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诀》 正文 第一章 武当秘事 雪,也不知下了几夜。 北方的雪,总是来得太早又走得太迟,入眼满目白茫。 没有一丝阳光,也没有一枝花开,暗淡的天空,显得一切都凄凄凉凉。 接连不断的大雪将地上的脚印慢慢覆盖了,疾驰的马车没过雪地,雪上空留马行处,又渐渐,霜雪倾覆马蹄痕。 三十余岁的车夫一言不发得驾着车在雪上奔驰,蜡黄的脸上找不到丝毫血色,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身体太弱。他左手紧紧抓着缰绳,右手有时候拿着马鞭“啪啪”得拍在马背上,有时候捂住口唇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他病恹恹的样子看得出是一个等待死亡的痨病鬼为了生存,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体在寒夜里艰难驾车 如果马车里的人是为了赶路,为什么会请这样一位车夫? 如果马车里的人是为了赶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匹瘦马? 不知道行了多久,车终于停了。 马车,停在了两座石碑旁。石碑边上的一棵树已经没有了叶子,只有枯萎的枝丫,可是就连那枯枝上都落满了积雪。 “太师父,二师伯,玄虚师兄和虚渊师姐,便是葬在这里了。”车夫艰难得跳下马,而后跄踉得走了几步,半跪在两座相邻的石碑中间,用袖子小心翼翼拂去石碑上的积雪。 原来这车夫竟是武当门下弟子独孤梓庸。 一名须眉俱白身着道袍的老道士的率先掀开青帐顺着边缘跳下,回头对车内的人躬身道:“师父小心。” 这道长已有七八十岁的年龄了,他的师父岂不是百岁有余? “决儿,为师也不知道还能来多少次了,只知道来一次,少一次啊。”青衫道袍的老者伸出苍老的手,轻轻在那七八十岁道长的肩上拍了拍,才慢慢的走出马车。 待两位走进,方才看清石碑上被打扫干净的字—— 只见左碑上刻着:武当玄岳门梁玄虚大侠之墓。 右边石碑上刻着:武当玉虚宫白虚渊女侠之墓。 青袍老者长久凝视着碑墓没有离去的意思,漫天大雪散落在三人身上,白雪将衣衫浸湿清寒已然入骨。 两座石碑仿佛幻化作了两个人:左边的道长面容清俊衣袂翩然,右边的道姑身材曼妙温柔可人。他们同属武当门下,也在机缘巧合之中一同进入了太和宫。再后来,因为日久生情,二人问询师长得到许可便有了婚约在身二人年纪轻轻已是武当成名人物。只是如今,为什么埋骨之地竟然是远离武当的两座石碑? 武当素来以“内家功夫”而著称,是中国武术中与少林齐名的重要流派,自古便有“北崇少林c南尊武当”的说法。 武当分有玄岳门,玉虚宫,紫霄宫,太和宫,四个分宗,他们在剑法数路上也分成了三个方向,每年三个宗宫都将在金顶上比武,优秀者将会被选入太和宫而承武当之正道。 玄岳门以出“出招无形,大道无边”为见,剑法缥缈,行云流水;玉虚宫讲究“固本强身,遁行成幻”身行轻盈,剑指偏锋;紫霄宫独研“剑气相随”为本,以气运剑,稳健扎实;太和宫的功夫讲究“行剑占位,连剑成网”的群攻为长。 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 年方十一的独孤梓庸,第一次获得许可在师长带领下参观三大宗宫都在金顶上比武,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玄虚师兄和虚渊师姐。 年少的独孤梓庸站在金顶之上环顾四周,武当七十二峰凌耸九霄,且都俯身颔首,朝向主峰,宛如众星捧月,万山来朝。原来这金顶之上竟有这盛景,怪不得曾有诗曰:“七十二峰接天青,二十四涧水长鸣。此刻眺望远方山高谷深,溪涧纵横,身入其境,当真会有超凡脱俗之感。 再看场中的道长,白衣翩然,一柄青釭剑剑法灵动,青光闪烁,直刺中年道姑右臂,道姑竖起长剑,意在格挡,哪知道道长手腕一挑,剑锋向斜,寒芒直指道姑的右颈,剑光霍霍,道姑匆忙俯身躲避,正欲运剑反击,道长早有准备侧身回避,挺剑相争,两剑相交,铮铮作响。道姑重心不稳,心下一慌,待要收势,“当”得一声,剑已脱手,落在地上,胜负已分。 “多谢玄虚师弟剑下留情。”中年道姑施了一礼,自行退离场中。 “承让了。”这道长年方弱冠,面如冠玉,已掌握了玄岳门精髓——剑法缥缈,行云流水,他不是旁人,正是玄岳门下的梁玄虚。 “好!”四面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此刻玄虚已是连续获胜利三场,获得了进入太和宫的资格。 玉虚宫的白虚渊先前已经得胜两场,片刻调息以后,再次回到场中。只怪之前独孤梓庸分心去看了别处风景,不知白虚渊也是身法精妙,剑意轻盈。 此刻出场与她比试的是紫霄宫的老道紫钰,紫钰真人白须飘动年纪着实不小。原因不外呼是因为紫霄宫强调以气运剑,稳健扎实,而内息自然是年龄越大越发深厚的缘故。 老道兀自运功将剑托起,溯雪剑在身前环绕,一片寒芒很是刺眼。白虚渊眼见老道身前白刃如霜,剑风作响,剑势不容破解,连忙反身绕向老者背后,长剑平削。老道微微一笑,丝毫不惧,气息激转,那环绕身前的剑势竟瞬间转到身后。白虚渊见剑招难破,索性在老者前后来回穿梭,变幻无常。玉虚宫的劣势在于,时间越久,内息耗废越多,越难坚持,如若不能速战速决,很快便会落入下风。 老道见白虚渊灵活巧妙,迎战机变,身形不容捕捉,剑光又闪烁缥缈,不禁有些急于求成,他急速施 力刷刷刷三剑,上左右三方向运剑疾攻。哪知白虚渊毫不理会,灵巧地向下翻了个跟头,待到老者准备运剑向下迅速找出破绽,回转长剑,平刺老者。 老者正欲变招,突然感到右臂一阵剧痛,只见右臂下方白衣已经染红。 “罢了,武当果然后继有人。老夫年岁大了。” “承让,晚辈当真是讨了个巧,在与师伯游斗之中耗费师伯内息。师伯气韵深厚,晚辈望尘莫及。”白虚渊回剑入鞘,又近身开始为老者包扎伤口。 “紫霄宫意在稳健,怪老夫过于心急了。”老道士满面风霜,叹息着离开场中。 “今年小一辈的真是精彩百出啊!”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喊了一声,立刻有人附和。 “对呀,就像紫钰说的,武当真是后继有人!” 在大家向玄虚和虚渊庆贺的期间,独孤梓庸小声向师父说道:“师父师父,我也要向那两个师兄师姐一样。” “那你可要好好习练功夫,如果能够像玄虚一样用剑灵活,是能够进入太师父的太和宫承武当之正宗。”师父也没有打击年少的独孤梓庸,反而递给他一个糖葫芦,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眯眯得说。 “决儿,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师父可是在说梓庸年少的时候?”玄决道长伸出枯瘦的手指盘算了一下,“二十年了好在,如今梓庸还算争气。” “梓庸是武当的好弟子,只是我们武当经历这番劫难,实在是”青袍老者目光注视着远方,也不知道瞧了多久,“真的怪我这个掌门不称职,如果不是梓庸,我这把老骨头估计撑不到现在,武当的基业只怕也毁在我的手里了。” “太师父咳咳您可千万别别说这样的话,咳咳梓庸为武当咳咳咳尽力乃是分内之事。”独孤梓庸蜡黄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咳得有些艰难得弯下身子,那头发眉毛上的风雪,仿佛把他的身体压得更加沉重了,他的话,也仿佛要被风雪给吹散。 “师父,您可是为武当奉献了一生心力。如今武当遭此一劫还不是因为有的人放出藏宝图跟武当相连甚多,涉及我们后山禁地,这种事谁又能料想得到?” “唉”青袍老者突然朝着远方深深一揖,恭身合十道,“只盼苍天可怜可怜我这身老骨头,愿我能苟且支撑到武当查明真相的那一天。” “师父您还是别太伤心了。这件事,我们会全力追查下去的。“玄决道长宽慰了老者几句,而后严肃得说,”梓庸,你身体里的寒毒,为师突然想到有办法能解了” “不碍事。”独孤梓庸强撑着,没有咳嗽,“师父不要再提了,如今江湖各路只盼着看我们武当笑话,我们何苦去低三下四求人家让人看戏。独孤梓庸的命,向来硬得狠,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青袍老人腰间的太虚剑依旧在熠熠生辉,昔日威名纵然不复,但门下弟子的意志依旧不输于武林世家。 两位老者终于回了车,独孤梓庸依旧拖着孱弱的身体,驾着瘦马在古道上,冒着风雪间前行。 雪,终于停了。马车停在了青石板路上。这是一座小镇,镇上覆着风雪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永明镇。 镇上简朴的房屋,所有的店面都紧闭着大门。这样的天气,一眼便能望见青布招牌后面只有一家小酒馆还开着门,三人走进店中,不见掌柜和酒保,只看见一名素衣白衫的年轻公子正背对着酒馆举杯独酌。 那公子并没回头看向店门,却在三人进店以后,准确地招呼了一声,“你们终于来了,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 “你可认识我们?”独孤梓庸疑惑得问,他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唯一的希望便是陪着师父师祖支撑下去,直到等到查明真相。 “武当名震天下,谁会不认识呢?”那年轻公子头也不回,“若非武当七子,剑未出鞘,谁的身上又能带着如此堂堂的剑气?” 青袍老者神色淡然,“武当经此一劫,切莫再提武当七子” “师父,可知是敌是友?”玄决道长惊讶的发问。 “玄决道长,小人扁九。”那年轻公子转过身,他看上去的确很年轻,但是眼底的深邃和洞察让人足以信服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大得多。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草药清香,只是这些药材混合繁杂让人最多也不过认识其中二三,“我家少主说了,若是江湖侠客被逼至山穷水尽之时,至少还有一处地方能让大家休养生息,以待来时重振旗鼓。” “我们应该怎么做?” “隐名埋姓。”扁九笑了笑,“很多人以为我们都已经死了,虽然我们也没有再踏入江湖的打算。” “好。好。好。”玄决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止不住的喜色,“师父,我们又有时间,继续调查了。” “你的病,我可以医。”扁九定定得看着独孤梓庸,“能染上这样的寒毒,一定是因为‘孤烟客’孟羽飞吧?