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的盛宴》 第一章 伊诺（一） “我们回去吧，”伊诺看着四周阴森森的密林，刚过晌午，天空明明有一个硕大的红太阳，偏偏进入森林一点光亮也瞧不见，想起恐怖的怪物总是喜欢在森林里觅食，不禁畏缩起来，“彼特，我们明天早点再来，赶紧回去吧！” 一阵森林的阴风刮过，更加阴测。顿觉毛骨悚然，好像四周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想上前一步拉住他。 “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彼特拿着手中的糙铁棍砸着挡在身前的半人高野草，利用砸打的声音来壮胆，转过身瞪着胆小的伊诺，“你到底想不想成为守护者啊？” “我当然想，”伊诺低着头回答，声音跟蚊子一样细小，“但是也不能丢了性命啊！” “你太胆小了，伊诺！”彼特不止一次这样责怪他，两人从小玩到大早已习惯对方的性格，他希望把伊诺变得和自己一样勇敢，可对方总是有办法逃过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胆小心细总比武断冲动好得多，”伊诺还在四周顾盼，抬头看看天，低头瞧瞧地，连旁边飞过的虫子都不放过，“隆俾特国已经在征兵了，我们不久后就要上战场，到时候谁还会去管守护者的事情啊！” 你看看，彼特在心里嚎叫，胆小的人总是给自己找借口。他扬手止住了伊诺继续讲下去，一旦谈到这些所谓的大事，伊诺就特别来劲，“我不管这些，我要比肥仔他们早一步成为守护者，其他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绝不能让我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对彼特而言，成为守护者就是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而且还是必须属于自己的，坚决不使用别人用过。瞧瞧他手里拿着的半人高两指半粗的铁棍，是他从领主的库房里偷来的，为此还挨了三十下鞭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他还特地询问过铁匠的学徒这根铁棍的质量，学徒很负责任的说，绝对是制作铁钳的好料子。既然能制作铁钳，肯定能制作佩剑了，彼特高兴坏了。早晨太阳只冒了一个小脑袋就拉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去希立克斯山寻找那位鼎鼎大名的铸剑师，只要对方的条件不过分，他绝对能负担得起。掂了掂自己口袋里包得严严实实的沉甸甸维纳银币，顿时感到自己成就非凡。 “你要么现在就跟我一起成为守护者，我们还是好兄弟，”彼特又使出这种烂招数，而且屡试不爽，“要么你现在马上回头，滚回城里去，我们不再是朋友，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我将会和你决斗！”他瞪着伊诺，他瘦弱的身板经不起自己的一拳。 伊诺心里闷哼一声，什么时候彼特才能收回这些烂把戏，都被他玩腻了。 他无奈的摊摊手，“你答应我的精灵通识书可不能反悔啊！” 彼特登时笑开了花，拉着好伙伴的手，“好啦好啦，守护者怎么会食言呢！等我获得了自己的宝剑，什么精灵书、矮人书都给你抢来。我怎么会亏待自己的兄弟呢！” 伊诺也在笑，其实他早已把精灵通识书读过一遍了，可总喜欢看到好伙伴扬言威风的样子，这让他感觉自己能衬托出朋友的勇猛，不会因此而远离自己。他很欣慰。 接着，他们沿着一条长满嫩草的幽曲小路，不断往森林里大胆走去。身后的光亮渐渐合闭，头顶的浓绿愈加叠起，过了一个时辰就连一点光芒也没有了，四周宛如长着眼睛的大树控制着整座森林要保持安静，而且静得出奇，好像它们都是死物。唯有他们慢慢摸索发出的窸窣摩擦的声响，还有彼特不断鼓励着伊诺的话语声，密林里阴冷潮湿，可他们喉咙里却是干涩枯燥，愈发的寒心。就连彼特自己也感觉到了恐惧，担心铁匠骗了自己或指错了路走不出这片大森林该怎么办？会不会在森林里被某只饥饿的怪物吃掉，或者在森林里孤独死去？不自觉的两人的手握得更紧，心心相惜，他感觉到伊诺手里流出的汗渗湿了自己的掌心，他明显比自己更害怕，却从刚才开始没有再抱怨一句，没有打退堂鼓，非常信任地跟着自己的胆大冲动往前走，一点怀疑也不提，就这样的相信 我不能害怕，他在心里重复命令着自己，我不能害怕，我的好朋友信任我，我不能辜负他。 “伊诺，我们就快走出森林了，”他尝试的给朋友壮胆，“铁匠给我画了地图，我都装在了心里，还教我用野草的生长情况判断方向，我们绝不会迷路的。” 伊诺“嗯”的应答，满是肯定。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彼特每天和自己混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是不知晓的，就连不举报他的铁匠都是自己找的，还说什么地图和野草生长，他可真会编。但是他不善于揭穿。 “你听。”彼特突然警觉起来，耳朵跟着眼睛在打转。 “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你不要开玩笑。”彼特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恶作剧。也许他为了暖和气氛故意使出来的招数。 “我真的听见了，”彼特一点不像开玩笑，眉头拧到了一起，“可是现在又没有了。” “你演得可真到位，可以去当吟游诗人了，”伊诺笑了起来，“只要你背诵几首” “我真的听到了，”彼特打断了他，非常严肃的说，“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可我什么也” “你听！”彼特瞬间警惕得和猫一样，“安静，赶紧趴下。” 两人立即趴下，一个打滚便伏进了密密麻麻的杂草里，隔着错乱的叶片难以瞧见他们，如果他们一动不动的话，就算有人在他们身旁走过也不会发现他俩。 可伊诺仍不放心，拉了更多的叶片挡住他们，这下可真是看不见了。 “嘘”彼特比了个手势，以防被发现。 “是什么东西？”伊诺压低了声音，只能他们二人听到。 “我不知道，可是我敢保证有东西正往我们这边跑来。”彼特的声音像埋进了湿寒的泥土里，听起来怪冷的。 吓得两人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在草丛里伏了多久，伊诺感觉他们待着不动有很久了，就算是怪物也应该走了吧！主要是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四肢已经开始发麻，还有好多细小的虫子钻进他们的衣裳里，像冰冷的叶尖在肌肤上慢慢滑动，简直瘙痒难耐。真想马上站起来，把这些该死的虫子全部拍死。 他求助于彼特，看他咬牙出冷汗的样子肯定比自己难受多了。 突然，彼特张大眼睛瞪着伊诺，他的眼睛从没张那么大过，“来了！” 什么来了？伊诺心里嘀咕。 “哗哗哗——”一阵悠远而快速靠近的植物摩擦声，从前方响起。 “我听见了，”伊诺差点大声叫出来，彼特急忙按住了他的嘴巴，“嘘！”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伊诺（二） 声音越来越近，浓郁阴暗喜好静谧的大森林骤然响起从未有过的哭喊声，一种不属于森林的怪叫，像高傲的森羽鸟(与精灵作伴的智慧飞禽)临死前爆发出的死亡气息，充满了恐惧。 森羽鸟从不哭泣，可回荡在森林里的声音却是那么刺耳骇人，让树木听了都会颤抖害怕。 迫使他发出这样声音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藏在密叶底下的两个年轻人已经吓得动弹不得，面色苍白全身直冒冷汗，在身上爬动的恶心虫子更加蠕动起来，跟着声音的靠近将要把两人痒到痉挛。 伊诺把脸埋进了潮湿的土里，泪水透着眼缝止不住地往外流，脑袋里一片空白，若不是右手紧紧握住了彼特的左手，他可能会大声叫起来。 然而彼特从手臂传来的剧烈颤动让他更加恐惧，不敢睁开眼睛，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惊惧。 “来了，来了” 彼特舌头绕着互相打架的牙齿发出的颤音，跟身上蠕动的虫子一般细微、渗人。他被领主鞭打得快窒息的时候，发出过同样的音色。 凄厉的声响近在耳畔。 “哗哗哗——”杂草摩擦的声音像流水般淌过;“嘣——”的猝然巨响像树木压倒的震动，两人的心脏提了起来。 “啊——” 最后一句凄惨的叫声绝不是动物发出的，是人类的哀嚎！ 彼特紧攥在手中的铁棍，像是碰上了石头，发出悲鸣的敲响。 但这一声敲响是从两人头顶上方响起的，非常清脆震耳。把伊诺胡思乱想的害怕吓到了顶峰。 彼特下意识中猛然转头，忙乱的目光透着叶间的细缝往上瞪——瞳孔极具收缩，突然出现一把精美沾着黑血的断剑凭空横插着，离自己不到二十米，像苍蝇的翅膀一样在痛苦晃动。 他想稍微挪动身体，看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伊诺紧紧扯住了他，让他挪动不得。他不得不放开伊诺的手，就在松手的一瞬间，伊诺哭得惨白粘满湿土的脸猛然抬起，他胆颤的表情明显不愿意松开。 “我们必须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彼特的声音依旧颤动，可他比伊诺勇敢得多。 “不，”伊诺绝不愿松手，他慌乱的脑子里突然冒起大人们在白天谈起炼鬼和伪灵的害怕与痛恨，不敢想象炼鬼和伪灵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它们肯定比隐藏在大山深处的怪兽更加恐怖，所有恶魔都是它们的仆从。听说它们会吸干处男处女的血肉，嘴里永远叼着一颗骷髅头！ “不，我们藏好，我们装死，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伊诺强忍住哭泣，含糊不清的话语令人心悸。他相信，只要他们一直保持不动，就算怪物在他俩身旁走过也发现不了他们。可万一他们被发现了怎么办？万一怪物不小心踩到了他们该怎么办？那就完了。不，不会的，听声音，怪物和他们还有距离，只要怪物赶紧离开 “我必须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后悔听到彼特会说出这样的话，“相信我，伊诺。我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绿眼狼(隐藏在森林深处的血腥巨狼)袭击了人类，我们还能救这个人。” “不行，”伊诺十分坚决。他真想骂自己的死党，彼特无论到哪里都会惹麻烦，永远也不经过脑子思考就冲上去——绿眼狼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而且绿眼狼捕食时会兴奋的嚎叫，怎么可能是绿眼狼这样的寻常怪物。就算是有人被怪物追又能怎样，靠他们两个无非就是去送死。绝不能让彼特去送死！ “你必须听我的。”伊诺不再流泪，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试图让彼特保持清醒。 “不行！我不能见死不救！” 坚决的话脱口而出，直接挣脱了被伊诺扣住的身体，像只泥鳅一样沿着叶底蠕动往前。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对两个少年来说已经足够巨大了。 壮了胆的彼特终于模糊看见，就在刚才发出铁器敲响声的地方，一个全身焦黑流着稀释羊屎般脓液、长着两根牛角的獠牙怪物贴在树上用劲的拔胸口插着的断剑，比他见过的最可怕的怪物更可怕不知多少倍。朦胧的暗色之中好似黑暗从它体内发出，周围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与其说是彼特看见的，倒不如说是怪物的恐怖模样直接映入每一只眼睛里，吓得难以挪移。 森林里阴暗得模糊，单单看见怪物的侧身已经够可怕了，若是映在阳光底下，是否阳光都无法照亮它。 怪物静得默不作声，脓液溪水般流出，它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如果它藏起来，就是一块大黑石！ 彼特惊了，双手死命的按住嘴巴，泪水汩汩而下。心里生起一丝后悔，他感觉自己腿下湿乎乎的。 他稍微扭头，不知何时，伊诺趴在了自己后边。像刚才一样，他全身在发抖，脸埋进了土里。尿裤子是他的作为。伊诺肯定看见了，不然他不会尿裤子。 彼特不自觉想看清楚怪物的模样时，怪物不见了！凭空消失了！连同外面发生的一切也一齐消失了。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弄清个所以然就过去了。 忽然，在他迷蒙视野的尽头晃动了七八具高大的影子，宛如古老的树的孤独灵魂一样隐没在暗色之中，排斥任何想要发现它们的目光。 彼特松了一口气。 发现刚才贴在大树下拔剑的怪物就足够让他恐惧了，单单看见就会让人尿裤子，难不成想在它们手底下救人吗？不可能的。死亡绝不能靠逞强完成。 “你看见了吗？”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彼特已经感觉到体内涌上丝丝力量，仍然后怕十足的问伊诺。 伊诺依旧害怕，连话也说不出来。