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瘟神支配的恐惧》 1.第 1 章 三月三,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繁花似锦,青山绿水,又到了一年最美的时节。 今日说的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蟠桃盛宴,此乃王母娘娘寿宴。众仙家为送王母礼物绞尽脑汁,这盛宴开了几千届,众仙家的宝库被搜刮一空,全部充入王母娘娘口袋了。 其中最为头疼的自然是玉帝,年年都得为礼物头大一阵,这次听说佛家新出一个琉璃盏,用它盛琼浆玉露饮下能永葆青春,美颜养容,王母娘娘垂涎已久,玉帝借此机会去讨要过来,代价是要吃斋念佛一年,为了讨王母开心,玉帝拼了。 连一是瘟神,天界小仙,自然没有资格去参加蟠桃盛宴,进不了前厅,但是可以在外院围观,像往年一样,他按时过来,他本不是凑热闹的人,只是为了能偷偷看那人一眼。 连一躲在廊柱后,远远望着被一群仙女环绕的人,那人是瑞兽麒麟,由于是祥瑞的象征,又长得俊美无铸,深得仙子仙女喜爱,走到哪里都如星辰般璀璨。 反观自己,与他简直是云泥之别,与他沾染上关系的人都很倒霉,所以连一一直是孤身一人。 即使会给别人带来灾祸,连一也无法否认自己对麟儿的感情。这份感情源于儿时麟儿曾给予他的温暖,他曾与麟儿一起修炼法术,当时其他仙子对身为瘟神的连一嗤之以鼻,唯独麟儿不曾疏离,虽然后来各奔东西,但他从未忘记那双温暖的手,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痴迷地看着麟儿,那修长的身姿,俊郎的容颜,看一眼只觉春花绽放,秋月失颜,什么沉鱼落雁也比不上他的一个笑。 连一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每年只有这一次机会,他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玉帝身边的小仙童福头捧着琉璃盏急吼吼往宴厅去,这玉帝要得急他不敢耽搁,远远一瞅有人鬼鬼祟祟地扒着廊柱偷瞄,他靠过去顺着连一的视线张望,“瞅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连一一个哆嗦,所谓做贼心虚,连一急忙转过身靠在廊柱上,结巴道,“没没什么” 福头一瞧,这不是瘟神么,赶紧远离两步,刚刚抬步,一阵腹痛让他难以忍受,福头捧着琉璃盏,夹着腿,这人有三急,他来得也太急了,再晚点就拉裤子了。 连一见福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不太舒服,他凑过来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福头急得额头冒汗,玉帝又等着琉璃盏,眼下只有一条路,他把琉璃盏往连一怀里一塞,捂着屁股跳着脚,“连一,我肚子疼,你帮我把琉璃盏拿去给玉帝,我去趟茅房。” 不等连一答应,福头一溜烟消失在走廊尽头。 连一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这里头可是琉璃盏,这么贵重的宝物端在手里,不敢懈怠丝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麟儿被众星拱月般环绕,身为吉祥神宠的他能带来好运,无论走到哪里都深得喜爱,他喜欢热闹。 但是总感觉怪怪的,似乎有一股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如芒在背,他扭过头,只来得及看见廊柱后一片飘动的衣角,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几乎每年蟠桃盛宴都能遇到连一,但是从来不过来跟他打招呼,只是远远看着他,每当他过去打招呼时,连一总是如受惊小兔子般跑开。 麟儿暗恼,又不是认识一年两年,他们自小就认识,为什么一直躲着他?他紧紧握拳,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过去跟他说话。 这么想着,麟儿抬步往廊柱那边去,恰巧听见仙女喊道,“蟠桃盛宴开始,请众仙家入座。” 于是乎,麟儿还未来得及去打招呼就被一群仙子仙女簇拥着进了大殿。 连一靠在廊柱上,心脏跟吃了春药蹦哒个不停,吓死我了,差点就被抓个现形。不是他敢做不敢当,而是没有做好跟男神面对面,眼对眼说话的准备,而且被抓包很丢人。 心情恢复如常,他才偷偷望过去,那边人已经空了,想必都去了大殿,连一盯着手里的烫手山芋,只得豁出去了。 大殿内烟雾缭绕,缥缈虚无,花瓣随着轻风飞舞,花香四溢。玉帝与王母坐在殿前,大殿里坐着仙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按理讲,这玉帝的贺礼该第一个呈上,但是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福头,王母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伸出纤纤玉手,“我的礼物呢?” “呵呵”玉帝面子也挂不住了,干笑两声,拿起一个蟠桃举到王母面前,“先吃个蟠桃,福头马上就该来了。” 王母飞了玉帝一眼,接过蟠桃,心情低落了几分,转眼看到大殿门口的连一,脸更是黑成锅底,语气也冷了几分,“连一,你为何进了大殿?” 这瘟神不能进大殿,是规矩,何况今日是王母寿辰,连一的出现简直是触霉头,众仙家一听,眼睛齐刷刷盯在连一身上。 突然间被这么多人注视,连一有些局促,捧着琉璃盏的手紧了紧,一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回回王母母娘娘,福头内急,我代他把玉帝的贺礼拿过来。” 玉帝一听贺礼来了,哪里还管他是瘟神男神的,高兴地搓搓手,“快点呈过来给王母看看,保证喜欢。” 王母听了这话,表情才放松了些,“呈上来吧。” 连一低下头,捧着琉璃盏缓缓走入大殿,四周的目光让他局促不安,紧张地后背和手心都开始发汗。 脚底的烟雾弥漫,随着鞋尖衣摆舞动,在路过麟儿坐的位置时,像是心灵感应般,他悄悄扭过头,与麟儿的目光撞上。 连一一阵悸动,心跳又开启了超声波加速,快超过身体负荷,简直要命。 更要命的是,麟儿与他四目相接时,居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顿时星辰失色,这一笑,比满园的桃花还要美丽。 连一鼻间一热,一股液体涌出,顿时头晕目眩,飘飘然如柳絮随风,头重脚轻,也看不清脚下,一脚踢到台阶上,登时身体失重,连人带盒飞了出去。 盒子犹如一道美丽的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到王母面前那盘蟠桃上,霎时间鲜美多汁的汁水四处飞溅,在王母精致美貌的脸上留下撒泼的痕迹,顿时大殿响起一阵抽气声。 王母娘娘眉头直跳,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跟破碎的镜子般慢慢肢解,今天她寿辰,居然难看成这样,简直忍无可忍,她一掌拍在桌子上,“连一,知道的你是来上贺礼,不知道好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 四仰八叉摔在台阶上的连一好半天才回过神,心知自己惹了大祸,赶紧爬起来跪好,“娘娘娘息怒,小神不是故意的。” 玉帝见王母气极了,赶紧过来把王母脸上的果肉扒拉掉,“今天是好日子,干嘛跟小孩子生气,来来来,快点看看朕给你的礼物。” 听说礼物,王母脸色缓了几分,抬手打开面前精致的盒子琉璃盏支离破碎地躺在盒子里,王母如遭雷劈,痛心疾首地捧着琉璃盏的残骸,“天呐,这琉璃盏是千年一遇的极品,居然被摔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罪不可赦!” 玉帝见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变成一摊废物,这不是白白吃斋念佛一年了吗?瞬间怒不可遏,“好你个连一,摔碎了朕的贺礼,你可知罪?” 谁想事情演变成这样,连一抖抖擞擞地跪在地上,“小小仙知罪。” 王母把琉璃盏的碎片扫到地上,看着自己满身的果肉和殿内一群大气不敢出的仙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贺个什么寿,兴致都被这个瘟神败了,撤了吧。” 好好的寿宴演变成这样,这是大家都无法预想的,此时此刻谁也不想沾了晦气,众仙家皆选择明哲保身。 “这寿宴可不能撤!”一声如泉水般清亮透彻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突出,连一猛地扭头,只见麟儿缓缓走到中间,“娘娘,今日是您寿辰,凡间尚且普天同庆,我们仙界自然也少不得,这琉璃盏的确是好宝贝,打碎了着实可惜,不过小仙也准备了一件贺礼,虽不如琉璃盏珍贵,却也用心寻了很久。” 说着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上台阶,递给王母,王母脸色稍缓,打开一看,里头是水粉色膏体物,她不解道,“这是何物?” 麟儿笑着解答,“这是我让百花姐姐们帮我提炼的活肌霜,每日睡前涂抹一遍可焕发肌肤活力,令肌肤容光焕发,年轻百岁,虽比不上琉璃盏,却也效果显著。” 果真一听可以年轻,王母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霎时喜笑颜开,“果真是瑞兽,可化解一切灾祸,救场能手。”说着看着殿内跪着的连一,脸一垮,“虽然气消了,但是连一今日犯的错不可免责,先关押起来,等候发落。” “是。”虽然还要判罪,但是连一还是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殿上的麟儿,然后就被天兵天将带走了。 王母换身衣服,宴会继续,在众仙家的献宝里重新活得快乐,笑颜绽放,但是他身边的玉帝就不怎么开心了,贺礼没有了不说,还要吃斋念佛一年。 这些可以忽视,不能原谅的是风头居然被麟儿那头麒麟兽给抢去了,而且贺礼的功效还跟他大同小异,为什么他要吃斋念佛一年才能换来的,那小子陪个笑就能得到,他天界老大的地位何在? 这脸打的,啪啪直响! 然而座下的麟儿全然不知玉帝心里这些怨念,心里还担心着天牢里关押的连一,不知会判个什么罪名,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再说天牢里的连一,战战兢兢过了一夜,第二日天刚亮,两名天兵天将打开了门锁,连一惊醒,爬了起来,“可是能放我出去了?” 一名天兵天将叹了口气,“这次玉帝似乎很生气,要把你贬下凡间历练一世。” 犹如一道炸雷在脑中惊闪,连一怔在原地,贬下凡间?这是莫大的耻辱,不过转念一想,他生来便在天界,还未去过人间,体验凡人的疾苦哀乐,如是一想,心里也好受了些,只是 怕不能再见到麟儿了,想到这里,心像被撕裂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轮回台前,连一瘦弱的身子如柳枝般飘飘摇摇,似乎一推就倒。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仙家,对着连一指指点点,“唉,你说瘟神本就没资格参加蟠桃盛宴,他去凑个什么热闹,这下可好,惹了麻烦。” “谁不喜欢凑热闹,只是他太倒霉了,打碎了玉帝的贺礼,惹得王母娘娘大怒,瘟神就是瘟神,到哪里都不讨好。” 那些不堪的闲言碎语入耳,连一像未察觉一般,低头站着,闯了祸本就该受惩罚。 “连一!”一个人影扒开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握住连一的手,竟是福头,福头内疚看着他,“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麻烦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连一勉强扯出一个笑,摇摇头,“不怪你,是我一时晃了神,不过是一世历练而已,我还会回来的,莫难过。” 福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连一,你这般善良,一定能投一个好人家。” “借你吉言。” “连一。”熟悉的声音入耳,连一身体一震,遂声望了过去,只见朝思暮想的麟儿走了过来,“真是对不起,没办法帮你。” 麟儿能来,他已经很开心了,连一笑着摇摇头,“昨日多亏你解围,不然王母娘娘不会那么快消气,宴会才能继续进行。” 麟儿定定看着他,纠结半晌,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疑问,“我时常发现你偷看我,为何从来不过来说一句话?你不可能不记得我。” “我我”一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连一考虑是否说出自己的心意,毕竟这一去就没了机会,他鼓起勇气,望着麟儿,“我喜” “时候到了,瘟神连一该进入轮回了!”天兵天将的声音打断了连一,一股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麟儿,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罢了罢了,别在离开之际给别人徒增烦恼,留麟儿在仙界胡思乱想,他们都是男人,麟儿会觉得恶心吧。 连一张开双臂,视线未曾离开过麟儿一秒,他脚尖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入无尽的空洞中。 正因为面对着麟儿,所以麟儿脸上分毫的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麟儿在他跳起的一瞬间,伸出了手,薄唇微张,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讲。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麟儿是否也喜欢他,不行,他想问问,这么想着,连一伸出手胡乱一抓,本想抓住洞沿,哪知一把抓住了麟儿裤子,麟儿身形不稳,直直跌了过来,两人一起落入了轮回洞。 围观的仙家皆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天兵天将立刻去禀报玉帝,玉帝没有丝毫不舍,似乎还有些雀跃,“瑞兽象征祥瑞,降临人间会带来太平盛世,麟儿也该去人间走一遭了,这个时机正好,我会给他找个好人家的。” 说完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小屁孩,让你抢朕的风头,这下遭报应了吧。 再说一起掉入轮回洞的连一和麟儿,连一万万没想到会连累麟儿,两人身子往下落,他一把拉住麟儿的手,心急如焚,“麟儿,你快看看能上去吗,赶紧,趁来得及。” 麟儿摇摇头,“轮回洞里无法使用仙法,没用的。” 连一顿时崩溃了,他真的是个瘟神,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现在他连累了他最爱的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在空中乱飞,打在他上头的麟儿脸上。 麟儿一手牵着连一,一手准备给他擦眼泪,这才发现连一脸上没有泪水,全飞他脸上了,糊了一脸湿湿黏黏的眼泪,也来不及擦,慌乱安慰,“你别哭,我不怨你,麒麟本来每千年就会去一趟人间,就当我提前去了吧。” “呜呜对不起”连一压根没有听进去麟儿的话,突然视线暗了下来,他才反应过来,马上要轮回了,一想起记忆都将消失,想到要忘记麟儿,就无法遏制地心痛。 连一豁了出去,一把拉过麟儿,贴了过去,两具身子紧紧拥在一起,下一秒麟儿唇上一热,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唇上,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连一为什么要亲他? 接着耳边响起连一略显沙哑的声音,“麟儿,我喜欢你” 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失去了意识,沉入茫茫的昏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城南的清越王府高灯挂上,即使夜间也亮如白昼,婢女端着热水匆匆忙忙,脚步都不敢顿一下,王妃生产岂敢掉以轻心。 清越王萧霸男背着手在屋外绕圈,时不时紧张地朝屋里张望,听见心肝老婆声嘶力竭的喊声,内心是又自责又期待,自责的是让老婆受苦,却不能亲力代劳,期待的是两人爱情的结晶即将出世。 萧霸男征战沙场多年,铁打的爷们儿居然在老婆生产之际手足无措,心里暗想,只要这一个孩子,不能再生了,老婆受这么大的罪,他听着都心疼。 这头晃来晃去,那边云灵寺住持秩乙夜观天象很是喜人啊,“王爷,这星象乃是难得一见的祥瑞之兆,王爷大可不必担心,定能母子平安。” 萧霸男听着老婆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急得额头冒汗,“咋声音越来越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往门口去,这女人生产男子岂可进去的,刚走到门口就被婆子拦下了,“哎呦,王爷,您可等等,生孩子哪里那么快,莫急莫急。” 萧霸男见进不去,只好甩手转身,接着在院里晃悠,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听见屋内传来婴孩的啼哭,那声音清亮通透,甚是喜人。 知道是生出来了,萧霸男大喜过望,脚步一转,朝门口跑步。产婆抱着孩子喜滋滋出来了,大嗓门子喊声如雷,“王爷,王妃生了个带把的小世子,母子平安。” 萧霸男看着襁褓里满脸通红的孩子,手足无措,这么小,他个大老粗还真不敢抱。 秩乙凑过来贺喜,“恭喜王爷喜得麟儿。”然后看了一眼孩子,又掐指算了算,登时瞪圆了眼睛,“不得了啊不得了,此乃瑞兽麒麟转世,王爷真是好福气啊!” 萧霸男一听,喜上眉梢,这瑞兽转世成他儿子,那他不就是瑞兽他爹了,相传瑞兽转世可带来太平盛世,看来他们东萧国定然繁荣昌盛,人才辈出,“甚好,甚好,那就给这孩子起名为萧麟吧。” 秩乙又细细算了算,不觉皱起了眉头,“真是奇怪,这瑞兽似乎不是自愿来人间,怕是有些问题。” 萧霸男紧张道,“什么问题?” 秩乙开门见山道,“世子弱冠之前命盘不太好,弱冠之后倒是福泽无边。” “那可怎么办?”萧霸男隐隐有些担忧。 “莫要太担心,世子满三岁后每年去云灵寺小住两月即可解难。” 萧霸男一听秩乙让他别担心,就真的不担心了,秩乙可是灵僧,听他的准没错,这下心揣回了肚子,喜滋滋到屋里去看老婆去了。 与此同时,城北的连府也忙得不可开交,夫人突然腹痛怕是要生了,急急忙忙请来稳婆,刚扶进去一刻钟,就见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了。 连城强还未陷入焦急中就解放出来,还没有适应为人父的喜悦,而且,这孩子居然连哭都不哭一声,他有些担心,“不会是个哑儿吧?” 稳婆笑道,“老爷多虑了,老婆子我接生无数,什么样的孩子没有见过,还有生下来个把月才会哭的,我瞧着是令公子乖巧懂事。” 连城强这才放心,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摇晃,看着皱巴巴的儿子,心里美滋滋。 稳婆喜道,“老爷还是想想给公子起个好名字。” 连城强思索片刻,“就叫连”话才刚说一半,突然一记闪电批下,直击身侧百年古树,吓得连城强大叫一声,“咦!” 抱着儿子跳到廊前,狂风卷起,顿时大雨倾盆,于此同时管家迅速拿笔记下,“清元十年三月初六戍时三刻诞下公子,名连一。” 是夜整个华都的人看见一个奇怪的景象,华都像被巨斧劈成了两半,城南月光皎洁,星辰璀璨,城北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连家是华都最有大的绸缎商,因信誉好,货品佳,成为朝廷的绸缎供应商,连家给朝廷办事,朝廷给连家名声,互利互惠,在华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连城强看着院里被劈成两半的古树,心情复杂,这树在主院里种了百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这一下子就变成枯枝烂叶,怕不是好兆头。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一地残局,叹口气,无奈地挥挥手,“都收拾干净了,再移一颗树过来。” 他扫掉身上的树叶,转身回到室内,夫人正坐在床上逗着儿子,见这般母子和乐,刚才的烦躁烟消云散,端起桌上的参鸡汤坐了过去,“夫人,汤温度正好,趁热喝了吧。” 连夫人摆摆手,“天天补汤没有断过,实在喝不下了,少喝一顿也不碍事,明日再喝。” 连城强见拗不过夫人,自己端起汤咕咚咕咚喝尽,擦擦嘴将碗放到一边,凑过来逗儿子。 这傻小子睁着大眼睛,吧唧着小嘴,不哭不闹,安静地厉害,不过倒是哭过几回,至少不是哑儿。 连夫人点点儿子小嘴,逗着他,“哟,咱们连一真乖,真可爱。” 连城强一听,眉毛一竖,“夫人,谁给他起的名字,我这个当父亲的还不曾知道呢。” 连夫人一愣,“这明明就是你起的,儿子出生那晚,管家听得清清楚楚,你激动地喊着连一,他记下之后,只叹是个好名字,便让婢女告诉了我。” 连城强细细回想,当时自己只是被雷劈吓到,惊叫了一声,却不想弄巧成拙。 连夫人见相公愁眉不展,忙安抚道,“我觉得一这个字挺好,佛家有九九归一,寓意万物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是个好名字。” 被夫人这么一说,连城强回味一番,的确有些道理,便定了这个名字。 四月初五,华都的子民们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到底是去城南清越王府吃满月酒,还是去城北的连府吃满月酒,两家喜得贵子,皆是大摆流水宴,派发礼品,可这一南一北的距离,只来得及吃一家。 于是百姓陷入纠结中,听说小世子是瑞兽转世,便都争抢着去沾沾喜气,又听闻连府请了华都最好的厨子,都想去尝尝鲜,一时间整个华都万人空巷,争相去了城南与城北,成为华都空前盛况。 六年后,连一已经开始认字念书,在城南最好的私塾学习,他坐在桌前,掏出课本,四周闹哄哄的,几个调皮的孩子还蹲在一起斗蛐蛐。 能在这里上学的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孩子,平时娇纵得很,不服管,个个调皮捣蛋着呢。 “哎哎,夫子来了,赶紧收起来。”探风的孩子冲了进门,玩闹的孩子赶紧收拾东西,哄散开来,回到位置上,乖乖坐好。 不多时,穿着素衫的夫子手执书本进了门,孩子们齐刷刷站起来行礼,“夫子好!” “嗯。”夫子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放下书本,视线在教室里扫一圈,“昨日布置的课余作业可都写完了。” “写完了。”回答声稀稀落落,不用想就知道有问题。 夫子抚着胡子,开始抽查,“李子明,把你抄写的三字经拿过来。” 连一前面的李子明心里发紧,他压根就忘记功课了,战战兢兢站起来,想着说辞,“夫子,我昨晚发烧了,所以没有抄。” “嗯。”夫子点点头,也没说让他坐下,看向连一左侧的人,“赵翰,把你的拿上来。” 那赵翰更是不学无术的人,站起来理直气壮道,“夫子,我的功课被我爹爹养的大犬啃了。” “嗯。”夫子挑眉,看着连一右侧的钱多多,“钱多多,你的作业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钱多多是个开朗的主,不管什么时候都喜眯眯,此刻也是,“夫子真是料事如神,我的本子被下人引火用了。” “哼。”夫子冷哼一声,“我看你不是钱多多,是事儿多多。”说罢又望向连一后头那人,“孙飞,你的功课呢?” 孙飞家是个暴发户,这个小子脾气很有暴发户范儿,粗着脖子就站了起来,“我没做,夫子成天检查我们功课,却从来不检查连一的,是不是太偏心了。” 连一一听到自己名字,手里握着的笔一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向来话少,也不爱交际,所以跟同窗关系处得不好。 夫子见他顶撞,这可是不尊师重教,语气严厉几分,“你不写功课你还有理了,不检查连一的功课,是因为他每次都完成得很好,你们四个屡教不改,都搬凳子蹲走廊抄写去,何时完成了何时进来。” 四人虽有怨言,但还是乖乖照做,临出门孙飞还回头瞪了连一一眼,吓得连一一个哆嗦,纸上出现了一个墨疙瘩。 放眼望去,连一前后左右都空了,他默默翻着书本,他很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学习,在人多的地方觉得不自在。 但是他却很喜欢识字看书。 熬到放学,连一把课本装进书包里,眼前光线一暗,他抬起头来,桌前刷刷站着四个人,分别是他的前后左右桌,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性子耿直的孙飞先开了口,“连一,你还是滚回家吧,我算是发现了,谁坐你旁边谁倒霉,光是这个月,我就被夫子抽查了二十次,有八天天是休假,还有两天是我翘课了,我娘亲说你是瘟神,还真是说对了。” 连一抓紧书包带子,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李子明一把扯住带子,他身形不稳,一屁股墩在地上,李子明叫嚣,“干嘛去?” 连一看着他们,目光一片真诚,“他刚才不是让我滚回家么,我现在正打算回家。” 孙飞抓狂,“我是让你别来私塾了,不是让你放学回家。”说完蹲下来恶狠狠地看着连一,“记住,明天要我再看见你,看见一次打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瘟神这个词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听过无数人在他耳边提过这个词,年纪尚小的他也能辨别是非曲直,知道这不是好词。 听说他出生那日,连府百年古树就被劈个粉碎,自他出生后,连府生意就一落千丈,大不如前,曾经兴盛一时的名门望族,现在凄凄凉凉,门可罗雀。 后来请了高僧来算卦,说他是瘟神转世,靠近他的人都会走霉运,必须把他送到灵云寺去修行才可免去灾祸。 但是连城强和连夫人爱子心切,看着可爱听话的儿子,无法忍痛割爱,高僧感同身受,给连府院里种了一颗灵木,这才稍微有了气色,但是生意还是今非昔比,若想恢复,必须将连一送走。 在得知连一是瘟神转世的消息后,俩口子又生了二胎三胎,但是连一大公子的地位是铁打的事实,父母待他依旧如初。 连一坐在饭桌前,山珍海味吃进嘴里味同嚼蜡,连夫人怀里抱着小闺女,察觉到连一的情绪,看着心事重重的连一,“小一,可是今日上学累着了?” 连一摇摇头,想着如何开口跟母亲说不去私塾了,孙飞的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自己的确不太喜欢跟其他人一起,他放下筷子看着连夫人,“母亲,孩儿不想去私塾了。” 一听这话,连夫人柳眉微蹙,连一一向乖巧懂事,今日竟说出如此任性的话,定是有事,“夫子前几日还夸你机灵聪明,学得很快,怎么今日就不想去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连一赶紧的摇头,“没有,只是孩儿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很不习惯。” “唉。”连夫人幽幽叹口气,自己孩儿哪里都好,就是有个缺点,太内向,不爱说话,很难融入群体,看他这般抗拒模样,连夫人唯有妥协,“那好,我与你爹爹商量一下,给你请个夫子在家念书,刚好你弟弟黏你,你一去学堂,他就哭闹着要找你。” “嗯。”连一看着扒着他的腿的弟弟,心里一阵柔软,他摸着弟弟连心毛茸茸的脑袋,连心高兴地抓住他的手塞进嘴里,哈喇子流了一手。 连心比他小四岁,现在才两岁,平日里黏他黏得紧,连一很喜欢这个弟弟,一直爱护有加。 连夫人跟连城强一提这事,连城强就答应了,他向来对家人都是有求必应,请个夫子简单得跟写个一一样,只是有些担心儿子这性格。 于是连一再也没有去过那个私塾,时间一晃六年过去了,连一已经十二岁了,也算是个半大的小子了,但是他长得十分清秀,完全没有男孩子的调皮模样,反观整天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的连心倒是正常的孩子样。 这日连一准备熄灯睡觉,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连心抱着枕头站在门外,见他开门,身手敏捷地从门边挤进来,“嘻嘻” 连一反手关上门,看着弟弟爬上他的床,把枕头与他的枕头并在一起,他走了过去,“怎么不在自己屋里睡?” 连心乖乖躺好,“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都怪刘胖子给我讲鬼故事,我眼睛一闭都是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吓得不敢闭眼。” 连一笑了起来,虽然自己有夫子教,但是连心却是去私塾,因为跟其他孩子一起成长才有利于对外交际。 显然连一对这些过于抗拒,连城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连心身上。 连一一躺下,连心就黏过来搂着他的胳膊,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连一去找连夫人时,刚走到房门外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哀叹,听这声音是连城强的。 连一下意识就躲在门边,他爹白日很少在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忙生意么,为何在屋里唉声叹气。 连夫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这些都是我的嫁妆,值些银子,你拿去典当了吧,先把钱给补上再说。” 连城强愧疚地覆上妻子的手,“对不住夫人了,这次真的是迫不得已,三日后要交给朝廷的绸缎,谁知从南方运过来的时候遇到水患,耽误了行程,这是皇上选妃用的布料,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光违约金就三万两,连家这些年一直在赔,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连夫人也愁眉不展,“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 “若是凑不够,只能把房产抵押了。”连城强实在是迫于无奈,“夫人呐,我知道你舍不得小一,但是自从他出生后,连家真的一再陷入危机,这次也不知能否过关,不如” 连一眼睛蓦然瞪大,后面的话他能猜到,瘟神转世,靠近他的人都会惹上灾祸,是他连累了连家。 “嘭!”室内传来拍桌子的响声,接着就听见连夫人愠怒的声音,“我是不会同意把小一送去云灵寺的,他是我生的,我做主。” “好好好”见妻子情绪激动,连城强知道劝说失败,赶紧安抚,“你做主,你做主,别气坏了身子” 连一悄悄离开,内心复杂,他知道娘亲很爱他,他也很爱娘亲,但是正因为爱,他不想再给家人增添负担。 魂不守舍地回到书房,连心正伏在案几上做功课,婢女端来水和点心,连心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哥哥,帮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今天夫子讲的时候我跑神了。” 连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听见弟弟喊他,这才回过神,站起身,越过桌子去拿连心的书,哪知伸手过去的时候,袖口兜住了壶把,滚烫的热水冲出盖子向连心泼去。 “连心!”连一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热水泼在连心手臂上。 手臂顿时火辣辣地疼,连心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门外的婢女进来一看,赶忙抱起连心去找连夫人,连一魂不守舍地跟在身后,脑子里不断回响,“你是瘟神,靠近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看来是真的。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查看了连心手臂上的烫伤,仔细涂了药膏,连夫人站在一旁焦急道,“大夫,可会留下疤痕?” 大夫把药膏都给连夫人,“早晚用一次,这烫伤很难消除,说不准啊。” 连一神色一变,连夫人察觉到连一的表情,笑着道,“无事,无事,连心一个男孩子,留点伤痕也没关系,又不是小姑娘。” 连夫人送走大夫,连一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连心,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是哥哥害了你。” 虽然母亲没有责骂过他一句,但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让心爱的弟弟受伤,还会留下疤痕。 听见脚步声,连一收回手,转脸看见连夫人,他起身直直跪下,“母亲,请把我送去云灵寺吧,孩儿不想呆在家里了。” 连夫人惊慌失措,过来扶连一,却被连一一把扫开,“小一,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自责。” 连一固执道,“爹爹与娘亲对我疼爱有加,我已经很知足了,但是我总会带来厄运,实在不想连累爹爹和娘亲,况且我已长大,能自己做决定,我想去云灵寺,请母亲成全。” 连夫人掩面而泣,连一越懂事,她就越不舍,但是她清楚,这个家快撑不住了。 于是第二日,连一便被连城强送去城外的云灵山上的云灵寺,临行前,连夫人和连心来送他,连夫人眼中含泪地看着连一。 连心手臂的伤触目惊心,不能捂着,便把袖子卷起,涂着油亮的药膏,他不知道哥哥要去哪里,不解道,“哥哥,坐马车是要出远门吗?我能不能也去,不想跟哥哥分开。” 连一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心心在家听母亲的话,想哥哥的时候可以去看哥哥。”然后望向连夫人,“母亲,我走了。” 连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点点头,“好好照顾自己,想回家了就回来,娘等你。” “嗯。”连一深深看他们一眼,控制着自己的不舍,咬牙转身上了马车。他情绪一向很少外漏,此刻爹爹坐在他对面,即使很难过,也咬牙忍住不流一滴眼泪。 连城强看着听话的儿子,内心五味杂陈,他掏出一个钱袋都给连一,“小一,这个拿着,爹爹现在没有多的钱,莫嫌少。” 连一看了看钱袋,并未伸手去接,家里的情况他知道,光是违约金都未存够,他怎么可能会要这些钱,“爹爹收着吧,我去云灵寺也用不着银钱,只想请求爹爹日后得空多带弟弟妹妹过来看我。” “唉。”儿子这般听话,怎么忍心把他送走,连城强生意场上跑惯的人,什么风雨都经历过,却还是挡不住与骨肉分离的痛,他坐过去把连一瘦削的身子抱进怀里,“爹的好孩子,莫听他人胡言乱语,等爹爹找机会接你回来。” “嗯。”连一点点头,伸手抱紧这最后的亲情温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马车一路颠簸,尤其这山路崎岖,绕得连一发晕,胃里阵阵翻腾,到正午时刻才抵达。 连一从马车上跳下,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了,云灵寺果真是第一大寺,即使在偏僻的山上,依然人头攒动,异常拥挤。 入眼是高大碑坊,连一跟着连城强穿过碑坊,便看见寺庙的山门,上书云灵寺,山门后是一座大香炉,插满了香火,袅袅烟雾缓缓上升,随着轻风飘散,浓浓香火味吸入鼻息,仿佛心灵得到涤荡。 连城强对寺庙非常熟悉,几乎每年都会奉上大手笔香火,与主持秩乙十分熟识。 说明来意后,小僧便领着他们去了主持的待客厅,行走在长长回廊,连一看着脚下的放生池,水源澄澈见底,里面彩鱼游动,荷叶轻摆,十分养目,先前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不少。 穿过回廊,进了一处小院,远远看见正对那处大门大开,一个和尚跪坐在桌几前,正在品茶。 此人就是住持了。 连城强停下脚步,看着连一,“你在这里等我,我与主持有话说。” “嗯。”连一点头,站在一颗树下候着。 秩乙看见来人,放下茶杯指座,连城强跪坐在他对面。秩乙翻开茶杯,给他倒茶,“可是想通了,早点送来也少了那么多麻烦。” 连城强叹口气,摇摇头,“小儿实在是太乖,我不舍啊,这次还望您多加照看,可莫委屈了孩儿。” “佛门之地何来委屈,只讲有缘无缘。”秩乙扭头看着不远处树下的连一,越来越发怵,“得亏送来及时,不然你们连家没救了。” 连城强一惊,“您可能镇得住,莫牵连了您。” 秩乙不以为意摇摇头,笑话,他可是百年一遇的灵僧,没有镇不住的邪气,“尽管放心,他弱冠之后便无事了。” 连城强点点头,“那好,我孩儿可是来修行的,不是出家的,弱冠之后我便接他回家。” 秩乙轻笑,“且接回去,我可没时间替你带孩子,先吃了斋饭再回去吧。” 连城强摇摇头,“生意上一堆事情,急着回去处理。” 秩乙但笑不语。 连一看见父亲和住持起身,知道这是谈论完了,父亲要返程了。 “不好了”一个胖和尚匆匆跑了过来,秩乙眉毛直跳,“圆心,何故大声喧哗?” 圆心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天元殿的贡佛倒了!” 天元殿是云灵寺正殿,贡的是弥勒佛,四周是四大天王,这贡佛倒了可是天大的事情。 秩乙只拍脑门,“哎呦,怎么回事,清越王和世子马上就要过来了,这个节骨眼,哎呦!” 看着来去匆匆的人,连城强不禁担忧,刚才还说镇得住,这来了还没有一炷香时间,贡佛都倒了,真的没问题吗?不禁隐隐担忧,怕不是这云灵寺都要被他儿子给拆了吧。 爹爹嘱咐连一几句就离开了,由于贡佛倒了,云灵寺闭寺,全院都忙着修复被蛀蚁啃坏的弥勒佛,也没人搭理连一。 天黑之时,那个叫圆心的和尚才带他去了一间小屋,说是他的卧房,还给了他两本经书,有一本《往生咒》。 房间很小,地面是木地板,地板中间放了两床折叠好的铺被,门口有一个矮几,门是推拉门,连一将东西放进柜里,跪坐在矮几前翻看着经书,门外院里种满林木,炎炎夏日,蝉鸣阵阵,却各位心平气静。 连一的禅修生活就此展开,其实无非是念念佛经,吃吃斋饭,打打罗汉拳,扫扫寺庙,拜拜佛。 循环往复的生活,从第十天开始改变,这日云灵寺比以往要安静一些,圆心师兄把扫帚递给连一,“把院子扫了,这个可恨的小世子又不见了,待我找到他要他好看。” 小世子?连一听说是有个小世子今日来了云灵寺,似乎要小住一阵,他接过扫帚开始打扫地上的落叶。 院子不大,但是树很多,加上昨晚下过大雨,树木被风雨摧残,叶子飘零一地,今日艳阳高照,青石板砖已干了大半。 他仔细扫着地上的落叶,思绪不觉飘远,不知家里情况如何,那批货可按时交了,扫着扫着就发现不对劲,这地上的叶子跟扫不完似的,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看着不断落下的树叶,连一疑惑地抬头,对上树叶间一双黑眸。 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眸摄人心魂,仅是一眼,便已觉万年,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树上那人也是一怔,本来嬉笑的表情僵在脸上,树下那人眉目清秀,与自己年纪相仿,也直直看着他,目光炯炯,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这寺庙里也有长毛的和尚,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连一摸摸自己的脑袋,辩驳道,“我不是和尚,我是修行的。” 萧麟撇嘴,“有什么区别?” 连一心想这人长得如此好看,怎么说话这般没教养,不想与他交谈,他握紧手里的扫帚,“你别在揪树叶了。” 不让小爷揪,小爷偏要揪,萧麟笑嘻嘻地扯下一大把树叶,往连一身上撒去,看着满头插满树叶的连一,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头上一片绿可真好看。” 连一不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摘着头上的树叶,萧麟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咔嘣”一声,蹲着的树枝断了,脚下一松,他暗叫不好,挥舞爪子想抓住一个支撑,却只抓了两手树叶,接着人从树下掉落下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连一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只听见窸窣声,还未抬头,就见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定睛一看,萧麟乌龟翻壳般躺在地上,张牙舞爪,还疼得龇牙咧嘴,他蹲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麟,“你还好吧?” 萧麟揉着屁股坐起来,尴尬地挥挥手,“无事,无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千里马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哦。”连一用扫帚戳戳他,“那你挪一下,我要扫地。” 萧麟气急,这人怕不是个呆子,他直直盯着连一,连一也愣愣看着他,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于是二人对视足足五分钟,还不带眨眼睛的。 连一视线被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吸引,他拾起来,这是一块上好的玉佩,浑身通透亮泽,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上刻清元十年三月初六戍时三刻,“这是你的生辰?” “那个臭和尚给我的,说是可以消灾免祸。”萧麟拍拍身上的灰,“我觉得这玩意没有什么用,你看我还不是摔个狗啃泥。” “你”连一踌躇道,“你跟我生辰一模一样。” 萧麟手一顿,然后激动地抓住连一的手,掩饰不住喜悦道,“缘分啊,没想到咱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呢,走,找棵桃树拜把子去。” 连一嘴角抽搐,抽回自己的手,猜想这人怕就是他没有少听说过的世子了,据说是瑞兽转世,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一个是瑞转世,象征祥瑞安康,一个却是人人谈之色变,给人带来灾祸的瘟神,真是同人不同命。 他把玉佩递给萧麟,“既然是护身符就该好好带着,别再弄丢了。” “好。”萧麟笑嘻嘻地把玉佩收好,“我叫萧麟,你叫什么名字?” “连一。”连一开始继续扫地,扫到萧麟脚边,“挪开。” 萧麟跳开,跟着他,“哎,我住在这个院子最靠边那间,520那间,你住哪里?” “514。”依旧是简短的回应,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萧麟对这人的冷漠丝毫未察觉,还沉浸在找到同龄人的喜悦中,“那我以后经常去找你玩,每年都要在这里呆俩月真无聊,那群和尚只知道敲木鱼,一群猪蹄子。” 本来还对这人有些好感,现在连一表示自己看走了眼,这人是真顽劣。 自从萧麟认识了连一,就像找到一个新玩具似得,处处黏着他,这日午后,到了午睡时间,连一一直睡不着觉,跪坐在门前翻开经书,虽是炎热夏日,但是山上温度怡人,一点也不热,院里种了许多树木,疏影摇曳,微风阵阵,很是凉快。 廊前响起一阵脚步声,连一抬头便见萧麟那张俊郎的脸,少年的脸还未长开,带着几分稚气。 萧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把合着的双手举到连一面前,“猜猜这里头是什么?” 连一心说我又没有透视眼,怎么能猜到他手里有什么,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萧麟神秘一笑,然后摊开手心,一只小小的雏鸟在他掌心摇晃,岔巴着腿走了几步,掉到书页上,雏鸟羽翼还未丰满,毛皮皱巴巴的,看起来很丑,嫩黄的小嘴一张一合。 萧麟趴在桌面上,食指点着雏鸟的脑袋,看着连一,“可爱吧。” 连一抿着唇,视线扫到萧麟身上,“哪里来的,赶紧还回去吧,它这么小,没法养。” “我有经验。”萧麟自豪地挺起胸,“我养过很多鸟,这种幼鸟很好养的,你弄点虫,昆虫和肉虫” 萧麟讲得滔滔不绝,突然一道阴影罩下来,萧麟觉得后背一阵寒意,再看看连一神情不对,正欲回头,听见了噩梦般的声音,“要不要我给你找点菜头虫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萧麟机械地扭过头,只见圆心站在身后,他干笑两声,“圆心师兄中午好啊。” 圆心瞪了他一眼,“好你个头,我说今儿门口的喜鹊怎么逮着谁都啄,原来是你把人家鸟窝给掏了,还不赶紧把鸟还回去。” 萧麟一把抓过小鸟,抱在怀里,“啄就啄叨,反正你们一群秃驴也没头发,这鸟我要养,不还回去。” “没头发怎么了?没头发招谁惹谁了?”圆心低下头,指着锃亮的脑袋瓜子,“你瞧瞧,我这脑袋都被啄几个疙瘩了,你赶紧把鸟还回去,不然我就告诉主持,罚你跪佛堂。” 连一一瞧,圆心本来光亮的脑袋上拱起了几个红亮亮的包,还秃噜了皮,颇为滑稽,忍不住勾起唇角。 “不行。”萧麟依旧固执,“就算告诉那个臭和尚也不行,这是我跟连一的小鸟,我们要一起养它。”说着把鸟捂得更紧了。 “哎呦。”圆心见这人冥顽不灵,一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不进的模样,只好靠爱感化他,“世子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它抢过来,它的父母有多么着急,只有在母亲爱护下成长的小鸟才能长出坚硬的翅膀与顽强的灵魂。” “那我就是它的娘亲,连一是它的爹爹!”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忙纠正,“连一是它的娘亲,我是它的爹爹!” 连一无语,见萧麟执意不交出雏鸟,也是一阵无奈,他拍拍萧麟的肩膀,劝说道,“我不太喜欢小鸟,你还是把他还回去吧。” 萧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连一,“” 最终萧麟还是在万分悲恸中把雏鸟送回了鸟窝,外带被鸟妈妈啄了几下,他捂着脑袋恨恨瞪了连一一眼,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气得晚饭都没吃。 这下惹了萧麟厌恶,应该不会再找他了,连一坐在桌前,香炉里的烟熏袅袅,散发淡淡清香,门外一轮圆月高挂,算着日子正是满月,再有一月就到中秋节了,不知家中情况如何,此时此刻甚是想念爹娘弟妹。 他眨眨眼睛,压制住心头泛起的苦涩,伸手拉上门,即将闭合之际一双手伸入门缝,接着响起一阵哀嚎,“哎呦,好疼。” 是萧麟的声音,他赶紧松手,萧麟甩着手,扒开推拉门,愁眉苦脸道,“连一,你下手可真重,跟用刑似得,疼死我了。” “对对不起”连一看着他指关节红了一片,心生内疚,“我不知道你会来。” 萧麟穿着白色里衣,似乎准备入睡了,这不在自己屋里睡觉,跑他这里来做什么? “没事没事。”萧麟反手把门关上,自来熟地睡到铺盖上,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一起睡。” 连一站着不动,“你回自己屋里睡去。”除了弟弟,他记事起从未跟其他人一起睡过,自然不习惯。 萧麟打个哈欠,慵懒地撑着脑袋,“房梁上有老鼠,我害怕。” 这么大个个子还害怕老鼠,连一也是无力吐槽,“那我跟你换一屋睡。”说着就要出去,被萧麟飞扑过来抱着往床上拖。 萧麟紧紧抱着连一,脸贴着他的后背蹭着,可怜兮兮道,“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老鼠这种动物真的很可怕,过会再跑这屋来怎么办啊,你就舍身陪我一晚吧。” 连一挣扎着起身,越挣扎就被抱得越紧,他气都喘不上,只好踹了萧麟一脚,“你起开,我熄灯。” 