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德芳传》 正文 第一章 天潢贵胄赵德芳 开宝九年十一月,天气似乎异常的寒冷,寒流不断地从北方草原倾泻而来,而且夜色也降临得越来越早。 在暮色的笼罩下,大宋京畿路封丘县郊外的荒原中,却隐隐约约有几个黑影涌动。 “殿” “嘘”。 一个黑影似乎刚要说点什么,便被他的预期听众给硬生生地中断了。只见后者屏住呼吸,悄悄地取出箭矢,搭于弓弦,略运膂力,便将一张雕弓挽成满月状,在朦胧的月光下,其眉目倒依稀可辨几分,原来是一位容貌清秀c眉宇间却又不乏威严的白衣少年。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去。 “中了,中了”,方才想要出声的那个黑影,叹道,“好箭法啊”。白衣少年微微颔首,显然对自己的箭法极是自信。 “殿下,是一只山雉”,另一个黑影从猎物中箭处窜了过来。 被唤为“殿下”者,名为赵德芳,是大宋皇帝赵匡胤的第二子。今日,赵德芳携一众家将狩猎于此,其中差点出声把猎物惊走的那人,是其王府的侍卫长种师成。 “师成,你猎到了多少?”赵德芳略带笑意地问道。 种师成老脸一红,低头瞅瞅空空的双手,心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殿下,这可不能怪我,非是属下箭术不佳,而实在是天气寒冷,几乎没找到什么像样的猎物” 话音未落,便听见周围传来其他家将的呼喊声:“殿下,卑职猎到野兔两只”,“属下也猎到了山鸡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堆黑影,七嘴八舌地聚拢过来。 看着殿下揶揄的眼神,种师成愤愤地盯着紧凑过来的众家将,暗道:要不要这么巧。平日里,种师成颇以箭术自负,除殿下外,王府里他谁也不服,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都到晚上了,还是一只猎物也没打到。这时偏偏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满脸较真地问道:“种将军,你咋两手空空哩?” 看着种师成憋红的老脸,终于有家将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笑声确实最易传染,荒野里飘荡着众人肆意的畅笑当然不包括满脸黑线的种师成。就连赵德芳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轻笑起来,“行了,别夜枭式的怪笑了,也不嫌瘆人,大晚上的,又是荒野,不怕吓着行人啊?”赵德芳道,“将一众野味烤了吧”。 在这寒冷的夜晚,能有一团篝火围坐着,闻着烤架上野味散出的浓浓肉香,听着烤出来的脂油,滴落在火焰中,发出“嗞嗞”的声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然对于已然饥肠辘辘的众人而言,却偏偏也是一种漫长的煎熬,众人都摩拳擦掌c迫不及待地等着食物烤好了。这等待的过程,最是难熬,也只好找些话来说说,打发打发时间,祈祷它走得稍快一些罢。 “殿下,开春后,我们就可以南下吴越了吧?” “嗯”,赵德芳应了一声,算是肯定。脸色却微红了稍许,似是想起了什么。 “太好了,那明年我们王府终于有王妃了”。 “对啊,王府没个主母,还真不是个事”。 “不知吴越国的柔儿公主,到底啥样,配不配得上我家殿下?” “你丫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看看柔儿公主是哪儿的公主,吴越国,钱塘江畔,江南锦绣地c吴侬温柔乡,懂不懂?” “俺家婆娘就是塞上江南河套的,也没见着有多温柔呀?” “噗,塞上江南跟人家正宗江南能是一回事吗?没听人家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嘛,可见江南真是个好去处”。 “嗯,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不得是水乡,才能养出水灵灵的姑娘嘛”,说完,众家将无不露出一脸憧憬神色,嘴角还渗出少许口水,也不知是垂涎江南秀色,还是被眼前的野味烧烤给馋的。 听着众家将越说越离谱,赵德芳不得不干咳一声,算是打断了讨论,又状做不经意地问道:“肉好像烤好了吧,怎么闻着有点糊?” “啊?!”众人闻声大惊失色,可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野味,众人纷纷手忙脚乱的摆弄烤架上的美味去了。赵德芳暗松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帮脑洞大开家伙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春南下吴越国的国都杭州府,确实是奉旨迎娶其公主钱柔儿,其实这钱氏公主到底生得哪般模样,又是何种性情,赵德芳心里也是没谱,心中不由平添了几分忐忑。 “殿下,看属下的吧,可算逮着机会了”,种师成略带兴奋的声音,将赵德芳的思绪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拉回了眼下这片荒野。 只见种师成搭弓引箭,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猎物。赵德芳随着他箭头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只鸟,只是,这鸟,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呢?赵德芳暗忖道。 正在发箭的当口,突然听见一声急呼“住手”,种师成顿时慌神,手一滑,箭便离弦而去,不过失了准心,箭矢偏离了方向,没有射中,只从鸟尾处扫过,划落了两片洁白的羽毛,从空中摇曳落下。 种师成不解地望向赵德芳,似乎还颇为幽怨,却见赵德芳满头黑线c无奈地叹道:“你不知道那是我们自家的信鸽呀?” “嘿,还真是管家老莫养的鸽子”,种师成惊喜道。赵德芳彻底无奈,也懒得说他了。 赵德芳吹了声哨子,便见那只信鸽极为乖巧的落在他肩头,不过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信鸽飞下来时,似乎特意绕过了种师成的方位。种师成这家伙还全然不知,在一旁憨笑,偏要绕到鸽子停落的那边,在一旁好奇地打量它。待到赵德芳取下绑在信鸽右脚上的小竹筒,小家伙马上振翅飞走,显然是将种师成列入了危险名单。 赵德芳从竹筒中抽出一小卷帛书,用指尖将其展开,读毕,低声沉吟道:“父皇怎么会突然临时郊猎,还非得让晋皇叔c曹枢密陪驾”。 “殿下,京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尚不清楚”,赵德芳说道,“不管怎样,先回京再说”。 “诺”,种师成立刻退下,召集众家将准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斧声烛影(一) 开封郊外,暮色深沉,不过,相较于帐外幽森的夜象,大宋王朝建立者赵匡胤此刻的内心,却还要更加阴沉。种种忧郁c愤懑c无奈的情绪,纷至沓来,难以排解,让他极感胸闷,唯有依赖手上的些许杯中之物,聊以解忧罢。侍立一旁的老太监轻声地劝谏道:“夜深天寒,官家还是早些歇息吧,切莫再饮了,过饮伤身啊”。 赵匡胤看看又已经空了的金樽,只是摇头,沉声道:“满上”。比起已然滴血的内心,伤身,又算得了什么呵? “官家”,老太监忍不住再次发声,却终于将劝谏的话头咽住,默默地给赵匡胤再次斟满酒樽。 突然,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赵匡胤缓缓地抬起了头,沉声道:“传晋王”。 “诺”,老太监应诺道,在他正要退出大帐时,又听赵匡胤补充道: “罢了,还是先让曹彬将帐外侍卫撤去,五十步内不许留人”。 “官家” “难不成,他还真敢在朕面前出手吗?那他至少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盘算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他不是最喜欢盘算吗?”赵匡胤轻蔑c而又厌恶地说道。 “诺”,老太监再次叹息,退下,吩咐去了。 再次一饮而尽后,赵匡胤盯着手中的空杯,耳边回响起了宰相赵普门下侍中昨天深夜秘密进宫时的奏对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如臣所料,晋王早有不臣之心,现在他已决定放手一搏,欲刺杀陛下。” “则平,慎言”,赵匡胤皱眉道,“朕知你和光义向来不和,光义平素里,或许是有些逾矩c跋扈,但你说他有弑君自立之心,却未免有些危言耸听,甚至是居心叵测了,你是要离间我们兄弟吗?” “陛下的话,诛心了,微臣惶恐。但回禀圣上,臣虽和晋王不和,但绝不敢因私害公。臣先前反复劝谏您提防晋王,也许还只是基于种种蛛丝马迹的猜测,尚不敢断言,唯以防万一而已。但此次臣确已掌握确凿证据,陛下万不可再顾念兄弟亲情,而掉以轻心。陛下须谨记:天家无亲情,父子尚可反目,何况兄弟乎!” “这” 赵普随即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已整理好的详细奏报,将其呈给赵匡胤,并接着说道:“臣派府中首席剑客赵信监视晋王府已有数月,晋王做事确实滴水不漏,赵信一直都未有任何发现,臣原本也已萌生退意,结果不曾想,十数日前,一批黑汗国武士的入境,终于暴露了晋王的安排,臣顺藤摸瓜,终于查出了晋王的大体计划。他们定下的行刺时间c地点是三日后c潘楼南街,执行者就是从黑汗国疏勒部落重金聘请的毗伽阙,据说他是西域第一刺客,精通刺杀之道,且均是一击即中,三十年来从未失手。而且,晋王兼任中书令c开封府尹多年,外加陛下这些年来的过分尊宠,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亲王,要说能耐,臣相信,至少在开封府范围内,他绝对有能力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说到“中书令”时,赵普脸色阴沉了片刻,要知道,中书令才是政事堂的右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首相”,他这个门下侍中不过是左相而已,长期屈为“次相”的地位,这岂是赵普所能忍受的。 “”赵匡胤本有意责问赵普怎么敢胆大妄为地私自监视亲王府,可听到“三日后c潘楼南街”后,却又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终于失去了责问赵普的气力。赵匡胤素有微服私访的喜好,而三日后,到潘楼南街闲逛西域货商贩卖的猎鹰,正是自己的出行计划,此事知者甚少,若非极尽心思,怎能获悉。 随着一页页的翻阅赵普呈递的密奏,这种无力感越来越明显,而手中的那一叠密奏,似乎也越来越沉重,终于沉重到赵匡胤不得不将手摊放在御座的扶手上。 真相,就是真相。现实,而又残酷。能将最强健有力的人,也压得喘不过气来。 “为之奈何?”赵匡胤终于无奈地说出了汉高祖刘邦平生最喜欢说的那句话。 赵普知道赵匡胤已被密奏中附列的证据说服,乃应声答道:“晋王,早已呈尾大不掉之势,陛下为自己计,为子孙计,皆应先下手为强。晋王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在京师的任何布置,都不可能让他毫无所觉,陛下若想以雷霆手段消弭这一危机,而不卷起过分强烈的政治风暴,则唯有离开开封,将风暴引离”。 “离开开封?去哪?” “京郊。以狩猎为名,命晋王随驾左右,并伺机诛杀之,此可谓快刀斩乱麻”,赵普沉声道。 “快刀斩乱麻?那是朕的同胞兄弟,你让朕如何下得了手?!” “臣以为,此等狼子野心之人,无父无君,何异于禽兽,陛下切莫再犹豫,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陛下待其如手足,其待陛下,却哪里还有半点血脉亲情?陛下不可再犹疑不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沉默良久后,赵匡胤闭目无奈道:“你安排吧”。 “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赵普急于敲定此事,不得不逼迫道。 “明早出发总行了吧”,赵匡胤低喝道。 “诺”,赵普道,“另,陛下请务必让枢密使c领忠武节度使曹彬随行,他是我大宋第一高手,可护陛下万全,有他在您左右,微臣才敢放心”。 “好,等朕郊猎时,你留在京师吧,务必确保开封一切无虞,将这场风暴造成的损害,控制在最低限度”,赵匡胤语气稍稍温和下来。 “遵旨,微臣告退”。 看着赵普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匡胤心中的无力感愈来愈强烈,手中的密奏也终于滑落在地上。 晋王赵光义,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这么多年来,恩宠有加,甚至就在前不久,赵匡胤还专门颁诏,宣布早朝列班时,晋王序在宰相之前,以示荣宠。更何况,十多年来的南征北战,兄弟二人,从来都是并肩作战,生死相依,早已非普通人家的兄弟之情可以比拟。却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背叛才分外不能被接受。 作为一位从五代十国混乱时期走过来的君主,赵匡胤原本以为,兵不血刃的“黄袍加身”并善待逊位的周皇柴氏,以及君临天下后的“杯酒释兵权”,都已经通过柔和的方式,消弭掉了五代以来的腥风血雨。没想到,在开宝九年的冬季,一种消散已久的戾气,却又再次聚合而成一股政治旋风,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定定神,走出昨夜与赵普对话的回忆以及相伴而来的思绪,赵匡胤随手取下帐内兵架上的金斧,立在脚边,以支撑自己心力交瘁的身躯,喃喃道:“朕绝不许五代的暴戾重演,这次,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朕可以将其消弭于无形,一定可以的”。赵匡胤紧握斧柄,眼神中充满坚定,却又分外凄凉。帐外,北风依旧呼呼而过,风声里还隐约夹杂着枢密使c领忠武节度使曹彬指挥班直侍卫撤往外围的传令声,以及侍卫们齐整的踏步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斧声烛影(二) 赵匡胤正在思索时,突然五十步开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晋王殿下觐见”。 赵匡胤手持金斧,重新坐定,便听到帐外传来晋王赵光义的声音:“臣弟奉诏觐见陛下”。 “进来吧”。 “遵旨”,赵光义拂帐而入,再次施礼道:“恭请圣安”。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赵匡胤冷冷道。 “臣弟惶恐”,赵光义赶紧再次下拜,脑海中风驰电掣而过入帐前的一幕幕情景:在传旨时,老太监曾向自己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想来一切都仍在掌控之中。有念及此,赵光义心中稍定。再回想到皇帐周围的布置,似乎班直侍卫均被撤到五十步开外,皇帝分明还是要保全自己,不愿让外人听到今晚的对话,以免失去回旋的余地。想到这里,赵光义心中似乎又有一丝歉疚,但旋即消去,他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心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谓的仁慈,只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就像他这位愚蠢的皇帝兄长一样。 “起来吧,别装模作样了,也不嫌累,你要是真的知道惶恐,就做不出这样的事”,赵匡胤不耐烦道。 “恕臣弟愚钝,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件事?”赵光义抬起头,眼神中恢复了惯常的果决。 “怎么,敢做不敢当啊?”赵匡胤显然颇为愤怒,浑身真气将衣袖都鼓荡得膨胀c摆动起来。 “望陛下赐示”,赵光义仍然是那副从容的神色。 “潘楼南街c毗伽阙,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哼,你倒是真的做了不少准备”,赵匡胤怒道。 赵光义终于感到一丝诧异,身躯微震。昨夜接到宫内传信,说赵普深夜访宫,他就知道那个老狐狸十有知道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得这么详细c准确,看来在自己身上,倒真是没少花功夫。幸好自己昨夜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果等到今晨内侍传诏自己伴驾郊猎时再为谋划,恐怕就一切休矣,因为自从被传诏后,自己似乎就没有脱离过枢密使c领忠武节度使曹彬的视线,说是奉诏与自己一起商量c布置这次临时郊猎的一应事宜,但一路下来寸步不离,也未免有些过着痕迹了。 估摸着时间上也差不多了,赵光义这一次没有否认,只是一味的保持沉默,等待着皇帝的发难。 果然,很快赵匡胤就失去了耐心,暴喝道:“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臣弟无话可说”。 “你还无话可说,莫非你还觉得委屈,还以为自己有理了?!” “回禀皇兄,臣弟只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 “应得的?你倒说说看,是怎么个应得法”,赵匡胤怒道。 “皇兄不会忘记自己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了吧,若不是臣弟精心谋划,策动了陈桥兵变,皇兄能贵为这大宋天子?坐揽锦绣江山?”赵光义愤愤道。 “你” 赵匡胤刚要出声,却立刻被赵光义打断,只听赵光义继续说道:“臣弟原以为皇兄会念着臣弟的恩情,立我为皇太弟,可是左等右等,却只封了个从三品的开封府尹。起先还以为皇兄迟迟不立国本,是有意传位给我,让我先在开封府尹这个天下首牧的位子上历练历练,我就仍然存着一丝丝幻想,心说且等等看。近两年来,虽然臣弟陆续被加授为晋王c中书令,似乎恩宠非常,但我却渐渐看清楚了,你压根没有传位给我的意思。迟迟不立国本,只不过是因为你偏爱二皇子德芳,觉得大臣们肯定会反对,所以想拖到他年长点,在各方面表现,都超过皇长子德昭后,再立皇储。看清楚这点后,臣弟就明白必须要为自己做打算了”。 “朕有意于德芳又如何?传位于德昭又如何?你一个亲王,不安守本分,以为有些许策立之功,皇帝就合该你来继承吗?” “臣弟为何不该继承?自唐朝中期以来,藩镇强而朝廷弱,百年未改,何故?朝廷传皇位于子,君主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受制于家奴。而藩镇者,能者居之,兄死传弟,乃为常态,故能屹立不倒。自朱温篡唐,梁唐晋汉周五代,皆舍弟而立子,故无有传嗣久远者,亦无他故,国无长君耳。”赵光义从容说道。 “你就那么想当这个皇帝?” “臣弟还是那句话能者居之。”赵光义淡淡道。 “好一个能者居之,朕倒要看一看你有何能耐”,赵匡胤用手猛拍案几,案几应声而裂,帐内的烛火,也被震得忽明忽暗。 赵匡胤本意是教训教训赵光义,让他迷途知返,再将其暂且发配到西京洛阳闲住,来消弭这场风波,可没想到赵光义全无悔意,甚至连惧意都没有,这让他颇为愤怒,震怒下,这才出手发泄。可是,出手后,顿时五脏六腑皆翻腾起来,真气亦紊乱c逆流,幸好手上还紧握着金斧,以之柱地,才勉强能够继续坐稳。赵匡胤明白自己显然是中毒了,可是,今日因为愤懑,从早到晚,粒米未进,怎么中的毒,又是何人能高明到给自己下了毒,自己却全然不知? 突然间,同案几一块碎裂在地面的酒杯印入了眼帘,顷刻间,赵匡胤明白了过来:原来他竟然是晋王的人,那个服侍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太监c自己最为信赖的大内总管王继恩,竟然也早已投靠了晋王。难怪晋王如此的有恃无恐,原来是胜券在握啊,自己真是可笑啊,别人一心取自己性命,自己却还想着怎么保全别人,前一刻竟然还将班直侍卫全都撤走,唯恐有人知道了晋王的秘密,让自己护不了他的周全! 赵光义缓缓地站立了起来,右手伸入袖中,准备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 这时赵匡胤强行压住毒药的药性,将真气强行运于双臂,执金斧狠狠敲击地面,斧声铿锵有力。赵匡胤吼道:“好为之!”然后,紧闭双目。 看到赵匡胤如此有力的运斧,赵光义犹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老太监王继恩的药,药性到底有多强,也不知道赵匡胤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坚韧,他是否还有反制的能力。念及赵匡胤往日的神威,赵光义摸摸自己袖中的匕首,看看对方手中的金斧,竟然失神了,迟疑了那么片刻。 但只是那么一片刻,赵光义便打消了自己的犹疑,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出手了。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片刻,枢密使c领忠武节度使曹彬已闻声飞奔而来,不等皇帝宣召,曹彬径直掀帐而入。老太监紧随其后他本想阻挡曹彬的,但曹彬听到斧声后,反应实在太快,自己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冲往皇帐但老太监仍然记得,在自己跟往皇帐前,先下令所有班直侍卫原地待命。他心里暗忖,合自己和晋王二人之力,不知能不能在侍卫五十步时间中,将曹彬击杀。如果不能,就只能启动次一级方案了,不过这样,必然就要费一番周折了。 听到曹彬拂帐而入,赵光义赶紧假意对着双目已然紧闭的赵匡胤大喊道:“陛下!”他知道刺杀赵匡胤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当然,只要赵匡胤开口再说一句话,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搏杀,然后再突出重围,启动另一个方案。曹彬冲到赵匡胤身前,发现赵匡胤已然深度昏厥,久呼不醒,心下一片冰凉。立在曹彬身后的赵光义c老太监却都松了一口气。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也并不想和有大宋第一高手之誉的曹彬交手。虽然赵光义c老太监都是难得的高手,特别是老太监,作为大内总管,其实也是皇帝的影子保镖,其功力更是高深莫测,但合他们二人之力,也仍然没有搏杀曹彬的必然把握,而一旦失败,曹彬脱身而去,那他们弑君谋反的嫌疑就再也洗脱不了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政变,或许将扩大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皇位战争,这绝对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他们都希望能拉拢曹彬,而不是将其推到对立面,这不仅仅是因为曹彬是大宋第一高手,而更是因为作为大宋枢密使以及勋贵阶层的总代表,他在数十万宋军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 回过神来,赵光义对曹彬说道:“曹大人,圣上刚才突然烦闷,一掌拍裂案几后,晕厥了过去,你看如何是好?都怪我啊,明知道陛下过饮了,不该这个时候,再跟皇帝讲起对北汉战事,让陛下愤懑不已,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太原,我们却总是久攻不克呢,也难怪圣上烦闷”。 “现在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我们还是火速返驾,回宫让太医们为官家诊断吧”,老太监补充道。 曹彬知道,赵光义是在洗脱自己,自己是否选择接受他的说辞,将决定自己的立场,他也知道老太监建议立刻返驾,是别有居心。看看昏迷不醒的皇帝,沉吟片刻,他在心中艰难地作出了一个抉择,沉声道:“王公公所言甚是,晋王殿下亦不必过于自责,现在还是陛下的诊治最要紧,马上起驾回宫吧”。 “嗯”,赵光义c老太监都彻底松了一口气,曹彬的态度,表明他已认清了形势,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而皇帝,只要他被送回了开封皇宫,那就是落到了他们二人的绝对控制中,谁让他们一个是开封府尹,一个是大内总管呢。开封,或许还是太大c太复杂了,但皇宫,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以及,将会发生什么,从来都是外人无从知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斧声烛影(三) 三更时分,喧嚣了一日的大宋京师开封府,总算是微微的平静下来。随着街上游人渐渐稀少,繁闹的夜市,亦逐步的收场,至于早市,则尚要等到五更天去了,所以,街道上倒也呈现出了难得的静谧,只有稀稀拉拉的正在收摊的小贩,以及一c二名穿梭于街头巷尾打更报时的行脚僧。对于这座彻夜烛火不息的汴京城来说,这倒还真是一段最为沉静的时辰了。 突然,御道传来一阵阵马蹄急踏而过的嘈杂声,仿佛一下子便将这个还未熟睡的城市彻底的惊醒,滞留街上的小贩c游人纷纷伸长脖子c踮起脚尖往御道方向打量,道路两侧的居民,也陆续推开小窗,不安地张望。 车队的御者,以及护卫左右的骑士们,最终在大宋皇宫正门宣德楼下勒紧了缰绳,终于得到休息的马匹纷纷嘶嘶的喘气,少数几匹不安分的,还在左右来回打转。看到这样的景象,城楼上的禁卫们迅速集结,做出戒备。 “快开宫门”,晋王赵光义喝道。 城头的禁卫都望向他们的校尉,而校尉则眯着眼,透过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楼下的说话者,“原来是晋王殿下,宫门夜闭,非诏不启,尚请殿下恕卑职不能开门了”。 “开门,我是王继恩,陛下昏迷,须马上进宫延诊,有什么责任,我来担着”,老太监打马上前说道。 “这” “再不开门,陛下龙体有损,你负得起责吗?还不给我滚下来开门”,赵光义怒道。 校尉咬咬牙,还是回复道:“诺,卑职马上开门”。 终于,吱呀一声,宫门缓缓开启了。 老太监对着御者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马车驶进去”。 “诺”。 赵光义紧紧地盯着曹彬,同时暗运真气,随时准备应变,他生怕曹彬突然反悔而有所动作。但是,只到马车完全驶入宣德楼门洞中,曹彬也一声未吭。赵光义看他的眼神,也从紧张c提防,渐渐的变得和蔼起来,最终堆满笑容道:“此次枢密使大人一路护驾,真是辛苦了,来日,本王必有厚报”。 “不敢担,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下官分内之职罢了”,曹彬施礼道。他自然知道晋王赵光义真正感激他的可不是所谓的“护驾”。 曹彬远远望去,载着皇帝的御驾已经完全没入内宫,缓缓关闭的楼门,最终将它隔绝在了一个自己再也无法接触到的世界。心里暗叹一声,曹彬向赵光义拱拱手,道:“王爷,下官告辞,陛下这一昏厥,枢密院恐怕有得忙了,在下得回去,做好相关布置,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曹大人尽管去忙,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只管开口,本王无一不从”,晋王微笑道。 “多谢王爷厚爱,下官告辞”,曹彬施礼离去。 “相爷,陛下昏厥不醒,已被送返皇宫”,相府的探子急匆匆地向赵普报告道。 “什么”赵普跌坐在书房的座椅上,今夜他整宿未眠,一方面是等待京郊“狩猎”的结果,另一方面,则是在签署各种公文,准备应对晋王倒台后的朝局变化。虽然皇帝陛下的意愿是尽可能降低政治的动荡,可是他怎么舍得放弃这样一个搅风弄雨的时机呢,他早已拟定一份详细的表章,只要晋王的罪名落实,甚至只是带上嫌疑,他炮制的这份“晋王党人”名单,就将出现在明日的朝堂上,将名单上的大臣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晋王党,或只不过是他赵普个人的反对者全部黜落,或罢官c或降级c或外放,总之,若无意外,明早过后,朝廷将彻底是他赵普的一言堂。只是,万万想不到,他等来的,竟然是皇帝昏厥的消息。 沉默片刻后,只听赵普接着问道:“晋王呢?”声音中,透露着一种无力感,又分明还抱有一丝侥幸c期待,甚至是不甘。 “晋王护送御驾回宫,直到宣德楼,现在想必已经返回王府了”。探子禀报道。 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赵普还是失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沉声道:“曹彬呢?他干什么吃去了?” “禀相爷,曹大人是和晋王一道护送御驾返回的”。 “这个首鼠两端的混账!亏得老夫还那么器重他,原来也只不过是棵墙头草”,赵普恶狠狠的骂道。 “相爷,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立刻进宫?”侍立一旁的相府首席剑客赵信沉声问道,他是赵普最为倚重的亲信。 “人家会放我们进去吗?” “您是宰相,他们谁敢拦您?” “晋王是皇弟,不也没进去,还不是安安分分地止步于宣德楼”。 “他那是装模作样,不过是撇清自己,自会有人对皇帝陛下下手,他犯不着惹上嫌疑罢了,要说安分,晋王可跟这个字眼沾不上边”。 “是撇清自己不假,可是他也是在堵我,他一个皇弟,都恪守无诏不入内廷,我一个外臣,难道还能硬闯不成”,赵普苦笑道。 沉默片刻,赵普起身道:“去曹府”。 “赵相爷到”,曹彬府前传来赵普车架摆到的唱和声。 “我们相爷来拜会枢密使大人”,相府的长随将门贴递给曹府的门子,门子刚要转身入内禀告,只听身后传来曹府二爷曹华的声音:“赵相大驾光临,某家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呀”。 “曹二爷好啊”,赵普从轿中走出,对着曹华略微点点头。 “相爷好”,曹华脸上堆满了笑容。 “曹枢密呢?”对于曹彬竟然没有亲自出迎,赵普心中非常不满,虽然政事堂和枢密院并称“二府”,不过政事堂的宰相中书令c门下侍中c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才是大宋王朝的百官之首,枢密院只不过是一个最高军事机构而已。但赵普还是强忍怒气,故作从容地这样问道。 “家兄从宣德楼回来后,只在家打了个转,换了身衣裳,就外出了,许是去枢密院了,又或是去了外间巡视,我看他一脸肃然,就没敢多问,怎么,出什么事了么?”曹华一脸茫然地问道。 看着曹华一脸虚假的无知,赵普一阵厌恶,淡淡地说道:“等曹枢密回来,告诉他,本相曾经来过,就是了”,说完,也不回答曹华的问题,拂袖回轿。一回到轿内,赵普再无刚才的锋芒,目光呆滞的瘫坐着,眼神中充满了失望。赵信对着满脸歉意的曹华拱拱手,道:“二爷请回”,然后便命令相府随从们摆驾回府了。 等到相府仪仗渐渐的远去,曹华脸上伪装的歉意c赔笑渐渐敛去,面色阴沉地走回府中,径直走回内院。 “走了?”端坐正厅的曹彬淡淡道。 “大哥,这明明是千载难逢的契机,你怎么就轻轻放过了呢?现在正是赵相最需要我们支持他的时候,只要我们和他联手,将皇长子推上皇位,这策立之功,就可保我曹家永盛不衰啊,你怎么能硬生生推走赵相,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呢?”曹华不满道。平素里,在曹彬面前,曹华多话也不敢说,只是今天实在有些愤懑,这才抱怨了一番。 曹彬知道他的心思c情绪,也不怪责他,只是淡淡说道:“你以为赵相必胜吗?” “赵相乃文臣第一人,大哥你是武班第一重臣,一文一武,合东西两府之力,再加上德昭皇长子的名分,谁敢与我们争锋?” “晋王心思整密,且在朝中经营多年,赵相未必就是他的对手,何况,晋王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就必然还留有后手,我们为何要冒这种风险?” “大哥” 曹彬挥挥手打断他,继续说道:“陛下若还清醒,不用多言,我自将誓死效忠,无所谓选择不选择,只是陛下既然昏厥不醒了,我就不得不为曹家考虑了,我且问你,即使我们倾尽全力,协助赵相,扶持皇长子登上帝位,新皇是会更信任我,还是更信任赵相?” “这,恐怕还是赵相”,曹华如实答道。 “这就对了,下注皇长子c赵相,我们曹家冒着风险c拼着老本,也仍然位在赵相之下,也就是说,我的地位没有任何的改动。反过来,如果我下注晋王,我什么也不用做,晋王也会无比感念我,而且我前面最大的一块石头赵相,也会被晋王搬走,我们将成为最大的收益者。这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 曹华还在消化曹彬的话,却又听曹彬继续说道,“若是皇帝指定了太子,特别是如果指定的是二皇子德芳,我知道陛下心中是属意二皇子的,我自然愿意倾尽全力,助其登位,也算是回报了圣上这些年的隆恩圣眷。可是圣上偏偏尚未来得及立储,德芳作为二皇子,没有任何继统的合法性,即使我们提出,赵普也绝对不会赞同,毕竟他是德昭的坚定支持者。何况,若不是他坚持反对,认准了嫡长子继承制的死理,说不定皇帝早扶持德芳做皇储了。” “德芳和德昭,谁是太子,有这么重要吗?”曹华不解道。 “对我们曹家来说,太重要了,我且问你,我曹家如何拥有的今日的权势c地位?” “如果按开国功臣来算,我们确实排不上号,只能说是资历最轻的勋贵。我们曹家的繁盛,应该说来,是得益于皇帝陛下的杯酒释兵权,剥夺了开国勋贵们的权力,将他们投闲置散”,曹华说道。 “对的,我曹家,就是勋贵的替代者,或者说,我们虽然也是开国勋贵,但是我们资历最浅,让陛下既像器重其他勋贵一样,器重我们,又不害怕我们会尾大不掉,所以才能得到幸免,没有遭到权力上的清洗。另一方,勋贵们也将我们视作是他们的最后代言人,所以他们也会无条件地支持我们,动用他们在军队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力挺我。可是,一旦他们有了重新走向前台的机会,他们还会需要我们曹家在前台唱戏吗?” “你是说皇长子会恢复勋贵的权力”,曹华吃惊道。 “不错,皇长子德昭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对开国勋贵这些叔伯辈们怀有很深的同情,总觉得圣上不该过河拆桥,黄袍加身后就反过来提防他们。所以,如果德昭继位,他定然会推翻圣上的苦心安排,会让勋贵的权力重新浮出水面,这也是圣上为何不愿德昭继位的原因。你以为,凭借我们在军队中那点微薄的根基,真的是勋贵们的对手吗?我可以料定,只要德昭继位,我们曹家肯定逃不脱被边缘化的命运”。 “所以,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我们最好的选择是支持二皇子德芳,他仁和c但不失果决,而且会坚持圣上既定的权力分配格局,但赵普等不会支持,只有我们一家,则无法成事如果我们支持皇长子和赵普,则只能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赵普仍然会稳稳地踩在我们头上,而我们却要面临勋贵权力复活后的挑战,最终可能会落寞收场只有支持晋王,我们什么也不必做,就能维持现状”,曹华整理思绪道。他们曹家的权势c地位,来源于大宋复杂的权力平衡,而开封郊外的那场“狩猎”,已经让各种权力之间的平衡出现了松动,大宋将何去何从,他们曹家将何去何从,都取决于谁是最终的继位之君。赵光义,对曹家来说,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无疑是一个“最不坏”的选择。 “怎么样,你明白了?”曹彬无奈的笑笑,说着起身往外走去,“我出去巡视巡视,希望开封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其实,他是心中极为不安,才希望出去透透气,找点事情做,分散c排解自己的苦闷。因为,一种对于皇帝信任的辜负,在腐蚀c煎熬着他的内心,毕竟是他亲手将皇帝送回了内廷,是他亲眼看着皇帝的御驾湮没在宣德楼无边的黑暗之中。自己只是一个自私c胆小的懦夫c叛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宣德楼 大宋京师开封府,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藏匿消息的地方。很快,皇帝陛下昏厥的噩耗,就被传得沸沸扬扬c满城皆知了。作为皇长子,赵德昭在御驾深夜返京时,就得到了消息,在第一时间里,他即匆匆赶往皇宫。可是,宣德楼宫门紧闭,无论他怎么说,禁卫都坚持非诏不得入内廷,将其拒之门外。失落的皇长子,在宫门前耗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还是不得不愤愤的离去。看着皇长子赵德昭不甘的背影,宣德楼城头,一名中年宦官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让迎风而立的禁卫们,都感到一丝丝不适,似乎他那阴冷的笑容,给这个漫长的寒夜又平添了不少凉意。 不过,作为禁卫的头领,校尉还是不得不凑上去,巴结道:“王公公,您放心,只要卑职在,必定确保无人可以叫开宣德楼宫门”,他知道,在御驾返回时,自己对开不开宫门的那一点点犹疑,已经让有些人颇是不满了,这时他必须表现得殷切点,否则将来指不定会被怎么摆弄。 听完校尉的话,该名宦官淡淡道:“很好,只要你忠于咱家,少不了你的好处。回头,等此事了结了,咱家再跟干爹说道说道,省不得给你外放个团练使c指挥使什么的”。原来,这位名叫王侁的中年宦官,是大内总管王继恩的假子,他奉老太监王继恩的命令,在宣德楼堵住任何想入宫探视的人,而皇长子赵德昭自然是重点防范的对象。 得到王侁的承诺,校尉连忙千恩万谢地向他表达着忠诚。看到王侁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知道王侁在城楼守了一夜,想必是有些困乏了,便讨好道:“王公公,你且去休息,有卑职这里守着,断然不会出什么意外”。 王侁无奈道:“咱家倒也想回去歇息呢,若非干爹吩咐咱家必须亲自守在这,这天寒地冻的,鬼才愿意陪你们在这喝西北风呢”。 “若蒙王公公不嫌弃,不妨到卑职的班房略事休息,如果有什么异动,卑职立刻来唤您,也省得您白白在这里耗着,守夜这种粗活,哪里是您这样的贵人该干的呢”。 王侁确实也是疲困了,有些意动,于是点点头,在校尉的陪同下,先退去班房小憩去了。 返回府邸的皇长子赵德昭亦同样的惫倦不已,然而他却毫无困意。在宣德楼前,跟禁卫们耗了大半夜,仍旧没能将宫门叫开,让他极感气愤,又很是气馁,连一个小小的校尉,都敢不将他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懊恼的事情。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校尉身后,还有个王侁在那监督着,否则,一个小小的校尉,又哪里真的敢无视他这位潜在的皇位继承人呢。不过,宫门最终也没有被叫开,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一种非常不好的信号。赵德昭用手托着发胀的头部,轻轻的挤揉,想稍稍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时,门子通报:“二皇子到”,话音未落,二皇子赵德芳就已直接出现于内院书房。显然,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是极为随便的,并没有那么多虚礼。 “皇兄,你面见父皇了吗?” 赵德昭郁郁道:“到了宫门前,硬是被堵了回来”,看着一身劲装的弟弟,他又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又去山中打猎了?难怪近几日都没见你身影”。 “嗯,刚从封丘回来”。 叹了一口气,赵德昭接着说道:“要是昨夜你在,就好了,兴许能叫开宫门也说不定”。 “皇兄,这些且不去说它了,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进宫面圣,父皇昏厥于内廷,我们在外面得不到任何消息,如果有人趁机想对父皇不利,如何是好?” “啊?!”赵德昭显然没有想到过会有人敢对皇帝不利,顿时有些乱了方寸。 “皇兄未能叫开宫门,这本身就值得怀疑”,赵德芳补充道。 “宫门,非有宣诏不得开启,倒也是合乎规矩的,或许,内廷是怕父皇的病情外传,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而特意如此处置的吧”,赵德昭仍然不敢相信,以皇帝的英明神武,竟然会有人敢动歪心思。 “若是平素,宫门,自然是不得随意开启,但父皇昏厥,并不是一个可以隐藏的秘密,那么多的禁卫在,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在这样的情势下,内廷不会不知,如果将皇兄拒之门外,不仅没有保密的作用,反而只会引起无穷的疑窦”。 “想来是内廷王公公他们也慌了神,处置有些失当了吧”。 “王继恩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行止无措的人,否则,父皇断然不会倚重他十多年,我想,如果不是王继恩有问题,那么就是另有其人控制了内廷,架空了王继恩”,赵德芳断言道。 “德芳,那你的意思是?” 望望厅外,天色已有微亮的迹象,赵德芳沉声道:“请皇兄立刻拜访中书省c枢密院的诸位大人,特别是赵相c曹枢密,由皇兄和他们二位领衔,率文武两班,闯宫面圣”。 “什么,闯宫?”赵德昭惊讶道。 “事急从权,想来父皇必不会怪罪”。 “不行,不行”,赵德昭连连摇头,“父皇刚昏厥,我就来回往复于开封诸位臣僚的府邸,并带人硬闯内廷,只怕会被说成是逼宫了,到时就说不清了,殊不知,人言可畏c三人成虎啊”。 赵德芳又是好一番劝谏,德昭只是不听。 赵德芳无奈下,只得离开赵德昭的府邸,种师成问道:“殿下,皇长子既然不肯领头,我们是不是自行联络诸位大人呀?要不,干脆由殿下来牵头好了”。 “由孤来牵头?恐怕不妥啊,父皇病重,皇兄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名正言顺,自然应该他领衔面圣,偏偏皇兄有太多顾虑。可是,他不出面,孤恐怕也就更不能出面了,否则文武两班只怕都会以为孤是故意架空皇兄,省不得惹出更多事端,反而是给父皇c皇兄添乱了”,赵德芳否定道。 “皇长子殿下他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尚畏首畏尾,真是不该,但这或许是天意亦有可能,殿下,圣上本有意于您,属下倒觉得,您应该领这个头,说不定” “师成”,赵德芳打断道,“圣意不是我们为人臣者c为人子者可以随意揣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面圣,来确保父皇的安危”。 “属下失言,请殿下恕罪”。 赵德芳挥挥手,叹口气道:“去赵相府吧”。 “殿下,赵相向来对您颇有芥蒂,您去找他,不是自找不痛快吗?何不去找曹枢密?” “你没听皇兄说吗?曹彬,是和晋皇叔一起护送御驾返宫的,即使他平素里和我们相善,这时也不该再找他了,我想,他肯定是与晋皇叔达成了某种明里暗里的协议”。 “那赵相” “赵相不会,他与晋皇叔素有嫌隙,断然不会有勾结,至少,短期内还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太祖大行 “二皇子拜会赵相”,种师成亲自下马将门贴递交给相府门子。 不一会,赵普的次子赵承煦迎了出来,满脸歉然道:“二皇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二公子客气了,孤有要事,特意前来拜会赵相,不知相爷在府上否?”看到出迎的不是赵普本人,赵德芳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父亲大人在的”。 赵德芳听到赵普在府上,刚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听赵承煦继续说道:“不过,父亲他昨夜骤闻圣体有恙,心神焦虑,竟也是病倒了,殿下要见臣父,恐怕只能随臣去内厅了”。 “赵相病了?那孤更应该去探望了,如此,有劳二公子了”。 “不敢,殿下请随我来”,话毕,赵承煦在前引路,带着赵德芳往内厅去了。 “父亲大人”,赵承煦在床边轻声唤道。 “嗯”赵普勉强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二皇子殿下来探望您了”,赵承煦说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省去了赵德芳是有要事特意来访的话头,仿佛赵德芳是听闻赵普病了,专程来看望似的。 “哦,多谢殿下,老朽啊”赵普一句话未说完,就先咳嗽了起来,硬是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看着赵普病重的样子,赵德芳只好将自己的说辞亦咽了回去,只反复说了些保重的话,然后便退了出来。 “殿下,真是抱歉,臣父”,赵承煦在内厅门外向赵德芳致歉道。 “二公子言重了,赶紧去照顾你父亲吧,孤就不叨扰了”。 “赵相可真病得不是时候啊”,离开相府后,种师成感叹道。 “他那是在装病”,赵德芳皱眉道,话毕,也不再解释,一夹马肚,往宣德楼方向,疾驰而去。 “装病?”种师成愣了愣,也只好一头雾水的紧跟其后。 “父亲,二殿下走了”,赵承煦返回屋内说道。 “知道了”,赵普起身道。 “您这又是何必呢?二殿下前来,无非是商议如何面圣,您倒好,直接装起病来了,无论圣上醒或是不醒,今早大臣们肯定会聚集于宣德楼外,您这一装病,难道不打算出面了?” “老夫自然不能出面”,赵普淡淡道。 “啊?!您真不出面了,那岂不是没有人能制约晋王他们了”,赵承煦讶道。 “我出面,就能制约得了吗?”赵普苦笑道,“曹彬的沉默,就是对晋王最好的投名状。失去曹彬的支持,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审时度势,我们只能也保持沉默”。 “我们会不会沉默得有点晚了,晋王会放过我们吗?”赵承煦满脸的不相信。是啊,毕竟赵普与赵光义在朝堂上争了十多年,积怨已深,赵光义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 “晋王如登大宝,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老夫我了,无论老夫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什么。所谓沉默,只是示弱,是避免让晋王抓住更多的借题发挥的机会而已。等到尘埃落定,老夫会立刻上表祝贺,同时以年迈体弱为由,请求致仕,归养故里”。 “这就完了” “当然不是,这只是蛰伏,名哲保身而已,不然,你以为我昨夜匆匆将你大哥承宗打发到相州去做什么?” “父亲您真要急流勇退,从此隐退于相州,不再过问朝政?”赵承煦满脸的不甘,享受过开封的繁华c相府的辉煌,他可不想再一辈子蛰伏到相州。 “放心吧,不会太久的,老夫自有对策”,赵普从枕下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匮,“都在这个盒子里了”。 “里面是什么?” “一个故事,一个晋王非常需要的故事”。 “那父亲何不立刻献给晋王”。 “还不是时候,现在献出去,他还感受不到这个故事的份量”。 福宁宫中,赵匡胤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极为疲累的中年女子他的皇后宋氏。宋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赵匡胤一整宿了,此刻确实累了,打了个盹,刚刚靠在床边睡着不久,她一只手撑着头部,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赵匡胤的左手,似乎极怕失去她的丈夫。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c紧蹙的眉头,赵匡胤很是感动,又很是愧疚,平日里,总是有处理不完的政务,稍有闲暇,也没顾得上跟妻子多聊聊,多是跑到宫外,或打猎,或走街串巷的私访,回想起来,倒真是冷落了妻子。 想到这里,赵匡胤轻轻地反握住妻子的手掌,只是这一点点的异动,就将宋皇后惊醒,她看到赵匡胤正在望着她,而且眼神里满是脉脉柔情,顿时脸颊微红,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高兴呼道:“官家您终于醒来了”,又抚住胸口,松气道:“昨夜可吓死臣妾了”。 赵匡胤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提不出气,最后只挤出了三个字:“曹彬呢?” “曹大人啊,昨夜和晋王护送您返宫后,就回府了”,宋皇后满脸的喜悦和轻松。 赵匡胤却轻松不起来,他知道曹彬的“护送”意味着什么,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宋皇后还以为皇帝又不舒服,马上要起身去传御医,却发现一只手仍被赵匡胤拉着。 只听赵匡胤艰难地说道:“不要泄露朕醒来了的消息,拿我的玉佩,想办法送出去,给德芳,让他找石守信,让石守信带着他,再去找曹彬”。硬撑着说完长长的一句话,赵匡胤累得瘫在龙床上,额头浸满汗水。他不相信曹彬会彻底的背叛自己,只要看到自己的玉佩,只要石守信作为见证人在一旁,曹彬一定会改变自己的选择,一定会的。 宋皇后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片刻,从赵匡胤腰间取下玉佩,确认道:“给德芳,不是给德昭?” 赵匡胤已然说不出话,于是闭了闭眼睛,表示肯定。他知道,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只有自己的小儿子,那个最像自己的儿子,才具有这样的应变能力。 宋皇后点点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衣袖里,匆匆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又不放心地回首望了赵匡胤一眼。 赵匡胤挤出一丝笑容,让她放心,宋皇后便推门出去了。 赵匡胤闭上眼睛,继续假装昏厥,实际上,他即使不装昏厥,也做不了什么,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处于一种酸痛中,动的幅度只要稍微大一点点,酸痛立马就会变成剧痛,让人难以承受。 顷刻,正在闭目思虑昨夜变故的赵匡胤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搅了,这脚步声,他太熟悉了,它伴随了自己十多年的时间,不分昼夜。没错,这是老太监王继恩的脚步声,赵匡胤对它的熟悉度,远远地超出对皇后脚步声,或是任何其他人脚步声的熟悉度。 只听老太监王继恩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官家既然醒了,怎么也不唤老奴一声,老奴也好在一旁伺候着不是”。 “哼”,既然老太监知道自己醒了,赵匡胤也懒得再装了,或者说,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官家,老奴可是一直在侧殿守着,方才看见皇后娘娘急匆匆地回碧芸宫去了,不知是要去吩咐些什么?老奴已经派人跟上去了,看看是不是能帮得上忙”。 “你”赵匡胤极为愤怒,可偏偏说不出多的话。 “官家,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现在让老奴再伺候您最后一程,送您上路吧,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十多年的情分”。 说完,老太监轻轻将手掌撑开,印在赵匡胤的胸口,看着赵匡胤瞪圆的双目,老太监说道:“官家,别怪老奴,老奴想要的,您给不了,但晋王能给,所以也只好委屈您了,反正这皇帝,还是你们赵家人在做不是,您且放心去吧”,紧接着,老太监似乎只是略施绵力,但一股暗劲却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赵匡胤便断了生机。 “官家走好吧,没想到您的意志力如此坚强,倒是老奴小瞧您了,那么毒的毒药,都撑过来了,临了临了,还非得让老奴再来送您一程”,老太监喃喃道。 酝酿酝酿情绪,老太监突然吆喝了一嗓子:“官家大行了”,接着哭倒在地,神情仿佛极是哀恸。 只听见噗通一声。原来是宋皇后从碧芸宫折返了,她刚到福宁宫正殿门口,就听到老太监扯着嗓子喊出那句“官家大行了”,顿时只觉天塌地陷,似乎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接着两眼一黑,晕厥倒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旁的宫女c太监,听到皇帝驾崩,本来就心乱如麻,这时又看见皇后昏倒,更是不知所措,立即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其他哀嚎的内侍们,也像无头苍蝇一样,一波一波地奔走到各个寝殿,去发丧去了。仿佛一瞬间,白布就铺卷了整个皇宫,人们知道,大宋王朝的第一位君主,他们的太祖皇帝,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大行皇帝口谕 刚刚赶到宣德楼门前,尚未来得及叫门,便听见皇城中隐隐传来哭天抢地般的哀声,赵德芳顿时感到一阵局促不安。 定定神,赵德芳口中喃喃道:“不会的,父皇一定不会有事的”,便要去叫门,结果,宣德楼门却自己缓缓的开启了。只见一名内侍,在十数名禁卫的护翼下,手持一块玉佩,并骑而出。 赵德芳自然认得这块玉佩,这是他父皇的随身之物,每当有重要的口谕下达时,这块玉佩就是皇帝的信物。有念及此,赵德芳打马上前,横在内侍c禁卫前,问道:“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 内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匆匆道:“奉上谕,急诏晋王殿下觐见”,接着向赵德芳拱拱手,“二殿下容禀,奴才还赶着去晋王府宣旨,恕不能陪您多说了”,话毕,同禁卫们绕过赵德芳,往晋王府疾驰而去。 赵德芳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阻拦,却又不知如何阻拦,何况城楼内外,全是禁卫,在这里,自己恐怕也是无法阻拦的。犹豫中,也只好任内侍c禁卫们去了。在内侍c禁卫们离去后,穿过缓缓关闭的宫门缝隙,赵德芳看见内廷已成一片白色的汪洋,各种白布,正在铺天盖地的摆弄。赵德芳突然内心一紧,吐出一口鲜血,如果不是紧紧地扶住了缰绳,恐怕这时就直接坠落马下了。 刚刚赶到赵德芳背后的种师成赶紧过去扶住了他,慌乱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父皇,父皇” “陛下怎么了?”种师成满脸的焦急。 “父皇怕是不在了”。 “啊?!” 回想起内侍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赵德芳知道内廷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可惜他暂时无从知晓了,不,那个内侍至少应该知道点什么。 赵德芳突然立起身躯,调转马头,对种师成吩咐道:“师成,你立刻回府,遣散阖府仆c婢,让莫管家给他们分发盘资,至于家将们,有愿意跟随我的,你将他们带到新郑门,半个时辰后,我们在那汇合”。 “诺”,种师成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他对赵德芳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忠诚,这次也不例外,立刻返回府邸吩咐去了。 赵德芳回望一眼宣德楼,咬咬牙,一夹马肚,向晋王府驰去。 在晋王府外一条隐秘的巷子里,赵德芳下马,背靠着一块青石板略微休息,整理整理思绪。他知道巷外临近的街道,是晋王府通往宣德楼的必经之路,守在这里,一定能再逮到那个折返的内侍。 不旋踵,便听见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晋王赵光义,在大批家将的扈从下,往宣德楼急驰而去。等到他们呼呼而过后,赵德芳跃身上马,缓缓骑到该街道的中心。稍等片刻,果然,又有一队人马赶到,正是那个传旨的内侍和那队护送他的禁卫。 只听禁卫中有人喝骂道:“什么人在前面,滚一边去”。 赵德芳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对方。 这时内侍才看清楚是赵德芳,连忙对着刚才发声的禁卫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连二皇子殿下都不认得了吗!”说完,又转过脸来,陪笑道:“殿下,您怎么到这来了?” “找你问清楚点事”,赵德芳淡淡道。 内侍心中一紧,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也只好豁出去了,向赵德芳拱拱手:“殿下,奴才还赶着回宫复命,殿下要问什么事,奴才改日再来向您细说,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都成,只是今日,真是不行啊”,说完,也不等赵德芳回复,径直打马上前,想再像在宣德楼门前那样,绕过赵德芳离去。 “看来公公是不想配合了”。 内侍朝几名禁卫点点头,他们悄悄的将手摁在佩刀上,随时应变,速度则丝毫不减,准备直接冲过去。 只见白芒一闪,和赵德芳擦肩而过的内侍,手腕便挨了一刀,顿时扶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完全不知赵德芳何时出的刀,也不知何时归刀入鞘。 几名禁卫面面相觑,只好抽出佩刀,下马护住内侍,内侍摁着受伤的手腕,跌坐地上怒道:“殿下,奴才有圣上玉佩在身,可以说是天子特使,殿下如果再无理取闹,恕奴才等得罪了”。 “孤知道你是来传旨的,也知道传的是什么,不然,孤也不会料定我晋皇叔会飞奔而去皇宫,让你这个死太监跟不上”。 “你” “孤想要知道的是传旨背后的秘密”。 “请殿下自重,旨意是对晋王下的,即使您贵为皇子,恐怕也没这个资格来盘问”。 “哦”,赵德芳淡淡道,紧接着,他翻身下马,向内侍一步步迫来。 一名禁卫紧张下,竟直接举刀向赵德芳劈去,赵德芳略微一个反手,只见刀刃便全部没入该禁卫自己的腹部,而且刀柄仍然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该禁卫一脸骇然的望着自己中刀的部位,缓缓跪了下去,不一会,鲜血喷涌而出,接着,他便一头栽倒,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他几名禁卫,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看到同伴眼中的恐惧,他们没想到赵德芳身手竟然如此之高,要知道,倒下的那名禁卫,在他们哥几个中,算是最狠辣的角色了,结果赵德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了结,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只听见“铛”的一声,也不知是谁最先抛下兵器,往反方向跑去,紧接着,传来一系列“铛铛铛”的声音,一瞬间,禁卫们跑了个尽,他们只是来送信的,信也送到了,可不想把命也送在这。 看到禁卫四散而去,内侍一脸苍白的瘫坐地上,赵德芳一脚踏在他胸口,将其踩翻在地,抽出佩刀,立在他脖子边。在这样的寒冬里,刀刃似乎分外的冰冷,正如它的主人表现出来的那种冰凉一样,内侍感受到此种锋刃的凉意,使劲地将脖子往另一边靠,哆嗦着问道:“殿下有什么想问的,奴才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福宁宫中,被太医施诊后醒过来的宋皇后,伏在赵匡胤身边痛哭不已。这时,宫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迈步声,宋皇后满以为是应诏而来的赵德芳,连忙起身向门口望去。一望下,宋皇后心神皆乱,原来进来的,竟不是德芳,而是晋王赵光义。 赵光义回望了宋皇后一眼,施礼道:“皇嫂,臣弟奉诏而来”。 “”宋皇后竟不知如何答复,自己派出去的随从,明明是去传召德芳的,怎么倒是晋王先到了,还说是奉诏而来。 “皇帝陛下口谕”,这时只听老太监王继恩提了提嗓子,用一种极尽哀伤的语调唱道。大殿中所有人,包括晋王赵光义都伏身拜了下去。 宋皇后慌了慌神。官家,还有别的口谕?她心中一片混乱,但看到晋王等人全体伏下,她顿了顿,也只好欠身下拜。 老太监看着殿里殿外跪满的身影,其中还有晋王c皇后这样的贵人,显然很是享受这种地位逆转的错觉,当然也只是一片刻而已,便听他继续宣道:“晋王赵光义听旨:朕不豫,皇帝你来做。钦此”。 什么?宋皇后满脸的惊恐,到底怎么回事? 只听见,老太监带头反过来向赵光义下拜道:“叩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里殿外,不明就里的众人,也只好跟着再次跪下,三呼万岁。 这时只有还未起身c半跪半立的宋皇后,不知如何是好,风驰电掣间,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明显,自己往外传递的消息,被截断了,传信者恐怕也难以生还了,所以德芳根本没有接到口谕,也进不了内廷,而晋王之所以能站在这里,说明他跟老太监早就勾结在一起了,早就控制了内廷。因为,她很清楚,皇帝只传出了一条上谕,而且不是老太监宣读的那一条。 宋皇后抬起头,发现赵光义正神色不善的望着自己,定定神,她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但她决定一定要保住赵匡胤的两位皇子,虽然他们都非自己所出,但他们都是丈夫的血脉,自己一定要保住他们。下定决心后,宋皇后亦像众人一般,伏身下拜道:“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赵光义面色立刻缓和,在宋皇后尚未完全叩下前,扶住她双手,温和地说道:“共保富贵,勿忧也”。 赵光义知道,宋皇后的承认与否,极为重要,她的这一声“官家”,意味着老太监王继恩宣布的先皇口谕,将获得最终的合法性,成为不可挑战的权威。如果宋皇后坚决反对,倒真是一个麻烦事,所以,此时赵光义倒是真心感谢他这位皇嫂。至于说自己对于二位皇子的承诺,以后有的是机会推翻,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表露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黑汗刺客 呆立街道中央的赵德芳,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佩,眼泪终于难以抑制的潸潸落下。他已经从传信的内侍口中问出了一些消息。当然,内侍其实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但可以确定的是:父皇已经驾崩,所以手中的这枚玉佩,成为了他与父皇间最后的一丝联系。在父皇驾崩前,曾有宋皇后的人携此信物试图出宫。不过不幸的是,这些人都被王继恩截杀了,眼前这名内侍,显然就是那些真正的传信者的替代人。不过,内侍对于先前那道真正口谕的内容,却是不知的。所以父皇最后想向自己传递的是什么消息呢?除非能见到宋皇后,否则,恐怕难以确知了。 赵德芳抬起踩在内侍胸口的右脚,并将父皇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殿下,奴才”内侍看到赵德芳将脚从他胸口移开,似乎看到了生还的希望,故小心地问道。 “滚”,赵德芳厌恶地说道。 “谢殿下不杀之恩,多谢,多谢”,内侍赶紧从地上爬起,往宣德楼的反方向奔去。他将差事办砸了,丢掉了作为先皇信物的玉佩不说,还向赵德芳泄露了那么多秘密,自然是不敢回宫了,唯有尽快的离开开封,从此隐姓埋名,才是活命之道。一边跑路,内侍心中一边暗叹:原以为到晋王府传旨,是一个结好新主子的泼天机缘,结果倒好,一转眼,富贵再与自己无缘,就连多年存下来的积蓄,也不敢再回去取,只能一干二净地亡命天涯,天意真是从来高难问啊。 不过,在新c旧皇权交替的风暴中,覆没的,又岂会只有内侍这样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舟呢,无数人的命运,改变了它们原来的轨迹,都被卷入了无可抗逆的风暴,也不知最终会被卷往何方,当然,赵德芳亦不例外 看着内侍渐行渐远,赵德芳定定神,翻身上马,向约定的新郑门驰去,现在必须尽快赶到新郑门,与种师成他们汇合,越早离开开封,越早获得安全,否则,难免会卷入到此场政变风暴的深处去,自己可是众矢之的,唯有离开了开封,才有周旋的余地。 “王公公,本宫派出的李安顺呢?”在赵光义离开福宁宫后,虽然大抵能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可是宋皇后还是忍不住向王继恩质问道,方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她虽然已经做出了抉择,但仍然还没缓过神来。 “回禀娘娘,老奴从来不记得内廷有这号人,娘娘最好也忘记”。 “” “娘娘是聪明人,自不必老奴多言,告辞”,宋皇后刚要开口,便老太监打断,话毕,老太监王继恩便施礼c自行离去。 望着王继恩挺直的背影,宋皇后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王继恩不再是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佝偻的老总管了。因为,自己也不再是作为后宫至尊的皇后了,皇帝都没了,又哪来的皇后呢? 新郑门,已经举目可及,赵德芳却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突然,只见出巷口方向闪出了一道黑影,挡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赵德芳赶紧勒紧缰绳,准备应对前方的不速之客。谁知在勒紧缰绳的那一瞬间,另一道黑影从左侧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向赵德芳,赵德芳立即抽刀,但刀尚未完全出鞘,便被对方一掌拍中,此掌力逾千斤,将刀身刀鞘一起反压到赵德芳胸口,将其震飞,撞到街旁墙面,再摔落地上。 原来真正的杀机,并非来自出巷口的那道黑影,他只不过是在分散自己注意力,并让自己勒紧缰绳c定立下来,好让左侧刺客准确出手,确保一击即中而已。赵德芳吐出一口鲜血,抚住胸口,靠着墙面勉强坐立起来。 “哈哈哈,都说大宋二皇子少年英雄,原来只是浪得虚名啊”,黑影在一旁奚落道。 听到对方生疏的语调,嘴角渗着鲜血的赵德芳怀疑地问道:“你不是中原人,你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死人是可以保守秘密的。本座是黑汗王国的毗伽阙,是你叔叔重金请来刺杀你父皇的,没想到,没杀到老子,却杀了儿子,也算没白来”。 “”听到毗伽阙的话,赵德芳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怀疑叔叔赵光义图谋不轨是一回事,可是亲耳听到他的刺杀谋划,心理上,还是很难接受,毕竟那是他父皇的亲弟弟,自己的亲叔叔啊。 “只不过,你有点令我失望啊,你们宋人果然都是些徒有虚名的家伙”,毗伽阙不屑道,“想必你那被称为英明神武的父皇,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废物罢了”。 “放肆!”赵德芳愤怒道,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来侮辱自己的父皇。 “好了,受死吧,尊贵的王子,到你们汉人口中的阴间与你父皇团聚吧”,毗伽阙缓缓地走向赵德芳,在晨曦微露的小巷中,对方却像地狱中的恶魔一般,要将他重新拖回黑暗,永别光明。 赵德芳从地上拾起佩刀,横在胸前,扶着墙,艰难地尝试着站立起来。作为皇子,即使是死,他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 毗伽阙饶有趣味地看着赵德芳做最后的努力,眼神中尽是戏弄。突然,毗伽阙急速地向后仰了仰头,险险地避过一支羽箭。此箭从毗伽阙高耸c白皙的鼻尖上方掠过,插入了右侧的石墙中,箭簇完全没入墙面后,羽尾仍在急剧的摇晃。射箭者的力道,可见一斑。 毗伽阙有些意外地望向方才出箭的方向,在一箭之地,竟然有人潜来,而自己却毫无感知,虽然说是自己大意了,但却仍然值得警惕。对于一个成名三十年的刺客来说,对危险的敏锐嗅觉,是一项最为重要的技能,不,应该说是本能。而对方竟能隐藏气息,让自己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确实令人惊讶。 很快,来人便已迫近至毗伽阙十步开外。 “阁下是何人?想不到,宋人中还有如此高手”,毗伽阙恢复镇定道,似乎是肯定对方,却又仍旧带有一丝傲然。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侮辱天朝皇帝,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可以了”,来人淡淡道。 “哦,你是赵匡胤的人?” 来人不再答复,手提佩刀,一步步迫来,毗伽阙不敢托大,从腰间抽出两把弯刀,一左一右,双手交持立于胸前。 来人忽然举起双手,刀锋直指毗伽阙头顶,一股劲气贯穿而下,这一刀似乎极为简单,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可身处刀锋之下的毗伽阙却有一种被刀锋笼罩c无从逃避的感觉。 毗伽阙将两把弯刀交叠,高举头顶,挡着这必杀的一刀。只听见一股强烈刺耳的金石碰撞声,三把刀交织在了一起。毗伽阙的双手微微下沉,他那古井不波的面容上亦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显然,在膂力方面,他略逊一筹。不过,作为一名刺客,是敏锐的判断c轻巧的手法,而非膂力,才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但来人那古朴的一刀,让他所有的这一切都派不上用场,竟然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式,硬生生地接招,这就极不简单了。他不得不对来人的实力,又有了新的判断。 只听见“嚓”的一声,三把刀在短暂的摩擦后,又骤然分开。就在毗伽阙退后两步,重新运刀,准备再次拼杀时,只听巷口传来尖锐的哨声,毗伽阙知道这是撤离的警报。 其实,作为一名刺客,毗伽阙自然明白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就不应该再继续拖延,而要果断撤离,只是三十年来,他就从来没失过手,突然失手有点不适应,而且碰到如此强硬的对手,实在难得,他也忍不住想拼杀一番。 不过,既然已有撤离的警报,他就不得不离开了,只听他磔磔地笑道:“痛快,痛快,本座成名以来,鲜有对手。许久没有体会到此种以命相搏的刺激了,真是痛快”。 “你确实不弱”,来人淡淡道。 毗伽阙竟也不以为意,纵身一跃,飞于一侧屋顶,哈哈一笑,然后翩然离去。来人也不阻拦,他知道如果毗伽阙决意离去,凭借其诡异的身法,自己也留不下他。 很快,巷外便传来一阵马蹄声。来人转向赵德芳道:“殿下,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多多保重吧”。话毕,来人便要离去。 赵德芳似乎不想搭理来人,但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多谢曹大人出手相救”,原来,来人竟是曹彬,他无意间看到赵德芳,以及赵德芳背后的一道黑影,所以跟了过来看看,“孤有一事相求,望大人惠允”。 曹彬略微颔首,示意赵德芳说下去。 “请看在您和我父皇多年的情份上,保全我大哥”。 曹彬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尽力而为”。 “多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新郑门 马蹄声终于越来越近,而且极为慌乱,然而赵德芳的内心却很是平静,因为这阵阵蹄声以及其中夹杂的呼喊声,他再熟悉不过了,无数次的狩猎,让他们早已彼此默契无间。有念及此,赵德芳心中终于涌起了一丝暖意。他虽然被至亲之人背叛,而且父亲还被那位所谓的“叔叔”害死,但在自己已然陷入绝境的情况下,自己的伙伴们还是没有背叛自己,相反,他们选择了不离不弃。只听马蹄声,便可以知道,来者至少在五十人左右那几乎就是自己府邸家将的总数目。 “殿下”,种师成从马背上跃下,奔到赵德芳近旁,“您受伤了?”随后赶到的家将们,也纷纷下马,围过来,紧张地询问。 赵德芳微微笑道:“放心吧,孤还没那么脆弱”,看到众家将仍然紧张不已的神情,赵德芳对着种师成补充道:“好了,别哭丧着脸了,本来就长得难看”。 “噗”,种师成咧嘴笑道:“殿下还会开玩笑,应无大碍”。众人都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无大碍归无大碍,说你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哈”,赵德芳故作认真地说道。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赵德芳望望众人,突然作揖道:“谢谢诸位!” “殿下言重了,吾等誓死追随殿下!”众人拜倒,齐声回应道。 赵德芳立刻扶起种师成等,“诸位若真心待孤,我们便不再讲这虚礼,从此以后,你我皆是兄弟,祸福同担,不分彼此”。 “喏!”众人起身,眼神中尽是坚定。 种师成说道:“殿下,末将回府后,请莫管家将阖府仆c婢遣散,剩下这五十名兄弟,算上我,还有莫管家,我们一共五十二人”。 “还有我,我们一共是五十三人”,赵德芳补充道,把“我们”两字咬得极重。 “对,是五十三人”,众人沉声应诺道。 “殿下,我们尽快出发吧,师成已告诉我大致的经过,现在我们越早离开开封,就越早安全,否则等赵光义那逆贼安顿下来,就要布局对付我们了,到时可就走不了了”,莫管家建议道。 “嗯,上马”,赵德芳略感吃力的翻上马背,勒紧缰绳。众人待赵德芳坐定,亦纷纷跃身马上。 “走,去新郑门”,赵德芳喝道。 “驾” 顷刻间,赵德芳一行人,已到新郑门前。 “殿下,我们为何要走新郑门?”种师成突然不解道。 赵德芳与莫管家相视一笑,赵德芳道:“让莫叔跟你解释吧”,说完,打马上前,去跟城门前的禁卫交涉去了。 “开封皇城各门的指挥使,大抵说来,无非两种人,一种效忠于先皇,另一种则效忠于开封府尹赵光义” 种师成打断莫管家的话,“那为何不从忠于陛下的城门出城,偏要走这新郑门,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殿下仁慈,不愿意让先皇的各位忠诚者惹上麻烦,所以,特意选了赵光义自己的地盘出城,而新郑门的指挥使,不过是赵光义一个爱妾的哥哥,他不过是一个出了名的没头没脑的家伙罢了,要闯过去还不容易嘛”。 “原来如此,嗯,没错,没头没脑的家伙是最好对付了”,种师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莫管家却含笑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种师成一眼,然后笑着骑马往赵德芳方向追去了。 “莫叔笑什么呀?笑得怪怪的”,种师成满脸不解。众人却在身后笑道:“你以为只有新郑门那位是没头没脑的家伙呀?” 种师成闻言老脸一红,追莫管家去了。 “殿下要出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否容许末将先向开封府禀告一声?”胖乎乎的新郑门指挥使讨好的谄笑道,神情还算恭敬。显然,新郑门还没接到宫里变天的消息。 “孤若是执意立刻出城呢?”赵德芳故作愠色道。 “这,末将,卑职”,指挥使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那臃肿的脸部一阵抽搐,却偏又不知所措,以至于语言都有些凌乱。 “周将军,这门,孤今天出定了,谁敢阻拦,莫怪孤不客气”。 周指挥使下意识地想用手牵住赵德芳的马头缰绳,却被赵德芳一马鞭抽到,“哎呦”,他赶紧抽回自己红肿的手,心疼地吹着。 “走”,赵德芳下令道。 “诺”,众家将齐声应诺,并手摁佩刀,俨然一副谁挡杀谁的气势。 见指挥使都不敢吭声了,众禁卫自然不会去讨这个霉头,纷纷收起兵戈,准备放行。 “殿下好威风啊”,突然从城楼里侧走出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锦袍人。 “王公公”,众禁卫慌忙请安道。原来竟然是王继恩的假子王侁。 “王公公,您什么时候来的?您来了就好了,我好说歹说,也是没辙了,您看,二殿下把我的手都打成什么样了”,周指挥使伸出被打伤的胖乎乎的手背,委屈地向王侁诉苦道。 王侁一脸的不屑,也懒得理他,直接对赵德芳说道:“新皇登基在即,殿下不好好在开封待着,这是准备去哪啊?” “你怎么在这?”赵德芳厌恶道。 “奴才在宣德楼值夜,有人看到殿下从楼下慌忙离去,所以我急忙向干爹请示。要说还是干爹有远见啊,他老人家说只消赶去殿下府邸,跟上出门的家将等,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殿下您,说来也巧,不早不晚,奴才刚到新郑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殿下就来闯门了”,王侁略带嘲弄的笑道。 “新皇?谁啊?”周指挥使惊讶道。 “新郑门禁卫听令:立刻集结,无论是谁,凡是胆敢闯关者,格杀勿论”,对于周指挥使的愚钝,王侁有些气结,也省得跟他浪费口舌,直接代为下令道。 “诺”,禁卫们纷纷挺直长戈,背靠城门,挡住赵德芳一行人的出路。他们知道宁可得罪赵德芳,也绝不可得罪王侁,否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王侁话里话外,分明已经道明即将登基的是晋王赵光义,而非赵德昭,更不是现在急着逃离京师的赵德芳。因此,他们倒也表现得有点有恃无恐,“英勇”了起来。 “拔刀,准备”,种师成命令道。 赵德芳身后众家将纷纷拔出佩刀,准备闯关。 赵德芳却面色不豫,新郑门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关卡,但亦有八百余名禁卫在此,而且楼门上肯定还有弩箭手。自己身后这五十多名家将根本不够看,自己还已负伤,虽然算不得多重的伤,但至少短期内,无法将战力发挥到平时的三成。敌我对比如此悬殊,众家将肯定会豁出性命,护着自己,但如此一来,即使自己侥幸闯过去了,恐怕身后的弟兄们,也没几个能活下来。 看到赵德芳犹豫不决,莫管家猜到了他的心思,因此对众家将呼道:“兄弟们护住殿下,冲啊”。 “将士们,格杀逆贼,人人有赏”,王侁亦高喝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赵恒 听到莫管家喊“冲”,赵德芳赶紧收摄心神,他不能让众弟兄为自己一个人而去白白送死,刚要出言制止,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喝止声:“住手”。 兵刃相对的双方闻声暂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向城楼右侧望去。 “六弟?”赵德芳讶道,原来来者是赵光义的第三子赵恒。赵匡胤c赵光义c赵光美三兄弟的子女都是一块长大,从小玩在一起,除去早夭的,其他人混在一起算来,赵恒排行第六,在众兄弟中,赵恒是最文弱的一个,平素里斯斯文文的,因此没少被其他兄弟欺负,特别是没少被他胞兄元佐欺负,反而是赵德芳对他最为照顾,因此两人自幼便最为相善,赵恒将赵德芳看得比他胞兄还要更亲。 “殿下怎么来了?”王侁谄媚地赔笑道。赵光义登基在即,平素里颇不起眼的赵恒,此刻也是水涨船高,王侁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别叫我殿下,我不是什么殿下”,赵恒有些躲闪地瞟了瞟德芳,满脸歉疚,神情极不自然。他虽然文弱,但并不愚蠢,他听到了一些风闻,猜到了宫廷里的变故,知道自己的父亲定然对大伯下了黑手,所以想着赶紧去给德芳报信,让他想办法逃离,他自幼熟读史书,自然知道他父亲不会放过德昭c德芳,亦如玄武门之变中,秦王李世民没有放过他的十个侄子一样。结果在他赶到德芳府邸时,恰好看到府门涌出大批仆c婢背负行李四散逃离,又有数十名家将往新郑门方向驰去,他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赶紧跟过来看看。但他知道不能这样跟王侁说,于是又道:“我父亲让我来送送我二哥,陪他出城办点事”。 赵光义现在分身乏术,忙得不可开交,有时间想起你这个文弱的小子才怪,更不会吩咐你办这种事,王侁腹诽道,脸上却挤出笑容道:“殿下可有圣上手诏?” “这是父亲口头吩咐的”,赵恒有点底气不足道。