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江湖路》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一节 开端 当燕不邪站在断情山庄内的试剑场上,看着台下的人群,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江湖人,此时看着自己便如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燕不邪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清浅站在试剑场外的高台之上,她也正在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还是那般的叫人琢磨不透,似是冰冷沉浸的深潭,却又好像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尽管她从来都是这般复杂莫测,但只这一眼,燕不邪已然知道这个女人早已洞悉一切,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是凶手,自己并没有杀过那些人! 可是,这位慕容山庄的三小姐,为了守住慕容家的江湖地位;这个刚刚新任的武林盟主,为了以后号令江湖;这个叫自己为之魂牵梦萦女人,此时若想保住她的立场,她便只能任由自己或生或死,连半句回护的话也绝不能说! 燕不邪忽然忍不住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他只知道,怕是今日在劫难逃! 忽然这些年的过往纷纷如潮水、如狂风、又如烈火、还如一缕看不清摸不着的轻烟一般向自己袭来…… 那年是洪武二十三年,十月,延安府兰县城外忽而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正时值秋末,雨水冰冷刺骨,夹着北风寒流奄奄不止,使得兰县城外人畜无踪。恰好这兰县又地处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往来客商很多,是以即便在城外,每隔上十里亦有酒肆客栈,提供食宿…… “看这鬼天气,今天怕是又没生意做了!”吴小二叹了口气,起身提起裤子,直觉一阵冷风直钻要害处,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待的出了茅厕便撒腿跑向了酒肆,好似有个妖怪追他一般。 这酒肆的土墙木窗挡得住北风,却挡不住寒气,整个酒肆寂静、阴暗、湿冷,人身处其中,说不出的难受。吴小二一个人待在店里,想起自己老婆昨日受了风寒,今日卧床不起,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偏偏这道路泥泞难行,怕是没办法进城买药,忍不住心中烦恼…… 突的木门嘎吱一响,在这阴冷寂静的酒肆里竟似有些刺耳惊心…… 门开处,进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只是见那黑影缓缓走向一张方桌,虽然看不清楚,但却见这黑影走路时身子柔似无骨,姿态婀娜多妖,步子也迈的又小又碎,好似一不小心整个人都要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直叫吴小二恨不能冲过去扶一扶她。 “小二哥哥,你在看什么呢?”黑影女子正说着,忽的又捏住袖边遮嘴一笑,又道,“这一路可是害苦妾身了,这又饿又渴又冷,你若是心疼妾身,就快去拿些酒肉来,别让妾身遭这折磨”。 吴小二听这女子声音娇滴滴的,由不得咽了口唾沫,紧跟着连应了两声好。没得片刻功夫,已温了一小壶酒,切了二两牛肉,用一个大方盘托着送到桌上,这是才看清楚这女子,真是个眼波流转,面如桃花,直看得愣了,过了半晌才问道:“这……这位客观可还要一碗热面”? 那女子声音娇滴滴的回道:“那便来一碗吧,还有这牛肉得再来半斤,这酒须得一坛才够,麻烦小二哥哥快些拿来”。 吴小二又应了两声好,才转身往后厨去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再瞧上一眼。 待吴小二到了后厨,心想这一个小女子哪吃得了这许多东西?定是有人同行,再说了这鬼天气又在城外几十里,虽算不上荒山野岭,但四处人烟稀少,这么一个美貌姑娘家,定有人相陪才赶得了路。想到此处,竟好奇起来,不由得从厨房门帷后面悄悄向大厅偷看,只瞧见那女子兀自坐在那里,并无他人…… 吴小二将牛肉拿在左手上,右手抱了一大坛子烧刀子,刚出后厨就被吓了一身冷汗,差点把好好一坛子烧刀子都摔个稀巴烂…… 原来,那女子对面端端得多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只见这男子身高体阔,乍一看犹如一尊庞然大物,再加上吴小二刚刚偷看时,就只有女子一人,这么一个大汉凭空冒出来,谁一个不吓一跳? 只听那女子缓缓说:“锦衣哥哥,你追了妾身三个日夜,可是把妾身累的不轻,你这么一个身强体壮的大英雄,欺负妾身可怜柔弱,妾身现在反要请大哥喝酒吃肉,大哥可莫要恩将仇报,趁着妾身喝酒时偷袭妾身”。 那男子哈哈一笑,声音苍劲低沉,回道:“你莫要使这激将法,我是有几分力气,可你真算不得可怜柔弱”! 女子抿嘴一笑,斜着抛了个眉眼,又忽而一转,哀哀怨怨的说:“三日前你们七个锦哥哥追妾身,可把妾身吓坏了,妾身一个人怎么伺候得了你们七个,怎么今日就只剩下你一位锦哥哥了”? 男子却不急着回那女子的话,先是冲着吴小二喊道:“小二,拿盆清水过来。”然后才转头盯着那女子说,“别拐弯抹角,说不定等会就到了,也可能七八个时辰也赶不过来,”说话时男子便已倒了大半碗酒,这时拿起一饮而尽,又说,“……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你恐怕是也伺候不起”! “妾身伺候过的男人也有不少,哥哥可别小瞧了妾身,”那女子眉毛轻轻一挑,接着说,“只不过,妾身和哥哥都是奔波了几日夜了,不如先吃了这酒肉,闲一闲腿脚,妾身再伺候哥哥可好”? 这时吴小二刚好送了水过来,男子接过水,说了一个好字,干脆利落。接着洗去手脸上的泥水,二话不说就大口吃了起来。 二人一时无话…… 三日前,狐娘子路过河南府济源县,当时手头没了碎银子,便去当地一家刘姓富户家里“借”了一些。哪里知道锦衣卫总旗燕常右等七人,前一日便到了此县,是以狐娘子拿了银子刚走,便有家丁报知官府,自此被燕常右等人跟上。先是骑马奔袭了整整一日,这马便要口吐白沫,只好改为脚力又跑了一日,身子自然已乏极了,才被三人渐渐追上,又撑着跑了一日下来,已然只剩燕常右一人。此时狐娘子也实在跑不动了,便索性不跑了,正好看中这家酒肆,也不犹豫,便进来先休整一番。 此时,燕常右心中也是无奈,先是两日前七人在追赶中落了后,在一个岔路口只得一分为二,再后来乔近宜和张峰体力撑不住,也落了后,此时只有自己一人追了上来,到了这种局面却不知这狐娘子武功深浅,但光凭这份轻功,只怕难说的很…… 又过了些时候,桌上食物已吃的所剩无几,而燕常右坛子里的酒喝了小半坛,虽然还嘴馋的很,却也不敢再喝了…… “妾身有件事不明白,还想这位锦哥哥说清楚了,等会妾身即使真的伺候不住,被抓被杀,妾身也都认了……”狐娘子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也不等燕常右说话,便继续问,“妾身这些年虽然做了些事儿,可怎么也轮不到你们锦衣卫来过问,怎么突然就拼了命的追妾身”? “好!”燕常右说,“就让你明白明白,两个月前长安府姓张的家里,十七条人命可是你杀的”? 那狐娘子也不说话,只是咬着下嘴唇,笑吟吟地睨了了燕常右一眼,极尽媚态。 “那人乃是胡惟庸的小舅子……”燕常右又喝了最后一碗酒,而后放下碗筷,接着道,“饭已经吃完了,也该是时候了”。 “哎呀呀,原来是当朝宰相的小舅子,这等罪名可是万万冤枉妾身了,不过……”狐娘子忽的一改之前媚态,严肃了些,但终究眉目流转之间,还是妩媚自生,“虽不知你拿了我有何等好处,不过我这里金银多的很,不如分你一些,保准比你抓了我值当得多,如何”? “升百户”! 燕常右话音刚落,绣春刀已然出鞘,但见寒光到处,自有雷霆万钧之威势呼啸而至…… 狐娘子已早有准备,轻轻的从凳子上跳开,只见她在这霍霍刀光之中,竟犹如一直蝴蝶随风而动,看上去似乎不甚灵巧,但总是离那刀锋寸许而过……空隙中狐娘子右手似有似无的挥了挥,一柄三寸来长的利刃直逼燕常右咽喉而去…… 燕常右手中刀势居然不减反增,急时向右一歪身子,却又突然迎着那利刃向前跨了一步,利刃“扑”的一声没入燕常右的左肩,但还未来得及留出半滴血,燕常右的左手已将狐娘子的衣领稳稳抓住,着力一拉,那偏偏蝴蝶便已被燕常右拉近怀里,紧跟着手起刀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节 开端 狐娘子被这一抓惊破了心,万万没想到他明明躲过飞刀却又迎刀而来,宁受伤也不退半步,更没想到他明明左肩受了伤,左手却还有这样的速度和力道,一时大意竟已被他抓在手里,但觉自己只怕是要死了,一时间纷繁思绪脑海中闪过,这一瞬间竟似过了很长很长,待得刀光收尽,思绪黯然之时,却见燕常右手中的刀正停在自己额前半寸…… “你……你为什么不杀我……”狐娘子已是久经江湖,但此刻也忍不住声音颤抖,接着问,“……是不是……那狗官要抓活的?”狐娘子对锦衣卫的手段早就听过不少,诸如弹琵琶、短椎、棍刑、插针……想着想着眼眶竟然不由得湿了,一闭眼颤声道“我在长安府西子胡同有间旧宅,里面藏了许多金银,都给你!”接着又说,“只求能给一个痛快”! 燕常右此时虽然侥幸擒住了狐娘子,但其实也不轻松,左肩那柄飞刀尽没入肉,刀锋划着肩骨,每发一分力气,便如万刃钻心,痛的昏天黑地,但此时他这左手若有上半分松懈,便要遭殃!就好比独狼和老鹰,此时老鹰虽然被按在了地上,但若是再让她飞起来,一匹已经受伤的狼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的。而更让他自己不安的,是不知这飞刀之上是否喂了毒。 其实,对燕常右来说办法自然还是有的! 狐娘子也似乎猜到了接下来的下场,只把眼睛一阖,自是忍不住落了两颗泪珠…… 其实这狼只需先咬断了这老鹰的翅膀,亦或者伤了她的眼珠,既不伤及性命,又再无后顾之忧了。 可燕常右并未这样做,只是这左手万万不能松懈,刀自然也绝不敢收。这左肩处的剧痛阵阵袭来,却仍是不愿将这一美貌女子弄成残废,只好先试着说:“你若配合,交出张府那日失却之物,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 燕常右跟着闷哼一声,直觉后脑勺好一阵恶痛,又牵扯到左肩处,抓着狐娘子的左手也瞬间失了知觉,心中大叫一声不妙,还来不及反应,那狐娘子早已向后翻出七八步远。 燕常右急急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不知死活的吴小二! 这小子正满脸惊恐的望着自己,手中抓着一根小胳膊粗的擀面杖,上面还沾着血迹,大概是刚刚敲破了自己的脑袋…… 燕常右气恼之极,厉声喝道“找死”!但见刀光一闪,听得吴小二惨叫一声,眼看不活了。 狐娘子死里逃生,自然忍不住得意之情,对那吴小二之死竟似视若无睹,虽故作媚态,但亦掩不住心中仍有余悸,颤声说:“锦哥哥……刚刚……可真把妾身吓得不轻吖”! 转瞬之间,境遇逆转,燕常右左手兀自还木呐呐的,心道今个儿只怕吾命休矣,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叹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说到这里,索性向二人进来时坐的桌子走去,将绣春刀往桌上一放,提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又拾起刀往胸前一横,才接道,“且让燕某和你再博上一搏”! 狐娘子听了燕常右的话,忽然咯咯的笑了几声,才说:“原来你姓燕,不姓锦……这燕哥哥果然有英雄气,妾身就爱伺候英雄……“话还未说完,狐娘子身形已动,速度之快直似鬼魅,顷刻之间已分别从酒肆东北、东南两处各挥出三柄飞刀,且刀势迅疾无比,犹胜闪电,竟如同时而发,齐飞并至!且刀刀直取要害又互为犄角,封死了燕常右周身方位,绝难躲闪…… 燕常右心知这狐娘子怕是杀心已定,此刻更无暇多想……只好先挪闪之间躲过一柄,又急挥绣春刀叮叮两声打落两柄已是极限,情急之下索性一侧身用已然无用的左手又档下一柄,同时右脚慌忙踢起一条长凳幸而又挡住一柄,可这还有一柄已然近身不足三寸,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只觉得右侧肋下微微一凉…… 情急之下,燕常右只得将绣春刀置于地上,忙用手将伤口牢牢摁住。他深知若不如此,那肋下伤口不是先往外留血,而是先到流入胸腔之内,后才会向外急喷,若是被血液到流入胸,过一二日血液便要凝固,附着在内脏之上,到那时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无药可治了。(因胸腔中的气压小于体外空气气压,是以血先是倒流入胸)。 燕常右一只手没了知觉,另一只手不但没了绣春刀且离了伤处亦要呜呼哀哉,已然到了穷途,一时间亦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回想这些年四处奔波,杀人无数,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做个千户,再取个官宦家的小姐,此时想来竟觉着十分可笑,不如早些取个寻常女子生儿育女、耕地种田,可惜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再看这狐娘子,此时纤纤玉指中已然捏着一柄飞刀,一双眸子里竟好像有春波荡漾、柔情似水一般的看着燕常右,若是不知前事,人看了还以为这狐娘子瞧的是自己的情郎呢…… 忽的,狐娘子将那春波荡漾黯然消去,柔情似水一瓢收尽,纤纤玉手轻轻一挥…… 那柄三寸长的小刀却还在她手里! “凭你得武功本该接不住这一招,可你活下来了,”狐娘子淡淡道了这一语,竟似满是萧索之意,然后转身向酒肆木门而去,接着道,“妾身忽然又不想杀你了”。 燕常右这时好似个被老虎从嘴里吐出来的兔子,瞪着一双眼慎慎的瞧着,大气也不好意思喘两口。 狐娘子的手将那酒肆木门轻轻巧巧一捏,那木们便好似被一只玉蝴蝶衔住了,木门便被这玉蝴蝶“嘎吱”一声缓缓拉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木门外一晃,着实叫人猝不及防!那黑影突然发难,一拳打在狐娘子身上,接着那狐娘子便犹如风中纸鸢一般倒飞了进来,又重重跌在地上,便再也不动了。 然后就听门外一个男子哈哈大笑说:“乔大哥,听你的真没错,藏在这里……”。 另一个声音急急打断说:“总算勉强赶上了,快去看看燕总旗伤势怎样”! 燕常右一听便知门外的正是乔近益与张峰二人,心气儿一松,直觉昏天黑地,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燕常右才从昏迷中渐渐转醒,直觉口渴难耐,可即便睁着眼却目不见物,亦不知身处何处,但觉身下所躺之物柔软,且身上盖着的似是一张棉被,心想大概是躺在床上。 又过了片刻,眼睛才渐渐适应了这黑夜,只是视力所及之处也只能看出些轮廓。自己正在一间七八丈见方的房子里,又记起与狐娘子于酒肆中那一场恶斗,想是乔近益与张峰二人将自己带到此处。接着想起那狐娘子大概已经被擒住了,等回了京师,自己这百户也不过是胡惟庸大人一句话罢了,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想到此处本应觉得十分高兴,却不知怎么竟似有些怅然…… 又过了片刻,燕常右头脑四肢似乎更清楚了些,费了好大功夫才坐起来,伸手摸了摸伤处,已被人敷了金创药且胡乱包扎了一遍,估摸这粗心手法该是张峰所为,心中感激。接着,也顾不得去穿袜套靴,便缓缓站了起来,由于双腿并未受伤,是以行动还算方便。 往前走了三两步便有一张方桌,桌上油灯、茶壶、茶杯一应俱全,只是没有火折,一时间无处去找,便摸着黑倒了杯白水,继而饮尽,直觉清凉甘甜,好似甘露一般,但觉四肢百骸具活,五脏六腑皆通,于是一口气把那壶里的白水喝了个干净。 接着打开房门,漆黑中隐约看着像是一处驿站,一共七八间房围成一个小院,小院中间一张石桌几副石凳,隐约还听着有马嘶之声,大概还有处后院也不知如何去法。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中不见星月,空气湿冷透心,大概是暴雨将至。 又扫视一圈,也看不出那张峰和乔近益睡在哪间房里,只瞧见左手边第三间房内还亮着灯,便向那件房走去,到了门口怕走错了尴尬,自己这还光着膀子赤着脚,于是先附耳一听,看看可有人说话,是不是他二人的声音? 这一听便知正是他二人了…… “乔大哥,燕总旗对咱们一向不错,咱们这般是不是太不仗义”。 燕常右正欲推门,听到此话却又停住了,欲瞧瞧这二人是如何不仗义,于是便在门外听着乔近易与张锋二人屋中私语…… 原来自己昏迷了两日,这两日里从京城传来不少消息,其一是那胡惟庸被皇上治了个谋逆的罪名,落了个诛九族的下场。更重要得是有人供出了燕常右身为锦衣卫,本只受皇帝直令,却私下接了胡惟庸的私差,已然上了九族名单,此时已被四处通缉。其次,这狐娘子本名木小婷,幼年时被卖到妓院打杂,唤做狐姬,阴差阳错学了武功,成年时被逼接客,于是杀人出逃,便成了如今的狐娘子。胡惟庸之所以找这木小婷,全因她那日从胡惟庸妻弟府中盗了一件极为重要得宝贝,而且这宝贝连皇上也很看重,只是二人不知是个什么宝贝。其三,便是二人觊觎木小婷手里得宝贝,于是打算先审出这宝贝到底是何物,若是价值连城,就将燕常右和木小婷杀人灭口再私吞宝物;若是不值当,就将宝贝和燕常右一起交由衙司发落,二人亦有不小功劳。 燕常右那日于酒肆中幸而捡回一条性命,本就心生倦意,如今听了这些顿觉心灰,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漆黑如墨,寻不到半点星光,只有那一丝残月挂在远处也已被乌云遮去;又想起平日里三人一同办案、饮酒作乐、称兄道弟之景,即觉心酸又觉恼恨,这天大地大,万物人心皆何其萧索! 但随即又转念一想,此次倘若被牵连的是他二人中的一人,自己只怕也与他们无异,毕竟自己的前途性命自然比别人的性命重要!如此一想倒也恨不起这二人了,只是心道万万不能叫他二人得手。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回到房内收拾好衣物,又扯了张床单将绣春刀裹住,不如自此远走天涯,逍遥江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节 开端 燕常右将一切收拾妥当,开门之时,却看见那张峰竟一人坐在院中石桌之上饮酒,再仔细一听,似隐隐有女子呻吟之声。燕常右一想,必是那乔近益已然在屋中审问狐娘子,张锋在院子里盯梢,若是自己再等下去,说不准事有变故。自己是完好身子,倒也不怕,可此时自己身受重伤,哪怕是其中一个也难招架,思虑片刻,一咬牙便径直出了门。 那张峰见燕常右出来,先是一惊,后又装作关心的问:“燕总旗伤势好些了吗,怎么起来了,这外面冷的很……”。 燕常右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酒来,咕嘟嘟连喝了数大口,缓缓问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一个人在这冷风中喝什么酒”? 张峰先是一愣,而后嘿嘿一笑,继而说:”乔大哥什么人,燕大哥你不知道?”忽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一般,话锋一转,“燕大哥你这伤……怎地还喝酒”! 燕常右定定的看着张峰,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喝酒!”说着便将酒递了过去…… 张峰接过酒来,仰头便喝,刚喝了两口,忽觉颈中一凉,伸手去摸时,但觉热泉喷涌,还没来得哼一声,就直奔阎罗了。 燕常右将落下的酒坛接住,莫要惊动了旁人。接着,自己又喝了数口,然后将剩下的往地上一撒,心想你们先不仁,莫要怪我不义! 再接着,燕常右把酒坛往石桌上轻轻一放,便循着那马嘶声而来,刚走得几步,忽的想起什么事来,又返身回到张峰尸体旁边,摸了银子和火折揣在怀里,直往乔近益屋子而去,到了门口先是听了听了动静,只听得女子被堵了嘴后痛苦呻吟之声,这时燕常右一脚将门踹开…… 那乔近益被吓了一跳,急急回头望时,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却只看清一道白光自额头劈下…… 噶擦一声,入骨三分,当即毙命! 燕常右从其尸身上又莫了些银子揣进怀里,走到了门口却又了折了回来。 瞧那那狐娘子此时躺在地上,衣不覆体,露出半截身子白皙如玉;双腿被绳索捆在床角,大大张开;双手被一副铁锁拴铐在腰上。再细看时只见双手手腕处各有一处伤口,不用细想也知是二人怕她武功,不禁带了镣铐,还费了她的双手,但看双腿似乎完好,大概是因为没有囚车,为了赶路方便。 燕常右叹了口气,用刀将绳子割断,又从乔近益尸首上摸了镣铐的钥匙,接着扔在狐娘子身边,便想着尽快离了这是非之地。可刚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事来,又回头看时,但见那狐娘子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显然已经昏阙了过去。 燕常右虽然急着离开,可几番辗转,又急返至屋里,看那狐娘子叫之不闻,推之不应,想是刚刚受了极大痛苦。燕常右无奈,忙扯过一张棉被,把那狐娘子裹住,又去地上捡狐娘子的衣物,但觉啰啰嗦嗦好多件,只好尽其揉做一团,也顾不得打什么包袱,索性都往怀里一赛。然后欲将那狐娘子扛在肩上,可双手刚一用力,直觉伤处疼痛,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狐娘子背起来。 循着马声来到后院,见这后院乃是一道土墙围城,墙内搭着一个草棚,草棚下面拴着四匹瘦马。燕常右急急将狐娘子往一马背上放好,二人共骑一匹,左右手中又各牵住一匹,继而三马两人扬尘而去。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朱元璋之孙朱允炆即位,举国同庆,大赦天下,改年号建文。 建文二年,建文帝重用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卿黄子澄二人,秘密商议削藩,以改变各地藩王拥兵自重之现状。可这消息不胫而走,致使各地藩王人人自危。同年秋,燕王朱棣以清君侧,诛杀奸臣齐泰黄子澄为名起兵,史称靖难。 建文四年六月,南京城破,宫中火起,传言建文帝朱允炆自焚。 话说南京城东四十里处有一处村落,名为临金,金为京的谐音,意为临近南京城之意。这村子极小,住了不足百户人家,多务农为生,又因为此地不在出入京城的必经之道,又无什么特产美景,是以来外来之人极少,于是这村子便俨然成了一处隔世的小天地。 村子里卖针线杂货的孟福贵,卖糖葫芦糖人豆腐脑的李有财,还有开酒肆卖酒水的燕虎侯都是只此一家。幸而接生的婆子,教书的先生,看病的郎中亦各有一位。 这村里衣食自足,买卖又无人争抢,本该是其乐融融。 可偏偏这村子出了两个祸害,一个是村西头儿的王老片儿,这老头不务正业,成天满村子行骗,虽然事儿都不大,也就是几文钱几个馒头的事,可日日如此惹人讨厌。另一个可不得了,正是酒肆老板燕虎侯的儿子,今年一十一岁,名叫燕不邪。 嘿!这小子明明家里有吃有喝,整个村里就数这小子家里最有钱,可他偏偏领着一群小娃娃到处偷鸡摸狗,今天煮了王婆家的鸡,明天烤了刘叔家的鸭子,还逼着村子里所有年过七岁的娃娃,但凡见了他便要磕头行礼,嘴里还要喊皇上万岁,谁一个要是年满七岁不去找他报道,便要挨打,还美其名曰年纪到了便要封官授爵,不来的都是叛贼,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 这二人当真应了一句老话:人上五十个,龟子王八有两个! 但话说回来,这燕虎侯毕竟是村中首富,自己的儿子前面闯祸,他除了教训儿子之外,自然还要出面补偿,这补偿往往还颇为丰厚,日子久了,众村人一边骂着娘,一边找燕虎侯要银子,心里指不定早乐开了花呢! 再说这燕虎侯,他本不叫燕虎侯,众人只知道他姓燕,之所以叫他燕虎侯,那是因为燕虎侯这人生的虎背熊腰,力气极大,据说第一天到村子里,正巧遇上王二家的牛受了惊,只见他一把抓住牛角将牛推退数步。三国时虎候许褚到拽牛尾的故事村人也都听过,是以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燕虎侯。日子久了,大伙儿也就叫习惯了,至于他本来叫什么,也无人去问了。 燕虎侯的酒肆名叫福禄客栈,名为客栈,其实就是一院儿民房,只是这房子比别家房子大了许多,从中间一隔,便分了前后两间,后面的一间做厨房,前面的一间招待人。若真来了住店的客人,怕是燕虎侯只好把自己一家居住的隔壁小屋让出来了。 酒肆里的生意倒是好的很,也不是因为酒好喝菜好吃,而是一来酒菜便宜,二来这燕虎侯的娘子生的那叫一个俊,连走路的姿势都格外妩媚,能把村里的汉字看直了腿。当然,即便这娘子再好看,众人也只敢看看,没那不要命的敢占什么便宜,谁叫人相公是燕虎侯呢! 倒是自从燕王大军到了南京城外,兵荒马乱的,众人都不敢出门,是以好几日了酒肆里几乎全无生意,这燕虎侯便日日坐在门口抽旱烟。 这日,朝廷刚发了安抚的檄文,说是:奸臣已除,天下太平,要百姓不要惊慌。这檄文一发,燕虎候便觉得过不了几日生意便又要好起来。 可就在当日傍晚时分,酒肆中却来了个外人,这人站在酒肆门外的小院中,约莫五十岁上下,书生打扮,一身青衣不染微尘。左手中还拿着一柄长剑,是汉剑样式,剑柄剑鞘皆由碧玉所制,虽然剑在鞘中不见寒光,但猜想必定价值不菲,亦非凡品。右手中牵着一匹白马,不参杂色,夜色中竟似是隐隐泛着白光,身高腿长,四蹄健硕,亦是马中少见得极品。马上还托着一个人,是个孩童,比燕虎候儿子身材瘦小许多,想是年纪也应小几岁,又看那孩子束发劲衣,想着自然也是男孩了。 那人站在门外,起初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似是犹豫是否要进来。这时,马上的男孩低头对着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却又站住,他回头看了看夜色,却是跳上马去,准备要走。 “这位老爷等一下”。 燕虎侯忽闻此言,已觉着声音耳熟,寻声望去,竟是自己那臭小子,也不知何时已跑到了酒肆外边,一边朝着那人跑去一边说:“今天朝廷贴了榜,说了奸臣已除,天下又太平了,这位老爷为什么不进来歇一歇脚,吃喝一些再走。”待臭小子跑到了那人跟前,也不管那人是否答应,便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缰绳。 却见那人把握着缰绳的手往回一缩,面露不悦之色,虽还不知那人所想,但燕虎侯自觉着臭小子有些莽撞,于是急急从酒肆里迎了出来。 那人却脸色一变,渐渐眉头紧皱,直到双眉几乎倒竖,直勾勾瞪着燕不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四节 开端 燕虎侯瞧了那人神情,心中一紧,又快快赶了几步,到了儿子身边,不经意的把儿子往后一扯,藏在身后,然后做了一揖才说:“这位大人,犬子没学过什么书,不懂礼节,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大人莫怪”! 那人瞧了一眼燕虎侯,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奸臣?奸臣?罢了!罢了!我跟这些愚民置什么气!可笑!可叹!可悲!”嘲弄般的笑了几声,又道“可怜!可怜!”。 燕虎侯从背后看他,只见他说话时双肩微微耸动,胸腔似也有起伏,像是及其痛苦,心道莫不是这人生了病,或者受了伤? 此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马蹄之声,燕虎侯竖耳细听,竟似有半百之多,正自疑惑,忽听面前那人又道:“尽人事,听天命,就到这里吧!”接着又转头对着马上那孩子说,“刚才你说肚子饿了,那上路之前,自然要带你吃饱才好。”说完将那马的缰绳随手一掷,又把马上的孩童抱在怀中,径直进了酒肆。 燕虎侯随在那人身后走了几步,在酒肆门口转头瞧见燕不邪一把抓起地上的缰绳,睁着一双大眼定定的瞧着那马,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朝马摸去…… “纪统领,那是方孝孺的马”! “你们几个分头往各个方向去追,若有踪迹,速发火令为号,他若弃马,定然跑不远!”一个极粗狂的声音说道,“其余人把这酒肆给我围了,飞出去一只苍蝇,叫你们全家来见我!还有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看看”。 “是”! 燕虎侯在酒肆之内听到外面人的对话,又急急出了酒肆,便瞧见一队人马已把酒肆围了大半,这些人清一色的飞鱼服绣春刀,唯有为首的一人不同,这人身上穿着护胸轻甲,背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腰里挂着一把短柄关刀,再细看长相,豹头虎须,刀眉凤眼,自有一股子气势。 原来这人本名纪纲,乃是明成祖朱棣亲信。当时,燕王率领二十万铁骑路经临邑,在临邑东北二十多里处演练骑兵。这位纪纲与同乡穆肃结伴投军,纪纲冒死扣住燕王坐骑,请求自愿跟随燕王效命。燕王看纪纲胆略过人,武艺高强,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 方孝孺瞧见纪纲进来,也不搭理,只是自顾自的吃菜。可那纪纲一眼便瞧见方孝孺正坐在酒肆当中,又见他不躲不藏,自己难免有些讶异,于是将酒肆内细细扫视一边,却似并无玄机,接着厉声喝道:“锦衣卫办案拿人,无关人等速速退去,否则视为同党一并拿了”! 燕虎候夫妇一听,吓了一跳,从酒肆中逃了出来,却被拦在酒肆门前的小院中不让离开。 酒肆之内便只剩下纪纲和身后几名锦衣卫,还有方孝孺和他带来的孩子。 而后纪纲走到方孝孺桌前,正欲坐下。方孝孺此时却将一杯子酒泼在了凳子之上,冲着那凳子道:“这里桌子多的是,你这畜生为何非要与人同桌”? 纪纲面露怒色却不发作,拱了拱手说:“方大人,燕王爱才,之前一再交代属下,定要保方大人性命,今日只要你供出朱允炆遗子现在何地,我自然好生相待,”说到此处,似是怕担心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于是又说,“事后燕王对方大人重用自然不在话下,连升三级也未可知啊……”话语间时不时的瞧向方孝孺身边那名孩童,渐露得意之色。 方孝孺闻言,抬眼将那纪纲瞧了一眼,淡淡说:“燕王?!他一个藩王,有什么资格叫我官升三级?”又说,“我若随你去见朱棣,便跟他说,官升三级就不必了,只需砍了你的脑袋,我便告诉他小皇子的下落,你觉得可好”? 纪纲闻听此言,只觉着背后冒出一阵凉意,恨恨道:“方大人莫要说笑,这孩子已然近在眼前,只需方大人说一句话,便是此处执牛耳之人,若方大人不识时务,莫要怪我手不留情”! 方孝孺喝了口酒,冷笑着说:“当真听我号令”? “就官职而言,”纪纲虽然心有不满,但燕王一再交代,也只好愤愤回道,“我当然要听大人号令”! “那你现在便去砍了朱棣的脑袋!”方孝孺说的斩钉截铁。 纪纲自觉被方孝孺调侃,指着方孝孺身边的孩童说:“虽然燕王下令要将你活捉,但朱允炆之子即已被我寻见,我提着你的脑袋回去,也不过被责备几句,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还跟老夫废什么话?”方孝孺淡然回答,继而又喝了一口酒,自顾自的吃菜,不再搭理纪纲。 方孝孺自然知道纪纲不敢真杀自己,虽不知朱棣如何交代,但纪纲几番与自己交手,皆是畏首畏尾,几次差点送命也不肯伤了自己。而且心知纪纲并未见过朱允炆的小儿子,当下并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所寻之人,是以料定他只敢嘴上呈呈威风罢了。 这时纪纲忽然一变脸,哈哈笑了起来,又作了一揖说:“方大人,今日我们来了百十来号人,活捉你也不是难事,你是读书人,俗话说刑不上大夫,与其弄得狼狈,不如你好好陪我走一趟如何”? “你们今日追我出来得加你一并五十九骑,减去你刚刚派往别处寻我的八骑,还剩五十一骑,何来百人?”方孝孺又说,“凭我手中这柄剑,要将你纪纲和这五十骑杀个干净倒是难了些,可要我束手就擒?那也是绝无可能”! “你……”纪纲站稳身子,脸上直气的青筋爆裂。 “你不敢杀我,可我杀你却没什么忌讳,所以你还是老实一些的好,若是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的。”方孝孺边说边收喝了口酒。 纪纲无计可施,只好先是命手下把那酒肆老板的孩子带过来,接着又命人快马回京城请示燕王,并请燕王速速派一位识得朱允炆之子的人过来辨认。 再接着纪纲便对着燕不邪道:“小娃娃,这里有人自称是当代孔孟,天天说什么天下苍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完便叫人将燕不邪带到一边,最后挑了张近门的位置坐下,静等燕王回信。 方孝孺自然知道这纪纲乃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显然刚才的话是拿别人家的孩子要挟自己。其实自己本意便是声东击西,拖延时间,好让另一边的小皇子逃跑,自己目的即已达到,何必连累旁人?至于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并未打算要逃,亦不再和纪纲纠缠。只是心疼自己带来这孩子,却要跟着自己遭罪…… 话说那燕虎侯带着夫人出了酒肆,却被扣在小院之中,又见儿子却被带进了酒肆,虽不知里面情形,但也觉得今日怕要出事,于是给夫人使了个眼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不到,便有手下禀报纪纲,说燕王派的人来了。纪纲听了面露喜色,问:“这么快就来了,来的是何人”? “是……是个女娃娃,小的不认识。”手下人回道。 纪纲听了觉着奇怪,于是起身去迎,不一会儿几人一并进了酒肆,果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两个随从。这姑娘年纪不大,却已十分美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一般煽动,一张红艳艳的殷桃小嘴,秀发飞瀑一般洒在腰间,穿着一件蓝色的丝绸裙子,露出半截小胳膊粉嫩粉嫩的。 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徐达的小女儿,燕王王妃徐氏的妹妹,燕王朱棣的小姨子——徐妙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五节 缘起 徐妙锦进了酒肆往那里一站,盯着方孝孺和他身边的孩子二人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纪纲不解其意,随即问道:“小郡主笑什么”? 那小姑娘收了笑容,转而冷着脸瞪了一眼纪纲,淡淡说:“我姐夫怎么派了你这么个蠢货出来办事,这明明是个女娃娃,还能是谁的儿子不成?!”这里的姐夫指的自然便是燕王朱棣了。 纪纲一听此言,先是一愣,继而转头细看方孝孺带在身边的孩童,但见这孩童脸色白皙,眉目眼神清澈如水,鼻子小巧,唇齿精致,虽然清秀的出奇,但着实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而且这孩子自从进了酒肆到现在,除了低头吃饭之外,更是没说过半句话,只是见她穿着一身短衫劲装,才下意识认定了是个男孩。 “蠢货,你瞧瞧她的耳朵,若还不信,便去摘了她的方巾瞧瞧。”徐妙锦又说。 纪纲听了此言,细瞧那孩童的耳朵,果然见耳垂之上似是穿了耳洞。可废了这许多周折,纪纲自不死心,果真要前去摘那孩子的方巾,正欲伸手之时却被方孝孺截住。 “住手!我的孙女岂能叫条畜生乱碰!”方孝孺厉声说道。 那女孩见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脸上一红,转脸对方孝孺道:“爷爷,都是阳儿不好,才被他们看出来了”。 方孝孺叹了口气,对着孙女一脸疼惜,摸了摸她的头说:“是爷爷不好,”接着叹了口气又说,“爷爷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和你娘”。 这时,徐妙锦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她将信交到纪纲手中,对纪纲说:“我姐夫要我把信交给方先生,你去给他吧”。 纪纲看了一眼信,信上写着“方孝孺亲启”几个字。可这字并非燕王亲笔,于是心中存疑,但信上明言叫方孝孺亲启,徐妙锦又说是燕王的意思,他自然也不好拆看。于是只略一犹豫便将信递予方孝孺面前。 方孝孺却不接信,只是说道:“我与那朱棣无话可说,这信也不必看了”。 纪纲本就心中存疑,见方孝孺不肯看信,便信誓旦旦道:“今日你看也罢,不看也罢,我且都要你知道燕王的意思,我这就读于你听。”说着便已将信封撕开,欲将信取出。 “慢着!”徐妙锦急急拦住。 “郡主可是觉得不妥?”纪纲见那徐妙锦脸色,似是有惊恐之色一闪即过,但即被纪纲瞧在眼里,是以心中更疑…… 徐妙锦略迟疑了片刻,见那纪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且手已伸进了信封,眼看便要取出信来,心念急转,道:“纪大人既然要读信,那便读好了,只是先等我出去再读,免得被我听到信中内容。”说着便已转身,到了酒肆门外之时又说:“不过我姐夫那边,我自会如实禀告,还望纪大人莫怪才好”。 纪纲看着徐妙锦就这么走了,却有些犹豫了,心想这信上明明写着方孝孺亲启,自己若偏要把信拆看了,万一真是燕王所书,里面说不好是什么秘密。这事可大可小,为了心中一点疑虑枉送了前程性命可不划算,想到这里,还是追着徐妙锦出去了。 徐妙锦出了酒肆也并未走远,只是站在酒肆门外几步,纪纲追了出来,又将信双手递还给徐妙锦面前,说道:“徐小姐,属下莽撞了,这信即是燕王叫方孝孺亲启,属下万万不敢知其内容”。 徐妙锦却不伸手接信,只道:“纪大人,这信你已拆了,我已不好还给姐夫,不如你自己去还给我姐夫吧”。 纪纲闻言失色,忙说:“徐小姐,你我都知道属下并未读信,信中内容属下确实不知,不如……不如你我二人彼此作证,将信还予燕王可好”? “不好!”