总会显示出自己最柔情满溢的时候。 “婆婆可不是老糊涂了?也不怕多告诉你一个消息了,据品羽居的消息来说,你女儿在被追杀中诞下的一子正在往生谷当徒弟,未曾改姓,仍姓祁,名远。出生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过往生谷,更别提什么出现在无妄城了。不知道婆婆说的见到的孙儿,可是你那二孙子?” “二孙子!?”那老婆婆一口凉气。 顾少渊这下更不解了,明明之前听这老婆婆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他原以为这老婆婆知道柳成珂有两个孩子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竟然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兄长。 “呀,看来婆婆是不知道,你女儿,也就是那柳府三姐如今顾府夫人,有两个儿子啊?真是奇了怪了,我原以为若是知道顾府夫人身份的人都应该知道的才是呢。”柳少则语气里有一丝懊恼,似乎是为自己又多说出去一条有用的消息,却拿不到什么趁手的回报而感到不值。 “也是,按时间算来,确实不该如此年轻。只怪太相似,我对念念又过于想念,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老婆婆自己嘟嘟囔囔的,倒没什么太过于惊讶。 “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没?”陈叔在一旁发话了,听上去凶神恶煞的。 “陈叔,怎么能如此不礼貌呢?婆婆可是祁族人啊,到时候祁族人若是找上门来我可是供认不讳,全是你对她大不禁的啊。”柳少则有些嗔怪,听上去像是在撒娇,怪怪的。 “的不敢了。”这一下可是欺软怕硬一览无遗。 “掌柜的折煞我了,这么多年了我还算什么祁族人,祁族早就不认我了!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就走了!”老婆婆也爽快的直接就走了,不再多做停留。 “你怎么回事!”柳少则突然发火了。 顾少渊有些懵逼,柳少则为什么突然发火了?那声音不是火冒三丈的提高了,积压着的怒气堆到喉咙那里发出的声音极为恐怖,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你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来历吗!” “奴才知错。”陈叔一个耳刮子就打到自己脸上。 “够了!我哪次说过要掌嘴的!”柳少则听上去怒火仍在,但不如方才那般压迫着让人不舒服了。 “祸从口出,老生自己罚自己。”陈叔毕恭毕敬地回答到。 “你知道错在哪了吗?” “错在演戏也不该对那位如此不尊敬。” “下去吧。”柳少则的声音平静了下来,漏出一丝疲惫。 “是。”陈叔说完之后就出了门,顾少渊听到陈叔关门的声音,而过了一段时间,陈叔也没有进他在的这个房间。他知道,是柳少则要跟顾少渊单独说一些事情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向对下人相比比较温厚的柳少则对下人发脾气,还是对自己如此亲近的一个人。发起脾气来的柳少则真是恐怖如斯,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平日里纯良温厚的样子,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这才是他想象中能够统治整个品羽居的人的模样。 原来柳少则不仅仅是靠着背后的人,更是靠着自己啊。 原来自己也有一天会要变成这个样子,才能变成他,才能胜任他。 “渊,”柳少则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了。“平日里本不该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在面见客人上,平日里我也不会这么累。今日是为了让你听,为了让你看,为了让你体验感受,才选了最具特色的一些,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不要煞费了一番苦心。” “我累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陈叔吧。” “我要回去休息了。” 柳少则抛下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声音,那边也没有开门的声音,也没有陈叔进去的声音,仿佛柳少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卧榻上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之后陈叔就进来了。 “公子,午膳准备好了。”陈叔什么也没提,而是直接将顾少渊当成了品羽居掌柜来对待了。 一切,开始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一语中的(一) 顾少渊一走进用膳的地方,就感到了头疼。 这正坐在那中间大快朵颐的不正是柳家那出了名爱捣蛋的姐吗?再一看,坐在柳珏身边的是谁,言家大名鼎鼎的言九姐也在。这下好了,怎么新官刚上任就遇见了两个大难题。 这还是不分上下啊,不说柳珏对柳少则和顾少渊二人本就是十分熟悉,这言九刚才见过真正的柳少则,现在再来见他这个冒牌货,究竟要怎么做? 这下顾少渊心里是虚到不行,他这样子一定会露馅的,本来他这个人来顶替柳少则就是为了掩盖柳少则重伤和双眼失明的事情,但在座的一个是家妹,必须要瞒,而另一个是挚友,已经知道了柳少则失明的事情。 这件事情真是不好办啊,究竟该怎么办? “公子,这边。”陈叔看顾少渊久久不前进,提醒了他一句,现在他的身份可不一样了,做事情不能这么鲁莽。 顾少渊点了点头,决定既然言九知道柳少则双眼失明的事情,那么就让言九去质疑为什么他的眼睛又复明了好了,不然要是让柳珏知道二哥的双眼失明了,铁定闹的满京城皆知,而且说不定还会闹到当今圣上那里去,说什么要为家兄做主啊之类的,顾少渊想着就头疼,不敢想了,还是选择对稳重的言九全盘托出吧。 顾少渊自然是知道分寸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他拿捏的很准。 “二哥!”柳珏见到“柳少则”走了进去,激动的挥了挥手。 刚刚顾少渊光顾着去想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却没注意到为什么柳珏会出现在金陵。 顾少渊按着记忆中柳少则对柳珏宠溺的那样笑了笑,柳珏的神情没有异样,看来没有问题。 “少则。”言九对着“柳少则”点了点头,但此时已经满脸狐疑,为什么一个失明了的人此刻却仿佛看的到一半,双眼明亮,而且行走无阻,丝毫没有不便。 顾少渊其实记忆里是没什么印象柳少则对言九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反正自己都已经选择了要给言九讲述这一切发生的事情,还好方才选择的是言九,不然这戏就更难演了。顾少渊现在是尽量的少说话,于是也只是对着言九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顾少渊没有问为什么柳珏在这里,因为话唠柳珏一定会自己解释的,而且还会顺带解释为什么言九也在这里。好在顾少渊是个了解柳珏的人,若是柳少则一定也不会先开口问的。 “二哥,我之前说与你听的后妃选举再不过十几日就要开始了,爹娘说趁着二哥你还在金陵就先把我送过来,说让你一直帮我打理着,知道选秀结束。”柳珏拿着一大块鸡腿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世家大姐的模样,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是因为现在只有熟人在,若是有生人在,柳珏毕竟还是懂规矩的。 “如此,也好。”顾少渊简短的四个字就回复了柳珏,然后继续对她宠溺的笑着,加了一句:“珏儿慢点吃。”这样应该就完全没问题了,完全活脱脱是一个柳少则在面前啊! 这下子换言九更加的匪夷所思了,眼前这个人除了眼睛没毛病了,其他都和柳少则如出一辙,难不成自己刚刚见完柳少则,柳少则的眼睛这么快就找到治好的方法了? “我方才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言姐要走,二哥,你说好巧不巧,我俩竟然从同一个门进出!自从知道你是品羽居掌柜之后啊,我心里痒痒啊,没几个人和我一样也知道你是品羽居掌柜啊,这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言姐了呀,我就把她留了下来吃午饭,我想着反正你俩也熟,嘿嘿。”柳珏这最后一声像是笑的不怀好意,明明也知道他们熟悉不过是因为那儿时的一纸婚书罢了。 言九礼貌性地笑了笑,“午时府上本就没人在,我原本也是要在外面寻地方吃东西。柳二姐留我我便不客气了。” 顾少渊想着柳少则平日里话最少,此时最多两个字就回复了,于是笑了笑,清清冷冷的抖出了两个字,“无妨。” “此次世家姐们参与选妃的可是不少,竟然比上一次多少一倍,也不知道海选就会伤透不少貌美姑娘的心啊。”整个餐桌上就柳珏一个人在可劲儿的说话,也没觉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果然,顾少渊再一次确定了自己一进门的决定是正确的。 “话说,少渊表哥呢?不是听说被你从顾府给提出来了,说要带着他做两年生意历练历练?他人呢?是不是待会才来?”柳珏也没有顾做左顾右盼的样子,就是这么淡淡的提了一句。 “他去通州了。” “啊?”柳珏拿着吃的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人也愣了一下,“你们这前脚到我后脚就到了啊,他怎么走的这么快?说也不说一声?你怎么就让他回通州了,你这带着他的表哥都还在这,他那个半吊子自己怎么能行啊?”柳珏一系列话说的就像背书一样,倒是把言九逗笑了。 “噗嗤!” “嘿嘿,言姑娘见笑啊,平日里我和两位兄长就是如此讲话,但我在外人面前可不是这样的!”柳珏也觉得自己的形象有损,解释了两句。 “少则大概本就是想让顾公子先自己历练一番涨涨见识吧?”言九盯着顾少渊的双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少渊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露馅了,言九那双眼睛太美,又好像能看透一切,盯的他心里发毛。 “嗯。”顾少渊点了点头,“先让他自己琢磨一段时间,等我回去再好好带他。” 柳珏点点头,继续进行着吃这项运动。言九还在盯着顾少渊,顾少渊知道若是此时退缩可能会露出马脚,要是言九在此刻揭穿他不是柳少则的事情就完蛋了,此刻这里有这么多品羽居的下人,还有最爱声张的柳珏,万万不可啊! 顾少渊更知道此时就应该直面言九的眼神而不是躲闪,否则言九真是极有可能会当面揭露的。 顾少渊感到面具下的脸开始有些冒汗,但是他还是挂着柳少则式温润的笑就这么和言九对视着,仿佛自己真的就是柳少则,仿佛这张面具和自己的脸就是浑然天成的。 果然,顷刻间言九收回了目光开始躲避起了“柳少则”的目光,自顾自开始动筷子吃一些菜。 这桌子上的菜肴可都是美味佳肴啊,绝对不劣于金陵任何一座府邸的菜肴,甚至比那些厨子做出来的还要更加美味。 “哎哟!二哥,我是不是有点闹肚子啊,肚子疼!”柳珏这总是一个话题聊不完就迅速的继续到了下一个。 “是不是吃太急了?”顾少渊平日里只会尽管嘲笑柳珏,可这时候他是柳少则,只能温柔的关心。 此刻也是个好机会,让下人带柳珏去茅厕,再让其他人都退下,这样这个地方就只有他和言九了。 他招了招手,果然有下人即刻就领会了,这品羽居的下人品质是不错啊。于是他又挥了挥手,其余下人全都退下了。柳珏“哎哟哎哟”叫唤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说吧,你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一语中的(二) 言九这么直接的问题倒是让顾少渊有点措手不及,但本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就是为了要告诉言九他是谁的啊。 “我知道你是来帮他的,所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倒是言九显得有点心急了,“还有顾少渊究竟被你们弄去哪里了?” 看来言九始终不是很相信自己面前这个柳少则,总觉得顾少渊在他手上是不安全的,但她怎么就没有想过,顾少渊正坐在她的面前呢? 顾少渊知道此时此刻他断然不能摘下人皮面具,一是可能会把言九给吓着,二是这面具摘是容易了,可这再带上就不是这么容易了。毕竟还要在柳珏面前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柳珏去上厕所这段时间能够跟言九大概说明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摘除面具然后再戴回去的。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顾少渊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来说话,但他这样做恐怕只会让言九更加匪夷所思,因为在没有看着一个人的脸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其实就算再熟悉的人也会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特别是看着一张自己也很熟悉的脸却说着自己另外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啊,是我失误了。”顾少渊在看到言九满脸更加多的疑惑下很快也反应过来了这个问题,随之又说道:“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实在是无法瞒过你,所以我会一五一十的全部跟你交代,也希望你先暂且配合我吃完这顿饭。”顾少渊没有再用自己的声音讲话,而是模仿着柳少则的声音在说话。 “真像。”言九仔细瞧着顾少渊那张面具,“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学得很像,你一定模仿他很久了吧?跟在他身边有些日子了?”言九没有应承顾少渊,但顾少渊知道她这算是答应了。 顾少渊觉得自己还是有成就的,毕竟如果要说模仿柳少则很久的人这世界上不过就一个许少成而已,如今许少成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自己成为了下一个许少成。 “这个时间柳珏差不多要回来了,所有的详情今晚后院亭中找我。”顾少渊匆匆结束了这一段对话。 “为何不在品羽居外面?既然你那么怕被人发现。”言九偏偏揪着一些无所谓的问题不放。 “品羽居更安全,我现如今也不能出去。” “万一被柳姐看到了如何?” “不会的。” “行。”言九点了点头,随之柳珏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哎哟,二哥,你这儿的东西是不是不干净啊,怎么肚子还这么疼啊。” “喝点茶。”顾少渊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他觉得柳少则平日里已经算是关心人的话了。 “可能是柳姐初来乍到,对金陵的环境和食物还不够熟悉,水土不服了吧。这很正常的,柳姐不用太过在意。我以前刚到通州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毛病。” “可能是吧,话说二哥准备何时同言姐成亲?”也不知道为什么,柳珏及其自然而不害臊的转移了另外一个话题,而且仿佛当事人就不在场一样,顾少渊也是当头一棒,突然愣住,而后他和言九同时一个挑眉。 “还未定。”他只是简短的回答了一下,应该是最正确的了吧,既是事实,也顺带敷衍了一下柳珏,先这么糊弄着过去吧,反正柳珏也只不过是好奇问一句罢了。 “倒是你,琴棋书画是不是该捡起来修习一下了?”顾少渊这句话倒是说的很自然很宠溺,还略带一些心疼和不舍。因为他原本就是柳珏的哥哥缘故,他自然有那么一点舍不得柳珏进宫,可是自己这个表妹他也深深的清楚,琴棋书画那些世家姐该会的,柳珏会倒是会,可是修习的极差,在世家姐里绝对在末尾去了。 “是啊,爹让我早些来不就是想让二哥陪我练练琴棋,再让金陵的老师傅教教我书画嘛。” “二哥这阵子忙,来不及陪你。只得偶尔的空才能指点你一二。”顾少渊这一段对话倒没什么太大思索的必要,柳少则平日里很少有时间能够陪她,但是一旦有时间是肯定全数拿来陪这个妹妹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都知道柳家二公子格外疼爱柳家这个姐。 “话说我这次住在品羽居可是招来了不少闲话啊。”柳珏又开始吃着点心,满嘴含糊的对着两人讲话。本来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外人听了都不太好的话题,但柳珏就好像完全的把言九当成了自己人,丝毫不在乎她在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顾少渊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柳珏会这样,他印象中记忆里的柳珏有些认生,即使言九是时候一起玩过的玩伴,这样的自来熟也很难解释。或许是觉得反正都要变成自己的嫂子?反正都要成为一家人? 