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尔晴重生》 正文 1.第一章 男子黑色光缎子面的朝靴,是卷着滔天怒气同来的,尔晴紧了紧手心的汗,怔怔望住面前的男子出神。 一双玉似的腕子被生生扯起,“我要你亲口说!姐姐的死究竟同你有没有关系!”眼前的人不是别的,正是乾隆爷的妻弟,富察傅恒,也是她嫁进来两年,仍旧捂不热的男人。 两年了,当年的温润公子,依旧翩翩,只是面上惯于冷淡,如同隔了层薄霜,让她再也不能看得真切。 尔晴自知理亏,眼神暗下几分,轻飘飘地答道,“夫君妾身还带着身孕。”说完,不由得轻轻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腕上的桎梏。 傅恒低眉,见她眼眶中已有晶莹,摇摇欲坠的模样,冷哼一声,掷开了她的衣袖,以几近残忍的语气道,“孩子?他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 尔晴痛得心口一窒,面上只作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嘴角不禁蔓出一丝苦笑,敛目瞥着傅恒挂在身前,从不曾取下的香囊,一时竟出了神。 一切大概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贪图富贵,爱慕虚荣,怎么会害得傅恒错过心中挚爱,怎么会害得富察皇后香消玉殒,尔晴扣紧的肩头微微颤栗起来,拢住自己的小腹默默沉思,她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却极力回避着另一个事实,她爱极了眼前的男人,整整十年。 “你不愿说,我也不愿逼你,只是这孩子,留不得了。”男子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毫无温度地说道,事不关己一般。 尔晴愕然抬首,眼前的傅恒于她,满目仅剩的只有厌恶c痛恨。原本以为痛到麻木的心,已经不会再有知觉,一眨眼却沁出两行晶莹,刚开口就抖得不成样子,“傅恒我求你,不要,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傅恒早已懒得再听,转身便欲唤下人上前,尔晴却猛地扑倒在地,死死箍住了男人的左腿,啜泣伴着含糊不清的哀求,扰得傅恒更是心烦意乱。 狠下心来,用力朝后一搡,傅恒只想逃离现在的情境,立刻。 尔晴是重重跌在了桌脚的,一双粉拳握得发白,向着那离去的身影,大声道,“富察傅恒,你说过的,要忘了她,要和我好好过的,是你负了魏璎珞!也负了我!” 只可惜,远去的人仍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屋外的麽麽丫鬟立时才拥了进来,当张麽麽不小心探到尔晴湿了半幅的裙角,抬眼只见裙底的殷红汩汩涌出,“不好,夫人出血了!” 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是爱错了,不是我错了。”瓜尔佳尔晴无力地松开拳头,掌心静静躺着的,是一根银线串就的相思豆。 眼前的手机屏幕亮了几分,显示着“已经到达最后一页”,“哎,这就没了?”高尔晴愤愤然将手机扔在枕头下,翻了个身将头捂在被子里。 这本《延禧攻略》她跟着追了两个多月,正等着看邪恶女配下场的关头居然就这么卡住了,怎么能让人不生气,亏得高尔晴方才还硬是挤出了几颗眼泪,何况,这个邪恶女配还和自己同名,也是够巧合。 高尔晴按灭了台灯,不禁在心里回想着书里的情节,想想这瓜尔佳尔晴也是够悲催的,书里写她才色双绝,担的起“满洲第一美人”的名号,最后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如果不是她执意嫁给对她无感的富察傅恒,会不会过得美满多了呢? 咂了咂嘴,便翻身合上了眼皮。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伴着喉咙的干哑,尔晴再一次醒在了后半夜,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尔晴半坐起身,抬手揩了一把脸,竟满脸是泪。 利索地揭了枕巾,尔晴靠在床头的软垫上,透过明瓦看屋外尚不分明的夜色。 这半月来,日日不得安寝,每回梦里总会来到一个奇怪的房间,尤其是那屋内的光亮,不似烛台也不似萤火,微微得散着暖光,还有个年轻女子,竟长着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最奇特的还不尽于此,那女子看的书上,竟清清楚楚载着身边人的名字,有皇上c皇后c富察侍卫c甚至还有自己,对了,还有一个女人,叫做魏璎珞。 至于方才的梦,太过悲怆,使得她在梦里竟失声痛哭起来,打湿了大片枕巾。梦里她同富察侍卫成了亲,还有了孩子,想到这,一丝绯红爬上了耳根,只是这梦的结局 罢了,多想无益,尔晴披了外衣,翻身下了床,今日是张院判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日子,可是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正值深秋时节,寒意已侵城关,一片萧瑟。 服侍娘娘梳洗完毕,尔晴同明玉一齐立在长春宫大门处,等候张院判前来。 明玉惯着红衣,比自己要小上两岁,身量也低些,一笑起来,颊边漾起两个浅浅梨涡,瞧着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家,平日里说话也是甚少遮拦,更添了些童稚气。 尔晴瞧着眼前小姑娘旗头上的绒花,有些出神,明玉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在她家族里曾出过清圣祖的宜妃和郭贵人,若非自己入宫年头久远些,怕本是没有资格劳她唤上一声姐姐的。 明玉的身后有郭络罗氏一族,而自己又有什么呢? “明玉,我且问,你可知道那个唤作阿满的宫人?她后来去向何处了?”尔晴不自觉压低些声音,问道。 明玉听清问话,一双杏眼倒乍惊起来,抬手轻拍在尔晴臂上,“尔晴姐姐这是怎地,前几日我同你说起阿满,你还忙得来掩我的嘴,如今自己倒主动犯起忌讳来!”提起“阿满”二字,还刻意降低了声量,像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尔晴反应过来,默默点头,心内忖着,阿满正是前段时日犯下丑事,被逐出宫门的宫女,细细回想起来,先前应当是在绣坊当值。阿满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被捉到现行却死活不愿供出情夫,便五十板子发落出宫了。 想起自己这些时日的梦里,竟梦见阿满在宫外被人害死,更有个胞妹还要进宫替她寻仇,实在太过离奇,概是近日忙累了些,到了夜间胡思乱想而已。 思罢,尔晴揉了揉太阳穴,而张院判后脚就到了。 坐在殿内主位的妇人,正是她的主子,富察皇后,纤细洁白的腕子堪堪靠在软垫上,覆上一条丝绢,张院判正微微蹙眉诊着脉象。 富察皇后不过双十年华,眉间却总淡淡簇着一抹戚色,更显哀艳。尔晴怔怔望着,思绪又不禁飘向远处。 自家祖父有幸给先帝爷喂过几年马,家族也不过是上三旗之中最不打眼的一脉,若非十二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尔晴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现在会成了长春宫的大宫女,就连各宫的小主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回一声“尔晴姑娘”。 富察皇后自小就宅心仁厚,仙女似的人物,那年的娘娘还是四阿哥福晋,因不忍见她被父亲重罚,自小跟在身边的麽麽又年事已高,便收了她做贴身婢女。 还记得当日父亲狠心下了重鞭,虽被富察皇后及时劝阻,背上仍是皮开肉绽,当天夜里便作下高烧。尔晴却怎么也没法忘了,那夜父亲在床前哽咽的模样,“尔晴,如今走这一步,为父也是着实没别的法子,倘入了宫,就盼你能给家族c也给自己挣出一番前程,尔淳地下有知也当瞑目” 四阿哥弘历的皇储身份其实早就广为人知,不日之后,雍正爷将传位诏书置于乾清宫的牌匾后,尔晴便辅佐富察容音顺利入主中宫。 皇后娘娘对她自是恩重如山,这般厚爱,日后她又怎会做出半点谋害主子的事来,如此看来,那个梦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一定是。 “尔晴尔晴?”身旁的明玉戳了戳她的衣角,尔晴才彻底回过神来,见皇后娘娘正凝着她,和蔼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尔晴惊,作势便要跪下,却被富察皇后挽住。 富察容音瞧了瞧眼前的尔晴,小脸略显苍白,眼下还晕着一片淡淡黛青,只拍拍她的手,继续道,“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操劳,面色看着不大好,快随张院判同去,开服安神的方子才好。” 尔晴听了心头一暖,很是受用,“奴婢谢娘娘关心。”俯身谢了恩,便引着张院判出了长春宫。 从太医院归来,尔晴携了一竹制小篮于肘间,见长春宫门口附近逗留着宫女,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不消想,定是皇后娘娘的胞弟,当今陛下的带刀侍卫富察傅恒,来了。 刚要进院,就见明玉风风火火从门外赶回,见了宫门处闲晃的宫女还置起气来,轻嚷道,“你们都是哪个宫的,胆子肥了,倒跑长春宫偷懒来!” 小宫女闻言,便四下作鸟兽散。 明玉抚了抚头上的点翠珠钗,见到刚要入门的尔晴,赶忙整整衣冠,“尔晴姐姐,快帮我瞧瞧,头发衣饰可平整?” 尔晴抿嘴轻笑,“我瞧着,倒有些” “有些什么?”明玉追问道。 “有些好看,”尔晴抬手帮扶了扶明玉头上的珠钗,莞尔道,“这钗子精美如斯,衬得明玉你越发艳丽光彩。” “尔晴姐姐,就知道拿我打趣!”明玉耳根有些发红,清清嗓道,“娘娘平日里常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支珠钗能算作什么。” 提到“有情郎”还羞赧不住朝殿内瞥了一眼,说完便加快步子朝那去了。 尔晴听了,只是若有所思,随其后也缓缓步入院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还未行至院中,就看富察傅恒由屋内朝自己走来,身后的明玉有意相送,却被皇后娘娘唤住,颇不情愿地倚在门框张望。 富察傅恒体格强健,却偏生了张略阴柔的面相,狭长凤眼下缀了一颗泪痣,更平添了几分俊美。 就是这样一张脸,在无数个日日夜夜,萦绕在她脑际,心跳无征兆地急促起来,尔晴拢了拢手上的竹篮,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就见傅恒来到身前,点头致意后,缓缓开口问道,“尔晴姑娘,敢问姐姐近日身体可还安康?”醇厚的嗓音立时让尔晴心跳错了一拍。 想必是方才,傅恒问安时,皇后娘娘怕胞弟担心,并不愿多提问诊的细节。 尔晴不留痕迹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垂眉敛目道,“富察大人还请安心,张院判说了,娘娘略受风寒,特开了一剂姜梨饮,不需半月即可痊愈。” 人常说,爱慕一个人,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即使闭口不言也会于目光间无声流露,在这点上不得不说,尔晴一直做得优异,应答疏淡中有礼,可谓滴水不漏,只是目光胶着于傅恒身前的蹀躞,丝毫不敢逾矩。 “嗯,那便好。”傅恒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薄唇抿作一条直线,作势告辞。 “对了,”尔晴登时想起什么来,忙唤住了眼前的男子,稳了口气息才道,“宫中入夜,更深露重,奴婢去太医院顺道开了暖身的茶饮,还望富察大人收下,”尔晴从手中的竹篮中取出茶包,似是很怕他误会什么,补充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多谢。”傅恒一听是姐姐的意思,便泰然收下茶包,转身离去。 只是离开的刹那,看着眼前衣着愈发暗淡,神情愈发恭谨的尔晴,记忆中有个黄衣女孩的身影一闪而过,也仅是一瞬。 她就站在原处,瞧他衣袂一转,如同南归的候鸟般果决,而思绪也要被他一同卷走。 尔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连手上被针刺的伤口此刻都像是在嘲笑她,明明不擅做什么针线活计,却固执地缝了一套护膝护腕,拿不准尺寸便用手偷偷拃着他的身量,做得不满意便扯了料子重头来过,心里只想着若他能穿在身上,待入冬夜间巡视时是不是就能捎带着暖些。 可惜了,这些东西一辈子都只配被压在箱底,就同那串相思豆一样。 一 还记得,那年的她还是个无忧虑的小丫头,父亲在四阿哥府上当差伺马,而她自小无拘束惯了,又有个很宠她的亲哥哥整日带着四处玩耍,性子变得愈发顽皮。 也是在那时,同哥哥尔淳年岁相仿的傅恒走进了尔晴的世界。 尔晴小时候最爱与哥哥尔淳玩的就是捉迷藏,尔淳因过于宠爱妹妹,总是依着她在马场里嬉戏。 这日,尔晴恰好想出了个绝妙的点子,保证能叫哥哥一阵好找,就偷偷爬上了马场旁的一棵矮杞树。 猫在树上的尔晴,看着哥哥横竖左右找不见她那着急的模样,骑在树杈上捂着嘴巴偷笑。 尔淳唤着妹妹的名字,眼见着愈走愈远。 树上的尔晴这会儿却急了眼,哥哥走了,这下她可怎么跳下树去?刺啦——一声,她落脚的枝杈立时劈了半截,吓得尔晴不禁咧嘴哭出声来。 紧接着,眼见一黑,便直直栽下树去。 与预想中的疼痛不同,她竟是稳稳落入了一片柔软的怀抱中。 傅恒自小习武,身手矫捷,是循了小姑娘的哭声来的。恰好,尔晴年纪尚幼,接在手上身娇体软,傅恒抬眼瞧见怀里的小姑娘,腮边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儿,一双圆眼却蹬着老大地盯住他,像是被吓坏了似的愣在那。 傅恒长了十几年,为避男女大防何时与一个姑娘家贴着这样紧,霎时就红了两颊,顺着耳根朝下,连脖颈都要红出血来。 只是噤声不过片刻,尔晴却是用了大上几倍的声响接着哭喊,“呜—哥哥,哥哥!”一嗓门又把傅恒的面色吓白回去。 赶紧地挑了树下的洁净处,将怀里的小姑娘轻轻放下,傅恒开口却发现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不要哭了,你哥哥是谁,我带你去寻他。” 尔晴不过还是小孩子,经刚才一吓,哭起来更是刹不住闸,耸着肩头直直呜咽。 傅恒在一旁瞧着干着急,只能无奈挠头,心想这女孩子怎么倒像只未足月的奶猫,不讲理似的哭不停了。 好容易擦干哭红的小脸,也是从这次之后,尔晴知道了,这个除了哥哥之外的温暖怀抱,正是来自四阿哥的妻弟,傅恒少爷。 在那往后,倒是尔淳发现得及时,只要遇上傅恒少爷来马场练习的日子里,自家的这个妹妹倒变得不爱疯不爱闹,不近不远地跟着傅恒的身后,竟像个安静的小尾巴,叫他这心里还真说不上什么滋味。 “傅恒少爷,你瞧这个。”尔淳着了件鹅黄的衬裙,一双云头绣鞋露在裙摆之外,摊开的小手掌心是两粒海红豆,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似的,绽着一双盈盈大眼小小声同他攀谈。 傅恒少爷出身尊贵,又有什么东西是他没瞧过见过的,只是从四阿哥府里的婢女姐姐们交谈听来,福晋喜侍弄奇花异草,四阿哥特从南方水运陆运几番折腾,移栽这一枝海红豆,只为逗福晋欢心,没想到,这南方的树种竟奇迹般地在四阿哥府存活下来。 昨夜她不知哪来的胆量,为了这相思豆的典故,竟偷偷缘树向上攀了六尺有余,用竹竿儿敲了几粒豆荚下来,因为婢女姐姐们说了,这相思豆若送出了心悦的人,便可让他也能时常惦念起自己来。 后来不得已,她是贴着树干滑下来的,右手掌心蹭破了皮,未免吓到傅恒少爷,这会儿便只好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小姑娘细碎的绒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鼻头沁出一层薄汗,傅恒细细看后,才突地想起自己今年过完就要满了十五,二人这会儿站得着实太近,嗯阿玛说过,这样不得体。 立马逃似的移开视线,不动神色地朝旁边退开半步,为掩饰慌乱开口道,“这是海红豆,”脑海中蹦出小时候曾诵过的诗句,拿来便用,“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吟到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赶忙缄默,只是觉得颊边又隐隐灼烧起来。 尔晴故装着傅恒的模样,昂头挺胸复述道,“愿君多采撷,”歪着小脸特意看向他,问道,“傅恒少爷,后面可还少了一句,那这诗是什么意思呢?” “嗯?我忘了改天问了先生我再告诉你!”傅恒随即转过身去,来不及告辞,几乎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留在原地的尔晴,瞧着傅恒慌张的背影,却绽出甜甜一个笑,开口默念道,“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待反应过来,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小豆,有些失落地咂咂嘴,仍是没能送出去,倒是可惜了。 一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此时静守在药炉旁的尔晴,唇边溢出一丝不可察的笑意,下一瞬眼前却陡然飘起一缕黑烟。 糟了,张院判开的安神药不小心被她煎干了,手忙脚乱一阵,才兑了小半碗出来,送到嘴边,一股子糊味窜上来令人作呕,闭闭眼仰头一口灌下去。 苦进心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这日,尔晴是久违的一夜好眠,五更的梆子打完,尔晴才突然惊醒,下意识就翻身下床来,今儿是个大日子,通过复选的秀女将在今日进宫,预备殿选。 有时,尔晴真的想不通,皇后娘娘各项都称得上六宫典范,独独在这穿衣打扮上,执拗了些,平素不爱那些珠罗玉翠便罢了。 可今日,是殿选的大日子,皇后娘娘仍执意挑了清雅一身,此时正身着素衣c手持金剪,认真修剪着眼前豆青釉大耳瓷瓶中的茉莉花枝。仿佛陶醉于这清脆的咔嚓声,满脸专注。 殿选那边儿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了,娘娘这边却仍是平心静气,丝毫不乱。 只是想到,储秀宫的那位今日又要竭尽全力,喧宾夺主了。尔晴咬唇不语,只垂眉细细梳理着皇后的长发。 半路上,尔晴替皇后娘娘回宫取来手串,刚路过假山,远远便见着成群的秀女们拂柳而来,各个都是面容娇妍,身姿婀娜,略显稚气的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对入宫生活的向往和期许。 尔晴轻扯唇角,在旁人眼中,紫禁城恐是金雕玉饰的极乐之地。 然而,宫门一入深似海,进来不易,再想出去,难如登天。 正当这时,一股香风由身侧似有似无地穿过。 尔晴转身,去循那隐约浮动的玫瑰香气,见三名秀女恰巧经过,站在正中的绿衣秀女与左侧的紫衣秀女均是一脸倨傲,面上妆容精致,再瞧这身上香云纱的衣料,即刻就当猜到,定是出身名门。 “见过姑娘。”清脆的一声唤,才教尔晴注意到,在那右后方,立着一高挑秀丽的白衣姑娘,登时只觉得眼前一亮,她论姿容论相貌均是上上等,尤其在那眉间轻笼的淡淡柔弱,更是使她在一众秀女之中超脱出仙格。 绿衣紫衣二人这下也注意到尔晴,看她虽衣着朴素,却仪态端庄大方,人长得也比一般的大宫女要清雅许多,瞧着竟有些不像奴婢了,便也识趣见了礼。 那紫衣秀女嘴巴更爽利些,接着还不忘小声囔了那白衣姑娘一句,“陆晚晚,这才在哪儿,可就显着你了。” 白衣姑娘想必是叫陆晚晚了,被绿衣紫衣的二位这么一斜睨,只缩缩肩,不作声了。 尔晴心内冷哼,说得不错,这才在哪儿,竟就要开始揶揄争抢了么。眼见心烦,便垂眼看向脚下,在那地面上,竟赫然映着红色的莲花! 眼皮狠狠一跳,“姑娘留步,”尔晴不假思索,开口便唤住了方才三人,“敢问,这莲花是?”指着地上的红莲向她们询道。 绿衣的乌雅青黛闻言,挺身朝前移了半步,面上沾沾自喜,“是我,在殿选前专教匠人在鞋底雕镂了莲花纹样,方才又嵌了玫瑰香粉在其间,所以走起来才会在地上留下红莲印记。” “画本里潘妃的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紫衣的纳兰纯雪在一旁帮腔道。 唯独剩下白衣的陆晚晚,垂首立在原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尔晴只点点头,开口道,“姑娘有心了。” 面上自若,实则心里却卷起巨浪。此情此景,同她梦里一名随后被皇上下令逐出宫门的秀女,竟是如出一辙。 梦中情境眼前重现,又怎么能叫她泰然处之! 尔晴站在皇后娘娘身后,一整个早上都心绪难安。 “尔晴尔晴,”富察容音看向她,见尔晴又是失神,不禁蹙眉轻语道,“扶我回宫罢。” “是!娘娘”尔晴这才反应过来,搀过去的手甚至在略微发抖。 就在方才,之前那位在假山处偶遇的绿衣秀女乌雅青黛,竟真真受到了圣上斥责,硬生生被太监们拖扯出宫门之外! 待回到长春宫,富察容音瞧着尔晴面色着实不好,便准了她半天假在房里休息。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尔晴提起茶壶,漱了满满一杯茶水,抿下一口。 杯缘微颤的水珠正昭示着执杯之人内心的焦灼。 原以为不过是梦境,可今天竟活生生地在眼前重现了,尔晴不敢再想,手心已沁出一层冷汗。 一 夜间,床上的女子拆了样式老成的旗头,任青丝散落枕间,洁白如玉的额边滑落下一粒豆大的汗珠。伴着屋外风雨拍打树叶的声响,还有她梦中的呓语,似绝望又似压抑,“不要不是真的” 熊熊大火烧得通天,烈火之中突然传来了富察容音绝望的哭喊,“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画面一转,皇后娘娘又换作一身素衣,登上了紫禁城的角楼。 一步一步,缓缓走至高台,伸出手慢慢拆了珠钗c金簪,卸了花钿c护指,全都丢在了地上,赤脚从珠宝上踩过,不带一丝留恋。 富察容音转身最后一次望向,这肃穆的紫禁城,“四郎,我不想做皇后了,我只做富察容音” 她展开双臂,学着雏鸟起飞的模样,在角楼上笑着c叫着,绝美的面容泪中带笑,接着便一跃而下,如同一片吹散在空中的羽毛 一 “不不皇后娘娘!”尔晴再一次从睡梦中哭喊着醒来,汹涌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困住了她的视线,缓缓睁开,只见眼前有着蒙蒙亮光。 一豆烛火随风摇曳,“尔晴姐姐?”在那烛光的映照下,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脸担忧地探过来,竟是明玉,方才在隔壁被这动静惊醒,立时披了外衣举了烛台来察看。 “姐姐,你怎么哭了?”明玉用袖口轻轻抚着尔晴挂满泪水的面颊。 尔晴却坐起身来,一把搂着明玉,再也不管不顾地,呜咽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明玉放心不下地望着她,尔晴却只是摇头说无碍,确认再三后只好离开。 剩下尔晴一人,哭得通红的眼眶盯着烛苗怔怔出神。 万一,这只是一个开始呢?若梦中的一切都将一步步成为现实,那她该怎么办? 不,想到方才梦中绝望恸哭的皇后娘娘,尔晴死死攥紧了拳头,她,瓜尔佳尔晴,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突然想起什么,尔晴忙从床上坐起身来,下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从屋角摸出了一方刻了暗花的木盒。 抽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套錾花宝石头面,年前父亲为将这捎进宫来,托人还花了二两银子,留了字条,说这些年她寄回的月俸除开家用,其余便攒了这套头面,让她日后应该多为未来打算,也能给家中弟妹们留个指望。 尔晴心里明白,入宫这些年,父亲也不是完全不曾为她着想过,只是捎这套首饰进宫的意图,也是敲打她趁着在皇后面前得力,想法儿能仰仗着富察皇后寻个好归宿。 拾起一簪花胜,镶嵌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着莹莹微光,尔晴苦笑,手指头捏在簪的两端,一用力,生生掰断了。 就如同粉碎心里那点儿最后的侥幸一般,果决。 父亲,这次恐要恕女儿不孝,归宿是留给那些为自己而活的人。 不管那些梦是真是假,而这一生,她只盼富察皇后安康,只盼傅恒少爷顺遂无虞。 尔晴抬手抹了一把脸,目光如炬。 