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书漫卷》 《卿书漫卷》正文 第一章 不知何处海 月夜，幽光碎在波澜的海面，沉峻的岩石在光下愈显得黯淡，而有一美人坐在冰冷的石上支颐思索。 月光映照着侧脸，落寞 继而是幽幽地叹 “月光照拂至一人，同照拂至众生，是怎样的分别？” 手臂雪白，白到让人担心，会否受到凉风侵袭，一只细细的金环悬着，上面映着滑动的淡淡波光，金环上一颗古朴的珠子也在随风震颤，若是借着光线细细地看，仿佛其内附着旋动的雾气。 她的眼看向海线，神思似乎向着无限遥远处前驰，欲接到海天的分边际处，似乎人的立足点从那里而来，天地仿佛安静，只海风拨着她的发，仿佛无声的弦。 夜漫长，她并未凝望多久，垂下多情的眼眸，从袖中取出一个暗绿匣子，回纹饰边，纤手探入，夹出一支细琉璃管，内中氤氲，渡一口，便明净透亮，美人随又陷入沉思。 她的手指划过匣中的琉璃管，发出清越的潾潾声，一遍遍来回摩挲，终于她又取了一支。这回她抛起细管，有丝丝缕缕烟气弥散开来，她跳跃其间，崎岩怪石丝毫不影响她的灵动步伐，广袖挥动，烟气逐渐被聚拢成线。 烟气在风中又欲散去，女子翩跹起舞，欲凝烟而不散，但她的心思却在神游。 “小容，古来圣贤皆寂寞。”那人的话还在耳旁回荡，如那盘状的耳坠旋旋绕绕。 她一边作舞，一边吟唱： 银河渺渺兮太素恒 星汉纷动兮一旋存 曲在直中兮化混同 启明黯兮荧惑彤彤 作舞作乐兮体天真 思之不得兮求至圣 难为贤兮难为缘 最终烟气散去，天也逐渐放亮，只余石上放着一枝老梅，犹可见绿色的新枝。 九刈城水月街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来到万花丛是为了来看真正的花的。”赵修辞的脸色泛红，不知是热是醺。衣襟已扯开，头巾也歪斜着，玉带也又松了两个扣。 他非自带着侍女在楼中吃酒，谢绝了乌吟哦新推的少女，而哦娘亦不敢不悦。 平儿轻摇纨扇，而仄儿则为主人斟酒。 “老爷今晚只为看那梅花？”仄儿执壶转头望向主人，这角度显得飞仙髻玲珑优美，脖颈柔美细长，即使烛光摇动，也照出脂腻肤白，那双眼也是含情，眼波流转，其媚如丝。 “你管我。”赵修辞伸手构向仄儿的下巴，轻轻吐字，些许酒气扑面，仄儿早习惯了他如此。 “不知那梅花是否如说的那样。”平儿的扇子不紧不慢的。 “仄儿，你去说一下，乌吟哦也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怎如此不知趣，快去安排。”说话时仍是勾着仄儿的脸不放。 “遵命，老爷。”仄儿用手拨开赵修辞的手，博弈中，钗仍被带下，在主人笑吟吟的目光中，微微整理整理头发，开门而去。 “平儿。”赵修辞转移目标“你看这万花丛中也做花事了，这俗中也有雅了。” “那老爷以前来此便是俗事了，枉自诩为雅人。” 赵修辞哈哈大笑，连带着平儿扇风也柔媚了几拍。 “为你，还有仄儿，自不能免俗。” 平儿轻放下扇子，为其斟酒。 “仄儿未免也太慢了些吧。”未及多说，乌吟哦前来扣门。 “门开着，自进来吧。” “是，赵爷，那我进来了。”乌吟哦语音曼妙，一个爷字也说得千嘤百啭，含着那韵儿。及见其款款步入，扔风韵有余，平儿听音辩身，见其衣妆淡雅，点以灿灿珠翠，不是个媚俗的人，便对那传闻的梅花多了几分期待。 “赵爷，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乌吟哦手绢有幽微香气，说话不疾不徐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修辞眉毛耸动，也捕捉到了那香气，他似笑非笑地说：“有许久么？你恐怕想念的是我的银子罢。” 乌吟哦微微一笑，她的唇非艳抹，却仍显得娇艳欲滴，纤手轻按云鬓，草木的香气又从鹅黄的手帕中带出。 “银子是俗物，因些俗务，是不得不需要着的，赵爷说得极对。”乌吟哦顿了一顿，“但是赵爷的银子因着主人本身的风雅，便不是俗物了，也是不可不求着的，好让我们此地也能增益风雅。” “哦，原来我是个雅人。”赵修辞摸着短髯，郑重地拿眼瞧着平儿，平儿侧头不应。 赵修辞也不恼，转对乌吟哦说道“说起来，我今来这里，正是因为一风雅之趣。听说了大家在讨论万花丛，让我不由得也好奇，便来看看了，你万花丛招徕客人的手段也在翻花了。” 乌吟哦的笑容微微转向讪笑，作为情绪以及语意的过渡。 “赵爷说笑了，万花丛中过，又有几片叶沾身。想留的留不住，也不谈什么来不来，都念着还是家中好。”眼波流转地看向平儿几眼，又接着说“本应该是满足赵爷的兴致的，这是好大的面子，可是实在有不巧，今天梅花也是念着家中的好，并不在此处呢。” 平儿本是侧过脸，闻言亦看向乌吟哦。“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贵楼请来了奇葩，惹得街边坊里相谈，没想到却是什么都没有。”，那意思花若不来，人便不走了。 赵修辞亦不满，手指轻叩着桌子。 乌吟哦暗暗叫苦，这花也并非她造势之举，本身也不归她所有。只得陪起笑脸，“小姐说笑了，只不过梅花要听诗，需要有人于安静处一字一句念来以养其气。”她本想喊平儿贵客，想想觉得不妥，又觉得称呼夫人怕仄儿知晓心有芥蒂，只得折中称呼一声小姐。 平儿听了若有所思，赵修辞却笑出声来。“还是再给我上两个好菜，不然今天来此实在没什么趣味。” 平儿一本正经道，“楼中并无太大喧闹”，如听诗，我们花了银子，再念诗给她听，也是一样的。 赵修辞打断平儿的话，“平儿又发呆气了。你平时不都懒懒的，不喜欢这些琐细关节，今天怎如此地有耐心。” 平儿挑眉，眼波斜斜弱弱地扫来，“平儿哪有这样，老爷是嫌平儿太懒惰，服侍得不够好么？”她侧脸歪颈，语气是淡淡的哀怨杂以浅浅的娇俏，这一瞬间赵修辞觉得她今天的螺髻更比双仙可爱。 此时忽有个小丫头愣愣地闯到乌吟哦身前耳语一番，乌吟哦皱眉训斥道，“乐儿，做事要分个轻重缓急，有尊客再此，些许小事你们当自己处理掉，为我分忧，不济也先放着缓一缓，怎还敢打扰我跟尊客讲话！”声音克制着，但仍清清楚楚传入赵的耳朵。 撵走了小丫头，乌吟哦手帕掩着口，仿佛在缓解尴尬，她对着平儿，微微垂着眼，睫帘密动，“按小姐说的原无不可，来我们万花丛的客人，哪位不是出口成诗，诵即成章的，连我这个附庸风雅之人也能吟上两句。只不过此梅乃是弦歌栽植的，我也不能不顾弦歌的意思。” “这倒是奇了，弦歌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而且，你还需要顾及她的意思？”赵修辞一时有些不解。 平儿又摇起纨扇，悠悠开口，“天气转暖，再过几日，什么梅不都看不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二章 平儿又摇起纨扇，悠悠开口，“天气转暖，再过几日，什么梅不都看不成了。” “弦歌是暂住此处的一位小姐，墨梅是她私人之物，并非我楼中所有。”这话今天乌吟哦已重复多次。 “既是暂住，如何梅花有家可归？如是有家，弦歌小姐如何会居于此……”平儿投来妙目，顿住不说。 今晚之事说曲折也谈不上，说可笑也谈不上，但确实微微有些……奇怪，她只以为这噱头这借口颠三倒四的，倒足以吸引顾客前来，反正来此的真实目的另有其他。 “这……今日也是弦歌第一次说要家去诵诗，以致今日好些客人有些为难，小女子只好为赵爷奉上娱目声色来赔罪了。”初听到弦歌的理由，乌吟哦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她早料到面对客人诘问会让自己的理由看起来显得她很没有脑子。因此乌吟哦也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些心思电转而过，乌吟哦笑语盈盈，拍拍手，施礼告罪，便湮在曲声里了。奏乐者并不进门，曲声悠悠渺渺，三名舞者轻纱薄绡，柔柔作舞，其携来的灯盏放着五色迷光，一时场景靡靡，连平儿都看得入神。 及至妙处，赵修辞轻咳一声，“仄儿去了这么久还未复返，在这楼中怕是碰到了什么不便之事……” 平儿目不转睛，随口应到，“平儿去找她，老爷放心。”末了又瞥了一眼方要开门离去，此时门却自己开了，发丝香风袭了进来，仄儿不知何时竟换了薄衫，艳丽夺目，她抢入舞阵，其酥媚入骨之处，叫人目眩神迷。 赵修辞此时也没有理由屏退平儿了，只用筷子迎合节拍，仿佛融入其中，等曲子终了，鼓起掌来，平儿凑趣，也鼓了几声，她眼见那新上的酥酪，一箸未动。 她喃喃自语，以后买衣服大抵也可来此挑选了，乌吟哦的心思好像已经不放在主业上面了。 “老爷，你说这舞如何？”平儿上前按揉着赵修辞的腿，软语轻柔。 “咳咳，仄儿是有功底的，毕竟是善舞之人。”赵修辞倒是不太习惯平儿的温柔。 “平儿倒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哦？” 平儿也不解释，径直上前，取下仄儿头上的两穗流苏，缀在襟前的细带上。 “如此更佳。”她轻推仄儿，向下一拍，仄儿哎呀一声，身姿扭动，流苏齐着股摩荡，平儿将身贴上，媚眼如丝，望向赵修辞，娇声唤到，“老爷。”语调转了几转，又逗弄仄儿，引得仄儿连连躲闪，秋水盈盈地望向主人，而平儿则没事人一样，正襟危坐于赵修辞身侧。 “老爷，应让仄儿再舞上一曲，时辰尚早呢。” “哦？往日你都是催着我回家呢。” “仄儿累了，老爷让平儿来舞吧，她那付老神在在的样子真讨厌。”仄儿软软前偎，顺势向赵修辞怀中靠去。 赵修辞摸着短髯，“同意仄儿的看法。” “老爷，一天劳累了。”平儿想去揉赵修辞的肩背，却被仄儿抢了先，她拿鬼脸看向平儿，微微有些得色。 “老爷~”平儿不甘地撒娇。 赵修辞哈哈大笑，“男的看到我们的平儿吃瘪，以后多撒娇不就好了。不过……今天既然来了，不作舞岂不……”未及说完迎上平儿幽幽的眼神，更添了一分自得。这侍女较少作女儿娇态，使得他心理上获得了微微的快感。 其实意尽兴了，也就可以了。 他一挥手，“那就下次吧，欠着的仄儿记下来。仄儿不要忘记为你姐姐备好衣裳。” 仄儿还欲挑唆，赵修辞只是报以大笑。 次日，赵府 赵修辞起得不早，平儿在一旁服侍梳洗。 “老爷，今日我们何时出发？” “出发？去哪儿？今日铺子好像没有忙的事情，也没有人请我赴什么宴。” “去万花……那个丛……”平儿欲言又止，这话从女子口中说出有些奇怪。 “万花丛？为何今日要去那里。”赵修辞睡眼惺忪。 “老爷不要看那梅花了吗？”平儿停下梳篦。 “梅花？乌吟哦不是说昨日不能看花么，难道我就要巴巴地今天去看？那么我成什么人了？” “可是再过几日，梅花应该没有了。” “向来都是我们老爷让人等着，怎可让老爷等着别人呢？”仄儿端着一个托盘转入屋内。 “可是我觉得老爷心里很想看。”平儿正色道。 “不要又发呆气了。”仄儿嘲弄道。 赵修辞正拈着一枚果子，缓缓扫了平儿一眼。他轻轻放下白兔卷。对仄儿说，“下次让厨房用拔丝来做试试，才会有丝绵蓬松的质感。” 仄儿说，“是，老爷。那样也更符合可爱的感觉。” 他又拈起几样一一看后，放下，择一多层的片糕轻轻咀嚼起来。 “可以在一、五层加抹些酸味，颗粒感也不够突出，不够松。”他随后又对器具色彩，摆布提了几点。仄儿一一记录，接着，赵修辞用调羹舀了粥又放下，攸攸地说，“我并不要求你们用多么好的米来煮粥，而是要将粥煮得好一点。这次比上一次好了。” 仄儿暗暗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带了些喜色，旋即平儿插话道，“听说，若是有人一直用粥饭猪，那肉味肉质都会不同。” 仄儿恼她打断了老爷说话，也觉得此话大大不妥，此刻说来，让赵修辞吃还是不吃粥呢？赶忙拿眼扫她。 平儿并不搭理，继续说道，“这是否是粥是因为饭到了极致所致？” 赵修辞放下调羹，“我就不怪你讽刺我了。平儿啊，平儿，你还是想重提旧话，看来你对那梅花实在是感兴趣啊。” “愿见证这世间的种种美，种种高妙，乃至极致境界，不是老爷的一大爱好么？” “我有说过这话么？” 平儿只拿妙目看他，此时赵修辞感觉他拿着调羹放也不是，举也不是。 “我没说过这话，你说的这话比我能说出来的要好。” 平儿面无表情，还是只直直地看着他。 “平儿，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真的怕了你了。”赵修辞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调羹。 仄儿则拿起调羹，舀了一口送向赵修辞，“老爷，你还一口未吃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三章 下晚，水月街 “平儿，你也忒着急了。昨日你同乌吟哦确认，今日那梅花还听不听诗了。” “乌吟哦说她也不知道。” “那你……诶。不管如何，今日来这么早，显得好像是我们来等他们一样。” 仄儿给赵修辞揉着腿，桌上的小菜还未动。 “仄儿，将铺子的账目带了没有，拿给我看。现在时间还早。” “老爷，账目带是带了，但是既然来了，不若歇息一下，老爷平时太辛苦了。”仄儿边说边揉，不得不说，手法还是极好的，并未是女子而显得透力不够。 “嗯，还是仄儿体贴人。”赵修辞闭目养神，他倒也不想现在就看账目，开源节流，他更重前者。 此刻平儿既不侍菜，也不摇扇，说道，“我去跟乌吟哦说，若是不达目的，我就不回来见老爷。” 仄儿此时真想给平儿一个白眼，虽然是一个连乌吟哦也无法控制的因素，昨日毕竟是她出师不利。 “快去快去，仄儿，将我的书拿来。” “是，老爷。” 未等平儿前去，乌吟哦便来叩门。 “赵爷，昨日真是抱歉。吟哦先向您赔罪了。”说着施了一礼，头上银钗泠泠作响，今天她佩了一滴血红的珠子，越发衬得徐娘皮肤娇且白。 赵修辞放下书，并不看向她，直截了当说道，“那就不要再空空地赔罪了，废话不要说了。” “是，是，赵爷是直爽的人，那就进入正题吧。” 乌吟哦拍拍手。 身后响起声音，“诺。”这时几人才注意到后面有一粉衣少女，未饰珠玉，眉清目秀，还稚稚未长开的模样。仄儿悄悄瞥了瞥赵修辞的眼神，平儿看到少女背后有着动静，似乎还有阵仗。 少女一挥衣袖，一对小厮捧着一个箱子进来，方站定，又进来一对小厮，也捧着一个箱子，四个站成一排，接着是两名少女，一个提着书箧，一个则空手交叉在一起，眼睛倒是乌溜溜直转，透着纯粹的好奇。六人立作一排，并未发出多大声音，领头的少女满意地用眼神一一扫过，随后用目光询问早让在一侧的乌吟哦，乌则笑着向赵修辞施礼告退，赵修辞随意挥手，她暗自舒了口气，便离开去了。 一旁，仄儿则与平儿小声议论，那四个小厮长得似乎很像，未知是否是一母所生。 