顾少渊强制自己清了清脑子里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哦?”顾少渊疑惑道。 “咳咳,”柳珏这声咳嗽很是尴尬,像是要说什么大事情,却又不方便说似的。 柳珏停顿了这么半天,言九以为是自己在场不方便,于是就提出去茅房。 “别啊言姐,不是因为你在,是关于我二哥的。” 言九也没说话,既然不是因为她,那她就不用找借口出去了,自己干脆定定地坐在那里继续口口地吃东西。 “咳,那个。这个品羽居掌柜的身份在江湖上不是一直是个谜嘛,所以呢这一路上我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揣测。特别是我这次来是住在品羽居,又是贵宾级别的宾客,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二哥住在这里才住进来的,但没人知道二哥就是着品羽居的掌柜啊。” 顾少渊差点就忍不住让柳珏快说重点了,这柳珏说话实在是太拖沓了。但他现在是柳少则,所以强压着那一点的怒火,好言好语的说道:“然后呢?” “我听到坊间好多人都说这品羽居掌柜和二哥,是短袖关系。”柳珏咽了一大口吃的,然后说出了这一句话。 “额?”顾少渊满脸汗颜,全是不可理喻的表情。 “哈哈哈,你说这好不好笑?”柳珏这性格,顾少渊知道她准要开始大笑了,好在自己现在是她最喜欢的二哥,如果是关于顾少渊的传闻,柳珏能嘲笑讽刺他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步。顾少渊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招了招手让下人给柳珏空了的茶杯添茶倒水。 就这么三人在柳珏不停地发掘新话题下,这顿午饭足足吃了好几个时辰,快要把厨房的师傅给累死了,一直在变着花样上不一样的菜式和甜品,这柳珏吧就偏偏要边说边吃。 饭饱喝足之后,柳珏便缠着“柳少则”非要和她一起下棋,言九本就没什么理由多留,于是吃完饭之后便直接走了。顾少渊哪里拗得过柳珏?所以干脆直接答应了,不过这也是个风险啊,顾少渊可从没跟柳少则下过棋。每个人下棋的风格都是独具一格的,柳珏肯定是长期和柳少则下棋的,她一定对他的风格十分了解。不过好在顾少渊下棋可是一把好手,而柳珏下的真的是一般中的一般,这些东西她肯定看不出来的。 这时间溜得贼快,一个下午三盘下来,顾少渊还让了柳珏两盘,不是他想让,而是柳少则在和柳珏下棋的时候铁定会让她的,这一点顾少渊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二哥最近棋艺见长啊!”柳珏咂巴咂巴着嘴巴。 顾少渊听了心头一紧:“坏了,难不成柳少则平日里下棋这么烂?” “居然赢了我一局,平日里明明都是只有我赢你输的份,而且你这棋局倒是新下法,以前没见过啊!”柳珏还沉浸在自己输的那一局棋中。 顾少渊舒了一口气,原来柳少则这个宠妹狂魔已经魔怔到这种程度了?让棋也让的有技术一点好不好?居然没一局棋都让柳珏赢?怪不得柳珏会养成这般飞扬跋扈的性格,全是柳少则给惯的给宠的!好在柳珏本心不坏,更是一心向善,不然这位骄纵的姐以后又是个毒害人的妇人呀。 “近日来和少渊待得时间长,少渊棋艺很是不错,或许是切磋的时候有所长进吧。”顾少渊心里美滋滋的,又完美的回避了柳珏的抱怨,还偷偷夸了自己一把,真是妙啊,妙啊! “哼,那改天要找他切磋一下技艺了!”柳珏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在她心里就数她自己最厉害。 “二哥,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陈叔,叫下人们准备吧。” “是,公子。”陈叔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然后就从花园那下棋的地方走到了一百米开外站着的下人那边去吩咐了。 “珏儿今日可有累着?”顾少渊心想是时候关心一下她了,不然被看出了端倪可不好,反正柳少则对柳珏嘛,怎么宠着怎么来。 “还成,珏儿不是很累。” “我让下人准备了茉莉花浴,你先去池子里泡一下,舒缓一下吧。”顾少渊想着得赶快支开柳珏,再这么时时刻刻呆在一起,总会穿帮的。 但是顾少渊看着此刻的柳珏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了起来,柳珏此刻脸上的表情太不对劲了。竟然是惊讶和怀疑? “二哥怎么突然为我准备茉莉了,以往二哥都是为珏儿准备的玫瑰。” “完蛋了!”顾少渊心跳开始加速,脸上开始冒汗,还好藏在面具下,表面没有丝毫的波澜,眼里一瞬间的慌乱转瞬即逝。“我怎么把这个给搞错了!”这个错误是顾少渊今天来犯的最大的错误。 其实倒不是他记忆出了错,从柳珏是最喜欢茉莉的,但这个事情柳少则是不知道的!柳珏时候曾经单独跟顾少渊抱怨过柳少则每次为她准备的沐浴都是玫瑰花瓣的,明明她最喜欢的是茉莉花瓣。顾少渊脑子飞速运转着。 “是二哥错了。以往二哥不知道珏儿最喜欢茉莉。”顾少渊温柔的对柳珏笑着,尽量显得内疚。 “二哥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我和少渊聊起你,便说道要为你进宫准备花冠,却因为这个问题起了争执。”顾少渊眉头一皱,表现得十分自责。“身为珏儿的亲哥哥却不知道珏儿最喜欢的花,实在是二哥的错。” 柳珏就是个实打实的感情动物,一看到“柳少则”脸上如此表情,肯定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原谅了他,果不其然:“没事!珏儿也喜欢玫瑰的。” 顾少渊长舒了一口气,表面上是为了柳珏原谅他而感到轻松,实际上则是为自己圆了这件事情而感到庆幸。 真是难捱的一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一语中的(三) 顾少渊送走柳珏之后便回到了那一栋楼里。 他知道柳少则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可是这里的奇门遁甲太过于奇异了,远在他知晓的知识范围之外,仅凭他一人之力他断然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破解,索性他也就不去破解了。反正有事情柳少则自然会找他的。 今天真是很累的一天啊。 忙着学习,忙着应付。 顾少渊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华灯初上,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言九带他去的地方。 那个能看到整个金陵城的地方。 忽然之间他又不经意想起了那个男子,那时候与他们一起同在钟塔楼的男子,言九称之为“宇哥哥”的人。他是谁? 在近期还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去查一查吧。这样与品羽居无关的事情,恐怕也只能自己亲历而为之了。 “公子在想什么?”顾少渊竟然太入神,丝毫没注意到陈叔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什么。”顾少渊摇了摇头。 “有时候,柳公子也会滥用职权。”陈叔看来是一眼就看透了顾少渊心里想的一定是和品羽居没关系的事情,他这么说,也就是告诉他品羽居能够为很多人做事情,自然也可以为他做事情。于是顾少渊也没觉得再有什么,十分直率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岑宇。” 陈叔点点头,没有口头上的回应,只是继续说着他要说的话。“晚饭准备好了。” “走吧。”顾少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拍了拍坐在窗边身上积起的一点灰尘,整理了一下发冠。 顾少渊走在这条路上,觉得心境倒是完全不一样了。他总是能够很快地适应环境,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已经能够很适应这个角色了,今日是处理着家人朋友的事情,明日大概就要真正开始处理品羽居的事情了吧。柳少则这些年,既要管顾往生谷,又要照应品羽居,而柳府的事情自然更不是能落下。三个难度如此之大的事情,柳少则做了这么多年,每一样都条条有序,而他更是没喊过一声累。 顾少渊最近总是对他有着油然而生的敬意。 “二哥!”大老远就看到柳珏朝顾少渊挥手,她换了一件紫色的齐腰褥裙,点缀着一些蝴蝶的文绣图案,夜幕低垂,外面披着同色系的披风,没有穿平日里外出的鹤氅,看上去机灵可爱,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温婉动人。 “果然还是姑娘啊。”顾少渊心里暗暗想到,是少了那么一点女人味。 顾少渊带着柳少则对柳珏特有的宠溺而温柔的笑容走了过去,摸了摸柳珏的头,说道:“走吧。” 柳珏也毫不在意的挽着顾少渊的胳膊,好在顾少渊原本也就习惯了被柳珏挽着手,无论是时候还是长大了,柳珏总是喜欢挽着亲近的人的手,所以他到是没什么身体上的拒绝。但顾少渊还是有一点抗拒,因为他的体型外在看来是和柳少则几乎差不多的,但一旦上手了,有了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就能很明显的感受的到顾少渊要健壮一些。顾少渊目前只是在担心,因为一般人其实是看不出也摸不出习武之人和非习武之人的身体的,但如果柳珏只因为感到手感不对的话恐怕也会出大问题。可是现在看来柳珏并没有发现什么,神情也没有丝毫的不对。 顾少渊和柳珏很轻松愉快的完成了晚餐,然后柳珏嚷嚷着要去街上看看,但顾少渊和言九约了晚饭后在亭子那见面,断然不能直接和柳珏出去。不过放柳珏出去也是好事情,这样就直接将她碰见他和言九会面的几率降低掉了零。 “二哥,你就陪我出去逛逛嘛!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金陵,你都来过这么多次了,每次来还要住上一段时间,你就带我去逛逛嘛!”柳珏开始对着顾少渊撒娇,顾少渊其实特别想笑。他倒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柳珏,竟然如此的娇气,平日里他所见到柳珏可都是骄气而非娇气的啊。 “珏儿乖,今日二哥有些累了。改日陪你去好不好?”顾少渊故作不让柳珏出去的样子,这样反而会让柳珏更想出去,虽然柳珏是很听她这个二哥的话,可要是说在吃喝玩乐上,这仍谁也管不住我们柳家姐。 “去嘛去嘛!” “你今日安心呆在品羽居,明晚二哥就陪你去。” “算了,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果不其然,柳珏求了一会顾少渊顾少渊都没答应,她是觉得没趣了,反正是去玩,和谁玩不是一样的玩? “那我叫陈叔和你一起吧。”顾少渊也顺着柳珏的台阶就下去了,正好还派陈叔在柳珏身边托住她,至少得等他和言九谈完事情了之后才能让柳珏回府。“陈叔知道的地方可比我多得多,让他带你去玩好不好?” 柳珏眼睛转了转,机灵得很,想了想说道:“也成,这样就有个人帮我给钱了,嘿嘿。” 顾少渊听到真是满脸黑线,没想到柳珏还是个财迷啊。这柳府家大业大,怎么的还没给够一个堂堂柳家姐零用钱?看来柳珏又拿她的零用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上一次柳珏被顾少渊在青楼门口女扮男装还求了顾少渊半天千万别告诉家里人,这一次又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勾当把零用钱给花的差不多了。 “去吧,注意安全。”顾少渊用疲惫的声音对柳珏说道,然后低声吩咐了陈叔一些事情。 “尽量把她往远得带,三个时内不得回来。”顿了顿之后,他又补上了一句“一定保证安全。”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不在身边还是安全最重要。 柳珏早就跑的没影了,回房间去准备外出的东西了。 顾少渊看着一行人的影子淡淡的消失,也叫自己身边的仆人都退下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夜不是很晴。月亮只看得见一半,朦朦胧胧的,看不大清楚。他寻着路走回楼,从柜子里拿出了修补好的琴。 他轻轻抚摩着,新安的琴弦是上好的材料,琴身磨损的地方没有填补,而是雕刻成了花样,看上去也别具一格。 他一个人抱着琴走到了那亭子中,四下无人。 这院子本就很少人能进来,下人们也都知道一旦掌柜的退散了他们他们就不能再私自进来了。 正是夜晚灯火通明的时候,品羽居外面客人不少,欢声笑语显得这里格外静谧。 顾少渊伸手抚琴,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琴音缓缓传了出来,顾少渊却有些微微皱眉,似乎不是记忆中的音色了,不过记忆中和现实大概是有差别的吧。 人总是喜欢把最好的留在回忆里。 他开始弹琴,琴音聊聊,很是动人。 是那首曲子,那首本该只有他和言九才知道的曲子,但如今他知道柳少则也是知道这个曲子的,心里不禁有些黯然,随之曲调也有些悲伤。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将这个曲子弹过三遍了。 “为何你的琴声中满是悲伤?”是言九来了。 看来言九是认为现在的他是柳少则了,不然怎么解释如今坐在这里的这个人竟然知道言九只对柳少则弹过的曲子? “而你又何时抚琴如此这般好听?”听得出来言九很是疑惑,还有些怒气,可能是觉得柳少则这么会弹琴却瞒着她吧。 顾少渊的琴声戛然而止,没有转头,没有回话。稍稍把琴挪了挪,放在了言九恰巧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顾少渊听见身后朝自己走来的言九的脚步声停了,她就这么定定的站在那。 “阿渊?” 这把琴言九见过,言九知道这是属于顾少渊的琴,即使它有了一些变化,但这把琴太过特别,再加上言九知道顾少渊的琴技是完全能够达到刚刚那首曲子的,并且超过。 “这样看来,背影是那么熟悉。这个曲子他知道也是说的通的,难道一直都是顾少渊在假扮柳少则?那真正的柳少则呢?”言九现在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太不可思议了。 随之她看到顾少渊转过头来,还是那张柳少则的脸,言九突然感到了害怕。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顾少渊用自己的声音说道。 言九头皮发麻,突然想起来今天午时用膳时候听到的声音,与现在是完全一致的,这就是他原本的声音吧,为何如此熟悉?再联想到刚刚想到的是顾少渊在假扮柳少则,一切就都对上了。这分明就是顾少渊的声音! “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言九心下已经分确定面前这人就是顾少渊了,那种怀疑却没由来的安全感。 “你担心我,我很欢喜。”顾少渊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言九本就愣在那里没有走过来,现如今更是沉默的站在那里。 “过来坐吧,茶水是凉的,照顾不周了。”顾少渊打破沉默,拿起面前的茶壶为言九到了一杯满茶,这是晚上陈叔走之前替他准备的。 言九还是没有言语,径直走了过去。 言九坐下之后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顾少渊,而顾少渊倒是没有去看言九,不是因为心里发慌,只是不想去看。 言九不知道究竟顾少渊是怎么样变成这样的,只是觉得很心痛,顾少渊一抬头看到了言九眼睛里的疼惜,反而心里有了笑意。言九伸手想要摸摸顾少渊的脸,却觉得不太对,停在了半空中,随之又收了回去。 “不必太过惊讶,我没什么大事。”顾少渊一边说着,一边心翼翼的将人皮面具从自己的脸上撕了下来。 即便是提前说了不必太过惊讶,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不是惊讶,惊慌失措,而是惊恐和落荒而逃了吧。言九强压着自己的震惊和恐惧看着顾少渊摘掉自己的面具,现在是一个清瘦了不少的顾少渊在她的眼前。 言九伸手碰了碰顾少渊的脸,“你瘦了。” 顾少渊的脸原本就棱角分明,没有什么肉,之前为了瘦成柳少则那样更是消瘦了下来,瘦骨嶙峋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了,戴上面具就刚刚好,取下面具看上去就像个病人了。 顾少渊没有想到言九竟然是这样一句话,他想过千万种她重新见到他这张脸的表情和言语,却没想过,对面这个女子,只不过是单纯的担心着自己。 “为什么要瞒着柳珏?”言九没有等顾少渊说话,就径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告诉我?” “托我那个好妹妹的福,留你下来吃饭,自然是瞒不住你的。” “少则知道你告诉我吗?” “他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两人沉默了很久之后,这一次是顾少渊开口。 “今日早晨你和表哥一起的时候我也在,只不过你看不见我罢了。表哥选择你作为亲友的代表,是对你的信任,也就是说他约莫本就是想要让你知道的。毕竟一个失明了的人和未失明的人可是十分好辨认的。” “你在学习模仿少则?” “嗯。”还是那个少言寡语的顾少渊,这样的顾少渊突然让言九为他不值,可她其实又清楚的知道,无论他们在做什么,自己都没有办法参与。她不知道柳少则的背后是谁,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将顾少渊也搅了进去,只要他们都还平安,一切都好。 “你得记住,你今日见过的品羽居掌柜没有受伤,没有失明,不过是旧疾缠身,老毛病犯了。”