“说了别叫我殿下”,赵恒再次强调。 王侁心里暗暗发笑,这家伙嘴上毛都没长齐,就出来说瞎编谎,论起说谎,老子可算得上是你的老祖宗,边想边得意地去摸自己的下巴,却忘了自己是个太监,也没胡子,顿时一阵尴尬。干咳一声,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后,王侁笑道:“没有陛下的旨意,奴才不敢私自放任何人出新郑门,特别是德芳殿下,万一他有什么闪失,皇上责怪下来,奴才可担不起”。 “担不起,你还敢下令格杀勿论?”赵恒怒道。 “奴才说的格杀勿论,只是指后面那些歹人,可不包括德芳殿下”,王侁赔礼道,面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我只看到一群忠心护主的好男儿,倒是你这奴才,颇有歹相,不似善类。我们便要一起出新郑门,看谁敢拦”,说罢,赵恒看也不看闻言已气得浑身发颤的王侁,他抽出佩剑,高呼:“二哥,今日你我兄弟一起闯关!”也不等赵德芳答应,他便向新郑门门洞冲去。 赵德芳正讶异于这六弟突然爆发的勇气,回过神来,只好跟着冲上去了,生怕赵恒有什么闪失,众家将见赵德芳冲上去,也一拥而上。 门楼上的弩箭手刚刚准备就绪,正在犹豫是否放箭,王侁喝道:“不许放箭!”如果误伤了赵恒,他非得被赵光义生抽活剥了不可,老太监王继恩可护不了他,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却不知一声“不许放箭”,震慑的不仅仅是弩箭手,楼门前的众禁卫皆犹豫了起来,正是这一阵犹豫,赵德芳等杀出了一条血路,往城外飞奔而去。王侁刚要下令派出骑兵追击,断后的种师成却回身一箭,虽然他的箭术,相对于赵德芳来说,要略逊一筹,但这一箭还算理想,虽然没射中王侁的命门,但肩膀中箭,也足以让王侁跌落马下c暂时失去意识c无法组织追击了。 有了这宝贵的时间,赵德芳一行人,虽然个个带血也分不清哪些人是负伤了,哪些人只是杀敌时,被对方的血溅到了。但他们马不停蹄地向郊区的密林奔去,那是最好的隐匿地,只要进入密林,他们就安全了。 进入密林深处,众人疲惫不堪,纷纷下马,包扎伤口,略事歇息。赵德芳关怀地望着赵恒,只见赵恒已经脸色惨白,衣服也被林中树木刮得残破不堪,身上尽是伤口,当然都是被密林中树枝刮的,新郑门的禁卫可没有人敢对他挥刀c刺茅。 “谢谢你,六弟,”赵德芳感激道。 “二哥哪里话?为了二哥,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赵恒正色道。 “你不该跟来的”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二哥了,就忍不住跟着你们一起冲到密林里了”,赵恒颇有些伤感。 “可找得到回开封的路?” 赵恒回头望望密密麻麻的树林,泄气地摇摇头。 看着赵恒那丧气的模样,赵德芳不禁莞尔,其实即使赵恒知道怎么回去,他也断然不会让他独自返回的,万一遇到追击的小分队,误伤c甚至是误杀了赵恒,他可接受不了。 “我们会路过陈留府,我们就在那里分别吧,你去找京畿路经略安抚使司,它的驻地就在陈留”,赵德芳道。 “嗯”,赵恒咬咬牙,点头道。 “殿下”,种师成走了过来。 “清点伤亡了吗?”赵德芳询问道。 “嗯,兄弟们折了三个,还有九个负伤较重,其他人则均无大碍,休息休息即可恢复”,种师成回道。 “是哪三个兄弟?”赵德芳不忍问道。 “马三c楚幺c姚大壮”。 赵德芳在心中默记了几遍这三个名字后,皱眉道:“走,我们去看看负伤的几位兄弟吧”。 “诺”,种师成引着赵德芳去了。 内廷中,王侁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了,赶紧爬起来,来到老太监王继恩的阁房,跪下请罪道:“干爹,孩儿无能,让赵德芳给跑了,都是赵恒” “没用的东西,还要推卸责任不成?”王继恩打断道,“另外,寿春郡王殿下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乱叫的?” “寿春郡王?” “陛下明早登基后,赵恒殿下将会受封为寿春郡王”,王继恩淡淡道,“赵德芳的事,以后再说,料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你命令皇城司的人,赶紧出动,务必将寿春郡王殿下完好无缺的带回来”。 “诺,孩儿亲自去办”,王侁回道。 “犯不着,你留在开封,现在最是忙的时候,你给我打精神。寿春郡王的事,派个得力的人,就是了”,王继恩端起茶杯,浅抿一口,“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大行皇帝在开封的余孽,连根拔起,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此其时也”。 “孩儿明白了”,王侁俯身再拜,心中却暗暗嘀咕,要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怎么不见你这老东西将位子腾出来,让我坐坐。 “都忙去吧”,然后,老太监王继恩闭目不语,似乎又开始思考什么。 “诺,老祖宗”,阁房中,大小太监头目纷纷磕了个头,鱼贯退出,然后轻轻掩上房门。 “罗贵”,王侁唤道。 “在,少总管有何吩咐?”因为王侁乃老太监假子的关系,私下里,所有太监都管他叫“少总管”。 “你派出三队探子,务必在两天左右,找到寿春郡王”。 “老祖宗不是说,明早陛下登基吗?两天后,会不会有点晚,卑职是否多派出几路探子?只要在开封府地界,皇城司肯定可以在今天日落前,找到寿春郡王”,罗贵略带自豪地说道。 “你他妈手头人手嫌多是吗?没别的正经事干了?没听干爹他老人家说了,现在的关键是查抄前朝余孽?”王侁怒道。其实,他是另有算盘,他对赵恒颇有怨意,若非是他在新郑门碍手碍脚,自己何至于在老太监面前折这么大一个面子,手臂还被种师成那厮射了一箭。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赵恒赶回来参加赵光义的登基大典,如此一来,赵光义自然会知道新郑门发生了什么,从而对文文弱弱c且又缺席登基大典的赵恒更添不满。 “少总管息怒,是卑职没有领会老祖宗的意思,该打”,话毕,自己掌嘴起来,当然劲道掌握得极好,听上去声音很清脆,其实没什么力道。 “得了,办事去吧”,王侁托着包扎的右臂,话毕,亦学着老太监一般,闭目不语,示人以深沉的感觉,心里想的却是,“少总管”与“总管”虽然只多了一个“少”字,却亦如“少夫人”与“夫人”,其中差距实不可以道里计,什么时候将“少”去掉,才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啊。众太监头目虽不知王侁在想什么,但看他面色阴晴不定,自然不会自寻晦气,打扰他,于是纷纷轻声道了个安,便各忙各的去了。 本卷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登基大典 翌日清早,晨曦微露,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洒落在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挂落在石板龙纹镂刻上的露珠,亦被金色的晨光照耀得晶莹剔透,让龙纹亦栩栩如生起来。 文武百官,分别由侍中赵普c枢密使曹彬领衔,分东西两班站列,袍服上绣着飞禽走兽各色纹章的廷臣们,表情分外肃穆,又显然各怀心事。 “陛下郊祭天地已毕,兹于奉天殿前,告慰先圣。奉宗庙社稷,承祖宗休烈”,礼赞官高唱道。侍仪司早已将表案备好。案台北面,肃立着的是捧表官c宣表官c展表官,以及手持金瓜斧钺的仪卫十二名表案南面,肃立着的是御史c礼赞官,以及手持金瓜斧钺的仪卫十二名。 “皇上驾到”,紧接着,从东西两班朝员中间,缓缓走过新皇的旗杖,先后而过的是黄龙旗c北斗旗c驯象旗c日旗c月旗c青龙旗c白虎旗c朱雀旗c玄武旗等。每旗,由一名甲士执旗,四名手持斧钺或弓弩的甲士随后。等各色旗帜迎风而过c立定于大殿四周后,伏黄盖c华盖c曲盖c紫方伞c朱团扇等又铺天盖地而来。在眼花缭乱的旗c盖后面,终于看到了六十四人抬着的新皇龙撵,龙撵背后的金节c卧瓜c仪刀c骨幢等,将端坐撵中的赵光义衬托得威严无比。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仪式,礼赞官高唱“行礼”,待赵光义向表案方向持笏赞拜时,百官亦随即参跪如仪。接着,又是一番“进表”c“宣表”c“受册”的繁缛流程。 礼赞官一声“礼毕”后,新皇赵光义手持金册,南面而立,百官再次下拜,山呼万岁。 奉天殿礼毕,赵光义在文武百官们的陪伴下,前往万岁殿旁寝殿,跪读赵匡胤明言留给后嗣君主的誓碑,该碑立于密室之中,高七尺,阔四尺,以销金黄幔遮蔽,除嗣位之君外,任何人不得窥看。所以,文武百官皆止步于密室门外,远远跪立。赵光义手持密匙,在一名不识字的小黄门的服侍下,走到密室门前,由小黄门接过密匙开启封门,再将密钥交返赵光义。然后,小黄门恭立门外,赵光义独自一人走入密室,跪于碑前,瞻默诵讫铭刻于石碑上的三行誓词。 瞻默碑文事毕,赵光义略事休息,然后移驾前往乾元殿,接受百官朝贺。一众文臣武将则已早一步抵达,分东西两班肃立于大殿两侧,恭候新皇驾临。位列文班最前c领衔的是宰相侍中赵普。他正闭目养神,仍旧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态,让那些等着看他慌神c出丑的敌对官僚们略感失望,心中皆暗道:且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等陛下登基后,你等着被一撸到底吧。位列武班最前c领衔的是枢密使曹彬,他也是一副神态自若c岿然不动的姿态,虽然他内心极不镇静,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此刻似乎正有千百双奚落的眼睛在嘲讽他的懦弱c背叛,又有千百双手在背后狠狠地戳他脊梁骨,但他终究保持着表面的淡定。偶尔,曹彬亦会悄悄地瞟昭穆而立的赵普两眼,但后者似乎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琢磨不透。 只听殿外忽然传来礼赞官的高唱声“陛下驾临,于乾元殿受朝,与民更始”。赵光义手握宝剑,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十数名内侍的陪伺下,踏入了乾元殿正殿。抬头望望视野前方c觊觎已久的御座,赵光义不禁略有激动之情,手臂亦微不可察地轻颤起来,于是他立马运劲握紧剑柄,以暗力控制住了略有失控的肢体。定定神,赵光义从俯首c绝不敢与他对视的文武朝臣中间,继续一步一步的走向御座,他走得极缓慢,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亦如这些年来,他为了爬上这张皇位,所走过的每一步一样,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方知。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是:在后周时,作为殿前都虞侯,他只能站在这大殿外守候策划了陈桥兵变c周宋易代后,他被乃兄任命为开封府尹,得以厕身于大殿之中后又被追封为晋王,并加授为中书令右相,别赐门戟,跻身于大殿最前方,班列尤在门下侍中左相赵普之前今天,他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登上九五,华丽转身,南面而立,再也不用北拜于人。 待赵光义端坐于御座,满殿廷臣乃纷纷下跪,三呼万岁。待百官行礼完毕,赵光义微抬双手,虚扶一下,道:“众卿平身”。“谢陛下”,众文武齐声应诺道。坐着软硬适中的龙椅,摩挲着御座扶栏上的纹理,本以为自己会激动莫名的赵光义,却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兴奋,随着眼前皇冠上垂着的九串旒纩的左右来回摆动,他被带入了一幕幕回忆之中: 幼时家贫,但凡得到点好吃的,作为兄长的赵匡胤从来舍不得吃,都会带回来,分食于自己和三弟赵廷美,每次自己问赵匡胤怎么不吃,他的回答若非“我吃过了”,便是“我不饿,你们快吃”年纪稍长点,赵光义又得了一次重病,人们都说这孩子不行了,父母都放弃了,又是赵匡胤死活坚持,独自背着迷迷糊糊的他,走了三十多里路,到县城里,求医馆延治,大夫见他们俩兄弟衣裳破烂,肯定付不起诊金,本不肯出手,是赵匡胤跪在医馆前,苦苦哀求,引得路人纷纷解囊,大夫怕背上见死不救c没有医德的骂名,才不得已问诊施救等到年长了,兄弟相携投军,多少次生里来死里去,没有一次,赵匡胤不是小心翼翼回护着他,唯恐自己这个宝贝弟弟有一丁点儿闪失。 念及过往的种种,赵光义眼角渐渐湿润,眼前的一切乾元殿c以及殿内肃立的百官c禁卫c内侍c宫娥,都模糊了起来。“朕这是怎么了?这都是朕应得,这皇位,这一切的一切,本该属于朕所有”,赵光义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来驱散挥之不去的可恶记忆。 人,往往都是如此,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又开始怀念已然失去的。赵光义也不例外。直到耳畔突然传来老太监王继恩轻微的咳嗽声,赵光义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重新望向满殿不明所以c却又绝不敢出声的文武。正在老太监松了一口气,准备宣读即位大赦天下的敕文时,赵光义忽然掩面痛哭起来,声震远近,让人闻之恻然。听到新皇的嚎哭,满殿文武皆以为皇帝这是要演悲情戏啊,暗忖这戏码来得有点早啊,但也只好跟着亦真亦假的掩面而泣,权当跑跑龙套了。片刻间,哀恸的情绪弥漫于整个乾元殿,满殿尽是“先皇啊”c“大行皇帝啊”等追慕的泣不成声的话语,也不知,有几人出自真心。唯独赵普,眼角虽微微湿润,但终未过于失态,对于赵匡胤,他有着亦君亦友的感情,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哀恸,无论众人如何缅怀赵匡胤,赵匡胤都已成为过去,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中幸存下来,才是他此刻要关心的。 赵普抬抬头,正好发现赵光义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赵普乃走出班列,到大殿中央,俯身道:“陛下仁义,但仍请节哀,以天下为重”。众臣亦纷纷附和。 “嗯”,赵光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对老太监点点头,便听老太监王继恩展开手中黄绸,朗声宣读道: “王者继统承祧。所以嗣神器。节哀顺变。所以宁万邦。顾历代之通规。谅旧章而可法。先皇帝勤劳启国。宵旰临朝。万几靡倦于躬亲。四海方成于开泰。念农民之疾苦。知战士之辛勤。多垒尽平。生灵永逸。而寒暄遘厉。寝疾弥留。方臻偃革之期。遽起遗弓之叹。猥以神器。付予冲人。遵理命而莫获固辞。涉大川而罔知攸济。负荷斯重。攀号莫任。宜覃在宥之恩。俾洽惟新之泽。可大赦天下。恭惟先皇帝推诚损己。焦思劳神。念将士之忠勤。知战伐之辛苦。衣粮禄赐。无非经手经心。土地官封。不惜酬功酬效。生灵是念。稼穑为忧。罢非理之差徭。去无名之侵耗。尽去奢华。减后宫冗食之人。停诸司不急之务。方岳止甘鲜之贡。殿庭碎珠玉之珍。狱讼无冤。刑戮不滥。凡开物务。尽立规绳。予小子缵绍丕基。恭禀遗训。仰承法度。不敢逾违。更赖将相公卿。左右前后。恭遵先旨。同守成规。庶俾冲人。不坠鸿业。宣布遐迩。咸使闻知。”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之声响彻大殿。“皇兄,朕定会收复燕云旧地,向你证明,朕才是天命所在,是大宋最合适的继承者”,赵光义暗暗誓道。与此同时,开封东南百里开外的荒道上,赵德芳c种师成一行,正在急驰南下,赵德芳从马背上回望一眼东京汴梁,亦在心中暗暗誓道:“父皇,儿臣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赵普罢相 陈留府城门外数里地,一队骑者伫立于风中,只听前头领队的两位骑者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 “六弟,以后自己多多保重”,原来是赵德芳一行。 被呼为“六弟”者,自然是已被封为寿春郡王,但此刻自己还不知晓的赵恒,“三哥,将来还有再见的时候吗?”赵恒心中满是凄怆。当然,所谓“三哥”c“六弟”的排行,仅仅是对仍然在世者而言的,并不包括早已夭折的其他兄弟,在这个年代,即使是在皇室,夭折的数目也仍然是很大的。 “会有的”,赵德芳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亦没有底,而且再见时,又能怎样呢?对赵恒来说,一边是最亲昵的兄长,一边是他亲生父亲,他终究会被夹在其中,左右为难,承受精神上的煎熬。见,未必是好事,不见,也未必是坏事。 但赵恒此刻却未做此想,听到赵德芳肯定的答复,他喜道:“真的?!” 看着他那难以置信的喜悦,赵德芳不禁莞尔,离别的愁云惨淡的情绪亦被冲淡了不少,“嗯”,他摸摸赵恒的头,柔声道“去吧”。 赵恒点点头,不舍地打马往城门走去,还不时回头望望赵德芳,后者则浅浅地报以微笑,其实眼角早已微微湿润。终于,赵恒的背影渐渐的消失于视线,赵德芳乃调转马头,回身道:“走,我们得尽快离开京畿路”。 “嗯,离开了京畿路,皇城司的眼线c密探就少了,我们的麻烦也就少了”,莫管家点头道。 “那职方司呢?它的势力范围可不仅仅在京畿路”,种师成有些发愁道。 “职方司,暂时还起不到作用,赵光义刚刚窃取皇位,像职方司这样的刺探机构,省不得要重新洗牌一次,否则他用起来也不会放心”,赵德芳冷静道。 “放心吧,职方司势力虽然庞大,但它毕竟主要针对境外进行刺探,在大宋境内,它的势力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夸张”,莫管家补充道,然后他转过来对赵德芳说道:“殿下,我们还是速速启程吧,等赵恒公子抵达京畿路经略安抚使司,皇城司的探子肯定就明白我们在附近了”。 “嗯,莫叔说的是,走”,赵德芳一行人乃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南驰去。 赵德芳等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策马而去时,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却有一个黑影正在发出磔磔的怪笑,这黑影一路尾随而来,在等待着最好的下手机会,或者说,他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动,并不急于立刻下手。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臣衰老久病,请求陛下恩准,归养相州”,崇政殿里,赵普向赵光义奏请致仕。其实相州并非赵普真正意义上的故乡,他真正的祖籍地是幽州蓟县,赵氏家族后又曾徙居洛阳c相州等地,不过,此时幽州乃契丹的地盘,赵普自然不可能提出归养幽州,那岂不是投敌了,所以,他只能选择洛阳或相州。按理说,洛阳是大宋的西京,是一众官僚致仕c养老的好去处,不过,西京受到的监管必然是很严格的,对于赵普这样一位仍然心存野心,且又害怕赵光义报复的人来说,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 就在赵普一面陈奏面拿出的劄子的时候,赵光义向文臣班列方向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毛,便有一位官阶仅为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出列,硬生生地打断了从一品的宰相赵普的陈奏。本朝,除非加授太师c太傅c太保正一品的荣衔,才有可能官居正一品,然而,为了避免赏无可赏,上述荣衔决计不会轻易授予的,往往只会追赠给已经去世的功勋卓著的大臣。所以,从一品已然是位极人臣。 “臣亦有本启奏”,监察御史朗声道,“侍中赵普,素蒙先皇恩宠,屡为拔擢。然普不思皇恩,僭违官禁,私贩秦c陇大木,于京师治第,大兴土木,非人臣之道也,臣特请陛下黜此佞人”,显然,赵光义早料到赵普会自请隐退,但他决计不会留一个体面给他,所以在他提出致仕时,立马暗示早有准备的监察御史截断他的奏语。对赵光义而言,赵普是必须离开朝堂的,但不会是以荣休的方式,而必须是以一种灰溜溜的方式。 “赵卿家,周御史所奏是真?”赵光义假意问道。 赵普知道即使是捏造的材料,他也只能把这死耗子往嘴里咽,赵光义无非是要恶心恶心自己,何况还是真有其事,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他放下手中笏板c奏劄,叩首道:“老臣有罪”。 “赵卿家,你太令朕失望了,先帝屡禁私贩秦c陇大木,汝身为天子辅臣,知法犯法,令人心寒啊”。赵光义一脸失望之色,倒也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令他“失望”的并非什么私贩秦c陇大木,而是赵普这厮,滑不溜秋的,竟知道不做任何无谓的辩解,反倒让他无从下手c难以借题发挥了。 赵普心知多说无益,此时唯有示弱,才可避免更多的责难,毕竟先帝新丧,只要没有太大的把柄,赵光义也不敢对他这个前朝宰辅下狠手,以免背上“一朝天子一朝臣”c“凉薄”等骂名,这也是方才赵普为何特意说“老臣有罪”,而不说“臣有罪”的原因,一个“老”字,蕴意却非常深厚。 所谓树倒猢狲散,赵普这颗参天巨木显然已经倒定了,崇政殿内那些平日追随他的一众文武,此时恨不能立刻与他撇清关系,哪敢招惹祸事上身,纷纷噤声不语,那些平日本来就与他不对付的人,此时更是乐于落井下石,纷纷奏请严惩。 就在墙倒众人推c破鼓万人捶之际,新封武功郡王的赵德昭忍不住了,准备出班为赵普辩护。作为先帝长子,一直以来,赵普对他维护有加,此时他实在做不到装聋作哑。但赵光义又岂会将此施恩的机会留给别人,特别是赵德昭,在赵德昭刚要出声时,他恰如其时地说道:“众爱卿,朕以为,赵卿有罪自然该罚,但念及其多年辅助先帝的功劳c苦劳,亦不宜过于严惩”,顿了顿,赵光义又接着说道:“赵卿发迹于微末,擅于吏道,既有返乡之意,不若布泽于故里吧”,赵普不是一个清流士大夫,而是一名干吏,官吏官吏,“官”和“吏”,毕竟有着天壤之别,赵光义故意强调赵普的“吏”的出身,自然是为了折辱他。 “赵普接旨,着尔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c判相州事。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臣叩谢陛下隆恩”,赵普俯身拜道,他的官位一下子由“门下侍中”变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虽然名义上仍然为相,只多了一个“同”字,品秩亦仍是从一品,地位却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同”字恰恰意味着“不同”,他已由“相”变成了“使相”,权柄再不复往昔了,对于一名外放官员而言,所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云云,只是一个寄禄官阶罢了,表面尊荣,却无实权。不过,“判相州事”的差遣,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虽然已成明日黄花,但至少他还没有沦为一个任人宰割的赋闲者,能握有一州之权,仍旧是好的。 “卿尝谓半部论语治天下,朕以为不然。圣人之言,一言一辞,皆有深意,亦有定数,岂可人为割裂。何况,仅读论语,不参阅其余,又岂能了悟夫子真意,汝此去相州,闲暇时,还须多读些书才是”,赵光义揶揄道。 “微臣谨记陛下垂训”,赵普再次俯身道。 “赵相一路保重”,退朝后,就在众人对赵普避之不及时,一位身着明黄色华服的中年男子却向他问候道。 “谢秦王殿下”,赵普施礼后,缓缓离去。原来是新封为秦王的赵廷美,他与赵匡胤c赵光义是同胞兄弟。 “殿下认为赵普的政治生涯,会否就此终结?”看着赵普离去的背影,翰林学士卢多逊在旁拈须问道。 “卢大人怎么看呢?”赵廷美不答反问道。 “下官以为,赵普没这么容易被击垮,他曾一度独相数年,岂会如此不堪一击,今日朝堂之上,他只是故意示弱而已”,卢多逊淡淡道。本朝推行群相制,一般同时会有数名宰相中书令c门下侍中c同中书门下平章事c副相参知政事并立,以免宰相擅权,然而,赵普却能维持独相状态数年之久,而且若非晋王赵光义后来被加授为中书令,政事堂的此种独相状态将会延续更长时间。由此看来,赵普确实极不简单。其中,自然有赵匡胤的信任的因素,也有他赵普剪除异己的手腕的因素。 “孤也这么认为”,赵廷美笑道,“此地非议事之所,你我换个地方详谈如何?” “嗯”,卢多逊点点头,与赵廷美一前一后,各坐马车,不知去哪商议什么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开封流言 “父亲,此去相州,路上会否太平?圣上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您?”在相府内院书房中,赵承煦担心地问道。 “确实未必太平”,赵普闭目思索道。赵光义罢免自己,在赵普的意料之中。但赵普没有想到的是,赵光义仍然对他委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使相荣衔c兼判相州事的地方实权,这姿态,未免有些过了。赵普深知赵光义绝非一个气量宽宏的人,相反,他阴鸷c冷酷,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他越是表现得大度,就越是诡异。 其实,赵光义任不任命赵普兼判相州,对赵普而言,都无关紧要,赵普早已确立对相州的绝对控制,就是怕万一有失势c致仕的一天,在返乡后,如果无所凭恃,难免会被政敌暗害。未雨绸缪,在掌权期间,赵普早已完成了对相州的布局,不仅州府上下官吏皆是亲信,乡里之间,也全是赵氏家族的势力。相州,已然被赵普编织为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针插不进c水泼不进,是他的退身之地。现在的难处是,如何平安返回相州,只要回到相州,就安全了。 “相爷,属下一定拼尽全力,保赵府上下平安抵达相州”,立于一旁的相府首席剑客c赵普的心腹赵信沉声道。 “嗯”,赵普感激地看了这位忠诚的亲信一眼,继续说道:“老夫要的是从容返乡,而非落魄逃难,赵光义,别怪老夫离京前,还要再摆你一道,实在是你狐狸尾巴露得太明显了”。 “父亲,您有对策了?”赵承煦喜道。 赵普略点了一下头,然后对赵信吩咐道:“老夫希望在一天时间内,听到开封流言四起,能办到吗?” “能”,赵信沉声道,“什么流言?” “斧声烛影”。 “诺”。 赵信刚要退出书房,即听见赵普又道:“慢,与此同时,再散布另一则消息:赵德芳殿下在开封郊外,被不明身份的刺客杀死,尸沉汴河”。 “诺”,赵信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又扯到赵德芳那去了?但他从来不多问,因为他知道赵普从不做无益之事,略一施礼,便退下,安排散布消息的事情去了。 “父亲,散布斧声烛影的流言,孩儿明白,是让皇帝焦头烂额地应对皇位危机,从而无心从容布局截杀我们,但为何还要再编造一个德芳殿下的讣闻呢?”赵承煦不解道。 赵普微微笑道:“斧声烛影固然是一剂猛药,但还要些药引子,赵德芳便是这副药引子。” 赵承煦略一思索道“您的意思是,斧声烛影多少只是捕风捉影,无从证实,而德芳殿下被杀死,虽然也没有证据,但其人却确确实实不在开封了,开封或多或少都风闻了新郑门发生的冲突,如此一来,由不得人们不信是赵光义下了黑手,否则先皇与德芳殿下怎么会先后暴毙,时间上还如此紧凑?” “我儿长进了”,赵普欣慰道,“不过,除了坐实赵光义弑兄篡位的罪名外,为父,还有别样三重考虑”。 “请父亲赐示”。 “其一,是为了保护皇长子德昭,赵光义已经背上谋害德芳的嫌疑,他对德昭殿下,就不得不有所顾忌,绝不敢再又谋害一个亲侄子其二,为父相信德芳不是一个平庸的人,先皇屡屡夸奖他,认为其英果似朕,确有其原因。散布德芳的死讯,有利于他隐藏身份,不至于处处被有心人怀疑,终有一天,他会以别样的身份,重新与赵光义周旋,我预料他们叔侄俩必然会是不死不休的格局其三,宣布德芳已死,也就绝了他的继统可能,先皇诸子中,就只有德昭殿下有皇位继承的合法性”。 “父亲确实是深谋远虑,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既然先皇属意德芳殿下,德芳殿下又确有才具,为何父亲偏要压制他,处处为皇长子德昭争取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嫡长子的大义吗?” “所谓嫡长子继承,只是一个礼制上的制高点而已,为父不是什么学究c腐儒,又岂会汲汲于一个名分。那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为父之所以始终坚决反对先帝立德芳为皇储,恰恰在于他太精明c干练了,老夫已经辅佐过一代创业之君,不希望他的继任者仍然如先帝般英明神武,否则,相权将永远被压制于皇权之下,老夫又岂能真的口衔宇宙c手握乾坤呢?” “孩儿明白了”。 “何况,既然老夫已经反对了,就必须反对到底,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所谓的名臣气节,老夫不能因皇帝的喜好c坚持,而放弃自己的立场,否则,会被指责为朝三暮四,从而失去领袖百僚的权威。煦儿,你要记住,宰相的权威,绝不来源于它是君主的第一辅佐,事事请旨于君主,然后忠实地执行,相反,宰相的权威的真正来源,在于它是士大夫的总代表,它对于皇权的任何逾越,都要毫不犹豫的抵抗,唯有如此,百官才会尊重你,甚至于皇权本身,才会正视你”。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赵承煦肃然道。 “另一方面,老夫既然严词反对过,谁能保证他赵德芳心中就没有丝毫怨怼,世上的事皆是如此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说道最后一句,赵普暗叹一声,恐怕赵光义对自己,也是存有此种心思吧,如何与赵光义和解,并重返权力中枢,确实很难啊,他不由想起了那方金匮,那也是一副猛药,可是它又需要哪些药引子呢,自己还得好好琢磨。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走?”在陈留郊外数十里处,种师成等询问道。 “我们可以走陆路,经徐州,然后南下楚c扬二州,抵达吴越也可以走水路,顺汴河而下,只至淮水,然后经江宁府,亦可抵达吴越”,莫管家建议道。 “莫叔说得是,目前最好的路线就是这两条,孤以为我们不妨舍陆路而取水路,取道汴c淮两河”,赵德芳道,“陆路,必经徐州,徐州刺史李谦乃孤旧交,且手中握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劲旅,开封方面肯定会重点拦截陆路,防止我请援于他,所以择水路南下,应该说来更为可取”。 众人皆以为是。 “殿下,我们为何非得去吴越呢?”种师成不解道,“我们何不潜往贵州,您好歹兼着贵州防御使的职事,若以贵州为据点,揭露赵光义的弑君恶行,然后振臂一呼,讨伐逆贼,天下忠义之士,未必不纷纷影从”。 “所谓贵州防御使的头衔,只是皇子例行的遥领而已,贵州一众官兵,谁会真认孤这个防御使”,赵德芳苦笑道。 “那我们还可以从水路抵达淮水c避开赵光义的追杀后,再从南边陆路折回徐州,请李使君在徐州誓师讨伐赵光义”,种师成坚持道,他希望借助徐州刺史李谦的禁军,发动对赵光义的讨逆战争。 赵德芳默默摇头道:“李谦不过三千甲士,我们在徐州举义后,天下州县,能有多少附从讨逆,亦难以预料,毕竟梁唐晋汉周五代皆是军阀为之,后晋节度使安重荣不是有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嘛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其实,大宋亦不例外,赵光义仍然只是这种五代军阀传统的延续而已,天下人早已习惯于这种鼎革,哪会仅仅为了正统c正义的名号,而追随我们。所以,我们若真以徐州一州之地c三千兵马,对抗赵光义的大军,很可能是以卵击石”。 “殿下,当年越王勾践亦是以三千甲士,灭亡了春秋霸主吴国,可见有志者事竟成,殿下何不一试,真若兵败,我们再赴江南便是”,种师成不放弃地劝谏着。 “越王勾践大志得成,不在于三千甲士,而在于两个字隐忍,若非十年卧薪尝胆的隐忍,区区三千越甲,又岂能亡吴”,赵德芳顿了顿,又道,“师成,孤绝非畏首畏尾之人,以堂堂之师讨逆灭贼,固所愿耳。只是若兴兵戈,苦的,最终还是中原百姓,父皇一再偃武修文,相信他的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大宋再起兵戈。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隐忍。相信孤,终有一天,我会让逆贼授首,为父皇讨回公道的”。 “师成,殿下所言极是,我们最好还是隐忍一下,再好好想办法吧。如今,天下间,惟北汉c吴越两国,尚独立于大宋,南下吴越,一方面可以避开赵光义的重重追剿,暂避其锋芒,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以吴越国为据点,缓缓地收拢忠诚于先皇的力量,聚众力待机而动,功夫不负有心人,会有机会的”,莫管家也开解道。 “殿下c莫叔,是我太心急了,那我们赴汴河,取水道南下吧”。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尊号 “官家,先帝的谥号定下来了,这是政事堂呈过来的结果”,在福宁宫中,老太监王继恩对赵光义轻声禀报道。 “拿来看看”。 “诺”,老太监恭敬地将锦盒中的折子取出,展开c放置于赵光义的御桌上。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赵光义冷笑道,“百官们对朕兄长的赞美倒真是不吝啬,什么溢美之辞都用上了,哼”。 老太监沉默不语,他知道赵光义是被最近开封“斧声烛影”的流言折磨透顶了。背上了弑兄篡位的嫌疑,让眼前这位新皇苦恼不已,百官们越是赞美先帝赵匡胤,他就越是不舒服,总觉得大家是刻意打他的脸似的。 “德芳找到了吗?” “回禀官家,尚未有消息”。 “要抓活的,找到德芳,押回开封,待人们看到这家伙压根没有什么沉尸汴河,或许斧声烛影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赵光义自我安慰道。 老太监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斧声烛影”本来就不是什么谣言,而是事实,你却偏要如此自我安慰,真是好笑,“官家,老奴已吩咐加派人手了”,顿了顿,老太监又道,“另外,那位也在继续追查德芳殿下的踪迹”。 听到“那位”,赵光义轻松了一点,“告诉他,抓到人后,转给职方司,他不要露面”。 “诺”。 “让知制诰胡旦准备好材料,只要抓到赵德芳,就要坐实他叛逃京师c图谋不轨的罪名”,赵光义恨恨道。若非有赵德芳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赵匡胤未必不会传位于自己,赵光义想当然的思虑到,对,就是赵德芳让自己被迫走上了弑兄篡位的道路!赵光义对于弑兄篡位的恶行,毫无悔意,反而将愤愤之情,全部迁于赵德芳,准备重重处置他,以泄最近被“斧声烛影”流言压抑的心头之愤。 “老奴待会便去通知胡大人”。 赵光义又瞟了政事堂的折子一眼,“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的字眼竟是如此刺眼,他拿起折子,愤愤地往殿门外扔去,皇帝的谥号,皆由百官确定,为盖棺定论之辞,自己作为皇帝,偏偏毫无置喙的余地,只有宣布的礼节性权力,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只有秦始皇认为谥号有“子议父c臣议君”的嫌疑,曾将其短暂废除,但始皇乃公认的大暴君,秦也二世而亡,自己哪敢向他看齐。身为天下至尊,对此事,竟然无能为力,赵光义实在愤恨。殿内服侍一旁的内侍c宫娥皆战战兢兢c噤声不语,唯恐皇帝将怒火发在他们身上。 “官家,先帝为本朝太祖,得到美谥,本属必然”,老太监劝解道,“不过,既然百官可以给先帝追尊谥号,便亦可给陛下您上尊号”。 “哦”,赵光义怦然心动,是啊,自己只要暗示臣下,请尊号于自己,不就又可以反压兄长赵匡胤一头了嘛,“你以为,朕授意何人牵头奏请为好?” “老奴觉着御史中丞李昌龄大人是个不错的人选”,王继恩知道马屁拍对了,这时自然要把第二个马屁的机会也留给自己人。李昌龄是其党羽,对他巴结有加,如今已官至御史中丞,作为大内总管,王继恩在内廷固然权力极大,可外朝方面,偏偏影响力有限。 唐c宋有别,王继恩难以像唐朝的诸位前辈宦官一样,做到党羽盈朝c权倾天下。不过也未必永远没有机会的,这个李昌龄算是王继恩在外朝最重要的棋子了,他得到这样一个向新皇表忠心c献殷勤的机会,势必还会再升一升,到那时,王继恩在外朝的影响力也会跟着进一步增强。 “李昌龄?御史中丞?”赵光义念叨道,“嗯,是个人选,此事由风宪官提出,确实更显公正,立刻传李昌龄觐见”。 “臣李昌龄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御史中丞李昌龄俯拜于赵光义御座前,前往李府传旨的内侍是老太监王继恩的人,他早已将福宁宫的对话告知于李昌龄,李昌龄自然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进宫的路上,他思索良久,终于斟酌出了一个极好的尊号。 “李爱卿平身”,赵光义微笑道,“近日来,开封颇有流言,爱卿可曾有所耳闻?” “流言止于智者,臣虽愚钝,却也从不轻信流言。所谓流言云云,想来只是坊间民庶茶余饭后乱嚼舌根的无稽之谈罢了”。 “嗯”,赵光义满意道,“对于流言,朕亦不以为然,不过,偏偏有人欲借此兴风作浪,身为天子,朕却不得不面对此种无稽之谈”。 “愿为陛下分忧”。 “王总管的意思是,不若由重臣请上尊号,爱卿以为呢?” 李昌龄瞟了老太监王继恩一眼,后者微笑着点点头,李昌龄便沉声道:“微臣深以为然,若蒙陛下不弃,臣愿领衔请奏”。 “卿果为股肱之臣”。 “谢陛下,容臣回府思虑一番,三日后大朝,微臣必领衔呈奏此事”。 “爱卿辛苦,王总管送送李大人吧”。 “谢陛下,微臣告退”。 “李大人,今日为何不彻底敲定此事?咱家不是派内侍告知你事情原委了吗?区区一个尊号,何须三日思量?”王继恩在玉阶外略带埋怨道。 “王公公,尊号,下官在进宫的路上,其实便已拟好。不过,若此时提出,陛下会觉着得之过易,未必有多重视。三日后提出,多少显得下官颇为上心,下了一番功夫不是。而且,在三日后的朝会上,再提出,更显庄重。想来,也是更符合陛下心意的,您老人家说呢?”李昌龄陪笑道。 “呵呵,李大人果然考虑周详,倒是咱家错怪大人了”。 “王公公折煞下官了,机会难得,下官自然须慎重对待,否则岂不辜负了公公今日的提携之恩”。 见李昌龄如此上道,王继恩也极是满意,“敢问李大人为陛下拟就的尊号是?” “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李昌龄敬道,“公公以为可否?” “甚妙,甚妙,足以媲美先帝的谥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驿道刺杀 开封郊外百里左右,挂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仪仗c旗帜的队伍在驿道上急速行走着。 “相爷,已离开京师百许里,大公子的人马也已在接应途中”,赵信在一辆马车边报告道。 “嗯,多加小心,加速前进,尽快与宗儿汇合”,端坐车中的赵普淡淡道。 “将军,动手吗?据探子来报,前方二十多里,似乎有一队人马在往这边赶,估计是来接应赵普的,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一名黑衣人急切道。 “可惜兄弟们最近全力在协助查探京师流言一事,咱们手上人手不够,而且没有后援,必须一击即中,否则这次计划就算是失败了,不然,我又何须如此慎之又慎”,被称为“将军”者,无奈叹息道,“不过,你说得对,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若自始都未曾动手,恐怕王公公那,咱们也无法交差,唉,让弟兄们准备吧”。 “诺”。 在赵府车队穿过一小片树林时,突然,数十流矢,由驿道两侧飞出。顿时,便有十来名家丁c仆役中箭倒地,赵府车队立马一片混乱,下人们纷纷四处乱窜逃命,几名吓呆了的婢女则躲在车厢边泣哭。 近百名黑衣人从两侧杀出,砍翻几名乱窜挡路的仆役后,直奔一辆马车而去。他们在路上反复确认过了,赵普就在此辆马车上。因为,一路上,车队的总指挥一位武士模样者,一直骑马护在该车左右,而且时不时地向车里汇报着行程。