萧麟一听不是要走,笑嘻嘻爬起来,“你躺着,我去。” 灯光熄灭,月色倾泻,映在脸上,耳边虫鸣阵阵,两人并肩躺着,萧麟翻个身枕着手臂看着连一,月光打在连一恬静的脸上,长长的眼睫随着呼气起伏闪动着,真好看,“连一,今天你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养雏鸟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连一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屋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居然给别人带来困扰,他与萧麟相识不过几日,萧麟应该把他当做朋友,他从未有过朋友,所以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我只是不想你被主持责罚,并不是真心话,其实其实我也很喜欢鸟。” 听他这般说辞,萧麟喜出望外,“原来你是担心我,那咱们说好了,以后你离开云灵寺了就去清越王府找我,我给你看看我的鸟。” 何时能离开?连一不清楚,但是看着一脸期待的萧麟,不想让他失望,只好点点头,“好。” 听到肯定的回答,萧麟起劲地讲着他养的那些鸟,“我养的那只鹦鹉最好玩,会唱小曲儿呢” 耳边是萧麟滔滔不绝的话语,不但不觉得吵,反而内心很平静,就连睡前那丝忧愁都消散开来,不知不觉沉入了梦想。 第二日大早,起床钟响起,连一起来把衣服穿好,看见萧麟还在呼呼大睡,推了推他,“萧麟,快点起来,该念早经了。” 萧麟胡乱挥动着手,翻个身继续睡,嘟囔道,“别吵我,让我再睡一会,睡醒了再陪你玩。” 之前早经的时候萧麟总是迟到,被主持罚诵经百遍,想必就是因为赖床。 他使坏地伏下身子,捏住萧麟的鼻子,只见萧麟皱着眉头,出不来气,哼哼了两声张开了嘴,下一秒一双手将连一紧紧抱住,接着身体一个反转被萧麟抱进怀里,而后脸上被吧唧亲了一口,“乖,等会再陪你玩。”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连一脸瞬间染上红云,一巴掌扇萧麟脸上。 “哎呦。”萧麟捂着脸弹跳起来,看清眼前面红耳赤的连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怎么了?你你怎么了?” 连一斜他一眼,站起来,“起床,念早经。”说完就匆匆出门。 萧麟慌慌忙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追上连一,“我刚才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么,我以为是我弟弟呢?” 连一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你经常亲你弟弟吗。” 萧麟点点头,猜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连一,“我我不会亲了你吧?” 连一没有说话,转身接着往正殿走去,萧麟跟在他身侧,纠结半晌开口,“我爹爹说了,要敢作敢当,放心吧,我我会对你负责。” 脚步又是一顿,连一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姑娘,要你负哪门子责?” “原来亲男孩子不用负责啊。”萧麟想通了一般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连一翻个白眼,坚信这人是个傻子。 诵经对萧麟来说简直是折磨,耳边都是呜呜啦啦的声音,比蝉鸣还聒噪,他扭头看着逼着眼睛认真诵经的连一,由衷感叹,真是赏心悦目,从见他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人咋那么好看那么顺眼,水汪汪地大眼睛比夜明珠还亮,水嫩嫩的皮肤比脂玉还光滑,眼睫毛像小扇子忽闪忽闪的。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只有连一的声音,不知不觉就沉入梦乡。 连一很喜欢诵经,每次诵经的时候心情就异常平静,诵着诵着腿上一重,敲木鱼的手一顿,低头一看,萧麟倒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紧张地抬头看了看,还好大家都闭着眼睛在诵经,连一害怕被主持发现,伸手推了推萧麟,萧麟一把捉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他有些无奈。 这时一阵大风刮起,呼啸而来,屋顶瓦片经受不住大风摧残,四处翻飞,纷纷砸落下来,他下意识抱着头弯身护住萧麟。 登时狂风暴雨大作 大家被巨大的声响惊醒过来,抱头鼠窜,萧麟也醒了过来,睁开眼就是连一的脸,他爬起来环顾四周,皆是匆匆忙忙躲闪掉落物的人,连一身上落着几片瓦,估计被砸伤了,他拉着人往边上躲,“愣着干嘛,赶紧出去。” 秩乙左右跳动,躲避房顶掉落的瓦片,大声喊着,“快拿雨布来,这佛像可不能淋雨。” 几个僧人拿来雨布把佛像罩住,秩乙一阵心塞,自己可是灵僧啊,算尽多少难料世事,却算不尽自家这点破事,难道他真的镇不住瘟神吗? 不行不行,秩乙给自己打气,要是被别人知道他连瘟神都镇不住,还怎么在佛教界混下去,于是他传令下去,云灵寺暂停烧香拜佛十天,进行全面修缮。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全身淋个湿透,萧麟仍旧牵着他的手不放,一直拉到僧舍里,好在僧舍的屋顶没被掀。 “怎么好端端刮这么大的风,屋顶都飞了,浇个透心凉,真是高处不胜寒。”萧麟抖落一身雨水,转身看着在柜子里找衣服的连一,想着自己也要换身干衣物,匆匆忙忙回了520。 连一翻出布帛,准备拿给萧麟擦头发,一回身发现人不见了,他拉上门,找出一身干衣开始换。 萧麟想着连一背上落的瓦片,怕是受伤了,匆匆忙忙换了衣服,抓起一瓶药就顺着长廊往514去,两人之间就搁着五间房,拉开房门的一瞬间,萧麟傻了眼,满眼都是连一雪白的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听见声响的连一赶紧拉上衣服,扭头见萧麟愣愣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满脸通红,跟蘸了辣椒面似得,“要进来就进来,别搁门边杵着。” 萧麟回过神,晃晃脑袋,把脑海里白花花的身子给忘掉,拿着药走过来坐在连一身边,“身上可受伤了,我拿了些伤药过来。” 后背还真是有些疼,他刚才对着镜子看了看,只是有些淤伤,不碍事,“没什么事,不用上药。” 萧麟沉吟片刻,“刚才谢谢你。” 连一擦着头发,抬眼看着萧麟,“什么?” “如果不是你护着我,砸着的可就是我的脑袋了。”萧麟急切地解释,“所以要感谢你。” 连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你自己睡着倒我腿上的,要谢就谢你自己。”说着扔过一块布帛,“赶紧把头发擦擦。” 萧麟接过布帛,把发髻拆了,胡乱地擦着,在王府都有下人伺候,他不太会,一通乱擦,“真的闭寺十日吗,那太好了,不用诵经打坐了。” 连一放下布帛,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眼中一片阴郁,“这下该有多少人的祈愿不能传达给佛祖。” 此刻萧麟觉得连一身上有一圈耀眼的光晕,简直要闪瞎他的眼,天仙啊天仙! 然而萧麟期待的自由自在并未如期而至,相反每日要抄写经文一本。 “啊”萧麟哀嚎一声,趴在桌上看着认真抄写的连一,“这个就太黑心了,诵经偷懒臭和尚发觉不了,抄写就没办法糊弄了啊。” 连一字写得很好看,手上速度也很快,相比之下,萧麟写得像坨狗屎,一笔下去能拐十八个弯,“你就当借此机会练练字吧,明日圆心师兄要过来检查,要是发现你没有写完要加罚的。” “唉。”萧麟认命地抓起笔接着画,画着画着,眼前的字就重影了,然后又呼呼大睡起来。 连一看着睡着的萧麟,笑着拿笔在他脸上画了两道,然后抄写起来。 日头西斜,萧麟悠悠醒过来,坐起身子,纸张贴在脸上被带了起来,他扯下纸,扭头看了看屋外,哀叫一声,“这么晚了,要抄不完了,你怎么不喊醒我。” 连一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撑着下巴看着萧麟,“我喊你了,只是你没醒。” “真的吗?”萧麟将信将疑,这时晚饭钟敲响了,两人起身去饭堂吃饭。 路上遇到圆心和量子师兄,圆心看着萧麟笑了起来,“哎呦,世子这胡子不错,看起来很有派头。” 萧麟疑惑地摸摸脸,没有胡子啊,哪里有? 连一捂嘴偷笑,被萧麟看见,萧麟扒着廊柱,头伸到水边,清澈水面如同明镜一般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脸上八撇胡子更是扎眼得很,他跳起来追上偷跑的连一,架住他的脖子晃动,“是不是你趁我睡着画的?” 连一抿嘴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定是你梦游画的。” “哼。”萧麟拿袖子蹭着墨迹,“我梦游要画也是画你,不对,我压根就不梦游。” 连一扭头看着他鼻下未擦干的痕迹,伸手为他揩去,萧麟一愣,呆呆看着他,唇上的温热触感分明,连带着心里也热了起来。 连一收回手,走两步发现萧麟没跟上,回过头就见他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赶紧吃饭了,过会没得吃了。” 萧麟回过神,嘟囔着跟上,“反正也没有肉,吃不吃都没差。”心里那阵悸动却清晰得骇人,出生十二年,第一次心跳如雷。 偷懒的结果就是要加班,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油灯昏黄的光打在纸上,萧麟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哀叫连天,“怎么这么多,抄了这么久还有三分之一。” 连一拿竹签挑了挑灯花,倒了一杯茶递给萧麟,自从那夜在这里睡过一晚,这厮打死都不愿意回去一个人睡,连一拗不过他,索性懒得劝说,随他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给你点教训,你是记不住的。” “你还说风凉话。”萧麟幽怨地瞥他一眼,“你也帮我抄点吧。” 连一无情拒绝,“你这鸡脚刨的字我可学不来,一看就穿帮。” 萧麟一边抱怨连一铁石心肠,面对如此可怜的自己都不伸出援手,一边加速抄写,把鸡刨字写成了蚯蚓字,速度飞起。 连一虽然拒绝帮助萧麟抄写,却一直陪着他,直至夜深人静,月上梢头。 次日圆心过来检查功课,翻看着萧麟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居然写完了,从你三岁来这里,这是第一次写完功课的,只是这字迹有些难以恭维。” “哼。”萧麟晃着脚丫,“小爷我能写完就不错,主殿什么时候修缮完毕,我宁愿去诵经。” 说起修缮这事,圆心就泛起愁,“本来是说十日可修缮完毕,可是那钉子不知怎么回事就是钉不牢实,一直返工。” 连一倒水的手一顿,萧麟撑着脑袋嚷嚷道,“莫不是撞邪了吧,好好的钉子怎么可能钉不上,啊” 话还未说完就被圆心一书卷敲脑袋上,“佛门净地哪个蛇神牛怪敢造次,别瞎说。” 揉揉被敲疼的脑袋,萧麟央求道,“好师兄,今儿就别抄经书了吧,我昨儿写到半夜,现在胳膊还是疼的。” 圆心笑骂,“你是来修行的,不是享福的,男子汉何惧苦难,不过今儿倒是可以去练练拳。” “好!”萧麟欢呼起来,相比抄经书他更喜欢练拳,连一倒是苦了脸,他连马步都扎不稳,更别说打拳了。 萧麟从三岁开始,每年在寺里呆两月,别的不爱就爱练拳,这一套罗汉拳打得十分漂亮,身形潇洒,动作流畅,拳拳带风。 但这拳打得漂亮,却中看不中用,圆心一脚踢过来,萧麟慌忙倒退躲闪,左脚绊住右脚,一个屁股墩戳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师兄,你咋偷袭我呢?” 别看圆心胖,但是个灵活的胖子,拳脚功夫不容小觑,他收回脚站定,嘲笑道,“难道先吼一嗓子我要揍你了再出招吗,敌人可没有这么仁慈。” 萧麟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都不知道让让弱小。” 饭钟很合事宜地敲响,萧麟拉起连一,拔腿往饭厅跑,冲圆心挥挥手,“圆心师兄,咱们明日再切磋。” 一口气奔到饭厅,萧麟看着满眼的素菜,欲哭无泪,他搅着碗里的青菜豆腐汤,一丁点食欲都没有,“唉,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根本没力气练拳。” 连一啃着馒头,“没想到圆心师兄还挺厉害,他刚才那一腿我都没看清是怎么出去的。” 萧麟舀一勺汤喝下,清汤寡水,只有盐味,“用其貌不扬形容他不错,我三岁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是高僧了。” 话题中心人物此刻正抚着圆肚子,晃着着往饭厅去,路过菜园子的时候,看见量子在园里唉声叹气,便大声喊道,“师弟,走,吃饭去。” 量子揩一把脑门的汗,满脸焦虑,“师兄诶,你看看这满园子的菜,这可如何是好啊。” 圆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过去一瞧,可吓了一跳,只见菜叶子上爬满翠绿肉虫,津津有味地啃着菜叶子,看得他头皮发麻,浑身发颤。 环顾四周,偌大的菜园居然都是这种情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啊啊啊啊,有虫!”饭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圆心与量子对视一眼,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这一嗓子吼得萧麟手一颤,勺子掉进青菜豆腐汤里,回头望向声源处,只见一个大块头鹤立鸡群杵在那里,咬着嘴唇,一脸震惊与悲恸地盯着饭碗,碗里的汤上飘着两只菜青虫。 连一也被吓得不轻,现在心脏还怦怦跳个不停,“那个一只虫能把这么大个块头吓着吗,会不会太夸张?” 旁边几个师兄围过去安慰泫然流涕的大块头,看得连一一阵恶寒。 萧麟凑过来跟连一讲解情况,“你知道这个大块头为什么要出家吗。” 连一摇摇头。 “别看他块头大,胆子十分小,他刚进佛门的时候可是个瘦小的柴干,谁知道吃青菜萝卜能长这么大块头,据说是养了一只奶狗,爱不释手,晚上睡觉也要抱着睡,结果晚上睡觉翻身给压死了,受不了打击,发了狂。” 这个原因连一觉得可悲又可笑,“这发狂送来寺庙有用吗?” 萧麟耸耸肩,“当然有用,可以为他的爱犬超度啊,灵魂最近的接触,不过也太胆小了,菜青虫而已,吃了还当一顿荤呢。” 连一,“你想吃吗,我去给你端过来。” 萧麟嬉笑着按住他的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别,我只是开玩笑,要我吃了,今天的饭都得吐出来。” 连一淡淡看着他,认真开口,“他的汤和你的汤是一个锅里煮出来的么?” 萧麟点点头,“肯定是啊,还指望给你单独炖一锅呢?” “嗯。”连一眨眨眼睛,“所以他汤里有虫,你这碗也沾得有,只是没漂在你碗里” 他看着萧麟越来越青的脸色继续道,“但是虫体的汁液早就渗入汤里了” “呕”萧麟捂着嘴站起来,慌慌张张奔出去,不小心打翻了他的汤。 连一冲着他的背影补充道,“正好给你开个荤。” 看着萧麟脚下一个趔趄,连一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捉弄人的感觉还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啊,好饿。”萧麟浑身无力地摊在床上,今天算是把肠胃都吐空了,现在肚子里跟有只青蛙一样,咕咕直叫。 他坐起来埋怨地看着连一,“都怪你跟我说那么恶心的事情。” 连一把桌上东西收好,躺了过来,“我给你馒头你自己不吃,赶紧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萧麟一闭眼,肚子的空虚感更加明显,他弹跳起来,“不行,我得去找点吃的。”说完穿上外衣窜了出去,带起一阵疾风。 不知道那厮跑哪儿去了,连一也懒得去管,枕着手臂看着门外疏影轻摇,月光流泻,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听见细微的脚步声,猜想是觅食的人回来了。 萧麟宝贝似得抱着一个荷叶包,反手拉上门,踢掉鞋子凑到连一面前,神秘道,“给你看看我的好东西。” 揭开荷叶,香气四溢,只见荷叶里躺着一条烤得焦黄喷香的鱼,撒着细细的调料,辣椒面红彤彤一层。 “你,你在寺庙里吃荤啊。”连一惊讶地看着他,这要是被发现了就惨了,萧麟还真皮。 “嘿嘿。”萧麟笑道,“我每年都在寺庙开荤,来,尝尝我的手艺。” 连一摇摇头,“我不”刚开口就被塞进一块鱼肉,鲜香可口,辣味刺激着味蕾,让久食素食的味觉变得兴奋起来。 萧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像是求表扬的狗子,“好吃么?” “嗯。”连一咽下去,点点头,确实好吃,“但是” 一开口又被塞一块肉,萧麟喂得乐此不疲,“好吃就多吃点,看看你这么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素怎么能长个。” 细嚼慢咽吞下,连一开了口,“那个大块头吃素不也长成了大块头么。” “哈哈哈。”萧麟大笑起来,一边喂连一,一边自己吃,“求你别提他了,扫兴。” 两人凑在一块偷吃,虽然只是一条鱼,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 “你嘴角有辣椒面。”萧麟伸出拇指去揩连一嘴角。 “哪边?”连一低着头,伸出舌尖去舔,刚好舔在萧麟手指上。 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萧麟触电般收回手,一股电流从指尖麻到心里,酥酥软软,躁动不安。 刚才那股悸动是怎么回事,萧麟瞪大了眼睛,肉粉的舌尖舔过的轻柔感觉依然清晰,心脏突突逛跳,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连一未曾发觉他的异常,舔了舔唇角,“你出去那么一会,哪里捉的鱼,溪流在山腰上吧,现在都闭寺了。” 萧麟摩挲指尖,觉得刚才一定是被鱼刺扎了,真是小题大做,他低头啃了一口鱼,“寺庙不是有鱼塘么,干嘛要去外面。” “”连一砸吧一下嘴,内心生出一个猜测,“你不会是捉放生池的鱼来烤了吧?” 萧麟点点头。 “那个我能不能出去吐出来。”这个二傻子居然吃放生池的鱼,他还是共犯,连一简直欲哭无泪。 萧麟撇撇嘴,“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放生池的鱼又肥又美,烤起来油滋滋香喷喷。” 连一扶额,“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在发现之前赶紧吃掉。”萧麟狂吃两口,打断消尸灭迹。 “吱呀!”门缓缓拉开,露出圆心肥头大耳的脑袋,背着月光十分骇人,“小可爱们在吃什么呢?” “啊啊啊!”萧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扬,啃光的鱼骨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圆心光亮的脑门上。 圆心摸一把脑门,一条干净完美的鱼骨躺在手心,他脸顿时就绿了,吼道,“萧麟,你又偷吃鱼。” 萧麟看清来人是圆心,长长舒了一口气,“师兄你来也不打招呼,我还以为见鬼了。” 圆心嘴角直抽,走过来危险地看着他们,“你们伙食不错嘛,还有宵夜。” 萧麟张开手臂把连一拦在身后,“别看连一,我一个人吃的。” 圆心扫开萧麟,直直看着连一,一阵死亡凝视之后,伸手摸了摸连一嘴角,“他没吃嘴角会有油渍,难道是你亲的。” “对,是我亲的。”萧麟想也未想开口道。 圆心,“”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连一红着脸一把掌拍在萧麟脑门上,“胡说什么。”然后坦白从宽,“我也吃了。” “很好,很坦诚。”圆心点点头,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你们可知错了?” “知错了。”两人殃殃开口。 圆心满意道,“你们俩跪在廊前,对着鱼骨念一夜往生咒。” 说完把鱼骨放在廊上,萧麟撇嘴嘟囔,“吃都吃进肚子里了,还念什么咒啊。” 连一白他一眼,扯着他出去,“再嘀咕就没这么简单了。” 廊前木地板上,一条鱼骨一字型躺着,月光照在旁边跪着的两个身影上,在地面投出一高一低的影子,他们在喃喃细语,“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两人相视一眼,吃吃笑了起来,连一没好气瞥了萧麟一眼,“好好诵经,笑什么。” 萧麟胳膊撞了一下连一的肩头,“你又在笑什么?” “我笑你傻乎乎的。” “你居然敢说小爷傻,我可是世子。”萧麟不满抱怨着。 “嗯嗯。”连一伸手捏捏萧麟的脸,笑弯了眼睛,“柔弱可欺的软柿子。” 指望他们俩诵一夜往生咒,那是不可能的,到了半夜两人便躺倒一团,也不管是在屋外,并着肩头席地而眠,或许夜里睡得凉了,睡觉不老实的萧麟像八爪鱼一样缠抱着连一,害得他晚上做梦被陷阱网兜罩住吊在树上,怎么都挣脱不了。 “啊啊啊!”一阵惊叫声传来,吓得萧麟从地板上弹跳起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完全搞不清状况,“怎么了?着火了?” 连一爬起来揉揉眼睛,视线变得清晰,只见大块头站在面前,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地上的鱼骨头,嘴唇微颤,“你你们居然吃鱼!” “呼”不是着火就好,萧麟又躺回地上,“别嚷嚷了,我们都念一晚上往生咒了。” 大块头蹲下捧起那具鱼骨,痛心疾首,“一条无知的小生命就如秋叶般凋谢了。” 萧麟脑仁子疼起来,怕是这人过会要开始赋诗一首,祭奠逝去的生命了,赶紧胡诌道,“师兄,您赶紧趁它灵魂未安歇之时给它找个风水宝地埋葬起来。” 大块头眼睛一亮,极其赞同地冲萧麟点点头,“说得有道理,尸骨安歇处便是魂归处。”他必须得找个好地方把鱼骨埋了。 连一看着捧着鱼骨离去的大块头,惊悚道,“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萧麟笑得在地上打滚。 秩乙盯着屋里修葺的木匠,急得大叫,“还是钉不进去吗?” 那木匠擦擦额头上的汗,火辣辣的太阳照得背上刺疼,跟被岩浆浇了似得,“钉不进去,见鬼了。” 自从上次屋顶被大风掀了,云灵寺闭寺十日,前来求佛的信者把山脚的村镇都挤得水泄不通,有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信者,只为在佛祖前虔诚参拜,可是这屋顶都没了,还参拜什么。 只能对外宣扬,十日后开寺,这已经是第六日了,这屋顶就跟见鬼一样,钉子一根钉不进去,瓦片也贴不稳。 秩乙着急上火,他被赞为灵僧,有通天入地,探知未来的本事,却栽在一个小小瘟神手里,他不承认,打死都不认。 “别见鬼了,我就是鬼见愁。”他提着袈裟顺着楼梯攀了上去,晃晃悠悠站在横梁上,一把夺过木匠的钉锤,“我还不信邪了。” 他一手执着钉锤,一手扶着铁钉,手起锤落,“叮咚”一声,钉子被砸弯了,扣在木头上,跟被雨水打塌的稻子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把废钉子拔出去丢到一边,重新拿起一根新的,手起锤落,不偏不倚砸在自己手背上,“哎呦呦” 手上钻心的疼痛让他痛呼出来,又是甩手又是对着吹气,看得木匠目瞪口呆,灵僧不亏是灵僧,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砸下去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木匠胆战心惊,伸手要锤子,“住持,您还是把钉锤给我吧,要是再伤着手,怎么转佛珠敲木鱼啊。” “不行,今天我非钉进去不可。”秩乙异常执着,这是对他灵僧权威的挑衅,绝不低头认输。 他扶稳了钉子,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深吸一口气,卯足劲锤下,“叮咚”一声脆响,钉子直截了当地钉入木头里。 秩乙勾起一个笑,骄傲道,“看吧,进去了。” 木匠刚想举起大拇指给他一个赞,就听见“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接着屋顶的横梁晃动起来,两人身子如同海上飘摇的小船,随着巨浪起伏不定。 接着身体一空,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秩乙猜到要发生什么了,整个横梁从钉子钉下那处断裂,两人直直堕落下去。 秩乙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一般,然而只能抓住一个锤子,身体结结实实掉在地上的时候,屁股的疼痛比其他地方更为剧烈。 他虽然是灵僧,但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其他和尚见住持掉进殿里了,扫地的丢下扫帚,搬砖的丢下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围着掉下来的人转,“住持,伤着没?” 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秩乙赶紧挥挥手,“都别动我。” 他缓缓稳住了身子,颤抖着手伸到身后,咬着牙一使劲,只见手里拔出一根带着血迹的铁钉,疼得他龇牙咧嘴。 看来这邪还是得信! 那钉上带血,看着都疼,一起掉下来的木匠倒没事人似得爬起来,看着秩乙手里血淋淋的钉子,不禁再次感叹,灵僧就是灵僧,对自己下手真狠,徒手拔钉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住持,住持”洪亮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圆心像个皮球般奔来,肚子上的肥肉上下颤动,敢说他这样的丢水里不怕淹水,能直接漂起来。 圆心慌着找住持,看着殿里围着一群人,不明所以,“干什么呢这是,住持呢?” 围作一团的和尚自觉地让开道,秩乙捂着受伤的屁股一瘸一拐出来,教训大声喧哗的圆心,“佛门净地,岂能大声喧哗。” “哎呦,这是咋啦?”圆心刹住脚步,怎么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变成这般狼狈模样了。 秩乙脸都黑了,并不想回想刚才那段不美好的经历,他挥挥手,想打发了圆心回去擦点药,“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这么一打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不知闹什么虫灾,菜园里的菜都被虫子给造光了,连地下的番薯都没放过,现在寺里快断菜了。” “什么?我说最近怎么经常在菜里吃到虫子呢。”其他人一听,纷纷议论起来,把虫子当菜炒了也是杀生,虽然是误杀。 秩乙纳闷,“这寺庙在山顶,鸟很多,从来都没发过虫灾,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啊。”圆心急得直跺脚,“最近真是倒霉,一件坏事连着一件,先是佛像倒了,又是屋顶飞了,这屋顶还没有修好呢又招了虫灾,现在寺里只能啃白馒头了。” 秩乙细思极恐,这一系列的意外都是发生在连一来之后,不是他想恶意猜测,而是一件接一件来得太迅猛,他叹口气,“别慌,一件一件解决。” 圆心,“现在只能去山下镇里采买些菜回来了,不然真没得吃了。” “镇里?”秩乙灵光一现,拍手道,“好,你带人去采买,对了,把连一带上。” “带他干嘛,一个小孩子。”圆心不屑一顾,“带去了只会添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秩乙一个白眼,秩乙端着身为主持的威严下命令,“让你带就带,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三天内把菜采买齐,不许提前回来。” 连一是瘟神转世这一说秩乙没有告其他人,所以不能明说。 圆心更迷了,咋还不让提前回来了,采买也不需要三天啊,住持怕不是脑子摔坏了! 寺里的确是没得菜吃了,早饭是几个干巴巴的馒头,萧麟揪着手里的馒头,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寒碜过,“知道的我是来修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坐牢的,怎么连菜都没有?” 连一面不改色地啃着馒头,他一向对吃穿没有要求,能吃山珍海味,也咽得下萝卜白菜,“你想想掺着菜青虫肉汁的汤” “别别别馒头也挺好吃的。”连一一提菜青虫,萧麟脸都绿了,他都有心理阴影,这会儿别说馒头了,石头他都啃。 看着梗着脖子咽馒头的萧麟,连一闷头笑了起来,“这不是吃得很香。” “嘿”萧麟停下来看他,“我发现你很坏啊连一,闷着坏那种,看着软软糯糯的,其实可有坏心思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连一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末了端起白开水灌了一口,含糊道,“我看着也不软糯啊。” 萧麟伸手过来揪他的脸,“软得很。” 连一任他揪,也不还手,这时圆心步履匆匆走了过来,“连一,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下山一趟。” 连一心一紧,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难道是家里? 萧麟放开连一的脸先开口,“怎怎么了?” 马车都备好了,圆心这阵急着呢,“寺里没有菜了,你跟我一起去云灵镇采买。” 一听去镇上,萧麟两眼发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尤其是寺里没得吃的情况下,萧麟条件反射地弹跳起来,“我也要去。” 圆心不乐意了,“你凑什么热闹啊少爷,你是来修行的。” 萧麟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我不管,连一去我也要去。” 圆心脑仁子疼,真想一膝盖磕这位世子的脑门上,他绞尽脑汁想着说辞劝说一下萧麟,量子就探头探脑催促了,“赶紧的,马都等得打瞌睡了。” 圆心无法,一咬牙,“好吧,不过你得老实点,你要有个闪失,王爷得把咱们庙给拆了。” 萧麟喜笑颜开,一蹦三尺高,“等着,我去房里拿东西。”说是拿东西,其实就是拿银子,这么好机会,必须得逛逛。 连一倒是没有什么收拾的,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几人坐在马车上,萧麟很兴奋,一直在说笑,嘴都没停过,“没想到这样可以下山,应该每年都来一次虫灾。” 圆心赶着马车,听见萧麟这样说,真想一鞭子挥他屁股上,“不惦记着好,看来你干馒头没有啃够。” “求别提馒头了,我啃得都想吐了。” 几人有说有笑,连一却兴致缺缺,一脸愁容,他不知庙里最近的灾祸是否与他有干,但是直觉告诉他,脱不了干系。 他从来没想过给别人带来麻烦,但是目前为止,与他扯上关系的人或事都或多或少被殃及,自己真的是个瘟神,谁靠近谁倒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麟看连一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拍了他一下,哪知连一受惊弹了起来。 知道自己大题小做了,连一坐好,随便找个理由掩饰,“没有,就有些困了。” “那好说。”萧麟一把抚上他的肩颈,把他脑袋扣自己肩头,“靠在我身上睡,到了我喊你,就是有点颠簸。” 萧麟身上淡淡气息涌入鼻息,有种说不清的心情荡漾着,天气很热,外头蝉鸣鸟叫不绝入耳,本是聒噪的声音,却让连一觉得安心。 萧麟比他结实很多,个头比他高出去一个头,他自小只吃不长,个子虽不矮,但是很瘦,此刻依在萧麟身上很踏实。 他缓缓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不被那些烦乱的思绪扰乱,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醒来时似乎已经下了山,连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萧麟怀里,萧麟靠着车壁睡得正熟,紧紧搂着他。 他扒开萧麟的手,听到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却没有醒过来。 外头有些喧闹,隐约能听见圆心和量子交谈的声音,掀起窗帘一看,马车正在排队进城门,不过这队排得太长了吧。 大抵排了半个时辰才进了城门,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小的一个云灵镇竟然比华都还要热闹。 “萧麟,连一,已经到地方了,快点下来。”圆心扒开车帘喊道,看见萧麟还在呼呼大睡,催促连一道,“把他喊醒,臭小子居然睡这么香。” 看着萧麟睡得这么香,还真有些不忍心打扰他,连一身上推了推他,“萧麟,醒醒。” “唔”萧麟拍开连一的手,不满地哼唧一声,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连一无法,伸手去捏他的鼻子,无法呼吸的人在氧气耗尽的那一刻突然坐直身子,额头一下子撞到连一下巴上。 “嘶”连一捂着下巴倒退一步,反应过来的萧麟慌神地过来,卡着他的下巴,一脸担忧,“磕着你了,我刚才睡迷糊了,怎么样,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连一躲开他的手,转身下了马车,“赶紧下来,到地方了。” “好的。”萧麟拿好东西跳了下来,跟上连一。 他们现在在找下榻的客栈,毕竟要呆三天,需要住两个晚上。 一进客栈,几人都被里头热闹非凡的景象吓着了,小二们端茶上菜,穿梭在桌椅人群之间,脚步匆匆,连个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刚好赶上了午饭时间,正是客栈最忙的时候。云灵镇的人对和尚有崇拜敬畏的感情,主要是因为云灵寺的名气,看见有和尚进门,尤其还穿着云灵寺的僧衣,掌柜的笑脸相迎,“几位大师可是吃饭来的?” 圆心回话,“我们是来住宿加吃饭的,可有空房?” 掌柜的有些为难,“空房怕是没有了,近日云灵寺闭寺,还有四天才开放,来自五湖四海的信徒为了去寺里烧香拜佛,都滞留在云灵镇,镇里所有客栈都满客了。” 连一蹙眉,看来闭寺的影响很大,这些信徒平白无故花费许多冤枉钱。 圆心合十行礼,“那我们再寻一下住处吧。”说完转身要走,掌柜的赶忙拦住他们,“大师们留步。” 掌柜的也是信徒,看见僧人颇为热情,“现在整个镇里都不好找地方住宿,几位若是不嫌弃,可去我家借宿,我让内人收拾两间客房,几位若不嫌弃可以挤一挤。” 这关头,有的住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管挤不挤,圆心忙答谢,“那就有劳施主了。” 掌柜家在市集后头的一个小院,几人总算有了落脚点,可是只有两间房,必须两人一间,床不大,两个成年人睡有些挤,于是圆心提议,“我跟连一睡,萧麟跟量子睡。” 这个提议遭到萧麟极力反对,“不行,圆心师兄你这么粗壮圆润,晚上会挤着连一。” 圆心挑眉,“既然你不舍得连一被挤,那你跟我睡,连一跟量子睡。” 萧麟二度抗议,“不行,我要跟连一睡。” “这不行,那也不行,我和量子睡不下。”圆心望向连一,“连一,你想跟谁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连一倒是无所谓,“跟谁都可以。” 萧麟一脸受伤地看着他,“连一,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下,跟我睡不好吗?” “行了行了。”圆心看不下去了,“最公平的方法,抽签。” 圆心找了一张纸撕成三半,写上除了萧麟之外的名字,然后递到他面前,“你不服你来抽,抽到谁就跟谁睡。” 萧麟看着眼前的纸球,咽了口口水,仿佛这不是纸球而是危险的敌人,他双手合十祈祷,“天灵灵,地灵灵,一定要抽到连一。” 萧麟睁开眼下定决心伸出手,挑了一个纸球,连一见他这样,着实想笑。 萧麟打开纸条一看,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为什么是量子师兄,连一,我对不起你。” 圆心嘿嘿笑着,“看吧,天意,老天都不帮你,下午歇息,明天去采买,后天回去。” 云灵寺里,一僧人走到秩乙耳边低语几句,秩乙瞬间眼睛一亮,连一他们已经下山了,很好。 他赶紧招呼木匠们开工,“快快快,干活,三日内必须完工。” 木匠们匆匆爬山屋顶,叮咚叮咚敲着,奇怪,之前死也钉不上的钉子,居然轻轻松松就钉进去了。 秩乙见一切正常,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幽幽叹口气,距离连一弱冠还有八年,这可如何是好啊,怕是到时候连庙都得被拆了。 几人吃过晚饭回房休息,萧麟硬是缠着连一在院里坐到月上梢头,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大包才恋恋不舍地放连一回去睡觉。 这一夜,与连一睡一床的圆心简直经历了人生最无望的一觉。 圆心又圆又壮,往床上一躺,连一就跟小米锅巴似得可怜巴巴贴在墙上。 圆心一夜做着噩梦,梦见自己在地狱接受地狱之火的炙烤,他一心向佛,这简直对他是折磨,半夜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滚到地上睡着,而床上的连一还是睡前的那个锅贴姿势。 圆心惊魂未定,发了一身虚汗,好半天才缓过来,爬上床接着睡,结果刚入眠又变成了接受地狱之冰的冷冻,这一会冷一会热的着实难受,再次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地上。 真是奇怪,他睡觉一向老实,这是从未有过的,现在唯一多了的就是连一睡在身边。 圆心细思极恐,定定看着床上依旧安睡的人,吓得打了一个摆子,不行不行,明日还是让萧麟跟连一睡吧,毕竟他们在寺里就经常一起睡。 于是乎圆心在地上一直躺到天明,还不敢闭眼睡,一入眠就做噩梦。 连一揉着惺忪睡眼,爬了起来,一眼就看见挺直躺在地上,眼神呆滞望着屋顶的圆心,那不清这人是唱得哪处,“圆心师兄,你为何躺地上?” 听见声音的圆心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着连一疑惑地看着自己,霎时有些尴尬,“那个,出家人不能安于享乐,我在磨砺自己。” 连一更加疑惑了,既然这样,昨晚还纠结什么分房,他和萧麟一人一张床,圆心和量子师兄都睡地上不就好了。 饭桌上两人顶着黑眼圈,一个是一夜噩梦不敢睡的圆心,一个是萧麟。 连一吃着饭,看着萧麟黑着脸,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萧麟撇嘴,“量子师兄昨晚又是磨牙又是打呼,还踹了我一脚,一晚上没有睡着。” 罪魁祸首量子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对不住啊世子,我昨晚已经在梦里极力克制了。”那不克制岂不是要翻天了。 圆心表示对萧麟的遭遇感同身受,立刻找个台阶,“量子睡觉的确这样,今晚我就勉为其难跟你换换,你跟连一睡吧。”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萧麟大吃一惊,“你昨天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我们分开睡的么,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连一笑道,“可能圆心师兄跟量子师兄比较有共同话题,可以讨论如何磨砺自己。” 萧麟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能跟连一一起睡就心满意足了,他低头猛扒两口饭,含糊道,“那好,晚上你们可不许反悔。” 吃完早饭,几人便向客栈掌柜打听了进菜的地方,客栈货源是村里的一处菜庄,专门盛产时蔬的,所以很方便,应有尽有,一车拉,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采买完毕,拉了满满一车。 萧麟就纳闷了,“既然拉完了菜为什么还要多停留,直接回寺里不就好了。” 圆心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主持什么意思,非得让我带上连一,三天之内不能回去。” 连一端茶的手一顿,心头一跳,隐约有个猜想在脑海里旋转。 粗枝大叶的萧麟拿手扇着风,“主持肯定是想让我们在山下多玩几天,对了,今天那个菜农不是说晚上夜市很热闹吗,连一,我们晚上出去逛逛吧。” 连一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即使以前在连府也很少出门,一是人多的地方过于嘈杂,熙熙攘攘,很不自在,二是他很自卑,瘟神这个词就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也不善与人交往,害怕给别人带来不幸,一直谨小慎微。 拒绝的话语在看到萧麟满脸期待的表情之后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连一僵硬地点点头,“可以,不过我们要早点回来。” 圆心不放心他们俩个孩子出去,也要跟着去,被萧麟嫌弃一番,“你这么大的体型出去还占地,万一卡住了影响人流量,造成拥堵就不好了。” 圆心气得牙痒痒,但是又不敢揍这个混小子,谁让人家是世子,头上有光环,只好把不满憋着,心想下次练拳一定让你好看。 虽然恼火,还是叮咛嘱咐一番这才放人出去。 走向大街的萧麟就跟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自由徜徉在人群里,连一没有他那么有兴致,被他牵着就跟遛狗一般,死拉硬拽。 连一被人挤着,脸都变形了,牵着的手掐了萧麟一把,“萧麟,别扯我,卡住了。” 但是太喧闹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连一跟肉饼似得从两个壮汉中间挤了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萧麟踮着脚看着那边玩杂耍的,回头瞧见连一小脸憋得红扑扑,还不太高兴,转过身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怎么不开心啊,那里头杂耍可有意思的,那只猴居然会学着舞娘跳舞。” 连一鼓他一眼,“我看不见里头。”他个子本来就不高,站在人群里跟凹进去一块似的,前头视线被挡得死死的,别说猴子了,连跟猴毛都看不见。 萧麟心领神会,吃吃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连一的头,“谁让你不吃点好的,都不长个。” 说完蹲下一把箍住连一小腿,把人给举了起来。 腾空的连一心惊肉跳,赶忙抱住萧麟脑袋,寻找一丝安全感。 萧麟被捂着脸,唔唔叫着,“哎,别捂我的眼睛,我瞧不见了,你坐在我肩头看。” “噢。”连一膝盖一弯,坐在萧麟肩头,手放开他的脑袋又没有地方扶,干脆揪着他的发髻稳住身子,另一只手被萧麟拉着。 登上高处,视线瞬间开阔,场子中间的表演看得清清楚楚。自他记事开始,再没人抱起来过他,他低头盯着萧麟乐得不行的脸,心里暖暖的。 赶完了这边场子,萧麟把他放下来,两人沿着街边逛着,街头有卖各种小玩意的,萧麟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就挪不动脚了。 准确地说他是被一张面具迷住了,那张面具是一个兽脸面具,花花绿绿的,做得却很精致,萧麟摘下面具,爱不释手,问摊贩,“这个是什么面具?” 摊贩笑吟吟,“这个是瑞兽麒麟的面具,听说清越王家的大世子是瑞兽转世,可是世间的福气,带这个面具可以免灾去祸。” 摊贩这话说得极好听,句句戳进当事人萧麟的心窝窝里,“那好,我要这个。” 准备掏钱的时候,视线又被旁边那个极丑的面具吸引了,“这个是什么面具?” 摊贩继续答道,“这个是瘟神。” 这两个字一出来,连一身体一震,视线直勾勾看着那个极度丑陋的面具,脸色发白,他害怕,恐惧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只想躲起来过完他的余生,但是不可避免会触碰到他逃避的东西。 他这个样子在萧麟眼里就变味了,萧麟见他直勾勾看着瘟神的面具,以为他喜欢,便伸手摘下来,凑到连一脸上,高兴道,“连一,咱俩一人一个面具,正好我是瑞兽,瑞兽面具我的,瘟神面具给你,是不是很搭” “啪!”连一扬手打掉萧麟手里的面具,面具滚落在地上,触碰到面具的手像被火烧了一般生疼,他胸脯上下起伏着,有些失控地冲萧麟吼道,“谁会想带瘟神的面具,谁愿意变成瘟神,你命好自然什么都不愁,什么都不怕,但是别拿这个侮辱我。” 说完扭头钻进人群里,萧麟被吼地愣住了,一向温和的连一,居然向他发火了,而且还是因为一张面具。 摊贩拾起地上的面具,骂咧着,“这小哥脾气怎这么大,不喜欢不买就行了,干嘛发火。” 萧麟掏银子给摊贩,“这两个我都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连一一路上疯了般狂奔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明明自己经常听见那些言论,可还是被那两个字刺激了,刺激地失去理智,还吼了萧麟一顿。 虽说萧麟比较跳脱,说话做事没谱,但对他一直很包容,自己知道他的性格,而且萧麟不知道他经常被称作瘟神,自己一股脑把气撒在他身上明显不妥。 连一叹了一口气,拉过被子捂住自己,那股憋屈更加明显,本来以为自己能平心静气接受这个事实,没想到还是一触就爆,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麟。 没过多久,他听见门被推开了声音,定是萧麟回来了。 连一赶忙闭上眼睛装睡觉,心说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萧麟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萧麟一进门就看见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连一为什么会生气,以及如何跟他和好,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他爬上床,踌躇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连一,睡着了吗?” 连一闭紧眼睛,不理。 萧麟见人不理他,凑到连一的面前,隔着被子戳了戳,“连一,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行吗?” 依旧不理。 他知道连一没睡着,只是单纯不想理他无奈之下,只好隔着被子把人给抱起来,从头上开始扒拉,“别捂着自己,这么热的天会受热的。” 被他这么一扒,连一装不下去了,挣扎着伸出脑袋和手,一把推开萧麟,“别管我。” 被子里太闷,连一一张脸憋得红扑扑的,瞪着大眼睛看着萧麟,不但没有震慑,反而像个斗气的小娃娃。 萧麟没忍住笑了起来,把他周身的被子都扯开,“我跟你道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个面具。” 发火的是自己,现在反而是萧麟先道歉,连一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我今天也不对,不应该随便发火,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是我迁怒于你。” 见他不生气了,萧麟也高兴了,拉起连一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 连一抽回手,低着头摇了摇,他不想告诉别人,不想别人烦恼,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本来就是一个会带来灾祸的人。 萧麟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拿过一旁的面具递给连一,“这个瑞兽面具送给你,它会保佑你。” 