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乾坤》 楔子 公孙胜星夜卦金钱 水浒传命数全翻转 宋朝政和年间,被后世称作宋徽宗的赵佶当上皇帝已有十余年,这位执掌着当时天下最富有国家的皇帝,每天只知道沉迷书画纵情享乐,想尽办法搜刮民财,只为了穷奢极欲的生活,朝政完全放任给蔡京、高俅、童贯、杨戬等奸臣把持,以致于朝纲败坏,是非颠倒祸乱无穷,百姓苦不堪言,民间积怨已久,加之辽国和西夏两国在北方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大宋江山已势如累卵,岌岌可危。 寒冬已至,中原某地。 此时夜色已深,一座破落道观孤零零矗立在荒野中,如蛮荒巨兽般映出庞大的阴影,道观内荒凉不堪,残破的木门斜斜的挂在门框上,大殿里断了手臂的天君神像也已经倒塌,摆放供品的香案早已不见,灰色石砖的缝隙中杂草丛生,在穿堂而入的寒风中不住的颤抖,看来这里荒废已久。 屋外寒风萧萧,道观深处的一处偏殿里却透出几分暖意,门窗缝隙中偶有一阵寒风窜入,也被殿内正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火光明暗闪动之间,将一道消瘦的人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这人样貌消瘦却毫无孱弱之感,身上虽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道袍,却丝毫不受周遭的寒气影响,背上负着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剑鞘上的七星图纹在火光中闪着微光,道人面朝篝火盘膝而坐,摇曳的火光映得脸色忽明忽暗,显得无比神秘。 道观外不时传来狼嚎兽吠之声,在这荒凉之地尤其让人心悸,这道人双手结着阴阳印,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浓眉下面的一双眸子似开似阖,整个人仿佛已进入无我境地。 忽然,暮色夜空犹如被撕裂般,深沉阴暗的天空猛地闪过一点亮芒,那亮芒忽的闪现,似乎要将天际都照亮一般,周围的星辰瞬间被它的光芒掩盖,那亮芒大盛之下毫不停留,转瞬间化作疾光,拖着长尾直奔西北天际而去,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天地霎时间又恢复到原来的昏暗之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同时,灰袍道人似乎受到惊吓般,布袍下的身躯猛地一震,双眸乍然猛睁,这一霎那,一股莫名之意从他心底翻涌而出,心中混沌已久的思绪,忽如醍醐灌顶一般骤然清晰。 灵光乍现! 鬼魅横行的水火之中,一群忠勇义士振臂一呼,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揭竿而起,天下兵戈风起涌动,一张张或奸邪或忠义的面孔浮现而出,一幅幅画面如画卷般在眼前迅速闪过,众多人像之中,一个玄袍披甲的身影尤其醒目,只见那身影用力挣脱浑身枷锁,猛地一挥手中七尺长剑,妖邪鬼魅接连溃散,如飞灰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灰袍道人眼前的画面闪动片刻,在眨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暗示,更像是透露,天道浩翰,虚空渺渺,难道这就是修道之人口中常说起的天机?! 灰袍道人双眉紧皱,并未因为刚才的灵光闪现而兴奋,相反,他心中隐隐有种难以言状的不安感觉,天下命理,王朝国运,不知多少前辈高人穷尽一生努力探索,也未必能得窥门径,又岂是什么人都能预知到的?但身为修道之人,这样难得的机缘他又岂能轻易错过,心中尚在犹豫,拢在袍袖中的大手却早已开始掐算起来... “不对,还是不对。” 反复掐算三次之后,道人仍是不得其解,就连本派传了数百年的玄天道法也不能解开他心中疑惑。 “难道刚才只是错觉?” 犹豫再三,道人终于从背囊里拿出卦盘放在身前,又掏出一个贴身放置的锦囊,手捏玄天宗师法印,口中默默吟念法咒。 “疾!” 随着一声轻斥,只听得“嗖”的一声,锦囊里应声飞出六枚金钱,那金钱都是一般摸样,个个颜色青黄样式古朴,上面镌刻着非字非符的上古金文,想必是件极为灵验的卜算法器。 更奇怪的是,那六枚金钱腾空而起也不坠地,只是并排悬在道人面前,应着咒语声兀自旋转起来,在火光照耀下微微闪出金色光芒,整个场面怪异之极。 道人口中仍就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随即低声喝道:“敕令!” 随着道人一声轻喝,六枚金钱登时化做六道金光,“叮铃铃”落入道人跟前的卦盘之中,正为阳爻,反为阴爻,道人心中所想的时运命数尽皆显示在卦象其中。 “敕令!”“叮铃铃” 六卦之后,道人已经是大汗淋漓,就连宽大的道袍都已濡湿粘在后背上,枯瘦的脸上虽已带着疲倦之色,眼神却炯炯有神,随着金钱落定而直直愣住。 片刻之后,道人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紫薇易宫,星君入凡,变了,全变了!全天下的命数都要变了!哈哈哈!” 道人袖袍一挥,占卜器具尽皆收入囊中,笑声中大步走进茫茫夜色之中,宽大的衣袖随着北风飘飘荡荡,显得无比飘逸...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 陈桥村,始建于五代后晋年间,相传这里原有一座老桥年久失修,有当地陈姓善人捐资修复,此地故名陈桥,到了后周朝时在此地设立驿站,故名陈桥驿。 距离开汴梁城只有四十里路程的陈桥驿,虽是京师与北方诸州县往来的必经之地,不过仍然也只是个小小的驿站,这里本是无名之地,只因武将出身的赵匡胤在此地黄袍加身,被手下众将官拥立为皇帝,从此南征北战,开辟了大宋至今百余年帝王基业,此地便被后人称为龙兴之地。 陈桥驿往东五里地有座庄户,名韩家庄。 要说这韩家老太爷原是个落魄佃农,年轻时在溪边拾得一个金元宝,从此买房置地,招租放贷,直到六十七岁寿终正寝,也算积攒下一份不小的家产。 如今到韩家大少爷已是第三代长房,父母早亡,他正当弱冠之年,虽认得些文字,却更喜拳脚棍棒,闲来无事就打熬气力,田地家产全由老管家经营料理,那老管家膝下无儿无女,又在韩家服侍多年,自然是尽心竭力,将家业经营的妥妥当当。 此时已是农历小年,市集上到处都是兴致勃勃购买年货的百姓,走卒商贩四处叫卖好不热闹,这时的韩家庄里却是一片哀叹之声。 全庄上下都是愁容满面,管家老马更是如此,他是看着少爷长大的,这位主子平日里对待下人也是颇为和气,主仆之间感情深厚,当年韩家老爷弥留之际,可是亲手将年幼的少爷托付给他的,两人名为主仆,感情上实为父子一样,如今少主人卧病不起,眼见弥留,他又怎么会有心情过新年。 “马管家,外面有个游方道人要见咱们庄上主人。”管家老马正坐在堂上发愁,一个身穿灰布夹袄的庄客进来通报。 管家老马前两天派人去京城延请名医,结果那些名医听说少爷的症状都只是摇头,没一个肯上门来治病的,如今的管家老马急的满头白发都快拔光了,哪有闲心思理睬什么游方道人,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好不晓事的道人,咱家少爷正病卧在床,谁有闲心招待他,给他两斗米打发了去!” 那庄客闻言为难的道:“小人自然也省得利害,先前是给了那道人两斗粟米,他却不要,口口声声说要面见庄上主人。” 管家老马忽然感觉这事有些蹊跷,遂问道:“莫非这道人来过咱们庄上,认识咱家少爷?” 庄客回答道:“我也这般问过他,他直说没来过这里,也不认得庄上主人,不过那道人自称专程从百里之外赶来,只为见咱家少爷,我瞧他模样也像是赶了挺远的路。” “咱家少爷虽然也时常周济僧道,却很少与他们往来,这臭道士八成是听说了咱家的好名声,想上门哄骗些财物,你叫上三五人,把这不长眼的蠢汉乱棍赶将出去!”管家老马越想越气,当今皇上崇信道家,道教香火鼎盛,滥竽充数者比比皆是,常有冒充神鬼骗人财物的,真有两下子的一个都没有,要是真有神鬼... 那庄客听了吩咐转身就去叫人,刚走出门口,管家老马眉毛一挑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忙唤道:“快回来,快回来,那道士不能打!” 庄客又转身回来,疑惑的看着老马,老管家早已上了年纪,最近又连着急带上火的,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怎么一会让打出去,一会又说打不得? “从百里之外赶来,那就是专程赶来的了。”管家老马紧皱的眉毛渐渐舒展,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笑道:“缘分,这就是缘分呐,说不定他就是专门来搭救咱家少爷的。” 这庄客俩眼一瞪,没明白老管家的意思。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阴阳颠倒被穿越 管家老马满是皱纹的老脸神色肃然,小心翼翼的道:“咱家少爷半夜起来练武,极有可能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十里八村的郎中怎么都看不出个究竟,这种毛病,就得有道行的人才能治,明白了吗?” “您的意思,是请这位道爷帮咱们少爷做法驱鬼?”听老管家一说,原本有些疑惑的庄客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 管家老马越发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拍桌子道:“别愣着啦,快请道爷啊!” 这庄客也是手脚麻利,一路飞奔出庄子门口,连作揖带礼让,十分客气的将那位道人请进庄里。 道人跟着庄客一路走过三进的院落,直到进了以后一座跨院,这才发现原来是到了主人家的后堂,正要退回去,老马早从屋口迎了过来,笑着拱手道:“先生远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请进内室说话。” 道人见老马穿着棉袍短袄,虽是家仆打扮,话语神态却有几分当家人的气度,想来也是受了主人家授意,这才跟着老马进了内室。 屋内高桌大椅,窗明几净,陈设简单而朴实,看来这家主人虽然家产不菲,但却不喜骄奢享乐,懂得勤俭持家,道人见状心下坦然,微微颔首。 环视一圈,道人目光忽然停住,只见内室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虽然此人正昏迷不醒,却依稀也看得出凤眼浓眉,身材壮健,平日里也定是个生龙活虎的俊朗青年。 管家老马客气的施礼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道人施礼回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前日里偶得玄机,得知陈桥村将有贵人降世,贫道不才,远道而来只为印证此事,如有打扰,还望恕罪则个。” 环视一圈,道人目光忽然停住,只见内室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虽然此人正昏迷不醒,却依稀也看得出凤眼浓眉,身材壮健,平日里也定是个生龙活虎的俊朗青年。 管家老马客气的施礼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道人施礼回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前日里偶得玄机,得知陈桥村将有贵人降世,贫道不才,远道而来只为印证此事,如有打扰,还望恕罪则个。” “原来是公孙先生。”管家老马心中惦记少爷病情,公孙胜后面所说的什么贵人降世他压根没听进去,好容易等对方说完,马上急着问道:“不瞒公孙先生,我家少爷前几日夜里在院中演练武艺,然后便一病不起,不知是否招惹了哪路仙佛,还望先生点拨一二,如能化解厄难,本庄定有重谢!” 公孙胜闻言一愣,反应了半天才苦笑道:“贫道行走江湖,一不驱鬼降妖,二不赐福超度,此番前来,只为了找一个人来验证我所见到的卦象。” 管家老马急着道:“陈桥村远近只有百十户人家,找个把人再容易不过,人命关天,还望先生慈悲为怀救苦救难呐!”老马心中焦急,已顾不得佛道之分。 公孙胜闻言,又是一阵苦笑,他虽然自幼跟随师父罗真人修道,可身为北派道家,修行的全都是风云变幻之术,这等降妖除魔的法术,只有南派龙虎山的道士才会修行。 虽然行走江湖多年,早已习惯生老病死之事,可看着这位老管家急切的神情,公孙胜心中忍不住叹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等主仆情义实在难得,就算相比我江湖中人也是不遑多让,我不妨瞧上一瞧,以尽人事。 老马见公孙胜有些意动,急忙将事先准备好的黄纸拿了出来,说道:“这是本家少爷生辰八字,名讳写在背面,姓韩,单字一个羽。” “韩羽?”闻言,公孙胜猛地愣住,脑中不由得回想起那句偈语: “天下罡煞锋,穿云夺天星,来时腾九霄,井垣匿真龙!” 还记得下山前,公孙胜特意请师傅罗真人为自己卜了一卦,问此行的吉凶祸福,罗真人连卜三卦,每卦都是混乱不堪,玄机重重,看的罗真人直摇头,但每卦之中却都暗藏着一个解不开的机锋,罗真人最后又卜了第四卦,才得到这四句不知所指的偈语,此时公孙胜正要下山游历,只得将这四句话暗暗记在心里,看看到底应验在何处,可自从前日偶然窥得天机,他越发觉得这四句偈语暗有所指。 “天下罡煞锋,穿云夺天星,来时腾九霄,井垣匿真龙!”难道指的不是师傅之前所猜测的天宿魔君抢夺星宫,导致龙运被压制,从而祸乱天下?而是说将有“韩”姓之人镇压魔君理清天道(韩字在古文中本意为井垣),最后入主天星,而真龙还未腾入九霄,不是机缘未到,却是羽翼未丰,正应在这个“羽”字上面? 公孙胜越想越觉得蹊跷,如果这四句偈语这么解释的话便正好印证了他前几日窥视到的天机。 “韩羽?难道指的就是我眼前之人?”公孙胜心中大惊,一时间思绪混乱不定,竟愕然愣在当场。 “水...水...”管家老马一双眼睛紧盯着还在出神的公孙胜,床上的年轻人忽然开口,虽然气息微弱,可在管家老马耳中却犹如静夜里的一声响雷,既震惊又提神。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猜错了,我窥看天机已经是大不敬,又怎能妄自揣测天意。”公孙胜还在自言自语,管家老马早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床榻旁边,手中已然多了一副茶碗。 其实,床上的病人早已经醒了,只不过此时床上的韩羽,已不是原来的那个韩家少爷。 韩羽,中国北方某院校在校大学生,昨天晚上还在寝室和几个哥们大侃水浒一百单八将,从小便对这些英雄人物迷恋很深的他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话题,一阵唾沫横飞,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谁知一场大梦睡醒之后就傻了眼,杂乱无章的大学寝室居然变成了带着床帏木塌、门栏窗棂的古代卧房,身上的背心裤衩也变成了古代居家的贴身中衣。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过一会就会恢复正常的。”坐在床榻上的韩羽一边掐大腿,一边不停念叨着,希望自己早点从梦里“醒”过来。 “先生远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请进内室说话。”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个老人的声音。 韩羽闻言大惊,急忙躺回到床榻上,口中还自我安慰般的默念着:“这是恶搞,这不是穿越,这是恶搞,这不是穿越...” 接着,屋门打开,听脚步声是先后走进来两个人,片刻之后,先前的老迈声音询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只听一个中气充足的男子声音回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前日里...” 韩羽脑袋里“嗡”的一声,听俩人这腔调错不了了,分明就是古代人,等等,公孙...胜?韩羽刚才的惊愕还没过劲,脑中又是“嗡”的一声,不会这么巧吧,还道号一清,这玩笑开大了! 作为一个文史爱好者,四大名著中的水浒传可是自幼熟读,书中众多英雄豪杰,更是敬仰已久,鲁智深、武松、林冲,个个忠义果敢,全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人物,谁不想亲眼见一见活的,这个被称作一清道人的公孙胜也是名声响亮,那可是水浒第一妖道啊! “本家少爷姓韩,单字一个羽。” “韩羽?”接过生辰八字的公孙胜愣住了,躺在病床上的韩羽也愣住了,在昨晚的怪梦里,总有人不停的叫喊着自己的名字,有时是长衫襦裙的妇人,有时是蓄发苍白的老者,还有一些纷乱的念头涌来..什么大宋国..陈桥驿..甚至还有人在教自己棍棒拳脚的功夫..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前一个叫韩羽的人的思绪和经历。 得知自己穿越后还叫做“韩羽”,韩羽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安慰,慢慢的,欣慰又变成了骄傲,当初看的那些个穿越者们,想发财的就富可敌国,想当官的就封王封侯,想当种*马的走哪都有极品美女偶遇,看来穿越这行业铁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想到这,韩羽决定打破僵局,正式开始他的穿越之旅。 “水...水......”酝酿了下情绪,韩羽开始了微弱的呻吟。 管家老马看着自家少爷终于醒转,还一口气喝了半壶茶水,老脸上的皱纹全都乐开了花,不禁扑通一声跪在床前,朝天叩拜道:“天可怜见,天可怜见,韩老太爷,我马三没辜负您老的嘱托啊!” 韩羽端着茶碗眼珠一转,原来这仆人叫马三,还是个托孤老仆,看着这老人家跪地对着老天不住的磕头,他心里终究也有些不忍,顺口劝道:“马三叔,您快起来吧,这么折腾可别伤了筋骨。” 管家老马应声起身,又感觉不对,疑道:“少爷,您以前都是叫我老马,俺只是个伺候你的仆人,马三叔这称呼可使不得。”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我被穿越我怕谁 怎么这第一句话就对不上了?这个简单,韩羽心里可早有盘算,闻言赶忙手扶额头,佯装痛苦着低声说道:“您不是我家的马三叔吗?如今我这脑子浑浑噩噩,好些事情全都记不得了。” 管家老马见少主失了记忆,虽然心下凄然,但也总算捡回条性命,立即改口劝道:“少爷不急,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记不起来的老马帮你慢慢想,咱总有记起来的一天,您先躺好,歇一会再理会其他的事。” “穿云夺天星,究竟是指罡煞魔星还是井垣里的真龙?可是这也有些说不通,这几句偈语到底是从前往后解还是从后往前解?我看不如赶回山上问问师傅,也好过我在这里胡乱猜测。”主仆二人说了半天,全然忘了公孙胜的存在,好在后者心中疑惑未解,也不在意失礼之事。 看着公孙胜还在发愣,管家老马兴匆匆上前恭敬施礼道:“托公孙先生洪福,我家少爷如今性命无忧,先生不如在庄上小住几日,如有所需,尽管开口。” “啊?好,好。”公孙胜还在失神,匆忙谢礼,然后便有庄客引他前去客房歇息。 韩羽偷觑着公孙胜的背影,此时,这二人心中虽然疑惑不同,但心情却有几分相似,都如同身在云里雾里一般,心里百转千回没个头绪。 早上还是一片沉闷的韩家庄,到了晌午时候,庄客们便都有了精神,都交口称赞少爷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韩羽裹着羊皮子缝成的大氅,土财主一般坐在后堂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受了众庄客长工们道贺。 他头一回经历这种场面,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直叫管家老马从账房拨出些银两,一来给大家伙发些赏钱,二来买些酒肉款待饮食,庄客们心中欢喜,又是一番道谢。 整个下午,韩羽都和老马待在后堂内室,韩羽只有之前的零星记忆,为了更好的适应现在这个身份,只能佯装失忆,连蒙带骗跟老管家唠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总算对韩家的家世有了几分了解。 