只是,这位指挥者,怎么突然不见了,黑衣将军心中涌起一阵狐疑,但这时也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兄弟们早已围奔马车而去。 就在黑衣人逼近马车十步开外时,马车四壁突然像折纸般,从内而外翻开,车内并无赵普,取而代之的是四组连弩手,每组两人,一人蹲射于前,一人立射于后,顿时一阵箭雨射出,将前面数排黑衣人纷纷放倒。 “撤”,黑衣将军心知中计,果断放弃行刺计划,下令撤退。 可惜,树林四周又不断有流矢飞出。不过,这次被林中暗箭射杀的,不再是赵府随从,而是黑衣人了。显然,黑衣人已从伏击者,变成了被伏击者。一瞬间,黑衣人方面便只剩下二十多人,他们护在黑衣将军四周,试图突围。黑衣将军的左肩处亦中有一箭,他忿忿道“弟兄们,往南撤,快”。 黑衣人之所以选择往南突围,固然是因为南边是开封方向,其首领猜测赵府家将们不太可能为了追杀几名漏网刺客而远离车队c折返南方。另外,也是因为南方似乎防守最为薄弱,仅七八名家将而已,这也给了黑衣人突围的信心。 在黑衣人与南边的七八名赵府家将混战一团时,黑衣将军才发现几名家将后面站着的,竟然就是那名刚才不知所踪的车队总指挥。“赵信?”黑衣将军认出了这名指挥者。 “竟然认得我,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吧”,赵信淡淡道,然后他抽出配剑,向对方快步迫去。赵信的剑,并非常见的软剑,而是一柄颇为古朴c入手极沉的古铜色双刃硬剑。剑身饰以黑银两色蛇形纹章,两侧锋刃锐利无比,他之所以喜欢运剑,而非使刀,正是因为剑开两刃,可以劈杀一人后,立刻反手再杀一人,符合他快速游刃的习惯。不一会儿,赵信便已手刃六七名黑衣人,迫至黑衣将军身前。后者以佩刀护于胸前,正紧张地注视着他,刀锋亦挂落着不少血迹,那是他劈杀的几名赵府家将留下的。 “出招吧”,赵信淡淡道。说完,他竟然用被他杀死的一名黑衣人的蒙面巾将剑刃缓缓擦拭干净,然后归剑入鞘,摆明不将对方放在眼中。 看到手下弟兄惨死,以及赵信对自己裸的轻视,黑衣将军愤恨地举刀劈往赵信。赵信轻轻一避,躲过此刀。就在黑衣将军准备变招c横刀再劈时,突然左肩一阵剧痛,原来赵信抓住了他左肩中箭处露在外面的箭尾,剧烈搅动,再用力拔出,一团骨c血,被连筋扯出。黑衣将军顿时一阵痉挛,佩刀也抖落地上,赵信另一只手又瞬间掐住了他的脖子,其膂力极为强劲c霸道,后者完全挣脱不了。随着一连串喉骨断裂的声音,黑衣将军感到自己双眼所见,尽是一片血红之色,并越来越暗,最终两眼一黑,彻底断了生机。 赵信扯下他的面巾,淡淡道:“原来是你”,然后轻轻松手,黑衣将军便像一只死鸡般栽落地上。最后一名仍在负隅顽抗的黑衣人看到将军惨死,吓得双腿发软,高举自己的佩刀,跪在地上,紧张道:“饶命啊,饶命啊”。赵信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是从他身边走过时,顺手取下其高举的佩刀,反手一刀,其头颅便分身而去。“每具尸体,各补三刀”,赵信下令道,然后往另一辆马车走去。这时,死尸中爬起一名心存侥幸的装死者,试图逃跑,但是随着一阵簌簌的连弩发射声,他背部瞬间插满了箭矢,犹如一只刺猬般,扑倒在地。 “相爷,一直吊在我们附近的那帮家伙已经被解决了”,赵信恭声道。 “是什么人?” “领头的是一个叫王越的翊麾校尉,是王继恩的人”。 “哦”,赵普应道,“先帝就是栽在这老太监手上,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投靠的赵光义,命我们留在开封的探子,多注意此人的消息”。 “是”,赵信俯身道,“相爷,开封方面是否还会有刺杀的人马追来?” “不会了,如果有几队人,他们绝不会拖到现在才出手。此名叫王越的校尉倒也算是个人才,挺沉得住气的,行刺的时间c地点,拿捏都很不错”。 赵府的车队,重新启程,照常往相州方向而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至于王越与他的近百名黑衣刺客,则被弃之树林,草草的就地掩埋。 不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的缘故,还是因为谣言本来就有天然的扩散性,在赵光义接受御史中丞李昌龄领衔敬呈的“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的尊号后,关于新皇“弑兄杀侄”的传言,却毫无消弭的迹象,并越来越广为人知,成为了茶楼c勾栏里人们窃窃私语时的最佳谈资。甚至,“谣言”已经逾出了京师开封府的范围,向大宋全境扩散,大名府c应天府都先后出现了公开传播“谣言”而被捕的市贩小民,而且,竟然军队中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有数名仁勇校尉c陪戎校尉便被举报曾聚众私议“斧声烛影”之事,虽然只是几名低阶武官,但军队中出现了质疑的声音,这本身就足以令赵光义感到一丝慌张。而且,“谣言”越来越有失去控制的趋势,人们已经不满足于“斧声烛影”的真实与否,而开始细细地推敲其中的细节。例如“斧声”到底是赵匡胤反击时掷斧发出的,还是赵光义用斧头亲手砍杀兄长时发出的,便出现了很多的争论。各种不同版本的“斧声烛影”开始相互竞争,而且越是详细c越是血腥的版本,似乎越有市场。 在重重压力下,赵光义感到了一丝绝望,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和一个叫“谣言”的影子敌人作战,你永远触碰不到它,它却偏又无时无刻不像梦靥般缠绕着你。开宝九年十二月,赵光义终于做出了继“尊号”之后的又一个重要决定“改元”。于是“开宝九年”的最后二十来天,变成了“太平兴国元年”的十二月,赵光义又下令,十二月以前相关文献记载,也必须全部重写,其中“开宝九年”某年某月的纪年,纷纷被改写为“太平兴国元年”某月。 可惜,人是一种特别叛逆的存在,你越是逼他们忘记某件事情,例如“开宝九年”以及此年号所附随的关于先帝赵匡胤的记忆,他们就越是怀念,越是记忆得清晰无比你越是宣扬某件事情,例如新皇即位的合法性c“太平兴国”年号所预示的美好意向,他们就越是试图挖掘皇位更迭背后的阴谋,以及隐匿在“太平兴国”美好年号背后的血腥与肮脏。 等到赵光义终于想起刺杀赵普一事,并询问老太监王继恩结果时,早已是赵普平安抵达相州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当赵普在相州接到开封方面的消息赵光义竟然自上尊号,并急不可耐地在“开宝九年”的年底将先帝纪年废除,取而代之的,又是“太平兴国”这样一个奇特的年号,赵普不禁冷笑道:“新年号居然有四个字之多,真是新奇,又是太平,又是兴国,倒蛮有意思”。在赵普依稀的记忆中,在汉武帝创建年号制度以来,似乎只有三位君主用过四个字的年号,分别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建武中元”c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太平真君”以及武周武则天的“天册万岁”。然而,刘秀是一个朝代的开创者,拓跋焘是黄河流域大一统局面的开创者,怎么看,赵光义都跟他们扯不上边。看来看去,他倒只和那位篡唐自立的则天女皇有些共同点了两人都是谋朝篡位者,“太平兴国”与“天册万岁”的年号,亦颇相神契,在赵普看来,两者同样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汴水初遇 在赵普车队北上相州的同时,赵德芳一行也抵达了汴水河畔。 “师成,让大家换成普通商贾c家丁c护卫的装扮,我们不能再一身劲装了”,赵德芳道,“另外,大家记住,从今日起,我再也不是什么殿下了”。 “殿下,我们知道了,这路上,我们会注意,改变对您的称呼的”,种师成道。 “不,不只是这一路上,我说的是以后所有的时间中,我都不再是什么殿下了,我将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 “啊!?”种师成讶道,“那是什么身份,我们又该如何称呼您呢?” “叫我赵公子吧”,赵德芳略一思索,微笑道。 汴河码头,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商队在有模有样地卸载一些货物,他们的领头人,正在和船家商议运载的事情。 “船主,这位是我们的少东家赵公子”,扮成掌柜模样的莫管家介绍道。 “赵公子有礼了,不知贵商团欲将何往?”船家见这位赵公子文质彬彬,眉宇间又气度不凡,被其风采感染,竟自觉不自觉地将话说得斯文极了。 赵德芳见他说话文绉绉的,与身上的船家装扮c市井面貌一点也不相称,反衬下,这种别扭倒有趣极了,忍不住微笑道:“淮河出海口楚州,价钱好说”,他朝莫管家递了个眼色,老莫便将一小包银两递了过去,“川资奉上”。 船家暗中掂了掂银两的重量,立刻露出欣喜神色,便又听赵德芳说道:“怎么样,您是否愿意跑这趟船呢?” “愿意,愿意,能为公子这样的贵人效劳,是俺的荣幸!”船家连声道,生怕对方反悔c黄了这单生意,边说边将银两塞入怀中。 “在这条河道上,就数俺这艘船最大,别说装载公子一行了,就是再装个五十多人,也没问题”。激动之下,船家哪里还有方才的那股斯文劲,赵德芳听他说得有趣,微笑颔首,正准备登船,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颇为悦耳的声音:“哦,那倒是极巧了,我们正好也要去楚州,船家不嫌弃多挣一笔银子吧”,话音刚落,又是一包银子被抛入船家的手中,入手颇沉,船家略一掂量,便发现这包银两竟丝毫不少于刚才那位赵公子给的银子。船家打量了一下,对方仅三十来人,而且没有货物,便眼神热烈地回望着赵德芳,唯恐这位“赵公子”不答应,让他少挣了这笔更大的银子。 就在船家殷切地询问赵德芳是否容许他搭载后面的这一行来人时,种师成对这群不速之客忿忿道:“先来后到,懂不懂,这艘船,已经被我们包了,你们自己别处找船去”。 “你”刚才说话的那名来人气愤极了,仿佛从没受过这么大气一般。 赵德芳也闻声回望了这名说话者一眼,原来是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只是这名男子似乎有点秀气过分了,生气时,流露出的气恼神态,倒颇有几分女儿模样。 “阿吴,不得无礼”,来人中,一名地位显然更高的人说道,“我们本来晚到,岂可如此造次?!” 被唤为“阿吴”者,讪讪的闭嘴,不过眉宇间怒气不消,忿忿地盯着刚才同样语出不逊的种师成。种师成毫不相让地回盯着对方,两人一副斗鸡模样。 看着两人一副憨窘神态,赵德芳不禁莞尔,对方话事者则表现得有点无奈,竟然一副拿这名叫“阿吴”的下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顿了顿,对方话事者也懒得理仍在和种师成对眼的“阿吴”,径直向赵德芳施礼道:“这位兄台,小弟钱越。平日里,我对下人管教颇为不严,倒让仁兄见笑了”。 “不妨事,钱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赵德芳微微一笑道。 “小弟一行亦是去往楚州,而此码头,唯有此一艘大船,不知赵兄及贵属是否介意我们同行?” 赵德芳看了看这位“钱公子”,只见其一袭素底锦衣,上着竹c梅绣纹,与雪白滚边相得益彰,腰间羊脂束带,与翡色玉佩,亦是交映生辉,显然是一位雅人。再观其容貌,面若刀削,霜肌似雪,眉宇如画,目色清澈,竟令赵德芳不禁生出一种“很好看”的感觉。 定定神,赵德芳回礼道:“相遇便是缘分,若蒙钱公子不弃,便同乘此船吧”。 听到“缘分”,“钱公子”脸颊微红了一下,借低头施礼掩饰道:“如此,便叨扰赵兄了”。 听到“赵公子”答应了“钱公子”同行,船家喜上眉头,满脸褶子的老脸顿时笑成菊花状,赶紧殷切地引着他们登船而去,“赵公子,这边请,钱公子,您也请”。 听到双方话事人都已登船而去,仍在斗眼的“阿吴”c种师成终于收回目光,眼睛皆是一阵酸痛。只到“阿吴”冷哼而去时,种师成似乎眼睛还没回过神来,仍是一副斗鸡眼模样,管家老莫笑着拍拍他,亦要登船而去,种师成赶紧使劲揉揉双眼,呼道:“老莫,你慢点,你扶着点我啊,不然我非得掉河里去不可”。 “眼睛就别学人家瞪眼,活该”,说完,老莫竟不管他,自个儿快步踩着跳板登船而去。 种师成无奈地跟在后头,踩着摇摇晃晃的跳板,半蹲半立地慢慢移步上船,最终还是稳稳当当上了甲板,万幸没有掉到水中。 “殿下,哦,不”,种师成忘记改口道。“公子,您为何让后面那帮不明来历的家伙登船?特别是那个叫什么阿吴的,伶牙利嘴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家伙”。 “其实我们包下整艘大船,反倒容易令人生疑,不若索性自然点,让船上有别的人同乘”,赵德芳道,“何况,我看对方一行人,个个都举止不俗,予人观感很不错呀”,说到这,赵德芳脑海中又再次闪过那位令人心生好感的钱公子的“倩影”。只是想到对方也是一名男子,赵德芳又不禁赶紧驱散此种恼人的错觉,心中暗暗自嘲道:“唉,这都哪跟哪啊?” “举止不俗?”种师成讶道,“至少那个阿吴除外吧,他简直是俗不可耐好不好?” “好,好,阿吴除外,行了吧,呵呵,你这家伙真是的,早点歇息吧”,赵德芳笑骂道。 “啊嚏”,在另一个船舱隔间中,“阿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你就不能斯文点吗?” “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否则,我何时打过这么大一个喷嚏”,阿吴忿忿道。 “你这么争强好胜,真不知以后谁管得了你?”钱越摇头失笑道。 “谁要别人管”,阿吴佯怒,随即又讨好地说道,“我有公子管着,不就够了”。 “我可管不了你,你呀,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阿吴刚要再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公子”。 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阿吴将门打开道:“是姚叔啊,有什么事吗?” 被唤为姚叔的老者朝阿吴点点头,然后对钱越恭声道:“公子,我们可能要提前回西府杭州了”。 “哦”,钱越道:“却是为何?” “对啊,不是说好了,在楚州c扬州c江宁一带再游历一番的吗?”阿吴不满道。平日里,极少有出门的机会,不是西府杭州,便是东府越州,最远的一次,无非也就是随公子赴了福州一趟,而且那次还有好些人一道,压根就不自在,一点也不好玩。如今,好不容易才出趟远门,本来还想着去扬州c江宁等地好好游玩一阵的。扬州自然不必说,公子总爱吟诵些诗赋啥的,其中隐约记得有个叫杜牧的家伙,就写过不少关于扬州的诗,这些诗句总被公子挂在嘴边,自己少说也听了千儿八百回了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什么“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什么“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总之是很多的啦。至于江宁,那可是南唐故都金陵,六朝古都,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去岁南唐被大宋所灭,金陵纳入宋国版图,被改名为江宁府,想来也是一个极佳的去处。想到这些,阿吴可不愿这么快回去。 “公子,请看,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姚叔面色有些难看地将一折纸条递给钱越。 “啊?!”钱越看完后,不禁大惊失色,攥紧纸条颤声道:“这是真的?” “嗯,而且,此则消息,已经是数日前的事了。只是我们最近更改了一次行程,杭州方面的信使跑错了地方,一番曲折,这才延误了几天,否则前几日便该收到消息了”。 钱越心中感到有些难受,扶着椅子沉吟了一会,道:“姚叔,立刻通知大家,到楚州后,改道回杭州,不再去扬州c江宁。另外,楚州也不做停留了”。 “是,老仆告退”。 “公子,怎么了?”阿吴不解道。 “开封巨变,大宋国皇帝赵匡胤驾崩了”,钱越顿了顿,“而且,那个人,也生死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夜航船 幕色中,汴水河道分外宁谧,除夜航舟楫发出的划水声外,便只偶尔传来几声水鸟的啼叫。 在此静谧的夜晚,赵德芳却似乎颇有心事,“不知楚州方面是否一切正常”,轻叹一声,赵德芳披上外衣,轻轻地走出自己的船舱。对于楚州之行,他其实也不无忧虑,他捏紧手中的一块铜质兽符,这是他父皇于上个月秘密交给他的,现在,也成为了父皇亲手留给他的最后物事。一边思虑,赵德芳一边缓缓地走上甲板。 在甲板的尽头,钱越正凝望着漫天的星辰,似乎也在思虑着什么,眉头深锁,亦是一副沉重之态。 没想到竟然会在深夜的甲板上遇到钱越。略一迟疑后,本来准备转身回舱的赵德芳,也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朝甲板尽头走去。他朝护翼在甲板尽头的几名钱府家将微微颔首后,移步于钱越旁,柔声道:“怎么,钱公子也没歇息?” “啊”,钱越被微微地惊了一下,“是赵兄呀”。 “打扰钱公子清静了”,赵德芳歉意道。 “赵兄客气了,是愚弟刚才失神,倒让公子见笑了”。 赵德芳微笑还礼,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便亦如钱越般,抬头凝望着夜空。在漫天繁星的映衬下,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赵德芳的心绪,也随之渐趋宁静。这时,耳畔突然传来钱越的声音:“都说天上的星辰,是往生者的魂魄化成,守望着人世间的安宁,也不知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似是询问,却又像是叹息。 钱越的话,倒又勾起了赵德芳对父皇的思念,“或许,每一颗星宿,都是这世间生命存在过的痕迹。它们乃上天所生,死后,又回到上天宽广c深沉c而又神秘的怀抱,归于永恒的静谧”,赵德芳眼角微微湿润,补充道,“同时,它们也永存于生者的内心”。 “”钱越听完后,顿了一顿,轻声道:“多谢赵兄开导!” 钱越道谢时,赵德芳却从其后方黑暗中隐隐瞥见一丝寒光,他连忙将钱越使劲扑开。一瞬间,寒光便破空而来。不过,因为赵德芳反应及时,寒光错失了它的目标。 倒在甲板上的钱越,束发散开,在夜色的映衬下,面容无限姣好,给赵德芳以一种惊艳的感觉,原来“钱公子”竟然是“钱小姐”。不知为何,赵德芳心中竟生出一丝意外c幸运c且窃窃私喜的情愫。错愕片刻后,赵德芳立刻回神,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翻身而起,抽出佩刀,这时,便看见一道黑影闪过,相伴而来的是一阵磔磔的阴冷笑声“不错,不错,竟然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刺客其实要杀的本来就是赵德芳,只是他了解自己的目标,知道后者应该可以躲过暗器,所以故意将暗器掷向钱越因为他不仅了解对方的能耐,也了解对方的性格c为人,赵德芳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搭救旁边无辜的钱越,而救人这种愚蠢的行为,会令赵德芳在钱越方才的位置停留一瞬间,这一瞬间,依照他的估计,便已足以致其死命了。只是没想到,赵德芳如此警惕,发现暗器甚早,故而提前扑救钱越,他自己也险险地避过了此必杀的一击。 倒地时,赵德芳看到了错身而过的暗器,那是一把淬蓝的匕首,显然抹有剧毒,一阵寒意油然而生。在赵德芳翻身而起时,闪过的黑影已稳稳地落在甲板上,原地一个旋转,左右两手分持的两柄弯刀,便如一个绞轮般重伤了围击而来的四名钱府家将。而且,刀身显然被催满真气,家将们袍内暗穿着的护身铠甲,在弯刀划过时,竟然犹如纸壳般脆弱,无一不是应刀而裂。最后一名钱府家将,应该是其侍卫长模样者,紧护于钱越旁,并向船舱方向高呼道:“有刺客!” “又是你”,赵德芳恨恨道,“毗伽阙!”数日前,在开封新郑门附近的小巷中,正是这位曾自报过家门的黑汗国刺客将自己一掌击伤,所以赵德芳清楚地记得他的容貌c名字。 “记性不错啊。而且,有进步了,竟然能够躲过本座掷出的匕首,看来上次的刺杀,让你有了不少提升,你是不是该感谢本座啊?”说完,毗伽阙淡淡地将两柄弯刀归于腰间,负手而立,真气盈满衣袖,袍服亦被鼓荡得呼呼而响。 “快走!”赵德芳向钱越大喊一声后,运刀劈向毗伽阙。他知道自己必定不是毗伽阙的对手,亦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拖到援手赶到,所以叫钱越等赶紧离开,以免被无辜杀戮。 钱府侍卫长感激地看了赵德芳一眼后,便拉起钱越往船舱奔去。面对赵德芳的挥刀,毗伽阙略一侧身,便躲了过去。他失笑着摇摇头,一只手紧紧地箍住赵德芳持刀的右手另一只手,运满劲气,一拳击出,正中赵德芳腹部。赵德芳飞身出去,摔倒在甲板上,但他仍然手持佩刀,没有松手,并很快以刀支地,重新站起。 “不错,不错”,毗伽阙再次赞扬道,“刀竟然仍未离手,若非你负伤在身,恐怕即使是本座,也未必能将你轻易击倒”。 听到船舱里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毗伽阙重新一步一步迫向赵德芳,赵德芳握紧手中佩刀,准备应战。 在毗伽阙渐渐迫近时,突然,刀光一闪,赵德芳竟将手中唯一的武器佩刀运劲飞掷而来。毗伽阙刚刚才夸赞过赵德芳在被击倒时仍能刀不离手,显然,这一掷刀,不在毗伽阙的预料之中。他微一错愕,挥臂从侧面将刀硬生生挡开。在他手臂挡开佩刀c且略感发麻时,突然,胸口被对方一脚踢来,毗伽阙立马用另一只手反手护在胸前,但终究被隔着手掌狠狠地踢了一脚,毗伽阙一连倒退了七八步,才没有摔倒。 正如毗伽阙了解自己的对手一样,赵德芳对毗伽阙亦已有深刻的了解:无论是在开封的刺杀中,还是刚才的过招中,甚至于是在与曹彬的对抗中,毗伽阙的言辞c行为,都表明他是一个极度自负c孤傲的人,所以赵德芳才敢投出身上仅有的武器投掷佩刀固然超出对方的预料,但以对方的身手,这无论如何伤不到对方,不过,正因为对方的自负c孤傲,他不会选择躲闪避过飞掷而来的佩刀,而是会选择在原地挡格,这固然显得从容不迫,可是也遮蔽了视线,从而使赵德芳的飞身一脚得以踢中。 摸摸嘴角微微渗出的鲜血,毗伽阙竟然呆了片刻,随即爽朗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好久没有感受到负伤的滋味了,今夜也算是别有收获了”,顿了一顿,毗伽阙又摇头苦笑道,“可惜啊,可惜,本座已经答应你叔叔将你拿下,而且我从不破坏自己的信誉,否则,你倒是本座理想的衣钵继承者”。 赵德芳保持着警惕,同时又静静地听着毗伽阙絮叨,他絮叨得越久,自己得救的可能性,就越大。种师成他们c还有钱府的随从们,必然已在从船舱中赶来的途中。 “罢了,罢了,本座就权且让你多活几日吧。下次,希望你仍然不会令我失望”,说完,毗伽阙大笑着往船舱方向走去。落荒而逃显然不是毗伽阙的风格,他就要从人最多的地方,突破重围,翩然离去。 这时,船舱出口处,种师成等已经冲出,钱府家将也来了十多人,毗伽阙哈哈一笑,冲入人群中,从皮质弯鞘中抽出两柄短刀,左右挥舞,杀伤七八人后,纵身一跃,跳上船舱顶部,快步离去,在船舱尽头跳入水中,消失在黑暗中。甲板上的一众家将,竟然不能阻挡他片刻,还被杀伤数人,这让种师成十分气愤,而且更令他恼火的是,他冲出来最早,却反而被后来从船舱中涌出的家将们挤在了外围,始终没有获得与毗伽阙交手的机会。 “赵公子,你没事吧?”钱越扶着赵德芳,关心地问道。 “没事,一点轻伤而已,不碍事,多谢钱公子,哦,不,应该是钱小姐”,赵德芳微笑道。 “”钱越面色殷红,捋了捋散乱的发丝,轻声道,“多谢赵公子方才相救”,想起那把淬蓝的匕首,钱越不禁一阵后怕。 “公”,这时钱府的姚叔c阿吴也跑过来了,只是看到钱越散乱的头发,女儿之态尽显无余,“公子”的称谓,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了,便省略称谓,径直紧张地问道,“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方才幸蒙赵公子相救”,说完,钱越又不自觉地望了赵德芳一眼,后者也正微笑地看着她,钱越不禁更觉脸颊发热。 这时,阿吴却发现,站在一旁的种师成正痴痴地看着自家公子,哦,不对,应该是自家小姐,于是气恼地冲了过去。 种师成正张着嘴巴,暗道:“天呐,这钱公子竟然是名女子,而且,天底下,竟然有长得如此美丽的女子!”正发着呆,种师成突然耳膜一阵震荡,耳畔传来阿吴的谩骂之声“看什么看!小心我戳瞎你的狗眼!” 种师成气恼c而又尴尬地看着阿吴,心道:这家伙声音怎么那么尖,莫非也是个西贝货?定神一看,粗鲁归粗鲁,这阿吴眉宇五官,倒还真是不凡,想来若是女儿装打扮,也极是漂亮。 见种师成虽然不看自家小姐了,却又盯着自己看了起来,阿吴俏脸微红,呆了一呆,突然气鼓鼓地一拳打了过去。种师成眼部挨了一拳,仰天倒地滚去。 “啊!”钱越惊呼道,“住手,阿吴,你做什么?” 阿吴也一阵惊愕,她也颇后悔,她并没想到那家伙竟发呆到不知道避过这一拳,想要去扶起他,又拉不下脸面。阿吴气恼地一跺脚,跑回船舱去了。 “赵公子,实在对不住”,钱越赶紧赔礼道。 “”,赵德芳苦笑着点点头,这种师成与阿吴真是一对活宝啊,他心中暗叹。 这时钱府姚叔也赶紧扶起种师成,连声赔礼,只听种师成捂着眼在大声嘀咕c抱怨:“太粗野了,太粗野了!” 赵德芳c钱越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相视苦笑钱越总不能说“是啊,是啊,我们家丫头太粗野了”,赵德芳也不好说“没有,没有,是这家伙自己找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荒村古庙 “公子”,种师成在船舱中忿忿道,“今夜这个刺客未免也太幸运了一点,若不是我被后面的弟兄们挤到外围去了,他哪有可能嚣张离去!” 赵德芳看了看种师成,特别是他那一只高肿的左眼,虽然刻意隐忍,但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难掩的笑意。 旁边一位家将亦调笑道:“你还是先去挑战一下那位把你打伤的小姑娘吧,说不定人家才是真正的高手,比那个什么毗伽阙厉害多了也说不定”。 “对啊,你看老种这伤负的,也不知会不会有内伤?”其余几名家将也起哄道。 “就是你们几个把我挤出去的,还敢在这幸灾乐祸?!”种师成气急败坏道。 “行了,行了”,赵德芳微笑摆手道,“难得师成对一个女孩子感兴趣,看呆了,被打个一拳两拳的,也是值得的”。 “”种师成彻底无语了,今夜算是糗大了。 “大伙也别尽调笑老种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毗伽阙吧,他可是明言还要再来的”,莫管家在一旁提醒道。 “还是老莫是个正经人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个正形!”种师成感激地看着莫管家。 莫管家却揶揄道:“他们正不正形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盯着人家正经姑娘看呆c眼角还被打变形了的人,肯定是没个正形的”。 “你”,种师成红胀着脸道,“不对,是你们,你们都不是好人!” “哈哈”船舱中众人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第二日清晨,赵德芳一行向钱越等辞行,他们决定改走陆路。说是为了避开刺客,但是钱越知道,赵德芳是不想连累己方,毕竟昨夜钱府家将被刺客杀死了三人,另外还有六人重伤,反而是赵德芳的家将只有三人受伤,而且不算严重。有念及此,钱越心中有些感动,轻声道:“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相互间有个照应,赵公子何必执意离船呢?” “谢谢钱小姐雅意。刺客是奔我们而来,无故连累小姐受惊c并致贵属伤亡数人,已是过意不去”,赵德芳施礼道,“更何况,我们改道陆路,行程更为灵活,刺客反而不好把握,说不定能摆脱那个家伙,亦不是没有可能”。 “感谢赵公子,老仆代我家老爷道谢了”,钱府姚叔出列道。实际上,若非赵德芳主动请辞,他今晨便会提出己方离船。虽然昨夜赵德芳舍命救了自家小姐,让他很是感激,但那名刺客的可怖,令他忌惮不已,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钱越冒那么大的风险,继续与赵德芳同行。 听到姚叔将“老爷”都抬出来了,钱越知道这话其实是用来压自己的,微微叹了一口气,钱越从手腕处取下一只青玉手串,将其递给赵德芳,歉意道:“此玉串,乃家慈特意从云林寺中请来,今日转赠公子,愿它护佑公子一路平安”。 赵德芳道谢后,接过玉串c握于手中,青玉之上,余温尤在,赵德芳心中不禁泛起别样一番滋味,竟失神了片刻。 看到赵德芳神色略异,钱越顿了一顿,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霞飞双颊,略微欠一欠身,回身上船,走到跳板中央,她又忽然顾首道:“公子将来若到杭州,望持此玉串,到钱塘县龙泉庄报个平安”。 赵德芳将玉串盘于左腕,微笑施礼道:“一定!”然后翻身上马,随众家将离开河道,沿陆路而去。 “你眼睛没事了吧?昨夜是我不对,向你赔礼了啊”,阿吴若无其事地路过正在牵马的种师成,状作不经意道,“若你们真有机会来杭州,请你亦随你家公子一道,来龙泉庄做客”。 “哦”,种师成淡淡道,“放心吧,即使我们不去杭州,我家公子也自会遣人向贵府报个平安的”。 听到种师成说“遣人”,阿吴怒哼道:“爱来不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愤愤离去。 “怎么又生气了?我没说错话呀?”种师成不解地喃喃自语道,“唉,脾气真大!” “你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呵呵”,老莫从一侧骑马而过时笑道。 深夜,在汴水河畔荒野的一座废弃的古庙中,赵德芳与莫管家正坐在一团篝火前,讨论行程。为了躲避毗伽阙的追杀,他们将五十人分为十组,每五人一组,分道而行。其中,赵德芳c莫管家以及另外三名身手较高的家将是一组。 一阵阴冷刺骨的寒风吹来,独自在外守夜的那名家将不禁缩紧了脖子,他不知道的是,一名刺客正在暗中紧紧地盯着古庙外的他,“怎么还没反应,可别耽误了事情呀”,刺客焦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放的量太少了?” 正在刺客暗暗嘀咕时,却见古庙外的那名守夜家将似乎在摇摇晃晃,口中还喃喃道:“今天没喝酒啊,头咋这么晕?!”终于,他最终还是晕倒在地,刺客迅速从草丛中跃出,向古庙冲去。 除古庙外晕倒的守卫外,庙内庭院中,还有两名家将晕倒在地,领头的黑衣人冷笑道:“你们这帮家伙,终于都被我放倒了吧”,说完,他便往庙里的正厅冲去。 正厅中,赵德芳c莫管家正在强行撑着,“公子,你快走,我来殿后!” “你们谁也走不了”,刺客狰狞道。说完,他一脚踢飞踉跄而来的莫管家,对方被直接踢到墙角,昏死过去。 赵德芳同情地望了莫管家一眼后,抽出佩刀,向刺客砍去,结果佩刀被刺客一刀劈开,反震落地。刺客轻轻一腿,正中赵德芳前胸。闷哼一声,赵德芳往后跌倒在地。 刺客缓缓地走向赵德芳,立于其身前,双手持刀,冷笑道:“殿下,对不住了。受死吧!” 就在刺客准备劈刀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入庙中,直逼其身后。刺客眯了眯高肿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似乎心有所感,猛一侧身,避过了黑影的背后偷袭。 霎时间,一团白粉洒出,黑影快步后退,仍然未能避过,双目皆被粉尘所伤。此时,先前那名刺客却放过赵德芳不杀,反而回身一刀,正中黑影左腹,再补以一脚,狠狠地踢中了黑影,后者倒飞而出。于是,古庙门前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大半夜的,一道黑影犹如疾风般闪入,一瞬间,又如疾风般闪出,一切竟只在电光火石间。 “毗伽阙,想不到吧?”竟然是刚才倒地不起的赵德芳在说话,刚才的白粉,亦是他的杰作。 “公子,我扮得还不错吧?”原来刚才那名“刺客”是种师成假扮的。 “你们”黑影,原来便是毗伽阙,只见其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过去了。 “公子,你咋知道毗伽阙一定会来?”种师成佩服道。 “因为他是一个极度自负的家伙。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我被其他刺客杀死,那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赵德芳说道,“如果我们消极等待他施袭,则太过被动,只有我陷入被第三方杀死的危险,才能逼其被迫现身,从而扭转我们与他之间的主c被动关系”。 “如此一来,他便不得不在我们指定的时间c地点出现,从而丧失了一次刺杀行动所应有的不确定性”,种师成说道,“我刚才那一刀加一脚,真过瘾。不过,要说还是公子您那一把石灰最为关键,要不,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下这家伙”。 “石灰?”只听见古庙庭院中传来一声讶异的颤音。 “谁呀?”种师成紧张地举起佩刀,护在赵德芳前面。 “还能有谁?他呀!”赵德芳满脸嫌弃地推开种师成,指了指趴在门外的毗伽阙。 看了看正在挪动的黑影,种师成讶道:“你不是死得好好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听到种师成的话,毗伽阙差点没被噎死,赵德芳则是哭笑不得。 若非听到种师成提到那白粉是石灰,毗伽阙此刻还强忍着眼部与腹部的剧痛在继续装晕,以趁着赵德芳c种师成闲聊时,争取尽可能多的调息时间。不过,石灰可是能让双目失明的东西,而且必须清油才能洗净,知道自己满眼都是该死的石灰粉,这让毗伽阙如何还装得下去。 “先绑了吧”,赵德芳命令道,“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好嘞”,种师成赶紧将一脸抽搐状的毗伽阙五花大绑了。 “能不能给点清油啊?我不能瞎啊”,对于一名刺客而言,双目失明意味着失去一切c变成一个废物,这叫孤傲的毗伽阙怎么能接受。 “想得美,我们凭什么帮你呀?”种师成不屑道。 “传艺”,毗伽阙哀求道,“德芳殿下,给我清油,让我双目恢复视觉,我愿意将毕生所悟精华,传授给你”。 毗伽阙见赵德芳没有吭声,显然是虽已意动,但仍在犹豫,便赶紧又补充道:“另外,我还可以回去向你叔叔复命,说你已经被我杀死。如此一来,你便可以彻底摆脱先前的身份,不再被刺客们无休无止地纠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师艺 “公子,你不会真的想跟着那个什么毗伽阙学个一招半式的吧?”将毗伽阙绑在隔壁厢房后,种师成回来嘻笑道,“也没见他有多厉害呀”。 “不,他确实很有几下子,在高手中也是凤毛麟角,若非幸运,我们压根不是他的对手”,赵德芳说道,“我曾亲眼见过他与我大宋第一高手曹彬过招。相较于曹彬,他也只是略逊一筹而已,而且以他来去自如的无上轻功,只要他想脱身,曹彬也留他不住”。 “曹大人都留他不住?”种师成极感惊讶,曹彬在大宋可是威名赫赫的。想了想,种师成突然又脑洞大开道:“公子,那你赶紧跟他学学轻功吧,对我们现在整天跑路肯定大有益处”。 “”赵德芳有点无语。 “哎呦”厅房角落里,发出一丝微弱c哀怨的哎呦声。 “又是谁?” “莫叔呀!”赵德芳对种师成的神经大条已经彻底无奈了,“刚我走神考虑毗伽阙的提议去了,也把他给忘了”,赵德芳歉意道,说完,赶紧与种师成一起将卷缩在角落的可怜的莫管家扶了起来。 “你刚才踢我那一脚,踢得也太重了吧”,莫管家幽怨道。 “毗伽阙那家伙那么狡猾,俺不踢得卖力点,能骗得过他嘛?”种师成义正言辞道,“庙里庙外那三名弟兄,被俺的迷药放倒,你还不是特意吩咐都不能事前跟他们通气,如此才更逼真,才能骗过毗伽阙嘛?” “你” “对了,有三名守夜的弟兄,怎么你方才只扶了两名进来”,赵德芳疑虑道。 看了看身旁躺着的c仍处于迷晕昏沉状态的两名弟兄,种师成猛一拍脑袋,“哎呀,我把庙外那个给忘了”,说完,风一样,跑去庙外去了,可怜庙外那个守夜的家伙,还晕倒在寒风瑟瑟里,肚子里灌了一肚子冷风不说,鼻子都冻起了点冰渣。 “公子,我刚才听到了毗伽阙的建议”,莫管家虚弱道,“我觉得很值得考虑,抛开他的功夫不论,他确实是帮我们隐匿身份的最佳选择”。 “嗯,确实如此”。 这时种师成扶着已经冻成冰人的那名兄弟进来了,赵德芳帮手将其扶卧在篝火旁后,思考了片刻,然后对种师成说道:“取些清油给毗伽阙送去吧”。 “诺”,种师成转身又去隔壁毗伽阙的厢房去了。 “啊”,抹完清油,将眼里的石灰消除后,毗伽阙终于松了口气,瞪着一双已经被石灰刺激得红肿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眼睛同样红肿的种师成只不过种师成的眼睛不是被石灰刺激的,而是前两日被阿吴姑娘一拳打的,而且红肿的只有左眼而已,不过似乎肿得很厉害,至今未消。 种师成毫不相让地回盯了毗伽阙一眼。这时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赵德芳走了进来。 “我决定了,接受你的建议。你回开封后,请如约帮我隐匿消息,就说你已经得手,将我杀死了,世上再无赵德芳此人”,赵德芳淡淡道。 “好”,毗伽阙沉声道,“本座亦在此起誓,绝不辜负你这一番信任,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透露你仍然活于世间的消息”。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黑汗国勇士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那你不是还跟赵光义那厮信誓旦旦说取我们性命的?对他,你这不也食言了吗?”种师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我那不是没有起誓嘛”,毗伽阙悻悻道,没想到成名以来,从未失手的自己,自从遇到赵德芳后,就接连行刺失败:先是在开封小巷,眼看就要取赵德芳性命时,却偏偏又杀出个曹彬在前两日的甲板上,赵德芳竟然以一己之力,再次躲过一劫,而且还将自己踢伤今天当然更倒霉了,行刺再次失败不说,还被洒了两眼石灰绑在这破庙里。“唉,命中克星啊”,毗伽阙暗叹道。 “殿下可否也答应本座一个请求?”毗伽阙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请说”。 “请殿下也起誓:在有生之年,绝不向外人透露本座曾被你们俘虏过一事”,毗伽阙红着脸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可以”,赵德芳干脆道。 “好,殿下果然豪爽!”毗伽阙的心病终于消去,于是又补充道:“本座也绝不食言,将我悟到的武学精华,倾囊相授”。 “如此多谢阁下了”,赵德芳略一施礼,并道:“师成,给先生松绑”。 “啊,现在就松绑?!怎么也得先学到七八成功夫,等到他想杀俺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后再松绑吧,现在就放了他,他如果反悔,要杀我们怎么办?”种师成满脸的不信任。 “我相信毗伽阙先生!” “那好吧”,种师成极不情愿地给毗伽阙松了绑。 “殿下乃真英雄也!本座佩服!” “先生不是已经发誓,说世间再无赵德芳了嘛,在这古庙荒村,哪有什么殿下呢?”赵德芳微笑道。 毗伽阙略一迟钝,与赵德芳相视大笑起来,“那本座如何称呼公子呢?” “赵越”,赵德芳脱口而出,脸颊微红了一瞬。 “赵越?殿下咋想了这么个名字?而且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种师成暗忖道,种师成不解地望了望赵德芳,却见他微红的脸颊,突然明白了过来,“哈,原来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心中想着人家钱越小姐,竟然把自己的名字,都取得和人家一模一样,看来殿下对钱小姐果然有意啊,不对,应该是已然情根深种”。 赵德芳虽然不知道种师成刚才在暗暗嘀咕些什么,但看着他满脸的坏笑,不由有了些做贼心虚感,便借口给毗伽阙c莫管家疗伤,转身离去。 “还不好意思了,看来不离十了”,种师成心中更加肯定道,又转去大厅查看昏迷不醒的那三位弟兄的情况去了,特别是那位独自在庙外冻了许久的家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感应养成术 赵德芳既然已经向毗伽阙保证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透露他曾被俘一事,自然要做到,除了种师成c莫管家外,当时在古庙的另外三名家将也并不知道。而且,这三名家将被分别派出:其中一人随莫管家前往楚州,与当时分组而走c约定汇合于楚州的其他家将接头,并在楚州安顿,等待赵德芳另外两名家将则被派遣至徐州,联络徐州刺史李谦,告诉他自己并未丧生于开封政变,并请他注意提防赵光义,以免为其所害。