连一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瑞兽面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在心头游走,这明明是萧麟喜欢的面具,现在却送给了他,“那你呢?” 萧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自己就是瑞兽,不需要这个,你带着他就像我守护着你一样。” 连一承认,他感动了,所有人都想远离他,只有萧麟在努力靠近他。目光一动,看见萧麟手上另一张面具,脸上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把这个也买回来了。” 萧麟把那个瘟神面具藏在身后,挡住连一的视线,“我忘了,不能让你看见这个,我去把它放起来。” 连一一把拉住起身的萧麟,追问道,“为什么要买这个,他有不好的寓意,会招致厄运。” 萧麟无所谓笑笑,“我不怕,我可是瑞兽,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所有人都喜欢瑞兽,所以瑞兽面具卖得很快,它却因为象征着厄运而被大家遗弃,甚至唾弃,但是这是不公平的,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可以谁都想成为瑞兽吧。” 像是有一颗石子掉进了连一的心湖,他清楚地感觉到内心的动荡,一圈一圈,细细地漾开,连带着整颗心都荡漾起来。 或许萧麟没有看起来那么粗枝大叶,他真的是一个心细到极致的人。 萧麟把面具压到枕头下,回过头见连一愣神,他伸手在连一面前晃了晃,“连一,发什么愣。” “啊?”连一回过神捉住萧麟伸到他眼前的手,“没有,就是有些意外。”意外他会说这番话。 萧麟笑了起来,“还有更意外的。” 连一疑惑地看着萧麟跳下床,走到桌边,桌子上有个油纸包,萧麟打开之后,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室内弥散开来,勾得一向寡淡的连一都蠢蠢欲动。 萧麟冲他招手,“快点过来,还是热的,过会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连一在床上没动,做着思想斗争,上次跟萧麟偷吃烤鱼就被罚念了一夜往生咒,这种回忆可不太美好。 萧麟见他纠结,一把把人捞过去按在桌前,顺手拍拍他的脊背,“你这么单薄,今儿看杂耍都被淹没在人群里了。” 他扯下一个鸭腿杵到连一嘴边,“快点吃,吃好的才能长个。” 连一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渍,香。 他也不客气了,接过鸭腿啃了起来,在外头晃悠了一晚上还真的饿了,一口要下去脆生生肥滋滋的肉香填满了整个思绪,连那一丝丝残留的不悦都被挤了出去,果真只要吃饱了,烦恼就会走光光。 他埋头啃着肉,还不忘跟萧麟打趣,“你长这么大个子,是不是因为吃得多。” 萧麟扯下一块肉大口嚼着,“我不仅吃得多,还吃得好,以后请你去王府做客,一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嗯。”连一闷闷应了一声。 萧麟放下肉,看着连一,“你修行什么时候结束?” 连一愣了愣,什么时候结束,他也不知道,没人告诉他什么时候是终点,“不知道。” 萧麟不解,“你家里是哪里的,为什么要把你送来修行。” 又绕到这个问题上,连一有些抗拒,摇了摇头,“不想说。” 被直截了当拒绝了,萧麟先是一愣,察觉到连一抵触与他身份有关的问题,怕是又要惹着他了,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好的孩子,有什么理由会把你送到寺庙里去,怎么说也该是我这般调皮捣蛋的才该管教。” 连一手一顿,今天的萧麟真的太让他意外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戳进他的心窝子里,带点疼还暖暖的,就像这只肥美烤鸭,光是闻着香气都觉得美味。 连一依旧没有回答,更加卖力地啃着烤鸭,萧麟见他吃得开心,知道没有生气,连忙又给他撕了一块喷香的肉,蘸了点一边的酱料,“来,这个酱是秘制的,搭着吃解腻,味道忒棒了。” 连一接过来咬一口,这酱酸辣可口,去油解腻,“你好像很熟的样子,以前经常吃他们家么。” 那可不是,太熟了,比烤鸭都熟,“在我弱冠之前,年年都得在庙住俩月,从三岁开始,天天清汤寡水的我可受不了,经常偷偷溜下来觅食。” 萧麟滔滔不绝地讲着,“杨二家的烤鸭一流,李四家的酱猪蹄味道也不错,不过今晚不是急着回来哄你吗,没绕那么远去买猪蹄,下次再补偿你。” 连一翻了他一眼,“谁要你哄了。” “这烤鸭都吃了,现在才说这种没良心的话。”萧麟受伤。 “那我不吃了。”连一把手里的烤鸭放下,萧麟立刻就怂了,“别别,我说着玩的,我乐意哄你,最乐意了。” “哼。”连一冷哼一声,又接着啃起来。 这一夜,吃饱喝足的两人睡得极香,同样好眠的是隔壁跟锅贴似得挤着的圆心和量子,的确挤,还有点热,好在一夜安眠无梦。 第二日几人跟掌柜告别,驱着马车满载而归,只是上坡速度慢,而且车里都装满了菜,四个人挤在车前车夫坐的地方。 这下也不能睡觉了,连个靠的地方也没有,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跟要散架似得,萧麟生怕连一掉下去,一路上牵着他的手不撒。不是他操淡心,而是连一这瘦弱的小身板真的让他有保护欲,恨不得天天守着他,眼睛都不眨的那种。 连一手心都被萧麟捏出汗了都,终于到了云灵寺,他跟刑满释放的罪犯似得,立刻跳下了车,路过大殿的时候,圆心发出惊叹,“大殿这么快就修好了,之前不是连根钉子都钉不进去吗?” 扭头一看,之前还说一片废墟的大殿已经修葺一新,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的光辉,谁能想到这座大殿前几日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新鲜的蔬菜暂时能解决饮食问题,但是菜园子里的虫子丝毫不减,于是云灵寺的和尚们每日多了一项修炼,就是捉虫。 出家人不杀生,这捉虫就变成了技术活,要把虫捉走,还不能伤其性命。这些虫得庆幸生在佛门之地,不然早就呜呼哀哉了。 “不行,不行,我下不了手。”萧麟在鼓起第一百零八次勇气之后还是选择放弃,他现在一看见虫就想吐,更别说捉虫了。 连一捻起一只肉虫使坏地举到萧麟面前,“你这么大还怕肉虫,真是丢人啊。” 萧麟看着连一手里蠕动的虫子,捂着嘴想吐,连连退后两步,“你以为都怪谁,还不是你之前吃饭的时候说得那么恶心,我现在看见虫子都吃不进饭了。” 连一把虫子放进小竹篓里,“这在地里,又不是在碗里,怕什么。”他看着萧麟问道,“你知道虫子什么时候最恶心?” “在碗里。”萧麟脱口而出,上次肉虫汤对他冲击太大了,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错。”连衣摇头,勾起一个坏笑,“一半在碗里,一半在嘴里的时候” “呕”话还未说完,就见萧麟捂着嘴跑出来菜园子,中间一个踉跄,差点撞翻圆心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眼瞅着中秋节快到了,来寺里祈福的人络绎不绝,连一拿着扫帚扫地,萧麟捡拾着夜里被风吹断的树枝,昨夜刮了一场大风,树枝树叶散乱一地。 连一扫着地,几片树叶卡在青石板中间,扫不动,他弯腰把树叶给扣了出来,“萧麟,你今年回去过中秋节吗?” 若是以往他巴不得回去,但是现在萧麟把树枝抱到板车上,“我也不知道回不回去,以往我在庙里的时候都没有赶上中秋节,这次过来的有些晚,到中秋的时候还不够俩月。”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过来拿连一手里的扫帚,“我来扫,你歇着。” 连一哪敢让他干活,受宠若惊地抱紧了扫帚,生怕被他抢去了,“你可别跟我抢,好歹还是个世子,不能让你干这些粗活。” “什么是好歹,咋听着不像抬举我的,你给我,怕什么,刚才我还捡树枝了呢。”萧麟一把夺过扫帚,涂鸦似得左扫扫右扫扫,树叶并没有被扫走,“你回去过中秋节吗?” 连一摇摇头,蹲着扣石板缝里的树叶,“怕是回不去了。”从他上山开始就没有想过何时能下去。 “唉”萧麟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我希望这次中秋节不回家。” “哪里有人希望自己不回家的。”连一搓着指尖的泥,把烂树叶踢到树叶堆上,他有家回不去,萧麟居然还不想回家,真不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 萧麟扶着扫帚蹲下看着连一,“因为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连一一愣,他真没想到萧麟不想回去是因为他,虽然他们相处了一个多月,但是充其量就是朋友,而且这人身份与自己悬殊,他从未奢望过什么。 萧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那里自怨自艾,“唉,要是我下山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孤单,反正爹和娘还有弟弟陪着,但是你没有人陪啊,所以我想留下来陪你。” 如果没有遇到萧麟,他大概一直会是孤零零有一个人。内心被触动,跟被风刮了似的,要是他内心有个小树林,估计跟这个院子差不多了,一片狼藉。 但是表面上却还是要装作波澜不兴,他不想任何人为他做没有意义的牺牲,他不能给别人带去回报,“我有人陪,还有主持,圆心师兄,量子师兄,还有这么多的人陪我,不缺人陪。” 连一把树叶抱到板车上,萧麟一脸受伤地跟过来,把扫帚放在板车上,推上去后厨院里晒成柴,“你这样讲,我很受伤,连一,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连一只顾着低着头走,扪心自问,萧麟与他而言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从小到大没有朋友,萧麟是第一个除了家人与他朝夕相处,真正关心他的人。 连一脚步一顿,萧麟推着板车差点撞他身上,还好他眼明手快刹住了车,“怎么突然停下,我差点撞到你。” 连一会过身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是萧麟从未见过的,把萧麟震得不敢插科打诨,收起玩笑的表情与他对视。 “萧麟,不要为任何人去做一些决定,可能对你而言是很慎重,很珍惜,但是对别人而言,说不定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永远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做不值得的事。” 萧麟呆呆站在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连一已经走远了,他望着连一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揉杂在一起,有难受,震惊,心疼,可笑。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最安静的一天,到了晚上睡觉,两人也未曾多说一句话,萧麟躺在铺上,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知道连一也没有睡着,俩人就这么背对背躺着,一言不发。 萧麟一直回想这连一说的话,什么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连一觉得他在自己心里无关紧要吗?他心里有些堵,向来没有烦恼的人第一次有了烦恼。 “嗡嗡嗡”有蚊子在耳边叫嚣,这让本来就睡不着的萧麟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啪!”一声手掌拍打肉体的声音在夜里响起,萧麟拍死了一只咬他的蚊子。 接着越来越多的蚊子声围了过来,简直跟唱戏似得,炸得他脑袋都要爆了。萧麟实在忍无可忍了,一个挺直坐起,吓了连一一跳。 萧麟起身点亮油灯,盯着眼前乱飞的蚊子,这数量真是可观,明明都要入秋了,怎么还这么多夜蚊子。 他关注点不在这里,他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必须跟连一说清楚。 萧麟坐在铺上,连一依旧背对着他,他知道连一醒了,能听见他说话,这就够了,斟酌片刻,他开了口,“连一,我有话跟你说。” “嗯。”连一闷闷应了声,萧麟这才往下说,“今天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连一知道这人还在为他白天说的话烦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只是听说萧麟想为他留下来,陪他过中秋节,有些烦躁,他不想去拥有一些东西,因为那些东西最终都会离他而去,患得患失的心情不好。 他坐起来,跟萧麟面对面,眼睛盯着萧麟脚趾上一只蚊子,那蚊子吸血吸得正嗨,他正考虑要不要帮萧麟拍死的时候,那厮开了口,“连一,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我觉得很值得,你是我第一个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不因为我是世子,也不因为我爹是清越王,不是为了故意讨好而靠近我,我很想带你去王府作客,带你一起吃好吃的,给你看看我养的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绝不是一句无关紧要就能抹去的。” 萧麟的话过于震惊,以至于连一忘记那只蚊子了。 萧麟本还想说的,但是脚趾头又痒又疼,他低头一看,右脚五根脚趾头上有三根爬着蚊子,正喝得津津有味,他一巴掌拍过去,死了一只,跑了俩。 他把蚊子的尸体蹭到地板上,低头去看连一,“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怎么没有反应?” “那个”连一眨着眼睛看着他,“你杀生了” 萧麟气急,这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讲话啊! 被蚊子叮在脚趾上的痛苦简直生不如死,萧麟一边扣脚,一边等着连一回复,“你都不说说你的想法,什么时候也能变成我这样坦诚。” 连一本就不爱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承认,萧麟的话很受用,至少现在他开始期待能和萧麟一起过中秋节。 “啊!”正在两人气氛缓和的时候,院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爆喝,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之中带点悲惨,还有点熟悉。接着院里变得哄闹起来,灯也都一盏接一盏亮了。 “发生什么了?”萧麟站起来,由于脚趾痒,他一边弯腰抠脚,一边蹭到门边打开门,看见院里不少人醒了,在廊上聚集。 大块头从屋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头撞进前来查看的圆心身上,力道之大撞得圆心的肥肉都颤了几颤才停下。 大块头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的手失控地吼道,“师兄,我杀生了,罪过啊,我杀生了” “你把谁杀了?”圆心一听这话,吓得瞌睡都没了。 大块头把手举到圆心面前,露出粘在手心的蚊子尸体,哀嚎道,“我杀了嗡嗡,师兄,众生皆等,即使它是那么渺小的嗡嗡,我也未曾瞧不起它,它想吸我的血为什么不在我醒着的时候吸,为什么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吸,我残害了生命,多么无辜的小生命啊!” 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只有圆心师兄耐着性子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它也不知道你睡着了,莫慌,你现在就给它诵往生咒,希望它灵魂安息,往生不再做一只趁人之危的夜蚊子。” “嗯。”大块头把蚊子放在地上,对着他开始诵往生咒。 圆心见人安慰好了,赶紧驱散众人,“都回去歇着,明早还要早诵呢。” 一个和尚打着哈欠叫着,“师兄,今儿这蚊子也忒多了,咬得睡不着。” “是啊。”另一个挠着头皮道,“还有蚊子叮我头皮,这酸爽,真真够了,咋挠都不得劲。” 看热闹的萧麟也跟着起哄,“是啊,我脚趾又痒又疼的。” 圆心也有同感,“别说还真是,晚上咬我的蚊子一伐一伐的,我感觉我都被蚊子喝血喝瘦了。” “切!”院里原来统一的喝倒彩的声音,“你的错觉吧师兄。” 萧麟笑了起来,“师兄,你不应该说你瘦了,而是该说你这么胖是被蚊子叮肿了。” “哈哈哈!”大家笑作一团。 圆心气急反笑,跑过来揪萧麟,“你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萧麟赶紧躲到连一身后,躲避圆心的攻击,“连一,快点帮我。” 连一看着圆心师兄,“师兄,可有驱蚊的药水,这样下去一晚上都别想睡了。” 圆心摇摇头,“咱们寺庙从未闹过这么多蚊子,这还是头一次,哪里有备驱蚊的药水,咱们庙里只有香。” 香?连一想了想问道,“咱们香有驱蚊的效果吗?” 圆心乐了,“香都是安神助眠的,哪里有什么驱蚊的功效。” 连一一本正经道,“但是若是蚊虫泛滥,即使香安神效果再好,也难以入眠,所以,我们不妨在香里揉杂驱除蚊虫的药草,既可以安神又能驱蚊。” 圆心思索着,觉得连一这个主意不错,“得,回头我就跟主持提提这个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众人散去,萧麟跟连一也回了房间,屋里依旧蚊子声震天,还夹杂着廊前大块头念往生咒的声音,吵得耳朵生疼。 萧麟看着连一雪白小腿上被蚊子叮的红疹,有些心疼,想着他房间里还有些驱蚊药,爬起来奔回他自己屋,一阵风一般从廊前穿过。 大块头眯着眼念往生咒,一阵风从面前拂过,睁眼一看,地上的蚊子尸体不见了,他急得坐立难安,趴在地板上寻找蚊子尸体,奈何天色又暗,看不清,脸都快贴上地板了,又是一阵风刮过,他抬起头,只听见一声门碰撞的声音。 连一看着风风火火跑回来的萧麟,心说这人可真能翻腾。 萧麟坐过来,把连一腿扯到自己腿上,连一惊吓不轻,连忙蜷起腿,“做什么?” 萧麟不屈不挠,继续扯他的腿,“腿上都是蚊子咬的,我给你擦点药。” 原来是擦药,连一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萧麟却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禁忌。 萧麟给他细细涂抹着药,药膏在白嫩的皮肤上晕开,渐渐渗入,“看这蚊子,跟要吃人一样,饿狼一般。” 他低头涂抹得很认真,灯光打在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少年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 涂好之后,萧麟把他裤腿拉了一下,抬起头笑道,“好啦,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这药很管用,是我从家里带的。” 连一躺下,把薄被拉到身上,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萧麟,“你也涂一点尤其是你的脚趾。” 萧麟嘿嘿笑了两声,胡乱一抹就睡了过来,“连一,你今天不理我,我可难受了,还有你说的那话,以后不许胡说了。” “嗯。”连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翌日,秩乙坐在软垫上,上次屁股被钉子扎开花了,还没有好透彻,别说打坐了,走路都还打摆子。 他听着圆心讲话,端过茶碗,执着茶盖撇去漂浮的茶叶,小啜一口,抬眼,“这是连一说的?” “是啊。”圆心没有他那么讲究,端过茶碗灌了一口,砸吧嘴“呸呸”吐出几片茶叶子,“把驱蚊草药加入到香里,觉得还是很靠谱的。” 秩乙扭头看着院里那棵参天大树,茂密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不愧是连家人,有些想法,若是能留在连家,说不准能成大事,可惜啊,命里没有福缘。” 圆心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未多问,“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还同往年一样吗?” 秩乙点点头,“让厨子多做些素食馅月饼,留出足够的房间给探亲的或者借宿的人住。” 云灵寺的和尚不能随便下山,但是每年中秋节会开放探亲,亲人可以到寺里探视留宿,当天也会有许多信徒求福。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萧麟见府里还没来人接他回去,心里暗喜,看来这次中秋节能在寺里过了。 俗话说,不要高兴得太早,萧麟还未高兴够,看到他爹的侍卫多贵时傻了眼。 连一见萧麟上一秒还滔滔不绝,下一秒就跟霜打的茄瓜似得,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中邪了。” 萧麟拉住他的手,指着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多贵,“你你怎么来了?” 连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院里多出来一个身着墨蓝色青年。 看到多贵的一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果真下一秒多贵走到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李,“世子,王爷派我过来接您回府。” 萧麟哀嚎一声,抱住连一,“不行,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来陪连一过节。” 多贵为难,“小的也只是得王爷的命令,还请世子不要让我为难。”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本来约好要一起度过的日子,还不禁期待着,可是现在却要失约。 连一勉强勾出一个笑,拍拍萧麟的背,“没关系的,反正你每年都会上来,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快些回去吧,你家里人还等着呢。” 连一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没有让萧麟得到一丝安慰,反而越发愧疚,“我不,反正我每年都陪他们过,今年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吗?” 萧麟执意不从,连一劝说无效,多贵愁眉不展,就在三人陷入僵持之际,一声暴喝炸起,“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回去,磨磨唧唧地等太阳下山吗!” 连一感觉抱着他的萧麟打了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威猛高大,器宇不凡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瞪着萧麟。 不待萧麟发话,那人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提了起来,萧麟捂着耳朵哎呦呦叫唤,“爹,你轻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耳朵都要揪掉了。” 萧麟喊爹,自然就是清越王了,连一暗暗感叹,这父子俩真真一点的不像,清越王是出了名的厉害,十几岁就征战沙场,战功显赫,现在更是当今圣上的皇叔,皇上的左膀右臂。 反观萧麟,遇见老鼠都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着实有些怂。话说虎父无犬子,不得不怀疑萧麟是不是清越王亲生的,这么些年没给他捏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萧霸男松开萧麟的耳朵,负手而立,“你这耳朵掉不掉有区别吗,何时听进去人话过。” 萧麟揉着耳朵,睨着他爹,“是你们不尊重人权,何时考虑过我的想法。” 还人权呢,萧霸男气极反笑,语气轻松,“好,你说说你什么想法,我考虑看看。” 萧麟指着连一,“这是我在这里结交的朋友,我想留下来陪他过中秋节。” 萧霸男视线移到连一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很清秀的一个孩子,但是没有剃度,低眉顺眼地很乖巧,跟他儿子性格是两个极端呢,居然也能成为朋友。 “不行。”萧霸男还是果断拒绝了萧麟的提议,“中秋节皇上设宴,我们一家都得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去。” 萧麟呜哇哇叫了起来,“看吧,我说了你也不依。” “所以你下次有想法也最好闭嘴。”萧霸男挑眉,“而且我说得是考虑看看,现在考虑好了,不准。” 说完朝多贵扬扬下巴,“把他给我带回去。” 多贵动手准备去抓萧麟,萧麟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于是决定放弃挣扎,“好好好,我回去,但是让我跟连一道个别总可以的吧。” “嗯。”萧霸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身,“说完了出来,我们在外头等你。” 萧麟看他们走出了院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想到要分别,心里头万千不舍,他坐回连一身边,仔细盯着他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不过连一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太多波澜,似乎他走不走都一样。 看不到一丝留恋,萧麟有些失望,内心跟打翻酱料碟子似得,五味杂陈,“连一,对不起,没办法陪你了。” “嗯。”连一低头,拿起笔接着默写经文,“没关系,你快些走吧,过会你爹爹等急了。” 都要离别了,还抄什么经文,萧麟有些烦躁,一把夺过他的笔,笔尖从纸上擦过,画出一道墨痕,打乱了纸上的工整整洁,显得有些突兀,“连一,我走了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连一皱眉看着被破坏的纸张,抬头望向萧麟,“那你呢?” “我当然舍不得你。”这还用说吗,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为什么?”连一追问,“我们认识不到两个月,你离开家里的时候有这样舍不得你爹娘和弟弟吗。” 萧麟被问住了,是了,他每次离家的时候除了舍不得家里的舒坦自在,倒真的没有现在这般恋恋不舍,“大概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去,还是可以见到他们。” “那不就得了。”连一淡淡道,“你明年也还会再来,而我也不会离开,所以完全不用舍不得。” “对啊。”连一的开解让他豁然开朗,“那行,你在这里等我,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把我家的鸟也带来给你看。” “嗯。”连一笑着点点头,“快些走吧,再晚太阳都下山了,山路不好走。” 萧麟依依不舍地走出去几步,想起什么似得冲连一嘱咐,“你若想我了就看那个面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它会代替我陪着你。” 看着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连一心头一阵空虚,明明已经知道会分别,可是这天到来的时候还是痛得喘不上气。 萧霸男看着萧麟捧着瘟神面具出神,“好的面具不买,怎么买了个这么玩意。” 他怀疑自己小子傻了,谁不是挑喜气的东西买,偏偏自家儿子傻了吧唧的,买了一具瘟神面具,是找晦气呢。 萧麟把面具抱在怀里不撒手,“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萧潇买了一屋子东西你都不管,我就买一个面具你都看我不顺眼。” “嘿,这臭小子。”萧霸男忍住去揪他耳朵的冲动,“你弟弟还小,你跟他争风吃醋什么劲。” 萧麟别过身子不理他,反正爹爹从来都偏心讨人喜欢的弟弟,反正就是不喜欢他就是了。 萧霸男想起今日那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总觉得有些面熟,连一,连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今日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叫连一?” “对。”听见连一的名字,萧麟眼睛绽放光彩,精神奕奕,“是不是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我跟你说” 他儿子说了什么他是一句没听进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连家的长子连一,瘟神转世。” “什么?”萧麟瞬间石化,瘟神?这下一切都有解释了,怪不得会那么忌讳瘟神二字,他回过神来又有些雀跃,“爹,那瘟神和瑞兽是不是正好互补,我跟连一天生一对!”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个爆栗,“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想结婚了,就把你跟你订娃娃亲的婉怡娶过门。” 萧麟哀嚎,“别,我瞧见她都脑仁疼,可饶过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快到十五,月亮很圆,玉盘一轮悬挂高空,月光透亮,携清风吹送一室清辉。 连一侧身躺在铺上,抚摸着面具,萧麟明明才离开一会,自己居然有些想他,连一搞不清自己的思想,像不受控制一般,可能是习惯了他叽叽喳喳围绕在身边,猛然清静下来有些怅然若失。 萧麟说了有时间会来看他,就算不特意来看他,明年也会上山修行,他只需要静候重逢就行了。 他本以为萧麟走后,自己的生活会归于一潭死水,没想中秋节这天就迎来意外。 中秋佳节,亲人重逢,一家团聚。这日的云灵寺格外热闹,除却拖家带口前来烧香拜佛的,还有亲属探望的,呼啦啦把寺里堵了个水泄不通。 好在早就做了打算,斋饭和客房都收拾出了不少,寺里到处都有可供休憩的桌椅矮凳。 寺庙里日子过得清淡平凡,连一都快忘了,原来这些和尚都是有家人的,他抱着晾干的衣服回院里,一路上看着别人一家欢天喜地地聚在一起,自己形单影只,顿生凄凉。 突然有些想萧麟,若是他在,自己也能多几分陪伴,又有些怨萧麟,给他希望又眼睁睁看着破灭。 他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转眼瞥见那个花花绿绿的面具,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使气般拍了两下,“说话不算数,不是君子。” 突然又想起萧麟临走前说有空会来看他,不争气地有些期待,转手抚摸着面具,刚才拍得好像有些重了。 他跟精神分裂一样,心情飘忽不定,一会生气一会心疼的。 “连一。” 听到圆心师兄的声音,他把面具往柜里一塞,匆匆忙忙出去,刚走到门口,还没有看清,便被一个身影撞进怀里。 低头一瞧,惊得整个人都呆了,是连心。连心来了,那他爹娘 连一手扶着连心,慌忙抬头,只见院里连城强和连夫人跟着圆心过来了。 他这又惊又喜,呆若木鸡。 连城强跟圆心道了谢,圆心离开了。连夫人许久未见大儿子,沁得一双眼泛红,泪眼婆娑,过来从头到尾细细打量连一一番,“乖儿,瘦了不少,可是吃不好。” 连一回过神,也红了眼眶,“我住得很习惯,娘亲不用担心。” “来来,我带了你最爱吃的五仁月饼,今儿咱们一家子也聚聚。”连夫人把食盒放在矮几上,一家人围坐着,虽说挤了些,倒也温馨和谐。 连心许久未见哥哥,黏在连一怀里不起来,“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都没人辅导我功课了。” 什么时候回家他也不清楚,他撸起连心右手手臂,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蔓延攀爬在雪白的小臂上,刺痛他的眼,这都是因他而起。 纯真的连心晃动着胳膊,“哥哥,已经不疼了,你看这个疤像不像小狗?” 连一把他抱紧,他这个弟弟跟他长得有几分像,自小就粘着他,连一是真心喜欢连心,当宝贝疼的,可是自己却伤了这个宝贝,内心愧疚不已。 弟弟的纯真让他稍微有些安慰,连一吃着母亲做的月饼,询问着家里的状况,“连子怎么没有过来?” 连夫人倒着茶,“我们打算住一夜,明日再走,连子还小,不方便外宿,让奶妈带着呢。” 听说要住一夜,连一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一家人已经快俩月未见,连一从未离家这么久过,若不是先前有萧麟打个岔,他这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家里生意可还好?” 上次离开时家里差点要变卖家产,爹娘瞒着他,他还是偷听到的,不便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 “好着呢。”连夫人脸上挂着笑,“最近生意比之前红火不少,越来好了,你就不用担心家里了,看看这小脸瘦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连一心口犯堵,果真是自己给家里带来灾祸,刚刚离开家里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还越做越好。 他,真是个瘟神! 再说城南王府,还未入夜,萧霸男就携家带口往皇宫去了,今日中秋节,皇宫摆宴,王官贵族皆带着家眷前去赴宴。 王妃看着上蹿下跳,一刻不安生的儿子,开始叮嘱,“麟儿,过会去了皇宫不可胡闹,今儿人多,都是有脸面的人,可别闹出笑话。” “知道了。” 萧麟不耐烦了,伸手去逗长得跟瓷娃娃一般的萧潇,萧潇这才六岁,还不太懂事,安安静静地,看见萧麟伸手过来,他就抱住萧麟的手,然后塞嘴里,萧麟这听着唠叨,没太注意,发现时,萧潇上下牙一阖 “哎呦!”一股锥心的疼从指尖蔓延开,他抱着被咬的手,看着上面深深的牙印,这小子下口贼狠,他狠狠瞪了萧潇一眼,“这么久不见哥哥,一见就咬我,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萧潇咯咯笑了起来,“哥哥回来没有给我带礼物,问你要面具也不给我,这是惩罚。” 他以往每次回来都会给萧潇带些小玩意,这次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萧潇看上了他的面具,问他要,这是他和连一的回忆,自然不能给他,不管萧潇如何讨要,他都坚定不移地拒绝,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记仇。 “那可不行,别的都能给你,这个不行。”萧麟依旧不改口。 萧潇点点头,“那我要你那只黑八哥。” 提起黑八哥萧麟就头疼,这只是他养的鸟里面最聪明一只,他没教多久就会说话,可是这次回来之后发现,它只会说一句话了,整天在他耳边叫,“萧潇好棒,萧潇最可爱。” 听得萧麟耳朵疼脑袋木,他揪着萧潇的笑脸,恨声道,“你倒是天天惦记着哥哥的东西,是不是你教它瞎喊的,都变得跟你一样蠢了。” 萧霸男当年生了萧麟这么个臭小子,一心想要个姑娘,谁知二胎也是个小子,好在萧潇长得水嫩嫩,性格也乖巧可爱,像个小姑娘,他喜欢得紧,宠得上天。 现在瞧见萧麟欺负他心头宝,一巴掌拍开萧麟揪萧潇脸蛋的手,毫不留情,“臭小子,别捏潇儿的脸。”他一把把萧潇抱自己腿上,心疼地揉着被捏红的脸,“你弟弟喜欢你的鸟,回去就给他。” “凭什么啊。”萧麟哀嚎,“我是不是你亲生的,这么偏心。”这只黑八哥是他养得鸟里面最聪明的,本来还打算给连一看的,现在被横刀夺爱了。 萧霸男呵斥道,“天天不务正业,养那么多鸟有什么用,你看看顾将军家的小子,跟你一样大,去年就跟着顾将军去了边关,你们一起长大的,都不觉得羞愧吗?” 得得得,这就教训上了,萧麟赶紧打住他,“好好好,不就是只鸟吗,我给他还不行,别念叨了。” 王妃见相公马上要发火了,赶紧劝慰,“麟儿还小,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不求他去边关给我立战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了,今儿中秋节,赶紧别生气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才好。” 萧霸男虽然是个粗野的人,但是疼媳妇是出名的,听了媳妇的话,不再搭理萧麟,低头逗萧潇玩。 王妃一向惯着萧麟,现在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是她放任出来的,没办法,虽然萧麟顽劣了一些,心眼却是很好的,与他而言,还在调皮点无所谓,得善良,“麟儿,过会看见婉怡了,记得多相处一下,那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一提到史婉怡,萧麟就头疼欲裂,史婉怡跟他有娃娃亲,娘胎里头定的,萧霸男跟史丞相关系好,恰巧两家夫人同时怀上,就定了亲,若是一儿一女就结亲家。 史婉怡每次瞧见萧麟,都黏得紧,可把他愁坏了,“娘,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给我定亲的,好歹也得问问我的意见吧。” 王妃气笑了,“你还在娘胎里,我怎么问你的意见,反正你那时候没出来,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萧麟不乐意了,“您也不怕史丞相生个歪瓜裂枣出来,影响咱家后代。” “呸。”萧霸男喝道,“婉怡长得标致着呢,人家不怕你生出来眼斜嘴歪就不错了。” 萧麟急了,“我哪里眼斜嘴歪,明明如此玉树临风,风姿绰约,风流倜傥,英气逼人,这就叫那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王妃调侃,“哎呦,你还会吟诗了。” 萧麟闷闷道,“反正我不喜欢史婉怡,我不要跟她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王妃笑问。 萧麟沉吟片刻,是啊,他不喜欢史婉怡,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嗯,冷冷清清,呆呆傻傻,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笑的时候眼里好像有星星,然后腿要很白,最好” 最好像连一那样的,萧麟猛然惊醒,为什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连一的身影。 王妃与萧霸男对上眼,不好,儿子这是要早恋了! 萧麟摇摇头,把满脑子连一甩出去,“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史婉怡那样的。” 说完就赌气似得靠在车壁上,闭了嘴,心里却跟有一团乱麻似得,怎么都解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俗话说得好,冤家路窄,萧麟刚到宴会厅,就被先来一步的史婉怡给堵了路,“萧麟哥哥。” 一听这声音,萧麟身上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立起,他一手捂着脸,一手制止冲过来的史婉怡,“你认错人了。” 史婉怡顺势捉住萧麟的手,捧在手心,“我怎么可能看错人,这么英俊帅气的人不是萧麟哥哥是谁。” 萧麟触电般收回手,想找个人解救,可惜两家大人亲亲热热入了场,旁边就只有萧潇跟着他,他扭头一看,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被他爹比较一番的顾将军之子,也就是他的发小顾天笑。 萧麟见到了救星,把顾天笑拉过来救场,“天笑,江湖救急。” 两人一起长大,不用多说,顾天笑了然,挡在萧麟和史婉怡中间,“婉怡,多日不见,你越□□亮了。” 史婉怡伸头探脑去看萧麟,奈何被顾天笑挡得严严实实,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顾天笑,你让开,我要跟萧麟哥哥说话。” 顾天笑不悦了,“婉怡,大家都是男人,为何你只喜欢萧麟不喜欢我。” 史婉怡直言不讳,“因为萧麟哥哥好看,还跟我有婚约。” “我也好看啊,你就不能也喜欢喜欢我。”这话不假,顾天笑长得不赖,不过跟萧麟不是一个风格,萧麟是奶油小生,长相讨喜,顾天笑长得比较野,尤其是去边关呆了一年,晒得更加黑了。 “不能。”史婉怡果断道,也不顾会不会伤了别人的心。 顾天笑回头小声道,“你看,她对你的爱如涛涛江水,滚滚而来,拦都拦不住。” 萧麟无奈,“走走,赶紧进会场,看见她我就头大,听说要见她,我额头上都愁出皱纹了。” 好在人渐渐多了,史婉怡也不好死拉硬拽,毕竟要脸。萧麟这才找机会脱身,溜进会场。 萧麟往位子上一坐,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摆脱了。 顾天笑不解,“婉怡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不喜欢她,每次见面跟见仇人一般。” 萧麟叹气,“要是仇人就好了,还能打一顿出气,她这样我不能打,不能说,硬生生憋死。” 于是这一晚,萧麟在史婉怡灼灼目光中坐立难安,完全没有体会到中秋佳节的美好。 这过完节萧麟又无所事事了,他也不知怎么的,老是想连一,于是决定收拾包袱再上山去住满今年的两个月。 “萧潇好棒,萧潇最可爱。” 黑八哥叫小黑,一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都不带喘气的,萧麟背上包袱,扔给它一把瓜子,“你这个蠢货,我以前教你说那么多话,怎么只会这一句了,叛徒。” 小黑啄啄羽毛,不搭理他,依旧引吭高歌,“萧潇好棒,萧潇最可爱。” “去去去,不管你了。”他捞过包袱,准备出门,恰巧遇上萧潇进门,“哥哥,我过来拿小黑。” 萧潇一瞧萧麟背着包袱,先是一愣,然后了然道,“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东西了,原来你知道,那娘亲还让我通知你。” 他把鸟笼子取下来,拎在手里逗着小黑,“来,喊两声听听。” 萧潇这话说得倒是让萧麟一头雾水,“通知什么?” “诶?”萧潇惊道,“你不知道啊,那你收拾包袱去哪儿呢?” “知道什么?”萧麟更加晕了,这驴唇不对马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收拾东西去云灵寺呢。” “云灵寺?你不刚回来吗?”萧潇问道。 “我再去住几天不行吗。”萧麟说着往外去,被萧潇一把捉住包袱带,“哥,去不了了,咱们一家得去南边去。” “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萧麟始料未及的,“去南边干嘛?” “去南边治理旱灾,昨儿晚宴我们不是先回来了么,爹爹跟皇帝哥哥商量了南方旱灾的事情,让爹爹去南方治理旱灾呢,咱们一家都得迁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哎,你去哪儿?” 萧潇话还没有说完,萧麟就冲出去了,跑到外院的时候果真见仆人在装车,带的东西可不少,看来是真的。 萧霸男看见萧麟出来,问道,“你弟弟呢,赶紧过来,马上要出发了。” 萧麟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答应连一有时间就去看他,以后每年都在云灵寺见面,他不能失约,“爹,我不去南方,我要去云灵寺。” “什么?”萧霸男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萧麟以往最不爱去寺里,每次上去都跟上刑场一样,怎么现在上赶着去了,还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胡闹,赶紧上车,要出发了。” “我不。”萧麟扭头就跑。 “嘿,臭小子脑子坏了。”萧霸男火冒三丈,这孩子从来都不听话,处处惹是生非,他大喊一声,“多福多贵,把他给我抓回来。” 萧麟这门还没有看见,就被从天而降的多贵截住了去路,多福是他的小厮,不会武功,急吼吼跑过来,“世子,赶紧回去,王爷都生气了,过会要责罚你呢。” “我不回去。”萧麟怒目而视,“多贵,你给我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多贵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显然他比较听王爷的话,“您别为难小的。” 萧麟见他不动,卯足劲,挥着拳过去,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多贵的对手,多贵一掐一拧就把他制得服服帖帖。 像拎小鸡似得把他丢进马车上,萧麟战败公鸡,没了神气,还被萧潇指着嘲笑一番。 马车缓缓而行,萧麟知道这逃也逃不走了,心里难受,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平时闹腾得跟蛐蛐一样,突然间安静像蚂蚱,还真有点不习惯。 王妃看着萧麟,担心道,“怎么了这是,又不是不回来了,舍不得婉怡吗?” 萧麟没有说话,转身撩开窗帘子,刚好从云灵山脚下路过,他伸出脑袋,抬头看着山,连一就在这山上,明明这么近,却不能上去见他一面,连个道别都没有。 他回过身看着萧霸男,哀求道,“爹,你就让我去吧,我呆够了就去找你们,不放心的话,你让多贵跟着我。” “不行。”萧霸男眯着眼打盹,眼睛都没睁开,“你娘亲会想你,你又好惹乱子,想让她操多少心。” “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惹事。”萧麟言辞诚恳。 “不行。”萧霸男依旧坚持,没有商量的余地,萧麟这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想去找连一,这个臭小子天天跟瘟神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自家小子倒像得了宝贝,稀奇得不行,虽说那孩子的确无辜,出生不能选择,但是他也不能放任萧麟教这么个朋友。 萧麟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彻底死了心,“那派个人带个口信总行吧。” “嗯。”萧霸男点点头,冲窗外喊道,“多贵,帮萧麟带个口信去云灵寺。” “是。”多贵骑着马跑到萧麟这头窗外,“世子,带什么话。” 他想说的话有太多,思来想去,这些话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带,只好长话短说,“去找连一,就上次你接我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告诉他我去了南方,暂时不能去见他了,让他等我回来。” “好。”多贵得了话,准备离去,又被萧麟喊回来,“哎,我我还有话。” 萧麟依旧舍不得这个机会,犹豫半天,嗫嚅道,“告诉他我很想他,去吧。” 多贵点点头,飞奔而去。 萧麟看着多贵的身影消失不见,总觉得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没有带去,心里发着堵,隔着包袱布帛轻轻摩挲着面具,这才寻着些许安慰。 再说多贵骑着马上山,今日上山求神拜佛的人依旧不减丝毫,窄窄一条山路挤满了人,有上山的,还有下山的。 马跑不快,只能跟着后头慢悠悠踱步,走得多贵犯起了困。他是侍卫,负责王爷安全,昨夜在树上蹲了一晚上,树上夜蚊子贼多,连打盹都打不着,本想着白天换班能睡个觉,哪知大清早就出发去南方了。 他晕晕乎乎地打瞌睡,坐在马上一颠一颠还挺得劲,不多时就神游天外了。 