少女向赵修辞施礼，他早就不耐，便示意快点开始，神色上也作出急切的样子。少女转头，立在最边的少女放下书箧，取出一本书。 怎么，又要开始读诗了？仄儿心里想着，给出一个做作的评价。 “听说这花要听诗，不知道你们都是念什么样的诗。这花挑食么？”赵修辞摸着短髯，他之前看的乃是一本四言诗集，书的颜色老旧，带着些微破损，放在几上，被红色衬得愈发的古。 “回赵爷的话，今日读的不是诗，而是一些史书。” “你这有些答非所问了，小姑娘。”仄儿有些不悦，本来她就觉得如此做作是故弄玄虚。 少女略略思索，“这个……我并不知道……” 赵修辞抚摸着诗册不知在想什么。平儿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另外一个少女，她在发现有人看她的时候，就转来眼睛盯着平儿，两个人似乎进入到一种对峙状态。 仄儿冷笑一声，“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与平儿对视的少女被仄儿的语气吓了一跳，用手不自觉得摸摸丫髻。 “这个真是抱歉，因为每次都是主人对着念诗，而我们是不得旁听的。” “主人……弦歌……是吗？”赵修辞动着筷子，没有咀嚼出这句话的味道。 平儿打破了即将出现的沉默，“史书听起来也有些意思，毕竟老爷应该什么诗文都听腻了罢。” 赵修辞不满地说，“诗文如何会因为反复读而腻，平儿回去你要罚抄。” 平儿转换话题，“我很好奇，不知道你要读的是什么史书，诗不知道，是因为诗书不在你们身上，但是此刻……”她手指书箧，其意不言自明。 “这个等拿出书自然会有分晓。”少女答道。 “当然我更希望尽早看到花儿，毕竟那是此行的目的。不过书拿出来名字有就有了。” 说着就将目光投向第二个箱子，上面雕镂重重，似乎能看到里面，不过影影绰绰，不太真切。 少女打开书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在众目光中她慢慢取出书箧中的东西，一卷竹简，平儿哑然失笑，她走上前去，看见里面剩下的也是竹简。 看着少女展开竹简，平儿已经猜到。 对，这就是一份没头没尾的竹简，刀痕古朴，甚至有的字已经不甚清楚。 平儿转头问道，“你不是说书拿出来就有结果了吗？” 领头少女淡淡然地说道，“此结果就是此书简书名佚失了。”她的语气仿佛是那么自然，没有半分歉意，大概对于之前遇到的人也是如此的“不卑不亢”，习惯了。 平儿并不习惯，在府中她的地位可以算是超然的，此时此地，只得气气地哼了一声，“快开始吧。” 仄儿在后面偷笑起来，平时总是她吃瘪，现在也轮到平儿了，即使这小丫头也没让自己好过，但是此刻仄儿是快意的。 持书箧的少女开始念诵起来，摄于之前气氛，她的声音弱弱的，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第一对小厮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木头托架，随着移动，隐隐透出绿色花纹，他们施了一礼，将其放在距离赵修辞座位隔着一点距离，左侧一些的方向放了下来。 第二对小厮打开箱子，罩着黑色绒布，底下则露出了花盆，他们将花盆轻轻放在托架上，便退后恭敬站立。 而一直未言语的少女则轻轻上前，取下黑绒罩子，递与领头的少女，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地旋调花盘的角度，左看右看满意之后，又粗粗拨转了一个角度。 领头少女退下，柔声对赵修辞道，“雅客，翠瞳是专门看花的，绛唇负责念书，我等五人就不在此打扰，先行告退了。” 赵修辞挥挥手。 少女又道，“由于主人吩咐，此花夜晚不能放置明亮处过久，因是半时辰后将有花奴将花携走，还望雅客见谅。”她语声柔柔，但态度截然，似乎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四章 她语声柔柔，但态度截然，似乎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平儿不由地上下打量她起来。 领头少女说完之后，便将离去，在其将将步出之时，平儿笑问道，“姑娘，你说翠瞳是专门看花的，可是我却觉得她看得并不好。她摆放花的位置，并没有原初的位置好。” 少女转头，报以一笑，“雅客说的是，翠瞳你可不能怠慢了。”说完轻轻带上门，不管不顾径直走了。仿佛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对着无关紧要的人。 “回雅客的话，起先我也同雅客想得一般，然而，主人对我说，放置这类有灵性之物，当在有意无意之间，我先前刻意挪放，是有意为之，必得再无意一下，才是主人说的有意与无意之间。”翠瞳解释道，她的言语倒是感觉更多了些，不似最初给人的印象。 “强把有意与无意分成两步，这算是刻意了，不算落入下乘了么。”赵修辞幽幽地说道。 “雅客训斥得是，我的主人可以不需要左看右看就摆布得当，而我尚达不到她的境界，让雅客见笑了。” 仄儿给赵修辞斟酒，她看到了赵修辞那熟悉的眼神，这个眼神表示他很好奇，碰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或者是一个有趣的人。于是发话， “翠瞳儿。”仄儿有意重读，还带上一个“儿”字，音调也因此昂了起来，带有一丝玩笑， “翠瞳儿，你的同伴书读得也太磕磕绊绊了，平白扰了人的雅兴。”仄儿继续。 读史的少女绛唇碰到的的确是难事，竹简上的句子本就奇怪，其音诘屈聱牙，其义幽晦难明，绛唇已经有些难熬，额前刘海已湿贴额头，读到奇怪字词也是结结巴巴，只不过她把自己当做低调的背景，仗着厚脸皮，越读越声如蚊呐，也找到了让自己自在的状态了。 赵修辞听绛唇哼哼唧唧，磕磕盼盼，犹犹豫豫，含含糊糊，早就不耐烦，念了大段，大抵只能听懂“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几句。仄儿说出了他的感觉。 “姑娘说的是，我也是如此想的。”翠瞳的回答倒是没有维护同伴。 “那还不让她停下来，如果诵读的是老爷手中的四言诗集，才有雅情雅趣。” “姑娘说的是，以前我也是这么跟主人说的。”她不顾绛唇委屈的目光，大喇喇说道，“主人说，正是因为她不喜欢读书，才要多读，古书文字冷僻，语句与现时不同，有些错误、停顿也是有的，上古书言简意重，一个字的意蕴深深，读着盘根错节些未尝不是更加符合史实，更加生动。因此取其简朴虬曲的意象，来增益梅花，毕竟梅花尚高古，尚苍虬，不类俗花。” “啪，啪，啪。”赵修辞为此话鼓起掌来。 “说得好。”平儿凑趣又很不凑趣地说了一句。 “说得是不错，不过如此理由，想必她是因为笨嘴拙舌，你的主人才给她起名绛唇，好叫她口齿伶俐些？我看这名字倒是更适合你呢，翠瞳儿。”仄儿不由冷言冷语地讽刺。 绛唇感觉自己有点委屈到想哭，不过这书自己实在读的太糟糕，别人有此戏谑想法可以说有理有据。 “不过。”赵修辞发言了，“梅花尚高古，尚苍虬，此是梅花之雅味，翠瞳姑娘以为然否？” “翠瞳是这么认为的。”翠瞳的回答很谨慎。 赵修辞笑了，此女大概是怕他言语中设套，关涉她的主人吧。 “所谓墨梅，贵主人百般调弄，此是否亦一味有意求雅，刻意太甚，反落俗套？” 翠瞳沉吟，那边绛唇早已识趣地停下，连仄儿也皱眉思索，场面一时安静，此时屋外春意暖暖，丝竹嬉闹之俗声隐隐透入，雅与俗岂有边界乎？ “雅亦不能免俗，”翠瞳一字一顿说着，又小心地罗织言语，这话难以讲得浅白。 “雅因俗而雅，此是分际，却无固定，万事流变，今日之雅也许就落了俗套，世间仰慕圣人者众，而成圣者少矣。人奉雅道，却可能是附庸风雅，于梅花而言，高古之标准取之于人，所谓俗花，亦取决于人，不知雅客以为如何？”说完这些话，翠瞳不禁舒了一口气，突出这番道理，对她实在有些艰难。 赵修辞笑道，“你是为你主人落了俗套开脱，还是暗中讥讽你们称呼的雅客其实是俗客呢？”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翠瞳咬唇，有些为难。 “哎呀。”平儿忽然叹了口气，切入两人的对谈，“我听这雅啊俗啊怪绕人的，老爷，今日要紧的，不是来赏花么？”平儿疑惑道。 “哈哈哈，是，是，是，今日赏花最为紧要，来，平儿为我斟酒。” “我非讽刺雅客，虽然雅之标准并非一成不变，也有由雅变俗的可能，然而人大多行之奉之的，有大约之准数，而我觉得，最可贵的，在于人之自我格调，能自我欣赏，不一味驰求媚外，仅为娱心，就是雅人了。主人种此梅花，就是为了感悟古人之感悟，并不倚为奇货，不以物喜，也并不认定古人之雅一定为雅。但这不可说的感受，只能自己实求实证。” 平儿连连斟酒，赵修辞听着涓涓话语，已是连干几倍，可惜他今日是独饮。 平儿执壶，扭声赞道，“不愧是看花的，这还真看出了些门道呢。” 仄儿则说，“难道花上还有字么，赏花，若是只赏道花之外的东西，花有何益处？你们这梅花怎么一点都不香。”一语将众人注意从机锋中拉回。 “回姑娘的话，这梅花重在赏其花色。” “就因这梅瓣墨色而无香，因此显得如同假花一般。”仄儿毫不客气。 “回姑娘的话此话认为是假的，也是无妨，墨梅我也一直以为是在古人的诗中，如今从字里行间走出，我日日看它，也仿佛觉得不真实呢。” 仄儿冷笑，“若说你是看花的，不如说是说花的，眼观梅花，舌灿莲花，什么道道到你的嘴里都变了呢。” “眼观梅花，舌灿莲花。这句子妙极。我再添上两句，梦笔生花，怒放心花。”平儿看向仄儿，笑嘻嘻地道。 仄儿回以白眼，“生花、心花可是花么？” “不是花啊。”平儿故作惊奇，“那为何我们论了半天，这时间还长过赏花的时间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五章 “不是花啊。”平儿故作惊奇，“那为何我们论了半天，这时间还长过赏花的时间呢。” 仄儿自然不能说是因为老爷一时兴起导致的，只好自己吃了瘪。 “雅客，因为近日天气渐热，此花香气是少了些，不过主人有收集过前些时日的香气。”翠瞳走向第一个箱子，从暗格中取出棕色琉璃瓶。 “此瓶中有主人用烟气收摄的梅香，取下盖子放在鼻下可嗅，不过这香收的日子有些久了。恐怕稍纵即逝。” “你为何不早取出来，若是不问，怕也没有了。” “主人说收集不易，不要轻易予人。” “什么话你都推到主人身上，当你的主人也真不容易。”仄儿讽刺道，她很看不惯这套说辞，以及背后的那个主人，拿腔拿调，太过做作，仄儿承认被她成功地气到了。 “咦，怎么只有两瓶？” 翠瞳摊开手，示意暗格中并无剩余，她顺手取出箱中的琉璃沙漏。 “各位尊客，宝贵，过一会儿主人将命人取走此花，我也无法。此言非是推脱之辞。”翠瞳特意补了一句，“好在，还有两瓶香，可堪玩味。”说罢也不再言语，静静地注视着花，似乎真的要从花中悟道。 平儿此刻得以全神贯注地看花，她的体验便是，如同水墨画上摘出一般，是一种不真实，有贴切的样子，印象中的墨梅出现在了现实。她想，也许白梅墨染可以类同？不过这梅只是黑白灰色，花蕊也无一丝丝黄色。 仄儿本来便没抱什么大的期望，对于她来说，想象中出现的东西，未必非要看到实物去见证一下，那些大多同自己无关。但是既然来了，最最重要的，还是不能丢了老爷的面子，这是大事。之后这些说不定还能给铺子裁衣提供灵感，起码也是同宫人、贵人们闲聊的谈资。 而赵修辞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因为他的目光没有长久停留在花上，而是在此处一下，则流转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缓缓而过，平儿从不知道万花丛是个安静的地方。 赵修辞斜坐倚着桌案，红烛掩掩，室内不是亮亮堂堂的明，是一种暗暗哑哑的明，他一直饮酒，最初仄儿还斟酒，最后则自斟自酌，直到沙漏滴尽，众人携花告退。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赵修辞还欲饮酒，仄儿想要阻拦，他径自抄起酒壶喝了起来。 “老爷还未赏够花呢。”平儿掩面轻笑。 “酒居然没了？”赵修辞将壶倒过来，涓滴不剩。 “老爷，酒已经够了。”两女齐齐劝阻。 “来人。”赵修辞似乎已经醉了，不等人来，便自顾自向外走去，开门，猛然迎来一片丝竹之声，喧闹的感觉宛如热浪，扑面而来，顺着视线，许多人聚在一处，焦点凝视在楼中挑空高阁，高阁四面帘以轻纱，此刻一面帘子被卷起，有那轻薄浪子迈入阁中，一脚踏在席上，欲调戏阁中之人，周围则是起哄之声杂起。虽然是此间常事，但是赵修辞向前几步，想要看清，不知是纱帘还是酒，他总感觉场景有些隐隐约约的，他欲一探究竟。 高阁中有席，席上坐着一女子，戴帷幂，于纱帘之中多了一层设防，不知道究竟是长了何等模样。 男子半入高阁，他试探着想摘下女子的帷幂，见女子并未反抗，起哄之声愈来愈响，他越发得意，渐渐帷幂掀起过半，男子却忽然叹了一口气，就想醉酒后猛然清醒一样，接着他边摇头边后退，人群中杂声渐渐变大，赵修辞大抵能听到什么样的猜测与说辞。 乌吟哦则姗姗来迟，卷起的帘纱终于放下，继而清音想起，此时客人们不自觉将目光重新投入高阁，一时间嬉闹笑语都消失了，赵修辞感觉此刻自己仿佛被隔离，这是万花丛吗？ 然而下一刻，琴音则柔软绮糜起来，衬得万花丛中群莺娇美，春意融融。 赵修辞有一种感觉，那个瞬间，纱帘无风自动，有一双眼睛若有若无地向自己看来，他确定，那是弦歌。 但是他不确定，此刻，自己是醉是醒。 他隐约记得自己出来的目的，是拿酒。 “老爷，府中还有酒，而且夜已深沉。”仄儿的声音出现在身侧，怯怯的语气一下拉回了赵修辞，这几年他少有的有点不舍地离开此地。脑海定格在纱帘飘动的那个瞬间。 车轮辚辚，赵修辞在车中拿着琉璃瓶，反复端详，瓶子本身体态似方非方，似圆非圆，透着古拙顿朴之感，又有一丝不同，在瓶身一侧阴刻有五条细线，有若丝弦。 忽然车子速度慢了下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赵修辞记得此一段都是坦途。他掀开窗帘查看，子格前来回报，前面芳草巷子，似乎变窄了。 芳草巷子，最近有变化么？赵修辞觉得似乎没有，他没有听说，正想着，其时有香气传来，他首先看了看手中琉璃瓶，并不是从里面传来的味道。 香气刺激了他的记忆，哦，是了，最近此处是没有动静，此处原来是有动有静的，那是因为此处被人买下，而买主没有动静，叫人都快忘却了。