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祸水》 正文 1.官蠡三公主 官蠡国国君膝下仅有三个女儿,最疼爱的便是不及十五的千扇公主,可偏偏千扇公主在三位公主中排行最小,大公主千雪已和南照国大将军结亲,二公主千语和西川国六皇子有婚约,照理说,三公主千扇该嫁给北辰或东临的皇亲贵族,可国君太宝贝女儿,舍不得将女儿远嫁。 再过几日便是三公主十五岁生辰,其它国君纷纷派来使者前来道贺,除了道贺这个目的,不是想与官蠡国君聊聊政事,就是想和官蠡国君聊聊亲事。为此,三公主父皇的眉毛快愁成一条直线。 而此时,面对在外求见的北辰国使者,官蠡国君心道:“得,准是打三丫头主意的。”勾勾小指头将最近的侍者叫到耳边:“你偷偷去找三公主,让她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侍者本能地应了声,刚要退下,又想起一事回到官蠡国君耳边,为难道:“王上,这个,小的怕是办不了了。方才听雪沫提起,三公主一大早就换了男装出宫去了。” 国君听了,怒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这个混账!当初送她去沉樱谷四年以为能磨磨这性子,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这副鬼德性!” 侍者摸了摸鼻子退回到一旁,却想:“宫里谁人不知,三公主这鬼德性都是随了王上的么。” 不过,国君向来认为自己英明神武得很,断然不会觉得自己女儿的鬼德性遗传了自己。国君无奈伸手将已愁成一条直线的眉毛抚平,有气无力道:“请北辰国使者进来吧。对了,告诉雪沫,若三丫头要回宫,让她拖住。” 官蠡国皇宫,一边是国君与北辰来使议事,另一边,是一身男装的三公主千扇从宫外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回来。 作为国君最宠的公主,年纪又小,宫里人觉得小孩子爱玩爱闹也无碍,加上三公主做事向来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久而久之,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远远见一水灵灵的姑娘向这边急行而来,十四岁的三公主一本正经打开折扇,露出扇面的“我本风流”四字,慢悠悠扇着,气定神闲向那姑娘踱去。 水灵灵的姑娘是千扇的侍女雪沫。 许是行得过急,雪沫停下来后气都来不及喘,刚说话就被呛到了。千扇收起扇子拍了拍雪沫的背帮忙顺气,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雪沫呛得更厉害。千扇默默藏好扇子,见她平息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问道:“雪沫你有何事?” “公主,告诉你件事儿,但告诉你之前,你需保持淡定。” 千扇缓缓理了理袖口,慢吞吞问:“我现在这模样不淡定?” “这样甚好。”雪沫赞叹了一句后,表情立马变得悲催,扒拉着千扇的衣袖,痛心疾首道:“公主啊,你可知道,北辰国来人了?现在正在面见王上,估计在讨论结亲的事儿?” 千扇点头表示知道了,扯了扯衣袖准备拉着雪沫回去。 雪沫却拉着衣袖不肯走:“公主,知道如此悲惨的消息,为何没有丝毫表示?” 千扇疑惑:“我刚才不是有点头表示吗?”见雪沫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讶道:“莫非要表现得和你一样才叫有所表示?”她心中明白,在父皇和雪沫看来,与北辰结亲她会吃许多苦头,但千扇自己却不这么认为,既然生来为官蠡公主,为保持友好的外交关系,与大国联姻本是惯例,谁让自己的国家不强大呢。总不能因一己私欲而打破一直以来的规则,规则难立,一旦打破,后人就有不遵从的理由了。 公主看起来挺想和亲的啊,雪沫要哭了。 湖边,近岸处皆是挨挨挤挤超过一人高的荷叶,热闹得看不见湖对岸。夏末时期,仅剩几枝粉色的荷花抖着零散的几片花瓣儿,早已不复当初盛况,莲蓬倒是饱满得很,不过因为这是国君亲自养花的湖,故而没人敢摘莲蓬。 三公主继续她那徐缓的步子,身后跟着满脸愁容的雪沫。侍女有心事,一心想着拖延公主回宫,择了这条远路时间应当够了吧?脚下时不时踢着湖边的石子,有的就近落入湖水,有的飞到一堆荷叶中便寻不着踪迹。千扇打开扇子摇了摇,面对几枝荷花想吟一句诗来应应景,无奈学识有限,想了半天也不知有什么诗能应这些快凋谢的荷花,耳边时不时传来石子掉入水中的声音,还没理好的思路几番被打断后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雪沫就是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雪沫,本殿知道你这是护主心切,很难得你有这份忠心,所以你现下的心情本殿能理解,发个脾气踢几个石子也正常,但你发脾气时也注意不要伤及无辜,你瞧,湖里这么多荷叶,还有荷叶底下的鱼,皆是无辜,你这么不注意,要是将石子踢到了它们怎么办?” 雪沫一副受教状,心下却叹道:“从沉樱谷墨公子那儿回来后果然是不一样了。”完全不知道千扇根本只是拿那些无辜生命当借口。 千扇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你要发脾气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千扇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同样是石子,以胡乱踢开的形式发泄情绪的结果具有太多不确定性,与其面对这么多未知,不如以一个确定结果的形式,比如这样。”说罢,千扇寻到一开阔处,将石子往湖面上掷去,石子在湖面上跳跃了数次,没入了远处的荷叶堆中。 目测了一下石子消失的距离,千扇欣喜于发现自己的技术有了进步,但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解释:“刚才那是错误的示范。” 远处的荷叶堆中传来一声闷哼,但岸边的两人都没有听到。千扇再次捡起一颗石子放到雪沫手中,故作高深道:“真正该如何做是要你自己去领会,这些,即使本殿教了你,你也不能将它变成自己的,喏,石子给你,好好琢磨。” 雪沫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石子。 荷叶中遭受无妄之灾的人看着方才砸中自己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他躺在一叶小船上隐藏于这片荷叶中半天,旁边是一支钓鱼竿子和一只鱼篓子,鱼篓子中一条鱼也没有,倒是有不少刚摘下来的莲蓬,估计被官蠡国君看到了他会被扒掉一层皮不可,他将手中的莲子抛入口中,一边把玩着石子,一边凝神听岸边一主一仆的对话。 看来,用石头扔他的该是这位声音稍显稚气的主子了。脑中飞快理了一下官蠡国皇族人员名单,他知道,这位主子,就是一年前才回到皇宫的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 他低头笑了一声,将石子抛入水中,“咚”地一声,石子很快消失不见。 岸边的一主一仆丝毫没有注意到荷叶中的人,继续自顾自地谈论向湖中扔石子问题。雪沫琢磨了半天,着实想不明白,既然向湖中踢石子可能会伤及无辜,难道靠扔的就不伤无辜了?莫非这扔石子也是门学问,需要好好练练做到如何不伤及无辜?可在练扔石子的过程中不还是会伤及无辜吗?雪沫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千扇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远处向这里过来的一队人,眯起眼,待看清为首那人,不再理会一旁仍在纠结的雪沫,收起扇子几乎是跑着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雪沫这才一惊,暗想糟糕,赶紧将刚才的扔石子无辜论抛开,匆匆跟上去。 官蠡国君和北辰使者一起游皇宫,见到远处湖边的两个身影有些眼熟,其中一个身影似乎往这边望了望,然后赶紧朝另一方向遁了。官蠡国君脸黑了,明明见到国君不来行礼反而掉头就走的,整个皇宫他只知道一个,果然光靠雪沫是拦不住那丫头的。北辰使者显然也见到了,疑惑问:“那位是?” 即使官蠡国君不希望小女儿出现在豺狼虎豹般的使者面前,但也不希望她败坏了皇家形象,打算随便忽悠过去,回道:“孤的夫人贪玩,那是在和孤闹着玩。” 北辰使者抚着胡须,赞道:“王上与夫人当真有情趣。” 官蠡国君:“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何谓喜欢? 官蠡国三公主十五岁生辰当日,皇宫设宴,本国主要官员和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者位列其中。高台上,官蠡国君却舒展不开眉头。一旁,本次宴会的主角,三公主颜千扇,正拿着筷子戳面前那块肘子。 还好只是戳戳肘子而不是直接狼吞虎咽,不算败坏形象,官蠡国君如此自我安慰。 此时,北辰使者先出声:“听闻三公主琴棋皆通,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千扇依然在戳肘子,一边服侍的雪沫推了推千扇,千扇茫然,雪沫将这番话附耳重述,千扇扔了筷子,奇声:“是哪个小子这么说的?放屁!绝对是放屁!”音量不小。 全场寂静无声。 半晌,北辰使者僵硬地拱手赔了一礼:“老臣未弄清实情,是老臣突兀了。” 官蠡国君的眉毛拧了又拧,不知皱成了几股麻花。 有如此公主,官蠡国官员们不由扶额叹息,各国使者,则是心思各异。 中途,北辰使者带着贴身侍卫离场。二人在一偏僻树影处停下来,北辰使者问身后的侍卫:“公子觉得那三公主如何?” 侍卫若有所思笑了笑,道:“让人放心的人才。” 北辰使者颔了颔首,道:“既然公子也这么说,那老臣可代二皇子向官蠡国君提亲了。” 二人回到宴会,瞧见方才被他俩议论的三公主换了一身束身衣袍,长发挽起c手持□□站在会场中央。向边上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东越国的使者对三公主很好奇,早就摩拳擦掌想会会这三公主。 就在之前,这位使者对三公主说:“三公主贵为公主,与普通人自然不同,普通人家擅长的,三公主,呃,未必擅长,不过,臣下倒想,既然是三公主的生辰,三公主总要露一手才好,免得别人以为三公主,呃,过于谦虚。” 正在给千扇倒茶的雪沫手颤了一下。过于谦虚?这个词和三公主向来无缘,这么说,恐怕是别有深意。 千扇看过去,觉得这人纯属吃多了,居然怀疑自己不学无术,虽然自己似乎是那么不学无术了点,但岂是能遭他人鄙视的? 深知千扇本质的官蠡国君此时咳了咳,道:“东越使者之言差矣,孤的小女儿实则与普通人无异。” 那位使者可不会轻易放过千扇,继续道:“国君这是护短?传言官蠡国君对小女儿极为疼爱,看来传言非虚啊,不过,这个疼爱要有个限度才好。” 东越使者不好得罪,官蠡国君又不好继续护着千扇。千扇却放下筷子,大方道:“露一手就露一手。” 于是千扇换了一身装扮回来,众人见她将□□一立,小小年纪却颇有英姿。 东越使者又道:“原来三公主擅长的是武艺,实在是令臣下刮目相看了,不过,”千扇最不喜欢这人说“不过”了,因为每次他说“不过”之后就是要为难她了。 果然,使者道:“在座的各位大多是文人,就三公主一个人舞刀弄枪,估计各位也不能理解其中奥妙?倘若与人切磋,各位才能更进一步了解三公主罢?三公主您说是不是?” 千扇笑盈盈地看着这位使者,脑子里却出现了自己扎他小人的画面。官蠡国君扶着额,想这东越使者故意使绊,只怕不看到千扇出糗不会作罢,但千扇好歹是一国公主,且今日又是公主生辰,东越使者如此未免过分了,更担心的是,万一东越国强行要求娶千扇该如何是好。 官蠡国君准备装作不舒服好及时结束这场宴会,可千扇却极为张扬地“哼”一声,无畏道:“切磋就切磋,谁怕谁呢?” 又道:“诸位,可有上来愿与本殿过招者?” 东越使者跃跃欲试之际,千扇指着北辰使者的贴身侍卫,先一步开口:“你,上来与本殿切磋切磋。” 北辰乃尚武大国,所荐之人各国自是信服。东越使者虽然被千扇先声夺人,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现在的状况。 只见点到名的侍卫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三公主,属下不敢!” “堂堂男儿,有何不敢的?” 侍卫紧张地咽了口水,连说话也不沉静了:“属下怕冒犯了公主,望公主体谅!”北辰使者眼角余光瞟到侍卫这副模样,嘴角难以察觉地抽了抽。 千扇看他离得最近又生得人高马大以为是个会打的才选择他,没想到对方胆量这么小,起初以为是推辞之说,但看对方战战兢兢下盘不稳,只怕她刚提枪还没冲过去对方就已经倒了。 北辰使者体贴为侍卫着想:“三公主,既然老臣的侍卫不敢,公主您就别难为他了,另找一个人吧。” 东越使者抓住时机顶上去:“三公主,臣下不才,恰懂一点武艺,不知三公主可否赏这个脸与臣下切磋一番?” 千扇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如此,本殿就不好意思再用兵器了,伤了使者可不好。”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东越使者从座上下来,走到千扇对面抱了抱拳,道:“那就请公主手下留情了。” 千扇呵呵笑道:“自然会留情的。”凡是三公主旧识,一致觉得三公主绝不会留情,现在倒有点同情那位东越使者了。 众人眼看着之前的口舌之争变成现在的拳脚相向,砸了咂嘴,却没有一人阻止,只是静观这场斗殴。 北辰使者和他的侍卫饶有兴趣看着这场比试,当千扇一腿压在了东越使者肩膀上,后者受力不得不趴下时,侍卫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最后,千扇一个过肩摔,本就鼻青脸肿的东越使者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官蠡国人早料到结局如此,纷纷扭过头去不看东越使者的模样,算是为两国留点情面。其他各国的使者见东越使者被人扶了下去,也不敢说什么了。 千扇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笑眯眯地回到高台上,让雪沫倒了杯果酒解渴。 因为众人见识了千扇的战斗力,之后的宴会相安无事。 教训了东越使者,千扇心情大好,于是多喝了几杯,完全忘了自己浅得不能再浅的酒量。雪沫以为果酒不烈,所以也没劝千扇,却没想到这酒后劲十足,直接后果是宴会还没散场,她就要扶着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千扇回宫。 一路上,千扇嘟嚷着:“不要回去,宫里头闷得我脑壳疼,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吹吹风醒醒酒。” 两人到了湖边,千扇被雪沫扶着一屁股坐在了地边,脑子清醒了不少,清风中带着残余的荷花香。最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千扇拉着雪沫,从宫中的野猫生了几只猫崽子扯到宫外哪家窑子的小倌儿最好看。 雪沫很少出宫,听千扇说这些事也生了几分好奇心,问:“这么多好看的小倌中,有公主喜欢的吗?” 千扇反问:“喜欢?” 雪沫点头:“嗯嗯,公主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千扇摸摸下巴,居然真的思索起来,半晌,无果,问:“何谓喜欢?” 雪沫感觉这个问题略难,道:“这个,奴婢没有喜欢的人,不知如何回答公主。不过听有经验的几位姐姐说,如果你时不时想起一个人,并且一见到他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就是喜欢了。” 千扇好奇了:“看到喜欢的人可以使心情变好?看来喜欢还是有好处的么,本殿以为一直喜欢这种事,大概就是楼里的姑娘念一两句艳词,唱几只小曲儿感怀一下过往的事呢!”最后感慨一句:“有喜欢的人真好!” “如果奴婢有喜欢的人,雪沫便会和他一起,春天在自家屋顶上吹风喝酒看星星,夏天去草原雪山看雪景,秋天割麦摘果子,冬天去老拳国泡温泉。”雪沫撑着下巴,笑得一脸甜蜜。 千扇“切”了一声:“那些事太无趣了吧?” 雪沫心心念念已久的期待为千扇所不屑,涨红了脸,道:“公主,你不知道,这,这叫浪漫!” “浪漫啊?”千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然后也学雪沫一样撑着下巴笑:“如果本殿有喜欢的人,本殿便要和他将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正好一年三百六十天,十天为一周期。” 话刚说完,听得一声巨响,雪沫和千扇纷纷回过头,官蠡国君正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着千扇发颤,连着胡子一起颤动:“你你,气死老子了!”旁边的北辰使者亦是一脸铁青,后面跟了一排官员,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使是北辰使者身边的侍卫,肩膀也是一抖一抖的。 雪沫连忙跪下来认错,偷偷拉了拉依然坐着处于呆愣状态的千扇。千扇回过神来,看到这帮人的反应,显然是被她方才那番话刺激得不浅,心想,完了,老头子要狠狠发落她一番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行走江湖四大事件 千扇是个公主,上学本该带上一队随从,但墨公子曾教导她,为人要低调,她深信于此,所以现在她躲在树上,看着找她的随从在底下急得团团转。千扇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想到之所以落到如今这副境地,还不是因为她生辰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不该听的人听到了,丢了官蠡皇室脸面?老头子那时差点晕过去,容先生受召匆匆入宫,第二日老头子痛心疾首告知她,鉴于她缺少作为公主的涵养,故打算将她送去东越绝峰书院修习念及此,千扇晃了晃脑袋。去学院学那些不切实际的条条框框,还不如游山玩水来得实在。 待随从们在此处寻找无果失望离开后,千扇才施施然从树上下来,掸了掸衣服和包袱上的灰尘,择了一条方向相反的路行去。 路上有个小茶棚,占地虽小却坐了不少人。正午的日头烈的很,千扇单手拎着包袱赶了半天路,正需找个地方休息,擦擦头上的汗,几步过去占到了唯一的空桌。 刚点上一壶清茶和一个卤鸡蛋,又有两名汉子在千扇对面坐了下来。 与人拼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不想听八卦,可八卦偏偏一字不漏进了耳朵,何况这个八卦的主角还是自己。 两位汉子喋喋不休谈论的,正是千扇生辰宴那日与东越使者比武一事。 小茶棚里的人本都各说各的所见所闻,各扯各的家里长短,两位汉子的嗓门不小,说的又是近期的新奇事,邻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听他们谈论。千扇处在话题中心,捧着粗糙的瓷碗默默喝着茶。 只听人说到她单手将东越使者摔在地上的那个风姿,真是卓绝得不得了,简直就是他俩的偶像。千扇差点将茶喷出来,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表示身为偶像,她压力有点大。 那二人不满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可惜的是,三公主生得剽悍威武了些,不然,就是偶的梦中情人了。” 差点成为梦中情人的千扇觉得他们该庆幸自己没再喝茶,不然铁定喷他们一脸。 旁人打趣:“听说三公主回宫才一年,极少露面,兄台怎知那三公主生得剽悍威武?可是见过?” “偶哪有这个荣幸见到偶像呢,不过是因为三公主年仅十五便能单手将一个七尺大男儿摔趴下,猜测只有生得剽悍威武才能做到了。” 那人也点头赞同:“说来倒是有理。” 千扇不欲再听,拿包袱起身离开,才刚走出茶棚,听得与她拼桌的一位汉子喊道:“小姑娘,请留步。”千扇以为对方认出她了,怕听到“小姑娘你长得有点像偶的梦中情人”类似可怕的话,想也不多想,脚下生烟飞快跑了。 喊话的汉子看着千扇瞬间跑的没影,迷茫问另一位汉子:“我不过是想问问她的卤鸡蛋还要不要,怎么跑那么快?” 另一位汉子挠头:“偶不清楚,可能是你方才吓到她了。” 确定没人追上来,千扇才停下。打量四周,树木丛生,遮天蔽日,百草丰茂,易掩身影,这很好。刚在岔路口选择这条路,无疑是这条路看上去人烟稀少,雪沫和容先生以为她爱凑热闹一定会选择人多的大道,可为了摆脱他们,只能另辟蹊径了。 傍晚时,千扇找了一家看上去有点落寞的小旅店入住。旅店由一对老夫妇打理,店中冷清得只有她一个客人。兑换的零钱都花完了,千扇直接用一片金叶子作为押金。 晚上睡得不大舒服,床垫硬邦邦的便罢了,被子也似乎许久没洗,微微散发着一股霉味 夏末的夜晚微凉,千扇蜷缩在床角,将被子踢得远远的。 门外有脚步声,隐隐还有人说话,千扇纳闷,店主夫妇这么晚了怎还不睡?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窗外另一种声响转移了。 这个觉注定没法睡。 房间的窗户轻易被推开,有人轻手轻脚跳了进来,隔着床幔,千扇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同时,门外的人似乎走远了。 千扇连忙拿出自己的护身符,手指颤抖地指着黑影,口齿不清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妖” 黑影似乎顿了顿,回道:”我是人。” 是人就好办了,千扇刚呼出一口气,又听得黑影补充道:“我是个好人。” 还没完全呼出的一口气又被提起来,千扇道:“骗人!哪有好人会说自己是好人的”偷偷将包袱里剩下的金叶子塞到床褥下,问:“你是小偷么?我没钱财,我也很穷。”千扇觉得自己面对坏人还能如此镇静真是难得。 黑影似乎被逗笑了,沉吟:“我对钱财不感兴趣。” 千扇立马会意,手脚迅速地将远处的被子扯过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鼻子被霉味弄得不太舒服,嗓音有些黏糊糊的,开口:“你也不用想着劫色了,我没色可劫,我两个月没洗澡身上还有一股霉味。要是你强行要劫色,我会将你打趴下。” 黑影扶着桌沿坐下,不知想到什么,道:“三公主的本事自然是信得过的。” 这下千扇无法保持镇静了,惊声问:“你怎知我身份?”话刚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万一对方只是试探呢?她应该抵死不认才对。 黑影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哑:“知晓公主身份并不难,白日你拿出来的金叶子不是官蠡公主府的么。” 敢情这人白天就盯上她了!金叶子乃公主府独制不外传,这件事极少人知道,这些金叶子还是她以前从二皇姐那讨来的。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千扇这才发觉不对。她在沉樱谷练了几年拳脚,一般人打不过她,现在即使对方是高手,受了伤的情况下,也难在她这里讨得多大好处。千扇说话又有了底气:“好吧,就算我无意间暴露了公主身份,但你怎就知道我是三公主呢?” “大公主颜千雪擅书画,二公主颜千语擅歌舞,唯有三公主颜千扇,”顿了顿,继续说道:“擅打架。” 千扇哑然。上头两个姐姐确实不是会武的,再者,她向来知道自己身手很好,武艺高强,却不晓得有人能将它理解为善于打架。千扇觉得有必要挽回一点形象:“我又没打你,你怎么就觉得我是会打架的人呢?” 黑影回道:“你不是想将我打趴下么?” 这句话提醒了千扇面前这人的不良本质,她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伸出脚踏下床。黑影又道:“正好,你过来扶我一下。”见千扇犹豫,他道:“我不是小偷,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天亮之前就会离开,你知道附近就这一处可以歇息的。” 千扇疑惑:“你可以正大光明住店啊,干嘛非得半夜撬我窗户吓人。” 黑影:“因为这是家黑店,万一他们趁我虚弱欲对我行不轨之事,那该如何?何况我还生的如此貌美三公主,你要保护我啊!” 千扇心情复杂。 黑影补充:“你放心,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要打架,我也是没能力还手的。” 见义当勇为,何况这人不是说他貌美么,千扇有点好奇。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裹着被子蹭过去,走近了黑影,才发现他带着面具,仅剩一双眸子熠熠地看着她,哪里能看出貌美了? 千扇有点失望,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闷闷问:“你哪里受伤了?” “这里。”他指着脖子,微微扭头。千扇半蹲着身子,视线落在对方脖子细细的伤口上,边上染了一些血迹,眯眼。这人是存心在逗她么,这叫很严重的伤? 对方知道千扇不信,解释:“伤口很伤,差点割破命脉,我已经止住血了。但刀上猝了软筋散。”他的手搭在千扇肩膀上,语气变得虚弱:“你扶我到床上歇息可好?” 仔细一看,伤口凌厉,确实如对方所说。虽然身份可疑,既然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千扇也完全放心,将他小心翼翼扶到床上后,出去打盆水打算给他清理伤口。 对方拉住她:“你不要走开,就在这里坐着吧。” 千扇道:“你的伤口需要清理,粘着不难受?” “不碍事。”他对自己的伤势倒漠不关心:“方才要不是我跳窗弄出声响,那对夫妇就会进屋对你行不轨之事,等会你出去,他们指不定偷袭呢?” 千扇压低声音,问:“还真是家黑店?”见他点头,千扇有点兴奋道:“行走江湖不可不遇的四大事件,花楼c比武c黑店c春·药,现在除了最后一个,其它的竟这么快都遇上了,本殿的人生还是有点小传奇呀。” 他默默听着千扇将关注点完全放在其它地方,只想回一句:“三公主你敢再有点别的想法吗?” 兴奋劲缓过来后,千扇终于有了些困意,她对他道:“你能往里面挪一点么?” 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他还是依言往里面挪了一点,然后就见千扇丢开被子爬上床来,躺到他身旁,他怔了一会儿,问:“你与我同睡一榻,不在意自己的清白?” 千扇回他:“我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不清不白,何况这事又没人知道。除了我俩,其他人都认为我俩一清二白。清白这东西,不就是给别人看的?” 他赞同道:“你说的对,只有我俩知道我俩不清白。” 千扇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对,但又确实是按照她的话说的,不过她说的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怎么他就只理解了这个意思? 他见千扇一副纠结的表情,心情似乎变好了,他开始解自己的外袍。千扇见了差点跌下床,慌道:“等等,虽说我俩已不清白,但你没必要将仅剩的清白毁得彻底啊。” 他笑:“我不过是想方便敷点药,你想到哪里去了,而且我中了软筋散,想毁你仅剩的清白,也怕是力不从心。” 千扇嚷了一句“登徒子”,复又爬上床来,不过这次她躺到床的边缘,与他之间还可睡下一人。 敷好了药,千扇已经睡了,他侧头看了千扇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将快掉到地上的千扇往床中央拉扯一点,这才挨着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陆川 后半夜相安无事,翌日,千扇醒来,果然不见昨晚那人的踪影,千扇觉得,两人好歹有同睡一张床的情谊,就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实在是太伤他俩的情谊了。 千扇换了身男装出门,店主夫妇正在各忙各的,偶尔偷偷看她一眼。千扇想起昨夜那人说的话,觉得老夫妇算不得坏人,荒山野岭的两位老人维持生计本就不易,只怕也是走投无路才开黑店吧,况且对方后半夜也没再做什么。想了想,回房拿出两片金叶子塞到床褥下。 再次出房门,千扇对店主夫妇打招呼:“早啊。” 二人诧异看了她一眼,视线掠过窗外,那个日头,怕是上三竿了吧? 千扇干干笑了笑,提着包袱准备上路,见二人视线时不时飘到她身上,觉得奇怪,千扇问:“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就走了。” 老人犹豫着,问:“小姑娘,昨晚你房中可还有其他人?” 千扇茫然答:“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问?”像想起什么似的:“难不成我昨晚又说梦话,或是梦游,打扰二位了?” 听千扇这么说,老人疑心消去了大半:“我们夫妇俩昨晚听到小姑娘你的房里有声音,以为还有其他人呢。” 千扇不好意思道:“看来我昨晚确实梦游了,这从娘胎带出来的病症啊。”无力拍了拍前额,做出一副伤痛欲绝的表情来。 老妇赶忙去安慰千扇。待她安安稳稳离开了小店,千扇心想,这店主夫妇本性的确不坏嘛。 离开旅店后,千扇觉得距离这么远,容先生他们应该找不到她了,所以安心地往附近的陆川城赶路。 陆川是座落后的小城,远比不得官蠡京城那般繁华,但在千扇看来,只需有酒有姑娘便足矣。 于是千扇首先逛去了花楼。 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管在哪,花楼生意向来不错。千扇熟练地搂过旁边一位姑娘,挑起对方下巴摩挲,啧啧两声,感慨道:“这皮肤滑滑嫩嫩的,不错不错。”千扇个子不高,她搂着的姑娘反而比她高出半个头,此番景象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 姑娘被千扇逗得直笑,拿着帕子挡住千扇不规矩的手,娇嗔:“小弟弟,大庭广众之下奴家害羞,不如去奴家房里坐坐?”说完还抛了个媚眼。 千扇被撩得神魂一震,当下踮起脚朝姑娘脸上“啵”了一口,随后揽着姑娘纤细的腰肢上楼。不过才踏上楼梯,有人喊道:“小兄弟,且慢。”千扇觉得喊的不是自己,便再踏上一层阶梯,下一刻,有人压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很大,千扇差点没站稳,咬牙,只怕这人是找茬的。 转身见到拦着她的是一彪形大汉,身上穿的护卫衣服,果然,彪形大汉的身后还有一群人,为首的那位歪着身子坐着,一只脚搭在楠木雕花椅上,穿着富贵堂皇,手上的红玉扳指泛着柔光,旁边的桌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和美酒。左右有小厮殷勤地揉肩捏背,身边环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年纪比千扇大不了多少,该是哪位贵族公子。 千扇眼睛都红了,即便在官蠡皇宫,她也不会放纵成这模样。 可惜这不是官蠡国,陆川不是她的地盘,千扇端出友善态度,心平气和问:“这位公子,请问有何事?” 贵公子不答,只是将视线转移到千扇揽着的姑娘身上,挑了挑眉。倒是公子旁边的小侍从发话了:“喂,小子,将你的手拿开,慕容姑娘岂是你可碰的?” 千扇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姑娘:“他说的慕容姑娘是你?” 姑娘巧笑嫣然:“奴家正是慕容清水。” 好吧,原来是来同她抢姑娘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千扇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刚想松手,慕容清水却拉住了她:“小弟弟,你不要奴家了么?”姑娘柔弱无骨的手意有所指地按在了千扇的胸前。 千扇忙拉起慕容清水的手抚摸着,笑眯眯道:“怎会?”说完看向贵公子一群人,众目睽睽下又亲了慕容清水一口。 贵公子收到挑衅,面色不太好,那位大汉见此,就要冲上来,千扇赶忙躲到慕容清水身后。大汉顾忌慕容清水是贵公子看中的人,手脚放不开,拿嬉皮笑脸的千扇别无他法。 此时的贵公子压制着怒气,“啪”地一声打开扇子,不耐道:“小兄弟,既然你和本公子同时看上清水,就简单点,和本公子的人来场比试,输的放开清水即刻离开陆川。” 贵公子人多势众,摆明了欺负千扇。千扇反问慕容清水:“清水姐姐以为如何?” 慕容清水柔声:“清水无异议,就看二位公子了。” 千扇摸摸鼻子,压低声音对慕容清水说:“他们现在可是一群人在欺负我,如果我赢了,姐姐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慕容清水也悄声问:“小弟弟要如何补偿?” “作艳词唱小曲会不会?” 慕容清水笑:“清水技艺,当赛花魁。” 见千扇还在调情,贵公子“哼”了一声。众人压低了声音,不敢有异议。 千扇大声问道:“你想比什么?”虽然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气势要做足,大不了输了痛扁这群人一顿然后离开陆川好了,就是遗憾听不到慕容清水的艳词小曲。 贵公子和身边的小童交代了一些事情。不一会儿了,厅中的杂物都被清理,一张大桌子被抬上来了。 “我们玩骰子,比大小,三局两胜者可带走清水姑娘。输的人按我们公子之前所说,即刻离开陆川。”小童宣布规则。 千扇拿到一副骰子,左右掂量,确认没被做手脚。这才抬头问:“能不能给赢的一方多点好处?” 贵公子倒也大方,将手上的红玉扳指取下放在桌前,道:“行啊,你若是能赢,这东西归你了。”