这马儿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发现路边有一丛嫩草,看起鲜美多汁,引马食欲,它这上山也辛苦,肚子很饿,于是蹄子不受控制就朝嫩草走去,刚掉个头,就被后头冲过来的马匹撞上,于是乎,人仰马翻。 高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多贵大哥云里雾里就摔在地上,不小心磕着了脑袋不省人事。 一群人呼啦啦围了上来,“哎呀,这个小哥晕过去了。” “怎么办?有谁认识他。” “大家都不认识啊,既然遇见了就是有缘,想必他也是去云灵寺拜佛的,我们把他抬上去,交给主持。” 这群信徒都是心地顶个善良的,不可能把受伤的人扔在路边,于是大家七手八脚把多贵抬上马运上云灵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连家人在寺里住了一晚,晚上一家人打地铺睡一屋,说些家长里短,从连一记事起就睡独屋了,像这样亲亲热热挤一起睡的时候还真少,其乐融融别有一番滋味。 到次日中午吃了斋饭,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送走,连一看着远去的马车,依稀还能看见连心伸在窗外的脑袋,小小一个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他准备回寺里,就瞧见一行人风风火火从坡下冲了上来,这架势不像来拜佛的,倒像是来拆庙的。 不是他们凶神恶煞,而是人命关天,不得不急啊。多贵面朝下搭在马背上,手软脚软耷拉着,跟死过去一样,好心人拉到山门前,把他放了下来,喊人来看。 呼啦啦围了一群和尚,连一本不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天灾人祸,但是瞥了一眼,他就挪不动脚了,这人不就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萧麟身边的人么,名字很俗很好记,叫多贵。 直觉告诉他,这人八成跟萧麟有关,现在这人满脸是血,不省人事,那萧麟呢? 一股寒意自脊背冒起,冲上脑门,莫不是遭了什么不测,他也顾不上多想,扒开人群冲进去,对着晕过去的多贵左右开弓,啪啪几下,多贵的脸上多了几道红印。 一个大爷赶紧制止他,“小伙子,咋打人呢,本来就伤了,得更严重了。” 连一也是心急,脑内已经上演无数出狗血剧情,说不定萧麟命悬一线,等着救援呢。 “唔”连一的几巴掌似乎起了作用,多贵痛吟一声,悠悠转醒,只是还有些晕,呆傻片刻,这才看清面前情况,一群陌生的脸孔凑在他眼前,差点把他又吓昏过去。 连一见他醒了,焦急道,“多贵,你怎么了,是不是萧麟出事了?” “萧麟?”多贵回想片刻,只觉得脑仁子抽抽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连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倒是说啊,你上来干什么的?” 多贵眉头紧皱,极力思索,他上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是来帮世子传话的。” 连一一听只是传话,这才舒了口气,心也放回肚子了,“传给谁的?” 多贵对着连一仔细瞧,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人,“传给你的。” “给我?”连一反手指着自己,原来萧麟还惦记着他呢,不禁欣喜万分,脸上稍稍晕开一丝喜悦,“他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多贵又犯了难,他这脑子跟进水了一般,搅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子,对了,世子好像是想什么来着,见不着什么来着,他脑子一闪,“世子说他不想再见你了,别等他了。”这样好像说得过去,似乎就是这样说的,没错! 于是好好的一句“暂时不能见你了,等我回来,我很想你”被这个驴踢了脑袋的榆木疙瘩传达成了相反的话。 连一脑子轰得一下,艳阳高照的晴天居然听见了天打雷劈的声音,心也跟着凉透了。 这个萧麟,果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估计出了这牢笼,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自由,无拘无束。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有趣的朋友应该有很多,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这个无趣的人。 连一气不打一处来,罢了罢了,人生过客而已,既然迟早要离开,又何必在意迟还是早呢?不能一直陪着他的人,还是早点走吧。 多贵看着气呼呼离开的连一,脑子更疼了,他应该没有说岔吧,咋感觉怪怪的。 不行,他还得赶上队伍,多贵撑着身子起来,一个老者过来扶他,“小哥,你起来做什么,已经去喊人了,你这还伤着呢,别乱动。” 多贵晃晃悠悠站稳,冲他们抱拳,“多谢诸位出手相救,我没有大碍,不用劳烦了,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说完在众人的劝阻声中翻身上马,脚一夹马肚,马儿撒蹄子向山下跑去。 下山比上山可快多了,马儿这次受了教训,害得主人受伤了,下山的时候心无旁骛,再不看肥美的嫩草一眼,妖艳贱货,休想再扰我心乱。 多贵骑马比萧麟坐马车可跑得快多了,日落之前就追了上去,萧麟等得心急,一下午总是在撩帘子看多贵回来没,终于在听见马蹄嘀嗒声之后,瞧见了多贵的身影。 跟车夫坐在一起的多福瞧见弟弟浑身是血的回来,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马车还在行驶中,直接跳了下来,迎过去,“怎么了,遇见山匪了么?” 这去的时候还全乎得很,咋回来就这副鬼样了。 要是搁以往,多贵一定可以一个帅气地从马上跃下来,可是他现在头疼又头晕,保不齐会砸他亲爱的哥哥身上,只能很怂地撅着腚从马上爬下来。 多福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上的血,血已经结了痂,擦不掉,他往帕子上吐了口口水,接着蹭,多贵眉头抽抽,别过头躲开,“哥,我都长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 多福瞥了他一眼,掰过他的头接着擦,“还没说你,不是小孩子还弄一身伤回来。” 萧麟从马车上跳下来,瞧见多贵这惨不忍睹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多贵可是高手,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多贵,你咋受伤了,是不是云灵寺出事了?”云灵寺要是出事,连一不就有危险了,指不定等着他去救呢。 “没有,没有,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多贵赶忙解释。 不是云灵寺出事萧麟就放心了,“我让你带的口信可都跟连一说了。” “说了。” 萧麟一脸期待,“连一什么反应,有没有让你给我带话。” “没有。”多贵摇摇头,回想一下连一听到口信的反应,“他听完之后有些生气。” “生气?”萧麟听到多贵说没有回信的时候有些失望,听到连一生气则开始心慌,为什么生气,气自己失约,还是气自己说了想他,这样说的确有些孟浪,但是不至于生气吧。 多贵没敢说自己记得不全乎,只是带了个片段,不然以萧麟这脾气,得翻天,而且在多贵的意识里,自己带的应该没错,大体意思是带到了。 萧麟正郁闷着呢,马车里传来萧霸男的暴喝,“臭小子,再不走天都黑了,是不是想露宿在荒郊野外里。” “哦,就来。”萧麟带着满怀心事回到马车里,行程依旧,车轮缓缓转动,带着萧麟满腹心事驶离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罢了,等他日后回来再向连一当面解释。 连一怒气冲冲捞开柜门,死死盯着瑞兽面具,他本就不是易动怒的性子,但是遇到萧麟之后,明显变得情绪多样,他拿起一件衣服,将面具包得严严实实,然后埋在柜子最深处。 本就是萍水相逢,何必要求严苛! 自此,连一将对萧麟的愤怒与牵挂都深深掩埋在心底,重新归于平静的生活。 但是不是他想平静地过日子就能平静的,第一年,冬日飘起了大雪,难得一见的鹅毛纷纷,下了十天半个月,偏偏只在寺庙上空飘飘洒洒,镇上都只是零星小雪,云灵寺的庙宇都被压垮了,寺庙大修,一行僧人无家可归,去镇上租了个院子过了整整一个月,才重新搬回山上修好的庙里。 第二年,那是个依旧没有等来萧麟的盛夏,连一闷闷不乐地揪着馒头喂放生池的鱼,突然一个时辰内,池里所有的鱼都漂起了白肚,命归黄泉,呜呼哀哉,找人查看一番,说是集体缺气而亡,连向来长命的老龟都未能幸免,放生池的生命全翘辫子了,这是大忌,一时间,云灵寺信誉受损,一向门庭若市的寺庙好一阵门可罗雀,冷清无比。 第三年,云灵寺出现旱灾,花草树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井水见底,连山泉都干涸了,云灵山的树都枯成干木,随便放一把火都能把山给烧没了,后来主持摆阵祈雨,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第四年,云灵寺发生僧人集体食物中毒事件,据说是厨房掌厨误放把毒草当香料,一时间全寺上下的茅房都不够用,请来了全镇上的医生来诊治,还惊动了圣上,专门派了御医团队治疗,折腾个把月,圆心师兄的大肚腩都瘦了几圈。 终于熬到第五年,全寺上下战战兢兢,生怕再出岔子,心力交瘁的秩乙跪坐佛前,五年的折磨让他越发怀疑自己,都说他是灵僧,无所不能,可区区一个瘟神就把寺里搅得鸡飞狗跳。 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人终究是人,无法抵抗神的力量,想到这里他又脑仁子疼了,看来必须得请萧麟来寺里住住,说不定能消灾免祸。 “主持,清越王府来信了。” 这刚想到萧麟,就来了音信,自从五年前清越王一家迁往南方,五年未归,莫不是回来了,他接过信笺,轻轻抖开,简简单单几个字,“麟儿三日后上山修炼。” 秩乙喜出望外,别人总视他为救星,却不想他也有需要救星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烈日高悬,热浪拂过少年清秀的脸庞,连一纤细的双手掬起一捧山泉,浇在泛着绯红的脸上,暑气这才消除一些,他正了正有些歪的斗笠,挡住烈日侵袭。 沉甸甸的水桶勾在扁担两头,被他挑在肩头,脚步沉了几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一路上,扁担咿咿呀呀响着,在沉闷安静的午后格外响亮。 连一走到菜园子里停了下来,把桶放在走道上,拿起水面上漂的木勺开始浇菜,整个过程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他已经在寺里住了五年,从青涩懵懂到初识世事,当初和萧麟的相遇也缩小成记忆里一个黑点。 寺里近年发生的事情,他猜想着与自己有关,却因为苟且偷安,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带来的灾祸,总觉得主持会有办法,一切挺挺就会过去,实际上也是这样。 这日夜里,连一睡得极不安稳,结果到半夜哗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与他一样彻夜难眠的是华都城南清越王府的萧麟。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萧麟坐在桌前,内心比这屋外的天气还有汹涌澎湃,明日就要去云灵寺了,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明明已经夜深,却无一丝睡意。 烛火随风摆动,映照着少年俊美的颜,眼眸低垂,睫羽轻颤,轻轻抚摸着掌下的面具,已经五年了,不知连一现在什么样子,有没有长高一些,胖一些,还记不记得他。 之前听说云灵寺大中毒事件,他担心连一病了,闹着要回来,被他爹一顿胖揍,后来得了消息,寺里无事,这才消停。 好不容易南方水利兴修完毕,这才回来,他闹着要上山,萧霸男整天被他缠得头疼,又想着五年没有去修炼了,的确该去了,这才同意。 萧麟度日如年,终于等到这日,哪知这雨下了整夜未停,第二日越发猛了。 萧麟也不管雨势,执意要出发,到了山下,马夫却告知雨势太大,山路被冲垮,无法上山。 他撩开窗帘,看着雨水裹挟山石从山路上滚下,的确有些危险,马车是上不去了,于是打算在云灵寺暂住,等雨停再上去。 连一和几个师兄坐在一起吃饭,听他们闲扯,这种雨天是寺里清闲的时候,连吃饭都慢了许多。 “这雨下得也太久了,听说上山的路被冲垮了。” “什么,岂不是又要修路了,唉,咱们寺里每年都要出些幺蛾子。” “对啊,也不知道这路要修多久,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我总觉得最近咱们寺里邪乎得很,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妖物?” 连一筷子一顿,菜滑进碗里,难不成这次又与他有关。 “本来今日是世子上山修炼的日子,我看雨这么大,路又上不来,怕是要延误了。” 听到这句,连一脑子轰一下,一片空白,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蓦然听见萧麟的消息,却还是会心跳一滞,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萧麟要来了,你们要重逢了! 瞬间食不下咽,他呆呆收好碗盘,出了饭厅,刚出去就遇见圆心,圆心急吼吼地过来,连一喊住了他,“师兄,怎么急匆匆的,端的是什么?” 圆心额头上挂着汗,一脸焦急,“住持病了,我给他送药去。” “你饭还没有吃吧。”连一从他手上接过药,“你先去吃饭,我帮你送过去。” “哎好。”圆心嘱咐他,“一定看着他把药喝光,然后让他休息。” 连一点点头,“放心吧,赶紧吃饭去,马上可没菜了。” 他端着药碗往住持屋里去,虽说他在寺里住了五年,可与住持的交集并不多,拉开房门,主持压抑的咳嗽声阵阵传来,屋里很暗,可以看见地铺上睡着的身影随着咳嗽声阵阵颤动。 连一走过去跪坐在地上,“住持,该喝药了。” 听见他声音的那刻,明显感觉秩乙颤得更剧烈了,秩乙没想到是连一来送药,他坐起来看着连一,连一清澈的目光总是让他有种错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人带来灾祸,明明纯洁得跟山泉一般。 他接过药一饮而尽,漫口苦涩自味蕾蔓延到心底,“连一啊,你今年多大了?” 连一见他喝完药本想离开让主持休息的,没想到主持倒是跟他聊起天来了,“十七了。” “十七了啊。”秩乙端着碗,摩挲着碗沿,还有三年么,他怎么感觉这五年像过了五十年一般,漫长无尽头,剩下的三年该如何过,“我本想渡你,却是不自量力啊,结果把自己磨得跟燃尽的烛灯一般,照不亮别人,也消耗了自身。” 连一一愣,秩乙大概是这里唯一知道自己瘟神转世的人,当初也应当是他提议要让自己过来修炼,没想到却无端惹来这么多麻烦,连一愧疚,默默垂头无语,越是与他有恩情的人,越是受牵连。 秩乙把碗递给他,“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捧着碗出去,却不似来时那般平静,一直以来,他都是受人恩惠,却无法带给别人幸福,甚至摧毁别人原本平静的生活,自己就像一场瘟疫,所到之处,哀声遍起。 就像连家一样,他在的时候,家境败落,他离开之后,连家如枯木逢春,活了过来,甚至比以往更加繁荣昌盛。 于是他决定,离开这里,一个人生活,不要再给别人带来不幸。 一旦有这个想法,他便再也坐不住,开始收拾衣物,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收拾起来很快,他看着柜子里最后一团东西,眸色沉了沉,最终还是决定不带走它。 现在是午休时刻,由于下大雨路毁了,外头没有信徒祭拜,院门只是从里头插着,并无他人看管,连一很容易就出去了。 他站在寺外,回过身,双手合十,愿一切安好! 萧麟在客栈里呆了一会,心烦意乱,坐立难安,也不知是为何,身上跟钻了耗子一般,这雨也不见小,若是连绵下个半个月,那他什么时候才能上山。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与其等着雨停,不如主动出击,马车上不了山,马总可以吧。 萧麟的决心就跟山洪一样泛滥而强大,他拿上包袱跟店家买了匹马,穿上蓑衣就往云灵寺去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一个水坑,水花四起,街道上人烟稀少,大多坐在门口闲聊家常,一匹骏马穿过雨幕,硬生生划开一道通路,马上的少年穿着厚蓑衣,带着斗笠,雨水飞斜,扑打在脸上,顺着脸颊发丝滚落。 “驭!”缰绳被勒住,马儿停下脚步,萧麟看着面前的“李四酱猪手”铺子,乐了起来,没想到这铺子还在,大雨天还开着门,真是天助他也。 他想起之前对连一的承诺,要带他吃李四酱猪手,这次是顶好的机会,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长腿一斜,跃下马背,“老板,来两个酱猪手,要最肥的。” “好嘞。”老板略胖,看起来慈眉目善的,一边熟练地称量打包,一边跟萧麟闲聊,“这么大的雨天还出来买猪蹄,想必是讨心上人欢心吧。” 心上人?萧麟一愣,他长这么大,只知道如何是讨厌人,还真不曾体会如何是喜欢一个人,比如说他讨厌史婉怡,就算离开五年,也不曾想过她,倒是常常想连一想得发狂,但是他们都是男生,应该不是心上人吧。 萧麟笑笑,“不是心上人,是买给我兄弟吃的。” 老板把包好的猪手递给他,“那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 “嘿嘿。”萧麟接过猪蹄,今儿心情好,多给老板找了钱,把猪蹄往怀里一塞策马而去,猪蹄的热度在胸口熨帖,终于,要见面了。 连一看着被雨打得破破烂烂的伞,雨滴顺着破洞往下淌,他尽量缩着身子往伞架上尚且完好的一块雨布下躲,但是弱小的伞在风雨中跟破败的花一样,在它摧枯拉朽的力道下渐渐蚕食殆尽。 很快雨伞变成光秃秃的伞架,他被淋成落汤鸡,连一干脆扔了伞架,抱着包袱在雨地里奔跑,布鞋裹上厚厚的泥浆,鞋里灌了泥水,跑起来“噗叽噗叽”还打着滑,下坡完全用不上力,整个人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出溜出去,都不带刹车的。 眼睛倒是跟打了雨伞似得,雨幕遮得挺严实,路都看不清,连一生怕一个不小心栽沟里,好在路宽无人,整条道上就他一人,不对,他眨巴一下大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这么大的雨天,居然还有人在路上策马奔腾,那姿势,啧,够潇洒。 论装备,他还真不如人家,他想看清是哪个出门不带脑子的,又或是脑子灌了稀泥汤的,大雨天不在家呆着,跑山上遛马,但是那人低着头,速度又极快,只一倏忽就从眼前掠过。 连一眨眨眼睛,这张脸咋有点面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看到寺门的一刹那,萧麟心跳如雷捣,等了五年,终于迎来了这一刻,他跳下马,准备去敲寺门,刚拍上,门自己就开了。 有一丝疑惑,仅是一闪而过,他轻车熟路往后院去,摸摸怀里的猪蹄,还带着热气,萧麟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不知连一是否还住在以前那屋。 院子里很清静,有三三两两的僧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经文,看见萧麟进了院门,个个跟看猴似得盯着他。 圆心是第一个认出他的,虽说过了五年,萧麟五官变化倒是不大,只是长开了,变得更立体深刻,细看还是能看出当年模样,倒是这个子,跟倒拔葱似得窜了不少,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冲天炮,圆心都得仰头看他。 “嘿,世子,这雨把您给冲来了。”圆心依旧没个正行,拿他调侃。 萧麟也不生疏,伸手拍拍圆心的大肚腩,“师兄,多年不见,您这都快临盆了吧。” 圆心气笑,拍拍他的肩,“指望你被雨拦住了,过几天才来呢,主持病着,不能接待你了,走,跟师兄叙叙旧去。” 萧麟脑子里填鸟粪了才想跟他个大和尚叙旧,“我先去看看连一,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还认得出来不,他还住以前那屋吗?” 圆心佯装生气,“你个没良心的小子,只惦记着连一,师兄都心酸了。” “嘿嘿。”萧麟干笑两声,搂着圆心师兄的肩,往连一屋子去。 圆心跟他闲谈,“我瞧着你没多变,比以前更俊了,连一你怕是认不大出来了,这小子跟水葱似的,同样吃素的,没见过谁长得像他那么水灵的。” 一听长得跟以前不像了,萧麟心里就打鼓了,这样貌不像了,脾气会不会也变了? 手掌在门上,突然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如果连一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跟他预想的重逢不一样了,他会不会很失望,支撑着自己五年的思念,会不会瞬间土崩瓦解。 圆心见他跟吃了忘狗屎一般,脸上一阵黄一阵白的,不就是见个面吗,要这么墨迹吗。 他一把推开门,萧麟被吓一跳,呼吸跟着一滞,仿佛呼个气就把人吹飞了似得,他深吸一口气,抬眼一看一览无余的房间里连个人影都不见。 他一紧一松的,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连连一呢?” “咦,他平时从不乱跑啊?”圆心纳闷,连一活动范围很小,不爱出门,尤其是下雨天。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萧麟进屋一通翻找,柜子里干干净净,只有一团布帛,他伸手摸去,触到那物的瞬间,身体跟触了电般抽搐,他隐约可以猜到是什么,打开一看,果真是那个面具,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烫得他无法思考。 “有书信。”圆心拿起书桌上的信笺,简短几个字,“甚感激,吾走,勿念!”信纸上有淡淡晕开的泪痕,的确出自连一手笔。 即使有千言万语,但是却不能多言,他不能说自己离开的理由是因为自己会带来不幸,也不想主持心里内疚,只好选择默默离去。 萧麟一把抢过信笺,红着眼盯着那几个字,恨不得把纸看穿,连带着看穿连一的心。手渐渐颤抖,这个连一,知道他要回来,却连见都不见一面就消失了,亏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冒雨上山。 就算是五年前的气,现在也该消了吧,就算未消,也该给他当面问清楚的机会,这么一声不吭就消失让他憋得发疯,怀里的猪蹄已经没有温度,冰凉一坨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抄起面具塞进包袱里,往屋外冲去,圆心见萧麟发狂一般,追上去道,“你不是上来修炼的吗,往哪儿去?” “我去找连一!” “阿嚏!”连一揉揉鼻子,是谁在想他吗,还是受风寒了,他自嘲地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有人想他。 眼瞅着天快黑了,等走到镇上,怕是也关了城门,进不去,只能先找个地方避雨,不然真得生病了。 四下探看,不远处似乎有处矮屋,在雨帘中若隐若现,连一奔过去,进屋抖着湿漉漉的衣服,抬眼细看,差点没吓掉魂。 这似乎是个义庄,停放着数口棺材,有着幽幽的腐尸气味,却没有尸体,许是天热容易腐坏,早早被处理了。 他在寺里待得久了,也不怕这些歪邪说法,在屋里寻了两块火石,估计是以往守夜的人留下的,连一点燃一堆柴火,脱下外衣烘烤着。 他这走得急了,身无分文,连个馒头都没塞,中午没吃多少,走了一路,倒是有些饿了,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吃食。 连一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一脸无奈,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他蜷缩在火堆旁,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不多时就沉入梦乡。 萧麟一身狼狈地走下山,他今儿骑马下山,山路太滑,又是下坡,马蹄子跟镐了油一样,直打滑。 萧麟心急如焚,突然想起上山的路上遇见过一个行人,指不定就是连一,他当时没注意,只是觉得有个人影晃过去,要是快一点,说不定还能截住人。 马鞭抽得更急了,哪知这马儿不乐意了,心说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买了我,就能随便抽我,这大雨天出勤就算了,又是上山又是下山地折腾,本姑爷爷蹄子都滑疼了,于是姑爷爷一个前仰,把心不在焉的萧麟摔到在地。 萧麟从泥浆里爬起来,跟裹了面浆的天妇罗一般,糊了一身泥巴,俊俏的脸面目全非,“你这个破马,还敢摔我,活腻歪了不是。” 萧麟破口大骂,今儿是踩了臭狗屎了吧,又是被人甩,又是被马摔的。 那马爷爷,踢拉着蹄子,冲他打了个响鼻,朝寺庙方向撒蹄子跑去。 “哎哎”萧麟见它跑了,赶紧去追,边追便喊,“马爷爷,我服了你了行不行,快点给我回来,小爷还有要紧事呢。” 任凭他喊破了喉咙,那马就如王八吃了秤砣一般,铁心离他而去。 萧麟跑得再快,两只脚也跑不过人家四只的,只得甘拜下风,他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看着马儿消失在视线尽头,暗骂一句,“这马娘养的。” 即使没了马,也抵挡不住他下山的决心,萧麟毅然决然踏上下山的征程,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从半山腰连滚带爬地到达山脚。 不是他不要形象,只是这黑灯瞎火,泥地湿滑,他走个路跟跳探戈一样,脚底板根本抓不住地面,绝美好儿郎活生生变成了泥鳅。 现在天也黑了,进镇就别指望了,正当他以为自己要露宿这荒郊野岭的时候,黑夜里那一跳一跳微弱的火光抓住了他的眼球。 萧麟大喜过望,跌跌撞撞朝火光奔去,走近才发现是一间破屋里发出的光芒,说破还真是没冤枉,连个门都没有。 但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能避去一身雨水,萧麟扶着门槛抬脚进门,不想这门槛比普通家的要高,他还没看清楚屋里情况,就被绊得飞扑进去。 “嘶”膝盖狠狠磕在地上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他今儿真是走了臭霉运了,崎岖山路摔跟头就算了,怎么还平地摔。 扶着面前的木板撑起身子,一眼望就进一口棺材里,萧麟本就胆小,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后退,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那东西一动,萧麟脚底不稳,朝后仰去。 他挥舞着双臂保持平衡,只是徒劳,修长的身躯直直倒下。 “唔”本以为会摔得头破血流,他都做好准备去承受最坏的后果,哪知并不觉得痛,倒是倒在软软的东西上,引来一阵痛呼。 他扭头一看,眼前有一只修长细白的手,在火光下惨白不堪,莫不是 “鬼啊!”萧麟大喝一声,从地上弹跳起来,向后退去,膝盖后窝突然抵上棺材板,一个重心不稳坐了进去,身子横卡在棺材中间,起不来了。 连一本来睡得好好的,被压得魂魄都快挤出去了,他揉着肚子坐起来,就看见棺材里卡着一个人,手和腿翘在外面,跟王八似得,还吓得闭眼瞎喊,“鬼大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连一走过去拍拍他的脸,“看清楚,我不是鬼,是人。” 这声音跟山泉叮呤般清澈透亮,萧麟一个愣怔醒过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位清秀少年,身上看着清清瘦瘦,脸却有着孩儿肉乎,一双明眸如夜空流洒的银河,流光溢彩,让人心驰神往。 连一的吃惊不亚于萧麟,几乎是萧麟抬头的一瞬,他就认出眼前俊美无铸的人是萧麟,这张脸太过熟悉,熟悉到连一想把他揍得连他爹都不认识。 对面人脸上的表情从冷漠变成吃惊,再从吃惊变得愤怒,最终又归于冷漠,这一系列变化跟翻书似得,把萧麟给整蒙圈了。 以为是自己扰乱了别人的清静,萧麟态度端正地道歉,“那个,打扰到你了,抱歉啊。” 连一又是一愣,萧麟这是没认出自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既然萧麟没认出他来,连一也不打算摊牌,他转身捡起两根木柴丢进火堆,火焰跃起,室内又亮了几分。 连一也不顾萧麟,自顾自坐下,将烤干的衣服穿上。 萧麟撑着棺沿,扭动着身子想出来,但是穿着厚重的蓑衣,动作都变得迟钝,跟四脚朝天,翻不过身的王八一般,他挣扎无果后,不得不向连一求救,“那个,小哥,可否搭把手,我卡住了。” 微凉的手牵住萧麟的手,这手看着纤细,可力气却不小,一个使劲,萧麟就被扯了出去。 “谢谢。”萧麟一把扯掉蓑衣丢在地上,尽管有蓑衣蔽体,无缝不入的雨水还是将衣服淋个湿透,他脱下外衣晾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连一忍着不去看萧麟,可还是偷瞄了几眼,萧麟似乎比以前更俊了,上天是多么眷顾他,才给他这么好的相貌和家世,这人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大概真是来享福的吧。 “咕噜!”不合时宜的声响在寂静夜里响起,连一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低着头没说话。 萧麟倒是大方地笑了起来,“你肚子饿了吧,刚好我有带吃食。” 从怀里掏出已经凉掉的纸包展开,两只卤色酱红诱人的猪蹄呈现在眼前。 连一愣怔了,“你出门随身携带猪蹄?”这萧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吃。 萧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不是,这是准备带给我的一个朋友吃的,可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就是为了找他,才出来的。” 萧麟说着眼底一片落寞。 连一心惊,萧麟该不会是带给他吃的,去云灵寺发现他走了,所以才追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心间乱窜。 他拿过一个猪蹄,啃了一口,脱口而出,“李四家的酱猪蹄。” “你居然知道!”萧麟惊叫出口,有一种天涯逢知己的感觉。 “我我以前吃过。”连一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口,赶紧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他没吃过,五年前听萧麟说过,没想到萧麟一句话,他就记到现在。 “原来如此。”萧麟也拿起一个猪蹄啃起来,“虽然他没有吃到,现在也不是太惨,至少还遇到你陪我啃,等我找到他再带他去吃热乎的,这个凉了没有热的好吃。” 连一眼神一黯,萧麟还要找他,当初说不想见他失约五年的人不是他吗,现在惺惺作态又是为何? 不,也不是惺惺作态,至少萧麟不知道他就是连一,“你还要去找他?” “那当然。”萧麟回答地斩钉截铁,“他对我很重要,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他。”而且当年连一为什么生气,他必须要弄明白。 “这茫茫人海中,你打算怎么找他?”连一追问。 这一问可把萧麟问住了,怎么找连一,除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面孔,以及知道连一是连家长子,别的一无所知。 对了,连家长子,那连一应该是回连家了,不对,看今天这情况,连一应当是不告而别,若是回连家,至少会知会一声。 萧麟想得脑袋疼,干脆不想了,先过了今天再说,他啃完猪蹄一抹嘴,把骨头扔到门外,然后靠在棺板上打起盹。 他昨夜兴奋地一夜未睡,今天又劳累奔波一天,几乎是刚眯上眼睛,就神游九霄了。 连一把骨头啃地干干净净,扭过头凝视着萧麟的睡颜,黄亮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不真实,五年了,他们终于见面了。 一向锦衣玉食的萧麟,在这简陋的破败屋子里居然也能睡着,还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天已大亮,昨夜的小哥正在收拾东西,想了想,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小哥,我叫萧麟,来自华都,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连一手一顿,眸色一沉,要是萧麟知道他就是连一,估计得跟当年一样,寸步不离缠着他,当务之急是把人劝回王府,和他搅在一起只会不幸,“叫我小一就行,我从外乡来的,听说云灵寺风水好,人杰地灵,所以想过来安家落户。” “哦,小一,这个名字倒是跟我朋友很像。”萧麟点点头,盯着连一细细打量,连一被他盯得心发毛,赶紧起身,用脚扫过一摊土将残火掩灭。 “不过这模样倒是不像。”萧麟摸摸下巴,他对连一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瘦瘦矮矮,水灵灵的小可爱上,跟眼前这人一丁点都不搭边,这人个子虽然跟自己比起来有点矮,但是跟他人比却算上高的。 见连一背起包袱要走,萧麟慌慌张张穿上衣服跟过去。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散发着泥土清香,吸入一口,心旷神怡,灵魂都要飘起来。 连一回头看着跟上来的萧麟,“你准备去往哪里?” 萧麟思索片刻,他还是打算先回华都探探连府消息,王府是不能回的,回去就别想出来了,“我先回一趟华都,说不定能有他的消息。” 连一心说别说不定了,是一定不会有消息,因为本尊决定留在云灵镇,不过还是守口如瓶,“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冲萧麟揖礼,回身离去。 “哎!”萧麟见这人毅然决然就走了,一点不舍都没有,好歹相识一场,留个书信地址也好,刚抬脚追上去,“咔嘣”一声,右脚踩在一块凸起上,骨骼清脆一响,脚腕传来锥心疼痛,硬是丝毫移动不了,直直歪倒在地上,低头一看,脚下踩的正是他昨夜丢出来的猪骨,这下他可算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一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哎呦”惊呼,回身一瞧,萧麟歪在泥巴坑里,一脸狰狞地抱着脚,看这情况,定是崴了脚了。 他也顾不上装作不熟,慌忙过去察看伤势,“脚崴了,还能走路吗?” 连一扶着萧麟慢慢站起来,这脚一落地,萧麟身子就疼得直打颤,“不行,不行,走不了。” “我给你银两,你帮我去镇上叫辆马车送我回华都就行了。”萧麟伸手去摸钱袋,没有摸到,“咦,钱袋呢?” 待他把全身上下摸个遍,最终得出结论,“钱袋丢了。” 连一呆呆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也身无分文。” 萧麟无语望天,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连一又不能放任伤患不管不顾,叹口气过来扶他,“只能先去云灵镇落脚,等脚伤好了再回华都。” “只能如此了。”萧麟搭上连一的肩,连一很瘦,肩膀跟纸板似的,抓着还有些硌手,身子倒是挺得笔直,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额间泛起的汗珠与扑闪的眼睫。 刚走没多久,萧麟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昨日到现在就吃了一个猪蹄,能不饿吗。 连一也好不到哪里去,饿得前胸贴后背,“你等一下,我去找点东西吃。” 他把萧麟放在一棵大树下,转身隐没草丛间,萧麟扶着树坐在一块石头上,捞起袖子擦汗,这荒无人烟的旮旯地,能找到什么吃的。 不过还真被连一给找到了,不多时他就捧着一坨东西回来了,那东西金黄闪亮,看起来香甜无比,萧麟还是头次见,伸手戳了戳,软软绵绵,“这是什么,能吃吗?” “你尝尝。”连一举到他嘴边,萧麟探头咬了一口,浓郁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瞬间眼睛发亮,“是蜂蜜。” “嗯。”连一点点头,“你把蜂巢吐出来,不能吃。”连一顺着萧麟咬的地方啃了一口,浓稠的蜜汁顺着白皙的手腕流下,沿着莲藕般脆嫩的手臂淌下,在日光下晶莹透亮,煞是诱人。 “哎哎,流了流了。”萧麟脑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驴踢了,瞬间放空,探过头顺着连一手臂上的蜜汁舔上去。 粉嫩舌尖的湿滑触感跟过电似得从连一臂上窜起,一直袭上脑门,全身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在被萧麟舔过的地方,留下阵阵战栗,连一手一抖,缩回手,一把将蜂蜜拍在萧麟脸上,红着脸起身,“你爱吃就都给你。” “唔”萧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蜂蜜,舔了舔,有些莫名其妙,小声抱怨,“真浪费。” 这人是狗吗,怎么这么喜欢舔舔舔,连一红到耳根,拍拍身上的灰,“起来接着赶路吧。” 萧麟把蜂巢丢下,扶着树站起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原来蜂巢里有蜂蜜啊,他抬头一看,树枝上挂着一个大蜂巢,不禁乐了,“嘿嘿,蜂蜜。” 然后矮身拾起一块石头朝蜂巢丢去,恰巧连一回身准备扶他,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要!” 阻止的话脱口而出,却为时已晚,只见那石头如彗星撞地球般,毅然决然朝蜂巢飞去,发出一声脆响,震得蜂巢左右摇晃,跟着石头双双滚落下来。 萧麟正要伸手去拾,却见一群蚂蜂抖着屁股从巢里爬出。 “妈妈,就是他打了我们的窝。” “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孩子们,亮出你们的小屁屁,射他!” 顷刻间,被剿了老巢的蚂蜂们倾巢而出,朝萧麟扑去。 萧麟还未靠近蜂巢,就被连一扯得踉跄,“快跑!” 这时萧麟才意识到,自己捅了蚂蜂篓子,他也想撒腿就跑,可是他这瘸腿撒不开啊。 这日山脚,一个身手敏捷的少年拖着一个半身不遂的少年狂奔,身后跟着无数只蚂蜂,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嘶,疼。”萧麟倒吸一口凉气,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跟猪头没两样。 连一看着被蛰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萧麟,哭笑不得,小心翼翼替他拔去脸上的蜂针,“你做什么要惹那蚂蜂,现在可舒坦了。” “我以为那里头有蜂蜜。”他哪里知道非但没有蜂蜜,还惹出一群疯子,真是委屈地不行,明明两人一起跑,这蚂蜂偏偏只蛰他一人。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今日最衰的奖状必须得颁发给他。 看到镇门的那一瞬,萧麟几乎感动地要落下泪来,终于能歇脚了,天知道他脸疼脚也疼,饱受折磨。 问题来了,他们俩都身无分文,哪里有地方落脚。 “听说了吗,城北高家昨晚又吓傻一个乞丐,大清早脱光光的在门口跳舞,说自己是杨贵妃转世,闹着要见圣上。” “噗”萧麟听见路人这个传闻,差点笑岔气,要是他皇帝哥哥知道连乞丐都觊觎着他,估计得膈应死。 另一个路人接着道,“这高家也是惨,十年前被灭门之后,原来多漂亮的宅子就成了凶宅,住过的人不是傻就是疯,晚上还闹鬼,空了这么多年,白送给人住都没人敢住。” 那两人渐行渐远,连一顿住脚步,扶着萧麟转个身,朝城北去,萧麟不明所以,“怎么又走回去了?” “带你找地方住去。”连一面无表情道。 萧麟一脸迷茫,“没钱能住哪里?” “高府。”依旧神情淡淡。 “什么!”萧麟声音高了几个度,定住脚,“你疯了,高府闹鬼啊,住的人都疯癫了,咱们大好青年,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不能这么自暴自弃。” 连一跟看蠢猪一样看着他,“你也知道咱们没钱,你要是害怕,就自己住客栈去,看看掌柜收留你不。” 萧麟悻悻缩着脖子,摇摇头,“我不去客栈,你敢去住,我也敢。” 笑话,堂堂七尺男儿,还怕鬼么,就算怕也不能在比自己弱小的人面前表现得太明显。 沿着街道朝北走了一个时辰,也未瞧见高府在哪里,就当两人怀疑高府根本不在这里的时候,突然一个光溜溜的疯子从拐角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娇羞地喊着,“皇帝哥哥,来追我呀。” “呕”萧麟差点把仅吃的一点蜂蜜给吐出来,连一喜上眉梢,看来到了。 这高府比想象的破败,额匾歪歪斜斜地挂在门上,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过来就能吹掉,门楣挂着蛛丝拉网,门口的石狮久经风雨摧折,破败不堪。 连一勾起一个苦笑,伸手推开门,凶宅住煞人,绝搭。 门咿咿呀呀响着,院内凌乱不堪,树木茂密,遮天蔽日,青天白日硬是透着渗人阴冷,萧麟不禁打个寒噤,抱着连一的胳膊,往他身后躲,眼神惊恐地扫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窜出来,“咱真住这吗,我觉得露宿街头也不错,反正现在天气热。” 连一没搭理他,伸手推开一扇房门,是一间卧房,长期无人居住,散发着霉腐气息,呛得萧麟咳嗽起来。 “你在凳子上坐一会。”连一伸手擦了一张凳子,拖到萧麟脚边,萧麟乖顺地坐下。 伸手推开窗子,清新的空气涌入鼻息,吹散一室污浊,连一找来扫帚,打来水,将屋子清扫一番,最后拿抹布把床上竹簟擦得干干净净,这才舒了一口气,“我看了隔壁屋,也很宽敞,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清扫出来给你当卧房。” “不要不要。”萧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我跟你睡一屋就行了,万一闹鬼还有个照应。” 连一心说害怕就害怕,还说什么照应,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瞎长个大高个,连老鼠都怕,更别说鬼了。 他也没拆穿,允诺了,“那行,你脚不方便,就在屋里待着,我去街上看看能不能讨个活计。” 这住的地方暂时有了,但两人总不能喝西北风吧,连一想了想,得找个活做,一来拿工钱把萧麟送回王府去,二来自己也有个生计。 萧麟一听他要出门就不依了,他绝对不要一个人留在这个鬼地方,拖着瘸腿黏过来,“我也去,别看我腿瘸,但是丝毫不影响我行动。”他金鸡独立地率先跳出门。 连一无奈笑笑。 在街上溜达一圈也没有看到几家招工的,连一晒得小脸泛红,看来这讨生活不容易。 “锵锵锵!”一声敲锣声钻入耳朵,循声望去,路边不远处聚集了一群人,还挺热闹,他们俩也挤了过去,想看看究竟。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拎着一个铜锣在敲,看人都聚集过来,停下动作,大声道,“乡亲们,府衙招募更夫,待遇丰厚,可以面议,心动不如行动,快点来吧。” 这更夫就是晚上打更的,按理讲是炙手可热的活计,一般不走后门,很难争取到,附属府衙,也算是吃公粮的,何以沦落到在街头敲锣打鼓招募。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这狗日的府衙,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这么好的职位都藏着掖着,味都不给咱们闻一下,现在闹出采锣大盗,更夫接连遇袭,没人敢做了,才想起咱们来,缺德,缺德。” 原来云灵镇出了一个大盗,晚上满城行窃,轻功了得,漫天飞窜,遇到晚上打更的更夫,就要把人胖揍一顿,迄今为止,每夜打更的更夫都遇到袭击,已经没人敢在晚上出门了,但是这打更不能缺,又没人愿意做,只好出好价钱招募。 连一思索片刻,举起了手,“我来。” “刷刷刷”一排目光向他投来,皆透着佩服与同情,看,又来一个愣头青送人头了。 那官人大喜,“好好好,东萧国就需要你这样的勇士。” 萧麟扯扯连一的袖子,焦急道,“你疯了,会遇袭,会受伤的。” 连一不为所动,看着官人接着道,“但是工钱得好好谈谈。” 官人一咬牙,装作一副肉疼的模样,“每晚五文怎么样?” 连一摇摇头,“太少,医药费都不够付。” “那”官人犹豫道,“十文吧,不能再多了。” 连一依旧摇头,伸出五根手指,“五十文。” 底下又开始沸腾了,“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这小子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官人咬咬牙,像是下定重大决心般沉痛喝到,“好,今晚就来府衙。” “好。”连一去登记了信息,拿到府衙给的任职书,就带着萧麟回去了。 萧麟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连一如何打算的,“你明知危险,为何要揽这活计,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却上赶着去。” “你觉得还有更合适的活计吗?”他们在街上晃悠一圈就看见这一个招工的,再不接着,两人只能饿死,“这采锣大盗只伤人不害人性命,我顶多让他揍一顿,挨两脚就赶紧躺地上示弱,再不济受点皮肉伤,银钱却是落着咱们手里了,买米买粮也就够了。” 这番说辞倒是让萧麟唏嘘不已,想他堂堂世子,哪次出门不是几百几千两银票揣兜里,何时为生计愁苦过,现在却要倚仗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照顾,心里泛起阵阵苦涩,“今晚我同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别。”连一拒绝,“你有脚伤,还是别瞎蹦跶,好好在家待着。” “不不。”萧麟坚持,“这屋里闹鬼,我害怕。” “噗”连一瞧他那怂样,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这肿得跟猪头似得,怕是鬼见了,也得抖三抖。” 这人看着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损起人来倒是不含糊,萧麟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我长这么英俊,想必采锣大盗看见了也不忍伤我。” “噗”连一再次没忍住笑出了声,惹来萧麟一记刀眼,他赶紧正色道,“我不是质疑你的英俊,但是你现在这模样让他看见了会更想揍你。” 萧麟撇嘴,“饶是谁被蚂蜂蛰了,都是这般模样。” 连一笑着摇摇头,“你这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了,怕你晚上看不清路,还是别去了。” 萧麟冷哼一声,“少瞧不起人来,就算闭着眼走路,我也摔不了。” 连一怕再说要惹怒他,小声嘀咕道,“不知今早谁睁着俩大眼睛出门还崴了脚的。” 声音虽小却还是入了萧麟的法耳,瞬间跟被踩了爪子的猫般,炸起了毛,“我说不过你行了吧,你要怕我摔着,晚上就拉着我走,反正我不会一个人待在这破地方的。” “随你。”连一不与他争执,他也是魔怔了,明明一向不与人争嘴的,却总忍不住逗萧麟,以前这样,现在也不曾改变,即使过了五年,也不觉得疏离,反而觉得变得更加有趣了。 想去就去吧,省得明儿一回来,这云灵镇又多了个疯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这更夫每夜从戌时(约晚七点)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打一次更,直到寅时打过五更算结束。 离戌时还有半个时辰,连一和萧麟就到了府衙为更夫设的驿点,里面有个用于计时的漏壶。 夏季天暗得晚,戌时天刚擦黑,街市上红灯初挂,酒肆生意正好,行人纷沓,商贩叫卖声喧嚣热闹。 