今日拿到瓶里香，又嗅到巷中香，赵修辞闭目在想，这看似不相关的，会不会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呢，这世上多的是巧合还是刻意？ 嗯，喝多的人总是会胡思乱想。 “老爷，这里比前些日子多了块牌子。”顺着子格手持的灯笼，赵修辞看到了现在门上的木匾。即使光线昏暗，这匾额也让人觉得有些简陋了，边缘未修，显得质朴随意，难怪让人路过以为这里什么都没变化一样。 “一，一？”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眼睛花了？喝醉了？一块没有写完的匾额？这也挂出来了？看来醉的人很多啊。 从紧闭的门中传来的香气似乎安神催眠，赵修辞头脑昏沉沉，此时打道回府是首要的事情，至于城中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他哪里需要件件都去关心呢？ “子格，车快些回去，我倦了。” “遵命，老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六章 裁云里赵府 春眠不觉晓，近几日赵修辞都起得不早，今日也是如此，仄儿正为其梳洗，柔荑轻摆，更让赵修辞觉得还在睡梦中，软绵绵的感觉。 “老爷。”仄儿手持梳篦，柔声道，“今日铺子在催着问，之前给宫人送去的新衣服，她不甚满意，铺子里不知道如何处理，老爷你看呢。”仄儿询问，这是铺子在请示老板了。 赵修辞慢慢清醒了些，宫人的态度是要紧的，他瞥见台子上昨日把玩的两个棕色琉璃瓶，沉吟一会儿，说道，“将这两个瓶子给铺子送去，我记得宫人不是喜欢梅花么。” 仄儿想了一会儿，“这衣服原来是让巧手章负责的，那么现在……” 赵修辞拿起瓶子，把玩起来，昨日这瓶子的体态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似方非方，似圆非圆，单纯的方、圆都会让人忽略瓶子的形态，即使是方瓶子将棱角磨圆也是如此，当一个形态跟往常的一样，人便会忽略对他的注意，但这并不表示瓶子的不同形态没有区别，这区别一直都在，但是吸引力不在了。似是而非的形体，重新唤起了注意力。而瓶身阴刻的五丝弦，只有入手才能细细感受到。 那么…… “现在衣服便让巧手冯负责吧，再让金剪刀、银剪刀具体来做，瓶香送给他们去。” “老爷，我不太明白。只是有些好奇，故想问问。” 赵修辞眉头一挑，“你是觉得还是巧手章适合来做？” “仄儿只是好奇，并不是想要怎样。以仄儿的看法，宫人喜欢梅花，巧手章擅长纹绣，如此是最最方便可以改动迎合宫人想法的法子。” “宫人并非一般人，不会看到喜欢的图案就要见猎心喜。难道原本巧手章负责的时候，衣服上没有梅花么。” “老爷明鉴，原来衣服上面锦绣暗纹梅枝，堆绣梅花都是有的。不过也并不是一味堆砌，真真都是恰到好处的，没有矜夸浮华之感。”仄儿边说着，手上不停。 赵修辞离开台子，发髻已经完成。“巧手冯并不是纹绣不行，而是他对剪裁的领悟更深，宫人并非不满意梅花的文饰，而是体态的问题。这个瓶子，让巧手冯不要丢掉，可以参考参考。” “遵命，老爷。”仄儿垂首，“不过”仄儿顿了顿，“老爷是不是太大方了？” 赵修辞立着闭目凝神，“本老爷何时不大方了？” “老爷，”仄儿娇嗔道，“仄儿好奇那香气，仄儿想闻。” 赵修辞笑了，“你直说便是，遮遮掩掩的，我听不懂。” “老爷便不好奇那梅花的香气么？那花就真的跟假的一样，我很好奇。”仄儿疑问道。 “好奇啊。” “哦，我还以为……老爷不会好奇呢。” “终究是梅花的香气，而宫人的事情是更加紧要的，明白吗？” “是，老爷。”仄儿虚应，这意思就是不会给她了。 “不要自己昧下，也别偷偷自己闻了，然后换成别的给他们。”赵修辞的语气忽然有些严肃。 仄儿急道，“老爷~”忽然又止住语气，撇嘴将脖颈一梗，“我就偷闻，偷换，如何。哼。” “嗯，若真是如此，那你晚上有的罪要受了。”赵修辞的脸上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咳咳，老爷，你可知……”见平儿端着早点进来，仄儿转换了话题，“可知昨日我们经过的芳草巷子，发生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莫非我们错过了什么。”平儿笑眯眯地看着仄儿。 仄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一个角度，平儿将托盘放在桌上，等着仄儿开腔 “昨个见到的那处铺面，屋台上立了一面屏。” “哦，这个会很奇怪么？” 仄儿白了平儿一眼，“这屏风白天即撤走了，只有晚上才能看到。” “有人还真是无聊，老是盯着这白天晚上的，有的没的的，就不许人家晚上设了屏风纳凉么？” “若只是立了屏风也不值得提及，而是这屏风在晚上会亮一会，那匾额上原来也无字，随着屏风的出现，便出现了字。” “莫名其妙，不知写的什么。” 平儿掩口笑道，“老爷，看来不独是万花丛有新鲜的事情，这处处在在的，不留意就会溜过有趣的事儿呢。仄儿，你是不是想明天去看那屏风，好得知它为何会亮？” 赵修辞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没大没小的，我饿了，明白么？快点盛粥罢，仄儿去将东西送到铺子。” 平儿拍手赞道，“看来此次，老爷是胸有成竹了，那么事情大概妥帖了。” 赵修辞一边摇头，一边对着粥吹气，“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么做也是没用他法了，姑且试试。” 平儿摇头，“这才是妙招，仿佛是天外伸来的一枝，必是惊艳。” “但愿是好的方向，不是什么歧枝乱枝。”赵修辞端详着筷子，“这小菜上的雕镂，已经精益求精，若是凹处抹些酸味，口感或许更进一步了。” 平儿笑了，“那就浸入一会酸味，再洗掉浮味，不然一片一片抹，我怕厨房……”继而正色道，“有的时候，是不是太过苛求了，司厨裁衣都需要主动性的灵感，太过严格，这灵感或多或少受到心情影响。” “那就没办法了，他们应该庆幸我已久不下厨，否则必然更加抑郁。” 平儿摊手道，“那么我会将老爷的话带给他们，以为鼓励。” “那你告诉他们，翠衣的片可以再脆一点，切边的时候一边可以再锐一些，用刀再划一下弧形。五福卷，可以留一些粗粒进去，再多揉送一点，让微孔多些，肥油也可以切丁卷在最内。酥墨，用来研的磨要再打些水，有火气。” “那么粥呢？” “不能因为我之前说好了，就停止不前。下次换一柄调羹，为的是让人看到他并不是不思了，这是态度的表达。也并非让他们对着粥一味地改。” “遵命，老爷。” “嗯，我吃好了。”赵修辞说罢一抖衣袖，出门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七章 芳草巷子 外人看来没有动静的铺子，里面忙得已是热火朝天。 “少爷，我这个柜子已经擦了三天了。”贾挂抱怨起来，脸都要皱成一团。 文里少爷虽然比他低一个头，但是眼神扫来，贾挂也只得赶紧用手在柜子上滑来滑去，示意这上面已经洁净无尘。 文里扬起的眉这才放下，他是这间还没开的铺子的老板，因此看是他的职责之一，他此时转头看向其他人。瑞福抢着说道，“东家，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们还把芳草巷子整理打扫了一下，累得要死，但是想到为东家做事就很高兴，我们已经委铺子开张做好了准备，不知？” 之凌哂笑，“东家让你整饬，你累得要死，但是把巷子弄窄了算怎么回事？恐怕没几天，你就得恢复回去了。” 瑞福答道，“东家让我想办法让人能够留在芳草巷子，我这个主意，不是很绝妙嘛？东家喜欢花花草草，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特别能体现东家的品味。东家你说对不对？” 文里来回走着，不耐烦地看着，一会儿摸摸柜子，一会儿摸摸台子。听到此处，忍不住说道，“对对对，对你个大头鬼啊。” 宗磊、花欢、张青在一旁笑出声来。 瑞福理直气壮地说，“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也没见你们帮东家分忧，某虽然不才，可是做了，尽力了。有本事的，就不要在一旁偷偷地笑。”这次他学乖，没有再问东家对不对，这些天他大概已经了解到这位东家的脾性了。 “谁偷偷在一旁笑啦，我们是正大光明地笑你。”张青挺起胸膛，反驳道。“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聪明能干的，屋台招幌是谁想出来的，不比你那堵路行径强上百倍？对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那也不是你想的，你横啥？”瑞福回应。 文里的脸色更不好了，“对对对，对你个大头鬼，你倒是说说，过几日，这个大屏风后面放什么，是个更大更光的圆么？” “这个主意是花欢想的，想必有着后招吧。”说着张青后退了一步，让出了掩口偷笑的花欢。其他人则拿起扫帚，地下了头，装模作样起来。 “这……可以放我们铺子的名字啊。”不过随即花欢想到，这几日东家还在为铺子起什么名字烦恼，当时他还提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想到此处他识趣地闭嘴了。 “咳咳，师兄，老爷让你过去。”此时，一个扎两个小鬏的童子停在后院门槛。 “小童，你去回禀老师，等我调教完他们，就尽快过来。” “师兄，可不要太久，今天是老爷给贴补的日子。”童春特意强调了贴补两个字，对文里挤了下眼睛，便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听见没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文里拍拍腰间，“虽然有的人的点子不是那么好，但是力所能及地出谋划策，你们的东家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店铺开张之前，月钱就不曾短少，那么之后更加不会，所以，务必窗明几净，等我回来，要更好。” “是，东家。”大家稀稀拉拉地回应道，目送这华袍少年离去，当初来此也多少受这少年衣着影响，想一想了，只要有钱，店铺开与不开，又如何呢？这世上多的是有钱人，其中奇怪的，异想天开的，不知赚钱不易的，忽然冒出体验生活，散散财，也是有的，如今不是碰到这么一位么？ 文里回到房间，长舒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倒一杯水解一下渴，便听到里间传来童春的声音， “师兄。” “嗯？” “你这个匾额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文里边倒水，边懒懒回应。 “你猜啊，你不是最会读白字的么？” “念柔的音？” “对。”文里灌下一杯水，又倒了一杯。 “师兄。” “嗯？” “师兄，你这的桌子擦得真干净，都能倒映出影子来，难怪你会嫌弃伙计擦的桌子不干净啊，这是你自己擦的么，擦了几天啊？” 文里听到声响，赶忙走进去，怒斥道，“没大没小的东西，给我下来，不然……”他进到里间，找着童春的身影。 “嘻嘻，不然怎样？”童春的脑袋从挂落后探出，对着文里的背影说，“光溜溜一张台子，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玩，下次请我上来，我都不上来，差点滑下来。” “没有下一次。”文里表情严肃，用手比了一个切过的动作。 童春没在意地笑道，“师兄就可以有下一次，小童就不行，师兄不愧是师兄。不过，文师兄。”童春面对已经转过身的文里，语气有着不属于小孩的成熟，“我建议你下一次换一个法子，每次都这样，连我这个三岁小孩都看不下去呢。” “装嫩，你是三岁么，你说你是三岁我就要让着你么？”文里不屑道。 “师兄，我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不要被伙计戳穿了，不是要你让我，你从来不会让我的，我又不是不知道。”童春做了个鬼脸，“师兄你的表情太可怕了，看你那细细的眼睛又凶又狠，还有一道大大的疤，难怪老爷总是给你那么少的补贴，你的伙计都是怕你但是不服你呢。” 听到此处，文里不禁咬牙切齿，“兔崽子，要不是你在老师面前叽叽咕咕，老师怎么会想到用考核来卡着月钱，一个三岁小孩，连加减乘除都没会全，就来算计人了。你很可以啊。” “哦？”童春手中抛弃落下一个沉甸甸的锦袋，一蹦一跳来到文里面前，仰头看他，“你是怪我冒着风险，去老爷那里拿到这个袋子咯？” 文里的小眼珠，跟着那钱袋一上一下，他的语气姿态也渐渐软了下来。他立即诚恳道，“童儿，好童儿，你最了解师兄心意了，这个最近开店准备，正是开销大，前后不接的时候，人心浮动，诸事未定，需要这个……这个……”文里拿手比划着，面上的笑都要堆出了褶子，转眼已是从高高姿态到软语慰求。 童春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也不再拿乔，“小童自然是体恤师兄的，不然被老爷发现，那后果……不是谁能轻易承担的。” 文里忙忙点头，“这个我省得，不传六耳，不传六耳的。小童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八章 “有什么要求，你尽可以提。” 童春说道。“也没有什么，上次我同师兄提过……” 文里暗道苦也，忙一拍脑袋，“贾挂昨天买的粉有点问题，我让他不同粗细的粉买个十来种，我来选一下，但是他偷懒只买了三种，我得再去外面找找，这个掌柜不好当啊，下面人难管，不听话。小童，等我有空了，再来找你啊。”说着欲要急匆匆离开。 “师兄，你这个转折也太过生硬了。” “啊，是么？”文里苦笑道，“诶，小童，你要么换一个要求，你前段时间不是想要吃琉璃盏的么，你看，什么琉璃盏、琉璃钵、琉璃尊、琉璃罍我通通做给你吃，还有还有珍珠盏、砗磲盏、珊瑚盏、金盏、银盏我也做给你吃，如何？” 童春方欲说话，文里又打断急急说道，“小童你想吃什么，只要师兄会做的都可以，不会做的，你告诉我名字，我猜着也能做个七八分，小童你是不是嫌我这几个月做的东西都藏起来，不给你吃，我这就拿给你。”他边说边从柜子中抽出一个匣子，一打开，里面是满满一沓稿纸，文里用手按着稿纸，转头说道，“小童你看，我藏的不是吃的，这些字，你看了也不认识，这些纸也不是糯米纸，也不好吃。