听语气,显然是不相信千扇有这能耐。 千扇眼睛一亮,摸遍全身也没摸出价值相当的东西,最后从衣襟中摸出十片金叶子摆在桌上。她倒不担心这穷乡僻壤之地有人见过金叶子,没注意到身后的慕容清水看着桌上的金叶子陷入沉思。 常年混迹于市井,玩骰子对于千扇来说再熟练不过。骰子被摇得风生水起,一般人玩靠的是运气,赌场玩靠的是出老千,而高手,靠的是耳力和手上力道的控制。 “开!” 盖子揭开,五五六比五六六。 只身面对众人的千扇,在惊呼中笑得很张扬。 首局千扇获胜,贵公子很生气,但比试是他信誓旦旦提出来的,游戏进行一半若是反悔大家都会看他笑话,眼刀冷飕飕地向摇骰子的小童飞去。 小童擦了擦冷汗,他当年好歹也是赌场一把手啊,哪想千扇年纪轻轻也如此厉害。 第二局,小童掷骰子竭尽全力,开盖时,看到三个六,终于呼出一口气。千扇再厉害,此局也只能打个平手。 千扇小幅度摇着骰子,歪头一笑,小童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千扇停下,又和贵公子确认一遍:“如果我赢了,这扳指归我了吧?” 贵公子微不可察地点头。 “我赢了。”千扇把盖子揭开,得意洋洋道。贵公子看到都傻眼了。两个骰子都是六,另外一个骰子碎成了两瓣儿,一面六,一面一,还能这样玩儿?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千扇飞快地收起桌上的金叶子和红玉扳指装进兜里准备开溜。贵公子被讹走了扳指,心情必定很不好,此局她赢得有点心虚,不敢太放肆。 溜到了慕容清水跟前,千扇遗憾说道:“今日怕是听不到清水姐姐唱歌了,若有机会,小爷再来寻你。” 慕容清水疑惑:“你是?” 眼见贵公子的人向她走过来了,千扇不管慕容清水当前的反应,她觉得慕容清水是故意招惹她的。心想江湖处处险恶,当下脚底抹了油就跑没影了。 被留下的贵公子在花楼发脾气,小童小心翼翼立在一旁领命受罚,还不忘提醒:“公子,您还是早日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想起出门前母妃的嘱托,贵公子心情更不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绝峰书院 而千扇许是太过得意忘形,在离开陆川当天傍晚的邻近镇子里和带着一队侍从的雪沫正面遇上了。 千扇本想用炭将自己的脸涂黑,但余光瞟见雪沫带着一群人直直向她奔来,赶紧放弃尚未完成的改头换面大业要跑,身后雪沫难抑兴奋地叫她:“站住!”千扇自我欺骗“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雪沫的声音还在继续:“卖炭的,站住。” 街上的人都围着看过来,这下想跑也难了。 雪沫带着人过来,看着千扇手里的炭,惊道:“公主,你现在喜欢上这玩意了?”官蠡国气候温暖,即使是冬日也能穿着薄衣裳在街上溜达,炭自然也是用不上的,难道公主没见过觉得新奇?雪沫理解道:“无妨,等公主去了绝峰山,奴婢帮你带几篓子过去。现下公主还是跟我们回去罢?”说完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身后的一排随从。 千扇诧异:“怎么这么多人?”她记得之前的人数明明不到一半呀。 雪沫微笑:“容先生雇了些人分开寻找公主,明早就能和我们汇合了。对了,人是从慕家镖局雇的哦。” 永泉慕家,东越两大家族之一,手下能人巧匠众多,还兼顾各种生意,慕家镖局是其一。不知道容先生使了什么法子联系到永泉慕家,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有这群人在,千扇再想偷溜怕是难了。 千扇觉得自己的逍遥日子到头了,内心在呜呼,还强颜对雪沫道:“那我们回去吧,我也有点想念你做的冰糖杨梅汤呢。” 雪沫欣慰点头:“公主真乖。” 第二日早上千扇见到容先生,容先生也没说指责的话,只是递给她一封老头子的手信。信中的意思是,北辰使者回国向他们的君王复命,赞千扇直言坦荡c风姿卓绝,正适合做北辰二皇子妃。在千扇惹出一堆事后,北辰还对千扇如此赞赏有加,这番锲而不舍的精神令老头子动容,所以即使不舍得,他也应允了这门亲事。并嘱咐千扇在书院的三年好好跟着名师们修习,因为北辰二皇子也被他们国君送来了,她不能被未来夫君看笑话云云。 千扇冷静地看到最后,直接忽略了末尾的:“孤甚想念侍女雪沫的冰糖杨梅汤,如小女在外可自理,一众随从皆可遣回。” 跟着容先生他们走了两日,终于到了绝峰山,绝峰书院坐落于绝峰山半山腰处。 东越国的教育做得一枝独秀,各国每年都有学子纷至沓来,拜师求学。而绝峰书院为中州第一书院,几百年来为各国培养了一批又一批顶尖的各行业人才,故许多皇族望族c商贾贵胄也会将家里的年轻子弟送到此处修习。不过因为书院规模有限,每三年才招少数学子,故入学名额也是难得的,不仅要家世煊赫c天赋高,还要有德才兼备的前辈引荐。 像千扇这种只有家世没有天赋的,完全是靠着墨公子徒弟身份和容先生的引荐才进来的。通俗来讲,就是走后门。 千扇想,她会不会给墨公子招黑?会不会成为绝峰书院教育史上的一大败笔?山脚下,千扇在认真思考这些问题。 还未思考出答案,雪沫拍了拍千扇,千扇顺着雪沫的示意,看到同样有一队人准备上山。千扇在那队人马发现她之前,溜到了一堆侍从中。雪沫还在感慨:“前面的公子好生俊,也不知是哪家的。”回头一看,不见千扇人影,找了半天,发现千扇躲在一个侍从身后玩头发。雪沫知道,千扇又犯事了,公主一犯事就喜欢玩头发。 雪沫叫道:“公主?” “什么事?”千扇心虚。 “公主可认识那队人?” “应该认识。”千扇心情很糟糕,为什么偏偏有这样凑巧的事。前面为首那人,正是她逛花楼同她抢慕容清水的人,红玉扳指在口袋里还热乎着呢。 “咦,那个好像是北辰国的人。公主,我去看看。”千扇见雪沫走开了,三步作两步往小道溜去。 山脚的大道通往书院正面,小道通往书院后门。 从后门进去是绝峰书院的后山,清翠毛竹一望无际,疏密得当,有溪水蜿蜒环绕,石台石凳点缀其间,两侧设有廊道,从廊道穿过,可听得溪水叮咚作响和竹叶婆娑之音。千扇赞道:“当真是个怡人之地!” 自廊道而下进入竹林,于溪水旁寻了一处石台坐下。赶了几日的路,脚不免有些酸疼,千扇看四周无人,几下将鞋袜除了,舒服得喟叹一声。 “哐当”一声响,千扇望向发声之处,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呆呆愣愣站在不远处,旁边是滚落在一旁的木桶。千扇不着痕迹地将脚缩回裙子。 那小厮反应过来,手指着她:“你好大的胆子,这溪水是用来给大家喝的,你居然用来洗脚!” 千扇挠头,知晓对方是误会了,可辩驳起来苍白无力,话出口就变成:“你这里又没竖块牌子,写着“此水只可饮用,不可洗脚”之类。” “你!”小厮恼了:“如果大家知道你在这洗脚,你会被罚去扫茅厕信不信?” “那又如何?”千扇以前在沉樱谷犯事,被墨公子各种罚抄书面壁,所以也不甚在意,心想要真被罚就把任务分下去,毕竟她带着一队随从。 这态度彻底惹恼了小厮,小厮红着脖子哼哼:“亏你还是个女儿家!”说罢去溪水上游打了一桶水,蹭蹭走远,估计是告状去了。 千扇回头刚把鞋袜穿上,却见廊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白衣少年,正撑着下巴倚在美人靠上,含笑打量她。 纵使见过不少美人,千扇也不免愣了一阵,白衣少年生得俊秀非常,如明月清风。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千扇只想到了“祸水”二字。 千扇想着这人也是书院的学子,日后的同窗。那方才的作为会不会被美人看到了,有没有唐突了美人。 不敢再直视美人,千扇干呵呵一笑表示友好,朝白衣少年拱了拱手就跑了。 白衣少年有些诧异地望着千扇仓皇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千扇跑进了一座祠堂才停下来,觉得自己太没胆量了,不就是在大美人面前失了点形象么,同时又很惋惜,如果,如果不是这样的初遇,她该是如何潇洒地进入大美人的视野,让其臣服在她的拳头,哦不,石榴裙下。 千扇仅伤心了一小会儿,转而打量起祠堂,发现供了不少木雕,该是中州自古以来的集大成者,转了一个圈,居然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雕像底座的石板上刻着“墨公子清河”。 所雕之人从面容上看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神情温雅而不失严肃,坐在轮椅上正与人对弈,手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露出修长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棋子。 千扇摇了摇头,这雕像还未刻出真人□□的十分之一。 祠堂外有个露天大院子,像是用来祭祀的,规规矩矩摆了许多小桌子,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吃食。千扇望着四周的瓜果糕点食指大动,想到老头子嘱咐,这才守着礼节忍住食欲快速离开,边想着书院的伙食比起这个应该差不了多少,来这里念书也不是没有好处,心里总算高兴了一点。 书院中的亭台水榭比比皆是,虽是山野,比不得宫廷华贵,但胜在雅致有余,幽静旷达,是修身习性之佳地,文人雅士多以居山水之间为最上,这也不难理解了。 途中也遇到了各类人,有如刚才那小厮一般打扮的,应该是书院的杂工;还有从藏书阁出来谈笑风生的儒士,估计是书院的先生;另外是同她一样过来求学的,这些人身后都跟随了十来个仆从,见千扇独自一人,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视,千扇当作没看见。兜兜转转各处逛了一遍,千扇终于找到了雪沫。 雪沫看到千扇,也是松了一口气,对千扇道:“公主,你这次可不要想着跑了,书院有禁闭,除了固定的解禁时间,其余时间禁止学子外出。” 千扇挥了挥手:“知道了,本殿还未尝过这里的伙食如何,暂时不会跑的。” 旁边有人经过,似乎嗤笑了一声。千扇不在意,雪沫却急了:“公主!此处的学子都是皇亲或望族,您现在的言行举止皆是代表官蠡国皇室,万万不能像以前一样!” 千扇摸着下巴,望着前面,心不在焉道:“本殿尽力而为吧。” “容先生去见东方院长了,交接公主的入学一事,公主明日便可上课修习,咦,公主?” 雪沫顺着千扇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都像失了魂般呆了,只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位白衣少年与几位姑娘,虽然姑娘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比起那少年来,也只有当陪衬的份儿。千扇敲了一下雪沫,雪沫才回过神来,小声道:“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瞧你这出息!”千扇全然忘了她在后山上刚见到那人也是愣了很久的。 白衣少年也看到了千扇,挑眉。雪沫问道:“公主与那位公子认识?” 千扇垂头懊恼道:“不算认识。”衣袖被雪沫拉扯着,千扇抬头看到迎面来的一队人,路就这么窄,有些人想躲也躲不开,千扇只好淡定看着那人向自己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化个干戈为玉帛 一队人见到千扇停下来,为首的公子前几日被千扇讹走了红玉扳指心里还记恨着,派人找了多日无果,现在冤家路窄在此地遇到,发现面前和自己抢过花姑娘的小子似乎是女儿身,深觉被对方戏弄了,怒上加怒,吼道:“把她给我拿下!” 那日见到的彪形大汉站出来,千扇身后的侍卫上前将千扇护住。雪沫看到这情形估计公主十有八九又惹祸了,一个头顿时两个大,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问道:“殿下,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有话好商量,化个干戈为玉帛?” 那人道:“没得商量!你问问你家主子前几日做了什么!” 雪沫一脸不解地无声询问千扇,千扇苦着脸,没注意到雪沫对那人的称呼,小声如实告知:“在陆川逛花楼时,我和他抢姑娘,顺便赢了他的红玉扳指”雪沫听完沉默了。 千扇以为雪沫束手无策,为了搞好同窗的情谊,只好自己出面:“兄台,那日的事是千扇不对,千扇向您道歉。”说罢从袖中拿出红玉扳指。 对方不接红玉扳指,语气古怪问:“你说你是谁?” 千扇回道:“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 说完发现对方的脸部抽搐,扭曲得厉害,手抬起来指向她,就像她做错事后她家老头子气得发昏指着她一抖一抖的模样。千扇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兄台你怎么了?” 对方挡住脸:“你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千扇摸摸自己的脸,她长得是有多丑才让对方表现出一副看到夜叉的模样? 适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手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道:“二殿下,你怎么也在这儿?”那人穿着墨绿色的袍子,戴着幞头,虽是个儒生装扮,却因勾肩搭背的动作显得不正经。 千扇下意识地抓住雪沫,问:“二殿下?敢问名讳?”她在山脚下听雪沫提起这群人似乎是北辰国的。 不正经君:“三公主连未来夫君的名讳都不知?” 千扇感觉头顶有一道天雷劈过,巧合什么的真是糟糕透了,现在也终于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了。 雪沫在一旁戳了戳千扇,低声问道:“公主,你还好吧?”千扇这回过神来,讪讪笑道:“原来是姜兄,失礼失礼。”手中的红玉扳指瞬间成了烫手山芋。 姜桓显然还在头疼,捂着额头,摆了摆手让彪形大汉退回去。不正经君在一旁幸灾乐祸道:“怎么,二殿下见到未来的皇子妃,高兴得过头了?”眼尖地看到千扇手里的红玉扳指,奇道:“咦,这不是二殿下的扳指么,怎么”想到什么了然一笑:“哦,定情信物是吧?” 此话一出,姜桓恨不得抽他两巴掌,喝道:“赵之晋!” 不正经君正是东越首辅之子赵之晋,东越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亭子里的姑娘们竖起耳朵看热闹,一位黄衫少女出声道:“原来官蠡国的公主是这副模样,倒是位妙人。” 另一位粉衣女子问白衣少年:“司徒,你们北辰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叫司徒的白衣少年望着好戏,随便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回答黄衫少女还是粉衣女子。 待眼前的一场闹剧散场,司徒这才挪回目光,凉凉道:“书院今晚便遣散无关人士,你们几个无事的都赶紧回去吧。” 粉衣女子见司徒一直都在敷衍她,不太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雪沫带千扇找容先生,路上丧气道:“公主,你以后是要嫁给二殿下的,再这样,估计二殿下都不会原谅你。” 千扇不以为意:“经此一事,本殿和他的亲事还不一定继续作数。” “也好,那个二殿下居然会逛窑子,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公主不嫁也罢。”说完看到千扇乜斜着她,雪沫补充了一句:“当然公主你不一样,你不管逛多少遍窑子都是好人!”千扇这才满意了。 容先生给了她两套院服和一本院规手札,其余的物品交给了雪沫并让其先把物品带到宿舍别院。容先生看着千扇身后的一队随从,语重心长道:“三公主,书院有规定,不管是何身份,一旦入书院皆平等,一切生活自理,这些随从臣就带回了。” 千扇忍着心痛应了。 容先生又道:“这本院规手札公主可以看看。当然,臣和王上不图公主能成为经天纬地之才,只期望公主能在书院收敛一下性子,回了宫能有个端庄模样便知足了。” “好说好说。”千扇含糊应了。 容先生唠叨起来没完:“明日五更天晨钟敲响,众学子开始洗漱赶早会” 千扇恨不得拿起小本子将嘱托一一记下,容先生便带着随从走了,千扇这才去了宿舍。 宿舍是书院西边一处别院,两人一间屋子。男女屋舍相对,茅房浴室分男女公用。 书院每个月解禁半天,其余时间的活动范围仅限书院内。院长姓东方,有一妻一女,一家都住在东边的别院,书院的教书先生大多住在那儿。 雪沫安置完的行李,就见千扇抖开了桌上墨绿色的院服,发现与赵之晋穿的别无二致,还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幞头。千扇问道:“为什么男女的院服会是一样的?” 雪沫来不及回答,千扇已经自问自答了:“院长该是个懒人,懒人怎会有闲情再弄一套新的院服?” 话说完,一名身形高挑的黄衫少女进来,声音温婉柔和:“三公主果然是位妙人。”千扇认出这是亭子里的姑娘之一,未想亦是室友。 雪沫走到屏风后为千扇铺床,心里嘀咕:“要说懒谁比得上她啊?居然还好意思说东方院长懒?” 千扇对黄衫少女说:“书院学子皆平等,你也不用称我公主,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我姓颜名千扇。” 黄衫少女在千扇对面坐下:“小女慕情兮。” 千扇心想世界如此之小,问道:“你姓慕,可是永泉慕家的千金?” “家父正是慕庆泉。”慕情兮比千扇早几日入住,对绝峰书院更为了解,千扇有不懂之处,慕情兮皆能指点一二。慕家不愧为大家族,教养的子女言行举止皆在分寸之内,简直是她家老头子的理想闺女,千扇如此感慨,慕情兮却笑着摇头:“我倒觉得公主这般生动活泼更有趣。” 听得出对方是真心夸赞,千扇很高兴,对慕情兮更有好感。 送走含泪依依惜别的雪沫后,千扇盘腿坐在长榻上开始翻院规手札,厚厚的一本翻了几页,千扇吐槽:“这书院的清规戒律可真多,当开和尚庙么。”院规规定不能穿院服以外的其它衣裳,凡在书院必须统一着院服。还有规定不能将吃食带进宿舍,更不能在宿舍藏吃食之类。 慕情兮坐在桌前安静翻着院规手札,倒是没说什么。 院子里传出嘈杂声,千扇扔下手札出去看热闹,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地上抱着别院明管事大腿,哭丧道:“我不要和他同一间屋子!打死我也不要!”明管事想迈开腿也难,只得道:“这件事情我也做不了主,我带你去见东方院长,你和院长说说?” 那男子还是抱着明管事的腿不放:“我不去!我现在就要换宿舍!” “这”明管事为难了。 “什么事?”一名鬓发发白,身形瘦小,同样穿着院服的五旬老人过来,大家给他让了一条路。 明管事对他道:“院长,这位学生一直吵着换宿舍。” 东方院长理了理他灰白的胡子,问地上的男子:“你原本是哪间屋子?” 男子指着男舍边上向阳的一间,东方院长走过去欲亲自和年轻人谈谈心,男子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跟过去,众人凑过去想看热闹,明管事挡在门口,道:“还请众位学子回去各忙各自的事。”众人怏怏地散开了。 千扇却发现这位明管事下盘稳当,气息吐纳有度,想必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小小一个书院,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千扇站在门前守着,只见才一会儿,院长等人从方才的屋子出来,男子拿着自己的行李包袱对院长感恩戴德了一番被领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院长却是皱着眉头。 正好奇是什么样的室友让别人死活也不愿同住,只见白衣少年司徒这时也从屋子里出来,送东方院长等人离开。 “是他?”千扇微诧。 “嗯,那位是北辰国司徒公子。”慕情兮也过来了,“北辰司徒家长房嫡子,北辰皇后亲侄子,名扶玉。” 北辰司徒家是中州所有世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家族,传闻司徒家的祖先是辅国的巫族神女,千扇在沉樱谷看过相关古籍记载。司徒家后代的繁盛荣华远超过东越的永泉慕家,而且血脉尊贵,北辰国皇后皆自姓司徒。 而司徒扶玉其人,千扇在坊间听过一星半点传言:从小才能惊人,手腕决绝,十岁助北辰皇后平内乱夺政,后强势参与朝堂政务,斩贪官c除水患。年纪轻轻,已有惊世之风华。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来了绝峰书院修习? 千扇问:“你和司徒公子很熟?” “不熟。”慕情兮摇头,“诗会上见过一两次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早会 黄昏时,千扇满怀期待地跟着慕情兮去用膳斋。 用膳斋是别院外独立的小楼,分为两层,距离藏书阁不远。楼下设厨房供学子用餐,二层有另外一个厨房供教书先生用餐。 小楼后有大片的菜地,种的青菜黄瓜在夕阳下青翠欲滴,另有成片成片的金黄色油菜花,听说都是犯错被处分的学子种的,千扇听得乐呵。 饿极了时,千扇便遁着饭香兴致冲冲走在最前面。 不过她很快就没了兴致。 用餐的学子不多,仅十余人。千扇乘了白米饭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清淡的菜色,仍不死心问道:“菜上齐了么?”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慕情兮舀了一碗菌菇竹笙汤,淡淡解释:“书院吃食以斋菜为主,先人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1。不观浮华之色,不闻靡靡之音;饮食清淡,简而化之;有助于清心寡欲,潜心修习,习惯就好了。” 刚坐下来用餐的学子一部分闻言哀嚎,一部分心怀景仰地望着慕情兮。 千扇戳着软趴趴的竹笙和绿油油的小油菜,想起以前被嫌弃的酱肘子,直呼后悔。可当下哪有比填饱肚子更要紧的事呢?饥饿的驱使下,竟也吃了两碗饭。 不过始终不见其余人来用晚膳,千扇推己及人想,他们也是吃不惯这么清淡的伙食罢? 吃饱喝足后,新入学的学子在书院四处游荡结交。千扇在饭桌上结识了几个同窗,又因累了几日,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游荡一心只想早点上床休息。慕情兮似乎也不喜欢合群,独自挽着湿润的头发坐在镜前梳理着,手里还捧着一本书静静读着,灯火下有一种出尘温婉之美。 千扇发现,慕情兮是极爱读书的人,床边一排五六个箱箧双满了书籍,反面例子如她,是一本书都没带的。白日里遇到赵之晋听他一脸向往地提起,慕情兮的才名在东越京都颇高,多得才子倾慕。 身为才女的室友,千扇觉得日后有功课作业什么的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时兴奋得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天未亮有钟声敲响,屋外一片嘈杂声,千扇睡得不安稳翻了几个身,好一会儿记起今日要上早会,甚艰难得爬起来坐在床上,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慕情兮柔和的声音响起:“千扇,你醒了么?”千扇这才挣脱瞌睡,匆匆套上院服去盥洗室了。 早会设在主教学斋。由于一路上拖拖拉拉,千扇到教学斋时只剩下最后的位置,前面规规矩矩坐着三十多个穿着宽大院服难辨身形的同窗,不知道慕情兮是哪一个。千扇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东张西望。 东方院长站在讲堂上,抚着胡须目光满意地巡视着堂下精神抖擞的新学子。 刚才一轮张望,千扇认出了两三个熟面孔,右手边隔两个是不正经君赵之晋,赵之晋右手边是姜桓,右前方坐着的,是没穿白衣的少年司徒。 院长的戒尺敲了敲,千扇这才注意到讲堂下方侍奉的小厮昨日后山见过,许是千扇的视线过于强烈,小厮也看到了后排的千扇,不屑轻哼了一声。 千扇摸摸鼻子,不久后知道小厮名叫于小澜,随侍东方院长,在一众小厮中小有名气。 这时,东方院长拿着一本点名册开始点名,并表示期望众学子能早日相知相交。 在座仅有三十二人,自四方而来。千扇识人的本事不错,几乎记住了所有同窗,尤其是好看的同窗。除去已认识的,比如说昨日抱着明管事大腿嚷嚷着换宿舍的是宋白栎,今日一副温文乖巧的模样;比如剑眉星目,最为魁梧健壮的李君染,有一个和其外表不符的名字;还有个柔弱娇美看上去很容易推倒,深得千扇心的小姑娘是东越百林的谢家女儿浅瓶 唔,三十一位同窗,各有千秋,各有姿色,千扇很满意。就是,为什么点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于小澜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 不过千扇没有多想,东方院长点完名后,让于小澜把他们领到了祠堂。 每三年的开学结业以及逢年过节,书院祠堂便会开放用作祈福和祭祀之所。两旁的钟鼓室内传出雄朴敦厚的乐声,祠堂大院内聚齐了所有学子和教书先生。 昨日千扇刚瞎转悠了一圈,对祠堂较为熟悉,此时跟着一众人规规矩矩站立着,倒是不怎么新奇。 院长祭天后,开始致辞:“即日起尔等为我绝峰学子,天地光华,日月耀辉,慧极敏兮,风采无双。然训‘勤而奋之求学,俭而德载天下。’须不畏学之艰c道之难,不可行好逸恶劳之事;须同侪友睦,师道恭敬,不可心生猜忌,形容诽谤;须坦荡赤诚,心怀良善,不可违大道自然之法则观吾先人之辈,筚路蓝缕c披荆斩棘,于蛮荒之地建楼宇c混沌之境造文化,终日兢兢不忘钻研,终得大成。尔等以之为楷模,且磨且琢,勉之。” 一番长篇言辞,众人听得慷慨激昂,唯有千扇昏昏然。 然后,学子们按规矩依次向各位先辈雕像上香。 兜兜转转了一轮终于结束,众人回到主教学斋。 待刚坐下,东方院长又开始讲院规了。因提前拿到院规手札,有什么奇怪的规定众学子都能淡定接受。 院规冗长,由于千扇起床空腹至今,早已饥肠辘辘,听到后面压根就没了心思,思绪飘着想早膳有什么吃的,没有精致的茶点和鲜粥,豆花配小馄饨那种也好啊。豆花最好是软糯软糯的,上面洒上一把焦糖;馄饨要猪肉馅的,夹少许荠菜,馄饨汤用大骨熬一晚上,再加上几片海菜增鲜 千扇美滋滋想着,无意识拿起手边的衣带把玩,顺着长长的黑色衣带看到右上方端坐的俊朗身姿和天人般的侧颜,千扇看得又愣了。 纵使以调戏美人为乐趣如她,也知有些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一阵无声的叹息。 “颜千扇!”突然听得东方院长叫自己名字,千扇赶忙站起来,却忘记松开手中衣带,结果“呼啦”一声,美人衣袍松散,露出白色的里衣。 堂内一阵抽气声,司徒微微侧头,望着千扇和她手上的衣带,唇角微勾,眼神意味不明。 呃。 千扇赶忙松开衣带,多年不见的羞耻心难得蹦出来,脖子和耳根逐渐泛红。 东方院长清咳一声肃场,才道:“按照院规处罚条令七和条令二十四,学生颜千扇藐视自然大道,不尊师长不睦友邻,且不守礼仪,颇失风度,待小惩戒之。” 千扇:“哈?” 东方院长皱眉:“这个月主教学斋的茅厕卫生就由你来清扫了。” 千扇明白了,敢情于小澜还真和东方院长说她在竹林洗脚啊,如今她的侍从都被遣回了哪里能帮她受罚呢。千扇想说院长误会了,可又如何证明她清白,毕竟她不守礼仪是真,昨日在于小澜面前不把处罚放在眼里也是真。 想起昨日白衣少年似笑非笑的模样,虽然传闻他非良善之辈,或许真能帮忙?千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司徒。 可司徒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事的模样,全然无帮忙的意思。 也是,方才当着院长和众多同窗的面“调戏”了他,在他看来,的确没必要帮她这个“登徒子”。 千扇木着脸背了这个锅。 早会结束,千扇感觉自己成了名人。 赵之晋拍了拍她的肩膀,赞道:“敢为人所不为,勇气可嘉哈哈!”姜桓站在一侧冷笑了一声。 千扇僵着脸,谦虚道:“过奖过奖。” 于小澜离开时,也笑她:“女子还是注意礼义廉耻为好。” 千扇这人,纵使理亏也绝不退让,愈是尴尬愈是脸皮厚,此时估计脸皮厚到脑子里了,故作疑惑道:“爷我要礼义廉耻何用?” 说完看见司徒轻飘飘从身旁经过,还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司徒的前室友宋白栎凑过来,朝千扇投来同情的一眼,道:“你惨了,司徒是很可怕的人,你好像得罪他了” 慕情兮见此,忍不住提醒:“司徒未必会对你做什么,不过日后见到,尽量绕道走便好。” 待众人散去,千扇独自一人颓然跌坐在堂中,连早膳也不想去吃。 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入学测验 早膳后回教学斋,千扇仍坐着发愣,没注意司徒就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讲堂上站了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自称姓方,是教习博物c经史c修政等科的先生。方老头扫视一圈见到前面乖巧坐着的宋白栎,乐呵乐呵地把他叫过去,将一堆书卷交给他。 待所有学子都用完早膳回来,宋白栎按照先生吩咐分发书卷,轮到千扇时她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宋白栎直接将书卷拍她脑门上。 突然遭受攻击的千扇下意识拍桌斥道:“哪个混”看到对面方老头闪着精光的眼,千扇戛然默了。 呃,好吧,她忘了这里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方。 宋白栎被千扇吓到,绕道避开,觉得这位也是不好惹的主。 全场寂静无声。 千扇握着书卷,不知是作何用。 小厮搬上一座黄铜香炉,半人高的檀香被点燃。 方老头开口:“尔等初入书院,天资虽聪,却不知具体如何。今日几位先生各出了几道题,包含政治c经史c算术c诗学c礼乐各方面,老夫代为监考,测测诸位才学深浅。尔等三十二人将根据此次测试成绩优劣,分为两班。”书卷指着中间的檀香,“请诸位在一个时辰内作答交卷。” 此话一出,大家面上波澜不惊,纷纷开始作答。 但也有内心在哀嚎的,比如千扇。 她虽在沉樱谷拜名师墨公子修习了几年,实际上她有几斤几两,身边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千扇犹记得离开沉樱谷前几天,墨公子难得喝醉,难得对月长叹,说她是他教书史上的一大败笔 败了师父的名声,故千扇对墨公子一直心存愧疚。 千扇咬着笔翻阅书卷,越翻越忧伤。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来回几遍,几乎没找到会做的。 偷偷瞅了一眼旁人,为何大家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连看上去那么不济的姜桓和赵之晋都在奋笔疾书,这样衬得她很脓包啊。 视线飘到了旁桌的试卷,亦是一片空白,千扇差点冲上去与这位天涯沦落人执手相看泪眼互诉衷肠。抬头一看,居然是司徒,千扇清醒了。司徒扶玉是谁,岂是像她这样因为不会做才不动笔?人家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罢? 没有找到所谓的天涯沦落人,千扇努力回想以往墨公子的教导,无奈她委实混帐了些,在沉樱谷那几年,那人不厌其烦教她,好不容易零星学了一点,待她离开便全荒废了! 只好硬着头皮乱答。 首先的三道政事题是几个典型案例,分别涉及变革c赈灾和外交,问考生如何看,并给出新的解决方法。 千扇望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难解题意,头皮一麻,大手一挥,给的看法全是“很好”,新的解决方法全是“杀”。 写完千扇觉得自己忒武断残暴了,若为君王那必是昏君暴君。这么一想,官蠡安然无恙存活了这么多年,家里的老头子也不容易。 经史题相对好些,千扇平时也会去茶楼听听书看看话本子,先不管正史野史有无可考依据,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做对一两题不是? 题是一本正经的题,受茶楼里说书先生的影响,千扇的作答倒是不正经了,连老拳国先帝因为小老婆太多纵欲多度而早逝这类也写上去了。 算学题让千扇颇为头疼,完全看不懂。 香燃了三分之一,司徒开始提笔作答了。 心想算了,千扇跳过算学,直接做诗学题。诗学两道,一题鉴赏,一题作诗。鉴赏题实际是一首借断壁残垣之景抒国破山河郁闷悲愤之情的诗,但可能诗人并不是情绪强烈的人,所以从字里行间千扇和诗人达不到情感的共鸣。千扇认为是诗人家里遭了小偷,小偷还把他家墙给砸了所以诗人心情不太好,故千扇写下了几句“钱财乃身外之外,保命更要紧”以及“诗人需心胸开阔不计较此类事”云云。 至于以“竹”为题作诗嘛,千扇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灵思一动,开始写: 万顷幽竹一条溪,溪水清清很香甜。 小童说我偷洗脚,实是有口难辨言。 千扇拿起来又小声读了一遍,感到很满意,旁边有声音:“你的平仄韵律呢?” 惊得千扇手一抖,居然是司徒扶玉在和她说话。 在大家面前卖弄固然惭愧,可千扇却更恼:“你怎能偷看我答卷?” 司徒扶玉只是轻笑,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好了,最后只剩下礼乐了。 小曲千扇听了不少,可这宫商角徵羽写在纸上,她完全识不出来,更遑论让她评析呢? 还剩半个时辰,千扇很心塞,礼乐和算学题都空白。 司徒悠悠停下笔,看上去已经全部作答完了。 千扇忿忿了半天,走投无路生出一计,撕下一小张纸涂涂写写。 