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赵德芳都留在古庙中,接受毗伽阙的指点,伤势渐渐复原,武艺也极有精进。赵德芳本来天赋极佳,其父皇赵匡胤又曾遍延名家提点于他,所以他的功底确实极好,现在又得到毗伽阙的悉心指导,在原本的基础上,又融汇了域外灵巧c奇诡的步法c刀术,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了。毗伽阙见到自己一身功夫所传得人,亦是极感欣慰,虽然赵德芳的身手现在或许还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只要他持之以恒c并在实战中不断积累经验,想来其在将来未必不能青出于蓝。 已经一个月了,毗伽阙暗道:是时候提提那套“感应养成术”了。 “赵越,本座今晚要将我武艺中的精华传授于你”。 “多谢先生”,赵德芳欣然道。 “嗯”,毗伽阙微微颔首,“你知道对于一名刺客,或者说任何一名强者来说,什么最重要?”不待赵德芳回答,毗伽阙便自己眯着眼睛娓娓说道:“不是灵巧的步法,或奇诡的刀术,而是敏锐的感应能力,才是最为基础的东西,你只有随时能察觉到危险,才能最终生存下来。而且,惟有敏锐的感应能力,才能让你在与敌人的交战中,永远快对方一线”。 “敢问先生如何获取此种能力?” 毗伽阙微微一笑,神秘道:“万物之中,最敏锐者,莫过于蛇,而且越毒的蛇,越具有敏锐的感应能力。它们对于时间c空间c温度c气息有着远超人类的先天本能”,毗伽阙满脸自豪c又无限回味地舔了舔舌头,又接着说道:“所以,要想获得此种敏感力,最好的方式便是吸食活蛇鲜血”。 不理会目瞪口呆c且有些隐隐欲呕的赵德芳,毗伽阙继续说道:“越毒的蛇c越鲜的血,越有益处,吸完后,配合以本座独创的方法,你将部分地c暂时地获得蛇所具有先天本能。从此以后,你所见c所闻c所嗅,都不再浑浊,你将发现整个世界都不再混沌,相反,它会变成一个层次分明的清晰世界”。 “如何?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传艺?这可是本座秘不示人的独门绝技哟”。毗伽阙从自言自语的世界中回神过来时,却发现赵德芳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日清晨,在驿道边,赵德芳施礼道:“先生,请多保重,赵越在此别过”。 “嗯,是时候告别了,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本座再不回开封复命,赵光义恐怕对老夫也要起疑了”,毗伽阙负手道。 “晚辈也必须要赶往楚州了”,在此地疗伤c学艺,前前后后耽误了整整一个月时间,赵德芳确实也很是担心楚州的事情。“先生传艺之恩,晚辈铭记在心”,赵德芳再一施礼后,翻身上马,与种师成往楚州方向急驰而去。 望着赵德芳远去的背影,毗伽阙暗道:这家伙走得那么急,看来是真害怕老夫反悔c追上去逼他吸蛇血啊。有念及此,毗伽阙捻须畅笑道:“让你往本座眼睛里洒石灰,这回被我那独门秘技吓得屁滚尿流了吧。这家伙,还真相信我会吸食蛇血啊,呵呵”。 “公子,您为何让莫叔他们在楚州等我们?”种师成不解道,“我实在想不出楚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摸了摸怀中的铜质兽符,赵德芳故意卖了关子道:“到时你就知道了。父皇在那留给了我一份非常宝贵的东西,我们去楚州,就是要找到它”,其实赵德芳心里也是没底,所以亦不想多谈,“也不知道它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唉”,心里暗叹一声,靠着树,赵德芳准备眯会儿,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公子,你跟毗伽阙那小老儿到底学了多少东西呀?他有没有把什么独门秘技啥的传给您”,说起毗伽阙,种师成还是有些生气,每次传艺时,毗伽阙便会将他赶得远远的,防贼式的,生怕他偷学其本事,其实他不知道那是毗伽阙气他的,谁让他捅了毗伽阙一刀,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毗伽阙可是个有心眼的家伙呢。 听到“独门秘技”,赵德芳顿时想起吸食活蛇血一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立马睡意全无。“虽然只是一个月,但毗伽阙确实还是传授了我不少东西,我确实受益匪浅,至于什么独门秘技,到底是域外之术,太过奇诡,我们中原人还是不学为好” “毗伽阙确实倒有些本事”,生气归生气,种师成对毗伽阙的本事还是佩服的。他曾经几次向毗伽阙讨教,没有一次不被其打得满地找牙的。毗伽阙左右两手各持一柄短刃弯刀,交手时,其出手极快c极准,尤其擅长近身搏斗,让手持长刀的种师成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你听,好像有什么人?”赵德芳突然道。 “嗯,公子,好像是有人在厮打,我们要不要避一避,以免被迫卷入不明所以的纷争?”种师成问道。 声音由远而近,其中落于不利的一方显然正在苦苦逃跑,恰好是往赵德芳c种师成这边跑来。 赵德芳刚要点头c示意种师成准备离去,却听见风中隐约传来声音:“钱公子,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钱公子?不会是那个女扮男装的钱越公子吧?”种师成嘀咕道。一抬头,却发现赵德芳早就不见了,原来他在听到“钱公子”的那一刻,便往其方向冲去,“公子一向最是沉稳,现在却这般毛急,呵呵”。 “你们谁也跑不掉,兄弟们宰了他们,回去重重有赏”,一名大汉狰狞道。 “诺”,二十几名同样面目凶恶的家伙齐声应诺道。 被围在中间的男子,就是恶汉们口中的“钱公子”,只见他肩臂c腿部均有血迹,头发也已散乱,显然负伤颇重。他的十几名手下已经全部阵亡,最后三名手下,刚刚阻拦了恶汉们一阵,也终于被杀死了。当然,前前后后,他们也杀死了八c九名敌人,这也是对方为何极度愤怒c急于致其于死地的原因。 被呼为“钱公子”者,显然体力已彻底耗尽,依仗着手中三尺青锋,才勉强站稳。自知不免的他,突然举起佩剑,身体顿时失去支撑,略微踉跄了一下。再度站稳后,他无限苍凉地望了望东南方向,那是故乡的方向,看来今生是回不去了。暗叹一声,然后,“钱公子”将剑身在衣裳上拭了拭,拭去飞溅剑锋的血污,然后横剑于颈部,准备自我了断反正必死无疑了,又何必受辱人前呢。 “不要”一声惊呼,从一株高树中传来。 本卷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牛刀小试 就在“钱公子”要自刎的那一瞬间,赵德芳再也不能等待,放声喊出了“不要”。本来,他还想看看形势,特别是看看这位“钱公子”是不是真的是那位“钱公子”,但是既然人家眼看就要刎别于这个世界了,他自然不能再观望了,否则,真要是抱着佳人尸体懊丧,就悔之晚矣。 听到赵德芳那一声尖锐c急促的制止声,不仅恶汉们被吓了一跳,“钱公子”也被吓了一跳,剑都差点惊落地上。人,终归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活着,谁会想去死啊,听到“不要”的呼喊后,“钱公子”立刻悬崖勒马,没有将脖子往剑上抹。 话音刚落,一个翻身,隐匿于数丈高树中的赵德芳已经稳稳落于地面。“毗伽阙传授的这套轻功,真不赖啊”,赵德芳心中暗赞一声。若非毗伽阙特别强调不许赵德芳私自外传,他真想立刻将其转授给种师成,不管那家伙天赋如何,稍微学点,多少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要跑路的时候,那家伙不至于太拖自己后腿。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活腻了是吗!”领头的大汉凶道。貌似放出狠话,其实很是色厉内荏,紧张不已,毕竟赵德芳刚才漂亮地露了一手,从数丈高的古木上,轻松翻下,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偏要致这位公子于死地”。说完,不顾众汉的凶恶的眼神,赵德芳潇洒地回头望了望“钱公子”,准备传递一个“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安慰式的眼神。结果发现,虽然“钱公子”头发散乱,面颊也已污秽,但此“钱公子”必不是彼“钱公子”。确认无疑后,赵德芳略感失望的回过头,继续面对恶汉们。这时,总不能乌龙道“对不起,刚才认错人了,你们继续”这类没底线的话,毕竟恶汉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那位公子则至少不像是个坏人吧。江湖救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在赵德芳完成自我心理建设的时候,“钱公子”倒有些颇不自在起来。这个赵德芳看上去颇有功夫,所以一下子,他反倒不怎么紧张眼前的恶汉们了,但他却又有了另一种方面的“紧张”刚才赵德芳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殷切,他不会有什么断袖c龙阳的癖好吧?!想到这,“钱公子”身体微微的发抖了起来,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 如果赵德芳知道“钱公子”此刻的想法,肯定会吐血不已。 “兄弟们,既然来了个想陪葬的,咱们就成全他,送他们一起上路算了!”话毕,二十多名恶汉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斧聚拢过来。 回望了一眼“钱公子”,赵德芳发现这家伙竟然在边发抖c边发呆,难道被吓傻了,赵德芳暗叹一声。“钱兄,注意自保!”赵德芳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 “钱公子”闻声醒悟过来,嗯,不管怎样,先活下来再说吧,他也横着宝剑,准备应战。 赵德芳没有选择被动等待,他知道任何的迟疑,只会让对方越围越死c越聚越拢,这样自己的游走空间也就自然而然越来越小了,所以必须主动出击。赵德芳抽出佩刀,往一名恶汉腰间劈去,出刀极快,恶汉来不及挡格,被一刀劈倒。赵德芳又不做任何停留地,往另一个恶汉扑去,如此反复,一圈游走下来,已有五六名恶汉丧身或至少丧失了作战能力。 领头的大汉极感气愤,抽出背上板斧,大喝一声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吓唬赵德芳。然后,大步流星地朝赵德芳冲来。赵德芳以佩刀硬驾了一斧,此汉力道非常,加上又有一股子助跑冲劲在内,赵德芳被震退了几步,虽然是双手持刀,刀也仍然差点没被对方劈飞。“此人颇有气力,一把板斧,亦挥得很有章法,看来,非是易与之辈啊”,赵德芳暗道。不过,板斧是一种极为笨重的兵器,想要驾驭得如臂使指却也不太可能,想明白了这一点,赵德芳心下大定,在恶汉再次冲锋前,赵德芳淡淡地将佩刀归于皮鞘,再从双腿外侧抽出了两柄短刀。 “刚试过了,毗伽阙传授的轻功确实不错,不知这短刀搏击之术,又是如何”,赵德芳这两柄短刀,比毗伽阙的更短,毕竟人家就靠着那两柄弯刀了,赵德芳常用的兵器则仍然是腰间佩刀,至于这两柄短刀,或者说是匕首,只是一种辅助性的工具,所以不可能弄得太长。否则,他就是一个人带着三把刀了,那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而且更为关键的是,也有些太沉了。 看着赵德芳手中那两柄短短的匕首,恶汉不屑道:“找死!”接着又是一斧劈来,赵德芳灵巧地避过这一斧,一个欺身,迫于恶汉身侧。短刀,既然那么短,肯定只有靠近才能发挥作用,而它的好处也正在于它是近身搏击时的兵器之王。赵德芳紧紧贴着恶汉身侧,恶汉发现自己的板斧反而有劲没处使了,相反,他倒被赵德芳的匕首左割一下c右捅一刀,片刻间便血流如注了。 万般无奈的恶汉狠狠地丢下手中巨斧,急速后退,总算摆脱了赵德芳的纠缠。两名手下慌忙扶住倒退过猛c险些栽倒的恶汉。恶汉看着满身的窟窿,鲜血还在不断滋滋地往外冒,真是欲哭无泪。看着整整齐齐围成一圈的手下们,他郁闷道:“你们刚才就这样一直傻围着,也不知道帮帮手呀?” 众手下闻声纷纷重新举起刀斧,往赵c钱二人冲去。扶着恶汉的那两名手下,也唯恐落于人后c被恶汉训斥,也连忙松开他,举起各自的武器,一起冲了过去。在松手的那一瞬间,毫无心理准备的恶汉,自然是直接栽倒在地了 赵德芳双手互持短刃,与“钱公子”背对着互倚,准备再次应战。被捅了很多刀的恶汉自然郁闷,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捅他刀子的赵德芳同样也很郁闷毗伽阙挥刀时,都是一刀一个,中刀者断然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即使没有直接劈到,敌人也会为其刀气所伤。自己倒好,捅了十来个窟窿,还没把那名恶汉给捅死,虽然他或许是特别强壮了一点,但终归是捅了那么多刀啊。有念及此,赵德芳略微感到有那么一丝气馁,毗伽阙双刀挥舞时,刀刃皆被催满真气,即使是一把钝刀,在他手中亦能使出吹毛断发的效果,自己何时才能达到他那般造诣啊,想想都觉得任重而道远呀,赵德芳暗叹一声。 就在恶汉头领与赵德芳各自郁闷c“钱公子”惴惴不安c众凶人群起冲锋时,突然一阵破风声传来,一名凶汉应声倒地,一支羽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脖子,紧接着,又有一支羽箭射来,又有一人中箭倒地。 “有埋伏,兄弟们扯呼!”一名汉子呼道。说完,他与另外一人搭手架起跌坐地上的头领,慌乱离去。 “公子,您没受伤吧?”原来是种师成。 “我没事”,赵德芳说道,“看来,这一个月下来,你也没闲着,箭法精进了不少啊!特别是刚才第一箭,竟然直接贯穿一名敌人的脖子,确实厉害”。 “没有,没有,属下还要多加练习”,种师成心虚的谦逊道。其实,他第一箭要射的是另一个人,只是天色太黑,让瞄准的难度成倍提高,所以第一箭便射歪了。不过,好在对方人多,足足有二十多人,还挤成一团,没射中这个,却鬼使神差地射中了旁边那一个,也活该是那家伙运气不好,兴许是命里注定有这一箭挨吧。不过,种师成自然是不会说破的,所以只是谦虚了几声,便将话题扯开。 在一旁的“钱公子”对着赵德芳,衷心赞叹道:“公子的刀法,令人佩服,特别是改持双刀后,更胜灵活,左手使刀竟然也丝毫不逊色,真是难得啊”,说完,又转过来对种师成道:“这位大侠,在如此深夜,箭不虚发,此箭法也真可以说是惊天泣地,独步无双了!” 被人呼为“大侠”,种师成自然喜形于色,连忙很有“大侠”范的再次谦虚道:“公子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对于别人的赞扬,种师成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不过,他的话倒没说错,对方确实是“谬赞”了。 所谓“箭不虚发”云云,其实一共也就射了两箭而已。种师成要制造的是一种让众恶汉觉得自己遭遇到埋伏的假象而已,他也不敢多射,万一误伤到自己人,就悲剧了。要是“钱公子”知道种师成其实压根就没射准c而且还极有可能误伤自己的话,可能会忍不住在心中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不过,毕竟他不是不知道种师成的底细嘛,所以,刻下,他倒是在衷心地赞美其箭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吴越世子 “钱兄,冒昧问一句,方才追杀你的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看他们个个出手狠辣,而且配合严密,倒也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士”,赵德芳问道。 “钱公子”知道,虽然赵德芳貌似是在问那帮恶汉的来历,其实也是在绕着弯子在打探自己的底细,毕竟人家也被迫卷入了自己与恶汉们的纷争,确实也不好藏着掖着,那也太令人心寒了,所以他干脆爽然道:“愚兄是吴越钱氏——钱惟濬”。 种师成惊呼道:“你是吴越国王族?!” 对于钱惟濬的坦诚,赵德芳倒也心生好感,他最喜欢的也是直爽性格的人,若是钱惟濬遮遮掩掩,那么倒没什么必要与其交往了。 其实,赵德芳猜到钱惟濬可能是吴越王族成员,毕竟姓“钱”,手中又持有名贵宝剑,而且被有组织的追杀,在靠近江南的地界,想来也只有可能是吴越钱氏了。只是,赵德芳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身份竟如此尊贵,要知道,钱惟濬可不是一般的王室成员,而是吴越国国主的嫡长子c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赵德芳微笑施礼道:“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失敬,失敬”。 钱惟濬赶紧道:“赵兄不必多礼,若非您与贵属仗义拔刀,我此刻已是荒郊枯骨。所谓王侯富贵,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吧”。回想起那帮追杀自己的恶汉,钱惟濬心中一阵心悸,那可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而且各个胆大艺高,自己带出来的那些个侍卫,也都身手不弱,结果全部被恶汉们杀死,当然若非有他们的死命相护,此刻,自己恐怕也已惨死于荒郊野岭了。 看着心有余悸的钱惟濬,赵德芳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心,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楚州,你不妨与我们同行,到楚州后,再联络贵国派遣侍卫来接驾即可”。楚州乃南北交通要道,北连泗水c沂水,南通运河,东临大海,到了楚州,想来钱惟濬自然有办法联络到吴越方面派人过来接应的,而且,到时从楚州返回吴越也是很便捷的。 “如此,便叨扰赵兄c种兄了”,钱惟濬感激道,没有了护卫,他可不敢孤身上路了。“刚才追杀我的,应该是平海节度使陈洪进的人。我认得他们领头的那个汉子,好像是陈洪进牙帐下的一名亲卫将官,他曾随陈洪进嫡子一起到过杭州吴越王府”。 陈洪进拥兵数万于泉c漳二州,先前受封于南唐,但其实是一股独立的政治c军事势力,而且他颇懂左右逢源之道,早在南唐灭国前便暗通款曲于更为强大的大宋,并屡屡向它提供南唐的各类情报。在李煜降宋后,陈洪进立刻自废南唐授予的清源节度使的“伪号”,上书大宋皇帝赵匡胤请求正式册封,于是这才有了“平海节度使”的名号c官爵。其两子——嫡子被赵匡胤封为平海节度副使兼泉州刺史,次子被封为漳州刺史。至今,陈氏家族仍然保持着绝对的独立性,在江南,是钱氏吴越国外,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种师成不解道:“殿下是如何得罪陈洪进的呢,为何他非要致你于死地不可,难道他不怕引来吴越国的报复吗?”毕竟,在江南区域,虽然无论是钱氏还是陈氏,在名义上都归附于大宋c奉开封朝廷为正朔,但吴越国终究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且据有两浙富庶之地,其力量远非仅仅是一方节度使的陈氏家族可以比拟的。所以,种师成很难理解是什么样的原因,竟然会让相对势弱的陈氏家族主动制造冲突,它难道不怕被钱氏借机吞并?要知道,吴越国足足有十万甲士,而泉c漳二州,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兵卒而已。 “恐怕陈洪进并不知道他的亲卫竟然执行了刺杀我的行动”,钱惟濬说道,苦笑一声,他又接着说道,“而且,陈氏家族其实压根就不怕我们钱家,吴越虽然地广兵足,但毕竟身处江南富庶之地,民众尚文轻武,真要打起来,恐怕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陈氏的泉c漳二州,地理偏僻,民风彪悍,而且此两州乃天然的出海口,走私贩运的亡命之徒在所多有,又屡屡被陈氏平海军刻意吸纳。陈氏麾下良莠不齐,军纪紊乱,但其兵c将悍勇非常。此外,据说其军队中还夹杂了不少渡海而来的倭人,他们个个手持长刀,凶狠更胜一般匪军”。 “看来大宋朝野上下,一直以来,倒低估了陈家”,赵德芳接口道。赵匡胤与赵光义c赵普曾多次畅谈平天下的步骤c方略,赵匡胤有意栽培赵德芳,自然不会错过这些珍贵的“决断时刻”,所以时常让其陪侍左右,以增益其在军国大事上的决断力。在赵德芳的记忆中,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叔赵光义或宰相赵普,都只关心荆南高氏家族c湖南周氏家族c蜀国孟氏家族c南汉刘氏家族c南唐李氏家族c吴越钱氏家族,以及北汉刘氏家族(特别是北汉背后的靠山——契丹人)。至于漳泉陈氏,似乎弹指可灭,根本未曾被他们放在心上。如今,高c周c孟c李各氏以及盘踞两广的南汉皆已被父皇赵匡胤先后削平,天下间,似乎仅余定都杭州的吴越国与定都太原的北汉国,仍然保持独立。现在看来,盘踞漳c泉的陈氏,虽然未曾建国称号,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嗯,将来吴越在南方防御方面,省不得还得花一番心力,漳c泉虽弹丸之地,但时时寇边,着实让我吴越不胜其扰”,钱惟濬感慨道。 赵德芳心中暗道:我父皇南征北战,无往而不利,亦未曾有丝毫畏难情绪,吴越国,怎么说也是江南豪强,对着一个小小的陈氏家族,竟然一筹莫展c畏惧如斯,难怪父皇要定下“先南后北”的策略。以江南的弱旅,确实不能抵抗大宋王师,先南后北,亦是先易后难。平定南方诸雄,为将来的北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难怪曹彬前几年南征李煜时,那么顺利,想来歌舞升平的南唐,亦如吴越般,不堪一战啊。幸好吴越向来结好于大宋,父皇也将吴越王钱俶引为至交好友,并与其约为儿女亲家,定媒时,父皇还曾向钱俶誓道:“尽吾一生,尽汝一生,令汝享有两浙地”,否则,赵德芳真要为眼前这位吴越世子的命运前途担忧c发愁了。念及婚约,赵德芳突然想起,自己不就是当初结亲的当事人嘛,唉,如今已物是人非,也不知吴越国方面的那位钱氏公主如何了?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 在赵德芳神游胡想时,又听钱惟濬说道:“其实,真正想杀我的人,是陈洪进的嫡子,他曾奉命来杭州出使,无意间,偶遇了吾妹柔儿”。 听到钱柔儿,赵德芳身躯微微一震,暗道:怎么还真扯到我“柔儿公主”那去了? “这家伙垂涎于吾妹的美丽,死皮赖脸地请其父亲出面,意欲结亲,满朝文武皆畏惧陈氏的寇边,主张仿两汉‘和亲’之例,以婚约化解边患,还美其名曰:师法大汉遗风”,钱惟濬说道,“可是我怎可看着吾妹嫁入虎狼之地,而且陈洪进那个儿子,一看就绝非善类。我堂堂吴越,怎可牺牲一名公主的幸福,来换取所谓的‘和平’呢,此种无耻行径,岂是大丈夫当为?!” 没想到钱惟濬倒也仍然存有几分血性,赵德芳c种师cd不禁出声为其叫好。 “所以,在朝堂上,我力排众议,否决了陈氏的求亲。当然,父王也舍不得妹妹下嫁漳泉,所以顺势支持了我的决定。为了避免陈氏纠缠与借题发难,父王赴汴京时,乘机表达了与大宋皇帝结成儿女亲家的愿望。没想到宋帝欣然应允,并将吾妹许给其次子赵德芳,我与父王都知道,德芳殿下英果之辈,实乃良配,都为柔儿感到欣慰”。 听到别人提及c赞美“自己”,赵德芳,此时应该说是赵越,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种师成更是兴奋得眉飞色舞,仿佛被赞扬的是他一样。 钱惟濬略感奇怪地看了种师成一眼,又感慨道:“可惜,听说大宋宫廷有变,宋帝骤然去世,德芳殿下据说也已经身陨。小妹现在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毕竟还未成婚,何不另择良配”,赵德芳小声道。一方面,他自然是关心柔儿公主的幸福,自己既然已经“死了”,以赵越的普通身份,自然不可能再迎娶堂堂一国公主,两人之间,可以说,已经不太可能有什么姻缘了,又何必为了一个所谓的婚约,耽误人家柔儿公主一辈子的幸福呢;另一方面,他也是关心自己的幸福,毕竟还有另外一位钱姓女子呢,摸了摸手腕处温润的玉串,赵德芳不禁再次思念起了它原本的主人——那位远在杭州钱塘县龙泉庄的钱越c钱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茶坊小憩 “改嫁?!”钱惟濬讶道。 “算不上改嫁吧,毕竟德芳殿下已经不在了,婚约自然失效,尊妹当然可以另择良配”,赵德芳说道,同时心中暗暗地“呸呸呸”几声——“德芳殿下已经不在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哪有自己诅咒自己的。 钱惟濬显然没有考虑过让妹妹另择良配的事情,毕竟赵德芳下落不明,据说是死了,可万一没死呢,而且即使是真的死了,吴越国又哪能自作主张,另外为公主择婿呢,如果惹恼了宗主国大宋,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不过,这位赵公子的提议倒也有道理,等回到杭州,再跟父王好好商议一下,取得大宋皇帝的同意后,再为妹妹选一门好亲事吧,也别耽误了妹妹,钱惟濬暗暗道。 ~~~ “殿下,天色已微亮,我们准备一下,早点上路吧,越早赶到楚州,越安全”,赵德芳提醒道。 钱惟濬还在为妹妹的事情操心,听到赵德芳的提醒,立刻回过神来道:“好,对了,不过,请两位稍等我片刻,我想先去收拾一下侍卫们的遗体,简单地埋葬一下,待回到杭州后,也好再遣人来寻找,将他们归葬故里”。 赵德芳善意地点点头,并叫上种师成一起动手帮其搬运钱府侍卫的遗体去了。 ~~~ “唉,我最感到对不住的便是这位兄弟了”,钱惟濬对着一具尸体垂泪道,“这位兄弟并非我的侍卫,只是路上偶遇,相谈甚得,便一并上路,结果没想到突然遭遇刺杀,他在最后一刻,还试图断后c掩护我脱身。我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隐瞒c未曾告知于他,实在太不” “此位兄弟义薄云天,确实难得”。赵德芳安慰道:“不过,人在江湖行走,难免有所顾虑,隐藏身份,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无什么恶意,殿下也不必过于自责”,当然,赵德芳这番话也有自我开解的意思,他自己不也正在隐藏身份嘛。 “哦”,这时种师成忽然恍然道,“树林中呼您为‘钱公子’者便是这位兄弟吧,若是您的侍卫,或者呼您‘殿下’,或者呼您‘公子’,断不至于称您为‘钱公子’的”。 “嗯,正是这位兄弟”,钱惟濬沉声道。 种师成心中暗道:那你是得好好感谢这位兄弟了,要不是他喊出那句“钱公子”,我家公子才不会激动异常c拔腿就跑,眼巴巴地赶去江湖救急呢。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两拨人暗夜在荒野相互厮杀,谁能一下子搞清楚状况,分别善恶c好坏? ~~~ 等到赵德芳三人将钱府侍卫安葬完毕,天色已初白,三人擦擦汗,立刻准备继续赶路。这时,却发现一个难题——只有两匹马。钱惟濬作为堂堂吴越国世子,当然不会没有骑马,只是,在逃避追杀的途中,他与侍卫们弃马遁入密林,马儿此刻自然早已杳无踪迹。 三人两马,确实不知如何分配好。 赵德芳刚要开口,钱惟濬却急忙抢道:“我与种兄弟同乘一马好了,不知种兄弟是否介意哈”,他想起昨夜被围时,赵德芳那个殷切的顾首眼神,虽然经过了一番长谈,他基本排除了赵德芳有特殊癖好的可能,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想与其同骑。作为客人,又是主动开口,他自然不好提出独自骑一匹马,所以只好提出跟种师成共乘一骑。 赵德芳本来要提的建议是:让钱惟濬独自一骑,他与种师成共乘。不过,既然钱惟濬主动提出要跟种师成一起,那他其实倒也乐得自个人儿单骑,毕竟,两个男人骑一匹马,确实有点怪怪的,赵德芳暗道。 看到赵德芳应允,钱惟濬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似乎很是愉快。这时,种师成却疑窦丛生c紧张起来,“这家伙那么开心干嘛,而且为啥非得提出要跟我骑一匹马?”他在心中暗暗嘀咕,“这吴越国世子,生在温柔水乡,混不似我中原男子般粗犷c豪放,反而斯斯文文c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有男风之好吧?!”有念及此,种师成打了一个冷颤,同时,浑身上下顿时起满鸡皮疙瘩。 看到种师成一个冷颤,赵德芳讶道:“你这家伙怎么了?” 种师成虚道:“早上有点冷,有点冷”。 “好了,启程吧”。 ~~~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驿道边渐渐有了些人烟。“终于看到一个集镇了,殿下,我们休息一会儿吧”,种师成提议道。 “嗯,我觉得好啊,赵公子您说呢?”钱惟濬说道。 听到种师成呼“殿下”,赵德芳差点准备应声,幸好一个激灵,才想起现在自己只是赵越赵公子而已,“殿下”这个称谓,跟自己再无关系,种师成喊的只可能是与他同乘一骑的钱惟濬。 “前面集镇口有个茶坊,那我们坐下来,吃点东西吧”,赵德芳答应道。 ~~~ 种师成栓好马,大马金刀地坐下,便呼道:“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快点上啊”,说完,对着赵德芳c钱惟濬不好意思笑道:“最近总吃干粮,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小二麻利地给他们仨倒好茶水,然后询问道:“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酱香牛肉c鲜蹄子脍c鸳鸯炸肚c麻脯鸡脏c螃蟹清羹,先各来一份”,种师成馋道。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 钱惟濬刚想说:点这么多,就我们三个人,吃得完吗?话还没出口,便听种师成快意道:“俺的,点好了,你们想吃点什么,也赶紧点吧”。合着刚才点了这么一堆,而且还都是大鱼大肉,只是他一个人的份量。 钱惟濬目瞪口呆地望着种师成,种师成却望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小二,“你发什么愣啊,俺刚才点的,你都记下了吧?” “记是记下了”,小二歉意道,“只是客官您点的,小店一样没有”。 “什么?!” “客官见谅啊,小店只是鄙镇的一个小茶坊,除了茶点,就只有一些简易的热食,您要吃的那些,恐怕要进州府才有了”。 “那你们这有些什么呀?” “回禀客官,辅食有笋脯c蕨丝”,小二细数道,“主食有炊饼c蒸饼c汤饼c烧饼” “不要说‘饼’了”,种师成打断道。这些天,他就是天天在吃饼度日,虽然作为干粮的饼是冷的,这茶坊提供的,好歹是热的,但热的,那也还是饼啊。种师成无奈道:“除了饼,还有别的吗?” “还有槐花麦饭c馉饳”,小二弱弱地说道。馉饳,即后世被称为抄手c馄饨或云吞的面皮包馅的东西。 “那就馉饳吧”,种师成失望道,“好歹有点汤”,这些天不断吃饼,天天噎得他白眼直翻,听到“饼”字,他都有些害怕了。虽然,小二提到的一大堆“饼”,其实也并不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巴巴的饼类,例如其中的“汤饼”,其实跟饼完全扯不上关系,而是一种面条,只是宋人习惯于如此称呼罢了。当然,这并不影响种师成因为“厌饼”的情绪,而将它们纷纷厌弃。 “我来份槐花麦饭”,赵德芳微笑道。 钱惟濬本来想点份蒸饼啥的,但为了照顾种师成的“厌饼”情绪,只好也点了份槐花麦饭,但他的语气表明他并未吃过这种食物,所以有点认知上的茫然,便询问赵德芳,点的这“槐花麦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槐花麦饭啊,做起来,工序并不复杂,但是口感极佳,在北方比较常见,没想到泗州这竟然也有”,赵德芳笑着回答道:“先从槐树上摘取新鲜槐花,濯洗干净,然后均匀地拌在白面中,平铺于蒸屉,再以手指捻少许盐巴,施撒其上,待花香外逸c白面蒸熟后,再浇以热麻油,一道槐花麦饭便算是做好了”。 “听赵公子这么娓娓道来,愚兄真如亲眼目睹了这‘槐花麦饭’制作的全过程一般。竟然都有些急不可待,想立刻品尝一下如此珍馐了”,钱惟濬不禁叹道。 “嗯,赵公子真是行家”,小二亦竖起大拇指赞道,“而且,这槐花啊,都是由本店的‘七姑娘’清晨挎着竹篮c持着竹竿,特意从槐林中摘取而来,最为新鲜”。 这时传来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给我也再来一份这个什么花拌饭”,种师成听完赵德芳描述后,也忍不住食指大动道。 ~~~ “这位小哥”,赵德芳问道,“此处是泗州的什么地方呢,距离楚州还有多远?” 店小二道:“回公子的话,此处乃泗州的青阳,公子一行要去楚州的话,还得途经翟家湾c安河镇,然后从洪泽镇渡口坐船跨越洪泽湖,再穿越青州涧,便抵达楚州地界了”。 “好,知道了,多谢小哥”,赵德芳微笑地点点头,感谢道。 小二施礼告退后,赵德芳对钱c种两人说道:“我们用过饭食后,继续赶路吧,争取今晚赶到洪泽镇”。 “嗯,好”,钱c种应道。然后三人一道,静静地等着上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秋水共长天一色 片刻后,小二托着一个盘子过来了,“客官,你们点的饭食来了,笋脯一碟,馉饳一碗,槐花麦饭三份,请慢用”。 闻着混合有槐花c白面c麻油三种香味的槐花麦饭,种师成整个人骨头都酥了,再看看那份刚刚出锅的馉饳,汤水仍在碗中沸腾,面皮包馅的馉饳,亦随着沸水浮浮沉沉,种师成再也忍受不了了。馉饳太烫,无处下嘴,于是他先端过槐花麦饭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想,这朵朵槐花,都是那个什么“七姑娘”清晨从槐林中摘取而来。看着朵朵蒸熟了的晶莹剔透的花瓣,种师成似乎看到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庞,看着麦饭上撒着的节节葱花,他更是仿佛看到了那双摘取槐花的葱白玉藕般的芊芊细手,他忍不住感慨道:“‘七姑娘’真是好手艺啊”。 “客官,这麦饭是我们后厨师傅蒸的,‘七姑娘’只是采摘了一些槐花而已”,小二提醒道。 “闭嘴”,被打断思路的种师成愤愤道,“你懂什么,这什么拌饭来着”。 “是麦饭”,小二满头黑线道。 “哦,对,麦饭,吃的主要是一种意境。意境,懂不懂?摘取槐花,恰恰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说到这,种师成脑海中似乎又浮现了一幅美人拈花微笑的图画,看着小二似乎还想说什么,种师成直接掐断道,“至于蒸饭啥的,谁不会?好了,好了,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忙去吧”。 钱c赵两人相视一笑,也懒得理吃槐花饭吃成花痴了的种师成,各自用毛巾净净手,夹了点爽口的笋脯,就着热腾腾的麦饭,吃了起来。 ~~~ “‘七姑娘’,刚才就是这位客官夸您来这”,小二引着一位姑娘姗姗走来。之所以说是“姗姗”走来,是因为她确实走得极慢,而走得极慢的原因,倒不是步步金莲啥的缘故,而是因为——胖。 “公子”,七姑娘在种师成背后福了一福,这一半蹲式施礼后,就差点没能再站起来,艰难地撑起来后,她接着说道,“听小杜说,您对奴家的手艺很是肯定,奴家在此谢过了”,说完,白了旁边的店小二“小杜”一眼,大概的意思是:哼,叫你平时小瞧姑奶奶我的手艺。 正在大口吞咽馉饳残汤的种师成闻声,赶紧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转身施礼道:“姑娘客气了,能吃到如此美味,是我等的幸运”待看清眼前这位大约比自家公子与钱公子绑在一起还胖的“七姑娘”后,种师成下巴直接拖到了地上。 再施一礼,种师成直接翻过茶坊凭栏,一溜烟逃也式跑了出去,“多谢姑娘美食。公子,我吃太多了,去散散食” 看着目瞪口呆的“七姑娘”,赵德芳苦笑一声,歉然道:“姑娘勿怪,这家伙就这副德行,容易害羞,对,容易害羞”。 “哼,又是一个棒槌”,七姑娘讪讪道,看着已经快没影的种师成,叹了一口气,径直转身走了,差点没把身侧的小二撞倒。 ~~~ “‘七姑娘’身形如此丰腴”,钱惟濬小心翼翼措辞道,“为何贵店偏偏却令她去槐林摘花呢?”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小二。 店小二道:“还不是因为她总偷吃,掌柜才死活不准她再进后厨”。 “哦,原来如此”,钱惟濬恍然大悟道。 “谢谢店家了”,赵德芳留下几角散银,准备起身离去,“钱公子,我们继续赶路吧”。在人前,他亦不好再称钱惟濬“殿下”c“世子”啥的。 “那种兄弟怎么办?不等他了?” 赵德芳朝外面呶呶嘴,苦笑道:“你看”。 顺着赵德芳指的方向,钱惟濬望了望,就看见种师成躲在一颗老槐树后朝自己各种比划,大意应该是:别磨蹭了,快点出来,赶路。钱惟濬苦笑一声道:“那我们快点吧,别让种兄弟等急了”。 ~~~ “公子,我刚才‘散食’时,路过前面有户人家,刚好他家有两匹马,俺花了点银两,买下一匹,如此我们便各有独立的一匹马了。赶紧赶路吧,不然天黑前,不知道能不能赶到洪泽镇投宿呢”,种师成催道。 “你倒挺性急啊,呵呵,那好,赶紧赶路吧”,赵德芳笑道。 ~~~ 当赵德芳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抵达洪泽镇时,已是日落黄昏时分,最后一抹斜阳,映照在水天之间,将漫天云霞c洪泽湖水接连起来c渲染成一片褐红色,壮丽无比。 美景如斯,钱惟濬不禁吟起唐初文豪王勃那千古流传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在他与赵德芳正沉醉于水天一色的晚霞景象时,却听种师成感慨道:“要真有只野鸭飞过,射下来,倒是极好的美味啊”,看着意兴阑珊的钱c赵,他又补充道,“行了,两位公子,别看了,也别吟诗作赋啥的了,赶紧投宿吧,这湖畔客栈,好歹应该有些河鲜可以填饱肚子吧,俺可不想再吃那些淡出鸟的‘拌饭’啥的了”。 “种兄弟,我可记得你说‘吃的是意境’来着,呵呵”,钱惟濬揶揄道,一番交道下来,钱惟濬已经跟赵c种颇为熟络,倒也开起玩笑了。 看着老脸通红的种师成,赵德芳笑着解围道:“行了,钱兄,你也别调笑老种了,是得找家客栈投宿,我都有些饿了”。 ~~~ “公子,前面有间客栈”,种师成呼道,说完,一行三人都赶紧牵着马走了进去。 将马儿交给店里的小生牵去马厩,三人径直走进正堂,寻了张桌子坐下,顷刻,便有跑堂的小二过来,小二挑起肩膀上搭着的抹布,三两下便将赵德芳等面前的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恭声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赵德芳c钱惟濬不约而同地望向种师成,等着他又报一大堆吃食,没想到这次种师成竟然没有做声,待到他看到赵c钱两人都望着他时,他才不好意思说道:“你们店都有些啥呀?”吸取上次教训,他也懒得再浪费口舌,点一堆,最后啥也没有,徒添烦恼。 跑堂的小二报了一大堆,又都是些寡淡无味的菜式,种师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到突然听到“烤全羊”,种师成才出声打断道:“烤全羊,你刚刚说的是烤全羊?”声音竟然都由于激动显得有些颤抖。 “是,客官” “别说了,赶紧弄一只来,要肥点的,越肥越好”,种师成打断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种师成催得急,小二只好跑回后厨吆喝一声“烤全羊一只,要肥”,然后,又麻溜地跑回来,继续问赵德芳c钱惟濬:“二位客官,你们要点些什么?” “有什么河鲜吗?”钱惟濬问道,作为两浙人,他可吃不下多少干巴巴的烤羊,还是得来点鱼贝才对胃口。 “有青虾c河蚬c白鱼,还有从湖面新鲜捞来的菱角”。 “各来一份”,钱惟濬其实也饿了,亦豪气道。 “老钱,哦不,钱公子,你这样才对嘛,有大丈夫气概,对俺的脾性”,种师成赞道。 “大丈夫就是大口吃肉c大碗喝酒是吧?”赵德芳失笑道,“行了,他们点了不少了,我就再点一份银鱼羹吧,再点多了,也吃不了”。 “好嘞,客观您稍等,我马上去催后厨下菜”。 就在种师成摩拳擦掌等着烤全羊时,羊没来,倒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其中一人高喝道:“都别吃了。爷爷们办事,闲鱼杂碎都给爷滚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洪泽镇 听到“闲鱼杂碎”c“滚蛋”等刺耳的字眼,客栈大堂里正在吃饭的食客们都被惊了一下。其中几个脾性大的,还愤愤地拍着桌子c猛地站起来,顾首刚要回骂几句,却发现对方足足有六c七十人,而且各个手提大刀c凶神恶煞。于是,他们的火气瞬间浇灭c立马焉了下来,换成一副温良驯服的表情,跟其他食客一道,乖乖地从两侧像“闲鱼杂碎”般滚蛋了。 “小子,这回看你怎么逃?!”