一 让尔晴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的发展甚至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愈发验证了那些梦的预示性。 今日,魏璎珞便正式入了长春宫,这比尔晴预想得至少早了月余。 “瞧她那个狐媚样子,怎么能弄进了长春宫来。”明玉以肘轻击尔晴手臂,偏过头低声嘀咕。 尔晴抬首向那边看过去,只见管事的方姑姑的身后,立着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微微垂首,眼神却若有似无的往上瞧,一双凤眼,宛若寒星,配以弯弯柳眉,竟自出一番韵味。 带着明玉一同走上前去,欲与方姑姑做个交接,“方姑姑。”尔晴莞尔,与这位带人过来的姑姑点头问好,简单寒暄了两句,眼神就不禁打量起此时看着柔顺得体的魏璎珞来。 之前的宫女阿满在绣坊当值,她替皇后娘娘去取常服时,也曾见过一两面,如此看来,姐妹二人倒真有七分相像。 魏璎珞似乎感受到眼前的两道目光袭来,便缓缓抬起眼来,一道来自尔晴好奇的探究,另一道则来自明玉昭然的敌意。 魏璎珞也不作声,只扯出了一个温顺无害的笑来,倒也是不卑不亢。 还是尔晴上前,交待道,“璎珞,你先下去,跟着明玉去,熟悉熟悉长春宫的各处罢。” “是,尔晴姐姐。” 只是方才听了她与方姑姑几句对话,便暗暗记下了称谓,魏璎珞果真是个心思沉敏的女子。 要知道,长春宫不比寻常的地方,调派人手一般来说,除非主子开口要人,像这种由管事姑姑带进来是极少发生的。 尔晴这边支开了魏璎珞,便想着能从眼前的方姑姑这边,探探底细。“方姑姑,这调派人手的事怎得今日才知会,我们倒少做了准备。” 方姑姑是这宫里的人精,眼角唇周都已添了不少纹路,见人未语先笑,“尔晴姑娘哪儿的话,这还不是早先前儿,长春宫缺了个洒扫宫女,如今拖到现在,这不,恰巧儿给补上了。” “那这姑娘,定是方姑姑精挑细拣出来的人材,姑姑这番忠心,尔晴是定要向皇后娘娘禀达的。”尔晴盯着方姑姑,不想错过任何的一个表情。 方姑姑一听这话说得甜人,立时有些忘形,碍于尔晴有些灼人的眼神,又提提身子站直,还特意将左手朝袖口里掩了掩。 来回再客套两句,便告了辞。 尔晴转身,蹙眉,刚才若是没有看错,在那方姑姑的左手上,分明多了一个蓝田玉镯子,瞧着成色极佳,真不像是这方姑姑自己的东西。 转念再想,这个魏璎珞入宫不足一个月,何德何能得以调进长春宫? 莫非,是给管事姑姑塞了东西?可魏璎珞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出身,更不可能会有这样贵重的物件。 脑中的想法似一根银线似的划过,若是没记错,殿选那日,紫衣纳兰纯雪的父亲正是陕西巡抚(陕西蓝田玉),尔晴抿抿唇,不过只是一种猜测罢了。 可事实上,尔晴倒是真的没猜错。 那日在殿外,目睹了乌雅青黛被拖出宫门的纳兰和陆晚晚二人,分明地听见了乌雅青黛的凄厉叫骂,口口声声说是那贱婢害了自己,那日被除了鞋的三寸金莲拖行在地上的血迹,到现在去还能大致看出些印子。 纳兰纯雪与乌雅青黛素来交好,看着好姐妹赤着足被逐出宫门,下意识就怀疑是那宫女魏璎珞在鞋上做了手脚,原本是准备寻到她替乌雅姐姐出一口恶气的。 可陆晚晚却在旁“无心”说了一嘴,“如今乌雅姐姐不在了,纳兰姐姐自当艳绝众人,妹妹日后可就全仰仗姐姐照拂才是。” 纳兰纯雪一听,转念一想,那乌雅青黛如今被逐出宫外,之前她凭着家世容貌处处压她一头,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说到底于自身倒是百利而无一害呀。 如此可真是再好不过。 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魏璎珞,人够机灵,该赏! 而这便是方姑姑腕上那枚蓝田玉镯的来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这魏璎珞来到长春宫之后,倒是比想象中来得安分许多。 因她容貌出挑,明玉存了女孩子家的妒忌心思,便处处整她,分配最苦最累的活儿给她,可这魏璎珞却一声也不吭,连普通的洒扫也做的格外认真。 这点倒是与尔晴想的一样,她虽小小年纪却是个沉稳持重的姑娘。 尔晴手持银剪,心不在焉地修剪着花圃中的茉莉。 记起“梦中”的傅恒,在皇上赐婚前夕,那痛苦万分的模样,“尔晴,我心属魏璎珞,与你成亲,只会耽误了你,你定会遇到珍惜你的人,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尔晴哑然失笑,只觉这“梦中”的自己可怜可悲,魏璎珞恨她,傅恒怨她,是她一手造就了他们的爱而不得,可她自己呢,自小深爱傅恒,好不容易如愿成了他的正妻,可实质上到最后她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啊。 可如今,她却实心感激那场梦,洗褪了她无望的奢想。 富察傅恒此时跨门而入,衣带翩翩,宛如花间提酒的逍遥客,玉面生辉,又似器彩韶澈的兰陵王。 “富察侍卫来了!”明玉喜上眉梢,跑着迎出来,转头就要进屋去向皇后娘娘禀告。 尔晴被打断了心事,心里一惊,手中的银剪掉落下来,猛然惊飞了一只留恋花丛的玉带蝴蝶。 因魏璎珞就在宫门前持帚打扫,富察傅恒是长春宫的常客,见到这样的一个生面孔,自然好奇盯着多看了两眼。 魏璎珞从这男子的黑靴刚踏进长春宫门,就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却状似未闻,依旧低头细细打扫,待那华服男子走近身来,才堪堪抬头,正好撞上了富察傅恒探究的眼神。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魏璎珞唇角一勾,一缕鬓发恰巧垂落脸颊,整个人就如同朝露里盈盈绽开的小白花,而这满院的茉莉香气于此刻倒真真应了景。 傅恒有些发窘,只好微微点头回应,细瞧之下耳根却已有些稍稍发烫了。 这分略带邪恶的天真,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尔晴目睹这一幕,只觉心底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赶忙垂首掩饰外泄的情绪。 明玉这时也恰好来到院内,看见魏璎珞这幅狐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两步上前,作势要拉住傅恒的衣角,却被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富察侍卫,娘娘正在屋内等您呢!”明玉开口唤道,转头却对着魏璎珞飞了一个白眼,以示不满。 富察傅恒反应过来,便举步进屋,路过时瞥见花圃边置身事外般的尔晴,总觉得今日哪里似乎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待他走后,尔晴才心下一松,暗自疏了一口气。 明玉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魏璎珞,就今日那片刻对视,就叫她恨得牙根直痒痒。 于是便指使着长春宫的宫女们,把手里的活全都丢给魏璎珞一人,半天时间让她扫遍了各殿,连窗户缝里也不许见一粒灰尘。 尔晴有些看不过眼,便想着劝一劝明玉,却被她两句话驳了回来,“魏璎珞刚来长春宫可才没两天,就想着勾引富察侍卫,如此不罚,那以后还得了。” 到了夜间,伺候富察皇后洗漱的当儿,尔晴还想再寻个机会疏导明玉,想叫她对魏璎珞放下成见,毕竟傍午时分见她打扫完大殿,还细细用油布遮了茉莉花圃,说是昨晚见到月晕,今夜恐怕会有暴雨。 尔晴只觉,魏璎珞做事细致,蕙质兰心,日后受到娘娘器重及傅恒少爷青睐,也不是全无理由的。 这不,没过多久,屋外一道惊雷劈下,瞬间恍惚白昼。 雨点随后从天而降,宛如撒豆。 富察皇后一惊,赶忙从镜前立起身来,“我的花!我的茉莉!” 主仆三人冲进花圃时,尔晴也愣住了。 盖好的油布不知何时,被人全部掀起,这雨下的越来越大,花圃中的茉莉这下怕是保不住了。 而循声而来,还有衣冠未穿戴整齐的魏璎珞,正从大雨深处奔了来,一头磕倒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昨日奴婢见天有月晕,今儿傍晚本是用油布蒙了这些花草,可” “可是什么?”皇后娘娘已是面带愠色,心疼这园里的茉莉白白被糟蹋了。 “可是明玉姐姐说我一派胡言,把油布都撤了,还说若出了事,全由她一人承担”顿了半句,接道,“傍晚我蒙油布时还遇上了尔晴姐姐,姐姐可为奴婢作证。”魏璎珞说这话的时候,缩着脖子很是惧怕的模样,在这大雨中仿若走失的小兽一般,惹人心生怜爱。 尔晴听了这话,头皮一麻,心里某处拧了个疙瘩。 富察皇后看了犹疑中的尔晴一眼,着实是动了气,对着明玉怒斥道,“好一个,由你一人承担!” 说罢,便甩袖回屋,留下明玉惨白着小脸,不知如何自处。 魏璎珞此刻眼中却闪过微不可察的讥意。 尔晴伺候皇后娘娘歇息后,便来敲明玉的房门。 进门之后,却发现这丫头顶着湿发蒙在被子里抽泣,将端来的热汤放在一旁的案上,尔晴试图去掀开被子,劝慰她喝口汤水暖暖身子。 明玉不争气,泪珠越流越多,抓着尔晴的胳膊不愿撒手,“姐姐,那贱人是故意的!我可没叫她非撤了油布,这下皇后娘娘该生我的气了,呜呜” 尔晴把明玉抱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背后,以示抚慰。 心里却不禁五脊六兽,这明玉的个性她是明了的,只是这魏璎珞倒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了。 思来想去半宿,第二天大早尔晴便决心,是时候提前去会一会梦中曾出现的另一个厉害人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要提起梦中的人物,光回想起来就让尔晴不寒而栗的,当属一人,那就是日后跟了娴妃的袁春望,袁公公,虽然她当时耍了心思嫁进富察府,对于宫中的大小事却也略有耳闻。 娴妃乌拉那拉氏是雍正年间御笔钦点的侧福晋,前期一直是韬光养晦,为人谦和,后经其父那尔布受贿一案,元气大挫,也随之走向了后宫夺宠的纷争。 而在那尔布一案中,就曾出现过一个当时不甚起眼的小人物,以至于没人能料到,这样一个永巷出身,紫禁城之中最为卑贱的净军奴才,日后居然成为了娴妃争宠之路上最得力的一员大将,他就是数年后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袁大主管。 尔晴今日,特意去内务府取为皇后娘娘为皇上万寿所定制的玉瓷樽,红缎锦盒之中,衬得这玉瓷樽愈发光洁无暇。 尔晴冷瞧了一眼,世人都说帝后琴瑟和鸣,恩爱百年,若教她看,君王的感情实则就如同这玉樽一般,看着完美无暇,得到时荣宠加身,可午夜梦回那彻骨的冰冷却是永远都捂不热的。 至于娘娘平日里说的那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到底是对着她们,还是对着自己,只有娘娘心里才清楚。 可,就是这样全身心深爱着皇上的皇后娘娘,到最后竟也没能保全自己保全小阿哥,不是么?所以在后宫之中,绝情绝爱者才能生存,皇后娘娘做不到,高贵妃也做不到。 尔晴紧了紧指头,在这后宫之中,若说能杀人不眨眼的,那无非是情c爱了。 行至内务府的北墙下,见一群人团在那,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 尔晴捧着锦盒上前查看,只见张总管提着一尾鞭子,趾高气扬地正体罚一个地上趴坐的小太监。 “大家伙看到没有,日后谁要是再敢不服杂家管教,今儿袁春望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张总管骂了仍不解气,朝那小太监头上啐了一口,嘴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尔晴从旁缓缓经过,当听到袁春望三字不由得就心里一紧,再见那小太监此时抬起头来,颇为倔强地怒视这张总管,无非又是火上浇油。 在尔晴看清这小太监的相貌之后,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若说富察富恒是俊美无双的兰陵王,仍存一番英气,此刻的袁春望倒竟像祸国的妖姬,墨发红唇,唇边染血,美得教人心惊。 张总管气急,抬手又要下一鞭子,即将落地,“啊——”尔晴一声尖叫,引得众人回首张望。 此刻尔晴手中的锦盒不偏不倚地翻到在张总管脚下,盒中的玉瓷樽顿时摔破一耳。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尔晴上前,抬手便狠狠刮了张总管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甚至在这宫墙之上传来回音,“大胆狗奴才!你一鞭子打碎了给皇上的万寿礼,你随我回长春宫,看皇后娘娘不扒了你的皮!” 张总管在气头上,又挨了狠狠一刮,更是灼心,抬眼一看清,来人竟是长春宫的女官尔晴,再低头瞧那地上摔破的玉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地,全然没了主意。 张总管本就是内务府里再小不过的一个人物,人品极为卑劣,平日里在地位下等的一众小太监里作威作福惯了,一旦见到帝后身边的红人恨不得腆着脸上赶子巴结,如今闯下了如此大的祸事,头脑里登时一片空白,竟然想不清方才自己手中的鞭子到底碰没碰到人。 周围的一圈小太监,看着这一情境,没有一个不在心底喝彩,尔晴此刻在他们眼里,比起下凡惩治恶人的神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尔晴却不依不饶起来,急得眼眶发红,上来就要拽他回长春宫去谢罪,那张总管此刻却是磕头如捣蒜,“求尔晴姑娘饶了老奴,留下我这条贱命吧,求您了!”地上石子儿多,没两下,张公公就磕得一头是血,流了满脸。 尔晴拣起地上的锦盒,仍不解气,对着张总管的肩头临门一脚,“以后再让我见你碰这鞭子,非去禀了皇后娘娘砍下你的手喂狗!” 张总管吓得两只手抖如筛糠,一听到尔晴愿意不再追究,立马感恩戴德,双手合十整个人磕倒在地。 人常说,做戏要做全套,尔晴抬起头睨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太监们,厉声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 一众小太监闻声,作鸟兽散,唯独剩下地上趴着的那个小太监,袁春望。 尔晴也没想给他一丝好脸色,转头便抱着锦盒要走,因为尔晴知道,袁春望此人城府极深,你若明面上去帮他,反过来倒更可能弄巧成拙。 走了十来步,尔晴实在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那小太监坐起身来,正抬手拭着脸上的血,见她回头,便与她对视,面上隐隐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尔晴不禁背后一麻,脑海里此刻只蹦出两个字,邪性。 便逃似的加快了回宫的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等到尔晴回到长春宫,二话不说便跪下身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奴婢打碎了给皇上准备的万寿礼,求皇后娘娘赐罪。”尔晴垂首跪于富察容音身侧,皇后娘娘看了她一眼,以及桌上红缎锦盒内那缺了一角的玉瓷樽。 眼神中不禁透出些许失望,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语气听着有些凝重。 尔晴又磕了一个头,“是奴婢出了内务府,在路上不小心磕了一跤,这才把玉樽给摔破了,还请皇后娘娘处罚。” 毕竟惹了件不算小的麻烦,皇后娘娘平日里再是宽厚仁慈,这次若是不罚,也未免太说不过去,再说日后她也怕尔晴多少会因此遭其他人非议,埋下祸根。 皇后娘娘的护甲点在茶案上,轻敲了几下,开口道,“那本宫就罚你这几日去把长春宫东边的偏院整理出来,用来修整新的花圃罢。” 尔晴一声不吭,便磕头领了罚。 尔晴是甘愿受罚,因她心里明白,今日一事乃是她临时起意,坑了一把张公公,虽说一般人难以察觉,就连当事的张公公也是有嘴说不清,可保不齐在那围观的人群之中,就有人看了出来。 若是执意将事情捅到皇后娘娘这儿来,倒有可能露出破绽,反而将事情闹大了。 天气渐凉,夜晚的偏殿,多少显得有些阴冷。 尔晴光是把院中的杂草清除干净,就忙活了整整一天,这会儿有些腰酸背痛不说,指甲缝儿里也都灌进了黑泥。 便就着这院中的一口水井,打了桶水上来。这边卷开了衣袖,露出一双缎子般莹润的皓腕,在月光下尤显得冰肌玉骨肤若凝脂。 此时,院门处的地上,半根枯枝发出吱呀一声响。尔晴耳尖,大着嗓子,“是谁在那?出来。” 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水瓢,有些警惕地盯着门口看。 果然,从那门后的暗处窸窸窣窣,拖出一道人影来。尔晴汗毛直立,待看清来人的脸,竟然是他,白天那个被鞭伤的小太监,袁春望。 此刻的月光,又清又冷,柔柔淡淡如流水一般泻在小院里,仿佛溅了一地的碎玉。 而月光下,袁春望的那张脸白得几近透明,唇角的伤宛如一个狰狞的刺青,让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嗜血的鬼魅,只乘着月色取人性命。 尔晴的手心沁出了汗,“你是谁,来这做什么?”装作一副未曾记得他的样子,面带愠色地质问道,她本能地觉得在这毒蛇一般的袁春望面前,绝不该随便外露心思。 “看来尔晴姑娘的记性倒是不大好,白天,我们刚见过的。”袁春望慢慢踱步而来,看着她一副故作出的凶狠模样,心里忍不住发笑。 那薄薄单衣不大合身,仿佛能透出嶙峋骨骼,在这月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尔晴一看,这个袁春望简直比想象中还要难缠,明显不吃她装傻那一套,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没好气地说,“唔,是你,不在住处养伤,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都看到了,今天是你自己捧着盒子撞上来的。”袁春望走近身,事不关已一般轻飘飘地说着,挨着井沿坐了下来,像一抹被封印在井底的幽灵。 此话一出,更是叫尔晴一时语塞,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还没等尔晴开口,又听他幽幽道,“值得吗?为了我这么一个,卑贱如草芥的”袁春望本要说“人”,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自己还配称作一个“人”么,不禁哑然失笑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尔晴背过身去,抽开井盖旁的一屉食盒,取出一块馒头二话不说便堵在了他嘴里。 这食盒是明玉,今天傍晚放心不下,亲自给他送来的,只是尔晴并没有什么胃口。 袁春望嘴角的伤口此刻又有些裂开来,在馒头上染红了一小片,他却毫不在意,就着那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尔晴黑白分明的水眸盯着眼前这个满身鞭痕的人,喃喃自语,“也并非是要帮你,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袁春望顾不得接她的话,因为这会儿大约已有三天没正经吃过一餐了,更不要提这精细的白面,便不顾形象地大嚼特嚼起来。 尔晴也不再说话,提来了食盒,里面除了馒头,还有几个小菜,袁春望顾不得拈匙提箸,用手抓起便往嘴里送,可即便是这副模样也丝毫不显狼狈。 而尔晴也于井沿一同坐下,思绪渐渐飘远。 一 在她十二岁那年,同样的一身鞭伤她也曾从另外一个少年身上看到过,那个人便是最疼爱他的哥哥尔淳。 哥哥尔淳年长她三岁,却因为娘胎里带了亏,总是面色苍白,身体瘦弱,多年也曾遍访名医,却怎么也走不出中医“内不治喘”的怪圈。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寻常下午,哥哥带着她在马场嬉戏,迎面却走来个结伴的华服公子。其中最大的看着不过十四五岁。 为首的一个是和亲王弘昼,另一个则是四阿哥府里高佳氏的弟弟,高恒。其父高斌被雍正爷命为江南河道总督,因其治理水患有功,高佳氏便一朝被抬成了侧福晋,一时间荣宠无限。 世人皆知,和亲王弘昼自小顽劣,与这高恒可谓臭味相投。 高恒抬手便是一鞭子,抽打在马场内一匹幼马身上,惊得那幼马只顾慌忙躲避。一群人却以此为趣,笑声不断。 高恒更是为取悦弘昼,更用力虐打那匹幼马,听着小马的悲鸣,在一旁的尔淳尔晴都忍不住攥足了拳头。 “和亲王,您看这样成吗?不如我们在它尾巴上点把火,看它到底能跑多快。”高恒讨好地向弘昼提议道,周围的几个少年听了都直起哄。 弘昼实际内心反感,但却断不敢表现出来,此时正是立储的敏感时期,他从幼年便在母妃点播下靠顽劣藏拙保命,现在又如何敢在宝亲王府一反常态,更何况对方还是侧福晋的亲弟弟。 而尔淳却一时没能拉住尔晴,十二岁的尔晴握着小拳头挺身站了出来,“你们不要这样了!” 那匹幼马趁势,溜出了围栏,逃过此劫。 “别哪样啊,你是哪来的野丫头?”高恒不悦,他本就生得矮胖壮实,用力一把推在了尔晴肩头,应声倒地后,尔晴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尔淳忙得上前,将尔晴护在了身后,“几位少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哦?既然她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故意的咯。”高恒不讲理,一鞭子点在尔淳身上,不怀好意道。 尔淳只能跪下向他们磕头,而尔晴哭着不停,就央了一旁的马奴带着妹妹先行离开。 尔晴不愿走,回头望着哥哥,当时的尔淳对她温柔一笑,“先回家去,等哥回来。” 可谁成想,这一眼竟成诀别。 高恒一把拦住了尔淳,“既然你妹妹扰了和亲王的兴致,放走了方才的那只畜牲,那不如你来当牛做马,若能逗得各位少爷一乐,小爷我就饶过你,如何?”说完一鞭子抽在了尔淳的胳膊上,顿时就翻皮露肉。 几个少年都觉得饶有趣味,哄笑起来,弘昼咬紧了牙关,在一边旁观却又不能开口制止。 尔淳痛苦的表情彻底激起了少年们心底的麻木和恶毒。 至于后来,哥哥被抬回家中的时候,已然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记得当时的高贵妃,在四阿哥弘历面前,轻描淡写道,只是小孩子家玩闹,出了些许意外而已,看在和亲王弘昼的面子上,此事更不宜宣扬追究。 尔晴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好一个意外所致,哥哥的尸首上布满鞭痕,脸上嘴里被灌满了泥浆和干草,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哥哥死前的痛苦难耐的模样。 尔晴的心疼得几乎要撕裂开来,那个不久前活生生的哥哥,那个温柔地对她笑着的哥哥,因为他们口中的一个小小“意外”,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她。 而之后,厄运依旧不愿放过他们,高贵妃觉得他们一家见了就晦气,便暗中使绊子想赶他们全家出府。所幸后来,因皇后娘娘仁慈,仗义执言,并收下她做了贴身婢女,这才救她全家于水火。 尔晴永远忘不掉入宫的初衷,就是要亲眼看着那些曾经伤害哥哥的凶手们落得千倍万倍凄惨的下场,才能告慰哥哥在天之灵。 一 掌心已被掐得泛青,尔晴渐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袁春望已扫光了食盒中的饭食,而嘴角的伤口又开始止不住地向外渗出血来。 尔晴突地记起什么来,从袖袋中掏出一瓶玉容膏,虽是女儿家用的脂膏,但对止血生肌应当有些助益,递予眼前的少年,“拿去擦擦吧。”还特意点了点嘴角示意。 袁春望看看这颇脂粉气的瓶子,目光里露出一丝嫌弃,“你还是自己留着擦吧,这整日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宫里何时多出个老麽麽。”这嘴够恶毒,丝毫记不起方才还吃了人家的东西。 尔晴却也不怒,反笑说,“那也没法儿,就算整日涂脂抹粉,也比不得袁公公你,色c若c春c花。” 袁春望脸上登时戾气一现,却又生生压了回去,平日里他最恨别人夸他貌美,此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气急,“你给我再说一句试试,”看见置于一旁的水瓢,就舀了小半,作势要来泼尔晴。 尔晴忙着去躲,因他身上还坐着伤不能见水,还不能反击,两只皓腕便只能举起另一只瓢儿档着脸,四处躲避。 