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丫鬟极度社恐》 正文 1.第一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巷角立着一棵树,算不上高大,却枝干遒劲,树叶繁密。乱叶罅隙间,几抹黑糊糊的影子微微摇曳,月色太薄,难以分辨,恐怕此刻就是有人途经,也发现不了,在这棵普通的树上,竟潜伏着两名黑衣杀手。 “你扯我衣裳做什么?”其中一个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微怒说道。 “我正盯人呢,谁会扯你衣裳!” 正觉得自己衣摆又被扯了几下,那个黑衣人“咦”了一生,往下看去。 尖尖的脑袋,长长的耳朵,一对淳朴善良的眼睛,两排比自己还整齐洁白的牙齿。 原来是头驴。 黑衣人把被这头驴当成美味的衣摆扯了出来,随手一摸,就是一把唾沫,顿时倍感嫌弃,抬手欲将驴打走。 一抹白光突然蒙上视线,黑衣人一抬眸,便吃了一惊。 那头驴的身旁,除了漆黑夜色,本该空无一物,此时却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双手紧攥着衣裙,裙体通白,长发披散,看不清楚样貌,冷风呼啸着拂过,卷起遍地残叶,扬起浓密黑发,空中飘着的衣裙如乱舞着的蝴蝶,画面交织着唯美与诡异。 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该不会是鬼吧! 黑衣人用力的盯着那女子所站的地面,没有影子。 天这么黑当然没有影子! “你,是人是鬼?” 他刚一出声,女子就赶紧往后缩了缩,顺带还埋下了脑袋。 女子也不理睬,牵起一旁正在发傻的驴子转身就走。 “我们是不是该拦下她问个清楚?”看着女子的背影,黑衣人觉得自己身为夜色杀手的尊严受到了侵犯。 “出来了!准备好。”另一个黑衣人固执地盯着一个方向,眼里终于放了光。 那个方向是一座府邸,青砖红瓦,四面围墙,府前站着一排垂柳,尽显清雅。 门口走出好几个小厮,手里都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一下子就把夜色点亮了,尤其是挂在上方写着“平阳江府”四个大字的牌匾,顿时明净了起来。 “兄长你就别送了,我待会儿领着小包去买酒吃!” “夜晚饮酒,尤其伤身,倾许,你不可,快些回家才是。” “夜晚饮酒,伤阴助阳,我听着倒是好事呢!” 府中走出两位公子,一位步履沉缓,负手而行,正娓娓道着夜晚饮酒到底有多少危害,语调温雅从容,一身都是书卷气。 而那位被唤作“倾许”的公子,气质就大相径庭了。步伐轻快,眼中含笑,一手插着腰,一手玩弄着腰间的细长衣带,在空中抡了好几个圈,听着耳边鱼贯传来的谆谆教导,倒也不恼,竟是笑得更深了。 这两位公子,一位是当朝九卿少傅,江覆玉。另一位呢,便是江覆玉的堂弟,赫赫有名的武康王之子,大名温珩,刚过弱冠的年纪。 “倾许记住了,记得牢牢的,兄长你就送到这里吧,外边风大,小心着凉啊。”待江覆玉终于讲完了最后一条饮酒的危害,温珩才回了话,只见他举起右手做了个发誓的姿势,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可刚一将江覆玉那边打发完,温珩便侧了个身,揽上身旁自家小厮的肩,低声说道:“小包,你上次说新开的那家酒店是在东街对吧?” 江覆玉站在他的身后不住扶额。 那小厮叫做小包,人也长得跟个小包子似的,听见温珩问话,连连卖力地点头。 “是啊诶后面?”包子脸愣了愣。 “到底是东街还是后街?” “后,后边” 温珩收回了搭在小包肩上的手,详装无奈:“那你方才点什么头?后街就后街吧,走着。” 温珩说完便转了身。 然后傻了眼。 “世,世子,后边有!” 后边的小包手指着黑衣蒙面人正瑟瑟发抖,前边的温珩对视着黑衣蒙面人正无比汗颜。 “有有有有危险是吧?” “是啊。”包子脸受到惊吓,鼓得更像包子了。 “等你说清楚了,我估计早就被砍死”温珩这句话还未说得完整就又咽了回去,因为迎面一把闪着锋芒的尖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朝他挥了过来! 另一个黑衣人动作更为迅猛,一手朝着府门的门房撒了一把粉末,一手化作一记手刀砍向小包,搞晕围观群众不过刹那。随后的动作毫不停留,又踏着风般绕到江覆玉的身后,用带着迷药的布覆在他的口鼻上将其迷晕。 另一边的黑衣人似乎也想要迷晕温珩,可温珩那厮虽不会武功,却跟吃了五石散似的,扑腾着躲避着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招式之疯癫,力气之狂大,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迷惘。 这人求生欲可真强悍。 “别拖了,惊动了其它人不好,直接砍了他!”同伙看不下去,给他支了招。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先将两人迷晕,再拖到小树林,哦不,是小角落就地正法的。 正迷惘着的黑衣人点点头,挥刀砍下! 温珩眼见无处再躲,双手不自禁紧紧护住了头部,电光火石之间,他走马观花的想了很多东西,想到最后,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被砍死之后,能空降一个侠客捕快神仙妖怪,反正什么东西都行,只要能救下江覆玉和小包他们就好。 “砰!”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身体被重物击退的声音,温珩将双手放下,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被砍到,不解之际,往前看去,方才要杀自己那黑衣人扶着胸前,嘴里吐血,望着脚边落下的石块,表情更茫然了。 “没有空降侠客捕快神仙妖怪,空降了一颗石头!随便随便,有命在就行。”温珩在心里喃喃自语。 “兄弟,看你受伤不轻,我这边也累了,这样吧,咱们改日再战如何?”温珩揉了揉擦伤的手臂,非常认真地对敌方说道。 那黑衣人一脚踹飞地上的石块,心里十分窝火,朝着温珩又是一刀砍去! “累个屁,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砍了!” “砰!” 同样的声响,同样的石头,同样的黑衣人愣在原地吐着同样的鲜血。 温珩好奇的不行,急忙往石头丢来的方向望去。 是一头驴,驴背上还驮着两个老旧的木桶。 “什么人!”黑衣人谨慎起来,死死盯着那头驴的方向,甚至作势要砍了这头驴。 恍然间,头顶掠过一抹白光,像是皎月抛洒的层层蟾光,又像是被风拂到脸上的无暇白绢。 一时间,所有人都恍惚了。 温珩转过身,双眼情不自禁地大睁,视线穿过面前两个黑衣人,落在了那一抹出尘脱俗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形清癯的女子,白衣胜雪,迎着月色升腾着缥缈雾气,青丝如瀑,温柔地垂至腰间,她背朝他们而立,发后一条天青色发带摇曳着,像极了湖边晨雾间的纤柔柳丝。 是自己方才临死前的祈愿被老天爷听见了吗? 这是仙女吧。 瞧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两个黑衣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他们,似乎也没时间去反应了。 因为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此女相貌,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先撤!”两黑衣人对其中的实力差距心知肚明,也不再纠缠,相继起身便隐没在静谧夜色中。 “多谢神仙姐姐救命之恩!”温珩说着朝前迈了一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话音刚出,这位神仙姐姐的双肩竟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在下武康王世子,温珩,敢问神仙姐姐”温珩边说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太好奇了。 等他终于走到神仙姐姐身后时,眼里的笑意都快盛不下了,他举起右手,正欲拍上神仙姐姐的肩头,又觉得此举甚是不妥,迟疑片刻后又将手落下。 “神仙姐姐,你怎么一直背对着我啊,你转过身来,看看我嘛,或者我到你前面去也成,怎么样?”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那我上你前面去!” 温珩正欲上前,就被面前的一只手拦住了。 神仙姐姐丝毫没有侧过身来,却是伸出只手抵挡了温珩的进一步动作。 “神仙姐姐你”温珩顿时呆在原地。 神仙姐姐那只手放的位置,刚好是他最不可描述的部位,虽然并没有真的碰到,但是这也太太太让人不敢动了。 温珩愣住的同时,神仙姐姐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没有收回手,就这样一边防备着后边的温珩一边缓缓朝前移动。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温珩好死不死朝她喊了句:“神仙姐姐,你的驴落下了!” 于是神仙姐姐又倒着退了回来。 看着神仙姐姐牵着她的仙驴走出府巷,然后消失在黑暗的林道中,温珩不禁一阵感叹,这神仙姐姐怎么不愿意以正脸示人,难道是她其实长的丑? 不可能!神仙姐姐气质这么好,相貌也一定是绝世出尘的。 或许,是因为若是有人看了她的容貌,就一定得娶了她。那还真是自己占便宜啊,难怪神仙姐姐不让他看。 温珩背起江覆玉,拖上小包子,心里想着一通乱七八糟的事,又回身进了江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窗台上燃烧着的烛灯渲着一圈暖黄的光晕,倏然间,这光晕晃了晃,如同河面上被惊起的涟漪清波。似是有几缕细风从窗缝溜了进来。 门边站着的丫鬟也察觉到了,匆忙着移身上前将木窗关了个严实。 这是江覆玉朦胧着睁眼时,所见的第一个画面。 “秋草。”江覆玉轻声唤道,嗓音在沙涩中显得低沉。 “大人,您终于醒了!”秋草抹着涕泗横流的面颊,倒了杯茶端过来。 江覆玉道:“我昏睡多久了?” 秋草道:“唔,一个时辰吧。” 那你为什么要哭得跟他差点死翘翘了一样啊? “温世子在哪儿?他没事吧?”江覆玉突然想到同他一起被行刺的温珩。 秋草道:“温世子他没事,还跟着照顾了大人一会儿。” 江覆玉道:“那他现在人呢?” 秋草道:“世子看大人您一直没醒,他就趁着余暇出去买酒了,说什么闲着也是闲着。” 江覆玉这时才接过那杯茶,尽管嘴里干涩,却还是将茶分成几小口饮尽,动作斯文秀气。 茶水很清淡,十分的解渴。 “算了,他没事便好,瞧他这意思是今晚还要回我府上?” 秋草道:“应该是的吧,世子去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现在也该回来了。” 秋草刚一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着就传来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 “小秋草还真是聪明伶俐,这不,你一说完我就回来了。” 秋草连红着脸去开门:“世子您回来啦!” “你的酒买回来了?”江覆玉无奈问道。 “没有,没买到,去太晚了都卖光了。”温珩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上桌,给自己折了杯茶喝。 秋草瞧见他的动作,脸憋得更红了。 “真的是去买酒?”江覆玉面上仍有疑色。 “骗你作何,只可惜去晚了。” “不过嘛”温珩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草蚱蜢:“喏,酒没买到,但买了这个玩意儿回来,秋草,送你了。” 秋草闻言一愣,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江覆玉,没敢接住。 “叫你拿着就拿着。”温珩将草蚱蜢往秋草身上一塞:“可好玩了,还会跳呢,拿着玩儿去,去院子里啊,那地方大,现在就去吧。” “是。”秋草揣好草蚱蜢,俯身一礼:“谢谢世子。” “兄长,你现在感觉如何?”温珩觉着与江覆玉距离太远,又将木凳搬到了江覆玉的床头边。 江覆玉道:“好多了。” “嗯,没事便好。” “倾许,你”江覆玉欲言又止。 温珩道:“我怎么?兄长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俩之间谁跟谁啊。” “你下次没事能别调戏我府上的丫鬟了吗?” “不成体统,一点做主人的样子都没有”江覆玉开始滔滔不绝。 温珩笑道:“这哪里叫调戏呢,我是那种喜欢调戏丫鬟的人吗?我就是觉得她们也挺可爱的,你瞧秋草,跟你身后时闷成那样,让我一逗脸就变得跟个红苹果一样,一说就臊,多可爱。” “就跟逗小妹妹一样,你看见可爱的小妹妹,难道不会忍不住去逗逗吗?”温珩挑挑眉,怕江覆玉没理解又解释了一下。 江覆玉闻言,从床上端坐起,正义凛然,无欲无求。 “好吧,你不会。”温珩败下阵。 “温珩,你撒谎。”江覆玉轻轻开口。 “啊?” “上一次,我瞧见你也逗王婆了,她的岁数可以做你姥姥。”江覆玉优雅地品了口茶。 温珩起身给自己还满着的茶杯添了茶,准备自然地转移这个话题。 “今天天气真好啊” “行了,你先别教育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温珩又坐了回来:“你知道我们方才经历了什么吗?” 江覆玉心里权量一二,觉得遇刺事大,教育可再耽搁,也就不再对着温珩说教了。 “此事目标明显是我们二人,你可有什么头绪?”江覆玉问道。 温珩道:“至少在明面上,我是想不出我们得罪了什么人物,而且还是同时得罪。” 江覆玉道;“之前有过迹象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温珩一手撑着下颔,耐心思忖了片刻。 “我倒是想到一件事,只是跟今晚这事好像没什么联系。” “你先说说。” 温珩点点头,说道:“几日前,我在路上收到了一张纸条,是一个路人塞给我的,我正奇怪时,那人却一眨眼就消失了,更古怪地是,那张纸条,是空白的!” “空白的,你看仔细了吗?会不会有夹层什么的?”江覆玉觉着此事疑点颇多,尤其重视起来。 温珩摆摆手,说:“不用怀疑,我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次,就是一张白纸。” “或许是有人恶作剧”温珩小声嘟囔着。 “罢了,此事我之后再做调查,我被迷晕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江覆玉询问着,眉头紧紧蹙起,几缕细纹在他清秀白皙的面容上显得有些违和。 江覆玉问完还在担忧着,温珩听到这个问题却是一下子双眼放了光。 “兄长,你总算是问了一个最有意义的问题!”温珩赶紧起身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全都一饮而尽,喝完最后一杯茶后,温珩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摩拳擦掌地酝酿着。 江覆玉无言地看着他这一整动作,心里却暗自叹息,完了,这小子又要滔滔不绝了。 温珩是个话痨,众人皆知的话痨。 而江覆玉则是唯一一个能跟温珩把天聊死的人,原因除了他总爱一本正经地说教之外,更多的是他面对话痨温珩时露出的那独家瘆人的温柔假笑。用温珩的话来说,就是当你一直对着那副笑脸说得眉飞色舞时,你会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简直就是诡异瘆人加变态! 但这一次,江覆玉的笑也不管用了。 “你不知道,那场面简直就可以用天仙下凡来形容!!那两个黑衣人都看呆了哈哈哈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哈哈哈”省略两千字。 “你根本就不知道,神仙姐姐武功有多厉害,长得有多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省略两千字夸张内容。 “你完全就不知道,最后的场景是那么的让人恋恋不舍,是那么的温柔缱绻,她有她的理由不得不离开我,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会是结束,这是故事的开始,她会等着我,我也会再次找到她”省略两千字虚假内容。 江覆玉以为他已经沉下了脸,但他没有,因为他早就笑僵了。 “然后她就牵着她的仙驴离开了,神仙姐姐真不是一般女子,养宠物居然是养驴的。”温珩又倒了一杯茶,灌进口中。像是痛快地饱餐了一顿似的,温珩面上现出餍足之色,明亮饱满的双瞳里泛着莹莹水光,看上去煞是精神。 