领头一个浑身贴满膏药的恶汉狠狠道。也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许是刚放狠话太用力道牵动了伤口,恶汉脸部抽搐了几下。他娘的,被人捅了十几刀啊!这恶汉不是那树林中被赵德芳狠狠刺伤的头领,又还能是谁。 “朱大哥,您放心,既然到了老弟我的地盘,这几个杂碎就跑不了,待会将他们好好折磨一番,给您出气!”恶汉旁边一名脸带刀疤的家伙出声道。 看着恶汉浑身上下贴满的膏药,另外一桌突然传来“噗”的一声嗤笑。这时,恶汉c刀疤男一行才发现,除了坐在东侧的赵德芳三人,在大堂西角竟然还有一桌食客没有离桌,甚至筷箸都没放下,仍在好整以暇地用膳。更令恶汉c刀疤男气愤的是,发出嗤笑的,竟然还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赵德芳等亦闻声往西角望去,只见该角一桌,围坐着四人,其中坐在主座的是一名妙龄女子,女子背后还侍立着一名婢女装扮者。看来这主座的女子,应该是名大户人家或官户的小姐,官户小姐的可能性尤大,否则,面对如此凶神恶煞c来势汹汹的一群彪形大汉,断然没有不惧怕的理由,除非她的家世决定别人断然不敢得罪于她。再细细观其容貌:其眉黛青颦,墨瞳幽深,吐气如兰,真可以说得上是绝世姿容。再观其服饰衣着:其身着一套粉紫的衣裙,外披一袭薄如蝉翼c颜色略深的轻纱,简约,却又美不胜收c贵不可言。 该女子感觉到赵德芳三人在打量她,往他们这桌略瞟了一眼,赵德芳三人赶紧歉意地收回目光。该女子竟然也不以为意,还留下了一个美好的浅笑。不过,坐在该女子下首的一名中年锦衣男子,却神色不善地瞪了他们一眼,眼神极是犀利,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感到自己被忽略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刀疤男郁闷坏了,他奶奶的,我这么大阵仗进来,你们不吓得瑟瑟发抖也就算了,竟然还相互眉来眼去的,偏偏不多看俺这边一眼,俺才是主角啊!那个绝色美人竟然还“噗”的一声嘲笑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敢问小姐,你们哪条道上的?”发怒前,刀疤男还是很有江湖经验地探探对方底细,毕竟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如果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将来也不好看。 “你觉得呢?”女子盈盈一笑,不答反问道。 她声音里虽尽是戏虐,却极是好听。如闻仙音的刀疤男倒还真生不起气来,被女子的问话牵着走,还真猜了起来:“官道上的?” 妙龄女子摇摇头,示意不是。 “商道?” 女子继续摇头。 “难道也是黑道?”刀疤男自己都不相信道,如此美人,端庄秀丽,怎么可能是黑道的,难道是别人的压寨夫人不成? “张老弟”,贴满膏药的恶汉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这个小娘皮在耍你呢”。这刀疤男混了一辈子江湖,竟然连先声夺人都不懂,被别人牵着鼻子耍了半天宝。 “你既然不肯自报家门,那也怪不得我了,待会将你们一块收拾”,明白自己被耍了的刀疤男忿忿道。 听到刀疤男的狠话,对方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连侍立在妙龄女子背后的小丫鬟都掩嘴轻笑起来。 “他娘的,找死!”刀疤男终于彻底暴怒。 “找死的是你”,坐在妙龄女子下首的那名中年锦衣男子淡淡道。 “帮主,快看,有烟花”,一名打手惊道。 “烟花,你丫这个时候让我看烟花”,刀疤男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正待他准备回首给那名帮众一个大耳刮子时,突然看到了远方湖面升起的烟花,如此的璀璨,他竟然看呆了那可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他们洪泽帮的求救信号,并且信号来源的方向竟然是他们洪泽帮总坛所在的王沙岛! “你们老巢正在被端,至于你,也是走不掉的”,锦衣男子冷冰冰道。 “弟兄们,砍死他们,然而马上回援主岛”,面带刀疤的张帮主跑跳如雷道。 “帮主,那个漂亮的小娘子怎么弄,是抢回去做压寨夫人,还是” “压个屁的寨,寨子都要被别人端掉了,砍死,都给我砍死”,张帮主气急败坏道。 “是,弟兄们冲啊,帮主有令,全部砍死,一个不留”,那名提问的帮众呼道,同时心中暗叹一声: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也一刀砍死,真是可惜了呀,可惜。 “这位公子,洪泽帮我们来对付,膏药汉就留给你了”,绝色美人对着赵德芳微笑道。 “好”,赵德芳微微颔首。 话音未落,他们各自都已被团团围住,“膏药汉”对美人儿那一桌毫无兴趣,洪泽帮只是他找来杀人的帮凶,它的存亡,“膏药汉”并不在意。他的目标仍然是钱惟濬,不过,此刻他更想杀的,却是把他捅得浑身窟窿的赵德芳。 “林副座,出手吧”,面对重重围困,绝色美人夷然不惧,向那名中年锦衣男子说道。 “诺,宗主”,林姓锦衣男子沉声道。 “宗主?!”全场人都极感惊讶,那绝色美人竟然被称为“宗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组织的“宗主”,但仍然感到惊讶不已,嘴巴全都睁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 “林副座”却没心思陪他们发呆,他抽出腰间胯刀,将刀鞘随意扔在地上,冲入洪泽帮的包围圈。此后,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状态虎入羊群。他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头颅滚落,鲜血四溅,洪泽帮打手们被纷纷放倒。不一会儿,洪泽帮便阵亡了将近二十人。“张帮主”本来就只带了五十多人过来,这下彻底慌神了,连忙下令道:“拿下那个小贱人”,这次遇到的是一个狠角色,他知道只有以那绝色美人“宗主”为要挟,才能有一线生机。那个“林副座”实在太生猛,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在他面前,洪泽帮的弟兄们竟然全都犹如土鸡瓦狗般没用,“张帮主”对打败姓林的家伙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两不相帮 “张帮主”有令,而且洪泽帮帮众们其实压根也不敢再去捋那个什么“林副座”的虎须,于是纷纷转而向绝色美人“宗主”冲来,柿子,当然是捡软的捏。当然,是不是软柿子,谁捏谁知道。 虽然众打手纷纷放弃打“林副座”的主意,转而向美人“宗主”冲去,但“林副座”也没闲着,他追在后面继续砍瓜切菜,又劈翻了好几个落在后面的倒霉蛋。 “好胆!”刚才与“美人宗主”同席而坐的两名剑客抽出佩剑,挡住洪泽帮迎头而来的攻势。一番厮杀,洪泽帮顿时攻势受阻,不过仍然有五六名打手绕过被缠住的那两名剑客,向“美人宗主”冲来。 “美人宗主”嫣然一笑,从身后婢女手中随意接过一柄软剑,洒出漫天剑花,三两下,就将那五六名打手打懵。她出剑实在太快,这些杀手压根就没看清楚剑招,只觉漫天剑花洒来,根本避无可避,感觉脖子痒了一下,然后就都停步下来,用手摸摸,却发现痒的地方,似乎有个小口子,然后,小口子裂开成了大口子,接着咕隆咕隆涌出鲜血,他们赶紧用手去捂,可是怎么捂也捂不住,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流而出。最后,这五六名打手都是一个死姿:用手死死地捂着脖子,眼神中,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绝望神色。是啊,这么快的剑,他们几时见过呢?! 看见那几名弟兄几乎还没怎么挥刀,便死在“美人宗主”剑下,所有洪泽帮的帮众都吓呆了。虽然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俗话还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还是赶紧逃吧!前有笑靥如花的“美人宗主”,后有剑眉星目的“林副座”,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大家只好向左右两侧奔去,跟先前那帮客栈食客一样,像“闲鱼杂碎”般落荒而逃。总坛想必已经被端了,张帮主也已被吓得瘫软地上,洪泽帮算是完了,大家还是趁早各奔东西c自找前程吧。 除去又被“林副座”追上劈翻在地的几个家伙外,其他的洪泽帮众已涌至客栈门口,正准备夺门而出时,没想到,门口却突然出现一批白衣武士,各个手持劲弩,一阵箭雨扫过,洪泽帮众纷纷倒地,或是死去,或是在血泊里呻吟c抽搐,反正再无一个站立着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瘫软地上的洪泽帮张帮主颤声问道。 “张帮主,你这个人真是啰嗦哟,总爱问东问西的。记住,劫了我们大江盟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美人宗主盈盈笑道,“从今往后,王沙岛c洪泽湖,亦是大江盟的地盘了”。 “你” 张帮主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林副座”却显然有点颇为不耐了,一刀劈飞了他的脑袋。头颅上,张帮主的双目圆瞪,他没有想到,一个月前,在洪泽湖湖面劫夺了两船来历不明的货物,竟然酿成了灭帮之祸。 洪泽帮解决了,“美人宗主”望了望膏药恶汉c赵德芳,他们竟然还没开始打,不禁翻了一个无限美好的白眼,“你们在干嘛呢,还打不打啊?” “头,我们是打,还是不打啊?”一名恶汉小心翼翼地问道。“大江盟”展现了它超乎想象的庞大实力。王沙岛总坛,那可是有三百多名帮众驻守,而且布防很有章法,临淮县的官军都拿它不下,只好对洪泽帮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大江盟”说把它端了就端了。如果“美人宗主”跟赵德芳他们是一伙的,那还打个屁啊,赶紧想办法突围吧,恶汉暗道。 往地上洪泽帮主的无头尸体瞟了一眼,膏药恶汉心有余悸道:“在下乃漳泉节度使陈洪进大将军牙将,我们都护府与贵盟素无恩怨”,希望她不敢得罪我们家陈都护,恶汉暗祷,“不知贵盟可否不插手我们与钱家的纠葛,鄙府感激不尽”。 看着“美人宗主”含笑不语,恶汉赶紧补充道:“若是宗主执意要管此事,只要宗主檀口一开,在下亦给贵盟这个面子,今日就权且放过他们”,算是赶紧给自己找了一个开溜的台阶下。 一众陈氏平海军府卫听老大这么一说,估摸着十有不用动手了,赶紧准备脚底抹油走人了那绝色美人与赵德芳显然就是一伙的,她不帮他们才怪。没想到“美人宗主”轻轻一笑,终于开口,却道:“我干嘛管你们的闲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呵呵”。说完,她竟然在婢女的服侍下,又闲适坐下,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好你个美人儿啊,你这不是变相怂恿我们开打吗?!”看着“美人宗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种师成在心中暗骂道。 “多谢宗主”,膏药恶汉一揖到底c喜出望外道。他倒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原来赵德芳c钱惟濬跟他们这个劳什子“大江盟”不是一伙的,那就好办了。自己一方有二十来人,而对方不过三人而已,算来算去,都是压着对方往死里打的格局。这下总算是可以回去复命c交差了,顺道还可以将那可恶的赵德芳一并收拾掉,想到这,膏药恶汉心里别提有多乐了。 赵德芳从双腿外侧抽出那两柄匕首,他准备再试试双刀,种师成c钱惟濬则各自拔出自己的佩刀c佩剑,相互依靠而立。 “儿郎们,动手吧,一个不留”,恶汉吼道。 二十余名平海军牙军提着刀斧向赵德芳三人砍去。所谓“牙军”者,即节度使帐下亲兵卫率也。他们各个身经百战,都是百里挑一的悍勇之徒,组织又极有章法,断非洪泽帮的土鸡瓦狗可比。上次树林中是深夜被袭,这次,他们深信绝不会再让钱惟濬等逃脱。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上次赵德芳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运用双刀,还有点不适应,这次他却已然如鱼得水了灵活的双刀游刃,配合以毗伽阙传授的轻巧步法,赵德芳毫不费力地游走于平海军牙军之中。 不过,平海军确实彪悍异常,二十来名家将,各个都是好手,一番交手下来,赵德芳干掉了六人c种师成干掉四人c钱惟濬也干掉了两人。赵德芳没事,但种c钱均有负伤,种师成左臂被划了一刀,钱惟濬左右两臂以及大腿左侧各被伤了一刀。 “师成,你照顾好世子,主守即可,我来主攻”,赵德芳吩咐道。 第一番厮杀下来,阵亡近半,“膏药恶汉”很是诧异,他对赵德芳的战力,已经做很高的估计了,没想到,仍然是低估其能耐了。而且,他没想到种师成亦是一名难得的高手,面对七八名平海军精锐的夹击c围攻,种师成竟然能杀掉四人,且只挨了一刀。 当然,其实赵德芳他们压力亦为不小,种师成左臂挨了避无可避的一刀,倒也并不严重。然而,钱惟濬却负伤很重,不仅已然丧失作战能力,反而成为了赵c种的拖累。 更令赵德芳感到压力的是,对面那位绝美的大江盟“宗主”敌友难辨,她会不会在自己与平海军牙军们恶战后,甚至是在恶战中,突然发难?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无论是“美人宗主”,还是其“林副座”,恐怕实力相较于目前的自己,都是只高不低。更何况对方并不止有此两人,除去侍立于“美人宗主”两侧的那两名身手显然不弱的剑客外,客栈门厅处还立着二十来名手持劲弩的武士。要知道,劲弩可是所有高手的硬敌,破空而来的弩箭,箭劲有逾八十斤大弓,足以破去普通修武者的护体真气。 钱惟濬显然亦如赵德芳般感到了潜在的巨大压力,于是他出声道:“李宗主”,原来美女宗主姓李,“大江盟”是一个成立不过一年的江湖帮派,主要活跃于长江沿岸,其成立虽晚,但势力扩张极快,目前已覆盖西起巴蜀c东抵钱塘的整个长江流域,从而也引起了吴越国官方的高度关注,作为吴越世子,钱惟濬是知道“大江盟”的。而且也听闻其宗主是一名李姓的奇女子,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年轻c貌美。 “在下乃吴越国世子,只要李宗主承诺保持中立,在下愿意向您保证,今后贵盟在两浙范围内,将不会遭到任何官方的刻意压制”。 “李宗主”倒没出声,“林副座”却冷冷道:“谁稀罕你们钱家的承诺,不过是一姓废人罢了”。 “阁下为何恶语相向?”钱惟濬讶道。 他没想到“林副座”竟然对他堂堂吴越世子提出的建议不屑一顾。而且言语间,这个“林副座”似乎还对吴越钱氏家族怨念甚深。不过,钱惟濬此时发问,探究对方与他们钱氏家族的纠葛,倒也有借机拖延时间,争取让自己c种师成等获得稍微调整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再战恶汉 “为何恶语相向?哼,你们钱氏本来就是助纣为虐的狗贼,跟赵匡胤c赵光义兄弟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林副座忿忿道,“去岁,宋寇大举南侵时,李煜向你求救,并晓谕以‘唇亡齿寒’之义。你们吴越钱氏不帮忙便算了,竟然还派出五万大军从征。若非有你们的水师相助,宋贼如何能从容渡江c兵围金陵”。说到“兵围金陵”,林副座似乎极度伤感,眼角竟然闪烁出泪光,同他方才杀伐果断的硬汉形象格格不入。 “原来是南唐遗民”,钱惟濬暗道,既然是南唐遗民,那自然是不会给他们吴越钱家好脸色看了,确如他所言,南唐是亡于宋c吴越的两国联军。 当然吴越最终啥好处也没捞着,纯粹是白打了一仗,南唐阖境州c县全被宋军接收。不过吴越也早有自觉,从不敢向宋国提出什么瓜分南唐的领土诉求,他们从征南唐,只是出于担心:如果不出兵结好宋国,恐怕吴越必将步南唐后尘,被南征宋军顺势灭掉。附从大宋,征讨南唐,不过是吴越的弱者生存之道。 不过,在南唐人看来,宋国“北人”固然可恶,然而同为“南人”却为虎作伥的吴越才是更为可恶的。 赵德芳心中则暗道,这“林副座”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恐怕恨我还要更甚钱惟濬,毕竟南唐是我父皇钦命曹彬领军灭掉的。吴越的从征,除了发生于长江的水师决战外,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姿态,表明吴越对大宋的顺从,仅此而已,并无太大的军事意义。 不过,令赵德芳略感奇怪的是,这“林副座”既然是南唐遗民,为何却对前南唐国主李煜毫无敬意c似乎还颇为怨怼? 赵德芳听得清清楚楚,他方才可是直呼“李煜”之名,毫无避讳之意,难道是埋怨唐后主李煜昏庸的缘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想不明白。 ~~~ 看“林副座”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膏药恶汉”赶紧下令继续围攻。他知道钱惟濬那番对话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无奈“林副座”却偏偏搭了他这个话,而恶汉又万不敢此时打断c惹恼这位高深莫测c杀人如麻c然而方才又略显多愁善感的“林副座”,毕竟形势比人强啊。“大江盟”他确实得罪不起,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还真他娘的——憋屈。 恶汉亲自带三名牙兵准备缠住赵德芳,剩下的八名家将则集中全力对付种师成c钱惟濬。没有了洪泽帮的配合,今日想杀掉赵德芳,看来是不可能了,但至少要取钱惟濬性命,完成自家少主公的命令。否则,回泉州后也难有啥好果子吃,少主公那爆脾气,谁能预料他会怎么惩处任务失败的自己。 赵德芳看了看身侧的厢房,朝种师成递了个眼色。种师成果然与他极有默契,立刻捕捉到了赵德芳眼色所传递的信息。 赵德芳在恶汉缠住自己前,猛地出招,架住前面几名平海军牙兵,种师成则拽着钱惟濬往厢房狂跑而去,将步履踉跄的钱惟濬一把推入房中,然后合上房门,死死护在门口。 赵德芳亦且战且突至厢房门口,与种师成相互配合,守住此门。少了钱惟濬的拖累,赵c种两人皆感轻松不少——老是得提防不让负伤甚重的钱惟濬再多挨刀,任谁也照看不过来,索性把他推离战圈,反而落得轻松。 虽然将老钱推进厢房后,赵c种被迫守定于厢房门口,寸步不能移开,严重地限制了他们的灵活性,可那也比拽着个大活人左躲右避的强。 又是一番恶战,赵德芳的一柄匕首插在一名敌人身上后,突然一把巨斧挥来,此时拔出匕首已经来不及了,赵德芳被迫立刻松手,否则手掌肯定会被齐腕斩断。既然匕首已经少了一柄,另一柄便多少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再挥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赵德芳索性将其插在刚才挥斧c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家伙身上。 待双方各自重新站定后,连赵德芳也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个又被捅了一刀的家伙,还是那个倒霉的领头恶汉。 浑身贴满膏药,此刻腰间又多插了一柄钢刀的恶汉,欲哭无泪,须发皆张地扑向赵德芳,赵德芳手中没有武器,腰间佩刀一下子还来不及拔,于是暗叫一声“对不起了”,晃过恶汉的斧头后,一脚扫往恶汉的命根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便见恶汉巨斧落地,满头大汗的滚在地上。那惨烈的嗷嗷的杀猪般叫声,令赵德芳自己都为之恻然。 此时战幕已渐渐接近收尾,恶汉一方已经只剩下四人,其中一人护在满地打滚的领头恶汉前,与赵德芳对峙;另一名则与种师成缠斗在一起,他本远不是种师成对手,无奈种师成已经精疲力竭,在他的步步紧逼下,种师成竟然略显左支右绌起来;还有一人,趁大家分神于领头恶汉的嚎叫,他高举佩刀,突然往厢房冲去,杀死吴越世子,便是首功,他心中暗道。 只听见“轰”的一声,厢房门被撞开,就在赵德芳惊讶不已,准备回身援救钱惟濬时,却又听见“当”的一声,那名平海军牙兵的佩刀,掉落地上。其后背露出一截青锋,他竟然被一柄利剑刺穿。 原来,被种师成推入厢房c摔得七荤八素的钱惟濬,在短暂的迷糊后,挣扎着趴在门后,紧张地关注着前厅的战事,当厢房门被猛的踢开的那一瞬间,他运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宝剑刺出,恰好刺中来人的腹部。 听到厢房处的声响,与种师成交锋且已略占上风的家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恰好目睹了同伴的惨死。略一震惊c失神时,被种师成把握住了此一瞬即过的战机,连续几个杀招,杀得这家伙章法大乱,最终被种师成一刀劈死。 现在只剩下领头恶汉与他前面那名牙兵了,该牙兵明白任务是完不成了,急呼道:“头儿,你先走,我断后”,面色惨白的恶汉此时已经能克服痛楚,勉强站立起来。他知道此乃生死之际,暴喝一声,往客栈大门踉跄冲去。 大门处“大江盟”的劲弩手倒也不阻拦他,任其横冲直撞而去。看着最后那名持刀而立c掩护恶汉离去的牙兵,赵德芳淡淡道:“你倒也是条汉子,走吧”。 那名牙兵显然没想到赵德芳会放过他,微微一怔后,“多谢公子不杀之恩”,道谢后,赶紧离去。 赵德芳此时不可能将精疲力竭c且已负重伤的种师成与羸弱不堪c气息微微的钱惟濬留在客栈,自己去追杀那名领头恶汉,所以眼前这名牙兵,杀或不杀,本来也没有任何意义,赵德芳敬他倒也还有几分忠义,便放其离去。 眼前最大的危机是敌友难辨的“大江盟”,且不论它有两名顶级高手在场,即便是门口那一排武士,若是他们将手中劲弩射出,恶战过后的赵德芳自己都未必有绝对的把握避过,遑论种师成c钱惟濬了。 ~~~ “二殿下,才一个多月而已,你的修为却又已提高一个层次啊,真是可喜可贺!”绝色美人玉掌轻拍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赵德芳皱眉道,同时握紧手中佩刀,看来对方来者不善啊。 他赶紧看看种师成c钱惟濬,示意他们准备突围,却发现种师成已经半跪在地上,全靠手中佩刀支撑,才没有倒下,至于钱惟濬,刺出最后一剑后,他已经彻底虚脱,此刻更是已经晕厥过去了。除非抛弃他们二人c独自离去,否则哪里还有脱身的机会,赵德芳暗叹一声,看来洪泽湖即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啊。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绝色美人没有回答赵德芳的提问,亦不理会他内心的思绪,自言自语道:“在短短的时间中,你竟然有如此突破,看得出来,若非你的旧伤还未彻底恢复,真气运行不畅,对付几条陈洪进的鹰犬,你断不至于如此吃力。而且,你的步法c刀法,虽然灵巧c奇诡,却远未臻圆融,若你能再有几个月的练习,特别是有实战的机会,想必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赵德芳没想到刚才还绝少说话的“美人宗主”此刻话竟然这么多,他自然不会傻到打断别人的长篇大论,如此宝贵的时机,不赶紧恢复恢复状态,那就是白痴。 而且,她的话几乎都是在暗示自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那么,她毫无疑问是要将自己扼死在此时此地。如其所言,自己的步法c刀法都还远远未臻圆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本来即负伤在身尚未恢复,此刻又是激战之后,最是虚弱c疲惫的时候。 不管怎样,先努力将自己的状态尽量恢复些许吧,赵德芳暗道。只是没想到“美人宗主”的下一句话,就将他的内心彻底震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美人宗主李玥 “没想到毗伽阙还真传授了你不少东西呀,想不到,想不到”,美人宗主摇头失笑道。 “你知道毗伽阙?!” “殿下很惊讶?”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楚?”赵德芳讶道。同时他心中更加确信此女来者不善,恐怕是赵光义派来取我性命者,赵德芳心中暗道。 “你猜猜看嘛?”美人宗主妩媚浅笑道。 赵德芳本不欲再说什么,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将毗伽阙先生怎么样了?”毕竟毗伽阙对他有传艺之恩,赵德芳还是希望他不要被“大江盟”杀害了才好。 “毗伽阙啊”,美人宗主说道,“他倒是一个难得的顶尖刺客,难道你还怕他反被小女子刺杀了不成,呵呵,他自然是回开封向你叔叔复命去了”。 “哦?” “殿下竟不相信?以毗伽阙的修为,其实压根没有谁能拿得下他,若非你这命中克星,他也绝不至于接连失手,小女子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大江盟,亦没有能耐将其刺杀”。 赵德芳听得出来,这“美人宗主”并未说谎,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听到她下一句话,他心中立刻卷起惊涛骇浪。 “不过,说起毗伽阙,倒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你叔叔赵光义请他来刺杀你父皇,被我悄悄地将消息泄露出去,我故意找了另外一批黑汗国刺客,冒充毗伽阙的同伙,在进入开封后,又故意卖了个不着痕迹的破绽,让赵普相府的剑客赵信发现,从而提醒了你父皇”。 看着赵德芳大惊失色的样子,这“美人宗主”满意地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可惜啊,我还是高估了你父皇,我考虑到了他假仁假义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先放你叔叔一马,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假过了头,他竟然试图先敲打一下你叔叔,让其自己主动俯首认错。他未免也太不了解赵光义了,难怪最后落得个横死的结局。倒也真是枉费了小女子对他的一番心思。本想着,毗伽阙的刺杀会是个导引,让他们兄弟俩彻底翻脸c狗咬狗起来,没想到,结果竟然是一边倒的,你父亲竟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枉为一朝天子,令人失望啊!” “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呦”,绝色美人咯咯笑道,“小女子提醒你父皇,是给了他一次机会,只是他没把握住而已,即使我不点破毗伽阙的存在,难道赵光义就不会谋逆了?那他请毗伽阙来干嘛?不就是干这个杀人的买卖吗”。 “你就那么希望看到我们大宋皇室相互厮杀?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南唐余孽?”赵德芳其实对南唐遗民并无偏见,只是这“大江盟”明显居心叵测,让他恨意滋生,难再以平常心对待。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让你猜一猜,你又不肯,真不好玩”,美人儿翻了一个美好的白眼,“算了,算了,让小女子给殿下介绍介绍我们大江盟吧。小女子可不是什么南唐人,我是中原人”。 赵德芳略感惊讶的怔了一下,既是大宋子民,为什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作为大宋子民,小女子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亲手埋葬大宋”,美人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再无半点娇艳神色。 “你” “我的名字是李玥,家父是太尉c领昭义节度使李筠,义父是淮南节度使李重进”。 “你是李筠的女儿!还是李重进的义女!”赵德芳震惊道。 赵匡胤c李筠c李重进三人曾同为后周大将军,地位不相上下。赵匡胤在赵光义c赵普策划的陈桥兵变后,黄袍加身成为皇帝,建立大宋。但握有重兵的李筠c李重进两人对赵匡胤并不买账,他们前后举兵叛乱,被赵匡胤剿灭。李重进自刎于扬州,李筠兵败泽州c阖府而死。 不过,在李筠前,他暗中遣送了他最心爱的一名姬妾悄悄逃走,逃走时,姬妾还怀抱着一名女婴,那便是她与李筠的唯一骨血李玥。 “没错!可惜当年义父被奸人所误,没有如期举事,否则你赵氏江山早已颠覆”,李筠c李重进相约起兵反宋时,李重进派遣心腹翟守珣居中联络,没想到翟守珣暗中早已投靠赵匡胤,反而将李筠c李重进的密谋悉数泄露,并以假消息误导李重进,让其延期举兵。结果,当李筠在北方誓师后,李重进却并未如期出师,从而没有形成他们事前约定的南北夹击,最终被赵匡胤各个击破,前后兵败身死。 李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要让你们赵家相互撕咬,鲜血淋漓!非如此,不足以慰藉家父与义父的在天之灵!” “赵匡胤已经横死,呵呵,不知道你们剩下的赵氏皇族又是如何?” “你休想” 李玥打断赵德芳的话,淡淡道:“权力的游戏已经开始,注定是至死方休,你也阻止不了。而且,你也已经入瓮,你不是立誓要杀你叔叔赵光义为你父皇讨回公道嘛,看,这就是事实”。 “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你不杀赵光义,赵光义也会杀你,我一样会如心所愿,呵呵。而且,你不杀赵光义,也自有人杀他。你三叔赵廷美,做梦都想做皇帝,算一个你兄长赵德昭,也算一个”,李玥突然又摇摇头,“不,不对,赵德昭只是一个儒弱的窝囊废,他杀不了赵光义,他只能被赵光义杀,他不算” “够了,不要说了!”赵德芳愤恨道。这李玥心机深重c怨念亦深重,让他感到可怖。不过,更可怖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对他们赵氏皇族的诅咒,但其实莫不是实话,自己真的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吗?而且,自己躲得过今日这一劫,还有机会去阻止吗? 赵德芳粗口喘气了好一会儿,恢复了些许精神,淡淡道:“你真是好算计啊,只是,你又是如何勾结上南唐人的?” “勾结?殿下说话真难听”,李玥笑道,显然,她又恢复了一副淡然的宗主神态,“林先生,本名林仁肇,乃鄙盟副座。我与他有着共同的仇人,应该算是合作,不算勾结吧,呵呵”。 “林仁肇?!你竟然没死!”赵德芳再度震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百胜将军 “你们宋贼自然是希望我死了”,林仁肇恨恨道。 林仁肇乃南唐镇海节度使,亦是江南第一名将。宋朝建立后,继承了前朝周世宗南征北伐的大一统的志业,战事连年,先后用兵于西蜀c荆湖c岭南,军力一度衰疲,财力亦接近耗竭。 林仁肇曾建议李煜趁此良机,发兵淮南,收复元宗皇帝李璟时期丧失的淮水流域的故地,在军事上,仿效东晋故例,形成坚实的战略纵深,甚至藉此建立一支类似于北府军那样的百战之师。 结果李煜唯恐引火焚身c拒绝接受,失去了北伐的绝佳良机。丧失战略主动权后,林仁肇便开始布置江南防御战略体系,亲临前线,数次将南侵的宋军击溃,并亲手搏杀多名宋军将领,让赵匡胤c赵光义兄弟都对他忌惮不已。 最终赵匡胤采取赵普的建议,使用反间计,诬蔑林仁肇拥兵自重c尾大不掉,已有不臣之心,让李煜对其生出疑窦,将他调回金陵赐死。此后,宋军才势如破竹,直逼金陵城下,迫使儒弱的李煜纳土归降。 只是林仁肇或许命不该绝,也是他武学修为极高的缘故,被赐毒药后,他立马运功将毒性封住。后来,又“巧遇”李玥,在李玥的协助下,彻底将毒性排出,从此以后,皈于李玥麾下,成为“大江盟”第二号人物。 ~~~ “”此人未死,对大宋来讲倒真是个极大的威胁,赵德芳暗道。 林仁肇在南唐有“百胜将军”之誉,在南唐军队中有着无以复加的崇高威望,他的嫡系军队更是被称为“百胜军”。虽然,失去了“百胜将军”的“百胜军”最终被曹彬的宋军彻底击败,但是曹彬在事后清理伤亡时,却发现“百胜军”的核心将官以及“百胜军”的一支1000余人组成精锐军团湮没不见。那些消失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是林仁肇的亲信将领与嫡系亲卫! 赵德芳现在终于明白:“百胜军”保留的余部,看来已经化为了“大江盟”的一部分,难怪近一年来,“大江盟”扩张极为迅速,从一个刚刚成立的帮派,一跃而为雄霸一方的势力,想来林仁肇与他的“百胜军”余部在其中亦有不小的贡献。 “赵匡胤已死,我算是报了第一个仇,赵光义也跑不了,你们赵家人一个也跑不了!”林仁肇目光中闪烁着深刻的仇恨。 赵德芳略感奇怪,暗道:林仁肇恨我父皇倒好理解,毕竟是父皇命曹彬南征江南c攻陷金陵,导致南唐灭国。也是父皇采取赵普的建议,以反间计,差点将他害死。不过,他提到父皇名讳时,似乎怨念并不深,而且他干脆就没提到曹彬c赵普,相反,他提到赵光义的名字时,却分明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到底怎么回事? ~~~ “赵光义,终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林仁肇咬牙切齿暗誓道,其拳头拧紧,手指关节都被拧得发出阵阵响声。 如赵德芳猜想的那样,林仁肇对赵匡胤并无多少恨意。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作为一名杀伐决断的“百胜将军”,他没有什么好怨恨的,要怨恨,也是怨恨自家国主李煜的昏聩。而且,他确实也极怨恨李煜,倒也并不是因为李煜听信谗言赐死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他认为李煜压根就是一个只懂得吟风弄月的废人,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个女人,虽然是李煜的皇后,但却也是他林仁肇一生的最爱,她就是——小周后周薇。 周薇,乃大周后周娥皇的妹妹,比周娥皇小十四岁,在周娥皇病逝后,继乃姐成为李煜的皇后。周薇与李煜琴瑟和鸣,在周娥皇尚在时,他们便常常偷偷私会于唐宫画堂,留下了“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美艳往事。 林仁肇在御花园第一次偶遇小周后时,他整个人便痴了,此后,周薇的一颦一笑步一款,似乎都再也无法从记忆中抹掉,他立誓终身不娶,只为在心中守住这一份痴情,哪怕周薇毫不知情,他亦无怨无悔。 所以,与其说林仁肇是在守护南唐,不如说他是在守护他心中的挚爱,他知道国破家亡对一名倾城倾国的皇后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是该死的李煜偏偏自毁长城c将他赐死,虽然他没死成,但金陵沦陷c南唐灭国,周薇亦成亡国之人。所以,林仁肇恨李煜,他不恨李煜拥有周薇,因为他知道周薇亦深爱李煜。他并不计较给予她幸福的人是不是自己,他恨李煜,只是恨其没有保护好她。 不过,林仁肇对赵光义的怨念,那才是真正的寝皮食肉般的仇恨。李煜向宋军投降后,“垂泪对宫娥”c“仓皇辞庙”后,便和小周后一道,被宋军虏往开封。李煜被赵匡胤封为“违命侯”c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小周后则降为侯夫人。不过,赵匡胤对李c周还算礼遇。 然而,赵光义在弑兄篡位c登基不到几日后,便加封李煜为“陇西郡公”,小周后自然亦加封郡夫人。然后,心怀不轨的赵光义以女眷进宫谢恩的名义,命小周后进宫,在宫中,赵光义将小周后奸污,小周后羞愧欲自杀,又被赵光义威胁,只要她敢赴死,他便要残忍地将李煜折磨致死,小周后只得忍辱不死。 从此以后,赵光义不断宣召小周后进宫,供其淫辱,什么皇后宴请女眷c什么时令节日c内廷饮宴等等,都不过是他为宣淫而找的名目罢了。 “大江盟”在开封的眼线传来消息,赵光义登基不过一月有余,小周后却已被迫入宫十余次。每次她回到被重重监视的陇西郡公府,都会哭闹一番,死命捶打李煜,李煜只是垂泪相对,亦无可奈何。 林仁肇曾试图将李煜c小周后救出——他知道小周后不能没有李煜,所以必须得将李煜顺势掳出——无奈李府名为陇西郡公府,实则为一所守卫森严的监狱,赵光义派遣了近千名禁卫重重困守于此,还有无数的暗哨,其中还不乏高手。林仁肇潜入郡府后,最终被发现,被府中高手c禁卫缠住。而且郡府立刻发出信号,向皇宫示警求援。林仁肇虽武学修为已臻化境,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若非李玥亲自坐镇指挥,并牺牲了将近百名潜伏于开封的盟中兄弟,恐怕林仁肇便亦难以幸免。从此以后,郡府被更为严密的看管起来,他再无机会下手。 ~~~ 当然,赵德芳不会知道林仁肇这么多的苦楚c隐痛,他只是隐约的感到林仁肇似乎其实并不是真的恨他父皇赵匡胤,相反,他真正恨的,只有赵光义,其他所有的赵家人都只是被他连带地仇视上了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再想想李玥方才的话,赵德芳顿时感觉今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方才李玥话里话外分明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柄随时有可能出鞘c威胁赵光义的利刃,唯恐天下不乱的李玥断然没有理由去帮赵光义剪除自己。 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放过钱惟濬?赵德芳并不清楚大江盟与吴越国的关系是好是恶。至少其副座林仁肇对曾经协助宋军伐唐的吴越是颇为厌恶的,现在关键是看李玥的态度了。赵德芳虽然认识钱惟濬不过几日而已,不过与他倒也还颇为相善,自然不希望他送命于此。 ~~~ “好了,殿下,说了这么多,只是让你明白自己的存在意义”,李玥淡淡笑道,笑容里却闪过一丝杀机,“小女子在楚州别有一份大礼相赠”。 “什么大礼?”赵德芳虽然不知道她阴阳怪气的,到底是指什么,但总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由心里一紧。 “你到了,就自然会知道”,李玥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你也许会恨我,但等你回想一下后,自然会感谢我的”。 “” “对了,殿下,等钱世子醒了,记得提醒他记得自己的承诺哦”,李玥美目流转地瞟了赵德芳一眼,然后,翩然离去。 赵德芳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承诺——她保持了中立,没有插手钱家与陈洪进的事,钱惟濬就应该依约保证“大江盟”在吴越的合法性地位。虽然赵德芳还念念在兹于那份神秘的“大礼”,不过听到李玥没有加害钱惟濬的意思,他还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李玥离去后,其俊俏的婢女,还有那左右两名护卫紧随而去。 林仁肇在瞪了赵德芳c钱惟濬各一眼后,冷哼一声,亦转身走开。一间偌大的客栈,伙计c掌柜c食客跑得一个不剩,在李玥等离开后,一下子便只剩赵德芳一行三人,顿时显得空空落落,而且还有点鬼气阴森。 之所以说有些鬼气阴森,那是因为除了他们三个活人外,客栈还有洪泽帮c平海军恶汉留下的几十具尸体,特别是怒目圆瞪的刀疤帮主的头颅,以及他那无头尸体,格外可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钱惟濬的血性 扶起种师成后,赵德芳再背起仍然昏迷的钱惟濬亦缓缓离开客栈,这客栈死了这么多人,再不走,就只能等着被衙役拘捕了,毕竟他们三人也是肇事者。只能另外找个地方再休息了。 “殿下,那李玥既然不杀我们,又为何要将她自己的身世以及大江盟的事情告知我们”,种师成疑虑道,“她开始说那些时,我还以为我们今日必死无疑了”。 “她是想让我受到精神上的煎熬罢了,同时,她也希望我切切实实地知道是她李玥,李筠的女儿,在向我赵家复仇”,赵德芳顿了顿,“李筠阖府焚死,虽然与我无关,但我毕竟也是赵家人,身上流着父皇的血液,所以她虽然要利用我复仇,暂时不会对我下手,却也绝不会让我心里好过”。 “好狠毒的女人”。 “仇恨让她迷失了心智而已”。 “李筠本来就是咎由自取,先帝待他不薄,他不但不领情,还非要起兵作乱,甚至不惜勾结北汉”,种师成愤愤不平道。 李筠与赵匡胤在后周时,地位差相仿佛,陈桥兵变,一夕之间,赵匡胤成为一国之君,而李筠不得不成为昔日同僚的臣下,这让他愤慨不已。 所以当赵匡胤派遣特使来宣旨c安抚李筠时,他竟然故意在大堂上祭出周世宗画像,并痛哭不已,这就几乎是明确表态不承认赵匡胤的君位了。 