握着纸条犹豫了半天,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千扇战战兢兢递给了最近的司徒,全程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司徒接过,眉头挑了挑,实在没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千扇只想试一试,并未抱太大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过了一小会儿司徒真抄了答案给她,而且还不是瞎掰的那种!她拿着抛回来的纸团,藏在袖中偷偷摸摸展开。 唔,司徒扶玉果然和她不是一类人。虽然还是看不懂,但千扇就是觉得司徒的答案闪闪发光,而自己的答案,连修改都无从下手。 千扇将自己的答卷揉成一团扔在脚下,拿起一张白纸重新作答,确切来说是重新抄答案。除了作诗题不能照搬,其余的千扇把语序调了调,按照大意抄了。 抄完后,檀香刚好燃尽,千扇拖拖拉拉交卷,手心的小纸团已被汗晕湿。 司徒看着千扇扬长而去,觉得颇有意思。视线一扫,落在桌下的小纸团上,司徒想了一会儿,捡起来藏在袖中 出了教学斋,千扇终于松出一口气,余光瞟到司徒施施然离开,千扇连忙跟上去准备感恩戴德一番。 上午的事未作追究,下午她有难慷慨照拂,司徒也不像同窗所说的那般可怕嘛。 千扇叫住司徒,少年身子一顿,回身诧异看她。 “今日考试谢谢司徒公子了。”千扇差点行大礼。 “司徒扶玉。”司徒扶玉淡淡道。 “啊?” 司徒解释:“既是同窗,不用如此生疏,直接唤我名即可,或者叫我司徒。” 唔,还挺平易近人的,千扇觉得司徒现在的形象和他的答案一样闪闪发光,哈哈笑道:“司徒兄真是好人。” “好人?”司徒似是想起什么,笑了一声,看着千扇眼含戏谑,“颜兄可别忘了,若发现作弊,可是算重大违训,会被开除让家里人领回去的。” 想到有朝一日作弊败露,东方院长一脸怒气,书一封长信痛斥她不良无耻c阴险奸诈之行为,并附上她的答卷传到官蠡皇宫,那老头子看到气得跳脚,不再管她死活怎么办,那时候姜桓他们也会幸灾乐祸看她笑话千扇一阵冷汗,讨好地扯着司徒袖子:“司徒兄会保密吧?” 司徒露齿一笑:“看颜兄如何表现了。”说罢留下呆愣的千扇飘然离开。 果然,与司徒斗,千扇还是太天真了。 走了几步,司徒停下回身,好心提醒道:“颜兄不是要去扫茅厕么?” “啊!”千扇一拍脑门,以为考试后可以好好休息,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儿。 茅厕臭烘烘的,千扇用布巾将头脸裹严实扫了一会儿,最后实在被熏得分不清方向差点跌进坑中,跑出来透气时在墙角处听到两位学子讨论刚才的考试。 “太难了!” “虽然表现很镇静,实则内心lgb。” 千扇悟了,原来大家都是装的。 深夜,山野一片寂静,仅余蛙鸣蝉语。书院的学子皆已就寝,教学先生的别院里灯火明亮。 教诗学的陈先生拿起一张试卷,看着学生所作之诗深深皱起了眉,想了想,拿起一张白纸誊写一遍,而后收起塞进袖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误会澄清 次日上午千扇浑水摸鱼,跟着大家一起在主教学斋诵诗书,中途被一个面生的小厮叫出来,说东方院长请她过去。 千扇一路上有点惶然不安,不晓得是不是考试作弊一事被发现了。 主教学斋后是教学先生休息的堂室,此时东方院长肃然坐在堂室之中,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左右的温雅先生,千扇昨日祠堂祭天时见过,是教习诗词和礼法的陈先生。而堂下的于小澜垂头立着,一副自责模样。 千扇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东方院长脸色不太好,将一张纸递给了于小澜。千扇眼尖,发现那是她写的诗。 “小澜,学生颜千扇已经过来了,你再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东方院长沉声道。 嗯,这件事不要闹得太多人知道,此举很合千扇心意。 于小澜看那诗,涨红了脸,快速看了一眼千扇,道,“可我看见她把鞋袜除了,准备用溪水洗脚。” 东方院长问:“可有落到实处?” “没有,被我及时制止了。”于小澜说这话明显底气不足。 “小澜,那就只是你的猜想了。”东方院长叹息,“明管事怎么教你的?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事实未定不可臆断。” 于小澜辩解:“她还口出狂言” “好了!”东方院长捏了一下眉心,已清楚大概是怎么回事了,问千扇:“你所写之诗若是真,为何昨日不辩解?” 千扇回道:“昨日乃开学早会,有众学子和先生,此类小事无需当众人之面辩驳。况且,确有不实之处,还需顾及小澜和院长您的颜面。再者,千扇’不守礼仪c颇失风度’是真,这罚也受得应当。”最重要的是证人不配合她证明清白,当然司徒后来有恩于她,故千扇没提此原因。 言辞之恳恳,东方院长赞赏点头,问于小澜:“小澜,可听清楚了?” 于小澜愈发羞愧,闷闷道:“清楚了,请院长责罚。”又转身对千扇道:“颜兄,此事是小澜不对,小澜向您道歉。” 千扇坦然接受了道歉。 而于小澜由于举报有不实之处,有污蔑诽谤之过,而千扇亦有错处,最后让于小澜分担了一半扫茅厕任务。 千扇和于小澜走后,陈先生为难问道:“院长,那学生颜千扇作诗一题当如何计分?” 东方院长道:“阅卷一事,全凭先生一人计较。” 陈先生寻思着,道:“吾等有愧于学生,当以满分计。” 东方院长想了想,点头:“可。” 下午主教学斋门前公布测试结果。一群人凑在榜前,只听得阵阵唏嘘声。 千扇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从最后一名开始找,一路往前,越来越不可思议,直到看到自己的名字居然位列第二! 而司徒果然排在第一,真是变态! 没有半分喜悦,千扇反而有点担心,她即使勤勤恳恳修习也达不到那高度,哪想抄个答案反而把自己推在风口浪尖上了。 早知如此,就故意抄错几道题了。 千扇心不在焉了半天,晚上用膳时食不知味,难得没有挑剔一句。慕情兮和赵之晋等人以为她这是高兴的,对她刮目相看。 难得见到司徒来用膳斋,司徒恰好坐在千扇对面。他一坐下,热切讨论着的学子瞬间息了声。 司徒无奈,这就是他一般不怎么来用膳斋的原因。 千扇此时见到司徒,很难提起先前的热情,毕竟她现在烦恼的事和面前这人有关,而她不可能怪他半分。所以千扇看着司徒,笑得很僵硬。 司徒望了千扇难看的笑,疑惑道:“颜兄看上去不太高兴?” 排名第一的人问排名第二的人这个问题,任第二名的心情再好,也不敢在第一名面前得意忘形。因此其余人听了,以为司徒这是在奚落千扇,默默在心中为千扇拘了一把同情的泪。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事千扇是做不出来的,她试着笑得自然点。 “难看。”司徒点评道,想起昨日在千扇桌子下捡到的纸团现在还摊在他房间的书桌上,又笑了笑,把一盘清蒸鱼头推到千扇面前,温声:“颜兄多吃点鱼头,补脑。” 其余人一边心想着,看吧看吧。另一边又觊觎桌上唯一一盘荤,但碍于司徒“钦点”了这盘菜,皆不敢伸出筷子。 千扇受宠若惊谢过司徒的“好意”,顶着巨大的压力将鱼头吃了。 膳后,只余千扇与司徒同回宿舍别院,分离时,司徒叫住千扇,道:“往后,还请颜兄多关照。” 千扇含糊应了,却不明白自己一个渣渣如何关照他。 临近睡时,千扇这才想起来,和司徒排名这么近,他们岂不会被分到同一班? 事实证明他俩缘分不浅,不仅同班,还同桌。 教学一斋和教学二斋分别位于主教学斋两侧。平日前十六名学子在一斋修习,后十六名学子在二斋修习;此外还有早读晚修,三十二名学子皆在主教学斋修习。 千扇特意起晚,磨磨蹭蹭到教学一斋,根据小厮指引走向那熟悉的翩翩身影,抱着一叠书,忐忑打招呼:“司徒兄早。” 司徒闻声,歪头打量她,也笑:“巧。” 千扇坐立难安,想着昨日司徒说的话,按照自己的领悟,是想让她当个班霸罩着他么?千扇整理书本时开始思考当个班霸的可行性。 同窗十六人,大部分与千扇交情不深。慕情兮才名甚高,同在一斋修习她不意外;宋白栎深得方老头心,想来也不差劲;那个让她糟心的北辰二殿下不在,这很好,只是赵之晋作为倒数,怎么就坐在她后面的位置呢? 千扇分明记得看榜时,姜桓和赵之晋难兄难弟,分别垫底一二。 趁司徒暂时离开,千扇回头将这个疑问同赵之晋说了,赵之晋拿着幞头抛来抛去,毫不在意道:“哦,可能是我叫东方院长一声舅舅吧。” 千扇:“!!!” 首堂课是位女先生教习,大家都唤她一声何姑姑,教的正是千扇最不愿想的理算学。 何姑姑看着瘦弱,人却精明得很,刚开始就给了众学子一个下马威。 李君染被何姑姑叫上去,原因是李君染是唯一一个算学题零分的学生。何姑姑念其理算学毫无根基,让他坐在最近的地方听课,并体贴地让其为大家记录课堂摘要。 堂下的千扇有点同情李君染,心想要不是司徒,现在坐在何姑姑边上记录课堂摘要的还要加上一个她,那可分毫松懈不得。 理算学是门枯燥的课,千扇对着书卷上奇怪的符号,眼睛都快花了,更不用说听何姑姑讲了些什么。 看一眼司徒,只见这人摊开书卷,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千扇自然是看不懂的。 恰好身后的赵之晋戳了戳她,递给她一张小纸条。展开,原来赵之晋也是听不懂课想找千扇说说话。 千扇虽然也听不懂,但好歹得装着,于是回了张纸条,煞有其事地说赵之晋打扰到她听课了但好在她已经提前温习过功课勉强可以陪他说话。 很快,赵之晋又传过来一张纸条,千扇没忍住笑了,连司徒也看了她一眼。 两人的纸条传得不亦乐乎。 “哇!”几声惊叹,千扇暂时忘了把纸条给赵之晋,只见堂上的何姑姑手心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何姑姑道:“利用算学,这些戏法都能被我们轻易控制。”手心向下,火焰顺势落到地上燃成一片,靠得最近的李君染差点坐不稳跌倒。 一时,众人对何姑姑既敬又畏,连千扇也忍不住拍手称赞。 回过头来,手中的小纸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司徒收走了,千扇瞪着眼望他:“你拿我东西作甚?” 司徒面无表情:“你打扰到我了。” 好吧,对方是大佬,千扇惹不起,只得怏怏作罢,好在很快就熬到了下课。 在千扇看来,理算学课能找到打发时间的方式,也不如想象中痛苦,就是最后何姑姑出了几道测验题当功课让人有点不太愉快。 下午是礼乐。 书院先生注意劳逸结合,礼乐课授课夫子五溪先生带着他们来到了后山竹林,让众人席地而坐,闭眼倾听自然之声。 千扇在一阵一阵清风中睡着,差点栽倒在地。 结果一堂礼乐课下来,千扇没注意自然之声是什么,倒是睡得很酣畅。 晚修上课前,千扇趁有时间,赶紧把茅厕扫了,于小澜特意避开了她,已提前清扫好男厕,千扇想,这厮还不算太坑。 由于身上一股怪味,千扇不得不沐个裕,导致用晚膳的时间都没了。 晚修到后半段时,肚子饿得直冒酸水,千扇揉着肚子,半个字都看不下去。捱到结束,千扇拖着疲倦饥饿的身子往用膳斋赶,想找找还剩什么吃食,结果吃食没找到,千扇才苦着脸想起理算学功课还没做。 算了,明天拿赵之晋的功课抄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理算学 结果第二日问赵之晋借功课时,赵之晋一拍大腿:“我还想借你功课来着!你不是第二名吗?” 千扇:“” 赵之晋不可置信:“你也没做?” 千扇艰难点头。 赵之晋:“” 再见到何姑姑,千扇和赵之晋两人只想抱团瑟瑟发抖,然而何姑姑似没想起来完全没提功课,开始授习地理天文。 千扇心怀侥幸,觉得这样混三年也还轻松? 显然千扇想多了,课到最末,何姑姑点了千扇名字,说她测试算学满分,让其为大家讲解一道测验题。 当时一万头羊驼在千扇内心奔腾而过。 不得已,千扇硬着头皮胡乱讲解了一通,讲完后堂下沉默了,何姑姑脸色古怪地看着她,问“你在说笑吗?” 身后的赵之晋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太过得意忘形就是作死,下一刻何姑姑敲了敲赵之晋的桌子,冷声道:“赵之晋,你来讲一下。” 赵之晋:“” 见二人如此,何姑姑端正了脸色,道:“这道测验题是上节课的功课。” 千扇和赵之晋更加沉默。 最终自然是两人被何姑姑发现没做功课,双双在烈日下罚站了一个时辰。 赵之晋哀伤叹了一口气,道:“我说颜兄,你怎就如此不争气呢。” 千扇也很哀伤:“做不出题也不是我的错,术业有专攻啊。” 过了一会儿,赵之晋奇道:“我说,你真是理算学满分?” 这个问题让千扇很心虚,但面上还得维持镇静,胡乱扯道:“那是我运气好,考试那些题碰巧我以前做过。” “哦,原来如此。”赵之晋不再说话了。 正午的日头正毒,纵使千扇身体底子再好,也担心日头晒多了会不会变黑之类的问题,想着要不要装个病躲过去,结果旁边的赵之晋先一步倒下了。 千扇眼睁睁看着赵之晋因身子太弱中了暑,被人扶下去休息,眼里全是羡慕。可奈何她晚了一步,被人抢占了先机,有委屈也无处说。 尤其是罚完了站,千扇还要悲催的打扫茅厕! 不想却遇到多日未见的于小澜,于小澜见到千扇很歉疚,歉疚到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于是一头钻进男厕半天没出来。 千扇暗暗佩服:“真乃忍士也。” 这天起,千扇的算术功课都做的非常认真,即使从未算对过。 赵之晋诧异千扇为何突然不与他传纸条了,千扇认真回道,你打扰到我修习了。赵之晋有愧,但想到千扇做好功课他就能抄她的,便释然了,还鼓励千扇好好保持,尽管每回他拿到自己功课本,看到上面触目惊心的错题标注时心情颇为复杂。 司徒曾心血来潮拿起千扇的功课瞅上两眼,许久后特无语将她望着:“我很好奇,你算术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因尽了全力,千扇无半分惭愧之心,理所当然道:“想题啊。” 司徒将功课本放回桌上,悠悠道:“也罢,单凭你一人也不会有多大长进,要不要我教你?” 绝对是鄙视!千扇骄傲地抬起下巴拒绝得干脆:“不!要!”毕竟她再不济,也还有慕情兮这个楼台月呀! 司徒手指敲着桌子,似是赞道:“很好。”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意。 慕情兮近日很困惑,一向关系冷淡的司徒前几日找她说了几句话,隐晦提点她,按院规,所有学子需自食其力,不得协助行欺骗隐瞒之事,她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并未有逾矩之处。 直到晚修时千扇来找她借功课本,美其名曰“借鉴”,慕情兮终于明白了司徒的意思,于是义正言辞搬出院规拒绝了千扇。 不是她对撒娇打滚的千扇视而不见,而是慕情兮实在不敢拂了司徒这尊大佛的意。 话说千扇在慕情兮这里碰到了壁,走头无奈之下还是把魔爪伸向了司徒。 但千扇把司徒想得太简单了。 白天千扇腆着脸找司徒借功课,司徒直接装没看见。 晚修算学题不会做,千扇小声地哭唧唧试图博起那人怜香惜玉之心,但司徒无动于衷。 晚修结束后司徒回了宿舍别院,千扇特意留到最晚,待人都散去,偷偷摸摸在司徒桌上找功课本,未果。 千扇不淡定了,差点要掀了司徒的桌子。 但她忍住了,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转身去浴房冲个凉。 彼时司徒正在房间倚着凉椅吹晚风,千扇壮着胆子敲门,得到司徒许可后推门而入。千扇有点心虚,讷讷道:“司徒兄,明日的理算学功课还没做完,你之前说要教我的话还,还作数不?” 千扇满怀期冀地瞧着司徒。 司徒眼神轻飘飘扫过来,反问:“你不是拒绝了吗?” 就知道司徒在介意此事!千扇厚着脸皮回道:“那话自然是不作数的。” 司徒凉凉一笑:“哦?我的话自然也是不作数的。” 能屈能伸方为好汉,千扇几步上前,做小伏低:“小的道歉,司徒大人您有大量,无需与小的计较这些”说完炯炯有神地与司徒默然对视了片刻,以显示自己的真诚。 也许是沐浴过后,少女的发丝上沾着水珠,白玉般的小脸微微透红,一双眼睛辰澈清亮,像林间的小鹿。 晚风中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 司徒不自在移开视线,咳了咳:“功课本在桌上,你直接拿走便是。” 千扇按照司徒提示找到功课本,上面还放了一个小吃食的盒子。她诧异,不是不能带入食物进宿舍别院的么? “那是我的随侍以前遗漏忘记带走的,你把它一起拿出去吧。”司徒看向别处道,心里却记得某天晚修千扇肚子咕噜响了好一阵,她怕是经不住饿的。 不用面对司徒,千扇求之不得,道了谢后收起东西便很快逃离了房间。 司徒本也不欲过多为难千扇,前几次只是起了逗弄之心,只是方才似乎过了头?司徒静坐了半天,决定去浴房冲个凉冷静一下。 千扇连哄带骗终于成功从司徒那里借来了功课本。她觉得不公平,连司徒的功课本都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就和他外表一样,纤尘不染。 慕情兮睡前见千扇在书桌前吭哧吭哧鼓捣着,她知晓千扇这段时间为了做足功课花了不少心思,但很少这么晚了还在用功,遂好奇看过去。 功课本上清雅潇洒的字迹她很熟悉。 她记得司徒提点她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转眼却把自己的功课本借给了千扇是几个意思?让她当恶人自己在千扇心里博个好名声么? 是她想的那样罢?慕情兮站着沉思了一会儿,再看向千扇的目光隐隐含着敬佩。 千扇自然没注意到慕情兮的几番思量,专心抄到了二更天终于抄完,觉得有些饿了,拿出司徒的小吃食盒打开,里面装着精致的甜糕和一盘酱汁凤爪,一看就是今晚做的。 千扇滞了滞,一时有些感慨。 浓烈的困意一消而散,千扇仿佛打了鸡血般,翻开已收好的功课本,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将每道算学题重新演算一遍,不懂的地方做上标记。 月明星稀夜,宿舍别院唯有一间屋子亮着微弱的灯火。 一个时辰过去,演算完了小半题,千扇满足地啃着凤爪,一边翻看司徒的功课本对照。一时不察,酱汁滴落到纸上,迅速晕染成一个圈。 反应过来,千扇手忙脚乱拿纸巾擦拭,最后还是留下了淡黄的油渍。 完了。 第二天将功课本还给司徒时,千扇头垂得特别低,从里到外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完全不似她平时的趾高气昂。司徒有些不解,接过自己的功课本放回桌上,发现袖子被拉住了。 千扇支支吾吾了半天开不了口,司徒不耐作势要扯回袖子,千扇眼一闭心一道:“待会儿,待会儿你若是生气,可一定一定要忍着,有什么问题我们私了” 司徒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 恰逢宋白栎来收功课本,将司徒桌上的功课本拿走了。 千扇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宋白栎远去,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耳边是司徒轻飘飘的笑声。 唔,早死不如晚死吧,她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武学上的惊人天赋 在理算学上栽的跟头,千扇在武学课上表现出了相应惊人的天赋。 武学夫子连先生自幼时便被送进深山师从武林第一门派,出山后一举夺得北辰武状元,在沙场上打摸爬滚了数年终于当上个大将军。那些年邻国闻风丧胆北辰边境安宁,闲得蛋疼的连先生在京都待久了要发霉,干脆辞职不干来绝峰书院教书了。 武学课人多更利于竞(d一u)技(一u),一斋和二斋三十二个学子一同聚在山脚的蹴鞠场上课。 那日晴空万里,连先生先让大家比试拳脚功夫热热身,女子和男子分开组。千扇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分在女子组对其他姑娘太残忍了,于是自发地挪动身子站到了男子组。 女子组被另一位教武学的女先生领至蹴鞠场另一边荫凉处去了,独留千扇一个姑娘在男子组内旁若无人地踢腿拉伸。 众人:“???” 千扇停下来正经道:“我觉得我留在男子组更合适。” 众男学子的心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让我们怎么忍心下手?怎么忍心下手?怎么忍心下手?” 趁着众人心思各异的空隙,千扇束好了胸,看上去似一般的小少年。 连先生望着体格只有李君染一半的千扇,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劝道:“姑娘家不比男儿,若是不小心被占到便宜” 千扇端端正正拱着手,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狂妄:“先生,若被占到便宜便算我输。” 见千扇执意,连先生不再多说,况且他提前对学生做过了解,知道千扇确实比其他女学生底子好太多。 结果证明,千扇说的话不算狂妄,第一次武学课她便将一众男同窗悉数打趴下,包含李君染在内。 而且连各方面碾压她聪明到令人发指的司徒都只有这点战斗力,千扇仿佛看到了翻身的曙光,恨不得叉腰仰头长笑三声。 然而司徒这个不要脸的,不失风度地起身掸了掸灰尘,坦然道:“往后,就仰仗颜兄保护了。” 连先生目光一凝,抚掌称赞,对于千扇分到男子组上课一事再无异议。不过千扇出招虽灵活不乏狠准劲儿,却不太有章法,因此连先生顺便还想把千扇收为入室弟子。 这种好事千扇自是应了。 “小玉啊,你也多练练武,你看你这么高的个,还不如人家一小丫头!”连先生心中打着小算盘,“要不一起做老夫的入室弟子罢?” 众人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这声“小玉”唤的是司徒。 连先生是个自来熟,还在北辰京都做大将军时,才十岁出头的司徒因刚理政事频繁出入皇宫,偶尔能碰到这位自来熟大将军。因司徒从小生得俊美非凡,很是招连先生喜欢,故而每次偶遇,连先生对他都亲切得不得了,恨不得司徒是自己生的。 司徒听到前半句脸色不大好,本想拒绝,但视线一转,落到了不远处踩着姜桓的千扇身上,烈日下的少女额上淌着晶莹的汗珠,鼻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汗,唇红齿白,正得意洋洋笑看着他。司徒转过眼,生生改口道:“承蒙先生照拂了。” 还被踩着的姜桓眼睛一亮,扑腾着朝连先生招手:“先生我也要我也要!” 连先生:“滚滚滚,你这身子骨不经揍,让人糟心。” 姜桓:“~t一~” 值得一提的是,生在尚武的北辰国,姜桓儿时的梦想便是当个像连先生那样的大将军,驰马纵沙场,仗剑走天涯。无奈从小身体不强壮,连多走一段路都累得气喘吁吁,故很不受连先生待见,偏偏姜桓还喜欢紧巴巴往连先生跟前凑,现在长大了也依然如此。 除了拳脚功夫,连先生还会教各种兵器c骑马c射箭等,偶尔举行角力c蹴鞠c马球赛,比赛当日,学子可邀好友亲人前来观赛。 连先生为每个人指导了拳脚功夫,最末又讲了一套双球门蹴鞠规则,并表示下个月可以搞场蹴鞠比赛,两个班分为两个阵营对抗,双方各派出十二人,男女皆可上场。 千扇热切期待这类竞技斗争赛,心想着要让雪沫多叫些人来给她助助威。 武学课结束千扇就颓丧了。 如她所料,晚修时何姑姑亲自来了教学斋,拿着一本功课本直接扔在了讲堂的桌案上。惹得众人一惊,纷纷停下手中的功课。 何姑姑很愤怒,当堂训斥有人做功课三心二意,态度不良,举止不专,功课本上居然沾有食物油渍!但念在其功课认真无误,平日也聪颖好学的份上,这次不点名,只望众学子引以为戒。 司徒看了一眼千扇,他有种不好的怀疑。 只这一眼,千扇便在脑海中想象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次日功课本分发下来,司徒打开看到其上的油渍,默然片刻后捏了捏眉心,首次出现了力不从心的无力感。 罪魁祸首颜千扇早已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司徒既气又觉得好笑:“你那么怕我作甚,我又打不过你。” 千扇抱着身子摇头,道:“明的我能打过你,但玩阴的我玩不赢。” 敢情这丫头在指责他阴险? 司徒合上功课本,垂眼敲打着桌子,恍然道:“原来那日你说的私了是这事,行吧,那我们来谈谈如何私了。” 千扇试探道:“要不我赔偿你钱财?” 可绝峰书院的学子哪会缺钱财呢?千扇觉得太敷衍,想换一个方式。 司徒却在认真考虑:“钱财不用了,我倒记得姜桓有个红玉扳指在你这儿” 那块红玉世间难寻,姜桓输给她时还愤懑了许多天,连带着再见以来一直看她不顺眼。司徒因为一滴油渍就要讹走她的红玉扳指,其行为之恶劣比她当初讹姜桓还过之尤甚。 千扇只想指着司徒鼻子大骂他太黑心了。 司徒却并不担心千扇不从,开始纠千扇的小辫子:“我记得,你考试写小纸条” “停停停!”千扇止道,想生气又不得不委曲求全:“我应你就是了。” “为避免类似问题,以后晚修你和我一同做功课,不会的我再教你。”司徒又补充了一条。 千扇瘪瘪嘴,一同应下了。 司徒瞧着千扇吃瘪的模样,心情极好,连何姑姑正生他的气也毫不在意,只觉得小公主真好玩。 于是千扇除了早晨和司徒一起去连先生那练功夫,晚上还要苦逼地跟着司徒一起做功课。 千扇在书院的日常生活具体就变成了如下这样: 早晨,千扇提前做完了训练,在一旁慢吞吞啃着馒头,顺便监督司徒打拳。 “这里,脚往外一些。唔,肩膀肩膀,端平。”千扇咬着馒头,在一旁转悠指导。 或者是,“你体力怎么这么不济呢,不就是举两百个石墩子么。” 这时,司徒会幽幽将她望着 到了晚修,司徒支颔,含笑看着愁容满面解不出题的千扇,悠悠道:“你脑力怎么这么不济呢,不就是一两道算学题么。” 诸如此类因果循环着。 两人早晚成双出入,大家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有次晚修结束见到司徒怒斥千扇,小姑娘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众人才明白,这是司徒因为千扇多次得罪他而特意把她留在身边慢慢折磨呢。 只有千扇知道,司徒虽然传言凶残,但骨子里是个善人。 比如她现在会做很多算学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情笺 赵之晋最近终于迎来了好光景,他抄的千扇的理算学功课几乎没什么错误标注了。何姑姑授课时也不会总盯着他,他也可以自得其乐地同旁人传小纸条。 就是以前和他传小纸条的千扇最近用心于功课都不怎么理他了,生活总归少了点乐子。赵之晋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决定去找狐朋狗友姜桓说说话。 赵之晋悄无声息钻进了姜桓的房间,只见姜桓伏在桌案前认真鼓捣着什么,本想吓他一下,却不想姜桓一见到他第一反应是飞快将桌上的东西遮住。 赵之晋眯起眼,好啊,有孤本却不分享给好兄弟,枉他俩多年跨越国界的情谊。 于是作势要抢。 姜桓一惊飞快地拦住,神色紧张。 两人你抢我拦了几回,赵之晋收手,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孤本又如何?” 姜桓擦了脑门上的汗,松了一口气,“你说这个啊。”随手从一叠书下扯出一本十三春。 赵之晋拿起翻了几页,由衷赞道:“果然精品。” “既然孤本在这,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赵之晋困惑。 姜桓:“我在做功课,就是做的太难堪” 赵之晋打断:“做功课?谁信?你是什么德性小爷我还不清楚?” “好吧。”姜桓最近也确实需要个人帮他出出主意,虽然赵之晋和他一样不靠谱,但两个不靠谱的凑在一起负负得正了也说不定。于是姜桓示意赵之晋靠近点,低声道:“其实,我是在写情笺” “情笺?”赵之晋高声道,被姜桓一把捂住了嘴。 “赵小爷,此事不能声张,我还没写完递出去呢!” 赵之晋好奇问道:“写给谁的?看看哪家姑娘有幸被我们二殿下看下。”不过姜桓貌似要和千扇结亲的,不知道千扇允不允许姜桓纳小老婆呢? 姜桓难得有几分脸红,嗫喏了半天如实道:“写给我的准皇子妃。” 赵之晋反应了一会儿,重重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膀,笑道:“这是好事啊!”他起先还担心这两人不合亲事要黄呢! “过来。”姜桓把赵之晋拉着坐下,拿出方才被遮住的信笺,问道:“你看这里,我要怎么改才能表达出我心悦她已久的心意?” 赵之晋凭借以往调戏姑娘的丰富经验和姜桓两人讨论了半天。 信笺用的是桃花笺,桃花是姜桓亲手绘的,颇有朦胧意境。姜桓虽然不学无术了点,但不可否认这位贵公子画得一手好画。 姜桓却有点担心:“你说,千扇喜欢桃花吗?” 赵之晋琢磨着情笺内容,随口道:“只要能吃,她都会喜欢罢。” 姜桓想了想觉得赵之晋说的很对,遂提笔在小笺末尾添了一句:“待明年春来,共赏桃花酿可好?”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情笺送到千扇手上的问题。 想了一会儿,赵之晋问了姜桓另一个让他感兴趣的问题:“我说你之前不是和千扇不对付么?怎么突然就心悦她已久了?” 姜桓低声,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们北辰人尚武” 原来自武学课上千扇一人力压众人后,姜桓颇为其风姿倾倒。连连先生都对千扇赞赏有加,甚至将其收为入室弟子,虽然这是姜桓一直以来的愿景且被连先生无情地拒绝了,但他没完成的愿景被准媳妇完成了也不错啊!再者,他和千扇搞好关系,说不定她得空时也能教他个一招两式。 怎么想,都是一举多得的事。 无怪乎刘侍郎出使北辰回来在父皇面前力推他俩的亲事,真是天作之合深知他心啊! 就是他和千扇相识的经历不太愉快,平心而论,自知道对方身份以来,千扇对他挺客气,倒是他一直没正眼看过人家。 姜桓懊恼地揪了一把头发,决定要搞个破冰之旅讨好一下对方并改善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于是才有了情笺这一出。 这么一想,当初将红玉扳指输给了千扇称一称她心意也好。 定情信物么姜桓思绪飘飘。 殊不知那东西早进了司徒的口袋里。 “我看最近千扇和司徒走得挺近的,”赵之晋突然道:“照理说司徒该叫你一声表哥,二殿下你,难道没什么想法么?” “没有啊。”姜桓想也不想回道。 赵之晋想不到姜桓竟如此不计较。 “你有所不知,这桩联姻,司徒亦参与了拍板。” 赵之晋讶然。 姜桓笑了笑,道,“而且,还是拍得最响的那个。”司徒力促这桩联姻自是有他的思量,这人一肚子坏水,故而姜桓潜意识觉得这场联姻亦是司徒的算计之一,这也是最初他难以接受这桩联姻的原因。 而现在,他却觉得即使那是算计也罢,总归他不争那个位置,没啥值得司徒算计的。 以往在北辰,司徒身边不乏莺莺燕燕,姜桓不是没见过他和姑娘家走得近,但走归走,分寸却是懂得的。至于千扇,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像是懂这回事的人,姜桓觉得千扇应当不会看上司徒那类型的。 况且大家都认为,司徒在故意折磨千扇,这话他是信的,起初还有点担忧千扇,但据他多日的观察,依千扇的性子,司徒怕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唔,依我看,桃花笺就夹在功课本中送出去罢。”姜桓如此决定。 同时,另一间屋子,正在攻克算学题的千扇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怪,她最近没受寒呀,莫不是有人在念叨她? 明日下午便是每个月书院解禁的日子。以前不管在沉樱谷还是在皇宫,排除万难千扇也要隔三差五地溜出去玩一玩。现在在同一个地方一次性闷这么久,继续闷着千扇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三日后还有蹴鞠赛,为了不影响比赛心情,千扇决定提前把功课做完,明日高兴地下山溜达一圈该吃吃该喝喝,便能放开身心上场冲锋陷阵。 千扇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斗志,继续和算学题斗智斗勇。 到了第二日下午解禁之时,何姑姑端坐在主教学斋,要求大家先把算学功课交了再下山。一部分雀跃了半天的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碍于何姑姑的脸色,忍气吞声坐回到座位上开始赶功课。 千扇第一个将功课本交给了何姑姑,出了院门,整个人都要放飞起来。 山下的空气不如山里的清新,但千扇偏爱这红尘滚滚的俗世之气。下山后不远有个繁华的永安镇,一个月前千扇跟着容先生他们经过时还想在此处逛逛留宿,但那时容先生为了赶路,扯着千扇急匆匆经过了。 此番,千扇要将遗憾补一补。 永安镇西边有条街唤作筒子街,街上有许多小吃食,这是千扇之前听同窗说的。此时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玩意,竟觉得这条街的繁华不次于官蠡京都,而且这处的风土人情和官蠡京都不一样,千扇看到了许多新奇玩意。 千扇从胸口摸出一张图纸展开,上面标记了筒子街有名的吃食——这是千扇和赵之晋他们昨夜赶出来的。 可惜赵之晋他们没来得及抄她的功课,被留在了何姑姑眼皮底下。 千扇遗憾地摇了摇头,决定独享了。 逛了一遍后,千扇怀里揣着两个梅菜馅烧饼和几个八宝馅的粽球,左手拎着一壶桑葚酒,右手提着一串肉串儿和一小袋糖栗子,在春记招牌前排队买烧鹅。 不久前,千扇还在人满为患的翠仙居用了午膳。 千扇咂了咂嘴,觉得筒子街乃人间极乐之地。再对比一下书院用膳斋的伙食,悲从中来,恨恨咬了一口肉串儿。 眼前走来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宋白栎,一个是于小澜。 由于要下山,宋白栎换去了院服,着着便装倒也能认出是位翩翩公子,旁边的于小澜清秀孱弱,两人走在一起千扇竟神奇地觉得般配。 至于两人是如何混在一处的,千扇想,可能是两位经常为夫子办事才熟识的罢。 于小澜见到她皱了皱眉,嘟囔:“一个姑娘家怎如此模样。” 千扇由于急着下山,没把时间花在换衣服上,此时穿着一身院服,身上手上挂着一串东西和两人打招呼。 听清了于小澜的话,千扇摸摸鼻子,她现在不是穿着院服看不出她是姑娘家么。 千扇是个友好的人,她掏了一堆糖栗子给二人,兴奋道:“给,在那边买的,看见没,也排了好长的队呢!” 