这样的侠名在外的英雄,想不到居然会对武当弟子出手如此歹毒。” “是”独孤梓庸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却把后面想说的半句话硬生生吞了进去。事实上,武当遭遇这番变故又何止一个“孤烟客”这一星半点名满天下的大侠如此作为呢?只是这话说出来,也只是笑话。 “既然三位加入了明松阁,那么武当的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个少年含着笑意进来,他身上仿佛有着奇异的魅力,强烈的吸引着别人的目光。他当真可以称上绝顶的美少年。那少年的声音很真诚,笑容也仿佛能消融世间一切的猜疑,“只怕隐名埋姓是免不了要委屈诸位的了。” “明松阁愿意收留我们,已是恩同再造”玄决道长看了师父一眼,小声说道。自己年纪轻轻的时候已在江湖成名,想不到老年居然被人追杀,如同丧家之犬竟会说出这样折损身份的话。 “不,在这等候你们是我主意。”明衍淞打断了他的客套,平静地说,“那柄太虚剑还请交与在下,短时间内,万万不可让它重现江湖。” “师父万万不可!”玄决神色痛苦得看着青袍老者,“想不到明松阁居然也是为了太虚剑才” “明松阁?想必阁下就是少主人明衍淞了吧?”青袍老者正色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小施主年纪虽轻,出身名门却能言辞真诚,将来必定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又怎么会将区区太虚剑放在心上?” 明衍淞大笑道,“道长不必如此捧我,太虚剑在将来诸位离开的时候,定会交还。晚辈只是担心风波再起,方才提出这个要求。毕竟,让诸位暂住是我个人的主意,不是盟主的要求。” 青袍老者不顾徒弟徒孙惊讶的目光,依言伸出枯瘦的手,缓缓解下了象征武当掌门身份的太虚剑,静静放在了这个比自己徒孙还年轻的少年手里,“希望明公子小心保管。” 天下名门,武当至此已从江湖中销声匿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难测人心 明衍淞,扁九,带着三人回到明松阁。 明衍淞带着那把太虚剑孤身走进了明松阁收藏各类兵刃的武库,轻轻将它放在了武当派秘宝的牌子下。 普天之下,各门派的凶杀之器只怕皆在此地了。 每次进入武库,明衍淞都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毕竟寒森森的光影因为烛台的光亮,不仅晃眼还把人的脸也照得一副见了鬼的铁青色。原本冬季清寒未去,再加这武库里的各类兵刃金铁相辉砭骨生寒,通体只能感受到一个冷字。有些兵器,明衍淞也说不清楚它的来历与名字,只是听到父辈提起,它们有的是武林侠士穷途末路投奔明松阁时递交的随身之物。只是历史久远之下,有些武林侠士的随身之物已经不及取回,有的说是因为他们早没有了重入江湖的冲动,有的说他们英年早逝,抱憾而终所以久而久之,这样失去主人的兵刃,也和另一部分来自于明松阁百年以来每任盟主的自我收藏一样,成了明松阁的藏兵。 在那广阔的大厅之间,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分门别类的摆放着,最长丈八,最短数尺,有的状若船桨,有的短如指节。每一柄兵刃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只是有些故事早被岁月所封尘。 明衍淞看着这些强兵名器,仰天满不在乎的念叨着,“这些没有生命却蕴藏杀机的东西,让多少人枉送性命又让多少人被追杀而不得已隐姓埋名。可是,它只是一件兵器罢了。它们终究只是死物。可是说来可悲,活人却因为死物所困,大概这也是一种遗憾一种讽刺吧。” 明衍淞轻轻吹灭了蜡烛,转身走出武库的门,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书房。 明衍淞的书房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两边种着各种花卉和少数药草,明衍淞并不精于医道,只是偶然对于药材医理略有接触,毕竟,江湖路茫茫,若是有用毒和施药两种技能傍身可以少去很多麻烦,何况,他对此有过人天赋。 明松阁的门人弟子拥有一个优势你想学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明松阁里找出一个绝对称得上此道高手的人来教到学会。 走廊的左侧尽头有一间黑色小屋,那是毒师扁九的房间。 走廊的右侧尽头有一间白色小屋,那是药师安七的房间。 江湖只传闻这二人逝世多年,却鲜有人知,最具盛名的毒师和最擅长用药的名医,俱在明松阁。 管家已经安排三人入住了三间相邻的空余厢房,独孤梓庸的房间距离明衍淞的书房最近,为了方便他及时找到扁九。 说来有些讽刺,关于名医的排行,明松阁从未有放出过。 毒师扁九便是那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公子,虽然不足以用风度翩翩,神采飞扬这一类词来形容他,但只需看他一眼,就知道是一个藏着无数故事的人。他身上的故事有很多,但他并不屑于提起自己的过去。他一直都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对自己的医术尤为自信,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誓要研制出一种世间无药可救的剧毒,只是每一次,用不了多久,自己都能发现纵使如此之毒,也依然存在解药,而老对手安七都会拿着解药告诉他,“你又失败了。” 扁九常常命令明衍淞以身试毒,有时候是喂药,有时候是把明衍淞整个人泡在药水里。而后他会详细记录着明衍淞所诉的各种毒药的入口味道和自身感受,明衍淞每次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以后,醒来都能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安七房中。 若说医者仁心,或许曾经安七也怀抱着救世的热情,那时候的他,每当看到病人因为自己妙手回春都享受着无比自豪。只是后来,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开始有一些人不再用“请”的方式来求医问诊,反而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逼着自己出诊,甚至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反倒觉得自己一身医术成了灾祸。好在安七终究从谋杀中幸存,隐姓埋名进入了明松阁。当他惊讶得发现扁九也在这里的时候,脸上才浮着一丝笑意,“师兄,又见面了。” 安七的白色屋子,有一个足够宽敞的空间,房子四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无数个药箱,占据了整间房的一大半,其余的位置是一排排整齐的蒸腾的炉火和铜制的壶,壶中散发着一阵阵浓烈而说不上来名字的药香味。而炉上一直翻滚着腾腾的火焰,安七有时候会走过来将部分汤汁漉出,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专注的光芒从眼里流淌出来。 房间的边缘有两张床,明衍淞现在正仰面躺在其中一张大一些的床上。有时候也会躺有明松阁中的其他人,被送到这里来医治一些普通医生无法治愈的沉疾。而旁边一张比较小的床便是安七的休息之所。 药师安七性格严肃,常常会调配各种强身健体的羹汤让明衍淞服用,明衍淞也受益于此,比起旁人身体更加强健。只是这位每次能解毒把自己救回来的师父也有一个习惯——他让明衍淞记下了所有自己开出的药方,“我想你已经会了如何解毒治病。就算现在去最大的药房去当掌柜也不成问题。” 比起扁九,安七显得相貌平平,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中年人,让人不愿去关注,更不会去仔细观察。只是留心去看的人才能够发现,其实这张脸这并不是安七真实的样貌,他的脸上常年带着一块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至于他原本的样子,明衍淞也并不曾见识过。 和扁九不同的是,安七是出生在富豪家庭的世家公子,可惜他自幼体弱,各类名医给他诊脉医治多年却始终不见好。所有的药方,安七都记得,那一类强身健体的药,他甚至能开出比他们更精妙的方子。 直到有一天,安七遇到了药王燕星流,“你身上的寒毒不是病,吃药也自然是没有效果的。” “那您说如何医治,诊金多少?”安家的人用尽任何方法只想治愈自家公子的病。 “他对医道有过人的天赋,这样的苗子,我燕星流诊金分文不取,只希望他能做我的关门弟子,继承衣钵。”燕星流的方子也非常简单,只嘱咐需要用几味常见的药材沐浴便可好转。只是,待病愈后,安七成为了药王的关门弟子。 药王还有一个徒弟——毒医扁九。 的确,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可是后来,燕星流去世以后,扁九和安七,便成了各路英雄争夺的对象。他们二人分别从一场谋杀中幸存,而后进入明松阁重新相遇。扁九和安七这么多年来一直很默契,对彼此当年的经历绝口不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唯一没有改变的还是整天想着如何才能争出个输赢来——扁九的毒安七都能解,安七能够医好的病扁九也能开出同样的方子。可是他们毕竟是师承一脉,可能这辈子着两人也别想去分出个高下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毕竟明衍淞已经因此得到了他们的真传不是吗? 明衍淞躺在病床上,静静注视着从铜炉里缓缓倒出棕色液体的安七,“师父,您也会下毒,对吗?而扁师父,他是也能开方救人的,对吧?” 安七神秘冷漠的面容不见丝毫波澜,只是眼角泛起一丝黯然,“开方救人和开方杀人道理都是一样的,何况,我们都是药王的弟子。论医术,我们两人不会差距半分,只是方向上,我们的选择不同。” “说到努力和天赋我觉得两位师父都已用尽了全力,可是方向有时候比努力显得更为重要。”明衍淞扬起头,“衍淞有时候不懂,为什么两位师父本是师承一脉,技术也就不分伯仲,但理论却相去甚远。” “解毒的方法有很多,只是有的见效很快,同时呢副作用也强,甚至还可能留下后遗症。而有的起效很慢,但是会以全面的调理达到解毒的目的,这一种虽好,可是有时候却撑不到毒发身亡之前。”