咬着嘴唇哭着点头。 “是什么？” 伊诺摇头。他看过很多书，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只是看了一眼，绝不想看第二眼。是未知而且极度危险的生物。如果是平时，他肯定很有兴趣，但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赶紧回城里把这件事告诉领主。如果这样的怪物闯进了城里，那一切都完了。 “它们是我们的敌人！” 彼特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对克制伊诺的恐惧似乎起了一些作用。手中的铁棍攥得很紧很紧。“迟早有一天，我见到那些怪物不会再害怕。”忽然，他的眼睛又流泪了。 伊诺知道，彼特又想起被绿眼狼杀死的哥哥来了。他想安慰他，可彼特霍地跪起来，又倒了下去。 “赶紧趴着，赶紧趴着！”伊诺害怕怪物没有离开。 彼特没有听从，坚强的擦干眼泪，试了五六次才让僵硬又抽搐的身体半跪。四周恢复了静谧的环境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一场幻觉。 由内心而生的恐惧激起了他的愤恨，他绝不会忘记刚才的怪物的模样。 他朝怪物刚才站的地方爬过去。黑色的鲜血洒了一地，他不得不站起来走到树下。可一股恶心的说不出来的臭味让他不敢上前，难道怪物站过的地方我都不敢上去吗？他在心里骂自己的胆小。 “彼特，我们赶紧回城里，别去管了。天黑前一定要回去。”伊诺蹲下身做贼般全神贯注在四周，催促道。 彼特没有回答。他咬着牙鼓起勇气，往树下趔趔趄趄走了过去。站到了怪物刚才停留的地方。 一把三指宽、半条手臂长的精致断剑安安静静的躺在腐烂的树叶上，像是被人故意遗失在角落，第一眼下并不惊奇。滑纹剑身上沾满了羊屎黑的稠液，铁锈般粘在其上，剑柄是一颗张口的龙头伸长了脖子，用绿丝剑穗缠绕着，隐隐散发着古朴和神秘。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伊诺（三） 彼特把剑捡起，拿起的沉重感超出了想象中的重量，传到手里沉甸甸又冰凉的感觉使人平静而有力，不自觉的想要握紧。 他用细叶认真的擦拭干净后重新打量起它——剑柄末端的龙头栩栩如生，伸首的模样比城中的巨龙雕像更加高傲，能看清它的咽部，仿佛它随时要喷出火来;尖锐的龙角分两边勾绕剑柄而下形成凸起的纹路剑格，质朴的护手一点没有骑士佩剑所追求的庸俗华美，宛如最顶级的铸剑师一气呵成的完美佩剑。真羡慕这把剑的主人。 “这是一把宝剑，尽管它没有剑尖还断了一半。不过它一定是一个好东西。”伊诺蹑脚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了坚韧得近乎流水线的剑身上，暗色中尤见精美，能捡到这样一把剑对彼特来说应该足够了，然后才能打消彼特踏进这座该死森林的原来目标，赶紧离开这里。 彼特看了看剑的断截处——比木匠裁的板更加整齐，不像自然折断，更像是人为的。十分怪异。 轻轻在树上一划，一道深刻的剑痕立马裂了开来，锋利程度让两人都吃了一惊。如果割在人的身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而从怪物身上拔出来却全然不当回事。那怪物得多恐怖，普通的刀枪或许伤不了它。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 “既然我们有剑了”伊诺中肯道，以为彼特能满意而归。 彼特却打断了他，一如既往地固执，“这是被人丢弃的剑，从怪物身上拔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被敌人嘲笑的把柄。”彼特盯着自己的朋友，希望在朋友身上寻找到同样的认同——“而且，守护者的剑没有一人是捡来的，至始至终都是只属于他们自己，属于他们剑的初衷！”他厌恶的丢回了地上，断剑插进了土里，很坚定的拒绝了它，“这不是我们的剑，我不能要它！” 利刃突然坠地，让伊诺受了一惊，还未从方才的恐惧中完全回过神来。这一吓，才把他内心的所有慌乱冲了开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朋友死脑筋的愤怒——明明刚才经历过一场可怕的怪事，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怪物就在这里，差点就被发现，差点就没命了，现在一点不知道这可怕的森林还会发生什么怪事，那样的怪物会不会折返，还是会陆续而来？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就连现在自己生命都感觉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眼前这把断剑的。还谈什么成为守护者的大话，难道有比两人的生命宝贵吗，都是逞强好胜骗人的！ 就不该答应他出城来，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人类和人类打，打完又和怪物打，成为守护者如此不现实的梦想只有彼特才会相信，真是愚蠢够了！伊诺心中愤恨不已，一定不准彼特再往森林里去，不然他就没命了。 “我不准你再往前走，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伊诺挡在了彼特的身前，张开双臂，“不要那么固执，森林尽头的传说铸剑师是铁匠骗你的，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再往下去，你就要没命了。” “何况，”伊诺继续劝道，“何况这把剑已经足够精致、足够锋利，它和铸剑师铸造的剑没有任何区别，它已经是你的了。彼特，放弃吧，我们回去！” “这不是我的剑，是被人丢掉的剑，拿了它会被人耻笑。”彼特很认真，严肃的表情就像要跟人打架。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肥仔他们肯定知道你去寻找铸剑师，我们可以说找到了，这把剑就是铸剑师精心铸造的，我们不说，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耻笑我们。”伊诺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可以瞒天过海。 没想到，彼特怒视伊诺，举拳扬了过去，直接把他打翻，恶狠狠的声音就像撕破喉咙吼出来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流出，“刚才的怪物你难道没看见吗？这么锋利的一把剑都杀不死它，”指着地上的断剑，握紧拳头的瞪着地上残留的黑血和倒下的伊诺，“如果我们选择逃避，那还有谁去杀死它，难道靠肥仔和每天逛妓院还喝得烂醉的荣誉骑士吗？难道靠手无寸铁的农民吗？他们除了整天躲在城里还会干什么！”他不止一次在伊诺面前咒骂那群懦夫，“我发誓要成为像圣龙守护者一样的人，我绝不会食言，即使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哗哗流着泪转身——坚决不愿与懦夫为伍。 “太天真了”，伊诺在心中咆哮，“一点没有自知之明，居然想要杀死那样的怪物，还没拔剑就会被撕成两瓣，绝对不可能杀死它，彼特就是去送死！” 伊诺感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从没有这样愤怒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反抗要用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 他迅速站了起来，对着彼特倔强的后背厉声而出，“最后的守护者已经死掉了五年，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圣龙守护者，只有你还一直相信，他们都是骗你的——守护者就是骗我们这种傻瓜的谎言，他们早跟圣龙见鬼去了！” 凄厉吼叫的声音宛如一阵狂风刮进了森林里，席卷了静谧，泪水相伴而下。如果彼特不那么固执，他也不会戳破。但为了朋友的性命，这点争吵都是值得的。 彼特晃动的身体好像随时要倒下去，每一步都感到凝重无比。他一直避讳的事情还是被伊诺说出来了，当年骑在自己哥哥肩上看被选为守护者的少年经过鹿息城时，所有人都为他欢呼，最优秀的骑士给他开路，成了所有男孩的榜样，哥哥说:“守护者是人类物种中最出类拔萃的人，他们是我一辈子向往的目标。成不了守护者，就成为守护者的双手、双脚、他的剑”哥哥却在五年前的“恶鬼暴乱”中结束了荣耀，如果哥哥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放弃！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不会放弃。 彼特已经没有怒火再撒在朋友身上了，他感到精疲力尽，前方的森林已开始变黑 听老一辈的人说，守护者的挚友是孤独，如果这是必经之路，那也别无选择。 “伊诺迪拉里亚索，”这是伊诺的全名，只有在十分尊重他人时才会说出别人的大名，“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回去吧！”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彼特（一） 彼特孤身一人往绿眼狼嚎叫的地方摸去了。 森林四周的黑幕让他无路可走，晦暗而又诡秘。当死翎鸟盘旋在头顶时，他觉得自己迷路了，狼的叫声吸引着他。 伊诺骂他自寻死路，他觉得朋友的小题大作正以某种预言的形式发生，尤其是听到第一声响彻森林的狼嚎后，他的害怕就没有停止过。不禁掂量起赶走朋友的无畏固执，他愿意向伊诺解释自己的计划和决心，如果伊诺更理解自己，他愿意分享只属于他的痛苦。 他多么希望自己有能力能阻止所有战争，跟每一个守护者一样，英勇无畏的挡在传说中的怪物面前，保护着他要保护的人类。可伊诺和每一个大人一样，认为守护者的没落是因为怪物屠杀人类是轻而易举的惯例。 人们对守护者的希望，就像屹立在城北杂草丛生中被风雨剥落了面孔的雕像一样，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去看他们。 他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他必须证明——怪物不是不可战胜的，它们的血腥将臣服在人类的希望之下。而希望才是人类不屈不饶的源泉。 为此，他用死翎鸟的鲜血仔仔细细地擦拭身体，身上破口的粗麻布衣服粘不住鲜血让他涂抹了三遍，黑血从他的发迹一点一滴坠下。 因为猎人蒙纳曾告诉他，“绿眼狼唯一不会袭击的只有死翎鸟，就算死翎鸟送到快要饿死的绿眼狼嘴边，它们也不会哪怕咬上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不小心落入绿眼狼的范围内，千万不要认为自己还是个人类，走失的人类被该死的狼发现几乎不可能逃走！” 蒙纳的好心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希望蒙纳猎杀了四只绿眼狼的传闻是真的，”彼特经常听他吹嘘自己猎杀绿眼狼的激动过程，不厌其烦地把他收藏的四口焦黄的狼齿拿给别人观看，锋利如刀的牙齿令人难以相信臃肿的蒙纳居然杀得了绿眼狼。但现在只能相信他了。 彼特又拧断一只死翎鸟的脖子，喷出的腐臭血液淌满了他的双脚，再抹了一把脸，连耳朵也不放过，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希望这个的方法能够管用，只要走出这片森林就没事了。” 他捡起铁棍，快速地爬上一棵就近的高大野榕树，牵着粗壮树枝上垂下的扎实树须，摆出长长的弧度跳上依偎得很紧的另一棵树的树梢，急忙用铁棍隔在树枝之间，如一只笨拙的猴子在树木之间飞跃。慢慢地伏下身躯，小心翼翼地逼近，大气不敢喘一口。 虽然害怕，可他希望狼能再叫一声，让他更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能让危险跑到自己头顶时才发现。 “嗷呼”一声，突然闯进了他的耳朵里，嚎叫仿若近在耳畔，感觉有一群狼冲自己迅速的奔来。他差点从十几米高的树枝上掉下去，双手急忙抱住了树干。 “该死，就在前面！”他激动了起来，肌肉不自觉地颤抖，每次打完架就会涌上这种疲惫的不舒服之感。 他继续往前摸，故意往叶片浓密的树尖爬动。 一只绿眼狼突然出现在了彼特的视野里，看起来和公牛一般大小的身躯正向自己的位置疯狂奔来。 这是他看过的最大的一只绿眼狼，全身的狼毛灰中透红，垂下的毛茸茸狼尾巴夹在屁股后面拖在地上，硕大狼头下掩藏的雪白锐利长齿一张嘴怕是两个自己都不够它咬碎的，四肢用劲扒地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彼特顿时怕了，躲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透着树叶的间隙盯着朝自己奔来的巨狼，把自己的全身都藏得严严实实。 他终于知道了国王对五年前的“恶鬼暴乱”无能为力的原因，也知道哥哥的尸体被带回来时为什么是四分五裂的惨状了。如果体积如此巨大的绿眼狼集体出现在城里，又将上演五年前相同的噩梦 他用牙齿拼命咬住了嘴唇，咬出了血。