顾少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明亮,盯着言九的眼睛看,等着言九的回答。 言九突然觉得顾少渊不一样了,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以前的顾少渊不幼稚,但现在的他更成熟。 言九点了点头,然后将头低了下去。她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以后你若是想要见我,便派人给陈叔送信,我们去钟塔楼。若你是想见表哥了,按照你以前的方式,表哥会在厅堂面见你。”顾少渊话说的很明白,也很直接,但直接之后似乎就像在送客一样了,安排了最后的事宜之后,没有了能说的话题。 “最想念少则的,应该是柳珏才对。你们剥夺了她的知情权。”言九突然为柳珏感到可悲,自己最喜欢的哥哥一直骗着自己,明明两人相互想念,却无法相见。 “一切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相见。” “一切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太白山(一) 那晚上言九和顾少渊聊了很多,也相顾无言了很久。柳珏足足在外面玩了五个时方才舍得从繁华的金陵夜市回到品羽居。陈叔看上去竟然面带疲惫。 “公子,柳姐在外根本不需再下托住她,若不是老身费力将她带回,恐怕今晚姐便是回不来了。” 顾少渊听着这话就像是千万别再放柳珏出去一样,可顾少渊知道,要是不明目张胆地放柳珏出去,柳珏必定会从墙那边溜出去。要是她在溜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就不好了,还是放任她玩吧。 “下次派人远远跟着就是了,让她尽情玩吧,若是日后进了宫,恐怕也是没有机会了。”顾少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知道柳珏资质平平,却好像在这一次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柳珏一定能选上,柳珏这次一定会入宫。 顾少渊整个晚上只睡了很少的几个时辰,他花了很多时间研究今天在柳少则会客时候学习到的东西,尽量地模仿所有的语音语调,和对待不同人的方式。 第二日顾少渊也起得很早,起的很早将面具早早戴上,确保没有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现在来说整个品羽居知道他是谁的也不过是柳少则和陈叔,所以这等于是最高机密了。 顾少渊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今日就只有自己了。” 今日就只有自己了,顾少渊在心里说着,是笃定地告诉自己,也是想要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顾少渊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踱步。 早上很是宁静,不同于晚上的静谧,早上多了一些生气。风吹着有些凉,却比晚上的寒意要暖一些。 早上很是宁静,不同于晚上的静谧,早上多了一些生气。风吹着有些凉,却比晚上的寒意要暖一些。 早晨的品羽居人不是很多,有些还在歇着,有些在后厨准备着,有些外出采买,客人们基本上不会在早晨光临,住店的客人也不会这么早就醒过来。 顾少渊顺着路一直走到会客厅,平日里的早膳都是送到房间内的,但今日顾少渊起的很早,而且那楼不在特殊事件下人们是不被允许进去的,所以基本上都固定在平日里顾少渊醒来的时间,谁知道今日顾少渊却平日早了那么多,也是预料不到的。 顾少渊此时并没有什么饥饿感,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导致的吧。 顾少渊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陈叔正在里面整理东西,陈叔看到顾少渊的时候也是一愣,“公子。”但还是只是淡淡的对他打了一声招呼,也只是片刻的停下了手里的活,没有问顾少渊为什么起这么早,也没有关心顾少渊有没有用过早餐,在这个地方,掌柜的一言一行是不可以被下面的人所评判的,即使是出自关心的也不可以,大家都会默认的觉得掌柜做的一切事情都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不需过问,也不被允许过问,掌柜要解释要吩咐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下人只管听从吩咐便可。 此时门外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一阵吵杂,似是有两三个人急忙忙的冲到了会客厅这里来。 那几个人没有在跑,也没有那么气喘吁吁,但仍然感觉得到气息有些不稳,看上去是有急事要上报。顾少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人,他也知道是因为品羽居消息的链索十分复杂却又安全,一层层上报,到他那里已经是陈叔这个级别的人筛选过了的很重要的信息。 那三个人看到顾少渊的时候也是楞了一下,毕竟柳少则以前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有个人人皆知的习惯,十分准时。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之前就到达会客厅,也绝不会让别人多等他一分钟,总是能够十分准确地把握时间。所以下面的那些人即使是一些紧急事件在非工作时间也是找不到掌柜的,还是只能通过一层层的上报,一般来说最紧急的消息都会在一大清早就上报到陈叔这里,好让陈叔在见到掌柜的第一时间就能够让他知道并且做出相应的应对。 三人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说,毕竟这条消息是否上报最关键看的其实是陈叔,如果陈叔不打算把这条消息上报,那么这三个人会摊上一条消息外露的罪名从而被判出品羽居。这样子说来,明面上看起来是在为掌柜的减轻负担,由下人们筛选重要信息,但实际上看来品羽居掌柜根本就不是品羽居实权最多的人,品羽居掌实权最多的是陈叔,就如同在往生谷掌实权最多的是大师兄蔡文一样。一旦陈叔背叛了品羽居,那么整个品羽居没有任何一条出路。除了信任和放由陈叔去做事情,品羽居这么多年才能够如此完好的经营下去。曾经顾少渊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很怀疑陈叔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曾经的门客,现如今最得力的助手?但除此之外顾少渊什么也查询不到了。 顾少渊站在那里,显然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而那三个人见顾少渊迟迟没有发话,那么此时他们应该是直接听令于陈叔的,陈叔也很快做出了决定,顾少渊今日早到本就是反常,不过这也跟之前没有人给他交代清楚有关系,所以他并没有怪顾少渊,而一般情况下柳少则也不会遇上下级上报的情况,干脆就当作掌柜今天是突击检查好了。 “说吧。”陈叔停下了手里的活,顾少渊也已经坐在了平日里接见来人的位置。陈叔背着手站在顾少渊的后面。 那三人欲言又止,还是再看了看顾少渊,准确的来说是看了看顾少渊脸上的那张柳少则的面具。 “掌柜的今日原本就是来检查你们的做工,难不成还不想上报了不成?” 那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有的恍然大悟,有的满脸疑惑,还有一个欲言又止。 顾少渊并没有在意太多,即使柳少则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有时候必要的相信是必须的,这也会一定程度上省去他很多麻烦。 “太白山那边出事情了。”果然是那个恍然大悟的人先开了口,那人一看就是油嘴滑舌阿谀奉承的人,但做事情做起来倒是有几分实力,不拖泥带水,每次任务完成得也很好,嘴巴虽然不比其他人那么紧,但什么能说一点什么不能说都是心里有数的。毕竟品羽居拿的工资虽然高,但人们怎么会有嫌银子多的时候呢?有时候他能说的那一点点消息也能够为他挣得足够的多的银子去花天酒地一番了。 顾少渊本来很自然的想要接一句:“什么事?” 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他知道柳少则在这时候只会默默地在旁边喝茶,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于是他就按着柳少则的路子做了,这下那个人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陈叔在后面开了口,“继续。重点。” 那人吞了吞口水之后,又继续说道:“昨日来见掌柜的那位老太不是说要寻死吗?她确实按照规定选了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去自尽,但她好选不选,选择了太白山。更巧的是,她选择了那片曼陀罗花丛。最巧的是,他被往生谷名为祁远的一个徒弟给救下了,现在正在往生谷中昏迷着。” 顾少渊听了后,首先震惊的是原来顾少渊和非友人的谈话内容整个品羽居的消息链都会知道,以便有什么事宜可以尽快的上报处理。其次再觉得自己的外婆选择太白山原本就是有所企图的,她根本是打算死的,可是在听了柳少则的一席话之后她决定再去看看那个自己女儿逃亡中的那个大儿子,总归是亲外孙。最后便是质疑这条消息的真假,因为祁族人是对曼陀罗免疫的。没有一个祁族人会死于曼陀罗的花毒,她不可能处于昏迷。 按道理来说品羽居拿到的消息不可能有假,当然只是十有无假,毕竟真伪也是偶尔要靠掌柜来判断的。 那人没有再接着说了,只要说完了这些事情,上面的人自然是知道事情是否重要了。 陈叔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人可以下去了。于是他们三个人的脸上又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走了,有的惶恐不安,有的如释重负,剩下那个欲言又止的还是欲言又止。 “该怎么做?”顾少渊在他们走之后放下了刚刚慢悠悠喝的茶,问陈叔。 “全凭公子吩咐。”陈叔毕恭毕敬的,并没有丝毫要告诉顾少渊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意思,态度很是强硬,似乎是顾少渊现在决定怎么做都可以,除了让陈叔帮他做决定。 “回去一趟。” “是。” 顾少渊也很快做了决定,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牵扯了很多人,首先祁远和外婆这件事情就很难讲会出现什么事情,不是不信任祁远,而是不知道外婆究竟会跟祁远说些什么。 “往生谷的大师兄蔡文在外云游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理由。三日品羽居掌柜不见客。”顾少渊吩咐陈叔,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说。陈叔从说出那句“任凭公子吩咐”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结果,顾少渊一定会选择回往生谷。陈叔如此笃定的只不过是顾少渊的抉择而已,而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参与也不干涉他的决定,是因为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柳少则,陈叔根本不知道柳少则会怎么决定,所以就当成是柳少则决定了最后这件事情,是没有所谓的。 “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太白山(二) “这期间柳公子会替你。”陈叔态度很好,但语气同时也很坚定。 顾少渊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以前就是这样操作的。当柳少则以前回到往生谷的时候,便是许少成在这里坐镇,反而亦行之。这世间很少人知道往生谷的大徒弟蔡文就是品羽居的掌柜,甚至这其实只不过是一种说法,因为世人都觉得奇怪,明明很大程度上他们俩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高,但偏偏每一次都有人能够同时在品羽居见到柳少则的时候听到大师兄蔡文的消息。 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顾少渊回往生谷很长时间,三天对于柳少则来说也不短了,能够足够旁人生出很多事端,他只能将外出的时间降到最少。 “走吧。” 顾少渊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因为他走的时候祁远说过,会在那里等着他,回去也好不回去也罢,但是他现在是以蔡文的身份回去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除了曲冽。那也就是说所有的东西他都得重新准备,他得带一套属于蔡文的包裹,一改所有祁远会发现的习惯。而蔡文又是一个一切从简的人,再加上柳少则在每次都会准备好这些东西以便必要之时能够节约时间,现在便是必要之时。 这么久不见,顾少渊不知道和这个一起生活十年的哥哥究竟会怎么样,他很是拿捏不准。 祁远的性子比起顾少渊要温和许多,但是城府其实也要更深上一些,时候的经历也造就了他们彼此是谁和是什么样子的人。祁远很多时候是不大会跟其他人说心里话的,和众多师兄弟也不过是表面客套。其实说真的,在往生谷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但有几个人能真正交心呢? 顾少渊急急忙忙赶到往生谷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天了,他们的行程压缩再压缩,基本上一刻不停的在赶路,没有休息过,好在太白山也不是什么太遥远的地方。何况这一次他们也没绕道走,没人会在这一次的路途上想要干些什么了。 站在这熟悉的地方的时候,顾少渊其实有些不知所措。尽管来的路上想过千万种站在谷口时候的心绪会是如何,不安?恐惧?却都没有现在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那样真切。 他思念着这个地方,思念着这个地方不亲的师兄弟们,后厨厨娘做的偶尔不合口味太过清淡的饭菜,思念着偶尔来往生谷闹腾的隔壁逍遥山庄的弟子们,甚至是偶尔夜晚听见的曲冽的琴声。尽管声声入耳,多是愁悲。 他眷恋着这个地方,眷恋着这阳春白雪,姹紫嫣红,枝头上的嫩芽,荷塘里的花。 但他同时其实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离尘世太远,顾少渊不是这样一个不问世事的人。曾经他也想过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生,救济世人,索性忘掉以前的所有,反正养育之恩可以说是往生谷的众人。 到门口的时候他便看见二师兄林子淇远远从那边来迎接,他原本还面上带着平日里在师兄弟面前的那种嬉笑想着要好好寒暄,却也就在一刹那的时间里意识到不可以。他敛了笑容,挂上了大师兄惯常的笑,二师兄不慌不忙地走过来,顾少渊也并没有在原地就等着,两人都在逐渐缩短距离。 “大师兄!”林子淇开心道。 “子淇。”顾少渊和颜悦色地应了一声,起初没想到还会和师兄弟们有接触,但这些师兄弟其实各个都是精明人,比品羽居的人要更容易发现他这个假冒的柳少则。 “你这些日子不在,子文替你掌管着往生谷的这些事情,刚刚他下山去为一个病人复诊去了,那病人听说是很严重的恶疾,他着手之后焦头烂额的,折腾了很久了,这下好了,你回来还能顺便帮他看看!”林子淇和顾少渊边走边说,顾少渊此次回来并没有带陈叔,毕竟柳少则现在才是那个需要陈叔的人,而且在往生谷这边有什么事情曲冽自然会兜着,曲冽放在这可比陈叔不知道有用到哪里去了。 顾少渊听了林子淇的话之后知道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三师兄林子文没有在大师兄回来这一天来接他,其实平日里并没有这么多的礼仪什么的,但不过林子淇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觉得这些仪式感是对感情的一种表达,他十分在意。而且从他为自己的弟弟无法突破的病情而感到担心也看得出,他十分疼爱这个弟弟,而且也是全心全意的对所有人好。 “羽去采药了,过一会就回来了。远在他院子里照顾那个从山里救回来的老太太。想必大师兄也是听说这件事情才赶回来的吧?子文他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法做定夺,师尊他也没有要管顾的意思,子文又不知道你究竟身在何处,没法写信,正是着急。我们都想着你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快则今日必达,慢则明日,果不其然。” 顾少渊听了之后心里其实倒是轻松了不少,看来在他们心里这个大师兄蔡文是一定会做出回往生谷这样的决定了。 顾少渊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往日每回大师兄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其实都只有他和二师兄林子淇会去谷口接大师兄,一是因为林子淇确实注重这些仪式感,二是因为顾少渊作为师弟平日里着实没什么好忙的,不像别的师兄弟都有自己的事情和病人要去关注。