等我做出实物，第一个给小童送去。” 童春静静看着文里，眼神定定的，一会儿，文里败下阵来。 “小童，不是我不肯，只是你这个要求，我也没有办法的。” “师兄~”童春一味地撒娇，而不是用言语逻辑争胜。 “小童，这是我师门的规矩，不满十二岁，一般是不能入门的，你放心，你一直是老师身边最近的人，入门比其他人容易多了。你看，虽然师父只准你喊他老爷，但是你喊我师兄，他已经默许了，不是么？” “可是，那还要好多年，万一……万一……”童春显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忧虑。 文里也知师父择徒之严，这事还真不一定，虽然骗骗童春对于他没有害处，但是他因为心持，对于有关师门的事情，所言所行，俱不能随意。“小童，即使有万一，只要你一直随侍在师父身边，那也可以说，不用烦恼那些生活琐屑、柴米油盐了。” 童春幽幽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会如此的。“师兄，你哪里能了解呢？”这让文里一阵恍惚。 “算了，这个我既然拿出了，那就给师兄了。希望如果有机会，师兄还是能够代为美言几句，小童就不胜感激了。” 文里掩住喜欢的神色，只是敷衍支吾了几句，送走了童春，文里赶紧回来，打开锦袋，除了他需要的长物，里面还有一块石头，并一张字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有的还是画，文里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个小东西，还是留了一手，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真是好……”他隐隐有些担忧，这样的心机，像这个方向上发展的性格，恐怕会离师门的要求越来越远。 这算小童有自知之明吗？文里不禁反问自己。 台子上文里之前取出的盒子，满匣废纸映入文里眼帘，零零碎碎的文字，错综复杂的线条，纷纷乱乱，文里头嗡地一下又大了，真的很烦、很烦、很烦！他抄起几张纸，皱着眉将其团成团，想要丢掉，他扭过头，想了想，复有展开，他叹了口气，近来刚落脚此地，师父就命他开店，除了这个铺子是师父给的现成的场地，其他几乎都是从零开始，不管是伙计的招募管教，店铺转折，进货、制作，上下打点，资金统筹，对他而言都是吃力进行，千头万绪纷至沓来，而开店，除了做好要卖的东西，他还在构思开张初期，如何以噱头招徕客人，瑞福、张青都建议他多做噱头，口碑都是后来的事情，开头一定要好，他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鼓励他们多想点子，于是他受到了很多馊主意。 文里惯于精雕细刻自己创作的点心果子，最近的烦杂事务，都扰得他思绪混乱，没有好的灵感了，只得到堆堆设想废稿。不过即使废稿，他也会好好保存，正如做砸的点心果子，他也不会随意丢弃，近一年，他做砸的情况变少很多，不必自食苦果了，当然是以他自己的眼光，而非师父的标准。 没心思想着做点心果子，他开始抽丝剥茧、追本溯源地回想近日的种种种种，这所有的烦恼都指向一个源头——缺钱，缺钱会让人心情不好，生活不妙，灵感郁郁，不得迸发。 文里揉着脑袋，想一想，如果知道缺钱了，那些伙计还会不管假意还是真心地喊他一声“东家”么，他如何得以拿腔拿调，大大咧咧巡回来去。不知道熬到开张了，生意惨淡，或者仅仅是入不敷出，会有怎样的结果。他可以不理会伙计的感受，但是他害怕面对师父的威压与怒火。 想到种种，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压力山大，只要每次借童春之口抽身歇一会儿，方可缓得一口气，接着就是晚上向老师汇报工作跟功课，想起来从睁眼开始，几乎就没有休息。 他不禁怀念起以前随师父山居的日子，那时候还可以偷空出去玩，现在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了，外面也不能随意跑闹，摆在外面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地摸。 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将纸头团起来又展开，最终还是决定烧了稳妥，说做就做，他移来灯盏，拿去灯罩，点灯，将皱了的稿纸慢慢放在外焰灼烤，看着边缘燎焦蜷曲，忽然有灵感触发了他，文里赶忙移开纸头，熄灭火焰，左看右看，不由欢欣雀跃，冲入里间忙碌起来。 …… 当用镊子轻轻地将细碎的小花放置而上，文里从细微的感知中脱离而出，长舒一口气，界面、接触、点、碰撞……灵敏的感触不断放大这些微之又微的瞬间，他从案台上悬着的格子上取下纸笔，记下之前将花放上的刹那获得的那份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九章 看着天色不早，文里觉得该去见师父了。 院外钟声隐隐一响，文里整理整理了衣衫，而后将做好的果子轻轻放入匣中。再将桌台收拾干净，一切妥当之后，文里发觉因为自己太过投入，已经忘记吃晚饭了，他暗叫一声苦也，师父是不可以让他久等的，文里只得忍痛先去面见师父，然后再去果腹。 文里走出自己的糅心斋，又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方池前，方池隔岸是一座假山，文里绕着方池行经假山，童春则坐在假山石上，以凸起为凳，看得出他有些无聊，正扯着一根草，绞啊绞啊的，童春眼角瞥见人影闪动，便跳下石头，拍拍衣服，见是文里，也不说话，用手势比划，那意思是师兄你怎么才来。 “没大没小。”文里轻拍他的脑袋，童春几次躲闪，最终还是被摸到了头。 “小子，最近有长进啊。”文里心情不错，不忘评价一句。 文里穿过怪石，遮掩之后是一株松树，树下放着一铜灯，照着门户。而房内则未透出一丝光，静静的，文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老师。”文里叩了叩门。 “进来吧。”师父沈重的声音淡淡传来。 文里推门，一边还盘算着用什么理由来解释他的迟到。 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文里探头探脑的，蹑手蹑脚走进厅堂，见书房亮着，便向挂落走来。房间里都暗沉沉的，没有点灯，文里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师父手里把玩的事物上，一只漆碗，剔透红纹，是一种哑黯之美。文里伸长脖子欲细看，沈重猛然抬头。 “老师，你……”文里被吓了一跳。 幽暗的烛光下，只见沈重脸面施着红漆，便如这器物一般。他身着一身皂色衣服，仿佛隐藏在阴暗中，而伸出的苍白修长的手，仿佛突兀地出现，不由自主让人的视线投射过来。 师父，他素来不喜欢黑色衣饰，文里回忆着。今日收的这碗大概也是一时兴起，体会把玩过也许不出两次便会丢给童春去玩了。不过看到周围刻意张起的黑布上不经意流溢的光华，隐隐是锦缎的样子，猜想这次师父的投入有点多。 沈重的眼睛没有离开漆碗，也没有搭理文里。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在跟人交流，是投入到各式各样的物件中。 “老师，这是今日的作业。”文里开启匣子，轻按机关，匣底升起，果子显露。垂首恭敬地跪坐，他心中却在盘算着等师父将漆碗玩腻，赏给童春之后，将那张幕的黑色锦缎讨要过来，这黑色锦缎可以用来包覆精美的匣子，或是裁制什么小衣饰。 沈重点了一盏灯，放在近前，文里看见师父长长的指甲也涂成了黑色，显得中毒般诡异。近日文里的功课交得很是不勤快，见到这恐怖的指甲不由心中惴惴不安。 不说文里的心理活动，虽然房间昏暗，沈重的目光丝毫不受影响，他眼睛灼灼，似乎能够穿透匣子一样，烛火下沈重脸色显得阴晴不定，文里察言观色，想着之后如何将责备巧妙引导化解。 “你这个果子，少了一层。你看这碗，雕透剔漏，不同的层是不同的。”沈重上下打量着果子，这是一朵素色的花形果子，因此渲染上灯烛的黄，蕊中则是细碎的小花，银光闪过，沈重双手拉着两根透明的线，果子被夹起，若是远远地看，仿佛悬空一般，沈重双手屈伸，果子各个面都被翻转，细细地观察，再入匣时，也不见丝弦勒过的痕迹。 文里安静地等着师父的结论，多半是批评。今日因为灯光昏暗，他才发现师父擎着丝弦时其实并非不动，丝弦一刻不停地微微抖动，他勉强跟上震颤的节奏，便觉得头昏眼花。 “加一滴露珠，素色花的问题，我今日在想，可以瓣根渲染彩色，但那就不是净素了，素有没有层次？净素不假外物，确实难以显现出其纯粹，因为不如此难以触及人的体味，难以会心。” “老师，那我们留待那些会心的客人去会心好了，总是有的。” “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你所能体会的，就要让客人知道。所谓会心，以你心就他心，何为一道。” “弟子受教了，只是，会心实在太难了。老师，我在想，这露珠的位置，实在让弟子委决不下，是堆砌于花心，还是垂滴于瓣尖更会让人会心呢？” “文里啊，不要老是把你需要智慧考虑的问题问你的老师，那不等于我自问自答了。你要谨记，你这果子不是为我做的，年龄越大，约会偷懒，而且玩心也没有收敛！” 文里撇撇嘴，心想不就是给师父做的么。其余的话他直接屏蔽了，左耳进右耳出。 沈重假装看不透他的想法，淡淡地问道，“我听小童说，店铺交给你之后一直未开张，是也不是？可是你最近也少来汇报功课。你好好地告诉我，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老师，呃，开店的事情我不太擅长，正在努力学习，至于功课……是因为想要契合起来。” “契合什么？” “文里在想，如果这果子单作为功课，不够，而是结合着店里要卖的品类好好研究琢磨，才可以契天时人和，刚才老师点拨我会心之语，我现在才发现，那时我考虑的其实就是如何会心的问题。”文里得意地发现他把借口跟老师的话头完美衔接。 “老爷，师兄的鬼话可不能相信呢。”这时童春进屋，端着托盘，其上是一盅汤。 “嗯。”沈重沉吟未语。 “没大没小的，这里也有你插嘴的余地么。”文里训斥道，这小子不帮他就算了，专门告状。 “小童说的也没错，你的话确实……” “老师，你怎么……弟子，弟子……”文里满脸委屈，就不知道黑暗下是不是能看得真切，“老师，过几日，我定当多拿出几件功课。” “也不说个准数。”童春咄咄相逼，不知是不是趁机报白天的仇。 沈重正欲打断童春的利语。 “五件。”这时文里斩钉截铁地说道，说完暗暗咬牙切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章 “五件。”文里道。 “三件吧。”沈重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子，预先给文里留了余地。因为他知道如果太多他可能以此为借口，一件都不完成，没收他为弟子前，也不知道作老师，需要与自己的徒弟这般斗智斗勇。 诶，还是以前好。 “另外，我希望店铺快点开张，我不想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与调查。” “遵命，老师。”不管是三件还是五件，还搭上开店的事情，真是……文里匆匆败退，哦不匆匆告退，因为还有一件事情等着他去做。 此时他只想感叹，好饿，好饿啊！ 裁云里 平儿悄悄掩门欲要外出。 “咦，平儿姐姐，今儿怎么起得如此之晚。” 平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平儿就这么背着身子说道，“仄儿，昨夜老爷不是指名让你来服侍过夜的么。” “平儿姐姐，何必如此在意呢？今天的雨多，明天的雨就会少点，如此而已。” 平儿缓缓转身，今天仄儿戴着步摇，其上红翠金银活泼泼地，随着仄儿的话语摇曳生姿。 仄儿微微延着颈，迎向平儿的目光，仪态优美说道，“姐姐不喜贪睡的，今天怎么，不知昨夜可是操劳了？嗯，让我猜上一猜。”仄儿轻移步伐，将平儿巧妙挡在门槛那一片小小的范围中。 “莫非，莫非是……”仄儿拉上着尾音，就是不说是什么。 “是芳草巷子。”平儿眼观鼻，鼻观心。 仄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还以为姐姐去的是其他地方呢，比如说那梅花就很有趣，那花背后的主人也很有趣。” 平儿摸着左耳的耳坠，笑了，“那花的主人，寄居烟尘，也有几分脾性与雅趣，不过芳草巷子，可能会出现一家新的铺子，如是这铺子的营生与老爷有涉，那么影响就大了，这孰轻孰重呢？” 仄儿轻轻拍手，“老爷一定会喜欢平儿姐姐的这个说法的，姐姐总是能讨得老爷的欢心。” “看来老爷昨晚也去了芳草巷子，仄儿你明知故问。”平儿手卷着头发向下滑动。 “咦。”仄儿转身欲走，听了下来，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你就不想问问，老爷为何去芳草巷子，没有带上你么？”仄儿走得很慢，她要给出一个平儿回答的时间，她还想问一个问题，但是忍住了，平儿你就不想知道刚刚那个问题，是不是老爷他想要问你的么。 身后久久没有回音，仄儿再回头时，平儿已经不见，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脚步声，仄儿此回又失算了，“真是让人不爽啊。” 平儿未理会仄儿，她径直向另外一处院子走去，步到井边停了下来，古井幽深，点点波光收敛地摇动，看不穿，看不透。 平儿静静思索，“那屏转过来，是一幅美人图，只是不知为何，那图让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而同时，那匾额上添了一笔，由一一，变为了一十，而门中的香气也引人注意，虽然不明显，但是对有心人而言便明显得有些过分。这个店的主人，到底应该说他是高调，还是低调？他的种种做派，倒是跟弦歌有些类似。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或者有着什么联系？”这种种总让平儿有着隐隐的不安，当然平儿的性格总是会让她杞人忧天过甚。 “咳咳。”