宋白栎道谢接过了,于小澜没要。 “司徒呢?”宋白栎顺口问道。 “啊?我怎么知道。”千扇不明所以,她只知道离开主教学斋后就不见了司徒人影。 “你俩不是经常一起么?” 千扇:“可那是为了做功课,难不成我要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宋白栎的眼神分明在说:”难道不是么?“ 千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黑线,想着究竟是什么让他造成了这样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烧鹅 宋白栎携于小澜走后,千扇又排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抢到两只烧鹅。本来春记限定了每人每次只能买一只,千扇死皮赖脸好说歹说了好一会儿,春记的人见她难缠又是学生,才答应卖她两只。 千扇提着一堆吃食又去其他街上逛了逛,在茶楼看了一场戏,吃饱喝足玩了个尽兴后回了书院,中途也遇到几个面熟的同窗,但同千扇没什么交情,故千扇只是简单打个招呼。 回到书院时日头还未落山,千扇还有一堆吃食,但宿舍别院不能带入这些。她今日下午已吃的撑了,现下丢了也可惜,千扇干脆带着吃食去了用膳斋。 用膳斋还有零星的几个学子,是赵之晋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估计是赶功课而留到了现在,千扇有点同情他们。 千扇在食之无味的赵之晋身旁坐下,将包裹一摊,大方道:“给你们加餐!” 清汤寡水吃了一个月的众人大喜,毫不客气地瓜分这些难得的吃食。 赵之晋另一旁坐着姜桓,此时看到千扇自然而然地在赵之晋身旁而不是他身旁坐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友好的气息。 但这种不友好的气息并没有被心大的千扇和赵之晋感受到。 千扇扒拉出半只烧鹅,包成两包藏在兜里。 “粽球儿不错,你尝尝。”千扇将一个粽球放在姜桓面前。 姜桓戳着碗里的白豆腐,忿忿想,为什么我没有我没有?明明她应该和他的关系更亲密才对! 粽叶被拨开,棕香四溢,糯米入口即化,赵之晋一边吃一边道:“居然有这么多种馅,这熏肉和腊肠制的好呀!” 旁边的姜桓黑着脸,碗里鲜嫩的豆腐被戳成了豆腐渣。 赵之晋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一拍脑袋,重新拿一个粽球给姜桓:“姜兄,你也尝尝,你以前不是挺爱吃粽球的么?”说完还朝千扇挤眉弄眼。 千扇哪能体会到赵之晋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姜桓一副不肯赏脸的模样,道是姜桓对她有意见。姜桓向来看不惯她,最近她忙于功课没多计较,此时她都表现如此友好了他还是如此模样,千扇觉得这位二殿下心眼着实小了点。 千扇有点头疼,觉得姜桓忒难伺候了,若两人真结了亲,只怕也是成亲后就分居,老死不相来的那种。 中间人赵之晋有点尴尬,咳了咳,道:“千扇带这么多东西上山给我们,也是一片好意。我代姜兄心领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呀,颜兄也是好心。”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他姜桓确实不待见千扇。理亏的姜桓拿起粽球咬了一口,声音微不可闻:“味道很好。” 其他人没听到,赵之晋离得近,千扇耳朵尖,两人听到后,不约而同想:“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很实诚嘛!” 自用膳斋出来回宿舍别院,姜桓抛弃赵之晋急匆匆跟出来,在风荷池旁叫住了千扇。 千扇不知他又有何事。 贵公子视线转向别人不敢看她,讷讷:“以往是我无礼了,千扇,你,可以不计较么。” 姜桓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一声听上去挺亲昵的“千扇”让千扇本人产生了怀疑,不知姜桓今日是否嗑错药了。 不管嗑了什么药,贵公子的面子还是要卖的,毕竟老头子也发话了,让她和姜桓搞好关系,于是千扇呵呵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人从不计较,姜兄你高兴就好哈哈。” “那红玉扳指你可喜欢?” 千扇耳尖一动,心想莫不是他态度突变是为了心心念念的红玉扳指?可那红玉扳指被司徒拿走了,如何能让他讨回来。 要不直接让他去找司徒,横竖他们从小就认识,私下协商不难罢? 千扇不好意思道:“那个” “你若是喜欢,我还可以再送你一堆扳指,和田玉c翡翠c白玉c蓝田,还有镶金的,我都有很多。你看你更喜欢哪种?”姜桓一口气把话说完。 咦?千扇愣了,好像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她道:“姜兄太客气了。” 姜桓却执意:“我既然吃了你的粽球,礼尚往来,应该的。” 这大方的,千扇重新审视姜桓,觉得他是个败家子,未来夫君可能是个败家子这可如何是好?千扇肃了脸教育姜桓:“钱财来之不易,你这么轻易地挥霍,岂有想过吃不抱穿不暖的黎民百姓?”说完自己也一啰嗦,类似话以前也有人对她说过,她也就改了那么一丁点,就换成她对别人说了。 真是世事难料。 “没想过。”姜桓实诚回道。 想起这人在陆川的所作所为,千扇的眉头跳了跳。 她想悔婚了。 她决定再讹姜桓一顿,要讹得他毕生难忘。 趁明管事不在,千扇带着两包烧鸭飞快溜进了宿舍别院,姜桓随后跟进来。千扇被带到姜桓房间,姜桓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后全是珠宝,差点晃瞎千扇的眼。 千扇激动地扯住姜桓,问道:“你们北辰人都这么有钱么?”虽然官蠡国也很有钱,但是官蠡国君担心千扇会败光,故自她小时便特意控制了她的吃穿用度,故千扇的小金库很有限,以往穷的时候她都是找两个姐姐讨要零花钱的。 姜桓看着千扇抓住他衣袖的手,心不在焉回道:“我母妃家族可是北辰的两大首富之一。”另一首富是司徒家,这一点姜桓没提千扇也知道。 “唔。”千扇蹲在大箱子前,头快钻进箱子里了。扒拉了许久,千扇手里抓一把夜明珠,两眼亮晶晶,直直问姜桓:“这些珠子能给我么?” 姜桓定睛一看,心里一阵肉疼,咋把这些珠子也带出来了。这些鸽蛋大的夜明珠天下总共就没几颗,这些已经是姜桓极尽所能收集了十多年才陆续得来的。 但话说出去了,现在还能收回去? 见姜桓犹豫,千扇也知他在为难。她也识货,知晓这一颗珠子要比红玉扳指贵重太多,况且她还拿了四五颗。可如果不是讹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让他毕生难忘呢? 千扇笑道:“姜兄不应,莫不是不肯?” 姜桓艰难问道:“能换成其他的么?” 千扇歪头想了想,道:“其他的都不新奇。但胜在数量,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里的一堆,能给我不?” “” 半炷香后,千扇抱着一堆珠宝称心如意地回了房间。 慕情兮一如既往在房间看书,见千扇突然抱着一堆值钱玩意,心下诧异,却也没多问。 千扇欢喜将东西收好,拿出一包烧鹅给慕情兮,然后揣着剩余的一包烧鹅去敲司徒的房门。 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天色已晚,照理说学子们应当归来了。 千扇生疑,推了一下,房门居然没锁,门直接被推开。 唔,把烧鹅放在他房间里就出来好了。 千扇如是想,进了房间,把纸包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司徒每晚都会看书,放在这里他应当能看到罢? “咦,”千扇疑惑拿起桌边几张纸,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这不是一个月前考试时她扔的答卷么,怎么会在司徒这儿? 千扇看着以前的答卷觉得羞耻。当时她做的时候没觉得,至今也算兢兢业业修习了一个月,此时再看这份答卷,觉得自己脑袋是有多不灵光才能做成这样。 这种黑历史居然还被司徒看到了,司徒那厮居然还不告诉她,也许在暗地里笑她,果然狡诈! 千扇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发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千扇吓得转身,司徒已经回来了,一脸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看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千扇心虚。 “出去!” 千扇愣得抬头。 “我说滚出去!”司徒显然很生气。 怪不得同窗都说司徒可怕,千扇现下算是见识到了。估计她再不出去会出大事,千扇踩着小步飞速跑出门,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关上。 独留在房间的司徒颇为懊恼,他出了一会房门忘记落锁就有人私自进了房间,许多至关重要的物件还没收拾好。 当然,平日里大家是不敢进来的,唯有此次的千扇。 他想,他最近是否太迁就她了。 书桌上的纸包有点陌生,司徒皱眉打开,是香脆肥美的烧鹅,被主人揣在怀里许久,还有一点温热。 手紧紧捏着纸包,浸出了油渍。 司徒暗叹一声,此事还是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换座申请 千扇回了房后心有余悸,慕情兮见千扇脸色不太对,担忧问:“千扇,你怎么了?” “我觉得你之前说的话很对。” 慕情兮不明所以。 “我决定以后见到司徒还是绕道走好了。”千扇握拳表示,至少近段时间不再去招惹他。 慕情兮了然,不再多问,只是安慰了千扇几句。 于是早晨练功千扇也没去。 但平日里两人同桌啊,这是怎么避也避不开的。千扇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 司徒过来时,步子一顿,尔后当没她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坐下,开始翻开书本听课。 一个白天过去,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亦没看过双方一眼。 千扇在心中玩头发纠结,身旁坐着个冰坨子一直散发着寒气,她太难熬了,好想和院长申请换座位怎么办。 不过纠结了一顿饭的功夫,千扇扫完最后一次茅厕,稍作清洗便去找东方院长了。 正逢院长的女儿东方百合今日游学归来,东方院长正在厨房为久未归家的女儿洗手做羹汤。 这两年时间东方百合在中州大陆游玩著名山川,走访各个名师,开拓了不少视野。小姑娘正在堂前滔滔不绝地向母亲述说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难掩欣喜说道:“父亲说的没错,女孩子的确多出去走走。” 她的母亲,院长夫人一脸慈爱,拉着女儿的手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格外注意些。” 东方百合撇撇嘴:“你们不是派了许多人暗中跟着我么。” 院长夫人一点也没有被戳破的苦恼,只苦口婆心道:“再多的人跟着,总归不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呀。” “娘亲~” 千扇进来时,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在院长夫人怀里撒娇。姑娘长得明媚娇艳,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应该是院长的女儿。此时一副小女儿情态。 千扇眼睛都亮了,因调戏姑娘太多,现在看到漂亮姑娘就盯着人家看。 院长夫人意识到有学生登门,理了理衣裳,迎千扇进门。 千扇坐在椅子上,告诉院长夫人她是来找院长的,不用泡茶了。 对面的东方百合滴溜转着眼珠子瞧她。 院长夫人笑:“相公在厨房烧菜,稍等片刻就好了。” 千扇睁大眼睛,好似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东方院长那么严肃正经的人居然会下厨? 院长夫人仿佛知千扇心声,道:“小百合难得回一趟家,有献殷勤的机会就给他咯。” 千扇心里都是嫉妒,大家都是父母,都生的女儿,家里的老头子不仅不下厨还只会各种限制她!她可能不是亲生的。 却不想想她是否同东方百合一般乖巧懂事。 鼻翼一动,千扇果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偏室用餐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佳肴。红烧鲫鱼c蒜香兔肉c红粉虾卷c烤羊排c肉丸子豆腐汤c豉油鸡c酱汁猪蹄膀 “小百合,快过来。”东方院长进来,手里端的还是一碗炖牛肉! 让学生清心寡欲,清淡饮食的东方院长私底下原来是这样大鱼大肉的。 今晚这趟让千扇颠覆了对东方院长的认识。 “这不是学生颜千扇,你找本院有事?”在学生面前,东方院长立马变回了端庄严肃的院长。 千扇点点头,跟着东方院长去了书房。 “为什么想换座位?” 千扇决定效仿那次宋白栎换宿舍,扑上去抱住东方院长大腿,挤出几滴假泪:“我同桌他气场太强,导致这一个月来我无法专心听课,深受其扰,请院长为了学生的学业考虑,同意换座位!” 东方院长开始以为是多大的事,现在听完倒不担心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本院看啊,此事是你过于忧心了。司徒旁边那位置,也就你能忍上一个月,唔,可见你俩多相处学习,很快就习惯了。” “院长,学生晚修也不安心。”千扇继续卖可怜。 东方院长曾听说晚修时司徒会指导千扇功课,态度颇严厉,在夫子眼里,这都是乐见其成的事。东方院长会意一笑,意味深长道:“不过一个严厉一点的同桌,我绝峰的学子岂是如此不能忍之人?须不畏学之艰c道之难啊。” 千扇噎了噎,锲而不舍:“院长”为什么宋白栎卖可怜可以,她卖可怜就不行? 东方院长不为所动。 宋白栎是不是给了东方院长等人好处? “院长,你喜欢扳指么?我有和田玉c翡翠c白玉c蓝田,镶金的也有。”千扇将姜桓昨日对她说的话复述一遍,有夜明珠就更好了。 东方院长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荒唐!” 千扇垂头,这招也没用。 见学生如此不成器的模样,东方院长长叹一声,道出另一件事:“蹴鞠赛后,我院将举行第二次测验,届时将调整分班。” 千扇听后,一时喜一时悲。 分班原因东方院长没说,以往绝峰第二次测验在修习半年后,如今提前了,便和眼前的学生有关。 话说这一个月来,除了连先生,最开始是何姑姑c后来有方老头c五溪先生他们找他告状,说第一次分班有水分,以颜千扇c赵之晋等人为例,列举了这些人如何在课堂上浑水摸鱼c功课出错率何其高,完全不符合一斋学子的水平。 其实分班后,无论该班学生最初如何优秀,到后来总归会向两端分化,理算学不是有个形容这种情形的专业名词叫“正态分布”么。 不过赵之晋是他硬塞进一斋的,他有愧。而颜千扇可能真如她所说,受同桌影响无法专心听课才变得如此罢? 于是把第二次测验提前到蹴鞠赛后。 东方院长抛出了一颗定心丸,千扇措手不及接了。 千扇从院长的别院出来,东方百合跟上来,两颊染着小跑过后的红云,微喘着气道:“小哥哥,我送送你。” 有漂亮的姑娘作陪,千扇自然乐意,只是她一心在想着第二次测验,没管东方百合为何叫她“小哥哥”。 一路上,东方百合视线不断往千扇身上瞟,任千扇把多少心思放在其它事上,也难忽略这道视线。千扇按着眉心:“你叫小百合是吧?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东方百合抿嘴笑了笑,问道:“和你走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千扇回道:“我姓颜,名千扇。” 东方百合记下了千扇的名字,道:“母亲说,千扇哥哥下次有空可以来我家用膳。”她知道书院用膳斋的伙食是什么模样,方才千扇哥哥在她家的样子眼里全是羡慕。 千扇哥哥是什么鬼? 千扇看着宽大的院服和看不出起伏的胸部,明白了。反正她对自己的性别不甚介意,并未作解释。 她谢过,问了另一个更有意义的问题:“你父亲母亲平时也做这么多菜么。” “他们只是爱护我罢了,我不在时他们经常白开水泡米饭就点咸菜吃的。当然,千扇哥哥你过来不会让你吃白开水泡米饭的。” 原来是她误会东方院长了,院长私下比她想象的还要节俭。千扇惭愧。 “那千扇哥哥,我回去啦?” 千扇点点头,灿然一笑,“好的,小百合再见。” 东方百合红着脸跑回去了,跑到一半偷偷回头,见千扇还在那儿,还对她吹了个口哨。 千扇回到主教学斋上晚修,好在晚修的座位不固定,她选择和司徒相距较远的座位坐下做功课。 好在她现在不用问司徒,就能独立做很多功课了。 理算学功课本分发下来,千扇在其中找到一支书笺。唔,上面提着饱含着无限情意的小诗,末尾还邀她共饮桃花酿。 千扇揉了揉僵硬的脸,不知如何对待生平收到的第一份情笺。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几排的姜桓,不知现在对方心里小鹿乱撞着。 昨日姜桓那般对她,几乎任她所求,原来是对她存了别的心思,她开始以为他俩不打起来能平和相处已是不易了。 不过,姜桓写这情笺是他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北辰的意思呢?他俩有婚约,按理来说来往几封情笺甚至约几次会培养培养感情都再正常不过。 千扇想了想,婚约既然还作数,她也当尽尽和亲公主的职责。于是晚修后,她对照着姜桓的情笺回了一封情笺,内容还是从以前的话本子上套的。 情笺写好后,千扇将它压在枕头下睡去,一边想着何时把情笺回给姜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蹴鞠赛 之后的两日,千扇尽力去忽略冰坨子司徒,也没去晨练,某次中午连先生见她,问到这事,千扇含糊回:“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 连先生也理解,女孩子家每月总有不方便时,她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也怪不好意思的,也不强求。只是后日的蹴鞠赛连先生道:“后日的蹴鞠赛你可还能参加?” “参加的。”千扇点头,她憋屈几日,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吊打他人的机会,岂会错过? “甚好。” 平时武学课连先生会训练大家脚法,临近几次又模拟训练了对抗作战。本次蹴鞠赛本是为了娱乐,故而大家本想着玩玩就好,不必当真。 似是看出了学生们疲软的心态,连先生又道:“比赛获胜的一方有奖励,奖励大小按照各人计分发放。” 学生们好奇问是什么奖励。 连先生什么也不说,只道是比赛过后东方院长会宣布。 众人对神秘大奖充满期待,于是又斗志满满地等到了蹴鞠赛当日。 正是中秋时节,风和日丽,鞠场短墙之外坐无虚席——一部分是山下看热闹的百姓,一部分是学子们的亲友。 书院提供瓜果吃食,雪沫带着一群特批出宫的小宫女和侍卫早早占了前排的座,兴致颇高地嗑瓜子。 不知连先生从哪雇来一支舞乐团,鞠场周围有壮汉击鼓鸣钟,有乐师鼓瑟吹笙,更有一众衣着艳丽的美人在场内翩然起舞。 千扇等人进场时看到此等眼花缭乱之景,傻了。连先生当这是宫廷宴会么。 连先生颇得意,道:“老夫布置得不错罢?” 学生们的眼皮跳了跳,这样搞得他们压力很大啊。 只有最后面的司徒无甚表情,一声不吭。 “公主,我在这!!!”一听这傻乎又熟悉的声音,准是她家小侍女雪沫了。 千扇看到对面的雪沫绑着红头巾,带着十几号人站在短墙后,每人手里挥舞着一面小彩旗,上面书有“必胜”二字。 附带一面大锣和一只号角。 观墙外旁的人,皆是气定神闲地坐着喝喝茶或说说笑。 千扇反思,她是让雪沫为她助威没错,但是不是搞得太过了? 宋白栎上前一步,有点感慨:“不怪连先生对你的喜爱,你俩连品味都惊人的相似。” 千扇:“”你独不得连先生青睐关我啥事? 连先生:“???”我俩品味有问题吗? 比赛开始前,连先生作为裁判,先宣布比赛规则。 如今天下太平,各国修生养息,士兵尚无沙场作战之勇,何况这些皇公贵女们?连先生特设大型鞠赛教以兵家之技法,充分调动学子体能。 蹴鞠赛一斋和二斋分别着红服c黄服对抗竞技。双方各有十二人上场,其中一人主队兼前锋,另有三员前锋,三员中锋,四员后卫,一员门将防守鞠门。比赛共半个时辰,分上下两场,中间有一刻钟休息。 鞠球用三块动物毛皮缝制而成,内里填以动物毛发。 两队学子紧绷身体,全神贯注守在中线两侧,蓄力夺球。 哨声一响,鞠球抛向空中,众学子争相竞逐。 赛场多奔跑甚至相撞,为了行动方便,上场的女子均束胸绑发。如普通百姓看来,场上皆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 东方百合也紧巴巴跟着父亲来观赛,坐在正中的位置。当然,她主要是来看漂亮的小哥哥的。她以为千扇已经很好看了,原来还有许多其他漂亮的小哥哥,小百合低头,怀疑自己父亲选学生时还是看脸的。 一斋有猛将颜千扇c李君染c司徒扶玉等,按理来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但近些日子千扇和司徒不太对付同窗们都看在眼里的,实则大家都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好在司徒脸色很冷,二斋的人惧他不敢拦他更不敢同他抢夺鞠球,一斋一时领先了两分。 但千扇今日不知怎的,本来带鞠进攻运球入对方场地好好的,却遭二斋三四人阻拦,一斋唯有司徒离的近,可千扇偏不肯传球给他,司徒亦无要接的意思,可把其他人急的。 远处的赵之晋只想冲上去把这两人的脑袋按地上使劲揍。 可惜,他一个都打不过 二斋人见状,仿佛找到突破口,更多人上去阻拦千扇。 千扇一时被缠得无法脱身,见赵之晋死死盯着她,她运足了力,钻了个空子,扫腿以一奇特的角度将球踢向赵之晋。 鞠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赵之晋没想到千扇会舍近求远,一时未做好接球准备。 在众人的惊呼声和锣鼓声中,鞠球被二斋的人截了 雪沫连锣都不好意思敲了。 千扇挠了挠头,只好扎进一群人中重新夺球。 这还不是最糟的,接下来千扇不小心撞了几次司徒,司徒看向她时,眼神幽深得可怕,千扇心里打着寒颤,面上不动声色。 大家以为千扇是故意的,传球时避免传给千扇,连先生也看不下去,暂停给予了千扇警告,哪有自家人撞自家人的做法。 千扇欲哭无泪,她说是司徒故意往跟前凑让她撞的会有人信么? 比分很快拉平了。 半场比赛看得人揪心。 众学子下场休息时,千扇果然被训得抬不起头,连先生恨铁不成钢,想着天资这么好的学生,怎就喜欢关键时刻添乱子呢。 连先生又笑眯着眼去“训”司徒,“小玉啊,我不知你俩有什么过节,但在赛场上忘记这些不愉快可好?千扇这丫头不懂事,你别同她多计较。” 司徒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低声应了。 千扇看直了眼,把宋白栎抓过来,喃喃道:“你说连先生喜爱我,但你看现在,我分明不受宠。” 连先生最喜爱的一定是司徒。 宋白栎自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他低头看千扇,笑她:“这不是你自找的么。” 千扇恨恨放开了宋白栎。 调整好状态后,比赛进入下半场。 千扇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司徒身上,怕他又凑过来让她撞。行动间有点畏手畏脚,一个前锋当得忒窝囊。好不容易抢到球,二斋就马上有人冲上来围住她。千扇观察队友的位置后脑壳疼,得,离的近的又只有司徒。 于是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司徒的名字,然后把球往他那传了。 司徒闻声,回头挑眉看向千扇,没想到小丫头这么快就不释怀了,连忙准备接球。 结果,鞠球狠狠砸在他脑门上。 连先生立马喊停。 席上一片唏嘘声。 场上手忙脚乱,几个学生将司徒扶下场休息,千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 妈呀,司徒刚才那一回头真是太好看了,害得她失了准直接踢他脑门上。大家一定又认为她是故意的罢? 赵之晋走过来,踢了踢千扇:“起来了,心机扇。” 心机扇:“哈?” “你已经把司徒踢下场了,现在没人和你争。” 千扇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惭愧,但司徒不在,她确实可以放开手脚把二斋的人吊打一顿了,尤其是刚才几个阻拦她的人。 比赛重新开始,千扇没了顾忌,身形灵活抢了好几次球,二斋的学子找不到其弱点,拦也拦不住她。尤其是阻拦过她的学子,连鞠球都没碰到一下。 一斋比分快要追上二斋。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雪沫紧密敲着锣鼓,颇为场上的主子骄傲。 姜桓这时也拢着袖子慢悠悠过来观赛。昨晚他受了些寒,夜里睡得不太好,加上连先生本就嫌他不能折腾没让他上场,所以干脆睡到日上三杆。 他走到二斋其它三个同窗边坐着,直看到千扇脚法轻灵夺了鞠球,立马站起来挤到矮墙前面,对雪沫带来的其中一位小宫女道:“能否给我一面小旗子?” 拿到小彩旗的姜桓振臂挥舞着,另一只手扒着矮墙,激动朝场内喊道:“小扇子,干他!干他!干他!”还没喊几声,就被同窗架下来了。 千扇听到嘈杂声中听到如此不加掩饰不做作的呼喊,差点摔了个趔趄。 好在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球踢进球门了。 同窗恨道:“你好歹是二斋的学生,怎能为一斋的学生呐喊助威呢。” 姜桓委屈对着小指头:“可那是我准媳妇儿啊” 而后千扇又风姿飒爽地进了几个球,远远拉开和二斋的比分,脸上这才终于露出释怀的笑来。 观赛席上,东方百合内心一阵扑通扑通,少女捂着胸口目不转睛注视着赛场上笑的明媚粲然的“少年”,感觉自己彻底沦陷了。 司徒也一直在场外休息区注意比赛进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着。只是千扇刚把鞠球踢出去后咬牙吸气的样子看得他眉头一皱,虽然后来没什么异样。 最后自然是一斋获胜了。 千扇下了场后就装不下去了,方才射球门时用力过度扭伤了脚,她估摸比赛快结束才硬撑着,此时走路两条腿一瘸一拐,一斋人发现有异,赶紧让一边闲着和宋白栎说话的于小澜把千扇扶回宿舍别院养着。 另一伤员司徒看见二人走了,也起身施施然跟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脚踏两条船 千扇有点忧愁,于小澜本就和她相处不太融洽,让他俩强行凑在一块简直是比扫茅厕还难受。 一路上千扇半个身子挂在于小澜柔弱的躯干上,对方木着一张脸,胸口起伏着却咬牙不肯大喘一口气,连千扇都为他揪心。 “于小澜,你是女孩子吗?”千扇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于小澜气得把千扇扔下,指责她道:“你这是在怀疑我的男性尊严!” 呃,这不是觉得他比她更像女孩子么,千扇转着眼不说话。 于小澜叉着腰背对千扇调整呼吸。 从蹴鞠场回宿舍别院的路很多,于小澜为了早点送她回去,抄了一条偏僻的近路,少有其他人经过。他们现在身处一片小树林,千扇估摸着撑着树干自己也勉强能走回去。 既然这么难受,不如各走各的好了。 千扇对于小澜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小包裹放在宋白栎那儿,等会要用,麻烦小澜去帮我拿回来行不?” 于小澜转身,黯淡的脸色突然鲜活起来,二话不说去了。 千扇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停下来靠着一棵老树暂作休息,不多时察觉身后有轻响,千扇一动,问道:“谁?” 那人丝毫没有要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闲闲踱步过来。 正是司徒,脑门上还顶着她踢出来的红色印记。 千扇尴尬别过脸,她直觉司徒是来找她麻烦的。毕竟三天前他单方面吼了她,她也没再和他亲近说话,方才球场她俩明争暗斗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两人的友好关系怎就变成这样了呢,千扇一时感叹。 抬头,司徒已走到她面前,正撩起她的裤腿查看肿起的脚踝。由于没有及时处理还强行逞力踢球,脚踝肿得老高,红中带黑紫,隐约可见暴起的血管,惨不忍睹。 司徒看着看着莫名生气。 你撩我裤脚经过我同意了吗?千扇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司徒视线和她交汇了片刻,然后不怕死地在她脚踝处戳了戳,痛得千扇吸了一口凉气,反射性地向他伸出拳头。 却被司徒抓住,他脸上是冷漠的表情:“你想让手也受伤么?” 千扇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已经将司徒诅咒了千八百遍。 他垂眼,视线重新落在她的伤处,问道:“疼么?”与平日不正经的语气不同,轻轻淡淡的,听不出是关切还是幸灾乐祸。 在听不出的情况下,就被千扇理解为后者,这更让她气愤,她想对司徒破口大骂,但,作为公主,必须得有修养,她还指望东方院长能在父君那儿夸夸她温婉懂礼,修养良好,所以,骂人这种有损修养的事她不能干。 她扯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平和道:“让司徒公子失望了,一点也不疼。” 司徒目光直视她,声音冷了几分:“是么?”伸手又戳了戳,看到千扇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快便没了,又恢复淡漠的口吻:“你选择,是我背你回去,还是抱你回去?” 千扇鼓着脸,倔强道:“我都不选!” 司徒沉思道:“那我只好” 于是,千扇就被司徒扛米袋一样扛回去了。 千扇被扛回房时雪沫已在房间焦躁候了许久。 见自家主子被刚才赛场上斗得如火如荼的公子扛着回来,尽管这个公子很好看,雪沫还是一脸震惊,想着公主是不是会被欺负了。 雪沫到门前伸出手想赶紧把千扇接过来。 司徒却当没看到,扛着千扇直接去了内室,把千扇放在床上。 千扇脑袋向下血液逆流被扛了一段时间,此时放她下来已头昏眼花,摸到硬实的物体就想倒下去歇一歇,没想到栽了个空,司徒没来得及放手又把她扶稳。 雪沫过来靠着千扇,小心翼翼道:“公主,你可还好?” “不碍事。”千扇迷迷糊糊道。 司徒坐在千扇床边,吩咐雪沫:“拿点冰块和毛巾过来。” 这些已经提前备上了,雪沫直接从外面将东西端进来,就看到室内司徒把千扇的裤脚挽了上去,一手轻托着她的伤脚放在他腿上。 千扇已经能看清醒四周了,这下手足无措,用眼神向雪沫求救。 雪沫吓了一跳,把东西放在床边对司徒道:“公子,男女有别,还是我来吧。” 司徒颔首,没说什么,小心把千扇的脚放下,自己站到一旁看着。 雪沫拿毛巾裹着几块冰敷到伤处,千扇不顾形象叫道:“疼疼疼轻点” 司徒抱胸,在想这丫头方才的骨气哪去了。 雪沫无奈给千扇揉捏按摩小腿放松放松。 放松下来的千扇感觉到身上有一股灼灼视线,顺着视线,看到那人的脑门,不自觉咽了口水:“那球,我真不是故意往你脑门踢的。” “嗯。” “是你回头太好看了。” “” “不小心撞到你也是我没注意你在旁边。” “嗯。” “我们最后还是赢了。” “嗯。” “我也没有同你置气。” “哦。” 司徒回答太敷衍,一看就是对她还有意见。千扇歪头想还要解释些什么,司徒先一步低声道:“抱歉,那晚是我失礼了。” 千扇口瞪目呆,没想到司徒居然会道歉,还是为这事道歉。她有点惶恐,连忙道:“不不不,此事是我错在先,你生我气乃人之常情,不用道歉的。” 司徒没把她话当真,只是拿过枕头给她靠着,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其他人就快回来了,他待在千扇房里太久怕会引起非议。 话刚说完,一张小笺从半空中慢悠悠飘落到地上。 千扇心里直呼糟糕! 两只修长的手指将小笺捡起来,司徒居高临下扫了一眼,然后伸出手缓缓递给她,嘴角勾起一丝略有冷意的笑。 千扇觉得现在的司徒才可怕,缩了缩脖子,颤抖着手接过,小声解释:“我已经尽力了,写不出更好的句子了。”有时晚修他会教她诗词作文,可她还是这水平,有点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就像她做不出算学题他会呵斥她一样。 司徒不再看她,只是冷声道:“‘盟’字写错,下面是‘皿’,不是‘血’。” 千扇找到那字,发现果然有错,羞愧对司徒道:“谢谢,那等会我再改改。” 司徒气的不想同她说话。他以前强行将她与姜桓凑成一对,是为了让官蠡皇族和姜桓生母家族互相牵制,而且断定他俩擦不出什么火花。 可现在看千扇这扭捏的形态,分明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越想越气,这房间一刻也不想多待,重重拂袖而去。 千扇怔忡,至于么,片刻后想起他之前的话,大声往外道:“晚上不用过来了!” 自然没人回答她。 雪沫全程竖起耳朵,一颗八卦之心蛰伏了许多,待门被关上终于破土而出。一脸求知欲问千扇:“公主,那人是谁?” “北辰司徒家扶玉。” “是他!”雪沫惊叹一声,“公主公主,你说说俩是怎么勾搭上的,有哪些纠缠恩怨?” 勾搭?千扇坐正了,低头审视雪沫:“我不在,你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雪沫不好意思眨了眨眼,却想,公主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明他俩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她无意瞟到了千扇手中的小笺,正好想看看主子写了什么惹得那位公子生气。 