如今的韩家庄虽说田产家业不菲,但就是人丁稀薄,说白了,韩家三代单传,现如今只有韩羽一人,上没有高堂亲眷,下没有妻子儿女,庄上除了这主仆二人,其余全都是庄客长工。 前几日夜里星朗风稀,这位韩家少爷不畏天寒,三更时分便起来演习武艺,期间忽见天星坠落,当时也未觉得有什么异样,想不到天明时却感觉头痛不已,也不知染了什么怪病,本来壮实的一个人从此卧床不起,老管家虽请了几位当地颇有名气的郎中,却丝毫不见起色,几日来气息越发虚弱,似乎命不久矣,没成想吉人天相,今天就忽然大病痊愈了。 韩羽还对以前的“自己”做了些了解,原来的韩少爷也并非纨绔宵小之辈,对待下人也很宽厚,这就解释了在他苏醒之后,庄客们全都欣然道贺的原因。 原来的韩少爷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整日里除了练习武艺别无所好,虽然经了许多师傅传授,怎奈没有名师指点,练了三五年,也只算得上棍棒娴熟,并没学到什么上成的功夫,心急之下练的更加勤奋,这才有了三更半夜起床练武的来由。 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韩家庄大厅内已摆上火盆,屋外依稀飘着雪花,屋内却温暖如春夏,酒席齐备,庄客长工几十人整整坐满了三张大桌,公孙胜被请了上坐,韩羽和马管家一并相陪。 话说这时,韩羽终于有机会接近这位日后的梁山军师之一,江湖人称“入云龙”的公孙胜道长,仔细打量之下,这位公孙道长最多也不过三十岁年纪,浓眉高颧,目如星眸,颌下微须,加上道冠长袍,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互通姓名之后,韩羽举杯敬道:“今日机缘,实乃天意,有幸结识公孙先生,小可心中很是快慰,怎奈病体未愈,只能以茶代酒,我这里先干为敬!” 公孙胜稽首回礼,笑着回道:“韩公子是洪福之人,他日定是大富大贵。”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那四句偈语,还有那个天机卦象中玄袍战甲的身影,可眼前这位韩少爷只是个小财主,他也只是大病初愈,还算不上新生之人,既便如此,他又有何德何能改变天下的命数? 看见公孙胜忽然住口不语,韩羽也是有些不解,便问道:“我看公孙先生像是心里有所惦念,不知是否有要事在身?” “贫道失礼了。”公孙胜回过神来赶忙致歉,道:“不瞒韩公子,前日里贫道偶得启示,得知此地将有贵人降世,贫道是专为此事而来。” “贵人降世?”韩羽忽然来了兴致,水浒传,北宋末年,陈桥村出世,贵人,将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韩羽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是没有一点头绪。 遂开口问道:“不知公孙先生所说的贵人,是什么样的贵人?” 那时皇权至上,大宋也没到国祚衰落不可挽回的当口,即便是胡乱说些诳语都会被当成谋逆造反的证据,公孙胜岂敢说出有人能改变天下命数的话来,那样的话不但成了煽动造反的死罪,还要牵连九族和师门的。 公孙胜略一沉吟,笑道:“此人乃是天星下凡,一生富贵荣禄难以言语。” 好歹也是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大学生,神鬼这种事,放在从前韩羽也只当猎奇故事听,打心里都没相信过,可如今连自己都穿越了,还有什么怪事不能发生。再说,有贵人出世,这要是能提前搞好关系,以后怎么着也能混个吃穿不愁,这在穿越里更是百试百灵最常见的路子,自己不妨也效仿一下。 想到这里,韩羽又将目光投向管家老马,问道:“最近咱们陈桥可有新出生的小孩儿吗?” 管家老马谦笑道:“前几日少爷病重,老仆只顾得上四处寻找郎中,实在没注意这等杂事,不过还真没听说咱们庄上谁家的婆娘生娃了,明日让人出去周围几个庄子打听一下便有知晓。” 公孙胜闻言摇头道:“非也非也,贫道曾推算过,此地的地相风水正应富贵之穴,所以这贵人一定降生在此地,韩家庄。” 说到这,公孙胜又问道:“那敢问韩公子,贵庄上最近可有待产的婴孩?” 韩羽不禁心中一喜,急忙又将目光投向管家老马,后者已经习惯自家主子失忆的毛病,管家老马大略环视一下在场的庄客长工,高声询问道:“大伙听我说,咱韩家庄现在有怀胎的婆娘没有?” 众人沉默片刻,不知哪个汉子出声问道:“刘四,你每日里都急吼吼的回家,你那婆娘有动静了吗?” 叫刘四的汉子大嘴一咧,笑道:“入秋的时候刚生完,现在还生?哪有这么快的?俺家里的是婆娘,可不是母猪!俺急吼吼的回家是给娃子洗尿布去了,你以为俺干啥去啦?”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在场的都是实诚的庄稼人,明知是件好事,可自己没那个福分,只得摇头,倒是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上了心,一会多吃几块肉,晚上在婆娘肚皮上多忙活忙活,赶不上大贵人,兴许能整出个小贵人也行。 “这可奇怪了,难道是道长的卦象上另有所指?”韩羽闻言顿时觉得没了多大希望。况且现在已是北宋末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甚至过不了几年女真人就会南下攻宋,到时靖康之难,中原大地尽皆沦丧,连徽、钦二帝都成了异族的阶下囚,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富贵又能保住几时?” 公孙胜本想再问些问题,却看韩羽正出神,以为他兴致寥寥,自己又不能将实情说出来,犹豫片刻,公孙胜只好委婉道:“贫道如此笃信此事,是因为这位贵人可救天下黎民苍生,要是找到此人,不知将有多少中原汉人免遭异族蹂躏践踏。” 管家老马听出公孙胜言中所指,诧异的接着道:“先生所言差矣,契丹蛮族虽然尚未开化,可我大宋与之订立澶渊盟约,互称兄弟之国已有百年,咱们中原大地又怎么能遭受异族践踏?” 韩羽这时才想起来,辽宋之间数次大战都是发生在北宋初年,距离现在已经一百来年,而且直到辽国灭亡,辽军也再没有正式大举入侵过中原,虽然辽国骑兵还是经常会进入宋境打草谷,两国边军也偶有摩擦,两国却从来没有公开宣战,直到辽国被灭前夕还称呼大宋为兄弟之国,是公孙胜杞人忧天,还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韩羽猛地吸了口凉气,难道公孙胜已算出大宋将灭于北方女真人之手?若是前者,只能说公孙胜忧国忧民,若是后者,那这位水浒第一妖道可真就是名不虚传了。 韩羽暗自揣测,拿定主意之后才试探道:“除去宋辽盟约不谈,小可听闻辽国皇帝听信佞臣,荒淫奢侈,终日不理朝政,辽国宗室之间互相争斗,就连北方各附属的部族也纷纷反辽,辽国内忧尚未平息,又怎能兴兵攻宋?”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出走汴梁 谁知公孙胜闻言竟然有些犹豫,片刻之后才道:“不瞒贤弟,这几日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一直扰的我心神不宁,我正要赶回二仙山请教师尊,既然卦象中的贵人没有出现,我明日一早就得启程。” 原来他误打误撞窥见天机,才中途改变方向来到这陈桥村,谁成想这天机与之前那四句偈语似有关联又有冲突,他自己又不能参破,故而已打算回山请教他师傅罗真人。 听说公孙胜急着要走,韩羽不免心里有些失望,又不好强求,难免有些郁郁。 公孙胜见状,捋着胡须笑道:“你我结拜为兄弟是上天注定,愚兄没有黄金珠宝相送,只有一套师传剑法,虽然不是绝世的武学,但配合我道家独门吐纳之术,只需勤加修炼,其奥妙之处实在难以言语。”说着,他长身而起,啷出随身的七星宝剑。 听这熟悉的台词,再加上公孙胜一身方外之士的打扮,韩羽不由得眨眨眼睛,怎么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要是公孙胜手里再拿着个武林秘笈什么的就更像了。 这时,公孙胜手持宝剑,翩然起身,步法一趋一退,身形潇洒俊雅,平和中又透着一股飘渺出尘的味道,再配合公孙胜的飘飘舞动的宽大袍袖,真有种飘然世外的感觉,直看得韩羽目眩神驰两只眼睛闪闪放光。 看着眼前剑光闪动,韩羽脑中的练武记忆也仿佛苏醒了一般,探手取过一旁摆设用的宝剑,也跟着演练起来。 “传说这套剑法是家师的师尊悟道一生,穷尽所学,方才参悟出来修元练气的吐纳功夫。”公孙胜故意将动作放慢,解说道:“此剑法招式只为其一,当中最注重的乃是呼吸之法,稍后我会将这独门的道家吐纳术传授给你,你若能坚持修炼个一年两载,自然就会感觉其中的功效了。” 韩羽随着公孙胜练起道家剑法,跟着道:“我只练了这几个招式,全身就已舒畅不已,这剑法的功效还真是明显啊。” 闻言,公孙胜只是微微一笑,笑得有点神秘,还有点古怪。 两人就这样在后堂练起剑法,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管家老马担心家主身体久病未愈,接连催了三次,韩羽才意犹未尽的将公孙胜送去厢房住处,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清晨,韩羽一身箭袖青衣,前脚刚走出房门,管家老马就赶忙跟了出来,紧张地道:“少爷,你身体久病,如今刚有好转,需要静躺休养,怎么能又动这些刀枪棍棒的呢,况且这天寒地冻的。” 韩羽不语,手中长剑利落的舞个剑花,笑着道:“我这不挺好的吗,长时间不动才更容易生病,正所谓生命在于运动w!” 管家老马皱着老脸苦笑,道:“少爷,您时间有的是,先吃了早饭再睡个回笼觉,等睡醒了再运动不成吗?” 看看,这就是封建地主阶级的生活,太腐败太堕落了!韩羽瞪着眼咬着牙反问道:“我这个回笼觉睡到几点钟都行吗?” 管家老马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少爷还有件事我得跟您说,公孙先生一早就请我准备干粮和水囊,看样子是准备出远门了。” 这时,公孙胜已经打点好包裹,正好赶来跟韩羽辞行,韩羽也知道挽留不住,就让管家老马拿出几十两花银,给公孙胜留做路上盘缠使用。 公孙胜推辞一番,才勉强收受了银两,背了行囊出门望东北方向进发,韩羽一直送出韩家庄外。 二人又行了十来里路,公孙胜作别道:“贤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日有缘我们山水再相逢。” 他又看了看韩羽,又说道:“临别之时为兄有一言相告,昨夜我为你卜了一卦,你去往东京,心中愿望必然能够实现,只是凡事都要谨慎忍耐,不然会有恶事发生,切记切记!” 韩羽也不知道公孙胜说的是真是假,毕竟是兄长的一番好意,仍然客客气气的道谢了。 话说两人分别之后,韩羽回到庄上,便跟管家老马说了想要游历东京的念头,管家老马护主心切,当然不能让韩家的独苗公子四处乱跑,这年头消息传递迟缓不说,如今世道也不安稳,有人出了趟远门就再无音讯也是常事。 但这位韩家少爷自从大病痊愈之后,脾气心性都起了变化,说话做事全不像从前那样没有主见,老管家苦口婆心劝了半晌,终究执拗不过,答应等过了上元节之后,确认韩羽身体痊愈了才能出门。 韩羽也不急于一时,虽然他对宋时的历史有些了解,但毕竟跟之前生活的环境相差太多,从吃喝用度再到风土人情,还有许多需要了解和适应的地方。 转眼就是农历新年,管家老马见少爷身体好转,也立即开始忙活起来,祭神祭祖所需贡品,五谷六斋、香烛米*果,喜庆的年画财神,还有已经兴起百余年的对联,之前因韩羽病重耽搁下的事都得一股脑办妥了,管家老马和庄客们可是好一通忙活。 等到各种年货采买妥当,韩家庄上下已是张灯结彩,一派新年气象。 除夕夜的守岁驱鬼,单响双响的爆竹,年初一要喝屠苏草酿成的屠苏酒,后世每逢过年必须端上桌“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的饺子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那时这位老兄是被称为“角子”。 韩羽不但入乡随俗,遵从各种说法讲究,祭祀祖先拜祭神灵的活计在管家老马的教导之下也都做得像模像样,还按照后世的习俗,宴请庄客赠送年节礼物时还特地发放了红包,喜的庄客们千恩万谢,管家老马虽然也拿了份大红包,可一心为主着想的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甚妥当”。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韩羽坚持练习公孙胜教授他的强身之法,身体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精气神反比之前更加充足。管家老马也并非迂腐呆板之人,于是也暗自开始准备韩羽出门的盘缠衣物。 一直等过了上元佳节,韩羽终于打算上路了,他婉辞拒绝了管家老马给他安排的随行庄客,并答应每月都会托人寄回书信,老管家这才含着眼泪将少主人送别。 其实陈桥村距离汴梁城也不过几十里路程,脚程快的话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到汴梁城,韩羽心里急切,清早便已启程,一身剪裁得体的崭新棉衣,背着个轻便的小布包,辞别了管家老马之后,沿着大路一直向南行去。 这里距离大宋的京都汴梁已经不远,一路上市镇村店也有不少,这时的韩羽已经过了什么都好奇的新鲜劲,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的积雪,心里虽然还有些忐忑,不过还是期待的感觉更多一些。 自己脑子里本来没有多少原来那位韩家少爷的记忆,好在经过这半个月的生活,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不少了解,而原来自己对于水浒的记忆也在脑海中缓缓流过。 林冲到底是不是个高大威猛的帅哥?鲁智深真的能够倒拔垂杨柳?徒手打死老虎的武松武功究竟有多高? 还有稀里糊涂被暗算的晁盖,智谋过人的吴用,武艺超群的卢俊义,暗器高手张清...韩羽越想心里越发兴奋,猛地一挥拳头:好汉们别着急,我韩羽来啦! 根据史书记载,东京汴梁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人口超过一百万,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所谓的“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所指非虚。 以前只在书上听说,如今置身于青石街道上,韩羽这才有种穿越千年的感觉,大街上的积雪早已清扫的干干净净,两旁酒店食肆阶次鳞立,各色店铺应有尽有,像什么“靴鞋老店”、“运申布匹发兑”、“粮食的豆谷老行”、“铜锡老店”、“梳篦铺子”、“画脂胭粉名香宫皂”、“西北皮货发售”、“北国镔铁刀具店”。 此时刚过完上元节,有的店铺前面还挂着彩灯,店门口的店伙计不时吆喝两句吸引顾客,来往行人更是穿梭如流,寻常男子大多布衫小帽,当然也有身穿棉夹袍头戴皮帽身后还跟着伴读小童的公子哥,偶而也能看到身穿棉衣,长身玉立的年轻女子,身上俱是环佩叮当,煞是引人侧目。 找林冲也不于这一天,不如先四处逛逛,然后再找个客栈住下。想到这,韩羽背着个小包裹信步而走。 清风楼、香药铺、青鱼市,逐个逛了一阵,这里的商铺虽然货品有限,但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也算得上十分丰富了,在韩羽眼中更是别具一番特别风味。 接连闲逛了几条街,韩羽看见不远处一个红墙绿瓦的高大门楼,黑匾金字看得韩羽眼前一亮--大相国寺!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身在东京浑如梦 已经见识过汴梁高大雄伟、坚固险峻的城墙之后,面前这座两三丈高的门楼在韩羽眼中也不算什么,只是他脑中猛地闪出一个身高体壮浑身花绣的胖大和尚。 这不是鲁智深曾经看管菜园子的地方吗,倒拔垂杨柳,结识林冲的桥段也都发生在这里。 韩羽忍不住心中兴奋之意,迈步走进相国寺:“要是能领教下花和尚这位上上人物的风范也着实不错。” 大雄宝殿,天王殿,八角琉璃殿,虽然个个殿宇高大雄伟,风格也是各有千秋,偶而也有些游客信步观赏,韩羽却是走马观花一般,即使是号称汴京八景之一的“相国霜锺”他都无暇顾及,他只想着去那个菜园子里,去看看那株垂杨柳树到底有多大一颗,号称神勇过人的鲁智深当时不会只是拔了两颗白菜吧? 韩羽初来乍到,又不认得路径,东拐西绕穿过几扇角门,竟走出了相国寺又绕回到街道上了,不过这里已不是正门牌楼前的那条街道。 韩羽举目张望,周围也没个指示路牌啥的,这时才忽然想起来那菜园子根本不在相国寺里,而是在酸枣门外的,却不知道这酸枣门怎么走。 韩羽挠挠头,正看见街对面走来一个老妇人,心想不如上前问问酸枣门在哪,难道到了大相国寺,还找不到个菜园子么。 韩羽刚想迈步上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一匹高头大马正从街道另一侧疾驰而来,街上行人闻声纷纷避让,唯恐躲避不及被这匹高头大马刮伤。 马上是个身穿锦衣皮裘的白胖男子,那男子似乎存心炫耀,故意将马鞭挥得噼啪作响,那高头骏马吃了鞭子,立即扬起四蹄飞驰而来,行人看那胖子装束非富则贵,大多忍着怒气向路边避让。 如此一来,马上的胖子气焰更加嚣张,扯着尖嗓子喝道:“要命的都避开,本少爷没闲工夫候着你们这些狗杀才!” 而刚才的那位老妇人才走到路中央,正全神贯注的过着自己的马路,根本没察觉到那疾奔而来的高头大马,看那势头,即便那胖子有心避让,那老妇人也难免要被马匹刮倒碰伤。 韩羽见状也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老妇拉到路边,那胖子也没勒马,纵马贴着韩羽身后疾驰而过。 胖子歪过一张带着不屑神情的肥脸,下巴上面一根痦子毛尤自随风摇摆,冷哼道:“多管闲事的贼汉!” 说罢,一抖马缰绳,骏马带起一片碎雪疾驰而去。 “没有教养的王八蛋,早晚出车祸撞死你!”想想刚才惊险的一幕,韩羽也是一阵心惊,弹了弹身上灰尘,心中忍不住暗骂了几句。 “你这后生真是好心人,老妪这里拜谢你了。”被韩羽救下的老妇这才缓过神来,赶忙躬身道谢,只是说话声嗓门有点大,看来是上了年纪有些耳背,这就难怪刚才她反应如此迟钝了。 韩羽也没来得急掏一下震得发痒的耳朵,赶紧扶起老妇,道:“您没伤着就好,我正想跟您打听个地方...” “你说什么?”老妇用手笼着耳朵,高声问道。 韩羽提着嗓门,高声说道:“我说,您没伤着就好。” “不好”老妇摆摆手抢着道:“我不好,脚扭着啦!” 韩羽心里“咯噔”一下提了起来,难道古代的老人也会讹人?我该怎么办?拿手机拍照当证据?可我没带手机啊! 老妇抓着韩羽,道:“老妪我腿脚不便,你好人做到底,就把我这老骨头送回家如何?” 人之初,性本善。我就不信淳朴的古代劳动人民能讹诈我这个穿越版的活雷锋!韩羽犹豫片刻,终于咬着牙点点头,然后扶着老妇人亦步亦趋的向着一片民居走去。 大概一顿饭时间,一老一少这才穿过两条胡同,走到一处宅院门口,老妇慢悠悠上前开了门锁,客气地道:“后生你也不急这一会,进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走不迟。” 韩羽也正想歇歇脚,又见老妇人慈眉善目的没有恶意,便大咧咧的进了院门,这宅子不大,大概也只分前后两院,相比韩家庄的宅子小了许多,但在建筑密集寸土寸金的汴梁城里,大概也能算得上中等的小户人家。 来到后院堂屋坐了下来,片刻之后老妇递上热茶,又点燃了碳火盆,这才问道:“小后生是外地初到京师的吧?是来投奔亲戚还是讨些活计买卖?” 韩羽恭敬的拱手答道:“小子是京畿路陈桥村人,自幼喜爱舞弄棍棒,今日初到京师汴梁,只为寻访名师,学些高明的棍棒武艺。” “好!学武艺也不错。”老妇闻言点点头,又问道:“咱这京师里武师众多,不知小后生可曾找到中意的教师?” 韩羽心想这老妇还挺热心,他也没指望这老妇人能认识林冲,就简略说道:“小子听说禁军教头之中颇有些手段高超的教师,其中有位教头武艺超群,为人义气,小子有心投在门下,这位教头姓林...” 韩羽刚要说出林冲姓名,忽然听见一阵铿铿的脚步声响,跟着宅门呼地打开,一个汉子挟着一股劲风推门而进,口中急道:“娘,我听邻居说你被人搀扶回来的,可是心窝疼的毛病又犯了,要不我去请郎中再给您看看?” 说话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青布战袍,脚穿皂靴,身形威武,方脸短须,谈吐间气息沉稳,一看便是武艺高超之人,只是眉宇间神色颇为焦急。 