安七顿了顿,“所以我和他都在全力寻找一种方法能够在此之间得到某种平衡,他是以前者为重,我一贯注重后者。” “的确,扁师父的方法更注重结果,但是解毒的过程当真一个痛苦。而您这边会温柔得多。”明衍淞抬起头,不解得问,“若是您去医治独孤梓庸的寒毒会如何呢?” “什么?又是寒毒?”安七叹息一身,“师父曾经教过我们解寒毒的方法,我想扁九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明衍淞有些话想问,察觉到安七的神色变化,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扁师父之前提过一个名字,“孤烟客”孟羽飞,这人成名很久了,虽然不是世家武学,但也有盘亘九州的名声,他是当今江南镖局的总镖头。只是这样的镖师不知为何会用这般阴毒的功夫。更为奇怪的是,为何提及寒毒,两位师父都面色深沉,不愿多言? “无论是刀剑利器还是毒药良方,其实真正让人生出胆寒的是人心吧?”明衍淞兀自念叨了一句,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人各有命 拂晓,散去夜色的迷茫,红日,常常能带来新的希望。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明珩淞的书房,冬日的暖阳将彻夜的清寒驱散。明衍淞站起身子,拍拍脑袋,望着地上静静躺着的《诗经》深深叹了口气,“哎,我怎么又睡着了!罢了罢了,我还是去练功去。” “珩淞,起这么早啊?”明松阁的花匠福全正在修剪着明珩淞书房外走廊两侧的花花草草。 福全,似乎不同于庄中一般的下人,可是他特殊在哪里,又让人实在说不上来,他身上隐隐藏着一种不凡的气度,可是再看着他那副步履沉重,双手连剪刀都举着颤抖的样子又如何让人去怀疑他是否身负绝技呢?这样一个人,分明是连武功都不会啊。 他回过头,专注得看着明珩淞,神色温和。 “福叔,早啊!我爹要我早点起床练功,我又悄悄偷懒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明珩淞温和得笑笑,轻松得和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花匠开着玩笑。明衍淞随便说几句话,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如今天寒尚未回暖,这些花花草草修枝剪叶待三月开春以后再有劳福叔辛苦照料,如今呐,您且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天天让自己这么忙。” “老朽感谢少爷的体谅。”福全将冻得通红的手缩回来,收齐了那把大剪刀。 “不用客气的福叔,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去休息吧。”明衍淞有些难受福全转身缓缓走出书房的后院,心中暗道:按照常理,福叔也是该安度晚年的年纪了,这么冷的天还想着照料我这些花草药材,其实每件事,用心做好,都有太多不易了。 庄中大多数人要么是看着珩淞慢慢长大,要么是和珩淞一起长大,因此整个明松阁在平日对待珩淞没什么主仆之分,除非有外人在场,大家才会躬身喊一声:“少主。” 明珩淞自小待人谦和真诚,庄中上下只觉得他温柔和善。老一辈的会慈爱得喊他一声“珩淞”,而他也“叔叔”c“伯伯”前后地称呼他们。至于一起长大年纪相仿的呢,大家一向师兄弟姐妹相称,从来都没有什么少主架子。 与明珩淞最为投机的,是明冠南的七个养子养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对外都称他们为“落雁七护卫”。江湖传言,这七人武艺已经可以称上一流高手,除去明冠南c明珩淞和管家他们的地位也在“十三堂”堂主之上。最为令人惊讶的是这七人的办事效率,在江湖中,明松阁的动静也都被各门各派苦苦盯着,一旦明松阁要散出排行榜或者公布出什么消息,他们往往在消息还未完全传远的情况下,已经告诉了群侠能够信服的理由。明松阁的战斗力就是这么让人恐惧,当然,这些足以奠定他的江湖地位——明松阁的家主明冠南被称为“天下第一刀客”,明松阁的家主也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没有人知道明松阁是如何在培养弟子的,只是每一个留在明松阁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就像没人知道唐门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将门人弟子的内功提升了几个等量级。 明松阁。 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是青色的墙砖,墙砖上有些地方斑驳着一些青苔。屋檐上匀速滴落的水珠溅落在拐角的一块大石头上在已经滴落多年的石坑里泛着涟漪,依稀可以望见明家历时久远。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庄。毕竟,明松阁的前身,就是天下第一大庄,落焰庄。 明冠南正靠在房中的竹椅,抿着苦心收集的露珠煮沸八月的新茶泡出的清亮茶汤。他目光悠远,像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一切都不太在意淡然一笑。 明冠南年过不惑,身长七尺面目冷清,胡须并不太长,鼻唇之间并没有留下八字,仅在下巴附近有些许分布且没有络腮,也不同于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山羊胡。他头上精致典雅的束发之簪足够望见他身份不俗。明冠南喜着亮色长衣,衣衫用料考究,胸前有雕花勾纹,华贵却不太张扬,双足踏着蓝灰相间的长靴,上有简单的雕花。两肩的纯白狐皮肩饰显出魁梧的身形,纤尘不染的手上带着银铁护腕。毕竟,明冠南是一个习武之人,虽然如今,能让他亲自动手的人已经不多见了。他的那把惯用的刀放在身后左侧的刀架上。刀身笔直,中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气“,刀身通体为精钢所铸,刀柄上两道铭文之间镶嵌一块翠色古玉。刀刃中有一道玄色青灰印记,进入战斗会被点亮散发暗青色光芒。一个刀客的兵刃不再需要随身携带的时候,一来是因为他已疏于武艺,久不用刀,二来呢,他已经没有随便出手的理由。明冠南的腰间有一枚玉佩,那玉佩,年代久远绝非凡品。他的两肩上有两片纯白的狐皮肩饰,在冬季能用上这般肩饰的人,并不多见,若说来是武林盟主,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这两朵狐皮的映衬更显得明冠南身形魁梧。 明冠南的眼神像一只锐利的鹰,而身形足够称作一头威猛的虎。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却没人见到过他发过脾气。他的确没什么生气必要,毕竟端着茶,笑眯眯得吩咐几句话,自然就会有人鞍前马后得把事情如他所愿的办妥。若是碰上硬茬需要亲自出手的时候,愤怒于事无补且会增加危险。 “庄主,少主早有婚约在身,为何我们还要给宋家送去一对玉麒麟去制造出我们明家在向宋家提亲的假象?” 管家的提问让明冠南收回了悠远的目光,“宋家这么大手笔不就意在告诉江湖中人宋家不容小视要多多关注吗?既然人家花了大价钱,当然效果得立竿见影。何况,我有确定的把握宋圭硕不会把妹妹嫁来,但我也相信他绝对不会蠢到把那对玉麒麟退回来,看起来是我们卖了他们一个面子,其实不过是做了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管家依旧不解,“万一宋家当真以为明家提亲怎么办?” “晋家c唐家恩威并施的动作会比你想的快得多,我们只有一对玉麒麟,但别人不知会给宋家开出什么筹码,反正这事走着瞧吧。”明冠南不想再多费唇舌,但是他忽略了其实在婚姻这件事上,年轻人自己的意愿才是关键,况且宋家现在有一个更关键的吸引力在像磁铁一样拉拢着明家 明冠南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低声吩咐,“让珩淞过来一趟,我有些事需要交给他来处理了。” “是。”管家弓着身子,低头走出去。 明衍淞伸着懒腰在院子里看见了管家,连忙问:“钱先生,是父亲有事找我吗?” “对,庄主让少主立刻去正堂商量要紧的事情。” “钱先生放心,衍淞马上就去。”明衍淞沿路与诸位熟悉的人打着招呼,终于走到了父亲的房前。 那院子看起来简简单单,但绝不像父亲惯于追求的“精致”——简陋的陈设,没有妻妾奴仆,房中虽然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但最昂贵的好像只有父亲那把成名兵刃了。 明衍淞微微皱眉,他实在是不解,为何父亲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 “庄主。”明珩淞虽然是面对父亲,可是神色也拘谨恭敬起来,“听说您有事吩咐?” 明珩淞很年轻,锦衣貂裘,金冠束发,面如冠玉,他相貌英挺不似扁九那般冷傲肃杀,也不像安七那样温润谦和中带着几分隐忍。明衍淞的身上有着一种年轻人最自然的朝气,这是一种昂扬向上c意气风发的锐气,但他绝不不咄咄逼人,他对于赶尽杀绝这种做法有种天然的厌恶,虽然并不妨碍他嫉恶如仇。毕竟他还有一颗鲜活而善良的心,所以他恭敬而谦虚,只想查明事情的真相再出手相救或者结果。 “江渔帮在水路越做越大,已经威胁到了我们。陆上的‘钉子’眼看着他们从江苏安徽起家,到浙江壮大,现在逐渐又有吞并湖广的趋势,我们现在坐视不理,以后就会后患无穷。”明冠南眯着眼,“你最好想个法子,体面得让江渔帮变成我们第十四堂。” “珩淞领命,一定尽力而为。”明珩淞领命以后,看了看明冠南的表情,知道没有其他事以后,默默退出。 “江湖恩怨,我原本不愿你太早插手,但是,明松阁没有时间再等接班人慢慢长大了。”明冠南叹了口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明珩淞总该长大的。 保护得太好的孩子,有时候反而会被耽误。 宋家9岁的家主已经能将家中上下打点得游刃有余,他圆滑世故得让人无法把他当做小孩子。而明衍淞呢?虽然衍淞足够上进,虽然衍淞做事稳当,可是衍淞终究还是个孩子——他现在并没有能力来撑起整个明松阁的。明冠南当然很清楚,没有父母能够保护孩子一辈子,想要活下去,必须靠孩子自己来掌握成为家主甚至武林盟主所必须具备的本领。 