徐妙锦向后退了几步,似是怕纪纲将信硬赛给自己,“姐夫给我的差事,是亲手把信交到方孝孺手里,我虽叫你代劳,谁知你竟自作主张拆开信封,今日之事我自当如实禀告,至于给你作证一事,你还是劳烦别人吧”! 纪纲不知这信到底如何轻重,但看徐妙锦几番姿势,似是这信极不简单,一时间手足无措,忽的单膝跪于地上,央道:“小郡主,属下刚刚确实不该拆信,还望郡主莫要责怪,今日相助之情,他日自当报答”。 徐妙锦自然知道纪纲此话乃是满口胡诌,但还是佯装犹豫道:“这个……哎……不如……哎呀……也不要他日报答了,我当下正好有件事,要你这么个厉害人物去办,明日你便来中山王府找我。”其实徐妙锦本来无事要纪纲去办,只是怕答应的太简单,这纪纲说不好又要起疑心,于是故意这样说,而后又说,“至于今日这事,不如这样,你去寻个不相干的人来,叫他进去读信与方孝孺听,而后杀人烧信,此事便如此了了吧”! 纪纲一听,心中甚喜,一转头正好看见燕不邪,随即派人去问燕不邪可是识字。燕不邪不知其意,于是老老实实回答识得。 如此一来,燕不邪便被纪纲派去读信,而且厉声威胁,叫他不可将信中内容说与别人,燕不邪满口答应,之后便乖乖进了酒肆。燕不邪哪里知道这是一封送命信。 燕不邪到了酒肆之内,见众锦衣卫都退了出去,还关了门,心想你不让我告诉别人,可别人偷听,那就不关我事了。想到此处,倒吸了一大口气,洪声朗读了“拿我”两个字却又收声不读了,而后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接着便将信一把伸到方孝孺脸上…… 方孝孺虽然不愿看信,但这信上只有十二个字,被这个娃娃这么伸过来,就算不想看也已看见了,但见这信上写着——拿我为质,速脱此困,徐妙锦书! 方孝孺看了信,已知徐妙锦有意搭救,只是自己一代大儒,如何能劫持一个小姑娘以求自保,此事万万不可。接着拿过信来,揉做一团,就着一口酒喝进了肚子里。 过了片刻,燕不邪出了酒肆,而后徐妙锦和纪纲便进来了。 此时,徐妙锦缓缓道:“方大人,我姐夫的意思全在信里了,为了自己的性命,更为了你孙女的性命,你可要把握时机,莫错失了机会。”徐妙锦每说一个字便往前一步,待话说完之时已在方孝孺近前,距方孝孺不过三四步远,然后站定了便瞧着方孝孺。 燕不邪出了酒肆,虽在黑夜之中,但仍一眼就瞧见爹娘正看着自己,于是便要跑过去和爹娘说话,刚跑了几步,却被一只大手拉住胳膊,那人力气奇大,自己犹如一只小鸡一般被他拎了起来,只能脚尖沾地,胳膊也疼的很,只得闭眼大叫…… 紧接着,那人的手忽然松了,一睁眼,看见爹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在同时,周遭的锦衣卫尽皆拔刀出鞘,将自己与爹围在当中…… “别动手!诸位大人别动手!我家相公只是担心孩子!”燕虎侯夫人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一边给一众锦衣卫塞银子,一边道,“诸位大人要是觉得少,房里还有,我这就去取,诸位大人千万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徐妙锦站在方孝孺跟前只等他动手,可那方孝孺偏偏只是闭目沉思,眉头紧锁,却迟迟不动手…… 恰在此时,忽闻马蹄声急响,刚过得片刻便在酒肆门外,紧接着进来一个人…… 但见此人身长八尺,体型健硕,样貌奇伟,美髭髯。头上戴着麒麟束发冠,冠上的玉麒麟活灵活现;身上穿着黄金锁子甲,甲上的护心镜熠熠生辉;腰里系着龙王盘身带,带上龙头口含夜明宝珠煞是耀眼;腰里挂着七星龙纹剑,剑鞘之上镶着翡翠钻石不计其数;身披一件红色披风,真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顾盼之际,极具威势! 纪纲等人见了此人,立时跪下,齐声道:“参见燕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六节 缘起 徐妙锦万万没有料到姐夫会来,当即迎上前去,抓着朱棣得一只胳膊,仰着头娇滴滴的说:“姐夫姐夫,你怎么来啦……”不等朱棣张口说话,便又急急抢说,“姐夫,我累死啦,我要回家睡觉去了,明日再去找你说话。”接着草草行了个礼,便跑出去了。 朱棣进门之时瞧见徐妙锦在此就觉着奇怪,欲开口询问,谁知她先连珠炮一般说了许多,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话,她早已跑了!接着朱棣瞧一眼纪纲,又看看方孝孺,心想等明日再问徐妙锦是怎么回事。 接着,朱棣即向前几步,站在方孝孺近前,缓声道:“方先生,我这个人不爱说废话……”说到此处略一沉吟,又道:“……我要你替我起草即位诏书,你可愿意”? 方孝孺亦未料到朱棣会亲自前来,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忽而笑声尽收,厉声道:“我为你写墓志倒是愿意得很!”言罢提剑便刺! 那朱棣任由方孝孺一剑刺来,却是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只听得铮得一声! 剑刺在朱棣盔甲之上愣是无法再进分毫,反倒震的方孝孺握剑之手虎口发麻…… 纪纲见了,忙喊一声护甲,周遭锦衣卫尽要围上来,燕王朱棣却喝一声,“滚开”! 朱棣仍旧站在原处,一双虎眼定定看着方孝孺,一般人见了这等威势,心里已然怯了。 这时方孝孺却是收剑又斩,唰的一声,这一剑方孝孺已是全力施为,速度极快,眼看剑锋离朱棣脖颈已不过几寸之远,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谁也未看清楚朱棣如何出手,却见那方孝孺猛的倒退数步,接着一手捂着腹部,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已然瘫倒在地…… 朱棣又向前几步,沉声道:“先生不要自取苦恼,起初我来只是效法周公来辅弼成王的”。 方孝孺虽然受伤,气如游丝,但还是全力发声,厉声怒问“辅弼成王?敢问成王安在”?! 朱棣淡淡答道:“他已自焚”。 方孝孺又问:“那你何不立成王之子”? “国赖长君。”朱棣道。 方孝孺听完忍不住冷笑道:“那为何不立成王之弟”? “此乃我家事……”回头示意左右授予方孝孺纸笔,说道,“诏示天下,非得由你来起草不可!”说此话时,威势极盛。 “死即死,”方孝孺把笔掷到地上,怒道,“诏不可草”! 朱棣暗压怒火,低声说:“难道你不怕株连九族吗”? 方孝孺忍不住咳嗽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接着全力洪声答道:“便十族奈我何”?! 朱棣闻言,大怒,唤左右:“来啊,传我号令,拿了压入死牢,明日车裂于市!”言罢即转身欲去。 此时,朱棣身旁一人上前,躬身道:“殿下,若是杀了方孝孺,只怕失了天下的读书人的心!”言到此处略一停顿,抬眼瞧了瞧朱棣,见朱棣怒气未消,才又道,“那日入京城之时我已说过,此人必不会降,殿下今日又何须动怒”? 众人闻声看去,见这人身披袈裟,手执佛珠,细眼弯眉,瘦脸长须,竟是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本来这人穿着打扮在众人里极是不同,可朱棣气势太盛,是以刚刚众人并未注意到此人。此人正是姚广孝,是朱棣手下第一谋士,朱棣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此人从中立下不少功劳,是以朱棣极为看重。 姚广孝见朱棣不说话,心知朱棣也有意饶方孝孺性命,只是需的有个台阶才好,于是转而对那方孝孺说:“你曾上书朱允炆,告诉他我军当时驻扎在大名府,大名府天气暑热降雨,我军不战自疲。让朱允炆火速命令辽东诸将进入山海关,进攻永平府。真定府诸将过卢沟桥直捣北平府。届时我军一定回军救援。再以大军队追击我军之后,便可一站而胜!”说到此处,似是对此番谋划极是认同一般的点了点头,又说,“可那朱允炆为何不依你谋划而动”? 方孝孺听了,忍不住目露悲怆之情,咬牙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我猜是因朱允炆优柔寡断,错失了机会!”姚广孝说到此处,又瞧了一眼朱棣,继而又接着说“为臣者,需得辅佐明君才能有所作为!所谓明君者,需得文武全才,宽严并济。知人善任,谗间不行。用兵应变,机智如神。如今北方元朝残余蠢蠢欲动,南方安南之地亦未收复,那朱允炆优柔寡断,软弱无能,你又何必愚忠于他”?! 方孝孺虽然受了重伤,可此时怎甘示弱?厉声答道:“建文帝虽然不善决断,可他仁厚爱民。当初燕兵所过之地,各州、县义民目为叛逆,争先抗拒,是以燕兵每攻一地,便屠其城、赤其地!如今致使燕京以南,所过为墟,屠戮无遗!此等嗜杀成性得暴君,却成了尔等口中的明君,尔等简直耳聋目盲,无可救药”! “你……”姚广孝一时无语,自己本有意救他性命,只需他略有犹豫之色,便可建议燕王将方孝孺先行囚禁,再行规劝。可方孝孺这般咒骂朱棣,连自己也成了耳聋目盲之辈,真个是无话以对。 朱棣此时已知方孝孺绝无可能投降,对此人彻底绝望,又想此人既不能为己所用,留着便是个祸害。此人乃是一代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堪比当代孔孟,是以思虑了许久,沮丧说道:“将方孝孺的朋友门生也列作一族,连同宗族合为十族,全部诛杀”! 姚广孝听了朱棣之言,亦觉心惊,自己猜得到朱棣所想,仍欲从中再做斡旋,只是还未张口,朱棣已先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说,接着朱棣又说:“明日午时,我见不到即位的昭文,便将此人车裂于市!”言毕,便带着左右走了。 纪纲众人在酒肆躬身以送,而后酒肆外马蹄声急响,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纪纲见燕王走了,又瞧那方孝孺此时已无还手之力,正欲拿了人打道回府,忽然有个锦衣卫迎上前来,说有要事相告。 纪纲知此锦衣卫名叫霍争,乃是建文帝时的锦衣卫百户,燕王入南京时归降。纪纲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于是命他明日报来。霍争却不退去,只言事关重大,纪纲只好由他报来。 那霍争却不由分说,迎上前来附耳低语。 纪纲起初面露不悦,而后脸上先惊后喜,完后急急问道:“当真”?! 霍争斩钉截铁道:“绝无虚言”! 至此,那纪纲脸上阴晴不定,忽喜忽忧,这般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似是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接着令霍争以外的众锦衣卫,带着方孝孺二人退出酒肆外等候,这才对那霍争说:“此事你我需先行保密……”说到这里,略一迟疑,又对霍争说,“……燕王那边也暂且保密,待事情有了眉目再说。”最后又说,“切记”! 霍争领命。 接着纪纲又命人先将燕不邪带过来。 燕不邪被带到纪纲面前之时,已是哈欠连天,却瞧那纪纲一改之前凶神之相,此刻笑嘻嘻的盯着自己,不由得睡意去了大半。只觉着这人笑得像极了村子里的王老骗儿。 那纪纲笑着说:“我与这位霍争叔叔看你爹像极了一位老朋友,只是多年未见,不敢肯定,所以先问问你爹是不是姓燕,若真是姓燕,那应该是错不了,你若真是故人之子,我便带你去南京城看戏好不好”? 燕不邪觉着这人笑的好像王老片儿,八成不安好心,于是回道:“我爹就在外面,不如我去叫他进来好了”。 纪纲见这娃娃嘴严,连套问个姓名都难,更不用说其他,面露不悦之色,冷冷说:“我自知道你爹就在外面,不用你去了。”说着一手将燕不邪拉到身边,紧接着扣住他的肩膀,又对着霍争说:“你去请那人进来”。 燕不邪被这样扣着,自是说不出的难受,几次想要挣脱,可他一动,被纪纲抓着的肩膀处便有剧痛传来,每挣扎一次,就要痛的更厉害些,试了几次便不敢动了。 一转眼,燕虎侯便被霍争带了进来。 燕虎侯刚进酒肆里面,便立时瞧见儿子被纪纲扣住,心中焦急,还不等纪纲说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道:“大人,小的虽然早年被胡惟庸牵连,做了几年逃犯,可建文帝登基之时已然大赦天下,如今建文帝驾崩,燕王入京,想必过几日又要有新皇登基,届时又要大赦,小的如今不过一介草民,还求大人绕命”! 纪纲听了这话,脸上不悦之色潮水般退去,点了点头说:“算你懂事,如此说来你承认你便是燕常右了”? 燕虎侯回说:“小的确是燕常右”。 “好!既然你如此识时务,那我就直说了,”纪纲又说,“把你当年从胡惟庸处得来的《郁离子》拿出来,我保你全家后半生荣华加身”。 燕常右回道:“大人,这……这《郁离子》小的倒是听过,乃是当年刘伯温所著,听说集他毕生所学,传言得了此书便能如刘伯温一般,可知天下前后五百年,可是……可是刘伯温与胡惟庸素来不和,这东西断不会在胡惟庸府上,即便在胡惟庸府上,如此至宝也不致落到小人手里,若是真在小的手里,小的能掐会算,又何必在此开这劳什子客栈,更不会遇上大人您了,您说是不是”? 纪纲闻言大怒,厉声道:“屁话!那胡惟庸当年在锦衣卫镇抚司熬不住酷刑,已亲口承认,刘伯温死后派人前往刘府盗了《郁离子》一书,藏于自己妻弟家中,后来又被狐娘子盗走,派了许多人前往追回,你便是那其中之一。”又说,“再后来,你旧日部下回报,你们寻见了狐娘子下落,只是几番变故,只有你与乔近易张锋三人一路追赶,且驿站仆役也已供认,瞧见你们三人带着一个女囚住店,此后乔近易张锋莫名死于驿站,可你与那女囚下落不明。你若再不老实,我先卸了这小子这条胳膊如何”? 燕常右心道今日之事至此,必然难以善终,急道:“大人莫要伤我孩儿,且容我慢慢禀来。”言语之时瞧了一眼霍争。 纪纲自然知道燕常右之意,于是命霍争先行退处屋外等候。 燕常右见霍争退去,只剩下纪纲一人,于是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到了纪纲身前,低声说话…… 那纪纲只听见什么什么一代霸业……什么愿助大人一臂之力……什么什么以北……什么什么旧宅……什么什么墙壁暗格……只听得纪纲心急火燎,于是急急说到:“你大声一些!”边说边弯腰附耳去听…… 说时迟,那时快!乘着纪纲俯身之时,燕常右左手握拳直击纪纲面门,右手以掌刀劈向纪纲肋下要害,双手齐出,力发千钧! 那纪纲突然受难,亏得是久经沙场,自然反应迅捷,瞬时间急急向后跃开数仗有余,同时拔刀护住周身。可燕常右却并未追击,只是一把抱起燕不邪,纵身一跃跳出屋去,口中大喊:“夫人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七节 缘起 门外一众锦衣卫不知屋内境况,只见一个人突然从酒肆内破窗跃出,还未来得及反应,但见夜空之中点点寒芒,犹如群星一闪,空中十数柄飞刀直取锦衣卫众人,锦衣卫众人立时或挡或躲,乱作一团…… 可这飞刀之中却只有最前面的七八柄颇有一些威力,伤了一两个人,其余尽皆软绵绵的,轻易便被打落或躲开,甚至有一两柄打在人身上也不过是破了层皮肉。 原来这燕虎侯的夫人便是当年的狐娘子木小婷,只是当年被乔近易和张锋伤了手腕处的经脉,如今十几年过去,仍旧未能痊愈,否则这猝不及防的十数柄飞刀定是十数条性命!至于此时这许多飞刀,乃是刚刚进小屋内取钱时拿出来藏在身上的。 燕常右与木小婷二人乘此一乱,早已夺路而逃。 此时纪纲刚从酒肆房内赶出来,瞧见二人向东逃去,知道方孝孺已受重伤,无须多虑,急令留下二十人与受伤者看守方孝孺二人,其余人随他一并去追。 燕常右与木小婷自然还未跑远,便已听见身后马斯之声,燕常右心知他们有马,自己与木小婷光凭脚力必然吃亏,此番若被拿住只怕是九死一生,于是乘着拐弯处追兵视线被阻,急道:“不邪,你可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杭州西子胡同里的那间旧宅?”也不等燕不邪回话,又急道:“你在那里与我们汇合。”说完时一狠心便将燕不邪掷于一处草垛之中,又随手抓了一把干草,急急脱下外卦将草一裹,夹在腋下,拉着木小婷疾奔而去…… 木小婷虽然担心孩子,但已猜到燕常右之意,也知若被拿住,怕是难保性命,于是极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直到随着燕常右消失于夜色之中…… 纪纲转过墙角,天黑中也瞧不真切,只是看见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奔逃,其中一个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急急与众锦衣卫催马急追去了。 话说这这徐妙锦本与方孝孺无关。可是朱棣入南京之时,哥哥徐辉祖因不肯拥戴被下了大狱。她自幼与大姐交好,现大姐又与朱棣感情甚笃,是以朱棣对她亦是疼爱。她便借此打着规劝之名去监狱探望哥哥。徐辉祖乃徐达长子,自然珍视名节,且知徐妙锦自幼聪慧,于是一再求她设法营救方孝孺和朱允炆幼子。徐妙锦拗不过,只好答应。 再说那时徐妙锦出了酒肆,坐着轿子走了才五六里地,便使随从将轿子藏在路边一处土墙之后,没过多久便看见朱棣一行人骑马而过,却不见纪纲和方孝孺。于是便又带着丫鬟折了回来,刚到酒肆附近就看见纪纲领着一群人向北而去。 燕不邪藏在草垛之中,等马蹄声追远了才探出一个脑袋来四下一瞧,但见无人。接着便从草垛里跳出来,拍掉身上的草渣之后,心想爹爹叫他去杭州城西子胡同,可是自己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连杭州城在哪个方向,路途多远,城门朝哪边开都一概不知,这可是难为他了。 徐妙锦藏在酒肆外边,想着得有一个法子救人才好,正自琢磨着,忽然瞧见一个黑影在酒肆附近鬼鬼祟祟,又仔细一瞧,却见身形举止像极了刚才替自己进去送信那小子,便寻着那黑影走了过去…… 原来燕不邪出了草垛,一时茫然无措,寻思着不如先回酒肆瞧瞧再说,刚到酒肆附近,便看见酒肆内还有官兵,于是只好先躲了起来。这时突然有人捅了捅了自己的后背,正时值深夜,燕不邪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嘘,”徐妙锦竖着一根手指示意燕不邪不要出声,然后又往前走了两步,紧贴着他小声说:“你怎么跑出来的”? 燕不邪却是支支吾吾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这时二人几乎贴着胸脯,徐妙锦说话时口中兰气若丝,直扑在燕不邪脸上,惹得他一阵子莫名奇妙的脸烧心跳,亏是黑夜,要不便要被徐妙锦瞧见这小子脸都快成关公了。 燕不邪从小在村里长大,虽然村子里也有几个女孩子,可如徐妙锦这般漂亮,这般气质,哪里是村里的姑娘能比得了。 徐妙锦见这小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嘴里支支吾吾,还往后退了一步,自有些气恼,撅着小嘴说:“我又不是吃人的老怕子,把你吓成这样,瞧你这胆小样子,想来也帮不上忙,快逃命去吧。”说着摆了摆手,意思叫燕不邪快走。 燕不邪却不走,吞吞吐吐说:“你……你叫什么名字”? 徐妙锦直觉这臭小子可气可笑的很,气的是这小子胆小如鼠,笑得是这小子居然还恬不知耻的问自己名字,回道:“我叫什么名字与你无关,你快些走吧”! 燕不邪却说:“你是不是要救里面那两个人,我……我可以帮你,但……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徐妙锦轻蔑一笑,接着说:“就你这样子能做什么,还好意思要胁人”! 燕不邪回答:“我……我没有……你……让我做什么,我……我就做什么”。 徐妙锦又问:“我来问你,这酒肆除了正门外,可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进出”? 燕不邪回答:“有的,就在酒肆后墙处有个洞”。 原来燕不邪以前为了偷酒,好跟村里得王老片儿换东西,便乘着爹娘不注意,在厨房的拐角处凿了个洞,里面有水缸挡着,后面用干草一盖,极难发现。虽后来还是被燕常右发现了,为此燕不邪还吃了好一顿打,可至今那洞还未来得及补上。 徐妙锦听了面露喜色,说道:“好!一会儿你瞧见我进去酒肆里面了,你便与我的丫鬟从那洞里钻进来找我”。 燕不邪点了点头。 徐妙锦刚要走,燕不邪又问:“你……你叫什么”? 徐妙锦这才笑了笑,回答:“徐妙锦”。 “真好……好看”燕不邪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好看?”徐妙锦问。 “没……没什么,我说你名字好听。”燕不邪刚刚说的其实是徐妙锦笑的好看,可徐妙锦一问,他便改口说名字好听了。 徐妙锦自小被人夸得多了,无所谓道“对了,你叫什么”? “燕不邪。”燕不邪答。 徐妙锦哦了一声,心道这小子好奇怪的名字。 只见徐妙锦先是把自己头上的发髻扯乱,又把衣服也扯了几下,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沾了一身土。然后边呼救命边跑进了酒肆前面的院子里。 里面的锦衣卫本来都小心的很,一见有人闯进来,尽皆抽刀以对,看见是刚刚来过的小郡主,才松了口气。带头一人见徐妙锦衣衫不整,且浑身占了泥土,问道:“小郡主这是怎么了”? 徐妙锦慌慌张张答道:“燕王那边出事了!”说着装着喘了几口大气,又道,“刚刚我坐着轿子回家途中遇上一伙人,拦住我们不放,没过多久我姐夫便到了,那伙人一听是燕王,就一拥而上和我姐夫一并人打了起来,我趁机跑了过来,你们快去救我姐夫”! 众锦衣卫自然知道她口口声声的姐夫指的是燕王,只是听了此言皆犹豫不定,倒是也有几个便要上马,却被带头那人拦住,只听那人说:“这京城附近自不可能有什么劫匪,再说此次燕王必定是秘密前来此地,怎会有人埋伏”? 徐妙锦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也不等众锦衣卫看清楚就收了回去,说道:“这是我姐夫的随身令牌,见令牌如见他本人,今日你们前去救驾,成了那自然是大功劳一件。至于方孝孺若有什么差池,你们只需如实相报,有什么后果自然追究于我,轮不到你们受罚。可若你们不去,我姐夫有什么差池,今日之事我也会如实相报,到时候你们违抗令牌……”说到这里又将手里的令牌拿出来晃了晃“……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里瞧见众锦衣卫已面露犹豫之色,又说:“你们以前是建文帝的属下,现在虽然降了我姐夫,可忠不忠心却不好说,说不定便是你们捣的鬼”! 众锦衣卫面面相虚,不知如何是好。带头那锦衣卫心想若是如她所说,燕王真遇到埋伏,自己得令而不往,只怕要被问罪。至于这方孝孺若出了差池,只需据实相报,却也如小郡主所说,问罪不到自己,于是带头领命前往。 留下的锦衣卫一共二十二人,有十八人上了徐妙锦的当,上马前去救援,只留下了四个看守,四人中还有两个中了木小婷的飞刀,受了些轻伤。 至于徐妙锦手里那块令牌,却是中山王府的牌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八节 缘起 这时徐妙锦又道:“这酒肆院子里地势开阔,不如你们将方孝孺二人带到酒肆里面,你们守在门口,若是有人来救,你们只需将来人挡在酒肆外面,我在里面看情势,实在不行就将方孝孺杀了!”说着从一个锦衣卫手里接过了方孝孺用过的那柄剑。 留下这四个锦衣卫虽有犹豫,但却无人出头说话,于是领命而行。 徐妙锦看方孝孺与小姑娘被带进酒肆,又交代锦衣卫:“小心看好四周,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只需守好酒肆,千万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众锦衣卫领命。 至此,一切安排妥当,徐妙锦进了酒肆,将门一关。 此时,那方孝孺手脚皆被铁锁铐住。可方孝孺孙女却因手脚过于纤细,现有的镣铐锁不住,所以只是被绳子捆着。 徐妙锦便将捆住孙女的绳子割断,这时燕不邪与丫鬟已然从屋后的洞里钻了进来,与徐妙锦汇合。 徐妙锦将手里得剑递给方孝孺,又对方孝孺说:“方先生,你可费了我好大力气,快快跟着这小子逃命去吧”。 方孝孺此时伤势虽不致命,但身体虚弱,拱了拱了手道:“多谢小姐搭救,徐国公在天有灵也会欣慰小姐深明大义,只是……只是方某走了,小姐如何交代”? “这便轮不到你管了,快些走吧!”徐妙锦说,“那救援燕王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是骗,立时便会折回”。 方孝孺又道:“老夫已是将死之人,怎能叫徐老令公后人替我受过,我不能走”! 徐妙锦急道:“你废什么话,当年先帝赐了我爹丹书铁卷,只要不是谋逆,便罪不致死,再说有我姐姐护着我,你只管快走”。 方孝孺又道:“即便如此老夫亦不能走……”。 徐妙锦打断方孝孺的话,怒道:“你个臭老头子!你爱死不死!我……我管你做甚!”一时间直气的小脸通红,胸腔起伏。 方孝孺叹了口气,却说:“……老夫身受重伤,且有枷锁牵绊,自然走不远,若是小姐费心,能救了我这孙女儿,老夫便感激不尽了。”说着瞧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目露难过之色。 这时燕不邪吞吞吐吐道:“徐……妙锦,那个……那个洞,他……他也钻不出去”。 徐妙锦闻听此言,气道:“你说什么”!? “你……你只说进来,没说……还要带人出去,那洞只有这么大……”燕不邪边说边用双手比划了个比盘子略大的圈,“……他这身材,出……出不去”。 徐妙锦直气的咬牙跺脚,可已然没了别的办发,那方孝孺自己又不肯走,只好叫丫鬟换上那小女孩的男装,只叫燕不邪带着小女孩去逃。 临行前那女孩舍不得方孝孺,还不肯走,徐妙锦一再催促,方孝孺只好对她说:“孩儿,爷爷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娘,叫你假扮皇上遗子,本以为你要随我共赴九泉,可今日幸而得徐国公之女搭救,我九泉之下也又脸见你爹娘了,快走吧!”说完又对燕不邪道:“孩子,我这孙女就交给你了,这把汉玉剑还算值当些银两,你且拿去,就算是我这老头子感谢你的。”说着便将手里得宝剑交给了燕不邪。 燕不邪拿了剑,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感谢了几番,便带着女孩一起从洞里钻了出来。 方孝孺见孙女和燕不邪走了,心中略感欣慰。而后又想起建文帝自焚,国家终被朱棣所得,接着又想自己亲人、好友、学生明日皆要被自己连累,却再也忍不住失声恸哭,朗声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门口的锦衣卫有人看见夜色中似是有人奔跑,但想起徐妙锦交代得,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也不去追赶。只是派了一个人进来酒肆之中查看,但见方孝孺还躺在原处,旁边的孙女背对着自己。虽然丫鬟比那小姑娘身材高了许多,可锦衣卫并未太在意,只是多看了几眼方孝孺便出去了。 话说燕不邪和那小姑娘一路向北跑,跑了许久,二人终于渐渐慢了下来,又跑了一会儿,二人已然累的满头大汗…… 那小姑娘说:“哥哥,哥哥,我……我跑不动了”。 燕不邪也说:“我……我也跑不动了”。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正好撞见路边躺着一块巨石,这巨石又厚又长,上面也很平坦。燕不邪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上面,喘着粗气说:“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那小姑娘气息本就比燕不邪短,这时更是喘得整张小脸通红通红,只是此时仍是深夜,旁人却也瞧不见。接着她也往那巨石上坐下。 燕不邪喘着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说:“我叫方惜阳,方正得方,珍惜得惜,太阳得阳”。 燕不邪说:“你们有钱人家得孩子名字真好听,妙锦,惜阳,比起我们村什么桂花,杏花好听得多了”。 方惜阳小脸更红了一层,小声说:“没……没有的”。 “怎么没有,好听就是好听,”燕不邪说着看了一眼方惜阳,又说“长得也比她们好看,尤其那个徐妙锦,真好看”。 方惜阳的小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低着头,声音小小的说:“你……你怎么不结巴了?” 原来,燕不邪见了徐妙锦就紧张,是以刚刚一直结巴,致使方惜阳以为他是个小结巴。 燕不邪没听清方惜阳的话,反问:“你说什么”? 方惜阳咬了咬嘴唇,却不答话,只是问道:“哥哥你叫什么”? “燕不邪”燕不邪说。 “你的名字也好听,不邪就是正,可燕不邪就比燕正好听多了。”方惜阳说。 燕不邪挠挠头,得意洋洋的笑了,接着说:“真的吗,我爹说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中多遇小人,名字不能起的太方正,但总不能起个恶人名字,是以取名不邪,叫我遇事随即应变,不能走邪路,但只要不邪就好”。 方惜阳怯怯的说:“我真的觉得好听”! 二人你说我好,我说你好,彼此夸了一阵好,忽然都觉着有些尴尬,是以一时都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燕不邪才又说:“你可知道那徐妙锦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我听那些侍卫说她是魏国公家的千金,怎么却又姓徐”? 方惜阳说:“魏国公是封号,并不是姓魏,这魏国公指的是已然去世的中山王徐达,是当年替先帝打天下的大功臣”。 “哦,她爹的名头真多,又是魏国公,又是中山王。”燕不邪听到此处,心中忽想自己爹娘普普通通,自己要想取徐妙锦做老婆,需得自己将来也做个大官才行,又问,“那丹书铁卷又是什么东西”? 方惜阳说:“丹书铁卷又叫免死牌,就是犯了再大的罪过,皇上如何惩罚也好,却要饶了持这牌子之人的性命”。 燕不邪又哦了一声,心道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免打牌”,若是能讨一个这玩意儿,那以后在村子里便更快活了。又想改日自己也要给自己那些“文武大臣”封个什么张王李赵国公、南东西北山王的称号,还要赐个什么牌子。 二人在那巨石之上又说了些话。可当燕不邪问到方惜阳家人之时,小姑娘眼圈一红,豆子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燕不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安慰了好一阵儿,却无甚效果,于是便假称后面追兵来了,骗着小姑娘继续赶路。 果然二人上了路,那方惜阳才渐渐不哭了。 二人又往北走,路上燕不邪一会儿去田里抓个蛐蛐,一会儿爬树上摘个果子,一会儿又藏起来扮鬼吓唬人,一路上只把方惜阳惹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 再说那方惜阳,自从被燕不邪扮鬼吓了之后,便死死抓住燕不邪一处衣角不放,燕不邪几次欲要去田里偷红薯玉米西瓜之物,叫她放手,她却只是摇头,生怕燕不邪走了只留她一人,更怕他去偷完了,过一会儿回来又要扮鬼。 也不知二人就这般走了多久,方惜阳只是觉得那夜漫天的烂漫星光,夜晚的习习微风和天边一弯皎月,当然还有燕哥哥的讨厌,一起使这一夜变得漫长了许多,好似永远一般的漫长…… 燕不邪与方惜阳一路向北,走了整整一夜,眼看着天空已泛起了微微的白光,可却就在此时,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斗大的雨滴便倾盆而下。 二人身处郊外,一时间找不见避雨的场所,片刻功夫衣裳尽被雨水湿透,更可气的是郊外的小路,这小路雨水一打,变得泥泞难行,每走几步便要摔上一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九节 昆仑 二人又往前走了许久,终于远远瞧见一处建筑,想是应该可以避雨。到了近前,原来是所废弃的破庙,自然是坐北朝南。 这破庙外面是个约五仗见方的小院儿,院墙已然残破,好些地方坍塌,且墙上爬满了藤蔓,已然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两扇院门,一闪早已经脱落在地,另一扇也似是摇摇欲坠。院门上方并无挂牌匾,也不知叫个什么寺院。院子里用青砖铺出一条小路,如今早已长满青苔。小路两边空地之上尽被杂草所占,很是茂盛。顺着小路再往前走,便是一间大殿,站在院内便能瞧见里面供着如来佛祖。两边还各有一间小屋,大概是这庙里的和尚居住之所。西面拐角处还有一口水井,也不知道干涸了没有。 燕不邪带着方惜阳进了小院,便直奔大殿而去。进到大殿之内,只见四处漏雨,只有几处尚且可以挡雨,又有供桌早已倒在地上,烛台盘子散落一地,至于蛛网灰尘那自不必多说。 燕不邪在拐角处寻了一处地方,又拿汉玉剑去劈供桌,还好汉玉剑锋利无比,轻轻松松就把桌子劈成粉碎,挑了些没淋雨的部分生了堆火。二人蹲在火前炙烤衣服。二人虽小,但还算知道男女有别,自然不好脱下身来。 燕不邪又将路上偷来的两个地瓜扔在火里,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二人都是奔波了一夜,早已饿了,尤其是方惜阳看着地瓜直咽口水,每过一会儿便要问一句:燕哥哥,能吃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燕不邪看地瓜好了,先挑了个大的给方惜阳去吃,自己只吃了个小的,刚吃一口,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原来昨夜一夜未睡,此时困乏已极,又看方惜阳也是睡眼稀松,于是吃了地瓜,便从别屋里找来一张木板,安置方惜阳睡下。自己则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方惜阳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大殿外面的天空,为何还是黑的?想了想才明白,应该是睡了一整天。又看燕不邪却不在身旁,吓了一跳,立马起身到院子里去找。到了院子里大声喊道:“燕哥哥……燕哥哥……”可喊了许多声也不见人回应,不由得心想:莫不是燕哥哥嫌弃她,丢下她自己走了。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堵,眼圈就已红了,可还没来得及哭出声来,却瞧见燕不邪正从小院门外进来。 方惜阳蹲在地上哭着说:“燕哥哥老爱欺负人”。 燕不邪刚进小院,被劈头盖脸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瞧见方惜阳蹲在地上哭,忙问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原来燕不邪清晨时只吃了个小地瓜,睡到中午便觉得肚子呱呱叫,撑到下午实在撑不住了,也顾不得下雨,淋着雨出去寻吃的,这才刚刚回来。 方惜阳边哭边说:“燕哥哥你别吓我了,我胆子小”。 “你别哭了,我……我今个儿没吓你啊!”燕不邪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又说,“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那方惜阳却不抬头,想起燕哥哥昨夜也这般问过她,那时燕哥哥手里拿的却是一只大虫子,这时反而用手把脸一捂,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你快把它扔了”! 燕不邪听了这话,便故意逗她:“哎呀,这虫子可以吃的,香极了”。 方惜阳一听,果然是虫子,急说:“燕哥哥你吃,我不吃,燕哥哥你拿远一些去吃”。 燕不邪笑着说:“这虫子名叫地瓜,你真的不吃”? 方惜阳听见地瓜两个字,这才把手拿开,抬头望了望,望见燕不邪双手兜着衣襟,上面足足五六个地瓜,这才放下心来,对燕不邪说:“你又欺负我,地瓜我是吃的”。 燕不邪笑了一阵儿,又伸手拍了拍方惜阳的脑袋瓜儿,才说:“走,咱们烤地瓜去”。 二人蹲在大殿之内,又新生了火,一股脑儿将地瓜全部扔了进去,待要吃个饱儿。 正在等着地瓜熟透,却听见院子里似乎有人来了,脚步声又沉又重,二人一慎,那人却已进到殿里来了。 只见那人看着三十来岁,又高又胖,肥头大耳,酒糟鼻子,嘴唇极是肥厚,眉目之间凶相毕露,却又是个和尚。这和尚的肚子最是特别,好似一口大鼎一般,不止很大而且高高凸起,像是怀了个十七八胞胎一般。衣襟敞着,露出半截胸膛,穿着一件黄色的袈衣,脖子里挂着一串拳头大的珠子,垂在那大鼎般的肚子之上。腰里挂着一个西瓜般大小的黑色袋子。此时正一脸疑惑的望着燕不邪和方惜阳二人。 燕不邪看这人长得凶恶,觉的不像好人,又想起刚刚去外面偷地瓜,看见远处一个大坡下面似乎有十多间房屋,因昨夜天黑没有瞧见。不如带着方惜阳离开此地去寻个人家问路,或许还能讨一些别的食物,无论如何总比和这凶和尚待在一起的好。于是便伸手牵住方惜阳欲起身离开…… 方惜阳也觉着这和尚长得吓人,就一个劲往燕不邪身后藏。这时见他牵住自己的手,心里才踏实了一些,又见他站起来似是要走,便急急跟在他后面。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凶和尚忽然开口问道。 燕不邪虽心中也害怕,但是脸上却无惧色,回道:“大师要在这里过夜,我们便不在这里玩了,回家去了。”言外之意是自己家便在那边的村落里,好让这和尚莫要动什么念头。 凶和尚叹了口气,说:“地瓜都烧好了,不吃了”? “不吃了。”燕不邪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火堆,又说,“大师若是想吃,现在就吃,再烧就焦了,我们就不打扰大师了。”说罢拉着方惜阳又走。 “前面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已死光啦,满地的尸体,你们当真要去?”那凶和尚说道。 燕不邪与方惜阳二人刚到门口,一听此话便又站住了。 燕不邪分不清这和尚说的是真是假,更奇怪这和尚怎知自己要去那个村子,正不知如何是好。 方惜阳想的就简单多了,跟着燕哥哥便是。 就在这时,方惜阳忽然瞧见从天上落下一个人来,正落在破庙的小院中间,起初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揉了揉眼睛,却瞧见那人还站在那里,于是忍不住说:“燕哥哥,神仙来啦”! 燕不邪正犹豫要不要问问这和尚是什么来路,却听见方惜阳说什么神仙来啦,也不知她是何意,于是随声附和说:“大师是长得和弥勒佛倒是确有些相似。”只是心道,弥勒佛才没你长得那般又凶又丑。 “燕哥哥,我不是说他,你看院子里来了个神仙。”方惜阳说。 