有人也来到古井旁，打断了平儿的思绪。 “平姐，老爷正在找你呢，他吩咐了一件事儿要平姐亲自去做。”平儿抬头，见一个丫头俏生生立在一旁，树荫投落在她身上，见平儿抬眼看她，这才慢慢走近，行了一礼，眉目清秀，未施浓彩。 “眉画，老爷他吩咐了什么？”平儿看清来人是眉画。 “老爷他，让平姐去邀请一个人来府中作客。” “持了老爷的名刺，这城中大部分都不会退拒来我们赵府。此人是谁？” “老爷说这人平姐是知道的，眉画没有听老爷说名字，他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墨梅主人。” 见平儿未语言，眉画说道，“眉画听着老爷的意思，就是作为客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客人。” “这个恐怕有难度……老爷没说其他什么吗？”平儿思及弦歌的脾性，在心里摇了摇头。 “眉画只是负责传话的，其他的老爷爷没有说，老爷说的，眉画都说了。” “这真的是老爷的吩咐么？”平儿疑惑，两只眼睛直直盯着眉画。 眉画被看着低下头，“眉画不敢说谎。”说着取出一块牌子，“平姐，这是老爷的玉牌。” 赵修辞确实会让人持他的牌子交待事情。 “好了，你去吧，我知晓了。” “是，平姐。” 看着眉画离去的背影，平儿嘴角抿成弧线，不管是老爷的意思，还是别人的什么意图，这都是有趣的事儿。 她看向天中，现在得出发了，晚了的话，她不方便以女子的身份单独见到弦歌了。 水月街 乐儿蹑手蹑脚掩上门，她习惯性地左右环顾，眼角发现右边有个人，她故意粗着嗓子咳了几声，顺手将帽子弄得歪斜了，架起了臂膀转身。 她准备妥当，转身后迎上的是平儿柔柔的目光，心中一荡，原来也是个乔装打扮的，不得不说这人男扮女装也是出色的，半新不旧的蓝色衣衫，并未引起人的注目，她的脸庞也不那么柔美，嘴角的神态也比较男性，如不是那双眼睛，乐儿还不能一下就确认这也是女子。 平儿等着乐儿打量一番后，说道，“这位小哥，我有个不情之请。”她特意加重小哥两个字，希望对方能够会意。 乐儿粗豪地摆摆手，“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免了，小爷累了一宿了，嘿嘿。”乐儿之前看到一些闲汉，学了个三成那腔调，她自己还算满意了。 平儿上前递了一物，“这位小哥请了。”又轻语道，“同为姐妹，想来你也不会为难我的。而且我所求的，乃是一桩小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一章 “哦，什么小事？” 平儿微微一笑，“我家公子思慕你们的弦歌小姐，想递信给弦歌小姐，不方便给旁人知晓，命我悄悄前来，还望小哥启一方便之门。” 乐儿笑嘻嘻说道，“什么方便之门，不方便之门的，哈哈。我只知道，幽草阁有个门，但好像不是方便之门……” 平儿感激地看着她，又递了一物，乐儿少见别人求她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便将门复开了一线，退了一把平儿，还顺势捏了平儿的腰一把，笑嘻嘻说道，“记得告诉贵公子我的门儿，不要忘记。” 平儿也不管她的轻薄，抱拳感谢，之后悄悄向幽草阁步去，一路上未见有龟公、管事经过，幽草阁在楼中的区域比较偏僻，加上弦歌来之后乌吟哦吩咐过，因此无事也没有什么人前来过问。 因此这一路很顺利，竟让平儿一直行到房前，平儿欲敲门，想了想，手放下，道，“送早点的来了，弦歌小姐。” 她想着如果无人应答，再思是否径直而入，一面她不忘观察，看着周围房中是否有动静。 “进来吧。”里面传来慵懒的声音。 平儿推门，便见弦歌侧坐椅子上，一手支颐，一条水纹潋滟的裙波光粼粼，静波中藏着急流，想必腿也很美，上身袒露，昏昧的房间中愈显得白得光润、腻滑，额中梅花钿鲜红欲滴，凤眼细细，眼波扫过平儿，似醒非醒。 见此情景，即使困倦平儿也醒了，身为女子，平儿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目光回避，更何况她此时女扮男装，是个男人的身份，她忙去关门。 弦歌这是懒懒地抬头，在平儿背后笑道，“原来是位急色的女公子。” 她转身回到房中，道，“转过来吧。” 平儿这才转过身，打量起房间来，隐隐见到阁中粉帐，微微帘动，似乎还有一人在那锦被之后，因弦歌进屋而发出声响。 房中并未与其他房间布置有太大不同，只是悬吊几盆兰花，长于虚空之中，未施寸土，置于小紫铜架子上。平儿微微有些失望。 不一会儿，弦歌回返，披散的头发用簪简单束住，又披了一件水色流光的袍子，但是也未严丝合缝地系起，显出弦歌的性格随意不羁。 平儿低着头，取出一份名刺，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弦歌之前的表现往往超出掌控，不如直话直说。 弦歌笑了，“难为你还如此周章，进了来，贵主人的雅意我已经知晓了，只是……” 弦歌微微沉吟，她思索时眼睛的光放远，与失神无异，平儿觉得弦歌很美，有一种画卷中走出的古意，微微晃神。 “只是恐怕去贵府作客唐突了呢，弦歌不善言辞，空辜负了美意。” 平儿说道，“我家老爷早已说了，弦歌小姐，多半是对着梅花念念诗，未必肯与俗人多说几句话呢。我原来还不信呢。” 弦歌掩唇笑道，“这是在揶揄我了，这个我还是能听出的。” “弦歌小姐误会了。” “看贵主人的名，想必是极擅长诗文的，我只能对着梅花念念诗，可不敢在贵主人面前班门弄斧。”弦歌笑时眼睛有着淡淡细纹，平儿不由暗道可惜。 “不过，现在我可是不能对着那梅花念诗了，它已经回复为一截墨炭了。”言到此处，弦歌自己不由都惋惜起来，叹了一口气。 平儿讶异，“墨炭？弦歌小姐可是在说笑么？还是我看到了一个什么戏法。” 弦歌的笑一直就没有停过，“不同你开玩笑了，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 平儿陪着笑道，“我明白是明白，可是难以向老爷交差呢。” “也罢，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上，自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 裁云里 仄儿娇语轻声，“老爷很久不在府中用晚饭，仄儿忽然有些不习惯呢。” “老爷大多在你房中吃晚饭，难怪今天仄儿你会不习惯呢。” “老爷，你看，平儿姐姐她总是要刺我几句。我感觉她才是仄仄的，刺刺的。” 赵修辞笑吟吟地摸着短髯，“平儿似乎也没有说错，下次我也多去去平儿那里。” 赵修辞环顾厅堂，偌大房间，只是三个人坐在席上，总显得空落落的，其时，仆从丫鬟静静布菜，没有人声有点落寞寂寥。 “在厅堂中吃饭，总是希望再热闹点。”赵修辞望向这些人，他们布完菜后都静静侍立，仿佛不存在一样。 桌上最后落定是十道菜，一般来说，赵修辞对每一道菜都会提出或多或少的意见，因此厨房也不想做的太多，自找麻烦。 老爷不会责怪菜太过少，但是一定会计较之前提的意见没有被改进，这点厨房都是牢牢记住的。 “老爷在哪吃饭都是极好的，不过要热闹，下面的人总是担心出错多。”平儿为赵修辞倒茶，被有若幽兰的茶气一激，赵修辞看了看桌上的十道菜，抬头问道，“今日是初一还是事物，怎么都是素菜。” 仄儿一一扫过桌上的菜，分别是： 碧玉珊瑚 白芍脆卷 笋叶兰舟 湖心小炒 鼎湖上素 天厨妙香 茜雪吊炉 洗手羹汤 炙花 无方果 接着仄儿又看了一眼平儿，眉间带着笑意，“听说今天平儿姐姐带回了一件物事，来自妙人馈赠，是一不俗之物，我特意让厨房将菜准备得别致些，好给平儿姐姐一个铺垫。” “哦？”赵修辞摸着短髯，不语。 平儿说，“老爷差人让我去邀请弦歌小姐来府中作客，不过她的脾性么……” 赵修辞深深看了仄儿一眼，仄儿则看着他处，纤手抚摸着耳坠，指甲染作茜红。 “不俗之人，行止也不类寻常。可以理解的。” 仄儿则道，“看来是有些可惜呢。” “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弦歌小姐也非不通情理之人，她托我转赠此物给老爷，以表歉意。” 平儿将桌上的石匣递放在赵修辞面前，仄儿早就好奇这匣子，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赵修辞扭头看向平儿，“怎么，还要我亲自打开么？” 平儿侧头看去，“我猜这种出自有趣之人手的东西，老爷亲自打开或许会更有乐趣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二章 赵修辞也有些好奇，不过为了压抑住自己的心急，他决定拖一会儿。在下人们面前，他永远是稳重的老爷。 “有趣的事情，要慢慢的来。”赵修辞说完便开始吃菜，只留下平儿仄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碧玉珊瑚，火过了一点，已经不那么碧玉了，白芍脆卷，可以再加一些软的东西助脆感，脆感也可借冰水淬出更多，笋叶兰舟吃多便觉得还有涩味，意境倒是不错了。” 这是赵修辞的日常点评环节，仄儿拿出纸笔记录，平儿也静静听着，没有动箸。 “湖心小炒，下次可以试试烹一点点醋进去，天厨妙香的香气还不够突出，鼎湖上素里面黄耳不是太好，这类没有好原料的，就不要勉力尝试了。” 赵修辞点评完凉菜、炒菜，这时停了下来，“羹汤还是多烧一会吧。”他看向石匣，再看看平儿，平儿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打开。 盖子掀开，呈现出一水晶托，上面架着一黑枝，细细看去，折射出宝石一样的墨色华彩，枝干虬结瘿凸，上面还有纤纤小枝，微微豪豪，宛然若生，平仄二人的目光射来，也未料到匣中竟然是此物。 平儿失声道，“没料到，弦歌所言竟是真的。” 仄儿道，“你先前没有见到匣中是何东西么？弦歌说什么了？” “老爷，我看这吊炉不能再等了，不同浓厚的感觉便不对了。” 仄儿心道，平儿专门喜欢吊人胃口，偏偏老爷就喜欢她这个样子，想到此就恨恨地。 赵修辞道，“等与不等，那是心的事情。你便说说，这跟我喝汤也不妨碍的，我也听着呢。” 仄儿为其盛羹汤，平儿则将弦歌所说娓娓道来。墨梅由木炭而生，复又归于本源。 仄儿道，“想必这是极其巧妙的烧炭法，即使不附会上这曲折故事，那也是极厉害的了。” 赵修辞道，“天下间不可思议事，不能以常理度之，嗯，这梅枝，然我想到了一件物事。” “听起来，老爷想到的这个东西倒像更不可思议的样子。”平儿好奇道。 “仄儿，再给我盛一碗。”赵修辞微微一笑，按住不说。 “茜雪吊炉的盐粒，因为时间的关系，让我的牙有些酸疼……这应该控制好时间再上，洗手羹汤这天可以不要那么稠厚，滋味过重。至于这炙花是谁做的？” 仄儿道，“老爷，这炙花有什么问题么？” 赵修辞看着她，“仄儿，这炙花不是厨房的人做的是也不是？” 仄儿低头，“的确不是，老爷是怪仄儿自作主张么？这炙花是仄儿所做。” 赵修辞想了想，欲言又止，说道，“仄儿做得很是不错，不过你要忙的事情还很多，不需要亲自下厨了。” 仄儿咬唇，“老爷是顾及着仄儿的面子才不说的，老爷都没有吃多少就不碰了。” 赵修辞笑了，这菜看上去还不错，只是花瓣确实有些涩，不过这不重要，对于仄儿的手艺来说已经不错了。于是他转移话题，用筷子戳了戳最后一盘，“这个无方果，怎么吃啊？” 最后这盘子中盛的，明显是木头雕成的果子，赵修辞用筷子的触感也确认了这一点。 “这是谁做的？” 仄儿拿眼看向平儿，赵修辞会意，他想了想，说道，“今天居然仄儿跟平儿都下厨了，平儿，这个无方果，要么你先来尝尝。” “回老爷的话，这个确实不能吃。我因为觉得可爱，所以拿了来，这餐餐可赏，虽不能悦口，但可以娱目。” “平儿姐姐惯会巧舌雄辩。”仄儿讥讽道。 “平儿自知手艺不如仄儿，因此取巧了，但还是让老爷见笑了。不过这无方果不仅仅只是看的。”平儿将无方果旁的小壶取过，向盘中倾倒，其质感似为油，其间还夹杂一些彩色颗粒。再将盘子放置在茜雪吊炉上，下面的盐焙着，沁出幽幽淡淡的香气。 “平儿听说，有的神仙只餐风饮露，吸几缕香气就足矣，很是羡慕，想模仿此意境，不过终究还是差了很远。”平儿边说，边为赵修辞倒茶，唯清茶与这袅袅香气更配。 嗯，赵修辞闭目体会这香气，他本来吃的不多，闻了之后感觉已经不需要再吃了，更吸引他的是那清爽的精神体验，足以让他忘忧。 仄儿不悦平儿的取巧，她炙花可是被烟熏着了很是辛苦呢。不过这香好闻，她也不抗拒多闻几息。 “以后便天天闻此香，倒可以省了好几道美馔了。”赵修辞啜着清茶，打趣平儿。 “这个无方果很好，平儿你仔细收着，这墨梅的炭枝与此果很配，就转送与你吧。”赵修辞合上石匣盖子，这炭除了观赏，似乎并无大用，若是制墨或者烧烤梅花鹿肉，都是既不够有用得不得宜的。 “多谢老爷。”平儿上前取了石匣。 “老爷不若消消食儿？刚才的话说道一半，平儿甚是好奇呢。”见平儿自承兴趣，赵修辞心情更好，他手摸短髯，说道，“说起来，这不可思议的东西，就在九刈城中。” “哦？若是就在九刈城中，如何从未听过，也未听老爷提起过？” “这东西我未见过，据说是一部秘笈，上面记载的东西不可思议。” “大凡秘笈，只要未被他人看见，总是可以被描述到玄之又玄的境地。”仄儿不以为然。 赵修辞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倒是比别人进了一步，想必消息也可靠了几分。” 平儿道，“老爷既然进了一步，为何？”赵修辞的好奇心一向不小，若是有接近的机会，而且就在城中，想必他会想方设法地看到，有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赵修辞叹了一口气，“这其中颇有些微妙的地方。这秘笈的持有者说来，同我也有几分血缘联系。如今算是孤女弱子勉续香烟，我倒是不太好同小孩子家家的打交谊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三章 仄儿想象着赵修辞同小孩子打交道的景象，只得掩口偷偷地笑。 平儿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如是平儿猜的不错，老爷说的可是在斜阳巷子落户的赵家？” “平儿猜的不错。” “这一支失恃失怙，只留一个小姐并公子，年幼力弱，当时我还曾让严姑姑照顾过他们一段时间。”赵修辞不由叹气。 “是否这秘笈持有者会遭逢种种不幸？还是孤女弱子其实早已不知道这秘笈何在，已经失去了呢？”仄儿疑问道。 “这也许有，也许没有。