潜在的恐惧跟着绿眼狼的靠近而不断涌起，他命令自己不应害怕。 “嗷呼——” 这只狼跑到让彼特看得更清楚的地方猝然停下，彼特的心跳也随之暂停，看巨狼仰头对着天空又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好像在呼朋唤友，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权威，好像它还没有发现藏在树上的人类。彼特不明白为什么狼嚎断断续续，像人类痛苦时发出的悲鸣。 嚎声未尽，在彼特的怒视下前腿弯曲倒了下去，硕大的狼身沉沉地垮下，埋进土里的狼头一双透着血腥幽绿眼睛凹了进去，它紧闭嘴巴也难以遮住两根长得可怕的獠牙。就是这两根长牙，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彼特试想着自己的铁棍捅进它的喉咙里是怎样的感觉，应该是无比的快感吧！ 他的脑袋里是这么想的，可身体比脑袋更加诚实的颤抖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发出了软弱的危险惊悚，告诉自己要赶紧离开危险。 “抖什么！”他在心里冲自己怒吼，“该死的绿眼狼就在眼前，我要是后退一步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与突然出现的孤狼僵持着。 彼特担心会出现更多的绿眼狼，狼总是成群行动，它们不会给人类留下落单的好机会。 天就要黑了，森林早已铺开的黑色幕布从四面八方涌向彼特，把他与浑然不动的孤狼拉得越来越远，好像有一股魔力在隔离他与狼的距离。他的肌肉为此感到高兴，不再颤抖。 从它发出的最后一声狼嚎后，森林里再也没有了狼吼，惊奇地恢复了大森林安静的魅力，仿佛刚才此起彼伏的声音才是破坏大森林安宁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安静，让彼特十分不安。 他瞪大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趴着的绿眼狼，冷汗渗进他的眸子里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狼就消失不见，这会让自己陷进无比恐怖的被动之中。 “它在干什么？”彼特身上的黑血凝成的血疤正在慢慢剥落，冷汗湿透了他的身体，稍微挪动一下身子怕压过树枝发出打扰的脆响，耐心越来越熬不住，“是在等待同伴吗，还是在等我？”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彼特（二） 他悄无声息的滑下树梢，用牙齿咬住沉甸甸的铁棍，借用铁的冷硬给自己壮胆。双手灵活的攀上另一棵大树，站在树顶上拨开树叶望向红得褪色的夕阳—— 毫无感情的高山正不断地拉扯太阳，和早晨阻止太阳迟迟升起一个鬼样，光芒留在大地的时间超乎想象的短暂，彼特连森林都还没有走出去，而现在却要逼他留在黑暗的森林里，与残暴无比的绿眼狼赌一赌会不会发现自己。 彼特头顶上盘旋的死翎鸟越来越多，集体发出极其难听的“咕嘎”鸟叫，迟早会引来更多的野兽。 “宁可和黑熊拼命，也不愿和绿眼狼交手。”这是猎人的口头禅。 想起十天前有两只绿眼狼溜进了城，趁着黑暗挖掉了两个儿童的内脏，拖着两条长长的血迹直到城墙上，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彼特的邻居，事发当时他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简直和鬼魅一般。返回时还割开了四名守夜士兵的脖子，豁口和专业侩子手斩头一样整齐，鲜血都没洒到墙壁。 “该死，伊诺说得对，我是在送死。”彼特心里越来越着急，着急得没有了主意。 他低下头看地上模糊的巨狼，看它仍然趴着一动不动，对此越来越恼火。 “它是在等我把铁棍捅进喉咙里，还是要把爪子伸进我的心脏！” 他觉得要想继续往森林里走就要杀了眼前的绿眼狼，在它张开嘴巴之前把铁棍迅速刺进它的喉咙里，完全不用害怕它曾经吃了多少人。 “我能做到，我必须做到，”他无法忽视一个明摆着的威胁，要么杀了它，要么逃走，“守护者从不后退，要成为守护者的人也是一样。” 他攀着树枝迅速跃下大树，滚进了一堆草垛，心里激动地怦怦直跳，发现双手握着的铁棍和握剑的方式一样，立即换成握长枪的方式，尽管铁棍不及长枪的一半。但他相信自己，这比什么都重要。 慢慢的靠近，眼睛死死地盯着绿眼狼，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却感到十分遥远。完全忽略了头顶上方不断坠下的死翎鸟。 “咕嘎，咕嘎，”七八只死翎鸟快速地扑了下来，冲着潜伏行进的彼特大声乱叫，尖锐的鸟嘴如它们的武器向他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更多的死翎鸟却扑到了巨狼的脑袋上，用它们啄腐肉的嘴挑巨狼灰色毛发下的皮肉。简直是绿眼狼的臭婊子！ “该死，”彼特惊了，没想到和乌鸦一般大小的死翎鸟却比乌鸦卑鄙几百倍，它们对人类的仇恨比彼特涂抹在身上的鸟血多得多，简直铺天盖地，“那么多人类命丧于绿眼狼全是因为你们这些该死的鸟！” 他举起铁棍，立马扫死几只啄自己脸颊的死翎鸟，如乌鸦的痛叫更加激起了他的愤怒。猎人说绿眼狼不会袭击死翎鸟，都因为它们如此恶心的勾当。用它们的鲜血洗尽森林的污秽都不够。 死翎鸟前仆后继，更多惨死在地。 巨狼被唤醒，在彼特错开视线时爬了起来！就像嗜血的长枪突然有了自己的生命。 身材比彼特看见的第一眼时还要高大，一对充满死亡阴影的绿眼正直勾勾的看着挥舞棍子的人类，对身边围成圈的死翎鸟采取最粗暴的驱赶方式，简直愚蠢。单单嗅到人类身上的汗液便兴奋无比，数不清的喜悦要从眼睛里喷射出来，真想品尝勇敢人儿搏动的心脏 “不——我完了！” 彼特终于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怎么可能偷袭得了以偷袭为生的绿眼狼，猎人早就告诉过他。 看着与雄壮公牛不相上下的巨狼伸长了脖子，尤其那两个瘆人的獠牙像公牛头上的两根犄角，不用磨光便锋利无比，从锋利牙齿的缝隙里不断地漏出沾满泡沫的唾液，似乎可以在吞下人类身躯之前给自己洗个澡。 它的四条腿冷静有力的往前探，随时想跃到自己妄想逃跑的身后。 “不，不——” 彼特预想的不是如此，求生的欲望犹如闪电，痛苦的折磨着他。 第一次与死亡如此之近，感觉死神的祷告敲在了耳畔。 “我不能死，我的哥哥是被你们杀死的，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救，还有更多的怪物等着我杀，我”他全身除了眼睛都在颤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牙齿掐架的磕碰，“我不能慌，我不能怕，我一定要给我哥哥报仇，我正面杀不死它”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看着巨狼十分安静的靠近，不发出一点声响，好像它在静默地欣赏自己的恐惧，像猫抓老鼠一样，吃掉之前要无情地戏弄一番。 他把拳头握到疼痛，铁棍攥在手心扎进了肉里。 “我在害怕什么！”他愤怒地喊了出来，无比怨恨自己的胆小，守护者没有一个是胆小怕死之人，“我在怕什么，该死的狼，该死的狼！” 他的喊叫震住了巨狼往前探的步伐，看它慢慢地低下头、低下头，幽绿的双眼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兴奋！ “啊唔！” 彼特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疼痛不仅把眼泪挤了出来，还增加了他的勇气和冷静。大量的鲜血不断地涌出嘴角，滴在他的拳头上，顺着铁棍滑落。 “龙神给予每一位勇者决心，保护他们不受脆弱命运的摧残，誓死向前，龙神与我同在！”他含糊不清地念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后退一步就再也得不到龙神的怜悯。 巨狼又往前探，不断地靠近，把人类的轮廓和武器看得更加清晰。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他在心里默念无数遍。 巨狼与他只有几步距离 他忽然冲着天空大声喊道：“所有被怪物杀死的人呐，我永不放弃守护者的信念，直面我的恐惧，决不屈服懦弱，决不承认胆怯，我将带着胜利与你们作伴！” 他要证明自己的决心，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 “来啊，”他举起铁棍，以毫不动摇的决心狠狠地穿透巨狼的目光，“该死的绿眼狼，该死的死翎鸟，来啊，来啊——老子要是怕你们就是王八。拎着你邪恶的灵魂告诉你们的同伴，杀你之人名叫——彼特霍斯！” 他毫不犹豫冲了上去，手中的铁棍成了他此刻最亲密的挚友。 巨狼仿佛在笑，仰头吼出一声短暂的狼嚎，四肢扒地比彼特更加敏捷的速度扑了上去，张开的大嘴似乎能把半个身躯都撑了开。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卢克斯（一） 夕阳把它的绚丽都藏在了灰石城墙的背后，好像它故意不露头，不愿把光芒留在城墙之外。伊诺想骂它抛弃了彼特，却骂不出口。 从森林便一直跟着他的夜精灵拼命的要翻上城墙，不仅把黑暗重新带给了人类，还唤醒了仇恨人类的猛兽。站在哨塔上都能看见它们。 伊诺害怕看到黑夜的足迹，这会让他在脑中勾勒出绿眼狼吞噬彼特的样子——四分五裂、鲜血淋漓。 他越不愿想，这个恐怖的画面越困扰着他，反而随着身体的精疲力尽更加的折磨自己，令人疲惫不堪。 “我抛弃了我最好的朋友，彼特把我欺骗他的话信以为真，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如果我阻止他出城，如果我足够强壮，他就不会” 伊诺重重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深深地自责让他无地自容。 “我亲手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想到这里，他又哭了出来，泪水早已湿了他的全身，一个人躲在城墙的角落，任畜生的排泄物不断地恶心自己，相比彼特遭受的不幸，这个显得微不足道。 “如果依莉卡问起她的弟弟，我该怎么回答”当初彼特哥哥死时，依莉卡整整忧郁了一年，若不是她还剩下彼特，是否她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感受到了五年前丧失亲人同样的痛苦。这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沼，会把人给吞噬，他好不容易从泥沼中走出来，现在又要掉进去。 “不，不是我杀死的彼特，不是的，”他恨这种脑袋被控制的感觉，个人的思考渐渐的迷失，而思考才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他已经是一个懦夫了，如果再失去自己仅剩的东西，伊诺深信自己和死亡没有差别。 他不想再痛苦下去，他的父母牺牲了自己才保全他一条生命，他不愿为痛苦活着，他知道自己要振作起来，他比其他人都要聪明，聪明的人不会放任自己，冷静和思考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该死的是绿眼狼，是城墙外所有的怪物，是它们害死了他，”伊诺握紧了拳头，后背挨着冰冷的城墙，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父母的死不是我的错，彼特的死不是我的错，都不是我的错，是它们，是它们” “世界上那么多胆小的人，都不是胆小的错，是可恶的怪物的错，是它们要吃掉人类，是它们要折磨我，如果没有怪物，他们都不会死！我不能让怪物得逞，我不能让它们再折磨我，彼特的死不是我错，是怪物的错，它们都该死！” 他狠狠地擦干眼泪，咬着牙关霍地站起，双手握着剑柄对着坚固的城墙挥舞着断剑，石头与铁器发出剧烈的碰撞，把内心的所有怨恨都撒了出来。 “死亡没有任何意义，愚蠢的人才会想着去死，我要好好活着，向他们证明活着才是最终的胜利。” 他觉得自己早该认同这一点，好好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他冷酷地穿过鹿息城的城主大道，进入城池西边的密集街巷，肮脏的妓院和污秽的酒馆都在这里，人来人往的表情都是无忧无虑，伊诺认为他们这些人应该在怪物袭击城池时第一批被吃掉，填饱了怪物的肚子才能反击。 流浪汉和乞丐不到天黑就占据了街头巷尾的好位置，他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在乎有钱的主儿好不好下手。伊诺觉得这些人或许会被怪物恶心，每年的流浪汉和乞丐越来越多不是没有任何好处。 再往里走，就是农民的房子，破败不堪又十分拥挤，紧靠着他们的农田，赋税迫使他们关心收成胜过了关心自己的儿女。 伊诺就住在这里，他是这片区唯一识字的人，已经有十几家农民愿意把自己最漂亮的女儿嫁给他，他却一个也没有看上。 走进鲜有人至的甬道，从劳作吃力暂未回家的老农民弗拉家里穿过去，顺便喝了一口水。 