方脸汉子这才发现韩羽,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也没有个规矩!”老妇上前训道:“还说呢,我今天去相国寺上香,想为你求个富贵签,出寺庙时险些被个杀才的骑马官人伤了,多亏这位后生出手相救,你老娘我才能平安回来。” 方脸汉子闻言立即怒目圆瞪,嚷骂道:“骑马的憨货什么模样,待我找他理论理论!这天子脚下还不讲王法了吗?” 老妇无奈劝道:“你老娘我耳目不灵的,哪还记得那杀才官人的模样,你有那闲力气,还不如赶快上前谢过这位小哥。” “多谢这位小哥出手相助,请受在下一拜。”经老娘一说,方脸汉子连忙转身抱拳致谢,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些银两表示谢意,韩羽当然推脱不受。 这方脸汉子也是实诚人,见韩羽也不像是贪图钱财,直接收起银两,便要拉着这位恩人出去酒坊里饮上几杯,算是交个朋友。 老妇伸手拉住韩羽,指着方脸汉子笑问道:“不瞒你这后生,我这儿子也是禁军教头,颇会耍几下棍棒,听人说他在外面也有些名头,他姓王名进,且看你听没听说他的名字?” 听完这番话,韩羽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失声道:“王进!你是王进?” 王进,虽然不在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之列,水浒传中也只是前期铺垫人物,但他的武功造诣仍然不容小觑,他只用半年就将史进教导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称为高手云集的梁山马军八骠骑之一,只这一件事就可见一斑。 看见韩羽的惊愕模样,方脸汉子爽朗一笑,拍着胸脯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便是王进,未请教小哥尊姓大名?” 韩羽傻笑着摆摆手,忽然发觉失了礼仪,赶忙抱拳回答道:“小弟姓韩名羽,汴梁城外陈桥村人,如今来京师寻访名师学艺,不想偶遇大名鼎鼎的王教头,实在是三生有幸!” 王进闻言大喜,笑着道:“想不到韩兄弟也是习武之人,王某终日抟弄枪棒,咱们正好切磋一二。” 韩羽虽然有些韩家少爷练武时的记忆,这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和王进较量,当即推辞道:“小可学的都是些刚入门的粗鄙手段,怎么敢在教头面前卖弄,今日有幸结识教头,心中真是快慰不已,今天就由我来做东,请教头喝两杯可好?” 王老夫人见儿子名声在外心里自然欢喜,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也别出门了,稍等片刻,老身我准备些酒菜,你们就在家里慢慢的聊。” 王进家中并无佣人,老夫人也是手脚麻利的,几盏茶的功夫就做好了几碟小菜。等王进将火盆引的旺了,两人这才对席坐定,一面把盏,闲聊些棍棒武艺和东京轶事。 王进又劝了一杯酒,问道:“方才听家母提起什么禁军教头,不知所为何事,难道韩公子在禁军中有相识的故人?” 韩羽讪笑道:“小弟初来京师,哪有什么相识的故人,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来出门长长见识,二来想找位武艺高超的师父,学得一技傍身。”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游樊楼巧遇佳人 王进笑着点头道:“如此说来,王某也认识不少教授枪棒的教头,可以选推荐几 位给韩兄弟。” 王进在水浒传里武艺不一定是最高的,但做为一个老师倒是最合格的,不过 听说王进要给自己介绍师父,韩羽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明摆着就是人家没有兴 趣教你,又不好意思当面说破的托词。 这时正巧王老夫人端着酒菜上来,听见二人交谈,开口劝说道:“我的儿,这个 后生有心学些武艺,你怎么躲躲闪闪的,老身我可觉得这后生人品不错,也是开 过手有些底子的,他和咱们娘俩也算有缘,你不如就收他当个徒弟,以后这后生 出人头地了也给你脸上贴金呐。” “娘,我看韩兄弟谈吐非凡,将来肯定不是寻常人物,拜我为师怕是埋没了他。 ”王进一向低调谨慎,行事风格从来不像那些江湖人物,可韩羽又怎能没听出他 话外之意,人家不是不想教,只是怕他不想学。 韩羽心里拿定主意,也未经过王进本人同意,当即俯身拜倒在地,高声唤道:“ 师父在上,受徒弟韩羽一拜!” 王老夫人见状直乐得合不拢嘴,眯着眼睛笑道:“这后生品行好,还透着股聪明 劲,我中意的很,中意的很。” 母亲大人已经发话,王进再没有推辞的道理,况且他心中也觉得这个韩羽像是个 璞玉,经过自己一番调教,他日一定不在自己之下。 看见王进心意松动,韩羽赶忙拿起个茶碗递上去,学着在电视里看到的拜师情节 ,恭恭敬敬的道:“徒弟请师父喝茶。” 然后韩羽又将王老夫人请到席上,心怀诚意加感激的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逗 得王老夫人不住的笑,眼睛都眯着快看不见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韩羽没见着林冲和鲁智深,却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禁军教头王进 ,还结为师徒。 自那日开始,韩羽便留住在王进家中,空闲时帮忙做些家务活计,王进在家时便 点拨他武艺,刀枪棍棒逐一指教。 韩羽心里再明白不过,当下看起来算是太平年月,可民间对朝廷积怨颇深,马上 就会有人揭竿造反,山东,淮西,河北,江南遍地烽火,过不了几年最北方的女 真族也会崛起,先是消灭北方大国辽国,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孱弱的赵宋王 朝了,金军铁蹄践踏之下,到时天下大乱,兵祸四起,若没有一身武艺本领,又 怎能自保? 韩羽前世只在体育课上学过几招慢腾腾的太极拳和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广播体操, 好在现在又多了倒霉鬼韩少爷练武的记忆,这家伙武艺不高,但是根基却很扎实 ,这下可帮了韩羽大忙,即使王进教授他一些从没听过的招式路数,脑子里也能 很快形成概念并迅速上手,加上他终日刻苦练功,尽管每天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双手上的血泡更是一层层的剥落,他也是咬着牙忍耐,从没半句怨言。 试问哪个老师不喜欢即聪明又用功的学生,王进看在眼里,更加尽心指教,只三 两个月时间,韩羽在棍棒刀枪上的功夫都大有长进。 一日,该王进回军中轮值,交代完家中事务,又嘱咐韩羽一番,王进才起身出城 去了军中大营。 将王进新教的两路棍棒又练了几遍,只觉得十分熟练之后,韩羽才开始收拾棍棒 兵刃。 “叽叽喳喳”--忽然一阵鸟雀鸣叫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韩羽抬头望去,只见 春风之中,弯弯的柳枝上已经能够看见刚刚抽出的嫩绿新芽,那几只鸟雀在上面 蹦蹦跳跳,似乎在寻找食物,又像是在召唤同伴,让人看来颇有一番春意。 韩羽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只顾着练习新学的棍棒招式,已经有月余没去街上闲逛 了,现在寒冬已过,也不知街市上是怎样一番景致。 一时起意,韩羽便换了身干净衣衫信步出门,原来外面早已是人声熙攘,街上行 人三两成群在街上闲逛,现在是农历三月上下,虽然还有人穿着夹袄棉衣,但也 有人已经换上轻薄衣衫的,似乎是因为天气转暖,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好一番 春意新生的景象。 韩羽在街上一路左瞧右看,不知不觉行至东华门,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栋装 饰一新的高大楼宇巍然矗立,在周围那些普通房屋的衬托下更显得鹤立鸡群,韩 羽好奇心大起,迈步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还未走近,已看见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丰乐楼”。 丰乐楼原先叫做樊楼,五代时候便已有之,那时是商贾们洽谈生意的地方,在宋 徽宗时期进行了扩建,从而更名丰乐楼,作为一个休闲娱乐场所,丰乐楼在东京 汴梁可是相当出名,宋元时的杂剧中都出现过这个名字,水浒传也有提 及,韩羽还清楚的记得宋江和李师师都曾在这里赏灯饮酒。 作为大宋都城里有名的酒楼,樊楼的规模足以令闻者惊叹,据说这樊楼一共有五 幢楼宇,每幢皆是三层,一幢楼里就有百十个房间,五幢楼就是五六百个阁子, 相传在大名府声名斐然的翠云楼,也只及得上樊楼的五六分之一。 “这么有名的地方可不能错过。”韩羽掂了掂钱袋,确定身上的银两应该付得起 酒钱之后,才迈步向樊楼走去。 走近看时才发现,原来樊楼真是五座相互连通的高大木楼,真是五楼鼎立,互相 辉映,而每栋楼都足有现代四五层楼那么高,屋檐窗棂全都是雕梁画栋,简直美 不胜收。 门口更是匾额高悬,两旁成串的大红灯笼随风轻摆,如果到了夜幕降临之时,烛 光摇曳,华灯闪烁,用壮观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敞开的大门代表着正在营业,韩羽兴致勃勃抬腿进门,没想到这时候天色尚早, 宽敞奢华的一楼大厅里空空荡荡,挂着巨副百鸟朝凤图的廊下也没有几个客人, 只有几个隔间雅座里隐约传来些交谈之声。 韩羽这才想起来,宋朝没有宵禁,那些风流才子们都要等到掌灯之后才会来到这 里,到时候点两壶好酒,再唤几位俏媚妖娆能歌善舞的伎子相陪,酒暖微醺,朱 纱轻罗,真个让人乐不思蜀。 看见有顾客上门,一身青衣小帽的店小二满脸堆笑上前招呼道:“公子爷请了, 请问您是独个前来,还是有相约的贵宾?” “只有我一个人,给我找个能看风景的雅间。”韩羽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直接 说明了来意。 “公子真是好兴致,现在春暖花开,这时候的汴梁城可比隆冬时节有的瞧,小的 这就给公子挑一间风景别致的阁子。”那店小二倒十分爽利,答应一声便转身引 着韩羽来到二楼的一个小雅间. 一桌四椅,竹帘木窗,还有个散发着热气的炭火盆,虽然屋内布置简单,倒也算 得上清静幽雅,不时还有琴奏之声隐约传来,韩羽虽然不太懂音律,但其中意境 确实优雅的很。 韩羽点了一壶米酒和两个爽口的时令小菜,用铜钱结了饭食钱,店小二便退了出 去。 自从离开韩家庄,韩羽整日里都是习武练功,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和着悠悠琴 声,举着酒杯凭窗而望,汴河上帆墙如林,城中房屋楼阁层峦叠次,城北的皇宫 金碧辉煌,城南的大相国寺人头涌动,就连距离不远处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汴 梁城美景尽收眼中,颇有些一览纵山小的感觉。 “梁国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此情此景,韩羽忽然想起一位宋代文人写樊楼的诗,那诗人的名字虽然记不得了 ,但诗句朗朗上口,不禁脱口而出。 这时,只见一队军汉模样的人正从远处街上路过,这些军汉个个歪戴着范阳毡帽 ,衣甲随意的披在身上,挺着胸脯,一副兵痞模样,七八个一伙在路上东游西逛 ,所以格外引人注意。 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创了职业兵制,为了维持国家稳定,大灾之年的流民和山 贼草寇通通招募进军队,这些人本就不服管束,穿上军装更是无所忌惮,时常做 出欺辱百姓的事情,即使在京师汴梁也不例外,这些路上的百姓见了纷纷避让, 免得被这群灾星寻上霉头。 看着周围怯怯懦懦的行人,和那些扎眼的无赖兵痞,一想到这大宋的河山再有几 年时间就要燃遍烽火,虽然往后的几十年间前前后后涌现了许多忠勇善战的名将 ,每一位都是披肝沥胆据阵厮杀,但仍然没有改变退守江南直至崖州大败天下易 主的结局,想到这,韩羽心中不免惋惜一叹,口中不自觉咏出一首他曾经背诵过 无数次的古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咏诗词冒充才子 这首《破阵子》韩羽吟诵过无数遍,从前只觉得辛弃疾老爷子壮志未酬实在可怜,如今吟罢诗词,心中却说不出的激荡翻涌,不同的遭遇环境还真是会让人的心理发生变化。 想到自己这么离奇的遭遇,真不知道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捉弄,想到这里,韩羽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仰头又是几大口酒进肚,全然不知楼上传来的琴声早已停歇。 宋时多为发酵的米酒,味道酸酸甜甜的,与后来的蒸馏酒比起来酒精度低的可怜,只勉强能和后世的啤酒相比,韩羽把一壶酒喝了个精光也只是有些微醉,并未尽兴,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酒壶,正刚想着找来小二再打壶酒,想不到店小二忽然掀开门帘转了进来。 那店小二面带笑意朝韩羽拱拱手,道:“小的这厢有礼了,想不到这位公子爷还是个才子,方才有人听闻您吟诗赋词,心中甚是仰慕,想跟公子爷一叙,所以特地让小的前来相请,还请公子爷千万赏光。” 韩羽难得放松一次,酒意正浓,被说的一愣,忍不住将店小二的话重复一遍道:“有人仰慕我?” “公子爷自谦了,您的才学不但有人仰慕,而且仰慕您的人还是位有才情的姑娘呢。” 店小二满脸堆笑,还故意将“姑娘”二字说的意味深长,仿佛另有所指,韩羽却满腹狐疑,随便吟首诗也能有妞主动来泡我? 那是当然,古往今来,从司马相如到李太白再到柳三变,才子佳人因诗词歌赋而结缘的佳话故事数之不尽,尤其在文治鼎盛的大宋朝,这文人比现代的文艺青年可吃香太多了。 韩羽微微一愣,心中美得菊花都开了,脸上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着四方步走出雅间,那店小二引着韩羽转弯上了楼梯。 这三楼要显得豪绰的多,宽敞的走廊里宫灯盈盈,大红色的地毯铺地,不但连一点灰尘也看不到,还有一缕清幽的沁入鼻端的香气萦绕在温暖的空气中,相比较之下,二楼只能算上工薪消费了。 二人来到了韩羽刚才那间雅间的楼上位置,店小二一脸艳羡的站在雅间门口,撩开斑竹门帘,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羽心中有些打鼓,却也不能露怯,仗着些许醉意迈步而入,这间可比他刚才看风景那间宽敞雅致得多了,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八仙香桌,桌儿下摆着四把高背太师椅,香桌儿上一个古铜色香炉,上方兽首状的开口还在袅袅的冒着青烟,墙壁上挂着琉璃灯也是精致罕有之物,最里面是一扇七尺的山水屏风,上面画着山峦叠嶂怪石苍松,极有韵味,尾款还有人提了字,只是龙飞凤舞的,根本看不出此人姓甚名谁。 韩羽打量了一圈,正站在山水屏风跟前玩猜人名,屏风后面忽然转出一个梳着双丫鬟的青衣侍婢,原来这屏风后面还有一个房间,只是韩羽未曾注意。 那侍婢险些撞见了韩羽,小脸上稍稍有些惊诧,然后赶忙恢复神色,嫣然施礼道:“这位公子爷,可就是方才吟诗赋词的人吗?” 韩羽讪然一笑,也装着文绉绉的样子欠身施礼道:“小可方才酒醉,有惊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5 小丫鬟掩口轻笑,粉嫩的小脸煞是可爱,娇嗔道:“公子爷过谦了,您才做了两首诗词,我家小姐听的魂都守不住了,连琴曲儿都不练了,直嚷着非要见见公子爷呢。” 韩羽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却将这首《破阵子》提前问世了,不知辛弃疾他老人家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小丫鬟不知韩羽心中所想,只见他十分为难的样子,不禁娇俏一笑道:“这青天白日的,难道公子害怕我家小姐是狐妖会吃了你吗?” “梅香,不得无礼。”这时候,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莲步轻移,走出一位清淡素雅的妙龄女子。 淡绿色襦裙紧紧包裹着不堪一握的纤腰,配着水粉色抹胸,呈现出一对初具规模的圆润乳丘,精致纤美的锁骨和白如雪玉的颈子一览无余,纤纤素手执着桃花扇,长发逶迤,身纤如月。 这女子也不显生分,大方走到韩羽面前,敛身施礼道:“方才听闻公子做了首词,奴家听的真切,心中仰慕不已,这才冒然相请,婢子梅香无礼之处,还望公子恕罪则个。” 这女子声音极为悦耳,含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甜糯娇俏,青涩之中不乏妩媚,一双柳眉犹如远山含黛,真个眉目如画,唇似樱桃,顾盼之间透着一股诱人的风情,举手投足间的举止气质更是温雅别致,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即使是在后世见过无数美女靓妹的韩羽,此时也不由心中一动。 微微一愣之后,韩羽连忙还礼,继续文绉绉的说道:“姑娘客气了,小可但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如古装仕女般的恬静女子淡然一笑,妩媚生姿,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小可姓韩名羽,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邀我过来有何用意?”韩羽赶忙平静下心神,悠然回复。 恬静女子明亮的眸子毫无怯意,在韩羽的脸颊上飞快地溜了一圈儿,仅就这一瞥之间也是妩媚横生,惹人生怜,口中柔声说道:“公子可唤奴家闺名,双字师师。” “师师?”韩羽正品嚼着这两个字,全没注意刚才师师姑娘的风情神态,脱口玩笑道:“姑娘要是姓李,将来一定是个非同凡响的传奇人物。” 那师师姑娘闻言面上一惊,随即喜道:“公子怎知奴家姓氏,奴家便是真个姓李的。” 刚才惊艳的感觉还未过去,韩羽心底又是一震--李师师!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命运多舛的一代名妓李师师!和南唐后主李煜的小周后一样,都因为被具有千古才华的昏君宠幸而在历史中成为更加令人唏嘘存在的李师师! 也可能是各种文学作品已将李师师描写的失去本来模样,以至于这个青涩中透出妩媚姿态的姑娘站在面前,韩羽却一时不能将她和印象中的李师师对上号,心中虽然惊喜交加,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师师瞧着韩羽呆愣在原地局促的模样,她也不知其中原因,只觉得对方目光炙炙,一张俏脸顿时绯红如桃花般,不禁赶忙转移话题道:“韩公子快请坐,梅香还不快上茶去。” 叫梅香的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应声退了出去,李师师转身从屏风后的内室里拿出一张宣纸,在香桌儿上铺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正是刚才的那首《破阵子》。 “公子的词犹如塞外胡风,不禁让人心中回响起阵阵金戈铁马,让人既是向往又觉沧桑,奴家方才听的真切,就顺手抄记了下来,却不知道有没有记错的地方。”李师师凑到韩羽跟前纤手一伸,巧笑嫣然,顿时香风习习,呵气如兰。 韩羽这才回过神来,面对如此不知避忌的绝色佳人,勉强稳住心神,匆匆在纸上扫了一眼的看了一遍,赶忙赞道:“真是一手好字,字如其人,师师姑娘不但精通音律,诗词方面也称得上是博闻强记,了不得。” 韩羽神情上的微妙变化哪里逃得过青楼里混迹多年的李师师,她悄然向后挪了挪身子,嫣然一笑道:“想来公子多半不是汴梁人士,不然像公子这样的满腹才学,想必早已经名满京华了。” 被人这么夸奖,任韩羽脸皮再厚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我家在陈桥村,也只能算是京畿路人士,并不是汴梁人。” “陈桥驿附近的那个陈桥村吗,奴家自小就在这汴梁城里长大,还没去过陈桥村那么远的地方呢,那可是太祖皇帝龙袍加身的地方,是咱大宋的龙兴之地,怪不得会有公子这样的才子呢。”