李筠为了对抗赵匡胤,定下三条计策,其一,联络义兄李重进,南北夹击;其二,发动开封的同僚旧识c门生故吏,居内策应;其三,勾结北汉皇帝刘继元,合兵击宋。 三策合一,李筠自以为算无遗策,结果没想到,义兄李重进被早已暗中投靠赵匡胤的谋臣翟守珣所误,没有如期举兵;而且李筠也高估了自己在开封的人望,其自以为满朝尽是故交c门生,取开封如探囊取物,结果只到战争结束,也没有几个所谓的故人支持于他;最后,他与北汉的合作,也因为他自己的傲慢而告吹,北汉皇帝刘继元开出的价码是:灭掉宋朝,他入主开封,然后封李筠为宰相c郡王,但李筠压根不同意这样的权力分配,他开出的条件是:李筠自己为开封之主,刘继元只是作为外邦,有助于他而已,事成后,他愿意割让北方数州,作为酬劳,最终刘c李二人在会面后,不欢而散,刘继元独自领军撤回太原。最终,势单力孤的李筠兵败泽州c而死。 “李筠确实死不足惜,被野心吞噬了自己而已,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后,他女儿李玥却又被仇恨吞噬了自己,他们李家还真是偏激啊”,赵德芳摇摇头,“且不说他们了,我们还是得赶紧赶去楚州,李玥说要在楚州给我一份‘大礼’,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另外,你再也不要口误,叫我‘殿下’了,记得吗?”说完,赵德芳瞟了还在昏迷之中的钱惟濬一眼。 “是,公子,今日是讨论起先帝等往事,一时忘了”,种师成肃然道,“不过,虽然明知道是被李玥利用,我们与赵光义的仇,还是不得不清算的,先帝待我恩重如山,公子待我又如同兄弟,我誓要为先帝c公子讨回一个公道”。 “师成,谢谢你”,赵德芳感激道,“放心,我不会让李玥得逞的,她想把我们当作自己的棋子,在大宋搅风弄雨,那也要看她是不是真有作一个棋手的资格”。 “嗯” ~~~ 赵c种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传来一阵“嘶嘶”的喘气声。原来是钱惟濬醒来了,他刚睁开眼睛,动了一下,就扯到了伤口,痛得不行。 “老钱,你终于醒了呀”,种师成高兴道。 “叫世子”,赵德芳提醒道。 “没事,没事,叫老钱吧,听着亲切,嘶嘶”,钱惟濬倒没什么架子,不过,话没说完,又抽搐了两下,方才客栈一番激战,钱惟濬先后一共手刃三名敌人,获得了种师成的尊重。不过,他身上也没少挨刀,不然也不会晕厥了过去。 “那行,先叫着‘老钱’,到杭州了,就改叫‘世子’”,种师成嘻嘻道。种师成对这个斯斯文文的吴越世子本来倒并没有多感冒,不过,方才客栈一番血战下来,钱惟濬的血性爆发出来,反倒颇对种师成这种武将的胃口。 “马呢?” “放心吧,牵出来了,栓那边了”,种师成笑道。 “世子如果恢复些了,我们就尽快赶路吧。洪泽帮刚刚被大江盟剿灭,客栈又发生了激战,想必湖面已被州c县官府戒严,我们只能骑马绕湖而行了”,赵德芳提议道,如果不是想起李玥那份“大礼”,他也不会心急如斯,现在,只好委屈委屈钱世子了。 “好,没问题”,钱惟濬倒也爽快,其实他也想早点到楚州,毕竟那个陈氏平海军恶汉还是没有被宰掉,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领着一帮人出现。所以,还是早点到楚州才好。一路下来,他大概知道赵德芳c种师成有一大帮弟兄在楚州等他们,到了楚州,就不用那么害怕平海军的人了。另外,还可以请赵德芳遣几名弟兄帮他去杭州搬救兵。想起那个浑身贴满膏药的恶汉,钱惟濬感到有点紧张,抖了几下,结果又扯到伤口,“嘶嘶”的哼了两声。 ~~~ “啊啊”,草丛中传出大口大口的喘气声,一名大汉,身形彪悍,浑身上下贴满膏药,捂着下体,在痛苦的哀叹。不是那名被赵德芳踹中命根子,腰又被赵德芳狠狠捅了一刀的平海军牙军头领,又还能是谁? 他可不知道吴越国世子对他已经忌惮有加,否则还能稍稍自豪些许,现在他落魄非常,带出来的弟兄似乎全死光了,却还是没杀到钱惟濬,真不知回泉州如何向自家少爷——平海军副帅陈文显——复命。 正发愁呢,不远处传来兀鹫的枭叫声,泗州地界应该没有兀鹫啊,兀鹫是泉州常见的鹰科鸟类,其枭叫声,亦是陈氏平海军约定的讯号。自己带的那一队牙军不是全军覆没了吗,枭叫声从何而来? 恶汉忍忍下体剧痛,模仿兀鹫,枭叫了两声,声音及其凄厉,令人悚然,也不知是恶汉常年模仿枭叫,所以模仿得特别传神的原因,还是因为下体剧痛,所以声音本来就颤抖的原因。 “朱校尉,终于找到您了!”原来这恶汉是平海军的一名正六品振威校尉,军衔倒也不低,因为平海军名义上归顺于大宋,只是大宋在泉c漳两州的地方军,所以除了平海节度使等少数几名高层外,其他武官品秩都非常有限,正六品校尉已属于高阶武将了。 “你没死?!”恶汉朱校尉惊讶道。 “属下侥幸逃过一劫”,来人回禀道。此人正是主动断后,掩护朱校尉撞门离去的平海军牙兵。 “好,好,兄弟你够意思,独自断后,救了我一命。来日哥哥我必有后报”,朱校尉口中如是说着,心中却暗道:你丫怎么能逃过一劫呢?姓赵的那家伙,好像叫赵越什么的吧,以他的刀法,你绝对走不过十招,怎么可能幸存,莫不是投靠姓赵的,成了奸细吧?有念及此,朱校尉眼中闪过片片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收服袁壮士 稍微休息了一下,赵德芳等开始继续赶路。赵德芳倒没什么,只是旧伤尚未痊愈,一番激战下来,真气有所损耗。种师成就有点吃力了,双手紧紧地攥紧缰绳,勉力坐稳。而钱惟濬则尤是疲惫,他浑身是伤,真气更是彻底耗竭,干脆趴在马背上,也算是难为他了,不过他也知道越早赶到楚州越早脱离危险,所以也咬牙坚持着。 不过,走了不到五里路,赵德芳还是决定先休息一下,因为他看到钱惟濬面色苍白c额头冒冷汗,知道他其实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是不想成为大家的拖累,所以坚持着没吭声罢了。 “休息一会儿吧”,赵德芳一个翻身下马,然后又搀扶着钱惟濬下来。 赵德芳扶完钱惟濬后,瞟了种师成一眼,种师成敬谢不敏道:“公子,我可不用你扶,老种我硬朗着呢”。 赵德芳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高倨马头的种师成盯着草丛深处,“怎么了,师成?” “公子,草丛中似乎有人趴在那,生死不知”。 “我去看看”,赵德芳说道。 “赵公子,小心”,钱惟濬提醒道,他现在有点风声鹤唳,生怕是平海军的陷阱c埋伏。 “好,我知道,放心”。 ~~~ “奇怪,怎么是他?”赵德芳略感讶异。 种师成闻声跟了过来,边走边问道:“是谁啊?公子”。 “你看,这不是方才独自断后的那名平海军牙兵吗?” “好像是,公子你不是放他离去了吗?怎么会倒在这草丛中,难道是被大江盟的人灭口了?” “不会,大江盟没有必要杀他。大江盟唯一的敌人是大宋赵氏皇族,对于其他的政治势力,它会保持中立,这样才符合它的利益”。 “公子,别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 赵德芳却道:“他还有气,没死,只是胸口受了伤而已”。 ~~~ 赵德芳对这名平海军牙兵倒也还有些好感,而且心里确实有点好奇,于是费了点气力,将他弄醒了过来,又喂他吃了颗随身携带的养心丸,让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怎么是你们?”牙兵醒来后,警惕地问道。 种师成一听就不高兴了,“嘿,你怎么说话的?!若非我家公子相救,你就等着趴在草丛里断气,被野狼野狗叼走吧”。 牙兵刚醒,方才没回过神来,略做沉吟,还真是这么回事,“多谢公子相救!” 赵德芳看他眼神黯淡,不禁出口相问。 “唉”,牙兵叹了口气,“我是陈洪进将军帐下牙卫,方才我掩护逃走的是我们这支牙卫的朱校尉。我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于公子刀下,结果没想到公子竟然放了我一马。我离开客栈后,便立刻追寻朱校尉而去,毕竟他身负重伤”。 听到“身负重伤”,赵德芳略感尴尬,踢那家伙下体那一脚,自己是挺用了些力道的,想不重伤也难,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不然,他也不愿用这么阴辣的法子。 只听牙兵继续说道:“我怕他有闪失,于是好意追寻,总算在这片草丛里,与他取得了联系。他一看是我,笑着把我招了过去,在我没注意时,突然给了我当胸一拳,于是我便昏死在这儿了。他应该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他为何杀你?”种师成奇怪道。赵德芳其实倒是想明白了,只是没点破,让这名牙兵自己想明白吧。 牙兵道:“想来他认为我不可能从客栈中杀出重围,觉得我肯定投靠了你们,已经成为你们的眼线,甚至已成为了你们追杀他的帮手,所以存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嗯”,赵德芳说道,“只是他身疲力竭,一拳下去,没有了平日的力道,又急于离开,没再检查,所以你才捡得了一条性命”。 短暂的沉默后,牙兵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突然叩首道:“小人的性命是公子救的,此后惟公子之命是从,请公子收下小人”,平海军,他是回不去了,赵德芳先前放了他一条生路,现在又再次出手将他性命救回,这名恩怨分明的牙兵确实感激不尽,于是萌生了归于赵德芳麾下的念头,而且几番激战下来,他也被赵德芳的英雄风采深深折服——特别是踢朱校尉下面那一脚,现在想起来,实在解气——故有此求。 “这?”种师成有点犹疑地看了看赵德芳,他本想说:你该不会是平海军的奸细吧?可转念一想,这家伙刚被自己校尉怀疑是奸细,差点被一拳打死,如果再又被自己怀疑,恐怕会万念俱灰。 种师成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是粗中有细之人。这牙兵倒有几分义气,方才掩护其校尉离开,确实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若非赵德芳仁慈,他早已是一具枯骨,这种义气,是装不来的,没有人会拿生命去演戏。 “好,你就跟着我吧”,赵德芳爽然道,他脑袋比种师成好用多了,在救人那一刻起,他便料想到了这结局,而且他也确实看中了这牙兵。 “多谢公子!”牙兵再次俯首感激道,不过半天时间而已,这倒是他第三次向赵德芳道谢了,前两次分别是:第一次是在客栈感激他放自己一条生路,第二次是方才感激他救自己一命。这就是缘分啊,牙兵暗叹一声,下定决心,彻底与过去平海军的牙兵生涯告别。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你可以先去安顿好家人,再来楚州找我”,赵德芳问道。那朱校尉面带凶相c又心狠手辣,如果他认定这牙兵是奸细,恐怕等他回泉州后,不会放过其家人。 牙兵看到赵德芳真心关心于他,内心颇为感动,回禀道:“小人名叫袁毅,父母双亡,尚未娶妻,在泉c漳并无亲人,所以也不必折返平海了”。 “恭喜公子收得勇士”,靠着树木休息的钱惟濬笑道。这牙兵袁毅在平海军中绝对亦是一等一的勇士,且不说他独自断后,有情有义,就说其武艺,也是不简单的,客栈的搏杀相当激烈,他们这支牙军本是陈洪进帐下的精锐,他能坚持到最后,说明其确有本事。可笑那朱校尉弃之如敝履,白白送给赵德芳一员猛将。 “世子,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原谅”,袁毅又向钱惟濬请罪道,他先前跟随校尉追杀钱惟濬,此刻自然怕钱惟濬怪罪。 “好了,袁壮士,起来吧,我又岂是那般小肚鸡肠之人”,钱惟濬浑身乏力,虚扶一下,笑着安慰道。 “好了,也休息差不多了,再赶段路吧,看能不能在天黑前,找到下一个集镇,找个休息的地方”,赵德芳说道。 “好”,众人应诺道。于是,一行四人继续赶路,前往楚州。 ~~~ “宗主,就这样放过赵德芳,是不是有点太便宜那小子了?”洪泽湖湖心的王沙岛上,李玥身旁一名锦衣护卫沉声问道。 “哦,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李玥柳眉微蹙道。 “属下不敢!”护卫赶紧跪下谢罪。方才在客栈用膳时,他坐在林仁肇下首,显然地位亦是不低,但李玥略表不满,他便立刻诚惶诚恐c伏身下拜,李玥在盟中威望,由此可见一斑。 此护卫平日倒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只是在客栈,他见自家宗主与赵德芳一来一回的互问互答,虽然句句暗含杀机,不过看到宗主那巧笑嫣然的风姿,他竟然对跟她对话的赵德芳有点莫名的嫉妒,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什么心绪,只是感到有些不吐不快,所以忍不住出言相问,语气中自然微微流露出一丝怨怼,竟然立刻被李玥听了出来,他这时已是暗自懊悔不迭。 “赵德芳,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没有本座命令,谁也不许动他”,李玥似是自言自语的语气,其实是在下严令。 “是,宗主”,众人齐声应诺。只有林仁肇默不作声,作为大江盟副座,他地位超然,并不像其他应声虫那样,在李玥面前唯唯诺诺。他一贯如此,李玥知道他性格,自从小周后被宋军掳走后,他便是这副模样,李玥亦从不苛责于他。 李玥是为仇恨所困,林仁肇则是为情爱所困,其实都是这天下间最不洒脱的人,只是林仁肇从不掩饰自己的落寞c孤独,而李玥则喜欢在人前尽量装出一副洒脱c淡然的形象,仿佛带着这样一张精巧的假面具,内心亦能如面具一般,不受情绪波折的影响。不过,想来个中苦楚,亦唯有她自己才能明白吧。 “王斌,你暂时不用回总坛了。留在王沙岛,分管本盟洪泽湖分舵”,李玥又道,说完,翩然而去。 对着李玥娇好的背影,那名叫做王斌,也就是方才出声c现在仍然跪在地上的锦衣护卫,苦涩道:“属下遵命”。自己一时失言,竟然即被发配留在泗州,在洪泽帮故岛负责建立大江盟分舵,唉,想到以后再想见宗主一面都是很难了,王斌心中极是惆怅。不过,钧命如山,对于李玥的命令,盟中向来没有人敢讨价还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毗伽阙的危机 “官家,毗伽阙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求见”,福宁宫中,老太监王继恩恭声禀告道。 “哦,没有别人看到他吧?”赵光义放下手中奏折道。 “老奴带他走别道过来的,并特意支开了沿路的侍卫c宫女,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王继恩回禀道。 “嗯,让他进来吧”,老太监做事确实令人省心啊,赵光义暗道,难怪皇兄倚重了他那么多年。不过,太过于相信一个人,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朕从来不会绝对信任谁,莫说一个连根都没了的太监,哪怕是兄弟子侄,也绝不可信。 如果王继恩知道赵光义此刻的心思,肯定会感慨一句:伴君如伴虎啊。他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官家觉得他心思深重,可是,如果他表现得哪怕稍微笨拙一点,恐怕又要见弃于官家了。 赵光义承诺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兑现啊,他不提,我也不说,且看他拖到什么时候,王继恩暗叹一声,下去吩咐了一下,然后,又回来侍立在赵光义一侧。 片刻,御前侍卫长推开宫门,领着毗伽阙来到赵光义御案前。 “见过大宋国皇帝陛下”,毗伽阙单臂置于胸前,略微一躬身,算是行礼了。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御前侍卫长喝道。 “本座并非宋人,为何要拜贵国皇帝?”毗伽阙淡淡道。 “你” “本座与陛下,只是买卖关系,您是顾主,我是卖家,如此而已”,毗伽阙补充道。 “哈哈,有趣,有趣”,赵光义挥手打断了想再说什么的御卫长,御卫长摁刀退往一侧,怒目瞪着毗伽阙,又听赵光义说道,“那阁下是不是一个好的卖家呢?朕要的东西,取来了吗?” “本座要杀的人,从来没有继续活着的先例”,毗伽阙一年傲然c说谎不眨眼道,看来武艺高强者,脸皮也是极厚的,也不知他这是第一次撒谎,还是长年如此,所以撒得如此自然。如果赵德芳c种师成在,肯定要对他的演技,大表赞叹。 “你把他杀了?”赵光义皱眉道,“朕不是派人告诉你,不要伤他性命吗?”对付赵德芳,赵光义有千般手段,并不急于取他性命,只要先押他回来即可。 “在下从未接到类似的指令”。 赵光义瞟了王继恩一眼,王继恩赶紧回禀道:“皇城司确实没能追寻到毗伽阙先生的踪迹”。 “一群废物”,赵光义怒道,“让罗贵那厮去内侍省领三十板子”。 “诺,官家”,王继恩应道。 “让他长长记性,知道皇城使的差事该怎么办”,顿了顿,又补充道,“着实打,别耍什么花样,你不许刻意放水”。 “老奴不敢”,王继恩沉声道,看来赵光义是真有点火气,只能委屈委屈罗贵了,否则不仅是他这个皇城使倒霉,自己这个大内总管c内侍省供奉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谁知道赵光义会不会借机找自己的麻烦。 ~~~ “算了,杀了,就杀了吧”,赵光义叹了一口气。原本,他非得要抓活的,无非也是存了借赵德芳来消弭“斧声烛影”一事的心思。不过,渐渐的,他也想明白了,“斧声烛影”压根就不是一个可以压制下来的流言,无论赵德芳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民庶的想法,他死了也好,省得自己还要费心思处理这个让他头痛的侄儿。 赵光义打定注意,准备抬头示意让毗伽阙退下时,却发现老太监王继恩再给自己打眼色,意思是趁毗伽阙身陷皇宫,又未带兵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其杀死算了,省得他将赵光义密谋在潘楼南街刺杀赵匡胤,以及杀死赵德芳的事情捅出去。看到老太监的眼色,赵光义迟疑了片刻。 毗伽阙从王继恩身上感到浓浓的杀意,这老太监蓄意提起真气后,气场将自己牢牢锁定,而且威慑力竟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这让毗伽阙惊讶不已,他太低估大宋皇城的实力,没想到十步之内,竟然就有一名与自己实力相当的顶尖高手。毗伽阙赶紧亦提起真气,准备随时强行突围而去。 受王继恩c毗伽阙的气场所迫,御卫长亦做好准备随时拔刀,而且他早已听从老太监的吩咐,在福宁宫外埋伏了五十名御龙弓箭直的班直侍卫。即使毗伽阙能避过王继恩与自己的联手出击,也避不过门外班直侍卫们的臂弓。 ~~~ “毗伽阙先生”,赵光义突然又道,“你说你杀了赵德芳,为何你没有取回他的人头?” “回禀陛下,在下刺杀赵德芳时,他恰好与一群吴越人在一起,他们似乎并不简单,所以我将赵德芳喉咙割破后,便径直离去,实在不愿徒添事端。不过,陛下请放心,在下的刀淬满了剧毒毒药,见血封喉,他必死无疑”,毗伽阙一面应付着赵光义的问话,一面构思着脱身的方案。 “好了,领毗伽阙先生下去吧,将朕许诺的东西给他”,赵光义说道,“也请先生记得自己的承诺,永远不要透露我们之间的买卖”。 老太监闻声看了看赵光义,发现他神情不似作伪,竟真打算放过毗伽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立刻收回了笼罩着毗伽阙的杀气,恢复淡然神色,恭敬道:“先生请”,并像御卫长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先一步退出宫殿,遣散埋伏的御龙弓箭侍卫。 ~~~ “官家,您为何放过毗伽阙?”御卫长遣散班直侍卫,目送王继恩送毗伽阙离开后,回到宫殿中,还是忍不住问道。 “算了,此人亦是一个难得刺客,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杀了岂不可惜”,赵光义笑道,“而且,朕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御卫长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神色,他知道其实赵光义最终决定放弃杀掉毗伽阙了百了,主要还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如果没杀成毗伽阙,那就无形中多了一个可怕的谣言散布者与敌对的刺客。 赵光义笑道:“有趣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你这家伙就无趣得很。你方才先一步出殿门,是不是本来安排了侍卫伏杀他?” “是,官家,卑职准备了五十名御龙弓箭直的班直侍卫,本想着将他射成刺猬的”,御卫长如实说道。不过,他没有提这是王继恩的安排,他知道赵光义是有些不满了,这时他更不能拖上老太监,否则更令赵光义疑虑。 听御卫长说得有趣,赵光义气消了一点,这虎头虎脑的家伙,其实也滑溜得很,竟然知道不攀扯王继恩,呵呵,赵光义暗笑一声。“以后,在禁中,凡五十人以上调动,必须得到朕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可以私令而下,詹虎你记住了吗?”看似在说御卫长,其实也是借此命令敲打老太监。 御卫长詹虎赶紧俯首应诺,其实赵光义倒并不担心他,毕竟他是自己在晋王府潜邸的亲信扈从,是可以信任的。但王继恩则未必了,他既然可以背叛赵匡胤,那么就同样可以背叛自己,而且他这个“老祖宗”在禁中根基深厚,也需要压制一下了。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以兑现朕对他的承诺的方式,让这老家伙挪动挪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大礼” 在毗伽阙进宫的时候,赵德芳一行四人也已经绕过了洪泽湖,“公子,你看,前面就是青州涧,通过后,我们就到楚州地界了”,种师成高兴呼道,好久没见老莫那帮家伙了,心中竟然十分想念。 “好”,赵德芳口中道好,心中却感到颇为压抑,其实越离近楚州,他就越担心,李玥到底在楚州准备怎么对付自己呢?旋即暗笑一声,我竟然被此妖女一句轻飘飘的话,扰得心绪不宁数日,真是没用,管她说的是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放开怀抱,纵马疾驰而去。 ~~~ “公子,前面应该就是老莫他们包下的那家客栈了”,种师成高兴道。分别一月有余,种师成他们终于抵达大宋淮南东路的出海口——楚州,想到马上可以见到那帮兄弟,种师成兴奋极了,催促着赵德芳他们快点走。 客栈的大门虚掩着,种师成顺手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老莫,老莫,俺们来了,快准备好酒好菜啊,哈哈”,在种师成迈进宅院后,却没有听到半分附和c回应声,这不禁让他感到疑虑,暗道:难道走错了? 赵德芳也感到有点不正常,赶紧跟了进来,“袁毅,你照看好钱世子,师成,你和我一起进去看看”。袁毅看到赵德芳眼神中的焦虑,立刻明白事情不对,抽出佩刀,与钱惟濬候在正门口,并紧张的巡视着附近街道,如果出现问题,准备随时示警。赵德芳c种师成则各持兵刃,进入内院,查探去了。 ~~~ 刚进内院,赵德芳c种师成即被眼前庭院中的景象彻底震惊了,种师成甚至眼睛立刻血红了起来——庭院中,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德芳王府的那些家将,他们跟着赵德芳从开封突围而来,没想到最终还是惨死在楚州的客栈中了。 赵德芳咬牙欲碎,伏身于一具尸体处,探了探,确实已经断了生机,不过血液尤有余温,看来被杀害,亦不过一两柱香的时间而已。“快,赶紧上楼看看,看是否还有活着的弟兄”。 种师成闻声,与赵德芳一道,飞串而上,过道里,厢房门口,亦倒毙着不少赵府家将,他们浑身浴血,刀刃上亦尽被染红,碎裂的门c窗木屑随处可见,看来曾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搏杀,而且,对方应该也有不小的伤亡,只是他们的尸体已被提前带走。 赵德芳踩过浸满鲜血的地板,看着一副副此刻已经僵硬的熟悉面庞,心中极感愤恨,是谁干的,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公子,他还有气!” 赵德芳听到种师成的呼喊,赶紧跑过去,便见他扶着一个头发散乱c浑身是血的人,那人手中还紧紧地拽着一把佩刀,刀刃都被劈卷了数处。这柄刀,好熟悉啊,赵德芳赶紧半跪着,用手拂开挡在他面容前的散发。 “老莫!”赵德芳c种师成同时惊叫道。 赵德芳赶紧略施真气,将老莫的心脉护住,同时命令道:“师成,你赶紧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存活的弟兄”。 “是,公子”,种师成立刻一间房间房地查探去了。 ~~~ 片刻后,老莫眼睛艰难地睁开了,看到赵德芳,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公子,你终于来了”一句话没说完,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莫,别说话,赶紧休养一下”。 莫管家点点头,不过眼睛盯着房间的一角,强行抬起手指了指。 赵德芳顺着老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面红底镶黑的令旗,稳稳的插在厢房的桌面,上面刺着几个惊心动魄的大字——“大江盟”。 “李玥,我誓要杀你!”赵德芳愤怒喊道。这些家将,与赵德芳名为主仆,实为朋友c兄弟,如今却被李玥那妖女屠戮殆尽,还被她轻描淡写地说成是送给他赵德芳的一份“大礼”,赵德芳气得难以自控,冲过去,一刀劈往那面“大江盟”的令旗,令旗,以及令旗下面的檀香木桌,被贯满真气的利刃震成碎片。 “公子,怎么了?”种师成闻声而来。 赵德芳颓然道:“还有活着的吗?” 种师成摇摇头。 ~~~ 赵德芳等不知道的是,在此间客栈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里,李玥正淡然地品着手中香茗,“贺使君,你可以让刺史府的府兵们出发了”。 “是,宗主”,贺刺史一挥手,一名武将模样者,立刻上前道:“请使君吩咐”。原来这“贺使君”竟然是楚州刺史,“宋参军,你立刻带兵包围客栈,记住,不要伤他们的性命,赶走即可,主要是别让他们将尸体带走,那些尸体,暂时还有点用处”。 “不”,李玥打断道,“放开去做,不必刻意留手,他们跑得掉的,如果束手束脚,贺使君反而自我暴露了”。 “宗主英明!”贺刺史c宋参军齐声道。 然后,宋参军再施一礼,退下,调兵去了。原来楚州的刺史府,其实早已是“大江盟”的天下了。 ~~~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街道上传来军队踏步的声音,刺史府的府兵们已经出动了。李玥微笑道:“贺使君,奏章知道怎么写了吗?”。 贺刺史恭声道:“正要请宗主赐示”。 “告诉赵光义,楚州发现一股逆党,是赵德芳的残部,据刺史府事前探得的消息,在赵德芳死后,这帮贼心不死的家伙,没有了主心,于是决定落草为寇,不料,却被官府查知,最终被楚州军彻底剿灭”,李玥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负手而立道,“无一人漏网”。 “属下明白了”。 李玥看了看窗外源源不断的兵丁,轻笑道:“赵德芳,这下,我将你的身份彻底洗白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否则便枉负了我这番‘大礼’”。 这一番折腾,赵德芳麾下家将悉数阵亡,便不再有可能泄露其未死的秘密,赵德芳也算是与过去的身份彻底划开界限。而且,楚州剿灭赵德芳余党,在某种意义上,亦更足以让赵光义确信赵德芳已经死了的消息,否则,这一大帮子家将亦不至于落草。更重要的是,她要让赵德芳承受心灵的煎熬,谁让你是赵匡胤的儿子呢,赵匡胤虽然死了,但仍然不足以偿还他对李氏一族的罪恶,李氏一族要的,不仅仅是血债血偿,而且还必须是百倍c千倍连本带利的偿还。 ~~~ “公子,客栈门前传来了示警声,应该是袁毅发现了什么?”种师成说道。 赵德芳犹豫了片刻,皱眉道:“先撤走,到时再想办法回来将兄弟们的遗体搬走”。 “嗯,好”,种师成二话不说,背起莫管家,“老莫,你再坚持坚持,我们找个地方,再给你好好疗伤”。 赵德芳等赶到前门,与袁毅c钱惟濬汇合后,正要出门,便从街口看到一队队衣着严整的官兵,或手持长槊,或背挽长弓,往客栈这边赶来,人数少说在五六百以上。 “公子,怎么办?老莫c钱世子均负有重伤,就这样冲出去,跑不了几步,肯定会被追上”,种师成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又见红底镶黑 “没事,我们赶紧从后门撤离”,莫管家出言道。 “对啊”,种师成一拍脑袋,“老莫在这住了个把月了,最熟悉情况,快,公子,我们快走吧”。 “嗯”,于是,赵德芳手持佩刀在前面探路,种师成背着老莫,袁毅扶着钱惟濬,他们一行赶紧越过客栈大堂c庭院,往后门奔去。 官兵果然还没来得及围住后门,他们迅速从后门撤离。片刻后,领队的宋参军赶到了,下令道:“客栈中窝藏有一伙贼盗,第一c第二小队,随我杀入客栈,三c四c五小队,严格守好外围通道,务必不使一人漏网”。 “诺”,一众府兵齐声应道。 宋参军领着两队府兵,约摸两百来人,冲入客栈。然后,便看到了地上数十具尸首,不少府兵都感到惊讶不已,怎么还没来,贼盗便死光了,难道是内部火拼了不成? 部分府兵没有注意到的是:宋参军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几名校尉挥了挥手,府兵中的一部分人,便突然从袖口里抽出一条红底镶黑的布条,默不作声地将其缠绕在左臂上。 “老胡,你怎么缠个这玩意啊?” “诶,老张头,你怎么也有,啥时候发的?我们怎么没有?” “没有就对了!”随着宋参军手臂再一挥,左臂缠有红底镶黑布条的府兵们,突然发难,将没有布条的同伙纷纷杀死。 “你” “为什么” 除了少数几个反应快的,其他不明就里的府兵都被瞬间杀死,反应快的那几个,自然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反抗了一会儿后,也全部被乱刀砍死。 宋参军眯着眼,淡淡道:“清点人数,同时,开始处理兵刃”。 “诺”,于是缠有布条的府兵们捡起地上死者的兵刃,左右手交持,玩起了双手互搏的游戏,砍得兵刃“铿铿”做响。这一方面是让声音传到外围,让外面相信客栈中爆发了激战,另一方面,也是让府兵们的兵刃留下劈砍的卷刃痕迹。 一番做作后,人数也清点完毕了,一名校尉报道:“禀参军,一c二小队中非本盟的府兵共八十二人,一个不少,全被杀死了,本盟府兵,伤亡三人”,原来红底镶黑的布条,是“大江盟”用以区分敌我的标志。 “大江盟”毕竟成员有限,不可能将楚州府兵全部换成自己人,而且,编入官军编制后,成员的行动极不方便,“大江盟”自然也不会将大部力量混入官军,只要足以做一些必要的事情,就够了。所以只好集中安插部分帮众,像一c二小队的情况一样,待有事时,则以红底镶黑为色,加以辨识。 “好,将尸体收集,然后收队吧”,宋参军退出客栈,宣布道:“贼兵顽抗,已被全部格杀”,在外围府兵准备庆贺时,他又率先打断,沉重道:“不过,没想到贼兵强悍异常,没有一个投降者,全部顽抗至死,我官军袍泽们亦因而阵亡八十五人,本将一定上禀刺史大人,请州府优重抚恤这些烈士”。 听到如此惨重的伤亡,在外围的府兵们暗暗咂舌不已,八十五人哪,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没想到“贼兵”强悍如斯啊。当然,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其实那些无辜的府兵们都是死在自己同袍的手中。 “公子,前面有间房子,已被我暗中租下,就在刺史府附近,我们不妨先到那休养数日”。 “好”,莫管家果然老道,灯下黑,确实是人之常情,若有什么问题,大家断然想不到,竟然有受伤的“贼兵”在刺史府眼皮子下养伤。 所幸普通的刀伤药c养心丸啥的,倒是随时携带了不少,至于没有的药,只好赵德芳c种师成这两个没有大碍的人分头到附近集镇去采购了,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在楚州城里的药铺去买刀伤的药,那不被怀疑,就奇怪了。 种师成突然想到一事,“公子,我们怎么将兄弟们的遗体弄回来啊?” 赵德芳听到“遗体”,神色一黯,那可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啊,他咬牙道:“等两日吧,他们验过尸后,便会将遗体掩埋到城郊乱葬岗,我们到时再将兄弟们背出来,寻个地方,好好立个坟头”。 “嗯,也只能这样了”,种师成无奈道,“对了,我们从开封带出来的资财是不是全落在客栈里了?”反正钱惟濬c袁毅在另一间房,种师成倒也不必太避讳他们的身份。 “为了以防意外,我在这间房内,也藏了一半的财富,都是现银啥的,至于从开封带出来的其他东西,就全落在客栈了”。老莫懊悔道:“我既然想到了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怎么就没想到,要将弟兄们分开安置,不然,也不会被大江盟一锅端了呀”。 “老莫,别太自责了,你肯定也是觉得兄弟们安置在一起,相互更好照应,谁能想到突然杀出个狗日的大江盟来,唉,都是那洪泽客栈的妖女非要跟我家公子过不去”,种师成叹了一口气,“早晚宰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人”。 赵德芳神色黯然,不欲多说,他还在想着一众家将遗体的事情,同时,也对“大江盟”的侦查力感到惊讶不已,它竟然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c事事领先自己一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帮派?除了南唐“百胜军”的余部外,它一定还有极其丰富的江湖资源,否则她李玥一个家破人亡的弱女子,好吧,其实她跟“弱女子”这个概念也扯不上关系,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么可能成为宗主呢?竟然能让极负盛名的林仁肇甘为其副?这绝不简单。 “世子,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赵德芳走到隔壁房间道。 “多谢赵公子,不打紧,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放心”,刚到楚州,没想到赵德芳的家将们竟然全部被杀死了,钱惟濬感到很是震惊,“请节哀”。 “嗯,生死有命。不过,我会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赵德芳沉声道,现在除赵光义外,他又多了一个仇人李玥,“对了,袁毅”。 “公子,有何吩咐?” “你休养几日后,再辛苦跑一趟,去杭州,请吴越国派人来接钱世子吧”。 “好,没问题,我明早便去”,袁毅虽然挨了那恶汉一拳,但恶汉毕竟已经身负重伤,力道大不如前,所以袁毅其实并无大碍了,所以休养一晚,便准备去杭州。 见赵德芳在方才经历了那么大一番事情后,还能记着自己的事,钱惟濬感激道:“谢谢赵公子。对了,你们与大江盟到底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让他们下如此狠手?愚兄可否略尽绵力?”在洪泽湖客栈时,他最后晕厥了过去,并没有听到李玥与赵德芳之间的对话,所以他仍然并不知道赵德芳的真实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皇储往事 “世子有心了,不过,血债终需血偿,没有其他的办法”,李玥痛恨他父皇赵匡胤,甚至附带将他也列入仇恨名单,赵德芳都能接受,可是她竟然任意枉杀无辜,这实在不是一件可以忍受的事情,那五十名家将,与她李氏家族有何恩怨可言?竟然全部无辜被杀,而且李玥还轻描淡写般将数十条人命说成是一件“礼物”。赵德芳无论如何必须要为这些死去的弟兄讨回一个公道。 钱惟濬知道在李玥与赵德芳之间,必然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亦没有盘根究底的意思,便就此打住。“赵公子,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钱惟濬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格,赵德芳c种师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尽,总想着回报点什么,希望能出份力。 “好,世子,放心,想请你帮忙时,我也不会客气的”,赵德芳微笑道,他也想调解一下沉闷的情绪,他不会让自己消沉下去的。父皇c众家将兄弟的血海深仇都需要他去报,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压力,如果不能做到自我调解,恐怕早就彻底崩溃了。 看到赵德芳稍稍舒展的眉头,钱惟濬亦感到轻松了不少。 ~~~ 其实,赵德芳从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c生性极其豁达的人,他父皇赵匡胤特别喜欢他的,也是这一点。因为赵匡胤也是一个极其开朗的人,无论在多么艰难的逆境中,他总能找到生活的意义,保持积极的情绪。 赵德芳的兄长赵德昭则不同,他生性优柔寡断,做事情瞻前顾后,而且心里装不下事,若是有一点事情,闷在心里,便会整天整天的心绪不宁,赵匡胤也时常开导他,但性格是很难改变的东西,所以赵匡胤也只好由着他了,说多了,反而加重他的负担。 赵匡胤知道大宋刚刚建立,还有很多的问题,他也很犹豫,不知是该传位给嫡长子德昭呢,还是传位给更像自己的德芳?本来,赵匡胤是特别喜欢跟赵普商议事情,有什么事情,总习惯性地听听他的建议,然后做出决断,例如“先南后北”的战略方针,便是一个大雪天,他微服跑到赵普家,与赵普谈至深夜敲定的,还留下了“雪夜访普”的佳话。 不过,国本的问题,赵匡胤倒是很少问起赵普,一方面赵普的态度是很明确的,坚持嫡长子继承制,另一方面,他知道赵普虽然极有才干,但同时也是一个极有私心的家伙。赵匡胤曾经刻意提拔过几名参知政事,作为副相,来制衡赵普,但赵普总是能够假手他人,先后将这几名副相不着痕迹的压制下去,纷纷罢相c外放,而且还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还有一事,也令赵匡胤感到不满,赵普竟然时常背着他,收受巨额贿赂,其他也就算了,可是他竟然连其他国家带有政治目的的贿赂也收。有一次他微服到赵普家喝酒,恰好撞见吴越国王钱俶送了一车罐装密封的海鲜至赵普家,他半真半假的嚷嚷着要开两罐下酒。赵普推脱不得,只好当着他的面开了一罐,结果哪有什么海鲜,一罐一罐的,全是钱俶赠来的金瓜子。赵普立刻跪下称自己并不知情,但赵匡胤心里明镜似的,也不点破,无非是钱俶希望赵普替他保全吴越两浙地而已,其实自己本来也无意讨伐吴越,所以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让赵普放心收下这些金瓜子,自己也承诺有生之年,永不讨伐吴越。不过,赵普威权自专c公器私用,还是令他感到有些警惕的。 在赵德昭c赵德芳之间来回犹豫,这是赵匡胤迟迟不肯确定皇储的原因,皇后曾劝他,立长子德昭为太子,将来继位为帝,确立嫡长子继承的正统制度,同时立德芳为宰相,授以金钺,作为辅政亲王。其实,赵匡胤对此倒颇为动心,赵德昭优柔寡断,正好可以由赵德芳来助其一臂之力,而且赵德昭心慈仁厚,对德芳这个弟弟也是极好,两兄弟应该能合作无间。不过,就怕赵普等人日后居中挑拨,导致兄弟阋墙,反而不好。毕竟赵德芳如果权威太重,那就意味着他要分割掉赵普的相权,赵普怎会容忍?以他的手段,一定会想到办法,将两兄弟关系挑拨坏的。 赵匡胤的红颜知己“花蕊夫人”费葳蕤则曾经跟自己建议:立赵德芳为皇储,费葳蕤认为,周c宋刚刚易代,西蜀c荆湖c岭南等地亦纳入版图不久,人心未附,由赵德昭来做继位之君,恐怕很难摄服四方,不如直接传位德芳,赵德芳英武非凡,又有一颗仁者之心,相信在他的治理下,赵匡胤开创的基业,必然能发扬光大,甚至从契丹人手中收复幽云十六州故地也非无可能。 赵匡胤对此提议也颇为动心,却没想到,在一次狩猎时,晋王赵光义竟然突然发难,以劲箭将“花蕊夫人”费葳蕤当众射死马下。赵匡胤暴跳如雷,恨不得亲手杀掉赵光义,但赵光义却淡然跪下,称自己是为大宋子民计,不得不射杀“花蕊夫人”,说她是一个以美色迷惑君主的祸水红颜,做蜀国皇妃时,便将孟氏蜀国搅得灭国而终,现在又来迷惑赵匡胤,而且还参与政治,在国本问题上妄言。赵光义当众公布费葳蕤劝赵匡胤立赵德芳为太子一事,让赵匡胤极其被动,大臣们对赵匡胤将费葳蕤私纳后宫的事情,本来即颇有微词,这让赵匡胤竟然没法惩治赵光义,反而安抚了他一番。 从此以后,立赵德芳为太子变得更为艰难,因为此种提案还被打上了祸国红颜“花蕊夫人”妄言的印记,认为是误国之论。而赵匡胤在此事后,形象大为受损,而且他竟然无法处置赵光义,亦让他威权大跌。