跑到自己家门前时，惊愕地发现上了锁的木门被人劈断，这块完整的门板是他给木匠工作了一个月才换来的，现在成了一堆柴火。 破门而入的强盗是最遭人恨的家伙，他们不仅拿走农民的粮食，还强暴农民的女人。 伊诺恨破坏自己家门的人，这种人应该被处以火刑。 他缩在了烂石头的角落以防强盗没有离开，强盗杀人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伊诺绝不愿被杀。 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心中憋屈得想杀了破坏自己家门的人，可是他不敢。 “我应该大叫，叫人帮忙惩罚强盗，”他觉得这是个主意，可假如强盗没有离开，大喊大叫会逼强盗做出极端的事情。 “我应该报告给城里的士兵，不，他们眼里只有钱。” “强盗该死，士兵也该死，应该和绿眼狼陪葬。” 咒骂一声，他偷偷地溜到墙角，透着破烂墙壁的细缝往里瞧——所有家具被推翻在地，水缸被砸坏了一个大窟窿，湿了整个房子。庆幸里面看不到人。 “里面没有东西好拿的，人肯定走了。”他知道求财的人会做些什么，为此松了一口气。 胆小心细促使他不敢正面走自己的家门，熟练的翻上自己房子的窗户，手里一直握着断剑。生怕有流浪汉闯进了自己家里。 跳下窗户，看到自己唯一的黑面包被人撕成两瓣扔到潮湿的地上，面包上两个明显的脚印让他想哭，怒火压制了这个冲动。显然流浪汉不在这里。 这个恶劣的地方，不比城外好到哪里去。 “嘿，我的小呆子，”一个人突然从厨房的门角里跳出来，语气中满是积累的怒火，“你手里拿着一把破剑是想要刺死我吗？” 伊诺急忙躲到墙角，断剑横在身前。一个瘦高个的男人，一双鱼目般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自己，脸上满是豆大的肉斑，身上穿着不合神的大学士学徒的长袍，看起来没有一点学者应有的模样。 “卢克斯，”伊诺非常讨厌他，“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为什么？”卢克斯握着拳头一步步逼近，丝毫不把伊诺的断剑放在眼里，逼得伊诺无法逃走，“你居然敢问我为什么！”快速的一拳直接把伊诺打翻，立马把断剑踢到一旁，压着伊诺的身体大吼，“你他妈让老子辛辛苦苦找了一天，你还真是个小滑头啊，居然敢躲着我！你差点把我害惨，要是我丢了这份工作，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写了信，上面的字迹都是我认真核对过，看不出是别人写的，”伊诺对司巴多大学士交给卢克斯的每一件任务都极其认真，他不认为会出错，“快放开我。” “你知道我不认识几个字，偏偏写我不会的字，你是故意让我失去这份工作的，你存心让我被大学士发现，你故意给我找茬，”卢克斯死死的按住了伊诺的头，把他的嘴巴对着泥湿的地板摩擦，“你差点让我被大学士发现，大学士他妈的让我读你写的信，我差点露馅，你知不知道？你个该死的书呆子，你的脑袋就是一坨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卢克斯（二) 伊诺的嘴巴沾满了臭泥，恶心到了牙齿缝里，每一次碰见卢克斯都会加深讨厌他的程度，更是受够了他的欺凌，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他又想起了彼特说的话，“你必须学会反抗，会拒绝的人才能得到尊重。” 彼特在其它方面或许做了许多蠢事，但这个他是对的。 伊诺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瘦弱的身板被压得疼痛，双手反扣在后背似乎快要折断了，卢克斯一点也不想放过自己。 “要是我这双手废了，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帮你糊弄司巴多，绝不会再帮你作假，你个丑鬼，以后你就找绿眼狼给你写字吧！让它把你撕成两瓣。” 伊诺使劲的挣扎，试图把双手从卢克斯的手底抽出来，却被他压得更疼。 第一次因咒骂讨厌之人被弄疼的伊诺忽然产生了一种美妙的快感，这个快感就像是活着的赏赐。尽管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却令人心里舒坦。 又一声大叫起来，“快放开我，你个丑八怪！我绝对会这样做，我会举报你，你欺骗了大学士，你完了！” “你以为你能吓到我吗，”卢克斯丝毫不在乎伊诺的威胁，手上的劲反而加大，使得伊诺痛叫了出来，“你个胆小如鼠的书呆子能吓唬到谁，啊？你告诉我。”他啪啪啪地打着伊诺的脸，比平常更加放肆的压榨他眼中的书呆子，“全城就数你最懦弱，没有人比你更胆小，你威胁我的话是不是彼特那个混小子教你的，啊？说你是孬种我都是在夸你，不知好歹的东西，别忘了是谁给你一口吃的，你个胆小鬼，连老鼠都怕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要笑死我！哈～哈——” 他长笑之后笑声戛然而止，恢复了可恨的凶狠表情，继续辱骂伊诺，“勇敢可从来和你不沾边，你连老鼠都不如，谁到知道你是个没种的家伙。我警告你，我只说一遍，要是你下次再敢用彼特那个臭小子的话威胁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房子，一辈子都必须听我差遣，你听见了没有？给老子点头，快点点头！” 卢克斯的力气毫不留情。 伊诺却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潮湿的地板，心想彼特从没有教过自己怎样骂别人，他才不会那么卑鄙，卑鄙的人可是卢克斯，他今天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住了，记得清清楚楚暗暗的起誓，暗暗的咒骂。 突然后背被重重捶下，大叫一声才让卢克斯拎着自己狼狈地站起。全身似乎被人拆了开来，紧紧的咬着嘴唇忍受着，心中却在压制想流眼泪的生理反应。今天已经够遭了，他绝不愿意再可悲下去。 卢克斯一把推倒伊诺，差点连人带椅子撞上墙壁，极其恼火地指着伊诺的鼻子，带着唾沫星子吓道:“你给我记住，不要想着动歪脑筋，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你要是有一点歪念头，我就立马打断你的腿，要是你再敢在纸上写我不认识的字，你就完了！如果我被大学士识破让我丢了这份工作，你下辈子就别想好过，到时候就算彼特那个臭小子找我决斗也没有用！你给我记住，记在你的烂木脑袋里！” 他紧盯着伊诺面无表情的脸，教训他这种人就要这样的效果，哼的一声，从衣服内口袋里抽出几张昂贵的打格纸，连同一支白鹅毛笔平平整整的摊在没踢翻的木桌子上，像是他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 充满了苛责的语气警告着伊诺，说道:“明天傍晚之前把这几张纸写满，把你知道所有精灵的传说都写上去，我会仔仔细细的检查，你要是再敢写我不认识的字，我会再揍你一遍，把你揍到半死不活，你给我记住了！” 伊诺还是不摇头也不点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地板，每一个讨厌的人都会欺负自己，就像他们发泄的对象，可以随便蹂躏。都因为曾经的自己习惯了，没有过反抗，说话的声音永远压不过别人，不像彼特一样人人都畏惧他。 卢克斯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对刚才胆小鬼威胁自己的话毫不放在心上，要是他敢这么做，太阳绝对打西边出来，想自己以后不应该再拿发霉的面包犒赏他。要想让一个人永远的屈服自己，就要带给别人恐惧，况且，全城再没有比伊诺这个书呆子更好对付又更好利用的人了。 他不禁笑出了声。 “给老子快点写，明天傍晚要是交不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卢克斯扔下了一句话，顺手把整个房子里最值钱的铜壶拿走了，大摇大摆地跨过被他弄烂的家门。 伊诺在他走后终于哭了出来，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那个装水的铜壶，那可是依莉卡在自己十四岁生日时送给自己的礼物，彼特很喜欢它。却被卢克斯那个混蛋拿走了。 忽然之间，他开始了悼念彼特，发现彼特劝告自己的许多话是对的。但即使是对的，自己也不敢正面反抗。害怕别人的报复，害怕自己哪天被人活埋，这样的生存方式最适合孤单的自己了。 有时他也会想，就是因为自己无依无靠才要活得出息，成为受人尊敬的大学士就是最好的成果，不然就对不起牺牲的父母。 伊诺伏在桌上痛哭了起来，嘴里骂着该死的卢克斯，这份大学士的学徒身份本来是他的，是被卢克斯抢去的，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丑陋小人却得到了司巴多的宠幸，而满腹学识的人得不到任何东西，这个世界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公平。 看着桌上安安静静的纸张和鹅毛笔，从卢克斯那里等到的唯一好处不是他送的发霉黑面包，那种面包吃了会肚子疼，而是眼前的打格纸和鹅毛笔，这种纸一张在商店要卖一枚银币，劣等的鹅毛笔要四枚银币，伊诺存了半年也只有三枚银币，还借给了彼特。 他就想自己有一只鹅毛笔和几张纸，虽然每次这些都要还回去，但起码今晚是属于自己的。这个小小的满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彼特。 伊诺抚摸着它们，它们就如希望一般令自己感到高兴，这个宛如对知识的喜悦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但是他无法忘记卢克斯对自己的侮辱，一次比一次严重，擅自闯进了自己的家里，还把大部分的东西都给破坏了。虽然它们不值钱，可都是用血汗换来的。 伊诺以为自己的忍受是无限的，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彼特这么好的人都被绿眼狼吃了，卢克斯更应该死在绿眼狼的口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依莉卡（一） “彼特如果现在就在我身旁该多好，”伊诺此刻心想着，“虽然他会嘲笑我的懦弱，但是他会保护我，现在” 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天已经黑到了自己的房子里，“不知道绿眼狼有没有折磨彼特，彼特很勇敢，他活着肯定比我有出息多了。”相比自己遭受的欺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擦干眼泪，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多么希望只是一场梦。 一旦想起那个流着羊屎黑脓液的怪物，伊诺就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像人们口耳相授的传说一样恐怖和遥远。 “我不能再想这个，”伊诺点起一根短小的蜡烛，微弱的烛光鼓励着自己。饥饿和疼痛把他重新带回到现实，凌乱不堪的屋子，不能摔坏的东西东倒西歪，潮湿的地板会让今晚变得寒冷，尽管现值初秋，伊诺却提前感受到了寒冷。 他一件件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拿起它们就像拿起自己懦弱一样软绵无力，仿佛它们也在嘲笑着自己。 走到厨房，没有食物，农民们的肚子从出生开始便习惯了沉默，填饱肚子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奢侈，尤其是被野兽占领了许多田地的鹿息城，城外荒废的沃土没人敢去耕种。 “伊诺，你在家吗？” 伊诺听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拿着蜡烛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差点烫到自己，心跳立马加速。不敢回答，想躲起来。 “是我，依莉卡。我给你带了一些胡萝卜，还有天哪，你的门，伊诺你在家吗？你还好吗？” 伊诺听着这个声音，宛如夜莺急切的歌声，每一次听见都是那么动人。对自己的关心犹如自己的亲人，与此时此刻懦弱的自己相比使心立马痛了起来，强忍住眼泪站着一动不动，连躲避也需要勇气了。 支支吾吾回答了一声：“我我在。” “伊诺，你受伤了没有？” 盘扎着秀发的清秀女子闯进了伊诺的目光里，不用烛火照耀都能看到她的美丽，浓密的黑发和精致的五官与彼特简直相似无二，皮肤白皙宛如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两颗深蓝的眼珠就如天上的明星般耀眼，平民独有的营养不良反而把她的身材映衬得高挑纤细，身上穿着合身的粗麻布衣服永远干干净净，衣服上没有一点花哨，腰边系着洁白的围裙，兜里也一直装着针和线，全城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那些贼人越来越大胆了，”依莉卡蹲下身，帮着伊诺把水缸的碎片一块块捡起捧在手心，“你回来就这样子还是那些坏蛋打了你？” 