所以顾少渊是知道的,二师兄最喜欢把大师兄不在的时候谷里发生的事情挑些重要的给大师兄说,然后再随意八卦两句自己的见解,而大师兄这时候一般都选择默不作声,微笑着听二师兄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算全是自言自语吧,偶尔也会回应个一两句,的时候顾少渊还会在旁边咯咯笑两句,长大后也就习惯了,好像就是一个模式罢了。 “哎大师兄,你还别说。那远救回来的老奶奶,竟然和远长的还有几分相似喱!眉眼是有点像的,还有那下巴。” 林子淇说得津津有味,可顾少渊倒是无语极了,心想:“我和兄长是亲兄弟也没见到你以前瞧出过我俩长的相似,还打笑我们莫不是断袖,现在隔代的亲人倒看的这么清楚仔细来了。” 林子淇看顾少渊一脸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在面具上的表情相比较难解读,林子渊以为大师兄是不相信,于是又接着说道:“真的!我觉得渊作为他的亲弟弟都没能这么相似来着。”林子淇这一句补刀补的妙啊,顾少渊一下凝固在那里了。 感情原来大家都知道祁远和顾少渊是亲兄弟?难不成祁远也知道大家都知道?就顾少渊一个人傻愣愣的以为这是个秘密? “倒是值得去看一看?” “可不是!等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一齐去远那院子里!那老奶奶一直在昏迷,但我上去看了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情,完全就只是一个睡着了的人一样,祁远自己说也根本照不出来中毒的迹象,但就是醒不过来,倒是遇上了难题。”林子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似乎是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这人进了曼陀罗花丛不可能不中毒的,就他所知唯一不中毒也就是祁远和顾少渊两个仅存的祁族人之后了,而这老婆婆看起来穿的破破烂烂的,没什么体面,根本不像是祁族人,祁族人就算再怎么没落,也还尚且足够吃穿,更不会虐待一个老一辈的人啊。 “醉酒的人可会说自己醉了?”顾少渊问林子淇。 “啊?”林子淇对这没由来的突然提问赶到诧异,为什么突然问到了喝酒上面?林子淇虽然是几个师兄弟里面相对来说比较愚钝的一个,但这个问题顾少渊一提点一二他还是完全的明白了过来,醉酒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醉了,装睡的人也只会在愿意的时候醒来。 往生谷的人看到大师兄回来了都见怪不怪,也没有人想着说要去拜会一下或者怎么样,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且大师兄以前惯例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的。要是药童各个都跑过来嬉戏一下,那就没人打下手了。 顾少渊去到大师兄的院落,以往顾少渊也经常来,但心境又怎么能相同呢? 顾少渊知道以前柳少则其实很少外出,因为如果是柳少则去了品羽居坐镇,那留在往生谷的一定是许少成。只有很偶尔他们需要一起出去办事情的时候才会偶尔外出,而每一次回来都会在回了自己院落马马虎虎收拾一番之后就去临渊阁见曲冽。从前只以为是大师兄对谷主的尊敬,现在想来怕是每一次柳少则的外出都是为曲冽去办什么事情了,现在这个规矩也怕是不能断掉的,否则往生谷的其他人看到大师兄这次回来习惯改得一干二净,以往会做的事情也忘的七七八八,不说师兄弟们,就连药童们也会感到奇怪的。 顾少渊简略的收拾了一下,院落里长久的没人住,但还是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是今早才有人来扫了一次灰尘。他没再多停留,直接走向了临渊阁。往生谷你要说大吧,这还真是个不太大的地方,那确实是比金陵那样子大的城池要些,可你要说往生谷呢,你又要知道各个院落和临渊阁之间的距离是看得见,但走起来还是要个不太短的时间的。顾少渊便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散步一般,长大的地方也是有阵子没回来了,好好看看,兴许瞧出了什么变化来。 可就在顾少渊快要到临渊阁的时候,听到不远处跑出来的药童在拼命的四处奔走喊着:“鹤桦院的老太太醒啦!鹤桦院的老太太醒啦!鹤桦院的老太太醒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太白山(三) “怎的如此凑巧?”顾少渊心想,“恐怕不是知道了大师兄要回来的消息,想要跑吧?”顾少渊对自己这个外婆没有丝毫的感情,也琢磨不透他外婆的这些行径,只道是往坏的想,一切都要做好准备才是。 但顾少渊转念一想,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还是先去见曲冽的好,毕竟外婆其实不知道大师兄就是品羽居的掌柜,而且那日老太婆也没见着他,就算他人到了鹤桦院,老太婆说是厉害些可能会从声音中听出端倪,但她年龄也摆在那里,十有是分辨不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使人到了那里,也丝毫阻止不了她想要做的事情,无论是告诉众人何事,或是揭开祁远的身世,又或是只是安安静静地和自己的孙儿待几日,便离去了。 顾少渊慢慢走近临渊阁的时候,便听见了苏承的笑声,但却不是对曲冽说的,而是大老远便听见了顾少渊来的步子。 “渊走路可还得再要轻些,莫要莽撞,其余尚好,就是这步子的声调不大像蔡文。”苏承不像是上次和顾少渊说话时那么沉闷了,在曲冽面前到还像是以往那个逍遥客。 “师尊,苏掌门。”顾少渊走进去,向二位分别行了礼。 曲冽照旧没有什么表现,淡淡地点点头。这两个人是往生谷唯一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 顾少渊也比较开门见山,不绕什么弯子,反正他们都是知道的,任何事情在这个地方不知道或者不知道怎么办的只不过是他一人罢了。 “为什么放任祁远将我外婆救回来?”顾少渊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已经很简单直接了,他也是多方考虑,这句话也很大程度是站在为了往生谷在考虑的角度出发的。 “瞧我们阿奕这徒弟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外婆难道不是祁远外婆了?”苏承打趣到,确实是有些好笑。 顾少渊没有说话,这次换曲冽开口了。 “在往生谷何时有这些规矩了,弟子们自然是想做甚便做甚。人是自己到的太白山,也是祁远自己救下的,我若是不让救,是要为往生谷留下个笑话不是?”曲冽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白色的衣裳,时而微风,总让人想到一个词,仙风道骨。 “事在人为,既然有人觉得这件事会往坏的方向发展,自然就会有人来处理。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吗?”苏承接着曲冽的话说完,就好像苏承在的时候能够解读曲冽的一切想法,代替他说出。 顾少渊仍旧是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倒是知道了,这两个人什么也不会管。 “生死之局,事关天命,无为在我。”曲冽这句话一说出来,乍听起来和苏承说的话是完全相反的理论,可细细琢磨出来却又发现他们二人根本不是在说同一个东西。 苏承是就事论事,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会有人处理的,而曲冽呢说的就是除了他认为有必要的,会篡改天机的事情他才会出面,此等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出面帮忙。他认定的人他觉得这些事情是必须能够完全处理的。 “徒孙明白了,先退下了。”顾少渊也不再多停留了,准备起身去鹤桦院。 听闻五师弟带回来的那个曼陀罗丛中走过一遭的老婆婆醒了过来,大家就像十年前看到拿着曼陀罗进往生谷,却晕倒在谷主师尊曲临渊的面前的那个师弟醒来的时候一样,团团全聚在一起,围的鹤桦院水泄不通,但偏偏就是大家都挺守规矩的,院子的主人若是不发话,没有一个人会自作主张的踏进院落中。而祁远在这种时候往往是最沉得住气的时候,一般病人没醒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打扰到他们,而醒来之后的两三天左右才会慢慢放那些医痴进来瞧瞧这蹊跷的病人。 这只是第一日,祁远并不会让多少人进去,最多不过是本来就和他一起同住鹤桦院的顾少渊能够进进出出,大家都这么想的,就连顾少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踏进鹤桦院的院子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顾少渊,而是大师兄蔡文。 “这?”一时之间有些议论纷纷,有些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魔种(一) 就在顾少渊差点要对着祁远喊出师兄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大家惊异的表情,方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一回来就犯下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师弟。”顾少渊只是略微地顿了顿,而并没有停下来不走。他知道都已经进去了,如果不继续走进去,更会被人们怀玉,而如果是这么直愣愣的走进去反倒会让人觉得大师兄可能是有自己的理由才会如此吧。 “大师兄?”祁远看到顾少渊走进来的时候也是楞了一下,平日里大师兄断然不会来凑这个热闹,而且就算要进鹤桦院,也肯定会事先在门外知会一声,获得同意之后才会踏入院子。 顾少渊瞥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外婆,脸色丝毫没有病人的模样,看上去在祁远这两日的调理下甚是健康,面色红润,嘴唇也显得血气很足。顾少渊此刻还不能多在外婆面前说话,要是被发现了本质上是没什么的,就是怕这老婆子到外面去胡说些事情,顾少渊现在对这个外婆已经不存多少敬意了,她做的这些事情即使好像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顾少渊的母亲好,但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却极为自私。 “远,出来。” 顾少渊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让祁远出来想要借一步说话,也是想进一步探一下祁远的口风,到底都是往生谷的弟子,不可能说连师弟都看出来了外婆没有中毒,甚是健康,自己这个比自己在往生谷多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师兄会看不出来? 蔡远平日里虽然不会干涉这些师弟们的事情,但如果有人擅自作主带了生人并且放置在院落中,还是会过问的。 “怎么回事?”顾少渊的语气平和,并没有责骂的意思,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问一下。就和平日里蔡文说话的语气一般,温和醇厚。 “师弟不能见死不救。”祁远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但顾少渊就更感到奇怪了。 “何来见死不救?”顾少渊依依不饶,认定了祁远一定是知道的。 但是当看到祁远一脸震惊与不解的表情的时候,顾少渊明白过来,似乎祁远真的一点都没反应过来这老太太没有中毒。顾少渊这句话都已经出口了,必须要得圆回来啊,不然这让别人听了像什么? “师弟不懂。还请大师兄指点一二。”祁远还是礼貌性的指出了自己不懂的地方。 顾少渊想起来,那时候顾少渊中毒也并无丝毫中毒的症状,而且是在祁远琢磨了将近三个月才琢磨透的,还加上询问了曲冽一二,才明白的,这位病人祁远左右不过医治了将近三天,按道理来说曼陀罗花毒确实是在一日内可解,三日内便会苏醒。祁远其实自己是根本没接触过中曼陀罗花毒的病人的,自己也中不了这种毒,那么按照一般的医治手法,也确实将昏迷的老太太救醒了过来,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怀疑。而祁族人本身对各种毒就不会有任何反应,那么对药也是一样的,所以外婆才敢如此让祁远折腾。 “你仔细瞧过她确实是中毒了吗?” 祁远满脸震惊,而院子外面的人都听不见这二人在讲些什么,只能看见他们两的表情变化。这两人的谈话让他们有的人失去了对房屋里病人的好奇,转而想要偷听一下这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祁远无言以对,尽管想要证明一下自己不过时医者仁心,不愿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惹出了这些事端。 “罢了,你且自己做主吧。”顾少渊留给了祁远这一句话后便离开了鹤桦院,并且遣散了门口的一众人等,简而言之留给病人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具体事宜五师弟会在送走病人之后都告诉大家的,跟大家一起琢磨这一桩病情。 顾少渊已经给祁远提了醒,祁远也一定会有一定程度的防备了。 走在回大师兄院落的路上,顾少渊却突然想到,会不会外婆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眼自己的亲外孙,然后再借外孙的血了断自己?他完全想不通,但这也不失为一种说法。 顾少渊摇摇脑袋,明日便要再动身回到品羽居了,不然柳少则一人不可能以病坚持这么久的。顾少渊突然觉得应该让柳少则会往生谷休憩一段时间,品羽居的事情全部交由他一个人来打理。即使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好,但仍旧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众人都从鹤桦院散了去,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祁远想着大师兄跟他说的话,却还是不明其意,不仅是不明大师兄的意思,还不明白躺在病床的这位老奶奶的意图。祁远还是在继续熬药,他伫立在药罐子前,有一手没一手的摇着扇子,免得烟太大或火不够,可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祁远这心思根本不在熬药上。 “在想什么呢?” 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惊,突然猛地洗了一口熬药时候冒出来的气,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祁远赶紧一边把药罐子从火炉上拿下来,一边疯狂地用扇子扇这烟,完事后坐在凳子上拼命的咳嗽,像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嗓子。 那老太太慢腾腾的挪步到祁远身后,一边为他顺气,一边笑着说:“慢点,别呛坏了。” 祁远很是不习惯,上一次有女子这么对他还是时候吃饭呛到了的时候,师父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吃慢点。这个老太太突然一下让他感觉到亲人的关怀,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好容易相信的信赖。 这一点可真是始料不及,与顾少渊对他这个外婆的感觉完全相悖,顾少渊从不信任她,而祁远却对她没由来的想要相信。祁远明明从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也想不明白。 “喝点水。”老太太已然是自己是主人的模样照顾起咳嗽的祁远。 祁远喝了水之后便没有咳嗽了。 “你究竟中毒没有?”祁远思考了一会还是准备直接问出这个问题,祁远不像顾少渊那么沉稳,相反作为兄长相比之下还要稍微莽撞了些。 “孩子,我也姓祁啊。”老奶奶不是语重心长,却是淡淡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你知道我姓祁?” “你是我的亲外孙啊!”这下子老婆子语气波动相比大了很多,让祁远有些反应不过来。祁远坐在那里安静了很久,想了想这些事情,似乎没什么不太对的上的地方。但他仍旧没有说话,往生谷的弟子都是聪明人,祁远自然不会笨到哪里去。他知道他只要保持沉默,老太太一定会继续解释,摆出一些事实例子让祁远相信她说的话。 果不其然,老太太继续说道:“你的母亲,祁如念,是我的女儿。当年因为爱上了外族人顾剑还怀上了你判出祁族,二人在族人的追杀中生下了你。你是究竟怎么被弄丢的,我却无从得知了。” “那些年里我本以为我的女儿已经被族人杀死,却在一次偶然中得知,她还活着,她的孩子也都还活着,我一个孤寡婆子一人同族人呆在一起却总也还念着她,于是我也逃了出来,开始寻找你娘的下落。” “后来我发现顾剑便是金陵顾府的大少爷,如今已经是老爷了,念念也成为了顾府夫人,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除了眼睛失明了,其他一切尚好,我也听说他们的儿子也尚好,我愿意为那儿子便是你,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两个儿子。” 