李师师似乎并不想把话题绕开。 正说着话,李师师忽然躬身施礼道:“奴家自幼研习琴艺,如今空有几分手段,确无出彩的金词,若是公子不怕影响了身份,奴家想做第一个唱这词的人,只是不知公子的诗算作酬金,要价几何?” 宋词在当时就像是流行音乐,是要配上曲子唱的,文人士子们若想扬名,都必须找人把自己的词唱出来,而这唱词的人,自然就是这些青楼妓馆里的姑娘了,而这些姑娘们若想讨得恩客欢喜,姿色容貌要有,谈吐举止要有,些许的金词银曲也要有,说白了,双方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些个韩羽当然知道,但真正的《破阵子》可绝不是辛弃疾在妓院酒馆里写出来的,辛老爷子从小立志恢复中原汉土,一生征战沙场,却备受排挤,最终只落个壮志未酬的悲惨下场,想到这些,韩羽心中便有几分犹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 见韩羽低着头不做声,李师师神色也黯淡下去,轻声道:“不瞒韩公子,奴家自幼流落风尘,现在是这樊楼里的清倌儿,每日的活计就是唱曲子取悦恩客,奴家虽空有些琴乐之艺,可还要仗着公子这样的才子惠施些藻句瑶章。” 韩羽当然知道李师师所说的清倌儿,也是有讲究的,她们都是妓馆老鸨从小培养的,须得学会琴棋书画的歌舞才艺和谈吐雅意的交际本领,待到成年之后才算成为正式的青楼女子,若相貌姿色出落得十分出众,才有机会成为首屈一指的“行首”,这样才能迎来送往那些权贵名仕,但若清倌儿不能以才艺取悦恩客,渐渐就会沦落为次等,将来就只能做翻牌迎客的皮肉生意了,后者便是百姓俗称的“娼妓”,这两者不但收入不同,名声地位更是天差地别。 韩羽心中犹豫,本来有心要婉言拒绝,一抬头,正看见李师师轻皱柳眉的可怜样,还未开口,一波秋水已经溢出两行清泪,在吹弹可破的嫩肌上簌簌而落,梨花带雨的模样真个是谁见都怜。 韩羽心中登时一软,雄性激素瞬间爆棚,豪气顿涌,他故作大方的笑道:“师师姑娘误会了,我的词是绝不会卖的,但姑娘若真有心想要这词,韩某可以分文不取,拱手相赠。” 李师师芳心一喜,捧着那词爱不释手,端详半晌才醒觉失态,转瞬间又有些惶然,她久在欢场,来这的男人无非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这人既然不为钱财,自然是别有所图,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俊公子,骨子里竟然也和那些肮脏的臭男人没有半点区别。 眼中闪过一丝悲哀,李师师兀自强笑道:“不知公子是否有别的要求?” 韩羽当然不知道李师师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坦然笑道:“韩某有这样的缘份能一睹师师姑娘的芳容,心中快慰不已,我这词权当初次见面之礼,今天能与师师姑娘相识一番,便已知足。” 李师师闻言,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带着泪珠的俏眼一眨,嫣然笑道:“韩公子义薄云天,师师真不知如何相谢,奴家虽色劣艺拙,斗胆抚琴一曲,权当拜谢公子。”说着,落落大方的去取古琴,梅香适时的搬过锦墩,尽皆服侍。 韩羽充其量也就会几首中国风的流行歌曲,哪懂得琴瑟音律这些东西,可又不好拒绝了李师师的好意,只得脸带微笑,硬着头皮充一回翩翩佳公子。 如葱似玉的纤指轻落,琴声丝丝缕缕悠扬而起,袅袅不断,时而嘈嘈如风雨交错,时而切切如春风呢喃,时而清脆如珠走玉盘,时而幽咽如冰下泉水,端的是个空灵飘逸,变幻自如。 李师师琴艺熟稔,手指抚着琴弦,余光望向韩羽,只见他侧着身正襟危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师师自幼在这欢场长大,风流公子也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没见过这么彬彬有礼呆呆傻傻的,心中正觉有趣,一双妙目不觉间已移向韩羽那半边侧脸。 韩羽练武时日已久,轮廓分明的侧脸带着几分坚毅峻然,加上他两世为人,心性也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了不少,大宋兴文之风愈来愈烈,整日在这樊楼里出入的所谓仕子文人莫不是身体羸弱的一阵风都能吹个跟头,如此英武稳重的男子着实少见,李师师正值豆蔻年华,早到了怀春的年龄,心中已有了对男女之情的向往,甚至有时还会幻想心仪男子的模糊形象,不知不觉之中,这凭空想象出来的形象已和眼前的韩羽慢慢重合起来。 韩羽本不想冒充什么骚人名仕,但既然能做出《破阵子》这等气势的词来,这时也不便露怯,便似模似样地微阖着眼睛,如沉浸琴音一般,李师师见韩羽眉梢一动,赶忙将盈盈目光转了开去,仿佛生怕被后者发现一般,娇羞的模样惹人生怜。 始作俑者的韩羽却不知道,他一个无心之举,却在情窦初开的李师师心中挑动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 李师师目光忽地一收,正好看见香桌上的那首《破阵子》,纤指随着心神一弄,琴声铮铮,如刀似剑。 韩羽目光闪动,似乎整个人也随着琴声飘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百战沙场,刀剑生辉,血洒疆场,一股苍凉豪迈之意油然而生,他在现世本是个住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如今倒转阴阳,穿越时空,来到这故纸堆里的世界,他还回得去自己原来的世界吗?他会在这样的世界里经历些什么?他会怎样的活下去,最后又会怎样的死去? 时空变幻带给他惊喜,也带来恐慌,一时间五味杂陈,刚才佯装沉醉的神情逐渐变得默然感慨。 一曲作罢,李师师举目望向韩羽,只见他枯坐在原地,目光直直的望向远方,也不知是他已成执念,还是已看破人间世事。 “韩公子,是否想起什么往事?”李师师犹豫再三,才开口出声问道。 “哦?啊,师师姑娘琴艺了得,空灵飘逸,变幻自如,真让韩某大开眼界啊,韩某胸中虽无几滴墨水,也听出其中非凡之处。”韩羽回过神来,极尽搜刮肚里的褒奖之词。 听着韩羽拙劣的夸奖,想起他刚才失神的表现,说是被琴音感染倒不像是有意做作了,李师师想到此处忽地莞尔一笑。 美人一笑,百媚丛生,也不知是拨动了韩羽心中哪根弦,他脑中忽的冒出个无耻的念头,笑着道:“好事成双,我就再拿出一首词来赠与姑娘,刚才的词激荡高昂,杀气太过浓重,这篇就来个婉约优雅的。” “婉约优雅的?”李师师闻言更是大喜,正好奇的研着浓墨,韩羽的诗词已经脱口而出: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 这首《钗头凤 》是南宋大文豪陆游的作品,当年陆游身受母命与爱人分开,多年后两人又偶然间相遇,故人重逢,怎奈物是人非,陆游伤心感怀之下边写了这首词。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韩羽轻执酒杯,大脑里飞速回忆着诗词的内容,嘴里慢慢吟诵,一双眼睛像是有神又像失神,无意之间正配合了诗词中的伤感惆怅,一股愁怨哀叹在字里行间流淌而出,令听词之人在悄然之间就已深陷其中。 待韩羽放下酒杯,李师师手中还提着笔,纸上只有上阕的几句词,但持笔之人低着头,泼墨青丝下的一张粉嫩俏脸已是梨花凝露,泪痕犹湿,而那双漆黑眸子中的韩羽,更是朦胧而伤感 这时的李师师还只是个清倌儿,远未达到后来高超的逢场作戏的手段,如果说初见韩羽时是被他的才华吸引,装出轻皱柳眉的可怜样也是为了骗取韩羽的同情,那此刻,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已经达到了不能自拔的程度,词中描写的辗转回肠的情爱,不就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所渴望和追求的吗。 看着李师师梨花带雨的模样,诱人的妩媚中又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颇有几分传说中江南女子的婉约秀美,韩羽心中顿时升起几分怜爱呵护之意,急忙放下酒杯,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帮她擦拭泪痕,忽然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老话,顿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于是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伸出的一只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李师师这时候毕竟算不上挑弄情调的个中高手,如此情景下也是羞涩不已,急忙回身避开,晕红着脸掏出手帕悄然拭去泪痕。 “韩某一时忘形,有冒犯的地方,姑娘千万千万不要见怪!”惹得佳人黯然伤怀,又险些有轻薄之嫌,这方面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的韩羽赶忙结结巴巴的道歉。 这时的李师师只是个弹曲儿的清倌人,离日后的汴梁行首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往来的恩客也只是花钱听曲,整日呼来唤去,哪有人在乎她颜面高低,韩羽情急之下的举动,竟不小心触动了她什么心事一般,惹得他心中又泛起一阵涟漪。 不但没有恼怒,反倒有些羞涩,李师师兀自垂了眼帘,语气轻柔地说:“公子写的好词,恐怕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词,都要泪珠儿断线一般了,师师自幼在这欢场中长大,每日听那些酸腐文人情来爱去的,直到今天,才知情字竟也有这样的千般滋味。” 李师师顿了顿,低眉回首偷瞄一眼韩羽,柔声道:“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看来韩公子也是多情之人,能够得到韩公子如此垂爱,真是比天上长生不老的神仙还让人羡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权奸登场 这时候大词人陆游还没出生,这首凄楚痴情的好词自然就被挂在了韩羽名下,韩羽早猜到会这样,只是笑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原来师师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闻言,李师师芳心忽然一跳,白玉似的俏脸又浮起一抹嫣红,又怕被对方发现,赶忙起身走出几步,品觉了半晌才含羞说道:“师师白白活了这些年,竟从未遇到一个知心的人。” 她说完这话,才盈盈的回头望去,这时已到了掌灯时辰,幽幽烛光下,明眸皓齿,美人愈增三分颜色,更衬得李师师娇媚嫣然,惹人怜爱。 韩羽定了定神,忽然心头一闪,吟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刚才的惊喜还未消化完,又是一首绝佳妙词,李师师忘情的咀嚼着,眼神不时瞄向韩羽,心中即是爱慕又是失落。 韩羽拿着酒杯自斟自饮,他并非没有看出李师师的心思,艺伎并非就一定要守身如玉,若是遇到情意相投的恩客,两人携手入帐夜半缠绵的事也是常有的,虽然现在的李师师还未经人事,但看她眉目年纪,捅破那层窗户纸恐怕也是不远的事了。 待到那时,凭着李师师的色艺名声,多半还得和亡国之君的宋徽宗搞到一起,韩羽既无心进入那个满是贪官污吏的官场,也不想和一代昏君争抢千古名妓,所以他只好俩眼一闭,只当自己是块傻木头,随便念两首诗词过一下嘴瘾算了。 李师师也看出韩羽不是眠花宿柳的风流公子,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敬佩,出口赞道:“韩公子真是好才情,如此才华,堪称冠绝天下也毫不为过。” 韩羽心中苦笑,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只是个背诗的,原作者这时候恐怕还在背三字经,让他坦然承认剽窃?怎么着,就背两首好词,我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伤着谁害着谁了么? 顿了顿,韩羽才淡笑道:“韩某是个粗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韩某并非填词之人,只是上天借我的口,将这绝妙文章传颂给世人罢了。” 闻言,李师师先是一愣,然后抚手笑道:“出口成章,韩公子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身怀如此绝世才华却这般谦虚,真是让奴家从心眼里佩服。” 她将桌上的两只酒杯斟满,道:“奴家今个结识韩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奴家忘形,敬韩公子一杯。” 李师师说罢,一双柔夷举起杯来一饮而尽,韩羽也是跟着一仰头,一杯酒已经进肚。 二人刚放下酒杯,梅香急匆匆闯了进来,李师师刚要开口斥责,小丫头已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小姐,前几天那位大官人又来听曲了,听说还带了位贵客,刘妈妈正在外面应承着呢。” 虽然梅香声音压得极低,但屋内只有他们三人,韩羽习武日久,也算得上耳聪目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他刚才的猜测这么快就要被印证了? “既然师师姑娘还有别的事情,韩某就先行告辞。”韩羽虽然不知道那位“大官人”是谁,心中却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李师师略一思量,坦然说道:“不瞒韩公子,不仅这位大官人是当今朝中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时常出入我们樊楼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师师实在不忍埋没了公子的才华,愿为公子美言几句,以公子的才华,高官厚禄并非难事。” 北宋现在看来是一片歌舞升平,用不了几年时间,金兵南下,到时候徽钦二帝都得被押送到塞外五国城给人家当囚犯,其他的官儿不是以身殉国就是受尽侮辱,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韩羽笑着摇头道:“韩某是个闲散惯了的人,受不得约束,师师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不必相送,告辞。” 韩羽走出雅阁,步向灯火盈盈的长廊,这时的樊楼果然和之前的冷清截然不同,曲廊迥转,处处笙歌,走廊中间来来往往都是锦衣华服的官人老爷,一身酒气,怀里还搂着轻佻放浪的美人,更有甚者已是急不可耐,当众就动起了手脚 “二位大官人先请楼上老地方歇息,师师姑娘正在打扮,她呀马上就来,迎接大官人这样的贵客,自然不能马虎了不是,我说的对吧王大官人。” 韩羽穿过人群刚要步下楼梯,正迎上楼下一个女人献媚似的声音,这女人头上插满了金花步摇,身穿艳丽的绫罗绸缎,暴发户一样的打扮,想必就是妓馆里的老鸨子了。 这老鸨子身侧还跟着两个中年男人,俱是四十多岁年纪,那被称作王大官人的男子白面少须,微微有些发福,扬着头对那老鸨子颐指气使的道:“师师姑娘确有几分才艺姿色,可也不能以此自持,若是怠慢了我的贵客,你可要知道,王某能捧起她,就能毁了她!” 老鸨子立即媚笑着道:“那是自然,王官人是做了相公一样大官的人,师师姑娘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做不出这等事来,回头啊我再好好调教调教,让她服服帖帖的。” 宋时,相公既是对读书人的尊称,有时也特指当朝宰相,宋初名相赵普便被称作赵相公,那老鸨子口中的这位王大官人“是做了相公一样大官的人”,相必在朝中也是极有分量的权贵人物了。 那老鸨子媚笑不已,又望向王大官人身旁的贵客,这人身形消瘦,面色略黑,负手而立,目光狡黠又透着股傲慢,即便是身旁的这位王大人,似乎也未被他放在眼里,那老鸨子陪着十分小心出声问道:“请恕奴家眼拙,不知道这位大官人如何称呼啊?” 王大官人面色慎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位可了不得了,他是当今官家面前的大红人,深得官家宠信的高俅高大人,高大人不日就要高升了,师师姑娘今天若是攀上高大人这个高枝,离汴梁城第一行首可就不远了。”说罢,他还谄媚的向身旁的高俅躬身拱手,以示无比尊敬。 “王黼兄太过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尽忠,为大宋效力。”高俅拱了拱手算是还礼,一张脸上似笑非笑,满口的场面话让人听了就无比厌恶。 一旁的老鸨子早瞪圆了眼睛,用一方手帕遮着口鼻以免失礼,过了好一会才赶忙躬身施礼道:“奴家见过高大人,久闻高大人威名,如今一见真是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呐。” 高俅是当今皇帝面前的红人,何等样的权贵人物!那老鸨子努力把头压得低低的,那金花步摇几乎就要戳到地上了,看模样真是恨不能当场行个三拜九扣的大礼。 韩羽和这三人错身而过,闻言也不禁错愕,是他!高俅,原来这人就是那个以蹴鞠起家,靠献媚宋徽宗飞黄腾达的高俅!旁边的那个就是不择手段逢迎拍马的王黼! 无论史书里还是演义故事里,高俅和王黼都是实打实的奸臣,如今这二人就站在旁边,怎能不多看一眼一代权奸的风采,韩羽脸上极力不动声色,却忍不住回身望去。 在有宋一朝,官员出入青楼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这高俅和王黼也似有所忌讳,见有人张望过来,便伸手示意那老鸨子不要声张,那老鸨子能在樊楼里做得这种活计,察言观色自然不在话下,当下悄然起身,不动声色的将二位贵客引上楼去。 若不是听见有人称呼全名,韩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相貌毫无过人之处的中年男子便是臭名昭著的高俅,在宋徽宗一朝,他是无数人想要巴结的人臣权贵,据传宋徽宗和李师师便是他从中促成,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梁山好汉们的死对头,水浒众好汉虽然大多战死沙场,若要追究罪魁祸首,自然就是这个总在背后搞鬼的高俅。 微眯着眼睛看着三人消失在视线之中,韩羽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若说激动,能亲眼看见这些故纸堆里的爬出来的活生生的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若说失望,他现在独自一个身处这陌生世界,若不是投生在这富户少爷身上,恐怕吃喝温饱都是问题,更别说成就什么事业,还有这岌岌可危的大宋朝,身为未来人的他对将要发生的历史怀有深深的危机感。 心中思及于此,韩羽再不做半分逗留,迈步离开樊楼。 此时整个汴京城红灯高悬,灯火通明,直比现代城市里的灯红酒绿也不差几分,路上尽是来往樊楼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官宦商贾,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凉风袭来,韩羽停步而立,冷眼看着这花花世界,一国之君不问政事,整日琴棋书画吟风弄月,朝中大臣毫无作为,只知道媚上欺下粉饰太平,就连许多百姓也是只知道醉生梦死。 在路边驻足良久,韩羽最终无奈的摇摇头,迈步快速离开。 此时的樊楼上,一双美眸却在窗口里直直的盯着韩羽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如墨的夜色当中,身后才传来王黼大官人催促的话语声:“师师姑娘,站在窗边小心着了风寒,快些落座,给高大人弹奏一曲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英雄相惜 韩羽步行回到王进家,走到门外,发现前厅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谈笑之声,显然是有客人来访,王进一向为人低调,素不与那些江湖人物来往,想必是私交甚密的好友,韩羽也不便冒然出现,只好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此时,前厅里正坐着两人,其中身形魁梧的正是王进,他对面坐着一个年青男子,两人谈笑风生,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多年好友久别重逢一样。 