明冠南要教给明衍淞的实在太多了:明衍淞需要迅速成长到独立处理庄务,让明松阁至少收支平衡,让明松阁内部的分歧和矛盾逐渐化解,让明松阁十三堂紧紧围绕在自己周围明衍淞还需要学会处理武林大事,打点明松阁的社会关系,钳制竞争对手的力量,最好能壮大明松阁的外围势力 有的人来不及慢慢成长,就必须肩负起命运的重担。 即使他还是一个孩子,可是他必须快点长大,因为,他是明松阁的“少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追魂夺魄 冷风,萧瑟劲辣,狠狠在行走的人们脸上刮过。 这种季节原本就不适合出门,除非有比在家睡觉紧急的事情。 月,悄悄隐入云端。 竹林中,暗暗涌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氛围,仔细一听,原来是唐门中人在低语。 “你说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 “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的敌人。” “错!这样的敌人你不需要猜,你只需要足够迅速地直接杀了他。”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弟子愚鲁,请师父明示。”唐流苏抱着剑,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剑最可怕?” “无情的剑。”唐流苏肯定得回答,信心满满。 “不,带着笑意的冷剑最可怕。”唐黑风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弟子,声音里也有说不出的疏离,“杀手不要与江湖中人过于亲近,特别是初识的。” “弟子明白了。”唐流苏恍然大悟,“我以为是朋友的敌人最可怕。” “很好。”黑衣人隐入夜色,潜在风里。 唐流苏捡起地上的“风字令”念念有词:“原来这次是有新任务交给我。” 江湖上著名的杀手,统统来源于唐家,没有人能说清他们的家族来历,只是提及他们永远是闻风丧胆的追魂夺魄和江湖传言——他们擅长用毒,且无药可解。 唐黑风,唐家堡的“十大杀手”之首。 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他来过又不曾留下痕迹。 没人见过他出手,也没有人想见他出招——因为没有人想死。 唐流苏,是唐黑风的关门弟子。最初,唐流苏是唐家堡小一辈中最没有资质但最高调的。 坊间流传唐家堡的弟子一个个接过命令,一旦出手,永不回头。更有人说,唐轲离曾对门人弟子亲口说过:“我不在乎过程。我只看人头,任务完成,你所带回来的人头便可作数;任务没完成且暴露行踪,那么我让别人带回你的人头作数。” 曾有人没能完成任务又不愿回堡受死,想找个幽静的地方隐居起来,被唐轲离发现之后,死状极为惨烈此后,唐门弟子人人自危勤加练武。唐家堡内,再也没有不可能完成的刺杀任务。 而唐流苏呢?他最开始的高调是源于他不喜欢穿夜行衣。他永远一袭白衣,目光悠远,“好的杀手不在意形式,不在乎装备,不拘泥行动,杀手需在意结果,专注思考,并敏锐观察是否能在行动中用上智慧。” 这样一个人,在唐家堡这样的环境里略显危险,但唐黑风反而将他收为唯一的弟子。不解的人当然很多,可唐黑风往往都笑着说:“唐流苏好白衣,说明他这样的人不在乎行动是白天还是晚上,这已经比一大半的刺客都强了。一个人行事高调,说明他这样的人做事干净手段也不会太脏。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人高调,自然会有他高调的资本。” 唐黑风的识人能力当然不容置疑,几年下来,唐流苏俨然有成为“十大杀手”接班人的势头。 他与唐黑风性格完全相反,但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优秀的杀手——行侠仗义为什么需要隐匿自己?他不在乎虚名,但是一直遵循着自己内心。 唐黑风在夜色中把玩着“风字令”,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任务,是救人还是杀人? 一夜行程,转眼天明。 洛阳。 逸轩酒肆。 “听闻昨夜洛阳南城的孟羽飞孟大侠家中遭人纵火。” “哟,孟羽飞?孤烟客孟大侠,那这作案的人可有捉拿?” “还抓人?孟家十五口人无一生还!都是活活被烧死呛死的,死状极惨!” “这孟大侠侠名远扬,仗义疏财,从未听说会与人结怨,究竟是何人所为?” “我也不清楚,我他娘的还想知道是哪个王八,狗日的做出这档子事!毕竟咱们洛阳的谁没受过孟大侠恩惠?” 远远,街上却传来了声音,“孤烟剑客手段高,蜜糖毒药有两包,小恩小惠换侠名,欺名盗世称英豪。如若有人知真相,暗中清杀屠全帮。若是大侠名远扬,自戳双目好不好” 待要有人一探究竟的时候,却不知着市集之上人声鼎沸,说话的是何人,在何方。 唐流苏坐在二楼的角落,这位置极为清净,还视野宽广,既能完整的俯瞰整个洛阳市集,又能清楚得听得众多江湖侠士议论纷纷,他清淡得评论了一句,“成名之人,谤必随身。” 酒肆一直是江湖中最好的情报机构,因为所有的“大事”都可以通过五湖四海行走的人提供的“谈资”晓晰出来一个大概。 唐流苏正需要去解决这些“大事”来完成任务。 难道这次唐家堡给出的任务是寻访凶手? 自负c无情c冷静的剑客绝不等于没有热血。唐流苏在酒肆二楼半闭着眼听着谈话,在这一瞬间突然决定全力以要查清楚孟羽飞十五口追查真凶。因为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因为凶手的手段极其卑劣唐流苏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这样的决定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他更加想不通的是,在这场审判还没开始的时唐家本身所处的位置已是极为不利的。 侠客岛,明明是冬天,岛上的内室循环流淌着温热的蒸汽,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与干燥,暖炉上缓缓升腾的白烟,带着熏香由近及远得向外弥漫。室内的清雅,是他们的生活;室外的萧瑟,与他们总归是无关的。 江湖传闻,世上著名的匠人,统统来自于晋家,没有人能说清他们的家族来源,虽有人曾提到他们原是鲁班的后裔,但岛主晋康籍却只是轻笑摇头,却也从未正面回答。以如今的江湖格局来看,这群精于琴棋书画天宫机甲的晋家人儿却占据着不可撼动的江湖地位。 晋家位于远在东海之滨的侠客岛上,琴棋书画无一不晓也无所不精。 岛主自称晋康籍,自言承竹林七贤遗风,常常邀请社会名流以及武林高手到岛上下棋品茗c饮酒弹琴,且乐在不定期举办的侠客岛宴,侠客岛宴是武林上各路豪杰各展才华的时候,据说岛上遍布奇珍异宝,女性也个个美如天仙,更有人说只要能得到岛上武功,就能独霸武林,一统江湖。 每年,都有人为这侠客岛上的武功秘籍而来,每年却也有人能得到岛主许可留在侠客岛中获得专人指点,侠客岛上的武功分为:《武经》c《棋经》c《书经》c《医经》c《艺经》和《杂经》,但凡能够留在岛上的人,再也没听说过愿意回到俗世之中。人间仙境,凡人又怎么会愿意轻易离开?何况又不是不能出门在外,没事去江湖上走走。大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样一个清雅的地方,却从未听说弟子门人比谁家的少。 “二十年前有个人,名动天下,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桃花快剑梁哲贤。”老人家头也没抬,“可是人都有弱点,听说他不好色,但好赌。” “是啊!他是当时最有名望的捕头。”白发老人抬起右手,“二十年前,我好赌,最后的一次赌就是与他一搏,他要的赌注是希望我这辈子别再赌了。后来,我输了。都说十赌九输,就那一局,我是心服口服。” 梁哲贤并没有被人遗忘,只是当年的天下第一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桃花快剑被残忍加上了“二十年前”,是人们加上的还是岁月加上的,谁又说得清呢?清楚的只有是梁哲贤的一切,都成了过去。 那么,如今呢? 苏州归云庄,整座庄子,静静地横卧在旷野,四面总有风声与荒草。 大门,早已被风化,窗户,不知遗失在了何所处,没有了门窗,庄中的各处都蒙上灰尘,这里,不知迎来又送走了多少批为着找那部《桃花快剑》剑谱的寻觅者,只是谁也不会赶走在院中做了窝的乌鸦和清扫院中堆积着不知何年落下的黄叶—— 寒鸦的鸣叫,风卷枯叶的“簌簌”的响,在院中回荡,处处透着凄凉。 庄主梁哲贤呢? 他早已经死了,却是死在自己的剑下。 他绝不是自杀,也不可能是自杀,但是他胸前致命的伤口却的的确确是那朵他一贯杀人以后用剑勾勒的血色桃花。 血色桃花无声诉说着——天下第一梁哲贤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同样的快剑,同样的血色桃花,甚至连用剑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谁可能使出见血封喉的桃花快剑在天下第一的胸前刺上血色桃花? 没人能解释清楚,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只是所有查看过梁哲贤伤口的人都一口咬定——梁哲贤死于梁哲贤的成名剑法桃花快剑之下。 这起二十年前的悬案能再次掀起波澜,是因为近期有人开出七百万两的天价,公然出售那部《桃花快剑》剑谱! 难道,这就是杀死梁哲贤的真凶吗? “这次的《桃花快剑》重现江湖,宋家家主好像志在必得。” “他们不是对这些武林杂学向来不感兴趣吗?”白发老人猛然发问了,晋家热衷搜集各类珍宝,而宋家如果要出手了,好像就会没了晋家什么事,毕竟财力是晋家的软肋。 宋家人不爱舞文弄墨,更不愿意舞刀弄棒。他们追求的乃是保养得当,生活无忧,当然,也没听说过宋家会有麻烦的。 宋家人都是天生的商人,他们信奉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家人的家主并不被宋家人承认,但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可不依——家主死后,最小孩子为家主。因此,这个年方9岁的孩子,却成了宋家的家主。这孩子名叫宋圭贡,别看他年龄小,手段却也不少。当上家主以后,明面上是把家族生意划分成了盐c坊c姬c兵这四块让自己的四个兄长各自管理一块,看似成了甩手掌柜实则是让他们相互争夺他们所认为最肥的那一块利益,自己只需要适当制衡便也够了。小小年纪,如此手腕,的确商界奇才。 