燕不邪心中自然不信有什么神仙,但还是转头看了一眼院子,没想到院子里还真有个人,只见这人身子颀长,穿着一身青衫,手里捏着一柄普通长剑,再瞧他长相,三十多岁年纪,除了脸型消瘦,留着一撮小胡子,其余便都很普通。 燕不邪见这人除了瘦之外再无什么特别,便说:“不就是个普通人吗”? 方惜阳冲着燕不邪摆了摆手说:“不是不是,他……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燕不邪看着方惜阳,心想她是不是淋了雨着了凉,难道发烧了?自己有一年发烧发的厉害,也如她这般说胡话。 这时那人忽然张口说道:“酒和尚,你我约在此处见面,怎么还带来两个孩子”? “我来之时,这两个娃娃便已经在这里了……”说到此处,那酒和尚忽然一停,接着拍了拍脑袋,又道,“这么说来,倒是咱们占了人家的地盘啦”! 那人负手而立,淡淡道:“废话就不要说了,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怎么是废话,我若不说是他们的地盘,你定要叫他们走远些,因为我说了,所以你才说我们换个地方,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侠总觉着自己便是这世间的道理,人人都非得按你们的意思活着!”那酒和尚讥笑道。 那人双眼微闭,淡淡说:“无论我是叫他们走远些,还是我们走远些,都是为了他们好”。 “哦?”酒和尚道,“为何啊”? “你我一战,只怕难免波及无辜,还是找个无人的地方为好。”那人道。 “只要不是被我波及,管我何事?你要走你便走,反正我是不走。”酒和尚道。 “只要你不伤及他们,他们自然无恙,只是……”说到这里,那人似是欲言又止。 酒和尚问:“只是什么”? 那人道:“难不成是你怕了,所以故意借他们做挡箭牌”? “屁话!”酒和尚说,“你之所以四处找我,是为了给那个什么狗屁大侠讨公道,而我之所以取那狗屁大侠的脑袋,也是为了给我师傅讨公道,我既然给我师傅报了仇,还不许我来祭奠祭奠他老人家”? “你师傅?”那人似乎是有些不解,又说,“虽不知你口中的师傅指的少林哪位高僧,但你祭奠你师傅和这孩子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要用这两个孩子祭奠”? 酒和尚道:“什么少林的狗屁高僧,我师傅便是这间寺院的主持。我已说过了,这两个娃娃在我来之前便已在这里,而我师傅在他们来之前便已在这里,我来这里是为了祭奠我师傅,因为我师傅在这里,与他们何干”。 那人面露疑色,问道:“你说你杀了楚大侠是为你师傅报仇,又说你师傅便是这间寺院的主持”? “哼!什么狗屁大侠,这王八羔子改名换姓三十年,害的老子好一通好找。”酒和尚又道,“我师傅三十年前年便是被他扔到那口井里去了”。 那人觉得酒和尚说话并无半分伤感之情,实在难以叫人相信,于是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酒和尚说。 “那我如何信你?”那人又问。 酒和尚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谁要你信,你只说说今日是要点到即止,还是至死方休”? “自然是至死方休!”那人淡淡道。 “好!那便动手吧!”酒和尚说了这句话之后,却仍旧是站在原地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节 昆仑 燕不邪自小便喜欢听王老骗子讲这些江湖侠客的故事,今日故事里的场面就在眼前,自然更不舍得离开,于是拉着方惜阳站在一边定定的看着,可看了半天,这二人却不动手,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过了许久还是如此,于是急不可耐说:“你们在看什么”? 那酒和尚哈哈一笑,冲那人说:“你在看什么”? 那人却道:“看你为何还不动手”? 酒和尚又说:“你为何不先动手”? “我让你先手!”那人道。 “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啰嗦,”酒和尚不耐烦道,“接招吧”! 那酒和尚大踏步扑了过去,速度却不快,待到那人面前时双腿扎了个马步,一拳打出,居然是少林入门武学罗汉拳的第一式——罗汉坐鹿。样子看上去简直毫无威力。 可是! 那酒和尚面前落下的雨水,霎时间被那一拳打成雾气,雾气从酒和尚的拳头处扩散开来,像白色的火焰,又像翻腾的巨浪,直扑那人而去…… 那人见了这等威势,忍不住大吃一惊,心道这秃和尚好厉害的内功,紧接着急急提气应对,抽身而动,身法极快,快的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时隐时现,带起漫天而来的剑光,剑光在夜空中清晰可见,仿佛成千上万柄长剑在天地间飞舞,铺天盖地,煞是壮观! 酒和尚见了这漫天的剑光,也被吓了一跳,心道这人盛名之下,确实不虚! 这时雾气与那剑光相交,好似是巨浪打在了岩石之上,轰的一声,巨浪被岩石打散,雾气也渐渐消去,剑光却疾飞向前…… 酒和尚的动作还是慢,那万千剑光眼看就要将他吞噬,而他依旧扎着马步,不慌不忙收拳回来,左手以掌放于丹田处,右手握拳重重锤在左手掌中,只听“轰”的一声…… 霎时间那和尚周身的雨水便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疾飞四散激射而出。那漫天的剑光便被这力量所阻,停在那和尚周身,再难前进分毫。夜空中只听见雷鸣般的嗡嗡之声。 这时,那剑光又转而开始聚拢,只是顷刻之间,千万柄长剑尽其聚在一点,聚化为一柄长剑,长剑又化为一道耀眼的剑光,似是硬要破开着阻力一般向前飞去…… 那酒和尚此时心中叫苦不迭,只想这人如何这般厉害,招式变化极快,只出两招便要叫自己难以应对,眼看不得不掏出看家本领来,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腿下弓步,身子一侧,双手握拳,以举鼎之势向那剑光打出,夜空之中竟似有一道肉眼可见的力量迎着剑光而去。 与此同时那剑光嗡嗡之声大作,比起刚才之时越发刺耳…… 剑光与那力量相交之时,只顷刻之间,剑光便被那力量吞噬…… 可是,那剑光后面却又生出一条剑光,接着又被吞噬,然后又生出一道,竟似是源源不绝,只在瞬间却不知多少道剑光被吞噬,又有多少道剑光生出来……紧接着,那股无形的力量渐渐消去,可那剑光却似乎越发明亮起来! 终于! 那剑光伴随着嗡嗡之声将那力量彻底破开,再无阻拦,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朝着酒和尚飞射而去…… 酒和尚心中一凉,此时已然再无厉害的后手,只能眼睁睁那白光刺在自己身上! 可只听见铮铮铮的几声响,那人手里的长剑却断为数截,散落在一地…… “金钟罩?”那人似乎有些不信。 酒和尚哈哈笑了两声,幸灾乐祸一般的说:“是你这剑太破烂,老子在少林十年,只学了一十八招罗汉拳,哪里会什么金钟罩”。 那人面露疑色,似是不信一般自言自语道:“罗汉拳”? 少林寺的罗汉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连大街卖艺的老头也能使出来,这是少林的入门功夫,只需站在少林门口磕上三个头,道一声俗家弟子,便自有人手把手教你,只是大街上买不到这武功的秘籍罢了,因为压根无人会买! 酒和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接着道:“你这昆仑剑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我这一十八路罗汉拳,降龙伏虎两招,双手其发,只在你身上用过这一次”。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我是否浪得虚名,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今夜之战,不过是个平手罢了”。 “平手?”那酒和尚说,“怎么能算平手,若不是你那柄剑太烂,经不住这许多折腾,我便输啦,”说到这里拍拍脑袋又说,“不对,我已经输了,你已经赢啦”。 “这天下本不该还有人能断我手中之剑,即使是慕容绝的龙渊亦不可能,你既赤手空拳断了我的剑,你便不算输。”那人道。 “就说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太也啰嗦,此时你手中无剑,你便不是我的对手啦,不过你个老小子我还不讨厌,咱们改日再约……”说罢,一个箭步跨到井边,又冲着那井中说道,“师傅,也不知你是不是做了这井龙王,这是那乌龟王八蛋的人头,我拿来祭奠你啦!”说完便将腰里挎着那个西瓜般大的黑色布袋扔了到井中,又说“师傅,我肚子饿啦,等我去吃饱肚子再来看你。”说罢纵身一跃,已没了踪影。 那人看着酒和尚走了,自言自语道:“酒和尚,我史渊总有一日还要与你分个胜负的”。 燕不邪站在一旁,早已看的傻了,只觉得这两个人比神仙还厉害,直是血脉膨胀,心中自有一股子澎湃之情呼之欲出,可自己又不知如何表达,好似胸膛有一只老虎吼吼乱叫,直叫得他心里难受,恨不能自己也吼吼叫上几声。 这时又听到这人说自己名叫史渊,忽然想起王老片儿跟他说过:天下一剑属史渊,江湖拳神袁不二,这人自称是史渊,难不成便是酒天下第一剑那个史渊? 就在这时,却只见方惜阳忽然想起一事,急急跑到史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先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得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 燕不邪瞧了,心道这小丫头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去拜师,亏我还以为她笨,没想到比我聪明多啦,这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心中想着,腿自然也动了,跟着也跑过去磕了三个响头。 史渊见了这两个孩子的举止,倒并不觉得讶异,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总有人想着拜师,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也见过,自然不奇怪了。 可方惜阳却并非是要拜师,而是怯怯的说:“神仙叔叔,我爷爷被坏人抓了,他是好人,求你去救救他,”说道这里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又急忙补充说,“还有我爹,我娘也都被抓走了”。 史渊刚想问问这两个是谁家的孩子,毕竟这附近几十里都无人烟。自己年轻时爱管闲事,现在虽然懒得管了,可遇到眼皮子底下,总不好不问,谁知这小姑娘一张嘴便这样说,于是只好问道:“你爷爷被什么人抓了“? “被燕王抓走了。”方惜阳说着已带了哭腔。 那人面露为难之色,说:“这……这被阎王抓走了,我也无能为力”。 方惜阳不信,又说:“你是神仙,一定有办法的”! 那人道:“这人间之事,我倒或可一试,可这阎王老爷,我真的无能为力”。 这时在方惜阳旁边跪着的燕不邪抢道:“不是阎王老爷,是燕王,就是前些日子打进南京城的燕王”。 那人面露尴尬之色,淡淡道:“原来如此,我听这小姑娘一口一个神仙,又听她说阎王,倒是误会了,”转而又道,“那燕王为何抓你爹娘,你爹娘又是何人”? 方惜阳看了一眼燕不邪,心中感激,想着日后再谢谢他不迟,于是转头对史渊说:“我爹爹名叫方琬,因为我爷爷的缘故,都被燕王抓了”。 史渊听完,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原来你是方孝孺的后人,”说到此处长长叹了口气,转而朗声诵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说完又看了看方惜阳,又道,“我与你爷爷虽不是同路中人,亦不相识,但看得出你爷爷确是个心怀苍生,为国为民的英雄!罢了,我便收你做个徒弟,你随我往昆嵛山去吧”! 方惜阳听了,却带着哭腔说:“神仙叔叔,我可以拜你为傅,可你先得去救我爷爷”。 史渊又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道:“这人间的事,我倒是可以管一管,可这阴间的事,我便管不了了。”他知今日正午时分,方孝孺便已被五马分尸,家族亲人朋友学生,但凡被锦衣卫寻见的无一幸免,只是却不知要如何说与这个小娃娃听。 方惜阳刚欲再说话,却被燕不邪抢道:“我爹名叫燕常右,那些抓她爷爷的人也在抓我爹,想来我爹也是个英雄,我也想拜您为师,请师傅受徒儿一拜。”说完也不等史渊回应,咚咚咚便是三个大响头,怕是地上的青砖都被磕烂了。 史渊淡淡哦了一声,便不再与燕不邪说话。 燕不邪哪里知道,那史渊本以为燕不邪亦是方孝孺的后人,本想收二人为徒,听他这么一说却原来不是,于是便打算等着上了昆嵛山,把这小子交给掌门师兄好了。 这时方惜阳又提救人之事。史渊见她单纯,还未听出自己话中之意,更不忍心说与她听,只好编了个谎话安抚于她,说她父母自会派人去救,只是作为条件,她必须拜自己为师,且十年不得归家。心想待日后她长大一些再将真相说与她听。 接着,史渊叫他们站起来说话,之后史渊又问了些事情经过,方惜阳年幼一些说不清楚,便由燕不邪将那夜之事一五一十说与史渊。 史渊听了,心想若是这小子父母尚在,那将他还予父母也是好事一件,还省去了自己的麻烦。又想这小子既然要去杭州府,却往北走,这方向岂不是反了,难不成自有天意安排?真如这小子言语中所述,倒是也有几分侠义心肠,待见了他父母再说吧。至于方惜阳,自然是非带上昆嵛山不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一节 昆仑 史渊带着两个孩子往杭州城方向赶路,其间又路过临金村,燕不邪非要去酒肆瞧一瞧,于是史渊只好答应陪他前往。 到福禄客栈时却见酒肆已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燕不邪心中怅然不快,此后又去见自己那些“文武大臣”,一一告了别,临走时还封了许多国公、山王,又将自己这“皇位”传给“军师”刘四平,这才又与史渊和方惜阳上路。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又走了两日才到了杭州府。 这杭州府的美景自是不用多说,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绝不是浪得虚名。峡谷、河滩幽宁俊秀,晨雾、晚霞轻盈绚丽。两江风景自如画,千岛满湖是诗情,只道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又道是:毕竟西湖六月里,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然其时是七月,但亦与六月相同。 三人入了城,被这景色所吸引,在城中游了一日,只见此处景色秀丽绝伦,但街道之上却是人迹罕至,原来这些日子官府捕快四处抓捕方孝孺宗亲子弟,如今已有近千人入狱受死,是以整个杭州府都战战兢兢,人烟稀少。 三人傍晚时分才至西子胡同,这里一排子宅子皆是青瓦砖墙,每户一方小院儿,院子里或两间或三间小屋,有的人家在院里搭种着葡萄架,有的种了些花卉;胡同里还有卖货的挑夫、下棋的老汉、玩闹的孩童,刚刚还被三人遇上一对儿吵闹的婆媳,倒是别有一番凡间的乐趣。 这些宅子里几乎都住着人,略一打听便知只有一间长年无人居住,三人去看时,只见大门紧锁,史渊轻身而入,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于是只好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打算再等几日。 转眼已过半月,燕不邪父母却是毫无音讯。这些日子里,方惜阳日日跟着燕不邪,片刻不离。虽然燕不邪心中渐急,但有方惜阳陪着,也好了许多,如此这般二人感情又深厚了些。 其间史渊几次欲走,一来是自己急着回昆嵛山,二来是住的久了怕多生事端,可几次皆被方惜阳求住。他本就是个侠骨柔肠之人,这方惜阳又已是自己的徒弟,更多了份关爱之情,于是只好一再答应多留几日。 转眼又过半月,那燕不邪父母仍旧了无消息。史渊实在等不成了,于是只好先从燕不邪下手,答应留信于旧宅之内,告知他父母缘由去处,又答应在信中约定日期地点见面,这才说服燕不邪同意先跟自己上昆嵛山。 燕不邪即答应上山,方惜阳自然不用再求师傅留下,于是三人便说定次日一早起行。 当夜,燕不邪收拾完行囊,心中郁郁难乐,于是偷偷留出客栈,打算再去西子胡同寻一寻爹娘。 虽然自破庙见了史渊与酒和尚过招之后,当即心潮澎湃难以自已,立誓要做个他们那般厉害的人物。如今终于要上昆嵛山,似是离功成之日不远,可是毕竟自小与爹娘生活在一起,当初还盼着爹娘随他一同前往,如今却寻不见爹娘,便又觉得哪怕立时成了厉害人物也开心不起来。 燕不邪眼看快到西子胡同,突然被绊了一跤,回头一瞧,原来是个醉汉躺在地上。正欲转身要走,却又觉得醉汉身形与爹有些相似,也是虎背熊腰的一条汉子,便又细细去瞧,却见那人满脸是血污,和着地上的泥土结了泥痂粘在脸上,又有蚂蚁在那血污泥块之上来回奔爬,直把燕不邪吓的魂飞天外,爬起身来掉头就跑! 燕不邪一路上觉得胸膛里面突突乱跳,脚下愈加奔命,便如有十个爹再加十个娘在追打自己一般,当真是疾驰如飞。一溜烟跑回客栈,进门之时还要回头瞧一瞧那怪物追来没有…… 只听见砰的一声! 原来是燕不邪一头砸在半开半合着的门板之上,顿觉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只是离七窍生烟还倒是还差了一些。 正好客栈里的几个伙计刚领了上个月的工钱,此时聚在一起吃酒未散,尽被吓了一跳,待众人转头瞧时,那半扇门板兀自一边摇晃一边嗷嗷叫个不停。只听那伙计笑着说:“哎呦喂!我的小客官,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谁家的野猪来的。”嘴里说话,人却是走过去将燕不邪扶了起来。 燕不邪兀自觉得头晕目眩,却不忘那怪物,挣扎着便要上楼,嘴里喊着:“我瞧见鬼啦”! 这时史渊正巧下楼来,打算结了这些日子的房钱,明日好上路,正遇上小二扶着燕不邪上楼,便随口一问:“出了何事”? 那小二喝了许多酒,已然胡不正经,这时哂笑着说:“我哪里知道那门板如何得罪了这位客官,只知他非要与那门板拼个你死我活,还说那门板有鬼,”说到这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又说,“这便把人交给您了,我还得去瞧瞧我家门板疼坏了没有。”接着又笑着回桌上喝酒去了。 史渊瞧见那燕不邪满眼含泪却是不哭,想着只是小孩子撞了头,于是叫他回房休息,便不再多问。可燕不邪却一把拉住史渊,将刚刚所遇之事细细诉说。史渊听了,自然晓得并无什么鬼怪,不过是个受了伤的人罢了。于是便要燕不邪带自己去看看,以便略施援手,好寻人前来救治。 将到近前时,却已瞧见有两个人正在抬那汉子。史渊心想,既有人前来,倒是省却了自己的麻烦。可是又觉着这二人似是哪里不对,正想着是否再过去瞧瞧,却见一个人把那汉子一扔,往前踏了一步,从腰里抽出一柄明刺刺的钢刀,拿在手里冲着史渊和燕不邪晃了晃,低声喝道:“滚一边去”! 史渊瞧了,更加觉得这二人不是好人,于是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时另一人也把那汉子一扔,步上前来,两个歹人并在一排,其中一个人道:“还真有爱管闲事的,快些解决了,不要惊动太多人。”话音刚落,忽然一个黑影晃了一晃,说话那人便不动了,另一人回头一瞧,却见史渊鬼魅一般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只吓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史渊道对那人道:“我也不想惊动别人睡觉,只是这个人说话我实在不喜欢,不如换你来说说看,要是我也不喜欢,就把你也解决了”。 那人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央道:“大侠饶命啊,我们也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奉命前来拿这人回去,”说着指了指那受伤的汉子,又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史渊正欲再问,却被燕不邪打断,只见燕不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人道:“说!你们抓的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胁迫你们?如何胁迫?抓这人要做什么”? 史渊听着燕不邪这小子问的倒也算周全,于是便不说话,只等着那人作答。 于是,那人便尽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受伤的汉子名叫于可医,乃是杭州柳家柳宗正的徒弟。 起因是江南五虎半月前重伤了一个名叫方孝闻的,说是朝廷重金悬赏捉拿的人,谁知这姓方的受了重伤,可半道上却还是跑了。 江南五虎一路追到杭州,见这姓方的逃进了柳家府邸。五虎碍于城中不好行凶,便报了官,却见那知府搜不出人来,且又不愿再搜。 五虎又四处打听了些,才知这姓柳的乃是洪武年时的太医,五六年前卸任以后长居于杭州,与那知府有救命之恩。那五虎自然还是不肯罢休,于是打算捉一个柳家的人做质,好逼柳家交人。 直到昨日才找了个机会,将这于可医抓住,交由这两个人看守,自己五人前去柳家逼人。谁知于可医虽然不会武功,但身强体壮,愣是乘着歹人不注意跑了出来,几番厮打才逃到这里。若不是亏得这两个歹人要拿他做质,是以没有杀心,否则早已没命了。 史渊心想,如今这事既然被自己碰上了,便不好不闻不问。接着将那于可医扶起来,将身边带着的金疮药往伤口处撒了一些,可许多伤处沾了泥土需尽快清洗,心想需寻个大夫来才行。忽然那于可医迷迷糊糊说:“知府大人,快……快救柳家……”。 史渊听了,又想起那柳家于知府有救命之恩一说,便让燕不邪快回客栈,去找小二寻知府来救此人,自己便使着那歹人前面带路,往柳家去了。 待史渊到柳府之时,但见那府邸甚是气派,只是却无暇细看。此时站在府邸外面已然听见府中传来打斗之声,于是将那带路的歹人点晕,几个起落来到院内,寻着打斗声而去,待转过一处高墙时,但见四个高矮胖瘦皆不相同的汉子,手里拿着四柄明晃晃的钢刀与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斗在一起。 四个持刀的汉子围在那一个大汉四面,相互照应,彼此帮衬,上下其手,逼得那大汉处处落于下风,招招拆在险境,可那大汉每每到了危机关头,或借着院子里的石桌假山凉亭圆柱等物,偷得一口命来;或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奋起搏命而击,逼得持刀汉子另外几人先要换招救人,总是这般命悬一线,绝处求生,叫人看了忍不住捏一把冷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二节 昆仑 史渊瞧了,心中忍不住叫一声好——果然好一条好汉!自己平生历经数百战,何等见过这样的一条好汉!求生之心人皆有之,人越是在危机关头,越是无暇思索,不由自主便要胆怯求活,反倒往往活不成。恰如他这般在临死边缘,不假思索便以命博命,才能这般绝处求生,如此决心,只怕自己也未必能够,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 此时那四个持刀之人又遥相呼应而来,要取那大汉性命,那大汉还未及出手,突然只听夜空之中嗡嗡之声大作,也不知哪里来的扫帚,直是成千上万、铺天盖地,将那大汉周身护在中间,眨眼片刻,这扫帚又尽其消去,这时那四个持刀汉子已然受伤倒地。 这出手的不是史渊,还能是谁?! “你们便是江南五虎?”说到这里,史渊又瞧瞧四下,又问,“怎么只有四个”? 那四人被刚才漫天的扫帚吓的不轻,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其中看着年纪最长那人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你是昆仑派的”? 史渊将刚刚随手捡来的一柄扫帚往地上一扔,却不理五虎问话,只冲那好汉一人道:“在下昆仑派史渊,今日有幸与这位好汉相遇,若是不嫌弃,史渊想交个朋友,敢问好汉高姓”? 江湖里谁没听过史渊的大名?持刀四人皆是一惊,即便那位大汉也忍不住慎了一慎才道:“你就是史渊?!我……”。 “爹!” 那大汉话说一半却另一人被打断,众人忍不住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十多岁孩童正向那大汉奔去…… 正是燕不邪! 燕不邪见了爹,自然笑开了花,一把将燕常右抱住,可燕常右却只摸着燕不邪的脑袋,还叹了口气…… 燕不邪哪里知道燕常右心中挂念着木小婷的下落,此时见了儿子,虽然心中宽慰,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当燕不邪跑过来之时,身后还跟着许多捕快衙役,为首的一个看上去竟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少年领着十几号捕快衙役将众人围在中间,先说道:“先将这什么江南五……四虎拿回大牢,待明日再好好审问”。 那四虎听了要拿自己,其中一最胖的大喊:“你们知府徇私枉法,放着通缉要犯不抓,却抓我们,我们定要去皇城告他”! 燕不邪听了此话,以为他们口中的通缉要犯指的乃是自己爹爹燕常右,于是往前几步,将其中最高的一个踢了一脚,才说:“关你们十年,看你们怎么去告”! 那最高一人口中喃喃着说:“这么多人,你为何偏偏踢我。”话刚说完,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将燕不邪抓在手里…… 史渊和燕常右一看燕不邪被抓,二人同时出手去救,紧接着燕不邪只觉着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燕不邪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着窗子里射进来的太阳直刺眼睛,过了半晌才渐渐适应,原来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方圆不足十步,也没有套间,里面除了自己躺着的床外,还有一副柜子,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茶壶杯子,再无其他,简陋的很。 又见床边还趴着一个人,瞧那细眉秒目正是方惜阳了。这时她正坐在一张小凳之上,脸趴在床沿上睡的正香,呼吸匀称无声,红着一张小脸,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嘴角笑岑岑的。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燕不邪一看,正是那位少年捕快,只是此时换去了一身捕快衣物。 那少年一进门,看见燕不邪正慎慎的看着自己,忽而喜上眉梢,接着叫了起来:“小师妹!小师妹!你的燕哥哥醒啦”! 方惜阳听见了叫声,迷迷糊糊抬起头来,一遍揉眼睛,一遍说:“大师兄,你又要骗我……”说着一看燕不邪正瞧着自己,红扑扑的小脸上笑容瞬时炸开,一把抓住燕不邪的手说:“燕哥哥,你真的醒啦”! 三人在这小屋之中说了许久的话,原来这少年捕快名叫柳孝青,正是柳府老爷柳宗正的孙子。他不爱学医,偏要去当捕快。知府碍于柳宗正的关系,也不好叫他做个寻常小捕快,借着这层关系,他年纪轻轻便已成了知府衙门里的捕头。 据他自己所说,他已破了不少大案,还说一见燕常右和方惜阳便知道他们的来历,因朝廷早就发了通缉的画像。又说那日燕不邪被瘦虎所伤,命在旦夕,幸亏有他爷爷柳宗正相救,又幸而燕不邪身在柳府,不仅救的及时,更因柳府奇花异草收藏极多,花了柳宗正好些精力才治好。后来又说燕不邪已昏迷了一个多月,直到今天终于醒过来了,也不枉费他爷爷柳宗正的心力和宝贝草药,还有自己日日上山采药的辛苦。 又说起燕常右之所以在柳府,是因为之前受了重伤,也是被柳宗正所救。当时燕常右在柳府养伤,见柳府有难,自然不能袖手,于是才有了史渊到柳府时所见那一场恶战。还说燕不邪无性命之忧后,燕常右便将燕不邪交由史渊照看,自己去寻燕不邪的娘亲去了。 燕不邪听了,心中自然难受,娘下落不明,爹又扔下自己去寻娘了。殊不知此时自己表情自然流露,被方惜阳瞧在眼里,方惜阳便安慰他,他爹既然知道他在昆嵛山,待寻见了他娘,自会来看他。燕不邪听了方惜阳的话,心里才宽慰多了。 原来燕常右与木小婷那日从酒肆里逃出来,之后被逼分头逃跑。几番厮斗之后,自己受了重伤,昏迷在柳府后院,被柳府所救。如今自己既然伤愈,柳府的麻烦也解决了,便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要去寻木小婷。 接着又说起三人几日前已被史渊带上了昆嵛山,柳孝青和方惜阳二人已行了拜师礼,那时燕不邪虽然昏迷,可史渊还是决定收燕不邪为徒,于是拜师礼上燕不邪虽未敬茶,但仍旧已是史渊的徒弟,是以柳孝青年纪最长为大师兄,方惜阳年纪最小为小师妹,燕不邪则在中间为二师兄。 燕不邪嘴上没说,心中却想明明是自己在破庙时就先磕头拜师,为何莫名其妙又多个大师兄?但又想,若这所谓的大师兄说的不假,那他爷爷对爹和自己都有救命之恩,于是只好认了。 又说起那四虎,柳孝青便讲: 那四人刚被关了三日,知府衙门里就来了个二十来岁,身后背着一口又宽大长刀的青年,自称狂虎。他赤手空拳打的府衙里几十号捕快衙役倒地不起,又将大牢牢门和牢墙踹了几个大洞,带着另外四虎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转眼过了七八日,燕不邪才能下床。又过了十几日,终于可以行动如初,是以方惜阳便陪他去四处游览。 只见这昆嵛山连绵百里,也不知通往何处,只是昆仑派所在之地山势绵延磅礴、峰峦叠翠,奇峰异石、森林茂密,古木参天,又多有清泉飞瀑,一路上景色美不胜收。 再说这史渊所在的昆仑派只是昆仑派在此处的一只分支,真正的昆仑远在西域,是以这昆仑派身处昆嵛山中。 昆仑派的山门乃是两根高耸入云的盘龙柱,左边的盘龙柱上刻着“移将北斗过南辰”,右边则刻着“两手双擎日月轮”;柱子最上面的两个龙嘴里面各含着一个大珠子,珠子上分别刻着“昆”字和“仑”字。整个昆仑派占地极大,除了玉虚大殿、天地校场、藏武阁等重地之外,其余大多为厢房,共计七八百间,还有田地不计其数。据说当年昆仑大师自昆仑山到此地后,便在此地开山立派,至今虽不过几十年,但因史渊之故,这时的昆仑派已然成了江湖中人尽皆知的大门派。 昆仑派中长一辈的只有四人,分别是大师叔掌门晁思成,二师叔余修,接下来便是史渊了,最后是师妹常悦。其中掌门晁思成寒星作目、苍髯如戟,长得最是威严,弟子也最多,共计五六百人,男多女少,每日清晨于天地校场之中演武,倒也是壮观;二师叔余修喜欢游山玩水,三人自上山至今还未见过,乃是一个弟子也没有,据说但凡有人拜师,他便推给掌门晁思成,晁思成却是一概照单全收;而三师叔史渊威势最高,即便是掌门也对其很是礼让,皆因当年昆仑大师并未将太清剑法一十二招尽传,晁思成、余修、史渊皆只学得六七招后,昆仑大师便不知所踪,幸而史渊天纵奇才,二十五岁起闭关十年,在太清剑法残篇和昆仑剑法的基础上自创昆仑十三剑,成昆仑派当今镇派绝学,是以威势自高。至于师妹常悦则最是年轻,只有十五岁,乃是当年昆仑大师出游时带回来的一个婴儿,也不知从何而来,其武艺也多是二师兄余修所传,与门下五六十个女弟子,一同住在昆嵛山北边。 转眼又过了月余,燕不邪身体早已完好如初,三人一并从昆仑派入门心法开始修习,清晨时要先随着那一百多师兄去天地校场演武,辰时过后再有史渊指点。到了下午,所有弟子都被安排去打水扫地,耕田种地,除了家境丰厚的交过了每年的助资,便不用再出劳力。至于柳孝青家境自然比燕不邪和方惜阳丰厚许多,可即便交了资助,依旧自愿同二人前往劳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三节 昆仑 又过了月余,史渊欲再闭关研武,将三人交由掌门晁思成照顾,三人一大早演武过后,便去找掌门报到,谁知那晁思成弟子众多,且有几个资质好的,过些日子便要派他们下山去游历,根本无暇教几个娃娃去学入门功夫,于是又将三人交给了自己的大徒弟王庆松。 这王庆松在昆仑派可是很有名气,每日清晨在天地校场演武,除了个别时候掌门会到,其余皆有王庆松代领。 燕不邪等三人见了王庆松,皆作揖行礼,又问了好。那王庆松只说要他三人明日起在他屋子门前集合,三人答应了就回房去了。 燕不邪回到房内,想着这段时间早上学武,下午劳作,此时忽然得了闲,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躺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接着一个跟斗翻起身来便往门外走…… 刚一开门,方惜阳正好从外面推门进来,一把推了个空,直直一头扎在燕不邪怀里,幸亏燕不邪反应快,一把将她抱住,要不非要摔上一跤。 过后,方惜阳站稳身子,红着张小脸问:“燕哥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燕不邪笑嘻嘻的说:“我找柳孝青一起去后山抓鱼,”又问,“你去不去”? 方惜阳一听燕不邪要带她去抓鱼,一张小红脸上满是欢喜,抓着燕不邪的胳膊说:“想去!想去”! 当即,二人便一同去找柳孝青,由于三人中只有柳孝青是交了助资的,是以住的地方比燕不邪和方惜阳稍好。不过距离燕不邪和方惜阳二人所住的屋子也不远,只是拐了一个墙角又走了几十来步,便到了柳孝青的屋子前面。 燕不邪也不敲门,一把推门进去,却见柳孝青不在屋里,这时听到不远处似是有剑风的嗖嗖之声,二人便又出来,拐过另一个墙角,果然正是柳孝青,只见他一个人在一片空地上练剑。 “哎呀呀!我爹说,人不聪明就要比别人多下功夫,看来我爹那时住在你家,肯定也跟你说过了。”燕不邪笑嘻嘻的说。 柳孝青见是燕不邪和方惜阳二人,收了剑,说:“你爹是不是还说过,那什么嘴里一定吐不出什么牙来”。 不等燕不邪开口,方惜阳先抢着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话燕哥哥经常说”。 燕不邪冲着方惜阳撇了撇嘴,又耸了耸肩说:“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我说不过啦”! 柳孝青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方惜阳却笑不出来,她嘴上虽然没说话,可心里却想,就算合起伙来,我也要和燕哥哥合伙。 这时,燕不邪又说:“我前日里去后山砍柴,看见小溪里有许多鱼儿,今日闲的慌,不如我们去抓些鱼儿吧”? 柳孝青自幼锦衣玉食,自从上了山,日日青菜豆腐早已吃腻,于是一听燕不邪说要去抓鱼,便急急问:“鱼大不大”? 燕不邪故意卖个关子,说:“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又斗了一阵嘴,其间方惜阳想着要帮燕哥哥,插了许多嘴,只是她插的嘴却往往反是叫燕不邪吃了亏。 后来,三人收拾了些盐巴调料,本想找一张渔网什么的,却不知哪里去找,于是就只是揣着盐巴去抓鱼了。 三人来到后山,此时已是深秋,见那水中鱼儿游的欢畅,也有一些差不多成年的,但大部分都和方惜阳的小巴掌一般大小,虽然柳孝青有些失望,但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还是各想各的法子抓了起来。 燕不邪自小在临金村干惯了偷鸡盗狗的事,可这摸鱼的本事却是半点没有,站在河里抓了半天,只把衣服裤子弄的全都湿了。 柳孝青更不用说,自小锦衣玉食,哪里抓过鱼,此时拿着一柄长剑插来插去,有两次差点把自己脚指头给插了。 一个时辰下来,二人皆是垂头丧气,嘴也不斗了,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怪这鱼儿太滑太精。 眼看也快到晌午了,二人商量着不如回去吃青菜豆腐算了,总比没得吃好,二人正自说着,忽听方惜阳喊:“燕哥哥!大师兄!你们看,那边有人在钓鱼”。 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顺着方惜阳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有个人戴着斗笠,在远处一块大石上钓鱼,二人相互对了个眼色,便顺着河水往那钓鱼人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眼看就要到了,燕不邪却又瞧见山下不远处居然有个村子,那村子不大,看着也就三四十户人家。这些人家排成两排,各自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儿,小院儿里面有些种着果树,有些搭着凉棚,最重要的是有些还养着鸡鸭。 燕不邪一双星目,远远看见那院中的鸡鸭,瞬时直要放出光来,那些年在临金村里,日日“大宴群臣”,临金村里的鸡是谁家的都不用说,只需吃上一口便能分辨得出来,此时既然被自己瞧见此处也有个村子,那万万没有豁免的道理,于是冲着柳孝青说:“大师兄,你想不想吃鸡”? 柳孝青听了,虽不知鸡从何来,可已面露难色,心知那燕不邪除了当着师傅的面外,便只有要拉着自己干坏事时,才会叫自己大师兄,此时支支吾吾的说:“你……你小子又在想什么”? 燕不邪说:“你只要答应我,今日这事绝对保密,再去找个僻静处生好了火,剩下的就只等吃我的拿手绝活——皇上烤鸡,如何”? 柳孝青心里还在犹豫,却听方惜阳说:“大师兄,我也想吃鸡啦,你就答应燕哥哥吧”。 至此,柳孝青就也只好答应了。 话说这偷鸡可是燕不邪的看家本事,只见他一步跨进小院儿,一把抓住一只,那鸡还没来得及叫两声,已然被他捏住嘴巴揣进怀里,紧接着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柳孝青和方惜阳找了一处小树林,又选了阴凉干燥处,在地上拨拉出一块地方,又找来柴火,只等着燕不邪回来。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人。 柳孝青忍不住问:“小师妹,你说这小子上哪儿去弄一只鸡来”? 方惜阳笑嘻嘻的说:“大概是去山下那些农户家里偷了吧”。 柳孝青听了,忍不住叹口气,又说:“想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却要同他一起偷鸡来吃”。 “原来你是读过圣贤书的啊!那这鸡你不要吃了吧?”燕不邪说着已到了跟前。 “我不吃,岂不是又便宜了你?”柳孝青见燕不邪怀里果真抱着一只老母鸡,肥的正好,又说,“我宁愿辜负圣贤书,也不想便宜你”。 三人一同将那鸡开拔了,片刻工夫便已烤在火上,又过了一会儿直是肉香四溢,馋的三个人直咽口水。 眼看着鸡就好了,可忽然在这小树林中隐隐传来少女呻吟之声,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使着方惜阳继续看着烤鸡,自己寻着那声音去看。 燕不邪和柳孝青走了不远,听声音正来自前面一处极偏僻处,二人蹑脚过去,只见远处地上铺着一张大棉被,被子上有两个人,乃是一男一女,正在做那羞人之事。燕不邪十一二岁,又加情窦迟开,只是觉得好玩。可柳孝青却正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见了那女子面颊飞红,身子纤细柔弱 燕不邪看了一阵觉得无趣,便拉着柳孝青要走,柳孝青哪里肯走,于是二人又看一会儿,见那两人完事之后便搂在一起说话。 那女子说:“大师兄,我……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否则……否则我便只能不活了”。 男子便回:“师妹你别胡说,师兄喜欢你还来不及,过些日子我便和师傅去说,准我下山与你成亲”。 燕不邪柳孝青二人一听这男子说话,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口中低声道:“王庆松”! 燕不邪登时来的兴趣,要继续瞧下去。可柳孝青却怕被大师兄发现就不得了了,拉着燕不邪要走,二人正犹豫不定之时却听见那少女又说:“大师兄,你我成亲以后,我们便也在这昆仑山下租几亩田种,你说好不好”? 王庆松却说:“我乃是昆仑派的大师兄,怎么可能去种地,我早已想好了出路”。 那少女又问是什么出路。 王庆松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说:“我前些日子已和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联系好了,史渊师叔那三个徒弟里面有两个是通缉要犯,再过几日他便要上山来拿人,等你我下了山,我们便去投靠于他,届时我定获重用,你放心好了”。 那少女正欲说话,却听见方惜阳远远叫道:“鸡烧好啦!你们去哪里啦”!? 原来方惜阳一人烤鸡,已经过了许久,等着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不来,又见这树林里阴影密布,瞧的久了有些害怕,于是便想着叫他们一声。 那王庆松二人听见方惜阳的声音,登时警觉起来,四下查看,吓得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躲在树后不敢动弹…… 二人这般藏在树后过了许久,却不见动静,于是从树后偷看,但见王庆松和那少女,还有地上的棉被都没了踪影。于是二人拔足狂奔,跑回了方惜阳处。燕柳二人也不讲缘由,只是带着方惜阳另寻了一处地方,三人分食了烤鸡,便先回昆仑派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四节 昆仑 那少女正欲说话,却听见方惜阳远远叫道:“鸡烧好啦!你们去哪里啦”!? 原来方惜阳一人烤鸡,已经过了许久,等着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不来,又见这树林里阴影密布,瞧的久了有些害怕,于是便想着叫他们一声。 那王庆松二人听见方惜阳的声音,登时警觉起来,四下查看,吓得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躲在树后不敢动弹…… 二人这般藏在树后过了许久,却不见动静,于是从树后偷看,但见王庆松和那少女,还有地上的棉被都没了踪影。于是二人拔足狂奔,跑回了方惜阳处。燕柳二人也不讲缘由,只是带着方惜阳另寻了一处地方,三人分食了烤鸡,便先回昆仑派去了。 半夜燕不邪又去找柳孝青,商议白天听见那王庆松所说之事,二人说了半夜也没有着落,只好决定先将此事告知师傅史渊再说。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三人结伴去找王庆松报道,见他门口空地之上去了二十余人,有男有女,年纪大的二十岁上下,年纪小的便如方惜阳一般,还不满十岁。燕柳二人又忍不住去瞧些年纪稍大的女子,看看里面是否有昨日树林中的少女,可惜昨日二人也并未看清,只是觉得若不是席雪师姐,便是鲁静雨师姐,只有这二人年龄合适,但又不知那少女是否在这二十余人之内也不确定。 又过片刻,那王庆松从屋里出来,此时见他衣冠得体,举止儒雅,长得也很斯文,说话彬彬有礼,与昨日树林中简直判若两人,燕不邪和柳孝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到了下午,二人便想着去告诉师傅有关王庆松之事,可到了藏武阁外,却发现那藏武阁修在一座孤峰之上,那孤峰与主峰之间隔着几十仗远,中间只有一根铁索相连。往下看去,只是悬崖万丈,陡壁千里。每日去送饭菜的都是昆仑派里轻功学的极好之人,凭燕柳二人的那点功力,万万是过不去的,于是只好折返回来,再另想法子。 三人日日清晨天地校场演武,过后便去王庆松门外学武,如此这般又过了日。 这几日柳孝青时不时便要做些春梦,不是梦到偷看席师姐偷欢,便是梦见鲁师姐洗澡。倒是燕不邪日日睡不着觉,心中惦记着那纪纲不知何时前来。 是以这一日,燕不邪便又去了藏武阁,在铁索这头等着,打算瞧一瞧这送饭之人到底是何许人。时间才刚刚晌午,便瞧见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拿着一个饭盒朝这边走过来,燕不邪迎上去问道:“敢问这位姐姐,今日是何人给我师傅送饭,什么时候过来”? 那女子将燕不邪上下打量一番,撇了撇嘴道:“前两年史渊师叔概不收徒,我错过了机会,没想到却被你这又瞎又蠢的笨蛋捡了便宜。”说罢又把手里的方盒提起来在燕不邪面前晃了晃。 燕不邪这些日子已然知道,这昆仑派里眼红自己做了史渊徒弟的人不是少数,平日里非要拿话怼他一番,可今日有事相求,是以笑嘻嘻的说:“师弟是笨的很,难不成……难不成便是小师姐您给我师傅送饭”? 那小姑娘冷冷说:“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师傅带话”? 燕不邪听了,心中大喜,忙说:“小师姐不仅年纪轻轻就武功了得,过得去这铁索,更是善解人意,真是……”。 不等燕不邪把马屁拍完,那小姑娘抢先说道:“你先求我”! “啊?”燕不邪一时没理会意思,接着又“哦”了一声,赶紧作揖道,“师弟在此求求小师姐了”! 那女子把小嘴儿一撅,道:“不去!”说完便又往前走。 燕不邪先是一愣,而后追上去又说:“小师姐,刚刚不是你说要我求你的吗?师弟我已经求过了啊”! “我只说要你求我,又没说你求了我便要答应你!”那小姑娘说完又往前走,眼看便已到了铁索跟前。 燕不邪听了,直觉的牙根痒痒,手更痒痒,只是心知一来打不过,二来自己过不了铁索,于是又追上去,问道:“敢问小师姐高姓大名”? “我爹爹乃是徐辉祖,我爷爷乃是徐达,我姨娘乃是当今皇后,我乃是当今皇上的外甥女!”那小姑娘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儿。 燕不邪听完心想: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最后名字没跟我说,倒跟我说了这许多做什么?又一琢磨,这姑娘应该是姓徐,便道:“徐师姐,我这可是性命关天的大事,求求您了好不好?”话刚说完,忽而想起一个人来,又接道:“那徐妙锦是你什么人”? 那小姑娘听了徐妙锦的名字才站住,转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小姨娘的名字”? 燕不邪大喜过望,急道:“我跟你说,你小姨娘可欠着我的人情,好大一个人情,也是人命关天的人情,你也是徐家的人,你得代她还我”! 那女子鄙夷的瞧了燕不邪一眼,说:“你哪来那么多人命关天的事?你且说一个来听听”! 燕不邪便说:“你只需告知我师傅,昆仑派出了内奸,要报官抓我和方师妹就好了”。 那小姑娘听了,冷哼了一声,便轻轻一跳,跳上那根铁索轻轻巧巧的走了。 燕不邪还欲说话,可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瞧见那小姑娘在铁索上蹦蹦跳跳,一时直觉的自己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忙退后几步,再看那小姑娘,已经走远了。 就这样燕不邪日日晌午守在这里,可偏偏日日都是这小姑娘送饭,燕不邪只觉着无奈,难不成这小姑娘就没个病没个灾吗? 转眼又过了大半年,已是来年四月,天地回暖,春雨频频,万物复苏。 燕不邪见那纪纲没了动静,也就渐渐不去铁索那里了。 一日忽然传出那王庆松要和席雪席师姐成婚的消息,燕不邪和柳孝青二人听罢,会心一笑,心道果然没有猜错,早把王庆松和纪纲串谋一事抛之脑后了。 又过几日,只见昆仑派抬来许多东西,布匹锦缎,金银玉器数不胜数,原来那席雪背景极好,祖上三代为官,家境殷实,昆仑许多人都说他二人郎才女貌,很是相配。除了一些私下里爱慕王庆松的师姐,常在背后偷偷说席雪是狐狸精。 又一日清晨,众人在天地校场中演武,那日天色阴沉,眼看似是要下雨,空气中湿气也重,众人只盼着快些演武完了,免的被淋在雨里。 突然一个身影手执长剑直取高台上的王庆松而去,眼看那剑便要刺中,说时迟那时快,王庆松转身回首一剑,只听叮的一声,两剑相交,一触既开……待众人定睛去看时,却见那人正是鲁静雨! 王庆松怒道:“你要做什么”?! 鲁静雨双眼微颌,却先落下一滴泪来,只听她说:“你个负心人,我今日便要与你同归于尽”! 众人见了这一幕,皆停了演武,围在一旁看着。 燕不邪一听鲁静雨的声音,一把抓住柳孝青的肩膀道:“不对!那日树林之内不是席师姐,是鲁师姐”。 柳孝青听了,将信将疑,又细看鲁师姐,果然似乎鲁师姐的胸大一些,那席师姐却要小上许多。那日林中之人胸如蟠桃,自然不会是席师姐了,想到这里忽然脸直红到耳根,生怕被人猜出心中所想。 那王庆松几次欲言又止,一甩袖道:“你快快下去,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 “算了?就这样算了?”鲁静雨说着说着已然泪如雨下,又说:“当初你怎么不说算了,你骗我与你……与你快活之时你怎么不说算了”? 那王庆松听了,把长剑一指,怒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又道,“你……你若有什么委屈,演武过后再说”。 鲁静雨听了,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极是伤心,说道:“我已怀了你的孩子,你既不守你的诺言,那今日你我必有一人死在这里!”说着便要挥剑而上…… “住手”! 突然一个声音如同天雷炸下,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寻声看去,正是掌门晁思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五节 昆仑 晁思成带着两个徒弟进了玉虚大殿说话,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不见出来,许多弟子围在门口等着瞧一瞧热闹,柳孝青和方惜阳也在,可独独不见燕不邪。 原来燕不邪早日里就寻了一处地方,乃是那日瞧见这大殿之上有一处燕子窝,半夜里睡不着觉,闲着无事就去掏鸟,寻了半夜才寻见一处地方可以爬到大殿顶上。此时他早已从那地方爬了上来,到大殿屋顶之上,又揭开一片瓦块,不仅看的真切,连话也听得清楚。 只见王庆松和鲁静雨跪在大殿正中,晁思成站在二人面前厉声喝问:“她说的可是实话”! 王庆松颤颤巍巍回话说:“师傅切莫听她胡说,这丫头……这丫头估计是疯了”! 鲁静雨此时已止了哭,只是声音却已沙哑,淡淡道:“我是疯了,若不是因为我疯了,我又如何会信你说的话,还……还怀了你的孩子”! 这时王庆松抢道:“你休胡说八道,谁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 “住口,你个混账东西!”晁思成骂完了王庆松,盯着二人审视许久,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亦或许是他不愿意分清,一个是自己的首徒,跟着自己十三四年,平日里斯文有礼,孝顺听话,虽然资质不佳,但早已被自己当成半个儿子。另一个也是自己的徒弟,虽然一向谨言慎行,举止也算温柔谦逊,但毕竟连自己都记不清楚她排行到底是第五百还是六百,可哪有世间的女子会拿清白来诬陷人?就这般沉思良久,又对着鲁静雨叹气道,“你可有什么别的证据”?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几个看门的弟子拦她不住,也跟了进来,那人不是席雪还能是谁? 席雪进到殿里,先跪在地上磕了头,然后凛然说道:“师傅,别听鲁静雨胡说八道,她表面上温婉贤淑,可实际上表里不一,几个月前,日日往山下跑,一去就是大半日,也不知是不是去私会什么人,这件事守门的弟子,还有女弟子里但凡与她相交之人都可作证”! 晁思成见席雪说的斩钉截铁,心中又添疑虑,这时却听见鲁静雨梗着哭腔说:“我确实是去与人私会,只是私会的正是这个负心人”! 席雪听了冷笑两声道:“那些日子,大师兄日日与我在一起,你又如何去与他私会”? 鲁静雨听了,不由得声音又嘶哑了几分说道:“原来我日日去树林等他,他却日日不来,直说师傅有事找他,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是与你在一起”。 席雪对晁思成说:“师傅,此女前言不搭后语,皆是随机巧变之语,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罢了,”鲁静雨此时已是心如死灰,又说“今日我已无颜面活在世上,便死在这里,以证事实!”说完抬手一掌向自己额头劈去…… 晁思成是何等人,此时虽然闭目沉思,但众人举止他早一清二楚,只是等那鲁静雨手掌几乎贴到额头之时才出手拨开,心道此女确非演戏,而是真心求死,此时事实到底如何,却是更难分辨了,只道:“你且莫再轻生,我自有法子辨别公道”。 恰在此时,只听屋顶上哎呀一声,接着一阵响动,四人皆忍不住抬头看去,只听晁思成喝问:“谁在上面?”说着已往殿外走去…… 原来燕不邪在屋顶之上蹲的久了,双腿发麻,刚欲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却使不上劲,一个不稳摔在屋顶之上,又打了几个滚,险些摔将下来。 晁思成度出大殿,轻身一跳,跳上屋顶,却看燕不邪正兀自抱着小腿搓揉,喝问:“你如何在这里”?! 燕不邪被逮了个正着,支支吾吾说:“掌门师叔,我……我……我知道这件事的真假,所以……所以才在这里”。 晁思成疑道:“你知道”? 燕不邪哂笑说:“我……我知道”。 晁思成将燕不邪后衣襟抓在手里,两步回到殿内,将他往地上一放,说道:“你且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燕不邪便将当日树林中所见说了,却是不说自己偷鸡之事,只道是去抓了些鱼,烤来吃了。 王庆松听了,脸色极是难看,忙辩解道:“你说你未看女子容貌,又如何就单单看清男子是我,指不定……指不定是哪里来的男人与她幽会”? 席雪又道:“你既未看清女子容貌,又如何知那女子……不是……”说到此处脸颊飞红,又道,“……不是我”? 燕不邪回道:“自然是靠声音辨认的了”。 晁思成脸上青红难辨,过了半晌才又问:“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燕不邪回道:“柳孝青师兄和方惜阳师妹都可以作证”。 接着,晁思成便使人将柳孝青和方惜阳叫进殿来,又使二人说话。 柳孝青进大殿里来,见燕不邪朝自己挤眉弄眼,自己不明其意,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方惜阳一心护着燕不邪,不愿说那偷鸡之事,只说三人一同去河里抓鱼,抓完便回来了。 晁思成听了,以为燕不邪信口胡说,骂道:“此事与你有何关系?由你在这里胡乱职责我的徒儿”! 燕不邪心中叫苦不迭,只想这两个蠢人怎么瞧不懂自己的眼神,于是只好实话实说:“师叔,那日我……我在山下农户家里偷了一只鸡,自己烤着吃了,他们好心护着我,所以才不说”。 晁思成听了,更是恼火,又厉声喝问柳方二人:“你们那日到底做了什么,如实说来,要不尽其赶出山门去,你们师傅那里我自与他去说”! 方惜阳见柳孝青自己如实招了,不知如何再护,只道:“师叔,那日的鸡,我……我也吃了”。 柳孝青却已知其意,便将当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晁思成听了,又问:“你看清了那女子就是她?”说着一手指向鲁静雨。 柳孝青心中只知那女子定然不是席雪师姐,因其胸小,可这话如何说得出来,只好说道:“弟子也不确定,只是大师兄的声音最易辨别,至于女子声音听着更像鲁师姐一些”。 晁思成听了众人之语,一时也难以决断,便叫徒弟将六人全部带去思过房内分别锁好,待自己先捋一捋头绪再说。 那思过房其实就和普通的弟子房一样,只是无人居住,多有灰尘,门口又挂了锁,但是窗子却并无封钉,是以要真想出去,还是简单的很,只是犯了错再违抗师命,岂不更要受罚,是以大多无人这样去做罢了。 当夜,众人在思过房中睡下已久,大约已是后半夜天快将亮时,突然听见夜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皆被吓醒,可碍于思过房之故,都只在房内好奇,却不能出去寻看。 可是这燕不邪却是忍不住好奇之心,皆因这一声凄厉的叫喊正是来自他的隔壁,于是一咬牙便翻窗而出,来到隔壁窗外,单见窗子洞开,里面事物一眼尽看: 只见那王庆松跪爬在地上,双手捂着下体,身下满是鲜血。王庆松面前站着的正是鲁静雨师姐,一双眼睛红肿犹如核桃,满脸泪痕,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这时抬头瞧了一眼窗外的燕不邪,接着提剑一刎,只见鲜血澎涌而出,已然自刎绝命了。 燕不邪被这一幕吓的大呼大叫,没得片刻便有许多人前来,后来燕不邪便又被锁回思过房,后面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次日清晨,掌门晁思成便急急来找燕不邪,一再严令他昨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燕不邪也一再保证不说。 此后又过了数日,众人才被放了出来。 后来才听说那席雪经过此事以后,带着嫁妆回家去了。而那王庆松受了重伤,可并无性命之忧,只需过些日子便好了。至于鲁静雨,已被安葬在后上坟茔。 此事本该告一段落,可是没过几日,那夜王庆松受伤的部位却已渐渐传开,又过了几日那王庆松被阉一事,已是人尽皆知。整个昆仑派之人但凡见了王庆松,都要忍不住捂嘴而笑。 晁思成找来燕不邪质问,燕不邪只道自己没说,那天后面赶去的师兄弟也有许多,晁思成也不好查问。只是让王庆松搬到了一处僻静之处住下,平时有人送饭,只是专心练武,也不出来见人了。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燕不邪柳孝青方惜阳三人又被指派给了二师兄刘遇之,自此跟着刘遇之学武。又过了三年,史渊牵挂自己的徒弟,便也出了关,自此亲自教导三人,这般日复一日,三人武艺日渐精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六节 昆仑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转眼三人上山已是七年时光。 那年春天,昆嵛山上树木发了新芽,花也开了不少,山里的溪水也不再刺骨,一切都生机黯然。 柳孝青如今已经二十四岁,那日历的懵懂少年如今已然出类拔萃,这些年里他武艺精进迅速,剑术在昆仑派里已是声明大造,一招一式俊朗飘逸之外,风流潇洒其中,几乎成了昆仑派中所有女弟子的心上人,日日收荷包,天天有新衣,月月穿新鞋,自然是快活极了。 方惜阳如今也已是十六岁的少女,俗话说女大十八变,那日里的小妹妹如今已然亭亭玉立,虽然身子还未发育完全,但此时已然玲珑有致,再加上长的清秀甜美,剑法又多承史渊真传,更是颇为了得,派中大多数人都走不上三两招,自然也成了男师兄弟的心头肉,亦是日日被爱慕,天天被表白。 至于那小时候就偷鸡摸狗的土皇帝,如今已然成了昆仑派里的土皇帝,今个儿卖个柳孝青的消息,跟师姐妹们换一套新衣,明个儿卖个小师妹的喜好,跟师兄弟们讹一场酒肉,师姐师兄师妹师弟都排着队的讨好他,只为了多打听一点儿柳孝青和方惜阳的心思,只是这武功嘛——但凡是个师兄就能揍他,有些资质极好的师弟也一样能揍他!直叫史渊面上无光。 永乐六年。三月。天气回暖,春光初现。 这一日下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其他弟子都去劳作了,只有燕不邪又被史渊拉去开小灶,史渊叫他把学的昆仑剑法打一遍,他就乖乖打了一遍。完了直看得站在一边的史渊心火都烧起来了,忍不住骂道:“你……你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么!一套昆仑剑法,你学了七年还打不全!你师兄师妹都快把昆仑十三剑学全了!”骂完气的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燕不邪低着头听着史渊训斥,这动骂每天都有,反倒哪天如果不骂了,只怕他自己个儿都要浑身难受吧!又瞧着史渊走远了,咧着嘴嘿嘿一笑,转身就往后山小林子里跑。 燕不邪到了小树林,心想柳孝青和方惜阳去劳作,估计还得些时候,于是便先去河里嗖嗖两下摸上四条鱼来,心想这武功是没学好,可这摸鱼的本事倒是练成了,以后倒也不怕饿肚子。 摸完鱼便找了个地方生了堆火,先自己烤了起来,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听见树林里有人说话: “师兄,你猜燕哥哥到了没有”? “估计还没到,今天师傅给他开小灶,不得折腾到半夜”? “师兄你笨死啦,我都闻到鱼香味儿啦!”说着银铃般的一阵笑。 “我怎么什么也没闻到,小师妹你这鼻子比狗还灵”。 “不是我鼻子灵,是师兄的鼻子长着就只图个好看,纯粹就是个摆设”。 “小师妹,成天跟着你燕哥哥,连你也变得伶牙俐齿了”。 说着二人已到了燕不邪面前,正是柳孝青和方惜阳。 燕不邪抬头瞧了他两一眼,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你们说师傅为什么非要我去学那昆仑剑法,昆仑剑法七十二招啊!昆仑十三剑才十三招,学起来不是容易很多,这十三剑还比昆仑剑法厉害多了”。 柳孝青听了,无奈的说:“那昆仑剑法七十二招是死的,可昆仑十三剑每一招皆有七八种变化,你连死招式都记不住,还如何记得住这些繁复的变化”? 这时方惜阳冲着柳孝青做个鬼脸,笑嘻嘻的对燕不邪说:“燕哥哥,不如我教你昆仑十三剑吧,你想不想学”? 燕不邪学出一副史渊样子说:“没大没小,先让师兄来教你几招昆仑剑法好了”。 方惜阳听了直笑个不停,笑了一阵儿才说:“昆仑剑法我早就会啦,倒是燕哥哥你呀,”咬了咬嘴唇才坏笑着说,“记全了没有呀”? 燕不邪还是摆着一副史渊的架势继续说“你要是再取笑你二师兄,小心我明日去找几个笨师兄来,告诉他们你喜欢玩小虫子,叫他们多抓些虫子送给你”。 方惜阳听了,忽而不笑了,一张小脸气嘟嘟的说:“燕哥哥,你别在把我的事告诉旁人了”。 这时柳孝青也跟着凶道:“你个小子,我差点忘!你今天一早是不是跟那些师姐妹们胡说,说我喜欢别人叫我柳哥哥来着”? 燕不邪听罢干咳了几声才说:“我的好师兄,你看你天天有新衣服,师姐师妹日日夜夜赶着帮你绣荷包,缝衣服,纳鞋底,你再看看师弟我,穷的叮当响,鞋子快破了,衣服都是两年前的了,我拿你换件衣服……呃不是,我拿你的喜好换件衣服,你还要与我置气不成”? “你……你这事干的少了?我说什么了?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太离谱,你可知今日无论师姐师妹见了我都是……”说到此处捏着嗓子学了起来,“柳哥哥!!柳哥哥!!”又说,“听得我浑身的虱子都要跳起来了”。 方惜阳听了,忍不住又咯咯的笑了一阵,才又对燕不邪说:“燕哥哥,你以后别做这事了,我给你缝新衣服,再给你纳鞋子,好不好”? “小师妹,新衣新鞋我已有了着落,咱们大师兄可是个值当货,不如你给我缝一床棉被吧,”燕不邪说着忽而嘿嘿的坏笑了几声,又说,“你记得缝大一些,要不铺在这树林里,我怕且施展不开”。 方惜阳听了觉着奇怪,便问:“燕哥哥,都已经开春了,你为何要张棉被,棉被我冬天再给你缝好了,还有你铺在这树林里做什么?”说着一歪头,瞧见柳孝青正自捂着嘴偷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小脸儿飞红,骂道,“你……你个没脸没臊的臭人,去找那……那个……那个不要脸的人给你缝去!”说着一扭头却已经眼圈儿都红了。 燕不邪没瞧见方惜阳的眼圈儿红了,还兀自笑个不停。 柳孝青又笑着说:“只怕这天底下除了小师妹,便再也没有那个姑娘愿意陪你来这个小树林啦”! 方惜阳这时才回过头来,一张小脸儿便如红霞涂在了红纸上,红了又红,撅着小嘴嗔道:“不跟你们说啦”! 这时燕不邪才说:“小师妹,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又不是某个姓王或者姓柳的,骗不来那不要脸的姑娘与我快活”。 突然,柳孝清脸色一变,猛的回头向身后探看…… 燕不邪正坐在柳孝清的对面,不由得也往那个方向去瞧,却见除了着树林还是树林,什么也瞧不见,于是问他在看什么。 柳孝清便说自己最近功力又精进了些,耳力眼力自然也好了许多,便总觉着有人跟着自己,尤其是三人在一起之时越发明显,总是觉得背后有双眼睛。 这时方惜阳极是难得的告诉柳孝青,自己竟然跟他一样想法,亦有着同样的感觉,也时常觉得有双眼睛在瞧他们,可又总是寻不见,本来还只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 燕不邪看二人说的好像这树林中有山鬼狐妖一般,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心想就凭你们两个也想串通起来吓唬我?!嘴上却不说话,只任由柳孝清和方惜阳去说。 柳孝清得知方惜阳也有这种感觉,忍不住问:“小师妹你说得可是真的”? 方惜阳眉头微蹙,很认真的说:“我倒是觉得和燕哥哥在一起时才更明显些,平时倒是没什么”。 柳孝清又说:“倒也是,我每次都是在着小树林里面才觉着背后有人,每次来师弟都是必然在的”。 燕不邪瞧一眼柳孝清,又看看方惜阳,心想:感情这山鬼狐妖还是专门围着我转?可惜我这土皇帝天生辟邪,就算真的来了也不害怕! 这时柳孝清和方惜阳二人看着燕不邪,都想知道燕不邪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却只见燕不邪忽然脸色大变,故意压低了声音,嘶哑着嗓子说:“我感觉比你们还要明显,哪里只是一双眼睛,我这几次来这树林,总觉着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好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这会儿听你们一说,才想起一件事来,”说到这里忽然一惊,拍一把大腿,高声道,“了不得啦!”接着又是一乍,俯身过去,压着声音对柳方二人说,“怕是要出大事了”! 方惜阳一张小脸儿脸色煞白,急急问:“燕哥哥,出什么大事了”? 这时却听柳孝清抢说:“小师妹,你别听这臭小子装神弄鬼,他压根什么都没感觉到”。 燕不邪听完哈哈大笑着说:“是你们先要装神弄鬼吓唬我,我这叫将计就计”。 这时柳孝清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小树林四周细细瞧了一边,紧接着方惜阳也站了起来,指着东北方向道:“在那边!”说时迟,那时快,二人早已冲着那方向疾追而去了,只是一转眼便已消失在视线里。 燕不邪愣在原地,瞧着二人跑没了人影,心想他们演的还真像有那么回事。接着便自顾自的吃起了烤鱼,吃了几口,听见身后有些响动,倒像真来了一个人。燕不邪也不回头,只是喊道:“别玩了,这鱼再烤就糊了,还不快来吃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七节 昆仑 自己个儿又吃了几口,觉着背后那人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心里自然也有些发毛,实在忍不住便回头去看,这一看只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果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头白发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红的扎眼的大红袍子,一只手捏了个兰花指放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此时正定定的盯着燕不邪。 燕不邪心中甚是害怕,可外表看上去却是镇定的很,接着再细巧那人,只见那人白发之下面目倒是清秀,长的颇为斯文,看样子像是二三十多岁,又仔细一瞧,却正是昆仑派大师兄王庆松! “见了大师兄也不问好,没大没小”! 燕不邪听着王庆松说话的声音,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像极了刚刚柳孝清学姑娘叫“柳哥哥”时的调调,只是更多了份尖细,自然也更难听。可难听归难听,燕不邪还是忙作揖行礼,口中道:“大师兄好久不见”。 那王庆松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燕不邪站在原地静静的瞧着,只觉那王庆松走路的姿势也是怪异,步子迈的又碎又小,更诡异的是,就这般碎小步子却只一眨眼,王庆松已在数仗之外,又一眨眼,便已在数十丈外,转眼已然没人了。 燕不邪此时只觉着浑身的汗毛都要立了起来,只七年不见,那王庆松怎会头发全白,现在也不过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而已,又觉着那王庆松行为举止也是诡异的很,心想这小树林以后怕是不能来了,实在叫人心中发怵。正自想着听见背后又有脚步声,立时回身去瞧,却原来是柳孝清和方惜阳二人回来了。见了柳方二人,这才大大出口气,心里踏实了许多。 三人围着火堆又说了许多话…… 柳方二人只说追到那边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燕不邪自然急着把刚刚所见,也就王庆松之事说给柳方二人去听。 其间方惜阳倒是听得认真,可柳孝清却只顾低头吃鱼,也不知听见没有。等燕不邪把话说完了,方惜阳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柳孝清亦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燕不邪看二人对自己所说没什么兴趣,忍不住心想,那王庆松这般诡异,他二人怎么无动于衷? 哪里知道柳方二人只当他又在编故事,压根不信。 后来,三人又说起两月后的昆仑派大考,每年昆仑派都会有一场考较,由师兄弟们自愿上台切磋,若是幸而能博得名次,便可以去山下游历,盘缠路费皆有昆仑派派发,据说很是丰厚,是以每年都有资质好的弟子跃跃欲试。 本来凭柳孝清和方惜阳的武艺,前两年便能参加,可却被史渊提前告诫,练完昆仑十三剑之前不许有下山的念头,于是二人每年只好看看热闹。 燕不邪见柳孝清和方惜阳说起今年考较来,简直滔滔不绝,兴致勃发,心想如今也不知他二人这昆仑十三剑学完了没有,若是学完了,他们想去山下游玩,那考较对他二人便如走个过场一般简单,可却苦了自己留在山上,一个人孤独寂寞。而且他二人一走,自己便没了混吃骗喝的资本。更重要的是,他二人去游山玩水,少则月,多则一两年,期间师傅便再无分心,只管看住自己一人练剑,想到此处,燕不邪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要抓耳挠腮。 接着又想若是自己能下山,便可以去看看爹娘,五年前爹爹就来信说寻见了娘亲,但因娘生了些病,二人便去寻柳孝青的爷爷治病,后来暂居柳家。再后来又说在柳家做了护院的教头。直到前些日子来信说他们还住在柳家。还想回临金去看看自己那些“文武大臣”,当然少不了炫耀一番武功,转念又觉得自己去参加这考较,怕是有些自讨没趣,且师傅也不会答应,这不是明摆着上去给师傅他丢脸吗? 燕不邪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今年这考校无趣,于是懒洋洋的伸个懒腰,酸溜溜的说:“你们这昆仑十三剑学完了,想去山下游历,便去游历好了,我却要留在这昆仑山上逍遥快活,才不想下山”。 柳孝青和方惜阳二人听了,对望一眼,只听方惜阳先说:“燕哥哥不想下山,那我也不去了,我留在山上陪你好不好”? 柳孝青却是神情犹豫,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既然不想下山,我也不去了,一路上要是没有个师弟这样有趣的人陪着,下山也是无趣。”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掩不住的失落之情。 燕不邪听了二人这样说,心知二人心意,感动之余竟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而又说明日不如去山脚村子里偷一只鸡来吃好了。柳孝青却说自己有办法弄一只来,不用去偷了。方惜阳自然知道柳孝青说的办法,不过是去买一只来,只是她已不再是无知小妹,便不去戳破,只说让燕哥哥带好佐料,明日一起饱餐一顿。 三个人就这样围着篝火说话,时间飞逝如斯,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这小树林里到了晚上黑漆咕咚,没了意思,于是三人这才结伴回去。 一路之上,三人踏着漫天的星光,走在山间小道之上,时不时传来方惜阳一阵银铃儿似的笑声,过一会儿又是燕不邪杀猪一般的叫,再过一会儿柳孝青的叹气声听着便犹如生不如死一般。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上了山,进了昆仑派山门,却见远处台阶之上正站着一个人,那人此时抬头看着天上。天色已黑,也看不清是谁,但想着那人大概是在瞧星星。 三人各自觉得这人好生无趣,这昆嵛山的星星,夜夜都是这般灿烂,几人早就看腻了,便又往上走,到了那人近前才看清,原来却是掌门二师兄刘遇之。 三人一起作揖问好,过后便欲离开,可那刘遇之却将三人叫住。三人回问师兄可是有事。 原来,刘遇之此时站在此处,乃是专门在等他三人回来,因前日里掌门交代给他一件事,因其颇为重要,是以命他在派中再寻一人作伴,又说自己思虑了一日,但觉着面前这三位皆是派中弟子里的翘楚,是以想在三人中寻一位一同下山,是以此时在这里等候,问问可有哪位愿意陪自己走一趟。 刘遇之本想着这乃是件好事,派中弟子谁一个不想下山去游玩一番,可谁知说与这三人,这三人皆面露难色,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使这三人为难,也不好劝说,于是便说三人明日再做答复即可。 接着,四人便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当夜,燕不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想那刘遇之嘴里虽说三人皆是翘楚,可实际上想找之人,定然不包括自己。 又想那刘遇之三十岁年纪了,对小师妹倒是一直没有那个意思,八成是想着寻柳孝青陪他同去,一来柳家有钱,路上不用担心花费,二来柳孝青武功高强,是个强力的助益。若是自己要下山办事,定然也要寻这么个人陪着,一路上大手花着银子,还不用担心有什么祸事。 可是这几日不是考教便是刘遇之,比比皆是下山的机会,自己心中惦记爹娘,又恨爹娘不来瞧瞧自己,待见了面定要质问一番。这般越想越是心痒难耐,可是考教终究是凭本事,没有机巧可寻,于是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那刘遇之选了自己才好,至于柳孝青和方惜阳,他们只要去参加考教,下山简直易如反掌,也不用自己让出这个机会。 燕不邪自己琢磨,也不知什么时候却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八节 昆仑 不知不觉已然天光大亮,眼看便是演武的时辰了,只好起身洗漱。这时却听见方惜阳在门口叫自己,说是掌门师叔叫他们两个一起过去,燕不邪也不知是何事,只好先去了再瞧。 燕不邪急急洗漱一番,出门见方惜阳身后还跟着两个师弟,师弟跟自己问了好,接着才说是掌门师叔派他两个来带自己和方惜阳过去。 燕不邪在去玉虚大殿的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时想到,莫不是那日去山下偷鸡被人瞧见了,今日山下的村人找上门来了?又想不对,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应该不是此事。接着想,莫不是那刘遇之已然选了自己,今日便是去安排路上事宜的?又想那小师妹去做什么,再说天下哪有这般莫名其妙的好事?又想莫不是爹娘来了?哎呀!糟糕,难道是纪纲?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掌门师叔晁思成养了只鹦鹉,自己日日见了便冲那鹦鹉喊“叫爷爷”,谁知后来那鹦鹉一见到晁思成就冲晁思成喊“叫爷爷”,弄的晁思成很是尴尬,难不成是因为这事? 进到玉虚大殿殿内,却见玉虚大殿之内已然站着三个人,第一个便是掌门晁思成,这第二个却是二师兄刘遇之,第三个竟然是柳孝青! 燕不邪和方惜阳到了晁思成面前,先是齐声跟晁思成行礼,又跟刘遇之问好,接着燕不邪与柳孝青对视之时,见柳孝青面带笑意,又冲着燕不邪挤了挤眼睛,燕不邪虽不解其意,但只觉着应该是是件好事! 这时,只听晁思成说道:“我使刘遇之下山办事,命他寻一位合得来的师兄弟一同前往,他便寻来了柳孝青,可柳孝青却说你们三人自小情同手足,问我能不能也带上你们两个,否则他便不能下山,”说到此处,显然有些不悦之色,又说,“这便叫你们来问问,你们可愿意走一趟”? 