王进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对那男子笑道:“多半是我那韩羽兄弟回来了,我把他让进来,你们好生相见一番。” 正说着王进已经起身,推开房门正看见韩羽,一把捉住他手臂调笑着道:“韩羽兄弟,掌灯时辰你才回来,身上还有酒气,是不是出去寻快活去啦?” 被王进胡乱调侃的话语说中,韩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本能的摇头否认,王进知道他这兄弟不是风流放荡之徒,见状哈哈一笑,侧身让开房门,说道:“愣着干嘛,快进屋里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相识。” 韩羽赶忙提起精神随着王进走进前厅,这时只见堂中站立一人,这人二十岁出头年纪,一副标准的武人打扮,身穿暗绿色布袍,头戴青纱抓巾,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只是简单的一站,全身已经透出一股勃勃英气。 韩羽心中一动,只听王进笑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韩羽兄弟,也是京畿路人士,他武功天资极高,跟你林兄弟相比也是难分上下。” 闻言,对面的男子立即拱手道:“王教头谬赞了,林冲可愧不敢当,倒是这位韩兄弟相貌不凡,而且能让王教头赞不绝口的人,一定是人中翘楚!” 自从韩羽进门,他就觉得能有如此气势的一定不是平常人,没想到竟是鼎鼎大名的豹子头林冲! 两人抱拳见礼。韩羽心中真是又惊又喜,刚才心中的积郁早已一扫而空,忍不住激动问道:“原来王大哥与林教头是老相识?” 王进摇头笑道:“我与林教头虽然职责同属,但禁军教头众多,我们虽然神交已久,却没有机会亲近,一来是王某不善长人情世故,二来也是没有机会,不想今日林教头在校场教授枪法,王某一时技痒,就与林教头切磋了几招,没想到一见如故,我二人真是相见恨晚,趁着放衙回家便将他拉了过来。” 林冲歉然微笑道:“林某只是仗着家传枪法徒有些虚名罢了,哪像王大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别说是我林冲,就在禁军教头之中也是人人叹服,我在您面前可不敢自称教头,王大哥只管叫我林冲便是。” 王进谦逊一笑,道:“既然王某虚长了几岁,那就听林兄弟的,以后我们三人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谨遵王大哥吩咐。”韩羽和林冲面上一喜,一起应道。 林冲笑道:“小弟担任教头时日尚短,当差办事多有考虑不周之处,到时还望王大哥多多提点。” 他一拍韩羽肩膀,道:“我听王大哥说韩兄弟也非池中之物,只需稍加打磨,等到他日朝廷大军清扫蛮夷,你我兄弟征战沙场,大丈夫也好拼得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林大哥说的是,大丈夫就应当活的风风烈烈,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韩羽点头应和,却决口不提为朝廷效力,林冲是他最敬佩的水浒英雄,他现在有这样的想法韩羽丝毫不觉得奇怪,这时林冲还算年轻,正是英气勃发的时候,还未经历高俅连番陷害,对朝廷抱有幻想也实属正常。 王进也未多言,只是点头称是,他在禁军中任职教头日久,深知大宋官场的黑暗腐败,对待朝廷的热情程度也和韩羽一样。 “我在乡下时就时常听人说起林大哥武艺非凡,不知林大哥可否指教一二,让兄弟我学些毛皮也好。”韩羽看出王进不喜谈论政事,于是故意转移话题道 王进当即笑着接道:“韩兄弟当时你是不在场,林兄弟在校场上真是神勇过人,手中一杆寒星冷月枪,刺、圈、点、拨,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啊。” “让王大哥见笑了。”林冲谦虚道:“这是林某家传的枪法,只因自幼习得,所以招式上熟练的很,实在不值一晒。” 二人对答的功夫,韩羽已挽了衣袖走向门外,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王进笑道:“林兄弟你就不要自谦了,你看韩兄弟早已经急得手痒了,哈哈。” 林冲自幼习武,年纪轻轻就已经闯出名堂,自然也是个武痴,听见有人想要切磋武艺,心中也是技痒难耐,三人立即来到院中点上灯火。 灯火月光下,林冲和韩羽相对而立。 “怒无礼。” 林冲手持长枪,枪花一闪,点点寒光已如利箭般刺向韩羽,韩羽也不怠慢,手中棍棒立即舞动如风车旋转,枪棒相碰,“啪”的一声响,瞬间将林冲试探性的攻势化解。 林冲进攻不成,招式立即变幻,手中长枪一收一送,直刺而出,韩羽手臂一挥,长棍挑开枪尖,直奔林冲脚下横扫而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即使和王进这样的高手过招,韩羽也能攻守得当,当下对战林冲当然不能小觑,可也不能太过谨慎,用王进的话说“放不开手脚,学到再高明的招式施展不出又能如何。” 林冲微微颔首,面前的这个韩羽果然如王进所说,不但功夫底子扎实,人也透着聪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路数特点,如果缠斗下去,真就是没完没了了,想到这林冲翻身斜刺,枪尖直指韩羽肩头,韩羽见招拆招,脚步后移,意图再用棒头挑开。 这次出乎意料的是,枪棍相交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见林冲手腕轻轻一晃,枪头忽然由刺变缠,一枪一棍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缠在了一起,韩羽手中长棍立即变得不听使唤,任由韩羽使出多大力气,都如泥牛入海一般。 “去!”林冲一声低喝,手臂轻挑,韩羽只觉得掌心一麻,一股怪力直接将长棍甩出,远远地落在数丈之外。 韩羽这下可傻眼了,人家随随便便就给我缴械了,我辛辛苦苦练习了几个月的招式,竟然在人家手底下连几个回合都过不去? “韩兄弟无需惊诧,这是我林家枪最精妙的招式,林某用了巧劲,不然以韩兄弟的造诣,我们二人势必大战一场了。”林冲见韩羽即是吃惊又是失望,急忙将自己使了家传绝招的实情告知对方,其实他只用几招便试出韩羽虚实,枪棒造诣自然高出韩羽许多,只是两人初次相识,不便说实话折了对方颜面。 韩羽心中也知道两人差距之大,心中正懊恼不已,听了林冲的话,又立即变得好奇起来,拿起长棍又要和林冲讨教一番。 林冲收起长枪,微笑道:“现在时辰已经太晚,我们可以促膝详谈,这般动刀动枪,恐怕惊扰了邻居,于王大哥面上不好过。” 韩羽顿时明白,讪笑道:“小弟一时忘形,恕罪恕罪。” 王进也才反省过来,立即将二人领进内堂,秉烛夜谈,三人脾气相近,又都是武痴,真是感觉相见恨晚,王进和林冲的武功造诣更非韩羽可比,这一番长谈更是让韩羽受益匪浅,直到三更天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王家厅院里就已经响起棍棒打斗的声音,韩羽迫不及待的将林冲昨天教他的几个枪法窍门拿出来演练。 常言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法变化多端,却也最难练出成就,即使有高手指点,没有几年的苦功也休想有所大成,但韩羽也是相当努力,有林冲这样的行家指点,又和王进一番演练之后,居然也 有了几分林家枪的模样。 “王大哥所言不虚啊,韩兄弟还真是聪明过人,我昨天只是点拨一番,就已经能够学以致用,佩服佩服。”林冲站在一旁观战,见韩羽和王进这样的高手过招也是有攻有守,而且用的都是昨天新学的招式,不住的点头称赞。 韩羽一收长枪,笑道:“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这样才学得快记得牢嘛。” 王进哈哈一笑,道:“韩兄弟还真是妙语连珠,哈哈哈!” 林冲和王进又将韩羽的枪棒功夫点拨一番,见韩羽后背衣襟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才拉着他进屋里歇息歇息。 三人正准备吃早饭,忽然闻到一股熬制中药的味道,林冲为人心思细密,不禁开口问道:“这中药的味道,不知王大哥家中是否有人患病?” 王进目光望向后院,不免叹息道:“家母时常有心窝痛的毛病,前几日又复发了,我已请了大夫,开了药方,现在正在休养,适才家母做妥了早饭,正在煎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林家枪初见小成(上) “前几日老夫人心痛的厉害,整夜都睡不着觉,这几日算是好转了一些。”提起这事韩羽也有些心急,本来以他现代人的见识应该会想出什么好办法,可就他知道的那点医学常识根本不值得卖弄,除了给王老夫人买些上好的药材之外也是帮不上忙。 闻言,林冲沉吟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林某也不便打扰老夫人清净休养,用过早饭之后就先行告辞,昨日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些许果品,来日定当看望老夫人,有机会我们三人再切磋武艺,如何?” 王进拦阻道:“使不得,使不得,林兄弟家中无事就多住几日,王某生平没有什么嗜好,就喜欢舞枪弄棒,这事家母是知道的,不碍事的。” 林冲想了想,才道:“我二人以王大哥为兄长,王老夫人就如同我们的母亲一样,大丈夫讲究忠孝节义,咱们这样舞弄棍棒难免影响老夫人休息,咱们可不能因为义气而坏了孝道。” “韩兄弟每天在这里学习武艺,恐怕也是有些不便,如果不嫌弃就搬去我家,寒舍有内子和使女,饮食起居都有人照料,也省得王大哥惦记,老夫人也可以放心静养,林某当二位是兄弟才说出这番话,并无任何不敬的意思,不知两位兄弟意下如何?”林冲双手抱拳,神情严肃,显然一番言语都是发自肺腑。 韩羽想不到林冲想的这么周到,心下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跟着说道:“还是林大哥想的周全,小弟在府上多有打扰心中也是不忍,如今既然林大哥开口,小弟就厚着脸皮去住上一段时间,不过我还会经常回来看望老夫人的,王大哥也省的为难,如何?” 王进是个孝顺的人,同时又怕伤了兄弟义气,先前还有些犹豫,韩羽和林冲又劝了他一阵,他才勉强答应,又特地嘱咐韩羽和林冲等母亲好转之后再来住些日子。 韩羽只身一人来到汴梁,也没有行李杂物,只有几件更换衣服,又上街给王老夫人买了些滋补身子的补品,拜别了王进母子,这才和林冲一起返回家中。 林冲家虽不是深门大院,却也比王进家阔绰许多,《水浒传》中记载,林冲的父亲曾做过提辖,丈人也是位教头,一大家子都是吃公门饭的,家境应该也算富裕。 韩羽随着林冲一路步行来到城东,转进一条较为宽敞的胡同,看各家的门面装扮确实比王进家阔绰不少。 两人刚一进家门,一阵悦耳的笑声便从内堂传来,隔着半掩的窗子,隐约可见两个女子正在说笑打闹,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衫女孩儿在前面笑着躲闪,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全身素白罗裙,紧跟在后面笑叫着追打,两人就如同两只快乐的喜鹊,叽叽咋咋的看了就让人欢喜。 “贞娘、锦儿,家里来了客人,快出来给客人见礼!”林冲生怕家人失礼引人笑话,立即高声说话,以示提醒。 “原来是老爷回来了。”两个女子刚要从门口跑出来,忽然听见林冲的声音,立即收敛笑声放慢步子,姗姗然从房间里迈步走出。 当前的绿衫女孩儿梳两只丫髻,带着股聪慧机灵劲儿,虽然低着头,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将韩羽打量个遍,后面白衣女子穿着大袖对襟的纱罗衫,曳地长裙更显得腰肢纤细,秀发随意挽着妇人髻,一张瓜子脸略施粉黛,神态娴静,明眸皓齿,明明方才还是活泼如迎风轻柳,陡然间便化身出水青莲,淡青素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二人走到跟前,绿衫女孩儿站在一旁,侧身而立,显然就是侍女身份的锦儿,看来另一位便是林家娘子贞娘没错了。 林冲见状微微点头,对这一主一仆的表现还算满意,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新认识的好友,韩羽韩公子,我们二人是武逢知己,我邀请他来咱们家小住几日,我们亲近亲近,顺便也好切磋一下武艺。” 他又一指对面,道:“这两位是荆妇贞娘和家中使女锦儿。”正说着,林冲忽然转身对韩羽低声耳语道:“都宠坏啦,在家里也没个规矩,让兄弟见笑了,勿怪,勿怪。” 白衣女子似若未闻,不动声色俯身施礼道:“奴家林张氏,见过韩公子,见过老爷,奴家昨天得了老爷的口信,知道您与同僚一聚,恐怕又免不了切磋武艺活动一番筋骨,所以今天一早就做好了您最爱吃的银耳杏仁粥,想着给您补补元气,如果老爷要是还没用过早饭,奴家这就去给您准备。” 林娘子语调温婉,神态恭顺,一副家教森严的贤惠妇人模样,柔声说完之后还故意调皮的瞟了林冲一眼,既像是故意和夫君示好,又有些挑衅的意味。 看见自家娘子调皮的模样,林冲又好气又好笑,大是摇头。 韩羽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韩羽拜见嫂夫人,锦儿姑娘,冒然来访,有惊扰之处还望见谅,嫂夫人不用客气,以后只称呼我韩羽便是。” 面对韩羽时,林娘子真如邻家姐姐一般和霄可亲,温婉一笑道:“我家老爷最喜欢结交习武之人,相貌俊朗的我也见过几个,但像韩公子这样彬彬有礼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只要韩公子不嫌弃,就多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我家的武痴老爷。” 这林娘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年纪,放在现代也就是个高中小学妹,但此时已成人妇,虽有几分少妇神韵,但少女心思未减,和林冲时常拌拌嘴,也别有一番恩爱情趣。 一旁的锦儿听见林娘子又调笑林冲,叫他作武痴老爷,只觉得好笑又不能失礼,只能忍着,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突然道:“老爷夫人,锦儿现在就去收拾客房。”说完,逃也似的跑掉了。 “请韩公子和老爷先去书房稍候,奴家去准备些酒菜,等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打架,对不对?”林娘子挤兑完林冲,对二人姗然一笑便躬身告退,完全不给大名鼎鼎林教头任何反击的机会。 林冲等到林娘子走得远了,才无奈的说道:“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全都没个规矩,当着客人的面叫我武痴,韩兄弟以后娶老婆可不能像我这样,一定要多加管束才是!” 被林冲无意间撒一脸狗粮!韩羽不知觉的抽了抽嘴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林冲半晌,这才酸溜溜道:“林大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嫂子这么温柔贤惠的妻子,不知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可不是一般的恩爱呢。” 听韩羽这么一说,又想起妻子的诸多优点,林冲赧然一笑道:“见笑,见笑。” 韩羽忽然开口问道:“今早你教我的招式里还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一会我得好好跟你讨教一下,还有昨晚你挑飞兵刃的那一招,我又想到了一种破解之法,一会咱们再操练一遍,我就不信我还能输给你。” 一听要练武功,林冲顿时来了兴致,急吼吼的道:“后院空旷平坦,我平时就当做练武场子,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演练演练。”说着已经开始挽着衣袖。 看来林娘子所言非虚,林冲真是个实打实的武痴,韩羽也忍着笑意提醒道:“可嫂子已经说了,要咱们先去书房。” 闻言,林冲立即醒悟道:“是哦,那就先去书房,吃饱了再练功。” 看着林冲直奔书房的背影,韩羽忍不住一阵摇头苦笑,大名鼎鼎的豹子头林冲原来是也个妻管严 转眼间,韩羽已经在林冲家住了半月有余,韩羽从林冲那学了不少枪棒招式,这林冲真没辜负贞娘给他的武痴称号,闲来无事就找韩羽切磋,每次一动起手来就是一两个时辰,直到两人都累的筋疲力竭这才罢手,也幸好贞娘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内助,要不然一个陌生人整天和自己老公在家里叮叮当当的,恐怕早就和林冲吵翻了。 有这样好的坏境熏陶,加上自身也足够努力,韩羽的武艺也是进步飞快,而温柔贤淑的贞娘也真像是自家人一般,把韩羽招待的十分周到,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韩羽和林家人的关系已经极为融洽,就连活泼的锦儿也时常和他开些玩笑。 这时适逢春末夏初,薄云方散,枝头的翠叶迎着阳光,即便是清晨的空气中也带着些许热气。 天刚放亮时韩羽就已经醒来,此时他正盘膝在床,双目微微闭合,神定于百会,气凝于丹田,含胸拔背,肩肘松沉之间徐徐吐纳,在他的意念中,周遭的光亮正化作一丝丝阳光自天目源源不断的汇入进他的丹田气海,然后按照公孙胜传授的气行之法,将其运转至周身经脉。 “刀剑棍棒属于外家功夫,能强身健体,这呼吸吐纳属于内家功夫,可凝神聚气,外功如果有内功相辅,即使是寻常的功夫也会变得威力大增!”自从听了公孙胜这一番话,韩羽便是每日都要将这吐纳功夫认真练习一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林家枪初见小成(下) 直到感觉丹田里暖烘烘的,韩羽这才吐出一口浊息,缓缓收势,对于这个只需每日晨间练习半个时辰的吐纳之法,韩羽还在修炼第一层就相信它确有奇妙之处,至于具体功效他也说不出来,反正自从练习的第二天就感觉神清气爽之后,韩羽就毅然选择了坚持练习,就连自己日渐强壮的体魄和飞速进展的武艺,韩羽也觉得可能有这吐纳之法的一半功劳。 练习完吐纳之法便是开始洗漱,从前在电视里看古人束发而冠、衣带飘飘的样子,韩羽可是非常向往,如今亲身体验起来才知道原来这么麻烦,记得在韩家庄时,光是梳头束发这一件事就让折磨了韩羽好一阵子,好在洗脸刷牙轻松了不少,这时已经有了皂角、藻豆制成的洗涤用品,猪鬃做成的牙刷子虽然看起来粗糙了些,不过也显的非常亲近。 就着中草药制成的牙粉刷了牙,又洗净了脸,将头发认认真真的盘起来,再用布条系紧,换上练武时的布裤短衫,韩羽这才向后院走去。 前脚刚一迈进后院,只见一只齐眉棍“呼”的迎面而来,后面紧跟着一声暴喝:“看棍!” 韩羽脚下急动,条件反射般猛地向侧面躲闪过去,只听棍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齐眉棍一击不中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又带着一阵劲风紧随而来,韩羽在地面上一个翻滚,脚下用力一蹬地面,就势向前,直奔院子边上的兵器架冲去。 那兵器架上竖着几根枪棒,也有刀剑之类的兵刃,韩羽冲到近前,也不及细想,随手抽出一根长枪,反身便刺。 只见林冲垫步拧腰,棍风一扫,荡开枪尖,眼见韩羽反映如此迅速,不由面上一喜,以手上的齐眉棍做枪,奔着韩羽挑刺而去。 难怪今天早上这么安静,一直没听见后院练习武艺的声音,原来林冲是打着暗算自己的主意,韩羽心知林冲是在考较武艺,急忙稳住心神,手中长枪一抖,猛地将齐眉棍挑开,脚步向前迈动,长枪一挑一盘,使得正是最近小有所成的林家枪法。 林冲见状也不敢小觑,手中齐眉棍如枪似戟,时而挑刺扎撩,时而扫砸劈挂,当真是快如闪电、迅猛如雷,两人战在一处,一时难分上下。 两个身影你来我往,不时传来棍棒交击之声,林家枪法不同于王进大开大阖的战阵武艺,招式和路数都更加灵活多变,进攻的角度更是刁钻,一趟枪法韩羽常常都要练习上几十遍才能熟练掌握,为了得到林冲这个嫡系传人的认可更是下了不少苦功。 