江覆玉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说完了?” 温珩颔首:“说完了。” “哦不,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温珩赶紧打脸补充:“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外面捡到了这个。” 温珩将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绢拿了出来,那手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蚕丝,洁白如雪,柔滑至极。 江覆玉道:“手绢?” 温珩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手绢应该是神仙姐姐落下的东西,事发当时,神仙姐姐的驴就站在那个位置,所以她的手绢掉在那儿也不算奇怪。” 江覆玉接过那张手绢,同时抬眸看了温珩一眼:“倾许,以后少看点闲书。” 温珩道:“我觉得吧,身而为人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兄长你身为堂堂少傅,多少皇家子弟的老师,一定比我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虽然你可能会阻拦我,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是我还是要” 温珩说到一半,江覆玉就已经将手绢展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 “你要去找那位姑娘?”江覆玉接下他后半句话。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是这是我自己的” “谁说我不同意。”江覆玉温言说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珩竟然觉得江覆玉此时有些隐隐激动。 “啊?” “既然你见过那姑娘,就亲自去寻吧,平阳城也不大,三日应该能找到了,如果三日后我没见到她,倾许你下次来江府的时候,我就可以吩咐他们不用准备你的吃食了。” 这怎么跟预想的发展不一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立秋刚过,七月流火,临近正午的太阳也丝毫不辣人。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片落叶,像只找不着方向的小鸟般摇晃着落到了一棵光滑饱满的白菜上。卖菜的小贩吆喝声没停,若无其事地伸出两指将落叶掸走,跟赶蚊子似的。 正午时分,赶集的人很少,商贩们都清闲得很,大多数都聚在一起扯着闲话打发时间。 “小姑娘,往常跟你一起卖鱼的那个女人呢?”方才掸落叶那个大婶也不再吆喝,径直瘫倒在座椅上,翘了个二郎腿,偏头打量着旁边一位年纪尚小的卖鱼姑娘。 那姑娘看着不过年方二八,一身袭地素白襦裙使她气质尤其扎眼,为了不让裙角沾上水,还特意将其扎了起来。她胸前系着一块深黑色的围裙,好几处还打上了整整齐齐的补丁,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围裙已经变得湿淋淋一片,但看着仍是干干净净的,若换成别的卖鱼人,这围裙上怎么也得沾点血啊鳞的。 此时听到旁边的婶婶问自己,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来,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她的面容生的极其清丽,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晕着点点淡粉,像极了春季含苞欲放的花朵,杏仁眼瞳,细长柳眉,娇滴粉唇,每一处五官都像是在描摹一幅清新悦目的春景图。但耐人寻味的是,有着这样一副甜美面容的她,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清淡微冷,无缘无故就能生出一股子距离感,不知是跟她偏爱素色的衣着有关,还是因为她总是微垂着头c阴沉着表情。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卖白菜的大婶倒是个自来熟。 片刻之后,一张小巧的纸片出现在她的眼前,上面写着两个娟秀小字:宁诺。 “这写的是啥?”大婶似乎是不识字。 宁诺张了张唇,像个在海里轻轻吐水的贝壳,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啊,难怪都没听你讲过一句话。”大婶坐着的椅子是个轻便小巧的藤摇椅,只见她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摇晃着椅子,优哉游哉,好生惬意。 宁诺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大婶声音特别响亮,还抑扬顿挫的,引得附近好几个人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手里的纸条被自己情不自禁地攥紧,捏皱。 “你可真逗,这菜市场怎么可能会有?” “世子大人说过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 不远处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男子的声音。 “看那人,不就穿的白衣吗?”甲男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乙男跟着看了过去,却跟什么都没发现似的,面露疑色。 甲男:“嘿大爷,你有驴吗?” 那大爷是个卖咸菜的,上身穿着一件白布衫,看见有人走到自己摊前,高兴得合不拢嘴。 大爷:“你们买咸菜吗?” 甲男:“我们不买,大爷你有驴吗?” 大爷摆摆手,说道:“不忧虑不忧虑,感谢国家,老爷子过得快活呢。” 甲男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乙男一把抓了回去。 甲男:“你干什么拉我?” 乙男:“你自己晃一晃脑袋,听听是不是有汪洋大海的声音!” 甲男:“怎么了?” 乙男:“世子说过,白衣,牵驴,气质好,会武功,最重要的是,是姑娘姑娘姑娘啊!” “你们这是在找谁呢?”卖白菜的大婶瞧见有新鲜事可看,立即眉飞色舞了起来。 “帮我们主子找个人,大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诶?”乙男的视线突然被一旁的宁诺吸引了过去。 白衣,姑娘,气质好,脚边还趴着一头驴。 宁诺见势不妙,赶紧往后跳了一步,双手比了个叉护住脸,使劲摇头。 “这位姑娘,昨晚你是不是对一位公子拔刀相助过?我们公子说了让我们一定带你过去!” 宁诺憋红了脸,连连后退着,还在不停地摇头。 “摇头是否认的意思吗?可你真的很满足我们公子的条件啊,你看你还养了驴!” 宁诺退无可退,只好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驴,然后翻出一张纸条,写了几笔递过去。 那两人接过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个字:狗。 “什么意思?想说这东西不是驴,是条狗?” 宁诺点点头,始终保持着双手护脸的防备姿势。 “是狗吗?”两名男子面面相觑,使劲盯着地上趴着的这个动物,像是要将它给看穿似的。 “我觉得是挺像只狗的。” “可怎么看还是更像驴啊。” “我觉得我好像记不清狗长什么样驴长什么样了。” “我也是” “管它呢,先把这姑娘带回去再说!” 两个男的咬咬牙下定决心,正准备走上前拉走宁诺。 就在这时,一名紫衣女子从天而降,飞身落地后一脚踢翻地上的一排木桶,发出爆炸般的一声巨响,同时铺天盖来的水和鱼砸了那两男子一身,将他们驱退了好几步。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动我的人?”那女子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傲视着他们,不得不说,那女子长相锐利,眼角还文着一只红雀,看上去当真是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老娘一会儿不在,随便哪只癞□□都想来打我徒儿的主意了是吧?” 女子食指缓缓指过那两个被水淋成狗的癞□□,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男子转身就滚。 那女子叫阿雀,刚过三十的年纪,是宁诺的师父,亦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宁诺看见来人,终于将双手放下了,唇角轻轻上扬,似乎很是开心。 “哼!”阿雀不屑一笑,抻了抻自己的衣袖,然后瞟见了满地的残骸。 “哎哟我的鱼!” 阿雀方才脚踢得有多狠,现在心就有多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平阳城主街边上有条长长的河流,冬来春往,涓涓而淌,河岸上一排杨柳此时已经穿上了金色的衣裳,不远处悬挂着的灯火烛光,又为其镀上了一层暖而温馨的光晕,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一棵金柳上突然飘下一片落叶,似偶然又似故意地落到了宁诺的肩上,稳稳当当,像是一只归鸟找着了家,总算安然入睡。 宁诺觉着肩上隐隐约约有个东西,垂眸一看,竟是一片落叶,取下细细一瞧,发现这落叶纹路生得也妙,随随便便就能在上面瞧出好几幅各式各样的画来。 “你一直瞅着这树叶是能瞅出花来吗?”并排而行的阿雀吹着凉风,表情惬意无比。 宁诺下意识地将拿着落叶的这只手藏进身后,摇了摇头。 “所以这两日我费尽心思锻炼你一个人面对来往顾客,你就是拿这个去面对的?”阿雀捏着一叠白色的小纸片在宁诺眼前晃着。 “算了算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你呢,一个人感觉怎么样,没有去年害怕了吧?” 宁诺点了点头,又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点头是因为自己确实一年比一年的感觉从容了些,摇头是因为害怕阿雀觉得这个方法颇有成效,接下来的这十几日都对自己实行放养策略,那真是天大的可怕。 “算了算了,瞧你那样,跟我虐待你似的,明天我还是跟你一起吧。”阿雀无奈地摆摆手,又说道:“对了,今天中午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想起来那俩王八蛋身上穿的衣服挺别致的,不像是狗屎堆里出来的地痞流氓啊,他们怎么来招惹你的?” 宁诺抿唇,抽出一张纸片,提笔就写:“不知,我救了他,他却要抓我,为什么?” 阿雀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说:“救了他,他是谁啊?” 宁诺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等等!”阿雀眼神突变,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透过余光往后瞟了眼,沉着嗓子说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宁诺听闻也漫不经心地朝后看了看,发现涌动的人群中果真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眼神和双脚都紧追着她们的步子,叫人不发现也难。 如此业余的跟踪,看来应该是两条长了脚的杂鱼了。 宁诺手指戳了戳阿雀的肩头,随后又指了指一座隔了数百步的山坡。 “也对,此处人多太拥挤,老娘我的手脚可伸展不开。”阿雀凝望着那座黑压压的山坡,阴恻恻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世子,她们改方向了。”小包略微抬起下巴,踮起双脚重新找到那两个女子的身影。 “快跟上!” “喂,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行踪,你打起精神来啊,还吃什么包子?”温珩朝前迈出几步后又折了回来,无奈地打量着刚从怀中拿出俩包子的小包。 小包正鼓着腮帮子,嘴里咬着一口,此刻被温珩这样一说,吐也不敢吐,咽也不敢咽,像是马上要委屈得哭出来似的。这一整天他都在忙着找那救了世子一命的姑娘,别说是香喷喷的肉包子了,就是白水也没顾得上喝几口,现在也是饿的不行才想着偷吃一口的嘛。 瞅着面前人那副可怜样,温珩心一下子软了,甚至是心虚了片刻。 “算了算了,你一边吃一边跟着我,小心点别噎着了。”温珩说完,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去了。 本来这一路上都跟得好好的,谁知道一穿进山脚下的一条羊肠小道,前方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却突然间消失了。温珩揉了揉双眼,转着身子将这里所有方向瞧了个遍,居然真的不见了。 “世子,世子,等等小包啊!” 小包双脚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艰难地踩踏着,但好在跑了没多久就瞧见了立在幽暗狭长的山道间,自家世子的身影。 “世子,您怎么不跟了?”小包嘟囔着,用手作扇为温珩扇着凉风。 温珩双眼一直凝视着前方,回应道:“不跟了,她没有回应我的呼唤,应当是不想被人纠缠,我寻她,主要是为黄雀衔环,而非惹人生厌。” 小包拍拍肚皮,理直气壮道:“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下次去找江少傅时,会没饭吃吗?” “那只是其一!不,其一都不算,我温珩岂是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温珩叉起腰,挺了挺身子,嗯,腰很直,绝对不会折。 “世子,她们为什么要大晚上钻进这阴森森的山林呀?她们住在这里面吗?还是”小包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凑近温珩耳边小声道:“听说这座山荒坟野冢可多了。” 刚说到这“荒坟野冢”四个字时,不远处一丝若隐若现的鸣叫随风卷了过来,刺得说话人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哇!!!声音!有声音!鬼来了啊世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包子还没“啊”完,就被温珩拍灰尘一般从身上拍了下来,十分之嫌弃。 温珩道:“鬼就是来了,也得被你这阵势给吓跑。” “那是驴的叫声。”温珩眼中泛起了一层亮光。 “驴的叫声?” “听见没,又叫了一声,就在这前面,神仙姐姐说不定是停下来等我了。”温珩眼神示意了下叫声传来的方向,朝小包比了个手势:“走着!” 越往山上走,周遭的温度就越凉,随便一缕晚风袭来,都能教温珩身子颤上一下。 当他们走上山顶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嘶叫声,放眼望去,温珩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平整的地上还真的趴着一只驴,但一刹那,温珩的眼睛又瞬间暗了,因为平整的地上只趴着一只驴,不见其他任何人的踪影。 “世子。”小包搓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无声无息地往温珩身边凑了过去,牙齿打颤地说着:“那两位姑娘真的是人吗?会不会是故意将我们引到这儿,然后吃掉我们啊!” 夜间的山林,阴风习习,漆黑一片,身处其中时,就像双眼被紧紧蒙上了一块黑布,窒息骇人,挣脱不得摆脱不了。身旁立着的,山壁上站着的群群高木,到了夜间,也全体化身为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这样的氛围,的确会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一些阴森恐怖的东西。 “去你的,神仙姐姐宛如高岭之花,你岂能将她与妖魔鬼怪联想到一起?”温珩说着又玩弄起了他的腰带:“再者,就算是要被吃干抹净,需要担心的也只是我而已,毕竟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为什么要争这个啊。 “这不是还有神仙姐姐的驴在这儿吗?”温珩手指了指趴在地上那头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儿等着,那姑娘一定会回来找驴的,到时候就我明白了!” “明白个头。”温珩一掌朝他脑袋上拍去:“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啊?” 温珩没再向他解释,径直就走了上去,在驴的身后蹲了下来。 “诶,你怎么一头驴在这儿,你的主人呢?你是不是跟丢了,方才你叫那几声就是想找我帮忙吧,刚好呢,我有点时间,带你去找主人如何?” 驴:我不是,我没有。 小包憋着笑想手扶住树干,手伸出一半又赶紧缩了回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摸上鬼屁股。 “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你别以为现在天黑我就看不清你嫌弃的表情。” 小包赶紧双手捂住了脸。 “你不懂,万物皆有灵,我相信这头驴真的可以带我找到她。” “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你啊” “包子拿来。”温珩朝小包递出了一只手。 小包虽然心痛无比,但还是将怀中的包子递了一个出去,道:“世子,您是又想到哪出了?” 温珩刚一接过,就把这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往驴鼻子前一放,顺道还晃了几下:“香不香,香不香啊,想吃的话就帮我忙。” 那头驴果真嗅了嗅,黑白相间的鼻头左右摇动,却并没有露出温珩期望的表情,反而撅了撅蹄子,凶了他一脸。 “世子,驴不吃包子的。”小包看懂了温珩的意图,扶额解释道。 “哦。”被喷了一脸唾液鼻涕的温珩压着情绪,神情淡淡,随手就将包子从山顶上给抛了出去。 “”您不要可以还给我的。 小包的表情像是他自己被扔下了山似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晚上山里危险,万一有野兽呢。”虽然野兽来了我们一起上都没辙。 “等你主人来接你,对啊,神仙姐姐怎么会把你留在这里,难道她现在就在附近?还是说她遇上了危险!” “应该不会的,方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此地也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况且神仙姐姐武功这么厉害” “你说说,我待会儿见到神仙姐姐该说些什么呢?她瞧着也不似凡夫俗子,那我是不是也要展露一下自己的高深一面呢” “≈吧啦吧啦” 那头驴只是朝着天上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将自己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默念三十遍听不见。 “啧啧啧,看看啊看看,果真是个变态。” 阿雀和宁诺此时正隐身在一棵枝系较多的树上,俯身往下望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似是把她们的驴压在地上,骑着人家的屁股,双手还在驴的脸上游走不止。 “他居然居然对一头驴做出这样的事情!”阿雀觉得此人简直就是色胆包天,人神共愤。 “啪”一声清脆的物体折断声骤然响起。 阿雀一瞧,原来一直沉默着的宁诺早就已经按奈不住,手里捏着的枝干被她硬生生地折成了两截。 “啧啧啧,果然生气了。”阿雀挑眉一笑,道:“走,去会会这个大猪蹄子。” 身后陡然掀起一阵风,温珩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待看见那抹熟悉的纯白时,只是随意查看的一双眼瞳顿然间浮起淡淡星光,转为如炬的凝视。 “呀,是你们”小包受了惊,说话又不利索了。 温珩一激动,特别想要敲锣打鼓一番,手下正好是一个圆鼓鼓c亮闪闪的驴屁股,好像也能凑合着用。 “神仙姐姐,你还记得” “砰!” 温珩话说到一半,身前趴着的驴陡然间站起,蹄子一发力朝着他腹间踢去。温珩顿时觉得体内五脏六腑一紧,眼前天旋地转。 “我——吗——”人可以滚,话不能断。 不就是轻轻拍了一下吗!轻轻拍!为何要发这么大脾气啊,方才大家还相谈甚欢的!这是温珩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世子!”小包惊叫一声,赶紧跌跑着去追逐正沿着石阶山路,朝着山下滚去的温珩。 “哇哦。”阿雀手肘戳了戳身旁人,十分惋惜地望着前后一滚一追的那两人。 这座山不算高,位置坐落在平阳城繁华的街市边上,平日里总有许多百姓会来这儿游山,砍柴或锻炼,为了方便百姓,便兴修了这条长长的石阶山道。 宁诺不动声色地走近山口处,往下望了望,这条山道呈直线的部分挺长,也不知滚下去会如何。宁诺的双眉稍稍蹙起,波澜不惊的面容浮起一丝忧色。 宁诺揪起阿雀的袖子一角,微不可查地拉着晃了晃,眉头还紧蹙着,整个人都躁了起来。 “要不要去救他?” 宁诺很认真地点点头。 “唔”阿雀伸手撑着下巴,踮起脚尖朝下看了几眼,又道:“等他滚完了再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大人,到了。” 典雅精致的轿子被掀开一角轿帘,那块轿帘边角上绣着婆娑竹影,在时光的洗涤中,这些纹饰已经泛淡,干净而陈旧,倒是添了几分风雅。随后,一个身形硕长,着天青色大氅的年轻男子俯身而出,悠然落地。 “江少傅,您快请进。”武康王府前守着的门子三步做两步小跑而来,朝着面前男子俯身一礼,随即便领人入了门。 江少傅是自家世子爷关系最好的堂哥,彼此间相互串门绝不稀奇,来便来,根本用不着通报,更何况,想通报也找不着人,世子爷昨晚被缠了一身绷带抬着回来,今儿大早将绷带一扯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世子呢?” “世子不在府内,您也是知道的,我家世子他大半时间是逍遥在外,也就偶尔夜半三更会回来一趟,还从来不走正门,每回都是翻墙进来,小人一般都见不着他,不过前日晚间倒是瞧见他回来一趟,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就往后院跑。”还从未见过世子脸上出现过如此严肃的神情。 江覆玉脚步一顿,目光缓缓转向一条清幽小径,小径通往的地方,便是这武康王府的后院。 “前日晚间?” “是的,怎么了吗?” 江覆玉默然收回目光,微不可查地叹出口气,道:“无事,他手中可有揣着酒?” 门子挠头想了想,道:“没有。” 也是,那晚他受了惊,那两个贼人的动机目标又暂不可查,心里念着的,自然还是这后院里人的安危。 真是平日里不正经惯了,差点忘了他心中也是藏着事。 江覆玉正欲询问下人温珩的去向,就听见府门那边传来一串由弱渐强的咳嗽声,那咳嗽声犹如不成节奏的击鼓声,沧桑中含着羸弱。江覆玉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忙转身迎上。 “祁大夫,倾许,你们这是”江覆玉话还未问完,就看见温珩怀里抱着一女子正火急火燎地往里赶,脚下又偏偏看起来一颠一跛的样子,江覆玉面露疑色,也来不及问些什么,只是随着他一同进了附近的一间屋子。 “祁大夫,你快看看她,有无大碍啊?这突然之间怎么就晕倒了呢?”温珩扶着怀中人的脑袋,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 被唤到的那位大夫,名叫祁尘,看着还不到不惑年纪,但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屋子里人对他的尊重和敬意,想必也能称得上一个神医的称呼。 那位祁大夫走近床头,一阵望闻问切之后,淡淡说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或许只是受惊了,一时气火攻心而已。” “那要吃药吗?”温珩眼中还有忧色。 祁尘斜过眼珠子轻飘飘地扫了温珩一眼,道:“待会儿便给你开个方子。” 温珩叹了口气,只好点点头。 祁尘又道:“治脑子用的。” 一听这话,本来已经放下心,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解解渴的温珩双手一抖,差点摔了杯子。他大步走近,蹲在那姑娘身边,手在她的额头上碰了又碰,十分不解道:“她脑子难道出问题了?” “是开给你治脑子用的。” 温珩只好干笑:“哈哈哈,祁大夫还真是温柔体贴。” “倾许,休得对祁大夫无礼。”江覆玉悠悠开口,看起来对“温柔体贴”这四个字很是汗颜。 温珩耸了耸肩,唇角提了个假笑,好歹自己也算是在夸他嘛。 “这姑娘受惊憋气导致晕倒,怕是跟你这只小泼猴儿脱不了干系吧,你都对人家姑娘做了啥?”祁尘恨铁不成钢似地瞥了眼温珩。 温珩认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何事把神仙姐姐给吓晕了,便一五一十将先前的事叙述了一遍。 秋高气爽,十里飘香,清晨一道清风拂过,刷拉拉拂下数粒桂花,不一会儿,武康王府门前就铺上了一层暖黄的花毯,跟刚下了场香飘飘的花雨似的。 “世子!停,停手啊!”府内小包一声惊叫,府外桂树一只鸟儿扑腾飞走。 温珩单手扶着门框,艰难地让双脚适应着站立,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剥糖纸似的把缠在自己头上c手上的绷带给扯了下来。 门外小包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须臾间就挂在了温珩身上,嘤嘤婴开始假哭。 特别着急,连包子都没有拿的那种着急。 “给我下来!”温珩很想一脚踹开他,可惜脚上没有力气。 “世子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虽然这是您头一回身受重伤全身被包的像个粽子,但是”小包伸出两根指头拈起一旁木台上的铜镜:“您的脸还好好的啊,还跟以前一样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华正茂啊!完全没有毁容,甚至长得更好看了。” 小包还当是自家世子一早醒来看到自己的粽子样,受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击,一时之间精神崩溃,开始撕扯绷带准备放弃治疗。 “行啊你,还会说成语了。”温珩不管他,自己扯下手臂上最后一条绷带。 “咦?世子您”看着温珩扯下绷带后又活动了下自己的手关节,小包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您没事啊?” “我昨晚伤的很重吗?”温珩问他。照理说从那么高的地方一路滚下来,自己又没功夫底子,说是摔残了自己也会相信的,可是今早一醒来,除了两条腿还有些发痛外,其它的地方都没什么大碍。 小包点点头,道:“当场就昏迷了。” 吓得他以为自家世子给摔死了,跪在跟前就开始嚎哭,然后就准备去借个板车运回去埋了。不过这句话他没敢说。 “之后呢,没发生其它的事吗?”温珩觉得事情不简单。 小包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后说道:“之后那两个女子也下来了,来看您摔死了没。” 世子您可千万别一听到就激动得上房揭瓦,您的腿脚可还不方便。 “然后那个紫色衣服的,特别凶的那个,就捏着世子您的胳膊一阵揍,看起来可惨了。”小包愤愤说道,不过她看起来真的特别凶,所以即便是世子在被欺负,也只能看着,毕竟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她是在帮我接骨。”温珩在心里摇摇头:“技术还挺好。” “之后呢,她们有说什么吗?”温珩心中哀怨,怎么自己就昏迷了呢,那么近的距离,说不定还可以看清神仙姐姐的模样。 “没说什么其他的,就让我把您带回去,然后还威胁我们不许再骚扰她们。”小包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有她们的驴。” 骚扰? 还有她们的驴? 温珩目瞪口呆。 “之后你便把我送回府并且将我包成了这个样子?”温珩侧过眼问他。 “我把世子您背回房间后,又去找了一趟祁大夫,本来想找他给您看看的,结果祁大夫听完连房间门都没肯让我进去,就从门缝塞了些绷带出来让我随便给您缠一缠,有事明日再去找他。” “这么不近人情?”温珩心里幽怨:“你怎么跟他说的?” 小包想了想,好像是忘记了。 “说了你背着我回来的?”温珩帮他回忆。 “好像有说过。” 哦,居然还能被小包背着回来,说明还没有摔得散架,应该是能够活过今晚的。 唔秋风瑟瑟,欲睡昏昏。 医者仁心呐。 “算了算了,让人把这些白布都清理了,跟我出去一趟。”温珩悠悠抛出一句,人已经是拖着双腿走了出去。 “诶去哪儿世子,您昨天才刚受伤!”小包很无奈,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居然瘸着也要亲自去做。 温珩刚一踏出府邸大门的门槛,就嗅到一阵被风吹来的桂花香气,旋即便觉着颈上一阵酥痒,低头一看,原来是几朵可爱的桂花被风拂到了自己颈上。 一棵高大优雅的桂树下,一名年轻如玉的青衣男子,长发高高束起,耳发随风轻扬,他缓慢而轻柔地将颈上那几粒桂花放入掌心,小小的,可爱极了。不禁便唇角轻扬,将这些小家伙都揣进了兜里。 昨日听那两个属下说,陈令街街角处的菜市场有位卖鱼的白衣姑娘,牵着头驴,气质清冷。于是傍晚自己才会带着小包去了一趟,哪知还没走到街角,就碰见了那抹熟悉的背影。 卖鱼想起来,还挺可爱。 这样想着,温珩决定再去一趟碰碰运气,毕竟是以此为生,应当是会天天摆摊才是。一定要找到她,解释清楚昨日的事,再好好感激一番救命之恩。 目的就是如此的单纯,才不是因为已经是第三天了呢,才不是因为找不到人江覆玉那厮有可能会真的不给饭吃。 在陈令街街角菜市场坐着的宁诺,则是秀秀气气地打了个喷嚏,赶紧偷偷摸摸地瞅了瞅附近,没人看自己,那就好那就好。 阿雀师父给客人送货怎么送了这么久啊,这么长的时间,鱼都可以看着下锅了吧。 宁诺垂着脑袋,长吁短叹,心里暗自祈祷师父不在的时间里不要有人来买鱼,不要。 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戳戳呆驴的大脑门也挺舒服的。 也不知道就这样戳了多久,周围突然沸起阵阵喧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些喧嚣声在朝着自己包围过来。 宁诺正戳着呆驴的手指一顿,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毕竟身旁卖白菜的大娘藤摇椅都不摇了,目光炯炯地瞅着自己的方向,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有热闹看。 宁诺正欲抬头看看情况,就听见身前“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进了水桶了,溅起一朵大的水花,还喷到了宁诺的脸上。 宁诺倒也没生气,随便用手背擦了擦面颊,这才看清掉进水里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包子。 视线往上移去,便看见了两张熟悉而茫然的脸。 “呀,包子没拿稳”小包空中举着一只手,正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温珩:“” “世子”小包睫上闪着泪花,委屈巴巴。 温珩嘴角抽了抽,俯身一把捞出泡在水里的包子,然后放到了小包头顶上。 “晒晒太阳,烤干了或许还能吃。” 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待到温珩回过头来,正在心里斟酌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就发现面前生得如白昙般的姑娘已经整个人呆了。 那是温珩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的模样,清丽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像盛开在仙气缭绕的清潭里,一朵遗世而独立的忘川昙。当然也只看清楚了那么一眼,面前人就有些慌乱地侧过身子,不再让他看,当真是如昙花一现。 平日陈令街这个不太起眼的菜市场一角,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这日却突然晃进了一个衣着光鲜,面容俊朗的权贵公子,跑到一个卖鱼的姑娘跟前,就这么凝视着,也不说句话。