二人的笑声,从偏院中隐约传来。 而此时,因闻讯尔晴受罚的某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恰巧路过偏院门口,看到这样一幕,心里不知正作何感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傅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今日傍晚去长春宫探望姐姐时,听明玉提起尔晴受罚的事,说她约摸着已大半天未见回宫,想必是心中太过自责。 等到夜间巡逻时,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想着来偏院看一眼,确认无碍即可。 没成想,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这般欢笑的尔晴,若非他今日亲眼所见富察傅恒烦躁地将兵书掷于一旁,心底隐隐泛出些许不甘,于记忆中挖掘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在塌上翻过身来,月光洒进窗子,在傅恒脸上落下淡淡光影。 与尔晴相识多年,她总是要比一般的女孩子来得更为成熟持重。在他的记忆中,尔晴时刻都是小心翼翼c谦卑有礼的模样。原来她也会有这样不设心防的小女儿情态,可却是对着一个根本不甚了解的小太监。傅恒这会儿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滋味。 第二日,富察傅恒照常来长春宫问安。只是一路上连其他宫里的小宫女都能看出,今天的富察侍卫与往日不同,周身似乎萦绕着些许失落的情绪。 “少爷!怎么今日来得晚了些,”魏璎珞从傅恒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袖角,探出一张喜俏的小脸,“我猜少爷昨晚一定是没睡好,瞧这眼下还有些发乌呢。”说着甜甜一笑,踮起脚来伸手作势就要触到他脸上。 傅恒正要挣开,偏头却正对上手持铜盆的尔晴从屋内走来,一时愣怔。 尔晴也是一怔,瞧着他们二人这般亲昵模样,也不作声,只低头朝傅恒见了个礼便走开了,眼底更是平静无波,一片澄澈。 傅恒心中顿时有些闷闷的,以臂挡开了魏璎珞的小手,退了几步,道,“璎珞姑娘莫要再开这样玩笑,未免太过失礼。” 魏璎珞闻言一愣,原本以为这样循规蹈矩的天之骄子,对于这一套自然招架不住,没想到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石头脑袋,瞧着他的背影,冷冷轻哼了一声。 尔晴在先前殿侧淹坏了的茉莉小圃中忙活着,想着淘洗出那些还未烂透的根苗,再行移栽,这些都是娘娘的宝贝,能救活一棵是一棵。 “尔晴姑娘,”富察傅恒问安后,从殿内出来,“方才,我忘记问,姐姐上次交待我带回富察府给额娘的东西可已准备好了?”因傅恒只是临时打了腹稿,同她说话时,有些几不可察的不自在。 尔晴却被傅恒这么一句问的蒙了,从花圃里直起身来,手心里指头上淘的都是泥,有些略不好意思将双手藏于身侧。 这些日子并未听说皇后娘娘要准备什么东西带回富察府,有些奇怪富察大人为何想到来问她这个,而后转念,自己毕竟是长春宫的大宫女,问她也确是应该的。 傅恒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道,“姐姐方才有些乏累,正要歇下了,我不便再去打扰,所以”感觉自己即将越描越黑,傅恒有个毛病,一紧张就爱将左手背于身后,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尔晴想了一下,有条不紊地回道,“还请富察大人放心,等娘娘睡醒起来,奴婢定会办好这事,等东西备妥了,立马差人给您送去。” 富察傅恒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点头应下,尔晴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可她一口一个富察大人,一口一个奴婢,听后心中不免升腾起些许烦躁。 傅恒紧了紧牙根,像吞咽某种异物一般,试图将心头这股不适给咽下去,却还是没有忍住,唤住了转身欲离去的尔晴,“尔晴姑娘,” 尔晴回过身来,定定立在那,等他发话。 “这宫中,自古便有对食之说,但尔晴你毕竟是姐姐宫里的人,凡有事若被有心人撞见,恐于礼法不合。”傅恒面色一凛,整句话说得有些断序,光是“对食”二字,说出口就已不易,耳后已隐隐有些发烫。 大清不似明末,骄纵宦官,对宫人管束极严,对食一事虽也不算少见,却始终难登大雅之堂。 傅恒只当自己是好心提醒,却执意隐略了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愤懑,他也原以为尔晴会开口辩解。 尔晴却沉默了片刻,想到可能是昨日自己和袁春望一同在偏殿时,被人不小心看到,在背后嚼了舌根。 只俯下身,恭敬地向富察傅恒行了个礼,“富察大人教训的是,尔晴自当记下了。” 傅恒再也无话可说,面对尔晴这副低眉顺眼冰冰有礼的样子,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如此看来,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尔晴仍定在原处,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尔晴只想到“前世”就算是她棒打鸳鸯,拆了他的姻缘,也未见他曾如此疾言说教过她。不过,富察傅恒,你且放宽心,如今大梦一场,她早已不再是先前的瓜尔佳尔晴。 该偿还的,她一分不想欠着。 此时的墙角,露出的宫装一袂,也转身离开了。 一 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一直不思饮食,闭门不出。 可尔晴心里估摸着,高贵妃那边怕是要坐不住了,再耽搁下去愉贵人宫里恐要生出事端。毕竟愉贵人刚刚怀上龙胎,高贵妃早已是虎视眈眈,绝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皇后娘娘,眼见这天气渐凉,不知道愉贵人偏头痛的毛病好一点没有,毕竟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了。”尔晴手持角梳细心梳理着皇后长至腰际的乌发,有意无意看向妆镜中的富察容音。 富察皇后一怔,“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愉贵人宫里已经好些日子未派人去探望了,尔晴你快拣两根野山参替本宫送去,瞧我,这几日不出门倒睡昏了头。”富察容音蹙眉,揉了揉太阳穴。 事后,尔晴叫来魏璎珞,将锦盒交在她手上,莞尔吩咐道,“璎珞,你替我跑一趟,送这东西到永和宫,和愉贵人说,娘娘一直都惦念着她,让贵人且放宽心,安心养胎。” 尔晴记得在之前的梦里,也就是这次,魏璎珞舍身救下了愉贵人之后,便得到了皇后娘娘和富察傅恒的青睐,如今她这样做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顺义天意罢了。 待魏璎珞走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便叫来身旁的一个小宫娥,低声耳语了几句。 就同尔晴设想的一样,愉贵人前段日子惊吓过度还未缓过神来,这高贵妃便耐不住性子,预备斩草除根。 这下被魏璎珞撞了个正着,她果然不负所望,拼死救下了愉贵人和腹中的龙嗣。且,为求外援魏璎珞这边的火都还没真正燃起来,外边富察傅恒就已闻讯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 尔晴听闻事发,也立刻赶往永和宫,既然魏璎珞是她派出去的,虽然她随后便叫宫人去侍卫处通知了富察傅恒,可是尔晴也不希望,这里外出了差错,让魏璎珞因此受到什么损伤。 尔晴前脚刚到,就看永和宫里一片狼藉,下毒手的太监被死死摁在了地上,而此时昏了过去的魏璎珞,珠钗零落,头发散乱,好巧不巧正倒在了傅恒的怀里。 此时富察傅恒看着怀中的魏璎珞,神色显得有些复杂,这边看到尔晴带人过来,如释重负,赶忙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尔晴立马明白过来,赶忙上前欲接过魏璎珞,只是换肩时,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手,二人均是一震,像被火舌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来。 富察傅恒微抿下唇,低头以掩饰内心的悸动。 尔晴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也没忘了礼数,开口道,“多谢,幸亏大人及时赶到。” 富察傅恒听了,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施了一个回礼。 而后来的事情就同尔晴设想中一样,之前的花圃事件已经让富察皇后对魏璎珞有了些许印象,如今她救下了愉贵人母子,更是大功一件,娘娘自然升了她的品阶,日常也再不必做那些洒扫工作。 而这魏璎珞也是个能人,此次因祸得福还是多亏了尔晴给她创造了机会,便对着尔晴也是频频示好,搬了新住处后也往尔晴屋里跑得更勤了。 尔晴默默想着,她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有大度到能自如面对富察傅恒的“属意之人”,对魏璎珞是怎么也谈不上喜欢的。 如今的她,只想独善其身,再不想理会情爱那些事,她只想尽力护娘娘和小阿哥周全,至于这魏璎珞,究竟是敌是友,只要她对皇后娘娘不存异心,自己便也有信心能与她各安其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木叶动秋声,只是这会儿宫道旁的槐树c柳树都褪得光秃秃的,四围均是静得出奇。 富察皇后心善,每年到了这个时令,都会差人特地去城外的善堂捐款捐物,今年也不例外,还是尔晴替主子跑这一趟。 尔晴特意赶在宫里落钥之前回来,眼见这会儿的日头已经有些黯淡了。独自一人走在这过于空旷的宫道上,倒真是有些吓人。 不自主地加快脚步,盘算着不如从西边的那条小径抄近回长春宫。 这小径是宫里人为了抄近路偷懒,自己踩出来的,平常并无专人打理,故周边长起及膝的杂草来,瞧起来青青黄黄一片,倒让尔晴不由地回想起她在马场中玩耍的童年时光。 尔晴从旁随手摘了一个草信子,叼在嘴里,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哥哥便常这么玩,那些草叶在哥哥的嘴里甚至还能吹出声响。 只是哥哥走了太多年,她都已经忘了该怎么吹了。尔晴有些颓然,将草信子丢回地上,提起裙摆大步朝前走。 还未走两步,“啊——”像是踩到下面什么软物,脚底一滑,生生跌了一跤。 尔晴起身查看,手心里这会儿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见那草堆里,竟正直直躺着一个人,心下顿时警铃大作,瞧这衣着打扮,应当是哪个宫里的太监。 尔晴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这人不会死了吧。 被自己这个想法震住,尔晴大着胆子上前,伸出二指去探那小太监的鼻息。 还好,是活的尔晴疏了一口气,却闻见这人身上带了浓重的酒气,便以为定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偷了酒来喝,这下醉倒在此,不省人事。 只是,她越看越是觉得不对,这太监的脸,瞧着怎么愈发像像那个恶劣荒唐的和亲王弘昼! 尔晴用脚踢了地上的人两下,见他却丝毫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蹲下来,掰过那人的脸,一看,竟真的是他! 和亲王弘昼长相随了生母裕太妃,容貌英美,身材却似先帝,长身鹤立,若是不开口看着还像个翩翩贵公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在这宫中却作尽了荒唐,穿太监服逗留宫中是常有的事,也曾听闻他私会宫女的秘闻,风评极差。 尔晴就这么想着,心底的那股恨意越发涌了上来,那天若不是他,若不是高恒,尔淳哥哥根本就不会死。 想起哥哥惨死的模样,尔晴颤抖着伸出双手,向弘昼的脖颈处探去。 尔晴此刻的心中有无数的念头正向外冒,如果自己现在掐死他,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不是么。 十指正缓缓收紧,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尔晴整个身子都不禁颤栗起来。 她有些下不去手,便闭上眼,想着索性用力掐死他,就算给哥哥的死一个交待。 内心天人交战的最后,双手却不自主松了开来,这辈子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杀人,她是真的没办法做到。 尔晴有些气闷,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酣睡的弘昼,正欲起身离开。 此时却伸出一双大手,扯过她的袖摆,用力一带。 那和亲王弘昼竟不知是何时醒了过来,满身酒气,此刻将尔晴压倒在地上,四目相对,面上带着一副似醉似醒的神情,道,“方才本王给过你机会的”音色慵懒,可尔晴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c杀意。 尔晴下意识挣扎起来,弘昼也并非真要置她于死地,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居然胆大包天想结果了他的性命。 只是,方才被扼紧喉咙的感觉,一度让他想着,不如就这么窒息而死,倒也算一种解脱。 尔晴个子不低,长手长脚地闹起来,让喝得半醉的弘昼有些难以招架,他此刻却起了歪心思,凑近她耳旁,极为挑逗地说,“你若再乱动,本王在这办了你如何?” 尔晴听了一怔,和亲王本就生性孟浪,他既这么说那他便有胆子这么做,皇上对他一向包庇,难道今天自己竟要葬送在这儿了吗 弘昼趁她愣神的当儿,才看清尔晴的脸,虽着了一身暗色宫装,抱在手里却是纤巧削细,面凝鹅脂,于嘴唇下缘堪堪缀了一颗红痣,着实惹怜。 见她恨极的眼神中,滚落出豆大的泪珠来,他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凑过去尝尝那眼泪的味道,是咸的还是苦的。 下一秒,却从背后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砰——的一拳捱在了嘴角。 血,也是咸的。 弘昼捂住伤口,嘴里洇出一阵腥甜,待看清来人,竟是富察傅恒,一阵无名火登时窜上来,“好你个富察傅恒,居然敢打我。” “你若敢招惹她,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眼见富察傅恒又要上来揪弘昼的领子。 弘昼此刻已瞬间恢复了纨绔的做派,摆出一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架势,转身便溜了。 傅恒看他一瘸一拐地走远,内心已将他唾骂的百遍千遍,待回过头来,看着地上呆坐的尔晴,领口已挣脱小半,露出一截玉笋般的颈子,此时正瞪了一双大眼,无声落泪,大概是被吓坏了。 傅恒有些心疼,单膝跪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将她包好,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矩,拦腰抱起她便直直往外走。 “富察大人,你放我下来罢,奴婢自己能走。”尔晴缓过神来,挣扎起来,只是浑身的力气加起来估计也挣不脱傅恒的一只手。 傅恒恍若未闻,只抱着尔晴继续朝前。 尔晴忧心他们这副模样,若是被其他宫人撞见,怕会出了大事,心一急,又湿了眼眶。 傅恒见她含泪,心里一疼,只好在树下拣了个洁净处,将尔晴轻轻放下。只是松手的一刻,他竟有些贪恋怀里残余的温度。 如此相似的情境,与她此刻的眼泪,让富察傅恒的记忆坍了一个缺口,想起那年他曾接下一个从树上掉落的女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哭起来仍是一个样子。 尔晴坐下,便伸出手摸向衣领,从傅恒立着的角度看下去,洁白的颈子显得尤为刺眼,轻嗽一声,便飞快地移开目光,左手背向身后,不消说,他的脸此时定已红了半边。 尔晴掩好衣领,又拍了拍袖上的沾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笔直,屈身道,“多谢富察大人救命之恩,日后定将涌泉相报。” 富察傅恒恨毒了她嘴里的“客套话”,被她冷淡拘礼的态度激得胸口一窒,却发作不出,甩了袖子转头便走。 尔晴立在原地,有些摸不清傅恒的心思,怎倒像是置了谁的气。 等他们各自走后,从那暗处淡出一个人影来,女子极为轻蔑地低哼了一声。 再说那弘昼,被傅恒一拳砸在嘴角,破了相,还只能对外宣称是喝醉了酒自己磕的,脖子上也是疼得厉害,对镜一看,一对青紫手印分明映在上面。 弘昼思索片刻,昨日那女子唇缘的红痣,和她盛满泪的眼神,都无不使他内心撼动,仿佛那是记忆中曾出现过的一张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富察傅恒不知道自己最近着了什么心魔,闷在侍卫处的书房里已经整整一天,也不想去长春宫问安,因为他很怕会遇见尔晴,更害怕尔晴对待他那疏离的态度。 海兰察这时怀里揣着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走进屋来,“哟,我的好兄弟,怎么还猫在这儿呢,可整一天了啊。”厚脸厚皮地来到傅恒身边坐下,满脸是掩不住的喜悦。 瞧傅恒不想搭理他,又凑得近些,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傅恒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接着看手中的兵法。 海兰察急了,拉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傅恒鼻间一探,竟是一包卤牛肉,“怎么样,香不香?来点儿?” 傅恒推开他油呼呼的手,“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海兰察也气,懒得理他,“我吃就我吃,瞧你个闷葫芦,整天就知道看这劳什子兵书,呆子!”说完便捏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嚼得挺大声。 傅恒此时满心的事,有海兰察在一旁闹他,更是静不下来,只好掷了兵书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向海兰察。 “怎么,这会儿想吃了?”海兰察捏了一块正往嘴里塞。 傅恒抿抿下唇,摇头,道,“海兰察,我问你这兵法里所写的都是如何攻敌克难,” 海兰察看傅恒满脸的纠结,放下了手中的牛肉,仔细听着。 “可若是有种人,她面对你时却总是彬彬有礼c挑不出一丝的错,”此时傅恒脑海中不禁浮现尔晴冷淡的小脸,心头有些发堵,“对待这种人,我该怎么做呢。” 海兰察看傅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搓了搓手上的油,从小到大可从没见过傅恒这种样子,觉得有趣得很,“那这个人,你是厌恶的,还是喜欢的呢?”带着一脸坏笑问道。 “嗯”傅恒低头沉吟,“不厌恶。” 海兰察瞧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手拍在大腿上,他这个哪都好却少了根情丝的好兄弟,居然是要开窍了? 老祖宗诚不欺我,真是这千年铁树也能开了花!只是这世间居然有见了傅恒,也能岿然不动的女子,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海兰察一手搂过傅恒的肩,神秘兮兮地说,“兄弟,这种人呢,就像这块牛肉,”,右手捏起一片示意,“远远地闻过去,便香气四溢,看着更是秀色可餐,可人家就在那,也没主动招惹你,你就站在那只能闻只能看,馋得心痒痒,却拿它没办法。” 说得着实贴切,傅恒听了,被他诓得直点头,“对对,那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海兰察哼了一声,怒其不争,趁机将手中的牛肉塞进了他嘴里,“走上去,吃了她呗!” 傅恒嚼着口中的牛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听海兰察接道,“若是缺了点勇气,那就还得来点” “什么?”傅恒追问。 海兰察一脸坏笑,从傅恒的软榻下摸出一个小坛,“来点小酒!” “好你个海兰察,居然把酒藏我屋里来了!”富察傅恒反应过来,轻推了他一把,骂道。 海兰察又变出两个小碗,以肘轻击傅恒肩头,一脸的讨好,“喝点儿,喝点儿。” 一 傅恒被海兰察硬灌了几杯酒在肚,身上直发暖,到了天黑巡逻的时候,回味海兰察说得话,觉得不无道理,脚下就不受控制地,想来长春宫附近的偏殿碰碰运气。 因这些天,尔晴独自整理偏殿的花圃,一时间竟上了瘾,她觉得自己这么呆在一处,反而容易静心,便时常在偏殿的小院里从傍晚忙活到天黑。 天气渐凉,尔晴还特地从宫里提了个小炉过来,能处理些废枝败叶,还能顺带着烧点热水。 今天她还打算好了,就着这盆烧好的热水,把头发给洗一洗。 满洲女人的头发是宝贝,从小到大,除了修修发尾的分叉,就不曾剪短过,一直都是精心护养着。 正好这天还不算太冷,便利索拆了旗头,一头如瀑的乌丝就此倾泻下来,像光洁滑腻的真丝绸缎,又似天边涌动的流云。 尔晴侧弯着腰,用水打湿头发,又舀了半勺香苓,细细揉搓。因头发太多,只好将头发朝前拨,方便搓洗脖根处,露出玉藕般光洁紧致的后颈,在月光下微荧。 院外的人走进来,正好见她此时有些费力的模样,轻笑出声。 走近身来,竟是他,袁春望。 尔晴此时秀发全湿,直不起头来,只能低着头,厉声啐他,“给我出去!” 袁春望也不语,只笑得更甚,尔晴听了,只觉这笑声,酥酥麻麻,宛若一淙冰凉的溪水从耳边流过。 见他不为所动,尔晴弯着腰又羞又恼,由耳根直红透到颈深处。 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怎么不叫我帮你?”袁春望瞧见她的窘迫,眸中的光随着夜色明明灭灭,极力忽视心底那一抹难以言说的情感。 而此刻,在院外,某人快要捏碎了拳头,身影飞快一闪,怏怏离去。 一 次日,富察傅恒照例来长春宫问安,面对着叽叽喳喳的明玉和含情脉脉的魏璎珞,神色依旧冷淡,比起平常,像笼了一层薄霜,叫人看不真切。 尔晴因前几日在宫道旁的羁绊,心底发虚,只垂首敛目立于一旁,缄默无声。 富察傅恒问了安,便也不愿多逗留,路过尔晴身侧的瞬间,衣带卷起一道微风,尔晴以余光瞥见,傅恒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目光笔直未作任何停留。 尔晴回到殿内伺候,富察皇后此时正举杯抿茶,将杯口凑近鼻端轻闻,见尔晴掀帘进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开头交待道,“尔晴,偏殿的园圃,今后就不必去理了。” “啊?”尔晴被唤住,听皇后娘娘这样说,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富察容音将茶杯搁在几案上,轻轻笑了起来,“还不是傅恒,一大早跑来,跟我说什么偏殿的风水不好,不宜动土。” 将杯盖轻掩,状似无奈摇头,打趣道,“本宫倒还真不知道,自家的亲弟弟何时竟信起这些鬼神之说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秋风已带了哨,早晚温差变大后,不少宫人都换上了薄棉夹袄。 因富察皇后先前怀头胎时,月子里落了寒症,尤其怕冷,尔晴便叫着魏璎珞一同,在屋里拾掇出厚些的的棉衾准备给皇后娘娘夜间换上。 这会儿,她正手持藤编,在太阳地里忙活着晾晒被衾。 至于富察傅恒,已是好几日未出现在长春宫了,尔晴不禁回想起那天她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周遭静得似乎只剩下他二人的鼻息声一般,现在想起来仍是难掩心底的悸动。 可之后傅恒每每见到她,似乎连眼神都不肯施舍。尔晴只当他单纯是厌恶自己,就如同梦中的那个富察傅恒一样,也罢,早早结束这无果的思慕,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等吃了中饭,宫人都各自回屋歇息。