这一看下去,雪沫眼睛越瞪越大。 千扇见状,觉得此等东西太令人羞耻了,忙收好小笺,问:“有问题吗?” 雪沫再次确认:“这是公主写给北辰二殿下的?” 千扇咳了咳:“是这样,我想我们结亲前多多交流c培养培养感情会更好。”万一实在交流不来,她还可以退亲,总比结亲后两人再大眼瞪小眼好吧。 雪沫快要愁死了,公主好像脚踏两条船,而且还被其中一条船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千扇完全不知道雪沫内心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去拿些纸笔过来,趁现在没事我再改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脚踏两条船(二) 千扇重写了一份小笺后收好,以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 雪沫在一旁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理出了一个头绪,下决心务必要纠正公主这种要不得的做法,不然消息传回官蠡,王上和容先生会跳起来把她俩拍死,更甚传到沉樱谷,墨公子指不定也要把公主毒死。 雪沫说要给千扇讲故事,遂语重心长地给千扇提了个真实例子,说某大臣府上有个小侍卫行为不检点,到处勾搭小侍女,今日抱着小桃红卿卿我我说非卿不娶,明日又搂着小春花说是他的唯一。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旁人看到把这事告诉了小桃红和小春花,她俩发现被同一个男人骗了身心,气得携手把小侍卫绑起来做百般虐待,最后小侍卫被整得不能人道,一张脸被划花了再也不能乱勾搭别人。 雪沫说完,问千扇:“公主,倘若你被这小侍卫欺骗了,那当如何?” 这种事情千扇在话本子里看得不少,往往能给出一百种让小侍卫悔不当初的手段。只是这回是现实发生的,千扇还是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手段还是温和点好,只是她先问:“小侍卫长得好看么?”如果长得不好看,说明这假设不成立,她才不会去想这种问题。 雪沫深知千扇想法,虽然那小侍卫长得一般估计入不了公主的眼,但她果断违心道:“好看,非常好看!” “这不合理啊,非常好看怎还会是个小侍卫,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 雪沫乱猜:“可能人家其他方面不行呢?” 千扇摇头:“好看就行了,哪怕是个傻子都行。” 雪沫还想说什么,发现话题被公主带歪了,赶紧扯回来:“那公主被好看的人欺骗后会如何?” 千扇想也不想回:\"既然非常好看,那就原谅他呗!\" 雪沫抓着头发:“公主你认真点!” “唔,”千扇又认真思量道:“还要把他时刻带在身边,让他没有勾搭其他人的机会,晚上在床上榨干他,让他想出墙也有心无力。” 公主好像长歪了 若司徒公子或者二殿下也那般报复公主,那公主该是巴不得吧,雪沫捧着心默默抽泣。 思量完了的千扇意犹未尽地盯着雪沫,期待她讲下一个故事。 雪沫心声:“她真不是来讲故事的啊!!!” 过了一会儿,慕情兮回来,还带了一篮子伤药补品给千扇,道:“姜桓他不便进来,便托我带进来了。” 果然,窗外有个徘徊的身影。 千扇想着正好,将刚放好的小笺拿出来装好,递给雪沫,“你把这东西给门外那位二殿下。” 雪沫心不甘情不愿领着小笺去了。 外面的姜桓在门外等着,他不知道千扇在不在房间,更怕她在休息打搅了她。见雪沫出来,认出她是千扇身旁的侍女,忙走上去询问:“小扇子可还好?” 雪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太好,这几日可能行走不便。” “这么严重?”姜桓忧心,道“我送的伤药中有一瓶北辰宫廷秘制的□□跌打损伤的药膏,金色小瓶子,你让小扇子早晚各抹一点在伤处。” 雪沫应了,将小笺拿给姜桓。 姜桓心下一喜:“这是小扇子给我的?”他将小笺宝贝般的放进怀里,呵呵笑道:“原来小扇子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又交代了雪沫几句好好照顾千扇的话,这才不舍地回房。 对面角落的房门重重关上,房子震了三震,众人都担心散架。 宋白栎倚在窗边:“好像司徒气得不轻啊。” 同住一屋的李君染:“大家都发现了。” 两人双双叹了口气:“可怜的颜兄啊。” 司徒背靠着门,看了一眼手里的金色小瓶子,觉得颇碍眼,冷着一张脸把它扔到垃圾篓子里。 下午,山脚下的大夫过来帮千扇砍伤。大夫走后,千扇的脚被包成了个大粽子,雪沫这才打点好一切同千扇告别。 雪沫问:“公主可有什么要托我带给王上的?” 千扇想了想,如实道:“没有。” “那有话要带的吗?” 千扇亦道:“没有。” 雪沫拿着手帕掩面,嘤嘤而泣:“公主,你不在时王上就睡在你的宫殿里睹物思人,你难道不想念王上么?” 千扇额角青筋抽了抽,心道怪不得每次从沉樱谷回宫,床褥坐榻上有一股汗臭味,她还以为是宫人没洗干净还把那批宫人罚到浣衣局去了。现在一想,肯定是老头子故意的,道:“雪沫,你帮我带话给老头子。” 雪沫立马拿出小本子准备记下。 “老头子,放开我的领地,滚回自己的床!” 雪沫手一抖,笔掉了,她可不敢把这话原样带给王上。 于是传到官蠡皇宫,原话被委婉表达成如下意思: 父王,女儿的宫殿不如您自己的寝殿舒适,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你还是在自己的寝殿就寝吧。 ——女儿甚想念您。 尽管一看就不是自己臭丫头的语调,官蠡国君还是很高兴地回了自己寝殿。 直到晚修前,说晚点再来的司徒也没人影,千扇这才放心他听到了她的话。只是她腿脚不便,去教学斋不方便,于是院长准了她在房间休息,无需赶今日的晚修。 千扇抬着伤脚,百无聊赖半靠在床上翻话本子,这些话本子是雪沫新换的一批。隔了一个月,话本子的热门题材又换了,最开始多是落魄姑娘和富贵公子突破世俗门槛最终圆满的故事,然后有了女方不断作死虐身搞得男方虐心的悲情故事,又来大家又偏爱表叔与侄女或者继父和女儿这类不伦故事。 现在翻的这些,挺多是才子与才子的故事。 千扇兴致盎然看了两篇,彻底被话本子里的内容洗脑了。推翻以往认为的才子佳人自古绝配的看法,现在看,才子应该和才子携手相配,佳人们全去打酱油才是。 她现在看谁都不对劲,宋白栎如是,司徒也如是,就是不大明白,东方院长这么学识渊博的一个人,怎就娶妻生子了呢? 千扇甚至想,干脆成全姜桓和赵之晋两人好了。 慕情兮晚修回来,就听到屏风后的千扇发出诡异的笑声。她惊了下心神,叫了一声千扇的名字才有人应。 千扇爬到床尾把脑袋伸出,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晚修东方院长过来,宣布了蹴鞠奖励,让我转告你。”慕情兮继续说道:“两天后书院举行测验,一斋获胜每位学生成绩加分。书院再根据测验成绩,同时参考学子意向,将一斋和二斋重新划分成两分院,一为修政理算习武为主的经博院,二位钻研诗词书画礼乐为主的纳辞院。” “这奖励真是毫无吸引力。”千扇打了个哈欠,扯过被子盖上。 到了第二日,千扇的脚还未消肿,连先生这几日自是去不了告了假,她身残志坚拄着拐杖最迟一个到教学斋,坐在了之前的座位。 邻座的司徒手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做。 本来千扇这几天的课程也同样可以告假,但这不是要测验了么,再不临时抱抱佛脚,只怕又出现第一次测验时让她万分痛苦的局面。 千扇掩面哀悼她平白浪费的假期。 课上了半天,司徒还是找她说话了:“脚伤可好些了?” 唔,她脚裹成这样,行走不便,一点也不好好嘛,千扇心里翻着白眼,嘴上道:“没有昨日疼了,多谢关心。” 司徒一愣,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好像昨天,不,是四天前他们谁也不理谁时就开始的吧。这感觉,形象点形容,就像自己养的宠物突然不认识自己了。 千扇的确是有意的,这些天她认真反思了自己,与司徒离得太近有点对不起姜桓。雪沫那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她不是没听懂,虽然雪沫明显误会了她和司徒的关系,但是其他人如何想呢?而且他俩本就是第一次测验她大胆拉近的关系,之后更是同桌。 如今同桌的情谊也要走到头了千扇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怀念这一个月的同桌时光! 可之后两人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千扇浑然不知自己正毫不遮挡地望着司徒,眼里万分纠结。 司徒感受到强烈的余光,盯着书卷的眸色渐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垂眼问千扇:“两日后测验,你的意向是什么?” “何姑姑的课还挺有意思的,大概会继续学吧。”千扇想了想,如是道。诗词歌赋和书画礼乐,那可真是她拼了命也难学会的东西。 司徒颔首,表示懂了。又从桌下拿出一个小木瓶推给千扇:“司徒家的药膏,对你的伤有用。”见千扇迟疑,司徒又加了一句:“比北辰宫廷秘制的药膏好用。” 千扇:“” 她觉得司徒现在像搞推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沐浴 脚受了伤的千扇这些天不能动,上下课和用膳有慕情兮照顾倒还好,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沐浴。她可以忍受脚好之前不洗澡,可万一她臭了慕情兮不一定高兴,同窗也不一定欢迎她进教学斋。 大半夜的千扇理智最终战胜了惰性,轻手轻脚收拾了衣裳,注意不吵醒沉睡的慕情兮,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出门去了公共浴室。 她很少生活在宫里,即使有雪沫,穿衣沐浴这种事她都自己做的,不习惯旁边有人,所以她每回沐浴都挑了无人的时候。 雾气缭绕中,千扇靠着墙解了衣裳,小心下了池子。 千扇头枕在池子边缘,闭着眼,就是脚抹了药不能遇水,单单一只脚搁在外面,贼难受了。 白日里她背了一天的文章,晚修又做了两个时辰的算学题,头脑昏昏沉沉,一小会儿便有了睡意。 池子里热气腾腾,刚开始她还睡得挺舒服,后来越睡越凉,越睡越冷,千扇感觉自己快被湖水淹没,一下子惊醒。 原来池子底下的炭火早已熄了,千扇打了个哆嗦,扑腾着爬起来,结果伤脚搁着太久麻了,加上身上淌了水。一不小心栽倒在地,忍不住呼叫出声,倒地那一刻,她听到自己膝盖关节“蹦噶”的声音。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这是命犯了太岁? 都怪她今天挑了半夜来沐浴,现在众人都睡了,哪还有人会来浴室? 千扇四肢张开,冰凉的身子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小声□□着。 就当以为要天亮慕情兮才能发现她失踪了的时候,她隐隐听到敲门声。千扇一喜,不知是哪位姑娘喜欢大半夜的来沐浴,门外便是一道略带慵懒的男声。 “千扇?” 千扇身子僵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应了一声:“是我。” 男女的浴室仅一墙之隔,刚才她摔倒的响动较大,可能惊扰到了同样在沐浴的司徒。 果然,司徒又问:“方才听到的声响可是你弄的?还有其他人在?” 千扇伸手努力去够衣架上的衣裳,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吃力:“就我一人,我方才摔了一跤。” 门外的司徒皱着眉,道:“我去帮你叫人过来。” 脚步声远去,千扇打了个喷嚏,继续去够衣裳,好不容易碰到一角,千扇抓紧一扯,结果衣架倒了,砸在了她的另一只未受伤的腿上。 千扇疼得眼泪都飙出花来。 得了,自己作死,这下连拄着拐杖都不能走路。 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又飞快折回来,司徒这次没多想,直接推开门冲进去。 雾气已经散去,一堆衣物中趴着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披散的发丝盖住了一部□□子,暴露在外的肌肤白嫩细腻,沾了些水珠。 司徒定了定心神,却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面前的姑娘似羞似怒地盯着他,似乎他再过来就把他命给取了。他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去,干咳一声:”你先把衣服穿好。“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想起,很快便停了,千扇艰难撑起身子勉强裹了里衣和外衫,可是裤子却穿不了,吸了吸鼻子,闷闷道:”我的脚受伤不能动,另一只腿,好像断了。“ 司徒额头青筋一跳,无法镇静了,不待千扇反应便转过身几步走到千扇身边。 千扇坐起来瞪他。 司徒摇摇头,感慨:”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千扇反驳:”我也没想到衣架的摩擦系数那么高啊。“要和明管事说浴室要换个衣架了。 司徒不再与她争辩,作势要将她抱起来,手触到温热光滑的皮肤仿佛被烫了般迅速收回,司徒这才意识到什么。 千扇将腿遮得严实了点,道:“请帮忙叫个姑娘过来帮我吧。” 司徒直接拒绝:“不行,再把你一人丢在这儿只怕你又惹出什么事来。” 千扇认真为自己辩解:“兄台,你对我太不信任了。” 两人无语地对视了一会了,司徒选择不信任她,从一堆衣物中找了根带子,将千扇两条腿连带外衫裹紧,又将拐杖拿来递给千扇,对她道:“把它折了。” 千扇默默接过,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阳刚的事情是由她一个姑娘家来做,虽然她毫无费力就把拐杖折成几截。 司徒以一种“我就没看错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将她两条腿简单固定好,这才把她抱起走出去。 出去遇到了明管事,明管事以古怪的眼光自上而下打量着二人,千扇生怕对方产生不好的想法,赶紧解释是自己摔了腿司徒好心把她带出来的,并建议给浴室换个光滑点方便拿衣裳的衣架。 结果明管事以更加古怪的眼光看他们。 千扇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 司徒以看伤要紧未多作停留,明管事不作多拦由着他们去了。 千扇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被抱在司徒怀里,黑了脸,一双眼斜睨他,干干道:“今晚,你什么也没看到。” “嗯,我什么也没看到。”司徒重复一遍她的话。事实上,少女倒在地上柔弱可怜c盈盈欲泣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更何况主人公现在还在他怀里,他能感觉到少女的发丝轻拂到他的脖子,抱着她的指尖犹记得衣服下柔软细腻的触感。 饶是他从小被当成司徒家下一任家主培养,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泰山崩于顶且面色不改,朝堂上令君王和百官诚服的司徒大人,现在也感到为难。 司徒觉得有点口干,抱着千扇走得更快了。 幸好昨日给千扇看伤的柳大夫还留在山上,不用临时下山找医馆。柳大夫住在书院临时建的医馆中,山上多蚊虫叮咬,好不容易入睡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拍门声。他翻了个身本不想理,但外面那人似乎下一刻就能将门踢了直接闯进来,这才无可奈何地披衣下床开门。 门外脸色不太好看的司徒大步走进来,将千扇放在矮榻上。 房间的灯火亮起,柳大夫看清来者何人,发现又是千扇,张开脸笑道:“小姑娘,我俩挺有缘的。” 千扇紧张道:“柳大夫,我腿好像断了,能接好么?” “咦?”柳大夫蹲下,解了千扇腿上的拐杖,正纳闷怎还有根衣带正准备也解了给千扇看伤,被司徒拦住了。 “可以就这样看么?”千扇问道。 柳大夫摇头:“这样不方便啊。” “她也不方便。”司徒回了一句。 柳大夫眼珠子在两人间来往转了几圈,妥协道:“好吧。”手隔着衣裳按了按。 千扇痛得哼了一声,哭丧道:“我腿真断了吗?” “没断!”柳大夫没好气地说。 千扇得知就是几处关节脱了臼松了口气,但柳大夫为她推拿拉伸的时候,还是疼得哇哇大叫,吵得司徒有点头疼。 一通折腾快到天亮。 随后柳大夫开了几副药,发现有几位药临时医馆找不到,于是下山找药去了,并嘱咐千扇好好留在医馆休息。 千扇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可是矮塌又短又硬,她半个身子趴在榻上,哀伤地抚摸毫无知觉的两条腿,丧气道:“我想我是废了。” 司徒已经不想再说她什么了,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千扇盖着。 千扇披着两件衣裳,吸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后天就要测验了。” 司徒挑眉等她下一句。 千扇又道:“不知道能不能打小抄。” “不能。”司徒替她答了。 千扇丧气:“可我一整天一篇文章都没背下来,感觉自己处境堪忧,何以解忧?唯有小抄啊。” 司徒找了把椅子坐下,对千扇道:“你听着。”开始给千扇背文章。 千扇睁大了眼,“你好厉害。”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么。 司徒停下:“你一边听一边记,记不下来别想睡觉。” 千扇暗想,这位同桌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听墙角 鸡鸣日出,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白雾,洒落在山间。 医馆的两人一夜未眠,千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话的语气带点哀求意味:“我实在背不下去了,能让我睡小半个时辰么?”她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再不休息她担心自己要猝死。 司徒见千扇实在撑不住,也没为难她了。他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起身推开门让光线透进来,一股晨间的凉风吹入卷起了地上的灰尘。 缩在榻上的千扇闭着眼打了个冷颤。 司徒关上了门出去。 千扇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看到司徒已经不在,她惊得挣扎爬起来。现在这个时辰同窗已经上课了,她未请假就缺席会被罚去种菜的! 可是腿被重新固定了,千扇这一挣扎差点栽倒。 恰逢柳大夫煎了药进来,见千扇这闹腾模样,胡子抖了三抖,手中的药碗重重搁在木桌上,洒落出不少。 千扇解释:“我迟到了,要么回教学斋,要么同东方院长告个假。” “陪你同来的小子帮你告了假。”柳大夫把门边的小包袱给了千扇,“这也是他留给你的。” 千扇好奇解开,居然是一堆书本司徒真是用心良苦千扇心情复杂地捧着书复习,却看不下去。 她有点饿了,可是错过了早膳时间。 千扇问:\"柳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柳大夫觑她:\"心急什么,会有人来接你。\" 于是千扇等了一上午等得心情都不大明朗,尤其是喝了一碗难喝的药后。 估摸着上午的课程结束,千扇见到有几个人往医馆过来,她惊喜地扔下书坐起。 是赵之晋带着一斋的同窗,姜桓也在,还给她带了一把轮椅! 姜桓走在最前面,可走近了,也只敢停在几步外。 赵之晋\"啧啧\"打量着临时医馆,不顾柳大夫在旁,将它好生挑剔了一番,并表示要请舅舅在书院建个正式的医馆,以便书院学生或其他人有些小伤小病能及时就个医。 慕情兮给千扇带了午膳和衣物。千扇饿了半天本来有所期待,等见到只有一碗白粥时,整个脸都垮了,幽幽道:“这连平时都不如呢。” 千扇还是对轮椅更感兴趣,得知是何姑姑做的时,吃了一惊,没想到何姑姑面冷心热。 几人开始讨论由谁来推千扇,姜桓首当其冲,千扇可以理解大家特意把他俩凑在一起的原因,但终日面对姜桓,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她无法接受啊! 万一他俩又怼起来了呢? 所以千扇无情拒了姜桓的好意,表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姜桓委屈地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大家纷纷不相信千扇,最终讨论结果是轮流推她。 第二天,姜桓推着千扇参加测验去了。分别时,姜桓犹豫了许久也没走,千扇回头看他,问:“姜兄还有何事?” 二斋有人催他回去,姜桓不再拐弯子,直接问:“你想去经博院还是纳辞院?” 这个问题貌似司徒也问过,千扇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千扇道:“应该是纳辞院吧。” 姜桓一喜:“如此甚好。” 不知为何,千扇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得很欢快。 甚至开考后,学生签名勾选意向时,千扇眼皮还在跳。 此番测验难题远远超出第一次的。 千扇最初答得勉强,唯有算学题做的得心应手,全部答完后,又是时间刚刚好。 交了卷,千扇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轮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连续三顿都是白粥,方才又消耗了太多脑力,现在她什么力气也没了,坐等着姜桓把她推去用膳斋。 然后,千扇眼前出现了司徒的脸,他俯视着她,似是在想要不要帮她一把。 千扇抬起脖子,坐得端正了些,主动道:“司徒兄,昨日的事还未向你道谢。” “无需道谢。”司徒轻笑了一声。 似是许久没见司徒这样对她笑了,千扇看直了眼,当真是公子如玉也不为过。 为什么她就没这么好看!!!不然整个官蠡,不,是整个中州大陆的青年少女都能轻易被她勾搭了去! 千扇偏过头,怕再看下去被迷失了神魂,同桌相处这么久,她依然如此不长进。 “你拿头撞桌子做什么?”司徒疑惑问她。 千扇茫然抬头,发现是自己完全无意识的动作,但不能暴露真相,于是编了个借口:“我想到我的测验,估计要挂了。” 挂了貌似要补考?补考不过似乎还要重修? 司徒安慰地拍了拍千扇,道:“无需担心,虽然你孺子难教,但比起他们,你已经好很多了。”司徒看着某一处说道。 千扇也循着看过去,看到了赵之晋等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哪位姑娘好看。 她对司徒的话深以为然。 姜桓过来时,垂头丧气,看到千扇勉强扯出了个难看的笑,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方才的测验难倒了。 这时,千扇已经饿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司徒敛了笑,道:“我先走了。”语气冷淡。 姜桓面无表情与之擦身而过。 千扇这才发觉,这两人很少处在一起,既然姜桓叫司徒的姑姑一声母妃,按理说两人关系不该如此浅薄啊?难道其中有猫腻? 受前些天看的话本子影响,千扇脑中已上演了一部虐恋情深充满误会最后两人冰释前嫌的大戏。 先生们阅卷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隔日便出了结果。 千扇看到榜单上自己不高不低的排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只不过今日本轮到李君染来推她,但李君染排名接近倒数受了不少打击,一个人闷在房间不肯出来。千扇只好自己推着轮椅去上课。 正好是武学课,连先生见她如此顽强来向他学习,估计会很感动。 上节课连先生说今日开始要教大家射箭,所以千扇去了射箭场。不过她没想到路上有个小坡,轮椅一边推一边滑,半天还停留在原地。 千扇自暴自弃想,干脆缺席得了,管连先生他感不感动的。 一双熟悉的手伸过来托住轮椅,千扇闻到一股衣裳的熏香。 司徒默不作声地把千扇推到了射箭场,两人居然还是最早到的两个。 两人找了棵大树,司徒倚着围栏眺望远方,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去纳辞?” 千扇答得有理:“我诗词作文学的不好,所谓缺啥补啥。” “倒是有觉悟。”司徒“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千扇觉得司徒不太高兴。 “不是说要继续学理算学么。”司徒问她。 “这个啊,”千扇估计司徒是误会了,“我也就想想而已。” “你”司徒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千扇知道这是把司徒坑了,有点理亏,“我不知给你造成了误会,我以为你就随便问问。” 司徒挑眉,“其实之前我挺想和你分到同一院。” 千扇呼吸停住。 “毕竟没有比你更有意思的同桌了。”司徒波澜不惊说道。 千扇捂住胸口,她好像被司徒调戏了。 “如此也好。”司徒又莫名其妙总结。 两人沉默无言了一会儿,待人来齐后,司徒去列队上课了。 至于千扇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上课。 每人背着一篓子箭,连先生示范拉弓,瞄靶,利箭以百步穿杨之势正中五十丈之外的靶心。 千扇拍手称赞。 她虽然能打,但从未学过射箭,所以即使她的同窗们弱得才射了十几尺远,千扇也看得一脸艳羡。 连先生一个个指导这群不成气候的学生,然而一节课下来,大家都没什么长进。 连先生产生了挫败感。 可惜他的希望之光兼小徒弟颜千扇连路都走不得。 众人散去后,司徒叫千扇留下来。 他方才看出她在一旁跃跃欲试,不如今日带她过个瘾也好。 司徒给了千扇一把轻弓,千扇爱不释手,问:“给我的?” “我教你射箭。” 千扇以鄙夷的眼神看着大言不惭的司徒:“可你自己连靶都碰不到。”虽然在一群渣渣中他没那么渣。 司徒不悦,拿过一把重弓,取箭和开弓一气呵成,这下直接穿透靶心! 千扇吸了口气,佩服道:“原来你有所保留。” 司徒擦拭弓身,毫不客气道:“不保留岂不是拂了连先生面子?” 千扇:“” 千扇反复拉了几次轻弓,感觉太容易折断,要了司徒的重弓,觉得称手多了。 司徒教千扇正确的拉弓姿势,两人免不了肢体接触,千扇吞了口水,问:“这样对了吗?” 司徒侧头看她,千扇的侧脸近在眼前,一双眼睛紧盯着远处,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 司徒有心逗她:“不对。” 千扇侧眼看他待他指导。 四目相对,司徒先别过脸,严肃道:“别憋气。” 千扇:“” 箭射出去,千扇抬手在眉骨处打了个小凉棚,看到自己的箭疾掠而行,远远地越过靶子没入草丛中。 千扇顿了一会儿,道:“我去把箭捡回来。” 千扇坚持自己推着轮椅去捡箭,正好回想一下刚才司徒是如何教她的,其实刚才美人在侧她很难全心全意。千扇在草丛中找箭,轮子碾过草地发出细碎的声响,混在风声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因此完全不在一个调上的争吵声变得尤其突兀。 “我说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千扇本不欲听墙角,可这声音似曾相识,便不自觉停下竖起耳朵。 “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怎么办关我何事?” “你你个没良心的!” 然后是衣袍摩擦的声音。 不久后,宋白栎从一棵树后走出来,身后牵着受气小媳妇模样的于小澜,两人看到千扇,只是愣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离开了。 千扇惊讶得嘴里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百合表白 司徒见千扇去捡个箭久久未归,心下生疑,遂决定跟上去看看是怎么个回事。 走到一半,见千扇推着轮椅从几棵树后拐了出来,歪着头,眼神落在自己缠着白纱布的脚上,若有所思。 司徒微微勾了唇角,静静等千扇过来。待千扇经过也没注意到他时,勾起的唇角抽了抽,司徒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忍下,抬脚跟在千扇身后。 千扇此时脑子里还在勾勒关于宋白栎和于小澜两人陷于无限纠葛的虐心故事,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只是到了空无一人的射箭场,看到地上孤零零躺着的箭篓子时,才发现原来的司徒不在了。 千扇很体贴地给司徒编了一百个先行离开的理由,其中就包括赶着和姜桓约会的一种。 司徒见千扇丝毫没有觉悟,往前面挪了两步。 还是没有觉悟?继续挪。 怎么她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司徒冷着脸拿走了箭篓子。 身边带起一阵风,千扇出于自卫伸手拿箭却摸了个空,她要找的箭篓子停在半空中,被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公子拿着。 千扇逆着光,只能看到个轮廓,却十分确定地拉着对方的衣袖,轻轻换了声“司徒”。她声音清脆甜美,正常说话时还是挺有迷惑性的。 于是被迷惑的司徒不情不愿任千扇拉着他,干着脸放下篓子,语气凉薄戏谑道:“我以为颜兄忘记在下了呢。” 千扇没在意司徒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只是肃然道:“我发现了奸情。” 司徒盯着千扇拉着他不肯放开的手,意有所指:“是么。” “是!”千扇肯定点头,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及自己补充的细节同司徒说了,不过,她没和司徒具体说起哪些是她补充的。 司徒在听千扇前言难搭后语的描述中,得出了结论—— 她在讲话本子。 千扇有很多话本子,同她同窗一个月以来,他有幸见过几次,亦因好奇翻阅过几次。 让他评价,就是满纸胡言。 所以司徒当千扇现在胡言乱语。 正激动的千扇不会知道司徒是这么想她的。 话说自东方百合听闻千扇受伤后,一直想去看望千扇,但又怕表现得太心焦而让父母亲知晓她心思。主教学斋和学生宿舍别院那些地方她都进不去,唯有武学课上躲在围栏外偷看小哥哥解解馋。 虽然小哥哥行动不便,但影响不了他的风姿啊!待大部分人都走后,小百合抱紧了怀里的小罐子,鼓足勇气向千扇迎去。 小百合像朵花儿一样飘过来,此时千扇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百合拧着衣角,有所顾忌地看了一眼司徒,扭捏对千扇道:“千扇哥哥,你觉得百合怎么样?” 千扇尚沉浸在自己yy的故事里不能自拔,直到耳边有人凉凉道:“再胡思乱想试试。”她才将思绪收回,看到不知何时飘到她面前的小百合,问道:“东方小姐有事么?” 小百合将手中罐子递到千扇面前,“我做的蜜饯,千扇哥哥尝尝。”又扭捏了一阵,细声细气问道:“千扇哥哥觉得百合怎么样?” 千扇摸着光滑的罐子,认真思索了一阵,估计东方小姐十有八九是看上了某位女子,无奈碍于世俗眼光而不敢追求,所以想找到支持她的人给她打打气,遂安慰道:“虽然百合难以被世人接受,但,无论百合还是断袖,都和普通人一样享有追求真爱的权利,我们都应当理解。一个人有梦想也难得,哪怕只是一个百合梦。所以姑娘,你勇敢地去吧!” 小百合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 身后的司徒轻笑了一声。 千扇把小百合拉近一些,继续安慰:“我既然收了你的蜜饯,为你排忧解难也算礼尚往来,你若还有心结,也尽管和我说。我这人虽然有时不在调上,但也见了不少男女c男男c女女c不男不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理论知识比较丰富,估计还是可以给你借鉴一二的。” 小百合眼里渐渐泛出盈盈泪光。 千扇以为她是被自己感动的,想搂紧小百合再好生安抚一般,但想起小百合喜欢的是姑娘,怕她误会自己对她另有所图,因此改为拍了怕小百合的肩。 小百合“哇”地一声哭了。 千扇嘴唇动了动,没看出小百合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她会哄姑娘,但不擅长哄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千扇无措地望了望司徒。 可司徒脸色奇怪,似是憋笑了许久。 人家小姑娘在哭呢,你居然还想笑!千扇瞪他。 我忍不住。 司徒无辜用眼神表达这个意思。 千扇被气得不想理他,尝试自己去哄小百合。 幞头突然被人拿走,千扇回头问司徒:“你” 话没说完,发带被扯下,一头青丝倾泻如瀑。 一张莹白的小脸从乌黑的发中抬起,两眉倒竖,漆黑的眼中冒着怒火:“司徒!” 司徒眼底闪过暗茫,一手将千扇扶正,将她和发愣的东方百合隔开,声音清冷道:“千扇是女子,不是你的千扇哥哥。” 小百合像被抽干了力气,张口无言,木然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千扇摸摸自己的脸,将前因后果串起来一想,才明白自己搞了个乌龙。 暗蓝的天空下,一排不知名字的黑鸟飞过。 怀里的罐子倒映着千扇愁苦的面庞,似在嘲笑她的愚笨。她垂了头,惭愧对小百合道:“不好意思,我该早点和你解释清楚的。” 