先后在王进、林冲这样的枪棒行家跟前学习,不知不觉间,韩羽的武艺已是暴涨了一大截。 林冲见久攻不下,猛地荡开韩羽的枪尖,齐眉棍在掌中一吞一吐,棍头晃动之中登时化出无数虚影,如百绽莲花,看得人眼目眩晕,而这莲花却是极度危险,不知哪一道虚影突然便会变成真实的杀招。 韩羽立即看出这是林冲的拿手招式,心中也不慌忙,长枪犹如灵蛇吐信,直奔莲花中心袭去,不等林冲招势有所变化,韩羽手腕轻轻一晃,枪头忽然由刺变缠,绕着棍尖盘旋起来,使出的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林冲一招挑飞韩羽长棍的招式。 见韩羽已经能将招式运用的如此纯熟,林冲不由会心一笑,不但毫不退缩,棍尖吞吐之间突然换招,用的正是和韩羽一样的招式。 一枪一棍绞缠在一起互不相让,如同两条带着剧毒的猛蛇,各自使着最犀利的杀招,试图一举击败面前的敌人。 “去!”两人都明知这种情况下使出多大的蛮力都无济于事,几乎同时用出巧劲,试图将对方的兵刃挑飞。 “咔嚓!”就在二人都以为将要挑飞对方的兵刃时,已经缠在一起变成弧线的枪棒忽然爆发出一声木杆折断的脆响。 一枪一棍同时折断! “啊?!”林冲见状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说道:“韩兄弟真是进步神速,短短时日就已经能和我一较长短了,而且还是不分胜负,真是让人不得不叹服啊!” 韩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听了林冲的话赶紧抱拳谢道:“这都要多谢林大哥教导之功,林大哥毫不藏私,将林家枪法全数教给我,要不然我哪能学到这么精妙的招式,至于和林大哥一较长短,我看是你有意为之才是吧?” 其实林冲也是故意谦让韩羽,一是给自己的好兄弟建立一些信心,再一个是想看看他能否做到胜不骄败不馁,闻听此言也不说破,只是仰头大笑 “相公,韩兄弟,快来用早饭,再等一会饭食可就要凉了。”贞娘不忍心打扰这两个武痴,静静地站在再旁边看着,等到二人罢手,这才出声唤道。 看着自家相公高兴的像个孩子,贞娘眼中尽是宠溺,边给林冲擦去额头汗水边埋怨道:“你呀,一天就知道舞枪弄棒,今天该你到校军场轮值点卯,可别忘记了。” “我省的,轮值点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忘了。”林冲笑着招呼道:“韩兄弟快来一起用饭。” 这时,只见锦儿从厢房过来,眼睛瞟了韩羽便立即躲闪开,上前把贞娘拉到一旁,才凑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贞娘听完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掩着嘴“噗”地笑出声音来。 林冲也被这主仆二人吸引了注意力,开口问道:“锦儿,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啊?” 锦儿闻言立即撅着嘴站在一旁,眼睛却不住的看着贞娘,看这样子是真闯祸了,贞娘却不在意的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锦儿去浆洗韩兄弟换下来的衣服,没想到她手劲用的大了,把韩兄弟的衣裳给洗破了。” 锦儿闻言脸上一红,原来韩羽自从来到东京汴梁,一直勤于练武,身上的粗布衣服早已经是左缝右补,洗了又洗,而且这粗布衣料都是越洗越薄,方才锦儿用力搓洗,竟将韩羽的裤子给搓成了开裆裤,幸好贞娘只是说了个大概,不然让锦儿这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可怎么见人。 贞娘又转移开话题说道:“昔日孔老夫子看书看到韦编三绝,让后来的读书人都膜拜不已,如今韩兄弟勤于练武,竟将粗布衣服都磨的不经一洗,也足以令人称道了。” 林冲也跟着爽朗笑道:“我还当锦儿又把饭食做糊了呢,不是就好,一会我还要去轮值点卯,韩兄弟就随着贞娘一道去市坊里,如今天气越发暖和,买件新衣裳也好。” 看着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韩羽也觉得不太像话,便同意今天闲暇时由贞娘带着他去街上添补几件新衣服,恰巧贞娘也要上街采买些日常用品,早饭之后,几个人便分作两路同时出门。 “韩兄弟,街角那里有家布料铺子,他家的做工最是精细,掌柜的也是我们的老相识,你就说是林家的人让你来的,他自然会给你算得便宜些。”韩羽在林冲家住了些日子,彼此已经非常熟络,贞娘也当他是自家人,直接便从荷包里掏出银两递了过来。 “这可使不得。”韩羽笑着推辞道:“我在兄嫂家吃住了这些时日,贤兄嫂更是待我不薄,不如嫂嫂和我一起过去,我买几尺好缎子,给嫂嫂做几件漂亮的衣衫,林大哥看见了一定高兴。” 贞娘闻言嫣然笑道:“你的好意嫂嫂我心领了,我家那个武痴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要是他知道我花了他好兄弟的银子来做衣裳,一定会生气不理我呢,你只要陪着他练武,他就比什么都高兴。”说完贞娘莞尔一笑,百媚丛生,让韩羽是既羡慕又嫉妒。 “那你快些去吧,我和锦儿随便逛逛,一会你去那边的胭脂铺子就能找到我们。”见韩羽坚持不要银子,贞娘也不强求,说完便立即领着锦儿进了旁边的店铺,韩羽没办法,也只好自己去了贞娘说的那家布料铺子。 果然 ,店铺掌柜听说韩羽是林家介绍来的客人,连介绍布料这种小事都非常的细心,态度也很是十分热情,还不住的称赞林教头为人正直又有义气,林家的娘子也是十分知书达理,就连林家的侍女锦儿也是乖巧可人。 两人再又攀谈起来,听说韩羽不是汴梁人士,掌柜还特意介绍几处游玩的好去处,大相国寺自不必提,红墙碧瓦,殿宇巍峨,画中大家吴道子亲手绘制的文殊菩萨像也让人啧啧称奇,还有三元桥上夜里才开的鬼市,灯火明亮之时,挤满傩床,各色甜食点心应有尽有,光是看着就眼花缭乱,说到东华门外樊楼里的俏丽娘子,那掌柜的还品味似得咂咂嘴,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衙内 衙内 这些去处,韩羽十有八九都去过,那掌柜说来难免有些夸张炫耀的成分,却也介绍的极为详细,热情的态度不但没有半点遭人厌恶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意犹未尽的掌柜的才热情的将韩羽欢送出店铺,并约定好三天后来取做好的衣裳。 出了店铺,韩羽正要去找贞娘说的那间胭脂铺子,忽然听见大街另一头传来喧杂的吵闹声,街道两旁虽然有人观望,却都是远远的看过去,竟没有人敢靠近围观。 韩羽心中好奇,便凑上前去,远远就听见人群中一个男子尖着嗓子叫嚷道:“心肝小娘子,你把我的宝贝猴儿藏哪去啦,是不是藏在裙子里啦,快快拿出来,不然本少爷可就自己动手啦!” 瞧这男子背影,身材臃肿,一身上等绸缎做成的圆领紫袍,光是脖颈上的肥肉就堆了七八个褶,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这时正领着几个泼皮闲汉四处撩拨,这伙人站在马路中间,听说话的内容像是在跟别人索要东西,但听着语气轻浮的劲头,又指手画脚的倒像是在调戏别人。 “我从没看见你说的什么猴儿,你这人好不害臊,朗朗乾坤当街调戏良家,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去报官!” 人群中间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本来十分悦耳好听的声音,竟因为出离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尖厉,想来一定是被这胖少爷调戏的人了,韩羽闻声心中却是一沉,这分明就是贞娘的声音! 韩羽赶忙迈步上前穿过外围的人群,那白胖少爷身后站着几个帮闲的手下,见有人想要多管闲事,立即上前阻拦,推搡着叫嚷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落破户,快些滚开!” 韩羽向里望去,看见果然是贞娘和锦儿被围在中间,甩手推开两个闲汉,冲到贞娘身边低声道:“嫂子,这胖子是干什么的?” 贞娘正气得满脸通红,看见韩羽这才心下稍安,低声述说道:“我和锦儿在街上逛的累了,正要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这人忽然从哪里冒出来,说我把他新买的猴儿藏起来了,嚷着嚷着要搜我们的身子。”贞娘本就气急,说到后面声音竟也有些颤抖了。 贞娘因为今天要上街采买,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大袖襦衣,配上束着腰身的玉色罗裙,颀长的秀项,绾着碧玉簪子的乌黑秀发,加上她眉目端庄,真是养眼的很。 这白胖少爷本就是个汴梁城里出了名的纨绔浪子,平日里辱人妻女已是家常便饭一样,这时一双色眼目光灼灼,看样子真恨不得把林贞娘和着口水吞到肚子里,看着贞娘又气又羞两颊泛红的模样,这家伙眼神中的淫邪之意又多了几分,嘴边的长毛痦子随着满脸淫笑一阵抖动,直令人恨不能把隔夜饭都吐个干净。 那白胖少爷好像根本没看见韩羽似的,挑着眉尖叫嚷道:“呦呵!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可不要抵赖,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把我的宝贝猴儿藏在了裙子底下了,你现在乖乖掀起裙子让我亲自搜上一搜,不然我就去告官啦”,说着便抬起手作势向着林贞娘白嫩的脸蛋摸去。 胖少爷话音刚落,身后的闲汉立即跟着高声嚷嚷:“对,我们是亲眼看见的,休想抵赖!”“我家衙内的宝贝猴儿可是从番邦高价买来的,价值连城,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几个闲汉说的正来劲,胖少爷突然回手一个大耳光,怒道:“你们几个憨货都老实些,要是把我的小娘子惊吓了,你们可担待不起!” 看着这嚣张的胖少爷,韩羽初时便觉得眼熟,待注意到他脸上那根随风抖动的长毛痦子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就是当初在街上纵马狂奔,险些撞着王进老娘的那个王八蛋。 此时又听见有人叫他“衙内”,韩羽当下不禁嘀咕起来,《水浒传》里可不是这么写的,林冲偶遇鲁智深的时候,高衙内才刚出场的啊,难道随着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出现,整个水浒世界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转念一想,也不见得真的这么巧,在宋朝时,高官子弟皆可称作衙内,这小王八蛋不见得一定就是那个高衙内。 想到这,韩羽故意高声斥问道:“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你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竟敢做出这种勾当?” 闻言,胖少爷直接叉起腰,瞪起绿豆眼喝骂道:“你这落破户,敢问我是什么人?!” 手下的闲汉立即帮腔接道:“你这落破户,说出来怕吓破你的狗胆,我家老爷是殿帅府新上任的高太尉,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家太尉公子,人称花花太岁的高衙内!怎么样,怕了吧!” 这人就是高衙内! 不光是韩羽吃了一惊,贞娘更是脸色一变,林冲是禁军教头,直属殿帅府管辖,面前的这个登徒子竟然就是高太尉家的公子,高俅欺诈良善的恶名早已经是人尽皆知,莫说是他这个颇受宠爱的儿子,就算是他家里的一条狗,普通百姓也是得罪不起啊。 林贞娘天资聪慧,自然知晓其中利害,稍加思量便选择了咬着牙隐忍,对韩羽道:“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殿帅府高太尉家的衙内我们得罪不起的,咱们回家罢。” 发现小娘子的态度有些松动,高衙内气焰更加嚣张,伸出双手拦在大街当中,扯着嗓子叫嚷道:“想从我花花太岁的手里溜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不办了你这小娘子,我就不姓高!” 看着高衙内嚣张的样子,又想起书中林冲夫妇被陷害的家破人亡的惨状,韩羽越想越气,骂道:“你爹是高俅又怎样,你身为官宦之后,竟然藐视王法,难道你们的权势就是用来欺压百姓的吗?” “王法?王法是什么东西,能值几文钱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高衙内挺起浑圆的肚子,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对着身后叫嚷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这个贼汉如此嚣张,竟然对我高衙内大呼小叫,还不把他暴打一顿,让衙内我消消气!” 正所谓狗仗人势,只听高衙内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闲汉立即冲了上来,这帮家伙虽然平时只会喝酒使钱干些龌龊勾当,但在高衙内面前也要做出非常凶狠卖力的模样,再说,在汴梁城里还没有人敢把太尉府的人怎么样。 见那几个泼皮一脸凶相的冲过来,韩羽嘴角微翘,习武这么久,虽然以枪棒兵器为主,可拳脚的基本功夫却也不曾落下,而且跟他交手的一直都是王进林冲这样的行家把式,整日里都是极有分寸的互相切磋,他早有心想找人实战一下。 当下脚步向前一迈,将贞娘和锦儿挡在身前,双拳骤然握紧,他心里可没把这些小鱼小虾当回事! 面对整日努力习武的韩羽,那些帮闲的汉子根本不堪一击,刚一照面,冲在前面的两个家伙还没看清当面迎来的拳头,只感觉直接撞到了一堵石墙上,跟着就口鼻窜血的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登时昏厥不醒。 一个泼皮耍起小聪明,绕到韩羽身后想借机偷袭,习武之人的观感六识岂是这些门外汉能瞒过的,韩羽拳势一收回身就是一脚,直接将那泼皮踢飞出丈余之外,那泼皮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此重击之下,竟然“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周围的群众眼见这些无赖泼皮受到惩治,无不高声叫好。 其余的几个家伙见势不妙,转身正欲逃跑,韩羽的大脚已经印在他们的后背上,那两人顿时如遭重击,直接飞出一丈多远才翻滚落地,说是一阵拳脚横飞,其实一切也只在瞬息之间,当周围众人的叫好声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已经响彻整条街道。 顷刻之间,刚才还很热闹的街心就只剩下韩羽一个人。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的手下,高衙内肥厚的嘴角一阵抽动,铁青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迈步走到高衙内跟前,韩羽冷笑着道:“你这个无赖,小哥我今天高兴,你自己选吧是想断手还是断脚?” 高衙内原本已是满脸惊恐,经韩羽一吓,立即跪在地上求饶道:“我无赖我无耻,我不知好歹,好汉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给好汉添麻烦了!”说完,立即如捣蒜般磕起头来,态度反转之快,让韩羽颇有些不太适应。 这时,贞娘上前用极低的声音劝道:“多谢韩兄弟仗义出手,我夫林冲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还望你能放了高衙内,我夫在高太尉跟前也好有些颜面,不然事态闹的大了,以高太尉的权势地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冲冠 韩羽本来有心借此废了高衙内,免得日后惹出许多是非,但如果现在就痛下杀手,难免让贞娘觉得他不为兄弟林冲着想,衡量一番这才恨恨作罢,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高衙内,狠声放言道:“今天我就放你一马,日后你要是还敢胡作非为,他们就是你的榜样!” 说着,韩羽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一个闲汉,然后一脚踏在其小腹上,逐渐用力之下,那闲汉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变得越发凄厉,全身开始卷缩成大虾形状,脸上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变形,高衙内更是如见鬼魅,肥胖臃肿的身体伏在地上已抖如筛糠。 撇下脸色惨白的高衙内,韩羽转身问向贞娘道:“嫂子,要是没什么事,咱们这就回去吧。” 韩羽护送着贞娘,三人转身就要离开,还在磕头求饶的高衙内猛地停住身形,原本恐慌的脸上忽地升起一股暴戾,眼中杀意显现,肥胖的身体猛地暴冲而起,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根小臂粗细的短棍,对着韩羽身后偷袭而去。 木棍声势骇人,转瞬间已迫近韩羽后脑,远处围观的百姓有的已经惊呼起来,韩羽闻声而动,转身一记飞腿踢去! “嘭!” 手中木棍应声飞向半空,高衙内根本没想到对方武艺竟然如此高强,一时竟惊的愣住,韩羽反手接住落下的木棍,没有任何花哨动作,甩手击向高衙内肩膀,速度之快,高衙内根本没有机会躲闪,一声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紧接着就是杀猪般的惨叫声:“啊!~~” “你这贼汉,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待林贞娘回过头时,只见高衙内用右手捂着已经下垂的肩膀,边惨叫着边向后退去,韩羽正一步步向前逼近。 “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混蛋!我今天就替百姓们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祸害!”韩羽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性命受到了威胁,体内如同原始兽性的东西被猛地激发出来,他圆瞪着眼睛,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杀气,话音刚落,又是一记闷棍,正打在高衙内的大腿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韩羽是习武之人,手上力气极大,这一棍落下,高衙内当即瘸着腿摔倒在地,豆大的汗珠瞬间从胖乎乎的脸上淌下。 此刻,高衙内心中的恐惧远甚于痛苦,望着韩羽的眼睛,其中掠现出的一抹森然杀意,让他都忘了应该求饶还是求救。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高衙内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强作凶狠状恐吓道:“我爹爹是是殿帅府太尉,他要杀你就跟掐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你要是敢动我,我爹爹一定一定叫你死无全尸!” 马善被骑,人善人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善意和退让根本不能平息争端,只会让恶人更加猖狂,如果今天就此放过这个高衙内,这厮日后必然加倍报复,如果因此连累了林家夫妇,到时自己岂不成了这个王八蛋的帮凶? 韩羽面无表情,随着高衙内吞吐的话语,心里本来就熊熊燃烧的满腔怒火愈发翻腾起来,他手中的木棍也是握得越来越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感觉到对方神情越发凶狠起来,就连一向趾高气扬的高衙内也惊慌的语塞起来。 韩羽猛地一脚踏在高衙内的胸口上,毫无表情的脸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外人看来极有善意的笑容,却让高衙内感觉一阵胆寒,韩羽一字字道:“为非作歹,不知悔改,该~死~!” 