宋圭贡把玩着手里的玉石摆件,笑着对管家说:“买《桃花快剑》剑谱并不是目的,可能宋家近几年太温和了,江湖中人未免把我们看得太轻。一来,告诉他们宋家的实力和财力。二来呢,谁说我们不重武?看来是觉得我们宋家的人儿好欺负的狠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隔世恩仇 出售《桃花快剑》剑谱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一现身,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有着和梁哲贤一样的轮廓,与梁哲贤极为相似的剑眉和唇形,甚至他眼中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肃杀与冷傲都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梁哲贤复活了的错觉! 他不是梁哲贤,只是像极了二十年前的梁哲贤。 这样的人,他当然不会是杀死梁哲贤的真凶,因为二十年前,他根本就没有出生!——他是梁哲贤唯一活下的血脉,梁博苏。 梁博苏,今年正满十九。 宋家已经为这本《桃花快剑》的剑谱出价到了三千万两,按照1两银子可以算是普通武林侠客一个月的收入来看,三千万两,在场的很多人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一笔巨款。 “有点意思,孤烟客孟羽飞家的惨案还没水落石出,二十年前的旧案又被翻了出来,宋家那个小毛孩居然想到了靠获得剑谱壮声势,初生牛犊,毕竟不怕惹祸上身啊!”明冠南摇摇头,轻声对弟子说,“最近这江湖,可不太平,估计又有大动作了。” 明松阁阁主明冠南毕竟是“天下第一刀客”。他习练已久的正是当年落焰山庄中的《落焰刀法》。江湖传闻,明家能够有皇族的或明或暗的放纵和支持,都是因为最早期的明松阁阁主与皇室渊源颇深,如今《落焰刀法》重现江湖,也恰好佐证了这一说法。 也许只有明松阁的人,才真正称得上是江湖人士,他们习惯于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他们要么是年少成名的少侠如:“落雁七护卫”,要么是久负盛名的豪客,例如“明松十三堂”的堂主,他们的共同点是擅长用刀。 明松阁坐落在正北方,没人说得清他们和皇城究竟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是皇城原本就对他们有一定默许。明松阁阁主向来神秘,只是明松阁时不时会放出一些排行,连皇家都未必清楚的一些事,在明松阁中可是一清二楚。皇家有时科举选拨或者用人,都会参考明松阁所提供的数据。谁都看得出,明家是这四大家族中最难招惹的。 “宋家对于《桃花快剑》势在必得,而孟羽飞一家惨案的事情也还没个结论,现在二十年前的旧事又重出江湖了,莫非,一开始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不是关于孟大侠?”唐流苏的瞳孔剧烈收缩,“可是有些时候,有的事我却非做不可。” 孟羽飞家灯火依稀,大门紧锁。院门左侧的施粥所虽然只剩下半截旗杆,院门右侧的济贫室,砖瓦上可见熏染上的黑色烟雾。 孟家十五人的尸首已经被故交旧友们抬走,唐流苏的出现,让还在明家停留的侠士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极为重视名誉,亦正亦邪的杀手突然出现在惨案的现场是想证明什么?又能带来什么? “我是来帮助大家寻访真凶的,”唐流苏没有将目光看向任何一人,因为他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更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证明什么,“一个人杀手通常可以察觉到旁人无法轻易发现的细节。” 众人心中虽然藏着困惑,但依然侧开身子为唐流苏让出了一条路。 唐流苏不动声色地在各个房间走过一圈,他很快有了新发现——每个房间靠近窗台的角落都有十字木兰燃过的灰烬。十字木兰,这是江湖中常见的一种迷香。 基本的案情已然还原:先将十字木兰在院中各个房间点燃吹入,再伺机纵火,纵使有人在中途被浓烟呛醒也无力呼喊求救或奔走逃跑全家无一生还,说明凶手与明晟文家过节颇深,行动就为了斩草除根;四处厢房都有十字木兰香灰,料想此人对于明家宅院的地形也很是熟悉 耳边,突然想起那日与师父的对话——“我以为是朋友的敌人最可怕。” 孟大侠大仁大义,乐善好施,从未听说过与谁结怨。五湖四海与他相识的人多数是曾受其恩惠。能在孟家院子里自由走动c熟悉地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看来这人江湖地位绝不会太低——凶手可能还在现场充当着参与调查的好心人。 唐流苏直立在墙角,不动声色得观察着众人—— 最终,毫无头绪。 江湖中人,为了达到目的,视人命如草芥,杀仇敌如乱麻,为所谓正道众叛亲离,又为心中正义大义灭亲,如此作为,反而获得英雄豪杰称号的人不在少数。难道这些作为真的就是武林正道?难道这就是所谓浩然正气的自诩高尚? 一旦一个人介入了一件本不该介入的事情,就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一些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当然就起了杀心。有时候,一个人是否该死,并不由行为是否符合江湖道义来决定,而是靠身边人的良心和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决定。 宋家近几年大概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有钱虽然能使鬼推磨也不过是能行个方便。而真正的安全,不是雇佣多少镖师,多请几个打手就足够了。 武功不仅仅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保命。 “今日《桃花快剑》剑谱以三千六百万两被宋家家主购得。还请武林盟主和诸位英雄做个公证。”梁博苏停顿一会,“当然,为了确保《桃花快剑》剑谱能够成功交与宋家,晚辈特意请出了隐居已久的天山派创始人莫老前辈。” 莫雨萧这个名字,放在五十年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老先生因为一件往事,已经五十年未曾涉足江湖。 五十年前,四十岁的天山派创始人莫雨萧正是如日中天。如今,退隐多年的老人再次出现仍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只见老者嘴角含笑,须发俱白,身着一袭玄色长衫。年过九旬的老人,背脊依然笔挺,上面披着一件青色长袍。老者清瘦的脸庞上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是有神。他看起来最多只有六旬,然而超凡的达观掩盖不住。 “莫祖师爷?”天山派的弟子有些已经认出这是画像上祖师爷,可是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老人,居然健在。祖师爷一般不都是传说中已经作古的人物吗? 莫雨萧摆摆手,“老夫只是听小友一言前来做个公证,那些前尘往事,大家休要再提。” 那日得知梁哲贤遗腹子梁博苏要通过出售《桃花快剑》剑谱高调重出江湖,查明沉案,重建归云庄的时候,莫雨萧分外不解,最终被他一句“江湖之物,必将还于江湖,如若宝器名章重现武林,用于正道可谓为万民造福”所打动。 从来没有不好的武功,只有没把武学用于正道的人。 可是所有少年成名或侠名傍身的人敢说自己每件事都无愧于心吗? 恐怕也不会如此。 明家漠北十一堂的堂主名叫张远逸,当时张远逸年方十七,被江湖中人称作“单刀无双”,以手持一把刀长60~80厘米,刀身狭窄,刀刃尾端装饰以金银,柄首配有龙凤造型的单刀作为兵器。 张远逸的成名之战是在五十二年前——那一年,江湖中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无奈他轻功上乘,谁都不曾见过他的真实容貌,人称“鬼影采花盗”。张远逸深知此人不除,四方良家女子都不得安宁,于是独自一人连续追击三月后,成功在大漠绞杀了当时名震天下的“鬼影采花盗”,哪知道他的真面目居然是“步影水上漂”,天山派大弟子刑震空。 莫雨萧护犊心切,在不知道前因的情况下,追查到自己的大弟子“步影水上漂”枉死漠北,震怒之下,耗费两年时间,千辛万苦各方辗转,终于找到张远逸,并废掉了他全身筋脉 江湖从来不会埋没真相,也不会放任真凶。莫雨萧最终还是明白了事情始末,只是深陷自责也无法恢复张远逸已经断裂的全身筋脉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开始质疑自己所执行的正义的方式,那么他离退隐就不远了。莫雨萧终于明白自己孤身一人又何来通天下地的本领来引导所谓的“江湖正道”?江湖之大,恩怨情仇相互掺杂,哪里会存在真正关于侠义的准则呢?他将他的剑和掌门令牌放在了天山门,而后黯然退隐。 世人只道是莫雨萧失踪,张远逸重伤,却不知这么一段往事。 莫雨萧,背负着负罪夜不能安已经整整五十多年。 张远逸,筋脉俱断一代少侠终日卧于床榻,整整五十多年。 可是江湖上冤冤相报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连莫雨萧都请出来给这宝贝剑谱押镖,梁家这小子不简单啊。”明冠南摸着手上的扳指,“张远逸的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但是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挑起事端的时期。让漠北十一堂暂时先保持冷静,翻翻陈年旧账这事,有我明松阁家主来撑腰。毕竟,任何人只要是伤了我明家的人,这事就不能轻易的过去。躲了五十年,打着就这么算了的主意,未免太不把我明松阁明冠南放在眼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寻剑山庄 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大侠是谁? 有的人说,天下无敌,无疑是武林盟主明冠南,他有“天下第一刀客”之名,又是明松阁的阁主,这人正是明衍淞的父亲。 也有人说,明冠南只是徒有其名,真正的天下第一是寻剑山庄的第三代庄主叶云舒。