这世间的事情大多说不清前因后果的。由此每每见到他们，我也不大方便询问此事了，一是当时他们还年幼，未必知晓，二是若触碰到他们伤心之思，倒让我难以处理了，给旁人看见，穿了出去，太不好了。” 仄儿斜觑了平儿一眼，道，“或许老爷可以将此事交托给一个人，她平时心肠硬硬的，端的冷静，而且能言善辩，即使他们哭了，大抵也能使人破涕为笑呢。” 平儿道，“明人不说暗语，仄儿你意有所指啊。” 仄儿不理，说道，“老爷，不知那秘笈是何名？有的人装作不理不睬的，我就不管了，不过过几日我也会去斜阳巷子那儿。” 赵修辞摇摇头，“不可鲁莽，只是陈年旧事，今日忽然想起，感怀感怀，并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对那秘笈形象深刻，也是它的名字奇怪，叫做《十二枝》，今日见到梅枝，便回忆起他枝了，就这么联系了起来。” 平儿道，“我听说古道书中有用植物譬喻真道的，这书的名字，似乎也藏了几分玄机。” “平儿懂的真多，谈玄论道之事也有涉猎。”赵修辞眯起眼睛看平儿。 “不过，这书听来，与他们家的营生并无关系，他们主要做点心果子，这书名……” 仄儿在一旁，道，“十二枝，听名字，当是十二种植物的枝条，记得前阵子，煮药，就有用到桂枝、桑枝，医书上说桂枝发表解肌，桑枝祛风通络。我以为这书是跟药的关系更大呢。” “仄儿也懂的不少啊。以后当多让你做做煮药的活儿。” “老爷，这秘笈，真的有不可思议之处么？你说了这么多，除了他们境遇可怜，此书从未听说，也没听出什么显出奇特的地方。”平儿道。 赵修辞想了想，武断说道，“我说有，就是有的。”便再不言语，只是啜着茶，闻着香。 “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平儿欲上前帮赵修辞揉揉肩，却已被仄儿轻轻抢了个先了，对着仄儿得意的眼神，她也只能付之一笑。 晚饭散后，仄儿闷闷地走在院中，老爷说今晚他要同平儿要聊天，仄儿可以回去休息了，天暗了，仄儿眼角施的红，嘴唇点的朱，眉目间的风情，都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了。 院中很静很静，仄儿听到飞鸟扑簌簌的声音，抬头看向不远的玉兰，其时玉兰已经凋谢，长出了叶子。 “你是谁？” 玉兰枝条上立着一人，没有飞鸟，也许那声音就是她发出的，此刻立在树梢，一点声息也无，如同画卷，可见刚才那声响可能是刻意而为。月淡淡投下影子，仿佛给这不速之客笼了一层纱，月白色的衣服，不同一般闯入者的黑色夜行服，这衣服宽袍大袖，对私入民宅者来说可以算是华丽的套装了，来人伸手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尾指染作妖冶的蓝色，是个女子，有些飘然若仙，又有些……鬼魅。 这院子平常这时也有仆从经过，现在只是这两人对峙着。 仄儿打量着来人，她终于开口。 “你很聪明，知道没有必要大喊大叫。” “赵府向来很安全，这处向来少人，不过越接近边界，就约会引人注意。而且这时间，裁云里也有许多人。” “我无意带走你，也无意伤害你，只是想来此，和你做一笔交易。”女子一直稳稳立着，如履平地，展现着在轻声功夫上的造诣，只不知击技如何。仄儿粗略考虑女子的战力之后，就将注意放在她的衣服上，月白色很美，月光下映着柔柔的光，想来材料也不错，腰身约着，显得其人妙体婀娜。 略微中性的声音不紧不慢，说完就停下，没有废话。仄儿思绪翻飞，她有何筹码，让一个陌生人来此做交易，来人的实力仄儿不能看穿，也没法仔细计较筹码以及背后的牵扯。 来人静静等着，给仄儿思考的时间，虽然她觉得仄儿最好先听听她的提议在想比较好。 “我不太明白，和我交易，你能得到什么，这位……姑娘？”仄儿试探地问道，如果猜测是女子，就不要喊她前辈。 “你不妨先听听我能给出的。” “愿闻其详。” “让你的老爷专宠于你，如何？” “……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 女子笑了，此时树枝轻轻颤动，给了一丝更加真实的感觉。 “让平儿从赵府消失，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仄儿有些震惊，她一边倾向谋定后动，先思考好对策再出招，如果别人的招式太过猛烈，她就会愣住。 “我……不想看到流血。也不想看到对老爷不利的事情发生……” “我也不喜欢。看来，你还有犹豫。我明天还会来的。” 仄儿扶着离她最近的一棵树，明天她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 她望着玉兰枝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心里却有了波澜。 斜阳巷子 桃红从饴心斋后门悄悄踏出，这门已有些破旧，桃红轻轻关了几次都没有能合上。 “桃红！”冷不防背后有人叫她，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桃红还是暗道不好。她用手指绕着小辫子，红色丝带一晃一晃的，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一样，这是她作为惯犯总结出的经验，出手一定要准，心态一定要稳。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运气和外物的事情了，掌控不了，掌控不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四章 碧玉双手叉腰，慢慢行来，碧玉身量较一般丫头更高些，颧骨微微高耸，因此口气也显得老成点，这是最让桃红讨厌的一点。 碧玉说道，“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外面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的，勾的你颠颠的跑出去，连我都好奇了呢。” 桃红做了一个小声点的手势，要是此刻引来其他人，她就不大方便溜了。 “你还知道这是偷偷摸摸的事情，给别人看到多不好。你是小姐倚重的人，却带头偷懒。你说一说，到底去干什么？” 桃红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动，她略带兴奋地说道，“你难道猜不到吗？当然是去看芳草巷子那的……” 碧玉眯起眼睛，“现在天已经晚了，你再去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能看到什么，快跟我回去伺候小姐才是正经。”说着要来拉桃红的手。 桃红向一旁躲闪，“你又假装知道了，现在去正是时候，过一会才开始呢。” 碧玉觉得此时确实不大合适，桃红一个女孩子出去毕竟不太安全，正沉吟间，桃红扯着她袖子央求道，“好姐姐，平素你都让着我的，你又不想去看，要么这次也遂我的愿吧。何苦叫别人跟你一样天天无聊度日？” 碧玉板起脸，“你怎么这么说，你是天天无聊，谁跟你一样不做正经的事情，我一天天都忙不过来，我一会儿还要去伺候小姐用香，若不是考虑黑天你的安全，我才懒得管你。” 桃红不以为然，心想你懒得管不还是管了么，天生操心的命，闲下来都是难受的。面上则不显露不屑的神色，缠着碧玉道，“我自然知道碧玉姐姐是为我好，可是，可是已经有人约我一同去芳草巷子了，我……” 碧玉读懂了桃红的神色，“你是说少爷他已经去了那里？” “小姐让我们平时多看住少爷，以他顽劣的性子，指不定搞出什么事情难以收场，以前向街坊邻居赔礼道歉还少么？他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碧玉暗想，其实我也不比他大了几岁啊。想归想，碧玉诚诚恳恳说道，“是这个理儿。都是桃红不好，如果我再不赶过去，怕是就不大容易找到他了，现在那边每天晚上都……人满为患。”说道此处，桃红着急起来，语速也变快，“桃红知错了，那我现在就去找少爷。” 碧玉一把拉住想要遁逃的桃红，淡淡地道，“不必了，还是我去吧。”每次桃红想要逃走的时候，碧玉都用身高优势将其控制，不过最近桃红也开始变高了…… “可是，小姐那里……” “我在那边找到少爷就会立即赶回。” “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回来呢？”桃红弱弱地问道。 “小姐不是也让你学过用香的手法么，之前几次你也在一旁伺候过。” “可是……”桃红为难地绞动手指，抿着嘴唇。 “没什么可是，我要赶过去找少爷了，你在小姐面前谨言慎行，不要让她再操心太多了。” 桃红还待说什么，碧玉已经离去，桃红还能说什么，她只希望那风驰电掣的长腿安在自己身上，已保证自己以后不会被抓个现形。 “诶，去见小姐吧，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桃红磨蹭着来到浴房门口，拖一会也只能是平复心情，她内心提醒自己一会儿不要说漏嘴，然后才开始敲门。 “进来吧。” “是，小姐。” 虽然换了一身麻布衣衫，桃红还是觉得房中有些闷热，索性脱了衣衫，留着肚兜，虽然赵心怡眼睛闭着，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十二三岁的少女，总是有些敏感而容易悸动。 房中浴盆上架着木板，上面开着小孔，热气升腾而出，赵心怡跪坐其上，肌肤细腻。 旁边几上放着一小小银香炉，其上仙鹤欲翔。 “今天怎么是你？”赵心怡抬头看是桃红，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今天碧玉姐姐身体有些不适，不适合接触水汽。”桃红有些心虚的说道。 “嗯，开始吧。”赵心怡没有多说什么。 桃红打开香炉盖子，欲准备焚香。 “呀！”她发现盘香已经燃起，这等于松灰，压灰这些她都不需要做了。 “见碧玉久久未来，我便自己做了。”桃红有些心虚，又有些羞赧，跟小姐相比，她真的是个很懒的丫头了。随又想到小姐燃香的样子，不知……她摇摇脑袋，此时不是艳想的时候。 桃红回忆了一下碧玉之前的流程，由于开始的用香过程没有介入，她需要从头回忆，然后再接续上。 她模仿这碧玉的动作，端起香炉，将仙鹤翅膀扇起，孔洞较大的一面对着赵心怡，开始由上至下转圈，由于没有碧玉那么高，她只得踮起脚，索性不是一直高举着，这时她感受到仿佛水汽化为甘霖的一种状态，香气让她的头脑有了一丝凉的感觉，似乎真有甘露在百汇一般。 桃红缓缓放下香炉。 从赵心怡右手关冲穴开始按揉。逐渐沿手臂向上，慢慢旋动手指，最终至膻中而止。继而换到左手，相对相应而上。初始有些生涩迟滞，渐渐的，桃红仿佛对于腠理感受加深，不同地方深浅轻重有所不同，手法微微有些娴熟了。 消除了最初的陌生与紧张，桃红开腔，毕竟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小姐，你可知最近芳草巷子发生的事么？” “嗯？”赵心怡鼻尖沁出汗滴，滑了下来。 “那间被人盘下的铺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如今终于有了动静。” “铺子要么就是开着，要么就是关着，看着城中的铺子，大多不出这两种状态。” “额。”桃红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 “这铺子的不同便是卖的东西不同了，他们卖的是什么，对于我们有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这个倒是不知。” “你说他们铺子有了动静，却不知道这是间什么铺子，是不是我听错了什么。”赵心怡秀气的眉毛攒成一团，虽然没睁开眼睛，但是桃红已经不敢与之对视，遂尴尬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五章 “他们有动静不假，不过这动静却不是在开店上的。” “所以是什么噱头呢？” “噱头？对对，大抵用噱头来形容是最切近的了。桃红听旁人说，他们铺子在晚上会有美人舞蹈。”桃红边说，手上不停，按完云门穴，指腹滑动，按向天府。 桃红的力道不比碧玉来得小，但是肌肤丰腴，不会有骨的触感，弹弹的，赵心怡能感受到桃红皮肤那种少女的细润，温柔缱绻，赵心怡细细体味那份舒服。 “他们铺子上是一屋台，请了一美人于晚间起舞，很有一些闲汉喜欢去看，大家传来传去，因此有了些动静，又吸引了一些人去看热闹。” “那美人有多美？”赵心怡闭着眼睛，脸因热气而红润，可看出美人胚形初成。 “这个嘛……我未曾亲眼见过，那帮子闲汉没有见过女人似的，一见便只顾着满嘴流涎，他们所说的，大多要大打折扣。” “嗯，如果是晚上，你倒是没有空去见，你是个贪睡的人。” “啊，小姐！”桃红冷不防被赵心怡刺了一下，娇嗔道。 “所以，你告诉我，碧玉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赵心怡在此节奏突然冷然问道。 “啊。”桃红再次被突然的话语问住，差点脱口而出，所幸她忍住了，“碧玉她真的有些不适，她自然在那不……方便之处。” “哦。”赵心怡没有睁开眼，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小姐，若说到那女子，有来我们铺子的公子哥儿倒是提到过。” “不会是郑公子跟贾公子吧？” “咳咳，小姐你为何认为是他们？” “他们啊……”赵心怡意味深长，欲言又止，“你还是接着说吧。” “咳咳，好的，小姐。郑……哦不他们说她身材袅娜，姿态优美，只是可惜……”桃红见香炉中余烟散尽，说道，“小姐稍待”，便擦了手，又续了香添进炉中。 赵心怡静静等着，细细汗从额头沁出，刘海湿湿贴在额上。桃红双手点按迎，她靠着赵心怡，此时也是热极，湿衣帖肤，气息微微喷到小姐脸上，赵心怡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忍着酥痒。 “刚说道哪了？哦，对，舞女的姿态优美，只是可惜有屏风挡着，不知道究竟生了何等模样，不过从侧影来看，应该不会差了。”她忍不住模仿起公子哥儿的口气，未及说完，自己就绷不住笑了。接着她屏息凝神，轻轻揉着赵心怡印堂穴。 