话音一落,韩羽眼中陡然升起一阵杀意,手中木棍对准高衙内的胖大脑袋,猛地带起破风之声,狠狠地砸落而下! 这一刻,高衙内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恐惧,只见他脸色惨白,身下的地面忽然泛起一阵腥臭的濡湿,跟着两眼一翻竟吓的昏了过去。 “韩羽!”贞娘全身僵硬的立在原处,此刻,韩羽这说杀就杀的利落性格,简直和平时那个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判若两人,她怎么也想不到,韩羽竟也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面。 “砰!” 就在贞娘出声阻止的同时,一只镔铁棍猛地挡在高衙内头顶上方,韩羽不及收手,手中木棍结结实实与之对碰在一起,震得虎口一阵酸麻。 突兀的变化,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韩羽尤其吃惊,什么人会为了高衙内出手? 不及细想,韩羽寒声呵斥道:“挡我者死!”手中木棍瞬间带起一阵破风声,毫无花哨的袭向对面之人。 对面的执棍汉子一声低喝,转眼间和韩羽斗在一起,韩羽运足底气,手中木棍带起呼呼风声,执棍汉子没想到韩羽武艺如此了得,脸色微变,也是使足了平生手段。 韩羽知道无论今天是否杀了高衙内,这祸都是闯下了,但是放走了高衙内,他却极不甘心。怒火之下,他清晰的眼瞳逐渐变得血红,双手骤然握紧,手中木棍一滞,然后带着一股强横力道猛然落下。 “砰!咔嚓!” 韩羽的木棍和对方的铁棍猛地撞在一起,随着一声震耳的闷响声,韩羽的木棍应声断裂,由于力道太猛,韩羽的木棍前端已经完全爆裂开,碎裂的木屑四散纷飞,落了一地。 “好功夫!”执棍汉子道一声喝彩,随即拱手说道:“这位好汉,有什么事情咱们尽可当面说清,还请棍下留人!” 韩羽不动声色打量说话之人,这人一身中等身材布袍皂靴,看装扮像是官衙里当差的人,眼角细长,透着一股精明之气,白面微须的脸上却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但无论这人表现的怎么和气,都毫无半点让人想亲近的感觉,和韩羽一番交手之后,他的气息也是有些粗重,胸口一起一伏。 执棍汉子不动声色的上前将高衙内挡在身后,歉笑道:“衙内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在下愿代为赔礼,希望好汉就此作罢,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伤了和气。” 肯为高衙内出头的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韩羽冷着脸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白面汉子双手抱拳,语气颇为尊重,竟没有因为韩羽要杀他上司的儿子而暴怒的意思,看起来也像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但说出的话却令韩羽心中着实一惊:“在下陆谦,现任殿帅府虞候,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陆谦?” 原来是那个为了高官厚禄就出卖朋友的王八蛋,听见陆谦的名字,韩羽立即打消了回礼的念头,冷冷的道:“我叫韩羽,今天的事与你无关,我劝你不要插手,有什么恩怨,日后也只管找我算账。” “算账?”陆谦略一思量便明白韩羽的意思,谁知他不但没放狠话,反而淡然一笑道:“韩兄弟武艺超群,陆某钦佩万分,又岂有寻仇的道理,如不嫌弃,陆某愿意结交韩兄弟这个朋友,如何?”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几个闲汉已经从地上爬起,扶着昏迷不醒的高衙内,站在陆谦身后心里也有了底气,纷纷叫嚷道:“陆虞候,这天杀的贼汉当街打伤了衙内,还要行凶杀人,你现在就把他杀了!杀了!” 陆谦也不答话,冷声对那几个闲汉道:“衙内受惊昏迷,你们还不赶快送衙内回府,延误了医治,到了太尉面前你们如何担待!” 闲汉们虽然心中不满陆谦,却十分畏惧高俅,连忙背起高衙内往太尉府奔去,其他几个受伤的闲汉也连滚带爬的尾随而去。 听闻对方原来是陆谦,贞娘赶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陆虞候,奴家这厢有礼了,此事全因高衙内羞辱奴家而起,这位韩兄弟是我夫林冲的好朋友,这才仗义出手,我们本想息事宁人,可高衙内竟然使出背后伤人的手段,韩兄弟心中怒极,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韩兄弟只是一时气急,绝非有意伤人。” 林贞娘看见韩羽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只得接着圆场道:“大家不打不相识,有时间林家一定送上请帖,邀虞候来舍下一聚,只希望虞候能在太尉面前做个证言,将是非曲直讲清楚,免得这位韩兄弟妄受牢狱之灾。” 陆谦表现的极有礼数,躬身回礼道:“原来是林家贞娘,我和林教头是多年的好友,又同在殿帅府当职,大家都是老相识,如果太尉问起这件事,陆某一定秉公直言,绝无偏袒!” 林贞娘转身低声对韩羽劝道:“这陆谦是我夫林冲的好友,也是殿帅府的同僚,你看他言语豪爽,你也不要怠慢了他,免得被外人瞧得低了。” 陆谦仪表堂堂,举止大方得体,韩羽虽然知道他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可这都是后话,现在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倒不如坦荡一些,免得像林贞娘所说,被别人笑话自己心胸狭窄。 韩羽自嘲地一笑,说道:“方才韩某正在气头上,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望陆兄担待则个,改日登门拜访,亲自谢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谦倒表现的十分大度,爽朗笑道:“韩兄弟言过其实了,都是习武之人,何来得罪,我倒是看韩兄弟武艺过人,有机会大家切磋一下,好好亲近一番。” 若是别人这么说,韩羽一定非常感激,可陆谦越是谦逊有礼,韩羽心里就越是讨厌他,但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表面上只好陪着笑脸将陆谦送走,然后才和林贞娘并锦儿回到林家。 三人回到家中,林贞娘见林冲还未回来,便私下嘱咐韩羽和锦儿,不要将今天遇到高衙内的事告诉林冲,锦儿是下人,自然不敢胡乱说话,韩羽只是闷着不做声。 林贞娘心思缜密,早看出来韩羽心中不快意,开口劝道:“韩兄弟,你和我夫林冲终日一起习武,还不都是希望有朝一日报效国家,你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想因为我们妇道人家的这点小事耽误了你们的前程,孰轻孰重还用我再多说吗。” 韩羽心里郁闷,无奈的道:“如今朝廷里奸佞当道,正直的官没有一个不受到排挤的,这样的朝廷我可没打算报效,再说那个高俅也不是什么好人,林大哥为人忠义耿直,一定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不受到他们的排挤就算万幸了,又怎么会受到重用?” 林贞娘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黯然,说道:“我一个妇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我只知道做好我的本分,在背后支持我的夫君,让他能够施展自己的报复,那就足够了。” 看着林冲夫妇这么恩爱,韩羽忽然心生同情的道:“林大哥和嫂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受那些坏人的欺负,在这种世道里要想展露拳脚,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唉!” 韩羽叹口气,后面的话已说不出口,林家人遇事只知道一味隐忍,如此下去最终难逃林冲逼上梁山,林贞娘自缢身死的结局,虽然随着韩羽的出现可能会改变一些人一时的际遇,如果他不能改变这些人的脾气性格,那这些人最终的选择就不会变,有些事情就成了必然要发生的,韩羽不敢挑明,但心中却非常不忍。 林贞娘当然不知韩羽心中所想,只见他紧皱双眉,故意岔开话题道:“那陆谦为人豪爽,今日我却见你对他颇有成见,难道你们之间早有过节?” 韩羽满脸无奈的笑道:“陆谦一脸的功利熏心,贪慕富贵,人前假扮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好汉模样,私下里却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人一定要多加提防” 他说的一本正经,林贞娘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故意逗笑道:“真看不出,原来韩兄弟你还会看面相,要不你给我也看看吧,看看你嫂子我福禄几何?” 韩羽被林贞娘的调皮气的无可奈何,心里却又着急,说道:“既然嫂子不信我的话,我去跟林大哥说,那个陆谦不但要跟他保持距离,还要处处提防他才好。” 侍女锦儿一直站在门口听二人交谈,今天的遭遇也让小丫头气愤不已,她正要插话,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推门望去,见正是放衙归来的林冲,锦儿赶忙迎出去,躬身施礼道:“锦儿见过老爷。” 林冲刚进家门就直奔韩羽的房间而来,见到锦儿在这不免心中一愣,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锦儿乖巧答道:“夫人正在和韩公子闲聊家常,我在这候着呢。” 这时,韩羽和林贞娘闻声出门,正看见林冲。林冲朝林贞娘微微点头,然后对韩羽道:“这几日王大哥都没当差点卯,说是告了病假,我正想着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望一下。” 韩羽听了心中一呆,暗叫不好,白天的那个泼皮不也说高俅是新上任的殿帅府太尉吗,高俅发迹成太尉,王进称病告假被罚,结果被迫带着老娘私走延安府,这不正是《水浒传》里开篇第一回的情节吗 两下正好对应上,韩羽立即问道:“这几天是不是高俅去殿帅府到任的日子?” 林冲奇道:“韩兄弟真是消息灵通,这等事也知道,那高太尉就是今天到任的。” 韩羽又紧问道:“是不是点报了花名册?” 林冲叹息道:“新官到任,自然要点报花名册,也是称病告假的王大哥走了背运,殿帅府大小官吏人等全都到齐,却独独少了他一个人。” 韩羽心知不妙,急道:“然后呢,高俅怎么说?” 林冲皱着眉说道:“那高太尉新官上任,正想要树树官威,因此派了人去通报王大哥,王大哥捱着病到了殿帅府,自然少不了一通责备,还险些着了军棍,我们这些教头牙将一起求情高太尉这才作罢,可是直到我们放衙回来却再没见着王大哥。” 韩羽越听心中越是不安,急叫道:“我们快去王大哥家,去的迟了恐怕就见不到了。”说着,人已冲出门口。 林冲不明所以,却也急忙迈步追赶。 两人先后赶到王进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只见王家院门紧闭,窗子里隐约透出些许微弱的灯光,将原本就人丁稀少的王家映衬的更加冷清。 韩羽上前叩打门环,叫喊开门,过了好一会院门才应声打开,只见王进脸色蜡黄的站在门口,身后还立着两个军汉打扮的人,这两人面色冷峻目光警惕,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王家做客的客人。 那二人警惕的打量了韩羽一番,见到林冲立在旁边,这才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林教头,不知教头为何到此?” “原来是张牌和李牌,林冲有礼了。”林冲赔笑还礼,指着韩羽说道:“我和这位兄弟都是王教头的好友,听闻他染病在家,特来看望,还望两位牌军行个方便。” 那两个牌军齐声道:“王教头身患重病,太尉命我等前来照应,勿使他人上门打扰,但林教头既然开了口,我们也不能把您挡在门外,可最多也只能少待片刻,不然小人在太尉面前也是难做。” 韩羽和林冲一起道谢,这才跟着王进到内堂先拜见了王老夫人,然后又到客厅叙话,两个牌军看在林冲面子上也不难为他们,只在前厅守着。 三人刚刚坐定,韩羽急问道:“今日高太尉急唤大哥前去殿帅府,可曾下令责罚?” 王进久病未愈,精神大不如前,轻嗑了两声叹口气道:“王某早就给军正司交了患病状,又有好些同僚求情,高俅那厮才没有责罚,但是唉,天意弄人啊!” 林冲见状问道:“大哥何来此言,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王进苦笑道:“这位新上任的高太尉,原来就是早年在东京出了名的泼皮闲汉高二,原先在街上舞弄棍棒时曾被我父亲打伤,三四个月都起不得床,这厮出了名的心胸狭窄,如今我正归他管辖,哪还有好日子过,他怕我走脱了,便叫了这两个牌头来监视我,到了明日定然少不了羞辱于我。” 韩羽早知道这些事,直等王进说完,才开口问道:“那大哥可有什么打算” 王进跟二人凑得近了,低声道:“我已和老母亲商量妥了,明日天一亮就支开那两个牌头,然后离开东京汴梁,去投奔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西北边关与夏国常有战事,正是用人之际,我身上这点本事足以安身立命。” 韩羽虽知道王进此去再难有相逢之日,但一时也没有更加妥当的办法,心中不舍,道:“大哥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冲思量片刻,说道:“林某家中还有些存资,不如我们使些金银,调离殿帅府,讨个别处的差使?” 王进摆手道:“我若不离开东京汴梁,早晚要和高俅放对,我要是独个一人便不怕那厮,可是我有个三长连短抛下家母无人奉养,坏了孝义之道却不是大丈夫所为。” “林教头,时辰不早了,请回吧。”两个牌头等了好一会,见林冲和韩羽还不出来,便在门外催促。 闻言,林冲赶忙从衣袖中掏出些银两,道:“小弟出门也没带多少银两,这些权当一点心意,希望大哥收下。” “这可如何使得?”王进气急又轻嗑两声,正欲推脱不受,韩羽也将身上银两全都拿出来,一并塞给了他。 王进握着二人手掌,声音已有些颤抖,道:“常言道患难见真情,王某能够结识二位兄弟,此生足矣,如果他日有幸重逢,王某同生共死不在话下!”说着便要俯身下拜,韩羽和林冲紧忙一左一右将王进扶起。 林冲道:“王大哥借此机会加入边军,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让那高太尉也不敢将你看得低了!” 韩羽也安慰道:“王大哥一身武艺,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此去延安府路途遥远,你和老夫人都身体不便,千万要多加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船破又遭当头风 二人又说了些宽慰的话,门外的两个牌军又催促了一阵,韩羽和林冲才告别王进母子,离了王家。 回去的路上,二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也不再多说言语,心中却各有一番打算。 第二天天色未明,韩羽便起身出门,先使银子买了架骡马车,然后径直去了西华门外。 果然,不等多时,只见王进母子匆匆赶出城来,韩羽赶忙上前拜见,将王老夫人扶上马车,并亲自相送,一番举动令王进母子感动不已。 王老夫人瞧见韩羽,又想起自己母子从此背井离乡,心里愈发悲切,满是皱纹的老手不住的抹着眼泪,韩羽和王进又劝慰了好一阵,王老夫人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此时的韩羽比初到东京时更加健壮结实,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沉稳之气,王进见了不禁感叹道:“韩兄弟你刻苦练功,为人义气,我当初没有看错你,只怕以后无缘相见,我王进再遇不到像你这样的好徒弟了。” 听王进说到徒弟,韩羽忽然想到九纹龙史进,估计那小子现在还在家学三脚猫功夫呢,等遇到王进之后,他轰轰烈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想到史进,韩羽立即笑道:“王大哥,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延安府吧,我还想跟你多学学武艺,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王进急忙摆手,道:“边关战事凶险岂非儿戏,兄弟你年纪轻轻,又如此聪慧,将来必定做得大事业,再说我此去也是为了躲避高俅那老贼,你和我在一起难免受到牵连,切莫因我一人之事耽误了兄弟前程。” 韩羽见王进态度坚决,也不再提,坚持又送了一程,走到一处叉路口,王进执意分别,韩羽这才拜了四拜,目送王进母子西去。 望着路口,韩羽伫立良久,根据《水浒传》中描述,王进此去之后就音信全无,史进曾去延安府寻师,结果也是不曾找到半分音信。 难道这些身怀武艺的好汉们注定都要被埋没吗?又或者跟着宋江身死异处? 之前,韩羽只凭着自己一时的好恶,便想要走遍天下,把这些好汉们都认识个遍。如今,越是接近他们,越为他们以后的遭遇感到同情和不忿,宋江为了自己信奉的忠义,竟把这些兄弟当成了招安的筹码和名节的陪葬品。 “如果我是宋江,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呢” 现在宋江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仰慕投奔他的人数不胜数,自己又怎么能取代他,一个一文不名的臭小子又有什么能力改变这些好汉们的命运?想到这,韩羽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往东京汴梁方向走去。 “韩兄弟,你怎么才回来,大事不好了!” 韩羽回到林家,刚迈进门口,林冲便急冲冲迎了上来,说道:“你昨日当街打伤了高衙内,今日一早开封府就下了通缉榜文,正四处捉拿你呢。” 韩羽一愣,林冲接着道:“现如今高衙内身受重伤,太尉大怒,已让陆谦带着捕快兵丁全城搜捕你了,要说这陆谦还真是义气,今天一早便使人送口信过来,让你速速离去,若是被官府抓了,皮肉之苦只怕难免。” 看着林冲关切的神情,想必已经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韩羽听完却疑问道:“陆谦送来的口信?他会这么讲义气?” 林冲也顾不得细说,接过林贞娘递上的包裹,牵过马匹无奈道:“昨天刚送走王大哥,今天你也摊上官司,我们兄弟真是走了背运。” 韩羽心中不平,一股怒气涌上胸口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冲进太尉府,把高俅父子都杀了痛快!” “只图一时痛快算不得好汉行径。”林冲赶忙劝道:“兄弟你因拙荆而摊上官司,林某心中愧疚万分,但不是兄弟怕受牵连,只是不忍心韩兄弟你被放进大牢,反被那些宵小耻笑,那陆谦说官兵会从西门开始搜捕,不如你骑上快马,立即从东门走还来得及,出了新曹门外就是一片树林,脱身也容易许多。” 韩羽也明白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犹豫一番道:“既然如此,兄弟也不便久留,我马上启程。” 林贞娘知道韩羽此番遭遇全因自己而起,心中更是愧疚,抬手从云鬓上拔下金钗,强塞进包裹里,感激地道:“韩兄弟这番恩德,林贞娘铭记心头,他日相逢必将厚报!” 林冲上前道:“韩兄弟所作所为我林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使用之处,只消一句言语,我林家人必定肝脑涂地!” “兄嫂说得哪里话,我韩羽将兄嫂当做一家人,你们这么说却是见外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还有重逢之日!”韩羽翻身上马,将包裹系在腰间,脸上全无即将亡命天涯的怨恨,反而轻松的如同寻常出门一般,林冲夫妇见了,心里越发觉得愧对这位兄弟。 