伊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卢克斯的事情，如果依莉卡知道了肯定会去找卢克斯的，到时候受伤的还是自己，答道：“回来就这样了。” 依莉卡叹了口气，看着伊诺憔悴的模样，真令人担心，“家里还丢了什么东西吗？我明天把这件事告诉皮尔，他今天刚当上士兵长，他会帮这个忙的。” “不，没事的，”他抢着回答，“家里只是被弄翻了，什么也没有丢，不用麻烦士兵长。”言不由衷的话让伊诺埋下了头，陶瓷碎片捏在手心，刺进了肉里。 “起来吧，”依莉卡接过伊诺手里的碎片，放在自己围裙上，“我家里还有一口水缸，明天我让彼特给你搬过来。” 伊诺听到这话，心猛然震了一下，脑中立马浮现出彼特四分五裂的画面，惨不忍睹，吓得把蜡烛摔倒在地，烛火立刻熄灭。 不安地解释道：“我依莉卡我有点累了。” 依莉卡以为伊诺是被破门而入的贼人吓坏了，心想今晚就要去找皮尔，拜托他去惩罚那些坏蛋，不能让伊诺白白受委屈，“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会心烦意乱的，东西被弄坏了不要紧，人好好的就行。” 把蜡烛捡起来，重新递给了伊诺，接着道：“就快秋收了，今年我们收成不错，把赋税扣除还有好多盈余，绝对能撑到明年开春，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家里厨房我给彼特和你都留了面包，饿了就去吃。”看着伊诺仍然魂不守舍，一张惨白的脸被吓得不轻，摸着伊诺的头，就像小时候摸彼特一样，用十分关心的语气对他说：“你和彼特从小玩到大，早就是我们的亲人了，要是有人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不会容忍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的，你知道吗？” 伊诺抿着嘴唇，手里的蜡烛就要被捏烂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依莉卡对自己太好了，好到不敢对她撒谎，心在绞痛，痛到全身发软。一个劲的不愿去想彼特，可就是忍不住，不管是不是绿眼狼害死了他们，总觉得自己也有错——是真正的朋友就应该共患难，决不抛弃彼此，可自己却丢下彼特一个人跑了，就这样抛弃了呀！ “我我是不折不扣的懦夫啊！”他在心里拼命的咒骂，痛恨自己，对依莉卡的话选择沉默，就怕说漏了嘴。 若是依莉卡知道自己抛弃了她的弟弟，是否还会这样对自己，是否她会有轻生的想法。外表强硬的依莉卡其实比谁都要脆弱，她不能示弱，只因为她是彼特的姐姐。彼特哥哥死后，就剩她来保护彼特了。 “别哭，”依莉卡看着伊诺哭花的脸，自己也忍不住泪光盈盈，劝说道：“不要紧的，要是有委屈都跟我说好了，我比你们都大，我可以保护你们。” 若不是怀里包着陶瓷碎片，依莉卡真想抱着安慰伊诺，胆小的人更需要别人的帮助。 这个恃强凌弱的世界，总不能给人们足够的保护，就连有时候生命都感觉不属于自己，是被支配的。尽管如此，生活还会留下惊喜，她的惊喜就是看着彼特一点一点长大。 “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松子饼，里面还夹了奶酪，”依莉卡走到桌边，掀起篮子上的纱布，两块松子饼用荷叶包得很完整，从城堡走到这里没有弄出一点损坏，“艾瑟雅小姐赏了我两块，我给你和彼特一人留了一块。还有胡萝卜，可以配着面条一起煮。你先把松子饼吃了吧，暂时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伊诺从依莉卡手中接过饼干，这块饼干在外面要卖一枚银币，只有贵族才吃得起的甜点。因为依莉卡做女红的手艺是全城出名的，被招去教导领主的女儿才能有机会带给他们一些可口的食物。 一眼看见这么美丽的甜点，伊诺的肚子立马叫了起来，想起平时总是和彼特一起坐在巨龙雕像下吃着甜点，现在却没了一点胃口。 但还是把它掰成两半，递给了依莉卡，“我不饿，你也吃。” 依莉卡微笑道：“傻孩子，我早就尝过了，我在领主的城堡里经常能够吃到，这是留给你的。” 伊诺又埋下了头，一只手各拿着半块饼干，细嚼慢咽的吃了下去，想着彼特以后再也尝不到那么好吃的甜点，愈发的痛心。 依莉卡把鲜美的胡萝卜一根根的取出，还有自制的细面条一齐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 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彼特跑哪里去了吗？” 伊诺喉咙里的食物差点把他噎住，麻木得连咳嗽也咳不出来，脑袋里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画面，更是把依莉卡悲痛欲绝的样子加了进去，他不敢再往下想心脏跳得飞快。 咬着牙关，心里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依莉卡知道自己弟弟死了绝对会寻短见的，我不能告诉她，我不能告诉她，可是她迟早会知道，她会恨我，会恨我” 他的全身在颤抖，感觉到十分寒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依莉卡（二） 依莉卡走在碎石平铺的巷路上，稠糊的牛粪和着干草屑被堆在路的两旁，其上有许多行人的脚印，以儿童小小的脚丫子为多，他们喜欢在傍晚踩着新鲜的牛粪回家，等到明天早上再把牛粪装进篓子里时就不用再踩了。 这些牛粪越来越少，捡牛粪的人却越来越多。如果牛粪能填饱肚子，那些饥饿的孩子或许真的会吃下去。 现在才初秋，街上卖的食物却和冬季一样少，当凛冬来临时，城里的平民又该怎么办！ 依莉卡担心每天早晨起来，马路上又会增加一具僵硬的尸体，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不愿看见别人的死亡，这对心求希望的人太过残酷了。 慢慢的，她走出了贫民区，来到巨龙大街，这里曾是最繁华的地方，一条宽敞的鹅卵石大路通向巨龙广场，一尊高大无比、展翅翱翔的巨龙雕像立在广场的中心，向天空伸长了龙首，作出喷火的睥睨之姿。 若是它真的能喷火，那么巨龙大街便会火气冲天，烧毁街上所有的房屋。只可惜没活人见过巨龙，更没人见过龙喷火，巨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此刻的巨龙大街惨淡无比，和巨龙雕像一样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凉风下的月光压根不想洒在它们身上。两旁紧凑的木石房屋透过狭窄的门缝射出红光来，稀稀拉拉的行人沿着光亮快步地离去，和一个以街道为家的酒鬼，睡在街中十分醒目的位置。 “古鲁，你还好吗？”依莉卡走到街中的墙角边，蹲下身微笑着与浑身邋遢、全身只裹着一件臭鼬鼠皮大氅的男人打招呼，试图把他和酒壶一起唤醒。 酒鬼污浊的长发垂到了打结的胡须上，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庞，半蜷缩着身体侧躺在毫无温度的石板上，与流浪汉一般无二。 “古鲁，你该醒了，天黑了。”依莉卡也不确认他的名字，因为每天早晨去领主城堡时经过他身边总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咽酒声，便称呼他古鲁，一回生二回熟。 “呃——”邋遢男人打了个响嗝，半撑着身体掀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只黑透了的眼睛，瞧了瞧打扰自己的人，嘿嘿的笑出了声，“哟，丫头，是你啊，”他半撑着身体不起来，另一只手抓起酒壶使劲的摇，越摇越不满意，一边说道:“你看这酒壶，陶土做的，厚得很，摔不坏，一张嘴一个屁股，还有个脑袋，和人一样，偏偏每天和我比酒量。” 依莉卡笑了起来，“哪有人和酒壶比酒量的！” 古鲁还在摇酒壶，里面一点水声也没有，仍是把酒嘴凑到嘴边假装喝酒，嘻嘻笑道:“酒壶拿在我手里可就不是平常的酒壶啦，你看它是用脑袋装酒，从嘴里漏出来，而我喝酒是从嘴里装酒，进到脑子里去，这才喝不过酒壶嘛！” “哈哈” 依莉卡觉得古鲁更有趣了，每天都会说些奇怪的话。 “丫头，你要不要也来和它比一比酒量，我敢保证你不会输给它。” 古鲁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脏乱的头发向两耳褪去，一张看不清表情的脸像木炭一样黑，差点让人找不到他的一双眼睛。 “我不了，我还要去找我的朋友呢！”依莉卡一边从篮子里取出一块涂了鳟鱼酱的硬面包递给古鲁，“这是我今天早上做的，抱歉早晨忘记给你了。” “呀！邋遢酒鬼能吃到漂亮丫头做的香面包可是龙神的眷顾呢！就算饿个七八天也感到高兴啊！”古鲁接过面包，开心得露出了牙齿，可牙齿也是黑的，咬了一口硬面包十分满意，说道:“老酒鬼不能白吃人家的面包，这个酒壶就送给你啦！” “不不，”依莉卡急忙推开，送古鲁面包完全不是为了回报，“你已经给了我七个酒壶了，家里已经放不下了，不能再要了。” “咿呀，丫头拿去，就当帮我这个没毅力的酒鬼戒酒的忙啦！” “你上回也这样说，”依莉卡忍俊不禁。 “哈哈，你把我的酒壶都收了，我不就是戒酒了嘛！” “好吧，”依莉卡勉为其难的拿了过来，和前几个酒壶一样沉重，感觉和拿铁钳差不多，“我怕不小心把它摔坏了。” “没事，要是你想出气，尽管往酒壶身上使好了，它们都很厚，耐摔。”古鲁撑着粗壮的身体站了起来，整个人颓靡得宛如一颗漆黑的老树桩，却比依莉卡高了一个头，能把瘦小的依莉卡完全包裹住，“美味的面包一定要配酒才好呢！” “嗯呢，”依莉卡客气的回应道，把酒壶装进篮子提在手上，“我要去找我朋友了，下回我给你尝尝我新腌制的鳟鱼呢！” “下次我不用你叫，我就能闻见香味醒来。” “哈哈哈，好啊！” 依莉卡开心地和古鲁招招手，快步地往巨龙广场走去。 皮尔所在的士兵营就在巨龙广场旁的黑石墙下—— 五年前的恶鬼暴乱后城主把五分一的士兵派到了这里，不仅巩固治安，而且严禁重大节日外的人群聚会。城主责怪经常在广场聚会的好事之徒，把全国的怪物入侵怪到了这些人不断挑衅怪物的后果上，若不是他们企图支配城外的生物，或许它们就不会狗急跳突袭人类。当时，有二十多人因此被公开处死，之后再没人敢在巨龙广场商讨讨伐怪物的计划了，都害怕担上罪名，弄得人心惶惶。 据传言，这是司巴多大学士的主意。他无形之中把人们对龙神的信仰也给磨灭了，全国人民不信仰龙神的越来越多，龙神的信仰摇摇欲坠。 巨龙雕像更是失去了活力，感觉短短的五年时光就把巨龙的生气给耗了尽，日益斑驳的躯干迟早会因人们的失望而承载不住的。每次经过广场时，巨龙暗淡无光的眼睛似乎在依依不舍的看着路过的人，像极了慈祥的耄耋老人。 依莉卡不信龙神，却不希望这座雕像倒塌，要是倒下了，彼特会受不了的。他对龙神和守护者的痴迷像是传教士一样疯狂，这是不对的，但想不出法子帮他脱离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依莉卡（三） 由旅店改造的士兵营只垒了一堵一人高的土墙，土墙里的三层石楼的每一个圆形窗口都在放光，与四周的黑暗格格不入，光亮更是把校场内喝酒的士兵暴露无遗，连同大门口零乱站立的马匹也一并染醉，垂下马首，马嘴里咀嚼着永远吃不完的苜蓿。 依莉卡走进了大门，那些围在拼凑起来的长桌前疯狂饮酒吃肉的士兵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了进来，他们只顾着把酒桶里快要发酸发臭的啤酒榨干。 几百人的欢呼声令她有些害怕，听不清楚这些饮酒作乐的士兵的话语，反而看见从兵营的库房里不断走出年轻好看的女性，手里端着大大的铁盘子和提着铜制的酒壶，没入了士兵之中。 依莉卡赶紧把目光移开，因为有几个女人把自己的胸部露了出来，这太令人害臊了。 她试图在人群之中找到皮尔，可又不敢上前，更不敢去询问，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不应该到这里来，或许皮尔已经忘记了自己今晚会给他送东西。 这个东西从早上出门便装在了自己的篮子里，是那可怜的邻居为感谢皮尔找到他们被狼拖走的孩子的尸体连夜赶制出来的披风，用十分昂贵的羊皮编制的，几乎花光了他们的储蓄。 早晨邻居把披风交到自己手里时，他们两夫妻仍旧泪流满面，几天的时间完全不够他们从悲痛之中走出来，依莉卡能够感受到他们心如死灰的痛苦，这份痛苦伤心得令人身心疲惫。 她还是留了下来，沿着土墙左边的木棚子走了过去，木桩上突出的短板上点了两盏快要熄灭的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把地上的泥泞照得像一滩黑水，还能看见许多错踏的马脚印，马鞍和马链被人舍弃在了泥泞之中，生了锈。 还弥漫着一股畜生粪便的气味，许久未清理的马粪被风干成了一种料槽的香味，吸多了会刺伤鼻子。 依莉卡想找一个地方坐下，可这凌乱的地方着实让人无法安心。心想士兵们迟早有一天会再使用这个棚子，便动起手整理起来。 沉重而又僵硬的马鞍连着同样生了锈的马镫，抓起来很吃力，随处乱扔的勒绳在细革上打了结，总共有八套都被依莉卡挪到了墙角，整整齐齐的摆成了一排，并把勒绳解好放在凹槽上，把它们弄完之时，蜡烛正好熄灭。擦干额头的汗水，正打算坐在马鞍之上时，忽然后腰被人一把抱住。 浓重得令人恶心的酒气从她背后扑来，她顿时吓坏了，手上拎着的马链用劲的向后扫去，惨叫一声，直接把抱住自己的人打翻。 