小百合摇了摇头,似是不可置信,胡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步一步远离千扇,最后伤心跑回去了。 千扇低低叹息一声。 没想到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对方居然是个女子。 她调戏过许多姑娘,但那些姑娘都知她不会真对她们做什么,也就持个逢场作戏的态度。 想她年少风流,俊美潇洒 司徒手不自觉地碰了碰千扇头发,问道:“你叹息什么。” “在想我居然不是个男子。”千扇语气幽怨。 司徒手一用力,痛得千扇“嘶”了一声。 千扇从喜怒无常的司徒手里抢过发带和幞头,将头发重新束好。 司徒看着千扇翻飞的手指,道:“我看你就是太闲,脑子想太多。” 还有什么叫“见了不少男女c男男c女女c不男不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理论知识比较丰富”? 手指轻搭在轮椅背上,司徒觉得千扇的话本子该被没收了。 唔,还要和先生们提议,增大学生的功课量。 千扇练了一会儿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失落的李君染这才想起千扇还被他落在射箭场,又从宿舍别院紧赶慢赶过来。 路上拐弯处迎面遇上司徒推着千扇,无风无月,满天的星光银辉,李君染揉了揉眼,生怕自己看错。 司徒笑得平易近人温柔可亲。仿佛被邪祟附了身,完全不是正常的模样。 李君染担心千扇,要壮着胆子把司徒挤开。可任李君染庞大的身躯如何在身边挤兑,司徒一动不动,没半分要让的意思。 倒是千扇笑了,问李君染:“你何时喜欢黏司徒了?”她记得书院任何一个人,碰到司徒都要退避三舍,只除了她这个拔惯了老虎尾巴上毛的 闻言,司徒掀起眼皮狐疑看了李君染一眼。 李君染暗地打了个哆嗦,不动声色远离了一些,闷闷对千扇道:“我这是担心你”接收到司徒的视线,李君染控制住自己不让牙齿打颤:“走夜路摔了,和司徒一起推着以防万一嘛!” 今日没有晚修,书院四处都有人闲逛,三人慢悠悠散步似的往用膳斋行去。 千扇没捺住跃跃欲试的八卦之心,神神秘秘问李君染:“你可知宋白栎同于小澜是什么关系?”她记得李君染和宋白栎是住一屋的,宋白栎有什么情况,李君染应当比旁人了解得多些。 李君染诧异看着千扇和司徒:“你,你们知道?” 千扇郑重点了头,“我今日都看到了。” “唉,白栎兄最近不太好过,别看于小澜身子骨就那么点,可也太能折腾了。”李君染脸色复杂。 “原来真是这样。”千扇拍了拍胸,虽然猜想被证实了,但此时也像听到惊天秘闻一样。 乖乖,这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李君染又道:“但现在两人关系不尴不尬,白栎兄希望不要闹得太开。”尤其是在书院这种地方,事情一闹开,相当于传遍中州大陆。 千扇严肃点头:“明白!” 司徒皱了皱眉,没想到千扇先前说的话本子可能有几分真。 几人在用膳斋找些剩余的吃食,千扇打开橱柜,找到残羹冷炙准备开吃,却被司徒拦住。 司徒端走紫薯,不咸不淡道:“冷的,去重新热一下。” 千扇:“可我不会生火。” 司徒扫向李君染,李君染立马道:“我会我会,我去热!” 李君染苦逼地生火去了,司徒严肃坐在千扇对面,开始教育千扇,让她少看些话本子,去了纳辞院少和奇怪的人接触,每天认真听课做功课,不懂的可以问他。 千扇仿佛看到了家里的老头子。 她迟疑地问司徒:“你,是不是缺个女儿。” 司徒眼皮狠狠一跳,他想把千扇扔出用膳斋。 第二日,千扇的话本子便在她的哭天抢地声中全被没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班上出现恶霸 分到纳辞院后,千扇从一斋搬到了二斋,因为是提前分院,之前的课照常上,搬去藏书阁主修诗词作文,那是明年开春后的事。 所以除了同窗换了一批人外,千扇觉得生活无甚区别。 当然,也有几个以前的一斋同窗,比如慕情兮和李君染。 姜桓也在,他无心历史政事,于诗词书画上倒有研究,在纳辞院才正常。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千扇,脸上一喜,想往千扇身边蹭,被其他人无情隔开,姜桓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姜桓有点惋惜,他和千扇的座位离得挺远的。一个头一个尾,一个最南,一个最北。 千扇有点庆幸,姜桓自从写给她一封情笺后,就彻底暴露了牛皮糖的一面。她完全没想到表面倨傲蛮横的贵公子还有这样粘人难缠的一面。 她不太喜欢有人粘着她,所以对姜桓也有那么点躲避意味。想起日后相处的时间可长了,千扇觉得有必要现在就让姜桓习惯自己和自己玩。 适应了纳辞院的生活,千扇的轮椅也撤了,可以撒开脚丫子四处奔跑的日子真是怀念。 纳辞院主修诗词,放眼望去,几乎聚齐了所有的姑娘,因此姜桓和李君染就成了纳辞院的稀缺物种。 姑娘多的地方如百花园,百花争妍斗艳,花枝招展,虽然千扇不知道她们是如何想出在院服上绣花c作画,或是在幞头上簪花这些神奇方式来装扮自己的。 每次有先生来纳辞院上课,看到花一样的二斋总会被气得脑门直疼。 东方院长偶尔来视察,也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强行让院服被画花了的女学生把院服洗得干干净净再穿来教学斋。 书院有规定,学生有对策。 女学生们仍乐此不疲,更甚者,对院服的设计提出了抗议。 虽然这也在后来推动了书院在服装设计这一领域的发展 不过千扇不关心这些,既然有美人么,只需要欣赏就好了,因此千扇c姜桓c李君染联合成赏花三人组,有事没事的时候,三人就坐在二斋最后欣赏女同窗们的风姿。二斋外面,聚的是一群以赵之晋为首,专门来看姑娘的经博院公子哥。 这也是姜桓后来才发现千扇和自己契合得来的地方,通过赏花,他自认为两人的情谊又上升了一个阶段。 对比起来,慕情兮在纳辞院简直就是清水出芙蓉的存在。 千扇却觉得,美人各异才好。 不过姑娘多了的地方是非也多。 不久后,班上出现了个恶霸。 恶霸是个柔弱的妹子,平日一朵娇花让人心生怜意,偏偏喜欢欺负高岭之花慕情兮。 为什么偏偏是慕情兮呢?千扇想,大概是因为慕情兮容貌气质上乘,学识才名高,不争不斗,受众多少男们爱慕吧。 据说娇花谢浅瓶嫉妒得在房间里偷偷扎慕情兮小人。 扎小人这事千扇少不更事时也做过,难免对谢浅瓶生出几分亲近之意,而作为慕情兮舍友,理当更维护慕情兮。千扇揉着衣角纠结,她这朵霸王花是上还是不上。 但慕情兮也没把谢浅瓶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比起千扇曾经干过的混账事,谢浅瓶那些确实是小打小闹了。最后千扇决定,只要谢浅瓶不过分,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比如说,谢浅瓶让人偷走慕情兮的书本。 千扇以前可是敢把墨公子书房一把火烧了的混账,虽然她后来因此被墨公子扔在寒潭中泡了一天一夜,出来后得了风寒烧了好几天。 墨公子起先不让人照顾她,让她长长教训,可自己还是不忍心,日夜守着她待她病好。 千扇想起往事有点唏嘘。 经史课上,慕情兮找了书本找了半天未果,谢浅瓶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慕情兮叹了口气,便也不寻了。 方老头经过时,看着慕情兮空无一物的课桌,拿戒尺敲了敲,声音威严:“学生慕情兮,你的书本呢?” “不见了。”慕情兮如实回道。 方老头竖眉:“什么叫不见了?书本都能弄不见,我真是小看现在的学生了。” 慕情兮一脸平静,没说任何话。 “二斋平时被你们搞的乌烟瘴气的,就是态度不端c心态不正的学生多了!”显然慕情兮的态度不让方老头满意,还借此数落了全班一顿。 千扇等人默不作声,他们已经摸清方老头的脾气了,越忤逆他越有苦头吃。 谢浅瓶没想到自己偷偷点的火烧了二斋所有人,反而慕情兮未被多为难,谢浅瓶难顺心。 方老头教训得够了,回了讲堂,又心平气和道:“今日习《谏论》,哪位学生先把文章念一遍?” 《谏论》一文篇幅长,内容晦涩难懂,生僻字还挺多,不提前做功课不说读得磕磕绊绊,连认字都是个问题。 千扇就是不提前做功课的那类学生。她晚修能将当日的功课做完就谢天谢地了,哪有时间做明日甚至后日的功课?因此方老头的目光在堂下逡巡时,千扇本能地把身子往里缩了缩,试图让自己存在感降低点。 这时谢浅瓶趁机煽动她的小跟班们,于是几位女学生勇敢提出慕情兮的名字。 千扇拍了拍胸口,看来她能逃过一劫,不然她只有站着听课的份了。 可千扇和谢浅瓶都没想到方老头会维护慕情兮,方老头摇头:“慕情兮没带书本,换个学生,就你,”方老头戒尺虚指着千扇的位置,“颜千扇,你来。” 千扇含着幽怨的目光,慢慢吞吞站起,慢慢吞吞拿起书本,开始念文章。 可读了题目后,第一个字就不认识怎么办!!! 千扇卡了半天,试着念字的半边,见方老头没什么表情,继续念下去,结果接二连三出现不认识的字。千扇咬牙,几乎哭着读完第一段就被方老头叫停了。 “短短一段,识字c断句,这种简单的错误都犯了十多遍!学生颜千扇,站着听课!”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千扇捧着书本望了一会天。 “剩下的” “方先生,我来吧。”方老头未说完,慕情兮便站起来。 此举正如谢浅瓶所愿,故而谢浅瓶伸长了脑袋准备看戏。 可慕情兮怎会做没把握的事。 接下来慕情兮是靠着记忆一字不差将《谏论》背出来的。 谢浅瓶傻眼,其余人咋舌。 千扇默默将递到一半的课本收回去。 心想,慕情兮的才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谢浅瓶你想不到吧,你个渣渣!转而想到自己连照着书本念都问题重重,觉得自己是个大渣渣!! 诸如此类,在书卷中夹蚂蚱尸体c在座椅上黏米糊c往房间扔老鼠这些谢浅瓶也都做过一遍。有几次千扇也被殃及,搞得千扇把谢浅瓶等人堵在墙角威胁了一遍。千扇模样狠厉,没说两句谢浅瓶就哭了,然后千扇就狠不起来放谢浅瓶走了。 之后谢浅瓶照样找慕情兮的茬,只是注意避开千扇。 谢浅瓶是个有想法的人,她的想法体现在对付慕情兮的法子从不重复,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千扇某次在用膳时,听到邻桌的两个女学生提到谢浅瓶为了寻找新的整人花样,经常出入藏书阁查阅书籍。 千扇“啧啧”两声,生了好奇心,谢浅瓶有此等才能和毅力,若放在修习上,何愁没有同慕情兮比肩的才名? 晚修时千扇见慕情兮c谢浅瓶和她的一群小跟班们都不在,笔尖一转,起身去了藏书阁。 从外看去藏书阁一片黑暗,守在阁楼门口的小童子脑袋耷拉着,似是睡着了。 千扇疑惑在阁楼下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便择了条路返回教学斋。 她在藏书阁后面的小路上听到争吵声。 是慕情兮和谢浅瓶她们的声音。 千扇往那个方向赶去。 姑娘们的战争要靠姑娘的方式解决,千扇解决问题的方式较粗暴,直接用拳头说话。除了武学课,她的拳头还不至于对着姑娘家。 于是千扇就坐着远处的假山上看热闹。她的位置高,又有树遮挡,暗夜中其余人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千扇皱眉,想是慕情兮受欺负了,往前凑了凑,却发现是慕情兮扇了谢浅瓶一巴掌。 谢浅瓶雪白的脸上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着扬手的慕情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有人吓到:“老大你脸你毁容了” 谢浅瓶听到,瞬间哭的撕心裂肺,吵得千扇脑仁疼。 她也是没想到从未同谢浅瓶计较过的慕情兮会打人,估计谢浅瓶也是这么想的才得寸进尺。 慕情兮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细听还能发现其中夹着一丝丝颤抖:“谢浅瓶,类似的话不要再说第二遍,我见你懵懂无知才不同你计较,但并不代表我没底线!” 千扇在暗中捏拳,慕情兮好样的! 至于谢浅瓶明日把姜桓上次给她的冰容养肌膏给谢浅瓶用好了,小姑娘的脸还是漂漂亮亮的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一只蛐蛐 千扇见慕情兮没吃什么亏,看了一会儿戏便回去了,她的功课还没做完。 但晚修结束慕情兮还没回教学斋,千扇从藏书阁绕回了宿舍别院,一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房间没开灯,一个黑影坐在房间,千扇吓了一跳就要冲上去把吓人的黑影揍一顿。 手按在女子柔弱的肩上,千扇才意识到是慕情兮。 千扇揉了揉眼睛,去点灯。 灯火一盏两盏照亮了整个屋子,慕情兮端坐着,神色很不对劲。 慕情兮平日就不怎么说话,今日更是浑身散发着勿扰的讯息。 千扇一来不擅长开导闹情绪的人,二来她觉得每个人的情绪该由自己控制和克服,旁人插手是徒劳的。因此她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和慕情兮打了个招呼,收拾收拾便熄了自己这边的烛火睡了。 没过多久,慕情兮那边的烛火也熄了。 慕情兮上了床却没有睡,她靠着墙,月光透过纱窗隐隐洒在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到两行清泪。 千扇没过多久就醒了,浅眠中她听到强忍着的低泣声,她知道今日慕情兮的反常和谢浅瓶脱不了干系,手无意识攥着薄被,千扇心底莫名沉重。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大力敲门。 原来昨日慕情兮和谢浅瓶闹了一顿后,谢浅瓶受了气,哭哭啼啼直接找到东方院长那儿申诉去了。 谢浅瓶留着红色的巴掌印,稍微对比一下就知道是谁打的,肯定作不了假,毕竟这位大小姐有多爱护自己的脸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慕情兮的人品摆在那儿,东方院长依他对自己学生的了解,不完全相信谢浅瓶的片面之词,忍着瞌睡安抚了好久才让谢浅瓶答应好好彻查此事。 明管事把穿戴好的慕情兮请出去了。 千扇相信,既然东方院长和明管事开始插手,此事就不用太担心了。 显然千扇太信任东方院长,谢浅瓶和慕情兮回来时两人气场很奇怪。谢浅瓶双手捂着脸,碍于明管事就走在后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慕情兮散发的勿扰讯息比昨晚更明显。 千扇眼尖的发现,谢浅瓶捂着的脸各有一巴掌,大小c位置都挺对称的。 她记得昨晚谢浅瓶只被扇了一巴掌,另一边的巴掌是慕情兮今天补的? 啧,谢浅瓶究竟是触了慕情兮什么底线啊。 明管事派几位小厮强制收了两人留在教学斋的所有东西,谢浅瓶和慕情兮又在各自的房间收拾了一些包袱就被带走了。 后来才知道两人本是去东方院长那录口供的,但谢浅瓶先闹起来,甚至抖了慕家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就挨了慕情兮一巴掌。 慕情兮当院长的面扇了谢浅瓶,且无半分知错之心。谢浅瓶又是个爱哭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东方院长一句话也插不上,气得头疼。 等两人吵够了,东方院长也管不上彻查,命明管事直接把这两人送到山顶思过一个月,不许其他学生探望。 东方院长觉得,今年的学生一个两个都特别不安分! 同时事情一传开,男学生们才知晓他们心中的白月光慕情兮往日受了谢浅瓶不少欺负,纷纷表示站在慕情兮这边,要保护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谢浅瓶要再对慕情兮做什么已经不容易了。 就是千扇每晚要一个人入睡,透过屏风似乎能看到对面的空床板,她有些小忧伤。 好在千扇是个心大的,慕情兮走后她象征性忧伤了几天,又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蹦跶看姑娘。 之前为慕情兮扼腕叹息的男学生情况也和千扇差不多。 赏花三人组每日修习同进同出。姜桓和李君染两人喜欢偷懒,千扇容易受影响,晚修时将功课囫囵一做,剩余一个时辰用来和二人聊天传纸条。 和以往在一斋兢兢业业的日子比起来,千扇觉得,这才是她正常的模样。而且,比起功课不是自己做,而是抄她的姜桓和李君染,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 二斋大部分是如此行径,一同在主教学斋修习的一斋学生对此意见很大,联名向上抗议。 于是没多久,两斋连晚修都分开了。二斋没了顾忌,晚修比以前更为热闹。 千扇偶尔遇到司徒,司徒看她的目光复杂得让人看不懂,千扇也不想深究,毕竟二人不是同一类人,互相不理解也正常,只是乐呵呵地同司徒打声招呼,两人便擦身而过。 一个月一晃而过,慕情兮和谢浅瓶从山顶回来。 当时二斋的学生特意避了先生,正关门聚众斗蛐蛐。 姜桓的蛐蛐一看就是斗场霸王,从头到脚生得威风凛凛,两根须粗壮灵活,头上的线又清晰又细直,眼睛黑亮神气,身经百战却没在身上留下明显痕迹。 千扇抱着胸凑在姜桓身后羡慕地看着。李君染一巴掌拍在千扇肩膀,千扇一个没防备差点被拍到地上。李君染挤到两人中间,对姜桓道:“姜兄,你这轮再赢,这个月解禁请我和颜兄去陆川十里醉呗。” 十里醉,酒香飘十里,缕缕惹人醉。 千扇听上去就馋了。 姜桓正专心用草叶引逗蛐蛐等待开斗,没听清李君染说了什么,便随口应了一声。 千扇一听来了劲,在一边上蹿下跳地给姜桓的蛐蛐呐喊助威。 明管事突然推开了门,千扇踩在桌上,正对着明管事犀利的眼神,叫了一个“干”字,声音就卡在喉咙里。 有的人已经发现明管事,自动散开讷讷不敢说话,有些人没发现,仍然沉浸在蛐蛐比赛中。 姜桓怎么逗自己的蛐蛐它都不扑上去了,站起来两手撑着桌子,急道:“我的小霸王小祖宗呀!你上呀!咬它呀!” 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收走了斗盆,连带姜桓的小霸王。 姜桓斗兴正好,突然被打断心情好不到哪去,但他只能忍气吞神,谁让那人是不苟言笑c功夫深不可测的明管事呢。 明管事扫过二斋,一众人低头的低头,憋气的憋气,全场鸦雀无声。 慕情兮和谢浅瓶跟在后面,两人都面无表情。 最终二斋除了慕情兮和谢浅瓶,全部被罚去围绕蹴鞠场跑圈,参与斗蛐蛐者三十圈,旁观者二十圈,知而不报者十五圈。 可怜的二斋姑娘,本来是一朵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回来后都成了一颗颗焉了的白菜。 姜桓近来将小霸王当宝贝,那是他和千扇花了几天时间蹲草丛捕来的。小霸王被没收,即使是从蹴鞠场回来只剩一口气,也念念不忘要拿回小霸王。 “小霸王一生不过百日,身为爹爹我却不能陪着它度过短暂的一生,小霸王何其可怜啊,爹爹我心痛”姜桓瘫倒在座椅上,反复念叨这类话。 千扇也挺喜欢小霸王的,姜桓一直把她视作小霸王的娘亲来着,她想,她如果不为小霸王做些什么,都枉为它的娘亲了。 千扇拉着李君染,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君染惊讶:“被发现了怎么办?” 千扇拍了拍胸膛,“为兄弟两肋插刀,大不了,我断后,你先跑。” 李君染望着千扇,无头无脑感慨一句:“你对姜兄可真好啊。” 是夜,两个蒙了面的黑衣人偷偷摸摸溜出了宿舍别院。 明管事的屋子外,两个身影在窗户边畏畏缩缩。 李君染小声道:“确认过了,明管事不在。” 千扇做手势表示开始行动,李君染守在边上望风,千扇从怀里摸出一根铁针撬门,没几下就被她鼓捣开了。 李君染一看,这都会? 千扇以前被罚关在黑屋子时,经常撬门爬墙中途溜出去,熟能生巧而已。 千扇在明管事屋内四处翻找,床底下c桌子底下,衣柜中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千扇自言自语:“不会被处理了吧。” 视线转移到被帐子拦着的床上,千扇歪头思索,明管事总不至于把蟋蟀养在床上吧。 算了,排查一下又没什么。 千扇走过去一把掀开帐子。 明管事黑色的身影靠着床头,目光灼灼与她对视。 不好,快溜! 千扇抬脚,就被明管事抓住了,她这点功夫在明管事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功夫,外面李君染早溜了。 说好明管事不在呢,李君染这个坑货! 可李君染忘了,他的身躯在书院独一无二,他刚在窗子外的身影一眼就能让明管事判断出他的身份。任李君染反应再快,刚闪回房明管事就把他捉了。 李君染也觉得自己被千扇坑了。 两人当夜被明管事一手各拎在一边,拖到了东方院长那儿。 第二日,千扇和李君染像一个月前的慕情兮和谢浅瓶那样,收拾了书本和衣物被罚去山顶思过一个月。 姜桓无妄地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闹鬼? 慕情兮和谢浅瓶被拎上山后,千扇曾好奇山上是什么光景,现在她不用好奇了,因为她就待在了慕情兮待过一个月的院子。 李君染在千扇的隔壁院子,一人一个院子,一日三餐都有小厮送来,千扇觉得这待遇比宿舍别院好很多啊。如果可以自由出入,平时不用抄文章做功课的话,千扇宁愿天天惹事被罚思过。 然而,千扇停笔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案上一叠宣纸是她抄了三天的文章,往日在她看来艰涩生僻,连读出来都成问题的文章,即使她仍不解其意,现在也能顺畅地背出来。 屋子的门敞着,书案正对着屋外的围墙,墙上爬了藤曼,在初冬的寒气中一点一点失去了颜色,仅留下蜷缩的叶子和干枯的藤,藤向上延伸,没入墙顶带刺的荆棘中。 三天之前,这些荆棘都是没有的。 千扇嘴角抽了抽。 她刚被关进院子的时候曾试着爬墙溜出去,很显然,她失败了。明管事知道她既会撬门又能爬墙,还挺不安分,第二日就带人在墙上铺了几层荆棘。即使如此,明管事仍太看得起她,还请了何姑姑专门在院子外设了一些机关。 一只鸡腿骨头扔出了围墙,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声。 千扇捂住耳朵,她抄文章抄得烦了便这样干,也算解解乏。 有人进了院子。 千扇眼皮也不抬。 她被关在院子里,没人同她说话,明管事也不准人来探监,不,探望她。只有一些先生们,每日过来给她说教一两个时辰,检查她抄的文章,再布置新的文章和功课。 是的,关在破院子里思过还要做功课。不和同窗一起在教学斋上课,只有先生每日的讲义,凭着自学讲义她要做到和其他同窗一样的功课进度。 陈先生在她面前坐下,拿起千扇抄了三日的文章一页一页细看,做了些点评。又开始对她进行思想说教:“这两日,可有新的领悟?” “领悟倒是没有,但有新的发现。”每天来问类似的话,千扇总要提前想要应对的说辞,不然就像第一天那样,她无言以对,只得单方面听先生絮絮叨叨个把时辰。 陈先生含笑:“说来听听。” 千扇往垫子前挪动了一下,低声道:“我怀疑这院子闹鬼。有时候晚上我睡着了,能感觉有人在房间盯着我。”确切来说,是一股视线在审视她,但她潜意识觉得对方没有恶意,再加上她睡着时分不清梦中和现实,开始没放在心上。后来又有几次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真的就是她神经衰退出现相似的幻觉。千扇不至于怀疑自己的身体状态,所以坚信是真的。院子钥匙只有东方院长和明管事才有,他俩不可能半夜三更跑来她房间盯着她,加上墙外设了机关铺了荆棘,也不可能有人闯进来,所以千扇怀疑是鬼怪在作祟。 陈先生听完千扇的猜想,也陷入沉思。这间院子慕情兮才搬走不久,其间没提过任何不对劲的事,千扇鬼点子多,她的话不能轻易听信。但为了学生安全着想,此事还得和明管事说说,看能不能换个院子关着。 明管事还没说什么,当天晚上那股熟悉的视线又来了。 千扇是被尿醒的。 意识清醒的她能确定不是幻觉,屋子里确确实实有个黑影,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虽然每次那视线总是盯她一会儿就不见了,但千扇憋不住尿意等不到那时候。她先发制人,一掀被子跳下床,将黑影扑倒在地。 管它是好鬼还是恶鬼,先把它揍一顿让它不敢出来吓人再说。 黑影没料到千扇会突袭,但也没打算避开。 手上是冰凉的金属触感,身下是对方微微起伏的胸膛。 是人更好,千扇一个拳头挥下去。 一声痛呼,黑影抓住了千扇的手,悠开口道:“打人不打脸,小公主不知道?” 千扇正捂着通红的拳头,心想谁知道他脸上的面具那么硬,听这声音,她怎么觉得有几分熟悉? 头凑下去端详那面具,千扇不确定道:“黑店金叶子?” 黑影:这是什么代号? 千扇又在面具上摸了几把,确定就是当日住黑店时钻她房间的那人,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人还是喜欢钻她房间。既然勉强算得上熟人,千扇也不必多担心了,她赶紧从对方身上爬了下来。 “小公主,非礼了人家转身就走?”黑影跟着她。 千扇身形一顿,额头青筋直抽,恶狠狠对他道:“我要去尿尿,别跟过来!” 黑影在身后低声地笑。 小解回来,千扇神清气爽,黑影居然还在屋内,千扇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板,对他道:“你过来,我俩谈谈。” 黑影顿了顿,调笑:“这样不好吧。” 千扇咬牙切齿:“你三番四次半夜钻我房间盯着我看难道就好?” “你居然知道”黑影被拆穿了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坦荡荡拖鞋上床与千扇面对面坐着。 千扇严肃与之对视,道:“你看上我什么了?” 黑影没想到千扇这么直白,临时考虑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似是苦恼道:“我也不知道。” 千扇撑着下巴看他,“我是说,从黑店跟着我到这,我的行踪你一直都在关注吧,所以你到底图什么呢。” 黑影垂头似在思索,“大概就图你这个人吧。” 千扇自是不信他鬼话:“一路如过无人之境,当真了得啊。” 黑影毫不谦虚,平静道:“我也觉得自己很了得。” “你是二姐派来的人?”黑影跟着她却没恶意,那就是保护她的。而愿意保护她的人,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老头子和大姐做事张扬,默默派人守护这种低调的事情他俩不会干,二姐倒是很有可能。 黑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要胡思乱想。” 千扇觉得这动作和这话都莫名地熟悉,似乎司徒也这样做过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说声音身形都不一样,司徒那个弱渣,连她都没办法离开这个院子,他如果能每晚轻松溜进来,让她改和他姓都没问题。 何况,司徒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行了。” 千扇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敌在明我在暗,她处于被动地位,能安心才怪。 “刚才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了?”黑影问她。 千扇:“我能拒绝吗?” “不能。” “”千扇干脆拉过枕头扯来被子,做出一番长谈的架势。 “你当真看上了北辰二皇子?”黑影开门见山道。 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千扇如实道:“还好,我现在把他当兄弟。”这也是千扇纠结的一件事,按照她的设想,她和姜桓提前培养培养感情,感情培养出来了两人成亲顺理成章。现在两人是相处得好好的,只是方向走偏了。姜桓c赵之晋c千扇三人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除了姜桓偶尔在她揍人时露出莫名崇拜的神情,其余的习性喜好简直一模一样,简直是男版的自己。 和姜桓成亲,就像自己和自己成亲,想想就恶寒。 千扇还想过,自己若是男子,定是不会娶自己这般女子的。换成姜桓,估计也和她想的差不多,虽然之前有情笺一事,但不排除那是姜桓对她了解不多的情况下冲动而为之,时间久了,两人也心照不宣没提这事。 黑影问:“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千扇道,“可他毕竟是我未婚夫婿,就算自我催眠,我也会试着去喜欢他” “未婚夫婿?”黑影打断她,“如果你不喜欢,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话说到这里,千扇恍然,心中有个大胆猜想,“难不成,你真看上我了?”顿了顿,“或者是你家主子看上我了?”他主子是哪位,是不是她以前调戏过的小公子? 黑影面具后的眼睛熠熠注视着她不说话。半晌,他自嘲一笑,“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表白来得莫名其妙,毕竟她与黑影仅有一夜之缘,但看黑影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和他今晚的反应,似是有几分可信度。 千扇回想了一下两人短暂的接触,怀疑是因为她俩同睡过一张床的原因黑影竟是如此纯情之人么?可惜最终沦丧在她魔抓之下。这下,千扇看他的眼神饱含同情。 黑影似乎想通了,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喜欢姜桓。” “你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千扇问。 “时机不对。早知如此”他叹了口气。 今晚信息量太多,千扇又不太明白他的话,她只知道这人瞒了他很多事情。已经有了个姜桓,小百合还不知有没有走出情伤,现在有突然多了个长啥样她都不知道的男人,男女之事搞得这么混乱她一个头两个大,最便捷的法子便是全斩了。 千扇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也别把心思放我身上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黑影却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飞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听话。” 首次遭到轻薄,千扇捂着半边脸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哪里还看到那人半分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十里醉 自那晚后,黑影没再出现过,千扇觉得男人的话果然是信不得的。 她又在山上苦逼住了二十来日,冬日的寒气一点点侵入衣裳,千扇从小生活的地方要么是湿热的官蠡国,要么是温暖如春的沉樱谷,在四季分明的地方倒是比常人更畏冷,薄薄的院服已经抵御不了寒冷的袭击。抄文章久了,手指冻得僵硬,千扇全身裹在被子里不想出来,好在再过几日书院便会统一分发御寒的衣服。 待苦逼的千扇和李君染从山上下来,两人完美错过了这个月的书院解禁时间,而且很快迎来了年末测验,一系列糟心的事压得千扇想暴走。 亏了测验过后便是元日休沐,学生们可以自由出入书院和下山,甚至回家探望亲人。 也算是因祸得福,千扇在山上抄了一个月的文章,经史诗学课上的内容不说全记得,至少测验时不再心慌。 姜桓得知千扇与李君染被关在山上皆是因他之故,他饱含歉意邀请二人在年末测验后去陆川十里醉。千扇和李君染欢欣鼓舞,但休沐时间仅有十日,他们还想回家探亲,为了省点时间,测验结束三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拿了桌子旁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赶去陆川。 出发前,姜桓还拉上了赵之晋。 大约半年前,千扇和姜桓在陆川抢过同一个花姑娘。 半年后的今日,两人在此地把酒言欢。 十里醉是连锁酒楼,倒不是因为它的酒多出名,而是它乃中州首家自助酒楼,始建西川王城,花费不高,平民或贵族进入酒楼只需缴纳少量银两,就可以任意在十里醉尝遍各种稀奇的美酒。 同时十里醉注意宣扬酒文化,时不时举办酒会,场面之大引得无数文人骚客作文题诗赞之,有诗云:“春风十里惹人醉,欲与天宫饮琼觞。” 短短几年,十里醉酒楼由西川王城的第一家扩展到中州各大城皆有其分号。 千扇去过官蠡王都的十里醉,但是官蠡国人不兴酒文化不好饮酒,因此十里醉缩小了其规模,如果说西川王城的第一家有一百种酒,到了官蠡王都,可能就只有十种酒了。 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不用排队。 因为十里醉招牌出名,无需太多银两,任何身份的人都能进去畅饮几杯,因此排队的人络绎不绝。 看着上百人的长队,千扇有打道回府的冲动。 李君染拦住她,“颜兄莫急。” 赵之晋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门口的小厮面前,给他看了一样东西,小厮顿时笑得很灿烂,非常热情地把他迎进去。 千扇三人跟在后面,李君染低声感慨:“虽然进十里醉不限身份,但权贵毕竟是权贵,连排队都省了。”李君染是商人子弟,家中无权,在绝峰书院一众权贵学子中算是最没家世的了。 赵之晋却听到了,他笑道:“说什么呢,十里醉东临分号我有一半股份,作为半个股东去自家酒楼不排队又怎么了?” 千扇这才知道为什么姜桓死活也要拉上赵之晋一起过来,她漫不经心走到前面对姜桓道:“姜兄,你可不够意思了,说好请我和君染兄来十里醉的,结果却蹭了赵兄的面子,这顿,怎么说也算赵兄请的吧。” 赵之晋的手搭在姜桓肩上,两人经常这般勾肩搭背,他摆摆手:“姜兄和我关系好,姜兄请客就是我请客,你说对吧,姜兄?” 姜桓一心都在寻找合适的位置,赵之晋叫他他只是随意点了头。 十里醉无包间,众人都坐在大堂品酒。有的是长形酒桌,两排相对而坐,一排可以坐十来个人,也有单排酒桌,面向酒橱,一排同样可以坐十来个人,还有大圆桌,桌上有自动旋转的案板,上面放置了各种美酒。 