燕不邪听了心中大喜,当即便要跳起来喊一个“好”字,可毕竟在这玉虚大殿之内,又在晁思成面前,于是忍着回禀道:“掌门师叔圣明,我们三人的确情同手足,只要柳师兄愿意前往,我便刀山火海也愿意去”! 此时方惜阳也学着燕不邪回道:“掌门师叔圣明,燕……”此处叫惯了燕哥哥,差点没改过口来“……燕师兄愿意前往,我便愿意”。 晁思成见着三人果然是绑在一条绳子上,可终归自己一派之掌,派人去办点事,还要被提条件,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什么圣明不圣明,哪里学的这些胡话!”又说,“今日就回去收拾,明日起身下山!”说完一甩袖子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微微侧头说:“遇之,这三个可都是你史渊师叔的爱徒,路上你可给我照看好了,即使你有差池,他三人也不能有差池,你可明白”? 刘遇之躬身应了,又听晁思成对燕不邪三人说:“你们师傅那边,刚刚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说还有些话要交代你们,你们此时便去找他吧,还有明日临行前不用来与我辞行了,”最后又说了句,“去吧!”说完径直走了。 三人出了玉虚大殿,燕不邪一把拉住柳孝青,满口马屁之词拍的犹如滔滔江水不可收拾。柳孝青也是心情大好,不想与他斗嘴,只说此事若非刘遇之师兄在一旁帮着说话,只怕我们谁都去不了。燕不邪转而又向刘遇之一揖到底,难得这般正儿八经的跟刘遇之道了声谢。三人又互相客气了些话,最后约定明日一早在山门处见面,便彼此告辞走了。 后来三人在去找师傅史渊的路上,说起那刘遇之为何帮着他们,只有燕不邪说了昨日想法,柳孝青听了也觉得大致不差,又说上了路非要好好请他吃喝一番。 接着三人便到了史渊住处,不想史渊一连说了近三个时辰,唠唠叨叨说了许多,尽是说些路上切要小心,不可多生事端;过一会儿又说遇上了不平之事,能力之内亦要拔刀相助,不可失了昆仑的颜面;再说一会儿却又说,遇上了打不过的人便逃,别觉得丢人,如此之类难以详尽。 三人从史渊处出来,只觉得几个时辰真是难熬,最后也不记得史渊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觉着一会儿说不可生事,一会儿又要拔刀相助,一会儿不能失了昆仑的颜面,一会儿又叫逃命,总之是自相矛盾。 到了晚上,三人收拾好行囊待明日出发,柳孝青和方惜阳早早便睡了,只有燕不邪一个人晚上翻来覆去,兴奋的睡不着觉。 次日,刘遇之、柳孝青、方惜阳早早起来准备出发,燕不邪此时却睡的正香,直到方惜阳来叫他才起得来。 四人到了山门处,却见史渊已等在那里,说是还有些事未交待详尽,燕不邪急急上前拦住史渊,说今日需在天黑前寻到一处地方落脚,不能耽搁。柳孝青也忙跟着附和。三人这才逃过一劫,下山去了。 只是几人走了老远,回头望时,仍能看见那山门口站着一个人,虽看不真切,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师傅史渊了。 路上刘遇之说起此行的目的,只道他们此次下山乃是为了给慕容家的慕容绝老爷子送寿礼,本来往年都是掌门自己或者二师叔史渊前往贺寿,可今年那慕容家早早送了信,说是今年不想办寿,叫武林各个门派不用前去贺寿。 可晁思成觉得人可以不去,这寿礼还是备一份才合适,于是便让刘遇之去送。 只是这寿礼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也能值当不少银两,乃是一块难见的好玉,西瓜大小且还未经雕琢,但其形状天然犹如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峰一般。无论是慕容家想雕个物件,还是就这般质朴摆放,都是很好,再说叫刘遇之只一人去送,实在不太合适,因此让刘遇之再寻一人同去。 再说那刘遇之所想其实和燕不邪猜的差不多,他在昆仑派虽然人缘极好,只是选人之时,看着师兄弟中好本事的就只十之二三,且多是穷光蛋,俗话说穷家富路,路上多些银两便有许多好处。倒也有些好本事的富家子弟,性情又往往任性自大,同行时怕不好相处。这武功好、家境好且性情也谦逊随和之人,便只剩柳孝青一人,是以一开始便已认定非此人不可。 后来燕不邪又问这慕容家是个什么来头,刘遇之正愁路上没个话题有些尴尬,于是这便把那慕容家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个清楚。 慕容家于二十年前才鹊起于江湖,但仿佛只在一夜之间便已权势滔天,四大家族里有两个对其俯首称臣,还有一个成了他的亲家,最后一个如今几乎已是风中楼阁,倾塌在即。八大门派有六个也不知欠了他多大的人情,甘愿尊其号令,听其调遣。更奇怪的是,没有人见过慕容绝的武功,人们只知道他身穿凤羽宝甲,刀剑不如、内劲不透;只知道他手持的龙渊神剑,削玉断金,天下无双;只知道他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慕容绝早已成了有实无名的江湖皇帝,整个江湖被他一人端在手里,可谓是近百年千年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厉害风光。要杀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那人便成了整个江湖的仇敌。要保一个人,也只是一句话,即便他屠了谁的全家,也无人敢去寻仇。 “那我们昆仑派要不要听其号令?”问这话的自然是燕不邪。 “整个江湖只有少林和武当两派,不在其号令之列。”回答这话的自然是刘遇之。 四人就这般一路说一路走,一直走到日落时分,四人才刚好到了福成县。刘遇之便带着燕不邪,柳孝清和方惜阳一起去寻住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十九节 慕容正武 却说风雨杀人夜,归人离魂时! 当夜,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安府城中下了好大的一场暴雨,天上的闪电将这漆黑的夜瞬间划亮成白昼,瞧那天上的乌云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翻滚,夹带着雷声发出剧烈的咆哮,犹如群魔过境。这一夜真是好大的风,刮的路边的几株杏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呼啸之声响彻天地,仿似无形中多少只厉鬼在这夜空中肆虐。地上的雨水早已汇集成河,顺着城中青石板铺出的大路湍流而下,哗啦啦的叫个不停,便如成群结队的小鬼蜂拥而至。 天地间这样的异景,整个西安府城中的街道上自然早已空无一人。可偏偏这时,府城的街道上却从远处跑来一匹马,马上趴着一个人…… 这马是西域的汗血宝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便有腾空入海之势。而马上这人,是一个老者,头发胡子皆已花白,此时静静趴在马背之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只见这汗血宝马驮着老者在风雨妖魔中奔跑,四蹄上的铁蹄掌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踢踏之声,即便是这风吼雷鸣也掩盖不住。这样的好马自然识途,它当然知道它要带着它的主人去哪里,倘若它还能说话,它便能告诉别人是谁伤了这老者,或许还要到衙门里去告一状。 这马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到了这里,又不知跑了多久才看见那面高耸入云的红墙,又跑了一阵,终于看见了那半座山大的朱红宅门。它终于到了! 接着,它绕开门边的一只石狮子,爬上那门前的台阶,用蹄子一下一下踢着那宅门…… 咚!咚!咚! 也不知踢了多少下,过了多久,终于有两个小厮顶着狂风骤雨来了,他们口中骂骂咧咧的打开门上的一方巴掌大的小门。 接着,那汗血宝马便从外面看见那个打开的小门,小门里只露出两个眼睛,眼睛滴哩咕噜的朝外面瞅,然后又瞧见那两个小厮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将那半座山大的朱红木门呲开了个缝儿,但那缝儿已足够行人走马。 再接着,两个小厮一起从那门缝里出来,走近瞧了瞧马上趴着的那位老者。等二人看清楚了,一个早已被吓得瘫坐在地动弹不得,另一个连滚带爬的往回跑,嘴里叫喊着什么也早被凤吼雨啸之声淹没在在这杀人夜中。 只过了片刻,又有十几个小厮跑出来,将那两扇半山般厚重的大门左右推开。然后便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岁上下,体型健硕,雨夜中也瞧不清穿着一件什么衣服,只是眉目五官好似刀刻的一般冷峻。此时男子已走到在汗血宝马旁边,看着马上的老者,忍不住目露悲怆之色。 最后,那男子将老者抱在怀中,进了大宅,身边的小厮也都跟了进去,便见那两扇厚重的宅门重新重重颌上了! 轰隆! 又是一道霹雳划破了这漆黑如墨的夜空,照的那宅门上的牌匾清晰可见,只见上面用金漆大大写着两个字——慕容! 雨依旧下的凄厉,男子此时站在一间约十几仗长宽的屋子门前,看着那雨瀑从屋檐倾泻而下。身后的屋子中央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正是那名老者,此时已被脱去了衣物。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老仆从。 那年老仆从问道:“大公子,可看查出了什么端倪?” 那男子却只是看着雨瀑,半晌也没有说话。 老仆从又问:“大公子可是要一个人静一会儿?”说完了见那男子还不说话,便又说:“那老仆先下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宋叔,”那男子终于张口说道,“老二呢”? 那老仆回过身来,犹豫了一番才道:“二公子两日没回来了,老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男子叹了口气,恨恨说道:“他是不是去醉风楼嫖妓了”? 那老仆只是低头躬身,却没有答话。 男子又问:“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他知不知道”? 老仆回答说:“尚未派人告知,应该还不知晓”。 二人又沉默了片刻,男子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拳头,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口中声音也忍不住有些颤抖,说道:“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腹中我也用银针探过,并未中毒,凤羽宝甲脱下来时也是完好无损……”说到这里忍不住悲恸之情,却说不下去了。 老仆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却不说话。 又过了片刻,男子情绪略平复了一些,才又说:“我只想到两个人,昆仑史渊和袁不二”。 这时老仆却说:“大公子,史渊剑法确实凌厉,可是,若他手中无剑,便定然不是老爷的对手了,您刚才说老爷身上并无伤痕,是以老仆觉得袁不二可能更大”。 那男子并未答话,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龙渊剑呢”? 老仆回答说:“被人插在马鞍之上带回来了”。 男子恨恨咬着牙,却哼笑了两声:“我慕容家两件武林至宝,就没有一件能入这人的眼?!当真好不张狂!”接着切齿怒道,“我慕容正武总有一日要他血债血偿”! 这时那老仆道:“大公子,有几件事我本打算明日再跟你说,现在……”说到此处却犹豫不说了。 “说!”那男子心中怒气未散,恨恨说。 “老爷今早出门前交代,若他三日不归,要我转告你几件事,老奴觉得眼下这情况,似乎不用等上三日了”那老仆说,“第一件是老爷要我转告你,江湖最近新起了一股势力……” “望嵩阁?”那男子打断道,“我知道这件事,说后面的”。 “老爷出门便是和望嵩阁有关。”老仆说完抬眼瞧着慕容正武,见他闭目沉思,没有问话的意思,才接着说:“第二件是老爷说你需尽快和沈家大小姐成婚,借着沈家无尽的金银方可保住慕容家不致……”说到这里又抬眼瞧了慕容正武一眼,又才接着说“……败落”。 慕容正武听见“败落”二字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老仆见他不说话,又说:“第三件事,说如果大公子还是不肯取沈家大小姐,执意要取那位……那位下九流的贱女,便让大公子带上夫人、二公子和小姐,还有老爷七房小妾,弃了这慕容大宅,去关外寻一处偏僻之地隐姓埋名过日子去!”老仆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接着急忙把头压的低低的,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那慕容正武听完之后,只见呼吸粗重,犹如虎酣,过了片刻忽而长长叹一口气,说道:“死都死了,还不忘羞辱于我!”说话时却被那老仆看出来,他眼圈已经红了。只见他接着说,“你去派人去把二弟叫回来”。 老仆应了,刚要走,却又被慕容正武叫住,只听他又说:“你去告知今日在场之人,今日之事绝不可泄露半个字,即使是自家人也要保密,谁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要他全家性命,”说到这里,沉吟片刻又说:“二弟那里也不用派人去了,且叫他去逍遥好了,正好做个幌子,等我明日也先去查一查那望嵩阁再说。”又说,“记得将我爹的尸体放入冰窖,好生保存”。 最后,慕容正武见那老仆应了,却不肯走,慕容正武问他可是还有话说。老仆便又告知他前些日子老爷差人给各大门派、家族送信,说今年的寿宴不办了,不用前来贺寿一事。 此时福成县内已然宵禁,又是刚开春时节,既无蝉鸣更无鸟叫,四下寂静无声,却听见一个老头儿在隔壁抽泣,哑着嗓子一下一下难听至极。燕不邪本来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累的眼皮打架,可这老头从下午住进来就是这般抽泣,一直到了半夜也不罢休,直哭的燕不邪烦躁丧气,到了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跟头翻起身来,披了件褂子就出了房门。 原来当日早些时候,刘遇之、燕不邪、柳孝青和方惜阳一行四人进了这福成县,只见县内青瓦红转的阁楼分布街道两边,大路上书生雅士,贩夫走卒,少女千金来往不绝,倒是热闹非凡。又有夕阳余晖洒在行人和砖瓦之上,更添朦胧诗意之感。 接着三人寻了县里一间名为结义客栈的上等客栈住下,这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厢房,下面是人吃饭喝酒的大堂,大堂中间立着一个高约一丈,宽约丈五的屏风,屏风上从左自右画着关刘张三人,客栈后面还有一个园子,园子中间是一方假山,假山周遭种了许多桃树,想来这客栈的老板大约是极喜欢桃园结义的故事。 话说这时,燕不邪出了房门,便径直来到隔壁门前,咚咚咚敲了一阵。门开处见着一个老头儿,眼圈发红,满脸憔悴,不用想也知定是这个老头子打扰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节 大闹福成县 燕不邪见了正主,没好气道:“你个老头大半夜的哭哭啼啼做什么,是爹死了还是妈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那老头儿抹一把眼泪,连忙磕头道歉,口中颤颤巍巍求饶,只说这就不哭了。燕不邪见了老头这般举止,反倒不好意思极了,心想这老头怎么这般怕事,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就在这时,忽然老头房子另一边隔壁的屋子里出来两个人,看着都是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比起燕不邪来魁梧了许多,穿着两套一摸一样的短衫劲衣。 这二人出了门来盯着燕不邪打量了一番,口中骂道:“小娃娃滚一边去,别打扰了我家亲家的好心情”。 燕不邪听了这话,心想难不成他们和这老头是一伙的?这老头儿哭哭啼啼一晚上了,还说什么好心情,这两个人莫不是两个傻子?忽然燕不邪屋子另外一边隔壁的房门也开了,出来一个如花似玉貌、美无双的姑娘——不是方惜阳是谁? 只听方惜阳问:“燕哥哥,出什么事啦”? 燕不邪反问:“你怎么还没睡觉”? 方惜阳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说:“也不知是谁家出了什么伤心事,一个晚上哭哭啼啼,扰的我睡不着”。 燕不邪指了指老头和那两个人,対方惜阳说:“就是这一家子了,大半夜了不消停。”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方惜阳走上前来,看那老头哭的眼圈红肿,于是问道:“老伯伯,你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哭成这个样子”? 老头儿怯怯的看了一眼另外一边站着的两个人,咧了咧嘴假笑一下,对方惜阳说:“我没事,我好的很,开心的很,我再不吵你们了。”说完砰的一声把门一关,不见人了。 当时燕不邪站在老头近前,那老头儿眼神举止尽被燕不邪瞧在眼里,心知定有猫腻,这时忽听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笑嘻嘻的问:“以前没见过两位,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是要在此地长住,还是只是路过”? 燕不邪见这两个人刚才还凶巴巴的,一转眼就换了张脸,心道比起王老片儿和纪纲来,你们这笑的实在是欠着火候,没有半点诚意,于是抢在方惜阳前头回话说:“我们兄妹是外地来的,准备在这里做点小买卖,”最后重重说道,“是长住”! 那二人听了,皆面露喜色,后来又客气了一番,说了些不打扰休息之类的客套话,便回屋子去了。燕不邪将方惜阳送回房间,只告诉她那两个人绝不是好人,叫她莫要说话,即便说话也不能说实话,说完便自己也回房去了。 回到房内,燕不邪将那老头儿,和隔壁两个人的神情举止,及话语细细琢磨了一番,只觉着这事必有蹊跷,但却也不着急,又在屋里等了好些时间,才从窗户里翻出去,顺着一楼的屋檐钻到了隔壁老头儿窗外,接着咚咚咚轻轻敲了三下。 那老头儿果然没睡,燕不邪瞧那老头儿看见自己时显然吃了一惊,便急急叫他莫要出声,接着扶窗一跃已经跳进屋内,低声问那个老头儿:“你和隔壁那两个打手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他们胁迫你去做什么事”? 那老头儿听了,满脸惊惧之色,眼珠儿嘀哩咕噜一转,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这位小哥别乱说,我……我……我和他们是……是亲戚,哎对,是亲戚”。 燕不邪瞧那老头儿神色,简直和自己当年被爹娘质问时一般模样,知道他是因为害怕才不敢说实话,只是却不知这老头儿所怕何事,于是接着问道:“小老头儿,你别害怕,我们几个乃是……”说到此处,燕不邪心中盘算,非得把自己来头说的大大的,才能叫这老头儿放心说实话,于是接着说,“……乃是皇上派到各地体察民情的钦差,你遇上了什么祸事,放心说来叫我听听”。 那老头儿听了此话,将燕不邪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怯声道:“这位小哥,你莫要拿老头儿开玩笑了,你……你还是快些走吧”! 燕不邪瞧这老头儿不信,便又说:“知道空口无凭,你定然不信,你在这里等着。”说完就从窗子又翻了出去,没得片刻功夫又原路翻了回来,此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宝剑,这剑的剑柄剑鞘皆有碧玉所制,正是当年方孝孺所赠的那柄“汉玉剑”。 燕不邪将那宝剑递到那老头儿面前,问他:“你可识得这柄宝剑”? 那老头儿只见那宝剑甚是漂亮,剑柄剑鞘翠绿无瑕,温润纯粹,显然是价值不菲的宝物,但看了半天才说:“这……这是一柄宝剑”。 燕不邪砸一下嘴,不耐烦道:“哎呀你怎么这个蠢法,谁不知道这是一柄宝剑,我问的是,你可知道这是一柄什么宝剑”? 那老头儿又驱眼细瞧了一阵,然后只是摇头。 “你看戏的时候,见那戏里的钦差都拿的是什么宝剑?”燕不邪故意叫那老头儿自己说出来。这乃是从王老片儿那学来骗术,需叫被骗之人自己往套里钻,你若自己说出来,就没那般可信了。 那老头儿忽而一双老眼睁得大大的,又把燕不邪看了几遍,再看看那柄剑,忍不住说:“这……难道是尚方宝剑”? 燕不邪见那老头正中下怀,用手指着那老头儿说:“算你还有点见识。”接着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又将那宝剑双手端在胸前,忽而沉声说道:“老东西,还不磕头”? 那老头儿愣了一下,心里半信半疑,可还是忙跪在地上磕头,口中说着草民拜见钦差老爷。 燕不邪瞧那老头儿已经进了套,乘着磕头之际,忍不住偷笑一下,又沉声道:“还不将你所遇之事如实报来,否则我拿你问罪”。 那老头儿却是又犹豫起来,又是疑惑,半天不肯说话! 燕不邪不耐烦的说:“事已至此,你不如死马全当活马来,你再不说,我……我也不管了!”说着佯装要走。 老头忙又磕头说道:“钦差老爷,老头这便实话实说了”。 接着便将事情缘由娓娓道来: 原来着老头儿姓王,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把事,有一手儿绝活叫“双龙戏珠”,乃是把一个绣球大小的铁球,叫它围着周身三步之内来回飞舞,旁人看了便如这铁球通了灵性,无论这老头儿如何扔出,那球儿总会自己围着他身子飞行游走。 听到此处,燕不邪忽然打断问他:“你这戏法倒也是奇特,怎么变得”? 那老头儿也不隐瞒,如实回答:“其实当中的道理说来也简单,一开始拿给路边诸位看官去看的是一个实心铁球,半路施一个偷梁换柱的手法,到了老头儿我手里时已经是空心的。二来我有一个祖传的法子,能将牛筋绳做成又细又近乎透明的模样。于是用这样的牛筋绳拴住空心铁球,再加上些力道和角度的窍门,自然那铁球扔出去便如有了灵性,自行围着老头儿我飞行转悠。 燕不邪心想别人以为是实心铁球,一时自然想不到只是被一根细绳牵着,这东西倒也有趣,事后问这老头儿要一些这透明的牛筋绳来,拿着玩玩也好,接着才说:“你继续说”。 老头儿便接着往下说: 他十几年前买了一个姑娘,收了做个义女,因是秋天买来的,名字唤作小秋。后来又收了个徒弟,姓付名晓春。三人一同走江湖卖艺,倒也自在。 可是,那付小春渐渐练熟了那偷梁换柱的本事,便不甘心只是换那铁球。 终于,付晓春十三岁那年,他拿着铜锣要打赏时,用这手法顺便摸了一个印花钱袋子,当日那老头儿便将付晓春打了一顿。可后来那付晓春时不时还是要摸几个。再后来,老头儿见他摸了钱袋子倒也不是自己独花,而是统统上缴给自己。日子久了,自己便也吃惯了这笔收入,虽也骂他几句,只是却不再打他。 如此这般日子久了,那付晓春便每到一处,都要摸上几个。好在那老头儿担心这“双龙戏珠”演的多了被人看出其中端倪,三人也不在一个地方长待,在一个地方演上一些时日,便要换下一个地方,是以这五六年了倒也安稳。 可是三人前七八日到了这福成县,第一次摆场子表演,那付晓春便摸了许多钱袋子。回来三人一同拆看,却不想有一个钱袋子里面装了一锭金元宝,当时可把小秋和付晓春乐坏了。唯独老头儿却总觉得不踏实,俗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依。 果不其然,那一个钱袋子里除了金子,还有一张纸条,说是京城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写的条子。 燕不邪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那纸条里不知写了些什么,只觉着那纪纲不是好人,于是又打断老头儿的话问道:“那纸条内容你可还记得清楚”? 老头思索了片刻才回话说:“老头儿我不识字,只有付晓春识得几个字,当日他看过条子,只说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写的,却没说内容是什么”。 燕不邪哦了一声,又说:“你接着往下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一节 大闹福成县 老头便又说: 三人看了纸条也没多想,只想次日便收拾包袱走人,换一个地方去。谁知第二日一大早,他们那时住的地方便被官兵团团围住。接着,三人尽被拿住,眼看便要问罪,谁知那知县瞧小秋长得漂亮,便说给一个机会,意思是只要小秋愿意跟了他,不止不追究此事,还再赏五锭大元宝。 燕不邪听了,笑道:“这不是好事嘛,你做了那县太爷的岳丈,他不得日日给你端茶送水”? 老头却说:“本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算是一件好事,可付晓春这些年早已和小秋私定终身,我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也早已这么默认了。那日的情景,岂不是要拆散他们,那付晓春哪里能肯?”接着又说,“可我却想小秋进了知县府里,便不愁吃穿,亦不用跟着自己四处劳累奔波,也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燕不邪又问:“既然是件好事,你又为什么半夜哭哭啼啼”? 那老头又讲: 自己后来又听街坊说起,说那知县早已有了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做了正房,小秋去了只能做个小妾,本来自己也知道自己这出身,配不上人家明媒正娶。可是还听街坊说起,那知县的正房是个悍妇,厉害的不得了,那知县之前取了三房小妾,两个被打死了,还有一个整日端屎倒尿,过得还不如个丫鬟,老头自己这又不愿意了。 原来按照官制,若是发生宠妾压主的事情,如果严格的按照宗法制度和官律的规定,这个妾是可能被杖毙的。而这“妾宠压主”里面的主指的便是女主人,即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只是一来有男主相护,二来官府对待人命官司多有过问,是以一般也不至于发生。这制度自汉朝至今永乐年间从未变过。但是这事发生在知县家里,知县过不过问便由自己决定了。 有了这般事端,老头儿和付晓春便说定了去找知县要人,偷盗至多不过发配,又不至判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秋往火坑里跳吧?! 可谁知二人去到知县府上,那知县却死活不让小秋出来见人。 后来,知县却又提出一个主意,说了两个选择叫那付晓春来选,一个是二十锭金元宝,外加一个貌美的姑娘,连带这姑娘的卖身契一并带走。另一个是他去与旺财打一架,需写个文书,写明生死由命,若是付晓春赢了便可以带走小秋。且无论选哪个都不会再追究盗窃之事。 燕不邪听到此处,忍不住乐了,笑道:“与狗打架有什么,至多不过被咬上几口,寻个大夫处理一番不就好了,难不成你那个徒弟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老头说到此处,却是老泪横流,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才说:“我当日也与大人一般说法,劝付晓春与那旺财打一架,不过是条狗罢了,”说到这里又抹一把眼泪,接着说,“可与谁知那旺财不是狗,乃是……乃是……”说到这里已然哭的稀里哗啦,“乃是一头吊睛白额的大老虎”! 后来又说明日便是付晓春和旺财相斗之日,老头被隔壁那两个衙役软禁在这客栈里,眼看着陪了自己十几年的两个娃娃都落在水生火热之中,哪里能不揪心恸哭。 说着说着那老头儿忍不住抬起手来,将自己恨恨扇了几个大巴掌,口中骂道:“要不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贪那点不义之财!要是我当初好好管教!都怪我!都怪我!”直打的脸上血印数条。 燕不邪瞧了这般动静,正担心莫要惊动了隔壁那两个打手,可只听嘎吱一声,老头的房门已被打开,那两个打手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与燕不邪六目相对,一时楞住了。 两个打手当即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间房里”? 燕不邪哂笑一下,回问二人:“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会进来这间房里”? “我们乃是……”打手甲刚说了一半,却被打手乙扯了一把,接着打手乙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别跟着小子废话,先抓了人,交给老爷处置。”说着大步扑将过来,提拳便打。接着,打手甲也扑了过来。 那老头儿见了吓了一跳,心想今日只怕这个小钦差也要跟着自己倒霉了…… 燕不邪的武功虽然在昆仑派里有些窝囊丢人,可这两个打手却又更是草包,只见燕不邪左右开弓,左手赏了打手甲一个巴掌,右手一拳正中打手乙的眼窝,接着也不把汉玉剑抽出鞘来,只拿在手里当一根棍子,又敲又戳,只打的两个打手如同跳舞一般,一会儿捂着头,一会儿抱着脚,一会儿又按着屁股,没得三两下,两个打手已然跪地求饶,认输不打了。 接着,燕不邪用脚勾过来一张凳子,坐在二人面前,忽然闻见一股儿酒味,心想这两个东西定然在那房中喝酒,于是先对那老头说:“你去隔壁瞧瞧,看看还有酒没有,有的话便拿过来”。 老头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奉命而行,没一会儿便提过来一坛子高粱酒,闻着便已香气四溢,燕不邪接过来先喝了几口,只觉得舒服极了,又把酒伸到那两个打手面前,问他们:“想不想也来一口”? 那打手甲刚欲伸手去接,却被燕不邪一剑鞘打在手背之上,只痛的那打手甲哎呦一声,捂着手背缩了回去。 这时又对那老头说:“对了,他们喝酒有菜没有?”那老头点了点头回答有的。燕不邪又说,“你……哎算了,说你也是白说,你且去统统会给我拿过来”。 老头儿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才将下酒菜全部搬到这间房里,接着燕不邪叫他去隔壁屋里等着,出门时把房门带好。然后先吃了一阵子,才对那两个人说:“我来问一问话,我问谁,谁来回答,另一个不许抢答。”说着把手里的汉玉剑抽出来,照着桌上一个碟子划了一下,然后收了剑,又伸手去拿那个碟子,碟子却已一分为二,这时只有一半被燕不邪拿在手里。再接着,他把那一半碟子送到打手乙面前,对打手乙说,“他要是不说实话,你就用这碟子去割他脖子,就像这样”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杀人的动作,又说,“你若不老实,或者不敢割他脖子,我就用这剑来割你的脖子。”接着又对打手甲说,“我这剑快的很,割断了脖子,只要不乱动,过上几个时辰,伤口便愈合完好如初,你信不信”? 天下哪有这等奇事,那打手乙只是连连摇头自然不信,打手甲却是愣在原地不说话,这时燕不邪又对打手乙说:“就知道你不信,那我给你试一试……”说着便已拔剑起身,似是要割那打手乙的脖子,只吓得打手乙磕头如捣蒜,连忙求饶。而那打手甲却在一边憨笑,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如此几番试探下来,燕不邪已知这打手甲是个真蠢货,蠢的叫一个纯粹。而打手乙却是个假蠢货,问话时定不肯实话实说。 于是,燕不邪先警告打手乙说:“从现在开始,你敢再说半个字,我就真割了你的脑袋!”说完才转头对打手甲说:“这位大哥,你坐到桌子上来,我请你喝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二节 大闹福成县 起初那打手甲也连屁股都只敢坐半个凳子,可燕不邪却与他称兄道弟,过了一阵渐渐放松多了,才告知燕不邪二人名字,打手甲叫吴军,打手乙叫陆涛,都是知县手里办差的捕快。 然后,燕不邪只是只是一个劲劝吴军喝酒,半个字也不再问。反倒把自己交代了个底儿清,不过交代的只是一通胡编,什么兄妹二人从杭州来,带了不少银子,准备做些酒楼客栈的买卖。吴军只是瞧见燕不邪手里那把汉玉剑,就觉得此人定然不差银子。 而那陆涛一直跪在地上瞧着,满脸苦闷之情,几次欲要张口说话,却只瞧了一眼燕不邪手边的宝剑。 如此喝了一阵子,那吴军已然喝的醉汹汹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期间燕不邪一直拍他马屁,说他酒量好,人也仗义等等。又说对他实在仰慕的很,要拜他做大哥,以后在这福成县里,只要大哥有吩咐,自己便是在所不辞,只求大哥在府衙中的路子上多多关照一些。 可是,这期间对陆涛却是极尽冷眼横眉,但凡只要他跪的不直,上去便是一顿踢。 陆涛受了这百般折磨,又听见二人对话,直听得的气结难平,使着劲儿给吴军使了许多眼色。可那吴军这时早已乐上了天,只觉着自己这兄弟讨厌他,便任由兄弟去打骂,满心只想着自己有了这么个好本事又多金的兄弟,自己在县衙和福城县里那定然倍有面子。 陆涛瞧见吴军压根不搭理自己,终于忍无可忍,再说这膝盖也早已跪的麻了,稍微弯一下身子便要被燕不邪一顿打,于是豁出去朝着燕不邪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道:“小的陆涛也想和少侠结识,以后在这福成县里任凭调遣,还求少侠放过今日之事,小的日后必有报答”! 燕不邪听了,心中偷笑,心想这事怕是成了,只是却不立刻答应,先冲着吴军作了个揖,口中说:“我听大哥的意思,我可不想以后这人在衙门里祸害大哥”。 那吴军本来做事本来就没有主见,听惯别人的安排,以前大多听陆涛的,可现今陆涛跪在地上,自己高高在上,总不好再去问陆涛的看法。又想自己万万不能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便回说:“我怎么会怕他个鸟东西,你尽管放心,这衙门里我说了算,这个人就听你的意思办吧!”说到这里,却一犹豫,又说,“只要兄弟不杀人,要不衙门里倒是也真不好交代”。 那陆涛原本想着吴军为他说话,却听吴军这番说法,直气的满脸生火,当即对燕不邪拜了又拜,说道:“少侠,你别被他骗了,他不过是衙门里举牌子的下等衙役,平时谁都嫌他笨,又不会说话,在衙门里半点路子也不懂,真要少侠有差遣的地方,他连进号子给人送壶酒都指望不上。”又说,“少侠若愿意做小人的大哥,小人保证少侠在这福成县里,只要不是人命官司,小的都护得住”。 吴军听陆涛掀了自己的老底,早已羞得面红耳赤,站起来拍一把桌子,冲着陆涛说:“你才……才嫌笨,老子路……路子多得是”! 陆涛又要说话,却被燕不邪抢道:“不许吵!”接着又对陆涛说,“你也先坐到桌子上来,”又说,“正巧我今日有几件事情要问,你们谁能说得清楚,谁便是我的大哥”! 陆涛听了,赶紧拉张凳子坐下,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狠狠瞪了一眼吴军,口中说道:“请少侠尽管问!”吴军也回瞪一眼陆涛,也学着陆涛说尽管问。 燕不邪略一沉思,先问:“你们那知县是不是惧内”? 吴军与陆涛听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争先回答,燕不邪叫他们二人不要争,吴军先说,再由陆涛来说,看谁说的详细。 接着,燕不邪将心中疑惑一一问出,果然那吴军人蠢,事事只知一二。而那陆涛却是尽知详细,显然是衙门里路子多,消息极灵通之人。 原来,那知县叫林学成,他的夫人叫崔氏,正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表妹,小时候又跟着纪纲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且那旺财正是她自幼养大的宠物,这样的女人谁一个取回来不得惧怕三分? 又说起那钱袋中的纸条,正是纪纲交给妹夫林知县的差事,要他派人暗中查询四个人,分别是刘遇之、燕不邪、柳孝青和方惜阳,且自己已经派人前去,只是路途尚远,可能会晚三四天才到。 燕不邪自是一点不奇怪,他们如何将自己的行程知道这番仔细?用屁股想都知道定然是王庆松做的好事!但却好奇那纪纲为何八年过去了,明明知道自己在山上,却不上山去抓人?想着只是随口一问,问这纪纲为何不上山去抓那四个人,大概这两个小捕快应该不知,谁知那吴刚虽然一概不知,陆涛竟然知道的甚是仔细。 原来几年前纪纲就在此处集结了人马,因怕那昆仑派反抗,还准备寻个缘由请一道旨意,再从山东府调三千精甲兵驻扎山下,到时候昆仑派要是不交人,就安个谋逆的罪名,直接诛杀罢了。 却不想还未来得及去请旨,昆嵛山上已有人给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写了信,小郡主便去找了他姐姐徐皇后,徐皇后当日便将纪纲叫到坤宁宫去喝茶。 说是喝茶却又不给看坐,而且只给了个大瓷碗,碗里茶水滚烫滚烫的,纪纲端在手里喝不得也放不下,直烫的脸都白了。临走时候才被告知,这茶产自昆嵛山,乃是山上一个晚辈托人送来的,纪大人什么时候去了昆嵛山,便叫那晚辈事先在山上准备好满满一浴盆这样的茶水,好给他洗澡。这不明摆着就是警告他,他要敢去昆嵛山寻事,便将他活活煮了的意思嘛。 燕不邪听了,心中只想到在藏武阁铁索前面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十之八九便那个小姑娘给徐妙锦写了信?又想此次下山,待回去时需的买上一件礼物送给她,以谢她搭救之情。至于这买礼物的银子嘛,先找柳孝青借咯。 最后才说起那老头的事,原来知县的夫人怀不上孩子,所以才许那知县寻个小妾,可是小妾进了门,若是三个月内怀不上孩子,那便要遭不完的罪,又说之前那些小妾之所以怀不上,八成也是那位正房夫人在饭菜里捣了鬼。 又说起明日付晓春与老虎旺财相斗一事。这时那陆涛便说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只是没想到那吴刚却说,自己便是日日被指派前去喂虎吃食之人,深知那老虎早已没了兽性,几被驯成了家犬,全然只会吓唬人。他有一次失手让那老虎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起初也吓了一跳,可那老虎却不会咬人,只是四处逛了一圈便自己走回笼子里去了。 