连一拿起打更的铜锣站起来,萧麟知道他要打更了,赶紧站起来要同他一起去,被连一制止,“路上人这么多人,不用担心,你还是歇着吧。” 萧麟想了想也是,这采锣大盗再猖狂,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犯案,于是坐了回去,不放心又叮嘱两声,“你打完了赶紧回来,过会人就该散了。” “嗯。”连一应了声,抬脚出门,边走边准备打更,他左手拎着锣,右手拎着锤,以锤敲锣,发出震颤响声,带着手指都跟着轻颤,“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一更,就是敲一下锣,喊一声话,围着镇绕一圈,回到驿点,等待二更再出来打更。城镇比较大的地方会设好几个驿点,几波更夫同时打更,云灵镇比较小,所以用不着太多,以往有四个更夫,两两一组打更,现在特殊情况,招不到人,只能由连一一人打更。 连一刚喊完话就惹来无数回眸,那眼里有同情的,有惊异的,还有看好戏的,他都不予理会,仿佛敲锣的人不是自己。 “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冷冽若寒冬腊月盛开的梅,还散发着幽香。 他脚步不急不缓,动作不紧不慢,打更硬是打出了在花园闲庭信步的感觉。 快到驿点的时候,路上行人少了,摊贩匆匆收拾着摊子,镇上有宵禁,过了亥时(约晚九点)不允许任何人在外面闲逛,亥时会有一波衙门捕快出来巡逻,清扫行人。 买包子的大婶瞧着连一长得喜人,年纪轻轻却迫于生计,来做这么危险的活计,顿时心生怜悯,用油纸包着俩肉包往连一怀里塞,“孩子,这个揣着晚上当夜宵吃。” 连一被冒出来的大婶惊一跳,看着怀里的包子,受宠若惊,即使他饥肠辘辘,但是平白无故受人恩惠,还是有些羞愧,赶紧推据,“婶儿,我不要,您拿回去吧。” “哎,不值当的。”大婶乐呵笑,久经风霜的脸上堆砌一层岁月的痕迹,“都是卖剩下的,这天热,拿回去也搁坏,你放宽心留着。” 包子热乎的温度在手心蔓延,连一一向冷清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多谢婶儿。” 萧麟百无聊赖地挑着灯芯,漏壶里的水一点点滴着,眼瞅着半个时辰快过去了,连一还未回来,正准备去门口瞧瞧,就见连一进了门,他惊喜道,“你再不回来,我可得出去寻你了。” 连一把锣搁桌上,递给萧麟油纸包,“饿了吧,吃点垫垫肚子。” 萧麟打开油纸,两个白白胖胖的白面包子跃入眼帘,以往他不屑一顾的包子,此刻却比任何物事都可爱,“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连一简短道。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出门都有人送包子。”萧麟打趣着,递给连一一个包子,“不过跟我还是错了点,要是我出去走一圈,别人得送我” “别人得送你一头猪。”不待萧麟说完就被连一接过话头,差点气得萧麟一口包子噎死,“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吗,处处跟我作对。” 连一咬一口包子,含糊道,“你就不能别膈应我吗,天天这么臭美。” 一个肉包对俩小伙子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好歹肚里盛了点食儿,刚刚歇息一会,漏壶刻度显示到了亥时,该打二更了,萧麟依旧要跟着连一。 连一依旧拒绝,“亥时宵禁,有捕快巡逻,不会生事的,等三更再一起吧。” “好吧。”萧麟又乖乖坐回去。 这次打更是敲两下锣喊一声话,路上果真没有行人的,倒是能看见几队巡逻的捕快,偶有几个醉汉摇晃着,也被捕快吆喝着斥离。 捕快绕城巡卫一圈就收工了,连一不紧不慢地跟了一路,倒也不觉得害怕,完成了这二更任务。 回驿点时,萧麟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脑袋上翘起的头发挨着灯芯,被烧得焦糊,空气里散发着糊臭味。 他坐在一旁,捻着萧麟发丝上的焦糊,粉末簌簌落在桌面,些许粘在萧麟的衣袖上。 萧麟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被胳膊垫着,嘴巴微微张开,能看见一滴口水在唇角拥堵,泛着水润光泽。 连一的心情有些复杂,是因为遇见自己,萧麟才这么倒霉吗,掉钱袋,崴了脚,被蚂蜂蛰,现在还跟着自己住凶宅,冒风险,好好的大少爷日子不过,找他做什么,弄得这么惨。 他蹲下撩起萧麟的裤腿,脚踝淤青一片,青里透紫,紫里泛红,比昨儿啃的红烧猪蹄可斑斓多彩多了。 “唔”萧麟吸溜了一下口水,醒了过来,扭头一看,瞧见正盯着他脚的连一,那眼神的炙热程度不亚于他昨晚看见猪蹄,他把脚收了回来,“你回来不歇着,盯着我脚做什么。” 连一见他醒了,收起来眼里多余的神色,坐了起来,“就是看看伤势怎么样,要是不能走,过会三更,你还在这等着吧。” 萧麟转了转脚踝,暗暗咬着牙,还真是疼,嘴上却道,“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 “嗯。”连一点点头,把一边备着的灯笼拿过来,二更出去的时候,商铺外的灯笼都熄了,虽然月光很亮,但是冷光没有热源让人心安,尤其萧麟胆小,还是拎个灯笼比较好。 子时该打三更了,两人相伴而行,连一打更,萧麟跟小媳妇似得拎着灯笼,挽着连一的胳膊,小碎步子紧跟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不见人影的大街上。 萧麟环顾四周,处处都是黑灯瞎火的屋宇,月光冷冷洒下,街道寂静冷清,全然不见白日繁华模样,仿佛此刻就是座死城,吓得他不禁又贴近连一几分,“我看怪诞异志里说,子时是鬼怪出没的时候,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连一镇定地打着锣,“大概有吧,毕竟世间总有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既有佛僧超度,必有鬼怪流连人间。” 萧麟一听,吓得一哆嗦,抱紧连一的胳膊,也不敢东张西望了。 连一心里发笑,这么大个人了,胆子还跟五年前一般小,“怕什么,打更最早就是驱赶鬼怪的,所以只有鬼怪怕咱们的份。” “真的?”萧麟将信将疑。 “哈哈哈哈”他这话刚落,一阵怪异的尖叫在空中四散,那声音如厉鬼的凄叫,声声像刀子往身上割,令人不寒而栗。 吓得萧麟魂飞魄散,灯笼都掉到地上,他紧紧抱着连一的胳膊,颤着声道,“有有鬼。” 空中有黑影掠过,如猎鹰翱翔,迅速敏捷,连一握紧铜锣,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故作镇定道,“采锣大盗,我们只是讨口饭吃,与你无冤无仇,还请高抬贵手。” “哈哈哈哈,怪就怪你们做了这个差事,我向来讨厌敲锣的,晚上睡觉就睡觉,何必扰人清梦。” 一阵疾风贴着连一耳边扫过,他眉头一跳,做好被揍的心理准备,但是疼痛并未袭来,倒是紧贴着他的萧麟像被踢飞的毽子,直直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 “咳咳”萧麟捂着肚子,半天喘不上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连一过来扶起他,那黑影依旧在四周飞散,笑声更加猖狂肆意,“你们立刻滚,我就放过你们,不然就揍得你们不敢再来。” 连一低头看着萧麟,月光打在萧麟惨白的脸上,若是自己受点伤也无妨,偏偏要连累萧麟,他只能妥协,“好,我们现在就走。” “算你们识相。”叶无悔讨厌更夫的缘由来自于某日子夜,他潜入当地一富商家行窃,那富商有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趁着富商睡着偷盗,哪知刚看见夜明珠,还未摸到,一声打更就在夜间响起。 富商被惊醒,觉得口渴,起来喝水,被逮个正着,接着就喊来家丁捉他,虽然他轻功了得,但是从师时爱玩懒惰,拳脚功夫却是三脚猫,于是只得夹着尾巴逃跑,后期富商看管森严,夜里门外十几人守卫,更是难以靠近,从此他便对更夫怀恨在心,暗暗发誓见一次打一次。 见那俩人搀扶着离开,叶无悔嗤笑,飞身上屋顶,哪知脚刚落在瓦片上,那瓦片跟抹了油一样的就溜了下来,他没借住力,身子不稳,直直从屋顶摔下来,如一片清羽飘落,心骤然一跳,还好他有二手准备,人在江湖飘,哪能不留几手,这叫有备无患。 叶无悔从袖间抛出爪钉,直直缠上屋外树枝上,手里发力准备把自己拉上去,“咔嘣”一声脆响,树枝应声而断,叶无悔就在这星月光辉映照下,仰面而落,啊,今日的月儿可真圆啊,这一跤摔得也真疼啊。 叶无悔仰躺在地上,后背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一片瓦从空中掉落,直直砸他脑门上,他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连一扶着萧麟还未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噼里啪啦一通响,跟放鞭炮似得,转身一看,一个黑影死尸般躺地上,一动不动。 萧麟呲牙咧嘴地揉着肚子,与连一对望一眼,“他他不会死了吧。” “不知道,过去看看。”连一要过去,却被萧麟一把拉住,“万一没死,咱们就危险了。” 连一执意道,“万一没死放一夜也该凉了。” 萧麟不解,“他是恶人,凉了就凉了,管咱们什么事儿,他刚才还踹我了,你还维护他。” “你不过去我过去了。”连一瞥他一眼,“即是恶人,自有治恶人的法子,送官就行了,好歹一条人命,白白没了,那些被偷盗的人也得不到说法了。” 萧麟想着有理,抬脚跟上去,一摇三晃,又瘸又拐。 连一蹲下,伸手探了探叶无悔的鼻息,还有温热气息拂过手指,看来没死,“还没死。” 一听没死,萧麟就乐了,兴奋地解裤腰带,连一一看他这架势,脸一红,扭头道,“你干嘛,这可是男人!” 得亏天色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红晕。 “我知道。”萧麟把裤腰带拿手里拽了拽,递给连一,“赶紧把他捆上,过会醒了,咱们不是他对手。”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连一羞愧难当,脸更红了,跟煮熟的虾子似得,扯过裤腰带,七手八脚把人给捆牢实了。 这人虽然很瘦,但是很高,不好挪动,萧麟又是个伤患,脚崴了,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还未消,刚才又被踹了一脚,跟残疾一般,指望不上。 连一吃力地把人扛在肩上,身形晃了晃才稳住,跟扛个死猪一样,又沉又死,萧麟拿着锣跟灯笼跟在他身侧,看连一颤巍巍的脚步,不禁担忧万分,“你扛得住吗,我来帮帮你。” 萧麟伸手去托叶无悔,哪知天黑眼瞎,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向前扑去,条件反射地挥手抓取支撑物,摸到一块软软的布料,捏着手里,“刺啦”一声,布料被扯下去,连人带布摔在地上。 “萧麟!”连一看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再看看萧麟手里扯着的自己的裤子,怒不可遏,他想穿上裤子揍萧麟一顿,奈何扛着人,动不了手。 萧麟被他吼愣了,爬起来一看,眼前是光滑笔直的两条腿,这腿的主人就是连一,腿的裤子被自己扯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给连一把裤子拉上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单膝跪在连一身前,拉到胯的时候,眼前赫然是连一的小小一,不知怎么的,就动弹不了了,直直盯着小小一,月光打在他的脑袋上,投影在连一小腹下,黑暗得显得不真切。 这时叶无悔摇晃着脑袋悠悠转醒,睁眼一看,差点没再昏过去,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光天化月之下,一男子跪在另一男子胯前行不轨之事,眼要瞎了。 连一见萧麟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小小一,脸跟涂了岩浆,又红又热,刺啦啦冒着热气,他也顾不上了,一把把肩上的人给扔地上,抬脚给了萧麟一下,把裤子捞上系好。 叶无悔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被摔在地上,两眼一翻再次陷入昏迷。 连一再次把人扛起来,也不理萧麟了,径直往回走,萧麟刚才跟魔怔了一般,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但是感觉也没看见什么,别人有的自己不也有么,可偏偏眼睛就跟钉了钉子一样,死活不听使唤。 回到驿点,连一喘成狗,把死沉的叶无悔破布口袋般丢地上,自己倒杯凉茶喝。 萧麟摸摸鼻子跟进门,也不敢看连一,蹲下打量叶无悔,这人还挺逗,用一大块三角巾倒系在脑袋上,搁鼻子底下打个结,看起来很滑稽,但是眉眼生得极好。 萧麟对这人长相很好奇,解开三角巾,叶无悔一张脸暴露无遗,果真跟想象的无二,生得极为俊俏,真是不知为何要做偷鸡摸狗之事。 连一缓过来劲儿,已经快打四更了,他拿起锣起身,萧麟就跟了过来,“你等等我一起。” 连一制止,指着地上的叶无悔道,“不必了,你留着看着他。” “不行,你一个人出去很危险。” 连一看着萧麟,突然想笑,“这危险已经躺在你脚下不省人事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麟一思索,的确是这么回事,只好作罢。 第二天,两人盘算着把叶无悔扭送官府,连一正愁这么远的路怎么把人扛过去呢,叶无悔就悠悠转醒,三人大眼瞪小眼,叶无悔动动胳膊,发现被捆个结实。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叶无悔眼珠一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两位小哥生得如此俊俏,想必也很善良,能不能放过我一马。” 萧麟扯着绳子把人提溜起来,“没得商量,把你放了又得祸害别人,昨夜踹我的地方现在还疼呢。” 叶无悔被扯着走,跟遛狗似得,见对方不放他,赶紧保证,言辞恳切,“我发誓不会再害人了,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 连一推了不愿意走路的叶无悔一把,“盗贼是没有人格的,快点走,过会人多了,保不齐有人朝你扔臭鸡蛋。” 叶无悔内心生出一阵绝望,见装可怜无用,只好另辟蹊径,“这样吧,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一千两,行不行?” “去去去。”萧麟心说一千两也能诱惑得了他,“你那些赃款我们可不敢要,赶紧走。” 几人到衙门的时候,刚好赶上衙门开门,见连一他们过来,呼啦啦围了一圈,把县令和师爷都喊了过来。 县令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师爷长得瘦瘦高高,俩人形成鲜明对比。 萧麟把人推到他们面前,“这个就是采锣大盗。” 众人一听,一脸惊异,他们出动所有捕快,围追堵截了大半月都没有把人捉到,这两个瞧着年纪不大,却把人捉到了,不得不怀疑真实性。 县令质疑道,“这真的是采锣大盗叶无悔?” 叶无悔见有人质疑,急着嚷嚷道,“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叶无悔本人,还有这采锣大盗是哪个熊玩意起的,听起来贼蠢。” 师爷摸着小胡子,“听受袭者说,曾亲眼目睹采锣大盗脖子上挂着一看虎牙挂坠,看一看便知。” 一名捕快听了,过去巴拉叶无悔衣服,果真有一颗虎牙挂坠,身份确认无疑。 采锣大盗被捉到,众人皆舒了口气,县令开口道,“依之前通缉令,捉到采锣大盗赏金一两,师爷可以给他们。” 叶无悔一听,炸起了毛,“什么,赏金才一两,你们这么看不上我,我记得前几日看,还是百两,休要糊弄我。” 师爷接口道,“降价了。”然后望着连一道,“还有你们昨夜工钱五十文,以后你们不用来了,随我去领钱。” 这分明就是过河拆桥啊,危险解除了,就把人辞退,好差事留给有关系的人,简直欺人太甚,萧麟不依了,“师爷这样说可就显得不合情理了,昨儿聘了我们,今儿抓到盗贼就把我们辞退,聘书可还在我们手里,这么做怕是不妥当吧。” 师爷不紧不慢地捋着胡子,小眼睛闪着光,“有聘书是不假,但是你们要的工钱太高了,从今晚开始给你们放假,什么时候传唤了什么时候来。” “你们”萧麟还想争辩,被连一开口打断,“还是给解聘书吧,我们还要找其他活计。” “好,随我去取。” 叶无悔见他们吃了亏,幸灾乐祸,“哈哈,看我说吧,让你们之前不答应我的提议,现在被府衙给坑了,你们俩还年轻,别太天真了。” 萧麟瞥他一眼,“你闭嘴等着吃牢饭吧你。” 回去路上,萧麟愤愤不平,“这师爷真不是个好东西。” 连一一脸云淡风轻,“至少咱们有了一两五十文,够生活一阵子了。” 连一脚步一转,进了一家药店,指着萧麟对大夫道,“大夫,麻烦看看他的脚。” 这扭伤可大可小,但是萧麟这金贵之躯,他可不敢懈怠,大夫瞧了瞧,开了瓶膏药,“怎么不早点来,再晚点这伤可就好了,跌打损伤药,早晚涂在伤处,揉到发红发热即可。” 连一又去昨夜那位大婶的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大婶瞧见他笑得牙不见眼,“哟,小哥下工了,瞧着可真精神,没遇上采锣大盗呢。” 萧麟心说打都挨他身上了,连一自然完好无损。 “遇上了,不过那盗贼倒霉,还没揍着我就从屋顶摔下来了,已经关押在府衙了。”连一把包子递给他,又要了两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两人坐在路边的桌上美滋滋吃着饭。 大婶热情如火,这阵正是早饭点,爽朗的叫卖声在街市上飘荡。 萧麟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看着简陋的桌椅,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也能过习惯这平民百姓的生活,毋庸置疑的是还挺舒心自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回家后,两人都犯起困,一夜未睡,身体都开始抗议,简单洗漱一番,萧麟打着哈欠躺倒在床。 连一把药膏拿出来放到床头,推了推萧麟,“先擦了药再睡。” 萧麟眼睛都睁不开,嘟囔道,“醒了再擦,你也赶紧睡。” 这人永远都这么随心所欲,连一无奈,拿过药膏,剜出一块,拎过萧麟的脚开始涂抹,手掌贴着淤青的皮肤时轻时重搓揉着。 突然间就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夜里,萧麟为他涂驱蚊药的场景,萧麟眼神温柔得似乎手下是珍贵的宝贝,动作轻柔至极。 又想起当年多贵带的话,连一眼神一凛,手里动作一重,疼得睡梦中的人轻哼一声,这才回过神,把萧麟的脚一扔,起身净了手,才躺回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待醒来时,已是到了傍晚,萧麟起来伸个懒腰,徒然发现本该睡在身侧的人不见了,他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胡乱穿好衣服准备去找人。 刚踏出房门,就见连一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块猪肉和一小袋米,瞧见他出来了,还笑着打招呼,“醒了,我出去买了点肉,晚上自己做。” 萧麟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即使在寺庙里也耐不住寂寞,连一怎会不知,已经几天未好好吃饭,今日得补补。 看着人回来了,萧麟这心才揣回肚子里,过来帮他拎米,“你出去怎不跟我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能走去哪里。”连一把东西放进厨房,这高府虽然空了许久,但是厨房很大,物件齐备,他就买了油盐酱料,别的都现成的。 萧麟瞧瞧食材,就一块五花肉,这怎么吃,“干炒肉么?能好吃不。” “自然不是。”连一生火把米在里锅蒸上,然后出了厨房,萧麟摸不着头脑,跟了过来,“还有什么?” 连一指了指院里的一片竹林,“前几日下雨,竹笋长得很好,我出去前瞧了瞧,里头有许多嫩笋,挖几棵就够吃了。” 高府以前也是云灵镇有名的书香世家,都说文人喜竹的高风亮节,这高家也落了俗套,种了一大片竹林,没想到却被连一当做菜园子。 若是被高家知道了,怕是要气活过来。 萧麟向来衣食无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时候还真不多,除了在云灵寺烤个小鱼,捉个山鸡,打打牙祭,这真真实实地过日子还是头一回。 即使动作不便,依旧刨笋刨得起劲,只不过他刨得笋有点老,被连一嫌弃了。 看得出来连一是经常做活的,动作很是利落干脆,手起刀落,笋子就变成笋丝了,倒油下锅,一点都不马虎。 萧麟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做饭这么利索。” 连一手一顿,“给厨子打下手的。” 这话不假,他在云灵寺呆的几年,除了吃斋念佛,就是给厨子当帮厨,所以简单的菜他都会做,还做得不错。 萧麟也真是饿了,吃饭的时候都顾不上说话,除了夸赞连一厨艺好,一直在埋头苦吃,还不忘给连一夹菜。 连一盘算一下,萧麟跟自己呆一块不是回事,思索片刻开口道,“你老呆这不行,身上还有伤,现在有些银两了,你也该回去了,明儿租辆车,把你送回王府。” 萧麟一愣,筷子上夹的肉掉回碗里,“你怎么知道我是从王府来的?” 连一一噎,他忘了自己应该装作不知道萧麟的身份,哪知一时嘴快没把住门,说漏了嘴,于是掩饰地吃了口饭道,“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忘了吗?” 萧麟回想着,自己有说过吗,可能真的说过吧,他记不大清了,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连一是个好人,“你知道我从王府来的,还能跟我相处得如此自然,一点也不惧怕我,真的是不得多见的好人啊。” 他定定看着连一,“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像我一位故人。” 连一心惊肉跳,打岔道,“是吗,很多人都说这话。” 萧麟继续扒饭,“不过长得倒不像。” 连一舒了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意全无,两人点着油灯数钱,连一把一两银子推到萧麟面前,“这个给你租车用。” 萧麟没有拿,“真的要我走么,我不想走。”虽然他最近很倒霉,但是跟连一待一起很舒心,也很真实。 连一叹了口气,认真看着他,“你不是还有人要找么,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的,他还要去找连一,萧麟拿过银子,担心地看着连一,“你留这么点够用不?” “够用的。”连一把剩下的银钱收进钱袋,“我再去镇上找找活计,饿不着的。” 想起活计,萧麟就来气,恶狠狠道,“狗官府欺人太甚。” 说着就去拿桌上的解聘书,连一正喝着水,看见萧麟去拿解聘书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只伸过去的手,连忙去截,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见。 握住萧麟的手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萧麟吓了一跳,看着连一把解聘书抽回去,不禁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连一把解聘书拿过来压在胳膊下,“没什么好看的,赶紧收拾一下,明天还要赶路呢。” 直觉告诉萧麟,有事,还是很严重的事,他好奇心很重,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人。 眼珠滴溜溜转两圈,嘿嘿一笑,小样想唬他还嫩了点,他摸到柜里边,抽出连一衣服下压的聘书,既然解聘书在他手里拿不到,聘书总能拿得着。 不知他有什么秘密,他翻开聘书,迅速浏览,很正常的,就是普通的合约,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萧麟不解,准备合上的时候,视线不介意瞟到尾端署名处。 这一瞟让他呼吸一滞,仿佛肺腑都停止工作一般,脑中炸开无数道惊雷,劈得他全身发木,动弹不得,赫然写着“连一”两个大字。 怪不得会在云灵山下遇见连一,怪不得叫小一,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还有晚上那句无意间说漏的话,破绽百出,可他却像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还觉得这人是个好人,为此感激涕零,简直就是一出笑话。 夜里比较热,连一用凉水把席子擦一遍,“啪”一本红书被扔到席子上,他动作一顿,定睛看清是聘书,心里有了计较,回过身来。 萧麟红着眼看着他,胸脯剧烈起伏,像是压抑着怒火般,憋得猪头脸红了几分,声音更是冷得令人发指,“为什么要骗我?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像看猴一般看着我满世界找你吗?” 连一把布帛丢进水盆里,端着盆子放到桌上,“为什么生气的是你,明明我才该生气。” 他回头看着萧麟,眼里含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当初让多贵传话,说再也不想看见我的人是谁,现在装作一副情深意重的嘴脸过来找我又是何苦,我早该习惯你一次又一次的失信。” “等等!”萧麟越发听不明白了,不是他来质问连一吗,怎么反过来了,“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见你了,多贵是这样说的吗,我明明让他带的是我很想你的。” 两人皆是一愣,萧麟暗骂多贵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带个话都能带出岔子,害他饱受煎熬这么久,“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装作不认识,还急着赶我走,明明知道我就是为了找你才来的,现在把我赶回华都,就算我把华都翻个遍都找不出来一个你。” 萧麟越说越气,最后声音都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直直瞪着连一,等他回话,但是连一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似乎自己对他而言就是人生过客。 心凉了半截,萧麟气急,一把掀翻桌上的水盆,水顺着桌面流到地上,“好,你既然这么想赶我走,那我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污了你的眼。” 说完冲进夜幕里,连一看着萧麟被黑夜吞噬,心里又乱又慌,却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两人之间存在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他却不敢把人留住。 萧麟遇见他之后就跟踩了臭狗屎一般,霉运连连,任何人跟自己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他任命地闭上眼睛,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萧麟跑出去就有些后悔了,院里静悄悄的,月光打在竹林上,地上倒映着摇曳树影,竹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沙声响,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开始梳理自己的情绪。 他早在五年前就知道连一的脾性,什么情绪都藏着掖着,凡事百般容忍,思前顾后,即使想也硬要说不想。 多贵当初带岔了话,一定给连一带去很多烦恼,那人那么爱钻牛角尖,定然想过很多,指不定这五年都抱着怨恨度日,所以再见自己时心里也不会好过。 这样一想,宽慰不少,萧麟自省,自己刚才太过冲动,摔门而走的行为不是男子汉所为,有误会还是得说清,而且这院里阴森森的,还闹过鬼,他觉得后背发麻,不寒而栗,还是回去认个错比较实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萧麟回去的时候,连一就像猜到他会回来一般,坐在桌前喝着茶,见他进门,抬眼扫了一眼,“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麟心说,就不能给个台阶下的么,他坐下,酝酿半晌开口,“我仔细想了想这事咱俩都有责任,不能赖你,好在总是遇见了,说明咱们缘分未尽。” 他不知连一怎么想这事,偷瞄一眼,见连一面无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萧麟伸手捉住连一的手,握在手心,“我想了你这么久,我决定了,要么你跟我回王府,要么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虽说连一早早认出了萧麟,但是那一句不想见他,让他下意识隐瞒身份,不想惹萧麟厌烦,现在解开误会了,虚惊一场。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轻松,现在萧麟又赖上他,真不知是喜是悲,“你不能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吧,跟我在一起不好。” 连一的反应萧麟早已猜到,这人总是想得太多,“你是害怕连累我吗,因为别人说你是瘟神转世,靠近你的人都会倒霉。” 连一不知萧麟已经知道这件事,猛然抽回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萧麟摸摸鼻子,“五年前我就知道了,当年我爹临危受命,要去南方任命,我们全家都搬去南方,最近几日才回来,但是我还是毅然决然回来找你,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我快疯了,心心念念了五年,却只看见一封告别信,我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你就是连一,是我要找的人。” 一词一句连一都听得格外认真,原来萧麟是去了南方,所以才失约,“你不怕我连累你吗,才短短几日,你就受了这么多次伤,若是继续跟我呆下去,只会更惨。” 萧麟绽出一个笑,“你忘记我是瑞兽转世了,任何事都会逢凶化吉。” 连一无奈,跟着笑了起来,“那好,要是你再受伤,就乖乖回去。” “行,我一定保重。” 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人,萧麟激动地睡不着觉,躺在连一身侧借着月光盯着他,“你现在长得跟以前一点都不像了,所以我才认不出你。” “嗯,人总会变的。”连一淡淡道。 “不过你为何要离开云灵寺,要不是我下山及时,遇上你,怕是这茫茫人海再也寻不着了。”思及此事,萧麟有些后怕。 既然萧麟知道他是瘟神转世,连一也不打算隐瞒,“自从我去云灵寺之后,寺里年年发生一些怪事,不得安宁,本是佛家净地,却变得躁动不安,我不想再给他人制造麻烦。” 萧麟唏嘘,连一真的心善到极致,他摸索着牵住连一的手,认真道,“别怕,以后有我陪着你。” 次日清晨,萧麟神清气爽,两人简单吃了早饭,便一同出门去寻找活计,萧麟脚伤未愈,脸却消肿不少,隐约可辨英俊模样。 镇上转了一圈,只在一家赌场外看见招工信息,“招场内伙计,四肢健全,头脑灵活,必要时需要出门催债,每日十文,包中饭。” 连一把招工信息揭下,准备进赌场,被萧麟拽住,“赌场太乱了,不能做这个,咱们再找找其他的。” 连一淡淡道,“就这个,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做。” 他脾气向来如此,外柔内刚,看着软绵绵,实则刚硬得很,跟倔驴似得,决定的事情一定要试,萧麟见挡不住,只好由他去,大不了自己跟紧些,护着人。 赌场内闹哄哄的,吆喝声比菜市场还大,采光不太好,烟熏雾缭的,还夹杂着汗臭味,萧麟进门就捂住了鼻子,再次坚信不适合连一。 连一随手拉过一个伙计,“你们管事呢,我看见招工信息,过来应聘。” “你?”那伙计上下打量眼前这人一番,长得清秀明俊,不像是能干他们这行的,但能不能干不是自己说了算,便把他带到场主面前。 场主一听是来应聘的,围着萧麟转了一圈,“嗯,除了长得太俊了外,别的条件都符合。” 连一开了口,“场主误会了,他不是应聘的,是我。” 场主目瞪口呆,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他清清嗓子,“你太瘦了,长得也很好欺负,怕是不适合。” 连一挑眉,“适不适合试了才知道。” 连一眼神淡淡,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仿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倒是引起场主兴趣,“也行,城西街尾的吴大宝欠咱们十两银子,你去要回来,若要得回来就用你,工钱就从你去要的时候开始算。” 说着递给他一个赌场的牌子,“拿上这个他就知道是赌场的人。” “好,我现在就去要。”连一应下。 见两人走了,那伙计凑到场主面前,“让他去要吴大宝的账能行吗,我们都去了几次了,软硬不吃,就说没钱,哪次不是狠揍一顿,才吐出一点,他这样也打不过吧。” 场主剥棵花生丢进嘴里,慢悠悠咀嚼着,“这样才有意思。” 吴大宝的家还真是不好找,问了好几个乡亲才找到,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宅子,跟邻居比起来破旧几分,想必不是个好好做正事的人,把钱拿去赌不如修葺一下宅子。 连一敲了敲门,不多时里头有人应声,是个声音很粗的男人,应当是吴大宝本人,接着门就被打开,露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不悦道,“你们找谁?” 连一把牌子举到他面前,那人一见牌子就猜出一二,脸色变得阴狠吓人,萧麟怕他伤了连一,赶紧靠近一些,把人护在身侧。 “我是来收债的,你欠聚财赌场十两银子,已经到期了。”连一面不改色道。 吴大宝显得极其不耐烦,恶声恶气,“没有银子。”说完把门碰上,隔绝屋外两人。 第一次尝试失败,好歹没打起来,没收到钱,萧麟心里反倒轻松一些,拉着连一一瘸一拐往回走,“行了,试也试了,咱们换个活计,走,先回去吃饭去。” 两人买了菜回去,吃过中饭,连一带上笠帽,拎个水壶准备出门,萧麟忙追上来,“干嘛呢。” 连一脚都没停顿一下,“收债,我就在门外堵着,不信他不出门。” 萧麟无奈,关上门跟着,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连一一个人去。 到了吴大宝屋外,连一往门口台阶上一坐,摘下笠帽放在腿上,萧麟挨着他坐下,拿过笠帽给连一扇着风。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吴大宝扛着锄头出来,他准备去地里除草,打开门就看见两个门神,不禁脑仁子疼,“我都说了没钱,你们堵着也没用,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连一扫了他一眼,屁股都没挪一下,“什么时候要着钱什么时候走。” “那你们想坐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吴大宝吹着口哨走下台阶,刚走到倒数第二个台阶时,右脚踩空,一个跟头滚地上,手臂下意识撑住身子,一阵疼痛侵袭全身,“哎呦哎呦”抱着胳膊在地上翻滚。 这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想必是折了,这地也不用锄了,吴大宝抱着胳膊折回去,把锄头放屋里,准备去医馆看看。 出门时又扫了一眼那俩门神,骂骂咧咧道,“真是倒霉,两个催债鬼。” 说完这话,突然一阵风吹来,眼里进了沙子,看不见了路,咕噜咕噜从台阶上滚下来,右脚一疼也使不上劲,得,这手跟脚一起治了。 萧麟憋笑憋出内伤,见人走远了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看他那倒霉样。” 连一一点都笑不出来,这人越倒霉就越证实自己是瘟神,“你也别笑别人,不知道谁走平地都能摔,你是长了一对扁平足吧。” 萧麟吃瘪,干笑道,“我最近都没摔了,好得很,看看我这英俊的脸,红光满面,人逢喜事啊。” 这人一自恋起来就没完没了,连一懒得理他。 到了傍晚吴大宝才回来,手脚缠着绷带,走路跟鸭子似得,一摇三晃,十分滑稽。 他跟没看见连一萧麟一般,掏钥匙去开门,摸遍全身都没找到钥匙,真是祸不单行,今儿点真背。 以往找不到钥匙他还能翻墙进屋,今儿腿伤了,爬不了墙,也进不去门,一阵恼火,一拳拍在门了,好死不死锤在门锁上,小拇指“咔嘣”一声,骨折了。 吴大宝抱着手指哀呼,看来真的应该去云灵寺拜拜佛了,今儿太倒霉了。 转念一想,自从被这两人堵门之后,就坏事不断,难道把他们俩打发走就好了。 他只是做个猜测,却没打算给钱,去邻居家借了工具准备把门撬开,刚架好工具,手里发力,“哎呦!”工具夹住手了。 吴大宝把工具狠狠丢在地上,冲连一吼道,“你们俩快滚,堵老子门上,害得老子不得安生。” 连一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你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日日在这等着,直到你还为止。” 吴大宝受不起折磨了,看病花的马上都能还债了,只得应道,“得,反正迟早要还,但是银子都在家里,我这进不去门也没法啊。” 连一径自走到门前,掏出一把钥匙插入,轻轻一转,门开了。 吴大宝惊得下巴掉地,“你你偷我钥匙。” 连一把钥匙还给他,“你摔下去的时候掉出来的,快点拿银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直到连一把银子递给场主,场主还一脸难以置信,他接过银子,决定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人,看似柔柔弱弱,眼里却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有两把刷子。 他把银子揣进兜里,清清嗓子,“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成为赌场一员,平时打打杂,端茶送水,收收场费,有必要时出去收债,工钱从今天算起。” 双方签了合约,次日过来干活。连一把合约收好,带着萧麟回了家。 萧麟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也应聘吧,还能跟你有个照应。” 连一蹲下戳了戳萧麟受伤的脚,萧麟嗷嗷叫了起来,“你伤没好,还是别去添乱了。” “那等我伤好了再去。”现在怎么看,自己都像个吃白食的小白脸,萧麟想了想,忍不住打趣,“你说别你去做几天工,赌场倒闭了可就有意思了。” 连一脸一黑,把饭碗砸他面前,“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开玩笑。”萧麟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白长一副好皮囊。 赌场是白夜班两班倒,越是晚上越是赌博的好时候,个个赌徒跟夜猫子一般,天越暗就越来劲,在赌桌上起哄压赌,仿佛来到自己的主场一般。 连一做了几天工就发现这赌场有不少猫腻,单凭收场费是维持不了这么大开销,赌场还要放贷,收取高额利息,另外还有赌场的老手在场内抽老千,榨取赌徒钱财,让赌徒先尝点甜头,再缴收干净,跟放线钓鱼似得。 连一知道这些名堂,但自己就是个打杂的,做好份内事,拿工钱就行了。 偏偏这赌场就跟戏台子一样,一天比一天热闹。 “来来来,掷骰子。”坐庄刘大把三颗骰子丢进骰盅,勾起骰盅使劲摇晃,其他人皆全神贯注地盯着骰盅,眼珠随之转动,还有人屏息聆听,似乎能听出骰子跃动的规律。 “嘭!”骰盅重重敲在桌上,刘大吆喝着,“快押注,买大买小,买好离手。” 众人手里拿着银子,视线在大小区域逡巡,举棋不定,刘大趁人纠结押注,没人注意,悄悄朝肖子孙使个眼色。 肖子孙会意,拿出十两银子押到围骰(指三个骰子点数一样),这围骰几率很小,大家都不敢轻易下注,于是押了几率大的大小点上。 “呸呸!”刘大往手心吐了吐唾沫,搓搓手,开始开骰盅,众人眼珠子紧紧盯着一点点揭开的骰盅,紧张地咽着口水。 骰盅缓缓离开桌面,露出骰子,刘大大笑道,“三个三点,围骰,嘿,今儿手气真好,居然摇出个围骰。” “唉。”众人唉声叹气,唯有肖子孙喜滋滋地开始收钱,这围骰赔率是一赔二十四,押了十两,一把就收二百四十两,真正的赌场风云变幻,银钱如流水。 完了几圈,个个紧张得不行,有的输光了就悻悻离去,想着改日得了钱再来老本,肖子孙把钱往兜里一揣,“行了行了,今儿天晚了,我得回去了,咱们改天再来。” 他准备走时却被另一人拉住,“不行,你倒是赢了就想跑,咱们可输得裤衩都没得穿了,再来,快点。” 这赢了就跑,的确不合情理,肖子孙只好留下来继续,“再来一圈吧。” 几人嚎得口渴,一人冲柜台吆喝,“伙计,上壶好茶。” 连一听见声音,连忙应道,“好嘞,就来。” 手脚利索地沏了壶热茶,一丝不敢懈怠地拎过去,还未走到,不知哪里来的醉鬼摇摇晃晃,撞了他后背一下,连一身形不稳朝前扑去,天女散花似得把一壶热茶尽数撒了出去。 滚烫的热水泼了刘大一身,刘大哀嚎一声,跟坐了弹簧似得从座上弹跳起来,抖擞着衣服散热,烫得直跳脚,“叮咚”几颗骰子随着他的抖动从衣袖间滚落,在地上骨碌几下,擦到一人脚边停下。 那人捡起骰子一掂量,脸色变黑,“好你个刘大,居然出老千。” 赌场最忌讳出老千,出得好算自己赚的,出得不好就自认倒霉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人撸起袖子就围了过来,“他跟肖子孙是一伙的,敢出老千坑老子们,揍死他们。” 于是呼啦啦围上一群人,打得不可开交,萧麟过来接连一下工,刚进门就被这阵势吓着了,连一在一大群糙爷们里特别明显,想出来又出不来,挤作一团,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容多想,萧麟也钻了过去,推搡间连一被挤了出来,萧麟眼疾手快把人接住,抱进怀里,“这发生什么了,乌烟瘴气的,我都说了这个活计不安全。” 场主过来劝架,还被误伤了,顶着两个乌青眼圈招来管厂子的壮汉,花了一笔银子这才息事宁人。 把人都哄走之后,赌场提前关了门,连一把东倒西歪的桌椅摆正,萧麟也过来帮忙,早收拾早回家。 场主掰算着损失,心疼地牙塞,“这个刘大,出千也不藏好,明明是老手了,还被抓包,真是蠢蛋。” 连一把场子收拾好,拍拍身上的灰,“场主,东西收拾好了,我先下工了。” 场主心情欠佳,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已经过了宵禁,路上空无一人,月光把俩人的影子拉长,萧麟脚好得差不多了,走路脚底生风,“连一,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做工吧,赌场鱼龙混杂,太乱了,今儿差点伤着你了。” 连一不以为意,“这不没有受伤,你也别操心,我做得好好的,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去,你爹又该着急了。” 一听又要赶他走,萧麟赶紧转个话题,“别提这个,饿了吧,家里我给你留了饭菜,咱们回去吃。” 连一还指望萧麟自己能做顿饭,回去一瞧就是在酒馆里买的现成的,真是大少爷,花钱都不心疼的,还有钱下馆子,不过看得出来没有太贵的,也是为难他了。 萧麟熟稔地扯下鸭腿丢进连一碗里,“你尝尝这烤鸭,味道虽不如杨二家的好,也是不错的。” 这场景似曾相识,连一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五年前,他们来镇里采买,当时闹了别扭,萧麟也是买了烤鸭给他吃,他啃着鸭腿,听着萧麟絮絮叨叨,“听说杨二烤鸭做得好,已经大发了,搬到华都去卖了,等以后咱们回来华都再去寻。” “你也吃。”连一扯下另一边鸭腿杵到萧麟嘴边,萧麟并未接,笑着咬了一口,赞美道,“被你这么一喂,突然觉得这烤鸭也不比杨二家的差。” 他笑得绚烂,在灯光下一双明眸含波,仿似装载整个星河,那一瞬,连一觉得,就算这人一无是处,但是看着这张脸,也愿意倾其所有,搏之一笑。 连一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对着一个大男人产生这种想法好像不好,于是把注意继续放在烤鸭上。 本以为赌场这事儿给点钱就算了,结果不知被谁告密到官府,次日便来了一群捕快把赌场给查封了,得亏场主有些关系,花了大价钱上下打点,纵使这样,也急得焦头烂额,过了小半月才营业。 只是这生意却不及以往红火了,场主守着可怜巴巴的场子,寻思哪里出了问题,这时吴大宝晃悠着进了门,更是惹人恼。 场主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你都没钱还来赌,不借钱给你了。” 吴大宝嬉皮笑脸地靠到柜台上,捻过一个花生丢进嘴里,“别赶我走啊,我前两天刚卖了牛犊子,有银子呢,本来想找老六赌两把的,怎么没遇上,这不合理啊,哪天少得了他呀。” 吴大宝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脚才利索就按捺不住兜里有俩钱,也忘了前几天刚把银子还清,得了钱就来赌场。 场主愁眉不展,“最近跟撞邪了一样,总是遇见倒霉事儿,生意不好,人都跑去城东的赌场去了。” 吴大宝抖着腿吃着花生,眼一瞥就瞧见一边擦桌子的连一,他这还心有余悸呢,突然这么一联想,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伙计什么时候招的?” 场主瞟了一眼连一,“去跟你讨债那天才来的。”想着来了兴致凑过来,“我那天找人盯着他们俩去讨债,怕他们拿着银子跑了,但是那天也没瞧见你们打起来,你怎么这么爽快就还钱了。” “呵。”吴大宝觉得有意思了,“说来奇怪,他往我门前一坐,跟门神一样,我那天出门都不利索,在门前摔了几跟头,把胳膊腿都摔折了,怕是招了邪性,赶紧还了债。” 吴大宝说着,凑到场主耳边,疑神疑鬼道,“这人邪乎得很啊,你说你赌场这阵子这么倒霉催,会不会跟他有关。” “去去去。”场主赶苍蝇似得挥舞着手,把吴大宝扇开,“这云灵镇下,我还怕邪乎吗?” “你还真别不信。”吴大宝又丢了个花生进嘴,拍了拍手上的灰壳,“云灵镇又怎么了,高家还不是闹鬼,对了” 吴大宝提醒道,“听说这伙计就住在高府。” 场主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高高府” 他瞅着连一的背影,惊恐地吞咽着口水,怎么这人住高府就完好无损,难道真是邪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25章 虽说场主表面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是心里还是对连一多了怀疑,时常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场子的生意不见有起色,场主把伙计都聚集过来,打发他们出去催债,“你们几个去城西那几户,把债收回来。” 带头的是个高壮的伙计,叫老周,跟一座山似得挡在连一前面,应声道,“好嘞。” 场主不放心,临出门叮嘱,“把钱收回来就行了,别惹出什么乱子。” 老周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放心,“我们都收多少回了,放心吧。” 这还是连一头一次跟别人一起去要债,大半月日子相处下来,这些人也就混个脸熟,主要他不太爱说话,别人又瞧着他白白嫩嫩,少言寡语的,不像个好相处的人,也就没太赶着。 连一走在最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跟其他人一脸凶神恶煞,生怕不知道是讨债的,这就显得连一格格不入。 先前两家都要得挺顺利,老周一扬拳头,那人就把银子双手奉上,丝毫不敢含糊。 可收到第三家就出了岔子,他们一行也就五个人,除了连一都是壮汉,看着颇吓人,一敲开门,就把开门的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 找大人讨债,的确不关孩子的事情,老周瞧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娃娃,手足无措,“你别哭了,让你爹张全出来。” 