赵心怡等她手指移开，摇了摇头，“如此造作拿态，我很担心，在我们附近街巷再出一个烟花之所。” “小姐，自从那家开在水月街，我们的生意变得更好了，现在这个，也许当时候我们就会忙不过来了。”桃红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了，今天就此结束罢，我困了。”赵心怡睁开眼睛，表现有些不悦。 桃红自知失言，便乖觉地伺候小姐拭身，更衣，她不知碧玉究竟回来没有，那边是什么情况，她明天要偷空问下，不过她的好奇心都快等不到明天了。 “嗯？”赵心怡看见桃红打开炉盖，清理渣滓，这渣滓比碧玉操作之后的更加细，更加少。她心中也暗自有了盘算。 次日 赵心怡半睡半醒，在梳妆台前，碧玉正在为其梳头，梳着梳着，碧玉不由有了一丝心疼，她在赵心怡头上看见了一丝白发。 正欲拔掉那根白发，忽然被纤手按住。 “小姐。”碧玉柔声道。 “我不在意，你又何须在意？” 碧玉不回答了，提到了，见到了，记住了，便已经是在意了，即使说了不在意。 “碧玉，听说昨夜芳草巷子，发生了有趣的事儿，你给我说说呢。” “啊。”碧玉拿梳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虽然相隔不远，我如何会知道昨晚芳草巷子有何事发生呢？也许桃红这种好打听的，会知晓一些。不如让她出去打听打听。” 此时碧玉正瞥见桃红端了水进来，不由剜了她一眼。 桃红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白眼，“也许该碧玉姐姐出去打听，若是碰到了贾公子，他肯定什么都对你说了。” “什么假公子真公子的。”一想到昨晚没有见到自家公子，倒是真的见到了贾公子，碧玉就气不打一处来。 “碧玉姐姐一说，我倒是想起，也许姐姐问问郑公子，他也会告诉你的。” “你！”碧玉想要发作，忍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这真真假假的很难说清楚，且住吧。” “不要贫嘴了，我要漱口。”赵心怡发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命令。 “是，小姐。”桃红递上了杯子。 碧玉观察小姐神色，隐隐觉得在怀疑她，可是她出去寻找少爷的事情也不方便告诉赵心怡，因为她没有找到少爷，今早发现少爷还在睡懒觉呢。想一想便知道，是桃红编了个理由，她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骗出去的。小姐一定会问为何不先去看看少爷是否在屋中，若是那样，桃红一定会趁机溜走。想一想，面对少爷与桃红，碧玉就止不住的头疼，幸好有小姐镇着，不至于闹翻天。 赵心怡此时又发话了，“碧玉，既然你不知道昨夜芳草巷子发生了什么，那么今晚你就去一趟，然后回来向我汇报。” “可是小姐，今天晚上你要用香……” “你这几日不是身体不适么，能不碰水汽就不碰。” “啊？”碧玉看了桃红一眼，这个丫头居然用的是这个借口。 “就让桃红来吧，有些事情总是要学的，桃红在家总比在外面要让我放心些。”说罢便快步踱出，她今天饰了棱锥形的耳坠，前后摆动，显得很有力。 “小姐，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多操心了。”桃红对着赵心怡的背影喊着。 “都怪你。”碧玉恨恨地瞪着桃红，桃红做了一个鬼脸，“谁教你昨日不让我去，少爷你没找到吧？” “你……那不是……”碧玉气到一时舌头打结，想将话一股脑说出来，但是又堵在了一起。 “你不知道，昨日你不在，小姐虽然没有说，但是那表情很失望，很不高兴的。”桃红严肃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六章 “我……”碧玉一时语塞。她因为担心桃红晚上出去不安全，兼又想找到少爷表功，这夹杂着公心与私心的想法难以言说，更何况桃红牙尖嘴利，完全讨不了好。更因为小姐对自己的失望，这是最让碧玉最最难过的，以致于桃红辩驳的心情都没有了。 只抛下一句，“快点呈上早饭，不然又等着被骂么？” 桃红一拍脑袋，急匆匆向厨房赶去，一边走一边道，“哼，说不过我就欺负我。” 早饭很简单，赵心怡想着检查进货的材料，匆匆几口即止。虽然碧玉与桃红需要随行，但是此时小姐的心思俱在原料上，可以稍微躲懒，喘息一会儿。 “姜婆婆，我看下今日的米。”赵心怡将手插入米堆，抄起，又一粒粒洒下，听听声音，又用力捏碎一粒，双指挫碾，再闻一闻，接着走向下一个袋子。 “你干嘛。”碧玉正直勾勾盯着赵心怡的动作，冷不防桃红从背后轻轻戳她，碧玉很讨厌被人用一根指头戳，那样真的很疼，特别桃红的指甲修得很尖。 “喂，你害的我昨晚没看到好戏，现在反正没事儿，说说罢，昨天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你你，你还说。你害的我被小姐说，你怎么补偿我，你还骗我少爷也去了那里。” “说说嘛，起码现在，小姐还不知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难道你想让她知道么。”桃红给了碧玉一个眼神。 碧玉咬牙切齿，只得说了，昨日确实有了不同，那屏风向上卷了一道，使人可以看到舞女的裙角，现在舞蹈时，闲汉浪子现场时不时嘘声连连。 桃红眨眨眼睛，“听起来很有趣，诶，可惜没现场看到，你没有遇到什么熟人没？” “没有。”碧玉斩钉截铁说道，桃红盯着碧玉的脸觉得她似乎有些生气。此刻碧玉脑子中浮现的全是那两个公子哥儿的样子，一会儿议论，声音越来越大，一会儿发出低低的不坏好意的笑声，而且越来越低，是他们一贯游手好闲的状态。 “今晚小姐让我过去那边，你可以不要懈怠了。” “碧玉姐姐的吩咐，桃红不敢呢。” 碧玉想了一会，说道，“嗯，我猜今晚，那屏风又会向上再抬卷一些。” “不知道这屏风全部拉上去，会耗费几日？” “按那铺子的作风，这还真不好说，他们不急着开张，而且似乎，花样甚多。” 桃红似乎想到什么，笑着说，“你说大家巴巴等着那屏风全部消失，那舞女会不会又戴着一个面纱，来作弄众人呢？”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只好捂着嘴偷笑。 此时赵心怡检查完了陈皮、花椒、芝麻，又转向后一排材料。 “真不明白，这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好看的，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拥在那儿。再过一个月半个月，大概就会无聊，散去了吧。” “我看不一定，比如我这种没有看过的，听你讲，听他讲的，就会好奇，就想去看看。” “并没有小姐做果子有意思，小姐做的果子，你可以拿在手里看，可以吃，而你去看了那舞，就不会想去第二次的。” “诶呀。”桃红听到此言，忽然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碧玉忙问道，此时赵心怡已经再挑拣梅子，专心已极，根本没有听到桃红的声响。 “提到果子，我忽然觉得腹中甚痛，昨天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现在加重了。诶呦。”桃红弱弱说道，眉毛都扭到了一起。 碧玉疑惑道，“昨日并未见你有不舒服啊。” “有，当然有。诶呦。昨天我忙着小姐的事情，因为你不在，也不敢说出来，怕说我偷懒，只得忍着。” 碧玉原本有些不信，但是桃红的脸色确实有些发白，还沁出了细汗。 “所以……我现在得去方便，方便，你伺候好小姐，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不需要担心。” “可是……”还没等碧玉决断，桃红的人影已经消失。 此时碧玉哪里还不明白，“诶，这个丫头玩心太重，不知道此刻又找了理由去哪里了。太野了。” 仄儿向斜阳巷子行去，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桃红，桃红。”仄儿喊了两声，眼见随着辫子晃动的红色发带小时，她也不再喊了，继续向着饴心斋走去。 一旁的支巷中，桃红躲着，偷偷观察，看到仄儿远去了，她拍拍胸口，暗道一声好险，要是被赵府的人给绊住了，恐怕要耽误不少玩的时间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仄儿来到此处，怕是要去饴心斋，若是见到小姐，提及自己，恐怕也是大大的不妙。思到此处，她不禁纠结，是去芳草巷子，还是回饴心斋。 桃红用手拧着小辫子很是想了一会儿，一跺脚，还是本着既定线路去了。 其实桃红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看什么，那屏风大抵晚上舞毕便会撤走，没有撤走，难道自己傻呵呵盯着一个屏风看么，此时也没什么热闹，探寻心内，大概就是一种看戏的八卦心态，即使在空气中体味一番，也是好的。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好玩之人。 芳草巷子离着不远，桃红放慢了脚步，也是三步并着两步就走到。她眼见这巷路跟以往有了不同，细细瞧着，这铺子门槛整饬一番，新了不少，多摆了些花花草草的，显得路面窄了一些，让路过车马不由便会慢了下来。有的人最近似乎也不曾来过，好奇地看看地面，看看四周，总之这一块总是有了些不同，不仅仅是多了几盆花，翻新了铺路的石板而已。 “这是让人慢下来，停留住，以此来多招徕客人么？”桃红向前走去，那匾额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十十？”这是何意？她正想着，冷不防有人从匾额下走出，吓了她一条，她原以为这门是关着的呢，细细一看，原来，原来这铺子门是开着的，只是内里一道屏障颜色沉沉，远看似乎整个门未开一样，桃红又带着主见，所以对这门视若不见了。 要不要进去呢？桃红迈步，小腿悬在空中，她又犹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七章 桃红没有想多久，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不是么？ 桃红走进门中，在隔障处右折，左手边是一溜障子，细密的格栅在前面透出光亮来。桃红正适应着屋内的光线变化，忽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语声幽幽，“在花，未开的时候，要想象花开的盛状，是件很难的事情。” 桃红闻言，对那说话之人好奇，便向前步去，就觉得渐渐有香气侵袭而来，她正要分辨，便觉得一旁障子后有人影闪过。 “店主在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的人影、说话之人是不是店主？不确定这店开张还是没有，桃红先询问起来，免得显得自己唐突失礼。边问边向前走去，隔障消失，是以小小厅堂，厅堂中间的台子上，放着一个琉璃盒子，近前一看，里面盛着一素白花朵。 桃红打量了房间，这厅堂周围环以格栅，空间不大，每面格栅上挂着些香囊，之前闻到的淡淡香气，就是从里面透出的，香囊似乎是革质，剔露透雕，花纹或明或暗，线条流畅，不算是复杂，亦不算是简单的工艺，见其可爱，桃红忍不住拿着一个，来来回回地看，再放在鼻下闻一闻，忽然想到这是店家之物，张悬壁上，不知道是不是售卖的玩意儿，又赶忙松开手，左右张望，看看是否有店家在侧。 除她之外，厅中空无一人。看完香囊，她这才将目光转向那琉璃盒子，台子窄窄，只是为了放置这盒子而存在。使人可以环绕看着里面的东西。琉璃盒子棱角圆润，未饰线纹雕刻，剔透纯净，只是其中微微有些气泡。桃红没有分神于盒子，而是欣赏着那朵花。其时厅中静静，无有旁人，花瓣的白仿佛映出光，投注与桃红的眼瞳。 “这是……昙花？似乎还未到时节。”桃红思绪随着香气浓浓淡淡地翻动，与一墙之隔的街市似乎远了，而花朵之上的露珠似乎鲜润滚动起来，桃红还看到，这花瓣的边缘还有浅浅灰色的边，使得花色纯白而开出层次，见此她恍然大悟，这花做得太逼真了，原来是不是真花！ 桃红欲细细看完，这时从门前传来一阵脚步，还有折扇开合的声响，脚步蹬蹬作响，来人的声音毫不掩饰，“想不到这店居然开了，远看还看不出来，还是郑哥的眼力好呢。” “嘿嘿，刚才我的书童看到一个小娘子从这里出来的，不然也发现不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晚上那位小娘子，嘿嘿嘿……”郑嘱道。 “诶呀呀，太可惜了，竟然错过了，只有等到晚上了。”贾芳不由叹气。 “嘿嘿嘿，白天错过，就晚上再来，今日错过，就明日再来，妙哉妙哉。” “对对对，妙极妙极，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郑兄先请。”贾芳歪曲诗文的意思，以为己用。 “贾兄不要客气，我们一同进去。店家，店家！”郑嘱已经放开声来，等待店主迎接他们。 桃红一听便知道不好，她不欲被郑贾两位公子看见，忙向四周看去，估摸着后院的方向，沿着隔障向与入口相反的方向走去，掩在格栅之后，屏息凝神，她不想被看见，但是又想见到他们，听听他们的胡言乱语，甚是有趣。这两位也是让碧玉头疼不已的主儿，学几招回去，好平日对抗着，想到平素碧玉被纠缠的光景，桃红就忍不住笑起来，为防声音太大，桃红用衣袖掩着，偷偷笑起来。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冷不防听到后面有声音，桃红吓得差点喊出来，侧头一看，原来这障子后面还躲着一人，是个小厮，应该是店中偷懒的伙计，那小厮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后面，半蹲着向后走去。 桃红也学着他的样子半蹲着向后，猛然想起自己身量不高，于是只弓着背，蹑手蹑脚跟了去。 “你是店家么，刚才我在门口喊了半天，没有人应承。”桃红有点不高兴，虽然她没做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被人看个一清二楚就不太爽。 “我……自然不是，我只是个打杂的。” “你不招呼客人的么，多在这后面是为了吓人来的么。”桃红打量着这名杂役，除了衣帽破旧，细眉细目还算清秀，不过左眉却有道淡淡的疤痕纵贯而下，倒不是很丑恶的样子。