燕不邪听了心想,喂虎这种差事,但凡有点脑子都一定想方设法不肯去,估计这蠢人真如陆涛所言,在衙门里也确实没有人混的比他更差了。只是这老虎是不是真如他所言一般不会伤人,就不好说了。 接着,燕不邪拉着二人又喝了一通酒,只是自己每次只抿一小口,却叫二人喝一大碗,吴刚陆涛二人只想把对方比下去,是以一个喝一碗,另一个便要喝一碗半,没得半个时辰,已见二人东倒西歪,坐不住了。接着,燕不邪与二人再称兄道弟一番,只说以后三人同行,不分你我,又说老头之事自己只是想来教训他一番,叫老头不要扰人睡觉,接着就叫二人回房去了。 原来这是那王老片儿教他的御下之法,乃是当初在临金村里当土皇帝,不料有些年纪稍大的孩童私下结伙,要改朝换代,那王老片儿就教给他用这个法子。 说起来也简单,便是故意去打压孤立那聪明又爱出头挑事之人,却使劲拉拢抬举没有主见的跟风之人,届时那没主见的容易被拉拢,一来那伙孩子自己先生了嫌隙,二来聪明之人又没了同伙,孤立无援之际,又见平时跟着自己的蠢货备受抬举重视,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送上门来表忠心,而且往往来时都要有一番好的主意献上,以示自己的能耐。 这法子燕不邪在临金村时百试百灵,为此偷了好些酒去感谢王老片儿。只是他自己却并不知晓,此法在没骨气的人身上才好使,只是可惜往往天下虽大,骨气却少啊! 再接着,那老头儿也从隔壁回到自己房内,燕不邪此时也已有些醉意,便只说叫老头放心,明日他自有办法叫那知县放人,且不在追究偷盗一事,又叮嘱他们以后卖艺,不可再偷人东西。说完便翻窗而出,回到自己房内,这时才拍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哎呀!我为何不走正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二十三节 大闹福成县 次日清晨,燕不邪早早便去找刘遇之,说是自己在此地有个亲戚,想多留一日。 刘遇之虽然心疑燕不邪为何之前从未提及,此时又突然冒出个亲戚,但毕竟路上时间充裕,倒也不急赶路,也就答应了。 接着,燕不邪又去找柳孝青和方惜阳,在柳孝青房内将昨夜之事一一说给二人。 二人虽然也都有意要助这老头儿,可是柳孝青却担心这事毕竟牵扯官府,最好不要把昆仑派牵扯进去,而且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得考虑在内,还得需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而燕不邪却执意要学当年那五虎里面的狂虎,直接杀进府衙,打他个落花流水,然后救人出来。 至于方惜阳,如今已不是当年的小妹妹,虽然大多时候还是只听燕哥哥的,但今日之事却觉得大师兄说的对,便劝燕不邪想个法子为妥。 燕不邪见他二人意见统一,只好胡乱想个法子,说自己去击鼓鸣冤,将一众捕快衙役,还有知县聚在大堂之上,二人先去后院探路,若是有机会,便救人出来,如此也不牵扯昆仑派。 柳孝青虽然觉着这个法子太过简单,但是又一时说不出更好的法子,而方惜阳此时已经站在她燕哥哥一遍,于是三人就这么个胡乱想来的法子便出门去了。 到了县衙门口,但见那县衙大门又高又大,门上的红漆显是新涂,直红的发黑;四颗铜门钉高高凸起,也是有些气派;门边上立着一面大鼓,却早已破旧不堪;再看那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也是威武的很。 这时,柳孝青和方惜阳绕到县衙后面,待寻机进去,先探一探小秋和付晓春二人被关在何处。燕不邪自己却去击鼓鸣冤,为的是将知县和捕快衙役聚在大堂之上,好让柳方二人行事。 燕不邪只把县衙门口那面大鼓砸的震天动地,只是这般响法,也是过了半晌,才见县衙大门打开,两个捕快领他进去升堂断冤。 燕不邪进了县衙,自南向北照壁、大门、仪石头、戒石坊,坊左右各有六房,然后南北直线上又有大堂、二堂、三堂,并都配以相应的厢房,接着进了大堂,只见两边捕快同声喝道“威——武——”,不由得心想这和那戏台上唱的当真一般模样。 县衙上高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两边六根柱子朱红如墨,十二个捕快衙役分站两边,高堂椅下左边还坐着个主簿,此时知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往堂上高椅一座,拍一把惊堂木,问道:“来者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燕不邪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说:“大人,外面有只老虎伤了人,你快去救人呀”! 那知县听了老虎伤人,一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问道:“你说老虎伤了人?谁家的老虎”? 燕不邪心中偷笑,脸上却一副哭丧样回说:“知县老爷别开玩笑,这老虎还能谁家的……”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抽泣,余光瞧着那知县,见他坐立不安,满脸焦虑之色,才又接着说,“……谁家养的不成?又不是狗,又不能看门,还要天天喂他吃肉,大概也说不清是哪里跑来的,现在只怕已经伤了七八条人命了”! 知县听了七八条人命,更是惊惧,连忙招手叫了一个捕快上前,附耳低语说话。燕不邪心想,这知县定是叫人去看自家老虎还在不在,于是连忙大声哭喊:“我的知县大老爷,那老虎通体白色,比门口那石狮子还要大得多,老爷快想法子去救人呀”! 知县一听那老虎通体白色,原来不是自家的,长长叹了口气,又扶了扶帽子,接着才说:“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那老虎在哪里伤人”? 话说柳孝青和方惜阳从县衙后墙处跳进院子,只见是一个小花园,园子不大,却是种着许多果树和花卉,倒是方便藏匿。此时一众捕快正在前堂升堂审案,是以二人在这后院并未瞧见捕快衙役,只是听见似是有人在这院子里睡觉,直是鼾声大作,呼噜噜的响个不停。 二人循声望去,哪里是个人,乃是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面正是一头黄黑相间的成年老虎。这老虎鼻子里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柳孝青和方惜阳二人对望一眼,绕开笼子,穿过花园北面得小门,看见五六间厢房,最大得一间坐北朝南,青瓦红砖、檀木门窗,此时门户虽然大开,但刚进门便是一扇冬梅雪中开的屏风,瞧不见里面是不是有人。 左右几间厢房小了许多,此时都关着门,更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中间得院子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拿着扫帚簸箕,正在打扫。 二人跳上房顶,一左一右分开揭瓦查看,看了一圈却都是空空如也。二人互相换个眼色,决定去最大的房间瞧一瞧,二人小心翼翼跳上大屋屋顶,正要揭瓦,却听见那两个打扫的丫鬟对话: “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男子,肯为了心上人去和老虎打架”! “那是他以为旺财是条狗,他要知道旺财是老虎,哪个男人也不去”! “你又怎知天底下没这样的男子?即便是狗也有恶犬,他既然有胆子答应,我就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夫人的老虎发了情,你也发了情?要不要我去跟夫人说,求夫人做主把你送给他去”。 “你……我不和你说了”。 “嘻嘻,要不今天中午你去给那他送饭”? “我才不去,那牢房里尽是些歹人,一个个赤身裸体在里面转悠,羞死人了”。 “坐牢又不是住店,你见过谁穿着齐齐整整去坐牢的”? “他就穿的挺齐整的”。 …… 二人在屋顶之上听到两个丫鬟对话,想来说的正是付晓春。得知那付晓春是被关在牢房里面,可还不知小秋身在何处,就在这时,听见屋子里一女子大声喝问:“什么人”? 两个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话。 可屋顶之上的柳孝青和方惜阳二人却猜想,屋内的女子极可能是发现了房上有人,于是二人向房后跳下,几个起落已然溜出了府衙。 再说燕不邪不知这福成县城中,东南西北各是什么地方,在大堂之上只言猛虎在东南方向伤人,又说不敢带人去瞧。 知县自然知道城中东南乃是一片集市,若真有猛虎,此时城中怕是早已炸了锅,可到现在也只有一人前来县衙报官,心中如何不疑?是以只派了几个捕快去瞧,又使人把燕不邪看在大堂之上,自己则去了屏风后面喝些茶水等待消息。 燕不邪只想着击鼓升堂,好将这些捕快衙役聚在此处,方便柳孝青和方惜阳去后边院内查探,可进来之时没想好说辞,是以随口就以老虎作饵,打算骗那知县带人去治虎,自己再寻机会脱身。 不想这知县为官多年,又不是个蠢货,不肯上当。 如今只把自己看在这里,心知过一会儿那几个去看老虎的捕快回来,自己谎报灾情,最少也是一顿板子要吃,或许还要进牢里去待几天。这下可要耽误正事,心中急急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想法子,可偏偏越着急越是一抹黑,实在没了法子,便只好说要去茅厕。 谁知那衙役却拿来一个恭桶,且告诉燕不邪拉不下来便要先吃二十板子。燕不邪心中直是叫苦不迭,一咬牙,心想不如干脆撕破脸,与这般衙役打上一架,倘若都是吴军陆涛之流,自己倒也不怕!如果能擒贼擒王,寻得一个机会将那知县拿住,便更占了先机,到时候直接逼他交人算了,虽然此法乃是下下之策,可总不能任由自己挨板子坐牢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二十四节 大闹福成县 想到此处,燕不邪正欲往那屏风后面钻,可就在他将动未动之际,忽然听见府衙门外许多战马嘶鸣之声,回头一瞧,却见七八个人正大步流星的往县衙里走。 这些人清一色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且为首那人的长相也极是眼熟,细细一瞧正是当年和纪纲一起抓捕方孝孺,却认出燕虎侯便是燕常右,而后告知纪纲《郁离子》一事的霍争。 燕不邪一眼将霍争认了出来,可霍争却没认出燕不邪来,毕竟当年燕不邪才一十一岁,今年已是十九岁,这八年间身高长相都变了许多,若非至亲亲朋,自然一时难以辨认。再说当年谁又会想到被燕常右逃了,如今却要从一个娃娃身上找线索。 燕不邪此时是如芒在背,加上这八个身怀武功的锦衣卫,自己那点本事定然不够看。又想起等会那几个去看虎的捕快就要回来,这下急的又要抓耳挠腮,头如斗大,忍不住心想:如何如何,如何是好?! 霍争进了县衙大堂,倒也并未多在意燕不邪,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见他头压的底底的,恨不能塞进胸膛里一般,看不见长相也懒得去管他是什么人,又叫手下递上来一卷画纸,当即说道:“知县大人,前几日纪大人给你的飞鸽传书你可有收到”? 知县在屏风后面听见了动静,此时已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瞧见霍争,当即笑着迎上前来,作揖连连,口中回说:“收到了!收到了”! 霍争将那一卷画质递了过去,说道:“这上面便是要找之人,你手下的捕快衙役只需在街上寻找,找到人后速来报我,不可擅自行动,免得打草惊蛇”。 知县口中连连称是,接着将画纸打开,四张画纸分别画着三男一女,燕不邪偷偷瞥了一眼,只见每一张画纸上各画着一个人像,当真画的栩栩如生、传神至极,正是刘遇之、柳孝清、方惜阳和自己四人。 燕不邪看见了画像,心里忍不住骂道:要不是王庆松这个王八羔子天天都能瞧见我们,谁还能把我们画的这般传神! 那知县将画像一一看过,忽然转头对燕不邪说道:“你抬起头来”! 话说柳孝清和方惜阳出了县衙后院,在说好的地方等了许久,却不见燕不邪出来,想着是不是出了变故,于是便到县衙门口来瞧一瞧,正巧遇上霍争下马进了县衙。是以二人此时就在县衙之外,可不知里面情形,只是担忧着急,却又不好直接闯进去。 此时县衙大堂之内,那知县连说了三次叫燕不邪抬起头来,可燕不邪还是恨不能把头直接塞进胸膛里一般,就是不肯抬头。 这时,那霍争有些不耐烦的说:“这是何人”? 知县便如实回禀:“这小子大清早跑来报官,说什么城中出了老虎,起初下官以为是自家的那只,”说到这里忽而一停,转而又说,“他却又说是白老虎,白老虎何等罕见?简直一派胡言!再说也万万不可能进了城却无人知晓,且他还说在集市伤了七八条性命,却只有他一个小子来报官,本来下官以为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故意来调侃本官?此时见了这画像,却觉得这小子和画像上这位燕不邪长得极像”。 那霍争起初听的很不耐烦,可听说这小子与燕不邪长得极像,这时疑声哦了一声,一步来到燕不邪面前。接着伸手一把採住燕不邪的衣领,往上一提,直把燕不邪提在半空之中,看见燕不邪的正脸,细细瞧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乐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说着将燕不邪放在地上,又对身后的锦衣卫说,“速去传信纪大人,正主已经拿住”。 这时那知县凑上前来,问道:“大人,我们就从这一个下手,再逼他说出另外三人所在”。 霍争却笑道:“不用了,既已抓着了正主,其他人只要不来碍事,就不用搭理了”。 这时燕不邪装出一脸无辜的说:“你们……抓错人啦,抓……抓我做什么”? 霍争冲着燕不邪冷笑一声,说:“你说出你爹娘现在何处,我们便好生待你,否则我们就先带你看看县衙里的刑具”! 燕不邪虽然心知靠装傻充愣定是躲不过去,可是能拖一刻是一刻,便又问:“你们肯定是抓错人了,我叫邹林狗,不叫燕不邪”! 霍争听罢只是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才对那知县道:“知县大人,他这是骂你林狗,还说要揍你,”又说,“借你府上的家伙用用,挑些狠的拿上来”。 燕不邪见许多衙役捕快都闻声而动,不知去哪里拿家伙,急急哭喊说:“哎呀!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吗?还有没有王法啦”! 霍争又说:“几年前咱们是见过的,若没着画像,我或许一眼还瞧不出来,可有了这画像,定错不了!”又说,“你是要说出你爹娘所在,还是先尝尝这大刑的滋味”? 燕不邪眼看那些捕快衙役叮铃哐啷拿来许多家伙什,虽大多不知怎么个什么用途,但见着木头上面沾血迹,铁器上面生血绣,早已头皮都麻了,不等那霍争说话,便先一步哂笑说:“这位大人,死也死个明白,燕不邪他爹到底犯了什么事,是要诛九族吗?要是他已经死了又怎么办”? 霍争闻言摸着下巴思虑一番,心想当年燕常右确实被纪大人打成重伤,且伤的极重,要说不治而亡倒也有可能。又想这小子或许知道那东西的所在,这便又能省区不少麻烦。想到此处,试探问道:“你爹本来可受朝廷重用,只是他不识时务,你如果肯效忠朝廷,不但不用受苦,还能享尽荣华富贵,只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燕不邪此时只想着不要受苦,拖延时间,听了这话,赶紧应道:“有的!有的!我有机缘的!效忠!效忠!我这就效忠”! 霍争又问:“你爹当年可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燕不邪只管满口称是,只说留了好多东西。 霍争身在锦衣卫多年,办案无数,知道这小子答应之话定然有假,于是追问:“那都是什么东西”? 燕不邪此时猜想这些人大概是想找一样东西,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东西,又想着戏曲里唱的大概都是些文书契约,再不就是文书字画玉器之类的宝贝,可又不敢肯定,于是干脆回说:“哎呀,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还有许多信笺,那是应有尽有”! 霍争想那狐娘子当年乃是大盗,有这些东西倒也不足为奇,又看这小子机敏,话不可全信,一时也难分真假,若是明着问《郁离子》一书,料他定然也是满口答应,于是只好转而问他:“有没有书本之类的东西”? 燕不邪自然还是满口答应,连说了三个“有的”! 霍争面露得意之色,接着厉声问道:“都有什么书,一样一样说来,每说出一样,只要不是我找的那本,我就剁你一根指头!”说着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刑具,又说,“所以你有二十次机会”。 燕不邪自小到大就没读完过一本书,怎么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书?虽然心想大概是贪污受贿的账簿,可实在不敢确定,这说错了便要少一根手指或者脚趾,只好又哂笑着说:“大人,不如你给点提示,我们都省的麻烦,好不好”? 霍争冷笑一声,冷冷说:“先给我剁他一根手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五节 大闹福成县 “呀哟!我的大人,这我爹给我留了一大箱子的书,什么账簿,秘籍,经书,乱七八糟一大堆,”又说,“对了,还有藏宝图!我哪记得那么多,再说我本来就不爱看书,就压根没细细瞧过,不如我直接带你去拿,你自己看好不好?”燕不邪一听要剁手指头,赶紧作揖连连。 霍真心想,非得先要警告一下这个小子不可,好叫他不敢再有鬼心思,只是冷冷说了一个字“剁”! 接着,几个锦衣卫大踏步朝燕不邪走了过去,其中一个已经把手按在绣春刀上,另外两人伸手去抓燕不邪的肩膀,还有几个捕快也往前走了几步…… 燕不邪瞧了这等架势,索性豁然大喝一声,“呔!你这王八羔子,老子可不是软柿子?!老子我确实不知道你要什么,可你要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你也别想从老子这里拿走半点东西”! 霍真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几个锦衣卫直好像压根没听见一般,此刻已经走到燕不邪身边,手指已碰到了燕不邪的肩膀之上,为首一个也已将绣春刀抽出来大半…… 燕不邪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当即向后退出一步,退时肩膀一抖,左右开弓,使了一招“左右为难”,这一招本是剑招,乃是手持利剑被人夹攻之时,用来化解的招式,可此时自己手中无剑,只好并了两指,以指代剑,左右挥开,却是毫无威力。 可那左右两个锦衣卫久经沙场,身体早已有了肌肉反应,不假思索便退了两步开,正面那个锦衣卫此时已抽刀而出,紧接着刀光霍霍,直照燕不邪额头斜劈了下来。 燕不邪手中没有兵刃,自然无从招架,想向后退时已然来不及了,急时向左躲避,却不料左边正站着刚刚欲抓他肩膀的那个锦衣卫,眼看就要撞进他的怀里,又心道:糟了!糟了!这下糟了! “住手!”却是霍真厉声喝道,“别伤了他的性命”! 此时燕不邪已经撞进左边那锦衣卫的怀里,那人忙将他一抱,紧紧箍住,燕不邪使着劲儿挣扎,只是徒劳。 霍真想起燕不邪既然是史渊的徒弟,自然会武功,又想史渊赫赫大名,这燕不邪刚刚那一招却又无甚威力。 他自然不知是因为燕不邪手中没有利剑所致。 又心想若是真打闹起来,还得顾他性命,倒也算是麻烦一件,不如省事来的方便,便说:“罢了,先记下这根手指头,你要是耍花招,我就直接剁你一只手”说罢又说,“你刚刚所说的那些东西藏在何处”? 燕不邪这才喘了一口大气,冲着身后的锦衣卫大喊:“把你爷爷我放开”! 那锦衣卫却是不放,只是看了一眼霍真,见霍真微微点头,这才把手松开。 燕不邪心思急转,想着如果说的地方远了,指不定这霍真怕是又要出幺蛾子,万一来个手铐脚镣或者囚车之类的,岂不是又要遭罪,索性一狠心,说道:“就在这福成县里,出门走两条街就到了……”本来还想说“这就带你们去”,可又怕说多了徒劳惹人怀疑,所以这后半句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霍真听了此话,心中又喜又疑,疑的是这事当真这么凑巧?来的这般容易?喜的是这《郁离子》若是真如传闻所言,得了此书,便能成了第二个刘伯温,届时便能知过去未来之事,说小了,是高官厚禄算来无遗。说大了,即便是改朝换代也并非无虞,如何能不心动?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霍真心道:这么一个武功不济的少年,自己怕什么,那《郁离子》可是万万不能错过,想到这里,当即说道:“好小子,为了你自己的小命,最好别耍鬼心思!前面带路”! 燕不邪见纪纲上了当,当即应承下来,带着霍真和八个锦衣卫一并出了衙门,期间那知县问霍真是否要派人相助,霍真却说不用。 燕不邪刚出大门,便瞧见柳孝青和方惜阳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脑子一转,转身对那纪纲作了个揖,说:“大人,你还没说我带你寻见了东西,你怎么赏我”? 霍真听罢更觉着燕不邪这小子乃是个贪蠢之人,心里又多了几分相信,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到时候荣华富贵叫你享用不尽”! 燕不邪却又说:“大人,您是不是忘了,金银玉器我那里多得是,我不稀罕,”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又说,“我倒是想学大人这样,做个大官”。 那霍真若是平时听到有人和自己讨价还价,还不赏他一顿大嘴巴。可此时听见却觉得格外美妙,正说明燕不邪这小子贪权慕势,有了资本在手,此时坐地起价,倒也合乎情理。如此便又多了几分真。心中自然觉得美妙开心,于是一口答应,只说寻见了东西,自然什么都答应。 燕不邪刚回身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对霍真说:“哎呀,不行!大人,你得告诉我你们要的是一件什么宝贝,要不等会你们明明找到了,却说没寻见,然后再借口把我杀了,我那些金银珠宝可都落到你们腰包里了。”又说,“你若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反正你找不到东西,肯定舍不得杀我”! 那霍真不耐其烦,可又觉得这小子自作聪明倒也合理,虽然心知寻见了宝贝,他才是必死无疑,嘴上却还是附耳低声,如实说道:“我要找的是《郁离子》一书”。 燕不邪又问:“什么子”? 霍真说:“《郁离子》”。 燕不邪朗声再问:“这鱼栗子是个什么东西”? 霍真急急低声说:“你小声一些,我说的是《郁离子》”。 燕不邪接着继续问:“是藏宝图还是武功秘籍”? 霍真怒道:“你再叽叽歪歪,我先赏你一顿打”! 燕不邪大声回说:“老子先赏你一脚”! 燕不邪说话之前已然抬脚,话未说完脚尖已经几乎踢到霍真裆下…… 只可惜霍真戎马半生,哪有那么容易被偷袭,当即向前一掌推出,正推在燕不邪胸膛之上,燕不邪只觉着胸口气息一滞,脚上劲气立时卸了九分,接着立时被推退出七八步远。 这时燕不邪大喊:“师兄师妹,快来帮我”! 那霍真刚刚一掌并未发力,只是不想被踢中。此时又听燕不邪大喊,猜想定有救兵,当即扑上前去,伸出右手去抓燕不邪衣领,以免被他跑掉。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寒光过眼,一柄长剑直直往霍真伸向燕不邪的右手斩去,眼看这手就要从手腕处被齐跟砍掉,连忙急急缩手回来,接着抽出绣春刀怒目而视。 却见乃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姑娘,身穿一袭蓝裳,秒目横眉瞧着自己,右手里正握着刚刚那柄险些叫自己断手得长剑。 这人不是方惜阳是谁? 与此同时,又听见一个少年喊道:“师弟,接剑!” 循声一看,又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得少年,长的潇洒飘逸,一身青衣手执长剑,另一只手此时已将一碧绿之物扔向燕不邪过去…… 燕不邪手忙脚乱去接,险些没有接住,原来是一柄玉鞘玉柄的长剑。 燕不邪与柳孝青、方惜阳站在一起,壮胆许多,左手握住汉玉剑,右手先揉了揉胸膛,才抽剑指着霍真骂道:“想要剁你爷爷的手指头,你爷爷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个王八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六节 大闹福成县 霍真听了燕不邪的话,想起燕不邪刚刚所使的招式,只是冷笑一声,心想史渊的徒弟也不过如此。 其他锦衣卫将三人牢牢围住,有的抽出绣春刀,有的却只是负手而立,尽皆面露蔑视神色,显然不把这面前三个人放在眼里。 燕不邪说完了大话,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了,一来自己从未经历过真斗,昆嵛山上大多只是同门切磋,输赢无所谓;二来自己在昆嵛山上也是多输少胜,是以有些怯场,便小声冲柳孝青说:“师兄,上啊”! 柳孝青一心在想今日之事如何善了,压根没有注意燕不邪说话,仍旧是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燕不邪正欲再说,却已见一个身影迎着霍真而去,霎时间霍真周身剑影四起,招招凌厉非常,直把霍真斗的手忙脚乱。 霍真起初以为三人都是燕不邪一般武功不济,岂料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武功竟然这般了得,一时大意,被打了个手忙脚乱,当即稳住心神,全力应对,才渐渐斗成平手。 原来这霍真年轻时,竟然是点苍派的高徒,后来不知因和缘由下了山,成了锦衣卫。此时手里拿的虽然是绣春刀,用的却是点苍派的流云剑法。 这流云剑法,招式苍劲有力,诡异多变,被霍真施展出来,虽然少了轻灵飘逸的本质,可是凭的迅疾无匹,狠辣至极,一招一式电光火石之间皆要取人性命,却也很是厉害。 方惜阳从未与人如此这般性命相博,这次下山第一次动手就敌上霍真这个老江湖,过了数招以后渐渐有些不知所措,皆因自己不肯伤人手足,更不肯断人性命。 可那霍真却是一心要致人死地,又发现方惜阳似乎有所顾忌,虽不知因何缘由,只觉她不敢真下杀手,自己便更加肆无忌惮…… 只见那刀光化影,刀风霍霍,霍真这时先是一招流云飞雨迎剑而去,弃守而攻,却逼得方惜阳收剑自守,紧接着又是一招回风荡海,唰唰唰三刀连刺带削,非要拿下方惜阳的性命不可。 方惜阳一心不肯杀人,便吃了大亏,又见那霍真全攻不守,一招一式之间,浑身上下全是破绽,可这人这样拼命,若不是寻着一个致命的破绽,自己也难全身而退。只好索性将昆仑十三剑全然捏住一个“护”字诀施展出来,只守不攻。 如此一来,只见剑影尽其聚在方惜阳周身,虚实难辨,仿似化成了一个剑盾一般,只听“铮铮铮”三声,霍真三刀打在剑影上,尽被挡了下来。 一众锦衣卫见了这小姑娘的武功,都吃了一惊,立时认真起来,各个抽刀全力施为,一起扑了过去。 这县衙门口本是一条极热闹的大街,行人来往络绎不绝,此时见有人与官府之人相斗,尽其作鸟兽散去,眨眼间整条街道只剩下锦衣卫和燕不邪等三人斗做一团。 此时方惜阳虽然吃了亏,可毕竟昆仑十三剑本是昆仑绝学,自己又得史渊真传,凭着十三剑的变化,却也是守得滴水不漏,霍真连番出刀,频频皆是狠招,却难伤方惜阳分毫,直是大为头疼。 柳孝青与六个锦衣卫斗在一起,却是游刃有余,占尽上风。一套昆仑十三剑,每一招以不同的字诀施展出来,皆有不同的效果,方惜阳全捏一个“护”字诀和“守”字诀,而柳孝青却是十三字诀轮换不停。 那六个锦衣卫只觉着柳孝青武功深不见底,明明一招一式好像是反复使用,却一招一式皆有不同,又见柳孝青身法飘逸,招式潇洒,好像剑意随心,懂得七八种类似的武功一般。 如此,那六人自然渐渐失了信心,只觉着自己定然不是对手,于是只好尽力将他围住,不让他往外面逃窜,却不敢再使搏命的招数了。 还有两个锦衣卫瞧见了方惜阳和柳孝青的厉害,以为燕不邪也定然不弱,是以一上来就使出看家本领,全力应对燕不邪! 燕不邪这些年心浮气躁,贪玩误时,不肯下苦功练武,如今一套昆仑剑法还没学全,更不用提那绝学昆仑十三剑,又因自己也是第一次和人这般真刀真枪的打架,不敢使那没练熟的招式,是以只得将练熟的四五十招拿出来,再以临场情形挑出适合的招式反复使用。 起初,那两人心中尚有所忌惮,见这少年武功招式却与二人不同,虽然也是精妙,可这般斗了一阵子,便渐渐觉得这少年的招式似乎不如那二人的轻灵多变,再斗上一阵子,便发觉得燕不邪似乎只会二三十招武功,每每遇上同样的境况,使得便是同一个招式,于是自然猜出了燕不邪的底细。 如此便放心围攻,警衣卫二人招式渐渐大开大合,只把燕不邪斗的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很快,那衙门里的捕快听见动静,也都跑了出来,加入战局…… 方惜阳和柳孝青对面多几个衙役捕快倒也无所谓。 方惜阳此时一心守御,再心无其他杂念,反而叫那霍真急躁已极,更无方寸,此时多几个捕快,仍旧不落下风。 柳孝青潇洒自如,倒是对面六个锦衣卫心中叫苦不迭。 可燕不邪就招架不住了,平白多出几只手来,时而突施冷箭,时而绕后暗算,几次险些被他们得手,都是连滚带爬才侥幸躲开,这般斗下去,眼看就要被擒住。 这时,燕不邪灵机一动,不如再去拉个“伙伴”,于是使了一招剑雨漫天,狠斩数剑,这一招之前倒是未曾使过,那两个锦衣卫见了新招数,便避开锋芒,退了两步,如此燕不邪将周遭对手尽其逼开些许,抽了个空子便往衙门里跑。 柳孝青和方惜阳不知燕不邪何意,怎么自投罗网,但也只好边斗边跟了进去。 一众锦衣卫和捕快只是一心守住外路,不让三人逃跑,却见三人向里面跑,也是奇怪,只想这三个人难不成傻了?接着也都跟了进去。 一路追到后院,才看见燕不邪三人已站在锁老虎的铁笼之上。 这时,燕不邪嘿嘿一笑,将那老虎的铁笼大门嘎吱一声大大打开,又刺了一剑老虎的屁股…… 那老虎本来懒洋洋的睡在笼子里,起初见一个人来劈开了铁锁,又拉着两个人跳上笼子,接着见跟进来许多人,然后笼子大门也被大开,这时屁股又吃了痛,当即“吼”的大叫一声,跳出笼子冲着众人做扑食之状,怒目以对。 这老虎不比常人,一来畜生不知躲避,一口咬过来,往往两败俱伤,即使你砍它一刀,它也定要咬你一口,二来这老虎显已成年,力量也非常人能比,筋骨又比起常人结实许多,若非利刃,刀斧难断其足,你砍它一刀未必致命,它咬你一口却是难说的很,三来这老虎怒声大喝,人见了自然忍不住先怯了三分。是以一众锦衣卫捕快见了这老虎,却都站住不动了。 俗话说得好,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老虎就恰恰是又狠又愣又不要命的。 先说那些捕快衙役见了老虎,立式退后数步。再说那锦衣卫见了,也是站在原地,警惕以对,虽并未后退,却也不敢上前招惹。 如此,一时间成了僵局,两伙人被一只老虎从中隔开…… 再接着,那知县也跟了进来,看见老虎被放了出来,当即叫过来一个捕快,也不知跟那个捕快低声说了什么,那捕快便转身跑走了。 这时,那霍真一挥手,冷冷说:“取弓弩来,射死这个畜生”。 “使不得!使不得!”知县大人连忙上前阻拦,对着霍真又说,“这老虎是我夫人自小养大,万万射不得”! 霍真自然知道这知县口中的夫人,指的乃是纪纲纪大人的表妹,一时也犹豫起来,如此岂不是只准这畜生伤人,却不准人杀这畜生,这还了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七节 大闹福成县 那老虎似乎也看出来这伙人害怕自己,越发吼的气势汹汹。 燕不邪笑着说:“反正这老虎和爷爷我无亲无故,你们要杀就随便杀,只是别被它咬死几个,这样你们可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燕不邪从未杀过人,此时自然也不会真杀人,只是这时说话只要风大,于是接着说,“到时候爷爷我就把你们统统杀个精光”! 霍真冷哼一声,沉声道:“林知县,此事事关重大,到时候我自会和夫人赔罪,纪大人那边我也自会如实禀报。”接着又对其余人说,“还等什么?速取弓弩来,射死这个畜生”! “什么人要射死我家的旺财?”这时不远处一个女声怒吼道,“我要他偿命”!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带着一头金银株玉,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至于这长得嘛——倒是比那老虎好看一些! 夫人此时双眉倒竖,眼睛嘴巴鼻子更加挤在一起,一双手插在腰里,气势上真也不输给那老虎。 这时,那老虎似乎也知道主子来给自己撑腰了,一个虎跃,只见它跳起约莫才半尺高,接着吼吼两声倒是虎威依旧。 知县和一众捕快见了这个女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别处,尽其不敢正眼去瞧,只有一众锦衣卫定定看着这妇人,好似看见了一件稀罕事。 霍真此时也是面露尴尬之色,作了个揖说:“下官见过夫人!”又接着说“夫人,这几个……”。 “你个畜生,”那妇人打断霍真的话,扯开嗓子大声喝道,“给老娘滚回笼子去”!。 那霍真听了,虽然面露不悦之色,可并未再说话,只是恨恨咬了咬牙。 可那知县却好像被吓了一跳! 接着,却见那老虎便如一只被主人打了的狗一般,低声哼哼两声,转身回笼子里去了。 燕不邪见了这等事,忍不住心想,取了这么个媳妇,这知县倒也是个可怜人! 然后又欲拔剑去刺那老虎屁股,可那老虎被刺过一次,此时有了防备,躲在一个拐角里,冲着燕不邪露出满嘴獠牙,低声嘶吼。 燕不邪见那老虎冲着自己发火,心想这番放出来,只怕要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便收剑不刺了,从笼子上跳下来,哂笑两声,接着说:“大人,不如咱们不要瞧这两只老虎了,我带你去拿鱼栗子吧”! 霍真自然听得出来,燕不邪口中的两只老虎,一只指的是笼子里的,另外一只便是那妇人,冷笑一声,接着摆了摆手,说道:“统统给我拿下,若是反抗,乱箭射死”! 其实霍真嘴里说的乱箭射死,也只是唬人,这燕不邪的性命何等重要,自然杀不得。 锦衣卫得令又往前去围捕,一众捕快衙役此时也已把弓弩拿在手里,随时准备放箭…… 燕不邪看一眼柳孝青和方惜阳,只盼着他们有什么法子,可柳孝青和方惜阳此时正瞅着他,似是在等他说个法子,一时间心中又忍不住叹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就在这时,墙外突然飞进一个大浴桶来,众人一愣,那浴桶已然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紧接着从浴桶的碎屑里钻出两个人来,只见这两个人被一个麻袋套住,浑身上下噼里啪啦,火光四射,炸的这两个人东钻西躲,大呼救命! 原来浴桶里面是装了满满一浴桶的烟花爆竹,那钻出来的两个人身上也绑了许多爆竹,此时二人只是满地打滚,逢人就抱,见腿就抓,众人见了纷纷躲闪。 霍真知道是有人用障眼法,是以死死盯住燕不邪三人,又下令道:“给我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只是那烟花爆竹之声太大,一众锦衣卫压根没有听见霍真下令,只是拆挡躲避四射而来的爆竹,还有那两个浑身带着爆竹乱钻乱跑之人。 突然一个黑影从霍真头上飞过,霍真一双眼正盯着三人,瞥见黑影之时已晚。那黑影又快的异常,来不及反应,正被一脚踏在脸上。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一脚正中霍真双眼,霍真顿时只觉双眼奇痛无比,眼冒金星,忍不住一手捂住双眼,一手乱挥绣春刀护住周身,生怕那黑影再施毒手。 过了许久,烟火爆竹之声才停下来,只是每隔上半天还要“啪”的炸上一声。又瞧那两个头套麻袋之人,此时已被炸的满脸开花,气息奄奄躺在地上,浑身衣物没的半点囫囵,再揭开麻袋一看,却是吴军、陆涛二人。 霍真双眼也终于可以睁开,不似刚刚那般疼痛,只是所见之物皆是模糊一片,当即急急问道:“人呢”? 手下一个锦衣卫呐呐回禀:“大人,在那边”! 霍真眯着一双朦胧眼,朝着那锦衣卫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模模糊糊似是站着几个人,却瞧不清楚状况,只是恨恨说道:“还不上去拿人,愣在这里干什么”? 这时却听见一个声音急急叫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紧接着,一个女声大喝一声:“住手!”然后见那知县夫人走上前来说,“你们放了他,今天就放你们走”! 霍真此时眼睛虽然瞧不清楚,但耳朵却是好的,急急上前对知县夫人作揖道:“夫人,这几个人事关重大,不能放”!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知县夫人竟把霍真扇了一个大耳瓜子,又听她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丈夫今天少一根头发,我叫你偿命”! 霍真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又惊又怒,可他知道这妇人乃是纪纲表妹,也不好发作,一时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刚刚乘此一乱,燕不邪已将那知县抓在手里,此时汉玉剑剑正搭载他脖子上,只是那霍真双眼朦胧瞧不清楚。而至于那前来搭救之人,除了刘遇之,还能是谁? “我们刘师兄也来了,你们这些喽喽能耐何我们?”燕不邪学着霍真冷笑一声,接着说,“快把付晓春和小秋交出来”! 那妇人听了,叫来一个衙役,附耳说了几句,那衙役应声而去,接着又对燕不邪等人说:“付晓春马上就带过来,交给你们处置,只是那小秋……”说到此处却犹豫不说了。 “是要我先剁他一根手指头吗?”燕不邪又学着霍真唬道。 “这位少侠勿恼,那小秋昨天晚上便乘着看守不注意,自己逃出去了,你今天就算剁了他十根手指头,我们也没办法交人!”那夫人又说。 燕不邪听了知县夫人所言,心中自然不信,当即把那知县交给柳孝青手里,接着长剑一顿乱挥,只把那知县官服划的七八处是开口,还有几处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手法不济,皮肉也划了几条口子,惹的鲜血直流,才又说:“还不老实”? 