或是他声音太过狠厉,小姑娘哭得更凶了,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位妇人系着围裙,匆匆跑了出来。 小姑娘一瞧是娘亲来了,扑到她身上,来人正是张全妻子刘氏,刘氏一瞧这架势就知道是催债的来了,孩子被吓着了哭得厉害,她一手的水还未干,也顾不上,搁身上胡乱蹭干,把孩子抱起来,“张全上地去了,不在屋里。” 老周显然不信,这躲债的他见的多了去了,“他欠我们赌场五两银子都半年了,今儿必须还上。” 五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是一笔巨款了,相当于一年的花销,刘氏眉头紧皱,言语里带着哀求,“几位爷,我家确实没有银钱,都被那个杀千刀的败完了,求您就再宽限些时日吧。” 老周冷笑,“你求我还不如求你那不争气的丈夫,前几日还有人瞧见他去春楼喝花酒,你说我信不信家里没钱。” 说着对身后几人招招手,“去搜一搜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其余几人会意,侧身进入院里,刘氏神情呆滞,孩子蜷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连一进院里一瞧,确实是家徒四壁,这样的家庭也是悲哀,他在赌场呆的这些日子也见过许多家里人闹到赌场的,许多本来美满家庭妻离子散。 拿眼前真实的幸福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投机,他实在不懂这些赌徒为了什么。 连一小心搜刮,生怕碰怀里屋里的东西,他看见一个伙计在箱子里扒拉,不就扒出一只玉镯,嘿嘿乐了起来,“看吧,还是有值钱的东西。” 那伙计拿着玉镯跑出去,刘氏一瞧那玉镯,眼神突变,放下孩子就过去夺,“这个你们不能拿走,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伙计轻轻松松躲开刘氏,刘氏一个趔趄,眼睁睁看着他把玉镯递到老周手里,“周哥,瞧瞧值几个钱。” 老周把镯子举起,眯缝着眼在日光下仔细打量,“嗯,估计也就值个二三两,算了,就拿这个抵债吧。” “走走走,回去。”老周把镯子揣进怀里,抬脚要走,却被刘氏扑过来抱住双腿,刘氏一脸梨花带雨,“求你把这个留给我,银子我再想办法换给你们,这个是我娘留下唯一的东西,不值钱,你们留给我吧。” 老周也是见得多的人,挣开刘氏,“等你凑够银子再来换镯子。” 这时张全恰巧从外头回来,他喝得晕晕乎乎的,走路跟鸭子似得一摇一摆,没瞧清是讨债的,走近了才意识到,却是为时已晚,躲闪不急就撞到枪口上。 一股浓烈的酒气窜入鼻息,连一下意识退了几步,这没钱还债却有钱喝酒,的确有些过分。 老周一把揪住正要转身逃跑的张全的衣领,把人提溜过来,“哎,别走,自己跑出去喝酒,留着娘们孩子在家劳苦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 “嘿嘿。”张全干笑两声,“这不没瞧清是周爷么,银子我现在真没有,是别人请我喝酒的。” “我看你瞧清是我跑得只会更快。”老周一把丢开张全,掏出镯子在他面前晃悠,“就拿这个抵债,要是你能拿出银子来换镯子也行,但是一个月内必须换走,不然我们就拿去典当了。” “嘿嘿。”张全笑得谄媚,“不换了,不换了,就拿这个抵债吧。” 刘氏一听冲了过来,扯住张全胳膊,“你说什么话,这是我娘的遗物,你自己欠的债自己还去,别动我的东西。” 张全不耐烦地推开刘氏,刘氏被大力掼在地上,张全指着她破口大骂,“不知好歹的娘们,也不看看谁是当家的,居然还藏着私房,回头我再好好收拾你。” 说完脸上挂着恶心的笑看着老周,“不用理会她,我自会修理这臭娘们一顿,爷们好走。” “哼。”老周不耻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连一跟在最后,回头看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刘氏,只见她眼神空洞望着前方,像是跌入无尽的黑暗里,被绝望包围。 连一哀叹一声,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或许有的人本就活在无穷无尽的无望里,等待生命的终结。 突然刘氏眼神恢复清明,从地上爬起来,像离弦之箭般朝墙上奔去,连一暗叫不好,惊叫出声,“不要!” 连一脚步像被钉在地上一般,眼睁睁看着刘氏撞在墙上,“咚”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那是肉体之躯最后的反抗,在连一心里掀起巨浪,连带他的平静都被卷入吞没。 刘氏身体像破布袋子般飘落在地上,孩子的哭喊撕心裂肺,夹杂着张全的叫骂。 “不好了,场主。”一个赌场常来的赌徒匆匆跑了进来,吓得场主差点把花生米塞鼻孔里,“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那名赌徒喘匀气,结巴道,“你们家伙计催债催出人命了,现在搁府衙关着呢,还不赶紧去。” 当时府衙过去捉人的时候引起轰动,不少人去围观,他瞧见了赶紧过来通知场主。 场主一听,大惊失色,叮嘱看店的伙计,匆匆朝门外跑去,跑得急了,一头撞上一堵肉墙,把他弹了回去。 萧麟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正想说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路呢,抬眼一瞧,正是场主,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母猪上树了呢,“场主,这么急着去哪儿呢,我家连一呢?” “嗨,别提了,都在牢里呢。” 这下两人都跟屁股着火般直奔府衙。 场主上下好一通打点,花了不少钱这才了事,俩人去牢里接人,人一个个出来,就是不见连一。 萧麟过去一瞧,连一像灵魂出窍般蜷坐在地上,眼神黯淡无光,一动不动,可把他心疼坏了。 萧麟进去在他面前蹲下,柔声道,“连一,我来接你回家了。” 连一机械地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目光在萧麟脸上扫了一下,又低下头,“我不想回去,我有罪,应该在牢里蹲着。” 事情来龙去脉萧麟也都听得七七八八,知道连一心善单纯,突遇这种事情自责了,他撩开连一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耐着性子宽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刘氏命不好,嫁了个混账玩意儿。” 连一抬起头,眸色黝黑,“如果我们没有去讨债,拿走她娘亲的遗物,她也不会撞墙。”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萧麟问道,“这债可是你让他们欠的?” 连一摇摇头。 萧麟接着问道,“那玉镯可是你搜出来的?” 又是摇头。 “那不就得了,没你的错。” “哎,你们俩赶紧走,磨磨唧唧还想再关两天吗?”衙役在外头不耐烦地嚷嚷,这头一次见人赖在牢里不愿意出去的,真是稀奇。 “好好,这就走。”萧麟牵着连一的手,将人拉起来,“走,跟我回家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是不想,连一还是没忍住,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萧麟知道这人脾性,爱钻牛角尖,于是长臂一捞,把人摁怀里,“要是睡不着,就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 两个大男人如此搂抱,连一觉得有些别扭,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我在想刘氏的女儿,我这个外人看见都心生怜惜,更别说那么小的孩子亲眼看见自己母亲撞死在自己面前,摊上如此父亲,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萧麟摩挲着连一的背,仔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这世上不幸的人很多,刘氏和她孩子只是其中之一,或许以后我们还会遇到更多不幸的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存在,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不幸的人生,你不用为他们背负的苦难为难自己,这些不是你造成的。” “嗯。”连一点点头,鼻尖是萧麟身上淡淡的体香,莫名心安,他知道自己不该依赖别人,却忍不住想吸取更多。 次日连一去赌场,像往常一样擦着桌子,总感觉有视线钉在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 场主目光灼灼盯着连一,内心巨浪翻涌,细细想着吴大宝的话,自从招了连一,这日子没一天踏实的,难道真的是与这个人有关,思来想去,觉得这人留不得。 “那个,连一啊,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场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连一手一顿,把抹布放回盆里,走到场主面前,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 场主扭捏开口,毕竟连一没犯事,干活也踏实,就这么开了实在说不过去,“你也看见了,最近赌场生意惨淡,用不了这么多人,所以” 这话说得明白,连一也不糊涂,“我明白。” 场主拿出工薄开始算工钱,“你来了26天,今天没有过完,算你27天,来,这是270文工钱,你数数拿好。” 连一也没数,把银钱往钱袋一放,冲场主道谢,“这些日子多谢场主关照。” 连一到家的时候,萧麟正在收拾屋子,他脚伤已经痊愈,待在家中无事,就想着干点活,替连一减轻点负担。 不过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做起事情来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把地擦完,端着脏水去院里泼,差点一盆水泼连一身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连一退了两步,水溅到鞋面上,湿了一小块,“我被辞退了。” “什么!”萧麟把盆子往地上一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们什么意思,怎么说辞退就辞退,给的什么说法?” 连一还没说什么呢,萧麟倒是比他还激动,好像辞退的是他,“生意不好,人手多了。” “算了。”转念一想,连一本来为刘氏一事烦扰心绪,还未平复,在家休息些时日也好,大不了他出门去找活做,还怕不能养活连一吗,“在家歇息歇息也好,我们中午去大吃一顿。” 连一摇摇头,觉得有些疲累,准备睡一觉,进屋一瞧,床上被褥都不翼而飞,只剩下床板和竹簟,“褥子哪里去了?” 萧麟一脸自豪,“我都洗了。” 连一去院里一看,两床湿淋淋的被褥搭在绳上,沉甸甸地滴着水,把绳子扯得紧绷,再用点力就要断了。 连一有些抓狂,“洗被子是这样洗的?” 萧麟不解道,“不是这样洗的吗?洗被褥不就是把被褥丢盆里一通洗吗,这褥子沁水死沉死沉的,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晾上去的。” 连一额头青筋直跳,萧麟这个笨蛋把褥子都打湿了,棉絮吸了水不沉才出稀奇,“洗被子只需要把被套拆下来清洗,里面的褥子晾晒即可,你把它整个洗了,晾到晚上也干不了。” “啊?”这下萧麟迷醉了,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事儿啊。 连一叹了口气,也怨不得萧麟,他过去抓住被褥,“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把水拧出来再晾。” 两人一人扯住被褥一端开始拧麻花,把蓄满的水都拧出来,这才又挂上晾晒,干完这些,皆是大汗淋漓。 即使拧了水,到了晚上这褥子依旧没有干透,看来还得晒一天。 两人躺在硬邦邦的竹簟上,咯得萧麟背部生疼,想着连一睡着也不舒服,他有些自责,“对不起连一,让你跟我一起受罪,睡这么硬的床。” 连一不以为意道,“无事,没床睡的时候都有,这不算什么。” 萧麟扭身把连一扯进怀里,连一一愣,把他推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做什么?” 萧麟一脸无辜,“害怕垫着你,睡我身上就不咯啊!” 萧麟大叫一声,一脸惊恐地看着房梁上,跟见鬼似得,这一嗓子吼得,差点没把连一吓死,“怎么了?” 萧麟哆哆嗦嗦指着屋顶,连一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也跟着叫了出来,“啊啊啊!” 只见梁柱上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隐约可看清是个人影,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萧麟安抚自己,不能害怕,我是个大男人,要保护连一,他把连一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别怕别怕,我去赶走他。” 连一平复了心情,扭头望过去,却见那影子从房梁上窜下来,落在地面,又惹来萧麟一阵鬼吼。 连一壮着胆子道,“是谁在这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屋里突然亮堂起来,这才看清那个身影,萧麟瞧清了,脸色却是比见了鬼还难看。 屋里这人看起来十分面熟,连一仔细回想,这不就是五年前替萧麟传话的多贵吗,多贵比他们要年长三岁,常年昼伏夜出,身着一身黑,仿佛要跟浓稠夜色融为一体,只是今夜月色皎洁,让他原形毕露了。 看见多贵,萧麟就知道麻烦来了,他爹又在满世界找他了,他从床上跳下来,存在最后一丝侥幸,“你你来干什么?” 多贵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王爷有急事,让我把您带回去。” 最后一点幻想破灭,萧麟一把扯过连一挡在身前,“他能有什么急事,我不回去,我要留下陪连一。” 连一无奈地扯下萧麟紧揪着他衣服的手,这人手跟蟹钳子一般,扯一把还扯不掉,他没好气道,“我不需要你陪,你赶紧回去,你爹肯定有急事。” 这话可就伤透萧麟的心了,他一脸受伤地看着连一,“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好歹我们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你一点都不惦念旧情吗。” 连一脑仁子疼,把人推到多贵面前,“多贵大哥,人交给你了,赶紧带走吧。” “我不。”萧麟四下张望,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桌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也不怕摇出脑震荡,“爹找我准没好事。” 每次找萧麟都得引起一场大战,这次也不例外,多贵掐住萧麟的腰,试图把人提起来,哪知萧麟抱得死紧,桌子被整个拔起。 一不做二不休,多贵连人带桌提起往门口去,可这桌子挺宽,硬是卡住门,他只好侧着身子出去,萧麟暗叫不妙,丢掉桌子,一招鹰勾爪朝多贵眼睛袭去。 论功夫,萧麟这个三脚猫哪里是多贵对手,多贵轻盈一让,躲过袭击,萧麟趁机逃脱桎梏,却被多贵眼疾手快扣住肩膀。 萧麟一个扭身,从多贵手里脱开,多贵反手一抓,扯住萧麟衣领,萧麟一瞧大事不妙,干脆三两下脱掉衣服。 多贵手里一轻,只剩轻飘飘的衣服,再看那萧麟,嬉皮笑脸地跳开,“哈哈,捉不住我吧。” 连一知道多贵不可能伤他,也不担心,跟看耍猴的似得,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若不是茶壶被萧麟折腾到地上,他还能啜口热茶。 是时候结束这无谓的挣扎了,多贵脚尖踢起一颗石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然后向萧麟掷去。 糟糕,萧麟怔怔看着石子破风而来,黑色影子在惶恐视线中逼近,残忍地宣告着他的失败。 是的,多贵的秘技之掷石子,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呃”胸口一阵抽疼,萧麟还来不及逃跑就被击中穴道,动弹不得。 他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多贵,带着一丝哀求,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多贵,看在咱们主仆多年的份上,你晚两天再来吧,我定会向我爹保密。” 这哪有仆从不听主子的话,还把主子揍一顿的。多贵心说,我的主子只有王爷,毕竟每个月的月钱都是王爷掏的。 多贵过来像携木板似得把萧麟夹在胳膊下,回到屋里向连一道别,“我家主子这些日子叨扰了。” 萧麟含情脉脉,英眉紧蹙,要不是被点穴,他能扑到连一身上,“连一,你跟我一道回王府吧,就当是来作客,我给你看我新养的鹦鹉。” 连一笑着点头,“等我有机会一定去,你先回去吧。” 本是稳住萧麟胡诌的话语,哪知他傻子却当了真,满心欢喜道,“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呆的,你可要赶快来找我。” 不待连一开口,多贵携着他飞身离去。 院里疏影摇曳,竹声轻响,空荡寂寥,连一望着萧麟离去的方向出神,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聚,或许又是一个五年。 这一夜注定无眠,连一躺在床上,之前跟萧麟一起睡的时候觉得挤,现在一个人睡却觉得空荡得厉害。 果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连一顶着两个熊猫眼去街市上寻找活计,奇怪的是,路人看他的眼神不正常,带着窥视与鄙夷,三三两两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连一不明所以,仿似一夜之间被所有人熟知。 此时一位大娘抖着一张纸比对着连一,“啧啧,真是那个瘟神,画得一模一样啊。” 另一位凑过来小声道,“长得白净俊秀,没想到是这种人物,可不是谁挨上谁倒霉。” 连一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瘟神这事儿似乎跟春风吹过的山花一般,传了遍地遍野,他三两步并过去,夺过大娘手里的纸。 大娘慌张掏出丝帕擦着收手,生怕染上了霉运,匆匆离去。 纸上赫然画着连一的肖像,十分传神,惟妙惟肖,备注一行文字:此人命犯煞星,接近者霉运不断,破财遭祸。 连一幽幽叹口气,看来这云灵镇是无法呆了,他接触的人屈指可数,自然能猜出谁干的,只是这意图很明显,让他无处可去。 于是,连一决定,前往离这最近的华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26章 是夜连一掏出全部家当盘算,小铜板在指尖滑动交替,减去近期花销,加上赌场收入,除去萧麟兜里揣走的几十文,现在剩下不到一两银子。 到华都绰绰有余,但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柜子里的衣物少得可怜,萧麟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拿走,整齐地码放着,最上面扣着两个面具,瘟神那张已经发旧掉漆,可见主人时常拿出来观摩描绘。 连一仿佛能看见过去几年,萧麟细细摩挲着这副面具,想念自己的时光。 他把萧麟的东西连同自己的一起打包,一点不落,作为参与连一十七年人生中屈指可数的这些人,不可否认,萧麟占据着太多分量, 次日,天还未亮,晨熙微泛,微光在薄暮中挣扎,像挤出窗缝的风,透出丝丝光亮。 此刻赶路的人却早已整装待发,连一便糅杂在这群人之中,踏上前往华都的路途。 华都,东萧国国都,最繁华的城市,富商大贾汇聚,琳琅满目的商铺,富丽堂皇的楼宇,无不昭示着这座城市的富裕。 金钱不过是最光鲜亮丽的外表,这里亦是权力的中心,纵而吸引无数追名逐利的人。 看得到的是权钱名利的无上荣耀,看不见的是市井小民被生活糟粕的垂死挣扎。 曾经身处名门望族的连一,再次踏上五年多未归的故土,却是从云端跌入泥土,连府在连一离开的五年间如枯木逢春般起死回生,再度攀上商场顶端。 街市满布连家的布行,粮店,甚至连酒楼客栈都有涉及,但是连一是不能再回去了,甚至连做工都要避着,毕竟他是偷跑出来的。 人才济济又人力充足的华都,找份工作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可谓机会与挑战并存。 可连一要避着连家生意,少了许多选择,硬是在街市上晃悠半天,也未找到活计,夜幕降临之际,只得匆匆找处简陋客栈暂时歇脚。 再说城南王府,正上演着一出鸡飞狗跳的戏码,仆人目不斜视,该干嘛干嘛,似乎在王府早已对这种阵仗习以为常。 只要大世子在府上,几乎三天一小闹腾,五天一大闹腾,好不容易大世子失踪一月,耳根清净不少,哪知这厮一回来就又闹开了。 萧家四主子在堂内聚齐,王妃坐得仪态端庄,拿着指甲锉修着指甲,岁月并未过多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小世子萧潇吸溜着一盘葡萄,汁水饱满甘甜,停不下来。他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花容月貌,年纪尚小却隐藏不住眉眼的精致明丽,稍稍长开,定然不输他那人见人爱的哥哥。 再说他那人见人爱的哥哥,此时正与他吹胡子瞪眼的父亲两相对峙,剑拔弩张。 萧麟怒不可遏,“所以多贵说的急事就是喊我回来跟史婉怡成亲。” 事情是这样的,萧麟与史婉怡自小有婚约,史丞相人丁单薄,只此一女,全身上下都看得娇,尤其是史丞相的父亲史老太爷更是宠这唯一的孙女。 但是史老太爷年纪大了,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卧床不起,药草不停,连皇上把御医都遣过去看了几回也不见好。 这史老太爷活了一把年纪,看得开,琢磨着自己行将就木,只是未看着这唯一的孙系成亲,心里牵挂不已,所以就催着史丞相张罗婚事。 萧麟和史婉怡都已过十七,皆到了适婚年纪,两家人一合计,干脆就挑个良辰吉日把亲成了。于是,当萧麟还在跟连一腻歪的时候,两家家主达成一致意见,成亲! 萧麟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晴天霹雳了,跟炸毛的大公鸡般,跟他老子对着干起来,“我不成亲,我对史婉怡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拒绝。” 萧霸男还是一如既往地独断专行,不给他发表意见的权利,“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没感情,培养一下就有了,再说你这个年纪懂什么是感情,这亲你必须成。” 恶霸毫无人权可言,萧麟在多年被镇压中已经练就绝处逢生,誓死不从的精神,梗着脖子死磕,“你就那么想跟史丞相结亲家,你牺牲我终身幸福去换取你的名利,你这个黑心的恶霸,谁说我不懂感情了,我有感情!” 人人都称赞他清越王人生赢家,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夫人倾国倾城,儿子瑞兽转世,福泽无边又生得俊俏无双,可谓事业家庭双福至。 可他却觉得他这长子不是来送福的,倒像是讨债的,他气极反笑,“好,那你说说你这感情系于谁了。” 这么认真一问,萧麟倒有些懵了,他喜欢谁,第一反应是连一,但是一细想,连一是男子,不妥。却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萧麟语塞,嗫嚅半天不知如何作答,“就就很温柔贤淑的女子。” 萧霸男逼问,“叫什么名,哪家的姑娘,你说出来,爹也不是不体谅你。” 这样的姑娘萧麟还真没遇见过,他默默想,要是连一是个姑娘就好了,萧麟瞬间被这个蹦出来的想法吓得一惊,连一怎么可能变成女子。 萧霸男还不知道他这蠢儿子吗,这几年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蹲着,平时只爱花虫鸟鱼,没事琢磨吃什么玩什么,却是没个女人缘的,感情发育迟缓,亏得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然就是个烂木头。 他做最后宣布,“问也问了,你找不出这么个人,那就老老实实跟婉怡成亲。” “不行。”萧麟意识到又被他爹绕进去了,“凭什么要我跟她成亲,那个疯丫头我才不娶,你怎么不让萧潇娶她,反正还是跟史丞相亲家,一点不耽误。” 一旁吃葡萄的萧潇冷不丁听到这句,手一抖,一个囫囵的葡萄滑入口中,差点没把他噎死,这蠢哥哥,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妄想拉他蹚浑水。 谁不知冷面王爷萧霸男极度宠爱幺子,起初还能耐着性子跟萧麟谈判,现在听萧麟拿萧潇挡箭,萧霸男暴跳如雷,“你这个臭小子,你是人吗你,你弟弟还那么小,才十二岁,你就要让他娶妻,看我不揍死你。” 萧麟见他爹要揍他,猴子一样跳开,“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迟早都得娶妻。” 王妃和萧潇看戏般,边吃葡萄边观战,“娘亲,你觉得这次谁赢?” 王妃眼中带笑,“你哥哥几时拗得过你爹爹,胳膊拧不过大腿。” 果不其然,萧霸男三招内就把萧麟制得服服帖帖,喘着粗气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以老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霸男一挥手,萧麟脑袋挨了一手栗,叮咚作响,“给我消停点,臭小子。” 王妃摆摆手,“霸男,他好歹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你别还跟从前一般训他,留些面子。” 萧霸男冷哼一声,松开手,甩开衣袖,“不给他脸,他都敢上我头上拔毛,给他面子他岂不是要上天。” 萧麟腹诽,能说自己头发是毛的也就他这蠢爹了。 王妃赶紧打圆场,“麟儿说与婉怡无感情,咱们过几天把婉怡接过来住些时日,说不定就培养出感情了。” “不要!”一股深深的绝望子自心间蔓延,想起史婉怡他的都觉得心慌,更别说与她朝夕相处了。 “就这样决定了。”王妃拿过丝帕擦干净手上的果汁,站起身,路过萧麟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都是大人了,这般莽撞成何体统,倒是难为婉怡钟情于你。” 王妃虽说面上看着温和可亲,骨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人,手段高明,不然也不会把萧霸男治得服服帖帖,后院连个妾都没有。 萧麟知道,他娘发话就等于板上钉钉,这亲事啊,躲不过了。 王妃离开后,萧霸男也跟着走了,萧麟望着两人离去的背景,心里颇多怨言,想当初先皇给萧霸男指婚不是王妃,是一官家大小姐,后来萧霸男看上了身为商户的柳莺莺,硬是悔婚娶之,当时也闹得满城风雨。 怎么到自己头上就跟被摁在地上的蚂蚁一般,翻身不得,萧麟百思不得其解,掌握自己的人生就这么难吗? 萧潇吐出葡萄皮,起身踱步到他那斗败公鸡哥哥面前,幸灾乐祸道,“看来我很快就有嫂嫂了,哥哥马上要变成真正的男人了。” 萧潇脸上表情过于肆意,萧麟看得咬牙切齿,“你个小崽子,就知道看你哥笑话,也不帮我劝劝爹娘。” 萧麟还想骂他,萧潇眼疾手快杵他嘴里一颗葡萄,连带着责备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萧麟嚼吧着葡萄,还挺甜。 “我没帮爹娘劝你就算好的了。”萧潇撇嘴,“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娶谁不都一样。” 这话听着在理,萧麟细细想,猛地回过味,不对,在理个屁,现在没遇见不代表以后遇不着,宁缺毋滥可了解。 他拍拍衣摆上的灰,“你别得意太早,知道什么是前车之鉴吗,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的后尘。” 萧潇满脸轻松,“把你心揣回肚子,我肯定在指婚前就找好对象。”事实证明,这话的确不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27章 晚上萧麟躺在床上,虽然被子很柔软,冰丝席面又舒适又凉快,他却觉得没有跟连一睡硬竹簟来得安慰人。 想起连一,萧麟心里发涩,像是有人揪住他的心脏,每下脉动都跳得艰涩。连一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萧麟不禁思考。 若说是朋友,顾天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那厮去了边关,一走几年他也没有一丝惦念,而只才一日不见连一,心里就七上八下,慌个没完。 不行,他不能娶史婉怡,虽说他不知道以后会喜欢谁,但现在绝不是史婉怡。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逃。 萧麟不敢大动作,怕惊扰别人,悄悄带了些银两就往外去,月色清亮,院内空无一人,他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口,刚打开门,一道黑影闪现,差点把他魂吓掉。 多贵堵在萧麟面前,两人相觑片刻,确认过眼神,是想搞事情的人。 话说知子莫若父,萧霸男心知他这崽子不是个消停的人,被逼急了老母猪都会上树,更别说是上蹿下跳的萧麟了,给他一双翅膀,他能飞向连一的床。 所以萧霸男跟预料到他会偷逃一般,派多贵看守着萧麟,这不就被逮个正着。 谁人的主意,萧麟心知肚明,多贵的出现昭告着他计谋变成了哑炮,还未点燃就注定胎死腹中。 萧麟心灰意冷,多贵他打不过,只能用哀兵之策,“多贵,你看我平时对多福多好,你看在你哥哥份上也得帮帮我,我一辈子的幸福都要毁了。” 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多贵怎会不知,“史小姐温柔体贴又貌美如花,对世子更是仰慕钦佩,世子娶了他必定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萧麟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心死如灰,“好,你们一个个都逼我,从现在开始,我就绝食给你们看。” “嘭”一声,院门被大力撞上,萧麟气得七窍生烟,又生出一阵无力感。 想着要与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共度余生,直觉余下的日子索然无味,不过也罢。 他盯着跳动的烛火,痴痴地想,若是和连一一起生活吃连一做的饭,和连一躺在一张床上,收拾一处自己的小院,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似乎粗茶淡饭也能吃出甘甜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若是连一,那该多好。 “嘶”指尖传来灼痛,他醒过神来,他刚才想得入神,不知何时把手伸到了烛火上,指尖烧起一粒水泡。 一丝落寞爬上他的眉眼,萧麟无奈苦笑,人生太多身不由己。 萧麟说到做到,果真从第二天起就绝食,无论谁送饭都拒绝,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理。 他的仆从多福急得团团转,“世子,你这一天不吃不喝怎么能行,身体受不住啊。” 萧麟喂着鹦鹉,不以为意道,“他们想让我娶史婉怡,我就饿死自己,看看这副残破模样还如何让女子着迷。” 小花鹦鹉花西全然不知主子千丝百转的愁绪,欢快地嗑着瓜子,时不时抬头嘀咕两句,“谢谢,主子最实在。” “蠢鸟,是主子最帅。”萧麟纠正。 “蠢主子最实在。”花西固执道。 萧麟把瓜子丢它食盘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看向多福,“都怪你那木头弟弟,往门口一杵,断送了我所有后路。” 一口无形的锅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好扣多福身上,“多贵也是听从王爷指令,主子别跟他计较。” 萧麟心累地挥挥手,“把这一桌都撤了,被困在牢笼任人摆布,即使吃着山珍海味也味同嚼蜡。” 东院里,萧霸男回过身,“他当真怎么说?” 多福点点头,“奴才所说属实,没有一句假话。”他哀求道,“还请王爷劝劝世子,这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萧霸男欣慰道,“没想到这臭小子会有如此感悟,这山珍海味的确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吃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王妃感叹道,“只怕你这王冠强加给他戴上,他还怨你呢。” “那他也必须戴上。”萧霸男斩钉截铁道,“秩乙大师算过,婉怡是麟儿的贵人,娶她准没错,只是他心性尚不成熟,没有意识到。” 萧霸男吩咐多福,“一日三餐照常送,他若不吃就让他饿着,我看他能撑多久。” 连一在大街上徘徊了两天也未找到活计,烈日炎炎,太阳无私地发光发热,似要将人都烤干了。 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连一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主要天气太热,人都在屋里歇息,店铺里都没几个人。 不远处有个茶馆模样的凉棚,里头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爷们儿闲唠嗑。 连一也觉着渴了,进门要了碗水,也没人收钱,他问隔壁坐着的一位小哥,“这茶馆的伙计呢?” 那小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不知道啊,这不是什么茶馆,是招工处。” 招工处,顾名思义,民间帮助就业的组织,把劳力聚集在一起,给需要劳力的地方输送劳力,从中间获取利益。 招工处会四处搜寻需要劳力的信息,带人过来挑劳力,招聘成功后再收缴费用。 连一盘算,与其满大街找活计,不如活计来找自己,于是往那一坐,等着消息,听着别的小哥交谈。 “唉,我这出来找小半月了,还没有找到活计,雇主都嫌弃我长得丑啊。” “你要长得过得去,去王府找个活计,就吃穿不愁了。”整个华都都知道,王府的工钱最高,吃住最好,每月初一,十五还有假期,只是这待遇好,也挑剔些,不是随便能进的。 长得丑的那人喟叹道,“这做工又不是选妃,长得俊抵什么用。” 另一人笑答,“这你就不知了,去王府作客的都是达官显贵,仆从模样丑冲撞了别人怎可行。” “那我注定与王府无缘了。” 几人交谈着,招工处的处长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领了个雇主,长得丑那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王府的人吗。” 恰巧今儿来的管事正好是多福,由于大世子把自己管屋里闹绝食,作为萧麟仆从的多福就没事干了,管家差他出来找几个手脚利索的仆人回去。 处长谄媚笑道,“瞧瞧,咱们这些小伙子多精神,您看上哪个带走就成。” 越是找到好雇主,他能收取的费用就越高,处长自然得抱紧多福的大腿,不过这话说出来跟拉皮条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以前是花酒街里头出来的龟公。 多福虚眯着眼,视线扫过端坐着的人,个个挺直脊背,坐得比晾衣杆还直,且目光恳切热烈,仿佛面前这位不是普通人,而是救世主。 这个龅牙齿,王妃不喜欢牙齿不齐的。那个有点斗鸡眼,强迫症的小世子受不了。啧,这个就更过分了,满脸脓疮,看着这张脸饭都吃不进了,人家是秀色可餐,这位是食不下咽。 多福暗想这都什么歪瓜裂枣,也敢说物美价廉,怕是要无功而返,就在多福准备另寻下家之时,视线扫到人群尾端,等等,这位小哥长得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犹如三伏天一块冰镇西瓜,甘甜爽口,清新自然,说不上高雅,却真正不能没有它,只一口就解了暑气。 连一就是这么个存在,生得不算倾国倾城,却是只一眼就忘不掉。 于是多福大手一挥,“就最后那位穿黑色衣服的小哥了。”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歆羡目光,连一这才发现说的是自己,他本意不想去的,王府是萧麟家,他去了就不可避免要跟萧麟碰面,对于萧麟,他感觉奇异,下意识想躲着。 却又有一丝期待,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与他一起生活,哪怕远远看着,也很满足。 连一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转念一想,萧麟的东西还在自己这里,就当找个机会还他,况且活计不好找,他囊中羞涩,不得不从。 连一站起来去处长那里填了信息,又交了二十文钱,这就算定下来了。 王府提供食宿,每月两天假,月钱九百文,拎包入住,于是连一回客栈收拾一下包袱就前往王府去了。 连一走出招工处之后,那几人又开始感叹,“果真这是个看脸的世道,你说咱们长得丑的招谁惹谁了。” 另一人急忙撇开干系,“谁们长得丑了,你丑就你丑,可别拉上我垫背。” 丑的那人一听就不高兴了,“你不丑怎么就没看中你。” 处长被他们几个吵得脑仁子疼,把钱收进袋里,嚷嚷道,“你们几个吵什么吵,个个屁股钉钉子了吗,都搁这守大半月了,还没把你们推销出去,我这招牌都被你们砸了。” 一人委屈巴巴道,“处长,你赶紧想想办法,家里等着米开锅呢。” “行吧。”处长一拍大腿,我去看看城西的养猪场还缺人手不,把你们几个都弄过去。 几人仰天长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28章 人生是不断相遇的聚合, 前世三千次的回眸,才有今生的擦肩而过。连一想, 大概他前世跟萧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否则怎么到哪儿都能遇上他。 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进来谋个活计的清越王府,连一就这么轻松地登堂入室。 清越王府前院分东西南北四院,王爷王妃住东院, 萧麟住西院,萧潇南院, 这北院本来是给侧妃妾室准备的,但是萧霸男只这一位王妃。 当初为了娶大美人柳莺莺不容易, 当场发誓执一人手, 终于白头,所以很多年北院都空空如也, 后来干脆给下人当舍屋了。 连一的活计很简单,就是王府的小瓦片,哪里漏雨哪里贴, 全凭差遣, 不过最主要的是喂后院那一圈母猪带猪仔。 王府秉着自给自足的宗旨,在后院养了一群禽兽,种了一片菜园子,主要是王府太大了,不整这些能荒废一大片地。 连一走在卵石镶嵌砌筑的蜿蜒小路上, 鸟语私窃, 林木繁茂, 在阳光下要滴出汁水般,空气里夹杂着草木气味,浅饮一口,肺腑通畅。 萧麟曾多次提起要他来王府作客,连一都是一笑置之,觉得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未曾想自己真的会来王府,只不过换了一种身份。 他仿佛能想象到,萧麟曾爬过身边这棵树,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又或是走过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带着或开心或生气的表情。 连一自嘲摇摇头,离得越近,思绪就越发不受控制,他把沾着露水的杂草捆好拎回后院,现在刚把前院主子们早饭伺候好,端着碗盘到厨房。 连一进厨房准备把潲水抬到猪圈喂猪,抬到门口与进厨房的多福差点撞上,散发着怪异香气的潲水晃荡着,泼了一些出来。 多福抬脚跳开才幸免于难,本想教训这个不长眼的仆人,抬眼一看是连一,也不好开口了,毕竟这人是自己挑选的,只是斥责一句,“小心些,把撒出来的收拾一下。” 连一看着多福手上端的饭菜,都凉了却是一筷子未动的样子,疑惑道,“这么好的饭菜怎么没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想起那位任性的主子,多福脑袋都快跟瓜子一样,一嗑就开,他哀叹一声,“还不是世子,绝食三天了,任谁说劝都不听,一门心思闹绝食。” 萧麟?印象中吃饭很海的萧麟怎么都跟绝食联系不上,连一做的饭,他能吃两大碗。 连一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的绝食了。” 主子的事情,多福不能多嘴,幽幽叹口气把饭菜放在案台上,“这些饭菜你们热热吃吧,别浪费了。” 多福放下东西准备出去,连一急忙喊住他,“我去看看。” 多福回过头,显然不相信这个新人能搞定他们吃了秤砣的世子,“你?” “不妨一试。” 考虑到萧麟久未进食,连一做一些好消化不刺激的食物,王府食材丰富,应有尽有,早上大厨煲的鲍鱼粥是现成的,他炒了两个萧麟爱吃的家常菜就跟着多福去西院。 多福知道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对的,这么几道小菜自然跟大厨做的相去甚远,但是眼前这人面容沉静,目光坚定,让人忍不住想信任,他指着一间房门道,“就是这屋,你当心点,要是主子不吃也别硬劝,我也不会怪罪你的,别惹恼他就行了。” “嗯。”连一低眉顺眼点点头,抬眼望着房门,走了过去,步履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进门一阵淡淡清香飘来,带着一股清甜,估计是屋里熏的檀香,外间是一张桌子,屋里装饰华贵,物架上摆放着的瓷器玉饰,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其间夹杂着几件突兀的小玩意,可以看出是屋子主人在街市上瞎淘回来的。 连一刚放下托盘,热情好客的花鹦鹉花西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边飞边叫,“你来了,你来了” 连一没心思逗鸟,转身穿过雕花屏风,转到内室,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蒙在被子里生闷气,不禁勾起一个笑,这么热的天,也不怕捂住痱子。 突然就想起五年前在云灵镇,他因为面具那事同萧麟置气,自己也是这般,捂着被子不肯露脸,时过境迁,倒是轮到自己来哄他了。 花西跟着飞进来,围着屋子绕圈圈,尖利的嗓子撕扯喊道,“你来了,你来了”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这是外人进门它才会喊的,萧麟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用睡觉来麻痹自己,被花西扰得不胜其烦,知道有人进门,还当是多福又来劝他吃饭,恼怒地扯过枕头向后抛去,“我说过不吃就是不吃,谁都别来烦我。” 连一被绣花凉枕砸个正着,连忙伸手接住,脾气还不小,他把枕头抱在怀里,坐到床边,“那我可真的要走了。” 萧麟虎躯一震,自己怕不是饿出幻听了,他好像听见连一的声音了,但是连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王府,他一把掀开被子弹跳起来,定睛一看,面前这张脸,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张来,“这不是做梦吧。” 莫不是被眼屎糊了眼,他揉揉眼睛,还是那张脸。 连一被萧麟的反应逗乐了,伸手掐了他一把,“疼不疼。” 之前心里所有的憋屈都闷在心里,独自承受,夜深人静时才敢默默舔舐着伤口。见到连一的这一霎,仿似所有的委屈都化作决堤江水,奔流不息,掀起巨浪,将他淹没。 萧麟一把抱住连一,心中滋味千言万语也难道尽,唯有不断收紧双臂,埋入连一项间。 萧麟向来没心没肺,什么仇什么怨都记不住,能这般攒着劲使气的时候还没有,连一知道,这次是把人逼急了,他轻轻抚着萧麟的背,“谁敢惹你这个小霸王。” “我爹逼我跟史丞相的女儿成亲,我不同意,他们太独断专行了,直接把我软禁起来。” 连一手一顿,跟丞相的女儿成亲多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任谁都歆羡不已,怎么搁萧麟这就跟上断头台似得。 不知为何,听到萧麟要成亲,连一的心就跟堵了一块石头一样,这种美事不该由衷送上祝福吗? 萧麟声声泣血控诉着,“你不知道我有多烦史婉怡,大小就缠着我,你说史丞相怎么想的,起个史婉怡,倒着念就是一碗屎,再换一下是屎一碗,咋读咋别扭,偏偏我爹娘还喜欢她,他们脑子一定进屎了。” 本来连一还堵着呢,被他这么一通抱怨,没忍住笑出了声,站在幔帘上的花西听到笑声,也跟着学笑,滑稽的尖笑在屋里回荡,惹得萧麟也笑了起来,笑骂道,“你个臭鸟,居然幸灾乐祸,小心找个泼妇女主人拔光你的鸟毛。” 连一推开萧麟,“再怎么不满,也不能拿自己身子置气,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起来吃些。” 萧麟摇头,“现在吃我就是认输了,我不想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这样的人生我一点也不期待。” 有人无限憧憬自己的人生,又无数次在人生偏离期望轨道时抗议,但是命运岂是说改就改的。 都说人定胜天,又岂能断定这人定的不是天定的呢,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短短几日不见,萧麟跟扒了一层皮一般,瘦了一圈,面色蜡黄,一张俊脸透着虚弱,真是我见犹怜,连连一都不忍苛责,“我亲手做的饭菜,你若是不吃我可就拿去喂猪了,以后再也别想我给你做饭吃。” 他当真知道萧麟怕什么,见他面露愠怒,萧麟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你别气,我没有针对你,不吃是为了反抗。” “那你反抗成功了吗?”连一认真看着他,牵起萧麟的手握在手心,“如果反抗不了何不试着去接受,结果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萧麟瞬间就泄气了,“原来你也跟他们一样,都在逼我。”他眼中满是悲伤,一种无力苦苦挣扎,“连一,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至少我为自己的以后努力过。” “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吗?”连一看着他这么难受,心里也又酸又涩,他一直以为萧麟是为所欲为,无所顾忌的,没想到也有被捏住后颈皮任人摆布的时候。 见萧麟疑惑地摇头,连一接着道,“因为你没有独立,当你不再依靠父母,有足够能力支撑自己的自由的时候,才能操控自己的人生。” “你说的没错。”萧麟恍然大悟,从床上跳下来,“我这就跟我爹说去,我要离开王府。” 还真是个急性子,连一一把按住他,“先把饭吃了。” “好。” 连一把菜摆放好,萧麟不及他递筷子,自己一把拿起来,吃得狼吞虎咽,“你怎么会在王府?” 连一给他盛一碗汤,“我现在在后院做工。” 萧麟一愣,“那怎么能行,你必须是王府尊贵的客人,不能当仆人。” 连一低头看着手指,“这样挺好的,靠自己的劳力去获得收入,没有人能轻视别人的劳动。” “我跟管事说说,把你调到我身边。” “不用。”连一连忙拒绝,本能地跟萧麟保持距离。 不过这距离还是没能保持好,因为萧麟回头就跟管事说把连一从大通铺调到单间,还叮咛嘱咐别给连一派重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29章 经连一点拨, 萧麟终于想通了,想要身体自由就得物质独立, 于是他闹起了独立革命。 可惜他忽视了他爹是个不懂得尊重人权的人, 听完萧麟的独立宣言之后,嗤之以鼻道,“小崽子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想飞, 小心摔得粉身碎骨,在我府里没有反抗这一说, 乖乖等着成亲。” 