再仔细一瞧,有部分人直接认出了他竟是武康王的世子,一时之间,教人不得不停下好生驻足打量一番。 周围投射而来的数道目光自然不会被温珩放在心上,可被他无辜牵连的另一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众人打望温珩的同时,探究的视线也会有意无意往自己的身上扫荡,伴随而来的是各种窃窃私语,谈笑风生,这样的场面对于宁诺来说,是致命的。 就像是当街被扒了衣服,被所有人瞧着。 宁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所在,这是一种内心的潜意识,是一道自己无法卸下的枷锁。而当初给自己套上这具枷锁的人,年少时丢失的记忆已经模糊了那些人的身份,面貌。她只记得无数个寒鸦哭泣的夜晚,无数道看猎物般玩味的目光,还有身上传至骨髓的疼痛 “你没事吧?”温珩看出面前人的神色异常,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想把她飘散的思绪拉回来。 宁诺轻轻阖上双眼,自救般深吸了几口氧气,再抬眸一瞧。 温珩朝她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眸间星光涌动。 然后,宁诺便两眼一翻,朝后一倒,晕了过去。 宁诺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房里除她外空无一人,这次兴许是晕的太沉,导致宁诺醒来时后脑有些酸胀,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迷惘中视线扫了扫这个房间,各种雕花木和名贵瓷画的摆设无一不在告诉她这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厢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有点像檀木,又有些像薰衣草,这样的味道很温柔,将宁诺紧绷起的一根弦轻轻地抚松了。 宁诺单手揉了揉太阳穴,突觉口中一阵酸涩,正欲翻身下床找点水喝,左手突然在床柜上碰到了个小杯子,原来手边就有一杯满满的水,宁诺端起瞧了瞧,确认无误后便一饮而尽,味道清甜又可口,难以想象这府里一杯白水味道都这么好。 止渴之后,宁诺又觉得腹中有些空落,试探般看向房中的木桌,果然,上面摆着几盘点心,甜的咸的,软的脆的,各种样式应有尽有。 虽然这府中的主人,处处细节都在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但宁诺依旧不愿停留,在陌生的环境里,自己也不能妄断会发生些什么。 待恢复了力气,宁诺便毫不犹豫地开了厢房的大门,往外探了探,门外竟无一人把守,连个下人的踪影都没有。 算了管他,溜了才好,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师父会不会还在担心。 这样想着,宁诺盯准了前方的府邸院墙,准备借不远处的高树发力越出这个地方。 “咳咳”宁诺刚运起内力,就被后上方一阵有意的咳嗽声打断。 宁诺眼里写满了别扭,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就知道又是他,早知道这家伙这么烦人,当初就不应该救他!可是不救的话他不就必死无疑了吗?救还是要救的,就是应该在事后一棍子抡下去叫他把自己给忘了! 温珩坐在厢房的屋顶上,一只手撑着下颔,另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腰带,饶有兴致地瞧着楼下那个正纠结要不要转身的一抹白。 宁诺条件反射往腰间的一个嫩绿色的荷包摸去,指尖刚一触碰到那一叠粗糙的白纸上,便想到自己的笔还在摊上,想写字也写不了。 “姑娘可愿赏光上来坐坐,在下有正事想同你商议。”温珩话中都渗了笑意。 “这里除了在下以外再无他人,姑娘不用紧张。”温珩之后思来想去,这姑娘吓晕的原因应当只有不习惯人太多,害怕被人围观,于是连忙把所有无关人士驱逐出境,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守着她,是的,他温世子绝对是有关人士,拒绝任何异议。 宁诺无奈之下转了身,看来不把这个人解决,自己日后是过不了几天安宁日。听着顶上飘下来的絮絮之声,宁诺突然好奇,这个家伙既没有武功,又赶走了下人,凭一己之力是怎么登上这么高的屋顶的? 看着她视线晃来晃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温珩还当是神仙姐姐刚醒来全身无力,飞不上来,于是好心帮她指了指正靠在墙边的一副木梯,要知道自己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搬来的。 当然温珩并没有喜欢趴屋顶的爱好,只是在其他人都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孤男寡女二人,望着神仙姐姐熟睡的容颜,温珩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只好转身出了房门,既然不能在屋里面守着,那么屋顶就成了不二之选,既能吹吹风冷静冷静,又能在神仙姐姐苏醒后,不管是推门而出还是破窗而出,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毕竟寻得这么辛苦迫切,真的不想再让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温珩一直讲究的君子正气快要压不住内心腾腾升起的流氓之魂了。 正当温珩心里两个小人交战之际,温珩突然听到身旁落下一声轻响,转睛一看,才发现宁诺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的身边,耳侧几束细发耷拉下来,掩住了那张白皙精致的容颜。 “谢谢你上次救了我。”并排着坐了一会儿,温珩终于开口。 宁诺抿着双唇,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我叫温珩,你呢?”或许是看出她的紧张,温珩把声音放得很轻缓,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清朗,再添上几分温柔,听起来就如清晨淅沥沥下着的细雨。 宁诺反手便摸向自己腰间的荷包袋。 见她这个模样,温珩心里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温珩道:“喏,写我手上吧,我都能懂的。” 望着这只自顾自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宁诺愣神片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很是认真地在这只温热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宁,诺。”温珩跟随着她的动作念出声:“小诺儿。” 宁诺闻言色变,把他的手赶紧扔了出去。什么小诺儿,你才小诺儿,就说这人不可能正经。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乱叫了。”温珩轻声求饶,趁机又把手递了回去:“谢谢你救了我。” “你已经谢过了。”宁诺无奈写下。 “这可是救命之恩,谢一百遍一千遍,一辈子都不算多。” 屋顶旁的几根花枝在微风中摇曳着,抖落下几粒娇小的花朵,被风带着撒了欢地旋转,转出阵阵清香。 宁诺始终没有转过头看他,只是伸出一根指头在他手心里轻轻写下:正事。 “正事就是向你表达我的感激啊。”温珩唇角轻扬。 居然是这样吗?宁诺终于忍不住朝他脸上偷偷瞄了一眼,又很快把头转了回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又写下:那我走了。 “诶诶,别啊!”温珩赶紧拉住她的一只袖角,生怕她一个眨眼就消失了。毕竟飞来飞去的,自己追不上。 温珩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也将宁诺的手拉了过来,在掌心上轻轻写下:留下来。 掌心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宁诺面色闪过一丝窘迫,但她最终还是平复了焦躁的心情。 “成不成?”温珩见她没说话,便开口问了一句。 宁诺摇头。 “我就是想感谢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我的话,也是可以给的,毕竟已经决定以身相许。 宁诺还是摇头。 还是不愿意啊,温珩在心里思忖着,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 温珩突然站起身来,在宁诺面前走了几步,腿还是瘸着的,多么幼小可怜又无助。 宁诺没看懂他的用意,还当是自己说的话惹恼了他,一时之间,心里也是羞窘难安。 “看到没。”温珩走了几步又坐回原处,继续道:“你不能走,你的驴把我踢成这副模样,我全身都是伤呢,更要命的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已经变成了我记忆里不可磨灭的噩梦,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自己从山崖上滚下来,血流成河啊!这给我的精神造成了多大的创伤你知道吗?” 所以呢? “我不管其它的,但你是主人,你得负责。”温珩大手撑着左脸颊,对着宁诺展开笑颜。 “要钱?”宁诺有气无力写下两字。 “你现在肯定是付不起这个钱的,你想想看,我可是武康王世子,把世子踢下山这可是大罪,光是把你和你的驴从牢里捞出来那就得一笔巨款。”瞧着宁诺面上隐隐约约一块白一块绿转换着的脸色,温珩一边憋着笑一边接着编。 温珩啊温珩,耍坏你怎么就这么开心呢,你可真是枉为君子。 当然,温珩是君子这句话也是他自己说的。 看着掌心上被勾勒出“那要如何”四个字,温珩面上终于露出了有鱼上钩的欣喜雀跃。 温珩伸出三个手指,幽幽说道:“留下来。” “留下来作何?”宁诺不情不愿地在他手上画了几笔。 看着自己掌心上的字由认真端庄的楷书变成了乱七八糟的草书,温珩笑意更甚,轻咳了两声说道:“留下来做世子妃” 宁诺咬牙运起内功,准备挥袖飞走。 “常体贴的丫鬟,以工代账。”温珩瞬间爆发了求生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听到温珩这个提议,宁诺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秀眉轻轻蹙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后在他掌心上写下:做什么,做多久? “一般呢,在我府上的丫鬟干到二十二岁就可以离开去嫁人,若是不愿意走的也可以留下来,你自然也同理,若你到了那一天仍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我也没理由不放人了。”温珩视线落在远方的朦胧青山上,轻声细语道着。 “至于要做些什么呢,我目前还没有想好,不过总归来讲就是八个大字:言听计从,随叫随到。”温珩扬眉一笑,在心里暗戳戳地埋着自己的谱。 远处群山环绕,雾气绵绵,悬山屋顶的黑瓦正脊上并排坐着一双年轻男女,女孩低垂着眼眸呆望着脚下整齐的瓦片,男孩却望着女孩发间绿萝色的丝带出了神。 “就这样吧小诺儿,先给你安排个活儿。”温珩正色说道。 宁诺咬着牙把自己的发带从温珩手中扯了过来,接着轻轻瞪了他一眼,说好不乱叫的呢? 虽然很想一巴掌直接拍飞他,但现在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忍忍吧,反正这家伙也只是过过嘴瘾。宁诺这样想着,还是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示意温珩继续说。 宁诺本以为这位温大世子会让自己洗洗衣服,浇浇花草什么的,哪知道对方只是轻轻舔咬着下唇,眼瞳里迸发着异样的光彩,试探着凑近她的脖颈。感受到细柔的呼吸喷撒在自己的耳后,有节奏地搔着痒痒,宁诺的身体骤然一僵。 温珩唇角憋着笑意,在她耳边开口说道:“待会儿到我房间去,洗洗干净。” 温珩最后的“净”字的音还没彻底落下,胸口就被宁诺重重地拍了下去,顿时凝血气结,抬眼一看,那小姑娘正蹙着双眉,沉着脸色,右手握成拳头正指着自己的胸前,温珩相信若是自己再敢说一句不正经的话,他就会立刻被揍飞。 温珩只好揉着胸口轻声求饶着,过程中突然看到宁诺的双唇蠕动了几下,这个动作一闪而过,仿佛是他的一个幻觉。 “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待会儿去我房间,收拾收拾,把房间弄干净,你想到哪儿去了?”温珩委屈嘟囔着,双手扶着胸口,面上各种痛苦的神色瞬息万变,仿佛宁诺方才那一掌差点将他打嗝屁。 宁诺瞧着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暗自想着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啊,不会把他打出毛病了吧。 温珩瞧着自己装了半天可怜也没换回来丝毫爱的抚慰,随即也就恢复了活泼乱跳,继续说道:“方才生气了?想骂我?怎么这样都能把骂我的话憋回去,先前我也像祁叔叔打听了,说你是有开口说话的能力的,为何从来不说?这样对嗓子不好,说不定以后就真的不能再说话了你知道吗?” 要你管。 宁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什么反应也没给他,就这样直接跳下了屋檐。 “诶?”温珩无奈挠头。 以宁诺的轻功,从这样一丈多高的建筑上跳下本来是轻而易举的,可谁知她跳到半空突然转了个身子,双脚落在正安静靠着墙壁的木梯身上,脚下再一发力,她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具木梯也因突来的外力而直直地倒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惊得周围一群鸟儿四处逃窜。 温珩听到响动,赶紧埋下头一看,还没回过神了,宁诺便插起双手转身就走,脚步如飞,一副“跟我没关系并不想理你”的模样。 “你故意的吧?”温珩目瞪口呆。 “诶诶,小诺姐姐,诺姐姐您回来啊,帮我捡一下梯子嘛,这儿可没有别的下人,没有你我下不来啊,别走啊!” “你反了天了!”温珩弱弱地表示咬牙切齿。 最终是江覆玉在此地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终于灵光一闪往上看去,这才发现了正躺在屋顶上呼呼大睡的温某人。 宁诺初来乍到,对温府内部结构陌生的紧,又没那个心思去打听,只好一个人跟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府内转来转去,终于摸索着转到了温珩所住的屋子。 看着这个在自家府邸里大摇大摆闯荡的女子,温府的下人们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见了面还要弓腰问声好,有些热情盎然点的,甚至还会走上前跟宁诺笑意盈盈地搭上两句话,虽然结局一定是宁诺别扭地跑开便是了。这都是因为温珩先前已经打点过了,下人们心里都牢记着,这个行为举止有些奇怪的姑娘,以后也要将她当主子看待,半点都不可怠慢。 宁诺安静地站在镂空的雕花梨木门扉前,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一场大梦,一场无悲无喜,只是有些神奇的大梦,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早上还在撸着袖子卖鱼的自己,现在就站在了这扇门前,给别人当着丫鬟,卖身还债。不过都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身份就是了,看来自己这辈子就只能混着这幅模样了。 思绪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宁诺微微叹出一口气,伸出只手准备把门推开,就听见“吱呀”一声,面前的大门自己打开了,接着便从缝隙里冒出一个形状神似肉包子的脑袋。 “咦?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世子呢?”小包将门拉开一个大口子。 居然,居然有个人在里面! 宁诺一下子慌了神,两只手的指头攥在一起,就快要攥出水来,也不知要作何反应,身上没带笔墨,想写字也写不了。 