这时只见那知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央求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那小秋确实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时刘遇之上前说:“燕师弟,这种人混迹官场,演戏的本事可比唱戏的还要厉害,你不真给他点厉害,只怕他不肯说实话”! 柳孝青也说:“对付这种人,必须要来点真格的。”说着便要伸手去削那知县的指头,余光却是瞧着知县夫人。只见她也急急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少侠饶命啊!我们真的不知那小秋逃到哪里去了”! 恰在这时,那付晓春也已被几个衙役带了过了。燕不邪心想,或许那小秋真的逃了,于是问那付晓春,你们可有说好什么约见之地,或者藏身之地,那付晓春不认识燕不邪等人,只说有的,却不肯说在哪里。 接着,四人叫那知县夫人准备了五匹马,接着刘遇之挟持知县做质,五人出了县衙,分别骑上了马。这时刘遇之自然不忘将那知县也带在马上,又对知县夫人说:“我们出了城,到了安全所在,到时候自会放他回来。”说罢,五人策马而去了。 原来刘遇之听燕不邪说在此处有亲戚,觉得奇怪。虽然答应了,但是一来闲着无事,二来心中存疑,所以想着不如去找柳孝青问问,毕竟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 谁知到了门口,刚好听到燕不邪给柳孝青和方惜阳讲起那老头儿的事,是以尽被刘遇之听见。 此时五人已然出了城,刘遇之才告知付晓春,他师父,也就是那老头儿已被自己救了出来,且让他去成东六十里外的昆嵛山脚下的吉祥村等着。叫付晓春去那里寻他师父。 付晓春急着去寻小秋和师傅,燕不邪心想自己这边牵连更大,若是和付晓春同行,到时候怕是锦衣卫也要为难于他,于是便叫他一人走了。 接着四人骑马奔出城外七八十里地时,见后面并无追兵,才将那知县扔下马来,叫他自己走回去。然后四人上路往西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八节 开封 四人既然已经知道锦衣卫有所布置,是以一路之上,四人商议,此后只好不走官道,而是绕路而行,说好先是往开封府走,再转而往湖北方向,最后再转而往长安方向,且专挑小路而行。 已是四月头上,春雨温润,万物新生。 四月初三,这日凌晨时分,开封府也下了一场春雨,真是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直到清晨时,这春雨刚好又停了,起早的商贩行人出了门,空气清新濯冽,倍感舒畅;微风拂面,凉而不透,自然是神清气爽。又看四处的树木花蕾皆开了新芽,生机黯然。再看路上的秀郎少女,皆已换上了单衣,男子个个挺拔俊秀,女子衣袂轻摇,含苞待放,自是又为这开封府添上许多秀色。 张老汉也一大早便收拾好小车,与老妻子和儿子告了别,早早就去城门口的市集上占了位子,搭锅烧火,一屉屉皮薄馅大,灌汤流油,软嫩鲜香,洁白光润的小笼包子新鲜出笼,没的一会儿功夫,摊前的小桌上便已坐满了人。 这时只听客人中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说道:“我告诉你们,这开封府除了这小笼包子,还有桶子鸡、鲤鱼焙面、套四宝、黄焖鱼、杏仁茶、羊肉炕馍、炒凉粉、八宝饭、五香咸兔肉、板羊肉、羊肉胡辣汤、花生糕、冰糖熟梨等等等等,够你们吃上一个月了”。 “刘师兄,你快别说了,你说的我馋死啦”小姑娘说完,又转头对身旁一个少年说,“燕哥哥,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那少年嘿嘿一笑,说:“没问题,小师妹你放心,咱们一个也不少,统统吃一遍再走,”说着咽了一口口水,才转头对身边另一个少年说,“师兄,你银子带够没有”? 那被唤师兄的少年长长叹一口气,却转而对最初那青年说:“刘师兄,我这次出来带了好些银子,可一路上尽走小路,也没地方用,不如咱们在这开封府里住上几日,你说可好”? 那青年面露喜色,说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被唤师兄的少年又说:“那咱们吃完了包子,便先去寻个住处吧”。 这时那老汉儿又送来一屉小笼包,刚好听见几个人说话,便插嘴说:“几位客观,我看你们是外地来的,穿着打扮也不差银子,那老汉儿给你们说个去处,开封城里前些日子新开了一家泰真楼,里面住的物美价廉,吃的味道正宗,几位可以去那里看看”。 这时那刘师兄却说:“张老爹,你倒还是热情的很,只是我们既然到了开封,自然是要住到我家里去的”。 那张老汉儿盯着青年看了许久,实在想不起来这青年是谁,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那青年笑着说:“我爹当年就在你隔壁摆摊,也卖小笼包子,你俩抢生意做,有一次吵起来,我还拿包子砸过你,你忘了”? 那老汉儿听了,又想了一阵,缓缓问道:“你是刘包子的儿子,小包子”? 青年听罢哈哈一笑,说道:“这一块的包子,我爹第一,您是第二,吃不着我爹的,我只好来吃您的凑合凑合了”。 那老汉儿听了此话,一脸不悦之色,骂道:“小兔崽子,什么你爹第一,我第二,你信不信我拿鞋底抽你。”说着气鼓鼓的回炉灶旁边去了。 那小姑娘见张老爹走了,才说:“哎呀,原来刘师兄是开封人,怪不得能说出这么大一大串好吃的”。 这时一个少年又说:“我就奇怪,既然是绕路,为什么非要绕到开封来,原来是刘师兄想家了”! 那刘师兄听了满脸笑意,拱手说道:“多谢师弟师妹成全”。 这四人正是刘遇之,燕不邪,柳孝青和方惜阳四人了。 四人吃完了包子,刘遇之抢在柳孝青前面去结账,却被那张老爹一顿脚给踢了回来,只听他口中骂道:“小兔崽子,谁要你那几个散碎银子!你爹去世这么些年,你回来了几次?!快滚!快滚!快滚回去瞧瞧你娘”。 刘遇之被踢了几脚,此时也不敢上前了,只好远远的作了个揖,口中说道:“谢过张老爹了”。 那张老爹虽瞪了刘遇之一眼,脸上却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又骂道:“小兔崽子,现在懂了礼数了啊”! 四人离了那包子摊,跟着刘遇之往前走,走了一阵子看见一个码头,但见那码头上行人摩肩接踵,稠密至极,又有商船云集,来往不绝。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四人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一座又宽又大的木质拱桥,整个桥身望去,宛如飞虹。 这时,有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地像在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桥上的人,伸头探脑地在为过船的紧张情景捏了一把汗。 桥头布遍刀剪摊、饮食摊和各种杂货摊。两位摊主正争相招呼一位过客来看自己的货物。 四人从此处经过,燕不邪瞧见那货物中有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玉镯发簪等物,便想起了那昆嵛山上那姓徐的小姑娘,心想那小姑娘对自己也算有恩,之前便已想好要买件礼物答谢,此时见了这些,岂不正好?于是便蹲在地上细细瞧了起来。 刘遇之和柳孝青二人自顾自的往前走,却没注意到燕不邪没跟上来。 只有方惜阳时时关注着她的燕哥哥,瞧见燕哥哥蹲在卖女子首饰香粉的地摊上,一时间心中雀跃欢喜,不由得脸颊飞红,此时只站燕不邪旁边静静等着。 燕不邪瞧了半天,又与那货郎探讨了许多,但觉着这些东西罗里吧嗦,品种上百,自己看着大同小异,货郎却说各有各的漂亮,绝非同物,自己又觉着这东西没有半点实际用途,若非自己也知道女孩子就喜欢这些,否则绝不来买这些劳什子,于是抬头对方惜阳说:“小师妹,快来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方惜阳听燕不邪说要自己去挑,一时间脸颊又红了些,怯怯的说:“燕哥哥买给我的,我都喜欢,还是你挑吧”。 “啊?!”燕不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啊了一声,接着心想小师妹这年为自己缝衣做被,自然也是要感谢一番的,于是又说:“我第一次买这种东西,实在挑不来,你来帮我看看吧,我头都快破了”。 方惜阳听燕不邪说第一次买,又欢喜几分,这才小心翼翼的弯腰去瞧,只瞧了片刻,便指着其中一根发簪说:“就那一根发簪吧”! 燕不邪顺着方惜阳的指头找到那根发簪,看了半天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索性也不去多想,只问那货郎:“这发簪还有没有”? 那货郎被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说:“小哥,这东西也是今早刚摆出来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啊!”燕不邪说,“只是我要买上……”说到这里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阵子,才说,“……四个”! “啊?”货郎和方惜阳同时疑道,“四个”? 燕不邪又说:“对啊,四个!”接着掰着手指说,“我娘一个,那徐师姐一个,还得给徐妙锦也稍一个,还有小师妹一个,”说到这里把四根手指头往货郎脸上一伸,“这不四个嘛”! 货郎听了,忍不住瞅了一眼站在燕不邪身边的方惜阳,哂笑着说:“好,好,我这就给你拿。”说着便回身去货车里找另外三只发簪了。 这时燕不邪又说:“师妹,你快去找银子过来,要不没柳孝青结账……呃不是,是找柳孝青过来,要不没银子结账”。 燕不邪说完了话,却见方惜阳也不回话,一双腿也还在自己身边没走,于是抬头一瞧,只见那方惜阳气的满脸通红,一双杏眼直勾勾瞪着自己,直是杀意四起。 燕不邪刚要问问方惜阳出了何事,却见方惜阳一跺脚,接着踢了自己一把,然后转身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二十九节 开封 燕不邪本来蹲在货摊旁边,被方惜阳一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看着方惜阳似是生着气跑开了,自问说,“她怎么了”? 这时,货郎又送了三支一模一样的发簪给燕不邪,瞧见了刚刚一幕,脸上怪笑着说:“小的……也不清楚”。 燕不邪四处瞅了一圈,也瞅不见柳孝青,于是对那货郎说:“你先给我放着,我等一会儿再来拿。”说罢就起身找人去了。 刚找了没的一会儿工夫,就听见柳孝青在远处喊他,寻声找过去,正是柳孝青和刘遇之二人,只是这方惜阳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方惜阳推倒了燕不邪,转身跑了一阵子,自己也没看路,只是觉着生气,可又说不出来为何生气。 就这么走了一阵,只见街道豁然变宽,宽至八马并驱,道路平坦无虞,道路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依次排开。 路边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难以尽数。 此外还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方惜阳又往前走,看见一间大的楼宇门首还扎着“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招揽生意,上面正书着“泰真楼”的大字。 泰真楼门口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还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当真无所不备。 方惜阳在这热闹至极的街市上又走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其他人一起来这里逛逛,可又想起燕哥哥,想起他说要给什么徐师姐和徐妙锦也送发簪,还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却又难过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见前面许多行人尽其围了过去,也不知在看什么热闹,又见楼宇上的食客也都探头出来张望,方惜阳见了便也走过去瞧瞧。 到了近前,才瞧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坐在地上,这老汉满脸皱纹,皮肤黝黑,满脸风霜之色,穿着一件灰布旧衣,怀里抱着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此时哭的满脸泪痕。怀里的丫头也是灰布旧衣,脸上尽是污渍,看不清楚长相,只是身材颇为丰满,此时正躺在老汉怀里昏迷不醒。 又看旁边停着一辆四马拉车,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的丝绸所装裹,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透过绉纱,隐约能瞧着里面有个男子。车边站着一个伙计,那伙计看着也年纪不大,长得倒也算清秀,穿着一身仆童衣服,这衣服也都是上好的丝绸缝制。 “你个老家伙,好大的胆子!”这时,那随从一手叉腰,另一手指着那老汉,扯着嗓子嚷着说,“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你也敢来讹诈,还要不要命了”? 那老汉抹一把眼泪,哭着说:“我不管你是谁家的马车,你撞了我的孙女,我就要拉你去见官”! 那仆从挽起袖子,一把採住老汉的衣领说:“走,这就带你去见官”! 老汉被仆从採住领子一拉,整个人瘫倒在地,接着被那仆从硬拖出两三步远,其间那老汉只是双手抱住那仆从的大腿哎呦乱叫。 方惜阳本来心里就有气,见了那仆从做事嚣张跋扈,走上前去,伸出来一只玉手往那仆从的肩膀上一抓。那仆从立时松了手,紧接着哇哇叫痛。 等那仆从回头一瞧,见抓着自己的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登时央求道:“小姐饶命!哎呦!小姐快松手!哎呦呦!痛死我啦!”接着又转头冲着那马车大喊,“少爷救我”! 这时,那马车的门帷被揭起来,里面钻出一个穿着极华丽的公子,那人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长发三千如瀑,戴着一顶金丝软帽;穿着件生员衫,用玉色丝绸为之,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腰里挂着一串玉玲珑,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一眼瞧去,极是俊秀儒雅,仪表不凡。 方惜阳见了正主,又看这公子长得不像坏人,于是将那仆从松开,轻声说:“公子的马车撞了人,为何任由仆人糟践别人却不阻止“? 那仆从得了自由,立时躲到公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指着方惜阳说:“少爷,这丫头片子八成与这两个无赖是一伙的”。 那公子冷冷盯着方惜阳看了片刻,又看看地上的老汉和丫头,淡淡说道:“本一佳人,奈何做贼。”又转头对仆从说,“给他们十两银子打发了,免得耽误正事”。 那仆从显然极不情愿,可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元宝,接着伸手递给了地上的老汉,老汉刚要伸手去接,那仆从却把手腕一翻,手里那锭银元宝已被扔在了地上,接着哼了一声,冲着老汉嚷道:“老骗子,还不让开”?! 方惜阳听见那公子反说自己是贼,自然生气,可是又见他既然给了银子让这爷孙二人去看病,便也不去计较了。 再接着,老汉从地上拾起银元宝,赶紧揣进怀里,然后转身去抱地上那位昏迷的丫头,只是丫头体型略有些丰满,老汉抱了几次抱不起来,于是低声唤道:“小翠……小翠……你醒一醒啊,小翠”。 丫头被唤了几声,迷迷糊糊醒过来,问老汉:“爷爷,出什么事了?我头好痛”! “走,爷爷带你看大夫去。”老汉边说边把丫头搀起来,转身欲走。 “等一下,”方惜阳说,“他们既然撞了你,你们应该坐他们的马车去看大夫”。 老汉听了,转头哂笑一下说:“多谢这位小姐仗义直言,马车就不用了,前面就有医馆。”说完转身又走。 此时那位公子早已上了马车,接着听那仆从大喊一声“让开一些!”,路上的行人瞬时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接着马车缓缓走了。 方惜阳觉得此事似乎有什么不妥,可是那爷孙两个拿了银子便只想走,自己也不好多说,正在这时又听见远处有人喊“方师妹”,回头一瞧,却是刘遇之师兄。 刘遇之问她出了何事,怎么一个人跑了,方惜阳却只说了遇上这件事,对燕不邪买发簪的事只字不提。 刘遇之倒也没有追问,只是听方惜阳讲完街上遇见之事后,告诉方惜阳,那爷孙也未必就是好人。 后来,刘遇之又说他与燕不邪、柳孝青分开寻找方惜阳,约定了一个地方见面,这便带着方惜阳去了约定的地方。 刘遇之和方惜阳二人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却见燕不邪急匆匆赶回来,远远瞧见刘遇之,还有方惜阳也在,这才松了口气,到了近前便问方惜阳为什么生气,可方惜阳却无论如何也不理他。 又过了许久,才见柳孝青垂头丧气的到了茶摊,即便瞧见了方惜阳,也还是面无喜色。燕不邪和柳孝青相处多年,自然之道他定有心事,便问他出了何事。 原来柳孝青去寻方惜阳,一路上没寻见方惜阳,却把钱袋子弄丢了,这下可好,原本还打算在这开封城里好好吃喝一番,如此却没了银子。 众人听了,皆感失落。 燕不邪更比别人失落百倍,且不说发簪买不了,单说自己本来还想着靠柳孝青的钱袋子,便能喝一场好酒,吃几天好饭,这一路上天天走小路,除了福成县的一顿下午饭和今天早先的小笼包,可是自下山至今,再没吃上过一顿好饭。 再后来,三人便随刘遇之去了住处,原来刘遇之父亲死的早,刘遇之又上了昆嵛山,母亲一个人无人照顾,便搬回娘家去住,如今和舅舅一家一起住在一间四合院里。 这四合院本是刘遇之外祖父的产业,前两年刘遇之的外祖父因病去世,这产业自然由儿子继承,是以现在已是舅舅张生财当家。 刘母住在西厢房里,其余几间分别住着舅舅、舅母、表哥、表妹一家四口,还有一个买来的丫鬟。 这些年刘遇之一直在昆仑山修行,虽然每年也会回来几天,也常寄信回来,可是终究母子相见之时少之又少,是以众人和刘母打过招呼,寒暄两句,刘母便和儿子刘遇之一起进到房子里面说话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节 开封 一觉睡到下午,刘遇之才将三人叫起来,说是他舅舅陪着舅母去了娘家,要过几日才会回来,晚上便由他母亲为三人接风。 到了晚饭时间,刘遇之母亲和丫鬟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大圆桌,众人便在院子里吃饭,虽然大多是些家常素菜,也没的酒肉招待,但是众人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过了饭,燕不邪本想叫着众人一起出去逛街,谁知柳孝青因为丢了银子,身无分文不想出去。刘遇之要陪母亲说话。方惜阳又不搭理自己。 于是,只好一人出去溜达。 燕不邪出了刘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便专往人多的地方走,满心想着寻个热闹。 就这般寻着寻着,却来到了方惜阳白天来过的那条街上,但见这街道晚上也是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路边还多了几个杂耍的摊子,都是些什么钢枪刺喉,胸口碎石的表演,燕不邪看了一阵便觉得没了意思,于是又往前走。 再到前面,看见有一处地方,露天里摆了许多的桌椅板凳,一大半已坐满了人。正好燕不邪走的脚乏了些,便往最后一排的板凳上一坐,想着休息一下。 可刚坐下,便有个与自己杀不多大的少年迎上前来,笑嘻嘻的问:“这位客官要喝茶水,还是酒水”? 燕不邪便随口一问:“你们这茶水多少钱”? 少年介绍:“大碗茶一钱银子一碗,盖碗茶三钱银子一碗”。 燕不邪听了,一屁股从板凳上弹起来,冲着那少年说:“你们这茶水是皇上喝的吗?你知不知道三钱银子都够买头猪了”! 那小二听了燕不邪的话,唰的一声,换一张脸出来,斜着眼把燕不邪打量一番,冷冷说:“皇上他老人家的洗脚水都不止三钱银子,至于这猪嘛,在你们那穷乡僻壤卖多少银子,我是不知道,可在这开封府里,三钱银子,只够买个你!”又说,“要不免费送你一碗,我的……”说到这里却故意顿住不说了,过了半晌才懒洋洋又说了“茶水”两个字。 燕不邪哪里知道,临金村和昆嵛山的东西,和开封府比起来,东西倒是一个东西,只是这价格,绝不可能是一个价格。 燕不邪自小就是土皇帝,后来上了昆嵛山,又是史渊的徒弟,再加上手里捏着柳孝青和方惜阳的消息,即便武功平平,却也从未被这样调侃过,此时见着小二调侃自己,如何不气?当即上前一步,一把採住那少年的衣领子,怒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少年见了燕不邪的脾气,又看他手里拿着剑,立时露了怯,唰的换一张笑脸,笑嘻嘻的说:“这位客官不要生气,这茶摊不是我的,价钱也不是我定的,您要嫌贵,不如去那边瞧瞧,或许那边的便宜”! 燕不邪见那少年服了软,又想起师父史渊一再告诫,学会了武功不可持强凌弱,是以气呼呼的松开手,愤愤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又见着一个茶摊,只是这个茶摊上除了桌椅之外,茶摊中央还站着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头,老头面前还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的惊堂木时不时便要啪的一声响,却是一个说书的茶摊。 燕不邪气呼呼的往摊子上一坐,等着这茶摊的小二过来,想好了这小二若再敢调侃自己,定要好好发一通火。 谁知过了片刻,却是来了一个姑娘,看着与燕不邪自己年纪相仿,见了燕不邪,笑嘻嘻的问:“这位小哥哥,你要喝些什么”? 燕不邪脑子里一转,心想这次决不能再叫别人唬了,于是直接了当问道:“你们这里的茶水几文钱一碗?”话语间还把“几文钱”三个字说的格外重些。 那姑娘听了,忽而抿嘴一笑,反问燕不邪:“这位小哥是外地来吧”? 燕不邪冷冷回说:“我是外地来的,怎么你们这茶水不卖外人喝”? 那小姑娘却不在乎燕不邪说话的语气,只是转身拿出一个碗来,接着倒了满满一碗茶水,才说:“小哥哥,这碗茶算我请你的,不要你钱,你喝吧!”说完笑嘻嘻的转身走了。 燕不邪见这姑娘举止,全和自己事先想好的不一样,倒成了自己不像好人,自然感觉极是不好意思,几口把茶水喝完,瞅了个时机叫那姑娘过来,又问她:“你们这茶水到底多少钱一碗”? 那姑娘笑着说:“这大碗茶一钱银子管够,盖碗茶贵一些,要三三钱银子一碗”。 燕不邪听了,心想难不成这开封城的人当真都这般有钱?一盖碗茶就要三钱银子,三碗不就是一两?接着,还不死心又问:“这开封城里的茶水都这么贵吗”? 那小姑娘又回说:“我们这条街的茶摊,要么说书,要么唱曲,都有助兴的节目,这茶水钱还要分给表演的先生一些,比其他地方的散瘫是要贵一些的,出了这条街,倒是也有六七十文钱一碗的,还有别的原因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接着又说,“小哥哥你是不是没解渴?那我再给你添一碗好了。”说着提起茶壶就要添茶。 燕不邪连忙起身拦住,说不用了,接着离了茶摊,又去逛街。路上忍不住心想,莫名其妙喝了人家一百文钱的东西,一百文钱搁在昆嵛山下,能买七八只鸡了,自己平白无故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怎么好意思?又想,要是柳孝青没把钱袋子丢了,非得来还了这银子不可。 这时,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咚咚的铜锣声,燕不邪抬眼一瞧,却是路边一个杂耍摊子正在敲锣收钱,其余人收拾家伙东西,看着似乎是要收摊。 又看那人手中的铜锣一翻,成了一个大盘子,周围的看官纷纷往里面丢钱,有的一两文,有的七八文,没得片刻功夫,已经收了满满一盘子铜板。 燕不邪灵机一转,从怀里摸出一圈几乎透明的牛筋绳来,正是在福成县时问付晓春的师傅,也就是哭哭啼啼那老头要的。只是此时无处去寻铁球,于是只好将牛筋绳一头绑在汉玉剑剑柄上,一头扎在自己手腕之上,又想着铜锣也需得有一个,接着索性朝那杂耍摊子走了过去。 见了杂耍摊的人,便问道:“这位大哥,能不能借你的铜锣用用”? 那杂耍摊的人听了,面露疑色,可还是把铜锣递给了燕不邪。 只见燕不邪接过铜锣,也是叮叮咚咚一阵敲,然后学着一路上的见过的杂耍艺人,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弟今日途经此处,没了盘缠,在这里给大家表演些个节目,诸位若是喜欢,就打赏一二,好让小弟上路”! 说完话,当即摆了个昆仑剑法的起手…… 一众路人自然见过卖艺的武师,只是大多都是不入流的角色,路人见燕不邪这起手摆的漂亮,自然有人吆喝两声好。 像燕不邪这样大派的子弟,哪个会出来卖艺?这不是给师门丢脸吗?今日这事要是被史渊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感想?燕不邪却不管别的,只求能换来一百文钱,好给那姑娘还了茶钱。 燕不邪还没出手,就见有人喊好,立时有自信不少,当即把昆仑剑法使将出来,期间时不时便把汉玉剑当空抛出去,等到手腕上的绳子感觉紧了,便喊一声“来”,那汉玉剑就好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又自己倒飞回来,钻进燕不邪手里,直把一众路人看得又惊又喜,叫好连连。 等一套昆仑剑法打完,路上竟不等燕不邪上前收钱,纷纷把铜板送过来,燕不邪赶忙兜着衣服去接……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女声喊道:“他手上定是绑了绳子”! 燕不邪见有人识破了自己的把戏,忙寻声去找,却见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穿着打扮也极是讲究,金簪耳环,玉镯戒指,绸衣玉佩,那是一个不少, 接着,那姑娘朝燕不邪走过来,两个指头夹着一锭大元宝,对燕不邪说:“你把你手上的那根绳给我瞧瞧,这锭大元宝就是你的”! 燕不邪瞧一眼那个姑娘,心想自己只要凑够一百文钱还了茶钱,至于你那个元宝,老子才不稀罕,于是也不理她,只是看着自己这些钱差不多已经超了百文,于是把衣襟一收,却是转身要走。 那姑娘见燕不邪不搭理自己,面露怒色,厉声说:“站住!”接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锭大元宝,又说,“这三锭大元宝,够你做个买卖了,以后也不用卖艺了,这下总能让我瞧瞧你的绳子了吧”! 燕不邪冷笑一下,细细一瞧那姑娘……这一眼,却是觉得这姑娘长得眼熟的很,于是又凑近一点再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一节 《郁离子》 那姑娘被燕不邪这么盯着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骂道:“你……你看什么,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燕不邪却说:“原来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 那姑娘听了这话,又细细将燕不邪打量一遍,回问:“我认得你吗”? “我是燕不邪啊!”燕不邪急急回话。 “燕不邪是谁?”那姑娘又问。 “徐妙锦,你……你看看这把剑,你认不认得?”燕不邪边说边汉玉剑伸到徐妙锦脸上。 那姑娘细细瞧了一阵,又细细去瞧燕不邪,这才恍然说道:“你是临金村的那个蠢人”? 燕不邪起初听见临金村,面露喜色,可后面又听见蠢人两个字,脸色瞬间难看许多,回说:“什么蠢人,要不是我帮你,你哪能救人出来”! 徐妙锦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是你个蠢货,不事先告诉我那个洞只有……”说着用手比划了个比盘子略大的圈,接着说“……这么大,那人怎么会被我姐夫给车裂了”! 燕不邪听了这话,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正要说话,却突然从身后钻出一个小伙来,冲着燕不邪问道:“这位少侠,您是不是昆仑派的”? 燕不邪瞧了一眼那小伙,也不犹豫,直直回道:“是啊,你是什么人”? 那小伙说:“我是泰真楼的伙计,里面有位客官刚刚瞧见您在下面舞剑,要我过来问问您是不是昆仑派的,说要喊您上去坐一坐”。 燕不邪想不出楼上会是何人,又问那伙计楼上是什么人喊他过去,那伙计只说:“小的也不认识那位客官,只是他要小的转告您,他与晁思成和史渊皆是旧相识,说我这样给您转达,您定会前去”。 燕不邪听了这话,便跟那伙计说,自己过一会儿就上去。接着又问徐妙锦要去哪里,明日去哪里找她。 徐妙锦听了,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找我做什么!”接着却又转头对那个伙计说,“你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芙蓉厅的客人来了,叫他现在就去准备着吧。”说完先一步朝着泰真楼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过头来把原先手里的三锭大元宝朝着燕不邪脚边一扔,淡淡说了句“赏你了”,也不等燕不邪说话,走了。 燕不邪望着地上的三锭大元宝发了会儿呆,才知这姑娘压根瞧不起自己,自己还把她当成是朋友,忍不住自嘲一般的笑了。 接着,先把衣襟里的铜板拾掇起来,又拾起地上的三锭银元宝,尽其送去给了茶摊上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自然不肯收,燕不邪只说算是自己请来往之人喝茶,只要小姑娘看着像是穷苦善良之人,便用这银子请他喝茶,接着索性尽其放在桌上,便转身也朝泰真楼去了。 话说这泰真楼,开业至今也不过三四年光景,却引得各路王孙贵族、江湖豪杰尽其慕名而来,且不说那泰真楼里面装饰,自然是金碧辉煌,什么雕檐画角、碧阑轩窗都不在话下,单说那美酒佳肴,绿的翡翠般通透,红的火云般娇艳,黄的琥珀般晶莹,黑的玛瑙般温润,小二托着方盘出了后厨,真是满盘的浮翠柳丹,香气四溢,不用多说,自然是见者垂涎三尺,闻者望眼欲穿。 再看那泰真楼中的美酒佳酿,自是醇馥幽郁、余味无穷。还有中间的舞台之上,少女身姿曼妙,青丝墨染,彩袖飘逸,若仙若灵,一曲舞罢,定然赢得满堂喝彩。 楼中来往宾客多是衣着华丽,举止儒雅之人,也有许多江湖里的豪侠正与人痛快畅饮,自是热闹非常。 徐妙锦进了泰真楼,便直直往芙蓉厅而去。都到了芙蓉厅门口了,却被一个伙计给拦住了,只听那伙计说道:“小姐抱歉,今日这芙蓉厅里已经有人了,掌柜的吩咐小的,给小姐准备了醉雨厅,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徐妙锦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可是自知跟一个伙计发脾气,乃是徒劳无益,便冷着脸问:“早先定好的雅座,因何给了别人”? 那伙计打个哈哈,只说醉雨厅比芙蓉厅要好,又说芙蓉厅的客人已然为醉雨厅也付了账,小姐吃喝无论多少,一概算在他的帐上。接着便要带着徐妙锦去醉雨厅, 这泰真楼里面的雅座自然也是分了三六九等,至于这芙蓉厅,却并非是最好的一间,只是这芙蓉厅却是最特别的一间。因这芙蓉厅位置独特,虽然有些偏僻,瞧不见场中的少女起舞,打开窗子也只能看见汴河上的景色,但是却无任何吵闹之声打扰,门口来往之人亦少,乃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两个字——清净! 徐妙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心想里面的这人,好大的威风,这般说来倒是自己还要感谢他不成?正要张口说话,却见伙计又带了个人过来,回头一瞧,却是燕不邪。 燕不邪进了泰真楼,便被刚刚喊他那个伙计带上二楼,一眼瞧见徐妙锦,自然觉得奇怪,可是想起刚刚的场景,于是故意冷着嗓子说:“徐大郡主,你不去你的芙蓉厅,在这里干什么”? 徐妙锦见了燕不邪,心知这条路只能通往芙蓉厅,想着燕不邪定是被这芙蓉厅里面的人叫进来的,于是也冷着嗓子说:“你瞎了眼,瞧不见这门边挂的牌子吗”? 燕不邪往门边的牌子上一瞧,只见一块一尺有余的牌子上篆着两个字,正是“芙蓉”,燕不邪转头问那伙计:“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那伙计哂笑着说:“这怎么可能,您请进,让小的去喊您上来的,正是这芙蓉厅里的人”。 这时另外一边的伙计又说:“小姐,醉雨厅早就为您准备好了,不如您现在就过去吧”。 燕不邪不知泰真楼都有些什么厅,但想着徐妙锦一个郡主,定的八成是最好的雅座,可是现在这芙蓉厅却被换成了醉雨厅,又猜这醉雨厅定然不如芙蓉厅好,是以心中一乐,故意说道:“原来是徐大郡主走错了,”接着把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路来,抬手说。“您请!”接着又说“不送!”说完得意洋洋的推门进了芙蓉厅…… 徐妙锦听了燕不邪的话,心中自然更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瞧一瞧这里面的是什么人,便气势汹汹的也跟进了芙蓉厅…… 燕不邪先一步进了芙蓉厅,却见那厅中只坐着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那老者瘦脸狼须,须发皆百,一双星眼精光四射,穿着一身黑袍,体型却又颇为健硕,此时见燕不邪进来,便看了一眼燕不邪,只这一眼,便叫燕不邪心中生怯,但觉着这老者不怒自威。 老者又见燕不邪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也瞧了一眼。这姑娘自然是徐妙锦了,徐妙锦被那老者看了一眼,先前的气势瞬时萎了下来。 那老者却不先和燕不邪说话,先问那姑娘:“这姑娘看着眼熟,是哪一家的孩子”? 徐妙锦见了这老者气势,又听老者问自己话,也觉得自己定在哪里见过这老者,可是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便回话说:“我……我也是昆仑派的”。 这时门外的两个伙计也跟了进来,大概是要带徐妙锦出去,却见老者和徐妙锦说话,便先等在一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二节 《郁离子》 那姑娘被燕不邪这么盯着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骂道:“你……你看什么,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燕不邪却说:“原来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 那姑娘听了这话,又细细将燕不邪打量一遍,回问:“我认得你吗”? “我是燕不邪啊!”燕不邪急急回话。 “燕不邪是谁?”那姑娘又问。 “徐妙锦,你……你看看这把剑,你认不认得?”燕不邪边说边汉玉剑伸到徐妙锦脸上。 那姑娘细细瞧了一阵,又细细去瞧燕不邪,这才恍然说道:“你是临金村的那个蠢人”? 燕不邪起初听见临金村,面露喜色,可后面又听见蠢人两个字,脸色瞬间难看许多,回说:“什么蠢人,要不是我帮你,你哪能救人出来”! 徐妙锦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是你个蠢货,不事先告诉我那个洞只有……”说着用手比划了个比盘子略大的圈,接着说“……这么大,那人怎么会被我姐夫给车裂了”! 燕不邪听了这话,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正要说话,却突然从身后钻出一个小伙来,冲着燕不邪问道:“这位少侠,您是不是昆仑派的”? 燕不邪瞧了一眼那小伙,也不犹豫,直直回道:“是啊,你是什么人”? 那小伙说:“我是泰真楼的伙计,里面有位客官刚刚瞧见您在下面舞剑,要我过来问问您是不是昆仑派的,说要喊您上去坐一坐”。 燕不邪想不出楼上会是何人,又问那伙计楼上是什么人喊他过去,那伙计只说:“小的也不认识那位客官,只是他要小的转告您,他与晁思成和史渊皆是旧相识,说我这样给您转达,您定会前去”。 燕不邪听了这话,便跟那伙计说,自己过一会儿就上去。接着又问徐妙锦要去哪里,明日去哪里找她。 徐妙锦听了,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找我做什么!”接着却又转头对那个伙计说,“你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芙蓉厅的客人来了,叫他现在就去准备着吧。”说完先一步朝着泰真楼走了几步,却又站住,回过头来把原先手里的三锭大元宝朝着燕不邪脚边一扔,淡淡说了句“赏你了”,也不等燕不邪说话,走了。 燕不邪望着地上的三锭大元宝发了会儿呆,才知这姑娘压根瞧不起自己,自己还把她当成是朋友,忍不住自嘲一般的笑了。 接着,先把衣襟里的铜板拾掇起来,又拾起地上的三锭银元宝,尽其送去给了茶摊上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自然不肯收,燕不邪只说算是自己请来往之人喝茶,只要小姑娘看着像是穷苦善良之人,便用这银子请他喝茶,接着索性尽其放在桌上,便转身也朝泰真楼去了。 话说这泰真楼,开业至今也不过三四年光景,却引得各路王孙贵族、江湖豪杰尽其慕名而来,且不说那泰真楼里面装饰,自然是金碧辉煌,什么雕檐画角、碧阑轩窗都不在话下,单说那美酒佳肴,绿的翡翠般通透,红的火云般娇艳,黄的琥珀般晶莹,黑的玛瑙般温润,小二托着方盘出了后厨,真是满盘的浮翠柳丹,香气四溢,不用多说,自然是见者垂涎三尺,闻者望眼欲穿。 再看那泰真楼中的美酒佳酿,自是醇馥幽郁、余味无穷。还有中间的舞台之上,少女身姿曼妙,青丝墨染,彩袖飘逸,若仙若灵,一曲舞罢,定然赢得满堂喝彩。 