十分震惊，完全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急忙靠在了墙角。 听见倒地的男人立马爆粗口地骂出来，“骚婊子，让你们来是陪老子睡觉的，拿了老子擦屎的钱连屁股都不扭一下是不是？” 依莉卡瞪着地上的人爬起来，手里死命的捏着马链，心想着自己被人误认为了是陪他们喝酒的妓女，怒火立马冲了上来，破开嗓音大叫，“滚开，我不是妓女，我来找皮尔克里斯。” “皮尔克里斯，他是什么玩意？这里只有罗斯大人，”男人一步步地走前，他的身形被后面的光影衬托得十分高大，却发出了令人胆寒的阴恻笑声，“妓女从不承认自己是妓女，荡妇从不承认自己很淫荡，没关系，这里看不见的，我不在乎你长得丑不丑，我会让你体验身为妓女的绝妙快感。来吧，我等不及了！”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打烂你的头。”依莉卡威胁道。 她冲着外面大声喊道:“皮尔，是我，依莉卡，皮尔” 男人趁依莉卡大喊时，飞身向前一扑，在黑暗中被她闪过，直接撞到了墙角旁的马鞍上，痛得直捂头。 “该死的婊子，你惹怒我了，我他妈的要干死你。” 依莉卡听见拔剑的声音，看着高举剑的人影快步冲向自己，马链握在手里都无济于事，立即拎起篮子拼命地向外跑去，把喝醉酒的男人甩在身后。 “别跑，臭婊子！”男人在后面追。 依莉卡直接冲出大门，眼角余光里的那些喝酒士兵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发生的状况，简直视若无睹。若皮尔在那群人之中，依莉卡对他太失望了，他根本不值得拥有别人感谢的披风。 她拔开腿往巷子里跑去，心跳得飞快，感到十分憋屈，就因为这些荒淫无度的士兵才让那对夫妻的孩子被狼叼走的，除了会欺负城里的百姓，干过什么好事？ 跑进一条巷子，依莉卡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回头看一片黑暗，那个侵犯自己的士兵好像没有追来。 不等她喘第二口气，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把依莉卡的担心推向了高峰，沉重的马蹄声仿若近在耳畔。 “不，”她的心里顿时发凉！完全没料到士兵会追出来，压根不会让自己离去。一旦被追到就会被无限的欺辱，简直生不如死。太后悔了，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依莉卡像逃命一样赶紧跑，更后悔自己为了早点回到家跑进了这条长长没有岔口的巷子，昏暗的火光从每家每户里折射出来，把这条巷子照得异乎寻常的明亮，她不需要光啊，这会让马匹看清不平的地面。 “你跑啊，婊子，天生的妓女，赶紧跑，老子喜欢香汗淋漓的女人。” 淫秽的声音传遍了整条巷子，让巷子里的人们关紧了窗户。 “救命啊，请您让我进去，”依莉卡希望巷子里的人家能开一扇门，让自己逃进去，接连敲了七八扇门皆是无动于衷。 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流在委屈的脸颊上，心中复杂的情绪犹如胸口扯着一块大石头，难以言喻。 马蹄声就在自己的身后，好像能感受到马匹的鼻息，而这条完全不够自己跑出去的巷子一时之间太过遥远了，一定会被抓住的。 “士兵杀人啦，士兵杀人啦！” 依莉卡忽然大喊出来，尖锐的叫声带着浓浓的凄惨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依莉卡（四） 膘肥得有些浮肿的壮马跟骑着它的人一样，摇摇晃晃c束手束脚，狭窄的巷道凹凸不平完全不适合马匹奔跑，可借着微弱的火光足够追上依莉卡。 紧追不舍的骑士兴奋得用剑身抽打马屁股，后背拖着的镀金披风随风舞动，“喝喝喝”地大喊，嘴巴里吐着极其淫秽的话语，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前面奔跑的女人，除了追上她，不在乎任何东西。 一条木棍凭空横了出来，十分精准地卡在了巷子的两扇对门之上，猝不及防间直接撞在了壮马的大腿上，立刻人仰马翻。 “咔哐”两声，卡住木棍的两扇门框被冲断。马背上的人狠狠地磕在石头上，连惨叫也没有发出。 而倒地的壮马“吁呜吁呜”不住地痛叫，使劲翻身，再也爬不起来。 一个男人从左侧的门里摇着空酒壶慢悠悠地走出来，臭鼬鼠大氅裹住了他的全身，对着门里的人哈哈大笑，笑道:“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话罢，拳头大的木棍急忙抽走，关上了门。 看着远离光亮的依莉卡，嘴角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走到趴在地上不动弹的骑士身旁，蹲下身掀开盖住他头颅的镀金披风，一只手抓住了他整个后脑，把脑门对着尖锐的石阶一推，血花迸溅，顿时死透。 刚装满葡萄酒的酒壶从嘴里吐出了全部的酒水，洒在了死人身上，与他干上了最后一杯。 哼着小调，吹着口哨，“兵儿郎，郎儿兵，爷爷教你——叮叮叮。笑眯眯呀，笑眯眯，再笑一下一巴掌”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依莉卡跑到了巷口才回头，目光之内看不清任何东西，巷子好像突然间漆黑无比，刚才突发的马叫声也慢慢地模糊，然后消失。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骑马的禽兽没有追上来，心想士兵的道德底线劝退了他，不免松了一口气，仍然心有余悸的择道往家的方向而去。 借着月光穿进贫民区，跑上了田埂，呼呼的秋风惊起了挖洞青蛙的呱呱声，麦穗撩动带来宁静。 依莉卡喜欢这里，自己的家就在田埂的尽头，挨着其他农民的房屋。回头看，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便放下心来。 手里始终提着篮子，篮子里还放着准备送给皮尔的披风。脑子里那对夫妻的伤心表情，一直挥之不去，“如果皮尔一当上士兵长就变成那个样子，”依莉卡难以想象那些士兵无法无天的画面，“保护我们是他们，伤害我们的也是他们这样的事情都发生在酒后，平常他们不会这个样子······”失望却在所难免。 不知觉中快到家了，彼特肯定在家里把蜡烛都点着了，每次都告诉他要节省蜡烛，他总是不听。还说他讨厌黑暗，光明才是人类应该待的地方。 想起整个房子充满了光亮，依莉卡的心里总是暖洋洋的，所有的委屈都会散得一干二净。 可是，房子漆黑无比！ 她愣住了，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彼特从来不会夜晚在外游荡，他从小到大没有一次离开过家，他早就应该在家里了！ 心中荡起阵阵担心，喉咙里感到很干涩，想要跑进家里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口有一团漆黑的东西。 “啊！”吓了依莉卡一跳。 “依莉卡？”这团东西动了，站成了一具人形。 “皮尔？”依莉卡听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嗯嗯，嘻嘻！” 这个每次和自己说话都傻傻嬉笑的人只能是皮尔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今天温斯侯爵的使者来了，他们在给使者的手下搞宴会，我就到这里来了。”皮尔记得依莉卡要给自己送东西，不愿依莉卡到处奔波，从下午便开始等在了这里。 依莉卡忽然觉得自己误会了皮尔，以为他是那种人，原来一直在等着自己，抱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不不不，”皮尔急忙回答，“我刚到这里，然后你立马就回来了。” 依莉卡本想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话到嘴边立马止住了。不应该让自己的委屈分给别人承担，这种行为会显得自己很弱小。 推开漆黑的家门，彼特果然不在家！ 点起了一根蜡烛，火光照着自己离家前的样子，桌上放着的面包和腌鳟鱼动也没动。 对着还站在门口的皮尔微笑道，“进来吧！” “嗯嗯！” 皮尔立马站了进来，在桌角旁立得和长矛一样笔直，整个人十分高大，一头棕红的短发刚好映着烛光，充满棱角的方形脸不露笑容时总看起来很严肃，一双黑色的眼睛此刻正和跳动的烛火搏斗，生怕在自己的疏忽之间会不小心熄灭。 依莉卡看他换上了士兵长的兵服，胸前的皮革护甲上纹了一头栩栩如生的白底灰色的雄鹿，雄鹿顶着一头犹如分叉树枝的鹿角被浓密的绿叶簇拥，显得十分机灵。这是本森家族的家徽，护甲边缘还缝了一行文字，用昂贵的金丝线缠绕着，表明了他的荣耀。全身包括鞋子都是崭新的，这可是第一次见皮尔穿新衣服，不禁觉得惊讶。 没想到，皮尔立马把护甲卸了下来。 “你为什么脱了啊？”依莉卡急忙问道。 皮尔顿时不知所措，又感觉自己做错了，坦白道:“可这不好看。” “领主大人的家徽怎么能说脱就脱呢，如果在领主大人面前把象征着家族徽章的护甲脱下来可是会受罚的，”这是艾瑟雅教她的，继续说道:“我觉得蛮好看啊。” 皮尔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十分利索地又穿上，站着一动也不动。面对依莉卡比面对艾瑟雅小姐还要紧张。 依莉卡从篮子里终于把披风抽了出来，羊皮制的披风配上护甲会更加威武，拿在手上甩了甩，十分郑重的捧给了皮尔，说道:“你试一试这个。” 皮尔更加庄重的接过手，这可比领主大人嘉封自己为骑士还要激动，心中的喜悦差点要压抑不住了。披在身上立刻精神百倍。 “真好看！” 依莉卡笑了出来，这也算对得起那对可怜夫妻的一番好心了，心里这块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谢谢谢！”皮尔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心中在翻江倒海。 “不用谢我，这是你找到那个被绿眼狼叼走的孩子的父母缝制的，他们说要谢谢你帮他们找到了孩子，哎······可怜的孩子······这件披风希望你能收下。你可一定要收下啊，不然那对夫妻会更加伤心的。” “嗯嗯嗯嗯”皮尔除了满口答应，就只会站得像个木头一样，不知说什么是好，反而看着烛火，想要转移内心的激动。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依莉卡想起了伊诺。 “嗯嗯，”皮尔的回答十分快速，简直不加思考地点着头。看着依莉卡的面容——太美了！不由得神游起来······ 依莉卡更加相信艾瑟雅小姐看人的眼光了，她说皮尔是一个充满责任感和可以信赖的男人，她不会说错的。心想着伊诺的事别太妨碍到皮尔才好，便说道:“你记得伊诺这个孩子吗？” 皮尔直接回答，“嗯嗯，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了他呢！和彼特在一起，一起往城南走了。” “彼特这孩子，去城北公墓还没回”依莉卡猛然一惊，急切的反问道:“你刚才说他们去城南了？” “是，我想和他们打招呼来着，可他们直接出城了” “出城？” 依莉卡急切的语气让皮尔吃了一惊，看她皱眉的表情显得有些生气，听她嘴里喃喃道:“伊诺明明告诉我彼特是去城北的守护者公墓了，他为什么不说他们一起出城了······我明明告诉了彼特不准出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依莉卡（五） “依莉卡？依莉卡” 皮尔连叫了三声，依莉卡才反应过来，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的拳头在手上不住的摩擦，一旦心慌之时便会这样，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依莉卡，对不起，我” “不，”依莉卡重重地拍打自己的额头，自己遇事总喜欢往坏处想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说道:“是我多想了，我总是时不时心里会生出多余的想法。只是那么晚了彼特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皮尔认识彼特有一个月了，经常和自己切磋剑术，最不需要担心的人就是他了，除了森林里的怪物，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安慰依莉卡道:“别担心，彼特机灵得很，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他也长大了。” “对啊，他长大了呀！”依莉卡叹着气回答，彼特今年都十五岁了，刚好到了征兵的年龄，已经是个大人了，依莉卡总还把他当做孩子，“我突然想到伊诺跟我说彼特去了城北，而你又说他出了城，我以为城外可不安全。” “不用担心，彼特一会儿就回来了！” “也是，彼特这家伙，到处乱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今天破例那么晚不回家看我不揪他耳朵。” “揪的时候记得揪左边。”皮尔笑道。 “为什么？” “彼特几天前和我说你总喜欢揪他右边耳朵，快揪坏了。” “哈哈哈，”依莉卡被逗笑了，“谁让他那么爱惹事。领主大人快把他的屁股打烂了，揪他耳朵怎么了！” “彼特一定会成为守护者的，他的内心充满了荣耀。”