他的一柄宝剑削铁如泥,剑法卓绝无双。他出身名门,痴心向剑又拥有过人的天赋,这样的人,一般孤傲而且自负,所以在江湖中树敌不少。只是没有人会不知死活去找他麻烦罢了。 寻剑山庄与位处湖州的灵隐寺颇具渊源。 寻剑山庄,建在湖村之上,东南沿海,东北与江浙毗邻,西北与江西接界,西南与湖广相连的。 湖村最早的一座禅寺便是灵隐寺。灵隐寺坐落在岩顶山间的一块宽敞平地上,由燕僧庆善禅师云游至此修建而成的灵隐寺,曾用名有:佛隐山c佛隐岩c岩顶禅室等。传说燕僧庆善,当年云游至此,观其山峦重叠c山青水秀,堪为建寺圣地,遂结茅而居。随后在洞内构筑佛殿,塑樽设坛传诵佛经。三年来庆善师徒不辞劳苦筹建,获得寻剑山庄庄主叶孤城的大力支持。终于,灵隐寺在治平四年落成。 灵隐寺地处喀斯特地貌区,周山景物c大小溶洞均十分优美,主要分布景点有:群山石林c佛隐洞天c洞壁题诗c“樽乳泉”c“西园书斋”遗址c屯兵寨和禅祖茅居遗址等。此地山清水秀,就连禅寺山脚,都有一绝妙去处——水晶洞。 传说水晶洞洞壁两侧留下的武学可修炼得到佛门奇功,是僧庆善禅师的真传,但至今仍没有人能参透神秘奥义。据寺内高僧说,进入过水晶洞的人大多一知半解,急于求成而筋脉断裂造成重伤所以如今的水晶洞已不对外人开放。也有僧人言说水晶洞本身是庆善禅师给寺内僧人留下的防御用地,洞中武学纯粹作为大敌当前,不堪匹敌需僧人自戕以保全寺中秘宝的遗迹。孰是孰非如今已没了定数,只知道再也没有人胆敢以命相搏,去窥探洞中武学。 灵隐寺的正殿飞檐雕栋,十分壮观,用紫檀雕塑三宝佛。殿前是弥勒大佛,左右侧殿分祀观音和文殊菩萨,曲廊分布其中,厢房禅室两直排开,膳厅可容二百多人同时进斋。鼎盛期住僧达到80 多人,田产上百担。 寻剑山庄历代庄主与灵隐寺中方丈一直交往甚是亲密。如今第三代庄主叶云舒妻子早逝一脉单传,仅有一个女儿叶清溟。 叶清溟的美貌,江湖中早有传闻——她身上没有世家子女中常见的骄纵傲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任性与刁蛮。她精巧的五官是上天最自然的馈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面容白里透红,分外适宜,增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那长长的睫毛下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丝温柔的气息,深色的眼眸中流淌着一种空灵,如山中清泉,雪后初晴。叶家少女喜着浅色衣衫,腰如束素,嫣然一笑之间,裙袂飘曳之中携带着的仙气,让她宛若无意坠入凡尘的仙子。她被称作“天下第一美女”。 明冠南锐利的的双眼扫过面前的“落雁七护卫”——稳重深沉的青天c干练安静的赤云c勤奋坚定的橙雾c冲动暴烈的黄枫c踏实沉默的绿雨c冷静清醒的蓝月和开朗大方的紫萧。 “你们几个孩子都去按照我吩咐的做吧,”明冠南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停顿了一会,“天儿,你留下来,我们谈谈心。” “落雁七护卫”中,为首的正是青天。明松阁除去明冠南c明衍淞父子,他的武艺最强。传说他还有“三绝”傍身,分别是棋c剑c萧。 寻常青年男子的发簪,常常会在簪头饰以吉祥福寿的图案,而青天仅用一枚极为简洁的竹簪,气质上更显得他轻便随意了。普通青年证明身份,常在腰间悬挂一枚玉佩,而他却把一根极不起眼竹萧插在腰上。年轻男子大多都会携带香囊,一来驱蚊防虫,二来提神醒脑。而青天并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但他周身却常伴一种不同于兰麝的淡雅木香。别人喜欢以衣衫纹饰繁琐的雕花c精致顺滑的缎面证明身份,而青天并不乐衷此道,他只会将自己的玄色袍服浆洗得一尘不染,并没有心思去理会什么纹饰雕花。 此刻,其他六人已经散去。只有他在明冠南面前背脊挺立地站着,垂在身侧的手线条柔和只显得关节瘦了一些,他的指甲白净修长,纤细之中毫无杂质,这样一双双手,现在却有些不安地握着拳。 “坐下来吧。”明冠南笑吟吟望着他,心中也在思酌如何开口。 青天依言坐下,心中有稍许猜测——家主的反常难道是因为有新的特殊任务?目前的江湖看起来一切正常,明松阁也并没有明确下一步的具体行动,难道小小一个江鱼帮还能挑起什么势头不成? 青天是一个聪明而谨慎的人,因为他深知:“落雁七护卫”虽与明冠南形同父子,但依然存在着主仆之别。所以他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静静等待庄主说完。 “天儿,如果你是衍淞,你准备怎么处理江鱼帮的事?”明冠南突然直视着青天,眼中洞悉一切的凌厉目光让人心惊胆战。 “五弟聪慧,青天不及。”青天反而放松了下来,他微微笑了,而后叹息一声,“青天本性淡泊,以前内心确曾隐隐有过与五弟一较高下的决心,只是后来发现无论权谋计策c才学思辨还是刀c枪c剑c戟,五弟实力远在青天之上。” “所以你猜他为了遏制江鱼帮在江南一带的发展势头,用了什么方法?” “拉拢宋家。”青天不假思索。 “如何拉拢?”明冠南赞许得笑着继续发问。 “难不成是联姻?”青天愕然抬头,一脸惊恐,“五弟早有和寻剑山庄大小姐联姻的婚约在身,怎么会” “青天呐,你已经二十有三了。”明冠南爱抚得拍了拍青天的头,这种轻柔的动作里蕴含老父亲对儿子的慈爱,“所以我是在问你的意思。” “这”青天神色古怪得看着明冠南,“青天早已心有所属。我习武练功为明松阁办事都是为了报答您的养育之恩,青天内心唯一期许是在桃源之中最简单的耕种c劳作,看日出日落,月色盈亏;观星辰骤变,流星陨落;听高山流水,滴水落花,闲来吟诗作画,对弈抚琴。” “看来,我们只怕是要向寻剑山庄退婚了。”明冠南有些郁闷得扶额叹息。 “什么?”青天再次惊讶得抬头,“难道说您不仅同意了五弟的做法,还准备向寻剑山庄退婚?” 迎娶天下第一美女,既可得到寻剑山庄,又可获灵隐寺支持,这样便宜的卖卖,除了明松阁别无二家,可是如今明冠南居然准备遵循明衍淞的心意盘算着向寻剑山庄退婚?这究竟是在下一局什么棋? 明冠南摆摆手,示意青天就此打住,“我是在问你,眼前宋家和寻剑山庄,得到谁的支持对我们而言更有利?” “明面上,我们是为了鱼帮顺便去吃掉宋家这块肥肉,但宋家的势头正猛,明家未必能够咬得动。宋家家主虽然年幼,但是颇有手段。宋家内部暗流涌动,我们明家若想参与到他们的内部争斗中势必需要自损八百来扶持一个傀儡,而后方能逐渐蚕食。可是这样对于我们而言风险太大,在两相对抗的过程中,我们容易让晋c唐两家伺机而动,到时候,我们反受宋家牵制,未必能全身而退。”青天面色尴尬得回答,“而寻剑山庄和灵隐寺这两部分江湖势力,对于我们而言,如果联姻顺利,是能够轻而易举归顺明家的可是寻剑山庄近几年的作为,让人着实有些看不透。” 明冠南赞许得点点头,“直接点就是叶云舒近几年得罪了不少人,明家免不了要帮他填补这些窟窿。” 青天恍然大悟,“叶云舒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补好那捅出的娄子比吃掉宋家更麻烦?” “不对。”明冠南叹了口气,“江湖门派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四大家族的势力更深。叶云舒这几年虽然嚣张,但是他绝非有勇无谋之人,所行之事都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是一个很有想法但没有城府的人。”青天顺着明冠南的话说了下去,“可是如果五弟要开始喊他岳父” “你可以换种角度,其实叶云舒在用自己给我们明家铺路。有些人他们得罪起来会比我们得罪起来要好看得多。”明冠南嘴角有一丝冷笑,“人如果一直有身份,就会将谨言慎行注重方法等各项细节变成习惯,融入到骨子里。而草莽出生的人,一旦获得了权力或者有了可以依仗的靠山,就会变得肆意胡来。” “什么?”青天停顿两秒,“难道给寻剑山庄退婚也是权宜之计?” “天儿呐,比起衍淞,你还是太老实了。其实我们与宋家如果联姻,至少在表面上会有一种假象——明宋两家不计前嫌重归于好。”明冠南笑着解释道,“明松阁与寻剑山庄联姻为的是什么?衍淞男大当婚是表,两家互相借势是里。如今表里虽然不一,但是我们依然和寻剑山庄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目的,这事当然不会特别难看。换做另一头,宋家也会在面子上给我们行着各种方便,如此一来” 青天点头,豁然开朗——原以为行事为人需要讲究方法,没想到自己先画了个圈把自己限制在内了,而明衍淞比起自己小心翼翼瞻前顾后,要轻便自然得多。难怪一直以来自己思忖谋略才学武艺不输五弟,却不知为何屡屡在较量中落入下风,原来只因为双方的底牌不同,所以出招也就变了,结果当然就会大大不同了。 人与人之间原本存在一些差距,有的是可以通过后天弥补,有的在一开始就成了注定。有的事,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竭尽全力,而是从一开始就受制于所处位置。 如果一个人能够从底层阶级觉醒,不再受制于自己的阶级限制,从而实现跨阶级,说明这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一个人拥有,但是能够控制自己的,并且不被自己的控制,是因为这个人有极为强大的信仰。如果没有强大的信仰,去抑制力量。力量可能四面侵袭,变成不安的元素,用于带来无止境的破坏。如果只有强大的信仰而没有足够的力量,至少,这样一个人不会让自己因为错得太远而无法回头。 青天默默在心底问了一声—— 叶云舒,你又是哪种?叶清溟,你是否又甘心成为一个牺牲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笼络人心 “二少爷,晋家大少爷晋流风特来拜会。” “他不去找宋氏家主,来这南苑书房找我却是为何?”宋圭硕明知故问,兀自笑了笑,“我一向只负责贩卖私盐这一块的生意,其他的事,一概不知,其他的人也一概不见。江湖上也说我们宋家无兄弟不如表面上团结,我想,他不会不知道。” 管家眉宇间隐隐闪过几许忧色:“晋流风现在就在门外。” “哦,那就让他多呆一会吧。”宋圭硕微微一笑,脸上说不出的嘲弄。他伸出修长的手来回抚摸着桌上的玉麒麟,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自低语:这明家送来的礼物,倒是很有诚心嘛。 故意挨了三刻,墙上暖炉里的红碳已经燃尽。宋圭硕在桌前的宣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方才抬手示意管家“请客人进来吧”。 