魏璎珞这会儿却立在寒风中的宫道旁翘首等待,因为她知道,每到这个时辰,富察傅恒就会于此经过。 这不,傅恒左手握着佩刀刀柄,正赳赳行来。 “少爷!”身后传来甜甜的一声唤,傅恒停住脚步,回头见魏璎珞站在那,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布包裹。 此刻,魏璎珞脸颊c鼻尖都略微发红,概是在外面呆了好一阵了,本就是皮相妍丽的美人,再加上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情态,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少爷,”魏璎珞轻快朝前迎了几步,音调也是又细又柔,“这个送你。”说着,将怀中的宝贝往傅恒手里一塞,动作亲昵。 富察傅恒只接过她的东西,却下意识避开了接触。 “天凉了,璎珞担心少爷夜里巡逻,恐受风寒,”魏璎珞也不恼,又从布包里抖出两样东西,“璎珞人轻位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将这护膝和护腕赠与少爷”魏璎珞这话说的一片赤诚,一双盈盈的眸子紧盯着傅恒的眼睛,含羞带臊的少女心思半露半掩,她还就真不信,这富察傅恒看了没有丝毫动容。 傅恒心下,确实被这露骨的眼神所震慑到了,他从来都是个性子淡的人,虽然也曾遇见过外向些的姑娘家对他有过明示暗示,只是像魏璎珞如此堂皇的 他看着魏璎珞此刻羞涩难当的表情,心里却在想,若是长春宫的某人能对他用上这么一丝半点的心思,该有多好呢。 魏璎珞不知道傅恒的实际想法,只当他终是被自己俘掠上钩了,心头正是喜不自胜。 富察傅恒回转过神,正盘算如何开口婉拒。 低头看向手中的护膝护腕,定睛一看却像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去摩挲这料子,片刻,“谢谢璎珞姑娘,这份心思,我收下了。” 魏璎珞一听,难掩怡悦,又怕自己太过外露,会吓跑了这个单纯的富家少爷,故作羞涩地低下头来,“少爷这是哪里的话。” 傅恒抿唇,也朝她郑重点头道谢,颇爱惜地将布包系好,携在怀中,快步离开了。 一 “天哪,这天儿变得也太快了,我连冬衣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呢!冻死我得了。”海兰察身上还穿着单衣,随后便打了个喷嚏,抬起塞进两手的袖筒,蹭蹭鼻子。 富察傅恒此时却昂着头由他身后走过,“我怎么都没感觉到冷呢。”捋起半截袖子,故意露出手上的护腕。 “哟,我说兄弟,这是打哪儿来的啊?”海兰察登时被吸引了目光。 只见傅恒又有意撩起半截长袍,略带炫耀地展示了带在腿上的护膝。 海兰察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手拽着傅恒的护腕不愿撒开。别说,这料子摸上去细糯柔润,像是姑娘家的小手一般滑嫩。 傅恒伸手拍开他的爪子,像是怕弄脏了东西。 “哎哎哎,”海兰察看懂傅恒眼底的嫌弃,痛心疾首道,“好一个见色忘友的富察傅恒啊,我海兰察可真是瞎了眼了。” “胡说什么呢。”傅恒白了他一眼。 “别跟我装,快说,”海兰察一脸坏笑道,“是不是哪个姑娘家送的!” 富察傅恒不想理他,唇角却是无法抑制地向上。 海兰察猜上了瘾,继续推道,“往日里,送你东西的姑娘就算没有十多,那也有□□,就没见你接过,难道”一把搂过傅恒的脖子,满脸惊恐道,“这是你心尖儿那位送的?!” 傅恒被他起哄得耳尖泛红,“不告诉你。”只撂下一句,忙得转身溜了。 留下海兰察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一 入夜,屋里的尔晴却心急如焚,等她回屋才发现,收拾了一天的衾子,没成想压在箱底的那两样东西,竟然凭空没了? 她越想越不对,东西又没生翅膀,自然是不会平白无故飞了。 又想起,今日明玉对她说。中午曾看见魏璎珞鬼鬼祟祟地,出去了一趟,而永寿宫的青桃事后嚼给明玉听,说是瞧见魏璎珞跟富察大人站在宫道旁说了好一会儿话。 而这么多天,曾进过她屋子的,只有今天同她一起收拾被褥的魏璎珞一人。 心下大致有了推断。 尔晴按捺不住,跑去敲开了魏璎珞的房门。 “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么?”魏璎珞料到尔晴会来,见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没有的话,那我可睡了。”说着,就作势要带上房门。 却被尔晴一手挡住,“是你拿走了,对不对。” 魏璎珞应付都懒得应付,翻了一个白眼,“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要休息了。” 尔晴不愿轻易放过她,“别不承认,今天有人瞧见你跟富察大人了,我好心劝你自重,不要入了歧途,就像之前绣坊的那个宫女阿满,一个下场。”尔晴知她听得懂,莫名想看魏璎珞撕下伪装的模样,便提了阿满的名字。 可事实却让她失望了,魏璎珞神色如常,眼中甚有讥色,“哼,那是她罪有应得,我行得端坐得正,倒有什么好怕的。” 尔晴没想到她会强硬至此,“可你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去” 魏璎珞更是冷哼,“哦?东西不是我的,莫非是姐姐你的?”抬手轻敲脑门,“瞧我这脑子,可不能忘了,姐姐是长春宫的大宫女,恪尽职守,谨守本分的楷模,又怎么会做那些没脸没皮c不害臊的玩意儿?” “对了,姐姐若是知道是谁做的,可该好好转告她,自c重,因为这东西一旦送出去了,若是有人成心想查,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非把她揪出来不可!” 尔晴气急,反笑道,“好你个魏璎珞,算你厉害。” 临走前,二人深深对了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上次害愉贵人不成,储秀宫的那位倒是不得不消停了几日。 这几天却又出了些动静,因这高贵妃的父亲,文渊阁大学士兼江南河道总督的高斌进宫觐见,来探望这当了贵妃的女儿来了。 高佳氏一族起初,也不过是内务府包衣奴才出身,但因这高斌对治理河道颇有心得,在雍正爷那会儿治理江南水患有功,便一朝升官晋爵。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族也连带着抬入镶黄旗,也日益兴旺起来。 而这高贵妃更是得益于此,从侍妾抬侧福晋,进了宫又一路封了贵妃。宫里头的嘴碎子,总凑在一块儿掰扯,说这高贵妃能有今日,还不是靠了她那位会趟浑水的亲爹了。 这不,高斌领着自家的夫人,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了储秀宫。 高斌的这位夫人,原是清倌儿出身,高斌发迹后二人天雷勾地火看对了眼,男人么,难免有些“救风尘”的情结在,只是没想这高斌竟真的胆大到将这女人明媒正娶迎进府来。 高贵妃自小就看着生母为此事郁结成疾,对着这么一家人,又如何亲近得来。 这姨娘是在高贵妃生母死后才抬正的,入府后给高斌膝下一个儿子高恒,另有一双容貌不输贵妃的女儿。 今日跟着进宫来的,应当是稍大点的妹妹高琼,第一次跟着进宫,年纪虽小却带得一头珠罗玉翠。再看高斌的夫人,也是满身金银,生怕被宫里人小瞧了似的。 三人行至正厅,高贵妃这会儿小憩刚转醒,穿了件家常的袍子,睡眼惺忪地坐着喝茶。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民妇拜见贵妃娘娘。” “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三人齐齐整整向高贵妃问安,跪在厅前。 高贵妃翘着护甲,吹着瓷杯中的茶水,漫不经心地,扯将出一抹笑容,却也不开口免礼。 跪在地上的高斌与夫人面面相觑,心下都大为光火,这个女儿也未免太不给面子,这无异于当着储秀宫一众奴婢的面前,刮了他们二位的脸。 片刻,高贵妃小啄一口清茶,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对着跪在面前的生父,拖着音调,道,“父亲免礼。” 那夫人和妹妹没听见她的应允,便只能仍跪在地上,不敢随意起身。 高斌看向自己的大女儿,眼神中已颇为不满。 高贵妃笑了笑,才接道,“姨娘和妹妹免礼,来人,赐座。” 这声“姨娘”一下就惹恼了高斌的夫人,面上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掐着手绢,暗暗发力。 这高斌进宫,原因无非有二,一是近日朝中有人上书弹劾高斌的独子高恒,贪污赈灾款一事,虽并无切实证据,却不免给高家造成了不良影响,便想着让高贵妃能在宫里给乾隆皇帝吹吹枕边风,小事化了了,最好不过。 二则是,想商量,让妹妹高琼次年入宫选秀女一事。 高琼今年已满十六,到了明年入宫可谓年华正好。最主要是高斌见这大女儿日益骄惯,也不愿亲近娘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好为未来筹谋。他生的独子高恒是个草包纨绔,不给他添乱就算积德,可他高斌的几个女儿,均是貌美音柔,颇有几分资色。 想到这,高斌老谋深算的眼神里透出狡黠来。 “妹妹进宫这事,确是得好好筹谋,”高贵妃站起身,轻睨了妹妹高琼一眼,上前抬手抚了扶她年轻貌美的小脸,尖尖的护甲刮在她的面颊上,有些发痒,“眼见着就是花开的年岁,可不能错失了才是。” “来人,将我上月刚打的那套头面拿来,赠予妹妹。”便唤吓人递上一方锦盒。 那高琼见了,喜上眉梢,忙接过手来。 三人欢天喜地谢了恩,没坐多久,便告辞了。 临上了归家的马车,这高夫人和高琼才迫不及待拆了锦盒,想看看宫里用的都是什么样的宝贝。 谁知,打开一看,立面竟然放了双破旧不堪的老布鞋,还发着恶臭。 吓得高夫人,一个没捧住,翻了锦盒在地,破/鞋也滚落在地,忍不住泪涔涔地望向自家老爷,“老爷,贵妃她这是”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脸抽泣起来。 这分明就是骂他们,是一对搞破/鞋的奸夫淫/妇啊! 高斌气毒,好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居然敢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此刻的高贵妃抱着豢养的雪球正躺在寝宫的软榻上,难得的开怀大笑,这法子还是手下的玉竹替她想的,从内务府寻了个年老貌丑的菜户仆役,要了双破布鞋塞在了锦盒里,若能干脆气断他们的肺管子才好。 用手捋了捋雪球的皮毛,高斌啊高斌,当初你出身低微,母亲对你不离不弃,举家搬迁治理水患时,又鞍前马后替你料理里外大小事务,落下一身病痛,到最后病重,你却忙着心疼那孕吐的新姨娘,竟是连娘临终的最后一眼都不曾来看过。 就算日后我堕下十八层地狱,也非得拉你们一家垫背不可。忍不住拢紧手指,怀中的雪球被掐得一疼,跳下了贵妃榻。 再看长春宫这边,却是忙着整理出宫事宜。 因这月到了小阿哥永琏的忌日,每年这时候,富察皇后都忍不住去供奉着小阿哥的庙里,加以悼念,今年也不例外。 尔晴收拾着皇后娘娘的随身用品,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皇后娘娘月子里身子就没养好,到后来永琏小阿哥八岁时不幸早夭,更是给富察皇后带来锥心之痛,事情过去许久,每每到了这个月,娘娘的旧疾都会复发,说到底不过是心结难放罢了。 所去的普胜寺,离宫里路程不远,一天便可来回,只是有时娘娘因心伤过度,便会在寺里过上一晚。皇上和太后都体谅娘娘丧子心痛,均是默允的。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明玉和尔晴伺候在富察皇后身边,只是这次,还多带了一个人出来,那就是魏璎珞。 因前日的争执,尔晴与她已算撕破了脸,坐在马车上,相顾无言,互不搭理。 富察皇后只低头拨动着手里的念珠,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尔晴从旁看着,应是娘娘仍无法开解心中悲痛了。 “皇后娘娘,我听宫人说普胜寺有课参天榕树,已有百年,若将诚心打得络子挂在树枝上,就能心想事成呢,奴婢昨日便在宫里做了一个,想着献给娘娘。”说着,魏璎珞从随身的包裹里,想拿出什么来,却不小心碰掉了包裹,露出一套小孩子穿的冬装来。 “这是什么。”富察容音怔怔望着那包裹出神,开口问道。 “奴婢罪该万死,”魏璎珞忙得起身跪在了富察容音面前,“这是奴婢想着小阿哥的身量,做了这套冬装,便想带来寺里烧掉,或许就能孝敬给小阿哥” 富察容音听她这么一说,拿过那地上的小衣服,颤抖着双手展开来看,一时间难以言说的痛楚宛若巨浪淹没心头,鼻尖一酸,抱着那衣物,便开始无声落泪。 尔晴此刻恨得牙痒痒,魏璎珞绝对是故意的,可暂时却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边抚慰伤心过度的富察皇后,一边攥紧手指,像是能掐死那贱人一样。 待下了马车,富察容音早就哭得昏沉,只好先行去厢房安排住下。 等料理好相关事宜,待出了厢房,尔晴横着身挡住了魏璎珞的去处,一把攥住她的袖子,将她半拖半拽,到了那棵参天榕树下的空地上。 “放开!”魏璎珞挣脱尔晴的手,叫嚣,“你这是做什么?” 尔晴抬手一耳光,狠狠扇在了魏璎珞脸上,“这巴掌教你如何谨言慎行,”无惧地看向魏璎珞惊诧的眼神,“你若是对我不满,想耍什么阴损招数,我都无所谓,但若是你对皇后娘娘存了什么别的坏心思,我瓜尔佳尔晴保证,在后头有一百种一千种的法子等着你!” 魏璎珞眼中透出怨憎狠毒,刚想抬手还尔晴一巴掌。 却被她用力制住了手腕,抬手对着魏璎珞的脸,又是狠狠一耳光,“这巴掌教你记住,今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皇后娘娘若是因此凤体有恙,就算我不得善终,也非先要了你这条贱命!” 魏璎珞平白捱了两刮,狠得银牙都将下唇咬出血来,见尔晴怒气上了头,再纠缠下去未免吃亏,只恨毒地看了尔晴一眼,转身跑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等到晚膳时分。 “尔晴姐姐,那魏璎珞又野到哪去了,真是没规矩。”明玉跟尔晴小声背过身,小声抱怨道。 被富察皇后听到,见魏璎珞果然未到,毕竟不比宫内,生怕她会出什么事,便开口询问,“也是,这璎珞去哪了?”眼睛是看向尔晴的。 尔晴刚想张口。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明玉朝门口努了努嘴。 只见魏璎珞畏畏缩缩,走近身前,问安时,小脸故意偏到一边,似乎是不敢看向她们。 富察皇后看出了一些端倪,“哎呀,璎珞,你这脸是怎么了?”探身向前,有些惊讶地问道。 只见魏璎珞那莹白的小脸上分明印着两个巴掌印,眼眶里的泪珠要掉未掉,这副可怜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要将她吹走了。 魏璎珞咬了咬下唇,正准备开口,“这是” 看准她这架势是要恶人先告状,尔晴此时抢先一步,跪在了魏璎珞前面,“是奴婢的错,” 魏璎珞一听,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还真是沉不住气,居然这么快就认错了? 只听尔晴继续道,“璎珞妹妹以为因她今日的一些疏忽,惹了娘娘伤心,实在太过自责,便在树下自罚耳光,奴婢恰巧路过,着实看不下去,只是去拦,也没能拦住”说完,尔晴朝富察皇后磕了个头,“求皇后娘娘念在璎珞是初犯,宽恕璎珞吧。”尔晴说得极为诚恳,细听尾音已带了哭腔。 富察容音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魏璎珞有些抱歉,宽慰道,“这哪里又是你的错,本宫心里从没怪过你,傻丫头。” 尔晴回首,看向魏璎珞,眼神不善,语气却是异常轻柔和煦还带了点欣喜,“傻妹妹,承蒙皇后娘娘如此爱护,你竟还不快快磕头谢恩吗?” 魏璎珞面对着皇后和立在一旁的明玉,表情不敢丝毫松懈,心里却极度抓狂,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烂尔晴的脸,两个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却生生忍了下来,只能依言朝皇后情真意切地磕头谢了恩。 富察容音看见自己宫里的丫头,相处这般融洽和睦,心头颇为感动,开口道,“璎珞,能有个这样处处为你着想的姐姐,可真叫人羡慕,还不谢谢尔晴。” “你我有幸共同侍奉皇后娘娘,便是自家姐妹,也是应该的。”尔晴再次看向魏璎珞,无异于火上浇油。 魏璎珞幸好是跪着,若是立着的,就算不被气吐血,也得气得晕过去,这会儿只能强作精神,对着尔晴面露感动,实际却是咬牙切齿,道,“璎珞谢谢尔晴姐姐。” 第二日,来接她们一行回宫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富察傅恒。 傅恒朝马车内外看了一周,并未发现尔晴的踪迹,眼神有些许失落,却又不好开口问姐姐。 魏璎珞瞧他今日身上还特意带着自己送的护腕,觉得傅恒一定是对她上了心。因脸上有伤,羞于见他,上马车前,只低眉搭眼地凝了他一眼。 傅恒此刻也注意到她脸上的痕迹,经过一夜后,手印已变得青紫,看着有些骇人。 “傅恒,临走我让尔晴跑一趟,去给寺里添些香火,这半天了人还不见回来,你快去替我们寻一寻她。”富察容音的声音从马车帘后传了出来,心想着男子的脚力快,见着尔晴也能速速带回,不会耽误了回宫的时辰。 “遵命。”傅恒的声音不自主升了半调,想着要见她,心里难免有些迫不及待。 刚进园,就见尔晴着了一身绛紫,立在黄琉璃瓦片绿剪边的庙前,衬得宛似玉人,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尔晴这一路几乎小跑,怕耽误了回宫的行程,鼻尖沁出细汗,抬头一见富察傅恒居然活生生站在那,不由得停驻脚步,缓缓走上前。 “富察大人。”尔晴矮身行礼。 富察傅恒只点头示意,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尔晴趋在他身后,看傅恒正带着她做的护腕在手上,只是一想到这是魏璎珞送出去的,心里就一阵别扭。 傅恒故意放慢了步子,感觉身后跟着的人儿虽心急,却又不敢开口催他,心头便恶劣地觉得好笑。 待二人走到一处,前方的傅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尔晴未反应过来,便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臂。 “对了,尔晴姑娘,魏璎珞的脸是怎么了?”傅恒回身,突地开腔,来了这么一句。 声音低缓,说的话却叫尔晴听了更为堵心。 睨了傅恒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怎么?大人心疼了?大可以去问她。” 看他如今带着魏璎珞送的护腕,岂不更坐实了二人的关系,心头一把火烧得更旺,忍不住一时嘴快,讽刺道,“上次富察大人告诫奴婢,宫中对食,于礼矩不合,那今日奴婢也以同样的话,还给富察侍卫,宫中侍卫与宫女如若生情更是大忌,更不要说您是皇亲国戚,当今万岁爷的妻弟。” 傅恒见尔晴冷着脸,一张小嘴却翕翕合合,不肯落了下风,这样的尔晴着实可爱,比起之前冷清疏离的她不知好上多少,傅恒眼底掩着笑意,装出一副心虚的模样,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合我心意。” 说着,还抬手将护腕往尔晴眼前漾了漾,颇为珍惜的样子,叫尔晴看了更是扎眼。只当他是狡辩,笑了笑又启唇相讥,“富察大人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依奴婢看,这玩意儿料子也不是顶好,做工也粗劣,倒真看不出有什么合心意的地方。” 富察傅恒心头笑意更甚,从花翎帽檐下露出一双桃花眼,紧紧胶着在尔晴的眉目间,神色认真且无辜,道,“尔晴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东西,就同我一样,相貌不是顶好,性子也拙笨得很,可若不试着相处,又怎知我到底好不好呢?” 尔晴被傅恒有些轻浮的语气,激得一时语塞,心下更为光火,哼了一句,“富察大人若真看上了魏璎珞,那就当奴婢方才什么都没说,尔晴只是奴婢,哪里敢置喙主子们的事。” 尔晴说完抬腿便想走,被富察傅恒朝左伸出一臂拦下,“尔晴姑娘不是一直撮合我与魏璎珞来着,如此以往,岂不应当更遂了你的心意?” 尔晴惊诧,瞧了他一眼,张开口刚想辩解什么。 却听傅恒道,“那日愉贵人宫里出事之前,来报信的宫女若我没看错,正是长春宫里你手下的如意,我前脚刚到永寿宫,那魏璎珞下一刻就晕在我怀里,尔晴姑娘还执意否认吗?” 尔晴又被他的话堵了一下,眼神闪躲开,面上泛起微微红晕,“您的话,奴婢听不懂。”抬腿换了一边又要走。 傅恒背过手来,行至另一侧再次挡住她去路,“不过方才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料子纹样初见就眼熟得狠,现回想起应是前年富察府进贡的补花绣,我记得只皇后娘娘和纯妃娘娘宫里独有,那会儿,魏姑娘还未进宫也就罢了,”顿了顿,缓缓道,“我且听说,在这两宫之中,就当属尔晴姑娘你女红最差。” 只见尔晴听完他的话,轰然一下,脸上从耳根直红到脖颈,猛地推开身前的傅恒,头也不回地跑了。 留下富察傅恒立在原处,回头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满眼再也关不住。 不枉海兰察昨夜倾囊相授的这几招欲擒故纵c声东击西,果真是“克敌”法宝,这下回了宫定要请他喝酒,想喝多少有多少。 等尔晴上了马车,富察傅恒过会儿也到了。 只听富察皇后忍不住揶揄自家弟弟,道,“怎叫你去寻个人,磨蹭这么半天不说,结果变成大家伙儿专候你一个了。” 富察傅恒笑道,“臣弟方才寻错了方向,不信,您问问尔晴姑娘。”说着,瞧见此时马车里断不敢抬头的某人,心头又登时化了一半。 傅恒打马立于车辇旁侧,透过时而忽闪的轿帘,车内的尔晴,瞥见马上的傅恒恰巧迎着那日光稍稍侧过脸,光影沿那壑谷般的眉宇轮廓顺势而下,朝她微微垂首轻笑了起来。 尔晴顿时羞红面颊,紧忙收回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车内的魏璎珞,此刻却明显地感觉到这二人之间,似乎流转出一种与往不同的气氛来,没成想一不留神扯动了嘴,脸上的伤痕火辣辣地烧灼起来。 心头对尔晴的怨恨更甚了。 这天入夜,尔晴早早地便躺上了床,思绪却难以平复。 忆起白日里,马车载她们一行回到长春宫,卸下随行用品时,傅恒在一旁用了仅二人能听见的音量,对她说,“下月上元节将至,不知傅恒可有荣幸,再向尔晴姑娘讨要一个亲手做的香囊?” 尔晴脸热,“奴婢女红太差,怕是入不了大人的眼。”没好气地回道。 傅恒一瞧,还在记他的仇,心头一转,记起海兰察所授的最后一招“四两拨千斤”,莞尔一笑道,“入不了眼,没准,是先入了心呢。” 尔晴不知道傅恒到底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的说辞,又羞又恼,一跺脚,转头便快步跑了。 可此刻的她,回想起来,却又隐不住笑意,只好害羞地将小脸,捂进了被子里。 而另一处的富察傅恒,也是毫无睡意,手执毛笔,迎在一豆烛火下,聚精会神正描着一副小像。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响,惊得他赶忙拿起了一旁的兵书遮掩,将小像夹在了书页之中,佯作出一副用功苦读的模样。 海兰察原想从门口偷偷溜进来,瞧瞧他昨日新招的“爱徒”这会儿在干些什么,却没成想,傅恒反应如此之大。 进屋后,定睛一看,这家伙居然连书都拿反了,只是忍住不笑,不当场点破。 “傅恒,还在看书哪?”状似关心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左右松了松脖子。 富察傅恒抬手翻了一页,也不正眼看他,只正经点头道,“嗯。” 海兰察却一把捉住傅恒的衣袖,故作夸张道,“欸?不是我说,你一从长春宫回来,怎么人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傅恒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不解地望向海兰察。 海兰察将左手撑在下巴,微微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指着傅恒的脑门儿,露出一副极吃惊的模样,“别动!这上面,有三个字。” “什么?”傅恒被逗得一愣,忙揩了一把额头。 海兰察眯了眯眼,指头在他头上点了三下,“好c想c她”。 傅恒一听,又在贫,卷了兵书作势要去敲他的头,“让你胡说八道!” 却被海兰察轻松躲开,傅恒撇过脸不想搭理他,这海兰察又托着双腮,贴皮贴脸地讨好道,“跟我说说,那姑娘到底是不是长春宫里的?” “什么姑娘,听不懂,离我远点!”