千扇他们挑了唯一一张十人长桌,是十里醉的主桌,长桌一排是十里醉陆川分号老板,一人占了四个位置,负责调酒斟酒,其余三排坐的客人,正是千扇四人和一对陌生的青年男女。 老板姓林,他朝赵之晋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问:“不知四位客人喜欢什么样的酒?” 那对青年男女比他们先来,一壶黄粱酒已经煮上了。 千扇不贪杯,喜欢清甜的果酒;李君染喜欢后劲大的烧酒;赵之晋偏爱风流,挑的桃花酒;姜桓酒量浅,挑了和千扇一样的果酒。 煮酒的功夫,林老板温和道:“相逢即是有缘,几位同聚一桌,何不交个朋友?“ 不知女子是否喝醉了,靠着青年男子,此时嘟嚷着:“亮亮,你喂我~” 青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换只手搂着女子,“你是不是醉了,我们先回家?” 女子摇了摇头,“我才没醉。”手指着千扇,“小哥哥还在呢,我不能醉。” 三番四次被当成小哥哥,千扇产生自我怀疑,她僵硬转过脖子问赵之晋:“我生得很像男子?” 赵之晋飘忽的视线在千扇胸前转了转,低咳:“应该是吧。”被姜桓拍了一巴掌。 “眼睛往哪看呢?千扇你别理赵之晋,女生男相是好事。” 千扇:并不这么觉得。 青年男子脸色不好的瞟了一眼千扇,对林老板道歉,“不好意思,内子醉了,我们先告辞。” 林老板亲自送他俩出门。 李君染倒了一杯煮好的黄粱酒,又在感慨:“朋友没交成,狗粮倒被塞了一把。” 林老板回来,酒香已四溢,煮好的酒漫过酒盏,林先生道:“我为许多人煮过许多酒,听过许多故事,不知几位能否也给林某讲讲故事?” 十里醉其实是情报局吧?千扇如是想。她看得话本子多,讲故事信手拈来,随口就将许久以前雪沫讲过的脚踏两条船的小侍卫的故事同他们讲了。 赵之晋奇道:“这小侍卫再正常不过,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狠毒,非要把人搞得不能人道呢?” “大约,是一种\'我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的心理\'吧。”千扇猜测。 随后其余几人也讲了故事,一听就是胡编乱造的那种,林老板也不介意,他们几人主要是来喝酒放松的。 酒喝的是同一壶,四人却尝出了不同的味道。 千扇小啜了一口,入口清甜,酒过喉微有苦涩,待酒完全入腹,又是回味无穷的香甜气息,“像梅子酒,又有点像杨梅。” 姜桓:“是杨梅酒。” 李君染:“可我尝着像二锅头。” 赵之晋笑而不言,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杯。 千扇发现,四人的酒杯各不相同。 有人过来在林老板身边低语,林老板朝他们行了一礼,表示自己有事,等会让二老板代劳斟酒。 正好千扇离席去大堂品其他酒去了,她一壶壶看过去,每种都尝了一些,有人撞到她,她也心情极好的没计较。回座时,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眼花,她仿佛看到了慕容清水。 姜桓和千扇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慕容清水是陆川的花娘,数月不见,居然赎了身还当上了十里醉陆川分号的二老板。只不过现在的慕容清水并没有和他俩闲话家常的意思,守着本份为四人斟酒,不讨论和酒无关的事,倒叫赵之晋和李君染看不出端倪。 千扇之前就知道慕容清水不简单,现在愈发确定了。 从十里醉出来的人脚步多虚浮,外面排队的仍然有一百号人,千扇喝得克制,站在大街上吹着冷风,头脑愈发清醒,她攥着手心中的纸条,眼底浮上惑色。 当是别人撞她时塞她口袋里的,蜡封的小丸,她在小解时拆开,上面只有一句告诫:远离北辰人。 今日和她一同来十里醉的姜桓和李君染都是北辰人,告诫她的人是指谁呢? 又是谁给她递的纸条,千扇直觉是慕容清水。她似有所感抬头,楼上的慕容清水看到了她,意味深长勾起一个笑,同时伸手关了窗。 不,慕容清水背后的人才是她认识的。 先是身份不明的黑影,再是慕容清水和蜡封小丸,一个个谜团抛出来,千扇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法安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危险人物与神吐槽帝 千扇算了一下路程,还有时间,便晃荡回了一趟官蠡,在宫里待了两日,把老头子气得半死。 宫里生活太无趣,宫外大街小巷的烟花之地又逛了个遍,新开的几家酒楼没什么市场竞争力,千扇远远看去就没了尝试的心思。 索性提前回了绝峰山。 一回了书院她就后悔了,学子大部分归家,宿舍别院就剩三三两两路途太远回家不便的人。 宋白栎见千扇如见到救星,几乎三拜九叩地请求她接受他的扫把。 千扇蒙着脸,想着她昨日为何脑抽答应宋白栎帮他扫茅厕呢?现在宋白栎和于小澜两人不知在哪处双宿双飞,她却孤零零在茅厕遭受荼毒。 如果不是休沐其间书院人少茅厕较干净,如果不是宋白栎答应给她带宋家独家话本子(千扇刚知道她看的话本子多出自宋家),如果不是她同情宋白栎因为于小澜无妄被罚扫茅厕 罢了,一和于小澜扯上关系就逃脱不了扫茅厕的命运,简直是魔咒! 扫茅厕是件熟能生巧的事,千扇有过一个月的工作经验,如今代理起来得心应手,往常宋白栎花半个时辰才能扫完的茅厕千扇现在不要一刻钟就能搞定。 扫完茅厕出来如得到解放,千扇扯下面巾张大口贪婪呼吸新鲜空气。 对面走来一个面生的人,目光阴鸷,浑身散发着寒气,一看就是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盯住了千扇,目光如利刃从上至下将她扫视了个遍,见千扇尚保持张大口卡住没啥威胁性的傻样,这才移开视线面无表情擦身而过。 待危险人物进了茅厕不见身影,千扇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下巴,心道:这人谁呀?没听说过书院会收插班生啊。 千扇未太做思量,反正几日后自然会知晓。 还没走远,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扫茅厕的!” 千扇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人,她转身指着自己,问危险人物:“你在叫我。” 危险人物扯起了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人看了遍体生寒:“你说呢?” 鉴于对方似乎不好惹,千扇能屈能伸,试着心平气和问:“咋啦?” 危险人物蹙眉:“茅厕没手纸了。” 千扇:“” 千扇沐浴完回房,踏进房门见到里面坐着的人,立马闪身出去确认了一下房间编号。 是她的房间没错,可是,为什么危险人物会在她房间呢?不会是她的手纸给了他不良使用感所以他上门找茬来了吧? 千扇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愿进去面对那人,慕情兮居然也提前回了书院,正好刚从外面回来。 两人相继被罚上山,千扇处罚结束又赶上年末测验,即使身为舍友,两人也有两个多月时间没好好说话了。 慕情兮较两个月前更为冷清。 她见到千扇,也只是淡淡问:“你怎么不进去?” 千扇:“有危险人物在” 慕情兮皱眉思索片刻,似想到什么,看着千扇神色有些动容:“那是我哥” 千扇:“” 慕情兮她哥慕轻寒,见到妹妹,冰冷的颜色才融化了一些。 千扇跟在后面毫无存在感,面前的兄妹两人嘘寒问暖了一阵,慕情兮才想起为二人做介绍:“千扇,这是我哥慕轻寒。哥,这是我舍友,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挺有趣的姑娘。” 慕轻寒眯眼:“你这舍友看上去有点面熟” 我们半个时辰前才见过啊! 然而千扇并不想提起不美好的茅厕邂逅,于是摆摆手:“兄台说笑了,不过是大众脸罢了。” 慕轻寒却不配合:“方才扫茅厕的是你?” 千扇:“” 她不想和这人处在一室,随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宿舍别院。 让她意外的是,谢浅瓶也提前回了书院。 此时谢浅瓶敛了大小姐的气势,一个人躲在宿舍别院外的风荷池后,时不时伸长脑袋往别院门口看。 见千扇出来,她欢快地朝千扇招了招手。 无事不拉她登三宝殿,千扇过去,好奇大小姐有什么事想吩咐她。 谢浅瓶拉下千扇,两人一起蹲在风荷池后,谢浅瓶一边注意着院门,一边小声问千扇:“慕情兮她哥还没走么?” 看来谢浅瓶也惧慕轻寒?千扇笑:“是啊,我走的时候他俩还相谈甚欢呢!” “真是糟糕,我没想到他也过来了。”谢浅瓶捂着脸颊哀叹道。 千扇眼珠子转了转,“你要下山么?我可以带你去永安镇。” 谢浅瓶似乎不明白千扇为何突然这么问。 千扇跟谢浅瓶分析:“慕情兮她哥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我们在这盼到天黑都不一定能盼走他,不如我们下山玩玩,玩得差不多再回来,那时慕情兮她哥也走了?” 谢浅瓶一听可行,千扇也正愁没人陪她玩,两人一拍即合,悠悠晃下山了。 千扇缺个聊天的人,吃喝倒是其次,仅是沿着上一回的路线带着谢浅瓶在筒子街转了一圈。 谢浅瓶从小娇生惯养,整条街上的小吃食皆被她数落了一遍,什么这个吃了会长痘,那个担心吃了会拉肚子,千扇在一旁额角一突一突的。浅瓶嫌弃的东西她不知吃了多少,她一个公主还没说啥谢浅瓶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她以前的认知全推翻了。 她之前希望同人和她说话解乏,此时为了堵住谢浅瓶喋喋不休的嘴千扇把她拉到了戏园子看皮影戏。 一部将军同心爱的公主诀别的剧,谢浅瓶偶尔冒出一两句点评,诸如: “这个原理不对,两人同时掉下山崖,相对距离怎么会越拉越长呢?何姑姑说过,自由落体的高度只与时间有关呀!” 千扇看得正尽兴,听谢浅瓶的话,突然觉得将军与公主分离的场面一点都不唯美了,她认真思考道:“可这不是自由落体,还要考虑风的阻力。你看公主的衣服繁复宽大,而将军的衣服是紧身铠甲,公主受的阻力会更高吧,那该是将军先落崖才对,哎哎,戏里弄反了!对了,你不是学渣么?” 谢浅瓶怒目:“谁说的?” 千扇:“” 谢浅瓶继续看剧情:“终极反派居然放了将军一马,将军有主角光环加持,势必会卷土重来灭了反派,身为反派,怎能如此妇人之仁呢!” 过了一会儿,戏里出现了一个胡作非为的小女孩,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小女孩没有灭了她。 谢浅瓶惊:“咦,反派居然是恋童癖,这编戏的重口啊!” 编戏的:“” 托谢浅瓶的福,皮影戏演了一半,两人被戏园子的人轰了出来。 两人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千扇不可置信看谢浅瓶,神吐槽帝啊。 谢浅瓶咬了咬下唇:“你这样看我作甚?” 千扇不理她,先转身走了。 谢浅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低声道:“我只是害怕,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住一直说话” 千扇去了翠仙居,两人要了一间雅阁,千扇三两下点好了菜,便让小二关门备菜了。 千扇后仰,背靠着椅子,两手搭在桌子上,拿眼斜睨谢浅瓶:“你说说,你为什么害怕?” 谢浅瓶紧抿着唇,脸色逐渐发白。 千扇眨了眨眼:“让我来猜猜,是因为你欺负了慕情兮,怕她哥报复你?” 谢浅瓶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她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是我知道了慕家最不堪的秘密,慕情兮和慕轻寒一定会灭了我的!” 千扇捂住耳朵,她不想听慕家最不堪的秘密,她怕被灭。 谢浅瓶心底压着事,终日惶惶,见到慕轻寒,积压许久的惶恐一次性全涌出来。 “休沐时慕轻寒找上门,让谢家把我交出来,否则便断了谢家在南照的商路,父亲已经不保我了。我提前得知消息逃了出来,想着东方院长能帮我可东方院长也休沐了呜呜呜” 哭声通过手间缝隙传进来,千扇捂住耳朵的手渐渐松开,她坐直了些,轻声道:“东方院长回来前,我和你一起在永安镇住下吧。” 谢浅瓶通红着眼感激地看她。 适时小二推门上菜,五道菜一同上来,小二一一作了介绍。离开前,小二看了看谢浅瓶,忍不住提醒千扇:“东临有律法,男人欺辱女人会被抓起来的” 千扇一巴掌拍在桌上,汤水四溅:“你们够了,一个两个三个都把我当男人!” 小二愣了好久,讷讷道了歉,吓得门都没关好。 谢浅瓶收了眼泪,千扇郁闷道:“这几天我们就住在翠仙居,我白日要回书院扫茅厕,加上来回,大概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你哪都别去。” 谢浅瓶抽抽搭搭地点头。 一顿饭的功夫,情绪收了许多,千扇带着她到了两人住的屋子。谢浅瓶呼出一口气,她见千扇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好意提醒:“你如果不画剑眉,兴许不会被当成男人” 千扇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本是弯弯的新月眉,后来嫌调戏姑娘时不够男子气概,这才习惯了画剑眉。 原来,总被当成男人还是自己习惯造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危险人物与神吐槽帝(二) 第二日千扇上山扫茅厕,又有人陆陆续续返回书院,寂寥的绝峰山终于恢复了些许人烟。 东方院长依旧不在,慕情兮要去藏书阁读书,千扇没看到慕轻寒,慕情兮说估计回慕家了。 不知怎的,千扇有点心神不宁。 随着时间推移,这股心神不宁的感觉愈发强烈。千扇匆忙扫了茅厕,连澡也来不及洗,捡些衣服就下山了。 她改回了原有的眉形,翠仙居的小二笑得勉强:“姑娘,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千扇摇了摇头,直接上了楼。 不一会儿,千扇急急赶下楼,步履之快让小二担心千扇会摔倒。千扇拧眉问:“昨日和我一起的姑娘,今日你可有看到她出门?” 小二对谢浅瓶的印象深刻,此时非常确定道:“我今日没见过那位姑娘。” 千扇着急地拍脑门,原地转圈圈,碎碎念道:“让她别乱跑她还能去哪儿呢。” 她甚至将翠仙居掀了个底朝天,连柴房茅厕都没放过,可恁是搞不懂谢浅瓶是怎么不见的。 翠仙居的客人被千扇吓跑一半,小二好脾气问道:“那位姑娘不见了?”印象中是个柔弱异常的姑娘,如果不见了恐怕会被欺负吧,“姑娘,可要我报官?” 如果和慕家有关,恐怕报官也没用,千扇现在毫无头绪,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也好,就让小二去了。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口口声声让谢浅瓶跟着她,结果还是她把人弄丢了,让她如何面对书院同窗如何面对谢家人? 万一是慕轻寒千扇想起来,往绝峰山飞奔而去。 对!还有慕情兮! 藏书阁静谧安详,古老的书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双柔若无骨的手高高举起,想够着最顶上的书籍。 “那是两百年前的□□,已经许久没人翻阅了。” 慕情兮颔首道:“陈先生。” 陈先生自阴影中走出来,虬髯上印着一点余晖,向来温和的眼里流淌出缅怀之意。他伸手轻而易举地拿下那本书,书名《东风颂》,扉页退了色,书角处还有折痕。 他将书递给慕情兮,道:“我知你聪慧隐忍,可有些东西碰不得,我想你知道。” 慕情兮仿佛被窥破了心事般,稳了稳心神,才敛眉接过。 陈先生深深看了慕情兮一眼,走了。 慕情兮将《东风颂》抱在胸前,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悲伤。 陈先生,他知道她想做的事么? 藏书阁的门被撞开,混乱的脚步声往这个方向过来。慕情兮将慌忙将《东风颂》收好,千扇跑上来,扬起了一室的灰尘。 千扇弯腰喘气:“你哥,慕轻寒,究竟在哪?” 慕情兮不解:“他不是回去”见千扇脸色难看,慕情兮的脸也白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浅瓶不见了,就在永安镇!” 慕情兮的手心死死掐着帕子,喃喃:“你说我哥他难道他真要这样做?”慕情兮突然激动:“他疯了!” 千扇:“谢浅瓶的失踪我不完全确定和你哥有关,但你哥有嫌疑,我希望你能想想办法确定你哥的行踪。” 慕情兮却道:“是他,今日他离开时便对我说,\'很快就结束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转眼谢浅瓶就不见了,分明是被我哥他绑了去!” 千扇一脸肃穆,道:“慕情兮,你们慕家和谢浅瓶有什么矛盾我本不该插手,可她一个小姑娘,没有谢家人罩着能对你们做什么呢?我就多管闲事奉劝一句吧,你和慕轻寒想做的事无人能管,只是注意些分寸,免得闹出了事弄得中州大陆人尽皆知。” 慕情兮垂头,神情灰败。 千扇在等。 半晌,慕情兮摇了摇头,“现在有点晚了,我带你去,谢浅瓶可能在那儿。” 冬日的夜幕很快降临,千扇跟着慕情兮下山去了永安镇。 千扇接近院子,就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脸色大变,门都不敲直接冲过几扇门闯进最里的厢房。 谢浅瓶衣不蔽体,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哭声,很容易忽略那团影子。 千扇眼睛一酸,脱下外袍罩在谢浅瓶身上,谢浅瓶的身子颤了颤,往后躲了一点。 千扇不敢碰她,她只要挨近谢浅瓶一点,谢浅瓶就会下意识离她远点。 手捏成拳,千扇甩身出了房。 院子外的慕轻寒一脸漠然,衣裳皱巴巴的,唇角处还有撕咬的痕迹,慕情兮蹲在他身旁捂住脸哭出声,他也不为所动。 他还有胆子在这! 千扇咬了咬牙,几步冲上去就是一拳。 慕轻寒没躲,头被千扇打偏了。 手疼 千扇捂着拳头,满院子找工具,看到一把锄头,抡起就往慕轻寒身上砸。 慕轻寒眼神一动,这锄头往身上砸是要出人命的! 他出手凛冽,千扇抡起的锄头一把被慕轻寒单手挡住了。 这慕轻寒好生厉害即使她今日没上山一直守着谢浅瓶,慕轻寒也能从她这儿把人抢走吧? 千扇自认为武功甚高,天下没几人能出其右,可在绝峰书院其间,她就遇到了打不过的明管事和连先生,后来又有了黑影,现在还多了个慕轻寒是她迷之自信了么? 习武之路阻且长,千扇愤懑扔掉锄头。 打不过她不会跑吗?她进了屋子,不顾谢浅瓶挣扎把她扶起来。 慕轻寒悄无声息跟在千扇后面,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能带她走。” 谢浅瓶往千扇身边靠,千扇有了更多底气,仰起下巴,大着胆子挑衅:“不带走难道任你欺负吗?” 慕轻寒冷声:“她是我的人,我要带她回慕家。” 千扇瞪大眼,她不知如何反驳。索性耍无赖,将谢浅瓶和她绑在一起,道:“我俩分不开,你带我一起走!” 慕轻寒匪夷所思,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千扇以旁人难以企及的厚颜混到了慕家后院,每天霸占着谢浅瓶,看得慕情兮几度欲言又止。 休沐结束,绝峰书院应该复课了,就是不知道东方院长和书院的先生发现她不在会如何同老头子告状。 不过债多了不愁,老头子本就被她气得半死了,多一事气气他也就那样。 现在开解谢浅瓶最要紧。 寻常女子遇到这事,想不开的比比皆是,谢浅瓶如今虽然失魂落魄了点,但吃饭睡觉正常,千扇还稍微放了点心。 就是夺她清白的人每天定时出现,两人在千扇面前上演惊心动魄的虐心剧情,看得千扇很不是滋味。 慕轻寒绝对是个混账。 可这混账不无可取之处,他知道谢浅瓶爱吃哪些菜,喜欢什么样的花纹和小玩意。千扇和谢浅瓶逛过一次筒子街,就谢浅瓶的挑剔程度慕轻寒居然也能记得一清二楚,千扇不得不暗暗佩服。 但保持立场是一回事,暗暗佩服又是另一回事。谢浅瓶情绪波动时,千扇就很有立场地站在谢浅瓶这边,非常坚定地请慕轻寒离开。 慕轻寒不说什么,沉默地站一会儿便会走。 千扇想,自己明明是个公主,怎么实际上就一个丫鬟的命呢! 不知不觉,在慕府住了半个多月,谢浅瓶失踪这么多天,谢家人不闻不问还挺让人寒心的,对比起来,家里总骂的老头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千扇心里冷笑,安顿好谢浅瓶,她总要把谢家人揍一遍。 荒草丛生的院子开始长出几处绿芽,却不能为清冷的慕府带来半点生气。整个后院如死水寒潭般,除了本就和寒潭差不多的慕轻寒和慕情兮,就剩下不发一言如傀儡般的下人。 谢浅瓶不适合慕府,千扇这样想。 又过了两日,慕轻寒对千扇道:“有人找你。”说这话时,他的神色有些松动。 千扇终于离开后院,慕轻寒说的果然是容先生和雪沫。 慕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扣留官蠡国公主,更何况还有容先生这个中间人在。 千扇想把谢浅瓶一起带走,容先生很为难,毕竟谢家都不管了,千扇又有什么理由呢? 千扇一拳头砸在掌心上:“我只看谢浅瓶自己的意思,她该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当她回后院找谢浅瓶时,她看到了什么? ——慕轻寒抱着谢浅瓶,谢浅瓶起先还捶打他,后来慕轻寒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浅瓶就不再挣扎,两手搂着慕轻寒,靠着他一直哭。 “谢浅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千扇。”慕情兮不知何时站在了千扇身后,虽然掩饰得很好,可还是流露出哀恸。 千扇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心里大惊,却不动声色道:“谢浅瓶的意思,还得她亲口和我说。”虽然她确信谢浅瓶不会跟她走了。 千扇跟着容先生和雪沫离开了慕家,没有谢浅瓶,也没有慕情兮,就她一人回了书院。 当时谢浅瓶和慕情兮都是这样说的:“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还回得去么?” 她俩都退学了,千扇尊重她俩的选择,三人后续如何,全看他们造化。自己作为一个过客,戏看够了便回到原来的位置。 只是有点惋惜,纳辞院从此少了两个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谢浅瓶后记 十岁那年,谢浅瓶跟着二叔去慕府谈生意,遇见了那对奇怪的兄妹。 她是谢家的嫡女,却不怎么受宠。父亲娶母亲是强强联姻为了拓广谢家的商路,即使两人成婚十多年,关系也是不咸不淡的。父亲常年宿在姨娘房中,母亲能怀孕已是难得,满怀期待地生下来结果发现是个女娃,便不痛不痒地放养她了。 谢浅瓶从父母那分不到关爱,便使着性子胡来,希望从他们那得到一点点重视。可是谢家父母在物质上不曾亏待她,唯独在亲情上尤为吝啬。 小时候的谢浅瓶,骄纵傲慢,视庶出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低她一等,动不动就甩脸色给他们看,更不愿同他们一起玩耍,谢家上下提起谢浅瓶无不惋惜。 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烦恼,谢浅瓶胡搅蛮缠活了十年,也就只有陪她玩的二叔与她亲近。 慕家和谢家是东临国两大世家,表面上互相恭维,实际上明争暗斗了一百多年,可论实力和手段,慕家更胜一筹,这些事谢浅瓶或多或少一点。虽然她年纪小很少出谢家门,但也能想象得到慕家是个什么光景,大家族的情况不都差不多么。 那时她在母亲面前吵吵闹闹希望母亲能抱抱她,然而母亲不耐烦把她训了一顿,谢浅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她二叔撞见了,她如看到救命稻草般黏着他二叔,二叔走哪她跟哪,二叔去慕家,她也跟着去了。 幕府和谢府还是有所不同的,谢家虽不如慕家人丁兴旺,但府里常年热热闹闹的,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搞得阖府上下鸡飞狗跳。慕府正好相反,每个人都冷冷清清的,连庭院的装饰都只有几块太湖石和泉水,带点生机的花园也没有。 慕家也太无趣了吧,谢浅瓶这样想。 二叔要和慕家家主谈比较敏感的问题,谢浅瓶便被小侍女领着在客房前的院子里玩。 那天,一身黑衣的少年冷峻着一张脸进了院子,等在客房外求见慕家家主。 少年眉目凌厉,目光不近人情,看上去超凶的,谢浅瓶吓得躲在了小侍女怀里。 而少年的视线若有似无略过她,倒是没什么反应。 有侍从代为传话,不一会儿少年进了客房,不知在里面和慕家家主交谈了些什么,客房内传出慕家家主气急败坏的声音:“滚,你想都不要想!” 谢浅瓶好奇问:“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哥是谁?” 小侍女悄悄告诉她,那是慕家六少爷。 再过一会儿,少年推门出来,他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破了个窟窿,鲜红的血液正欢快往外冒。小谢浅瓶看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她见不得血。 少年没有离开,也没有包扎,只是撩起衣袍在院子中央跪了下来,脊背直挺挺的,像院子里的小白杨。 他和他,不过数步远。 小谢浅瓶以衣袖挡住眼睛,鬼使神差小跑过去,将帕子递给了少年。“大哥哥,你流血了,给你擦擦。”声音软糯娇甜,像甜腻柔软的棉花糖。 少年没接,目不斜视,没看谢浅瓶和帕子一眼。 气愤有点儿僵。 侍女赶上前要把谢浅瓶待下去,谢浅瓶嚷嚷:“大哥哥好可怜的,被他爹打成这样一定很伤心,我不走我要陪大哥哥。” 她似乎忘了,就在刚才,她还觉得少年挺凶的。 侍女低声哄谢浅瓶,谢浅瓶撅着嘴,就是不停嚷嚷,侍女急着把她带离院子,谢浅瓶见嚷嚷不奏效,就哇哇大哭。 慕家子弟个个沉稳严谨,谢浅瓶这种动不动就哭脸的性子在慕家着实少见,侍女捂着谢浅瓶的嘴,反而被她咬了一口。 少年无甚表情的脸庞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觉得太吵了。 谢浅瓶摆脱了侍女,又跑到少年边上,一边抹着眼泪擅自拿起手帕捂住少年流血的额头,抽抽噎噎:“大哥哥手不方便就就小瓶子来来帮忙吧。” 黏湿的血液透过轻薄的手帕沾染到谢浅瓶手上,她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喃喃:“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然后白眼一翻,整个人晕过去,直接扑在少年身上。 被迫接住谢浅瓶的少年:“” 二叔似乎与慕家谈成了生意,那天起,两家来往明显密切了。谢浅瓶一天到晚缠着二叔,一逮着机会就跟着去慕府。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猜,二叔笑她:“小小年纪,就学会死皮赖脸追男人了?不过,我家小瓶子如果能嫁到慕家,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谢浅瓶不知道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后一句她知道,二叔的意思是,她可以嫁给慕家做媳妇儿? 谢浅瓶唯二叔话是从,既然二叔都这么说了,谢浅瓶就更光明正大,一到慕府就在慕家六少爷的院子外面溜达。 慕家六少爷慕轻寒生性冷淡,不爱与人接触,白日里早早出了门,穿梭在慕家各个铺子里,晚上很晚才回来。是以,谢浅瓶在他院子外溜达了数回,两人都生生错开。 谢家有女浅瓶,喜欢在慕家六少爷院子外蹲点,这事慕府不少人知道。 消息传回谢家,谢家家主觉得自己女儿给谢家丢了脸,把谢浅瓶关禁闭不让出府,还把谢二叔斥了一顿。谢二叔不以为意,“若小瓶子真能得那位欢心,对我们谢家可有大大的好处,前期女孩子主动些又怎么了?” 谢家家主觉得谢二叔说的理倒是实在,但让他女儿抛头露面勾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过几日,是慕家大少爷的生辰,谢家亦被邀请,谢家家主想了想,把谢浅瓶也带上。谢浅瓶满院子大声欢呼,这是她父亲第一次带她出门,虽然她不清楚父亲那点心思。 生辰宴的主人,慕家大少爷长什么样谢家家主没多注意,反而一个劲儿瞧远离人群之外的慕家六少爷。 依谢家家主几十年来的毒辣眼光,一个晚上,就能看出这六少爷在慕家的实际地位。 虽然他不合群,但凡是经过他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且谢家家主听谢二叔说,慕家家主对慕六少虽严厉,实际上挺看重他,不然,不会把慕家多条商路交给一个少年打理。 若不出意外,日后整个慕家都会是慕六少的。 慕谢两家以往在商界经常拼个你死我活还来不及,从没有联姻的先例,现在有了个契机改善两家关系,倒是可以试一试。 谢家家主如是想。 就是慕六少这阴冷的性子谢家家主看着在慕六少旁欢快蹦跶的女儿,心里一时有点没底。 话说小谢浅瓶见慕轻寒额头上的伤好了,是真心为他高兴。除了二叔,这是第二个她想接近的人,她第一眼见他,以为他是不爱说话,脾气古怪的大哥哥,后来他被他父亲砸伤了还要罚跪,让谢浅瓶误以为他俩是同样不被父母宠爱的可怜人。 两个可怜人抱团取暖最有话说了。 谢浅瓶天真地展开笑颜,和冷色的慕府格格不入,“大哥哥,你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山上放风筝吧!” 眼前的小姑娘与慕轻寒仅有一面之缘,闹腾c天真c无所畏惧,这是慕轻寒对谢浅瓶的印象。他有听府内的人提起谢家浅瓶多次守在他院子外等他的事,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这样做很难得,而且他在小姑娘的眼里,看得到她所有心思。 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小姑娘只是孤单了太多,想他陪她玩而已。 慕轻寒还是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在想近几日能不能挪出点时间。 春日陌上风光好,纸鸢腾空烦恼抛。 小谢浅瓶特意穿了新做的裙裳,她慕家后山上放了半天的风筝,也不见慕轻寒来赴约,他明明答应了她的。 远处隐隐有个黄色的人影,小谢浅瓶疑惑地站起来,大哥哥大多时候穿黑色衣裳,来人是谁? 待离得近了,和小谢浅瓶差不多大的慕情兮朝她伸出手,“我是慕家七妹情兮,六哥哥他临时有事,让我来陪你玩。” 小谢浅瓶把风筝递给慕情兮,歪头打量她,慕情兮的名字她听爹娘和二叔提过,小小年纪便会作诗画画,在东临世家子弟中是出了名的小才女,经常被当作别人家的孩子。 谢浅瓶不争气的时候太多,她娘每每训她时,就拿慕情兮说事,导致谢浅瓶对慕情兮怀有些许愤懑。 可慕情兮是大哥哥的妹妹,何况她和大哥哥还是有些像的,谢浅瓶爱屋及乌,一个下午两人倒也玩得开心。 十岁的谢浅瓶觉得二叔带他去慕府实在是太明智了,从此她多了两个小伙伴,两个小伙伴还是慕府最出名的兄妹,她也一直单纯地以为两人是兄妹。 十三岁的谢浅瓶宛然把慕府当作自己家,慕府对于谢浅瓶的出入早已见怪不怪。谢浅瓶仗着和慕家兄妹关系好,整日整日赖在慕府不回家,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慕情兮陪她玩。 然而,到了娶亲年纪的慕轻寒却有些不对劲。确切来说,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谢浅瓶后记(二) 他的身世,是慕家的秘辛,慕家没几个人知道,外人更不知道。起初他出生时,慕家家主还有些担心,但一直到慕轻寒长成十几岁的少年,除了性子阴沉了些,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身体比常人更强壮,头脑比常人灵活,慕家几个知情的才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慕轻寒没想到,该来的总要来。他本不该出生,父母强留他在世上没经过他的同意。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撒手人寰了,父亲十多年来都在尽力弥补他,可在他看来,父亲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 起初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侥幸,可现在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体内有一把毒火在燃烧,烧了他全部理智,恨不得把见到的人扑倒,啖其骨血吞其血肉。 第一次发病是在某天夜里,他难受地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里没有丝毫自己的意思,只是凭着本能如一匹饿狼往房外冲,将见到的活物撕咬成碎片 待清晨他在院子里醒来,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守夜的侍女脖颈被人咬断,仿佛死不瞑目,身下是一大片干涸的血液。 冷静自持,薄凉如水的慕轻寒第一次陷入深深的恐慌中,他不敢同其他人说。好在他院子是在慕家最偏僻的一角,昨晚的动静没人听到。 慕府少了个侍女,没人会说什么,这类事在世家中太常见了,慕轻寒处理完了侍女的尸体,开始思考为何会这样,及以后该怎么办。 他起先以为自己中了毒,隐瞒身份独自寻了个神医询问此事,神医道他这是难得一见的天生怪病,目前没有可根治的法子,体内毒火太旺,血气过盛,或许可以阴制阳的方式压一压。 既然是天生怪病,那就和他身世有关了,慕轻寒心里一沉,寒着脸走了。 此后,他又失控了几次,都被他悄无声音地处理掉了,到了后面,他能找到一点点自己的意识。