幸亏这晋家大少爷一贯好涵养,晋流风依然笔直地站在门前,纵然心头百般不悦,面上也是挂着笑意。他不喜争执,也素来反感节外生枝。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使命,他是代表晋家的意思来向宋家示好的,而不是冒冒失失为了一时意气来与宋家结怨的。 如今这管家出来通报,虽然只说了一句“请”字,还无意间打断了晋流风对《张丘建算经》里的一个有趣问题的思考。晋流风依旧对着管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笑容如冬季过后回暖的春风,双眸里平静谦和,就像是上好玉石处处透着温雅。 “晋家大少爷,失敬失敬。小弟适才在临前人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时间抽不开身,让晋家大少爷久候了,实在是失礼。”宋圭硕语气甚是亲热,又朝晋流风拱手以示赔罪,但身子却不曾离开坐塌半步,虽然是冬季,但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显然很是傲慢无礼。 “无妨。”晋流风短短两字,笑吟吟望着一脸“热情”的宋圭硕,像是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摇摇头开口道,“仿品何必劳费圭硕兄临摹?真迹在晋家书圣殿中悬挂,若是宋兄喜欢,小弟可以讨来赠给宋兄,就当是见面礼了。” 晋流风的这几句话不是挑衅,甚至用词都非常诚恳真切,但在宋圭硕的耳中绝对谈不上好听,只可惜这些话一来礼貌至极二来句句属实,宋圭硕脸上不禁一变,他略微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名家字帖的事,咱们改日再聊,却不知流风兄远道而来,是所为何事?” “小弟此行,只为了与圭硕兄探讨一下令妹宋天钰与胞弟飞叶的婚事。”晋流风倒是直接,这种世家联姻的事情的确不需要卖关子,现在这个急需强强联合的时期,节省时间才是最为要紧的,至于那些什么被怠慢的闲事,自己为逞口舌之快的闲话,压根没有必要浪费太多时间耽误今天的重点。 宋圭硕倒吸一口凉气,我就知道这小子是来放大招的。 晋流风面容清俊,性格温和,说话淡然柔和c礼数周全,但是宋圭硕却已经感到了一种压力——眼前的人看着倒像是温润的美玉,周身却又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从之前的傲慢无礼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宋圭硕只觉得浑身不太自在,关键是这种单刀直入的问话,自己平日就算是再晶莹剔透八面玲珑也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答应了能人异世甚多的晋家,势必得罪强盛专横惯了的明家;答应实力雄厚的明家,又会得罪摸不到底的晋家。 他必须用足够多的时间和足够多的筹码来评估与任意一家联姻的利害关系。——毕竟宋家都是天生的商人。 “小弟得先替天钰向流风兄道个歉。舍妹一向任性刁蛮,此事待小弟与她商量之后再作定夺。” “行,七日之后,且让飞叶登门。”这话不是商量,而是通告。晋流风纵使性格温和,但是此行代表晋家意思,话已带到,能够简洁明白让大家都弄个清楚当然更好。谈话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再多言和客套的交流都没了意义。他推开门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就不打扰圭硕兄研字习帖的雅兴了。” “晋家不止是行动快,消息也很是灵通啊。”目送着晋流风走远,宋圭硕唯有苦笑。 唐流苏因为对莫雨萧的好奇,不禁一路跟随着这位老前辈到了宋家。在随意走动的时候又恰好无意间听到了宋圭硕和晋流风的对话——现在的江湖格局已经有点难说了。 传言晋家不喜纷争,看来传言都不太可信,毕竟,晋家可是一直身在江湖之中。 宋家大公子宋程安早年与唐家私交甚好,无奈英年早逝之后唐家就断了和宋氏的这门联系。 明c晋两家都是在笼络着宋家,而无论宋氏拉拢了谁,都必然是会对唐家不利的。 “谁在墙外?”宋家巡逻的家丁隐约看到一团白影,不禁出言询问。 “哦,老朽夜间难眠,于是出来在这院子里走走。”年过九旬的莫雨萧推门走出挡在外墙前,为躲在暗中的唐流苏顺利解了围。 莫雨萧是因为护送剑谱才到宋家来的,曾经天山门一门之主的身份在那搁着,如今又是九旬高龄的人,宋家的家主见到气候尚冷,便出言留他多待半月。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拥有过童年,能够保持天真。至少,宋圭贡在9岁就坐上了家主这个位置,他已经没有拥有童真的机会了——他当然清楚莫雨萧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宋家家主又怎么会轻易会放这样一个人走呢? “哦,既然是家主的客人,都怪小的冒昧。”带头的家丁转身走向其他的房间。 “你跟了我一路,不累吗?”莫雨萧等家丁走远后,转身盯着唐流苏。 “您为什么要帮我?”唐流苏错愕得看着这位老前辈。 面前的老前辈没有任何理由来给自己解围。 唐家堡素有暗杀堡的名声,私入宋家本身就是自己的不是。如今自己“十大杀手接班人”这样的身份,不请自来的进入宋家,若是被捉到会是非常大的麻烦——无论如何,老前辈都没有任何理由来帮自己这个外人解这个围。 “如果你是朋友,一路上多谢你暗中相护。如果你是敌人,那也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把宋家牵扯进来。”莫雨萧摇摇头,最终添上了一句,“毕竟,我很清楚,你跟踪的对象是我,而不是宋家的人。不过你以后跟踪要多多小心,你内息本来就不弱,如果能力太强又不懂得隐藏,在我周围,我自然会有所察觉的,或许别人也会找到些许发现。这样一来,你的能力外露了,反而容易给自己带来危险。” “其实晚辈谈不上跟踪,与前辈一路相随,更多倾向于好奇。”唐流苏目光真诚,“实不相瞒,晚辈名叫唐流苏,是唐家堡的人。” “老夫五十年未曾涉足江湖,着实不知道江湖上有这号人物。不过以你内息而言,年纪轻轻到了这层境界想必在唐家也可算作佼楚。”既然对方不是来寻仇的,那么就算是朋友了,莫雨萧爽朗一笑,“五十年前的唐家人,通常身手敏捷但内功较弱,如今在小友身上来看已是精进不少。不知道今年的明家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排名?老夫也很是好奇呢。” “五十年前的唐家?那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子?”唐流苏是一个非常有好奇心的人,对于唐家堡的历史前身所知甚少,而唐门其他年长者又对此比较回避,现如今遇到这样一位爽朗健硕的老者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以前的唐家,也是靠着接江湖仇杀运作,只不过那个时候任务完成和不能完成大概对半,而唐家弟子又因此越来越少。那时候的‘十大杀手’唐门最多只占三位。” 莫雨萧回忆着那个时代的唐家,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小帮派的故事,虽不至于语气不屑,但着实令唐流苏始料未及。 唐流苏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以杀手闻名的大家族居然在五十年前“十大杀手”唐门最多只占三位。看来这五十年里,唐门自己也经历着惊天巨变吧。 “莫老前辈是打算重出江湖吗?”唐流苏有些尴尬得转移了话题。 “老朽都隐居了五十年,除了耕田种地,吹箫奏乐,又哪里用得上去习练拳脚功夫?武功这东西,如果所用不得当,只会伤人伤己呀。”莫雨萧最后的一句话,大概是对于张远逸那件事的忏悔和叹息。 “何为所用得当?人心都是会变的。有的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有的人为了所谓的侠义重伤弱者,还有的人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自称绿林肆意抢掠,甚至还有采花淫贼为了残害良家你我今天是好人,明天会不会说着身不由己却做着与初衷背道而驰的事?何况,你我真的又仅仅是在为自己行事吗?” 莫雨萧长久无语,突然泣不成声:“老朽在不惑之年正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一生都难以原谅自己。所以小友切记在行动之前,三思而后行,动手之前也多多去追溯一下他人如此作为的原因,去了解别人如此这般的苦衷。以免害人害己,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多谢前辈指点,流苏受教了。”唐流苏行了一礼,悄然离开宋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盘棕错节 唐家堡位于西南的栖风坡上,唐家堡主唐柯离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 一个人一旦老了,就会开始念旧,一个人一旦开始念旧,就会变得话多。 唐柯离有着一副古铜色的面孔,在那张脸上长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挺拔的鼻子鼻梁的上端有凸起,形似驼峰,鼻尖有点下勾,这是俗称的“鹰钩鼻”。传说中这种人目的感极强,行事不择手段。他尖尖的下巴上飘曳着一缕山羊胡须,他是真的老了,不止两鬓花白,连胡须上都开始冒出白丝。 身居唐门家主之位,手段又太过强硬,据说这样的人,晚年通常得不到太多安宁。 他背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小雪飘落,神情漠然。 “掌门。”唐黑风毕恭毕敬得唤了一声,却没能得到回应。 “掌门!”唐黑风上前一步又唤一声,唐柯离依旧背对着他。 “属下唐黑风,有要事禀告掌门。”唐黑风深吸一口气,更加恭敬了,他暗暗下了决定,如果掌门再不回应,就绕到他身前看看情况。 “唉”唐柯离额上刀刻般的皱纹里,透着一抹沧桑,“有什么事重要到非说不可呢?” 如果一个人真的老了,他就开始对一些以前很计较的事,并不太在意了,不是因为他放得开,而是突然觉得好像一切没了意义。