只是说话间若有若无的轻笑，隐隐透出性格上的轻浮。 “你不是也在后面么，怎么，来的两个人你认识？”说话间，小厮杂役嘴角不自觉挂着笑意，说话不疾不徐，语气懒懒的，仿佛单纯就是要同桃红聊天一样。他无意地波动手上的册子，发出哗啦啦的翻页声响，桃红看那似乎是什么绣像小书，可惜字太多，绣像的篇幅还是太少。 “咳咳咳，不谈他们了，你说你是打杂的，那你们的老板你们的掌柜的呢，在哪？” “他们啊，你猜猜看？”杂役说着话又笑起来，不等桃红说话，便自问自答，“他们自然是偷懒去了啊。”说完，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线，看到桃红微微有些严肃，他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说道，“店铺还在准备，他们自然是忙一些紧要的事情呢。当然，有空他们自然也是要偷偷懒的，不然掌柜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比赚钱更紧要的，这铺子都好久没有开张了。”桃红急急地说道。 杂役有些惊讶，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抿唇想了一想，说道，“哪有很久？我才来，就感觉这铺子不就要开了么？至于说比赚钱更紧要的事情，自然是有的，比如，在山坡上打滚。” 桃红嫌弃地摆摆手，“在山坡上打滚，好脏啊，回去岂不是要被小姐骂死了。” “小姐？你是哪家的丫头，是背着偷偷跑出来的么？” “你管那么多呢。”桃红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道，又不够凶狠，显得有些可爱。 杂役仍是好奇的问道，“小姐对你们丫头都很严厉么，会骂你，打你们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八章 桃红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有时候她宁愿小姐只是单纯地打她骂她，而不是跟她讲道理。“喂，我说，你们这店是卖花还是卖香的，什么时候正式开张。”桃红特意强调了正式两个字，一个没有人招呼的店铺，算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有好的玩意儿，我自然会说动我们家小姐来这里看看的，到时候人多了，你做的好了，说不定也有多的赏钱。”桃红不自觉用上自家那套说辞。 “那就多谢姑娘啦。”杂役十分高兴，“不过，开店是老板的事情，他爱哪天开大概就会哪天开吧。”他顿了一顿，看着桃红的脸色，补充道，“现在已经开门了，正式开张恐怕不会远了，毕竟你也说了，赚钱是最紧要的事情。” 桃红摸着辫子说道，“学我说话，讨厌。” “我们店是卖点心果子的，等开张了，你们家小姐一定会喜欢过来的。”小厮很笃定地说道。 桃红冷笑一声，怪声怪调地说，“是么，那也要看你们能做出什么样的果子了，能不能入我们家小姐法眼呢，恐怕连我都不一定能看上。” 小厮一拍脑袋，“呀，同你说了这么久，我都忘了还有好多杂事要做，估计你讨厌的人也已经走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桃红想起仄儿在饴心斋，怕她提到自己，便匆匆向来路走去了。 “现在的丫鬟都这么没有礼貌了么，跟我们山中的那些一样怪脾气，不知道谁伺候谁呢。”小厮文里脱下帽子，摇摇头，“这身衣服太旧了，也不太好看。”，说完拍拍袖子，边叹气边向后院方池走去。 “苦也，苦也，一会儿是掌柜，一会儿是杂役，天天忙不停，不知道为了谁啊为了谁。” 假山旁，松树荫掩，幽幽琴音若断若续，沈重坐于树下，抚着琴一会儿，便停下冥思，又接着弹奏，再停下，如此往复。 他突然开口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童春托腮坐在一旁，问道，“老爷，你总是说这两句，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沈重恍若未闻，自顾自叹气，摇头，又开始弹奏下一段琴曲。 “古之意不存矣。”沈重环顾四周，幽幽说道，然后不再言语，似乎又陷入到对往事的回想。 童春对古意没有任何兴趣，古松苍翠遒劲，于他很没有意思，没有小野花好玩。 好在沈重还带了一些玩意布置于四周，童春一会儿摸摸绿釉盆，上面的兽首衔着铜环，仿佛就是为了给他拨弄的，一会儿摸摸南天竹，之前他已吃过南天竹红果子的苦头，不过此时没有果子。还有假山清供，假山孔洞玲珑，其根部的青苔，好像开出了小花，十分有趣。 童春每次以此玩个不亦乐乎。 这时脚步声传来，童春一下站起，说道，“师兄来了。”便不再坐下，恭顺地站在沈重一侧，装模作样很是那么回事。 “老师，松针太苦了，一点都不好吃，买次都是让我来采，累死我了。”文里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开始嚷嚷。 “你懂个屁。” “啊。老师，你怎可如此粗俗地说话。” “对于俗人，就话之以俗俚。” “好吧，老师说的，总是对的。不过老师，能否让我采摘你身后这树上的松针？店铺里我脱不开身啊。” “不行，我在这里弹琴，不可以影响这里。就你的话多，事情多，小童他们从来不这样跟我讨价还价。” “就是，老爷说得对。”童春插言。 文里这才把目光移到童春身上，好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 童春不自觉又向后退了一步，“师兄，你干嘛？” “啧啧啧，今天居然装得这么乖觉，我猜一猜，在我没有来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是摸摸花盆，逗逗蟋蟀什么的。” “这天哪有什么蟋蟀。”童春的脸微红，他辩驳道。 “那就说明我说对了一半。”文里眯起了眼睛，很是得意，“我已经看到了这绿釉盆上有你的指印，你可抵赖不得。” 童春哼了一声，对沈重说道，“老爷，还是不要让师兄去采松针了罢，他上次说的五件功课还没有交出来呢。” 文里恨不能把眼睛瞪出来，可是童春有意不看他瞪得大大的眼睛，而是嘴角挂着笑意。 沈重手拍琴弦，发出震震之声，这两人停嘴，童春给了文里一个白眼。 “别的先不谈，我且问你，这几日，你借了我的琴音到底做了什么？” 文里闻言唯有讪笑不已，他只得说道，“老师要松针，那么徒儿便只有尽力去办，才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沈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操弦，空气中重现高古之意，文里似乎听到了松风、高壑、幽泉，沈重的声音此时冷冷地传来。“要选择五十年之上的松，老叶，清晨，去远离人烟的地方采摘。” 琴音散去，文里的感觉重新回到院中，便向沈重施了一礼告退，像方池柳树边走去了。路上，他边走边翻着之前的手账，“嗯。”他今日还没有记录几人便被沈重召唤去了，综合一下昨日的情况，有不少人对店铺还是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发现暗门。里面有一些纯粹是暗中调查的，可能未必成为未来的主顾，另外重要的一点，很多小姑娘喜欢这里的香气，多过对于果子的关注，也许可以把香囊单独拿出来贩售。 有了香囊的吸引，可以招致更多潜在顾客来此，于本业还是有利的。想到此，文里嘿嘿一笑，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好的前景。 不过，他皱眉想着早上那位神秘人物，他的话让人莫名其妙，文里喃喃自语，“想象花开的样子很难么？”来人似乎知道文里藏身的位置，巧妙地总是背影相对，看不到样貌。 合上簿子，文里甩甩头，管他呢，要么就会来买东西，要么就是进来看看，不买东西，不必因为别人言语奇怪就心存芥蒂，嘴长在人家身上，不在这里说，也要在别处说，何必去管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卿书漫卷》正文 第十九章 想通此节，文里加快脚步，来到属于自己的糅心斋。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小的事情不必费神思索了。 裁云里 时近傍晚，仄儿为赵修辞呈上食盒。 “老爷，我实在尝不出饴心斋的果子有多么的好，赵府也有自己的厨房，亦有专门的白案。”仄儿揭开盒盖，退在一旁，疑惑问道。每次去饴心斋，赵修辞都命她前往，不得假手他人。 盒中的果子绿绿的，其内透出微微的红色，质地细润，除此之外，就是一块没有惊艳之感的羊羹。这果子名叫春泥，并非饴心斋售卖的品种，不过仄儿前去，赵心怡还是给了几分面子，亲手制作了。 平儿在一旁递上调羹，“老爷是否有忆起了往事。” “终归还是有着血脉联系。”赵修辞叹了一口气，调羹作花瓣状，舀起的春泥仿佛败花之色，柔弱成泥，“这里面有一种暮气，很符合这名字的境，你们尝不出来么？” 仄儿心说，我们也没吃到口中啊，何况这颜色仄儿并不想入口。 “这果子的做法，我们倒也是有记录的，材料府中也有，不过平儿并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平儿直言不讳。“是否是因为老爷疼惜心怡孤苦，这才时时多了几分感怀？” “你们呀……”平儿的话里似乎别有意指，赵修辞一时也没有想到很好的回答。 仄儿打破沉默，“今日去饴心斋，赵小姐她们提到了芳草巷子的事情。” “芳草巷子，那个店铺开了么？” “那店铺白天没有动静的，只不过晚上……” “晚上开张的店铺？”赵修辞摸摸计算着芳草巷子跟水月街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生意会好么？ “听起来这店，老爷会想去看看呢，不过店铺不大，不知道去了会不会失望。”平儿道，隐约带着些笑意。 赵修辞一挑眉，“你们怎么猜到我想去的？” 则儿道，“那便是平儿姐姐猜错了罢，最近老爷是繁忙，店中巧手们正赶着夏天的衣裳，想出几个新的样子，不正等着老爷定一个方向调子，这是很急的事情呢。” 赵修辞摆了摆手，“夏天的衣饰，透而无漏即可，也不必事事都请示我，每个夏天不都要过的么？我们不妨晚上去看看那个铺子，或可为此找到灵感，不知道是几时开始呢？” “因是饭后散一段步的时候开始，老爷的时间不比旁人，我们只管掐头去尾地去看一下就好了，不必先去，等在那里。我已经吩咐眉画、鬓裁去准备车马了。” 赵修辞喝了一口小酒，眼睛惬意地眯起，“仄儿真是贴心呢。” 仄儿柔顺地贴伏过来，“就是要贴着老爷的心呢，不然一不留神，心就跑了。” “咳咳，我先去准备一下，此次出门不能穿得太艳。”平儿一扭茜红襦裙便径自回房了。 仄儿暗暗白了平儿的背影一眼，对赵修辞说道，“老爷最好也穿得低调一点。” “那么你为我选一套吧，看哪一套合适。”赵修辞抚摸着仄儿的手说道。 “是，老爷。”仄儿挣脱几次，赵修辞才笑吟吟放手让她去了。 芳草巷子 此时碧玉满脸的不高兴，极其不情愿地在芳草巷子走着，她不能告诉小姐她昨日已经偷偷来过此次，实在不想再来看那无聊的表演，并且，重要的，今晚为小姐温香的机会又被桃红抢走了，虽然是小姐说的，但是也让她将怒气对着桃红。 偏偏这时，她听见了几个平素就不想听到的声音，让她更讨厌待在这里了。 “不知这帘幕今日能拉高多少？” “贾兄要是想多看一些，不妨径直上台，然后……”郑嘱给了一个微妙表情。 “哪里，哪里，岂能唐突佳人哉。” “贾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贾兄可以上去与佳人共舞一曲，之后佳人感铭在心，自当邀请相见，然后……” 听着郑嘱怪腔怪调的语气，碧玉不自觉拉了拉头巾，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是还是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站在这两个老主顾附近，真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所幸他们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楼上，此时屏风已投来一束圆形的光，如月初生，朦朦胧胧，只在等待青女素娥了。 “郑哥，贾哥，想不到在此见面了。” “原来是斯弟，好像有些日子没见了，斯弟哪里快活去了？” 这时郑嘱、贾芳的目光向碧玉处看来，碧玉紧了紧脖子，看向其他地方，有一人挨着碧玉身子脱去，一边还说着“劳驾、借过。”此时光线昏昧，三人注意力又在他处，俱没有发现碧玉的女子身份。 贾芳一打折扇，笑道，“我听说最近斯弟躲了起来，做了一些好事情呢。” 王斯一脸尴尬，“不提不提，贾哥见笑了，今天也是偷跑出来的，好险，好险。” 郑贾二人听了哈哈大笑，王斯则在一旁陪着笑了几声。 郑嘱安慰道，“才子风流嘛，不风流的才子不叫才子，叫书呆子，叫书橱子。令尊管教得太过严格了，读书人书读多了，也要找找灵感，好叫书看得更有滋有味。” “诶呦，看来郑公子颇有心得，公子四处寻找灵感，这书是读得既香又艳呢。”此时有个柔柔的声音阴阴地说道，碧玉也不禁偷眼去看是哪位在讽刺郑嘱，见到是个面白无须的书生，长发披垂着，眼角抹红，眉梢传情，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比自己还要俏的男子。 “琅品也来了。”贾芳眼睛都要笑成一道细缝，折扇都要摇出韵律了来。琅品公子姓柳，字扶风，九刈城中人送外号浪萍柳，意指所到之处，鲜花摆舞，无风起浪，看来今晚又会多些乐子了。想到此处，贾芳不由地就高兴，他最近连日来此，就是为了最近乐子太少，困闷已极。 “柳公子风采更胜啊。”王斯也向柳琅品打了招呼。 浪萍柳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扭转脖颈，在人群中扫了一扫，与在场诸人四目交投一番，微微留意了一下碧玉，其后若无其事说道，“听说这里有人的舞跳得极好，柳某特意来见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