还有神医说的以阴制阳,其实就是阴寒体质的女子血液 那以后,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女子从慕家六少的院子里出来,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还有暧昧的青紫印和啮齿痕迹。 慕家六少风流成性,对女人太过残暴,谣言一传开,慕轻寒的形象愈发阴寒,东临世家无人敢将闺女嫁给他。 只有谢浅瓶,没事似的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还天真地和他讲:“那些女人你玩玩可以,但以后娶了我就不能这样玩了。” 真不知这话是谁教她的,而且,她也只是好玩儿。等她发现他不好玩甚至还很可怕时,她就会跑得远远的吧。 一切就像蛛丝,一层层将慕轻寒缠得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有意避开自己的七妹和谢家小姑娘。他七妹情兮有颗七窍玲珑心,在谢家小姑娘还没心没肺缠着他时,慕情兮已察觉出他有问题。 他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可慕情兮头脑不输于他,又时刻注意他的动向,怎会不生疑? 被慕情兮发现时,他正对着女子伤痕累累的胴体发怔,女子躺在他床上,似愉悦又似疼痛,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 慕情兮一个未及笄的姑娘,见此香艳场景,竟能面不改色和慕轻寒提道:“六哥,我们谈谈。” 他知道七妹的手段和心智不亚于慕家任何一个儿女,到了此时,更是觉得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只是,他看着她愈发温婉出挑的容颜,想,七妹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呢? 他对此比常人更为敏感,为避免自己的悲剧重演,冷漠地将慕情兮推开。 慕情兮对于他的不信任似乎感到很难过,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谢浅瓶特意避开了他。 然而他刚松一口气,就在他病发当口,慕情兮出现在他房间里。 一切真相呼之欲出。 慕情兮素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从之前的女子那了解了一二,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中毒还是你父母的问题?” 慕轻寒瞳孔一缩,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慕情兮擅于揣摩人心,见慕轻寒的反应就知道是后者。 她为六哥感到悲凉,这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一切? 如果六哥逃脱不开他的命运,那就,让她一起来背负吧! 慕情兮最终成了慕轻寒的帮凶。 那时,慕轻寒望着满院的残花,轻声道:“什么都不要和谢家小姑娘说,她还不懂事,会害怕。” 慕情兮思绪复杂,还是点头应了。 谢浅瓶发现慕家兄妹都不怎么搭理她了,他们三人不是铁三角向来玩得挺好的吗? 以前进慕府和慕六少的院子,大家都认识她,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现在,人还是认识的人,为何开始栏她了? 谢浅瓶什么都不管,硬是横穿直撞冲进慕轻寒的院子。 房间的门打开,一对互相依偎的男女似是没料到人会直接闯进来,连忙分开。 谢浅瓶瞪大了眼。 她的两个小伙伴,慕家的两兄妹,居然有私? 谢浅瓶一时觉得自己被人背叛了,冲到两人面前质问为什么? 慕轻寒和慕情兮都反常地冷漠对她,对她的质问视而不见,觉得没必要理她这个局外人似的。 被忽略的谢浅瓶气得大哭,一边抹着眼泪跑出了慕家。 慕轻寒的拳头紧握,闭了闭眼。 谢浅瓶意志消沉了几日,慕府已经把她列入黑名单不准她踏入,谢家家主觉得谢浅瓶不但没勾搭上慕六少,反而遭到慕六少嫌弃简直把谢家的脸丢尽了,对她愈发不待见。 谢二叔千方百计逗谢浅瓶,谢浅瓶都不为所动,她想了几日,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俩问清楚。 慕情兮足不出户,她又进不了慕府,就只能找慕轻寒。 她从早到晚在慕府各个门口蹲点,盼着能逮到出门巡逻生意的慕轻寒。 可慕轻寒有意避开她,谢浅瓶怎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最后还是谢浅瓶请谢二叔帮忙,她才在慕家铺子外等到了慕轻寒。 昔日容颜如花,天真烂漫的姑娘满脸愁绪,看得慕轻寒于心不忍,但面上维持他固有的冷漠。谢浅瓶想像平时那般牵着他的衣袖,在他微侧了身子避开时,她讪讪收了手。 “好多天不见你们了,慕府也不让我进去,搞得我爹把我大骂了一顿,我是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把我拉黑的吗?还有,我在慕家各个门口都守了好多天也不见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长话短说。” 谢浅瓶噎了:“你和慕情兮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不信!” “随你。” 慕轻寒转身就要走,谢浅瓶气得跺脚,以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问:“你们这是□□,为天下人所不容,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慕轻寒突然回头恶狠狠盯着她:“你敢!” 他最开始对她冷漠如冰川,许是她胡搅蛮缠有效,冰川渐渐对她融化,偶尔会露出难得的温和。她见过慕轻寒这两副模样,却从没见他凶过。 虽然,慕轻寒对外就是这样一个人 现在,她和外人没什么两样了,谢浅瓶心里是陌生的难过,酸涩情绪,咬着唇,犟道:“我就敢!” 慕轻寒整个人阴气沉沉,大手一挥,让人把谢浅瓶拿下。 谢浅瓶被慕轻寒关起来了,其间她什么人都看不到,连给她送饭都是通过一个小窗口,她只能见到一双手。他知道她最怕一个人,还这样对她,谢浅瓶恨死慕轻寒了,同时也恨脱不了干系的慕情兮。 后来是谢二叔好说歹说她才被接回慕家。慕轻寒不担心她会乱说话,他给她下了药。 谢浅瓶大为受伤,回谢家不再与慕家往来,自此变得嚣张跋扈,惹得她父母对她更为不满。 两年后,谢家家主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把谢浅瓶被送到绝峰书院,在那里,她重遇慕情兮。 本来两人分在两斋,井水不凡河水的,可以互相装作不认识。只是后来都到了纳辞院,慕情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清冷出尘的气质惹得无数同窗为其折腰。谢浅瓶恨得牙痒痒,慕情兮和她哥哥,明明是那种关系,还那样对她,居然还有脸装纯洁! 于是,她给慕情兮使各种绊子,就当为以前的自己出口恶气。 许是慕情兮知道有愧于她,倒也不甚在意。慕情兮越是不在意,谢浅瓶越不甘心,在藏书阁和慕情兮巧遇,她忍不住脱口讽刺她是勾引哥哥恬不知耻的女人。 慕情兮气得扇了她一巴掌。 谢浅瓶捂着脸,也是气急攻心,慕情兮有胆做还没胆让人说了! 她被下了药,虽然单独和慕情兮对峙时慕轻寒毫不知情,但不保证慕轻寒知道后找她麻烦,她先发制人,抢先跑到东方院长那告状。 绝峰书院为中州培养了大批能人义士,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东方院长虽然看着低调朴实,实际没有几个人敢招惹。 只不过她气性大,在东方院长面前又戳了慕情兮的软肋,两人吵吵闹闹把东方院长搞得不耐烦,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们一起关了。 谢浅瓶一个人待一个院子,害怕又疯狂,慕情兮就在她隔壁,她变着法儿找她吵架,才能排解一点点孤独。 慕情兮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和她哥哥承受了什么,谢浅瓶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谢浅瓶想,是哦,她是外人,可是他们又为何让她知道,还给她下药! 元日休沐,谢浅瓶回了谢家,时隔半年,她母亲又怀了一个新生命,父亲虽不爱母亲,但对着母亲的肚子也隐隐透露出一股期待。 谢二叔出了远门,半年一载的都回不来,谢浅瓶觉得,她当是被所有人抛弃了。干脆,谢家,慕家,都不要再管了吧,她自暴自弃地想。 机缘巧合下,她之前安排的人把当年给慕轻寒诊过病的神医带到了她面前,神医两年多来走访各地,还真叫他撞见了和慕轻寒差不多症状的几个病人,而这些病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父母双方有直接血缘关系。 慕轻寒的母亲,很可能是慕家家主的亲姐妹! 得到此不堪推论的谢浅瓶很不安,她找到神医的事慕轻寒不久后就知道了,他直接带人来谢家要人。好在当时谢浅瓶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趁慕家登门,谢家一片混乱之际,她逃回了绝峰山。 东临国,只有书院安全,只有东方院长和明管事他们能庇佑她,他们极看重自己的学生,绝不会让她被慕轻寒带走的。 可是还在休沐的书院,人都走了,哪里能庇佑她呢?慕情兮回来了,还带着慕轻寒。谢浅瓶急病乱投医,跟着同窗颜千扇,她是官蠡国的公主,身手又好,兴许能护住她。 可慕轻寒太会见缝插针,颜千扇刚刚离开,他就找到了她,将她伪装成他的妻子强行把她带走。 她就被他关在屋子里,慕轻寒就坐在不远处,两年半的时间未见,慕轻寒比以前更阴沉可怕 而慕轻寒也在打量她,她长开了些,眉眼娇柔俏丽,害怕时眼眸盈盈似水,身材婀娜,体态纤细。她不再是个小姑娘,而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 他内心一阵躁动,知道这是病发的征兆。 谢浅瓶害怕地躲到床脚,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慕轻寒病发时会吸阴寒体质的女子血液,而她,还是难得一见的纯阴寒体质! 慕轻寒不惜与谢家撕破脸也要上门把她带走,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 谢浅瓶低低的啜泣,求他:“你不要杀我” 此时的慕轻寒眼睛已经红了,宛如恶魔般步步逼近,眼中只有她嫩白的脖颈,似乎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底下流动的鲜红的血液。 谢浅瓶试图拉回他的理智:“大哥哥” 慕轻寒转了一下脖子,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听到。 他的唇贴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谢浅瓶睁大了眼,感觉死亡将至,疯狂地踢他,咒骂他,说他是畜牲禽兽,和他父亲一样! 这话彻底刺激了慕轻寒,他死死压住谢浅瓶,不顾他的哭喊,齿尖猛地咬破她的皮肤,脑海中只想杀了她,正如他原本打算的那样。 谢浅瓶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在今日一点点流逝。也许是她血液的功效,慕轻寒提前清醒了,他嘴角染了她的血液,埋首在她脖颈间,不让她看到半分。 “谢浅瓶,你杀了我吧。”他低声道,他发现他下不了手,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要了谢浅瓶的命! 谢浅瓶杏眼圆睁,骂他:“杀你会脏了我的手!” “连你也嫌我”他以亲密无间的姿势搂着她,语气是说不出的低落。 这一刻,谢浅瓶有点动摇,她认识的慕家哥哥,从不是坏人,他只是身不由己。她摇头:“你找慕情兮吧,我不想当杀人犯。” 慕轻寒并未说什么,他更紧地搂住了她,在被他咬伤的地方舔了几口。 谢浅瓶浑身一震,她一直都知道,慕家六少风流成性,染指过的女人无数 男人的唇渐渐上移,他开始吻她。 谢浅瓶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那是她的血液,她说话口齿不清:“唔你放开我嗯去找唔唔慕情兮你脏唔啊!” 慕轻寒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坐起来阴鸷地盯着她,冷声:“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可能放开你!而且是你不愿意杀我的,那就陪我一起脏好了!”谢浅瓶和他完全不一样,她艳丽如花,身娇体软,仿佛蕴含了无穷生命力,何况,他是她病发时的良药,若她陪他一起堕落 可明明小时候那么爱缠着他,谢家也想把她塞给他,现在却口口声声赶他走? 呵,女人。 谢浅瓶恐惧:“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 谢浅瓶推开他要跑,脚踝却被他一把捉住,慕轻寒整个人覆在她身上,手臂紧紧箍住她,指尖在她身上敏感处点火。 谢浅瓶哭哭嚷嚷,慕轻寒凑在她的嘴角处,咬了咬她的脸蛋,恶声威胁:“再吵,就催促你体内毒发!” 她住了口,毒发的滋味她只尝过一次,万蚁噬心莫过于此,她怕疼,只能闭着眼睛任凭慕轻寒索求。 他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谢浅瓶不敢出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承受他的冲撞。 在他尽兴了几回搂着她睡去后,谢浅瓶捂住嘴,低低地呜咽出声。 她被带回了慕府,她都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慕情兮也是不可置信,慕轻寒居然将谢浅瓶绑架了,幸好他没杀她,只是她没想到六哥会碰谢浅瓶,这点让慕情兮绝望。 后来谢浅瓶才知道,慕情兮原本在一本□□中找到了换血的法子,兴许能救慕轻寒,只是晚了一步,谢浅瓶就成了救慕轻寒的良药。 后来慕轻寒搂着她,让她留下来,哪怕是暂时的,一年半载后再做决定也好。 颜千扇担心她会受慕家欺负,想把她带走,谢浅瓶下意识地拒绝了。她待在慕府这么多天,将慕轻寒待她的小心翼翼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她时眼底都是渴望,他怕她会抛弃他,就像她小时候渴望有个小伙伴,怕被他和慕情兮抛弃一样。 当真是因果轮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关于重修 离开慕府不久,雪沫就憋不住了,问:“公主,为什么你总是在惹事?这是慕家啊!如果不是容先生,你可能要一辈子困在慕府了!” 千扇手指拨弄着头发,她也不想惹事,但这不是事情主动来惹的她么,千扇心情闷闷,搪塞道:“可能我有颗见义勇为的心吧。” 而且一想到谢浅瓶会一辈子困在慕家,她就更加郁闷。 容先生呵呵笑了,难得幽默一下:“依老夫看,公主你有的,是颗胡作非为的心。” 千扇讪讪:“容先生,有些话大家放在肚子里就好,何必说出来伤情分” 容先生摆正了脸,“替王上传句话” 千扇嘀咕:“老头子老是有传话,啰嗦” 容先生清咳一声:“王上说了,测验成绩太差,再给半年时间考核,半年后测验成绩还不理想会影响两年后拿结业授印,不如早点滚回去嫁人!” 千扇这才想起休沐前她参加了一场年末测验来着,颤着嗓子问:“测验成绩太差,是什么意思?” “唔,东方院长把每位学生的测验成绩和排名传回了学生家里,王上看见你排在倒数第二,非常生气。” “倒数第二?”千扇不可置信,纳辞院不务正业的又不止她一个,而且她分到纳辞院时成绩也不差,怎么短短几个月就倒数了呢?难不成大家的不务正业都是表象,实际上都在偷偷学习? 太奸诈了! “那倒数第一是谁?”千扇想,整个纳辞院,就倒数第一算实诚了。 容先生皱眉:“正是三公主您的未婚夫婿,北辰的二皇子殿下。” “原来是姜桓啊。”千扇倒不奇怪了。几次测验,姜桓和赵之晋都是万年垫底的,现在两个人分在了两个院,估计不用再互相抢倒数第一了吧。 容先生沉了脸:“正因为倒数第一是二殿下,王上才更加生气。” 雪沫适时感叹了一句:“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凑一对,也算互相祸害了。” 容先生:“王上说,在书院交友尽量向优秀的人看齐,虽然二殿下是你将来的夫婿,但王上没想到二殿下如此总之,现在王上有点后悔同意这桩亲事了。“ 雪沫仰着脸:“估计北辰国也在后悔提这桩亲事呢” 千扇:“” 千扇顶着巨大的压力回了绝峰书院,容先生临走前又饱含深意地告诫她,要收敛一下性子,多和优秀的人结交云云。 想起这半年内,三公主颜千扇被罚扫茅厕,没写功课被罚站,偷蛐蛐被关等诸多恶劣事迹,官蠡国君非常担忧,容先生也难以放心。 千扇脚拨弄着地面的沙子,为自己辩解,“比起在官蠡那会儿,我这样已经收敛了很多啊。” 容先生和雪沫竟无言以对。 容先生默了一会儿,道:“那会儿公主如何惹事都是在官蠡境内,无关于我国颜面,但现在是中州各世家面前,自然得注意些” “知道了知道了。” 每逢送别,容先生就有说不完的话。 雪沫将千扇拉到一旁,悄声:“容先生刚才也说了,要多和优秀的人结交,我看司徒公子就很不错,公主,干脆你放弃那什么二殿下转投司徒公子的怀抱吧?” 千扇打量着雪沫,摸着下巴道:“少女,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雪沫茫然,她没察觉出自己的思想有何不对之处啊。 “你主子我是那么始乱终弃的人么?何况,别有用心地接近司徒,他知道还不把我撕成片片的啊!” “可雪沫看,司徒公子挺喜欢你别有用心接近” 千扇捂住雪沫的嘴,开始教导自己的小侍女,“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才见过司徒几次就敢这样讲?你听好了,我和司徒,只有纯洁的同窗情!” 为了增强说服力,最后一句话的音量有点大。 雪沫将信将疑,公主一边撇清和司徒公子的关系,一边脚踏两条船,难不成是把司徒公子当备胎?可司徒公子待公主极好,本次公主失踪了,也是司徒公子第一个发现向东方院长和王上传信的呢! 雪沫为司徒公子抱不平,但公主死不认账,她不能教训主子,只是旁敲侧击道:“那公主,你可要对司徒公子好一点啊。” 除了最开始认识那会儿,千扇不小心惹了几次司徒,后来她再遇见司徒,尤其是她分到纳辞院后,完全做到了恪守礼节,友爱同侪,千扇扪心自问,她对司徒不算差。 所以千扇很真诚:“那是自然的,我一直都对他很好。” 雪沫愣愣点头,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终于把两人送走后,千扇终于呼出一口气。 现在要开始头疼年末测验成绩的事了。为什么年末成绩不及格她要重考?重考再不及格她还得重修? 千扇在慕府待了半个月,错过了与其他人重考的机会。现在千扇才喘了一天的气,就被架着坐在主教学斋,孤零零一人,顶着方老头和陈先生两个人的火眼金睛,咬着笔杆子答题。 经过一个休沐和慕府无所事事的半个月,千扇还记得如何做题那才奇怪。她内心在哭泣,后悔之前有空时没多看些书。她,除非先生们阅卷时眼瞎,不出意外是要重修的。 重考交卷后的千扇愁云惨淡,方老头和陈先生看到她的答卷还在惋惜地摇头。 不过整个书院的人都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挺愁云惨淡的。 谢浅瓶和慕情兮突然退学,虽然具体原因大家不清楚,但大致风声都或多或少闻得一些。只因院规规定不能八卦,白日里众人都强憋着,表面上还是装得兢兢业业,不闻闲言碎语的模样,私下里还是会扼腕叹息一两句,但除了扼腕叹息,多余的话也没了。 “虽说谢浅瓶平时为人骄纵了些,但也不至于遭此劫难。”千扇幽幽道,“她总欺负慕情兮是有不对,照理说,慕情兮的哥哥为妹妹出口气教训谢浅瓶也没错,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千扇扫完了茅厕,叹了口气。 宋百栎没头没脑地听千扇来了这么一句,一旁就有声音冒出来:“哦?什么方式?” 司徒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把宋百栎实实在在吓了一大跳,下一刻就把扫把扔给千扇先行离开了。 多日未见,司徒还是那般姿色倾城。千扇想起自己不出所料果然要重修的命运,再回想起以前跟着司徒同桌时应对功课得心应手的日子,两人再见她竟有些感动,有种被关在牢里突然重获天日之感。眼里蓄了两包泪,扔了扫把就要朝司徒扑过去,却被司徒抬手挡住了。 千扇纳闷,莫非是她表现太过豪爽司徒害羞了? 可司徒会害羞? 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刚扫完茅厕身上太臭,千扇被嫌弃了。 两人离得远远的,司徒眼尾勾起,笑道:“相隔数日,颜兄过于热情了些。” 千扇讷讷:“这不是见到你太感动么毕竟你有学霸光环,沾沾也许会有好事发生当然,你请放心,我对你没有心怀不轨!” 司徒闻此,低低叹了一声:“我说你也太”说到这里顿了,似是不知道如何形容。 千扇帮他接下去,“我太可怜了是吧,我也觉得我好可怜,不但是唯一一个重修的,而且又在扫茅厕!” 是的,宋百栎让千扇帮忙扫茅厕代罚的事不知被哪个多事的举报了,于是两人一起扫茅厕。 “重修的事,我会帮你。”司徒望着她的扫把迟疑了片刻,终是道:“茅厕我也可以帮你扫。” “不了不了。”千扇连忙拒绝,她帮宋百栎扫茅厕已经被举报了,哪敢再让司徒帮她?如果又被人举报,把司徒拉下水不说,她今年也别想摆脱扫茅厕的命了。 司徒知她顾虑,低声诱惑:“没人敢举报我,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千扇有点动摇。 司徒:“难道你喜欢扫茅厕?” 千扇差点要将扫把递给司徒,好在还有点理智:“你为什么这么热心?” 司徒面不改色道:“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好,为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同窗情。”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啊她对司徒态度友好是没错,两人之间有纯洁的同窗情也没错,只是为何偏偏从司徒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点讽刺呢? 千扇瞪他:“你以为我会信,我可是读过几年书的人。” “嗯你以后会是我北辰的人,本着关爱国人笼络人心的想法,所以我对你好是想笼络你。”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司徒到底是司徒,笼络人心还算说得好听,实质分明是为了以后结党营私方便!千扇不擅长官场那套,但她真和司徒杠上了,又斗不过这头老狐狸千扇摇摇头:“扫茅厕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热爱扫茅厕!” 司徒:“” “至于重修的事,可能就真要麻烦司徒兄了,呵呵。”接受他一半的好意总可以了吧? 司徒勾了勾嘴角,淡淡道:“那以后早读晚修,你都坐我边上。” “啊?我还得两边跑啊”自今年开春,纳辞院就搬出了教学斋,平日都在藏书阁上课,为了方便,故晚修早读也是在藏书阁。 现在整个教学斋,都是经博院的了。 “那晚修后你到我房间”司徒思索道。 “不,不用晚修我,我来教学斋找你就是了!”千扇还记得她上次进司徒房间,被司徒斥了一顿的事。 看到千扇咬到自己舌头的模样,司徒笑了,“逗你玩的,早读晚修我会去藏书阁寻你。” 千扇眼睫毛一闪一闪的,由衷道:“司徒,我有没有说过你是好人?” “说过很多次” “哦那给你进个阶,你是大好人,最好的人,最好的司徒!” “记住你说的话,我是最好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郊游(一) 众男学生没了白月光,女学生没了恶霸头子,整个书院开始陷入气氛低迷期,上课时大家都无精打采的。 为调动大家的修习积极性,东方院长联合几位先生商议,决定要搞场郊游带大家散散心。 藏书阁内,纳辞院的学子散坐在各个角落,千扇和司徒选了二楼一个隐蔽的靠窗位置,周边看不到一个人。 司徒沉静翻看千扇的功课本,修长的手指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千扇面前摊着一叠书,目光直直盯着书上的小字,乍一看去很认真,事实上眼神半天没挪动。 “这里,方先生课上提到过,书卷上也有原话,你是记岔了还是压根没记?” “哦。” 司徒抬手就将千扇的功课本敲她脑门上。 千扇回神,心虚地揉脑门:“司徒兄,我们商量个事,你以后能别往我脑门上敲么,听说敲多了脑子会变蠢” 司徒呵呵:“反正已经蠢了,少敲几下也不会变聪明。” “”她要和司徒绝交! 司徒靠近千扇,指着书上翻开的一页,凉声问:“方才看了那么久,可有记下来?” 两人间呼吸可闻,千扇不动声色避开了些,理直气壮道:“没有,你不是说我蠢么,蠢人是记不住的!” 司徒挑起眉尾,“狡辩,你方才是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事儿?”他明明把千扇的话本子都没收了,难不成她又弄了一批新的? 看来得切断货源才好。 千扇:“你乱讲!谁会想不干净的事?” 司徒幽幽地看她,似是在说,不就是你么。 千扇捂脸,诚然,得知宋百栎和于小澜刚有一腿的那会儿,她确实胡思乱想过一阵,甚至还将胡思乱想和司徒分享讨论哪个版本更为合理,虽然是她单方面在分享讨论 “我是在想郊游的事。”千扇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东方院长不是说要开展一次意义深刻的郊游么,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司徒敛了眉色,沉声:“其实,我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不详的预感在郊游当天成真,东方院长表示,为加深众学子对生活不易的认知,此趟出行每人至多可带两百个铜币,若有超出或变卖值钱物什,一经发现一律充公! 有学子抗议:“院长,我们平时吃饭住宿怎么办?一百个铜币不够用啊!” “何止是不够,连去翠仙居吃顿饭都不够!” 东方院长拂着灰白的胡子,语重心长:“不见民间疾苦,不知一粒米粟之不易。两百个铜板够穷苦人家用十日了,而在尔等这里,还不到一顿饭钱!看来,此趟出行意义非凡,定能磨练各位的意志。” 东方院长意志不可动摇,连司徒c宋百栎等学生代表都没说什么,其余人的抗议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千扇默默吐槽,不是说好带他们散心的么,怎么搞起了教育活动? 学生一共三十人,先生四人,分为了两队,每队由两位先生带领。当然,跟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影卫,是连先生和明管事派来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的。 纳辞院和经博院的人没有区分,三十人随机分队,千扇和赏花三人组的其他两人分开了,她到了司徒那队,不仅是司徒,队里其余人几乎都是经博院的,而且就三个姑娘。 偏偏领队的先生是主要教导纳辞院的陈先生和五溪先生。 那一厢,何姑姑和方老头带领的纳辞院学生也很头疼,在书院最凶残的两位先生眼皮底下,做什么小动作都容易被揪出来训一顿。 两支队伍按照不同的路线出发,五日后在东临国临海小城黎郡汇合。 路上吃穿住行,全靠两百个铜板。本来学生们有的带了多余的钱,但影卫们贼精了,才一个晚上,多余的钱全到了两位先生的口袋。 陈先生温和地提示:“如果两百个铜板确实不够,诸位可以想方设法挣些钱财。自食其力所得,是不会被没收的。” 千扇咬了两口馒头,猛地点头,原来还可以这样,她能街头卖艺赚钱啊,比如胸口碎个大石什么的。 其实她还可以去赌场赢些钱,但肯定还没迈进赌场就被影卫抓起来了。 天知道,她早晨中午都吃的馒头,现在已经想吐了。 得知千扇想通过表演胸口碎大石挣钱想法的司徒,颇为担忧地看着千扇的胸,叹道:“本来就没有多少,再砸几下恐怕就凹进去了。” 不知所云的千扇:“???” 注意到司徒的视线,反应过来的千扇:“!!!” 五溪先生出门还带着他的琴,笑吟吟评道:“姑娘家舞刀弄枪的多不好看。”这话他只敢在连先生听不到时说说,不然连先生知道五溪先生这般讲他弟子,非得把他琴弦全斩断才罢休。 “我们纳辞院的学生,吟诗作文c弹琴作曲,哪个不是信手拈来?” 五溪先生显然太高看千扇了,她是纳辞院的另类。而且,队伍里几乎都是经博院的,经博院的做什么呢?去茶楼里给人说书c高谈政事给人洗个脑让人乖乖奉上钱财? 千扇摇头晃脑了一阵,想着,还是表演胸口碎大石最省事儿。 于是,在司徒颇为头疼的时候,千扇已经在热闹的街道上找了一处地方,张罗着大家过来看她碎大石。 千扇站着一块巨石旁——那是她把人家废弃屋子的地板都掀了才挖过来的,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女不才,一家人经过到贵宝地,身上已无多少银两,为了挣口饭钱,现在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如果各位看得高兴,还请打赏打赏。” 千扇拍了拍胸脯,将锤子甩在面前,“哪位好汉愿意一试?” 呃,还得让看戏的人来动手。 可千扇看上去是个不经揍的姑娘,这一锤子下去,保不准半口气就没了。是以,众人纷纷后退,都不敢当这刽子手。 千扇忙道:“各位不用担心,我很能扛的!” 司徒低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千扇如见到救星:“这位哥哥,不如你来试试吧?” “这是让我当托儿?”司徒在她耳边,轻声问。 千扇耳朵痒痒,微侧了些,结果脸蛋擦到对方柔软温热的物什上,整个人都慌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司徒的眼神幽暗:“你叫我什么?” 千扇改口了:“兄台,现在不要计较这些,大家都看着呢。”把锤子硬塞到司徒怀中,千扇英勇赴义搬起巨石,“兄台,来吧。” 司徒掂量着锤子,众人屏住呼吸,生怕这位好看的公子把姑娘砸伤了闹到官府去。 锤子被举起来,千扇眼里是期待的光茫。 下一刻,锤子轻轻砸下,巨石四分五裂。千扇什么都没感觉到,瞪大了眼坐起来。 众人松了口气。 千扇指尖沾了一点巨石碎裂的粉末,心下惶然,再仰头看司徒,他也正在俯视她,两人心情都很复杂。 艺是卖了,可赚得的银钱没有多少,还是得省着点用,千扇晚上不用吃馒头,她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吃肉包子了。 而且她还要将赚得的钱分给司徒一半。 她现在是不敢和司徒叫板的,甚至主动上交钱财,宛如狗腿的小弟。 司徒那一锤子,让千扇刷新了对他的认识,连先生说司徒不如她一个小姑娘,千扇内心就呵呵呵了,那么深厚的内力几个人比得上? 司徒现在也很苦恼,他不愿拂了她的兴致便配合了她的表演。他自是不敢让她冒险半分,故而砸下去时控制了些力道,如此一来,千扇便发觉了他有内力这回事。现在两人在一起,都不像以前一样有话直说,千扇对他,明显产生了隔阂。 其他同窗都在分享今日赚钱心得,没有像千扇所想的那样去茶楼说书忽悠人,大部分找了酒楼商铺,噼里啪啦帮掌柜算了一下午的账,或者是支个摊子代写家书,当个疑难顾问什么的。 对比下来,千扇和司徒两人的收入就寒碜了。 千扇主动认错:“对不起司徒兄,都是我拖累了你。” 司徒就着粗瓷碗喝了一口茶水:“嗯,你知道就好。” 夜间住宿是另一问题,其他人有了钱,住店都有了底气。 最后只剩司徒和千扇,五溪先生在他们中间冒出来,又给了提示:“都说了姑娘家不要舞刀弄枪,东临人尚文不吃这套,住宿的事,你们可以找农舍,帮他们做些农活兴许能收留你们当然,靠口才或者只刷脸也是有可能的。”不正经的视线一个劲往两人身上瞟。 闻言,千扇默默站到了司徒身后。 五溪先生一脚踏上阶梯,想起什么停了,“对了,城南有破庙,城北有桥洞。” 千扇在司徒背后怔忡。 司徒回首摸了摸千扇的脑袋,“放心,不会带你去睡破庙和桥洞的。” 两人如五溪先生所言,找了一家农舍,司徒不费吹灰之力,还真凭脸带着千扇成功入住了。 刚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而得知农舍只剩一间客房时,千扇的兴奋劲很快就被消磨了。 司徒怎么挑了个这么寒碜的农舍啊! 千扇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司徒挽了衣袖,语气微凉:“给你蹭还挑三拣四?今晚你打地铺。” 千扇噎了噎:“打地铺就打地铺。”她收拾了被子开始铺床,一边哼着:“我的铮铮铁骨哟。” 司徒:“” 倒不是他不怜香惜玉,何况这还是让他心猿意马的姑娘。司徒本就只是逗逗她,但真的看到姑娘娇小的身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时,又颇为心疼她,内心暗道:“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司徒淡淡:“你睡床吧。” 千扇毅然决然地拒绝:“怎么能让司徒兄打地铺呢!” 司徒:“或者一起睡床也行。” 千扇:“孤男寡女共处一床,不行不行。”何况她还和姜桓有婚约。 司徒心道:“又不是没同睡过一张床。” 千扇还是赖在了地上睡了一晚,但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而司徒,看着千扇一夜未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