傅恒被他问到了点上,被烛光映得满脸通红。 “噫,”海兰察见他口风如此严,露出一副扫兴的神情来,“我啊。是得离远点儿,这老房子着火,回头再烧到我身上!” 傅恒憋气,抄起手边一册书去扔他,被海兰察一个鲤鱼打挺,躲出门外。 此刻突然想起什么,忙翻开方才兵书的内页来,小像的墨迹还未干透,这下糊成了黑乎乎一团。 富察傅恒心疼地瞧着手中的小像,伸出指头轻拭上面的墨渍,都得怪那个海兰察! 而他曾经最宝贝的兵法,此刻,则被默默晾在了一边 一 海兰察是个什么人,连屋头的鸟窝里下了几个蛋,都要翻上去数数的主。又怎会放过自家兄弟的大新闻。 这不,鬼鬼祟祟跟在了傅恒身后,非得来长春宫看一眼未来的小嫂子不可。 海兰察这会儿正撅个屁股,猫在墙根下,扒着八角空窗,朝里张望。 此时,一双粉穗子的花盆底,慢慢走近 “富察侍卫,上元节快到了,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你若不嫌弃”明玉鼓足了勇气开口,声音愈说愈小,到最后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见那男子的黑靴,缓缓转了过来,长袍衣摆似青莲出水,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宛若劲竹。 明玉心头小鹿乱撞,没想到这富察侍卫人英俊也就罢了,连这双手也生得骨肉匀亭。 也羞赧地伸出小手,递上了亲手做的香囊,这幅鸳鸯戏水她可是绣了许久的呢,若能挂在富察侍卫身前明玉这么想着,面上不禁更热。 男子伸手接过这香囊,蹙眉定睛一看,下意识开口问道,“这是鸡,还是鹌鹑?” 明玉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不禁抬起头来,两人面面相觑,周遭一静。 “啊!”明玉反应过来,气得尖叫一声,蹦起来便去捶海兰察,“你是哪里的泼皮,敢来假冒富察侍卫,看我不打死你!” 眼前红衣少女突然的暴怒,海兰察一时没反应过来,白捱了几拳,被打得四下躲闪。 傅恒从门里出来,就见海兰察与明玉厮打在一起,急忙跑上前,“海兰察,明玉,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容易分开了二人。 “我说,傅恒,那姑娘肯定不是她吧,”海兰察往傅恒身后一躲,两手扳在他肩上,探头道,“如此暴烈的性子,哪里像是长春宫出来的!” 明玉仍是不依不饶,“你个泼皮,我让你胡说!” “这是怎么回事?”傅恒被两人闹得着实心慌。 身后的海兰察接道,“还不怪她,我只是说了句她的香” 明玉一听,面色直发窘,赶紧将香囊往袖中一掩,打断道,“香什么香,明明是你偷窥在先,该打!”说着还要伸手去拧他的耳朵。 海兰察捂着脸,躲在傅恒身后,回骂,“一个小姑娘,脾气这么凶,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明玉听了,登时眼冒火光,撸起袖子来。 “明玉姑娘,冷静点,这是侍卫处的海兰察,不是坏人。”傅恒没法子,只能于中斡旋。 “侍卫?您若是不说,我倒以为是哪里来的太监!”明玉一双杏眼,狠狠瞪着海兰察,啐道。 “什么??”海兰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c说c你c是,”明玉掐着腰愈发大声,“公公,公公,公公!” 海兰察气得全身发抖,想要上前同她理论,却被傅恒拦下。 依傅恒看来,这二人着实是说不通了,只能一把将海兰察挟在腋下,强行拖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是夜,景仁宫外月色迷蒙。 “纯妃娘娘,门外有人求见。” 纯妃着无领浅黄衫,一手牵起镶白缎袖边,另一手正细细将研习针灸所用的银针归回针袋,“不见。”平静无波的眼神并不曾抬起。 丫鬟珍儿踌躇片刻,“那人说了,娘娘若是不见日后定会后悔。” 纯妃轻蹙秀眉,“口气不小。” 一 次日,许久不过问后宫大小事务的太后,却召集起各宫嫔妃,只为讨论为乾隆皇帝庆贺万寿的事宜。 崇庆皇太后素来心善礼佛,鬓间虽已染初雪,眉间却波澜不惊,是个看透沧桑的慈祥老人,“皇后,你怎么看呢?” 富察容音恬淡一笑,“臣妾以为,今年皇上为江南河道水患忧扰,此次万寿亦不可铺张浪费,方能成全皇上的一片仁慈体恤之心。” 太后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 若说这六宫之中,她最欣赏端庄秀丽的富察皇后,富察容音也是唯一获她也获先帝首肯的皇后人选,若非要挑刺,也不过是性子稍柔弱些,拿捏不住有些个恃宠而骄的 高贵妃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时不比往日,是当今皇上而立之年,倘若草草了事,如何彰显天子威仪啊?”她偏就是看不惯富察容音,明明这天下好事都被她占尽,却作出那副与世无争的做派,令人生厌。 太后目光微冷,对这个高贵妃原本就不大满意,看在皇帝极宠的分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娴妃,依你看呢?” “嗯?”娴妃突地被点名,一时间还未从思虑中反应过来,愣怔片刻,自觉失礼,便立起欠身道,“臣妾与皇后娘娘想法一致。” 高贵妃一听,面色立马不好,心想这娴妃一向是个窝囊脓包,在这些事上,从不愿表态,如今却公然站在了皇后一边,岂不就在同她作对? 抬起手边的杯盏,低下头抿了一小口,心头默想,娴妃,这下可莫要怪我狠心了。 而最终商议的结果,便以皇后的看法为准,从简从俭。 待各宫嫔妃散了之后,纯妃提议去长春宫坐坐,富察容音待她亲如姐妹,自然心喜。 二人坐在窗前的小几旁,浅酌青茗。 “想来,富察侍卫过了今年也该满二十了,怎么,仍未有成家的打算?”纯妃笑意盈盈,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富察皇后说道。 富察容音一听,也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随手搁下茶杯,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啊,什么都好,就独独一点,成日里嚷着婚姻大事由自己做主,不瞒你说,额娘因为这事跟我抱怨多次了。” 尔晴立在一旁,听着二位娘娘的话,目光笔直落在地上,不敢有一丝逾矩。 “富察侍卫来了!”明玉眼尖,透过支摘窗见到傅恒,正从门口走进院来,小姑娘家藏不住心事,登时喜出望外。 惹得纯妃与皇后对上一眼,各自掩帕轻笑。 “傅恒,本宫和纯妃妹妹正说起你,你倒是说曹操曹操到了。”富察容音打趣自家弟弟道。 “哦?倒是说来听听?”傅恒回道,随手将佩刀放在八角桌上,又于一旁的圆凳坐下。 尔晴抬眼偷瞧了他一眼,似乎心情不错,面上带着若隐似现的笑意。 “正所谓先成家后立业,说你如今到了岁数,迟迟不愿成家,倒真打算跟那些兵书道法过一辈子啊?”富察皇后揶揄。 “好不容易来一趟,姐姐啰嗦起来,简直比额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傅恒撇撇嘴,反驳道。 “你姐姐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呢。”纯妃在一旁笑着应和,眼睛却凝着傅恒手上的护腕,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傅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干脆爽快地答道,“我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只是人家还未必答应。” 哐——纯妃一手搁歪的茶盏,茶水登时洇出了一滩,富察皇后尔晴明玉等听了也是愣怔,片刻后反应过来,明玉才忙着去拭桌上的水渍。 “你说什么?”富察容音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弟弟,居然亲口说出这番话。 只是还未来及追问,傅恒便有些呆不住了,“以后有机会了,再跟姐姐说,侍卫处还有事,先行一步了。”话还没说完,便忙着退出了屋外。 “欸,佩刀落下了。”富察皇后见八角桌上的佩刀,忙差了尔晴送出去。 尔晴也刚从诧异中缓过神来,“是!”便捧起了桌上的佩刀,小跑着追出去。 傅恒已走到了长春宫外,听见尔晴在后面唤他,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转过身来,看尔晴朝他走过来,不得不说这种感觉,非常好。 这种天气已能呵出些白雾,尔晴生得极白,刚一出屋,小脸便激出淡淡红晕,迎着冬阳看去,像是凝了一层粉霜。 傅恒接过佩刀,轻抿下唇,由帽檐下抬眼望她,神色认真,“尔晴,方才,你听见我跟姐姐说的吗?” “啊?”尔晴第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后想到是他有了心仪之人一事,耳根有些发烫,微微敛目道,“嗯。” “那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奴婢不知。” “那日后哪天你若是知道了,记得定要来告诉我。”傅恒转过身去,朝空中挥了挥手向她作别,“一言为定!” 不为别的,只因这世上知道这个答案的,唯你一人。 一 而承乾宫这边,却没这么好过了。娴妃这几日,一直坐立不安。 尔晴也略有耳闻,乌拉那拉氏家族中出了件不小的变故,缘这娴妃的亲弟弟在宫外惹了事,收监候审。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日宫外又传来消息,大少爷常寿在狱中染了痢疾,情况不好。 娴妃的额娘又是个性子急的,催着丈夫那尔布筹措银子,营救狱中的独子常寿。奈何那尔布为官清廉,向来不屑与官场同流合污,一时间又哪能拿出这些银两。娴妃又素来孝顺,见家中遭难,自然是寝食难安。 可尔晴却不这样想,都说打蛇打七寸,前些日子高贵妃的弟弟高恒和怡亲王曾被人弹劾,贪污赈灾款项,因无实质证据便不了了之。 可尔晴一直在长春宫伺候,从帝后对话中,隐约也曾听过,这弹劾之人似乎正是娴妃的阿玛那尔布。 如今怡亲王又成了常寿案子的主审,万一这件事是高贵妃一方攒(cuan)的一个局,只待娴妃的阿玛尽入彀中,以此剪除异己的法子呢? 想那常寿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京城纨绔,可他却是乌拉那拉氏的独子,也正是娴妃一家的七寸。 挨到天黑,尔晴坐不住,无论怎样,都想着应该往承乾宫去上一趟。 出了门。没成想,迎面却碰上了熟面孔,一看是他,袁春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袁春望此刻双手团于袖中,只顾低头,步履匆匆正欲朝宫门外赶路,未看到迎面而来的尔晴,二人便撞了个结实。 袖中塞着的褐色缎面包裹,便随之掉出,落在了地上。 那包裹散开,露出一隅,尔晴依稀看出里面的是雕花砗磲长珠c玛瑙镯与几支点翠鎏金簪子耳珰。 袁春望本就心惊,这会儿只能立在原处梗着脖子,一时愣怔。 不远处避在树丛间的娴妃,这会儿按捺不住,带着身后的珍儿紧忙上前来,“尔晴” 尔晴瞧了瞧地上的东西,又抬眼看了一遭三人惊惧的神情。 此刻身后的树上,一只猫似乎受了惊,跳了下来,隐约能听见些宫人的步履朝这边来,声音闷沉,似是轿辇。 尔晴心头警铃大作,眼疾手快便一把捞起地上散落的珠宝首饰,“珍儿姑娘,得罪了。”从斜襟塞入了珍儿身上的小袄之中。 拉着旁边愣住的袁春望,一同迅速跪在了娴妃身前。 “哟,大晚上的,几位好雅兴啊。”高贵妃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宛如夜半催命的邪祟,让尔晴背后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珍儿莫名紧张,一把捂住了胸口,好稳住呼吸。 高贵妃带着自己宫里的大丫鬟不算,还叫来了乾清门几个侍卫,为首的是怡亲王亲信齐佳庆锡,一副誓要人赃并获的模样。 “本宫听说,这宫里出贼了,想要夹带宫中财物出去变卖,不知娴妃可知此事啊?”高贵妃环顾他们四人,目光同刀子般凌迟着此刻的娴妃娘娘。 “见过贵妃娘娘”,娴妃拼命按下心头的慌张,“妹妹不知。”忖着此刻东西并未被发现,便开口禀道。 “哦?那这个太监,是怎么回事?”高贵妃嗤笑,漫不经心地拨起护甲,“本宫可是记得,他是乾清宫刘庆公公的徒弟,深更半夜来此,意欲何为啊?” 娴妃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奴婢知错!”一直垂首跪在地上的尔晴此时,朝着娴妃磕了一个响头,膝行至高贵妃轿前,又是一个。 这才叫高贵妃注意起来,地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暗色宫装之中抬起一张莹玉般光洁的小脸,竟是皇后宫里的大丫鬟,尔晴。 “是奴婢的错,奴婢和春望公公夜间私会,被娴妃娘娘发现,方才娘娘正在训斥奴婢,已正风气。”尔晴双手伏地,又是连连磕头认错。 “哦??”高贵妃没料到会半路窜出这么一件事,颇厌弃地捂了嘴鼻,啐了一句,“腌臜东西,你俩莫非是结了对食?” “并未,”尔晴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痛哭出声,“都是奴婢的错,纠缠袁公公在先,今日袁公公夜间来此,只是与奴婢讲清,没想到被娴妃娘娘捉个正着,奴婢犯下如此大错,等明日天一亮,定主动去向皇后娘娘请罪!”尔晴一席话,把一干旁人摘个了干净,又搬出富察皇后作为后盾,无疑是告诉高贵妃,我瓜尔佳尔晴是长春宫的女官,皇后娘娘身前的人,纵使犯下罪过,也由不得你高贵妃越俎代庖。 当朝初期,吸取明代宦官乱政的教训,宫中严禁对食,可到了雍正爷往后,念在体恤深宫度日艰苦,对于宫女太监之间暗约私期,渐转作默许态度,可对食一事仍属宫闱秘辛,不为人齿。 “哦?倒不妨说说你又是如何纠缠这位公公的?”高贵妃名明显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算不能擅自发落富察容音宫里的人,将其身前的红人如此羞辱一番,也似乎是把那富察容音的脸放在地上踩一样,痛快。 地上跪着的袁春望,紧了紧手心,低头不语。 娴妃立在一旁,见尔晴为了维护她受此大辱,自损清白,于心不忍看向尔晴,正欲开口。 却被尔晴一个眼神制止,开口又道,“奴婢见袁公公生得好看,便一见倾心,百般纠缠,实属奴婢一厢情愿,奴婢自认为人不齿,还望高贵妃恕罪!”尔晴满脸是泪,羞愧难当,几近哭成泪人。 高贵妃见她这副荒唐情态,禁不住冷笑出声,心想奴才倒真随主子,人前故作出一副冰清玉洁,实则不过是个下c贱胚子。 “尔晴姑娘平日里瞧着娟秀,没想到私下竟如此,不c知c廉c耻。”高贵妃紧咬银牙,一字一句道,转眼指向一旁的娴妃娘娘,话锋随之一转,“只是此时夜深人静,娴妃娘娘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呢?”语气不善。 娴妃见高贵妃这矛头本就是冲向她来,一味缩头避险恐怕并不能顺利过关,惭愧道,“回贵妃娘娘,妹妹最近手头紧,又急需用钱,平日里妹妹自视清高,只好趁夜色,到各宫叨扰各位姐妹,想借些银两周转” 高贵妃见这二人先后自轻自贬,向她低头,一时间心头大悦。如今看来,娴妃或许并无动作,心里也开始怀疑承乾宫眼线的情报会不会出误。 “尔晴姑娘虽犯了糊涂,又有悔过之意,眼间这夜渐深了,不如贵妃姐姐这边且先饶过她,相信皇后娘娘明日自有裁决。”娴妃娘娘缓缓道,“如姐姐没有其他的事,妹妹今日不胜乏累,只好先行告退了。”说着便矮身行了个礼,欲转身离去。 “珍儿姑娘,请留步。” 高贵妃身侧的大丫鬟玉竹此刻却开口,转身向高贵妃禀道,“贵妃娘娘,从方才奴婢便发觉,珍儿姑娘捂着身前这斜襟,里面似乎是藏了东西,倒不知是何物” 高贵妃原本已打算摆驾回宫,今夜如此兴师动众,却并无所获,心头难免失落,听玉竹这么一说,此刻目光似利箭一般恨不得戳穿了珍儿的小脸。 “珍儿,你身上藏着何物啊?”高贵妃见她迟疑,面上一凛,立即指派身边宫人,“上去,给本宫搜出来瞧瞧!” 几个宫人七手八脚,围了上来,娴妃见势寡不敌众,“大胆,不经过本宫允许竟敢动手,你们眼里有没有王法。”一时口快,说出了心里话。 “后宫自然有王法,更有家规,凡是要知道品阶高低,地位尊卑,如今本宫贵为贵妃,竟也动不了你身边的一个丫鬟了?”高贵妃一手击在轿辇的扶手之上,“给我搜!” 玉竹领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捉珍儿的襟子,嘶啦——一声,布包被撕出一条裂缝,里面的东西应声落在地上,当场碎了一个玛瑙镯子,脆响惊了树上夜宿的鸟,发生咕咕的哑鸣。 尔晴心下,暗叫不好。 “哈哈,本宫方才说什么来着,宫中果然出了盗贼,如今人赃并获,来人,还不将这贱婢拘起来!”高贵妃喜不自胜,今日不仅不是全无收获,还连捉了两个把柄在手,自然好好拿捏一番。 珍儿也不是愚钝之人,怕主子一时心软,开口为她求情倒连累自身,随即跪下低头认罪,“是奴婢鬼迷心窍,偷盗了娴妃娘娘的私人物品,想着白天带出宫变卖,奴婢罪该万死!” 高贵妃见这小丫头一心护主,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一干侍卫,“偷盗宫中财物已是重罪,还不将她拿下,投入天牢?” 珍儿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娴妃望着更是肝肠欲断,想开口求情,却被珍儿眼神制止。 “至于娴妃你,明日待我禀了太后,也必是同罪!”高贵妃残忍开口道。 珍儿此刻却挣扎起来,叫道,“此事与娴妃娘娘无关,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求高贵妃放过我家娘娘!” “啐!就你这条贱命也配?若不是你主子授意,就凭你个贱c婢,半夜将偷来的财物带在身上,还藏得这样不牢靠,你是在成心愚弄本宫吗?”高贵妃是铁了心想断了娴妃的后路。 娴妃松开绞得铁紧的手指,“贵妃娘娘,是我授意珍儿将珠宝带在身上,等天亮寻法子带出宫去,求您饶她一命!”顿了顿,指着地上的首饰,又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入潜邸前,娘家陪嫁的物品,没有一样是宫中之物,现如今只是急着用钱,拿去变卖,又有何问题?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望贵妃娘娘念及姐妹之情饶过一马。”语气已是极为恳切。 高贵妃此时却话气一软,“呵,饶过你自然可以,”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姐姐知道你有难处,可你方才也说了,你我同处后宫,倘若妹妹以后真心实意愿和本宫姐妹情深,同进同退,妹妹家里有难姐姐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高贵妃翻过手背,对着月色瞧看,幽幽问道,“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娴妃一听,面上登时变了颜色,高贵妃这是在逼她,倘若此时应了她的要求,日后必定唯她马首是瞻。她从入宫以来,就立誓不会插手后宫纷争,至死不渝。 如今真的要就此背叛誓言吗?她沉默了,片刻,“恕妹妹不能答应。” 高贵妃一听,不怒反笑,击了几掌,“好!妹妹好骨气!” “既然这些是你娘家陪嫁的心爱之物,姐姐也考虑到你如今的难处,自是要从轻发落的,”唇角冷冷一笑,“来人,把这些赃物立时销毁,以示警醒!” 只见那玉竹走上前来,用力一脚碾在了那些首饰上,跪在地上的珍儿,拖着腿爬上前来,拼命用手去护,“贵妃娘娘不要!” 却被玉竹一把搡了过去,更拣起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松手,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就珠裂玉碎,空余一堆残滓。 “本宫也乏了,”高贵妃托了托后颈,夹了默默流泪的娴妃一眼,“回吧。” 待高贵妃一众走后,周遭回归平静,唯有珍儿隐隐的啜泣声。 尔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娴妃道,“娘娘,尔晴不利,未能护住您的心爱之物。” 娴妃上前扶她起来,语气哽咽,“方才若不是尔晴姑娘舍身相救,我与珍儿如今怕更是境遇为难,尔晴姑娘的恩情,我日后定会涌泉相报。” 见娴妃仍看着地上的东西失神,尔晴接道,“人常说祸福相倚,东西虽被毁,却也救了娘娘一家性命。” “此话怎讲?”娴妃抬起脸来,拭了拭颊边的泪珠,眼神更为清明地望住面前的尔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尔晴看了一眼袁春望,娴妃了然,示意他先行离开。 见人影没入夜色,尔晴才上前拾起地上的碎片,用缎布拢好,交到一旁啜泣的珍儿手上,道,“奴婢听闻娴妃娘娘家中出了些急事”欲言又止。 见娴妃点头,又道,“奴婢斗胆猜测,娘娘夜间冒险,是想送这首饰出宫,变卖银子送回家中应急。” 娴妃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应道,“正是。” “可娘娘想过没有,娘娘的额娘阿玛爱子心切,拿到银子后会如何做?” “自然是营救我狱中的胞弟常寿。” “娘娘的胞弟如今收监之地,不是宗人府更非内务府慎刑司,”尔晴看向疑惑中的娴妃,抿了抿唇,“按说常寿少爷在宗族之内,不论如何理应受优待,可现如今所待的地方却是判押重罪的刑部北监,敢问刑部大牢重军把守,娘娘一家空有银子又该如何营救?” 娴妃听了尔晴的话,眉心一跳,她待在宫中,听闻家中变故便一直忙于奔走,却根本不清楚自家胞弟到底犯下何事,惹出这样大的祸端,心头不禁揪紧。 尔晴接道,“且不论常寿少爷所犯何事,如今局面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是万岁爷对此事极为重视,亲自授意刑部拘押常寿少爷,可娘娘在宫中一直深受圣宠,娘娘的阿玛更是鞠躬尽瘁,也未触怒龙颜,皇上不可能如此绝情,这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 娴妃一把抓住尔晴的袖子,急问,“什么?” “娘娘前脚刚迈出承乾宫,下一刻高贵妃便领众人马赶来问罪,方才娘娘应有留意,高贵妃所带来的侍卫头领,齐佳庆锡。”尔晴缓缓诉道,“此人正是怡亲王手下亲信,怡亲王是娘娘兄弟此案的主审,一直以来又与高贵妃的父亲高斌大学士交往甚密,”向前半步,压低声量,“娘娘大可以设想,这四人在朝堂内宫里外联手,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娴妃大惊失色,握住尔晴的手渐转冰凉,“莫非” “前些日子高贵妃弟弟高恒突遭弹劾,紧接着高贵妃父亲便入宫探望,到娘娘的胞弟出事不足半月,奴婢已断不敢再深入揣测,还望娘娘以此为鉴。” “原来如此,我阿玛额娘救常寿心切,难免急令智昏,若是执意拿了银子去疏通,便恰好落入对方所布好的罗网之中,”手重重一垂,又思到一层,“他们的目标并非常寿,而是阿玛,是我乌拉那拉氏一族。” “正是,娘娘方才若是应下贵妃的要求,常寿少爷自然无恙,可今后娘娘须与高贵妃共同进退,娘娘的阿玛也必将投入高大学士一派,可娘娘方才拒绝了,高贵妃当场销毁财物,无疑是将您一家逼上绝路,纵使您筹到银子,送入狱中,到时那刑部内还有怡亲王坐镇” 娴妃额上涔涔余下,一张脸已苍白如纸,颤抖道,“他们是要我一家甘心为其爪牙,如不然,便赶尽杀绝。” “奴婢今日此行,并未皇后娘娘属意,皇后娘娘知道娘娘性情,原想向万岁爷开口为常寿少爷求情,却怕给娘娘以压力,更怕毁了娘娘心底那份清静。奴婢言尽于此,望娘娘加以权衡,三思而后行。”说完这番话,尔晴矮身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娴妃望着尔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涸了眼泪的双眸在暗中仿若寒星。 一 尔晴回了长春宫,一夜难眠,看着明瓦外的晨光一点点透进屋内,干脆坐起身来。 待伺候完皇后娘娘洗漱,欲言又止,想着等娘娘用完早膳,再禀告昨晚的事。 端着铜盆在门前泼水,见周围的小宫女们看见她,均是目光躲闪,却私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尔晴抬眼看向她们。 明玉这时由宫外进来,见到这一幕,上去便哄散了成群的宫人,“一大早上,聚在一处躲懒,看你们是脸皮又痒了!” 上前来到尔晴身前,“姐姐,我听说”刚开口,却欲言又止。 不过一会儿,尔晴还是跪在了富察容音身前,“奴婢知罪。” 一旁的高贵妃竟十分罕见的,出现在了长春宫里,一大早便赶着来羞辱尔晴,尖刻道,“人都说皇后心慈手软,我倒看啊这菩萨心肠却难当家,如今这手底下弄出这么些个丑事!”高贵妃暗讽皇后连自己宫里的丫头都管不住,又有何能耐统领六宫? 