皮尔觉得在依莉卡面前夸她的弟弟，她会更开心，没想到依莉卡听到“守护者”三个字，脸色立马变了。 “我绝不会让他成为守护者，”依莉卡对彼特的前途大事从不会马虎，“已经没有人会相信守护者了。守护者多危险呐，历代的守护者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每天都要和城外的怪物搏杀，还要抛弃自己的姓氏和家人，这样子多荒唐！” 皮尔无力反驳，依莉卡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听她接着说道:“你看我们现在，没有了守护者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嘛！彼特这家伙尽想些有的没的，我绝不允许，等他回来，我就禁止他去城北公墓每天对着一群雕像发呆，一点用处也没有，好好的学一门手艺比什么都要强，你说是不是？” “呃——”皮尔觉得自己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十分诚实的回答:“守护者确实不如从前了。”又傻傻的笑了出来，“我小时候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位守护者，可惜没有成功。” “当兵可比当守护者强。”依莉卡固执己见。 皮尔笑开了花，不管正确与否都在点头。 “呀！”依莉卡差点把伊诺忘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用说一件，一百件都行。” 依莉卡说道:“伊诺的家里今天进强盗了，东西砸坏了好多，希望你” “包在我身上，”皮尔拍拍胸脯，正义凛然，“保护百姓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依莉卡很欣赏皮尔这样的人，要是所有士兵都这样想，刚才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对着皮尔说:“你留下来吃晚饭吧，尝一尝我新腌制的鳟鱼，我让彼特从河里抓来的，很新鲜。” 皮尔婉拒了，“谢谢依莉卡，我还要回营地值勤呢，他们喝完酒肯定没人愿意守夜，只能我去了。” “好吧！”依莉卡拿起桌上的腌鳟鱼，淡淡的腥味还残留着鱼类的鲜美，用荷叶包上递给了皮尔，“这个你晚上吃，饿肚子可没法守夜。” “嗯嗯，”皮尔脸上又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和平时严肃的表情截然相反，接过鳟鱼，又非常客套的感谢依莉卡。 迈着轻快地步伐消失在了依莉卡的视野之内，没入了黑暗之中。 依莉卡则在桌边坐下，盯着桌上原封不动的面包皱起了眉头，一点没有食欲。 要等着彼特回来一起吃才好。 空空的房子让依莉卡有种孤独之感，屁股还没坐热就站了起来。实在有些静不下心，拿起围裙兜里的针线，缝补起彼特弄破的衣服来。 “怎么还不回来，跑哪里去了？”衣服已经补好，可人没有出现。 她端起蜡烛，走出敞开的家门，用蜡烛左瞧瞧右看看，天上的月光忽明忽暗，狗吠声很多，却不见人影。 “伊诺说好的去城北，就算打扫雕像也早该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蜡烛燃尽了两根，依莉卡就蹲在了门口，渐渐的——虫子声压过了犬吠，凉风拂面觉得初秋的夜晚有些寒冷，仍不进屋也不添衣服，心想着彼特应该也会冷，会冷就应该回家来，大晚上的跑出去干什么！ 夜已经很深，抬头看远处全是灰黑灰黑的，高高挂着的月亮居然想往西边的大山躲去，没有一点出息，一个女人家都不怕黑，月亮却怕黑。 “皮尔看见他们早上出城了，”依莉卡手撑膝盖托着下巴，眼睛看着欠缺的月亮旁边的星星，明闪闪的，脑袋里开始思考，“伊诺比较胆小，肯定是彼特叫着他一起出城的，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城外不如城里好玩，他出城干什么？难道和绿眼狼搏斗？” 依莉卡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彼特又不是傻瓜，会去找绿眼狼的麻烦。哎呀，怎么还不回来？” 她探出脑袋，往更远处的田野看去，月色给田野披上了一层光滑的银衣，夜里的小动物更加卖力的歌唱起来，就像领主城堡里开的演奏会一样热闹。 终于万籁寂静，就在她视野的尽头，看见了移动的黑影，很缓慢，在田埂上往这边走来。 “彼特！” 她兴奋的叫了出来，霍地站起把蜡烛打翻。立马往十分迷糊的黑影跑去，边跑边骂道:“好小子，那么晚回来，看我不把你的耳朵揪下来，害我白担心一场。” 她跑到田坎上，对着朦胧的黑影招手，她看不清黑影，感觉那个人就是彼特，那么晚了，没有农民会走在田野上，除了彼特还会是谁！对着黑影大喊:“彼特，臭小子，快点！” 黑影不断靠近，月光也洒在了黑影上。 依莉卡越看越觉得自己看走了眼，那个人不像彼特，彼特高高瘦瘦的，黑影看着有点矮胖，一点也不相符，连自己的弟弟的影子都会看错，还是自己太担心了。不等黑影走近，她就知道了那个人不是彼特，失望极了。 正打算返回家里时，黑影突然放光，一闪而过的绿光，依莉卡定睛仔细看——天空把所有的银光都倾斜在了黑影身上，仍是照不亮黑影的模样，好像在黑夜里便可随时隐匿，只有它身上不由自主的绿闪无法掩去，这绿闪有种赤裸裸的挑衅和寒冷，令人发自内心的畏惧。 “这是什么？” 依莉卡自问，无以回答。却有种既熟悉又疏离的害怕，从担心彼特的心情里直接跳进了这里。 黑影慢悠悠的仿佛在享受月亮的光泽。依莉卡恍然大悟—— “是狼！是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皮尔 “快，包围它，用钢枪，把你的木棍矛收起来，想死吗！” 皮尔高举浓烈的火把，鲜红剧烈的火舌疯狂地扑向前方，右手的长剑早已瞄准了张牙舞爪的绿眼狼，冲着一群毫无经验的士兵大声呐喊。 看孤狼全身黑色的毛发像钢针般窜起，凶狠狼头下的利齿向着包围它的人一张一合，这可是会把所有人给咬成碎片的利器，泛光的绿眼正在寻觅人墙的缝隙，不断地往身后的石墙靠去。 “一群土墩子，站着不动和猪打架吗，想活命就动起来，矛尖对着它，眼睛盯住！” 皮尔眼睛瞥向四周，他想在身后紧挨着房屋的人群中寻找依莉卡。从刚才她把绿眼狼的消息告诉自己后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狼闯进了城里，到处跑反而更加危险。 “兵长，弓箭手已经到位。”一名士兵上前报告。 “准备！绝不能让它逃了！” 皮尔发号施令，跨着凝重的步子站到了人墙的前面，后背舞动的灰色披风伴着火光摆动，人类漆黑的眼睛与幽绿惊悚的绿眼相对，毫不畏惧绿眼狼喷薄的目光，挥起长剑直指巨狼，大声宣判：“我以本森家族霍尔德侯爵的名义审判你——万箭穿心！” “放箭！” 话音未落，紧跟一声凄惨的喊叫。 “啊——” 几乎同时，十名弓箭手被从天而降的巨狼突袭，阵型立即被冲溃，皮尔转身瞪大了眼珠，看着自己的士兵瞬间被巨狼咬断了脖子。站在身旁吓傻的士兵手里上满了弦的弓箭，直接射向了夜空。 “兵长，绿眼狼狼从屋顶跳下来！” “啊——”惨叫声不断，所有平民一哄而散，疯狂地逃离这里，全部没入了黑暗。突袭的巨狼立刻追了上去，把拿着武器的士兵当成了摆设。 皮尔的脑子未及反应过来，顿时感觉后脊发凉，猛地转身，被包围的巨狼突然张开獠牙冲向自己，庞大的身躯犹如整个房子垮了过来，本能地横剑挡在身前却直接被扑倒，重重地砸在地面，更把身旁的年轻士兵吓得不知所措。 皮尔闻到了巨狼身上刺鼻的腥臭味，像是被它吃掉的人类残留的怨恨，自己腹部和大腿疼痛无比，被死死地压在巨狼的身下挥不出力气。 张开嗓门大喊：“刺！” 十多杆僵硬的钢枪听见命令才刺向巨狼，可惜慢了一步，巨狼踩着兵长的身体冲出包围圈，弹地一跃上了刚才人群站立的屋子，月光凝聚于它，回头一看惊慌的人类，仿佛带着嘲笑消失在了屋顶。 万籁死一般寂静！ 皮尔差点被刺来的钢枪戳伤，脸上立马浮起七八道血痕，地上仍然燃烧的火把把他的整张脸映得鲜红无比。翻身跃起，穿着的新制皮革护甲被巨狼的利爪割成了两瓣，如果没有护甲，剖开的就是他的肚子。 怒视巨狼离去的方向——是城南，它们完全把人类当作玩意儿来戏耍，悄无声息的来，带着人类的仇恨而去。就连刚才包围了巨狼，也感觉是它们的狡猾戏谑。 “可恶——”一声咆哮褪不去丝毫的羞辱，长剑在皮尔手里剧烈的颤动，自己甚至没有挥出一剑，脸上的血线因肌肉紧绷滑过了整张脸，像极了死里逃生之人的面孔，使劲地跺脚，拼命压抑内心的愤怒，这两只绿眼狼简直比人类还要聪明，低估了它们绝对会吃大亏，再次发号施令：“赶紧报告领主大人，集合所有士兵搜捕巨狼，绝不能让这两只畜生再逃走，一旦见到立即放箭！敲响全城警钟，安全集合所有平民！” 年轻的士兵立即行动起来，举着火把二人结伴而去。 趁着现在巨狼还未走远，兴许还能追上它们，皮尔心想，再带上几只勇敢的狗 “剩下的人，跟我追上去！” 皮尔跑了两步，发现没人跟上，扭头看他们一个个全部傻傻地愣在原地，投来的胆怯目光全部聚在了自己身上，这些都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刚入伍不满两个月，接到依莉卡的消息根本来不及等待其他士兵便跑来。 而现在却表现出了士兵最不该显露的害怕，区区两只绿眼狼就让他们怕成这样！ 胆小和害怕是人类最没用的东西，战场上勇猛的厮杀才是活命的捷径。从军七年的磨练告诉了他这点，士兵的后退将是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希望的覆灭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此时此刻的无情，将是这些年轻士兵将来保命的根本。 况且，一天不杀死跑进城的巨狼，城里就没有一刻的安宁，死人会与日俱增，死神可不会和胆怯讨价还价！ 喝道：“临阵脱逃是死罪，不听命令也是死罪，杀了绿眼狼，你们就是英雄！” 皮尔的视线故意错开地上惨死的尸体，现在可没时间安抚牺牲的灵魂，盯着站着的士兵，大声问道:“你们如何选择？” 等来的却是沉默。连死人都没有见过的士兵，此刻完全沉浸在了队友死亡的反差之中，不够坚定的意志难以自拔。 皮尔心急如焚，他们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你不用去了！” 黑暗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替皮尔年轻的士兵们做出了选择。 声音到达的同时，全部人立即半跪在地。 皮尔的顶头上司，鹿息城掌管城内安全的杰尔斯爵士，侯爵的副手，全国有名的骑士。为人冷峻严肃，不苟言笑，难以容忍错误的发生。 显然，巨狼又进了城c杀了人，他无法容忍，还无法容忍手下的愚蠢。 皮尔看他策马走到自己跟前，瘦高身材的他骑在马上显得更加高峻，全身穿着比火光更亮的镶银盔甲，棕红色的长发绑在了披风挂上，长脸下的两撇胡须从鼻孔直引到耳后，眼神十分冷酷的看着自己。 一字一句道:“围住了绿眼狼，却没有杀死！” 话毕，一鞭子抽在了皮尔后背，火辣辣的疼。接着说道:“他们的愚蠢都是传染于你，给我好好反省。” 皮尔绝不能反驳，不然会承受更多的惩罚。 “你留下来集合平民，全部聚到巨龙广场，领主大人不希望再死一个人。” 说完，策马在黑暗中，身后紧跟着十多位骑兵往城南而去。 皮尔咬着牙，无可奈何。生命中荣耀的污点一直是他无法容忍的东西，就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 看地上躺着的尸体，流动的新鲜血液是他们身上唯一会动的东西，死亡又给他的生命中增加了一个污点。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们的复活，可是龙神不会允许。 “把他们一起带上吧！”皮尔叹气一声，长剑回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皮尔（二） 鹿息城东西南北中的五处铜钟响遍了全城，“咚咚咚”的重鸣划破了原本属于黑夜的寂静，带来了与热闹相反的景象。 不仅吵醒了应该休息的火焰，还敲响了人们内心潜在的恐惧，让每一个得不到安全的人逃出家门，鱼贯涌入巨龙雕像的脚下。 寻求的不是巨龙的庇护，而是被支配的命令。 皮尔站在巨龙广场的边缘，背对着通往领主城堡的花岩路。此时此刻还在堤防着会混乱闯进领主城堡的平民，领主莫大的权力每时每刻都必须体现。这是他得到的命令。 身边并排站立着四十多名手持武器的士兵，凶巴巴的望着广场上挤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好像他们到这里并非和百姓同一个目的。 皮尔假装听不见耳边喧闹的抱怨，把目光投在了因火光而全身通红的巨龙雕像上——巨龙没有一丝的胆怯，反而因压抑着无法宣泄的兴奋而感到忧愁。就和自己无法亲手杀死绿眼狼一样。 如果巨龙会动，它早就离开了这里。皮尔心想。 当广场上聚集了大约五六千人时，皮尔仍不放弃寻找依莉卡，心里对她从未有过的担心，差点要淹没了自己的军人荣耀。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摸了摸身后披着的羊皮披风，所有的烦恼都会一扫而尽。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这敲钟之人是敲上了瘾了，”皮尔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身一看，是穿着便服的费曼金爵士，立即半跪在地，恭称一声。 