祁远很少提及父母的事情,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在心里认得亲人左右不过一个胞弟顾少渊罢了,父母既然把他丢下,就没有接回去的意思。 “后来我自己几经查证,却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罢了。你和你弟弟都是从在仇人身边长大的孩子,更能为我们报仇。可你弟弟我却已经无从找到了。” “此话不可乱讲。”祁远原本沉浸在老太太故事的悲伤情绪中,却突然听见这个外婆说自己从长在仇人的膝下,这可怎么能够一下子接受? “你以为当年你母亲,为什么会被追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魔种(二) “不知为何,也不欲为何。”祁远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放下这段仇恨。 “你这孩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相信我,但你只管听我说着,外婆我时日已然不多,没过几日便会有人赶我走,就如同今天你那大师兄一样,不会对我有多少怜悯和尊敬。” “大师兄不知道你是谁,他今日只不过是指出你并未中毒,是我自己的疏忽将你放了进谷。”祁远低着头咕哝着,似乎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有他一分错。何况他作为往生谷的医修,竟然没有看出来一个病人是否中毒,更不说他还是精通蛊毒的祁族人。他感到羞愧,对于自己的盲目。 “无论如何,往生谷的人都会出手的。你以为你那师父将你养到大就有多干净吗?还不是为曲家人做事的走狗!” “你不许这么说师父。”祁远这句话是说的最气韵十足的,铿锵而坚定,维护着他师父的尊严。除去是教他医术的师父,更是将他拉扯大的再生父母,也是一再告诉他不要去怨恨抛弃他的父母的人生导师。祁远看着那所谓的外婆,眼神十分犀利,决不允许任何人说师父的不是。 “她若是也导致了你娘被追杀的事实呢?”外婆也丝毫不让。 “没有她,就没有我。我的命是她给的。” “行,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的命不是你娘给的?是她给的?我就不该妄想让你为我们这个分支报仇!” 若是顾少渊站在这里,一定会有些心里偷着乐,这个老婆子果然是个不能够让人信任的人,果然是个愤懑大于慈悲的人。同时也乐于祁远总不是这般容易被说服的人。 祁远确实不再说话了,祁远总还姓着一个祁。 “我也不管你要多久才能想明白这些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孩子你还年轻,不差的这点时间,等你悟到了,自然就会去做那些事情了。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你怎么说是你的权利,我听不听也是我的权利。我只管干我自己的事情,现在你也好了,我往生谷不是个不是个不招待客人的地方,不会赶你走。但你既然没有中毒没有病,往生谷你也没有理由待着。” “你这话是轻巧,老婆子我活这么多年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我自然是说完我该说的就会离开了,倒是你,听了这些话怕是不会好过了。我这做外婆的即使这么些年从未见过你,一见你便要为你带来了生活的彻底改变。是外婆对不住你,外婆先跟你道歉了。” 祁远不做声,仍旧自顾自收拾着那桌上的药罐子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刚刚有一些羞愧也是因为他着实对这外婆说的事情感兴趣,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一年,金陵伙同曲家人想要瓦解祁族人。当年名满天下的澈妃你道是谁?都说祁族人的女子生的漂亮,那澈妃便是与皇帝在民间生出了情分,叛出了祁族,而皇帝可是只手遮天的人,为了这个宠妃自然是不遗余力为她斩除后患。那时候祁族人和曲家人本就是死对头,皇帝自然会想到借曲家人的力一起铲除祁族人。” “皇帝自然是不会派身边的人去辅助曲家人做这件事情,不然到最后世人只怕会抓住这个把柄不放了。于是他便提拔了顾府起来,顾府老爷子自然感恩,便派出了自己的大儿子去为皇帝做这件事情,可谁曾料到你爹顾剑却在这场行动中爱上了你娘,还有了你。” 祁远的表情老太太看不着,她自然不也太在意,只管说她自己的。 “这下便好了,灭族的事情全部暴露,而你娘毅然决然要跟着顾剑走,便被认定了是背叛了族人,跟了敌人。这便是我们祁族人和顾家结下的梁子。你一定会问为什么曲家人还在背后,却还有精力在追杀你爹娘?曲家人,哼!那一场战役中我们祁族人死了多少人!立下卓卓战功的你道是谁?还不是你们那尊敬的谷主曲冽他爹!你外公便是死在他的剑下啊!你的舅舅,你娘的弟弟也是死在他剑下啊!” “可那终究不是谷主做的事情,顾府也没有做过对不起祁族人的事情。我为何要报仇,从何而来,为谁而去?”祁远重于在听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口询问。 “你现在会为他们开脱,但你细细想来,会知道他们都是罪人!如果不是他们,你外婆如何会沦落至此,而你如何会被抛弃?虽然你那弟弟也是和你一同长大的亲人,可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他,你的爹娘会不接你回家吗?你就不怨恨他吗?为何他要让你遭受如此的罪!” “我在往生谷并不遭罪,过得很好。”祁远还是坚持着,但其实他已经将外婆的话听了进去。这些年在往生谷修身养性,以往有师父天天在身边念叨说一定不要有所仇恨的时候还嫌她烦,如今心里悄悄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却突然想念起师父的唠叨。师父走后,没有人再会提起这些事情,祁远偶尔晚上会想起来一下,可很快就过去了,毕竟自己的亲弟弟也在身边,和自己过着同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抢不抢一说。 可是听外婆这么一说,好多事情却更为合理了些。祁族人一直都是和母亲更亲近些,而与外族通婚的也不少,但外族人规定是不可以进到族内的,也就是说结婚生子可以,但外族人若是进入到族内,必死无疑。甚至很多时候都是被自己的妻子亲手杀死的,那是祁族的女子以表忠心的一种方法。和外族人私奔的也不少,但多数都被抓了回来,也有少数就消失在世界上,过上了自己的逍遥日子。这逃跑还入世的,便只有祁如念一人了。 “老婆子我的话也说完了,我也不奢望你认我这个外婆。人世这一遭我也走够了,这便离去了。”老太太也算说话算数,说完她的话便自顾离开了。祁远没有去看她走的时候的背影,桌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就这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想了一会,随之坐在院里对着空空的棋盘,突然有些想顾少渊,想有个人说说话。 祁远觉得心头突然不是很舒服,他觉得可能只不过是想的东西太多了。 “渊不知过得如何。”祁远心里念念道,随即便想要去找大师兄问上一两句,毕竟大师兄此去谷外必定是对师弟的去向和一些事情有所耳闻的。 祁远不紧不慢的走着,看着自己院子好像不如平时那般安静了,兀的想起顾少渊来的那一年的这鹤桦院是那样雪白,洁白无瑕,好似天真烂漫,如今不再。 祁远走到大师兄院落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他想着大概是在里屋吧,若是没人那必定是在师尊那里了吧。 “大师兄?”祁远站在院子门口问上了一句,却不听见里面有任何的答复,倒是感觉里面有些动静,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在收拾什么。若不是因为在往生谷里面,祁远差点都要以为进了贼。 “大师兄你在里面吗?”祁远又接着问了一句,没有擅自进去。 “师弟找我何事?”顾少渊头发没有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祁远这时候看到大师兄走了出来,却有那么些衣冠不整,愣了一愣,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若不是认识大师兄这么十几年,都怕要以为大师兄金屋藏娇,屋里有个女人。 “哦,我这刚回来,想说要沐浴一番,没想到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束发你便来了,我倒也没那么在意便出来了。”顾少渊看到祁远一脸的震惊和狐疑就略解释了几句,祁远方才将眉头舒展开来,表示理解。 “大师兄先行整理吧,师弟便在院里等你。”祁远对顾少渊说道,顾少渊心想好啊,刚刚洗澡将面具拆了下来,谁知道祁远竟然如此快就寻了来,只能手忙脚乱的将面具又戴了回去,但是怕周边有什么破绽只好将头发放下来遮挡一番。 顾少渊好好休整一番之后便出去,看到祁远一人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气场好像相比他走之时有些变化。 “师弟次来找我所为何事?”顾少渊走去茶房取出了大师兄最爱喝的茶而没有拿祁远最爱喝的茶,毕竟祁远最爱喝的茶按道理大师兄是不太记得的。冲泡好后拿到了院里的桌子上。 “那老太太走了,是我判断失误了。”顾少渊没想到祁远竟然只是过来认个错的? “只要心境明了,这些都无碍。”顾少渊温和的笑了笑,因为不知道外婆究竟给自己这个哥哥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要能保证控制好祁远自己的心,一切就还在控制中。 “嗯。”祁远答应着,接过茶杯。“渊他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不必担心。”顾少渊其实心里挺感动的,原来祁远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回到顾府后觉得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还想要在江湖闯荡一番,我便将他接去了通州柳家,生意人做段时间的生意在江湖上便也圆滑了。到时候他是想要回到顾府,回到往生谷,抑或是创自己的天地,天下行走行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与顾老爷约定两年,这两年便是他自由发挥的时间。” “那真是挺好。”祁远满脸的欣慰,但也有一部分担忧,他害怕大师兄报喜不报忧。 顾少渊也看出来这一点,所以除了不能说的,其他的遭遇他是尽量全数告知。 “只不过,渊的婚事恐怕就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渊怎的就谈起婚事来了?还是那么的孩子。”祁远听闻这事很是惊讶,兴许往生谷里都是男人,自然对婚事没什么概念,更不说对金陵婚事的年龄了。 “在金陵,你我这个年纪便都是孩儿的父亲了。”顾少渊笑道,而后继续说着:“你有所不知,顾老爷怎么肯放离家十年的公子再走?于是渊以两年之约让顾老爷放心,可顾老爷却说两年之后若渊没闯出个名堂来,便要回到顾府,指腹为婚。新娘子可不能让渊自己挑,还得是顾老爷选的人才可。顾夫人原本怜惜自己的孩子,可老爷发话了,也没办法。” 顾少渊倒是有什么说什么,毕竟他也不知道方才外婆都跟祁远说了些什么,可祁远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一提起顾府的这些事情就有些恨恨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祁远心里想着,不经意间就用手揉了揉了胸口,想要缓解一下那不舒服的感觉。 “师弟可是有不适?”顾少渊看到祁远在揉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便问道。 “没什么,我相信渊。他一定能够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祁远一面说一面将手放下,可就是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间,顾少渊却在他手上看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魔种(三) “你这里怎么了?”顾少渊抓住祁远的手问道,那个点真是很难被发现,若不是祁远刚刚收手的时候动作放的很轻微反倒显得怪异,顾少渊才刻意去看他的手,不然都不会发现。 顾少渊看着祁远疑惑不解的表情,看来祁远并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个东西。 “痛不痛?”顾少渊伸手捉住了祁远的手之后便用食指用力按压那个点,但随之就收了回来。因为触感这个问题很容易被祁远抓到把柄。祁远可是从到大最熟悉顾少渊的人。 但祁远的注意力好像也是被自己手上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点给吸引了过去,并没有太注意到自己这位大师兄突如其来的触碰有什么感官上的不对劲,更没注意到顾少渊收手时候的一点卡顿。 祁远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似乎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祁远喃喃自语,也很想要快些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顾少渊知道,在顾少渊能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之前,祁远自己心里一定已经差不多有数了。毕竟顾少渊从到大学到的这些关于蛊毒的知识全是祁远不遗余力教给他的。但他现在是大师兄,大师兄对蛊毒并没有这么多的研究,也就是说他现在必须要装作他不知道的样子,把这件事情当成是一种病来问祁远。 “你最近身体可有不适?”顾少渊问道。 “并未。”祁远这时候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那你可对这个有印象?”顾少渊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 “未曾。”祁远摇摇头,却又同时点了点头。 “这是何意?究竟是有印象还是没有?”顾少渊知道祁远已经是想起来了这个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这一种蛊并不常见,只有祁族长老级别的人物才能够随意地使用,这是一种培养死侍的蛊,被种下子蛊的人必须完成母蛊的心愿,否则会逐渐消失自己的意识,直到最后成为一句傀儡,仍为母蛊所支配。 这种蛊被称之为魔种,祁远是在曲冽给的书上看到的,这是一种十分狠毒的蛊,因为无解之法。 祁远苦笑了一下,还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告诉大师兄。 “大师兄,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信任的人,师父算一个,你算一个,远算一个。如今师父不知去向,远也不在身边,这些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说与你听吧。” 顾少渊没有想到祁远竟然和大师兄关系这么好吗?从前倒不觉得,从前倒是只觉得祁远对每位师兄的十分尊敬,并没有十分喜爱哪一位,也不见得他经常往大师兄那边跑,除了有医理上的请教几乎没有太大的交集。原来柳少则扮演了这么些重要的角色,还深得众人心,除了钦佩,顾少渊却不禁生出些嫉妒。自己以为自己身边那些亲近的人居然都也和柳少则如此亲近而自己还不知道,有那么些心烦。 现如今更重要的是祁远手上的那个点。 顾少渊并没看过曲冽给祁远的那本书,所以其实对魔种这种蛊是完全不了解的,甚至没听过。顾少渊知识概略的猜出祁远是被人种下了蛊或者是被人下了毒,但却不知道有如此严重。只想着只要能够解开便好。 “我已经没几日活头了。” 顾少渊听到的时候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祁远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的,大师兄怎么回事?听到这么严重的消息竟然笑出来了? “远别开玩笑了,认真说。”顾少渊自然是觉得祁远在跟他说笑,让他认真说。 “我没开玩笑,”祁远摇摇头,“我没生病,没中毒。” “是蛊?” “没错。”祁远点点头,带着一丝苦笑。顾少渊看到他这个表情的时候突然变得十分凝重,顾少渊知道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严肃了。 “是今日我瞧见的那老婆婆?”顾少渊问道,明知故问。 “是她,她也是祁族人。” “慢慢说。”顾少渊不确定祁远会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至少祁远现在已经开始慢慢说了。 “她说她是我外婆,要我去报仇。” “外婆?何愁何怨?” 祁远却只是摇了摇头,“都是些站不住立脚的说法。” 顾少渊知道,看来祁远是不是告诉他外婆都说了些什么了,但不管外婆说了些什么,至少祁远是没有相信的。 “师弟还请大师兄帮我两件事情。” “说。” 两人说话也都不墨迹。 “第一,我会将外婆说的仇人告知于你,还望大师兄能够忙中照应一下,毕竟他们都与往生谷有着密切的关系。” “自然。”只要提到与往生谷有关的,作为大师兄的蔡文,柳少则,以及现在的顾少渊必然都是义不容辞的答应。 “第二,如若我在一个月内没有找到化蛊之法,请大师兄杀了我。” 祁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认真的让顾少渊觉得他那双眼眸中清澈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倒影,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顾少渊没有说话,祁远像是也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被答应一样。“我就当大师兄答应了,我信师兄了解情况后自有定夺。” 顾少渊仍旧保持沉默,好像是准备安安静静的听祁远讲完。 “我被种下的这种蛊,叫做魔种。在祁族,这是一种培养死侍的蛊,被种下子蛊的人必须完成母蛊的心愿,否则会在一个月内逐渐消失自己的意识,直到最后成为一具傀儡,仍为母蛊所支配。” “可有解?”顾少渊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因为其他什么他都不关心,最终如果祁远成为了一具傀儡,生不如死,顾少渊必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祁远摇头,但苦笑了一下又接着说,“目前我尚未在任何书上看到过解法,但我还有一个月,尚可一试。” “这一个月内,我会随时来信告知你我的进度,如果将近一个月我仍旧未能研究出解法,你必须将我杀死。否则后果不是师兄能承担得起的。” “如何找到解法?” “这不是大师兄需要担心的事情,我先告知于你,祁家那位自称我外婆的人心中的仇人。是师尊和顾府。” “师尊和我,”顾少渊脱口而出,却差点就穿帮,于是又加上一句:“师弟他爹。”两句听上去十分连贯,很难发现中间顿了半秒。 “没错。师尊和渊的爹,也是我的爹。听她那口气说起来,渊甚至也会遭殃。还请大师兄一定要多加注意。”祁远说着便给顾少渊行了个礼。 顾少渊忙将祁远扶起来,随即还是抓着化蛊的方法问:“如何找解法?” “我便也当大师兄都答应了我的请求。至于这解法,我得先找到那位祁族老太。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母蛊死了,此蛊必无可解之法了,初步估计在完成母蛊的夙愿之后能够解脱。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蛊毒,还要深究。” “那你赶快去!”顾少渊在听到祁远的话之后情绪突然波动的不受控制,让祁远倒是摸不着头脑。“外婆原本来就是见你最后一面!她要去自尽了!” “师兄唤她外婆?”祁远眉头紧皱,觉得今天的大师兄特别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叛或离(一) “师弟听错了,我说的是你外婆。”顾少渊有些尴尬和被发现后的紧张,但好在面具挂在脸上,并看不出来。 “师兄又是如何知道他要自尽的?”祁远倒是要一问到底,不肯放过。 顾少渊有些迟疑,不甚清楚究竟祁远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到底品羽居掌柜是否是自己这个大师兄。 顾少渊决定走一步险棋,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祁远,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么看着祁远的意思是什么,只不过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却又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倒不如直接用眼神应对着,坚定的看着祁远眼睛里写满“你自己知道,你能找出答案。” 顾少渊看着祁远,祁远自然也看着顾少渊,不一会祁远便败下阵来,喃喃道:“自然是品羽居了。” 顾少渊面部表情丝毫不敢有懈怠,只不过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法子还是好用。既然祁远是知道的,为何自己在往生谷的时候却是不知道? “大师兄素来和品羽居交好,”接下来祁远的这句话倒给了顾少渊解释,原来祁远也只不过是知道大师兄和品羽居的人素来交好罢了,并不知道什么内情。“怎会不知?” 顾少渊看得出来其实祁远一早就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大师兄,兴许不是这件事情,大概就是还有以往很多很多事情,只不过都忍住了没问罢了。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得多。祁远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忍着,也就一直这么过去了。如今有些问题他在不问恐怕也没了机会,可他仍旧心平气和的,藏在心里。顾少渊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却不好说什么,也没办法说什么。 “多谢大师兄,我即刻便去追去。烦请大师兄记得与我的约定,一个月之内我会随时报告我的行踪,一个月之后有变故的话,请大师兄一定要遵守约定。拜托了,”祁远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这次顾少渊没有拦他,没有扶他,只轻轻“嗯”了一声,祁远便自己起来了。 “你的年龄也到了可以自行外出云游的时候了,我不会同大家多说,毕竟是你的家里私事。”顾少渊对祁远说道,算是交代了一下之后会怎么做。“我明日便也启程外出了,去品羽居帮你打探些消息,总好过你一人。” 祁远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现在这情况并不允许他拒绝,所以他只是眼神饱含谢意的看着顾少渊,“多谢。” 顾少渊点点头,轻描淡写便带过了。 祁远离开的时候没带什么行囊,多数东西都还留在鹤桦院内。他想着若是顾少渊要回来住上几日,好歹还有些东西,他这一走一个月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东西,若是情况好的话一月后便能回到这里,若是情况不好的话这些东西他也在用不着了。一切都在计划和打算之中,他想。 顾少渊在祁远从大师兄的院子里走了之后便急急忙忙都又走回到临渊阁去,这等大事,他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少年,又遇上的是自己家的事情,该如何是好啊,如若是等明日回到了金陵再去同柳少则问法子的话,恐怕也是迟了些。 “大徒孙蔡文求见师尊。”顾少渊平日里倒不见到如此心急,这次气喘吁吁的倒是让一些药童看进了眼里。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急迫,可是谷内发生了要紧事?”药童古灵精怪的,问起问题来却如同大人一般。 “非也,不过是我今日有些风寒,多走几日便觉得喘得慌。” “噢,那可了不得,我去送些药材给你吧!”药童惊奇道。 医者不自医,都是在医不了的情况下才这么说,自己最知道自己的身子了,顾少渊着谎话也须得圆回来才是。 “你这厮倒是个机灵鬼,去吧,先谢过了。”顾少渊打发走了他,便听见大门紧闭的临渊阁里传来了曲冽的声音。平日里临渊阁很少关门,所以大家进进出出并不需要礼仪话语上的什么求见不求见,大家都是直接走进去的。可如果临渊阁的门关起来时,必须要经过谷主同意才能够进去。 “进来吧。”曲冽的声音竟然让顾少渊听出来了一种伤春悲秋。 “师尊,五师兄”顾少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曲冽的一个眼神打断了,曲冽本是在淡淡的喝着他的茶,兴许柳少则那接见品羽居客人的时候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便是跟曲冽学的。曲冽在听到顾少渊说出“五师兄”这三个字的时候便知道顾少渊一着急忘记了他现在自己的身份,竟然要将五师兄喊了出来。他迅速的抬眼便将顾少渊的言语遏制在口中。 “五师弟他出事了。”顾少渊迅速地改了口,好在临渊阁地大无人,但也不排除有人会在外面偷听,有些药童就是调皮,但曲冽也并不会说什么,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恐怕曲冽也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了,曲冽的心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善良深情,也比任何人想的都要自私无情。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曲冽嘴里念念道,顾少渊一脸痴愣,不解,震惊,然后是愤怒。 “师尊竟是早就知道的了?”语气有些不平和。 “我且说过,命不由己而由天。”曲冽并没有理会顾少渊的怒气,仿佛是孩子过家家般一概而过。 “可你本能阻止的,他也是从你看着长大的啊!他也是长在师父身边的人啊!” “住口!”顾少渊第一次见到曲冽说话有了情绪的波动,也是啊,一旦提到这位师父,曲冽的情绪便能让人看得出来了,多数情况。 “信命而不认命,这不是往生谷的一贯做法吗?医者也要秉承着不认命的执念才能坚持救济病人啊!”顾少渊却丝毫不让步,曲冽实在是太让他生气了。原本他第一次来找曲冽的时候,他以为曲冽对这位老太太一无所知,又或者是判断这个老太太没有危险。可他不曾想到,自己这么信任的师尊,竟然一早便猜得到这老太太是来做什么事情的,并且步步为营,亲自放过了这个老太太,将自己的兄弟陷入困境。 “你指望着我做什么?一个医修将一位中毒的老太太抛弃太白山?这名声传出去对祁远就是好的了吗?” “何苦再在意什么名声!你这是陷他于不仁不义,你明知这里有个陷阱,你却不提醒他,也不提醒我。” “就算我事先告知于你了,你能做什么?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掌事了吗?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吗?”曲冽的问题问出来,顾少渊无言以对。曲冽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提醒,你不提醒,祁远会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并没有中毒吗?不要把人想的这么天真。” 顾少渊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 “祁远今日来找你,不过是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他发现了你不是蔡文,第二件事,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你帮他了结生命,在他认为解不了自己身上的魔种蛊的时候。” 顾少渊变得不可思议。 “他是如何” “无论是少则还是少成,这件事情上都不会像你一样处理。他们会像我一样,无动于衷。因为你在做无用功,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曲冽言简意赅。 “那他”顾少渊声音了很多,甚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问着,曲冽到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一一解答。 “他不知道你是谁,他只确定了你是你大师兄那边的人,是不会害人的,是会帮他的,所以他才提出那个要求。” 顾少渊此时此刻头垂得很低,眼神里很无措。曲冽看着这个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心软了一下,却还是回复了那个清冷的他,铁面无私,凡事先推断结果。 “我再最后给你一个建议,杀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叛或离(二)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建议,杀了他。” “你说什么?”顾少渊不是没有听见,而是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曲冽,往生谷的谷主,自己的师尊,在这事情上告诉自己的办法竟然是让自己亲手拭兄。 “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了。魔种没有可解之法,唯有达成目的之时自缢。与其让他背着痛苦死去,不如让他死于约定。” “不,不可能的,他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他是蛊毒奇才啊,他一定可以的。”顾少渊现在脑子很乱,只觉得曲冽说的都是错的,祁远一定能够做到的。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魔种充分成长,一个月之后,他的力量是你所不能及的了,你根本杀不掉他。你难道真的要看到他众叛亲离,血染山河的时候,你再来后悔吗?”曲冽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仍旧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但顾少渊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悲伤,曲冽是否经历过?却不从得知了,总之,顾少渊现在脑子恢复过来了一些,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曲冽的话。 “再等等,再等等,半个月吧,半个月会有成果的。”顾少渊对曲冽说道。 “我无非是建议,最终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做任何干涉。就像祁远当初救回老太太,我也没有干涉一样。人生的棋,都是自己下的。”曲冽说完之后便消失在大殿中,许是回了房。 顾少渊一个人楞楞地在大殿中坐了很久没有离开,脑海里好像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看来得即刻启程了,一刻不得再耽搁。”顾少渊心想,若是真有曲冽说的这么严重,那么就更该要加快速度去帮祁远寻找解毒化蛊的方法了。 顾少渊思绪万千,手上动作却还是飞快的收拾着行囊,他着实也没什么要带的,毕竟来时就没什么东西。这次他没有坐马车,而是快马加鞭自己便先行回了去金陵。回了金陵之后他便即刻去了品羽居,可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白日里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品羽居的外楼有多么骇人。正巧不巧,好在他在不远处便遇见了言九。 言九喝住他,然后赶紧他从马上叫下来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你怎么回事?大白天骑个马也不知道带上面纱,要是里面见少则的客人出来便瞧见了你,岂不是出大事情了!”言九对顾少渊便是一顿说。 “啊,是我没想到!”顾少渊十分懊恼,竟然自己连这等错误都犯了,自己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出什么事了?这么火急火燎的。”言九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看出来顾少渊确实有事情发生了才这般马虎。 “我不曾讲与你听我五师兄的事,你且与我一同去见表哥吧,省的我须得说上两遍,连日赶路已是口干舌燥的了。”顾少渊此刻心下缓了些,总归有认识的人在身边,能些许安慰这些。 “我本就是在去见少则的路程上,瞧见了马虎的紧的你。”言九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们到了品羽居之后,便立马奔向了柳少则那边,柳少则那里也等了言九一阵子了。 顾少渊进门后看到柳少则实在是不太对劲,眼睛上还是蒙着一块白纱,可脸色却丝毫不见红润,仿佛又受伤了一般。 “表哥。”顾少渊先喊了句,柳少则明显一怔,于是挥了挥手将陈叔叫了过来,附在耳边吩咐了两句,陈叔转身便去办事了。 “怎的提前了一天回来?也不先知会一声。” 顾少渊等屋里的人都散去了之后才取下刚刚带上的面纱,“出事了。” “何事?” “五师兄他被我们那外婆种了一种无解的蛊毒,叫做魔种。是祁族训练死侍用的一种蛊。子蛊必须完成母蛊的夙愿,否则将永远沦为傀儡直到完成,在完成后便可自缢或选择继续活着,但无法恢复意识。” “远?” “等等,你们外婆?”言九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平日里她是断然不会打断他们说话的。 “九儿,许多事你尚且不知。往生谷五徒弟祁远是我顾少渊同父同母的同胞兄长,如今竟然让我们外婆给害了。”顾少渊在柳少则面前已经不在忌讳什么,对言九的昵称也像平日一般了。 柳少则听他们如此讲话之震惊了一瞬间,便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一是惊于顾少渊和言九一同前来,言九定是知道顾少渊假扮柳少则在品羽居之事了,一定是顾少渊说的,毕竟他们两这个关系,即使自己不承认,外人看来却也是明了的。二是惊于顾少渊如此直言不讳,什么都告诉了言九。 