屋外响起两声干哑鸟鸣,聒噪得很。 富察容音不怒反笑,冷哼一声,“妹妹说得对,本宫位列六宫之首,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不然又怎么坐着容忍这宫外的老山雀来长春宫乱啼。”转头去明玉吩咐道,“明玉,拿藤杖去赶出宫去!” 高贵妃年长于富察容音,又素爱唱戏,乾隆爷曾赞她音美似翠鸟,如今被皇后娘娘暗喻为“老山雀”,不由得心头痛快,明玉想笑,只能生生憋住,领命道,“是。” 高贵妃一听,面色又青又白,气得差点背气,好你个富察容音,甩袖起身要走,“臣妾告辞,至于这贱婢的处分,本宫自是拭目以待。”临走前,狠狠睨了地上趴跪的尔晴一眼。 待高贵妃走后。 “尔晴,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背窗而坐的富察容音,面上看不真切是何神情。 “高贵妃所说属实,奴婢甘愿领罚。”尔晴自知断不能将昨夜之事全盘托出,正如娴妃娘娘坚持自身立场,富察皇后又何尝不是,娘娘一生随和,从不愿强迫任何人,不愿斗狠。若是教娘娘知道,昨日自己暗助娴妃,胆敢用皇后的面子去卖人情,才真的会叫皇后娘娘寒心,如今只能便低头扛下此事。 “你糊涂!”富察容音极少动怒,掷了手中的茶盖,在尔晴膝边,碎了满地残片。尔晴是她最器重的宫女,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必定对她名声不好,日后出宫又如何寻觅良婿? “传本宫命令下去,后宫之中若再听到有人暗议此事,立杖责一百逐出宫门。”富察容音朝下面吩咐道,回首面向尔晴,“至于你,太叫本宫失望,便罚你去浣衣局当差,三日之后再来同本宫谢罪!”怕真如高贵妃所言,自己过分心慈反倒会害了尔晴,便只能如此,恩罚兼施。 “奴婢感激皇后娘娘恩德,自当好好悔过。”尔晴温顺伏下身来,向富察皇后行了一个大礼,便动身去浣衣局受罚。 一 尔晴自进宫以来就跟在皇后身边,未曾做过什么粗活,如今在浣衣局已洗了大半天的衣服,自是腰酸背痛,甲缝里嵌满了胰子,天冷水凉,手指头也已泡得发肿。 突地眼前一黑,一双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鼻眼。 惊得尔晴手脚并用,扑腾起水花来,回身去看,居然是袁春望。 “你怎么回事!想吓死我!”尔晴抄起脚边的棒槌就要去敲他。 袁春望左右一躲,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你的胆子,何时变得这样小了?” 尔晴好容易谢下一口气,坐回小凳,翻眼去蹬他。 袁春望也于一旁地下盘腿,坐了下来,音色清淡,如瓦上的轻霜,“你已救了我两次,”从怀间取出一个纸包,递予她。 尔晴打开一看,是带了淡淡体温的馒头,又听他道,“我听闻,今日是你的生辰,”偏过目光,倒像不知在和谁说话,“这是我如今唯一能拿出的东西。” 尔晴鼻子一痒,两颗泪滴便簌簌掉落下来,打在了衣袖上,她忙得抬手去揩,小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袁春望说,“昨日,你为何要铤而走险,去做那种事?你不怕掉脑袋吗?” 袁春望的肩抖动起来,胸间传来沉沉的笑,“为了钱,娴妃娘娘说了,事成之后,我抽两成,所以就做了。”像是满脸的不在乎。 “糊涂!你做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尔晴冷声训斥道。 “”袁春望没回答,抬起眼看了看尔晴头上有些空荡的发髻。 沉静片刻,却未直言,本来,很想送一份像样的生辰礼给她的。 脸上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岔开话题,“天这么冷,我给你送东西吃,手冻得冰凉,你就不表示表示,给我捂一捂?”说着,就作势伸手到尔晴的脖子里取暖。 “走开!”尔晴脸上眼泪还没干,上去拍打他袭过来的手。 却被袁春望一把攥在了手心,他的掌心很热,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尔晴随即想抽出手掌。 “别动,”袁春望扯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辫后的脖颈处,像是忆起什么来,“小时候冬天挨冻,我就会把手放在这儿,可暖和了,是吧。” 尔晴被他控住,也挣扎不动,“那你爹娘呢?”刚开口便后悔了。 “没爹没娘,五岁被舅舅卖进宫里,换了二两银子。”月光映在苍白的脸上,他喉头滚动道,随即便自嘲地笑了笑。 “”尔晴动了动嘴唇,张口却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静默无言,两人就于寒夜之中这么静静偎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日头渐歇,西南向的风猎猎作响,却刮不散满天一色的阴云,看着麻雀四处寻食归巢,让人心头直生闷。 “浣衣局是什么地方,三天?!娘娘,别人不信尔晴也就算了,难道您也不信吗?”明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转悠,“这富察侍卫也不见来,至少能帮着劝劝娘娘。” 富察容音用绢帕捏了捏眉心,“明玉,坐下,你都来回晃一天了,”顿了顿,道,“哪里是我不信她,我是怕宫里其他人不信。”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明玉不解,忙问道。 “尔晴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可她认定的事必是有她的道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影响降至最低罢了。”富察容音叹了口气,没有说“本宫”,而是用了“我”。 “明玉姐姐,门外有人求见皇后娘娘。”此时,只听如意在门外通报。 明玉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去看看是何人。”富察容音吩咐道。 明玉应声,便推门走了出去。 片刻,返回,带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娘娘,娴妃娘娘求见。” 富察容音眉头一跳,“快快有请。” 娴妃白日里,听珍儿说,高贵妃从长春宫离开后,尔晴姑娘竟被皇后娘娘罚去了浣衣局,心下大惊,同时也是彻底信了尔晴的话,她为了护住自己的面子,居然把错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娴妃此时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既然乌拉那拉氏已经成了那砧板上的肉,树倒猢狲散,存亡一线自己那点可笑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若高贵妃和皇后娘娘两派,必须投入一方,娴妃舒开眉头,她心下已有了决定。 一 这会儿,尔晴终于洗完了衣服。好不容易讨来些热水,便端着水盆进屋,想松松脚。 刚准备进门,被浣衣局的一个宫女迎面撞上,“哎!”翻了水盆,泼了一身。 尔晴抬头去看,那人笑笑咧咧道,“呀,又来一个!又来一个!”说完便蹲在地上笑起来。 从一旁赶紧跑来另一个小宫女,对尔晴矮身道,“尔晴姑娘还请恕罪,这是云丫,一年多前突然就疯了,经常胡言乱语,我替她给姑娘赔罪。” 这宫女叫兰心,刚来浣衣局时,管事麽麽便叫的兰心领她四处看看。 “谁胡言乱语了?之前绣坊那个姐姐不也是”云丫不解地看向拦着她的宫女,说道。 兰心忙得一手去捂云丫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快闭嘴” 云丫却不领情,咬了兰心一口,挣开身去拽尔晴,“我跟你说,那个姐姐打的络子可好看了,还有个哥哥总来找她,后来姐姐就不见了,”云丫眼里流露出悲伤来,随即又疯笑道,“夜里啊,被另一个姐姐带人拖走了,哈哈哈” 兰心见治不住她,忙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糖豆,“云丫,你听话,我给你糖吃,快上床去睡觉。” 云丫见了糖豆,立马噤声,又喃喃念道,“云丫听话,云丫闭嘴。” 尔晴有些疑惑地看向兰心,“兰心姑娘,敢问,她方才说的‘那个姐姐’,是谁?” 兰心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尔晴姑娘莫再问了,那宫女原本是绣坊的,因得罪了贵妃,被遣来浣衣局,没出一个月又被发现与人苟且,便贬出宫去了,这事尔晴姑娘过了耳朵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外传” “她可是叫阿满?”尔晴反问。 兰心一下子惊慌起来,“姑娘慎言,日后万不要再提此事了。” 尔晴点头应下,胸中却翻起不少波澜。 回屋中躺下,浣衣局的通铺本就不藏风,夏天热,冬天冷,尔晴辗转睡不着,看着窗子上渐渐结起霜花,屋外这会儿居然缓缓飘起雪来。 方才听了那云丫和兰心所言,如若属实,那阿满的事便远没有那么简单。 人人都当阿满是绣坊当值,可谁又能想到她出事前一个月因得罪贵妃被调来了浣衣局?那日查出与人私通,也是大白天里宫中的管事太监带人来捉的,又何来的夜里被一个姐姐带人拖走?而那云丫在一年多前又因为什么突然疯了? 至于后来为什么阿满不愿提及情夫性命,事情的真实面目,会不会根本没那么简单? 尔晴翻过身来,听屋外的簌簌落雪声,渐渐阖上眼。 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 富察傅恒一言不发地灌着酒,他勾了勾嘴角,自嘲地笑了,这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肆无忌惮地酗酒也是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女子可就在他自认为最幸福的时刻,老天居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她不喜欢他,她喜欢别人 “我不如他,是不是?海兰察,你回答我!”傅恒晃着海兰察的肩头,一身酒气。 海兰察皱着眉头,不语。看着地上散落的七八个小坛,心痛到无法呼吸,我的祖宗,我的陈酿,这下全没了,我也很想哭。 “傅恒,你冷静点,明天你自己去问问她,听她亲口说不行吗?”海兰察拍了拍傅恒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这感情里最容不得一点误会。 傅恒已是满口醉话,呓语不断,“对,你说得对,我只信她,我要听她亲口说。”眼前却不断出现那张清冷的小脸,愈发明晰。 一 次日,是尔晴回长春宫复命的日子,昨日被云丫泼了一身水,便借了兰心的一套旧宫装穿上,这衣服已洗得发白,还单薄得厉害,可就只这么一件,不穿也不成。 尔晴缓缓行于覆了雪的宫道上,凄厉的风卷起裙摆,她不禁瑟瑟抖了起来。 肩上突地一重,她抬眼,居然是富察傅恒。 “富察侍卫”尔晴唤了一句,见他将脱下的大氅,认真披在她身上,眉头轻蹙,不知在想什么。 仔细地帮她系好带子后,傅恒牵起她的小手,裹在自己掌心,“好冰。” 小雪稀稀疏疏落下,有愈来愈密的趋势,雪粒挂了些在了尔晴的眉眼处,傅恒心里想着,若能就这么牵着她往前走,直到雪盈白头,该多好。 尔晴却停驻了脚步,“富察侍卫,你” 傅恒转身过来,深深地望她,眼下有些暗淡,是两夜都未歇息好的明证。“叫我傅恒。”像怕她突然消失似的,将手攥得更紧。 尔晴挣不过他,又怕再生出什么枝节,只能服软,轻轻地唤了一声“傅恒” 富察傅恒听了,一阵心动,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怕她冻着,于大氅下仔细盖好,“我只信你一个人的,你告诉我,他们说得都不是真的,对不对?”傅恒面上认真,语气却带了点哄诱的意味,只想听到她亲口否认那些谣言。 “是真的。” 傅恒憋红了一张俊脸,不敢置信,“之前你说过的,宫规不容私情,而你一向都是循规蹈矩,又怎么会犯这种糊涂?” 见尔晴不答,傅恒心又凉了半截,“在你眼里,我不如他好,是不是?” “嗯这种事其实我也说不明白。”尔晴不想骗他,更不想全盘托出,让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只能含糊其辞,企图蒙混过关。 傅恒听了,突然有些受挫,怅然失笑,“是,我不如他心细如发,知暖知热,我不如他健谈风趣,能逗你开心” 他受伤的口吻,让尔晴没来由地心口一窒,开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沉默片刻,傅恒却变得有些不管不顾,大声道,“可是我能娶你!他能吗?!” 尔晴诧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傅恒,正一脸的认真。 手下一秒就被牵起,尔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你去见姐姐,我要你嫁给我!” 此时的傅恒头脑已经空白,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就这么做吧,哪怕她的心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哪怕这辈子只能这么守在她身边,只要他用心去捂,也总会有那么一天,让她的眼里心里,能有他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尔晴有口难言,只能试图挣开手,“傅恒,别” “呦,没听见人家说不要吗?”一个声音突然从旁响起,“瞧这小美人眼圈可都红了,我都心疼了。”只见弘昼双手环抱,从不远处走来,不怀好意道。 傅恒低头,见尔晴的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红,一阵自责,赶忙松了手,将她往后一带护在身后,便转头迎面看向弘昼,“和亲王这么一大早,入宫所为何事呢?”语气冰冷。 “看样子,富察侍卫是不欢迎我来?”弘昼低头失笑,嘴角一勾,“可我若是不来,又怎么会看到平日里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富察侍卫躲在这墙根下面,也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呢” “你”傅恒听了气急,想上前去同他理论,却被尔晴从后拽住衣角。 “和亲王慎言,富察侍卫不过同奴婢偶遇,这宫中人多口杂,向来最怕造谣生事者”尔晴也不甘示弱,望向弘昼回道。 说完便褪下身上的大氅,还回傅恒的手上,“奴婢这边还赶着回长春宫复命,只好先告辞了。”朝弘昼和傅恒矮身一礼,转头便要走。 傅恒想挽住她,他们之间的事都还没说清楚,却只触到了她的衣袖,衣料从指上轻轻拂过,心头立刻涌起一阵失落,只能压低声量,“尔晴,我会等你的答复。” 尔晴轻轻蹙眉,却没有回头,就这么渐渐走远。 傅恒回头,见这和亲王弘昼居然还恋恋不舍的望着尔晴的背影,喃喃道,“原来怎么就没注意过,皇后身边的这个丫头,竟有如此风情。” 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傅恒额上隐约青筋可见,“这是你第二次表现出对她的兴趣,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冷声恐吓道。 弘昼身量比傅恒要小上两寸,被扯着衣领,也不生气,似嬉皮笑脸又似认真地学着傅恒的口吻,“这也是你第二次这么揪着我的领子,我也希望不再有下次。” 二人眼神对视片刻,互不相让,傅恒先松了手,搡了弘昼一下,便扭头走了。 剩下弘昼立在原地,慢条斯理地理着衣领,冷哼一句,“有意思。” 一 尔晴回了长春宫,刚进门便见明玉,已盛好了姜汤候着她了。 “娴妃都同我说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富察容音见尔晴,鼻尖冻得发红,一阵心疼,却故意冷下脸去训她。 “奴婢不敢,只是”尔晴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了好了,还不赶紧下去休息。”富察容音上前,亲自扶了她起身,摸了摸尔晴冰凉的小脸,眼底又泛起怜惜。 等尔晴回到房间,这么一睡下,再睁眼竟已是申时,还是明玉来屋内唤醒了她,说是门外有人特意在等。 尔晴忙圾了鞋,跑去门口一见,竟是兰心。 “昨日尔晴姐姐的衣服,已经洗净烘干,兰心特来归还。”兰心算个小五官的美人,颜色淡淡的,人也有礼。 正想好好谢她,从一旁却插进一道声音。 “哟,尔晴姑娘这就回来了。”储秀宫的玉竹打门口经过,尖嗓细声地来了这么一句,酸刻得狠。 可尔晴却注意到,此刻身旁的兰心听见玉竹的声音,身上不自觉地抖了一激灵,便默默撇过了小脸,极惊惧的模样。 莫非,这玉竹和浣衣局也有什么渊源?又想起之前云丫的疯话,心头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 一 捱到傍晚用完晚膳,尔晴实在是熬不住了。初回来那会儿,身上就有些惧冷,没放在心上,又执意去帮着除雪,到了这会儿,头彻底发起昏来。 抬手抚了抚额头,有些发烫,便想着早早回屋上床歇息。 于暖炉上坐了一壶热水,尔晴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棉衾里,最外又掩了一层毛毯,想着这么捂一夜,出出汗大抵就能好。 或许正是病了,人容易乏,上床还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外面又洋洋散散飞起雪花来,在明瓦上欺起一层雾气。 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打破了这一室的沉谧。 起初蹿进三两片玉尘,进屋的那人,立在门口处轻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便又簌簌落了不少,只是屋内温度高,刚落下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黑靴的主人,像是怕吵醒屋内酣睡之人,脚步极轻地踱到床边。 见尔晴把头蒙在被子里便着了,怕她闷坏,踌躇片刻,只好伸出手去捞她身上的衾被。 只是还未触到被角,睡中的人像是被憋急了似的,自己探出头来透气,却并未转醒。 傅恒静静凝着床上的人,一头缎发因汗水黏着在额间,加之酡红的双颊,和一张一阖的唇瓣,此时的尔晴像极了娇冶颓丽的水妖,魅惑每一个见过她真容的旅人,至死方休。 喉结不自主地滚动,傅恒艰难地移开双眼,起身去取来铜盆,汲了小半热水。 重新坐回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旋净软帕上的水珠,静静地帮她拭额上的汗水。 尔晴此时只着了亵衣,因睡得一直不安稳,从领口处露出最里贴身衣前后覆绕的红色悬带,像一条红色的小蛇缠在玉颈深处,引人遐思。 傅恒紧忙闭上眼,来抚平剧烈的心跳。 一 而此刻的尔晴,却是被梦魇住了。 她梦见,她真的与傅恒成亲了,鲜红的喜帕轻蹭着她的脸,有些酥痒,一切都显得这般真实。她羞赧地掰着指头,期待傅恒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幻想着从他眸中看到嫁衣如火的自己。 可,下一刻,她却听到傅恒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尔晴,我不会娶你的,你会遇到珍惜你的人,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美好的梦境破碎了,尔晴在梦中绝望地恸哭起来,“傅恒傅恒,别走!” 一 傅恒此刻帮她拭干了脸上的汗,正打算转身去倒铜盆中的水,却听见尔晴沉沉哭声,听见她竟唤着他的名字,素白的手指随之缠上了他的臂膊 傅恒正分着心,被床上的人这么一扯,一手未扶稳,朝尔晴的方向便倾了下去。 再一睁眼,她的呼吸正匀匀洒在鼻侧,傅恒看向她蝶翼般轻颤的睫毛,鸎桃般鲜润的唇下缀的那粒小小红痣。 原以为最灵动,不过是三月迎寒竞开的早桃,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唇下的小痣,如今一看,不过眼前。 傅恒的脸由耳根红进脖根,拇指在她唇上轻抚,珍惜地像采撷清晨第一颗荷露。 他已经忍了够久了,身体有些莫名的想法正在肆意生长,蛮横地冲撞着神经,傅恒握紧了拳,颈上的青筋立现。 深呼一口气。 俯身下去,轻轻一吻,压在她的唇角,浅尝辄止。 扑鼻而来,周身全是她的馨香,不似脂粉也不似香料,柔软旖c旎宛若天边的云,当尝到她唇角的泪,傅恒撑起身来看她。 另一只手,顺着脸颊一路向上轻轻抚去她的眼泪。 睡梦中的尔晴哭得有些气喘,几乎就要转醒,檀口微张,仍喃喃呓语,“傅恒” 这一声唤,倏地挑破了傅恒心里最后一根弦,眼底心底登时燃起炙热的火光来。 大手插c进她的乌发之中,再也不想考虑旁的,将她的唇,更深地送入他口中。 未经情c事的两人像风雨飘摇下的一叶扁舟,或轻或重c或急或缓地唇c舌相缠,渐渐迷失。 傅恒忍不住想吮得更深更重,吻到她微喘连连,香汗淋漓。 抬起头,眉间的汗水落进她的乌发,傅恒轻抚着尔晴的小脸,再开口,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这是我富察傅恒给的订礼,既然收下了,断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又不舍地在她眉间轻吻一阵,理了理衣摆,才走出门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等尔晴转醒,望着床边的铜盆和软帕,有些发怔,昨夜倒是有什么人曾来过么。 景仁宫外的雪昨日便已铲好,七七八八送作一堆。细雪又飞下来,趁日出未到,一双莲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后来,待日头渐高,门外的雪便开始融了些,却不想,愈化愈冷。 白日里,景仁宫大门却闭得极紧,屋内香炉正幽幽地氤着热气。一身素衣的女子坐在案前,眼面前只有一个丫鬟,立在旁侍候着。 “娘娘,这天冷,还是披上件外衣吧”玉壶看了眼自家主子,心疼道。 “不用。”素指一挥,桌上的玉版纸似雪片般的飞落,只是纸上墨渍显得极为刺眼。纯妃随后嗽了起来,咳到眼泪也不由盈了眶。 “娘娘,不要再写了。”玉壶扑上前,揽起那些白花花的纸片。 纸上大大小小地只重复写着两个字:春和。 “为什么?”纯妃勾唇,提笔蘸墨,又抽出一张新的来,一笔一划地仔细描着,失神的模样,好似断了线的木偶,“在自己宫中,竟也做不得主了么?” 在自己的心里,想着谁,竟也也做不得主么? “娘娘,春和是富察大人的小字,您这个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玉壶上前欲夺过纯妃手中的宣纸,眼中已噙泪。“娘娘,您不要再骗自己了” “哈哈哈”纯妃听了,又笑起来,直笑得满脸是泪,冰凉一片,幽幽道,“年少起,我就心悦他,”美目中盛满了痛苦,“春日里我窥他在杏树下读书,秋天于落叶间舞剑,入宫五年了,我也苦守了五年,”渐渐转向绝望,“心里的慕恋堆成漫天飞雪,如今日出一至,竟是要让我当作什么都不曾有过么” 嘶——纯妃一把扯过玉壶怀中的纸,用手指轻轻抚上去,口中默念道,“春和c春和”下一瞬,眉头深蹙,由中间撕扯成两半,霎时化作了漫天雪片,飞到屋内各处。 富察傅恒,我用十年的功夫才参透,你我二人的关系,不过是流水落花,意象再美,也无非一场经过,罢了。 一 极平静地,紫禁城于飘雪间,又度过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夜幕降临,眼见雪势却渐渐大了起来,像鹅毛般簌簌落下,仿佛是要掩盖什么罪恶一般。 “小春望,别跑呀”淫c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总管提着衣裤,正追赶上来。 袁春望此时头已发晕了,用了一餐比平日里要丰盛许多的晚膳,说是宫中为宫人御寒,特备了黑枣汤,他方饮下一碗,便有些昏昏欲睡。 没想到这张总管不过一会儿,便从屋外摸了进来,欲行不轨。 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袁春望夺门跑了出来,在漫天飞雪中,朝前奔着不知在哪的生路。 被追到宫墙一隅,抬眼,死路。 袁春望只好停了下来,回头见张总管缓步行近。此刻的头脑却愈来愈昏沉。 “跑啊,怎么不跑了?”张总管的脸上现出猥琐的笑容,“别人救得了你一次两次,救不了你第三次,小春望听话,让咱爷俩好好说说话。”说完,便猛地扑了上来。 袁春望被扑倒在雪地上,鹅毛似的雪花灌进鼻里嘴里,他剧烈地喘起来,眼见这张总管的脸就要贴上来。 “杂家一定好好疼你。”张总管在他耳朵呵着热气。