对方不耐烦的摆摆手，把身上披的貂皮大氅裹得更紧，圆滚滚的肚子挺了出来。身高不及皮尔的耳畔，却能用身材挡住皮尔，一张赘肉横生的大脸把两颗眼珠挤得不见踪影，粗大的鼻子仿佛长到了他厚厚的嘴唇上，双下巴也永远是抬起的。脸上的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没有北方人独有的刀锋皱纹，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难以想象，他也是全国有名的骑士，不知道他是不是骑着两匹马上战场的。 扭动屁股走到皮尔身前，冷漠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对耳边的吵闹十分不爽。听他接着说道:“敲钟之人真是笨蛋，难道不知道这些侏儒是因为听到钟声才会吵吵闹闹的吗！” “侏儒”是贵族对出身卑贱的平民的蔑称，并非真的侏儒。 皮尔慢慢站起来，回答了他，“大人，是有绿眼狼闯进了” 费曼金打断了皮尔的话，语气中带着怒气，“难道我不知道，还要你来告诉我？” “不敢。” 皮尔听别人说费曼金爵士为人十分挑剔，而且不喜欢别人比他更聪明。现在倒是见识了。 “算了，像你这种人什么都不懂，”他双手负在身后，肚子显得更圆，“叫敲钟的蠢货停下，敲了那么久连妓女都会烦。” 皮尔看广场上已经挤了足够多的人了，是应该停止敲钟。便命令身旁的士兵去执行。 钟声停了，百姓的吵杂声却没有停歇，反而更加的纷闹。 费曼金爵士对皮尔责怪道:“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 皮尔愣得摸不着头脑，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合情合理，不仅合乎贵族的利益还兼顾着平民的安全。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摇摇头，等待着责骂。 费曼金说道:“绿眼狼进城是为了人类的鲜血，这是它们渴望的食物，追击绿眼狼的最佳手段是用人类的生命去诱惑它们，还必须是处男处女的鲜美肉体，它们就喜欢吃这样的人。” 他看着无可救药的人群，更加的嫌恶，“不仅能杀死所有绿眼狼，还能让侏儒闭嘴。” 皮尔听到这些话，后背顿时发凉。每次从贵族口中听到类似的话，他的拳头便会不自觉想要握紧，并且藏在身后不敢暴露出来，就像他内心的善良在贵族面前绝不能站在平民那一边。看惯了贵族的所作所为，考虑平民的事情总显得多余，这样的煎熬随着他时间的增长愈加的痛心，尤其认识了艾瑟雅小姐和依莉卡之后。 他想反驳，却被爵士抢先一步说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接下来的战争，可用得上这些年轻的男孩子们，看他们多么有活力啊，唯有在战场上变成灰烬才对得起他们的价值，”爵士冷笑地看着前方的人群，顿了顿，“年轻的女孩子们不仅绿眼狼喜欢，我也喜欢，细皮嫩肉的简直比南方的贵妇更加漂亮，可惜，侏儒就是侏儒，而且还少得可怜。这些侏儒不多生完全是在浪费国家的资源，简直就是寄生虫！” “费曼金爵士！” 皮尔差点吼了出来，拼命握紧了拳头就怕自己的手会不自觉地拔出长剑，瞬间割了这位尊贵爵士的脖子。尽管他的脑筋不够转弯，可是非分明他一清二楚，如果杀了贵族，等待他的可是杀全族的危险。他不会这么做，这是脑中可怕的想法。 “怎么？你对自己的错误不承认？”费曼金冷冷的嘲笑挂在了他整张脸上。 皮尔深呼吸，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绿眼狼近几年袭击杀死的人全是平民，他们的恐惧是因为贵族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皮尔·克里斯！” 费曼金爵士吼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位堂堂的兵长竟会有如此离谱的念头。 他的拳头抡在了空中，立马转成巴掌直接扇了过去，响亮的“啪”声吓得旁边的士兵往远处挪动了步子。 “你个十足的蠢货，亏你出身卑贱之人当上了兵长，你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我立马就能赐你绞刑，”爵士气得全身的肉都在抖动，完全想不出身为兵长的皮尔会说出这样叛逆的话，大声问道:“你的荣耀被狗吃了？是不是被哪个贱种婊子给你藏在了裤裆里？你的性命是属于谁的？告诉我！” 不等皮尔说话，又一巴掌扇了过来，力道巨大，感觉下颚骨已经错了位，咬破舌头吐出了大量的鲜血。一时半会儿无法开口。 费曼金爵士细小的眼珠在瞪着他，看着卑微畜生般的厌恶眼神，目不转睛，完全敞开了身上的貂皮大氅，毫不留情地踹上皮尔的腹部，立马把人撂倒，发出呜咽之声才停止，喝道：“站起来，看着我。” 皮尔站起，全身是淤青。被一把抓住下巴，感受到了费曼金身上笼罩的怒火，听他一字一句道：“唯有暴力和鲜血才能让犯错之人增长记性，犯错的不是你一个人，是全部侏儒！” 皮尔隐约理解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才使其放手。 费曼金哼的一声，扭转过头，把刚才自己动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语气中带着尖锐的锋芒缓缓说道：“今日饶你一命，你别忘记，饶你不死的不是我，是贵族！只有贵族才能决定你的生命和给予你一切，包括你的兵长荣耀，记住荣耀才是你的根本······” 说着说着，爵士恍然大悟，“未宣誓之人的荣耀就是低级，低级之人的心装不进荣耀。” 骑士需要宣誓，而兵长却不需要。 撇下了这些话，爵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他已经后悔，后悔与侏儒如此之近。 皮尔的双手则一直拽住了他后背的披风，全身不感觉一点疼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依莉卡（一） 依莉卡又摔了一跤，这绊倒她的已经是第五具因巨狼而死的尸体。尸体血肉模糊c衣裳不净的倒在路的中间，远离着人类的火光，被遗弃在了求生的边缘。 她不忍直视尸体，尸体流动的血液却往她淌去，她的鞋子上满是人类的鲜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血液的腥味在她站起之前顿时裹住了她，散发出的怨恨气味令人恐惧，一双被踩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向她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依莉卡受不住，立马站起，匆匆一瞥尸体近乎扭曲的脸庞，与彼特无一点相似，死者的衣服也是，上面还沾满了臭泥。 “对不起，对不起。”连道歉两声，依莉卡急急忙忙地赶往巨龙广场，在目光之内不见一个人的踪影，黑夜更加漆黑。 她从伊诺的家里出来，到他家时，他已不在。就连他的邻居也早已不在家里，除了巨龙广场，没有地方可去。 多么希望伊诺平安无事，他一定会安全的，他很聪明，依莉卡心想，可彼特，绿眼狼来了啊，你在哪！ “彼特，你在哪里啊？” 她跑到每一个路口就会大声呐喊，完全没觉察出自己音色之中带着的浓浓哭腔，她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喉咙火辣辣的疼，好像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里，呛住了自己。 “彼特，你到底在哪里啊？” 四周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喊了无数遍没有一个回答，可不敢停下来，怕万一彼特就在附近。 依莉卡瞬间感觉自己好累，累得喘不过气来，很难过，很无助，心乱如麻，精神开始恍惚。 每当自己紧张时，就会往悲伤的念头靠拢，天性之中的悲观就算用再多的开心快乐也无法取代。她担心会在哪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看到彼特惨不忍睹的躯体，更担心他会为了心中的正义去找绿眼狼，就为了给洛德报仇，她担心这些担心会发生······ 此刻，她的脑子乱透了，想蹲下来嚎啕大哭。 “彼特还活着，别想那么多，彼特一定还活着，”依莉卡骂着自己脑袋里的可怕念头，想要把这种让人痛苦的念头抹杀掉，“彼特比谁都要坚强，他是全城跑得最快的，小马驹都跑不过他，他能徒手爬上城墙，他比猴子还灵活，他不会出事的。彼特一定不能出事！” “彼特，听到了吗？是我，听到了吗？”她又冲着四周呐喊，没有人回答她，就连犬吠都没有。 她恍然大悟，“我怎么那么傻，彼特也一定在找我，我不应该出家门的，我应该在家里等他，对，我应该在家里等他！” 此刻的她完全顾虑不到绿眼狼就是在她家附近出现的，她没时间思考这些。 立马动身，要往家里跑。 “依莉卡！” 一个尖锐的声音叫住了她。 依莉卡的耳朵里只识别彼特的声音，听不清楚是谁在叫自己。她回头朦胧的看去，是安丽婶，城里的媒婆。一个喜欢把钱财炫耀在外的妇人。 “喂哟，真的是依莉卡呀！”安丽婶扭动着奶牛般的躯干屁颠屁颠跑过来，与其说跑不如说是跳着走路。 依莉卡见到自己认识的人顿时有种温暖的感觉，无助之时最需要陪伴，立即开口问:“安丽婶，你是不是看到彼特了？” 黑暗中都能看到依莉卡热切的目光，泪水莹莹。 “喂哟，怎么了？”安丽婶半喘着气，手上戴着的金色戒指习惯性的搭在银制项链上，语气中充满了女人间的同情，“我的小莉卡，你怎么了，你哭了，看看，看看，你都哭了。”她立马抽出手帕拭去依莉卡眼角的泪水，细心的帮她整整面容，就算在黑暗中，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小莉卡呀，你急急忙忙的也要注意美丽呀，所有人都在看呢！” 安丽婶完全没有在乎周围发生的一切，她的眼里似乎只有依莉卡。 依莉卡的脑袋里像是断了思考，问着相同的问题，急切的寻找答案，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安丽婶，你是不是看到彼特了？他在哪里？” “彼特啊，”安丽婶故意拖着音调说话，把依莉卡的所有表情都完美捕捉到位，故意吞吞吐吐地说，“彼特呀” “在哪？”依莉卡急不可耐，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你在找彼特吗？”安丽婶明知故问。 依莉卡忍不住泪水直点头。 “他怎么了？”肥胖女人一点也不在乎彼特的问。 “他一晚上没回家，我找不到他了”依莉卡终于哭了出来，哭得稀里哗啦，被抱在了胖女人的巨大的胸脯里，泪水把它打湿。 “哎哟，哎哟，别哭别哭我的小莉卡，看把我心爱的莉卡伤心成什么样了！”胖女人的眼珠像牵在磨盘上的驴子一样转动，一边拍着依莉卡的后背，把依莉卡的身材全部摸在了手里，非常自信。 “来来来，我的小莉卡，我带你去找彼特。”她安慰道。 依莉卡立马打起精神，暂时对眼前的女人给予了所有的信任，“您知道彼特在哪？他在哪里？” 瞬间，依莉卡脑中彼特被绿眼狼吃掉的画面化作夜风消散而去。 “当然啦！”安丽婶流畅的话语更加获取了对方的依赖，“他现在一定在巨龙广场，不然他还能去哪？” 依莉卡如获至宝，立马扯开步子往广场赶，却被一把拉住。 “哎哟，我的小莉卡，我的小莉卡呀，别急，别急，彼特我怎么不认识呢，我见过两回呢，刚才我就看到他往广场的方向跑呢！我叫他，他也不理我，肯定是去找你了，我的小莉卡，你弟弟很安全，他就在广场上和所有人一起等你呢，你别急，别急。” 肥胖女人说的话流利无比，简直无可怀疑，何况是心急如焚的依莉卡，完全相信了，相信自己的弟弟就在广场上等她，根本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样子。 “看看，真应该随身带个镜子看看你，我最心爱的依莉卡，你看起来太憔悴了，差点就把你那么美丽的形象给毁了，要是毁了，最伤心的可是我呀！” 肥胖女人发现对方完全不在乎自己说的话，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弟弟，撇了撇嘴故意激她，“喂哟，依莉卡呀，你这样子要是被你弟弟看见了，他岂不是会很讨厌你，然后他又跑了。你试想下，如果你看到你弟弟全身乱糟糟的，你是不是会讨厌他！” “不，彼特从不在乎这些”依莉卡知道彼特不会在意这些，可脑中一个想法一闪即逝，如果被彼特看到自己乱糟糟的，他一定会担心自己，可不能让他担心自己才好。 依莉卡连忙说道，“对，对，要是被彼特发现我不够坚强，他以后就不会再听我的话了。” 肥胖女人附和道:“就是嘛！没出嫁的女子就要时时刻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何况是你呢，我的小莉卡，你太美丽了，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一定会嫉妒你的。”说完，她自顾的笑起来，打算逗笑依莉卡却没有成功，尴尬得立马变脸。 直到安丽婶看着满意后，她才携着依莉卡往广场而去，故意拖慢她急切寻找弟弟的步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