但他从也是跟着师父在曲冽膝边读过书的孩子,魄力非凡,也遵循着尊重别人自己的选择的规矩,不说什么。 言九没说话了,这个消息恐怕是要消化很久了吧。于是顾少渊转头继续跟柳少则说着。 “没错,是我的兄长。我此次前去知道了这一番消息急得不知怎么办,便忙赶了回来。兄长说魔种潜伏期有一个月,若一个月之后他还尚未找到化蛊的法子,便让我亲手杀了他。这是没道理的事情啊,我如何能弑杀亲兄?” 顾少渊如今语气倒像是个闹脾气而不知所措的孩子。言九在一旁听的到是心疼了起来,一只手轻轻的抚在顾少渊握紧了拳头放在茶几上的手,顾少渊一怔,回过头来,看着言九的眉眼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他轻轻拉住了言九的手。 “咳咳,我虽说是看不见了,但你们那点动作我还是听得出来的。”柳少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咳嗽声让他们想要松开了手,但随后又笑了笑,“不过在我面前你们又有什么害羞的呢?也就只有在我面前放肆一下了,不碍事的。” 这般长兄如父的疼惜宠溺,便是顾少渊从喜欢这个表哥,这个大师兄的原因之一了吧。 “谷主怎么说?”只不过是一个插曲,曲冽很快拉回了正题。 “师尊让我现在就动手。”顾少渊还是实话实说了,不做任何隐瞒。 大家都一阵沉默,是一种对顾少渊来说的悲哀,也是一种对这件事情的默哀。 随后柳少则说道:“谷主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已经跟你说过此中缘由了。至于你怎么选择,我自然同谷主一般,不会干涉。” “表哥也觉得我该现在动手?”顾少渊眼里还存留着一丝希望,觉得柳少则要是支持他的话,至少不是这么形单影只的,有一丝安慰,也有一丝希望,有一丝能够找到解药的希望。 柳少则听到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顾少渊一下子心里希望的蜡烛就灭掉了,漆黑一片。 “在我身上你是找不到答案的。”柳少则开口了,顾少渊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如果柳少则现在看得见,一定会深深的看一眼顾少渊。他不是支持顾少渊或者不支持顾少渊,因为这件事情他摇头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答案,这道题对于他来说是一道未解之谜。自己都拿不准的答案,怎么能够坚定的告诉别人呢? “我明白了,只求品羽居能帮上忙。”顾少渊语气非常的诚挚,却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渊,你日后做事情一定要记牢了。你如今是品羽居的掌柜,品羽居做什么事情,是你在掌控。你是掌事的,你是蔡文。” 顾少渊怔了怔,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做什么都做不好。是太过心急了?真是越想越心烦,索性不想了,之后多加注意便好。 “我记住了。今日九儿可是最后一位客人了?” “嗯。”柳少则坐在那里不曾有要走的意思。 “那我便先回去了。”顾少渊意欲给他们留一个空间说说话,毕竟他们也是很亲密的朋友。柳少则对于言九时而也充当了兄长的角色,感情总是不一般的,可这话说的倒是酸不溜秋的。 “哈哈,渊在我面前莫要假装了,你俩自说话吧。我先离去了。” 正要动身,门外却传来亲信的声音。 “不好了!出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叛或离(三) “不好了!出大事了!“ “急什么?毛毛躁躁的?慢慢说。”陈叔喝止住门外的人,柳少则便去了暗道那边,倒也没走,都是听得见的。 顾少渊将自己吃的那盏茶随着自己一起换到柳少则方才坐的位置那里去,又将柳少则的收进了背后的柜子里,言九也细心的换了个位置,不然中间空了这么大个位置出来总是怪怪的。 “进来说吧。”顾少渊作为掌柜发话了,门外那个亲信厮也就恭恭敬敬地推门而入,再没有刚刚的慌乱。 “何事?”顾少渊问道。 那厮瞧着言九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先看看言九又瞧瞧陈叔。 “说吧,不碍事。”得了顾少渊开口才缓缓说出。 “前几日里闹的风风雨雨被往生谷救下的那位老太太,死在了金陵城门口!大家都说是谷里的祁远公子不尽医责,把她给害死的!” 顾少渊这番话听下来,自然是怒气冲天,“岂有此理!” “咳咳咳。”陈叔在一旁捂嘴咳嗽了起来,顾少渊知道是在提醒他不要过激反应。顾少渊顺了一下思路,瞧着品语居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为着往生谷的人在做事情,才会将这件事情称为大事,左右都好,现在重要的是处理这件事情。 “外头流言蜚语的,只在金陵?”顾少渊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继续问着。 “并非只在金陵,如今怕是整个归天子管的地儿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这事儿一时之间竟然将一直很低调的往生谷提到了焦点中心。” “朝廷可有什么表示?”毕竟穿出去是间接害死人的勾当,又变成如今大热的话题,朝廷必然要出面的,若是好一点,可能也只是罚个银两就好解决的问题,稍坏一点,便是牢里关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出来了,最坏呢便是判了他杀人罪,以命偿命。 其实说实在的,这三种情况对于祁远现在的情况而言,中间却才是最坏的。只有靠关系尽量以第一种解决了。 “上头的人似乎要判祁远公子死罪”那厮说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声,也是怕了掌柜喜怒无常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判决的官是哪个?”顾少渊现在倒是恢复了理智来,开始想办法去解决了。这事儿能报上来,就说明下头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问无不答。 “这个案子原先递到了大理寺,大家都以为是死罪,可皇帝派了一文一武一皇子来协助大理寺卿判决,文官是言家那位丞相,武官是顾家军顾府,皇子是三皇子。” 顾少渊不动声色的听着,没有说任何话,讲道理这三家都是与往生谷交好的,皇帝这么安排自然是给曲冽买了个面子,曲冽自然不会不承。 “顾老爷和三皇子都说罚个银两便是,毕竟是医修,年纪不大,医术也不太精,医不好也不能算是他的错。可言丞相却死活不同意,说这是医者的失责失德,若没医治好为何要将病人放出来,该杀。” 这话说出来那厮却又停了停,偷偷瞄了一眼言九。 言九面上并看不出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拳头却是攥紧了,此刻插了句话:“爷爷亲口说的?” 厮不敢睡话,顾少渊便重新问了一遍:“言丞相亲口说的?” “是,在大理寺的眼线回报得知的。” “继续说。” “后来一对二敌不过,判了罚钱,可谁知有些人又闹到天子脚下,击鼓鸣不平,说罚轻了,若不重审讯案子他们就在官府衙门常驻不走了。这样严重影响了官府衙门办案,于是上报了皇帝。皇帝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不当一回事,说把这群人处理了便是。下面的人就去处理了,可刚处理完就有另一拨人东施效颦,做一模一样的事情,处理了一拨两拨人,又有别人人来。皇帝拗不过,又重审了案子。这次换了几个官,可见也不是很重视,官却都一致同意判死刑。皇上现在还没批下来这个案子的决策。” 顾少渊没有再说话,等着厮讲完。 “那帮人我们查过了,是云河宫招的一些乞丐和一些家里钱被败光了市井民。” 顾少渊挑了挑眉,果然还是云河宫在作祟,之前像是冲着他自己来的,如今却又将目标移到了祁远身上。 “皇帝怎么处理那些人的?” “全关进牢里了。苦役。但云河宫给了那些家里尚有人在的民家一笔很可观的银钱,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去投靠了。” “这个我们不插手了,皇帝不会判下来的。”顾少渊思考了一会以后,做出了决定。“若判下来决定关在牢里个把月,再来汇报。” “是,还有一件事情,”那人抬眼看了一眼顾少渊,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毕竟话都到了嘴边是不会不说的,恐怕是些什么不知道说了是否会让掌柜的生气的事情了。 “说。”顾少渊也没端着个脾气,现在是处理事情要紧,可没那么多时间给自己拿来怄气。 “由于祁远公子恰巧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往生谷,外面的传言有些好,有些是对他不利的。”厮说完之后屏住气,想看看顾少渊什么反应,是会发怒吗还是会冷笑。可愣是让他等了好几秒钟,顾少渊都没个反应,于是他干脆斗胆抬头看了一眼顾少渊,没想到顾少渊却眼睛睁着看着他,喜怒无常。这一眼可把他给吓坏了,随之而来的是顾少渊劈头盖脸的骂。 “怎么回事?品羽居的人就是这么做事情的吗!啊?上报消息的时候难道要看上面人的脸色来取舍消息吗?消息本身的重要性看不到是吗?” “掌柜的息怒!”那厮也是聪明,瞬间领悟到了掌柜的此刻生气的并不是对于这个消息,“是的错了,的下次再也不敢了!的这就把话说完!外面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说祁远公子是杀人被往生谷谷主发现了,叛出了往生谷。而另一拨人说是祁远公子根本没有做这件事情,是往生谷的人栽赃陷害,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嗯。”顾少渊早在不知道的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那的先退下了。”那人抓进了时机说完话赶快撤,不然接下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暴风雨了,指不定又说他做事拖泥带水又是一顿骂。 “去吧。” “等等,”顾少渊又叫住了厮,“那些击鼓鸣不平的人全数解决了。” “是。”那厮原本以为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差点就要跪下认错了,却没想到掌柜一开口是这件事情,这么狠,全数解决怕是要全部杀尽,不留活口,如此杀鸡儆猴,便没有再多的人愿意帮云河宫做事情了。惜财可不比惜命,有活头才有盼头,人都没了盼什么呀。 他走了之后顾少渊脸上是丝毫看不出怒气,也没有担心。 柳少则从后面走了出来c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很满意,只拍了拍顾少渊的肩膀说他先走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他和言九,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情侣自会念着的。大家都知是打趣儿,没说什么,只笑笑。 “去后花园走走吧。”顾少渊提出。 “好。”言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陈叔已经很自觉的跟着柳少则走了密道不知去了哪里。顾少渊知道那里有个密道,可是却不知通往哪里,也从没走过,这条密道是当时那本册子里没画的。 天色有些将暗了,他们走在花园里,不如早晨舒爽,现实有些清凉了。 “为何不管了?若有什么意外如何做好?”言九还是有些不明白,有时候说来女人家心思该更精明些,可遇见喜欢的男子便愚笨了起来。 “第一,皇帝放任着太白山给往生谷和逍遥山庄,定是与曲冽和苏承交好,要么至少也是与其中一个好,这件事情决不会不给面子,再加上这本来医不好人也没规矩说是犯了死罪不是。第二,皇上十有是知道祁远是顾府的公子的,也知道三皇子和我姑姑顾怜的感情不一般,才会选择三皇子和我爹来判决。至于你爷爷言丞相,皇帝许是想错了。皇帝认为言丞相是个明事理的,平日里又和大家都相交甚好,一定也是帮着他们的。” “可爷爷他还是站在了对立面啊。” “我觉得言老丞相是知道了些什么,兴许我哥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的完全了,才会选择这个法子。我不信他老人家是不明理的,这等事都要判罪。” 言九忽的展开了笑颜,“谢谢你,阿渊。” 顾少渊到被这一句谢谢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谢我做甚?” “谢谢你信我爷爷。谢谢你信我。” “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顾少渊摸了摸鼻子,假装不经意,言九也没有点破,而是盈盈笑意。 “外面的风大了,流言蜚语自然就多了。”言九走在顾少渊的一侧,淡淡的说着,眼睛平视着前方,看着什么,也没看着什么。 “谢谢你信我,也信他。” “和你一样罢了,就事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一月之约(一)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长期发生,所以顾少渊其实整日整日的并没有什么事情干,多数也就处理一些业务,若是连能够报到他这一层的事情都没有了的话,他每日里就是闲着弹弹琴下下棋。言九这段日子总是往品羽居跑,世人好像也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回事,许是有人放了风声,说柳家少则公子近段时间来了金陵常住,就在那品羽居,留下了顾家公子在通州做事。于是乎他们这桩从定下的婚事也不会被众人拿来挤兑,毕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罢了。只不过他们倒是不知道言九这一来二去找的是个假的柳少则。 言九在顾少渊不忙的时候便跑过来下下棋,顾少渊父抚琴时候便在旁边坐着静静听着,时而也会求学一下,顾少渊也总是耐着心耐着性子教她,可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效。 就这样子,顾少渊自己吩咐着手下去查解祁远身上的蛊毒的法子,自己每日留心着,然后和言九你侬我侬倒是过得有些自在了。似乎那些事情的压力都比不上如今这般简单自在。 柳少则偶尔会与他们一同坐在一起聊聊天,然后指导一下他们的棋艺,或者自己干脆就在自己那楼里待一天,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这些日子,大家过得还算愉快,可有人却绞尽脑汁也无从得知快乐的感觉。 祁远已经离开了两周了,半个月来他坚持每日都给顾少渊去一封书信,让他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和自己身体的情况。第一周七天的信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 “一切安好,暂住徽州,勿念。” 因为字迹是很好辨别的,所以第一周是顾少渊过的最自在的一周,他相信着品羽居这么强大总能找到点什么东西来救祁远,同时也相信着祁远在蛊毒的事情上天赋这么高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救自己的,即使暂时不能,他也一定能够找到拖延时间的方法的。 从第二周开始祁远的书信便有了变化。 “听闻燕州有位高人擅长蛊毒,今日启程,快马加鞭后日便到。情况尚好,没有发作征兆。” “今日在姑苏歇脚,情况良好,无发作征兆。” “已到达燕州,高人难寻,尚需时间。一切皆好,无发作征兆。” 随后的三日皆同第三日一样,知道这一周的最后一天,祁远终于带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已寻到燕州高人,尚未见面,一切安好,无发作征兆。” 但其实算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消息,若是找着了那个人却不肯见面又有什么用呢?说实在的这个蛊能找到化解之法的可能性太了,几乎为零,兴许这位高人便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肯见的。但只要祁远肯费心思,顾少渊在品羽居这边也会派人帮忙的。顾少渊现在做事情可狠了,若是话说不动,那就妥妥的直接动手了。毕竟现在手下那么多人手不用的话,可不是白白浪费了。 两周过去了,这件事情看起来正在循循渐进,但其实认真琢磨起来就是一点进度都没有,顾少渊也只能处在一个隔岸观火暗自着急的位置上罢了。 顾少渊派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也只不过是和祁远的一样罢了,难道燕州这位高人的希望就这样消失了吗?明明已经快要接近了,却始终差那么多。 就在这一日,顾少渊收到祁远的一个坏消息。 “蛊毒开始有发作征兆,昨日记忆能力明显下降,若今日燕州这位高人再不见我,我明日便启程去找渊,祁族人的血以毒攻毒不失为一个办法。” 顾少渊动手回了一封书信,平日里他都是简短的几个字便回复了,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今日是实实在在要说些事情了。 “不可。尚余两个礼拜,若是最后无能为力在尝试这种法子。” 顾少渊的书信没几个时辰便到了祁远手里,品羽居的人办起事情来效率实在是没得说。当天晚上顾少渊一直等到很晚,品羽居将今日祁远的第二封书信送到顾少渊手上的时候,顾少渊已经十分心急,并且面露疲惫了。 而顾少渊看了祁远的纸条之后,更显凝重。 “已见到燕州的高人,高人也是祁族人,名成泽,并不知是哪一个分支,是没听过我母亲的人,模样年轻,和你我无二般。他说他只有法子替我先保持头脑的清醒,大概能够为我再多拖延半个月时间,勿念。” 顾少渊看了之后心里很复杂,如果这位燕州的高人也是一位祁族后代,那么祁远根本就不用长途跋涉去寻找远在别的地方的顾少渊了,眼前的这个人的血就可以让祁远尝试以毒攻毒的方式,祁远如果说要来找顾少渊兴许还能拦着点,可现在这么远的地方却无法管顾上了。 但顾少渊知道自己这时候也断然不能毅然决然放下品羽居这边的一切去找祁远,毕竟他要是这样子做,纯属是在给自己和柳少则找麻烦,曲冽是知道这些所有事情的,而他也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候插手。顾少渊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祁远和那个叫做祁成泽的年轻人。 顾少渊这一次没有回复,反倒是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了起来,等待着明日的讯息。 第二日下午便收到了祁远的来信。 “今日记忆力仍在退化,有些事情已经开始记不清了,想要去找顾家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去找往生谷的了。若是近两日未有起色,我会启程前往金陵,师兄也可请品羽居的人帮忙。” 顾少渊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顾少渊知道,除了好他什么也都不能说,即使说了也无济于事,希望他们相安无事,祁远这段日子不要来金陵是最好的消息。 “阿渊,吃点点心吧。”是言九进来了,这几日言九倒是来的勤,偶尔还去后厨学两道菜和点心。今日是约了和柳少则聊聊的,听说言九在哪又听闻了个什么治眼疾的法子。 近日来离后宫选妃越来越近了,所以柳珏即使住在品羽居也很少能够见到他们,他们的活动也就相对来说没那么紧张了,不用老是担心会被柳珏发现。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柳珏的压力越来越大,教学的嬷嬷越来越严格,就算是柳珏这样的性子也被磨的平了些,而且每日里重复重复的学习,还是疲累的。 却倒是没想到,柳珏今日里有空,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柳少则,说是反正是言九是这个时段的客人,正好就一块见了。 “二哥!”柳珏轻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丝毫听不出近日里的疲惫。 言九一时之间有些慌神,刚走进门的柳少则脸上看不到表情,但只顿了一顿便立刻走进了那条密道里,他原本才是这场会谈的客人,却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都见不了。 顾少渊就还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要言九不做声响一切都好说。 却没想到今日的言九竟然有些愚笨。 “柳家妹妹又来看望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一月之约(二) “柳家妹妹又来看望阿,阿则了啊?”言九这语气不仅有些阴阳怪气,还差点叫错了名字。 顾少渊没有当着柳珏的面去多看言九一眼,这几日倒是与言九过于亲近了些,毕竟柳珏和顾少渊只不过是表兄妹,理论上甚至是可以成亲的,如果是柳少则本尊的话言九是绝不会吃醋的,可谁能想到这不是柳少则呢? 柳珏脸上已经因为这句话有些不悦了,即使是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所有在场的人捕捉到了。陈叔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这时候他任何的反应都无济于事,并且会让人更加怀疑。柳少则更不用说了,从密室里隔得老远就能听出言九那话里的一股子酸味儿,但是柳少则这时候却也是无能为力,一切就要看顾少渊怎么做了。言九说出口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和冲动,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话了。眼里已经写满了抱歉望向顾少渊。 顾少渊没有看她,但能感受得到。 “珏儿,今日空闲下来了?”顾少渊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原本想要将言九说的话也就带了过去,柳珏这肯定也是个较真的人,就是要先接上言九的话。 “言家姑娘今日如此客气倒是像我才是二哥的客人了。”柳珏这一波讽刺意味也太明显了,别说女人一台戏了,两个女人都已经很有好戏看了。 “珏儿!”顾少渊很是时候的阻拦了,他知道如果柳少则在这里的时候也会这样呵斥住柳珏,柳少则永远会表面帮外人,其实内心上是完全宠着自己这个妹妹的。 柳珏也就不在对着言九说话了,其实柳珏不过就是顶着一句罢了,对言九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见的,柳珏也是个时而记仇,时而及其大度的人。她转眼就开始和顾少渊说起话。 “二哥,这选妃准备工序也太浩大了,我觉得我要学的东西都能塞满浩瀚无垠的天了。” “珏儿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既然都浩瀚无垠了,何来能够填满呢?”顾少渊打趣着柳珏,想要调节一下气氛。 “二哥总是念叨我。”柳珏心情似乎看起来也要好了不少。 言九自己知道此时不应该再插话,并且最好是找准时机离开这里,不然等会若是做错了事情连累的又不是她自己。最多不过是柳珏闹一下为什么不告诉她,其余的事情全都交给顾少渊和柳少则处理罢了。可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即使是不是她的错也不可以。 “柳家姐好不容易来一趟,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言九抓紧时机准备离开。 “别啊,我今日便是趁着言姑娘要来才顺道来叙叙旧,想说好歹言姑娘也是金陵人家的姑娘,若我要是有什么问题今日还能临时再抱抱佛脚。”方才二人闹的矛盾似乎在柳珏那里已然完全不存在了。 顾少渊没有说话,因为此时帮谁都不对。但言九也不推脱了,确定了刚才那一番事并没有让柳珏心生隔阂,也就留了下来。 “柳姐的请求奴家必定是应得。” 顾少渊倒是已经许久没听过言九如此说话了,知书达理必然是她,可温文尔雅平日里却又不常见。 “我听闻金陵最好的绣庄是陈家在这边开的,可是我已经约上了大半个月,陈家绣庄都说排不上号,你们这陈家绣庄也太大牌了吧!”柳珏其实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与普通朋友抱怨一句,也看得出她的天真烂漫,很少求人。因为她知道陈家绣庄是言九母亲娘家那边的产业,这么久以来却从未开口求助,如今是大事来临,衣物什么的又尚未置办好,才来找言九帮上一个忙。 “言姑娘可否出面帮帮我?我柳珏是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日后姑娘若有需要相帮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柳姐哪里的话,这等事怎么不早的来找我?我派人去将陈家绣庄技艺最好的妈妈来,平日里我的衣服都是她置办的,她做的样式新,花色好,简直不能再好了。”顾少渊有些惊讶,姑娘们始终还是姑娘们,讨论起金陵的服装首饰始终是热忱的。 “我可最怕麻烦人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今日也不会来找你了。毕竟我二哥在这方面也并帮不上什么忙。” “听珏儿这话像是在嫌弃二哥没用了?那我这边走了?”顾少渊仍旧打趣着,难得轻松的时刻。 “今日珏儿来主要是还是为了探望二哥,许久没见了呢哈哈。”柳珏还是那般俏皮,一番话说得很是圆润。就在顾少渊要开口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下面的人要上报消息的声音。 “飞鸽传书!”顾少渊一听便心紧了起来,平日里祁远的信是要比这个时候再晚些时候到的,今日提前了。 “拿进来。”顾少渊吩咐陈叔,陈叔便出门去取了来。 柳珏和言九已经停止了说话,此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有些紧张的情绪在里面。 “二哥,那珏儿就先走了,日后有了空闲的时间再来找你。”柳珏说这话的时候顾少渊并没有抬头,所以他没有看着柳珏的眼睛,而陈叔看到了,陈叔看到了柳珏说这话的时候却像是透过顾少渊那张脸看着别的人,有些虚渺,他没说什么,恐怕只不过是自己看错了。 “九儿这也就去陈家绣庄为柳姑娘操办衣服了,柳姑娘可要和我一同前去?兴许还能置办上些新奇的首饰。” “如此甚好,一起走吧。”柳珏也不推脱,便直接和言九二人一起出了门去。 顾少渊从拿到信还没拆开的时候就眉头紧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少渊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和别人客套,言九跟柳珏不过是表面客套,并不是对着顾少渊的,而是对彼此的,找个话儿一块走罢了。如今两个姑娘家一走,就只剩下顾少渊和陈叔了。柳少则打开了密室的门,便听见柳少则那边传来的咳嗽声。 原本柳少则是不能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待上太久的,可近期却总是身不由己的出入这密室,恐怕是要落下病根子了的。原本身体就不好,如今却是一天更不如一天的意,虽说现在天天闲着就都在保养,可因为之前神经紧绷太久了,如今突然松下来反而显得疲惫了。 “咳咳咳,陈叔,你留在这里,叫个厮把我送回去吧。”柳少则知道现在顾少渊是要忙着处理祁远的事情,需要陈叔在身边帮忙。 “陈叔你把表哥送回去再过来。”顾少渊如今发话越来越厉害了,不带拖泥带水,雷厉风行。 “是。”陈叔说过,他效力的是品羽居,是品羽居的掌柜,既然现在顾少渊是这个身份,那么他在一定意义上会更尊崇顾少渊的意愿,即使偶尔柳少则是更正确的决定,但他始终相信,如果柳少则是正确的,那么他一定会说服顾少渊作出和柳少则一样的决定。 顾少渊打开那封卷起来的信,和平日里并无差别,但顾少渊由于心急确实不心撕烂了一张纸。 “今日并无大碍,记忆仍在退化,但退化速度相比之前慢了不少,祁成泽的调理下感觉比之前发作的速度是要慢了一些。还在找寻方法。若是半月之后仍然未见成色,我便启程赴金陵,请大师兄遵守我们的约定。” 顾少渊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里,然后渐渐松开,放在白日里微弱的蜡烛上全数燃尽。 看来祁远已经不对自己抱有希望了,祁远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一月之约,看来是觉得一定会走到那一天了。 顾少渊自己在那里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动笔写下了回信。 “一切都等两个礼拜之后再做定夺,师兄必然信守承诺。” 陈叔此刻刚好已经回来了,顾少渊便把写好的东西递给了陈叔,陈叔下去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一月之约(三) “一切都等两个礼拜之后再做定夺,师兄必然信守承诺。” 陈叔此刻刚好已经回来了,顾少渊便把写好的东西递给了陈叔,陈叔下去安排。 顾少渊这段时间已经做好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可是仍旧无法走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顾少渊从来都是感性的,理性在他脑海里无法战胜感性,这也是为什么他十分能干,聪慧,却从未像柳少则一般少成大事。 顾少渊突然处于放空的状态了,不知道自己还要去做些什么,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接受这个事实,一定要接受这个事实,已经只剩下两个礼拜了,时间过得很快,却又似乎很慢。 接下来的一周内顾少渊收到的信条都是报喜的,祁远说通过那位祁家少年的调理,他的蛊毒症状发作确实是稳定了不少,可是记忆里仍在不停的退化,现在已经有一些人记不住了,祁远现在每天都将还记得住的事情写下来,并且因为开始遗忘一些在往生谷的事情,对自己身边的人的感情也减少了不少,心里那股怨念越来越强大,梦里见到母蛊的次数也越拉越多。时间将近了,一切成败都在此一举。 这些日子里顾少渊的睡眠质量也变得很差,一天比一天睡得晚,一天比一天醒得早,梦里常常惊醒过来许多次。顾少渊比以往更能接受这个事实了,所以他现在要想的问题却也就更多了。现在的他更要考虑起来如果祁远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自己要如何要的去手,如果自己没下的去手,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一系列的事情。 顾少渊常常感到十分懊恼,这件事情他相信曲冽一定有法子解决,可是自己没有任何的权利或者是理由让曲冽帮他这个忙,而且就算他开口了,他知道曲冽只不过会告诉他要顺应天命罢了。 有时候他在想,曲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能力惊为天人,原本又是修仙一派的出身,曲家人更是世代医修,他会不会是一位仙,他救治病人都是靠施法才成功的,这才落下了举世神医的名声?但顾少渊往往想完这些事情又觉得自己好笑,若他是仙的话,当初大家都在说的自己的师父司弈又怎么会在曲冽的面前离去呢,他总会有办法的。果然该顺应天命吗? 这段日子更少的见到柳珏了,随着后宫皇帝选妃的时间日渐缩短,柳珏一边要保证精力充沛,还要每日每日的学习温习那些选妃时候的礼仪。有时候顾少渊真心疼这个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就死命的想要嫁去宫里,明明柳珏不是这般贪权富贵的女子,却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听了柳家叔父的话,也是自己情愿的。柳少则虽说是劝阻过一次,但第二次便顺着柳珏自己的意思了。顾少渊是从头到尾都不赞同的,他从长在金陵,知道这金陵城有多么可怕,自然也知道皇宫里,后宫里那些污秽事情有多么的可怕。柳珏这样一个丫头进去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不说,会不会被别的妃子毒害更难说。 最毒妇人心,可不就是来形容后宫的女人们的吗。 自从那一日柳珏与言九之间不心有些矛盾,却又轻易地化解之后,言九反而也来的少了,不再经常在顾少渊身边了,只偶尔会过来下下棋,做一两样新学的点心花式。 两个亲近的人都来的少了,顾少渊手边的事情也开始忙了起来,逐渐的祁远这件事情不再是唯一每天围绕着顾少渊的事情了,但这件事情仍然被顾少渊放在心尖上,每日守着祁远的信。 忽然的有一日,顾少渊比往日提前很多收到了祁远的来信,顾少渊当头一棒便觉得事出有因,不对劲了,赶紧打开那封卷起来的纸条,简直像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近期来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却没想到是这样子的开头。 “师兄,虽然祁家那位少年将我的蛊毒延迟了两个周发作,但我们都不知道原来副作用巨大,现在我感官能力已经失去了一半。如今只剩下一周了,我却还没找到法子,我不会再继续打扰那位少年了,这不是他应该处理和经历的事情。我则日便到达金陵,这件事情提前解决了吧,免得彼此提心吊胆。” 顾少渊不是信错了人,可能这就是命。 祁远还能够理性地写出这些东西,问题还不算太大,但这些天他派出去找解祁远这个蛊毒方法的人全是灰头土脸的回来,甚至连线索都没找着一条。 顾少渊无能为力,无可奈何。那天晚上他早早的就上床歇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终于到了后半夜他进入了梦乡,却猛地又醒了过来。 他在梦中看见了往生谷中临渊阁的门半掩着,苏承和曲冽二人在里面说话,其他都是模模糊糊的,唯独一句特别清楚:“她的最后一魂一魄找到了。” 这是苏承的声音,与平日里不通,不温润,更低沉。 顾少渊猛的惊醒过来。这一点也不像是梦,这完全就是自己经历过的场景,可自己印象中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场景,怎么会这样呢?楼下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两声柳少则熟悉的咳嗽声。 前几日柳少则是回往生谷待上了几日,免得顾少渊成日里的找他谈心,他也需要静养。 顾少渊突然想到,难道是自己的入思突破了?能够在梦里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而进入别人的脑子,看到别人见过的场景? 即便如此,那么柳少则看见的和听见的又是什么意思?“她”是谁?“一魂一魄”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少渊头疼的厉害,转了个身还是决定继续睡去。 明日,便是决定性的一日了。 祁远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