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袁春望一把搡开了身上的张总管,转身欲走,却被从后攥住了裤管,下一秒就被勒住了脖颈。 袁春望剧烈地咳了起来,被憋地满脸通红,只听身后的人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咱俩没完。” 重新被撂回地上,袁春望双目无神地望向此刻幽暗的夜空,簌簌而落的雪片仿佛一时间没了丁点声音。 右手朝路旁摸去,指节蹭出了血。 终于抓到了。 砰——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张总管捂着自己的脸,抬手一看,全是血。 随即一巴掌刮在袁春望的脸上,“下c贱坯子,居然敢砸老子。” 袁春望口中一阵腥甜,耳中一时也轰轰作响起来。 像是沉吟压抑了许久,“啊!”随脖间的青筋一同咆叫出声,袁春望反身把张总管扑在地上,抓起方才的石块,对着张总管的头掀去。 砸了大致五六下,张总管求饶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饶命” 袁春望却没有打算停下,此时的他,双眼已猩红,加之唇角的鲜血,邪魅狠戾仿若地狱的嗜血修罗。 砸了多少下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待张总管四处挣扎的手脚,渐渐松开,周围一片死寂。 袁春望的头脑此刻终于清醒了,甚至比以往都要更加清醒,他半跪在雪地里,望着一旁的张总管眼睛还无力地张翕,瞳孔却泛出了暗青色的死气。 他,杀人了。 默默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猩红,袁春望无声地笑了,笑得流出泪来。 一切都结束了。 攒了兔毛的红色绣花旗鞋却在此刻,于身后无声地走近,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显出诡吊。 “谁说,这第三次救不得?”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袁春望猛然回头,见来人用手帕掩着嘴角,轻轻地笑着。 莲步轻移,斗篷的下缘缓缓蹭着地上的雪粒,一步步走向袁春望。 绣了五瓣梅的帕子抚上袁春望的脸,她的手极冰,细细拭着他脸上骇人的血渍,像是一条剧毒的蛇在耳畔蜿蜒。 那女子注视袁春望良久,二人一跪一立,于这冰雪天地间,倒像是一幅画面。 只是,一旁张总管的尸体,有些煞了风景。 女子不甚在意,更探头去看,见那死尸的面目已被砸得模糊不清,脑后红红白白一片,令人作呕。 回首,拈手轻抬,掂起袁春望的下颌,“你可真狠,我很喜欢。”说完便又笑了,弯月似的眼微眯起来,像活了一只诡谲的猫妖。 松开他的脸,套了护甲的素手顿在半空之中,甲套上镶嵌的碧玺幽幽闪光,宛若萤火。 她冷冷望着地上跪坐的袁春望,轻声道,“愣着干什么,扶本宫回去。” 一 第二天,内务府传来了消息,张总管不知为何,竟连夜告病,回了老家。一众平日里饱受欺压的小太监,都不免觉得高兴。 而出事的那隅宫墙下,染了血的雪地也被人连夜铲得彻底,随新雪一盖,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这场雪下完,宫里没过两天,又要迎来一件大事,便是这乾隆爷的万寿。 皇上的万寿节,向来少不了皇后娘娘亲自操办,今年也不例外,而尔晴便因这事忙活起来,连着几天往内务府跑。 去内务府虽是办公差,可尔晴却也存了私心。因为她想去打听打听关于魏璎珞父亲的事,按说魏家是汉人包衣,出身极低。可魏清泰却能去了内务府打杂,一般都是上三旗的包衣世家才能得到这般待遇,尔晴不禁想,这其间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可惜几天下来,她却没能见上魏清泰一面,因他都是做些外围杂事,并不常露脸,尔晴也不方便去问内务府的管事,只听得几个杂役议论起魏清泰的事来。 “就是闺女在宫里当差的那个魏清泰呗?” “别说,老魏家几个闺女长得都可俊,进了宫若是被万岁爷瞧上,怕是也能当娘娘哩。” “老魏就是福气,单靠着老婆闺女,就能飞黄腾达咯!” 说完,几个杂役不禁笑成一片。 尔晴有些好奇,随口打听,“敢问,这魏清泰的夫人是?”她对方才他们口中所说的“靠老婆飞黄腾达”颇为感兴趣。 “嗐,这老魏的老婆可了不得,原本是唱昆戏的,那身段c那脸蛋可谓是百里挑一,”那人掀了掀头上的瓜皮帽,压低了嗓子又道,“这老魏能得贵人相助,进内务府做事,还多亏了他老婆呢。” “哦?那他的夫人现在何处?”尔晴被勾起了好奇心。 “跟着贵人跑了呗!”几个青衣小帽的爷们儿说完,又忍不住嗤笑起来。 尔晴若有所思,点点头,便回了长春宫。 一 万寿当天,各宫处处张灯结彩起来,据说今年乾隆爷的万寿节依然从简,却在宴后特意增添了燃礼花的余兴节目,不当值的宫人们都三两聚在一处,翘首盼着这夜间的礼花表演。 宴上,娴妃娘娘是第一个到的,穿着同往年一样的深色朝服,略显沉闷,她却不甚在意,寻了位子坐下,仿佛这遍地的热闹同她并不相干似的。 待皇后及各宫嫔妃陆续到齐,尔晴瞧着高贵妃一身艳红,晃眼得狠,配上那件珍珠镂空披肩,更显高调。她特意来迟,也不过是为了抹皇后娘娘的面子,好像她自己倒成了这万寿节的女主人一般。 只是让众人未料到,有一位,竟是比高贵妃更晚到了。纯妃娘娘一身淡紫拖地长褂,配黑领金色团花纹,衬得一张小脸宛若冰雕玉琢,面上看着未施粉黛,只轻点绛唇,一颦一笑间倒似梅花绽放。 “妹妹来迟了,还请各位姐姐恕罪。”矮身一礼,任谁见了,都难免心生怜意。 此刻皇上恰好踏入殿内,看着眼前天仙似的纯妃,一时间竟移不开眉目了。 高贵妃看了,心下恼火,“皇上,您可算来了。”忙打岔道。 乾隆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见纯妃对他抿唇一笑,心头又是一怔,随即迈步入席。 席间不过是各宫小主争相斗艳的戏台,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愿在万岁爷面前落了下乘。尔晴再看向自家皇后娘娘,低头独饮杯中的美酒,面上神情也淡淡的,不禁摇了摇头。 饭后的重头戏,是众人向皇帝进献寿礼,也自是要攀比一番的。 皇后娘娘送尊观音,高贵妃就得献尊金佛。面对这白花花金灿灿的件件进项,乾隆皇帝万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等到了后半段,驻疆大臣陆希贤也就是陆晚晚的父亲觐上了一只伶鼬,一时间勾起了众人的目光,通体雪白,于颈间挂了一根细细金链,不叫不闹的模样倒教人觉得可爱至极。 乾隆帝从龙椅上直起背来,也颇有兴趣地探头去看那雪白的小东西,这伶鼬长身圆耳,也立起身来,恰好两个小爪上被人捆了两幅小联,左手是“恭贺万岁”,右手为“福寿绵长”。 “甚好c甚好。”乾隆帝今晚第一次开怀地笑了起来,一众后妃见了也跟着高兴,由高贵妃提议,众人都站起来再向万岁爷敬酒。 愉贵人带着身孕,起身有些不便,还未站稳,只听得 “啊——!”方才温顺可爱的伶鼬突地发起疯来,挣断了颈间的金链,径直奔着愉贵人的肚子扑来。 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空档,坐在愉贵人身边的纯妃娘娘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愉贵人护在身后,自己的手瞬间被那小畜牲勾了一爪子,一寸多的口子向外直冒血珠。 乾隆一掌擂在案上,“来人!将这牲畜处死!”在自己的万寿,破忌讳说了“死”字,可见此时的万岁的怒意已滔天。 登时从殿外涌进一排护卫,手持铁网没两下就捕到了那只伶鼬,此时的小东西哪还有半点可爱的模样,正呲牙咧嘴睁挣着命,看了叫人心惊。 “皇上,且慢。”纯妃用帕子护住手指,雪白的软帕上洇出点点血渍,仿若盛开的五瓣梅,显出妖冶。 她的声音低回轻柔,让众人不由得停了动作,只听她道,“这东西不袭旁人,怎地就专奔着愉贵人的肚子过来?” 拉着愉贵人的手,走上前来,从愉贵人的身前扯下一枚香囊,丢到那铁网上。 只见方才刚冷静下来的雪鼬,此时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狠,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来,十分骇人。 此刻,高贵妃身后的嘉嫔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面上不改神色。 愉贵人本就受了惊吓,这下一时腿软更要倒下去,被走上前的皇后从旁扶起,将她送回凳上坐好,轻拍她的肩头,以示抚慰。 乾隆皇帝的脸已然转为青色,又听纯妃再道,“臣妾不才,也略通香道,”指着地上的香囊说,“这里面放着的香料,正是能让这畜牲发狂的东西,此事系关龙嗣,还望皇上彻查!”说着盈盈拜下,一脸的坚定。 愉贵人颤颤开口,“这香囊是前两日,我的贴身奴婢芳草亲手挂上的,说是有安神保胎之效啊”话还未说完,掩着面啜泣起来。 下一刻,芳草便被拎了出来,跪在殿前,全身抖如筛糠。 “大胆奴婢!还不从实招了,背后是何人指使?”皇后娘娘一时也动了气,斥道。 “是嘉嫔娘娘”芳草磕头如捣蒜,大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意味,哭叫道,“嘉嫔娘娘给了奴婢这个香包,说只要给愉贵人挂在身上,日后就能推荐奴婢去到高贵妃宫里伺候,奴婢其他一概不知啊,求皇上饶命!” “难道是我待你不好?你可是随我入宫的陪嫁丫鬟啊。”愉贵人一时受了刺激,掩不住的流出泪来。 “是奴婢一时糊涂,听信了嘉嫔娘娘说的,人往高处走,奴婢知错了!”芳草的额头磕出血来,也断不敢停着求饶。 嘉嫔一听,手中的帕子倏地落了地,忙得跪倒在殿前,面上惊慌失色,“是她血口喷人,不是我,还望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朕确是要彻查此事,来人!先将此人打入冷宫,等日后发落!”乾隆大手一挥,几个侍卫领旨上前,就要将嘉嫔拖起。 却听她哭道,“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真的不是我的主意!”膝行于高贵妃身前,神色复杂,双手攥住了贵妃的褂裙一袂,不愿松手。 高贵妃一听,面上陡然变色,拿了手里的帕子塞进她嘴里,怒啐道,“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还不快给我拉下去!”恨毒地蹬了嘉嫔一眼。 舒贵人走上前,禀道,“嘉嫔前些日子就向臣妾打听各宫小主所送的贺礼事宜,不是她还能是谁,如此心肠歹毒怎配生为人母呢。”最后一句是冲了嘉嫔去的,只一句就叫她彻底放弃了挣扎。 被这么一警醒,想起自己的孩子还在高贵妃手里,嘉嫔落下两行绝望的泪水,被生生扯出了殿外。 虽说宴上因为嘉嫔闹出了些小风波,扰得万岁爷动了怒气,却不妨碍万寿继续进行。 随这屋外礼花一放,方才耳边二人的哭叫转眼便烟消云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等到烟火表演快要正式开始的时候,皇后娘娘准了尔晴和明玉的假,尔晴担心娘娘身边缺人侍候,一开始还不愿意走动,却被明玉一把牵住,撒开步子就往外跑。 富察容音看着这两个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俊不禁,再看向身旁的乾隆,眸中有光亮闪动,好似想起了入宫前的恩爱时光。 “尔晴姐姐,我知道有个好地方,看得最清了,这就带你去。”尔晴看着明玉一边跑,一边回过小脸,对她认真说话的模样,可爱得简直让人想掐掐她的小脸。 二人就这么穿过道道宫门,尔晴也想由着明玉这么放肆一回,两双莲鞋脚步清脆欢畅。 走过崇禧门,却迎面涌来成群赶着看烟火的宫人,一下子将二人打散开,等人流涌过,尔晴想去寻她,才发现明玉居然不见了。 心下慌张起来,只好四处唤着她的名字,“明玉?” 却无人应答。 此时的海兰察,一手拢住明玉的肩头,另一手捂着明玉的嘴巴,把她掠往反方向的墙根下。 “啊!你这小丫头难不成属狗的吗?”被明玉上来就是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指头上,海兰察痛叫道。 “你姑奶奶我还真是属狗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掩我的嘴!”明玉劈头劈脸地就要拧上去。 海兰察被钳得鬼叫,“哎哟,姑奶奶欸。”叫唤着四下乱窜。 心底不禁哀鸣,傅恒,我这做兄弟的牺牲到这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 一 而另一边的尔晴此刻还在漫无目的地四下寻着明玉的踪迹,行至乾清宫的月台丹陛下,却被人从后拍了肩膀,尔晴登时吓了一大跳。 回首过去,红顶帽檐下抬起一双星眸,夜空般深邃,正细细凝住她。 “富察大人?”尔晴略带疑惑地开口。 富察傅恒明显不满意她的反应,沉沉地开口,“怎么?又忘了上次我说过的?”眸光一闪,似一只丛林里将要转醒的豹子。 “啊?傅恒”尔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明明身处旷阔,却莫名觉得二人之间的空隙狭窄起来。 心头感到不小的压力,总觉得今晚的傅恒似乎不同以往了。 “你的病好了没有?”傅恒听她服软,心头也立时一滩水似的化开,认真地盯着尔晴头顶,梳得整齐的辫发,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晚她 “嗯?您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事?”尔晴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心下一想,开口问道,“莫非那晚,床前的铜盆和软帕是?” “什么晚上,我不知道,我是听别人说的,嗯我听明玉说的!”傅恒语塞,将左手朝身后一背。本就羞赧,听她居然记得那晚的事,顿时红透一张俊脸,幸亏这光线幽暗,看不大清面上的颜色。 “嗯,我就肯定不会是您,可那会是谁呢?”尔晴若有所思的沉吟,脑海里也在拼命回想那晚的情景。 傅恒一听,急了,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不悦地抿了抿下唇,道,“那尔晴姑娘希望是谁呢?”语气中分不明是什么情绪。 “啊?其实我也是不太记得的,东西也许是我睡前自己放那的也不一定”尔晴轻声嘟囔着,随后粲然一笑,朝傅恒肯定道,“应当是我忘记了。” 好一句忘记了,在傅恒本就鼓噪的心里再燃起一把火来,探身去捞她的手,反问道,“竟这么容易忘事?” 尔晴愣了一瞬,耳根顿时灼烫起来,细细地开口,“我” 即便光线再暗,尔晴都能清楚感受到此刻对方的视线紧紧凝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回答,莫非那晚你梦见我了?”俯身对望,暗哑的嗓音从耳畔传来,傅恒明显不想轻易松开她,语气里带了些认真又蛊惑的味道,“告诉我,你梦见我什么了?” 尔晴被这暧昧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剩蝶翼般的睫毛在夜色中微微颤动,惑人心神。 下一刻,身前的男子却是紧紧地压过来,尔晴紧张地绷住了身子,一双小手蜷在两人之间,呼吸已变得十分奢侈,听着二人愈靠愈近的喘息声,尔晴投诚般地闭上了眼。 片刻安静,傅恒看着她胆小的模样,哧哧笑出声来。 待尔晴张开眼,就看着他戏谑的神情,近在咫尺,心下又羞又愤,下意识地想去推开他。 粉拳擂在傅恒身前,非但不痛,倒更像是挠痒痒,撩得他心里似猫抓一样。 大手掣住她的两个腕子,傅恒没打算压抑自己,俯身轻语道,“我还是喜欢你睁着眼,上次我不c满c意。” 说完,炽热的吻雨点般遍布落下,吻得二人已全然顾不上呼吸了。 漫天礼花来得颇为及时,霎那间点亮了夜幕,尔晴看着眼前的傅恒的脸在礼花映照下忽明忽灭,敛目蹙眉的模样,认真无比。 尔晴的小脸滚滚地烧起来,颤栗的睫毛在漫天流彩下轻轻闪动,傅恒抬眼看了那模样,早已是欲c罢不能,再也等不及地,一手托起她的腰c身,二人斜进了丹陛下的老虎洞,据说这老虎洞是为了施工运送物料所建,如今早已荒废,更不会有旁人经过。 傅恒强势掠c夺着怀中人的空气,恨不得吻得双双窒息,身c体早已就有了反应。脑海里时刻萦绕着的疯狂想法正蚕食他的理智。 下一刻,却不得不松开呼吸不畅的她,至少,现在还不行。 尔晴被这样的傅恒吓得够呛,羞恼地别开脸去,却被他一手衔住了下颌,转过来同他对视,再错开,再转回。 尔晴一张小脸红得几近滴血,美目有些底气不足地去瞪他,“快松开,就要喘不过气了” 听了怀中人糯糯的求饶声,傅恒的眸光亮得出奇,伴着深重的呼吸,伸出长指,就要去解她颈间的扣子。 尔晴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抬手去打他,却被大手搦住,只听那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话,不是喘不过气了么。” 说完,便沉沉地笑起来,尔晴甚至能感到他胸膛正微微地颤动。 再次被他愚弄,尔晴气急,用力挣扎起来,却被傅恒搂紧在怀中,深深嗅她的发际,极诚心地恳求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片刻宁静,仅剩两人渐缓的呼吸声交c缠,“现在,想起来了吗?”傅恒看向怀中的她,一脸无害。 见尔晴不愿理他,目光盈满了委屈,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多么教人心动,让傅恒按捺不住内心深处恶劣的因子,忍不住想多说些孟c浪的混账话,逗得她满面酡c红才好。 “你若还是记不住,那我”正说着,傅恒突地俯身下去,挑开尔晴挣脱的衣领,不轻不重地一口咬在了后颈处。 尔晴还未来及反应,就觉到颈处一疼,而他舌c尖从旁轻轻滑过的瞬间,整个身子有些无助地抖动起来。 傅恒的嗓音仿佛浸润了水一般,流过耳际,“帮你长长记性。”一字一句。 说完,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拢起尔晴的衣领,深深呼气,背过身去,沉声交待道,“还不快快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傅恒侧过身来,用余光偷偷瞥她,怀念着方才怀间的温度,耳根又隐隐发烫。 尔晴紧忙掩起颈间的扣子,眼前氤起一片水雾来。才整理好呼吸,便有些懵懵地举步向前,却不想,身形一晃,下一秒就要朝前跌去 腰间却是一暖,健硕的长臂一把捞过她娇小的身c体,将她牢牢地圈在了怀里。 尔晴轻叫一声,下意识揽住了面前之人的脖子,才堪堪稳住身。 一抬头,便是四目相对,皆是心下一颤,周遭此刻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尔晴受不了这般贴近,率先移开了目光,站直身子。 傅恒缓缓启唇,“上次那个答案我会一直等的。” 尔晴听了片刻愣怔,忍不住偏脸去看他,此时傅恒的眼神仿佛一个深深的漩涡,誓将她的灵魂c她的一切全都卷入才罢休。 傅恒深深吐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际,轻抿薄唇,欲言又止。 片刻,却是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他知道,这会儿若是自己不走,可能,她就走不掉了。 而另一边的海兰察,还在与明玉纠缠。 “我说明玉姑娘,你今年才十五,怎么属狗呢,明明属蛇才对啊。”拦在明玉身前,嬉皮笑脸道。 “关你什么事,走开,再拦我小心对你不客气!”明玉恼了,用手去搡他。 “欸?怎么就没我事儿呢,”海兰察光了光额头,眼珠提溜转了一圈儿,道,“我啊,属鼠,老话说得好,那什么,蛇鼠同窝不是?” 啪——响亮的一声巴掌迎着最后一发礼炮,火辣辣地落在了某人的脸上。 一 待礼花燃尽,空气中只余些许刺激的气味,随着梆子声,万寿也近了尾声。 “他应当知道怎么做。”唇角嫣然,对身旁的玉壶耳语道。 回首看向此刻正挽着富察容音的乾隆,以及一旁面色不佳,正吃干醋的高贵妃,纯妃若有所思地敛眉笑了笑。 _ 第二天,后宫各所传来了一个消息,昨日才被打入冷宫的嘉嫔,畏罪自裁了。 舒贵人宫中。 纳兰纯雪坐在案前抿茶,陆晚晚恭敬立于一旁,有些怯懦地道,“姐姐,那嘉嫔之事你可听说了?” 纳兰纯雪斜了她一眼,从来都瞧不起陆晚晚那副怂包模样,冷哼道,“她个贱人拿了我们的东西去贵妃那邀功,如今被人拆穿,也是老天有眼,死有余辜。” 雪鼬伤人的点子虽由她受陆晚晚启发“想出”的,可她却忘记了一点,那陆晚晚钟于搜集各类西域香料,是名副其实的制香高手,暗害愉贵人的那枚香包正是由陆晚晚亲手所制。 纳兰纯雪这会儿只觉得嘉嫔是作茧自缚,讥诮道,“这嘉嫔一死,想必啊,贵妃身前儿的人,也该换换血了。”言下之意,日后这后宫高位必定也有她一席之地才对,思到这儿,眼神中透出一丝贪婪。 陆晚晚点头奉承,“那是自然,姐姐的机会来了。” 纳兰纯雪笑而不语,要说自己出身c容貌c手段样样不缺,又岂能甘心屈居于一个小小的贵人头衔? 陆晚晚看透了她的心思,缓缓步于香炉前,“姐姐宫中的紫藤香闻着虽气味怡人,可若想配得上姐姐的身份,未免有些牵强,恰妹妹有幸从异国商胡手里得了些龙脑香,不如给姐姐宫里换上,岂不美哉?” 见纳兰纯雪动心,继续道,“据传这龙脑香为当年杨贵妃所用,玄宗皇帝赞她‘香气彻十余步’,更因此获百般娇宠呢。” 纳兰纯雪一听,心中觊觎,嘴上却没好气道,“既手里有这般好东西,倒也没见早早送将于我。”冷哼一声。 那陆晚晚只低头,讨好道,“是妹妹疏忽了,明日便给姐姐送来。” 一 约摸半月之间,因宫中香气萦绕,舒贵人破例被乾隆传召两次,一时大为心喜,又令那陆晚晚加大了龙脑香的剂量。 这段时日,舒贵人为突来的恩宠欣喜,却也因时常噩梦,变得茶饭不思,连头发也开始缕缕掉落,一头乌发自古便是女子固宠的利器,纳兰纯雪心下慌了,便忙唤来陆晚晚商议对策。 陆晚晚看着镜中日渐消瘦的舒贵人,心疼道,“这是妹妹亲手所调香发木犀香油,涂于额角亦有补发润肤之奇效,”又取来香檀细细轻敷于舒贵人面上,果然一时间肌发舒柔c容光焕发。 舒贵人正对镜自怜,又听陆晚晚怯懦糯,道,“莫说是姐姐这般玉体,就是妹妹” 舒贵人看向镜中欲言又止的陆晚晚,开口问道,“怎么?” “这些日子,总是发噩梦,梦见那嘉嫔伸着三尺长舌,要来向我寻仇,她还说要”陆晚晚又有些不敢再向下说了。 “说要什么?”纳兰纯雪一见陆晚晚这囊包相,就有些气急,忙促她说完。 陆晚晚倾下身,在舒贵人耳边轻轻道,“嘉嫔说要带着姐姐一起下去呢” 纳兰纯雪一听,颇为光火,一袖子扫在梳妆匣上,碎了一地口脂水粉,“好你个陆晚晚,居然敢咒本宫?” 陆晚晚一下子被喝得跌坐在地,以帕掩着半张脸,哭哭啼啼道,“妹妹不敢,只是那嘉嫔在梦中极为可怕,还说非要让姐姐七窍流血c肠穿肚烂不可”说完,便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纳兰纯雪拾起案上的杯碟去砸她,“你个贱人,给我滚出去!” 陆晚晚忙得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一连半月,便再没有出现在舒贵人宫中。 可这纳兰纯雪却是一日一日,病愈发重了起来。 这宫中弥漫着龙脑香和苦苦的药味,交织出一种颇为古怪的气味来。平日里的舒贵人,也愈发神经兮兮起来,乾隆更是嫌弃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已许久未翻过她的绿头牌了。 纳兰纯雪双手颤抖,不停用手中的软帕擦拭着杯子,“没人能害到本宫,纵是厉鬼索命我也不怕c不怕” 丫鬟们看着自家疯疯癫癫的贵人,都颇为担忧,这毛病已有些时日,只要是平常吃食饮水,自家小主都要用随身的帕子细细擦过用具,不然便不可能放下心,总怕旁人会下毒害她。 可不过仅仅三日之后,长春宫便传来消息,引起一片轩然大波,那舒贵人久病不治,在自己宫中,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事发突然,富察皇后特派了张院判去看看情况,等了没一会儿,张院判却是提了药箱,匆匆赶回长春宫回禀的。 这舒贵人真正的死因竟是,毒发身亡。死前七窍流血,模样极为悲惨。 一同带来长春宫的,还有一直在舒贵人身前伺候的青杏,瘦瘦小小地匍匐在皇后娘娘脚下。 “舒贵人她,这些日子来,每每喝水用膳,都要亲自验毒,验完无事,还要用帕子擦净才肯用,今天明明一切都如常,可刚用完午膳,贵人眼见就不行了,还未来及请到太医,竟就突然薨了,奴婢不敢有所欺瞒。”一双晶亮晶亮的大眼眨了眨,丫头年纪虽小,说话却是有条理的。 富察皇后未开腔,看向了一旁的张院判。 张院判点了点头,接着禀道,“微臣方才断出贵人系中毒后,就立即检查了贵人宫中上下,包括用过的午膳,茶杯器皿,均未发现毒物。” “哦?那倒是蹊跷,会是谁做的呢?”富察容音沉声问道。 “奴婢”春杏懦懦出声,“舒贵人这些日子夜里总发噩梦,说是在冷宫里去了的嘉嫔娘娘要来向贵人索命,宫里夜夜不许灭灯,贵人每日都要到了五更天,才能将将入睡。” “哦?