萧麟苦思冥想之后,觉得问题不出在他是否能自由上, 而是在史家身上, 除非史婉怡不想跟他结婚,这个显然不可能, 谁让他风流潇洒,英姿不凡,以他完美的内在美与外在美结合, 深深俘获了那丫头的芳心, 那厮此生宗旨就是要嫁给他。 所以,还有另一条路,就是让史老太爷身体好转,多活几十年,他也能拖延时间。 但是比感情更难把控的就是生死, 感情尚能自抑, 生死却自在天命。 萧麟决定还是绕回第一条路上, 让史大小姐抑制一下感情,把自己的形象破坏掉,或者让其他人代替自己在她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 最佳人选就是顾天笑,谁不知道顾天笑对史婉怡情有独钟,史婉怡又对萧麟死心塌地,于是这个三角关系从三人记事起就陷入死结,至今未解,可顾天笑远在边关。 萧麟哀叹,天要亡他。 看来只能对史婉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拒绝这门亲事,萧麟觉得任重道远,于是猛扒几口连一送的饭,真是美味,“连一,在我反抗成功之前,你一定要陪着我。” “快点吃饭。吃完我还要喂猪。”这几天萧麟越发蹬鼻子上脸,顿顿要吃他做的饭,还必须要他亲自送,先前虚弱的样子一扫而光,现在面色红润有光泽,都能出栏了。 萧麟不满,“猪比我重要吗?” “猪都比你独立自主。”连一麻利地收拾碗盘,完了顺个抹布把桌子擦个干净,端起残羹冷炙出门。 萧麟跟上,送他到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依依不舍还不忘叮嘱,“晚上我想吃红烧鱼,先煎后煮的那种。”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条河流,在上游激荡奔腾,轰轰烈烈,到中游趋于平缓,磨合棱角,再到下游细水流长,岁月静好。 有的人在上游就经不起起伏跌宕,摔得粉身碎骨,也有人在中游无法磨合,一拍两散,最可惜的是在下游腻烦平静,不安现状,想要寻求刺激无疾而终。 这些萧潇都不曾体会,却在那个宁静的午后一头扎进爱情的怀抱,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心动,那么一发不可收拾。 夏季总伴着躁动的炎热,前一天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肆虐整整一夜,次日总算停了,青灰色的天空还残留着暴雨过后的影子,却是难得一见的凉爽天气。 只是风卷残云过后,王府的池子里飘满枯枝烂叶,连一扛着一个大网兜围着池子舀树枝。这网兜被粗筋铁圈穿着,牢实系在一根粗长的竹柱上,站在岸边就能轻易勾起水中的残渣,挺轻松方便。 不多时网兜里盛了大半兜烂树枝,他顺着竹柱把网兜收回来,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推车里,又继续捞。 远远看见一抹靓丽的身影嬉笑着跑上前面的拱桥,那人穿着嫩黄衣衫,腰间系着不少挂饰,头发一半挽起,用一段同衣服颜色料子一样的缎带系着,另一半披散在肩头。 手里牵着一根丝线,连接着空中飞起的风筝,从连一的角度,只能看见此人仰望天空的侧脸,仅是侧脸就够吃惊了,这人长得跟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乍一看像个小姑娘,穿着发饰能断定是男子。 岁数不大,衣着华贵,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八成就是小世子。 连一猜得没错,这位的确是小世子萧潇大爷,萧潇前几天从他哥那里看见一个他哥亲手做的凤凰风筝。萧麟别的不拿手,捣鼓这些小玩意很是在行,做得那是个栩栩如生,迷得萧潇挪不动脚,缠着他讨厌风筝。 萧麟本打算做好寻一个好天气跟连一一起放的,哪想被他弟弟惦记上了,小霸王遇上小魔头也得认栽,打小到现在,被萧潇惦记上的东西,他一样没保住,这次也不例外。 在小魔头的死缠烂打加威逼利诱之下,萧麟妥协了,谁让萧潇说要是不给他,他就提醒一下他娘亲,该找个时间把史婉怡接过来住一阵了。 都逼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办,只得忍痛割爱,不过萧麟也提出了要求,让萧潇劝说王妃,不要接史婉怡过来住,萧潇一口应下。 得了风筝的萧潇如获至宝,想拿出去试试,但是最近天热没风,风筝也飞不起来,逮着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他如何能放过,于是抄起风筝迎风放飞。 别说他哥这手艺真不错,给点风这风筝就飞到半空中,美丽的鸟中之王飞得太高,只能看见花花绿绿的一坨。 萧潇玩得开心,在府里边跑边放,急坏了跟着他的丫头,累得气喘如牛,“主子,您别跑快了,当心脚下。” 萧潇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见她的提醒,三两步奔上石桥,这石桥铺得板砖,一块块拼接而成,萧潇有些强迫症,非得踩格子里头,看一眼脚下再瞅一眼风筝,目不暇接,一眼看岔踩到格子间的缝隙上。 节奏被打乱,他下一步立马不知道怎么下脚了,于是左脚绊了右脚,右脚又踢了左脚,身子不稳,朝护栏冲去,他手里扯住线轴,来不及收手撑住护栏,整个人就从桥上翻下去。 “啊”两声呐喊齐声响起,一声是提心吊胆的侍女喊的,一声是魂飞魄散的萧潇喊的。 喊声惊动了打捞的连一,一抬头,只见那抹嫩黄跟小鸡仔的羽毛一般,从桥上飘落,手里的风筝线轴倒是还没舍得丢。 几乎是出于本能,连一眼疾手快地一晃网兜,朝萧潇掉落的正下面伸去,萧潇如同落网的鱼儿,一头扎进网兜,一股子腐朽气息兜头盖脸而来。 连一忽视了这是个人,不是一条鱼,重量上千差万别,人一入网,网一下沉,连一臂力不及,连带着被牵扯下去。 于是,两人一网落入河里,连一也是个旱鸭子,没机会跟水打交道,自然不会游泳,还好他从岸边掉落,水很浅,根本没淹着他。 倒是倒栽葱落入河心的萧潇惨了,头朝下不说,还被网兜着,限制了行动。 连一顺着杆子三两下把人扯过来,萧潇鼻子朝上灌了一鼻子水,呛得不行,他本来会水的,惊叫是因为吓着了,本想着掉到水里划两下就能起来,哪知被不长眼的奴才兜住,动弹不得,别说划水了,动都动不了。 想着一定要收拾这个奴才一番,他呛得鼻子发红,接着被人捞起,连一把他头上盖得网扯开,树枝叶子插了一头,很是狼狈。 萧潇被连一拦在怀里,呛得眼泪流,好不容易喘匀气,正欲破口大骂,“你有没有” “眼睛”还没有说出口,却在看清这人的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人逆着光,一圈光晕从身后打来,显得虚幻不真实,他发丝沾着水滴,顺着脸颊滑落,一双明眸露出担忧,温柔地看着他,薄唇亲启,吐露悦耳动听的声音,“你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了,这一霎那,萧潇觉得自己不是掉入清越王府的臭水沟,而是一头扎入了爱河,百花齐放,悠悠芳香。 手不自觉松开,线轴飞出,天上的风筝摇摇晃晃飘落,不知飘向何处,萧潇管不了了,他眼里心里脑海里都只有眼前这一人。 连一见人愣怔地看着自己,一眨不眨又一语不发,指望人傻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高声音道,“是不是耳朵进水了。” 萧潇顺势倒入连一的怀抱,搂住他的腰,故作虚弱道,“我受伤了,抱我回南院。” 不亏是亲兄弟,一样的自来熟,连一把萧潇推上岸,受到惊吓的侍女匆匆赶来,围着萧潇查看,生怕受了一丁点伤。 连一爬了上来,冲侍女道,“估计脚伤了,走不了路,你找人把他背回去。” “不!”萧潇一听找人背他就不行了,他屁事没有,就是想让连一抱而已,“不要别人,就你了。” 连一无法,想着反正自己都湿透了,又何必再打湿一个人,他蹲下身子,“上来吧。” 萧潇高兴地扑到他背上,连一看着瘦,力气却不小,当初叶无悔那么大个子他都能扛,别说萧潇这么小的身板。 “看你衣服,是府上的仆人,为何我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萧潇攀着连一的肩头,询问道。 连一答道,“小人名连一,是近日才进府的,后院的杂役。” 萧潇暗喜,这下知道了名字,又是府上的下人,一切都好办了,他心里一通盘算,千万不能跟他那个笨蛋哥哥一般,浑浑噩噩长到快十八,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还要被逼着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他一定要把握自己的幸福。 连一背着人进门,一群兔子就围了过来,王府别的院都是花草遍地,唯独这南院跟遭了荒一般,地都秃皮了。 主要是这南院的主子萧潇是个极度喜欢动物的人,养了一院子兔子,外带一群叽叽喳喳的鸟。 萧麟曾经想吃兔肉,悄悄偷了萧潇一只去烤了,本以为这么多只,偷一只不会被发现,哪知萧潇不仅发现了,还一猜就中,去他那闹了一通,一个月不理他,最终萧麟去淘了一只珍稀的鸟才哄好的。 兔子也不怕生,见人进门就一窝蜂围上来,连一扫开脚边几只,把萧潇背进屋里,放在凳子上,转头看向侍女,“最好找个郎中看下,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你记得回去换洗一番。” 萧潇冲离去的人影喊道,然后撑着脑袋一脸痴迷,啊,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30章 “连一, 大世子过来催了,说午饭怎么还没送过去。”一个仆人过来催促。 “好, 我马上去送。”连一刚把菜饭摆好, 一个侍女又进了门,“连一,小世子催了几道了, 喂兔子的草该拿过去了。” “好,我马上去送。” 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自从上次救了萧潇一次,那人就跟牛皮糖一样缠着连一, 每天不是萧麟找他, 就是萧潇找他,连一分身乏术, 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还偏偏都指定要他。 他一手端托盘,一手拎挎篮, 先把萧麟的饭菜送去, 伺候这人吃了饭,又匆匆拎着篮子去南院喂兔子。 连一也不知道这王府小世子哪根筋搭错了,天天缠着一个小小的仆人,每次见他都跟中了头彩似得,笑得比山花还烂漫。 连一进门, 一群兔子连带兔子主人都围了过来, 兔子急着要啃草, 主人急着要见情郎。 “连一,又新下了一窝小兔崽子。”萧潇捧着一只小兔子给连一看,兔子小小一只还未睁开眼,跟老鼠一般。 连一轻轻抚摸着兔子,笑道,“你这样说话挺像骂人的。” 萧潇一想还真是,于是跟着笑了起来,萧麟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连一跟萧潇共捧一只小兔子,笑容满面。 萧麟极少来南院,主要是因为对兔子有阴影,而且看见就想吃,今天是跟踪连一来的。 因为他发现连一变了,以往饭都是准点送,吃完饭还会陪他一会,最近不仅送饭晚点,常常把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一吃完饭就急匆匆离去,连说话时间都没有,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于是他吃完饭跟着连一,发现连一拎着一篮子草进了南院,还跟萧潇有说有笑。 萧潇是谁啊,集万千宠爱一生的小世子,几时搭理过下人,此刻却跟一个下人和乐融融,同框一看,居然还很和谐。 所以连一没时间陪自己就是为了跟萧潇共处吗?萧麟心里莫名泛起酸意,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拉起连一,“连一,你不是还有活没干吗,快点回去做。” 连一一愣,萧麟怎么知道他有活要做,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萧潇一见他哥抢人来了,直觉告诉他,这俩人关系匪浅,本能地保持警惕,拉住连一另一只手,抬起下巴看着萧麟,“什么事情比我的事情重要,有事也得往后排。” 连一迷了,这什么情况,怎么看怎么像争风吃醋的兄弟俩,他回头看向萧麟,一脸迷茫。 萧麟对他挤眉弄眼,试图传递自己的想法,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不用他传递,连一也打算回去了,他挣开两人的手,“的确还有事情要做,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送草。” “很重要的事吗?”萧潇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极其不舍。 对,圈里还有一群猪没喂,挺重要的事情,不过连一没说,只是点点头。 待连一走后,萧潇那点伪装的温柔瞬间破功,原形毕露,“哥,你干嘛!” “我才问你干嘛。”萧麟道,“别说你是想跟仆人建立良好关系,你对仆人向来都是不屑一顾。” 萧潇坦然道,“我喜欢他怎么了,没看出来我在追求他吗。” 萧麟气笑了,伸手去摸萧潇的头,“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喜欢了。” 萧潇一巴掌拍开萧麟伸过来的手,不屑道,“喜欢是天性,跟年龄大小无关,你看你都这么大了,不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萧麟嗤笑一声,抱臂看着他,“那好,你说说什么是喜欢。” 萧潇瞬间从满脸尖利变成一脸温柔,“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突然飞入你的眼帘,从此百花失色,你的眼里便只剩下他,想时时刻刻看着他,即使刚刚离开,却已思念泛滥成灾” 萧麟一愣,没想到萧潇说得头头是道,此刻他心里突然浮现了连一的脸,他有些无措,萧潇的话跟风一样继续挤进耳朵。 “渐渐变得不安于他只存在你的视线里,想要更多的触碰,想碰他,亲他,抱他,把他狠狠揉碎在身体里” 萧麟惊骇地捂着嘴,高声打断他,“停。” 萧潇疑惑地看着他哥,跟煮熟的虾子一般,满脸通红,眼中满是慌乱,聪明如他,早已猜出一二,“什么鬼,原来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而是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萧麟难以置信,原来自己喜欢连一,他有些无法接受,“不管你喜欢谁,就他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萧潇叫嚣道,“我喜欢谁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他是男子,你怎么能喜欢他。”萧麟像是为了说服萧潇,又像是说服自己。 萧潇满不在乎道,“男子又如何,我堂堂正正喜欢一个人,又没偷没抢,还招谁惹谁了。” 头一回,萧麟觉得他这个胡搅蛮缠的魔头弟弟说得句句在理,于是萧麟丢下一句“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就落荒而逃。 这一夜萧麟陷入无尽失眠中,辗转品着萧潇的话,他一直无法给连一一个准确的定位,难道自己对连一的感情真的是爱情。 头一次,萧麟开始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男人不是应该跟女人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吗?两个男人相爱,简直不可思议。 萧麟安抚自己,你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你并不喜欢连一,于是抱着这个想法,他终于安心一些,渐渐陷入梦境。 思想他可以控制,但是梦境他无法把控,这夜,萧麟在梦中进了一见布满大红幔帐的房间,屋里洒满花瓣,飘逸清香,朦朦胧胧间他看见床上侧躺着一具不着一缕的身子。 那身子盖着一层纱幔,露出白皙的双臂与修长的腿,如璞玉般完美无瑕,看得萧麟喉头一紧。 他走过去扳过那人身子,胸前一马平川,再一看脸,居然是连一,不等他从惊诧的情绪中平复,只见连一缓缓睁开迷离双眼,抬手攀上他的肩,纱幔滑落,肌肤相贴,连一贴着他的耳边轻轻吐息,“萧麟,愿与我共赴云雨巫山吗?” 接下来的萧麟看不清了,只是跟着感觉走,真真假假,时而清晰时而迷茫。 等他醒来,裤子濡湿一片,萧麟懵了半晌才瞪大眼睛跳了起来,人生第一次,他遗了,对象是连一,一个男子,一个他自诩为好友的男子。 可恶的是,他明明可以推开连一,却没有,还欣然向往,还难舍难分。 萧麟意识到,不能这样,他必须采取措施。 后院的连一不知自己成为他人意淫的对象,已经在梦里被吃干抹净了。 连一舀两瓢麸糠倒进潲水里,用棍子把飘起的疙瘩搅拌均匀,圈里的猪见到他比看见娘亲还激动,哼哼着拱木栏。 他把猪食倒进猪槽里,猪头拥挤而来,鼻子在食里吹着泡泡。 连一搓着指尖的麸糠转过身,差点撞进身后那人怀里,定睛一看,萧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竟半点没有察觉。 萧麟一言不发,定定看着他,目光灼热,似要把他一把火烧了。不知为何,连一觉得今日的萧麟不对劲,“你怎么到后院来了?” 连一错开萧麟,把木桶放在地上,没听见萧麟回话,疑惑看着他。 耳边是猪哼和着蝉鸣,烈日夹着热风,越是看着连一,萧麟就越是烦躁,犹豫不决地开口,“连一,你有没有跟女人睡过?” 连一被问愣了,心说他十二岁进了和尚庙,清心寡欲了五年,出来又跟萧麟天天呆一块,上过他床的还真没女人,于是如实回答,“没有,好像就跟你睡过。” “不是。”萧麟脸上飘起两朵红云,“不是那种单纯的睡觉。” 连一不解地眨巴着眼睛,“那是怎么睡?” “不单纯的那种睡觉。”萧麟想着怎么解释,“就是春宫图里面的那种事儿。” “我没看过。”连一觉得萧麟一定吃错药了,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别挡着我干活。” 萧麟心说我都烦死了,你还有心思干活,我现在特么只想干你,他一把夺过连一手里的瓢摔在地上,瓜瓢瞬间摔得四分五裂,“别想着你的活了,想想我。” 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连一恨不得把萧麟跟这些猪一块关猪圈里去,他极力忍着把萧麟脑袋摁猪食里的冲动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萧麟我了半天,发现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说他喜欢上了连一,还是说他不应该喜欢连一,但是这些都跟连一没关系,“你想不想出去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想去。”连一直接拒绝,他的确对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不感兴趣,有的人仅仅为了生活都已经用尽力气,有的人却一边享受,一边浪费。 他属于前者,然而他并不想当后者,显然萧麟的邀请被他划入后者行径里。 被拒绝就放弃,这不是萧麟的作风,他一把拉起连一的手,“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意见。” 连一无语望天,既然不给我选择的余地,还有必要问我意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31章 暮霭四合, 华灯初上,花酒街花红柳绿, 莺莺燕燕地站了一排。 花酒街, 顾名思义就是喝花酒的地方,华都繁华盛世,各行各业百花齐放, 富商大贾齐聚,自然少不了这娱乐消遣的场所。 这夜, 花酒街的姑娘们都沸腾了,街道楼上挤了一排, 眼波含春盯着楼下那人, 不断招着丝帕,娇吟不断, “世子爷,上来坐坐啊。” “你也不想想世子爷能看上你吗,当然是来我这里。” “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了, 也不去茅坑里照照, 从上到下都黑得很锅炕里滚过似得,也有脸。” “你不黑,你十岁就来了院里接客,你干净。” 于是这两位为了世子爷更应该临幸谁大打出手,也顾不上形象, 你挠我抓, 不一会都蓬头垢面, 拉都拉不住。 而话题的主人公,此刻风流倜傥地站在楼下,连一一瞧这些姑娘疯狂地勾引萧麟的架势,脸上表情变得微妙,“你好像经常来,这些姑娘对你这么热情。” 看似情场高手的萧麟实际是个愣头青,至于为什么这些姑娘都认识他,还不是他瑞兽转世的传言,早在他出生之时就传得人尽皆知。 不少有头脑的商贩天天蹲清越王府,就为了见他一眼,然后画萧麟的画像,说是可以消灾免疫,祈福避祸,偏偏大家都信以为真,抢售一空。 所以他的画像年年在民间更迭换新,有的人家土墙上贴满了他从三岁到十七岁的画像,当然谁都认识大名鼎鼎的世子爷。 花酒街更是相传,要是能睡上一次世子爷,得了世子的洗礼,定能飞升人生巅峰,一世无忧。 但是世子爷却从未出现在风月场所,她们日盼夜盼,终于破天荒地守到了萧麟,怎么能善罢甘休。 萧麟也被这仗势吓着了,没想到想睡他的人这么多,他指天发誓,“天地良心,我这是头一次来。” 要说萧麟为什么拉着连一来风月场所,源于他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春梦,所以他要来证实自己喜欢的是女人,证实连一也喜欢女人,好做个了断。 花酒一条街灯光如昼,脂粉气息浓厚,连一皱起鼻子,脸色阴郁低沉,似乎下一秒就要甩手走人,他实在搞不懂萧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几个老鸨子过来扯萧麟,萧麟耳朵都要炸了,他头一次来,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哪家好哪家不好,尽听着老鸨子吹得天花乱坠。 萧麟不胜其烦,挣开扯住自己的手,指了一家店门最大最豪华的一家,“就这家了。” 选中的那家老鸨子笑得花枝乱颤,“世子真是好眼力,咱们家可是这花酒街数一数二的,姑娘们个个百里挑一,貌美如花。” 萧麟抬手打断她的吹嘘,掏出一张银票塞老鸨子手里,“选两个干净妥当的姑娘来伺候。” 萧麟大驾光临,就是活招牌,老鸨哪儿还敢收钱,忙推了回去,“世子能来,我们逢春楼蓬荜生辉,哪里还要收钱。” “让你收你就收着。”萧麟拉着连一抬步进门。 老鸨赶紧使眼色把蠢蠢欲动的姑娘们遣散,这些姑娘个个情史丰富,不符合干净妥当的条件,也就那几个抚琴跳舞的是清倌。 但是清倌不一定愿意接客,老鸨让小厮带人去客房,然后唤来院里的清倌,几个姑娘羞涩地站着,“世子现在要人伺候,你们几个可愿意献身。” 几人一听,脸上渐渐染上霞红,传闻世子长相俊美无匹,温柔体贴,得此润泽是无上眷顾,于是皆点头应允。 老鸨甚感欣慰,挑选了两个模样顶好的送去。 两人都是头一次来风月场所,萧麟故作淡定,连一面不改色,房间很大,琴师抚着琴,弦音清幽婉转,舞女舞步翩跹,萧麟却无心观赏,一双眼睛不时往连一身上瞟。 老鸨带着两个姑娘进门,笑得谄媚,“世子,这俩人可都是我们院里的清倌,模样都是顶好的。” 两位女子低眉顺眼,脸颊泛红,清纯可人,的确不错,萧麟满意地点点头,望着连一开口,“你选一个。” 连一淡淡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淡青色衣衫的姑娘道,“这位吧。” 连一居然选了,还没有一丝犹豫,萧麟内心翻腾着,咕噜噜冒着酸气,还要保持冷静,“那这个我要了。” 淡青色衣衫的姑娘叫翠儿,本来听说要陪的是世子,还无比期待,现在却要陪别人,有些抗拒,但是看着身边这人面若冠玉,气质极佳,又心生爱意,尽心服侍。 萧麟可算体会到什么叫事与愿违,本想带连一一起尝尝女人的味道,好断了自己的念想,但是看着翠儿贴着连一倒酒布菜,就嫉妒地要喷火。 手指不断收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萧麟默念,冷静,冷静,你不喜欢男人,你不喜欢连一,结果还是没忍住,“嗖”地一下站起来,几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萧麟尴尬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翠儿看着连一,娇羞道,“公子,麽麽交待了,您的卧房在隔壁 ” “好。”连一起身,看也未看萧麟一眼就跟着翠儿出去。 萧麟盯着连一离去的背影,都要盯出窟窿来,瞬间追悔莫及,为什么要带连一来这种地方,连一要跟女人睡觉了,他完了,连一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跟女人走了。 伺候萧麟的叫柳儿,把人都送出去了,关上门,过来给心情不佳的世子宽衣,“世子,咱们安寝吧。” 女子玉葱般的手指为他宽衣解带,萧麟强忍着内心的抗拒,过了今晚就好了,他安慰自己,只要能和女人睡,他就不喜欢男人。 脱得只剩下里衣,柳儿红着脸继续动作,手指刚触碰到萧麟的身子,萧麟一个哆嗦跳了起来,一把推开她,“我我要入厕。” 说完逃也似的奔出去,留下柳儿一脸茫然。 萧麟关上自己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还是先看看连一那边的情况。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卧室,耳朵贴着房门,皱着眉听着里头的动静。 再说连一跟翠儿进屋后,他今天对萧麟是极度不满,一直憋着气没理他,他不曾跟女子独处过,不知道该干什么,见翠儿紧张,想了想开口道,“翠儿姑娘,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于是乎,萧麟就听见屋里传来女子浅笑的声音,更是刺激地他找不到东西南北,一股子火气自胸口窜到脑门,烧得他理智尽失。 好你个连一,平时看着清心寡欲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跟女子滚上床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想着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子正跟别人纠结缠绕,萧麟就难以忍受,气过之后又跟刀子割似得,痛得无以复加。 紧握的手旋即松开,他泄气般低头,亟待认证的问题有了答案,他抬起一脚踹开房门,希望还未晚。 门栓哐当砸在地上,笑声戛然而止,两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人,看清屋里的情况,萧麟愣了片刻,然后欣喜若狂。 这两人衣着整齐地坐在床上,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萧麟仰天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连一对他今日疯疯癫癫的状态实在无解,冷冷看着他,“你不歇息来我这做什么,别让人家姑娘等着。” 连一这是生气了,萧麟头疼,他可领教过,这人不轻易生气,一生气就不好哄。 他讪讪坐过来,递给翠儿两锭银子,“你去隔壁屋跟柳儿说一声,让她回去,今晚对不住了。” 有些可惜,没有跟这么好的公子来一段露水姻缘,翠儿接过银子,款款福身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拉上。 连一在气头上,拉过丝被捂住脑袋,“你出去,我要睡觉。” 这事儿,彻头彻尾都是萧麟的错,他理亏,他认,他贴着连一躺下,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明显感觉连一身子一僵,然后开始挣扎,“放开我,滚出去。” “不放。”萧麟手臂把人箍紧,“我喜欢你,连一。” 怀里的身子不动了,准确地说,连一惊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动作,他把被子扒开,露出脑袋,扭过头看着萧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丁点玩笑的意味。 然而萧麟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毫无破绽,连一有些手足无措,“你你胡说” “是真的。”萧麟不敢看连一,“我昨晚还梦见跟你干那事了。” 连一脑海中万马奔腾,脸倏得涨红,还散发着热,怪不得萧麟这么奇怪,急着来妓院找女人,是为了证实,所以现在证实了,萧麟跟女人临到头上,落荒而逃,跑到他床上来了。 连一感到很无力,“那你要我怎么办?” “跟我在一起。”萧麟不假思索,他承认他怂,之前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惶恐不安又极力逃避。但是也死心眼,一旦认定就没有撒手这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32章 “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就跟魔咒一样, 一遍遍在连一脑中回响,萧麟目光如炬, 紧紧逼视着他。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连一自问,自己对萧麟怀揣着什么样的感情,他自小没有朋友, 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萧麟到来, 像是一束光照进他毫无温度的寒潭,连带着空气都温润起来, 萧麟是唯一一个愿意张开怀抱拥抱他的人, 不在乎他是否会带来厄运。 这个怀抱过于温暖,让他想溺毙其中。 连一安静地可怕, 萧麟有些慌张,伸手撩开连一脸上的一缕发丝,温柔道, “你不拒绝, 我只当你答应了。” 连一不敢看萧麟的眼睛,那双眼深邃地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平静如镜,让你想进去,但是进去之后会发现根本探不到底。看似无害, 实则危险。 “我不知道。”连一头抵在萧麟胸前, 很慌乱。 被子被掀开, 萧麟挤了过来,抚着连一的脸抬起来,“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也想努力地推开你,不让自己犯错,当你跟翠儿共处一室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做了更错的事情。连一,如果你不讨厌我,就试着接受我,只要别推开我就行了。” 连一一双眼眸氤氲着水汽,跟昨夜梦中的人影重叠,萧麟情难自抑,发觉时,四瓣唇已黏在一起,几乎追逐着本能,萧麟撬开连一的牙关,缠吻地难舍难分。 连一脑子一片空白,他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任凭萧麟动作,只觉得舌尖都麻了才被放开,身体也变得很怪异,一股莫名的火气在体内横冲乱撞,找不到出口。 他羞得面红耳赤,紧紧搂住萧麟脖颈不撒手,脸埋在他耳侧。 萧麟也不好过,想再干点什么,但是被连一束缚地死死的,推也推不开,只能跟两张狗皮膏药似得贴在一起,连一看着瘦,力气是真的大。 知道人这是害羞了,萧麟身体上憋得慌,但是心情舒畅无比,回味地砸吧着嘴,小嘴真甜。他抚着连一的背,轻声安慰道,“别紧张,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会控制不住,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觉。” 本想着会兴奋地睡不着,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倦意就来了,怀里抱着心爱的人就睡了过去。 倒是连一毫无睡意,难得一见地失眠了,耳畔是萧麟呼呼大睡的声音,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细细打量着萧麟的眉眼,这是多么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现在这个人连着心都属于自己,若是旁人早就高兴地找不着北了,连一却蹙起了眉,自己值得幸福吗。 “啊啾!”多贵揉揉鼻子,坐在屋顶上看着天空繁星无数,今儿的月亮真亮啊,今儿的星星真多啊。 他本是跟着萧麟出来的,但是萧麟走到花酒街,一群女人冲了过来,把他夹在女人堆里,低头就是无数跃动的兔儿,他默念着非礼勿视,抬起头,等人散开时,追踪的对象就不见了。 偏偏这里脂粉气浓烈,他来了之后就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完全停不下来,好一通打听,才知道这人进了逢春楼。 男人不来喝几次花酒还叫男人吗,多贵甚感欣慰,他们的世子终于要成为大人了,于是他飞身上房,守着黎明到来。 次日日头爬上了天边,多贵在屋顶晒得冒汗,便下来找了家街边馄饨店,看着逢春楼的大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家世子才出来,神清气爽,浑身通透,满身的精气神挡都挡不住。 多贵乐呵呵地扒完最后一个馄饨,喝了一口汤,一抹嘴悄眯眯跟上去,最近世子总是跟这个仆人在一起,他对这些不关心,他只顾完成王爷交待的任务就行了,看紧世子,别让他跑了。 多贵天真地以为他家世子昨晚是跟哪位女子翻云覆雨去了,真是愚蠢的大猪蹄子。 自此以后,连一就多了一条尾巴,萧麟成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只跟着连一,连一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连一蹲着割草,萧麟蹲在一边看着他,连一被盯得不自在,抬眼瞥了他一眼,“你都没事情要做吗?” 萧麟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有,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好你。” 他掏出巾帕给连一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连一头往后仰,躲了过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要成亲了。” 提起这事萧麟就头大,好不容易搞清楚自己的心,忘了还有更麻烦的事情,“我打听了一下,史老太爷身子骨最近硬朗了不少,等我想办法稳住我爹,把婚期推后,我独立出来我爹就管不着我了,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了。” 萧麟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到时候我们买一处小院,过着平淡的日子,不让你再像之前那么辛苦,我养你。” 有些人总是一边宣誓着要独立自主,一边又挥霍着父母的钱财,萧麟就是这类人,前几天拿着大把银牌去逢春楼买欢,现在却说着要养他,拿什么养,他爹的钱吗。 连一手一顿,把镰刀放在地上,认真地看着萧麟,“你花你爹钱的时候怎么不说独立了。” 萧麟垂丧着脸,揪着地上的草根,“我爹困着我,不让我出府,我什么也做不成,不花他的花谁的。” 连一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你养,我有手有脚,自力更生,不觉得辛苦。你承蒙父母恩惠,不能自立。等你用着自己赚取的钱财之后,才有资格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嗯,我听你的。”萧麟伸手牵着连一的手,握在手心,“我会想办法让我爹放我出去,从此刻开始,我不再问我爹伸手要银两,但是我自己的私房钱还能用吗?” “随便你。”连一抽回手,继续割草,趁着太阳没出来,要把喂兔子的草割好,“史婉怡你打算怎么办?” 萧麟头更疼了,“我现在眼里心里脑海里,连梦里都是你,怎么能娶别人。” “我要去送草了。”连一把草装好,拎起来准备送到南院去,萧麟拦住他的去路,他现在可不敢让连一再跟萧潇接触,萧潇惦记着连一不比他少,这不是羊入虎口吗,“我送去就行了,你躲着他些。” 萧潇已经被萧麟划到重点防范对象里头,萧潇看上的东西,萧麟从来抢不过,现在盯上了连一,他还不得藏着掖着。 连一也不多问,把篮子推到萧麟怀里,“你送完别过来找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你记得给我送饭。” 萧潇一见萧麟来送草,脸瞬间从阳春三月垮到寒冬腊月天,一把夺过篮子,伸着脖子看萧麟身后,“怎么是你,连一呢?” 他为了见连一,还特地换了件新衣服,每日给兔子送草成为他唯一的期待。 萧麟踢翻脚边咬他裤腿的兔子,坐在石凳上,抄起桌上一个苹果啃起来,“别惦记连一了,你们没有结果的。” “放屁。”萧潇把篮子砸在桌子上,没看清脚底,踩到一只兔子的脚,那兔子哀嚎一声窜了出去,扬起一串灰土,“凭什么说我和连一没结果,你的想法又不能代表连一。” “怎么跟我讲话呢,没大没小。”萧潇长得人畜无害,却是从内黑到外,一点也不可爱,现在连嫂子都敢惦记了,“你的意思是如果连一拒绝你,你就认了是吧。” “不认。”在萧潇认知里,没有认输两个字,他要的东西,得不到也要毁掉,他把草散在地上,兔子跳过来争相抢食,三瓣嘴嚼地跟旋耕机一样欢快。 萧潇看着萧麟,露出危险的气息,“哥,我从未见过你紧张谁,你那位后知后觉的意中人不会是连一吧?” “噗”萧麟一口苹果沫子喷出来,都说萧潇聪明,这话真不是吹的,他挪动屁股,坐近一些,讨好道,“好弟弟,哥哥的小宝贝,你哥我这么些年就喜欢这么一个人,你要是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就别搅这浑水了。” “哥,你怎么能这样。”萧潇气得直跺脚,“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喜欢人,咱们俩还是公平竞争吧。” 萧麟翘起二郎腿自在道,“你没机会了,我跟连一已经互表心意了,他心里只有我,你还不懂事那会,我和连一就睡一张床了。” 人生最惨的就是,爱情的花儿刚刚结出花骨朵,正在悉心呵护下准备绽放,就被一场暴雨摧折了。 萧潇的爱情就是如此。 但是他也有办法让他那嘚瑟的哥哥从云端跌入谷底,“哥哥,我觉得你这婚期应该定了,不如我去向娘亲提议一下,中秋节后有不错的日子,等你成亲了,我就有机会了。” “别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麟被这事困扰不已,不处理好,以连一的性子,定不会同他继续,“宝贝,你给哥出个点子,最好把这婚约泡汤,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连一。”萧潇义正言辞。 “唯独这个不行。”萧麟干脆果决。 最终萧潇表示,不把这事告发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萧麟已然谢天谢地,小魔头难得有松口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33章 连一端着饭菜都西院的时候, 萧麟像只巴望的小狗,坐在院里等着他, 见人来了, 赶紧把人迎进屋。 萧麟把门一关,接过连一手上的托盘往桌上一放,也不急着吃,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萧麟牵着连一的手,把人带进怀里, 一个吻结结实实压上去,起初连一还会反抗一下, 但是挡不住每次都这样, 倒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索性就等他亲个够。 可这厮却怎么也亲不够, 直到把他唇瓣嘬得鲜艳欲滴才罢休。不得不承认连一喜欢这种感觉,被萧麟怜惜地箍进怀里,热烈地亲吻。 萧麟为他拭去唇角的水渍, 把他按在椅子上, “我怎么觉着你这几天又瘦了,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好。” “吃得好也睡得好。” 每次给萧麟送饭都被拉着吃许多,能吃不好吗,这不,萧麟又开始给他夹菜了, “你再多吃些, 不信胖不了。” 连一看着瘦, 胃口却不小,也不跟萧麟推辞,拿起筷子吃起来,他本就是给萧麟送饭的,所以就一双筷子,他吃饭,萧麟就支着脑袋看着他,“要不是多贵晚上守着我,我就去跟你一起睡。” “你别来,不好。”连一叉一筷子肉丝塞萧麟嘴里,萧麟笑着嚼着,“你说我怎么看你都看不够,要是你每时每刻都在我眼前就好了。” 看,天还没有黑,这人就开始做梦了。 连一快速吃完饭,把筷子递给萧麟,自己盛了碗汤喝着,他本来就跟萧麟没有什么主仆意识,现在两人关系匪浅,就更加没有计较。 萧麟吃的就更快了,吃完后也不让连一走,把花西拎过来给连一逗,连一逗花西,萧麟抱着连一吃豆腐,和乐融融。 日子就这样蜜里调油,又甜又腻地过着,直到这日萧麟被喊到东院去吃午饭,萧麟一直极力逃避的事情被提及,又一把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一家四口围桌而坐,正位做的是萧霸男,次座是王妃,萧麟坐在萧霸男正对面,萧潇坐他旁边。 侍女上好菜都有眼色地退到外厅候着,王府规矩,吃饭的时候不必伺候,一家人围一起才显得亲近。 萧麟对面前这盘红烧猪蹄特别感兴趣,也不等他人开吃,自己先捡了一块啃起来,酥软滑嫩,入口即化,当真做得美味。 他盘算着赶明让厨子给他做一盘,也让连一尝尝。 “嗯嗯。”萧霸男清清嗓子,试图吸引他那一心扑在美食上的大儿子的注意,但是以失败告终。 他本想着软禁萧麟几日,让他想清醒,可萧麟明显不知悔改,还乐在其中,最近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萧霸男可能不知道,萧麟这是典型的热恋中少男的模样,徜徉在爱河中。 吸引儿子失败的萧霸男直说了,“再过几日是中秋佳节,我跟莺莺思量着邀请史丞相一家人来府上过节。” 萧麟啃得满嘴是油,听到这里才舍得放下猪蹄,拿过巾帕擦擦嘴,“今年皇上不摆宴了吗。” 往年中秋节只要在华都,都是在宫里过的,萧麟理所应当以为今年也是去宫里。 “边关战事吃紧,不宜铺张浪费,举国欢庆,皇上取消中秋宴,各自在家小聚。” 的确如此,战士驻守边关,保家卫国,九死一生,尚不能与亲人团圆,朝内却欢庆佳节,的确不妥。 但是萧麟是真的不愿跟史婉怡碰面,上一次见她还是五年前的中秋节,而且他心里只装得下一个连一,已经没眼看别人了。 萧麟立马就没了胃口,“我不同意,中秋节应该我们一家子过,请些外人来做什么。” “怎么能算外人呢。”王妃捻过手帕擦拭嘴角,“你们成亲就是一家人了,先适应适应也好。” 萧麟拍桌而起,“爹,娘,你们好歹也听听我的想法,我不喜欢史婉怡,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明白。” “嘭!”萧霸男比萧麟拍得更响,“你们必须成亲,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认命。” “我不认!我不认!”萧麟吼出来,眼里挣出红血丝,瞪了萧霸男一眼,“除非我死,这亲我不会结。” “你你”萧霸男被气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萧麟冲出门,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乖巧的小儿子,“潇儿,还是你听话,千万别向你哥学。” “嗯嗯。”萧潇笑眯眯地点点头,像只温顺的小兔子。 萧麟冲回西院,闷头倒在床上,一下午都不曾出去,没有认清对连一的感情时,他都不曾妥协半分,更别说现在他一心扎在连一身上。 心里是又委屈又难受,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理。 连一今儿是奇了怪了,往日萧麟逮着机会就过来缠他,今儿愣是没见着人,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候,他匆匆端了饭菜就往西院去。 天刚擦黑,房门紧闭,多福守在门外,长吁短叹,愁容不展,见连一来送饭了忙迎过来,“今儿饭给我就行了,屋里这位闹着脾气呢。” 果不其然,萧麟有事儿了。连一犹豫片刻,并未把饭菜递给多福,“世子吃我送的饭惯了,我借机过去劝劝。” “也行。”萧麟跟连一关系好,多福看在眼里,每次过来送饭都把他赶到外面守着,指不定真能作用。 推开房门,室内很暗,只有些微光亮透过窗子扫进来。连一把饭放在外厅,朝内室走去。 就跟他第一次来送饭,萧麟绝食那次一样,萧麟面朝里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他这样,连一心一抽一抽地疼,他总看见萧麟没心没肺,吊儿郎当,却很少撞见他这般脆弱的时候。 在别人看起来美满无缺的人生,不一定就真的完满,人生有太多不得已。 连一坐过去,轻声唤道,“萧麟,起来吃饭了。” 只听见窸窣声音,下一秒连一一个天旋地转就被压倒在床,热烈又急切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黑暗中他看不清萧麟的神情,但是可以形象他无助又绝望的样子。 连一任由他动作,配合地仰头与他亲吻,搂住萧麟的腰背。 内室只剩下甜腻的咂吻声,不知亲了多久,连一只觉得呼吸乱了,衣服也被扒开,与萧麟肌肤相贴,就在他以为萧麟会再进一步的时刻,萧麟突然停了下来,一件一件为他拉上衣服。 萧麟差点失控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压着连一为所欲为,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虚弱博取同情,对连一索求更多,他坚信连一不会推开他。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深知连一没有任何过错,不该承受自己的怒气。 连一摸索着抱着萧麟,柔声道,“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对不起。”萧麟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这句不再出声。 连一知道他是不愿意说了,他也不再追问,“我有些饿了,吃饭去吧。” “嗯。”萧麟松开手,起身下了床,连一点燃油灯这才看清萧麟,满脸憔悴,眼中不再有以往的神采,夹杂着许多挣扎与无奈。 萧麟把筷子递给连一,伸手给他剥虾,“饿了多吃些,是我疏忽,让你担心了。” 连一借机夹菜往萧麟嘴里塞,他喂萧麟食物,萧麟从来都是乖乖吃下,今天也不例外。 接着灯光可以看见连一衣领边露出的皮肤上有个吻痕,萧麟不动声色地替他拉起衣领,顺手摸了摸连一的脸,“连一,你怎么这么好,我何其有幸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你。” 连一脸一红,怼了个虾到萧麟嘴里,“快些吃。” 只要见着这人,萧麟心里的苦就消了大半。 不舍地送走了人,萧麟又陷入一个人的苦思,花西追逐着他手里的果实,追不到就叽叽喳喳乱叫一气,学着萧霸男的口气,“小崽子又调皮,小心家法伺候。” 萧麟本就被他爹烦得够呛,这货又好死不死地瞎叫,他敲敲花西的脑袋,“来,我教你说两句好听的” 虽说连一走的时候萧麟还笑着送他,但是他知道萧麟在强颜欢笑,愁的理由还能有什么,连一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跟史婉怡的亲事。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若是萧麟真能跟史婉怡成亲,安安生生过日子,他保证,他可以消失地干干净净。 但是眼下这情况他是瞧见了,萧麟没能给自己退路,连带着他也要跟着跌入深渊。 连一梳洗一番,躺在床上,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窗外的月亮说不上圆,但是格外亮。 一阵扑棱的声音在窗外响起,似乎是鸟在怕打着翅膀,接着一直鸟影落在窗前,连一立刻就认出来这是花西。 他爬起来点燃油灯,花西识得他,见了他就飞了过来,落在他肩头,操着尖利的嗓子嚷嚷,“连一,我爱你,连一,我爱你” 一声一声,声声入耳,似是萧麟在他耳边呢喃低语,这样的人,即使是深渊,他也愿意陪着跌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34章 次日, 萧麟又像往常过来找连一,碍着有其他仆人在, 只好板着脸, “昨儿花西走丢了,你们可曾见过。” 说着眼神往连一身上瞟,意味深长。 连一放下水桶, 直起身子,“我知道在哪里。” 于是两人顺利脱身, 连一住的地方是萧麟找人安排的,是个小单间, 连一进门就头疼地指着站在他帐顶啃脚趾甲的花西, “你快让它闭嘴,昨夜在我头顶嚎了一晚, 我一夜未睡。” 花西见着连一,松开脚趾,又开始叫, “连一, 我爱你,连一,我爱你” 萧麟倒是很满意,打个响指,花西飞过去落在他肩头, 萧麟顺手喂他一个葵花籽, 顺了顺它的毛, 夸赞道,“干得漂亮,回去吧。” 花西得了令,扑腾着翅膀飞出窗子。 