小包看着她这副模样,憨乎乎地挠了挠头,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便又折身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崭新的笔,笔杆通体乌黑,油亮光滑,笔毫精细透明,毫无杂质,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材质制成。 小包将笔递给她,开口道:“这是世子最心爱的一支笔,给你用吧。” 瞧着面前人憨厚老实的笑脸,宁诺心里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过,自家世子最心爱的一支笔,你说送就送了? 宁诺急忙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小包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是世子说的,姑娘想要什么,就拿最好的给你便是,世子他很乐意的。” 宁诺还是摇摇头,顺道往后退了一步,可哪知这个包子脸态度坚决,不屈不挠的,硬是要把这支笔塞给她。她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进一步,手中笔的笔毫都快要戳到自己眼睛了。 最终还是宁诺妥协了,乖乖地收下了笔,从腰间的布袋里抽出一张纸片和一小罐墨汁,写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是吧,这屋子我刚打扫过了啊,你看,多么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怎么还叫你过来呢,世子难道对我还不放心?”小包转头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边自豪一边心塞着。 宁诺倒是没觉得怎样,打扫过了就再打扫一次好了,反正自己只管按吩咐做事,其他一律懒得想。 “把衣服都脱了,躺上床。”是不可忤逆的语气。 温珩坐在床上,嘴角抽了抽,望着房间里除自己外的两个大老爷们,不甘说道:“真要脱光啊?” 祁尘动作流利地翻开医药箱,两眼一扫便取出了几个小瓶子,缓缓说道:“不脱光怎么给你上药。” “放心,没人想看你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祁尘转念又加了一句。 江覆玉也劝道:“有病就治,不可任性。” 温珩两眼一翻便朝后倒了下去,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一件件扒自己衣服。 “对了兄长,你还没说之前一定要寻那位姑娘的原因。”温珩问道。 “因为那张手帕。” “那张手帕怎么了?”温珩不解。 江覆玉指尖碰了碰手边的茶杯,感受着指尖逐渐温热沸腾的温度,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那是我娘生前的遗物。” “嘶”温珩端起身子,痛得直冒冷汗。 祁尘仍是低着头,继续在他脚上擦拭着药物,低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这点痛都忍不住?” “这哪里是一点痛啊,你方才简直是想把我掐死啊。”温珩感受到腿上的力气渐渐减轻,便又躺了回去,继续说着同江覆玉的话题。 “你方才说你娘” 窗扉外,秋意温凉,四周树叶的漱漱抖落声和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掩不住屋内人的阵阵谈语,却遮住了屋旁香樟树上一抹人影憧憧的摩擦之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虽说温珩的房间先前已经被小包打扫过,一眼望去,窗明几净,但经过宁诺一番无微不至的观察,仍是找出了十几处不尽人意的地方。书案前的椅子摆放不算对称,墙上挂着的书画放置得有些凌乱,缺了点艺术感,还有,玄关上有些边角掉漆了,整体颜色深浅不一,不够明丽。 于是,这间小包自以为差强人意的卧房,被宁诺里里外外,专心致志地又打理了个遍,一丝不苟,分秒必争,不知不觉间,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宁诺在盆里拧干一张抹布,接着麻利跪下身去清理地板,腰后柔顺黑亮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分明是劳苦累人的活计,她做着却像是正在给美人上妆一样,温柔耐心,心无旁骛,像是乐在其中。 倏然,窗外一丝隐约的响动身传入耳中,宁诺手上的动作一滞,起身狐疑地往窗户的方向走了过去。 透过那层乳白朦胧的窗纸,宁诺果然看到了立着的那袭紫色的身影。 “里面没人吧?方才可真是险,差点就给这府里的暗卫发现了。”阿雀边招呼着边翻身进了房间,眼中的警惕之色还未消散。 看到熟悉之人站在自己的身旁,宁诺腼腆笑了,笑容温柔清爽,面颊上化出两团软软的红晕,像是湖面上荡起的几圈涟漪,晕散了落入其中的初晨霞光。 阿雀拉起她的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他们把你带到这儿来作何?你不是说自己没惹事吗?” 被一双略带斥责的眼睛瞪着,宁诺垂眸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在阿雀的手心里画着小圈圈。 阿雀无奈道:“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给我写清楚。” 宁诺表示遵命,顺便从温珩书案上抽出来一张更大的宣纸,提笔将此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当然也自动省略了那个家伙时不时插科打诨的大浑话,写完之后还不忘在最下方简单几笔勾出了自家驴的画像,表示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害得她现在有罪在身,负债累累。 “那你愿意留下来吗?”阿雀只是随意地扫了眼上面的文字,便启唇冒出这句有些奇怪的话。 宁诺觉着意外,抬眼看向她,发现阿雀此刻的眼神竟显得有些迷离深意。本以为阿雀看后会对温珩感到气愤而扬声骂他,或者是撸起袖子狠狠嘲笑自己一番,宁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 见她愣住,阿雀掩饰性地笑了笑,又握住了宁诺的双手,说道:“或许,是天意注定。” 什么意思? 宁诺很是不解地望着她。 “阿诺啊,你想不想知道从前丢失了的记忆?”阿雀低声缓缓道出,眼里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自然,想。 宁诺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头皮正在渐渐发麻。这是这么多年来,师父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丢失了的记忆。还记得自己刚跟着师父不久时,总会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着自己的记忆好像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但师父从来不会正面回应这个问题,甚至一听到自己说起,就会变得格外严苛,久而久之,宁诺也识趣了,选择了闭口不言。 “若是想的话,就听师父的话,乖乖待在这儿,不用跟师父离开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宁诺转身想要写字。 阿雀左手一扬,拦住了她的动作,继而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颇多疑问,但是这些疑问,我没办法为你解答,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以后你便会明白了。” 宁诺望着阿雀那双眼,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的沉重了起来,师父何曾,有过那样的一副神情,写着的,都是自己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但留在这里,自会有人陪着你,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找回你所丢失的一切记忆。” 自会有人是,温珩吗? 宁诺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也剪不断,自己已经平平淡淡地生活了这么多年,那些空白的记忆,似乎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到连它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却又能真切地感受到,它潜伏在内心里的悲伤至极和不可或缺。 阿雀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对她说:“不管结果如何,师父在家里等着你。” 说完也不等宁诺回应,便又翻窗离开了,只是那抹相同的紫色身影,此刻看起来却与方才骂骂咧咧翻窗而进的她,不一样了。宁诺自己也弄不懂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心里却暗自升起一种预感,似乎等到师父所说的那一天,如今的所有,都会崩塌成灰。 在以前,每次宁诺不开心,或者有心事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个人沿着花园里的小径,无目的地乱走。 温府的后花园是宁诺这么多年来走过的,最好看的一座。里面的花草林木,咋一眼望过去,并不像其他的花园那般色彩斑斓,姹紫嫣红一大片,却是独有一番雅致韵味,主要都是些浅色的小花草,一簇接着一簇,一丛挨着一丛,这里的空气也如同被洗涤过一般,舒爽好闻,教人心旷神怡。 宁诺也不知自己迷糊着转到了哪条路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转身一看,是个陌生的家仆。 那个男丁终于找着人,总算是能停下喘喘气,不过也没喘上几口,就急忙说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后花园来了,之前忘了跟你说,我们这儿的后花园,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为何? 宁诺歪了歪脑袋,眨眼询问他。 “反正姑娘记住这一点就行了,温府其它地方随姑娘去,但后花园不行,若姑娘是在好奇,便去问世子吧,小人实在不可说。” 宁诺转过头,最后望了这片花园美景一眼,真是可惜了,这么美好清净的地方,居然不让进啊。 “本来全府的人都心知肚明着一点,没什么闲杂人会愿意靠近的,所以这御花园外也没设守卫,这次也怪不得姑娘,对了姑娘,我来是想通报你一声,江大人说有事找你。” 江大人? 谁啊? “跟小人来便是。”那个男丁说着,便在前方开起了路。 宁诺虽觉得奇怪,内心还有些抑不住的不安,但望着男丁越走越远的身影,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穿过一条被浓密绿荫盖着的小径,温府藏书阁的全身终于露了出来。微亮的阳光穿过繁乱枝叶铺洒而下,像是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洒了一大把白亮而透明的微小玉石。 宁诺止住脚步,望着那一扇半掩着的雕花窗扉,窗叶旁有位公子静静而坐,明亮的眼神全神贯注地流连在案台上的一幅画像上,一缕温柔缱绻的檀香烟缓缓升起,继而又在半空散失不见,整个画面都是那么的安静,纯美,让人舍不得去扰乱。 “为何不进来?”江覆玉稍稍抬起眼帘,唇角漾着淡然的笑意,声音沉缓而清澈。 他的笑与温珩的很不一样,除了都能够抚缓宁诺异常敏感的情绪。温珩的笑意,更多是一种温暖的调笑,像一团热烈的火焰席卷而来,让你逃不开躲不了,只能任由这团热火将自己整个包裹住,激起浑身的战栗。而江覆玉更像是炎炎夏日淅沥下着的小雨,值得欣赏,耐人寻味,但他的美好只是属于他自己,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宁诺突然回过神来,才想起眼前这位江大人有正事要找自己,面上闪过一丝懊悔之色,赶紧转身进了藏书阁。 “坐。”江覆玉为宁诺折了杯茶。 宁诺有些紧张,也不知见到这种大人物该如何反应,自己这般呆愣着,一定让他觉得很无礼吧。看着递到自己那方的热茶,宁诺一咬牙,俯身便对着江覆玉鞠了一个大躬,而后便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到了底。 “咳咳”宁诺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白皙的脸颊被呛得微红,这茶也太苦了吧。 江覆玉还吃惊于方才行的那个超大礼,见她这模样,也是十分无奈地笑了:“怎么这般毛手毛脚的,不得不说,你与倾许,就是那个温世子,你们还真挺像的,难怪能走到一起去。” 宁诺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羞怯地笑了一笑,内心深处可就不满了:我都这么卖力地表达敬意,居然还要说我毛手毛脚,长这么大杀鱼卖鱼,收拾家务还没遇到过强于我的人呢,这些大人物果然都很难相处。 江覆玉接过宁诺手中的杯子,又为她换了杯清水,说道:“倾许也不爱喝这茶,也是嫌苦,他那人啊,更爱酒一些。” 宁诺低眸望了眼手中精致小杯里明净的水面,心里有些松动和愧意。低着头端端正正坐着,双手暗戳戳地从腰间取出纸笔墨,摊开置上桌,宁诺把自己额前散下来的发丝往外拨了拨,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表示愿意配合一切正事。 “这个东西,是你的吗?”江覆玉将一张方正端秀的手帕放上桌面。 看着桌上跟随了自己数年的熟悉之物,宁诺轻车熟路般拿起它,放在太阳底下抖开瞧了一眼,就放在了自己身前。 江覆玉颔首,表示意料之中,继而说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给你的?” 江覆玉问完这个问题,对面却久久都没有回响。 宁诺也很想回答他,但事实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看着递来的纸张上的文字,江覆玉眸中划过一抹失望。 宁诺提笔写道:“我失忆过,十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 “那你身边有其它的亲人吗?” 宁诺想了想,写道:“只有师父,但她不是大人要找的人,她也不知。”不知这张手帕的由来,只是说既然一直都在身上,就留着吧。 江覆玉轻咳两声,问道:“那你可有找过大夫,这失忆症,有的治吗?” “不知,看天命吧,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就全部想起来了。”又或者,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什么也想不起来。宁诺放下笔,心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 虽然如今这样平淡过活着也不错,失去的那段经历或许无比糟糕,但是,宁诺还是想要忆起它,做梦都想。 人怎么可以没有过去呢? “抱歉,是在下失言了。”江覆玉觉察到她神情上的异样,觉得惭愧,方才一心想要顺着她这条线索摸索,却忘记考虑她的感受。 宁诺唇角轻轻扯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写下:“不关你的事。” 把这张纸条递过去的时候,宁诺方才仔细打量起桌上的这一副精细的画像图。画像上的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身着一袭紫罗兰广袖长裙,柔软细长的青丝垂至腿边,被风拂起几束,更显清丽,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篮,正弯腰采撷着墙尾处的点点迎春。 真美好的一幅闺中小姐赏花采花的图景啊,宁诺不经意间看入了神,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纯美恬淡的经历。 “这是我母亲。”江覆玉唇角带着笑,缓缓开口。 你母亲的画像,为何会在温府的藏书阁啊。 似乎是看出了宁诺心中的疑问,江覆玉解释道:“倾许是在下的堂弟,在下的母亲未出阁前,家就在武康王府。” 