鬼神之说,本宫倒是不很信的,”富察容音拭了拭唇边,转头望向一边垂首立着的尔晴,问道,“尔晴,你如何看?” 尔晴矮身道,“鬼神之说,向来无稽,舒贵人此事,恐鬼神作祟为假,有人存心是真。” “哦?你觉得会是?”富察容音点了点头,接道。 “前些日子,舒贵人颇受皇上恩宠,这后宫之大,说不定就有恶毒善妒的瞧上了”尔晴指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出了名的妒妇高贵妃。 之前,她连愉贵人腹中的龙嗣都敢下手,莫不要说这入宫后不怎么得宠的舒贵人了。 这同富察容音心里想到一处去了,点了点,道,“尔晴你心思细,随这丫头回去舒贵人宫里,瞧瞧可有什么异常的。” 堂堂大清的贵人在这紫禁城里,竟被人下毒害死了,兹事体大,富察容音另交待下去不许将此事透露半点,如若宫中出现流言,定先拿他们是问。 尔晴和春杏便紧忙行礼告退,往舒贵人宫中去了。 向屋内望去,挂在床上的幔子生生被扯下,遮盖了大部分视线,昏暗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散不掉满室的沉沉死气,空气中一股药和香料混杂的异味扑鼻而来。摔碎了的茶碗还散落地上各处,同堆成一床的被子一齐耷拉出来的,还有舒贵人的半截雪白胳膊,此时已隐隐得泛起青色。 “尔晴姑娘。”没料到屋里竟还有另一个人。 尔晴一抬眼,便看到了满脸清泪的陆晚晚,本就弱质纤纤,这么一带泪更显孱羸,我见犹怜的模样。瞧她这幅样子,大抵是听闻了消息特来探看的。 面上真切悲恸的模样,倒不似作伪,尔晴也点头招呼了一声,“庆常在。” “姐姐病了许久,原以为是惹了风寒的小毛病,没料到竟会走得这样快”话没说完,陆晚晚又忍不住掩帕拭起泪来。 “庆常在节哀”尔晴劝慰道,脑海里却登时想起另一件事来。 转身朝春杏,“你方才说,舒贵人每每进膳前,都要用帕子细细擦拭杯盘后才肯用,不知那帕子如今何在?” 春杏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支吾,“应当是在贵人身上罢不过是最寻常的白绢帕。”眼却不受控地想去瞥,身旁的陆晚晚。 尔晴听了,看那床上的舒贵人只着亵衣,不应携在身上,尔晴便立时在这屋里寻了起来,不一会儿寻遍了各角落,包括那舒贵人外头的衣裳c袖袋里,均是一无所获。 尔晴用余光瞥见陆晚晚定定立在一旁,面上的泪干了一半,不知在想些什么。 抿唇一笑,对春杏交待道,“你先下去罢,我同庆常在有些话说。” 春杏走后,这屋子只余下尔晴c陆晚晚,和那床上已死透了的纳兰纯雪。 “庆常在,奴婢本以为是高贵妃妒忌舒贵人前些日子得宠,下了毒手,不知常在以为如何?” 此时陆晚晚眼里的泪已全干了,透出一片清亮来,“晚晚不敢妄自揣测。”用帕子轻点在眼下,无畏地与尔晴对视起来。 尔晴露出笑来,“这一地的茶杯瓷碎都还在,却独独丢了舒贵人随身的帕子,”看向陆晚晚,“若是找到了帕子,或许就能寻到凶手呢?” 陆晚晚也笑,“晚晚不懂尔晴姑娘的意思。” “这事发突然,若是奴婢执意,找出这遗落宫中的帕子,不知庆常在会不会怪罪奴婢?” “不是搜过一遍了么,怎么,尔晴姑娘莫不是要搜到我身上来?”陆晚晚直了直身子,敛目看她,眼底滑过一丝罕有的寒意,“就不怕万一回不去长春宫了?”轻描淡写道, 尔晴轻笑,“待会儿,明玉带人稍后就到,庆常在想什么呢?” “也是,尔晴姑娘心细如发,不得不服。”说着,便伸手探向袖袋,掏出一方白帕来,刚要展开。 只听尔晴轻声道,“我骗你的,没人会过来。” 陆晚晚听了,挑眉一笑,抖开手里的帕子,“我也是骗你的,那帕子早被烧了。”随她目光看去,香炉里的白烟早已散尽,只余下黑色的残滓,而陆晚晚手中的也不过是她随身的白绢帕,右下绣了小小的一个“晚”字。 “庆常在好手段,将毒下在舒贵人随身的手帕上,怕她临死也想不到,是自己亲手‘下毒’害死了自己罢,想必方才的青杏也必定被事先买通了,倒真是一出滴水不漏的好戏。” “姑娘谬赞。”陆晚晚点头答礼。 “不知庆常在为何要这么做?” “随手罢了,高贵妃一连被折断两只臂膊,皇后娘娘也应当心喜这一幕,不是么?” “那你还想做什么?”尔晴的语气凝重起来,这样心思歹毒蝎子般的人物,若她存有别的心思,此时此刻一旦放过,恐后患无穷。 “请尔晴姑娘放心,我陆晚晚发誓,这辈子定不会对皇后娘娘出手,日后只求安稳一生。”朝她莞尔一笑,倒是答得干脆。 “奴婢记下了。” 尔晴转身,推开了半掩的房门,走进一院阳光里去。 陆晚晚看着那背影,露出浅浅的一个笑,这般聪慧的女子,又怎叫人不心悦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正如陆晚晚说的那样,高贵妃如今手下一连折损两员大将,不免元气大伤,蛰伏起来。 长春宫中。 万寿礼后许久未露面的纯妃娘娘,正与富察容音一同,坐在案前饮茶。 尔晴照例立在一旁,她从心里觉得,纯妃娘娘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却又当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一到冬日,这宫里铺毡毯c置炭盆,况还有“地龙”取暖,殿内自然暖意融融。 可纯妃娘娘说是颈间受了寒,垂着头面色不佳的模样。 “妹妹这后颈的毛病是又犯了?”富察容音轻拍眼前人的手,关切地问道。 “可不,前些日子下雪,这会儿倒更为严重了。”纯妃扶了扶脖后,疼得不禁轻蹙起眉头。 富察容音想起什么来,对着尔晴道,“尔晴,你去将璎珞唤来。” “是。”尔晴应声。 等魏璎珞被带到皇后跟前,富察容音询道,“璎珞,本宫记得你擅灸法,纯妃娘娘颈后受寒,特唤你来替娘娘纾解一番,可好?” 没一会儿,魏璎珞取来艾柱,于纯妃颈后,一上一下,时而均匀地向左右方向移动,反复地施转施灸。 纯妃娘娘也渐渐舒展眉头,赞道,“璎珞姑娘果然好手艺。” 魏璎珞谢恩,道,“纯妃娘娘这是体内寒盛湿重,经络壅滞,若是配合针刺,将艾绒搓团捻裹于针柄上点燃,通过针体将热力传入穴位,更有温通经脉c行气活血的奇效。” 纯妃抿唇不语,有些为难地看向富察容音:“姐姐,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富察容音道:“嗯?” 再看了看一旁的魏璎珞,“不知姐姐舍不舍得送了这丫头,让妹妹带回景仁宫去,也能每日替妹妹纾解这颈后的顽疾” 富察容音听了,先是愣怔,随即了然一笑,“自然,妹妹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谢过姐姐。”纯妃忙得敛眉拜谢,目光中隐约有些闪动。 一 尔晴徘徊至魏璎珞屋前,正犹豫着什么,想今日之事会不会有些过于巧合,纯妃真的是为了让魏璎珞替她治病,才讨要了她回自己宫中吗。 魏璎珞房门掩得不紧,尔晴只轻推便开,见魏璎珞居然早已整好了包袱,坐在床沿,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尔晴迈步走了进来,“何时搭上了纯妃娘娘?”沉声问她。 见魏璎珞不答,抬眼看着她,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所等之人正是她一样。 既然魏璎珞要走,尔晴不想放过最后的机会,干脆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你的姐姐是魏璎宁,也就是之前被逐出宫外的绣坊宫女阿满,若未猜错,你进宫来是要为她报仇?” 魏璎珞欠身下床,忍不住地轻笑,“我可不知道什么阿满,我只知道我们的目标都是高贵妃,”回首望了望尔晴微变的脸色,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既然目标一致,你我二人或许应该做朋友才是。” 这会儿换作尔晴语塞,又听魏璎珞继续开口,“正如皇后娘娘真心爱着皇上,那魏璎宁竟也大着胆子学起主子来,慕恋那齐佳庆锡落得此般下场,倒不教人太惊讶,我之前便说过,后宫之中绝情绝爱者才能笑到最后,而如今我这么一挪动,也不过是人往高处走罢了,”待二人对上视线,“你说呢?尔晴姐姐。” 尔晴只深深望了她一眼。 时至今日,事情的进展倒真的愈发费解了。 一 后来,张院判来长春宫请脉,竟诊出皇后娘娘有孕,这事让尔晴打从心里替娘娘高兴,若是能再诞下小阿哥,或许皇后娘娘一直以来的心病便能褪了大半。 未出半月,景仁宫也传来好消息,魏璎珞去了之后每日为纯妃熏艾,加之太医精心调理,纯妃娘娘多年的顽疾居然痊愈了。 更为教人吃惊的是,一直来避宠的纯妃娘娘,居然挂起了绿头牌。 纯妃论相貌c才情,在后宫众佳丽之中也算得上上等,因身子一直不爽利,未曾侍寝。自上次万寿礼惊艳众人之后,乾隆本就惦记着她,这便一连几天都歇在了景仁宫。 嘴碎的宫人们聚在一处调笑,说那纯妃娘娘的绿头牌不出几日,怕是要被翻得落漆了。 纯妃生得娇俏,性子却沉静,这会儿正立在辇舆前,抬起素手替乾隆理了理襟子,微红着脸颊,很是恩爱的模样。 乾隆将纯妃的小手搦在掌心摩挲,有些依依不舍,下人们瞧着这一副郎情妾意的场景,心下都庆幸自个儿跟对了主子,这下永寿宫自是扬眉吐气了。 临上轿前。 “没用的东西,上轿凳呢?”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李玉尖着嗓子,训斥着抬轿的小太监们。 眼看着时辰不早,若是耽误了上朝,怕是他们的脑袋加在一块儿,也不够赔的。 乾隆皇帝已经行至辇舆前,见少了上轿凳,不禁眉头蹙起,是发怒前的征兆。 此时,打斜刺猫腰探出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来,跪在了乾隆爷脚前,伏下身来,恭敬道,“请万岁爷上轿。” 纯妃抿唇轻笑,对着乾隆道,“倒是个机灵的。” 乾隆一脚踩在小太监肩头,便上了辇舆,见那人依旧垂首跪在原处,不禁好奇,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从脚下抬起一张皙白清秀的脸,这个少年模样的人,稳声道,“奴才袁春望。” 乾隆愣怔,点点头,对着李玉,吐出一个字来,“赏。” 李玉笑起来,踢了踢地下跪着的袁春望,提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赏?” 略显单薄的脊背就又伏了下去,额头磕在青石板上,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声。 一 尔晴再见到袁春望的那刻,是有些不敢信的。 自从上次浣衣局一别,至今已数月,自己去内务府办事,也有意无意打听过,可袁春望那段时日仿若一缕轻烟,从这紫禁城里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如今,当袁春望活生生站在面前,尔晴却有些不敢相认了。 他负手立于树下,着一身蓝衣,面如敷粉,瞧着像是圆润了一些,再不似之前,颊面也跟着红润起来。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太监,恭敬朝他行礼,交了什么东西在他手上。 袁春望微微颔首,朝那小太监交待了两句,收了东西,便转过头来,风轻拂起他帽上的红缨,像是没料到会与尔晴照面,面上显得有些讶然。 袁春望朝这边走来,尔晴自然是心喜的,二人许久未见,瞧他如今情况似乎愈来愈好,更是为他高兴。思到这,不禁踮起脚,朝他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走近的那一刻,袁春望迫使自己不要看向她,怕只一眼心上的软甲就会簌簌瓦解,因为,他早已不是原来的袁春望了。错身经过时,还是忍不住淡淡瞥了一眼,看她眼神里欣喜的光渐渐暗下去,袁春望的手已经掐得发白了,却怎么也比不得心里的疼。 尔晴不禁愣怔,回首去望他的背影,只见他在道旁青松投下的暗影中,和明暗交织的暮色间愈行愈远,再不回头。 讶异于袁春望的冷淡,尔晴默默垂下头来。却听此时身后有人唤她,语气同这傍晚一样,带了些许寒凉。 回首,见富察傅恒从树下匆匆向她走来,尔晴怔怔地望着,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方才那是谁。”语气冷淡,是因富察傅恒这会儿心里有气,今日本是想着来同她商讨他们之间的,婚事。没成想,竟撞见自己的“未婚妻”对着别的男人喜笑颜开,且,对方还是个公公。 见富察傅恒剑眉轻轻蹙起,尔晴感到他的不悦,只乖乖垂下头来,唤了一声,“傅恒。”心里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 却被他探手过去,钳住了下颌,迫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且温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尔晴面红,虽天色暗下,也怕周遭会被人看了去,用手去掰他的虎口,急急回他,“没有,刚才是我认错人了。” 傅恒显然不满意她的答案,目光彻底凉下来,失落地挥袖,转身欲走,却没想被尔晴从后又怯生生地拽住了袖口,登时不禁喜上眉梢,面上挂起窃笑。 回首,又故作一本正经,冷声道,“我分明都看见了,方才那人是袁春望。”语气中浓浓的一股酸味,某人却不自知。 尔晴心头有些发恼,此时也开始后悔一时冲动拉住了他,这会儿倒真不知该怎样同傅恒解释了,低头向下看,面前男子的黑靴正朝向她定定立着,口中支支吾吾,“我” 正打算先松开手指,心头的退堂鼓也愈敲愈响,却被富察傅恒眼疾手快,一把攥在了手里,裹得极紧,“怎么?又想着跑?”头顶传来一声冷哼。 刚想抬头去看他,却被直接擭了腰c身,二人便双双斜进树后的隐蔽处。 富察傅恒从方才的第一句,心里就盘算着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如今狠c狠将她扣在怀里,而月匈口处的那一阵温c软,更叫他一时抓了狂。 尔晴下一秒挣扎起来,傅恒却不依。 “让c你c跑。”从牙根碾出三个字来,话还未来及说完,便捧起她的唇c瓣,带着狠劲地轻c咬上去。 瞧这势头,恨不得将她拆了入c腹,才肯善罢甘休。 不仅嘴上带了三分力道,一双大手也没闲着,轻掐在眼前女人的纤腰c香肩之上,此时的傅恒像烧热的铅块一般,在尔晴的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灼着。 眼角一激,便染了泪珠,提起粉拳便砸在他胸c口。 傅恒被不知名的情绪冲上了头,不想压抑自己,只能一把拘住她乱c动的双手,押在背后,尽力隐忍着去哄c诱,道,“乖,别乱动。”下一秒,便将她抵在树身,发了狠地去啃噬她的桃面c玉颈。 傅恒气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自己今天原本是打算和她商讨,自己随军入疆的事宜,待他凯旋,第一时间就会去向皇上请求赐婚,只因他做梦都想娶了她。 可是她呢,方才对着“旧情人”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样,思到此,傅恒忍不住更加凶c猛起来,两人唇c齿相依,疼痛却酥c麻的触c感已席卷全身。 尔晴被这样情c动的傅恒吓得厉害,月匈前上下起伏急c促地呼吸着,偏开头脸,去躲避他炽热的吻。闪烁的双眸间夹杂着委屈和愠怒,低声呵他,“富察傅恒,你放开!” 傅恒闻声,果然停了下来,手上却仍拘着她不愿松手,看向眼前尔晴憋得通红的小脸,一种无法名状的怜爱在胸中涌动。 况且,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他,虽是恼怒的语气,却教他觉得意外的动听。 树影下的俊脸缓缓凑近,薄唇若有似无地由她的颊侧掠过,定定落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倒不如,你再唤我一声相公,我考虑考虑放开你。”语毕便换作单手从背后控着她的腕子,腾出的右手捺不住地去捏c弄她白嫩c红润的耳垂。 尔晴被捏得满面潮c红,怒他恼他,银牙咬紧,啐道,“你真c是c太坏了。” 这话本是因尔晴着实被气急了,但教傅恒听来,怎么倒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忍不住扯出一个笑来,醇厚的嗓音如美酒一般从心尖滑过,只听他道,“你竟现在才知道么?” 下一刻,那白皙c粉c嫩的耳垂便被他整颗卷入口中,重重的吮了下去刹那的触c感,令两人均是颤栗,尔晴更是快要捺不住地哭出来。 当周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尔晴忍不住的轻声嘤c咛,此时傅恒才肯放开她的皓腕。 两人相拥,再次迷c醉地吻到一处 尔晴头脑昏沉沉地,却只清楚记得他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重复着一句话,“等我凯旋回京,便来娶你” 一 此时离傅恒离京,只有两个月的光景。 富察傅恒不知是放不下孕中的姐姐富察皇后,还是舍不得长春宫里的这一位。 近日里,时常都要来宫中坐坐才行,而傅恒那不加掩饰的眼神甚至连天真烂漫的明玉都看出了些毛窍来,就更不要说蕙质兰心的富察容音,富察皇后只抿茶轻笑,自己这傻弟c弟如今倒真算开了窍了,却因他上战场在即,不好说破。 毕竟,驰骋疆场是富察傅恒打小以来的梦想,只不过如今又多了一个。 “尔晴姐姐,你有没有觉察到,富察侍卫对你的眼神有些”明玉掰着指头,同尔晴打趣。 “”尔晴抿唇不语,只埋头做手中的活计,像是在绣一枚香囊。耳根却隐隐泛红,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思。 “嘿嘿,不逗姐姐了,”明玉托着桃腮,一脸天真道,“认真说来,若是姐姐嫁了富察侍卫,那明玉倒是可以接受的,若是换作别人,那我第一个不答应!”从旁偷偷瞥着尔晴红透的脸,明玉忍不住捂嘴轻笑,接着又故作深沉,叹了口气,道,“倒不知何时,我也能有个这般心悦之人” “你呀。”伸出一指头,轻轻点在明玉的鹅脂鼻上。 明玉皱了皱鼻头,又朝她调皮地吐了吐小c舌。 待尔晴渐渐回过神来,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确是深爱着傅恒,可眼下她却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要守着皇后娘娘平安诞下龙子,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心愿,也是必须达成的心愿。 “纯妃娘娘到!”一声通传,从门外响起。 尔晴忙得收起手中未完成的香囊,走出去,迎接景仁宫的那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纯妃娘娘如今恩宠正盛,着一件浅桃粉常服,更衬得面色皙白红润,旗头上錾了点翠凤凰,高贵中不失娇媚。 而富察皇后因孕吐劳神,披锦被半坐塌上,夜间也睡得不好,眼下晕了两片浅浅黛青,显出些许苍白憔悴。 “妹妹来了。”富察容音浅浅一笑,也不便起身迎接,只点点头招呼道。 纯妃今日只带了玉壶在身旁,于富察容音身旁的软榻坐下,关切道,“姐姐最近孕吐可有好些?” “还是老样子,择食不说,闻见荤腥味儿就忍不住恶心。”富察容音垂下头,掩了掩苍白的唇。 “妹妹入潜邸前曾学过几年针灸,入宫这些年也一直不忘钻研,想着倒是可为姐姐分忧,”纯妃转头向一旁的玉壶道,“将我的针包拿来。” 玉壶从怀间取出一个红绸包裹的小卷,纯妃接过,放在小案上展开。 “孕中恶阻多因冲气上逆,胃失和降,若是以施针于上脘c中脘c足三里三处体穴,便可大有缓解,妹妹愿为姐姐一试”素手从其间携出一根,趁着窗外的亮,那针尖儿闪出星点点寒光来。 尔晴这会儿走进殿内,瞧见纯妃正要为皇后娘娘施针,觉得似有不妥,紧忙出声阻拦道,“纯妃娘娘皇后娘娘她怀有身孕,若是贸然施针,恐对腹中龙嗣有碍,不如先问了张院判,再作疗愈可好” 富察容音觉得尔晴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将挽起的袖口又放了下来,看了看面前神色怡然的纯妃妹妹。 纯妃听了,身形一顿,回转过头来,朝着尔晴莞尔一笑,点头缓缓道,“尔晴姑娘说得也是。” 后没坐一会儿,便携着玉壶回宫去了。 一 此时,储秀宫里。 高贵妃将那家书看也没看,便随手于暖炉中丢了下去,呛起一缕黑烟来。 起身,烦躁地踱来踱去,看向下位瑟瑟端坐的陆晚晚,心头更添几分厌烦。 “只会呆坐在那,倒不知想想法子替本宫分忧,真不知要你到底有何用。”高贵妃甩袖对着陆晚晚骂道,如今嘉嫔和舒贵人都不在了,她的身边这下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怎教人不愁难。 陆晚晚被喝得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晚晚不知” 高贵妃气急,耐着性子咬牙道,“你不是精通香道吗,要你替本宫想个法子弄掉她腹中的孩子,竟如此之难?” 那陆晚晚一听这话,面色登时发白,一跤跪倒在地,“晚晚只能粗制些香材,万万不会拿这个来做些别的什么啊,”说罢抬起脸来,怆白的两颊挂起两行清泪,“求贵妃娘娘莫要为难” 膝行至高贵妃脚边,一把攥住了她的裙角,哭得梨花带雨。 高贵妃一向看不得陆晚晚这副哭包相,本就极度不耐烦的心中,被她这一哭闹便更烦躁,“整天就知道哭!真是个废物,不知本宫要你何用!”说着便重重搡了一把陆晚晚的肩。 谁知道那陆晚晚,像是没生根似的软骨头,这么一推便一头磕在了桌角,温热的血从额角流下,陆晚晚抬手一揩,鲜红一片,只低头看了一眼,便一翻白眼彻底厥了过去。 高贵妃气得直跺脚,朝屋外的奴才喊道,“来人将这废物拖出去,这是要将本宫活活气死才行!” 闻言,从殿外速速进来几个宫女太监,忙得搀起昏倒的庆常在,送回了住处。 那日之后,没过多久,整个宫中都知道了,那庆常在惹恼贵妃,受了重罚,回到宫中后便一直吓得不轻,只能卧床静养。 这会儿,陆晚晚着一身素衣靠在塌上的软垫,额头上的绷带还隐隐渗着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对一旁轻道,“去将春杏唤来。” 春杏从舒贵人薨后便到陆晚晚宫中暂避,一直未曾抛头露面,此刻陆晚晚将她唤至榻前,遣走其他下人,低声朝她交待道,“这段时日,你去密切关注储秀宫,若有一丁点的动静都要来向我通报,懂了么?” 春杏眨了眨一双杏眼,点头应下。 一 这日,魏璎珞平白向纯妃告了半天假,去宫外办事,甚特意带了面纱。 一间布置雅致的厢房内,门吱呀地一声从外推开来,来人摘了面上的薄纱。 而那屋内的中年男人闻声回转过身来,只听魏璎珞矮身见礼,道,“见过高大人。” 而那中年男人不是旁人,正是高贵妃高宁馨的生身父亲,出身内务府的文渊阁大学士高斌。 高斌十分热络地上前扶起魏璎珞,“快快请起。” 高斌同魏璎宁魏璎珞姐妹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原因还得从那魏清泰的夫人玉奴说起。 高斌此人青年时便贪恋美色,一朝发迹,也是四处沾花拈草恶习不减。而那魏清泰所在的魏家不过是下等包衣出身,却朝夕间得以进入内务府当值,其中缘由与高斌脱不开关系。 魏清泰的夫人玉奴唱昆戏出身,身段模样百里挑一,从年轻时便与高斌百般纠缠,待年岁渐长后,也是高斌从中做媒,将她许给了下等包衣出身的魏清泰。当时的玉奴嫁进魏家是带了一个两岁的女孩在身边的,便是后来的魏璎宁。因这魏清泰出身不高,样貌也平平,年近不惑仍是独身一人,见那玉奴生的娇媚,便也不在乎这许多。可没想到,进了魏家没到半年,这玉奴又生下一名女婴,便是如今的魏璎珞。 这魏清泰是戴了绿帽不假,却因此得以进入内务府,便不得不忍下了心头这口怨气。而这平白得来的两个便宜闺女,不是那恩公高斌的,又能是谁的呢。 高斌倒也不是没想过纳了玉奴为妾,只因当时家中刚抬的姨娘着实太过厉害,考虑到诸多影响,不得以才想出了这个对策。 高斌多年为官在朝中树敌不少,近日里眼见着引乾隆颇为不满,而那自己的大女儿虽为高贵妃,却性格骄纵,于家族没有半点帮扶,他不得不为未来多做打算。这几年先后遣魏璎宁c魏璎珞入宫,打的便是在后宫安插人手,最好能取而代之的主意。 那魏璎宁虽折了进去,可他如今手中还有一个魏璎珞。在高斌的眼里,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过是可移动的棋子,可保他一世荣华才是最最紧要。 而魏璎珞心里又是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她和魏璎宁,本就同高宁馨一般,留着高家的骨血,一个封为皇妃,身份尊贵,而她与魏璎宁却不得不从小便在背后遭人指指点点,受尽白眼,可她偏不信命。 只要没有了高宁馨,她就将成为高斌目前最有力的棋子。或许她可以借助高家的势力,在这深宫之中得以占据一席之地,也未尝不知,不是么? 二人在厢房密谈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就见那魏璎珞再次蒙起面纱,与高斌二人先后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