连一看着萧麟,“你就放任它到处宣扬吗。” “没事,它聪明着呢,都快成精了,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萧麟把窗户关上,门插好,将连一抱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脸颊,“昨夜没睡好?现在可想补觉。” 连一推他一把没推开,“呆久了别人该起疑了。” 萧麟不管不顾地拖着他往床上倒,“我昨晚也没睡着,想你想得,陪我睡会儿。” 萧麟眼下一片青色,当真是没有睡好,连一任他抱着,渐渐困意袭来,一同赴梦。 昨日之事,两人心照不宣,皆不再提,这事就算翻了篇。 生活就是无止境的循环往复,奔流不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快,中秋来临。 这日从凌晨开始,整个王府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忙碌不息,原因有一,今日史丞相一家到府上相聚,过中秋。 史老太爷近日身子骨儿不错,也一道来了,一来看看孙女未来夫婿为人正当与否,二来好把婚期定下。 世子与史小姐婚姻之事,人尽皆知,整个华都的万千少女一度因嫁不得世子而垂怜落泪。 萧霸男早早交代了管家,提前准备好,确保万无一失,今日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差池。 后院忙中有序,连一在刷一盆大闸蟹,另一个仆人拿着绳线捆大闸蟹,二人配合极妙。 持鳌赏桂,品茗观月,当真惬意。富贵人家就该过着富足奢侈的生活。 “听说了吗,今儿史老太爷也来了,这婚事怕是不远了。” 早该有心理准备了,可是每次听说还会扰乱心神。 “嘶”连一一分神,手就被张牙舞爪的螃蟹夹了,他把手放在水里,螃蟹觉得安全,就松开蟹钳,水中晕开一抹血色,丝带般飘散。 萧麟黑着一张脸,抄起衣服往身上套,可把多福急坏了,“今儿过节,穿这件黑色的不妥,不喜气。” “就穿这件。”萧麟固执道,他心里本就不爽,难道还要穿红戴绿讨好别人。 多福额头冒汗,别无他法,赶紧找了条红腰封给他扣上,又挂了条玉绳结,这一瞧,还挺喜气洋洋,主要是主子俊,穿破麻袋都好看。 马车在王府前缓缓停下,萧霸男携家带口下了门前的阶梯,迎上去,脸上笑意难掩,萧麟不情不愿地走在最后,被王妃暗暗掐一把,“麟儿,嘴都撅得能拴头猪了,给我放精神点。” 萧麟翻个白眼,又往王妃身后藏了几分。 小厮把脚踏放在车边,掀开车帘,最先出来的是史丞相,史丞相回身扶史老太爷下马车,萧霸男赶忙搭把手,“老爷子近来可好啊?” “好着,好着。”史老太爷精神矍铄,眼神扫一圈没瞧见躲在最后的萧麟,倒是瞧见了面前的萧潇,抖擞着手拍拍萧潇的肩,“这个就是萧麟吧,瞧着颇面嫩,娇娃娃一般,能跟我们婉怡成亲吗。” “啊哈哈哈。”萧霸男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把萧潇往后带了一把,又将萧麟扯过来,“这个才是萧麟。” “喔,好好。”史老太爷抬头虚眯着眼打量着萧麟,笑得牙不见眼,“哟呵,是个好小伙子,真俊啊。” 一只纤纤玉手撩开门帘,白色刺绣云纹鞋面露出来,接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粉黛微施,清爽不娇艳,云髻轻挽,衣衫简单大方又不失端庄,瞧着费了些心思打扮。 史婉怡站在马车上,一双美目低垂,时而抬眼偷瞄萧麟一眼,倒是含蓄许多,跟五年前在宴会门口扯着萧麟大声嚷嚷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萧霸男扭头,朝着萧麟低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扶婉怡下来。” 萧麟心说她脚被老母猪咬了吗,不会自己下来。 但是两家长辈都殷切地看着他,实在不好发作,萧麟便走过去,扯着衣袖盖住手伸到史婉怡面前,避免肌肤接触。 史婉怡红着脸搭上萧麟的手下了马车,脚步刚落到实地,萧麟就立刻收回手。 两家寒暄一番便进了前院待客厅,萧霸男同史丞相交好,话自然也多,两家夫人更是趣味相投,有说有笑,倒是觉得俩孩子搁这碍眼,便打发萧麟带史婉怡去府上转转。 萧麟边走边踢着石子,把史婉怡远远撂在后头,不知不觉就走到后院,他张望着看能不能见到连一。 史婉怡追得气喘吁吁,“萧麟哥哥,你走得太快了。” 萧麟转过身看着史婉怡,心说喊得可真亲,连一都不曾叫他这么亲密过,于是面上一沉,不悦道,“男女授受不亲,别喊得好像很熟一样。” 史婉怡听完先是一愣,而后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露出受伤的表情,“我们很快就成亲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萧麟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他,“史小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这门亲事完全是我爹逼迫我的,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我不能欺骗你。” “没没关系”史婉怡有些慌乱,“你可以先娶我再娶她,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 “是,你很开明。”萧麟继续道,“但是我不开明,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地对他,我没有更多的心思分给你,所以” “你别说了”史婉怡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暴雨摧残过的花朵,溃不成军,眼中盈满泪水,“从我有记忆那一刻起,别人都告诉我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能嫁给你,即使你从未认真看过我一眼,但是只要你娶了我,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史婉怡慌张地去捉萧麟对手,被萧麟后退一步躲开,萧麟心烦意乱,怎么跟这人说不清。 捉个空的史婉怡表情变得怪异,睁大眼睛看着他,露出一个冷笑,“我们有婚约在先,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不能嫁给你。” 即使萧麟不爱她,但是又能怎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丞相的女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世子有婚约,她感谢她的身份,让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看着他一辈子也好。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萧麟一脸疲惫,他本想劝说史婉怡放弃亲事,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厮简直冥顽不灵,对他执念这么深。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多福急吼吼找过来,“主子,史姑娘,晚宴要开始了,还请移步。” 萧麟回头望一眼后院,依旧没有看见连一身影,他失望地扭过头,抬步离去。 萧麟走后,门后的身影才露出来,连一手里端着一盆洗菜水,本来准备出来倒水的,却听到了意外的对话。 若是史婉怡对萧麟是执念,那萧麟对连一也算得上执念,执迷不悟,一头撞进来,即使头破血流也咬牙坚持,不肯退步。 连一甚至怀疑,他们这样是对是错。能做的事情有许多,能爱的人也有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不被祝福的人。 是啊,怪只怪他命不好,没有生到与萧麟指腹为婚的人家。 连一注视着萧麟离去的身影,他的萧麟啊,当真是好看,连背影都这么俊。 王府花园,灯笼高挂,亮如白昼,连地上几根草都照得清清楚楚,案几上摆满玉盘珍馐,飘香四溢,可以看出每盘菜都是精心制作的。 菜香夹杂着桂花清香,在花园里荡漾,席间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唯一不融的就是比夜色还要暗几分的萧麟的脸。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史婉怡被安排到他身边坐着,这厮全然忘了萧麟对他果断决绝的拒绝,一个劲地给萧麟夹菜。 萧麟面前的碗堆满了菜,他硬是一口没吃,整个席间连筷子都未动分毫,史婉怡毫不在意,面上波澜不兴,面对王妃的嘘寒问暖,全都笑脸相迎,对答如流,真是有几分心计。 萧潇坐在萧麟身侧,同以往一般,他哥愁容不展的时候就是他看好戏找乐子的时候,萧潇秉着“我哥倒霉我就快乐”的宗旨瞧了一天好戏,现下心情大好。 他揪起小手帕擦擦嘴,站起来冲王妃道,“娘亲,我去躺茅房。” 王妃笑着点点头,“去吧。” 丞相夫人看着萧潇离去的身影,啧啧称赞,“王妃真是好福气,麟儿俊俏福佑,潇儿乖巧懂事,真是让人羡慕。” 王妃心里美滋滋,面上客气道,“哪里哪里,生了俩小子可没把我气坏,就是没有生闺女的命,还是你有福气,婉怡聪慧贤淑,教养地好。” 丞相夫人接着道,“再好还是要嫁出去的啊。” 王妃执起丞相夫人的手,拍了拍,“且放心,婉怡嫁过来是我们麟儿的福气,我定会当亲闺女对待。” 那头宴会热聊不休,这头萧潇悄眯眯溜进后院,他把鸡笼鸭笼鹅笼打开,感觉不够,又把猪圈的栅栏掀了,然后拿起火折子点燃地上的火炮,捂着耳朵躲到一边。 我亲爱的倒霉蛋哥哥,你的小可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35章 鞭炮噼里叭啦一通响, 笼子里的鸡鸭鹅受惊,扑腾着翅膀漫天飞舞, 圈里的猪像过年一样, 哼哼唧唧窜出来,大摇大摆地出门去。 霎时鸡毛跟雪花似得飞得到处都是,天上不下冰雹, 下飞鸡,一只十几斤的那种。 萧潇把院门大敞开, 一通哄散,看见了闻讯赶来的仆人, 他闪身离去, 所谓做了好事不留名。 仆人本来忙着中秋宴的事情,没顾得上这些禽兽们, 听见动静赶出来一瞧,可不是乱了套了,后院管事大骇, 这还得了, 花园离得不远,要是这些畜牲闯进花园,惊扰了贵客,他这差事怕是要丢,于是大手一挥, 指挥仆人快去把鸡鸭鹅猪抓回去。 仆人得了令一窝蜂冲过去, 这不去还好, 一去惊扰了漫步的家禽牲畜们,于是乎,整个王府鸡飞猪叫,乱作一团。 萧潇面不改色地归席,做了亏心事依旧面不红心不跳,端起手边的果酒小啜一口,还不忘冲他哥挤眉弄眼。 史老太爷笑呵呵道,“都有放鞭炮的了,今儿真是热闹啊。” “可不是,今儿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呢。”王妃扭头瞧了一样坐得端正的史婉怡,满意地点点头,“咱们也把亲事定了,快点成为真正的一家子吧。” 史老太爷乐得合不拢嘴,豁口的大门牙直灌风,“可不是吗,今儿就是为这事儿来的,萧麟我瞧了,非常满意,跟我们婉怡郎才女貌,下个月有个好日子,不如” 积郁在心间的火气喷薄欲出,凭什么自己的人生由别人说了算,萧麟正欲拍案而起,这手刚从腿上离开,就见天空飘落一个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史老太爷头顶上。 “哎呦!” “咯咯哒!” 来自不同种族的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来自史老太爷头顶金鸡独立的老公鸡,与被从天而降的老公鸡吓着的史老太爷。 这公鸡一只十几斤,沉甸甸一坨往史老太爷头上一坐,差点没把他脖子压折。 在坐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萧霸男最先反应过来,生怕这畜生把老爷子吓出个好歹来,呼天抢地地扑过去,想把老公鸡赶走,哪知这老公鸡屁股一撅,一泡糖鸡屎自由落体淌到史老太爷脑门上,顺着他额头鼻子往下流。 这气味光是旁观都觉得难以忍受。 倒抽气声更加重了,萧霸男眼疾手快地捉住鸡脚,手一扬,老公鸡被他倒提在手里,这群饭桶,老早交代了万无一失,这就出了岔子,气得他火冒三丈,怒喝道,“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更多只鸡从天而来,一群鸭辈鹅辈猪辈被仆人追逐涌进花园。 霎时间整个花园比菜市场还热闹,响起了盘碗桌椅交响曲,几头大猪带着小猪崽受到惊吓,在宴会场子里横冲直撞,撞翻桌子,美味佳肴被掀翻,汁水四溅。 所有人都一脸菜色,唯独萧潇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装作受到惊吓,紧贴在萧麟身侧,“哥哥,我害怕。” 萧霸男本想喊萧麟护住史婉怡,一听自己小宝贝喊害怕,到舌尖的话一卷,又滚回肚子里,重新出来已变了样,“萧麟,护住潇儿。” 一头老母猪撞到史婉怡面前的桌子,眼瞅着菜汁要溅到身上,史婉怡惊恐地站起来,刚直起腿,那猪像瞎了一般朝她冲过来,史婉怡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 史婉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刚支楞着腿站稳,哪知那猪又冲了过来,一头挤入她腿间,史婉怡腿不着地,骑在猪背上。 裙子兜猪头盖猪脸,眼前一片黑暗,于是猪就这么驮着史婉怡在花园里狂奔起来。 人生充满无限可能,老母猪虽然不会上树,但是学会了无证驾驶,小猪崽跟着猪妈妈的脚步,紧追不舍。 于是中秋节这一夜,王府出现了奇观,王府未来的少夫人骑着老母猪在府上逛奔,身后还追着一群小猪崽,据说未来少夫人花容失色,泣不成声,硬是骑在猪身上逛遍了整个王府。 更惊奇的是史老太爷当场被吓得不省人事,被仆人抬上马车,听说闻起来还挺臭。 这些都是真事儿,王府上上下下的仆人亲眼所见。 “嘭!”萧霸男一拳锤在桌子上,跪在地上的管事瑟瑟发抖,噤若寒蝉,“说,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萧霸男气得吹胡子瞪眼,脑袋上还插着几根鸡毛,本想借此机会让两家人更加亲密,没想到惹出祸端,姑娘家面皮薄,出了这么大糗,回去就把自己关房门里不出来,谁劝都没用。 史老太爷更是吓出了病,他在史府守了一夜这才回来,还未来得及收拾残局。 管事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汗水顺着脸颊躺下,滴落在地面,晕开水渍,“这我也不知道,只听见昨夜后院有鞭炮声,出去一瞧猪圈和笼舍都被打开了,可作案的人毫无踪影。” 萧霸男额头青筋直跳,一天天都是什么事儿,“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管禽畜的人是吃屎去了吗?” “昨天人手都调去摆宴了,这禽畜向来没出过乱子,谁知道昨天就惹了事端,回头我让连一好好守着” “让谁?”萧霸男眉头一跳,以为自己听岔了。 管事战战兢兢抬起头,不确定地看着萧霸男,“连连一啊!” “我的天啊,你咋把他招到府里了。”真是孽缘,五年前萧霸男见过连一,长得白白净净,一点都不凶神恶煞,却是十足的瘟神,偏偏他家臭小子要跟人家做朋友,这下还弄到府上藏着,怪不得府上不得安生,“是不是萧麟这个臭小子把他弄进府的。” “不是。”管事回忆道,“上月府上缺人手,我让多福去招工处物色的。” “快把这人给我打发走。”萧霸男挥挥手,“你不知道这人是瘟神啊,用人都不打听仔细了。” 一听这话,管事醍醐灌顶,“您是说连家大公子” 连家大公子连一已经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据说是瘟神转世,沾上就倒大霉,比踩臭狗屎还衰。 连家就因为生了这孩子家道败落,临近破产,后来把人送到云灵寺就突然飞黄腾达,前一阵听说连家大公子从寺里偷跑了,连家一通好找,只在云灵镇听说见到过连一,便再无音讯,没想到竟是到了王府。 管事捶胸顿足,“是我疏忽,这就把他赶走去。” “等等。”萧霸男想了想叮嘱道,“千万别让萧麟知道了,到时候又跟我闹,最好让他在华都呆不下去,连府不是在找他吗,他既然偷跑出来不回连家想必是不想再连累连家,放点风声,逼他离开华都。” “是。” 管家走后,萧霸男揉着泛疼的额头,既然要赶,就赶尽杀绝,若是还让他留在华都,以萧麟的脾气又要去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五年前就让萧麟离他远点,他这儿子,当真不争气。 管事走到后院,看着忙活的连一,酝酿一番,想着说辞,“连一,你停一下。” 连一擦擦手上的水走过来,“管事你找我。” 管事挤出一个为难的笑,“王爷为昨晚的事情大发雷霆,非要追究到人,你也知道我不好办,所以就”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连一也猜到了,“我明白,本身这些禽畜都归我照看,是我没有看好,我愿意受罚。” “受罚倒也不至于,就是这王府不能呆了。”管事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连一,“你还差两天满一个月,我发你一个月的银钱,赶紧收拾收拾,也别声张,从后门走吧。” “好。”连一接过钱袋收进口袋,手微不可察地抖动着。 早就该习惯别离,为何如此心痛。 连一回到房间,收拾着自己已经简单的衣物,花西站在桌子上抓桌面上的瓜子,从连一进门就开始嚷嚷,“连一,我爱你,连一,我爱你” 从那天开始,萧麟和花西总有一个跟着他,昨天到现在萧麟都不曾找过他,想必昨晚的乱战一定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连一看着手里的衣物,最上面摆放着两张面具,一个面目狰狞,一个喜庆可人,就像他与萧麟,本该是不同世界的人,却偏要挨在一起,其实看起来并不般配。 他把萧麟的衣物和两张面具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拎起属于自己的少的可怜的东西,临出门前,走到桌前,捡起一颗瓜子递到花西嘴边。 鹦鹉不知愁滋味,张着小爪子抓过瓜子,低着头嗑起来,连一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伸手摸了摸花西的小脑袋,“花西,保重,萧麟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来时一身轻松,孤家寡人,去时满心牵念,满满不舍,若是人没有牵挂就好了,那么每次离别都可以潇洒转身,不再盼顾伊人。 连一甚至不敢去想象萧麟发现他不见时的心情,是否会像之前一样满世界找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再遇见,在该相忘的时候就淡淡地从他的世界退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36章 中秋过后亦是秋, 天儿凉快下来,街市热闹许多, 被闷了一个夏天的民众都出来放风了,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着,对着墙壁上贴的纸张指指点点。 墙上贴的正是一则有偿寻人启事,寻连家大公子连一, 附上一张画像,找到送回连府赏金千两, 提供线索赏金百两。 连一以为是招工的信息,准备凑过去看看, 还未走近就与转过身的大婶对上眼。 连一脚步一顿, 任由大婶上上下下将他扫个遍,大婶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 激动地指着他,“快快,这个就是连家大公子, 快抓住他, 一千两白银呐。” 她这一嗓子吼得气震山河,若是上了战场定是女中豪杰。 连一一寻思就品出了味儿,八成是连家知道他偷跑了,整满大街找他呢。 他偷跑本就是不想连累云灵寺,不回连家也是怕拖累连家, 没想到连家居然这么在乎他。 这份情谊他知道就行了, 但是连一并不打算回去。 一千两白银对于普通人家是遥不可及的数字, 有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于是大婶这一声就像一个深水鱼雷在人群里炸开,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登时围观墙上寻人启事的人齐刷刷转过身,几十双眼睛直盯盯对着连一,就像盯着猎物的豹子,饿了十几天的那种,确认过眼神,是要抓他的人。 连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然后扭头转身,拔腿就跑,动作一气呵成。 华都主街道上,一名风一般的少年狂奔而过,吹起吃瓜少女耳边的一缕秀发,少女撩起发丝转过身望着那抹如朝霞般俊丽的身影,发出由衷的感叹,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刚感叹完转身,就被蜂拥而至的人潮撞得七荤八素,“快点拦住他,快点,那可不是人,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群人如狼似虎,招摇过市,女子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背上还有两个四十三码的鞋印,望着卷起灰尘,奔腾而去的人群,发出由衷的感叹,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呐。 城郊河畔,秋风扫过湖面,荡起阵阵微波,漾开层层纹浪,这一池被秋风扰乱的水正如江枫晚的心。 他捻着一张丝帕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想他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却因是云灵寨的老大,屡次被高员外家小姐高婷婷拒绝。 若是不能和相爱的人执手白头,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江枫晚站在这里已经三个时辰了,今天是他第八十四次被高婷婷拒绝,他颜面何存,还不如跳河死了算了,但是这河水好像不够清澈,现在到秋天了,水挺凉的,跳进去估计很冷。 江枫晚点点头,据说淹死的人会被泡发,很是难看,若是遇上贪嘴的鱼,再啃上几口,还死无全尸,不行,自己这么俊的人,拒绝这么丑的死法。 打消了投河自尽的想法,江枫晚觉得站在河边太危险,于是往后退一步,恰巧撞在飞奔路过的连一身上,连一随步伐摆动的手臂不小心打到江枫晚,于是他就这么飞了出去,好死不死掉进河里。 连一大骇,脚跟一紧,硬生生刹住脚步,在泥地上擦出一道痕迹,收住脚,再一瞅,撞在自己身上的人在水里扑腾。 他被一群人穷追不舍,在街上上人群越聚越多,只好往荒郊野外跑,却不想撞了人,连一回头一瞧,追他的人似乎都已经摆脱了。 当务之急是救这个落水仁兄,他抄起脚边一根木棍朝那人递过去,焦急喊道,“快点抓住,我拉你上来。” 江枫晚随着水波浮浮沉沉,觉得这大概就是天意,是上天看透他的想法,指给他一条明路,让他去死,于是,他如砧板上的鲫鱼,管他是红烧还是煲汤,听凭处置。 他不挣扎,也不去拉连一递过来的棍子,害怕把自己撞下来的人自责,于是安慰道,“别管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水不断往嘴里灌,他干脆闭上嘴和眼睛,静静等着死亡临近,等了好一会,自己好像没死,因为一直能听见那人的声音。 “喂,你快些起来,活着最重要,死了就看不见今天的晚霞与明天的朝阳了”连一试图讲误入歧途的人拉回正轨,重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之时,却惊奇地发现那人居然漂浮在水面上。 江枫晚也发现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白云飘,划动着双臂,自己居然会游泳了,求生欲果真很强,求生欲使他学会划水,真是天不亡他。 连一见人完好无损,松了口气,坐在岸边,“你快些起来,水也淹不死你,还是上来吧。”就这么漂着还挺骇人。 江枫晚拒绝,“我死也不上去,我今天就是来寻死的,不死不罢休。” 连一无语,有多少人为了活着想尽办法,用尽力气,却依然抵不过病魔吞噬,最终化为一滩腐朽。 世界很大,人很渺小,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却也是别人生活中的配角,只有活着,才能感觉自己真实存在这个世间,看见更多的美好。人来世界一遭,死了就完完全全消失了,一定要经常想想,有没有留下什么就走了,甘心与否。 而这人却如此糟践生命,视之如蔽缕。 连一挺鄙视这种人,没有拼尽全力,认认真真生活过,就没有放弃活着的权利。 他指着河里惊恐道,“喂,你脚边有条蛇!” “哪里?哪里?”江枫晚一听见蛇就怂了,拍打着水花,三两下就上了岸,那架势,似乎被火燎了屁股。 连一没忍住笑了出声,江枫晚这才知道是被骗了,再一瞧这人,他眼睛瞪得像铜锣,竟有长得如此出尘脱俗之人,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坐在连一身边,“刚才多谢公子。” 连一扭头看着他,轻笑道,“你既是铁心寻死,又何必谢我,应该恼我怀了你的好事才对。” 江枫晚道,“你我萍水相逢,却担心我寻死,出手相助,心善又热情,是个好儿郎。” “我只是看不惯轻生的罢了。”这话不假,“切莫再有此念头。” 江枫晚笑着摇摇头,“人生有太多无奈,想不开罢了。” 想不开?连一以前也想不开许多事,久而久之就想开了,当你在佛门净地无欲无求呆个五年,什么事情都能想开,包括他与萧麟的分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既然想不开,我推荐你去个地方。” 江枫晚疑惑道,“什么地方?” “云灵寺。” 连一说完,江枫晚大笑起来,“说得有理,佛门净地定能让我忘却红尘俗事,我有一事想拜托公子。” 连一看着他不语,江枫晚有不管他答应与否,从怀里掏出一个湿淋淋的玉雕狮子,玉是上好的玉,晶莹剔透,无半点杂质,但是这雕刻一言难尽,不仔细看,还以为雕的是四不像。 “这是我云灵寨的信物,我还有一大帮兄弟在等我,这个给你,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帮弟兄就托付给你了,见玉狮如见老大,他们看了就明白。” 江枫晚叹了一口气,“我作孽太多,希望你以后能带他们走回正途。” 连一未多想,以为就是普通的寨子,反正华都也呆不下去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去处,不如就去这个寨子躲一阵,又免于被围追堵截。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结伴而行,云灵寨这个名字一听就跟云灵寺有关,实际就是云灵山半腰上的一个山贼窝,平时打劫上山供奉香火的信徒,捞一点油水,也不伤财害命,官府也懒得收拾,就半死不活地存在那里。 当然连一不知情,还以为是个普通村寨。 江枫晚害怕回去被兄弟们缠住,也未露面,给连一指了路,两人就分开了。 这山寨真不太好找,围着山弯弯绕绕好一通,才看见路边一个大石头上写着“云灵寨”。 连一拿着玉狮到了寨门口,这门是个木头拦的门,看起来不太结实,守门的人倒是挺结实,一瞧见连一就举起武器,凶巴巴喝道,“唉,你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你。” 连一停住脚步,举起玉狮,“我是你们大哥嘱托过来接管寨子的。” 守门那人一瞧玉狮,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急吼吼冲会寨子去了。 连一在外头等着,估计这人是个小喽啰,去喊人去了,果真,不消片刻,乌泱泱一群人蜂拥而至,块头是一个比一个大。 老二拍了一把小六,把人拍一个趔趄,“把门打开。” 小六把门打开,一群人围了过来,四周的光都被遮了去,只有头顶投来一束阳光,被包围的连一显得十分弱小。 老二拿起连一手上的玉狮子,盯着连一一阵猛瞧,凶神恶煞道,“说,我们大哥去哪里了。” 连一抬头直视他,“他想不开,投河自尽,我恰巧路过救了他,他决定去云灵寺修行,临走前把玉狮交给我,把你们托付给我了。” 这话大家不足以让人信服,老三喝道,“是不是你从老大手里抢过来的?” 一说出这个疑问,几人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这架势,似乎连一说一个是字,他们就会把他捣成肉泥。 连一眼中无一丝恐惧,勾起一抹淡定从容的笑,“他那块头,你们觉得我能抢得过吗?不信你们可以去云灵寺找他问清楚。” 几人一思索,确实如此,小六悲恸哀嚎,“原来大哥心里背负了那么多,我们都不知道,竟让大哥想不开到去寻死,呜呜呜” 老二被他闹得脑子疼,把玉狮还给连一,妥协道,“我们暂且相信你,你叫什么名字?” “连一。” 一听这名,老五凑过来,“二哥,三哥,四哥,小六,听见没有,这人果真是上天派来做我们大哥的,他是一啊,比咱们都大。” 于是,连一就此过上了做大哥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37章 连一发誓, 这是他见过最穷酸的地方,茅草屋散发着腐朽气息, 母鸡在屋顶大摇大摆地闲逛, 女人赶着猪在寨里穿梭。 怪不得江枫晚急着脱手,就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就不错了。 老二至小六五人带着连一在寨里熟悉, 也给寨里人介绍这位新来的老大,“来来来, 都看看,这位是我们云灵寨新来的老大, 大家认识认识。” 一群人围了过来, 跟看猴似得盯着连一,连一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 寨花碧池见到连一的一瞬间,仿似一道圣光砸到她脑门, 嘭嘭嘭, 心中之花,怒然而放。 女子应该矜持,她懂,所以她没有直接去问,而是扯了扯老二的衣服, “二哥, 新来的老大生得好俊, 你帮我问问婚配否,有心仪的女子吗,看看我还有希望没。” “哦。”老二扭头问连一,“老大,碧池喜欢你,你能娶她吗?” 这话问得比碧池亲自问还来得直接,真是羞死了,碧池掩着脸,偷瞄连一,与连一送来的目光相撞。 连一看着老二身边站着的姑娘,直接道,“我不喜欢女子,我喜欢男子。” 众人瞠目结舌,新来的老大居然有断袖之癖,不过长得是真好看,寨花碧池第一次心动就此骤停。 于是老二至小六,五人排成一派,异口同声道,“老大,你看看我行不行?” 连一头疼,这群人,神了! 巡视一番后,连一发现,这寨子除了穷酸外还挺不错,除了这几个大块头,人都很和善。 环境更是没话说,山清水秀,绿水长流,让他想起在云灵寺居住的日子,只是这山上无法耕地,只有几片菜园子涨势喜人,收入何来? 连一纳闷,“你们怎么来银两的?” 几人对视一眼,敢情老大不知道他们是山贼,老二不知如何开口,“正巧我们要开工了,老大跟我们一起试试便知。” 连一点点头,耳闻不如眼见,且去瞧瞧。 五个大块头簇拥着连一站在大道中间,这条路是上云灵寺的必经之路,不乏富商大贾,正是打劫的好地点,至于为什么他们打劫未被官府铲除,那是因为 老二盯着路的尽头,警惕道,“有个老头拉车上来了,准备好。” “好!”其余四人握紧手上的铁锹和锄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连一瞧了瞧,哪里有人啊,难道是老二块头大,看得远吗? 连一看着他们保持这个姿势一炷香了,依旧没看见他们口里的老头,秋老虎凶猛难挡,额头大汗淋漓,相对比较弱的小六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五丢下铁锹,慌忙扶住他,不断拍打着他的脸,“小六醒醒。” 连一把水袋递给老五,“估计中暑了,喂他喝点水,把他背回去吧。” 于是五个战斗力丧失俩。 老二瞅着远处拉着拉车的老头,也是奇了怪了,老头脚上难道生根了,怎么一直在那没有前进,“走,过去看看去。” 几人一走近,这才发现拉车轮子卡进路上深沟里,老头重复着拉起来,掉下去,拉起来,掉下去的动作,轮子就是出不来,急得额头直冒汗。 老头见着这几个大块头,比大块头见着他还高兴,“哎,是山贼们啊,来得正好,帮我把车子拉上来,卡沟里了。” 简直没有山贼的尊严,老三喊道,“老头,我们可是山贼,是打劫的,快点把银子都交出来。” “嚷嚷什么嚷嚷。”老头喝道,反倒比这几个山贼更像山贼,“你们把车子给我推出来,我给你们五文钱,这些可都是云灵寺的香火,赶紧的,别墨迹。” 一听有劳酬,几人撸起袖子,“呸呸”地往手掌上吐点唾沫星子一搓,抡起锄头铁锹去挖车底的泥,不一会车子就出来了。 老头满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五文钱,放在老二手心,“干得漂亮,给你们。” 老三擦擦额头的汗珠,骂道,“咱们挖这个坑把自己坑了啊。” 这话被耳尖的老头听了去,“什么,这坑是你们挖的,钱还我。”说完一把抓过老二手里还未收起来的钱。 几人委屈巴巴,“我们好歹出了苦力,这五文钱不能留给我们吗?” 老头想了想,“留给你们也行,帮我把车子推到云灵寺去。” 于是老二拉车,老三,老四推车,老头翘着腿坐在车上,一脸悠闲,时不时喝两声,“快点快点,磨磨唧唧的。” 连一看着远去的车与人,内心仿佛日了狗,本来听他们说自己是山贼,还怕他们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一看,伤天害理不是谁都能做的,起码智商要在线。 这一回,奔波一天,出了劳力就赚回这么五文钱,还倒下一个,真是赔本买卖。 连一就在想了,这么一大个山寨该如何养活。 老二端了一锅香喷喷的蘑菇炖鸡,喜滋滋放在桌上,“今儿去云灵寺瞧见我们旧老大了,新老大说得没错,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今晚吃鸡庆祝一番。”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开过荤,老二把鸡腿夹进连一碗里之后,几人就开始狼吞虎咽,连一把碗里的鸡腿夹到小六碗里,“小六身子虚,多补补。” 小六感动得热泪盈眶,边喷饭边感激,“老大,你真好。” 连一没有味道,看着他们吃饭,“村里这么些人,仅凭这微薄的收入,如何生存?” 老二抹了一把嘴,“别提了,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和乞儿,能有一间茅屋挡风避雨,已是感激涕零,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是啊,我们无能,挣得少,有些老人孩子生病了都拿不出买药钱。”老三哀叹道,“好在能种些菜地,养些牲畜,换点银钱,自己有个吃食。” 表现总能迷惑人,看似凶狠的一群人,却如此善良,难怪这个寨子让他感到很安心,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在重获希望之后,才会知足常乐,安于平静,活着,本就不易。 接下来几天,连一在琢磨,如何养活这一寨子人,能用的无非就是人和地。 人是活的,脑筋也是。 连一有了初步打算之后就把老二到小六聚集在一起,“咱们寨子目前有多少劳力。” 老二盘算一番,“老人十人,小孩十五人,年轻男子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四人,女子十八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孩童老人多,连一点点头,“刨去老人孩子,劳力就只有年轻男子和女子。” 他看向老二,“我看了下,咱们菜园子里的菜长势很好,可以拿去买,云灵寺每年都会下山采购许多蔬菜,老二你明日去云灵寺打听一番,说可以送菜到门,价格比山下便宜。” 老二点点头,“好。” 连一在云灵寺的时候在后厨呆过,寺院里的蔬菜根本不够食用,菜长得再快,也赶不上吃,尤其是秋冬季节,菜长得慢,每年都要下山采买,来回一趟上下山很是折腾。云灵寨刚好在半山腰,离得不远,直接把菜送上门,省时省力,何不选择。 连一看向老二,“老三,山里野物不少,你带寨里男人去打猎,猎到的野物拿去镇上酒楼,也能卖个好价钱。” “嗯。”老三应道,“寨里有两个会打猎的,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连一看向老四老五,“女子最巧的就是那一双手,你们去山下买些做油伞风筝和刺绣的材料,然后交给她们加工再拿去山下贩卖,也能赚些零用钱。” 老四犯了难,“老大,可是我们没有钱买材料啊。” 连一掏出自己的钱袋放在桌上,“我只有这些,你们拿去用。” 他不是圣人,却也是人,是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弱小落难而不管不顾,况且他已是云灵寨的老大,肩负着全寨人的希望。老二他们尚且能为了寨里人拼尽全力去守护,自己又何尝不能。 而且只要正常运转下去,连一觉得计划可行。 几人心存感激,新老大可真好。 小六兴致勃勃地等着老大给他安排活计,可是老大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没了下文,小六挠心挠肺,“老大,我呢,我需要干什么?” 明明是个大块头,心却比豆腐还软,一动不动就爱哭的小六,连一还真没想好给他安排什么活计,连一干咳一声,“那个你责任最重大,留在寨里保护所有人。” 小六高兴地拍着胸脯子,“没事,包在我身上。” 计划已经制定好,次日,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老二去寺里一问,圆心一听说有这等好事就应了下来,让老二先拉一车菜上来看看,若是可以就定下来。 猎来的野味也拿去山下卖了些银钱,当天就买了些药材上来,给寨里的病患熬药瞧病。 女子们也找到自己的价值,围在一起边做事边唠嗑,就像普通人家那般,看不出她们曾经经受过苦难。 这一切看在眼里,连一欣慰地点头,终于有一个地方,让他找到久违的归属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38章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寨子在连一的带领下渐渐有了气色,变得像模像样了。 每当空闲的时候, 连一总会想起萧麟, 那个他还来不及说一声爱就迫不得已离开的人。 人生有太多迫不得已,只因他是个最底层的喽啰,无法只手遮天, 翻云覆雨。 自从知道连一喜欢男人之后,他这一帮弟兄天天帮他物色男人, 先是说“老大,我们五个你看中了哪个尽管拿去用”, 不是连一不地道, 这五个他真没有一个看得上。 毕竟被萧麟那样的人爱过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他这般好的人, 光是惦记都能持续一辈子。 然后几人变成“老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给你劫一个。” 连一心说, 我喜欢萧麟那样的, 天底下就此一个,并无分号,你们能劫回来吗,那可是清越王府的世子。 外头有人找连一,云灵寺的人又都认识他, 所以连一哪里也不能去, 天天在寨子里修修补补, 看着姑娘们做手工,外头的事情都交给大块头们去主持。 老二给寺里送菜很快就得到云灵寺认可,主要是蔬菜新鲜,价格低廉,还包送上门,一来二去老二跟寺里都熟识了。 还有江枫晚在,旧老大跟吃了称坨一般,一心向佛,听到老二讲寨里发生的事情,感概道,“我果真没有找错人,连一一瞧就是个靠谱的。” 虽说老二对连一很满意,还是没忍住道,“晚哥,弟兄们都挺想你的,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知道以前我们太蠢让你费心了,现在你就回去享福就行,我们伺候你。” 江枫晚摇摇头,“这里很好,我出家也不是因为你们,是我爱而不得。我打听了一下,过两天寺里要大修山路,正招募工人呢,一天十文钱一个人,我跟寺里报了五个名额,你们过去。” 老二煞是感动,“晚哥,你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回去之后老二就把这事告诉连一,连一立刻就应下了,“寨里十个青年男子,五个名额,你们随意安排,当天无事的就过去,有事的按部就班工作就行了。” 寺里开工之后,他们每日去签到做工,赚取五十文钱,不亦乐乎。 清越王府,下人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差池惹了主子,今日大世子跟王爷大吵几架,府里乌烟瘴气,个个黑着脸。 萧麟看着花西发呆,花西在桌上乱跳,口里不断重复着,“萧麟,保重,萧麟,保重” 当日他被王爷拉去史府赔罪,回来之后去找连一,却被告知连一已被解雇,连一住的屋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他的衣服和两张面具,以及不断重复话语的花西。 那一刻,萧麟知道什么叫椎心泣血,他疯了一般满华都寻找连一的身影,却杳无音讯。 本以为中秋节一场闹剧会让亲事有所变故,谁知史家跟认准了他似得,等史老太爷身子好些就举行婚礼。 为此萧麟跟他爹闹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他想连一想得紧,但是没有一点消息,萧麟只能乱投医,打算去一趟云灵寺。 都说主持能知晓未来,揣测天意,这么大本事,找个人应该不难。 他的行动并未受限制,只是他知道身后跟着多贵这条尾巴。 云灵寺里,萧麟难得一见地规规矩矩坐跪坐在秩乙面前,“上次匆匆忙忙过来,又匆匆忙忙离去,还未问候您,今日特地来拜访,您老人家精神瞧着不错。” 秩乙给萧麟添了杯茶水,萧麟如此乖巧,他觉得瘆得慌,“怕不是问候我这么简单,既然都上来了,何不修行两个月再下山。” 萧麟摇摇头,且不说他爹会不会答应,他也不能搁这耽搁,连一还未找到,两个月之后,这人就更难找,“果真瞒不住您,我此番前来是为了问连一的踪迹,您能否帮我算一卦,连一现在在哪里。” 秩乙笑了起来,“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这庙就得改为寻人寺了。” 这个回答让萧麟失望至极,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您可否为我算算我与连一的缘分。” 对于这个问题,秩乙一点也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一般,他高深莫测地看着萧麟,给出答案,“拨云见日,眼前虽迷雾重重,太阳始终都在,只要熬过艰难险阻,圣光终会洒下。” 这一字一句萧麟都听得清清楚楚,记得牢牢实实,“我可听进了你的话,若是我最终仍求而不得,就到你庙里出家,天天闹腾地你鸡犬不安。” “我这间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可别折腾我了。”秩乙无奈地摇头,“你的烦恼无非就是你爹,你拗不过他,就找个能拗得过他的人帮忙不就行了。” “谁管得了他呀。”萧麟起身,冲秩乙行礼,“多谢您了。” 虽说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但是有了一个方向,他与连一有剪不断的缘,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终有一日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阿嚏。”多贵打了一个喷嚏,身体晃动幅度太大,差点从树枝上摔下来。他偷偷跟着萧麟到寺里,飞身上树,见萧麟跟主持在聊天,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就决定小憩一会,谁知睡过了。 再一瞅门前只剩秩乙一人,哪里还有萧麟半点踪迹,坏了坏了,要是把人跟丢了,他没法交代啊。 多贵从树上跳下,吓了秩乙一跳,“主持,我家世子呢?” 秩乙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指了指门口,“走了半个时辰了。” “哎呀。”多贵捶胸顿足,撒腿往外跑,只希望萧麟没有发现他跟丢了,乖乖回家。 萧麟的确没有发现多贵跟丢了,但是也没能乖乖回王府,因为他在半路上就摊上事儿了。 山路在修路,路本来就不宽,下山的人挤到一块,摩肩接踵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萧麟牵着马绳跟着拥挤的人群亦趋亦至。 人多的地方总会有见财起意的小偷,这个尖嘴猴腮的小偷搁人群里一扫,一眼就盯上了衣着华贵的萧麟,一瞧就是个有钱的主。 尖嘴猴腮挤到萧麟身边,开始琢磨着如何下手。 不知谁撞了萧麟一把,萧麟一个趔趄,怀里一轻,他暗叫不妙,有贼,萧麟一个反扣捉住那只手,再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钱袋吗。 萧麟伸手去夺自己的钱袋,那人死死扯住不松,居然倒打一耙大喊起来,“救命啊,有人要抢我钱袋。” 本就拥挤的人群霎时炸开了锅,对着萧麟指指点点,“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没想到是小偷。” 这都什么世道,萧麟恼道,“你们看清楚,明明是这人偷我的钱。” “什么我偷你的钱,明明是你偷我的钱。” 两人就这样为谁偷谁的钱争执不休,吵闹的声音惊动了路边干活的老二老三和小六。 老二抬眼一瞥,一群人扎堆,不像是干好事,“那边咋回事?” 小六凑过来,“好像是碰上小偷了,在扯皮。” “嘿!”老二义愤填膺地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砸,老大教育他们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今儿碰上自己算这个小偷倒霉,“走,过去看看去,小小毛贼胆子忒大,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动手。”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过去了,老三小六扒开人群,老二走进去,大喝一声,“干啥呢,贼在哪儿。” 哄闹的人群被这一声暴喝唬住了,顿时安静下来,萧麟和尖嘴猴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大块头。 尖嘴猴腮咽了口唾沫,不好,要是被这几个人捉住就惨了,于是他先发制人,“这个人偷我钱袋,被我抓个正着,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你含血喷人。”萧麟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倒做贼喊捉贼了。” 老二跟小六对视一眼,这怎么俩都是贼了,小六抓抓脑袋,“二哥,你觉得谁是贼啊。” 老二盯着面前俩人一打量,一个俊美无匹,一个邋里邋遢,显而易见,“这个看起来穷的应该是贼。” 萧麟得意地扬起下巴,“终于来个有头脑的。” 尖嘴猴腮不依了,“什么叫看起来穷的是贼,不要侮辱穷人,这天下一大半可都是穷人,但是穷人有穷人的骨气,这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凭什么说我是贼。”我凭本事偷来的,还被围在这里,能不辛苦吗。 尖嘴猴腮说得理直气壮,真假难辨,把老二唬得一愣一愣,“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穷人怎么了,人穷志不穷。” 萧麟无语望天,本以为来个带脑筋的,没想到个个蠢蛋,呆萌中透着一股弱智。 小六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既然你们都说是自己的,那肯定知道钱袋里有多少钱,你们说说有多少,你先来。” 看着指着自己的手,萧麟犯了难,他还真不清楚钱袋里有多少钱,自从答应连一不再花他爹的钱之后,萧麟真没有问他爹要过一文钱,钱袋里是他从自己私房钱里随手抓的碎银,没有数过,他想了想,估摸着,“大概有三十两银子吧。” “好,该你了。”小六手指向尖嘴猴腮。 “我瞧瞧啊。”尖嘴猴腮打开钱袋数了数,一脸正直道,“不多不少十八两碎银。” 小六一把夺过钱袋,数了一遍,“的确是十八两,是你的了。” 尖嘴猴腮接过钱袋,笑嘻嘻道,“明鉴明鉴啊。” 这都是什么沙雕,萧麟怒不可遏,“你们怕是傻子吧,钱丢了就丢了,反正我不缺钱。”现在丢钱事小,这憋屈是大,心里贼不爽。 说着牵起马准备走,却被老二拦住了去路,“你骂谁傻子呢?别以为偷了钱就能这么轻易了事。” “你们想怎样。”萧麟憋了一肚子气,不善地回望过去。 小六想了想,“咱们也没时间送他去官府,瞧他模样这般好,不如带回去给老大做压寨夫人。” 三人一拍即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