江覆玉轻手细腻地擦拭着画像上的灰尘,不放过一丝一毫。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和亲昵,那种毫无疏离的光芒是区别于对待其他人的,宁诺顿时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心中疑问写下了:“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带走?” “这里放着的几乎都是在下母亲出阁前的画像和手记,本就是属于温府,也只有这里,还能寻得相似从前的温暖和平静吧,带回江家又如何,那里已经是物是人非,母亲在天之灵瞧见了,也是徒增伤悲。” 江覆玉不再开口,宁诺也不再多问,再挖下去就挖到人家伤口深处了,这番话宁诺虽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着觉得是与十一年前,发生在江府的纵火案有关,不过那场纵火案自己只是听人谈论过,其中内幕也无从了解。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后,江覆玉小心翼翼卷起画像,唇角勾了勾,提醒宁诺:“其实这藏书阁里,也有很多倾许的画像和手记,若你感兴趣,翻一翻说不定能翻到些惊喜。” 谁对他感兴趣啊。 “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言罢,江覆玉便将画像夹在臂弯里走了出去。 宁诺紧紧抿着双唇,望了眼他的背影,内心无奈,不是自己亲口说的不会把这些东西带走的吗?果然,师父说的是对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江覆玉走后,整个藏书阁就又沉静了下来,宁诺半趴在桌面上,两个圆亮亮的眼珠子不停地在书架上扫荡着。 真的会有惊喜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夜初静,月流光,寂静的石板路上,只闻雨点般落下的脚步声和两旁窸窣悦耳的秋蝉鸣叫。 宁诺恍惚中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愈拉愈近。转身看清来人,宁诺倒抽一口冷气,慌手忙脚地把怀里捧着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哎哟哎哟”小包人还没彻底跑来跟前,一阵吃痛声就接连不断地飘了过来。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另一手扶着小腹,神色痛苦,额角还冒着几滴冷汗。 小包焦急说道:“宁姑娘,我这本来是想把这盘点心给世子送去的,我家世子他每晚都有吃宵夜的习惯,可是你看我这” 他殷切恳求地望着宁诺,一边眼神示意着茅厕的方向,仿佛宁诺只要一个不答应,他就能直接躺死在路上。 “宁姑娘你行行好,帮我这个忙吧,没关系的,只是送盘点心而已!”小包也不等她答应,就把盘子整个塞进了她的怀里,接着便转身就跑,跑了一会儿发觉不对,自己似乎跑得太健康了点儿。 “哎哟哎哟”于是赶紧又捧起肚子艰难而行。 看着手里的这盘红豆糯米糍,香甜软糯,芳香四溢,宁诺舔了舔下唇,肚子敲锣打鼓地抗议了起来,方才在藏书阁一待就是几个时辰,晚膳都还没吃呢。 这个温珩,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小包见自己终于走出了宁诺的视线范围,这才伸直了自己的胳膊腿,大步迈开走了起来。 “世子也真是的,替他磨墨这种事,不是一直都是交给我来做的吗?非要让我绕个大圈子把宁姑娘给他叫去,难道世子嫌弃我了?” “房间也要她收拾,墨也要她来磨,等到以后,衣服也要让她来帮穿,人也要靠她来哄” 小包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手中细嫩的小草也被扯成了两截,他觉得自己的人身价值受到了严重威胁。 宁诺敲开温珩的门时,温珩正端坐在书案后,提着袖子专注写字,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描摹晕散,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笔一划像是勾勒出了那重峦叠嶂,悬河泻水。宁诺自小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些风雅之事,每每见着,都会心生羡慕,入迷其中。 “小诺儿,在门口站着作何,快进来坐。”温珩把笔挂回笔架,站起身来。 果然,又是这样。 宁诺真的挺想在纸上写下“开口毁”三个大字,再贴上温珩的脑门。 宁诺当然没有真的坐下喝茶,夜色已晚,她还想赶紧回偏房睡觉呢。于是将糯米糍放在桌上后,宁诺便准备转身走人,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委身行礼示意一下的,但一想到白天闹出的笑话,宁诺还是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去哪儿啊?” 废话,当然是回去睡觉。 “哦对了,你住的地方不在偏房。”温珩又道。 不在偏房?宁诺回过头,面上写着疑色。 温珩随手拿起一个圆乎乎的糯米糍,极其享受般地尝了起来,冲着宁诺挤眉弄眼说道:“我让小包把对面的空房给收拾出来了,之前我用来放置旧东西的,你就住那儿吧。” 宁诺看着他,又转身看着对门那件空屋子,内心七上八下的,故意住的这么近,这个家伙揣什么心思呢,宁诺顿时懊悔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是钻进了狼窝子。 “你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吗,自然是要贴在一起了,我也是为你图个方便,不然以后我叫到你,这跑上跑下的多费劲。”温珩挑眉一笑。 见她没反应,温珩拿起一个糯米糍,道:“可香了,吃吗?” 宁诺身体巍然不动,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俯身抽出纸笔写起字来。 温珩还以为她是要拒绝,哪知凑近一看,才看清那行小字是“洗手了吗?” “真洗过了,不信你摸摸。”温珩把手递了过去。 宁诺侧过身躲了躲,见他还不把手收回去,两只眼珠子一转溜,把藏在袖子里的右手露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温珩悬在空中的那只手掌上。 宁诺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温珩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只是想逗逗这个小姑娘,哪知这次宁诺居然选择了配合,一时之间自己也惘然了,现在该做什么才好呢 温珩还没纠结出个结果,就被掉落在自己掌心的一只虎甲虫给闪瞎了眼,掌心酥麻的触感刚涌入温珩的神经,温珩便同一只惊弓之鸟般一下子扔开虫,逃命般钻进了书案底下,连惊叫一声都没来得及。 看着书案下的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宁诺也绷不住了,咧开嘴无声嗤笑着,平时多能臭贫的一个人啊,结果真如手记上所写,本质上还是一个书呆子,居然真的怕虫怕到这个地步。 片刻后,温珩稍微平复了情绪,才从书案底下爬了出来,只是两眼依旧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生怕一个不留神,那只虫子在他眼底下又爬出来。 “小诺儿,你也太坏了吧!” 宁诺摸了摸自己的前发,显得很是无辜。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在装无辜,她是真的觉得这些小虫子挺好玩儿的,分明一点也不吓人,故而有些难以理解面前人这般风声鹤唳的表现。 “我跟你说,我最怕这些东西了,要是房间里出现了它们的身影,那这整间屋子就都是它们的了。” 宁诺更不理解了,这人可真奇怪,别人欺负他,他还白送一间屋子出去。 “所以说,今晚我不睡这里了。” 哦? “那就只能跟你将就着挤一挤了。” 温珩虽心有余悸,但佳人在侧,不撩白不撩,硬是挤出了一个苍白的调笑。 最后,宁诺关好房门,把怀里藏着的手记放上木桌,接着躺上柔软的小床,盖好温暖的棉被,从半敞开的窗扉往外望去,正好能看到抄起双手半躺在树枝上,生无可恋般的温珩。 宁诺突然有些心虚,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写个道歉的纸条,原来虫子真的可以把人吓成这样啊,那下次还是别再这样恶作剧了。 温珩的房间里,小包正一手拿着扫帚,一手端着水盆,肩上还搭着一张毛巾,哼哧哼哧地清扫着整个房间,顺便再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抓出来。 这工作着实太累,小包干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阵,但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的甜。 世子还是非常需要我的,诶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夹着寒意的晚风卷入宁诺的脖颈,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刚袭来的困意一时间又消失殆尽。 又是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宁诺终于放弃了抵抗,既然睡不着,不如下床走走。 宁诺重新挑亮桌上的烛光,关上虚掩着的窗扉,院子里的花树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只留下靠着树干的那具古旧的木梯。 宁诺看着那具木梯,想着温珩靠它爬墙爬树的画面,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嗤笑声短促而略显沙哑,更多的,是一种的陌生感。宁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复着方才那声突如其来的嗤笑声,那是,她的声音。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坐回了凳子上,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竟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说出一句话的冲动,但当她打开双唇之时,内心却突然涌出一阵酸涩和痛苦,像是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她就那么呆愣地坐着,半张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酸涩。 痛苦。 恐惧。 桌上烛光陡然一颤。 像是噩梦醒来一般,宁诺终于从方才笼罩着自己的密网中挣脱出来,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双唇也抹上了一丝苍白,口中干涩难忍,宁诺喘着粗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惊魂未定之时,宁诺鬼斧神差地将那本从藏书阁里翻到的手记拿了过来,翻开第一页,再次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前面十页,都是温珩孩提时期记下的,所以全都是些毫无章法的乱涂乱画,有些笔画像是汉字,有些笔画像是图案,努力一点去拼凑,再加上想象的话,或许还可以看出这一页画了一只蚱蜢。 宁诺一页一页地翻动着,这些七零八落的东西,拥有着和温珩一样特殊的魔力,看似讪皮讪脸,却有着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翻到这本手记的中间部分,已经可以看到上面文字质的转变了,字体虽尚显稚嫩,但已经非常文雅好看,内容上也有逻辑性了。这十几页都是幼年温珩记下的。 父亲说要教我学武,因为他是武康王,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有一日也会成为父亲那样的大将军。 我生病了,每天都在睡大觉,娘亲她们整日忙来忙去,好累。但是父亲说他不让我学武了。我当不了大将军了。 今天夫子称赞了我写的文章,娘亲听后很开心地奖励了我,但父亲还是板着脸让我不可自傲,他的表情特别像今天书院里被我们弄生气的那头秃驴。 书院小虎子的妹妹吵着要嫁给我,还威胁说如果我不上门来提亲,就要把她哥扔进河里喂鱼。可是我才八岁啊,听说小孩子成亲会变成穷光蛋,所以就算小虎子被扔进河里,我也坚决不能从。 昨日我和小虎子绝交了,因为他故意拿虫子来吓我,害得我在书院里出丑,但是今日我们和好了,因为他送了我一只蚱蜢。娘亲在一旁笑话我,说我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个怕虫子却爱蚂蚱的孩子。 读着这一页页活泼可爱的小故事,宁诺都可以想象到那个时候,个子小小的温珩,每天放学后趴在木桌上一本正经地叙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 不知不觉间,唇角已经不经意扬起。 手中沁着木香的书页在手中缓缓翻动,宁诺正意犹未尽,手记却已经见了底。 怎么会,宁诺心生困惑,又朝后翻了翻,确定这本手记后面还有数十的空白页,为什么只记到幼年就没有了呢? 一股浓重的遗憾之感击中宁诺的内心,如果这本手记记录完整的话,就能看到少年温珩的那些小心思了,什么春心暗涌,初生叛逆之类的,简直不要太精彩。 宁诺目光移到这本手记的最后一段内容,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明日是我的九岁生辰,又可以出去骑大马了。 既然明日就是九岁生辰,可以出去骑大马,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都没有再写了呢? 对了,宁诺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看过的文字,温珩小时候经常写到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家人的关系似乎也很美满和睦,那为何今日都没有见到他们,甚至没听到温府里任何人提起过。 先是师父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再是温府不允进入的后花园,然后是江覆玉找自己打听手帕的主人,现在又是温珩手记上的九岁之谜和消失的父母。 宁诺这晚上是彻底失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旦日清晨。 门外传来三声扣响,一阵夹着肉香味儿的空气直接穿门而入。 “世子,起了么?”门外传来小包试探般的声音。 “嗯”温珩裹了裹被子,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声,眼皮重的跟加了两斤砣似的,昨晚跟那黑糊糊的虫缠斗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脑袋才沾上了枕头,温珩有种自己才刚睡下的错觉。 “世子,该用早膳了,这是您最喜欢吃的鸡肉粥啊。” “嗯” “世子您声音为何听上去如此虚弱,难道还在心悸昨夜那只虫?” “虫”温珩终于睁开双眼,惺忪中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只黑虫晃动着肥溜溜身子的画面。 温珩腾起身子,问小包:“她是怎么知道我害怕虫子的,其它下人平日都不敢提这事儿,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小包手中的粥盅差点没拿稳,他急忙摇晃着脑袋解释道:“不是我啊,我发誓!” 温珩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声道:“一般天天把‘我发誓’三字挂在嘴边的人,都信不得。” “真的不是我啊”小包闻言都快哭出来了。 “罚你三天不准吃包子。”温珩端起粥盅,尝了小口。他自然是知道小包何其无辜,但昨日受惊又出丑的那份气憋在胸口,同睡梦中被突然叫醒的起床气再一叠加,他温珩再怎么会憋气,此时都要漏上几分。 小包顿时被五雷轰顶:“三天啊” “那五天。” “诶,那不是宁姑娘吗,她站在外面作何,我去叫她进来坐坐啊。”