楼中来往宾客多是衣着华丽,举止儒雅之人,也有许多江湖里的豪侠正与人痛快畅饮,自是热闹非常。 徐妙锦进了泰真楼,便直直往芙蓉厅而去。都到了芙蓉厅门口了,却被一个伙计给拦住了,只听那伙计说道:“小姐抱歉,今日这芙蓉厅里已经有人了,掌柜的吩咐小的,给小姐准备了醉雨厅,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徐妙锦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可是自知跟一个伙计发脾气,乃是徒劳无益,便冷着脸问:“早先定好的雅座,因何给了别人”? 那伙计打个哈哈,只说醉雨厅比芙蓉厅要好,又说芙蓉厅的客人已然为醉雨厅也付了账,小姐吃喝无论多少,一概算在他的帐上。接着便要带着徐妙锦去醉雨厅, 这泰真楼里面的雅座自然也是分了三六九等,至于这芙蓉厅,却并非是最好的一间,只是这芙蓉厅却是最特别的一间。因这芙蓉厅位置独特,虽然有些偏僻,瞧不见场中的少女起舞,打开窗子也只能看见汴河上的景色,但是却无任何吵闹之声打扰,门口来往之人亦少,乃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两个字——清净! 徐妙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心想里面的这人,好大的威风,这般说来倒是自己还要感谢他不成?正要张口说话,却见伙计又带了个人过来,回头一瞧,却是燕不邪。 燕不邪进了泰真楼,便被刚刚喊他那个伙计带上二楼,一眼瞧见徐妙锦,自然觉得奇怪,可是想起刚刚的场景,于是故意冷着嗓子说:“徐大郡主,你不去你的芙蓉厅,在这里干什么”? 徐妙锦见了燕不邪,心知这条路只能通往芙蓉厅,想着燕不邪定是被这芙蓉厅里面的人叫进来的,于是也冷着嗓子说:“你瞎了眼,瞧不见这门边挂的牌子吗”? 燕不邪往门边的牌子上一瞧,只见一块一尺有余的牌子上篆着两个字,正是“芙蓉”,燕不邪转头问那伙计:“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那伙计哂笑着说:“这怎么可能,您请进,让小的去喊您上来的,正是这芙蓉厅里的人”。 这时另外一边的伙计又说:“小姐,醉雨厅早就为您准备好了,不如您现在就过去吧”。 燕不邪不知泰真楼都有些什么厅,但想着徐妙锦一个郡主,定的八成是最好的雅座,可是现在这芙蓉厅却被换成了醉雨厅,又猜这醉雨厅定然不如芙蓉厅好,是以心中一乐,故意说道:“原来是徐大郡主走错了,”接着把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路来,抬手说。“您请!”接着又说“不送!”说完得意洋洋的推门进了芙蓉厅…… 徐妙锦听了燕不邪的话,心中自然更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瞧一瞧这里面的是什么人,便气势汹汹的也跟进了芙蓉厅…… 燕不邪先一步进了芙蓉厅,却见那厅中只坐着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那老者瘦脸狼须,须发皆百,一双星眼精光四射,穿着一身黑袍,体型却又颇为健硕,此时见燕不邪进来,便看了一眼燕不邪,只这一眼,便叫燕不邪心中生怯,但觉着这老者不怒自威。 老者又见燕不邪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也瞧了一眼。这姑娘自然是徐妙锦了,徐妙锦被那老者看了一眼,先前的气势瞬时萎了下来。 那老者却不先和燕不邪说话,先问那姑娘:“这姑娘看着眼熟,是哪一家的孩子”? 徐妙锦见了这老者气势,又听老者问自己话,也觉得自己定在哪里见过这老者,可是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便回话说:“我……我也是昆仑派的”。 这时门外的两个伙计也跟了进来,大概是要带徐妙锦出去,却见老者和徐妙锦说话,便先等在一边。 言罢,三人告了别,燕不邪和徐妙锦便出了泰真楼,二人结伴走了一阵,那燕不邪才说:“徐妙锦,你这下可害苦我了,明天我定要带着方惜阳来这里认她的家人,到时候怎么跟齐老头子去说”? 徐妙锦脸色凝重,过了半晌才回话说:“你明日只带我过来,不就什么都不用跟他说了”? “你又不是我师妹,”燕不邪说,“我师妹要是知道还有家人活着,一定开心的很,肯定非要过来相认不可”! 徐妙锦又淡淡说:“你不告诉她今日之事不就好了”。 燕不邪听罢,连连摆手,说道:“那怎么行!要是小师妹知道有机会与家人相认,我却不告诉她,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那徐妙锦不耐烦道:“说你蠢,你还真不客气!你知道明日里来了这泰真楼,当真能见着那方孝闻?万一明日吃的是鸿门宴呢”? 燕不邪反问徐妙锦说:“你先说那人是不是齐泰”? 徐妙锦瞧了燕不邪一眼,却不说话,只是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燕不邪嘿嘿一笑,接着说:“那只要他不是官府里的人,便不会拿我和师妹怎么样”? “天真!”徐妙锦这才说话,“你手里既然有《郁离子》这种至宝,难说他们不会拿你师妹要挟与你”! 燕不邪听了,偷偷一笑,心想他们拿自己来要挟方师妹倒有可能,拿方师妹要挟自己?那时自己怕是早死了几百次了!嘴上却不这样说,只说:“无论怎样,我定然是要师妹与家人相认的!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变故,我们师兄妹四人也不是吃素的”! 徐妙锦见燕不邪这话说的肯定,只好转而说道:“那明日你先带我过来,若是方孝闻真在,也没什么其他的变故,你再实话实说,喊你师妹过来相认,不就好了?”说完了见燕不邪还在犹豫,又说,“有了危险我替你师妹挡着,如果没有危险,也不妨碍他们家人相认,这等好事,你还犹豫”? 燕不邪这才想着,徐妙锦这话倒也是个主意,只是平白无故,这徐妙三番五次帮着自己和师妹,到底为何?于是问徐妙锦说:“上次纪纲要上昆嵛山抓人,也是你找你姐姐为我们解了围,你为何三番五次帮着我们”? 徐妙锦说:“之前帮着你们,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事自然要有始有终。至于今日这事,我也有我的打算,我要看看当年靖难之后,还有哪些人活着”。 “你别不是摸清楚了,要去给你那皇帝姐夫告状?”燕不邪说。 徐妙锦摇摇头,眼神闪烁不定,口中喃喃自语说道:“若是那人也还活着,只怕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燕不邪不知她说的那人指的是谁,正要问,却听徐妙锦先一步抢道:“我要走了,明日申时,我在泰真楼门外,那个说书的茶摊等你。”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不邪见徐妙锦拐进了旁边的一家客栈,抬头瞧了瞧客栈的名字,叫祥云客栈,接着,便也转身回刘遇之舅舅家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三节 泰真楼 燕不邪和徐妙锦分开以后,寻着原路返回住处,到了刘遇之舅舅家的巷子里,远远瞧见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虽然在黑夜中瞧不清楚,但看体型身高,像是方惜阳,应该是方惜阳见他半夜还不回来,蹲坐在门口等他。 等燕不邪走近了,瞧见果然没错。 只是方惜阳瞧见了燕不邪,却忽的站了起来,转身进院子里去了。燕不邪跟在后面进了院子,只听见方惜阳的房门砰的一声,已经摔合上了。 燕不邪便自往房间里走,心想小师妹明明在等自己,见了面却又不肯放过白天的事,还在生气。却又一想,今天白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小师妹这样子生气,都一整天了还不理自己。接着又想起来方惜阳的家人之事,想着到时候她定然开心的很。 就这般想着想着,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刚要伸手推门,却听见隔壁方惜阳的房门又开了,接着看见方惜阳伸出一个脑袋来,气呼呼的说:“你个大混人,大半夜了还不回来,柳师兄担心死你啦,非要我去门口等你,要不我才不管你呢!”说罢,又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燕不邪愣住在门口,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过了片刻,却见方惜阳房间的灯忽然灭了,这才推门回房。 进了屋子,却瞧见那柳孝青穿着睡衣,一个人霸着一整张床,四肢大大伸开,摆了个大字,睡得鼾声如雷。 燕不邪见了这一幕,心想这哪里像个担心自己的样子,莫不是师妹口中说的,其实是刘师兄?接着把柳孝青推到床的里边,然后就这般和衣而睡了。 次日一早,那刘遇之的舅舅舅母一家四口却从娘家回来了,四个人坐着一辆马车,此时已到了家门口,刘母和丫鬟一起去迎…… 舅舅张生财第一个下车,兄妹见了面,刘母便说:“大哥,遇之回来了,还带了几位师弟妹,你要不要见一见”? 张生财听了这话,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先转身将刘遇之的舅母扶下车来,正准备说话,却被舅母抢道:“他们要住多久”? 刘母便回说:“说不好,半啦月吧”。 那舅母听了,重重长长的叹一口气说:“家里本来就没有余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还要平白多出几张嘴来吃饭,这可怎么是好啊!”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刘母身旁经过,回院子里去了。 张生财听了媳妇这样说话,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之色,忙跟刘母说:“她这人就是嘴巴不好,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多年了,小妹你别往心里去,我过一会儿去王屠夫那里赊上三斤肉来,咱们中午吃顿好的”! 这时从马车里面伸出来一个脑袋,正是张生财的儿子张庆,只见张庆说道:“爹啊,我前几天就馋肉,叫你去买二两来吃,你只说没钱,今日听说表弟来了,你倒是大方,一张嘴就是三斤”。 张生财笑着把那个脑袋拨拉一把,说道:“看你一天就知道吃,今天这肉你也只能吃二两,别的要拿来招呼人,听见没有”! 那个脑袋还没来得及还嘴,却听车里一个姑娘声音又说:“爹爹,你答应好了要给我买个丫鬟的,怎么又要去赊肉?我眼看就要十八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哪像个大家闺秀!”说这话的自然是张生财的女儿张莹。 那张生财说道:“那丫鬟才值多少银子,改天我和你娘去附近找个偏僻的村子看看,有合适的就给你带一个回来,”说到这里却又叹一口长气,又说,“可这丫鬟又不像猪肉,不能赊账,必须得要现银子才行。”说完话,又叹一口气,接着径直回院子里去了。 张生财刚进院子,却见大门里面的院墙后面站着一个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看着少年身高七尺有余,长得剑眉星目,便问他说:“你是哪一位”? 那少年赶紧做了个揖,回话说:“晚辈燕不邪,是刘遇之刘师兄的师弟,刚巧从这经过,给舅舅问好”。 张生财听了,淡淡嗯了一声,便径直走了。 原来燕不邪一大早被一泡尿坏了好梦,只好起来去厕所方便,方便完了回来看见门口停着辆马车,便回来瞧瞧,是以刚刚刘母和张生财一家人的对话,全被燕不邪听在耳里。 这时燕不邪忍不住心想,这人也真是奇怪,连吃饭都为难了,却还要去买什么丫鬟,又想这丫鬟来了,难道不吃不喝吗?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却见张生财空着两只手,气呼呼的从门外进来,舅母见了,便问他出了什么事,那张生财气道:“王八王屠夫,我去问他赊几斤肉,他却要我先把前面的帐先还上,死活不赊给我,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里又说,“去!叫巷子口的赵屠子过来,把狗杀咯,今天中午,咱们吃狗肉锅子”! 那舅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嚷嚷道:“哎呀你个挨千刀的,我跟着你这么多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如今我们家就靠着阿黄看家护院,你为了几个外人,却要杀它,你……你把我杀了吃狗肉锅子吧”! 张生财却被气的噗嗤笑了一声,骂道:“你还能耐了,你身上能刮出狗肉来”? 这时,张生财的儿子张庆也跑过来拦在张生财前面,扯着嗓子说:“爹爹,那阿黄可是自小被我们养大的,你忍心杀它”?! “哎呦呦,别吵了,别吵了!咱们既不用去赊肉,也不用来杀狗,今天中午,我请大伙儿去泰真楼吃顿好的!”燕不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笑嘻嘻的跟众人说。 这时,刘母、刘遇之,还有柳孝青、方惜阳、张莹一众人等也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听见燕不邪说的话,都不好意思搭话。 只有那张莹说道:“这开封府可不比昆嵛山,尤其是那泰真楼,去吃一顿饭,没得一百两银子,那是肯定结不了账的”。 柳孝青这时听了这话,又想起自己丢了的钱袋子,里面二十来张金叶子,别说吃一顿,吃一个月都差不离,正要上前说话,却听见燕不邪先一步抢道:“管他多少银子,反正有了这个牌子,大伙随便点,随便吃”! 燕不邪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木头牌子,拿在手里给众人去瞧…… 那张庆瞧了几眼说:“就这么个木头牌子,就能换泰真楼的饭菜”? 这时,张莹瞧了牌子却说:“哎呀,这个牌子我瞧见过的,沈家沈公子他也有一块这样的牌子,只是他的那块是金子铸的,你的却是快木头刻的,上面写的字倒是一模一样”! “管他金子银子还是木有,只要能用不就行了?”燕不邪见众人仍旧满脸犹疑之色,似乎是不信这木头牌子能用,便接着说,“咱们先去问问,能用这牌子换酒菜吃就换,不能换就回来喝稀粥,又不讹他们,怕什么”?! 众人听了这话,还是面面相觑,无人起头说话,这时柳孝青却上前一步,低声对燕不邪说:“我给我爹写了信,就这几天,他便会托人送些银子过来,只是今日你若想去泰真楼,就先把汉玉剑借我,怎么样”? 燕不邪心想,这倒也是个保障,就算把剑抵在那里,等柳孝青的银子来了,再去赎回来就好了,于是回说:“好啊,那就走吧”! 方惜阳到了今日,气也消了不少,于是也同意燕不邪的主意,去看看这牌子能不能用。刘遇之见柳孝青也同意去泰真楼,便也同意了。 于是一大家子人便往泰真楼去了。 路上,柳孝青凑上前来问燕不邪,这牌子从哪里来的,燕不邪却只瞧了一眼旁边的方惜阳,只说等会儿寻个机会,再慢慢细说。 一大伙人进了泰真楼,随便寻了张桌子坐下。这屁股刚坐在凳子上,就又个伙计上来搭话,大呲啦啦的问道:“几位想吃点什么”? 燕不邪从怀里把那木牌子摸出来,递给那伙计去看,才张嘴问道:“你看这牌子能换些什么”? 那伙计瞅了那木牌子一眼,立时把腰勾在裤带上,笑的如花似玉,谄媚之极,这才说:“哎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爷爷莫怪,今日的雅座定出去的不多,翡翠阁,怀玉阁,醉雨厅,飞燕厅,清风轩,云满轩都在,您看您要哪一间?小的这就先去给您准备着”! “等等,你先别急”燕不邪说,“有了这牌子,可是不用花银子就能吃”? 那伙计哂笑着说:“这位爷爷,您别跟小的开玩笑了,这圣坤木令乃是咱们大东家的牌子,您既然拿着这坤木令,就算把这泰真楼给拆了,小的也不敢收您一文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四节 泰真楼 众人见了伙计这般态度,一下都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只想这牌子真是来头不小。 只见那张生财瞬时腰杆挺的笔直,头也杨了起来,一脸的“员外”相。再看那舅母,只是盯着燕不邪打量,又转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姑娘张莹,忽而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再看刘遇之和柳孝青,皆是面露讶异之色,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追问这牌子的来历。倒是方惜阳似是对此事一点也不意外。至于那张庆和张莹两兄妹,自然是满脸的崇拜之情。最后这位刘母,却只是看着刘遇之,眼中甚是关爱,似乎压根没在意别人说什么。 接着燕不邪又问那伙计说:“你们这里最好的雅座叫什么”? 那伙计恭恭敬敬回道:“这位爷,今日的九隆阁被沈家公子定走了,这会儿他正在里面用膳,倒是翡翠阁还在,今日您先将就将就,行不行”? “那你前面带路吧!”燕不邪说。 接着一众人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直往前走了一段,再往左一拐,就到了翡翠阁,那伙计把门推开,请诸位客人先进。 一众人进了这翡翠阁,皆被吓了一跳! 但见这翡翠阁长宽八丈有余,顶高三丈还多,那是一个恢弘大气。 再看这阁中间立着一座两丈多高的假山,这假山之上装饰着玲珑松柏,凉亭小楼。还有娟娟水流顺着假山飞泻而下,却是一道瀑布的景观。假山底座处是一个两丈宽长的小池塘,池塘里游着许多金鱼。假山便是立在这池塘正中间。 在往里走,假山旁边支着一张大圆桌,方圆一周,只怕十人难以合抱。房间里还放了一张碧玉制成茶桌,茶桌周遭摆着三四个玉石凳子,茶桌之上的茶壶茶碗一应物件全是翡翠制成。 还有一张一丈多长宽的玉榻。旁边三两张躺椅并在一起,中间放着小木桌子。另外一边是书桌一张,小圆桌子一张,太师椅一对儿,总之那是一应俱全。 再看阁门正对面的那面墙,却是一扇落地的大窗,把绉纱制的窗帘拉开,正在一楼大厅舞台的正对面,一眼瞧去,舞台上的秀女起舞,摇曳多姿,含羞生媚,那是一个漂亮。 这时那伙计问道:“这位大爷,您看这翡翠阁还行吗”? 燕不邪也不直接回答,却去问刘遇之的舅舅张生财,问他说:“舅舅,您看这翡翠阁能不能凑合”? 那张生财听了,自然觉得满脸的面子都镶了金,却还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势,缓缓说:“我看着还凑合!”又说,”你呢,觉得如何”? 燕不邪听罢,心中笑这位舅舅还真是好面子,却转头对那伙计说:“行了,就这一间”。 那伙计又问:“这菜是您点呢,还是我们来配”? 燕不邪心想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菜好吃,只是记得昨天吃过的一道菜,摆的乃是凤凰的模样,却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很是好吃,便说:“其他的就由你们配好了,只是有一道凤凰模样的菜式,那叫什么菜”? 那伙计哂笑一下,回道:“这菜叫孤芳自赏,摆的乃是孔雀,这凤凰是皇家才能用的样式,我们平头百姓,用不得的”。 燕不邪听了这话,有些尴尬之情,但心想自己昨日里明明看着就是凤凰才对,这时却说:“就这一道菜,其余的你们挑些招牌菜,上来就是了”。 伙计应了声好,便退出去了。 众人见伙计走了,在这翡翠阁里或躺或坐,好不惬意。只柳孝青坐立不安,一心急着想去询问这坤木令的来历,可是燕不邪却被刘遇之的舅母拉住,眼看着直要问清楚燕不邪祖宗三代的出身不可,实在脱不开身。 众人这般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伙计已然先托着各式各样的菜品上来,还上了一壶好酒,自然是菜香酒醇,不必多说。 接着,众人让来让去,这般吃了一阵。其间,燕不邪被那舅母问的头如斗大,寻了个机会说去方便,急急钻出了房间。 柳孝青见了,便也站起来,敬了大伙一杯酒,接着也跟着出了房间。 燕不邪刚出翡翠阁,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这香味极是特别,真是个清新至极似百花,浓郁芬芳又不惑人。燕不邪刚闻见,便觉得精神一震,好似瑶池里走了一遭,头脑瞬时清新许多。 寻着那香味看去,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向着自己走来,但见她: 一袭白衣尽如雪,三千黑丝落腰间。明眸含春清如许,肤如凝脂羞银霜。纤纤玉指巧天工,步踩冰莲冻人心。 直把燕不邪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心想,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少女,简直就是嫦娥转世再为人,七仙女儿下凡尘。 可那少女却只淡淡看了一眼燕不邪,神色冰冷,接着擦肩而过,一转身进了翡翠阁对面的房中。 燕不邪不由自主去看那间房门上挂的牌子,只见一块玉牌上镂刻这“九隆阁”三个字。 燕不邪见了这少女,忍不住对九隆阁里的客人好奇起来,于是跟过去,想偷瞧一瞧这房中都有些什么人,却被一只手拉住,回过头来看见一个三十岁上下青年。 原来那青年一直跟在少女身后,只是燕不邪目光被少女吸引,压根没有瞧见少女身后还有个人。这青年比燕不邪高了半个头,长得冷峻异常,五官轮廓刀刻斧削一般分明,再加上面无多余表情,看起来自有一股子冷酷之感。 这时那青年冷冷道:“你看够了没有”? 燕不卸偷瞧被抓个正着,做贼心虚,哂笑说:“哎呀,我走错了,我是对面翡翠阁的”,说完转身欲回翡翠阁,刚要伸手推门,门却自己开了,原来是柳孝青正往外面去追燕不邪,这时开门见燕不邪就在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问道:“他是谁”? 那青年不等燕不邪说话,冷冷将二人扫了一眼,接着进了九隆阁,将门一关,不见人了。 燕不邪这才对柳孝青说:“他是对面九隆阁的客人吧,那会小二不是说有个什么沈家的公子,或许就是这人吧”。 柳孝青哦了一声,说道:“沈家是江湖四大家族里最有钱的一家,传闻是当年豪富沈万三的后人,你可不要招惹他们”。 “我惹他们做什么!”燕不邪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还是想着刚刚那个少女。 柳孝青又问:“你那个坤木令是怎么得来的”? 燕不邪便拉着柳孝青往外走,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拐角处,正欲将昨夜之事一一说给他听,可还没来得及张嘴,便听见那拐角的屋子里有两个女子说话: “你瞧清楚了吗,来的确实是正武哥哥”? “小姐,我瞧的很清楚,确实是慕容正武本人和慕容清浅本人,他们兄妹二人一起来的,此时已经进了九隆阁了”。 “确定没有看错”? “哎呀,小姐你都问了几遍啦,我确定没看错”! “这个怎生是好……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和他单独见上一面才行”。 “小姐,你怕什么,说不好他这次来,就是来提亲的呢”? “正武哥哥一心要取陆姐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哎,这次正武哥哥若是提退婚之事,我哥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是要出事”! “哎呀,小姐,你别小题大做,慕容家江湖地位显赫,大少爷又不是莽夫,还能将他杀了不成?大不了就是撕破脸皮打一架,你至于急成这样”? “前些日子,望嵩阁的人找了我哥好多次,我偷听见他们说,慕容伯伯已经……已经死了,他们要与我们沈家结盟,许了好多好处,条件就是要我哥配合,一并暗算正武哥哥”。 …… 柳孝青听到此处,自言自语说:“这慕容正武怎么听着好耳熟”。 燕不邪低声说:“他是慕容家的大公子,刘遇之师兄讲过的”。 “这可不好!”刘遇之说,“我这便去找刘师兄。”说罢就急急往翡翠阁走了。 燕不邪愣在原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快到申时了,却是想着如何脱身,先去见一见徐妙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五节 初入江湖路 燕不邪随后先回了翡翠阁,见张生财一家依旧是筷子翻飞,觥筹交错,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又看柳孝青和刘遇之在一旁玉石茶桌之上低语,正要过去说话,却被舅母叫住。 燕不邪怕再被那舅母缠住,又要问东问西,正要寻思个缘由脱身, 只见张生财喝的微醺,脸颊飞红,踩着棉花步走过来,一把搂住燕不邪说:“小兄弟,咱们得干一杯酒”。 燕不邪听了,心里笑话他怎么称呼自己是兄弟,自己与刘遇之平辈,明明是晚辈,于是抱拳作揖说:“舅舅,我是晚辈,怎么敢和您干杯,应该晚辈敬您一杯酒。”说完去桌子上拿酒壶。 这时,舅母站起身来冲着张生财骂道:“就是,什么兄弟,你胡说些什么,你看燕不邪多会说话,哪像你喝点酒就满嘴没个正经”! 燕不邪听了舅母说的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帮着张生财圆了面子,只好先把酒壶拿起来倒酒,可这酒壶里却是空空如也,回头又瞧张生财手里的酒杯,也是空的。只好先说:“舅舅,这里没酒了,我先去使伙计拿些酒来。”说罢便往外走。 张生财呵呵一笑,点头说:“燕侄子真是懂事”! 燕不邪听了这话,忽而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张生财喝完了酒,自己不做东,又不好意思要酒,这明摆着就是变着法子使自己去拿。想到这里,忽而想起小时候娘常说的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燕不邪出了翡翠阁,使着伙计拿了整整一坛子酒上去,心想反正又不花银子,不喝白不喝。 接着却也不回翡翠阁,只是交代伙计,若是有人出来找他,便说自己去了门外的茶摊,过一会儿就回来。接着直直出了泰真楼,寻徐妙锦去了。 燕不邪到了茶摊,见茶摊上空无一人,徐妙锦也没有来,心想时辰或许还差了一些,便坐下等着。 昨日里那小姑娘见了燕不邪,笑着迎过来说:“小哥哥又来啦”? “我来这里等个人,”燕不邪回道,“茶摊今天怎么没人”? 小姑娘说:“说书的先生这会儿还在睡觉,没人说书,这摊子自然就没什么生意了”。 燕不邪哦了一声,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便说:“那你帮我到一口茶喝吧”。 小姑娘转身从摊子上调了一碗盖碗茶,沏好了端过来,问燕不邪说:“小哥哥,你老家是哪里的”? 燕不邪看着这姑娘单纯质朴,此时虽不知名字,但也算认识了,便没了那么多防备,就如实说:“我老家是临金村的,又在昆嵛山待了七八年”。 那姑娘听了,立时来了兴致,笑的极是开心,问燕不邪说:“你说你在昆嵛山待了七年,那你是昆仑派的弟子”? 燕不邪见这么一个小姑娘也知晓江湖门派,倒是有些意外,只是这小姑娘的喜怒皆写在脸上,着实不像坏人,便也如实说:“是啊,连你也知道昆嵛山上有个昆仑派”? 那小姑娘一噘嘴说:“瞧你说的,那昆仑派也是名门大派,离这开封城又不甚远,这开封城有几个人不知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小姑娘这么一说,燕不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在昆仑山待了七年,这次也是第一次下山,这昆仑派到底如何威名,说实话自己却也不是很清楚,这时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所在的门派原来路人皆知。 小姑娘见燕不邪笑的尴尬,却不回话,便又对燕不邪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说书的先生来见你。”说完扔下茶摊不管,转身跑进了一个巷子里。 燕不邪见小姑娘就这么跑了,心想她不怕这茶摊被人偷了去吗? 这时,桌子对面忽然坐下一个人来,燕不邪一瞧,正是徐妙锦,只见他今日换了一件青衫俊装,没了衣袂裙摆,显得精神干练,发髻上也没了玉钗金饰,手上的戒指玉镯也卸了个干尽,倒是真有些方惜阳的影子。 燕不邪忍不住说:“嘿!这倒真像是方师妹的姐姐”。 徐妙锦淡淡说:“我便是依着昨日见过的画像打扮的,衣服也是挑了学武女子的服饰,你既然说像,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燕不邪又问:“你说今日叫我申时来见你,可是有事”? 徐妙锦说:“一来便是这衣服打扮,二来是要问问你,你师妹可有什么习惯癖好,三来是问你,她吃喝上有没有什么忌讳嗜好,还有她可有什么小名外号?”说到这里,脸色认真至极,又说,“这些可能关乎你我性命,但凡你知道的,和你师妹有关之事,事无巨细,一并说给我听”。 燕不邪见徐妙锦问的认真,便细细回想,可想了半天,只说:“她就一个平平常常的小丫头,爱吃、爱玩、爱哭,还有就是笨,倒是听话的很,呃……”说到这里,又想了半天,接着说,“反正和你不一样”! 徐妙锦听了这话,铁青着一张小脸问:“你们当真相处了七八年”?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去问她?”燕不邪说。 这时,徐妙锦突然急声说道:“小心”!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接着燕不邪直觉着后脑勺一阵恶痛,由不得头晕目眩,两眼生星,接着两个拳头大的苹果“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燕不邪低头一瞧那苹果,却不知是哪个混人拿苹果砸自己的脑袋,急急回头一瞧,却见方惜阳正在自己身后不远,撅着小嘴,满眼怒气,直恨不能把燕不邪给瞪死! 接着,方惜阳恨恨说:“柳师兄和刘师兄四处找你,你却在这里……在这里快活的很,你个大混人!”说完转身就走,三两步跑回泰真楼去了。 燕不邪兀自觉得脑袋还哇哇的疼,伸手揉了又揉,说道:“最近倒是又多了一个喜好,爱发脾气”!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师妹这是吃了你的醋了”徐妙锦说,“算了,我看从你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晚一点我先去芙蓉厅等你吧”。 说完刚转身要走,忽然猛的回过身来,问道:“你把昨天的事告诉她了”? 燕不邪说:“没有啊”! 徐妙锦又问:“那她为何进了泰真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修罗江湖路》正文 第三十六节 初入江湖 燕不邪只好如实相告,自己把请大家请去泰真楼吃饭的事说给徐妙锦去听,徐妙锦听罢,满脸鄙夷不悦之色,冷冷说道:“真是穷鬼见不得酒肉,蠢材拿不得金银,你把他们全部带来,岂不是要乱做一团”! 燕不邪见她说的这话说的气人,也冷冷回道:“我们这穷鬼比不得你这徐大郡主,吃惯了山珍狗味,喝腻了人参驴汤,我就喜欢热闹,乱做一团正合我意”! 徐妙锦听了直是要恼,可又想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于是叹一口气,尽量平静语调说道:“算了,但愿不要生出枝节才好!”说罢又叹一口气,接着说,“就按之前说的,我晚一些去芙蓉厅等你。”说罢转身走了。 燕不邪又在茶摊上等了许久,才见那看茶摊的小姑娘回来,不等她说话,匆匆告了别,只说还有事,便急急走了。 那小姑娘只在背后大喊,说叫燕不邪明日再来,有一件好事要跟他说,却不知是什么好事了。 燕不邪嘴上没吃亏,心里却想要不是那张生财不肯走,这会他们都应该回家了,一会儿须的想个法子叫他们回去。 等燕不邪回道翡翠阁里,一眼就先瞧见那张生财已然喝的酩酊大醉,在翡翠阁里围着假山跳舞,口中朗声大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心智,劳其筋骨…… 又看方惜阳一个人坐在远处,似是在生闷气…… 这时柳孝青迎上前来,却也是醉意微醺,朝燕不邪问道:“那姑娘是谁”? 燕不邪如实说:“徐妙锦”。 柳孝青又问:“何许人也”? 燕不邪如实回:“中山王府的小郡主”。 柳孝青点了点头才说:“怪不得你怀里揣着那么个宝贝牌子”。 燕不邪正欲解释,柳孝青却抢在前头说:“不用多说,这事不是主要,”又说,“刘师兄说慕容家和我昆仑乃是至交,我们需的前去照应一番,此时他已先一步去了沈家,我们也要赶去埋伏在沈家附近,一会儿若是生了变故,就以爆竹为号,我们便杀进沈家去救人”! 搁在平时,燕不邪听了这事,自然非要去凑一凑热闹,可是今日关系方惜阳的家人,也不能错过,一时犹豫不决,不知如何选择。 柳孝青见燕不邪犹豫不定,奇道:“怎么,你还有别的主意”? 燕不邪道:“那沈家财大气粗,又是江湖四大家之一,定然雇了许多高手看家护院,就凭我们几个,是不是……”。 柳孝青打断燕不邪的话,说道:“你是怕了,还是有更好的主意?”,又说“不要说些废话,这些我们岂能不知?只是我们只为救人,不必与他们拼命,再说了,也未必就真打起来”。 燕不邪只好说叫他与方惜阳先去,自己还有点事要办一办,晚一些再去。 柳孝青听了,自然面露不悦之色,要了摇头,叹道:“重色轻友之辈啊!”说完拉着方惜阳先走了。 出门时,方惜阳还不忘狠狠瞪了燕不邪一眼。 接着,燕不邪劝说张庆和张莹带着张生财先回去,又说明日再来吃喝一顿。二人听了明日还要来,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张生财和舅母走了。 燕不邪将众人送走,这才躺在躺椅上轻松片刻,却又忍不住担心柳孝青那边不要真出了变故,转而又想,自己武功平平,去了倒是图添累赘,不如在这里为方惜阳寻见了亲人。 话说那刘遇之不知沈家大公子沈莫言和慕容正武在何处见面,只好先去沈家瞧一瞧。 此时先众人一步到了沈家,报了昆仑派的名号,自然被人迎进府去,又有管家招呼着上了茶水,却说沈公子有事出去了,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管家又给刘遇之先安排了间客房,好先让他休息一番。 刘遇之这时独自在客房里等着,心里自然是火烧火燎一般的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想起来那泰真楼的伙计说过,九隆阁是被沈公子订走了,狠狠拍一巴脑袋,心道真是个骑马找马,那沈公子不就在自己对面吗?! 于是急急出了沈府,又往回走,路上遇见柳孝青和方惜阳,便跟他们说了这事,三人一并回了泰真楼。 到了泰真楼,去寻个伙计来问,伙计却又说沈公子早已走啦。 三人便只好再去翡翠阁瞧一瞧,只见翡翠阁里也已空无一人,一时间三人不知所措,没了主意。 原来,燕不邪在众人走了以后,又在翡翠阁里又等了一阵,无所事事,却是先去了芙蓉厅。 一进门,却见芙蓉厅里已然等着一个人,那人六十岁上下,鹤发童颜,面色红润,面目和蔼可亲,穿着一件旧道袍,此时见了燕不邪,脸上洋溢欢喜之色,眼中却又隐隐含泪。 那人瞧了一眼燕不邪,却是越过燕不邪去瞧燕不邪的身后,瞧了一阵,见燕不邪身后空无一物,忽而又目露失望神色,这才站起来做了个揖,问道:“这位可是燕少侠”? 燕不邪见这人年长,自然是长辈,便急急还了一礼,回道:“晚辈燕不邪,不知这位前辈是哪一位”? 那老者呵呵一笑,和声说:“老夫正是方孝闻,”又说,“为何只少侠一人前来,我那……”说到此处,却忍不住喘了口气,似是情绪难以自控,接着才又说,“我那孙女怎么没来”? 燕不邪估摸着时辰,想那徐妙锦应该快要到了,便回说:“她马上就来”。 方孝闻听了这话,哦了一声,请燕不邪坐下,自己才又缓缓坐下,双眼时不时便要看看这芙蓉厅的厅门,期盼之情甚重。 燕不邪见方孝闻不说话,自己便也不说话,就这么坐了一阵,只觉着有些尴尬,正欲提个话头,却见厅门被人推开,正是徐妙锦来了。 方孝闻见了徐妙锦,自以为是方惜阳来了,忽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一手撑在桌子上,不住的颤抖,只把桌子也跟着微微摇晃,一双老眼霎时红了,呼吸之声短促悸动,几次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徐妙锦进门之时还神色平静,这时却忽然也跟着眼睛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颤声问道:“爷爷”? 燕不邪见了徐妙锦这番表情变化,心中莫名觉得可怕,若不是自己识得徐妙锦,无论如何也分不出真假!再说这人怎么能说哭便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即便真被打一顿,也未必哭的出来。 方孝闻听了这一声“爷爷“,情绪再难以控制,几近要哭出声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时,那徐妙锦娇滴滴的柔声说道:“燕哥哥,你在门口等一等我们,好不好”? 燕不邪听了这话,瞬时间只觉得浑身的虱子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心想,人说女人十八变,我看着徐妙锦却如那孙悟空一般,浑身有七十二变还多。接着赶紧起身,走到门外去了。 燕不邪出了门,那徐妙锦把门一关,也不知二人在里面说些什么,只是过了约莫一个个时辰还不见动静,燕不邪几次欲要敲门,却还是忍住了。 直到实在等不住了,才又要伸手敲门,可手刚抬起来,却见门自己开了,只见徐妙锦笑面如花,方孝闻白发红颜,二人搀扶在一起出来了。 这时那方孝闻还没说话,徐妙锦先娇滴滴,笑嘻嘻的说道:“走吧,燕哥哥……爷爷说要介绍几位了不得的人物给我们认识,有慕容家的慕容正武和慕容清浅,沈家大少沈莫言,还有一位,爷爷说暂且不能说,去了便知。你这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又说,“对了齐伯伯也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燕不邪听了,只觉着谁也没有面前这徐妙锦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