韩阳辞别了林冲夫妇,特地提了把防身用的朴刀,直奔汴梁城东门而去,不想真如陆谦所言,城东一切如常,还未开始通缉搜捕。 林家距离城东的新曹门最近,韩羽早前也在汴梁城里转了几回,倒也算轻车熟路,径直从新曹门出了城,守城门的兵卒也没有丝毫阻拦。 过了护城河便是一条径直向东去的官道,这时已是正午,早过了进出城的最佳时辰,道路上也变得人烟稀少,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鸟啼声,显得格外静谧,与城里的繁华景象恍若隔世。 “韩兄弟心怀仁义,必定吉人天相,如寻得落脚之处,千万寄来书信让我夫妇知晓。” 耳畔还响着分别时林冲的叮嘱,韩羽回身望了望依稀可见的汴梁城,不禁大笑起来,早上他还在同情别人的命运可悲,现在他也成了可悲的那一个,他终于明白,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要是没有实力,别说帮助别人,就是自保也很困难。 “高俅,今天你逼得我亡命天涯,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到时候让你生不如死!”韩羽冷笑着咬咬牙,手中马鞭猛地一挥,胯下骏马扬起四蹄就要向东奔去。 “姓韩的贼人,我早料到你会从这条路逃走!”韩羽沿着官道没走出几里地,路边树林里忽然一声喝骂,跟着前后呼啦啦冒出四五十名兵卒,人群外围立着一匹战马,马上坐着一人,正是陆谦。 韩羽顿时明白过来,这陆谦果然是个奸人,表面上为人仗义通风报信,其实是为了布下圈套方便擒拿自己。 陆谦一挥手中腰刀,喝道:“给我拿下这厮,太尉大人有令,抓住活的重重有赏!” 韩羽冷笑,得知陆谦捎来口信,他就已经猜到这厮不会这么好心,但没想到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他故意引自己走东门,然后在这里设下埋伏,真是即卖人情又得便宜。 “无耻小人,今天我就结果了你!”韩羽一声大喝,纵马向前,手中朴刀挥舞而起,刀光如匹练一闪,眨眼间砍翻了两个想要使用挠钩的兵卒,回手一刀,又将一个兵卒的手臂砍断,登时血流如注。 韩羽自从练武以来,从没真刀真枪杀伤别人,这时候见了残肢断臂,虽然心中惊骇不已,可当下情形紧急,也顾不得那许多,满脑子只想着王进林冲教他的武艺招式,大砍大杀起来,转眼就有五六个兵卒负伤倒地。 这些兵卒虽是禁军出身,但都常年驻守在汴梁,根本没上过战场,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全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陆谦原本还指望这些兵卒顺利拿下韩羽,然后自己到高俅面前论功请赏,到时升官发财,娇妻美妾黄金白银 正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陆谦忽然看见一张杀气腾腾的面孔冲到跟前,紧跟着雪亮的刀锋闪电般劈下,陆谦急忙挥动腰刀,和韩羽战在一处。 韩羽怒火上涌,手中朴刀尽是杀招,身旁四周全是片片刀光,陆谦本身也是行伍出身,武艺不在韩羽之下,两人直斗了十几回合,不分上下。 韩羽心知自己人单势孤,不敢恋战,口中一声大吼,举刀就对陆谦当头劈下,陆谦早知道韩羽会使出这种不要命的招式,当即回身一扭,硬生生避开韩羽攻势。 嘴角一弯,韩羽刀头猛地一转,“噗”的一刀,正砍在陆谦所骑的马头上,那马忽然受惊,随着希聿聿一声嘶吼人立而起,韩羽抓紧机会又在马颈上砍了一刀,陆谦从没见过这种无赖打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跌落马下,狼狈不堪。 “陆谦,受死吧!”韩羽坐在马上俯视陆谦,森然的目光,让得后者脊背只冒冷汗,手中朴刀猛地落下。 陆谦虽然落马,但其久经训练,很快恢复冷静,就地翻滚避开韩羽刀锋,急忙对周围的兵卒命令道:“放箭!快放箭!给我射死这厮!” 那些兵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始搭箭,拉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大树十字坡(上) 韩羽马术不精,也没学过蹬里藏身的本事,闻听耳边破空声响,立即俯身躲避,这时已有几支羽箭“嗖”地射了过来,他只觉得身上猛地一震,左肩上顿时火辣辣一阵剧痛,一只利箭已射进肩头的位置。 韩羽来不及对付陆谦,只能忍着剧痛挥刀驱散兵卒,跟着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冲开人群催马疾行。 幸好当初陆谦打算活捉韩羽,因此带得长枪盾牌手居多,只有几个弓箭手,这几个弓箭手又是匆忙之间拉动弓弦,力道也不甚足,否则韩羽纵有一身武艺,也难免要被射成刺猬了。 韩羽摆脱陆谦一伙,看到岔路口又纵马向北奔出几十里,韩羽才学会骑马没多久,如此急行更是头一遭,一路纵马奔逃,颠簸得腰就像要折断了一般,两条大腿被马鞍磨的火辣辣疼的要命,再加上肩膀上的箭伤,真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地方。 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又奔出几十里路之后,韩羽已经是不堪折磨,直到甩开陆谦的追兵,终于咬咬牙翻下马背。 这时韩羽才发现身下快马也在刚才中了好几箭,虽然箭伤不深,但他一路快马飞奔,那马身上的伤口早已经撕裂,血流如注,就算是上等的良驹,经过这般折腾体力也已不济。 “马儿啊,都是我连累了你,我这就放你走,咱们两个后会有期。”听着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马蹄声和呼喊声,韩羽轻抚马头,然后对着马背猛地一拍,那马撒开四蹄便独自一个沿着大道跑了。 韩羽看着那马跑的远了,估计它能领着追兵跑好一阵子,这才活动着酸疼不已的腰胯下了官道转入林中小道。 这里虽然地处平原,但到处都是树林草丛,要是躲在里面,官兵一时半会也无处搜捕,只不过林中小路上尽是泥泞,难行至极,陆谦领着兵卒一路尾随而来,追到这里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韩羽先找了个隐蔽处,强忍着几乎让他昏厥过去的剧痛,这才拔下已经折断的箭矢,用身上扯下布条将箭伤简单包扎一下,然后背了包袱接着往东而去。 为了躲避搜捕,韩羽只能走人烟稀少的山路,听见人声便立即躲进树丛里,他就这样一直走到日头西沉,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感觉树林越发稀疏,地势也逐渐有了高低起伏,目光所及远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岭,但还是看不见半个人家。 韩羽找到一处树丛歇脚,顺便查看下伤势,当他掀开衣裳,只见里面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染透,他一天水米未进,现在又身受重伤,这时脸色更加惨白,失血之后的头晕感越来越重,满脚都是泥泞,身上衣袍又被树枝刮坏,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叹了口气,韩羽随手翻开包裹,见里面竟有几个馒头点心,这一定是细心的林贞娘给他准备的,韩羽心里大喜,赶忙大嚼起来,先补充一些体力再说。 一口气吃光了几个馒头之后,失血带来的饥饿感这才稍有减轻,韩羽打量着四周,正想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就在他沿着山岗正在四处寻找藏身处的当口,忽然听见山坡下面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隐约看见五六个戴着范阳帽的官兵,正骑着马在远处山坳处向这里搜巡过来,韩羽此时正要翻过一处树木稀疏的山坡上,幸好现在天色渐暗,不然那几个官兵只要有人向这边仔细观望,极有可能就会发现他。 韩羽心中焦急,忍着眩晕和疼痛快步向岭上爬去,希望能找个隐避的藏身处,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岭上却更加失望。 原来这里是个土岗,而且已经被人开垦成了农田,这时已到农耕时节,也不知地里种的什么庄稼,秧苗只有几尺高,放眼望去一片开阔,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韩羽抬眼望去,只见庄稼地当中有条一小路向远处延伸过去,一直伸向远处几颗参天高的大槐树中间,树下好像还冒着缕缕的炊烟。 任韩羽身体再强壮,已经忍着伤势挨了一天,这时只感觉浑身发冷头重脚轻,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提着朴刀快步奔着那大槐树赶去。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原来这槐树下竟有几间草房,借着夕阳余晖隐约还能看见门前还挑出个酒帘儿,强打起精神,韩羽踉踉跄跄向那小酒店赶去。 借着夕阳余晖可以看见这酒店店面很小,门前的酒帘儿也已经十分破旧,不过门口坐着的妇人倒还有几分姿色,红裙绿衫,身材窈窕,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一双杏眼微泛桃花,颇具动人的风韵,鬓上还插着一只淡粉色的野花,眉目间带着几分诱人风情,看模样已经久为人妇,不过古时女子十四五岁便以成婚,那时侯成婚十来年的妇人,放在后世也不过是轻熟的少妇罢了。 韩羽此时只觉得头重脚轻,也顾不得欣赏酒店门口那美貌少妇的风韵,快步走上前去。 看见有人过来,那美貌少妇立即起身招呼,待看清楚来人不但走路踉跄,破烂的衣衫上还有斑斑血污,那美貌少妇先是一愣,只一瞬间眼中惊诧之意便换做了一副盈盈的笑脸,上前热情招呼道:“天色已晚,年轻客官进屋歇歇脚吧,本家有好酒好肉,还有刚出锅的肉馒头。” 身上的伤势也容不得韩羽细想,他伸手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道:“我不买酒肉,只求店家嫂子帮我个忙。” 那美貌妇人看见偌大的一锭银子,两只眼睛登时发出光来,笑得鬓边的野花乱颤,说道:“客官真是豪爽,不知道有什么要奴家效劳的。” “我因打伤了歹人,因此正被官府通缉,现在有官兵正从后面追赶过来,只求店家嫂子给我寻个藏身处,让我避一避风头。”韩羽晃了晃沉甸甸的包裹,又道:“大恩不言谢,到时自然还有好处给你。” 韩羽半边衣衫都是污垢血迹,脸色也因失血过多一片苍白,狼狈模样加上一番言语,那妇人犹自相信了八九分。 她望了望四周并无官兵踪影,只远远的传来马蹄声,稍一犹豫便道:“客官请随我来吧。” 妇人领着韩羽径直穿过酒店正门,进了空无一人的后厨,只见两个炤头尤自燃着火光,其中一个炤台上摞着五六个蒸屉,还在冒着白花花的蒸汽。 那妇人走到炤台对面的土石灶,单手一抬,轻飘飘的就将上面厚重的面案掀开,登时露出通向下面的一个隐蔽地窖。 荒野酒店居然有这么隐蔽的藏身处,韩羽见状顿感奇怪,不得不留个心眼,拱手拜谢道:“不知店家嫂子如何称呼” 那妇人眉目一转,嫣然笑道:“奴家唤做二娘。”言罢又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客官若不嫌弃,就请进去少待片刻吧。” 韩羽早饿得急了,又见旁边灶台上有新出锅的肉馒头,也顾不得烫,伸手就拿了两个,然后纵身跳进地窖里,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二娘放回面案,顺手抄起旁边的擀面杖,透过栓口插在面案侧面上的一个孔洞上,不着痕迹的将这面案在外面插死,这才满意的翘起嘴角笑了笑,一步三摇的扭着腰肢回到酒店门口。 这时马蹄声已到近前,那几名兵卒勒住马匹,高声问道:“店家娘子,可曾看见有陌生男子路过这里。” 二娘敛身施礼,嫣然一笑,透着股撩人的风情反问道:“不知道几位官爷说的是什么摸样的男子?” 这几个大头兵平日里只在军营里演武操练,整日里连头母猪都看不见,咋瞧见二娘如此韵味,浑身的骨头刹那间都轻了四两,语气也软了三分,立即掏出一份缉捕文书,指着上面的男子画像笑着解释道:“这凶徒年纪轻轻,中等偏上身形,相貌也算端正,有箭伤在身,他当街杀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二娘妙目睇了一眼那缉捕文书,便已认出是自己刚刚藏起来的那个人,只见她笑盈盈的脸上眼珠一转,回道:“奴家在这闲坐了半晌了,连半个人影也不曾看见,除了几位军爷,又哪来的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 这几个大头兵的眼睛早被二娘胸前那两道颇具规模的汹涌曲线吸引的挪不开了,这诱人的风情,加上言语中隐约带着几分难言的妩媚诱惑,领头的伍长早不疑有他,三角眼贼溜溜的四处打量一番,这才佯装不满的叫骂了两句:“他妈的,还指望抓住那贼人换些赏钱,看样子是没咱兄弟的份了。” 对于色迷迷的眼神,二娘只做未见,纤手轻摆笑吟吟的道:“几位军爷辛苦了,依奴家看来几位军爷不如进店里歇歇脚,吃些水酒再上路追赶贼人,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大树十字坡(下) 领头的伍长看天色也不早了,这么追下去也没有结果,倒不如在此调笑调笑,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在这小娘子身上占些便宜,便顺势道:“看来那贼人不在附近,哥几个就在这稍歇片刻,然后趁天黑之前赶回去复命。” 其余的兵卒也跟着在这荒野里搜捕了半天,早没了干劲,见伍长发话,便纷纷应和着下马进了酒店,点了几样酒菜便吃喝起来。 二娘上完酒菜,又跟几名兵卒说些客套话,等到跟几人熟络起来,她才试探着问道:“既然劳动几位军爷大驾,想必那贼人一定非同小可吧?” 那伍长自从进门便四处打量,见这小娘子果真是独个在家,一双三角眼早放出贼兮兮的光,又见二娘主动过来搭讪,不觉心痒起来,看着二娘颇具姿色的脸蛋谗笑道:“那是当然,这贼人虽然来头不大,但是赏金却高的很,足足有三百贯钱呐!” 三百贯钱!二娘佯装惊讶,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后厨方向,又回想起韩羽手中沉甸甸的包袱,那里面少说也有百十两银子,要是两样加一起恐怕也值三四百两银子了,要是这些银子到手,老娘以后穿金戴银,还用做这剪径的行径吗? 一个兵卒也跟着打开话匣子,说道:“听说那厮打伤了殿帅府新任殿帅高太尉家的公子,那高衙内是何等样的身份?那贼人也不知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另一个兵卒笑着接道:“这你都不知道,高衙内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那厮看不过去,就痛斥了高衙内,花花太岁岂能吃这等亏,结果双方大打出手,听说那厮武艺确实了得,出手便伤人,花花太岁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当场就被打成了落破的瘸腿太岁了。” 那伍长不屑的冷笑道:“那高衙内也是个吃鸟的蠢货,只被个小厮打了几下,便受惊过度,昏迷不醒了,要是落在本军爷面前,非亲手打杀了那厮不可。” “军爷能耐不凡,要不然那贼人也不会这般没命的逃。”二娘嘴上奉承着,心中却犹豫起来,以她的性格,到了手边的行货是万万不能放走的,但听完整件事的经过又佩服起这年轻人的仗义敢为,如今这种世道,能有人做出这样的好汉行径真是让人心生佩服,可再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一时间又叫人非常为难。 那伍长见二娘失神,趁机捉住二娘白皙圆润的手腕,咽了口唾沫淫笑着道:“小娘子生的如花似玉,你家男人也够心狠的,怎么让你在这荒郊野外受冷落,军爷身上正好有些银两,不知道小娘子想不想赚了去,添些首饰也好。” 二娘不动声色抽回手掌,媚笑着道:“官爷休要戏弄,奴家的丈夫就快回来了,若是撞见,奴家丢了名节,可是不要活了。” 见对方也不恼怒,这伍长仍不死心,伸手就去摸二娘浑圆丰满的翘臀,二娘柳腰摆动,一闪身便躲开了那只粗糙的大手,反手一下拍在伍长的手背上,纤细白皙的手掌看似无力,这一下还是疼的伍长猛地吸了口凉气,手下的几个兵卒见长官吃瘪也在心中暗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伍长还想要再调戏几句,就在这时屋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跟着迈步走进来一个汉子,这汉子身穿粗布衣衫,八搭麻鞋,颧骨高眼窝深,皮肤粗糙黝黑,肩上挑着两个空空的菜篮子,见屋内有客人,也不多话,跟二娘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后厨。 韩羽看不见外面情形,只隐约听见几人说话,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心里正焦急,忽然听见有人奔后厨走来,他躲在地窖里用力握紧朴刀屏住呼吸,紧张的感觉心脏都快蹦出胸腔了。 那挑菜汉子进了后厨,一眼就瞧见面案被翻动过,还从外面插着栓,显然地窖里有人,屋里又坐着五六个骑马而来的官兵,他们夫妻本就不是寻常之辈,见此情景顿时猜出了个大概。 “娘子,你给几位官爷打的什么酒啊?”二娘正和那几个兵卒打趣闲聊,后厨里的挑菜汉子忽然高声问道。 二娘回身眨了眨眼睛,才道:“是酒柜左边酒坛子里的好酒。” 闻言,挑菜汉子急忙赶将出来,埋怨道:“今早我特意嘱咐你,左边酒坛子里的酒快要酸了,吃不得了,你怎么能糊弄几位官爷,快给官爷换好酒出来。” 不等几个兵卒发作,那汉子就开始赔罪道歉:“小人的浑家是个糊涂的人,整天只知道涂脂抹粉,慢待了几位官爷,恕罪恕罪,我再去给几位官爷切些牛肉下酒,都是今天集市上新杀的壮牛,新鲜的很。” 那伍长见小娘子的夫君回来了,知道没什么便宜可占,顿时兴致索然,听说又吃了酸酒,心中有些恼怒,当即冷着脸道:“不劳烦店家了,我们兄弟还得回去复命,耽误不得。” 几个兵卒也是晓事的人,虽然并没觉得那酒有什么问题,还是附和着骂嚷了几句,连酒钱都没付就扬长而去。 等兵卒们走得远了,二娘才对挑菜汉子道:“你问我用的什么酒,我还以为你要麻翻这几个大头兵呢。” 挑菜汉子笑道:“你家汉子还没那么蠢,几个大头兵即没什么钱财又容易招人怀疑,我只是想赶走他们罢了。” 他又望了望屋里,才对二娘低声道:“地窖里藏的是什么人,可是个年轻汉子?” 二娘疑道:“你怎的知道是个年轻汉子?” 挑菜汉子说道:“我今天在集市上听说昨日有个年轻汉子打伤了高衙内,现在开封府正在通缉他,海捕文书已贴到集市上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二娘看了眼后厨方向,心里颇有不甘,对她来说那不是一个活人,那可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挑菜汉子也不多话,径直走到后厨土石灶前,俯身问道:“地窖里的兄弟,我是这家的店主人,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韩羽隐约听见这夫妻二人已将那些兵卒打发走了,这才放心回答道:“在下姓韩,单字一个羽,从东京汴梁而来,不知道大哥如何称呼?” 挑菜汉子闻言大喜,道:“正是此人!”当即打开窖门,将韩羽从地窖里拉了出来。 三人相见,挑菜汉子双手抱拳,道:“韩兄弟怒打高衙内,今天已在市集上被传了个遍,兄弟英雄行径,我夫妻二人好生佩服,没想到有缘相见,幸甚幸甚!” 那时节不似现代,很多寻常小民从未离开过家门十里,终其一生也只见过里正、胥吏这样的小官小吏,即便是现代影视剧里一文不名的县太爷,在地方上也如土皇帝一般,更难想象京城里的老爷们是何等的权势熏天,韩羽却连高俅那样的当朝高官都敢得罪,光是这份胆量便足以让人称道了。 韩羽先前还担心被这二娘坑骗,当下心中大定,才回礼道:“韩某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算不上什么英雄,还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 挑菜汉子爽朗道:“我姓张名青,这位是我的浑家孙二娘,这间酒店就是我们夫妻二人开的。”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