小包这次也学聪明了,赶紧把话题转到宁诺身上,至于温珩之前在说些什么,自然是没有听到。 温珩闻言也偷摸着朝门外望了一眼,只见宁诺后背倚着那棵花树,饶有心事地站立着,见小包在唤她,也不见犹豫就真的走了过来。 温珩刹时感觉心情清爽了不少。 “宁姑娘,评评理啊,我分明没有告诉过你世子他害怕虫子的事情嘛,现在世子冤枉我,还想罚我三天不准吃包子!”小包悲愤交加,鼓着腮帮子朝着宁诺低声怨道。 宁诺内心毫无波澜,但仍是友好地点了点头。 毕竟三天不准吃包子这种惩罚似乎根本不能算作惩罚。 “起这么早?”宁诺前脚刚踏进房门,就听见温珩傻笑着招呼道。 宁诺彻底进了屋,关好房门后转身将一本手记放在了温珩身前的圆桌上,微微颔首。 “这是”温珩觉得这本手记既熟悉又陌生,边询问着边随手翻了翻。 察觉到温珩眼底掠过的各种神色,宁诺抿唇,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不等温珩开口说话,宁诺便先行一步拿出纸笔,写道:“这便是我知晓你怕虫的原因。” 温珩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连小包都不忍直视,他一会儿翻翻手记,一会儿看看宁诺,懊悔问道:“藏书阁?我堂兄?”不带这样卖弟弟的吧。 “你都看完了?”温珩问她。 宁诺拧着手指头,点了点头。 “其实记得都是些无聊玩意儿。”温珩手撑着脑袋,生无可恋地说着,脑海里飞速回忆着自己都往上面写过哪些玩意儿,小时候偷鸡摸狗绑夫子这些事情千万别让她给看去了啊。 宁诺接着写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温珩这本手记其实一点都不无聊,宁诺自看完后,心里一直好奇着,但关于他的父母这些隐私的家事宁诺并不打算询问,她要问的,是温珩误打误撞记下的一件足够神奇的事情。 宁诺拿过手记,翻到特定的一页,再递了回去,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一个段落。 虎子的妹妹朝我家寄了一封信,还好李叔叔先把信交给了我,而不是我父亲,里面的内容,唉那叫一个受不了,避免被别人发现,我就用娘教我的法子把字儿给遮住了,看着白纸一张,扔了干净! 可能是记忆太久远,温珩自己看着也觉得新奇又好玩儿,沉思片刻才终于彻底忆起来。 “这是用我们温家特制的药水做到的,我父亲是武康王,常年征战在外,军营里时常会接发一些密报,为了让保密性更加稳固,他就自创了这种药水,往纸上一抹,字就会消失,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找不回来,除非再用我们家的药水浸泡半个时辰,直到现在,我父虽已经不再率兵出征,但战场上还兴用着这种药水呢。” 温珩说到最后,双眼突然一亮,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击中,顿时觉得血液都有些沸腾。 “小诺儿,你可真是我的指路明灯啊!” 宁诺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激动。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就是这样的,小包,你去叫江大人过来一趟。” 小包出去后,温珩自顾自地在房间里翻找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宁诺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来来回回的身影,内心竟也有点隐隐激动,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诶。 “找到了!” 温珩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之物的积灰,如释重负的扬唇笑了,自语说着:“还好没有丢啊。” 宁诺手指故意碰了碰茶盅,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 温珩转过眼来,把手中的一张白纸递到桌上,对她说:“这是我前几日走在街上,一位陌生人特意塞给我的,当时我还没在意,结果不出几日,我就遇上了刺杀,就是你救我那次,我觉着这世上没那么凑巧的事,刚好那刺杀一事我与兄长一直没有头绪,如果这张纸条上有玄机的话,应当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如果我温家的药水真的能让这上面的文字显现,那可就有意思了,要知道这种药水的配方,除了上贡给朝廷外,只有温家的人才会有,但朝廷不会泄密配方,亦不会大街上给我传什么纸条,所以只剩下后者的可能性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小包去接待江覆玉,宁诺则跟着温珩去了趟温府的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的入口在温府最北面的一间主卧里,这间房宽大且豪华,被整理得一尘不染,但各种物品的摆放和空落落的床铺暴露了这间房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宁诺觉得这可能是温珩父母的房间,但她却不敢明问,不知何故,她总觉着这其中背景极其复杂。 温珩也不知触碰到了何处机关,就听见地板上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在地上开了个口子,铺天盖地的灰尘肆意卷来,呛得两人鼻头一阵发痒。 温珩朝宁诺伸出一只手,低声说道:“下面很黑,路也挺陡,我带着你走。” 宁诺很想告诉他,自己会武,摸黑走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你手上不是带了蜡烛的嘛。但脑海里虽思绪万千,嘴上却迟迟发不出一句,温珩的手还在半空中悬着,又听见他催促了一声,宁诺心一横,身体比她的大脑率先作了决定,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终是递了过去。 感受到手心包裹住的一片柔软和温热,温珩转过身走进了那黑沉沉的地道,另一只手上的烛火微微摇曳着,衬亮了温珩嘴角那一抹温柔且肆意的偷笑。 或许此时的宁诺也没发现,比含羞草还敏感的自己,除了相伴数年的师父,分明抗拒着身边所有的人,却在此刻,再次被打破心防。 “这个地方,我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以前是好奇想进却不被允许,之后是不愿再来此。” 他举着蜡烛在柜子了翻找着,同时絮絮道着这些七零八碎的话语。宁诺站在角落的暗处,细细聆听着。 “这里就像个杂物收容所,什么玩意儿都有,大至军事重物,小至我幼时穿过的第一双鞋。” 黑暗中窸窸窣窣翻动物品的声响未曾间断,但一声压抑的喘气声却瞬间清晰。温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低到快要听不清晰,宁诺以前不知晓,原来一个人的说话声也可以如歌声那般,悲戚的情绪如同一道暴雨般倾泻而下。 “我小时候每次偷跑进来,被我父亲发现,就会被狠揍一顿,因为他担心我会调皮毁了他的兵书地图什么的,但是我娘说,这地下仓库里,最珍贵的其实还是我穿过的第一双绣着老虎花纹的软鞋。” 端着蜡烛的那只手突然被半握住,温珩陡然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侧过头来,视线轻轻地落在覆着自己那只手的葇荑之上。 宁诺抽走他手中的蜡烛,正色着挺了挺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把他侧着的身子推了回去。 温珩了然一笑,也不再说话,继续专注地寻找那瓶神奇的药水去了。 愚笨如自己,宁诺也找不着什么好的办法安慰一下那家伙,只好选择帮他分担点,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反正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再明显点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找到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划过耳边,宁诺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出去了啊。 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小瓶子,里面的药水当真如此奇妙么。 宁诺等人围着木桌上一个普通的乳白瓷瓶细细打量着,就差拿出一个透镜出来从里到外观察一番了。 “找了这么久,为何不直接用配方兑药?”江覆玉手捧着一杯茶,启唇便问。 “若是用配方,那会用时更久,光是找材料就至少得耗上一整日。”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看吧。” 江覆玉言罢,温珩便将药品里的液体缓缓倒入一个瓷碗中,之后又取出了那张空白的纸条,将其浸入了碗中。 “半个时辰,便知分晓。”温珩面上不见丝毫情绪,只是坐回木凳上那一刹那,宁诺觉得他像是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半个时辰,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严肃,江覆玉和温珩的目光一直都流连在那张沉浸在药水中的纸上,彼此间沉默无言,目光压抑。宁诺和小包两人大眼对着小眼,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只是无声地唉声叹气了好几次。 这场默契的沉默是被小包突来的一声咳嗽打破的。 “抱歉啊世子,突然嗓子有点痒痒,你们继续继续”看着瞬间包裹住自己的三道目光,小包顿时做出一副“好汉饶命”样。 温珩面不改色,道:“不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碗里取出那张看起来已经被浸烂了的纸,转眼间就让其平躺在窗台上,烤着太阳。 小包阴差阳错提出了宁诺心中的疑问:“世子,这纸都被泡烂了,还能行吗?” 温珩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张纸的玄机也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温珩将其平铺在桌面上,以便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看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纸上一片密集骇人的血滴,鲜艳地似乎快要滴下来。 “这是何意?”江覆玉心中一咯噔。 温珩倒是显得很平静,道:“或许是想提示我,近期会有杀身之祸吧,之后也确实应验了。” 江覆玉心有余悸,将那页全是血的纸张翻了过去。 “果然,有夹层。” 将夹层那页取出来后,发现竟是一张叠好的纸,纸张有些泛黄,还有些粗糙,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幅模糊的地图。 温珩双眉微微蹙起,不解道:“这上面只划出了两个地方,这算什么,也算地图吗?” 宁诺也凑过去瞅了眼,的确是一张地图,划出了以平阳城为,往东北途经的三个城市,其中有两个地方用鲜红的圆给重点圈了起来,分别是青宁城与安东城的武临山。 武临山。 宁诺脑海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师父每年都带着自己去采药游猎的山头,不就叫这个名儿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兄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青宁城听着有些耳熟?”温珩视线流连在地图上那个被更大的圆圈起来的地方。 江覆玉道:“青宁城接临平阳城,也算个繁华大城,山明水秀,地杰人灵,自是人人皆知。”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珩抬起一只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你还记得梁钰山吗,就是那个时常跑来骗我酒喝的小子,去年刚考中探花那个。” 江覆玉想了想,嗯了一声,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个静若处子c动若脱兔般的书生模样。 “与梁大人又有何关系?”江覆玉问。 “一个多月前梁钰山来找我喝酒时曾跟我说,皇上要将他调任到青宁城做地方官,因为这个理由,我可是被他坑走了好几坛上好的酒酿,说是什么要为他践行。”温珩一边将模糊的记忆拼凑起来,一边悔愤至极。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人还赖着没走呢。”小包在一旁笑呵呵地又朝温珩补了一刀。 温珩悠悠道:“读书人,身子骨弱,一不小心着了凉染了风寒,皇上心疼他的臣子,自然不舍得让他病着出城咯,正好啊,老朋友卧病在床,我又岂能不去探望呢?” 江覆玉亦点头附议,说道:“也是,这世间无巧不成书,去试探一番也好,就算两件事实无关联,我与梁大人既为同僚,于情于理也当该探望,卧病在床一整月,想必梁大人除了感染风寒,也是积劳成疾,大人平日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当真是辛苦至极。” “当真是垂范百世,辛苦至极,吾等必效仿之”软塌上躺着的某人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荔枝,一边举着封书信浪声浪气念叨着。 “尔等必效仿之,效法啥,一个二个争着要累出毛病,我看他们不必再努力制造工伤了,因为本来脑子就有毛病。” “以后这些无关紧要的信不用再送来了,把送来的吃食留下便成,其他的礼物都扔库房里去。” 窗边金丝笼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格外悦耳。 梁钰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正想着要不要哼首小曲儿,都说四月艳阳天,胜却人间无数,但对于累死累活忙了大半年的梁钰山来说,这因病休假的一月才是真正天上人间的生活,青宁城的事便让那老头子先忙活着,自己还可以病得更久一些。 两月前,皇上一道圣旨,便让梁钰山从平阳城调去了青宁城,而青宁城的前任太守,正好要告老还乡,想必这也是调任他前去的理由之一,那位前任太守,名为郑业,梁钰山与他最初相看两厌,明里暗里各种较劲,但如此久了,竟奇迹般生出一股子兮兮相惜,两人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这次换任,郑业是绝对不会擦干净大门侯着他去的,这点梁钰山心里跟明镜似的,说不定还会故意给他留上一堆烂摊子收拾,比如老王家的鸡被偷了,老李家的媳妇儿跟人打架了,老吴家的儿子跑到衙门当口尿尿之类的。 若是真的顺着皇上指的时间去了,又得被折腾一番,或许是老天爷都心生怜惜,及时帮了他一把。 “大人” 梁钰山摆了摆手,打断来人:“吃的留下就好。” 管家神色复杂,继续道:“不是的大人,这是,皇宫来的信件。” 梁钰山腾起身子,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拿来我看看。” 梁钰山一目十行读完正封信,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眼里布满了不可置信的哀色。 管家不安道:“大人,您还好吗?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你先出去。”梁钰山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是。” 管家出去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又折返回来,脚步匆匆。 梁钰山按揉着太阳穴,无力说道:“又怎么了?” 管家答:“大人,武康王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 温珩脚步刚一踏进梁钰山的卧房,便觉察到气氛的不对,他太了解梁钰山,这会儿内心也隐隐不安起来。 