赵光义则获得了“贤王”的赞誉,清流们认为他敢于射杀祸国红颜,赞叹不已,小人们认为他权威正盛,纷纷归附,让他积攒起了谋逆的政治资本。 当然,人们不知道是,赵光义射杀“花蕊夫人”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避免赵匡胤真的立赵德芳为太子,他不能接受一个贤明的侄子成为储君,这样对他谋逆极为不利,也会分割掉朝中的投机势力。另外一个更为隐秘的动机是:他其实也极其迷恋费葳蕤的美色,但费葳蕤对他却毫无好感,愤恨不已的赵光义,找到这次的由头,将其射杀,抱着的也是一种我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变态心思。也正是这种心思,让他在登基后,迫不及待地将南唐国主李煜的皇后——“小周后”周薇,并不断淫辱,在某种意义上,赵光义是希望在她身上弥补当年没有得到“花蕊夫人”的遗憾,“花蕊夫人”与“小周后”并称当世两大绝色美人,赵光义没有得到前者,自然不会再放过后者。 ~~~ 这些宫廷中的秘辛,外人或许不知,除了后来发生的小周后事件外,其他赵德芳都是知道的,他断然不会放过赵光义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叔,调整调整情绪,赵德芳退出钱惟濬的房间,仰望长空,手中握紧着一方铜质兽符,暗道:今夜,便去查探查探,看看这支奇兵是否还在?父皇最后留下的这支奇兵,或许便是一柄利剑,冥冥之中,让我藉此复仇的。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孤云亭 夜色笼罩下,两道黑影穿梭于山间小道,前面那人健步如飞,后面跟着的那位则明显略感吃不消了,终于扶着一个树木抱怨道:“公子,这么晚了,我俩跑这都梁山来干嘛呀?”原来是种师成这家伙,被称为“公子”者,自然是赵德芳了。 种师成上次负伤还未彻底恢复,所以攀爬这崎岖的山路还真有点吃劲。白居易曾赋诗赞楚州乃:“淮水东南第一州”,其中这都梁山算是一景,才登至半山腰,但淮水已然尽收眼底。当然,此时已然入夜,所以种师成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些稀稀疏疏的灯火,勉强大致勾勒出楚州的范围而已。在大宋朝,像开封那样彻夜烛火不熄c车水马龙的城市,毕竟也是不多见的,江南号称繁华,但也仅有金陵c杭州两城,差堪比拟。 “怎么,吃不消了?”赵德芳笑道,他其实将种师成叫来,也有让他登山,顺畅经脉c调整真气的意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楚州吗,今夜,你就会知道答案”。 “哦”,种师成顿时感到充满兴趣,虽然赵德芳当初说了一些来楚州的原因,什么陆路不安全啥的,但终归是没有说服他的,他赶紧睁着眼睛盯着自家公子。 正在种师成盯着赵德芳,等待他给出答案时,却听见对方哈哈一笑——“想知道答案,就赶紧跟上吧”,笑声翩然远去,赵德芳竟然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继续爬山而去。种师成唉叹一声,只好赶紧尾随跟上。 ~~~ “公子”,种师成气喘吁吁道,“你终于停下来了,是不是快到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山路是直抵山顶的,另一条小径则似乎是转而从另一侧下山的别道。种师成看看这渺无人迹的岔路口,暗道:看来不爬到顶峰,公子你是不会罢休了。 “师成,快点跟上吧,等你好久了”,赵德芳说道,“待会你不要说话,另外,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公子,放心我不会告诉老钱c袁毅的”。 “我说的是不要告诉任何人”,赵德芳皱了皱眉头,犹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重述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把“任何人”三字咬得极重。 种师成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沉声道:“好,公子,我记住了”。 “但愿是我多想了,不说了,继续走吧”。一个纵身,赵德芳又迅速离去,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自从跟着毗伽阙学习了其步法后,他身手敏捷了不知道多少,而且毗伽阙还传授了一套调息c吐纳的方法,让他真气有种绵绵不绝的感觉,随着几场恶战下来,他不仅没有身疲力竭的倦怠感,反而越来越觉得毗伽阙传授的东西得到了更好的圆融。以前总是需要刻意而为的步法c刀法c吐纳,现在似乎都是浑然天成c自然为之,斧凿c模仿的痕迹越来越少了。 看着赵德芳远去的背影,种师成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一丝不安c沮丧,瞬间消逝,自家公子越来越厉害了,或许也越来越成熟了,无论如何,自己应该相信他的判断,永远支持他,顿了一顿,缓口气,他也赶紧追步而去,同时心中暗骂一句:该死的毗伽阙,你就不能把步法好歹也教给我一点啊。 种师成不知道的是,其实毗伽阙不教给他,一方面固然是自己的秘法,不能随意外传,否则一传二,二传三,三传无穷,那还保密个屁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种师成并不具备学成此种步法的基础,种师成真气很浑厚,刀法也极有造诣,但已进入了某种瓶颈状态,可塑性并不强,作为一名杰出战将,种师成已经绰绰有余,但想成为一名绝世高手,他恐怕并无此种机缘。 如果冒然透露给他步法精髓,其实意义不大,反而将秘法泄密的可能性增加了不少,所以他再三强调不许赵德芳将其传授的东西外泄任何一点点。而赵德芳,则早被毗伽阙看中,在汴河船上时,其实他就动心想将赵德芳收为传艺人。不过,一时尚未下定决心而已,毕竟他曾承诺过赵光义取其父子性命。 在古庙中,他最终决定授艺,表面上看似无奈,其实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像赵德芳这么适合的传人是极难觅得的。首先他极有武学天赋,另一方面赵匡胤曾遍请名家指点,让他没有拘泥于哪门哪派,而是博取众长,不仅打下了坚实的根基,而且还留下了无限的可能性。 腹诽了毗伽阙一番后,种师成还是赶紧跟在自己公子后头,心中同时还在嘀咕:怎么又下山了?如果是在山的另一侧,刚才直接从那一边上山不就得了,这样上上下下的,公子啊,你是真不怕折腾啊。原来赵德芳在岔路口,没有沿着上山的山路,而是选择了下山的那条小径狂奔而去。 ~~~ 到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孤亭前,种师成顺着立定于亭前的赵德芳的目光望去,便望见几个以汉隶写成的大字——“孤云亭”。云,大半夜的,倒是没看到什么,这亭子,独立群山之间,倒还真是挺孤傲的。 种师成不知道赵德芳在想什么,也没打扰。过了片刻,赵德芳终于出声,高声道:“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种师成闻声愣了一下,咋还做起诗来了呢?突然间,却从风中真的听到了几响鼓声,接着便不知从哪里闪出五道人影,出现在亭中。种师成不知是友是敌,赶紧握紧腰间佩刀。 “贵客前来,有何见教?”那亭中人齐齐作揖,并由中间一人开口问道。 见到有人前来,而且正如父皇所说的那样,只要高声念出杨炯那首《从军行》的下半阙,便有人来亭中确认身份。看来,虽然开封已然变天,但楚州的都梁山并未受到波及,赵光义应该压根就不知道这孤云亭的存在。 略一回神,赵德芳从袖中取出一方玲珑的铜质兽符,高举头顶,道:“奉上谕,接管孤勇军,五校尉还不接旨?” 五人相互望望,先是露出一丝喜色,但瞬间又敛去,并无立刻接旨的意思。 “怎么?不认这方兽符了?” “非是不认这兽符了,而是要看看这兽符的来历”,五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仍然是中间那人开口道,“是‘先帝’让你来的,还是‘今上’让你来的?”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百夫长 “是先帝让你来的,还是今上让你来的?”五人竟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看来,开封的变天,都梁山还是知道了。不过也是,虽然这是一支山谷奇兵,但毕竟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怎么可能连开封易君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赵德芳不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但对方突然有如此一问,倒让他的心七上八下起来。不过,他也不愿意在此问题上显得畏缩,他凛然道:“某乃奉先帝命令来此。此枚铜兽亦是先帝亲手所授”。 说完后,赵德芳心中暗暗感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他老人家曾说“人亡政息”,古人诚不我欺啊,父皇给我铜兽时,明明说见此兽符,如其亲临,对方根本不应该问这问那,现在倒好,父皇刚刚故去两个月不到,这兽符就不灵验了。 “你的意思是,此兽符不是当今皇帝所授?”中间那人尚未出声,另外一人便已急声抢问道。 “是”,赵德芳暗道: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不该带师成来的,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可能脱身要简单一些,唉。 五人突然一齐而动,赵德芳以为他们要出手了,正待暗示种师成跑路时,却见对方五人齐整拜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赵德芳感到惊讶不已,更不用说一脸懵懂的种师成,“公子咋又成为‘指挥使大人’了?” ~~~ “到底怎么回事?”赵德芳讶道。 “回禀大人,孤勇军一共五百人,我们五人乃孤勇军的五名百夫长,同时亦为其教官。奉陛下命令,潜伏于此,负责刺探南唐c吴越军情,已有数年。两个月前,接到飞鸽传书,说是开封将派出一位神秘身份的人,来接管我们孤勇军,我们五人翘首以盼,终于将您盼来了”,原来这五人是孤勇军的百夫长,难怪父皇将暗语定为“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云云。他们口中的“陛下”自然是赵匡胤,而非赵光义。 赵德芳将他们扶起,道:“我便是奉陛下命令来统领你们的身份特别的人”。 “原本还以为开封巨变,不会有人来了,终于还是盼到大人了”,一名百夫长感慨道。是啊,赵匡胤c赵光义在开封的博弈,最终以赵光义全胜结局,作为赵匡胤麾下的一支神秘劲旅,十有的命运是会被朝廷遗忘掉。而且,他们也不会愿意归附赵光义的朝廷,现在来了个“指挥使”,总算有人给他们引路了。 ~~~ “大人,本来您身份特殊,我们不该询问,但现在情况复杂,陛下不幸被害,我们可否冒昧问一句——您究竟是谁?我们孤勇军又该何去何从?”中间那名最早开口说话的百夫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赵德芳亦不隐瞒:“我是赵德芳”。 “啊!”五名百夫长极感惊讶,他们没有想到赵匡胤派来的“指挥使”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二殿下,而且他们早就听说赵德芳“尸沉汴河”了,赶紧下拜道:“卑职等参见殿下”。 “快快起来”,赵德芳扶道,“此事,既然各位问起,我亦不做隐瞒,但请各位替我保存秘密,我不欲再以此身份示人”。 “诺,卑职等绝不再将此事传于第六耳”。 “至于何去何从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你们暂且继续潜伏于楚州,并做好移往吴越的准备,具体怎么执行,再等我的消息。我要先去吴越,看看再说”。 “是,大人”。 “以后叫我公子吧”,赵德芳说道。再商议一番,赵德芳了解到:原本孤勇军是有七百多人的,但在数年的行动中,先后有两百人左右丧身,故而留下了这五百余人,不过,也正是这些年的行动,让他们不断成长,留下的这五百来人,皆是百战洗礼后的精英。 ~~~ “公子,你来楚州,就是为了这支‘孤勇军’?”在下山时,种师成问道,“他们可靠吗?会不会出卖公子?”毕竟赵匡胤已经驾崩,种师成很难相信,一支神秘的奇兵,会仅仅因为一方兽符而听命于素未谋面的“指挥使”赵德芳。毕竟现在的大宋朝皇帝是赵光义,什么样的一支军队,会愿意背离朝廷,而随着一个逃难的皇子而东奔西跑呢? “不会的,放心”,赵德芳解释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做‘孤勇军’吗?因为他们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都是战争将他们推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况,父皇当年一方面建立‘慈幼局’收养各地孤儿,另一方面悄悄地从中甄选出了这几百名极有武学天赋者,组成了一支自幼训练的精锐之师,父皇希望这支由战争而催生的孤儿之军,能在终结战争的过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听父皇说,孤勇军的成立,已有十多年了。前几年,这支秘密军队移镇楚州,是为了针对南唐c吴越,父皇本意是,让我去吴越迎亲时,顺道在楚州接管这支军队,让他们在我的麾下效力,接亲后,让他们随我一同返回北方,展开针对北汉的行动,毕竟南唐已灭,吴越与我大宋一向交好,也不必过多刺探情报”。 “原来他们算是一支精锐的斥候军,我知道,在军中最为骁勇者,都是斥候军,往往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士”,种师成道。 “而且,他们只听命于父皇。枢密院c兵部其实都压根儿不知道有这样一支斥候军的存在”,赵德芳说道。其实父皇赵匡胤将这样一支精锐交给他,也未尝没有希望未来不管国本如何确立,他都有自我立足,或帮扶其兄长赵德昭的能力,至于对手,自然是他们兄弟二人那位可怖的皇叔赵光义了。想清楚这一点,他又补充道:“赵光义也绝对不知道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 “那王继恩呢?”种师成突然想起了老太监,那老家伙可是赵匡胤生前最信任的一个人,最后也恰恰是他背叛了赵匡胤,让赵匡胤一败涂地。 听到王继恩的名字,赵德芳拳头不禁捏紧了几下,若非这老太监,父皇又怎会败得那么惨,甚至是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会知道”,赵德芳确定的说道。 “为什么?”种师成很是不信,毕竟这世上,如果说,有一人在赵匡胤身边最久,那便是那老太监了。 “因为父皇最厌恶的便是宦官掌兵了。他对唐朝的宦官监军c甚至直接统领长安神策军的制度,极为痛恨。在唐朝,甚至枢密院的高层官吏,也几乎全是由宦官充任。父皇登基后,立刻下严旨,彻底废除了宦官的大小兵权,不仅统领军队不再可能,监军之权,也被废除了。所以,父皇绝不会让王继恩过问‘孤勇军’的事情”。说到宦官掌兵,赵德芳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老太监的梦想 赵德芳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太监王继恩非要投靠赵光义不可。按理说,赵匡胤对王继恩是很好的,十几年来,极度信任,委以大内总管c内侍省供奉官这样的高位,对于一名太监而言,他已经算是尊荣备至了。赵光义还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让他背叛赵匡胤呢?这是赵德芳百思不得的问题。 其实,不仅赵德芳想不明白,赵匡胤到死,也没想明白。难道是为了金钱?也不可能啊,王继恩作为大内总管,压根不可能缺钱。虽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不过,有钱也要有命来享才是。如果王继恩仅仅为了钱而背叛赵匡胤,那么赵光义也绝对不敢重用他,甚至在事后,保不齐会将他杀人灭口,所以应该不是为了钱。 而且,赵光义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钱,平素里,他的穿着非常朴素,没有任何华丽可言,他做王爷时如此,登基做皇帝后,也仍然如此。其中固然有做作c博取贤名的意思,但也未尝不是他个人性格使然,赵光义唯一在意的,只有权力,或许还有美色,对于物质享受,他倒是并不在意。 所以,老太监如果是为了钱,应该也不会选择赵光义,否则,你跟着个朴素至极的皇帝,你吃穿用度比他还奢靡,那还想不想活了?至少,难免会被对方厌恶。 如此说来,他们二人一定是有共同的爱好,才能志同道合的勾结起来。王继恩是太监,而且还是老太监,自然不会对美色有什么兴趣了,这么多年,他连“对食”都没有找一个。毫无疑问,他们共同的爱好,有,且只有——权力。能够让王继恩心动的权力,只有兵权。 赵德芳明白了,原来王继恩竟然对兵权极有兴趣,看来赵光义一定是承诺了他,给予他监军c甚至是统军的权力。难怪他会背叛自己的父皇,因为他知道在赵匡胤那儿,他永远只是一名内侍,虽然是最高级别的内侍。而王继恩并不甘心永远只做一名内侍,他要做的是像唐朝各位前辈宦官那样——手握兵权c指点乾坤,甚至是废立君主的“权阉”。 如果王继恩知道赵德芳对他的判断,一定会将他引为知己。 ~~~ 开封内侍省的便殿中,老太监王继恩正在品茶,其下首分坐着两班各宫管事太监。 各宫管事太监平日里也都是权重一方的人物。不过,在老太监面前,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地相互静默不语。他们知道罗贵可是刚刚被官家亲自下令杖责了的,此时不知道老太监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是有什么吩咐,故而都不敢先出声。 终于,听到老太监放下杯盏c轻声点名道:“罗贵”。 “小的在,老祖宗有何吩咐?”罗贵赶紧起身应道。说是赶紧,其实是很慢的,毕竟被着实杖责了一番,他腿背疼痛不已,若非也有一身功底在身,此刻恐怕想爬起床都是很困难的。虽然杖责时,他绝不敢运行真气相御,毕竟这是官家亲自下令杖责的,他可没那个胆量偷奸耍滑。不过,他一身功夫,让他体质颇好,所以还是扛了过来,接到老太监的召集令,他二话没说,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当然,若非他有这一身好功夫,皇城司皇城使的职位,也轮不到他,那可是个大伙都眼巴巴盯着的位子。 “被打了一番,可有怨言啊?” “小的不敢有丝毫怨言,是小的差事没办好,惹恼了官家,若非老祖宗回护,小的这皇城使恐怕就是当到头了”,罗贵赶紧叩头道。也不知道老太监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是没提“怨言”的对象,例如“是否怨我”c“是否怨官家”等。不明所指的罗贵,只好将官家与老太监都提了一遍,当然两者的亲疏是不同的,所以对官家,他只是“不敢有丝毫怨言”,对老太监则不仅没有怨言,还得表示感念他的“回护”。 “还算你懂事”,王继恩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侁最会察言观色,立刻捕捉到了老太监的心思,出言道:“其实罗贵也没办错多大个事,不就是找个人嘛,那毗伽阙神出鬼没的,谁又能保证一定找得到,莫说是皇城司,就是职方司也未必找得到。怪到罗贵头上,也是故意给干爹您一个下马威罢了”,看到老太监微微皱起的眉头,王侁知道铺垫得差不多了,赶紧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抛了出来——“若是在盛世大唐时,我辈又岂会受这般闲气”。 他说得理直气壮,特别是将“盛世大唐”四字咬得极重,仿佛大唐成为盛世,主要是他们宦官的功劳一般。 一般人固然不会这么认为,不过,在满殿皆是宦官的情况下,又另当别论了。王侁这番话,很快引起了普遍的同理心,一众管事太监都微微点头,就连一向难察声色的老太监也不例外,他是唐朝的铁杆向往者,心中暗叹一声,出言道:“大宋毕竟有别于大唐,大家不必多言”。 王侁原本以为有了他那番话,老太监这个资深“唐粉”会一下子愤青起来,没想到只爆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他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被王继恩打断。 只听老太监又说道:“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太久了,我跟官家早有约定,他登基后,会让我掌管一部分兵权。而且,我也不怕他不守约定,他不倚重于咱家,难道还能倚重于曹彬,又或曹彬背后的开国勋贵集团不成?” 曹彬是先帝的亲信,虽然在赵匡胤被害时,他最终选择了沉默,但并不意味着他会跟赵光义一条心。毕竟“斧声烛影”成为了悬在他们两人心中的一根倒刺,这隔阂是注定消除不了的,只是双方皆心照不宣而已。 至于勋贵们,老太监更不担心,因为赵光义与勋贵集团的关系极其恶劣,当初就是赵光义怂恿赵匡胤罢黜开国元老们的。赵光义主张重用文臣,彻底罢黜武将们的权柄,甚至建议将那些个武功赫赫的开国老将一个个借机处死,仿效列朝太祖成例,不留后患。不过,赵匡胤仁厚,对“狡兔死走狗烹”的那套君王把戏不甚感冒,不愿意如此狠戾,最终只采取了“杯酒释兵权”的温和方式。但赵光义始终认为这是留了一条不干不净的尾巴,他不继续辣手断尾就不错了,怎么可能重用这些资历比他自己还老的家伙们。 王侁腹诽了一句:干爹啊,你刚才还说“不必多言”,怎么一转眼,自个儿可劲说了起来,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趁着老太监说话换气的时候,他赶紧准备再应和两句,结果却又被仍然跪在地上的罗贵抢了先,只听那罗贵泪眼婆娑c似乎被老太监的话给激励到了,拍马道:“老祖宗必当成为本朝的高力士,留名千古”。 听到罗贵的抢白,王侁心中微微一哂:你这家伙,脑子仍然还是不够灵光啊,干爹那么推崇唐朝,摆明是为了兵权,怎么会只想做一个长伴唐明皇左右的高力士。李隆基虽然每每唤高氏为“大将军”,但高氏其实从未掌握兵权,不过是一个“阿翁”而已,罗贵这厮真是愚蠢,说话总说不到点子上。 正如王侁所料想的那样,王继恩听到什么“高力士”云云,眉头一皱,冷哼道:“高力士有何可做?!不过是玄宗皇帝脚下的一条老狗罢了。我要做就要做本朝的鱼朝恩c李辅国c程元振c仇士良c王守澄,以上诸位先贤,才算得上是我辈楷模”。 满殿管事太监赶紧起身附和,恭维王继恩,对他的“凌云之志”表示由衷的惊叹,并表示将为此美好的图景努力,永远惟老太监马首是瞻。只有王侁在心中暗暗感慨一句:你这老头,举的例子也不咋样啊,鱼朝恩c李辅国c程元振c仇士良c王守澄就没有一个不是死于非命的,还不如高力士呢。当然,面上他不会露出丝毫犹豫,带头拍马,自然不在话下。 王继恩自觉多言,略微颔首后,也不多说了。倒也不是害怕有人泄密,在场的,都是他的绝对亲信,否则也做不到管事太监的职位,他们对自己的忠诚,远远超过对赵匡胤或赵光义这先后两位官家的。只是慎言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嘛,长伴君王左右,嘴上每个把门的,早死了千儿八百回了。只是今日受罗贵被杖责一事的影响,他心里对赵光义感到有点不满,这哪里打的是罗贵,分明是在打他王继恩的老脸,所以多说了两句。 不知道赵光义到底还要多久才兑现他对自己的典军承诺,若是兵权在手,又何必再唯唯诺诺于赵光义,哼。看着满殿徒子徒孙,他感到有些任重道远啊,何时再能恢复大唐的荣耀呢?王继恩在心中暗问。 没想到,老太监对于宦官这个职业,竟然还有种崇高的共同体意识,甚至是使命感,也是难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南下?还是北上? 从都梁山回来后,种师成并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那晚在孤云亭与五位百夫长碰面的事情。不过,心中藏着个秘密,让他这心直口快的人,几天下来,差点没被憋出内伤。 “老种,你咋了?这两天看你有点不对劲啊,呵呵”,钱惟濬调笑道。种师成天天攒着劲没处使,来回在院子里转悠,晃得大伙头都跟着大了起来。 “我是憋的”,种师成脱口而出,旋即又补充道,“天天窝在这么个小院落里,你们不憋啊,我可是憋得慌”。 “放心吧,袁毅已经去杭州了,算来亦差不多到了,再等几日,待钱世子的扈从到了,咱们正好一起去吴越,你就权且再稍作忍耐吧”,莫管家劝道,“而且,你还有得动,像我,都伤得下不来床,岂不是更憋”。 “公子,你咋没事人似的呢?”看着气定神闲在庭院中挥舞双刀的赵德芳,种师成问道。 “客栈的事情刚刚发生没有多久,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没听到街上时常还有巡视的兵丁啊。趁着这个时候,静一静,不也挺好吗?”这几日,赵德芳都在回想近来的数场激战,将从中领悟到的东西,融合到刀法的练习中,果然发现毗伽阙传授的一招一式皆妙不可言。 开始模仿时,对于很多的动作c步骤,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几番激战下来,竟然豁然开朗的不少。若非害怕引出太大动静,他还真想找种师成过过招,探讨一下,顺便也让那家伙找点事干,省得一天到晚瞎转悠,早知道他心里那么藏不住事,那晚就不该带他上都梁山啊。 有念及此,赵德芳又开始想起“大江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大江盟”对自己一行的行踪了如指掌呢?“师成”,赵德芳喊道。 “咋了,公子?” “今晚出去一趟,我们去把弟兄们的遗骸收拾起来吧,过了这么些天了,楚州刺史府也不大可能再去复核那些遗骸了,我们也是时候找个风水好些的地方,将弟兄们好好下葬了”。 “好,那我去准备好工具”,五十名兄弟啊,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自然得好好准备些工具才能去,想起以往一起打猎,一起在篝火旁胡天海地的乱侃时光,而现在那些熟悉的人,已经成为一具具没有生命的躯体,种师成心中很是难受,唉。 “宗主,真的要去吴越?” “怎么?林副座有何想法,不妨直言”,李玥将手中握着的宝剑归入鲨皮剑鞘,负手而立,很有耐性地等待“大江盟”副座林仁肇说话,同时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吴越之行十有又要推迟了。 她手中这柄古朴的宝剑,可不是那次在洪泽湖客栈大开杀戒的那把软剑,那只不过是她随手从婢女手中接过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而已。毕竟对付洪泽帮那些个土鸡瓦狗,她还不屑于让宝剑轻易出鞘。 其实,时至今日,她用此时手中握着的宝剑杀过的人还屈指可数,宝剑带血,竟然如此之难,不过吴越有一个人,是最值得此剑去尝尝他的鲜血的,也只有他的血,最是配得上此方宝剑,哪怕只要让它尝上一丁点他的血液,自己也算是不辜负此柄宝剑了。 “能否准许我先赴开封一趟”,林仁肇虽然感到有点不应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上次去开封,他硬闯李煜的“陇西郡公”府邸,结果无功而返,自己被大宋高手c禁卫逼退,若非李玥调度得当,而且还牺牲了“大江盟”近百名精锐,恐怕他自己也难以脱身。 只是,此时他实在又是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想到那个理由,林仁肇竟然浑身颤抖起来,拳头紧握,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无奈,压根就没法控制。 唉,李玥心中微叹一声,如果让林仁肇独自北上开封,她是绝对不放心的。而且,在李玥看来,现在压根也没到跟赵光义摊牌的时候。林仁肇是“大江盟”的副座,也是她最重要的助手。如果没了林仁肇,“大江盟”便犹如折了一支臂膀。 其实,自从听到开封传来的那则消息,她就有预感,吴越之行,恐怕又要推迟了。罢了,罢了,推迟就推迟吧,就陪林仁肇再赴开封一回。不过,从今日起,我也不再使用其他剑了,宝剑终须出鞘,就先让它沾点凡夫俗子的鲜血吧。算你幸运,且让你再快活一阵子吧。 见李玥似乎在走神,并未答复,林仁肇提醒道:“宗主!”他可是一刻也不想留在楚州了,只想立刻赶往开封。 “好,去开封吧”,林仁肇刚要道谢,却又听李玥说道,“我们同去,看看此番能否得手”,李玥轻叹一声,决断道。 “多谢宗主!”林仁肇感到一丝意外,李玥竟然会愿意放下吴越的事情,陪自己一块去开封,这还是让他觉得很是感动。有了李玥相助,胜算成倍增涨,所以他也并不推迟,哪怕是礼节性的,也免了。救人要紧,欠宗主的人情,改日加倍偿还就是了,林仁肇暗道。 “去准备吧”,既然决定了,李玥就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准备立刻出发。在接到开封那则消息时,对于要不要将其封锁,不让林仁肇知道,她也不是没有犹豫的。 不过李玥最终还是没有将它封锁,毕竟很多事情,可以瞒一时,却瞒不了长久,与其以后被林仁肇知道,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还不如让他知道算了,大不了,就晚点去吴越吧。同时,她心中极度厌恶地暗骂了赵光义一声,顺道哼了一句“你们赵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本月从开封传来一则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皇宫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保守秘密的地方,后宫的生活不就是靠八卦来消遣的嘛,从宫中流传出来的这则秘闻是这样的 某日,赵光义又以皇后邀请讨论江南刺绣为由,命令小周后周薇进宫觐见,当然,最后觐见只是皇帝自个儿,哪有皇后的半点影子。 这次,赵光义突发奇想,不待入夜,便要白日宣淫,这还不算,他还找来宫廷画师,命其记录下他奸污小周后的画面。如此屈辱的行为,小周后自然拼死不从,为了方便画师作画,赵光义便命令数名宫人从旁协助,将小周后死死摁住,画师倒也毫不避讳,最后将这数名从旁协助的健妇也一并入画,草成了一幅被后世题款为熙陵幸小周后图的著名春图。“熙陵”是赵光义的陵墓,代指赵光义,略微地表示了一下为尊者讳的意思。 当然,赵光义没想到的是,这样一幅本来是他私藏欣赏的画作,最终却流落于外,成为了他赵光义一代无道昏君的铁证。可笑他一生做作,处处以圣王之道自我标榜,倡圣贤之说,行节俭之道,最终亦不过徒增笑耳。不过,对于小周后而言,此番屈辱下来,心理上,却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终于在归府后,投入府邸水榭,意欲自尽,幸好李煜早早察觉有异,悄悄尾随c发现及时,赶紧唤人将她救起,才没有香消玉殒。自后,夫妻二人整日垂泪而坐,远近侍者无不怆然。 随着此则秘闻流传而出的,还有李煜的相见欢,特别是其中最后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或许是其心境的一种苍凉c无奈罢。 不过,不同于李煜的那种凄凄惨惨戚戚的自悲c自苦,林仁肇却是极有血性的铮铮铁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发誓一定要救小周后于水火。于是,这才有了他觐见李玥,请求北上的一幕。 夜幕中,两道黑影来回穿梭于乱葬岗之中,从岗中背负起一具具尸体,转移而去。转移完最后一具尸体后,两人又来回确认,确实没有自己人后,才彻底离开。 “公子,一共是四十九名兄弟,少了一个人”,种师成来回数了几遍,确定了最终的人数,而且乱葬岗那边也确实没有自家兄弟的遗体了。 “嗯,少了谁?”赵德芳仍在沉思。说完后,他也蹲下,跟种师成一道,一具具的辨认起来。 在脑海中反复将原有家将的名单一遍遍的核对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少了的那个人是吴穆”。 “的确没有看到他的遗体”,种师成再扫过众尸体一遍后,确认道,“吴穆是前年才投于公子帐下的,算起来,也是我们府邸最晚进府的弟兄了”。 赵德芳略微“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仍在思考事情的前前后后。 “难道是他?”种师成想了想,又松了一口气道,“只能是他了,总算把老莫的嫌疑洗掉了,这种怀疑的感觉,真他娘的不舒服啊”。 这些天,种师成总是坐立不安的,固然是他闲不下来的性格使然,但更多还是由于公子对老莫的怀疑,让他心里很有些不舒服,虽然他从来不质疑公子的任何决定。 赵德芳虽然从未点破他在怀疑老莫,但不准种师成向任何透露楚州孤勇军时,他那种满腹犹疑的感觉,分明就是在说老莫是可疑的,否则怎么会突然强调一句,不可将孤勇军的事情,说给任何人。而且,在种师成道明不会告诉钱惟濬c袁毅后,赵德芳还说了一句,强调他说的是不许透露给“任何人”,毫无疑问,他说的只能是老莫。 “现在这样说,还有点为时过早”,赵德芳沉声道,看着种师成那失望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又补充说明道,“非是我故意针对谁。不过,我要对死去的所有弟兄负责,也要对孤勇军五百名弟兄负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诺,公子”,种师成虽然觉得公子实在不应该再怀疑老莫了,那可是跟了公子十多年了的老管家啊,但他还是习惯性的遵守了赵德芳的嘱咐,毕竟是数十名兄弟的生命啊,公子说得也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杭州钱塘 又是一番挖土c填埋,赵德芳c种师成二人总算亲手将弟兄们的遗体小心翼翼的重新埋葬了。回到宅院,已是深夜。钱惟濬c莫管家都已睡下,种师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道了声安,也去休息了。独自留下赵德芳一人,在庭院中,望着漫天繁星,突然想起了那夜跟钱越的对话,谈论起夜空中的星宿是不是往生者的魂魄的话题。 想起伊人,心中略微感到了一丝丝暖意,再看着这些星辰,精神也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兄弟们,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的,无论是谁出卖了你们,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还有李玥的‘大江盟’,我也会找到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 在京东东路的官道上,一名面罩轻纱的白衣女子,正在一众扈从的伴随下,疾驰而过。正是那让赵德芳恨恨不已的李玥,李玥此番以飞鸽传令的方式,从“大江盟”西起巴蜀c东至钱塘的各分舵都调动了不少精锐,他们将从各路出发,齐聚开封,准备再一次帮林仁肇营救小周后。 那个女人,简直是一个魔咒啊,李玥心中暗道,如果此次还是不能将她救出,是不是要考虑将她灭口算了,也算绝了林仁肇的念想,毕竟杀一个人要比救一个人简单得多,从防守重重的“陇西郡公”府邸救出一个被重点监视的对象,是极难的,不过,如果只是杀一个人,对于“大江盟”而言,想来是要容易得多的,是可以办到的,防御再严格,终究会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嘛。若非不清楚林仁肇面对小周后被杀的情况,会出现怎样的反应,是更加坚定的服从“大江盟”的调度,为己所用,最终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还是会从此以后意志消沉变成一个废物,又或成为一个不可约束的狂热复仇者,这些自己都难以预料,无论如何,后几种情况,都是她李玥所不能承受的。 像林仁肇这种级别的高手,而且又一心一意想找赵光义复仇,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副座”了。何况,林仁肇还有一个特别值得称道的本领,他极其善于练兵,难怪得到了“百胜将军”的盛誉,在他的掌控下,“大江盟”的各种训练,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一洗过去那种浓重的江湖气息,而是变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这都是林仁肇的功劳啊。若是他没有小周后这个命中“死结”就好了,唉,男人啊,李玥暗叹一声,继续挥舞马鞭,向北绝尘而去。 紧随李玥之后的林仁肇,也是心思重重,他知道李玥此番是下了大决心的,从“大江盟”各分舵调出大量的好手,往开封汇去。若是此次还是不能救出小周后,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毕竟“大江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他个人的想法c意念,去做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不过,虽然说是极大规模的行动,其实最终汇集到开封的人,总数也不过一百左右,毕竟“大江盟”的根基不在北方,如果从长江流域突然连根而动,恐怕大宋朝廷想不发现也很难的,除了皇城司c职方司遍布开封c大宋全境范围的探子外,各个北方的地方帮派,也是盘根错节。想要不动声色地将“大江盟”的力量调入开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能够集中到一百左右的精锐已是极理想的了,可惜,“大江盟”好不容易在开封建立起的一点根基,在上次突袭李煜府邸时,为了掩护自己脱身,那些潜伏的势力全部出动,彻底暴露,最终被宋廷与开封的其他北方帮派有意无意地联手剿灭了。此次行动,能够依靠的只能是这数十支汇集开封的小股精锐了。 ~~~ 数日后,袁毅终于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队三十人左右的吴越钱氏王府班直侍卫。当然,他们都是一身商贾打扮,毕竟楚州是大宋国的地盘,虽然宋c吴越两国向来交好,而且有宗番关系,但没有正式的外交文牒,吴越也是不宜公开派遣大批御卫过来的,这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吴越方面也不愿意暴露世子私下访宋的事情,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所以,在接到钱惟濬的书信后,吴越王府立刻选派了这一队三十人左右的精锐小队,来负责世子返回钱塘的安全。 “赵公子,你看何时可以启程,我们一道赴杭州吧”,钱惟濬询问道,同时,他心里在盘算,怎样才能把赵德芳一行留在吴越呢?这么些天下来,他与赵德芳c种师成已经很是熟络,很希望他们能留在吴越。而且,南唐灭国后,吴越其实也颇有兔死狐悲的忧虑感,李煜以前告诫的“唇亡齿寒”的道理,吴越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与其联羊驱虎,不如为虎作伥,至少可以活得稍久一点。何况,除了北方宋国的压力外,南方的陈氏平海军亦是一个显著的危险,从它敢直接派刺客追杀自己,已经可见一斑。在此种危机重重的时刻,若能拉拢到像赵德芳c种师成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对吴越国,还是对他钱惟濬自己,都是极有帮助的。 赵德芳对立刻动身去吴越自然没有意见,只是他还需要跟孤勇军沟通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具体行程,并约定好在吴越会面的方式,一支五百人的斥候军,想彻底隐入吴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不过,经过这几日的思索,他已有计较。只是需要再吩咐那几位斥候军的百夫长一下具体事宜,今晚再上一趟都梁山吧,“让袁毅,还有贵府侍卫们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吧,世子你看如何?” 对赵德芳的建议,钱惟濬自无不可,“好,就依赵公子的意思,明早启程”。 “诺”,众吴越班直侍卫应道,同时,他们心中暗道,看来世子对这位“赵公子”是极器重的,这回杭州的一路上,可得好好结交结交,对将来肯定大有助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