小包自然而然的守在了门外,宁诺没留意,跟着温珩走了进去,等进了屋才发现小包是等在门外的,顿时心生懊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眼四处瞅了瞅,看见一个扎着小辫的丫头正恭敬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宁诺跟抓到救命稻草般偷溜了过去,跟那丫鬟并排着站好。 小丫鬟斜着眼睛瞅了瞅宁诺,似是有些惊愣。宁诺便也侧过头瞅了瞅那小丫鬟,似是有些茫然。 一阵风吹过窗框,窗框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响。 两个姑娘都如同惊弓之鸟般将脑袋转了回去,扎着小辫的丫鬟微垂着头,两手交握置于腹前,显得很是唯诺谦卑,而宁诺还直着身子,右手捋了捋自己的前发,心里暗自叫苦着,这当丫鬟的破差事儿比卖鱼辛苦一万倍。 “去给世子添茶。”梁钰山突然开口。 宁诺身边的小丫鬟微微委身,便转身忙活去了。 “这位是?”梁钰山望了眼宁诺。 察觉到梁钰山的目光,宁诺惊得朝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墙面上的木架子,一册书卷被撞落,刚好砸在了宁诺脑袋上。宁诺懊悔地咬着下唇,简直是丢人丢大发了。 温珩低头轻轻笑了笑,道:“她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既然如此,姑娘站着作何,快坐过来。”梁钰山招呼道。 不了不了,宁诺扯出一丝假笑,急忙摇头。 江覆玉也劝道:“你便过来坐吧。” 宁诺一副“好汉饶命”的模样,心想你们就不能赶紧说正事吗?作甚一直在我身上纠缠。 僵持了一会儿,温珩也走了过来,朝她低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其他人欺负不着你。 宁诺巍然不动稳如山。 温珩嘴角抽了抽,继续说:“给我个面子,算你个人情,之后我允你一个条件,你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我都配合,如何?” 宁诺眼瞳动了动。 “除了离开我。” 这人真是,傻乎乎的。 宁诺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果真移了移步子,朝着桌边走去。 梁钰山打趣道:“行啊,这姑娘只卖你一个人的面子啊。” 温珩唇角漾起肆意的微笑,一字一句得意道:“因为我是特别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温世子所为何事?若是来探望本官,怎可空手而来?”梁钰山口中说着打趣之语,面上却无丝毫打趣之色。 温珩看了眼他的眼睛,正色道:“行了,在我面前别装这些有的没有,你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梁钰山双眼一凛,宁诺心中隐隐不安,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正在下沉。 “刚皇城来信,说郑大人出事了,要我三日内出发去往青宁城,具体事宜信上也没有说明。” “郑业?那位前任青宁城太守?”温珩也是一惊,又道:“不是说要告老还乡了吗?怎么会突然出事了?听这情况,也不是意外出故。” 梁钰山面色平常,甚至连口气也没有叹,只是在床沿上呆坐了许久。 “此事,我会调查清楚,事不宜迟,现下我就去收拾行李,今晚便启程。”梁钰山将“现下”二字咬的很重,他的确是坐不住了,从收到信的那一刻起,心就早已经飞去了那成为故人身亡之处的青宁城。 梁钰山眼神望向温珩,问道:“若你有什么要事,便赶紧说,如若可以,今日我会尽力助你解决。” 温珩心下一暖:“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想问一下大人,对青宁城的了解如何?” “我要去那儿当官,自是做了充足准备,你想问什么?” 手中的茶杯被轻巧摆弄着,温珩思忖了片刻,道;“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该问什么具体的问题,不如先说说那个城市有无什么特别之处,比如有什么恐怖传说,或是连环杀手” 梁钰山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每个城市都会有的,算不上什么特别之处,且大多都是无稽之谈,口口相传的夸张之物,至于其它的青宁城并不算大,但地理位置很有优势,商贸发展得很好,除此之外,就是个中规中矩的城市,你若对此感兴趣,可以亲自去上一趟。” “近日去不了,商行那边的事情太多,我还要赶着去处理,码头那边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幺蛾子。”温珩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话锋突然转到此处,一想到堆积着的大堆要务,就脑仁子生疼。 宁诺心中感叹,只知道这家伙是个甩手世子,坐吃家室,原来私底下也承办着商行啊。 “不是有钱叔在吗?”梁钰山又问。 “钱叔家里有事,给他放假了。” “真的不打算入仕途吗?”默了片刻,梁钰山突然问道。 温珩轻笑,摆了摆手,沉声道:“志不在此,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没谈几句,温珩便起身告辞,一干人无言走出了梁府,宁诺差点都忘记了他们最初来此的目的,此行好像什么都没问到。 “不如我去一趟青宁城吧。”沉默许久的江覆玉突然开口。 “不必,你宫学里的事也挺多的,只不过是一张无来处可寻的地图而已,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即使真放不下心,等我这几日忙过,再去看看也不迟。” 宁诺脑袋里打着结,想着方才梁钰山说的那番话,就算真的去了那青宁城,或许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毕竟是一整座城市,除了商贸繁华外也无其它特别之处。 此时此刻宁诺也很想说上一句话,说她其实也可以帮忙去一趟的,毕竟她很闲,非常闲。 日子不咸不淡地又过了大半月,宁诺住在温府里,整日不是在书房里给温珩磨墨,就是在书房里替温珩整理账单。起初宁诺也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她宁愿去打扫屋子,洗衣做饭,也不愿日日夜夜待在散发着催眠香的书房里呵欠连天。 没办法,她虽觉得这些事情,温珩做起来的模样特别的清风明月,但让她成天面对着这些枯燥的记录,整页整页的之乎者也,脑子里便再也想象不出清风或是明月的美好模样了,眼前模糊闪现的,全是飘着的床榻的影子。 但温珩十分严肃地对她说:“贴身丫鬟就必须贴身,这是全世界的规矩。” 走哪儿跟哪儿,做牛做马,嗯。 “小诺儿,你说人在什么时候会意识抽离?” 宁诺昏昏欲睡,在心里顺势回答着:“欲睡不能睡。” 温珩噗嗤一笑,笑声很轻,接着又道:“那你说,意识抽离的人一般会做出什么事来?” 宁诺迷糊着半睁开眼睛,低下头回望着他,眼前世界还在天旋地转,面前的温珩也一直飘来飘去的,晃得宁诺脑袋直发晕。 “别的人自然只会干出些蠢事,但小诺儿不一样,小诺儿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可爱的。” 温珩嘴角漾着笑意,见宁诺还未有清醒之意,便清咳一声,又道了句:“夜已深,你也辛苦了,回去睡吧。” 果然,一听这话,宁诺马上支起了身子,眼眸里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可还未来得及感受愉悦,宁诺就感受到手背上一阵异样,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一手拿着墨石,将自己的手背当成了砚台,还认真地磨起了墨,现在睡意缓去,宁诺终于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丝丝麻意,手背上沾着的乌漆墨黑的颜色似乎是给自己的蠢事盖下的一个印章。 “真的有这么无聊吗?”温珩拖着尾音缓缓说道,手指在砚台上轻轻敲着。 宁诺既懊悔又委屈地垂下眼眸,默了点头。 “不然,明日带你出去玩如何?” 宁诺两眼一亮,心里真的有些许期待,毕竟自己已经待在这书房里闷了好久了。 温珩见她眼中见了光彩,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想去哪里玩?” 宁诺很认真地思考着,她喜欢出去玩,但她却真的不知道想要去哪里玩。 “集市?” 宁诺摇头,人太多的地方,她不喜欢。 “我就知道,那去游湖?” 宁诺脑海中浮现出湖光山水色的波光潋滟,心中为之所动。 “还可以去游山赏花。” “晚上可以去天塔上看灯火。” 宁诺幻想着湖水波光,山花烂漫,灯火辉煌的美景,心中一动,露出了微笑。 温珩也幻想着与她并肩欣赏着人间山河,心中一甜,也露出了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第二日一早,宁诺便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望着半百米开外的那件紧闭着的房门,宁诺不由自主理着前额的发丝,心里这莫名滋生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沉,现在脑袋还有些发晕,宁诺自己解释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拨弄门扇的声响,宁诺此时正面向着温珩的房门站着,总觉得自己所站之处太过显眼,条件反射般想要转身将自己稍微隐个身。 “宁姑娘,你来找世子的吗?”推门而出的人却不是温珩。 宁诺呆望着哭丧着脸的小包,心上五雷轰顶,这,这,这人为何会从他房间里出来? 小包也知道宁诺不会回答他,便又自顾自说了起来:“世子现在可能,正在忙诶。” 忙? 宁诺内心冉冉升起的小火苗一瞬间就被浇熄了。不是说好要带人家出去玩的嘛 “宁姑娘你心情也不好吗?我也是诶。”小包哀叹出声:“昨夜青宁城百里加急送来一封信,世子阅后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抱着坛酒就跑去后山了,也不许我跟着,今一大早回来就一个人钻进厨房,也不肯开口说句话,就默默地一个人做着饭菜,之后便端着去了后花园。” 宁诺心下一紧,这后花园里,到底有着什么。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为何会让温珩变成这样,他从不会这样展现出自己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就好像,他从来也不会觉得难过和受挫。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小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恳切。 宁诺愣神中点了点头,她似乎隐隐知晓小包要自己帮着忙是什么。 “你能不能去一趟后花园,我担心世子他”小包欲言又止,似是有着难言之隐,因此难以表达清楚。 看着他这副着急的模样,宁诺只好点了点头。 小包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情,你去了便明白了,世子应当不会和你隐瞒的,至于我,说来惭愧,不仅是因为世子不让我去,也是由于,我不太敢”小包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深。 宁诺内心恍惚,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崩塌。温珩啊温珩,你独自在面对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宁诺上一次走进这座后花园,还流连感叹于景色之美丽,而此刻走在相同的小径上,目光落在相同的花草林木上,心境却已经大为不同。宁诺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再去欣赏美景,心里缠缠绕绕的都是温珩的模样,她并未亲眼看到过,但温珩抱着破碎的酒坛子,呆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时,那抹落寞的背影又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宁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路上兜兜转转,也不知什么时候,穿梭进了花园深处,宁诺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瓷器破碎声。 “啪”的一声,宁诺随即止住脚步。 循声走去,两旁的密林随着脚步往后退去,一个古朴雅致的厢房映入了宁诺眼帘。 耳边的喧嚣愈演愈烈,里面掺杂着破碎声,推攘声,甚至是怒骂声,一声一声,犹如骇人的惊雷在脑袋里炸开。 宁诺终于明白小包所说的他不敢是为何意了,光是站在门外,宁诺便已经是心惊肉跳,这屋子里面的,是疯子,是屠夫,是魔鬼,还是何物? 但能联想到的,绝不会是什么良善之物罢了。 “别闹了,我要走了。”是温珩的声音,音色极冷,尾音却带着些微不可查地颤抖。 宁诺一瞬间推门跑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快出去!”惊愕之色在温珩面上僵住,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挡在了门口那人的身前,动作急灼,呼吸不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宁诺觉察到温珩身上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屋子里传来一阵清晰缓慢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正在朝着他们靠近,宁诺正欲挥开温珩,却突然听到一个沧桑狠厉的声音。 “你居然怕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快滚出去,否则这些菜盘子我敢摔,这个小丫头我也不介意当你面撕了。” “我现在就走,你好生歇着。”温珩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费力说完整了此句。 宁诺被温珩牢牢护在背后,面颊紧贴着他的背部,看不清楚屋子里发生的情况,刺鼻的血腥味还在刺激着宁诺的嗅觉,她突然觉得内心生出一丝绞痛。 温珩无奈,也不想再做停留,准备转身带着宁诺离开,却突然腰间传来一阵温热,温珩还在愣神,就被宁诺圈着腰间推向了另一侧。 宁诺面不改色上前两步,这才看清楚了那个发狠说要撕了自己的角色。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造型凌乱的中年男人,衣裳蓬乱,表情狰狞,脸上手上的青筋暴起,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爆开,宁诺不禁愣住,这人就是个疯子。 地上瓷盘被摔得七零八碎,还蒸腾着热气的饭菜被狼狈地倒在地上,与肮脏的灰尘血泥揉作一团,房间里玄关,衣柜等都被推到在地上,震起的铺天尘土还弥漫在空中,呛得人口鼻生疼。 这人不仅是疯子,还是个恶魔。 宁诺不再犹豫,抬手攻了过去。 本以为这人就是个使蛮力的疯男人,宁诺想着三招之内便可将他制服,可谁知那男人抬手一挡,同她交战起来,还未至十招,宁诺便有些招架不住了,此人不仅会武,还是个高手。 宁诺面前一黑,被那男人袭至墙角,退无可退,就在此刻,对方一记狠拳,冲着宁诺心口挥来,速度极快。 原来这人说要撕人,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本欲承受的剧痛并没去袭来,宁诺只看见一个身影冲了上来,替自己硬生生地挡下了这一记攻击。 宁诺双眼瞪得极大,视线却变得模糊,她的脸紧贴着温珩的背部,他的每一次颤抖和痉挛都能够直击到自己内心深处。 那个男人狰狞而放肆地大笑起来,背着身转身坐回了床上,不再理睬他们。 宁诺慌乱抱起那个瘫软的身体,握住温珩的手腕为他传递内力减缓痛苦,也不知中途是怎样才将温珩背出来的,宁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眶止不住地掉出眼泪来。 若知道自己会添乱,又为何要如此冲动,是自己害了他,是自己。 宁诺心里责备自己的话重复了几千次,她再也不想踏进这后花园一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