手下的人办事,有时候全凭着自己对“重要”的估算,有时候有些事并不那么重要,可是这些道理,他们不会明白的。 “掌门!”唐黑风无奈得摇摇头,“难道您真的准备放任唐家堡就这样沦落下去?” “我唐柯离率领唐家堡五十载,自问唐门不曾倒退反是强盛不少。我不为争功讨劳,但唐门的内功基业难道少得了老夫苦心经营?”唐柯离脸上珠网般的皱纹更深了,两道眉毛拧成的疙瘩锁到一块儿了,“在外家功夫上,前承唐家堡渊源,后接你们培养人才,我唐门谈何沦落之说?” 唐黑风平静得说:“在关键方向判断上的事,您就不愿再作定夺决断吗?” “方向?”唐柯离不可一世得笑着,“我唐门百年基业我唐柯离虽不说居功甚伟也算是承上启下之人。” “掌门!”唐黑风打断唐柯离严肃得说,“现在宋家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们与宋程安私交甚好的事情,只怕万一有人要一心追查起宋程安早逝的真相,唐门就可能不太容易挺过去了。您何尝不是在唐门百年基业之下布置了一些炸药?” 宋程安是宋家的大儿子,去世少说有二十年了。 他是一个把生活过得很精致的人,他的风雅与晋家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做任何事都很有节制,不会由着自己某一刻的性子而违背了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曾拥有天下和权势,但在他面前,天下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你们做的事情做没做干净,我反正是管不了。”唐柯离诡异得笑了,“如果万一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唐门,到时候为保住这百年基业,有些事,老夫我啊也是别无选择。” “掌门说得都对,小辈们的各个方面还是需要提高。” 唐柯离嘴唇微微抖动着,“我只提醒你一句,你的爱徒是什么身份,你可别忘了。” “属下定当全力保全流苏周全,掌门尽可放心。” 唐柯离叹了一口气,“会不会觉得一直以来,我对你的要求比其他九人高得多?” “蒙掌门这是看得起黑风,黑风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唐家织就这张网不容易,我只怕流苏走得越近,知道得越多,到时候越难脱身。” “掌门,流苏刚刚带回的情报,明家c晋家都有和宋家联姻的意向。” “这事你不用管,和我们关系没那么大。”唐柯离冷言道。 “是”唐黑风欲言又止,多说无益。 宋家,宋圭硕并没有将明晋两家意在联姻的事情汇报给宋圭贡。一来幼童稚子也不清楚这些成人的礼节,二来在宋圭硕看来,向这挂名家主报告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 人嘛,总是会习惯性留一手。但是他还是来了,只是找的人并非宋圭贡,而是宋天钰。 作为宋家老二,宋桂硕对于长辈一直心喜的宋程安没有模仿是不可能的,可是能活出宋程安那样清俊风流的样子本身就会是世间少有。宋桂硕的模仿有些拙劣,甚至说礼仪形象这种东西在某些程度上是思想所决定的,宋程安对于自己做任何事的节制,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性格,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被情绪所控制的人,他最为在意的也并不是“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是他自己天然而出的随性和清逸,他并非从不进入赌坊青楼,只是他结交的人绝不会是市井之徒。而宋桂硕的模仿某些程度太显刻意了,他的风雅更多是为了“这样做看起来风雅”,所以对于烟花之地和赌坊酒馆厌恶得太过于绝对。这种少了神韵的模仿,刻意地让人有些生厌。 “天钰,”宋圭硕走到宋天钰的闺房前停住,抬手轻轻扣着门扉,任凭临安的初雪落在身上。 “二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宋天钰的声音透着一丝慵懒,听起来像是已经入睡。 “事出紧急,二哥想来跟你商量一下关于你的婚姻大事。” “何必假惺惺与我商量,这种事不一向是你们宋家的男人说了算?说到底,还不是由着家族利益来决定我们女人的未来?”宋天钰认得清现实,清秀的面容秀美微微一蹙,“反正呀,人生一世,就图一个快活,无论是去了谁家呀,他们看着宋家的面子总不至于对我太差。不过呢,宋家强,我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舒服些许,自由也会相对多一些。若是宋家弱呢,恐怕无论我是否甘心,都只是一副弃牌,那冷宫的废人还有什么可图的,要是有个儿子的还是个希望,有个女儿,只怕到时候又是联姻的棋子,不过我呀,看得开!” “一言难尽,二哥就问你一句,天钰,现在你方便开门吗?” “门没锁,”宋天钰勉勉强强坐起身子靠在床上,“反正宋家的家丁那么多,最近五弟把我盯着又紧,平素我又哪都不让去,不像你们还不时能买进卖出管管生意。我呀,这孤独的被锁在宋家大门里的女人啊,出嫁以前都没必要担心安全的。” 宋圭硕轻轻推门入内,隔着紫粉色纱帐依稀望见有个人影倚在床头。被宋天钰这连续一通抢白后,宋圭硕大概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开口,“明家公子明衍淞,年方弱冠,相貌英挺,身长八尺,性格温柔随和,武功深不可测,乃‘天下第一刀客’明冠南独子,日后的明松阁继承人;晋家二公子,晋飞叶,年方弱冠,相貌堂堂,身长八尺,不喜与外人接触,然精于医道c擅长解毒,勤修诗书杂学c机关机甲。” 宋天钰伸出皓白的玉臂,理了理前额的发丝,“二哥哟,你可别说得这么复杂,我就想知道‘潘闲邓小驴’这一套标准,这两人哪个更有优势?你刚刚这一说,我看这两人都差不了多少。” 宋圭硕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翻了个白眼,“你少跟着三弟c四弟上那些烟花场所,都学得是些什么” 宋家总共有兄弟6人,其中老大宋程安在二十年前已英年早逝,老二宋桂硕负责盐业生意,老三宋圭炎负责赌坊生意,宋圭鑫和宋天钰是一胎出生,两人天天争夺老四的位置,在宋天钰嘴里是一口一个“五弟”,到了宋圭鑫嘴里又成了“五妹”,这宋圭鑫负责的乃是青楼,只是天钰性格活泼,宋圭炎和宋圭鑫又喜欢带着她四处转悠,所以宋天钰对于赌坊和青楼去得可比寻常人家的富家少爷还勤。 她本身性格古灵精怪,所以结交相识了不少朋友。毕竟宋圭炎和宋圭鑫在旁边候着,寻常的市井无赖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惹下什么麻烦。 “哼,三哥和五弟对我最好呀,经常带我出去玩!”说起三哥宋天钰顿时来了精神,“一根扁担软溜溜,我挑大米下杭州。杭州说我大米好,我爱杭州花溜溜。六六六,(花溜溜)八匹马” “别别别,我可没什么好跟你赌的,天钰哟,我可是在跟你商量正事!”宋桂硕眼见自家妹子来了赌瘾立刻头疼了起来。 “二哥呀,如果你现在一定要拉着我谈这些我并不想听的,那你快来跟我赌一局,咱们就玩‘人在江湖飘啊’一局定胜负,如果我输了,我就依你,如果我赢了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宋天钰眼珠一转,眉梢和眼上的笑已经溢了出来,“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 “行,我出去。”宋圭硕闻言脸色铁青,摔门而去。他大概永远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永远和宋天钰之间隔着一条不可跨越的沟壑,而天钰面对其他兄长的时候,却那么活泼率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意外相见 将积雪逐渐消融的暖阳倾泻而来,流入窗台,不小心就侵扰了宋天钰的美梦。 宋天钰睡意朦胧得伸出手,揉揉眼睛,而后伸了个大懒腰——“咿呀~呀!” “今天天气这么好,起床去哪玩好呢?”宋天钰看着外面耀眼的阳光,不由得嘟起小嘴自言自语,“诶嘿,我得想个法子,反正今天要是再被五弟关在家,我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天钰怕是要无聊死。” 天钰小脑袋一转一边想着各种法子,一边小手儿一抖,穿好衣服马上行动。 “啊呀!饿死了,本姑娘今天要去万胜楼吃饭,不得阻拦!那家的翡翠白玉汤可是出了名的!”天钰推开门,对拦路的家丁大声道,“你们居然敢饿着本姑娘!” “小姐,不是我们不让您,实在是五爷交代过的,我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啊。” 天钰眼见这招却让家丁不为所动,马上挤出眼泪来,“整天说五弟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都怪我爹走得早,宋家就没有一个人来给我撑腰,哇,都怪天钰命苦,没人疼没人爱,连个想吃的翡翠白玉汤都不能喝到。哇” 这家丁一看这种情况,不禁蒙了,只怕再不放行这宋家小姐就要放声大哭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一个小小护院也担待不起,连忙说,“好好好,小姐哟,那您一定要快去快回,千万别让五爷到时候找不到您人,这一旦追查怪罪下来,小的怕是要。” “好好好,我一定快去快回,嘿嘿,谢谢大兄弟啦!”天钰见到这家丁服软,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万胜楼,临安最繁华的街上人气最旺的酒楼,江南宝地上名气最盛的综合酒楼。 不过,这却并不是宋家的产业。如果宋天钰点名要吃这家的菜,的确宋家人没辙。其他酒楼的厨子,只要开价高,都是能够直接请到宋府来做后厨的,可惜万胜楼的厨子谁也请不动。 “哦,原来是宋家千金,里面请,里面请,现在万胜楼生意太好了,二楼只剩下最后一间厢房了,如有招待不周,还万望见谅。”万胜楼管事的热情得招呼着客人,他精瘦的脸上大眼睛炯炯有神,好像一眼之间就能记住所有客人的来历身份,有条不紊得招呼着他们入座。 听到二楼只剩下最后一间雅间,天钰连忙风风火火得冲上去。雅间是没错了,可是面前站着的这位高高大大面目和善的小哥倒让天钰有些无可奈何。 他负者手,锦衣束发和其他人全然不同。 来万胜楼吃饭的人,分成了好多种:有豪强权贵自恃身份,彰显财力;有名士风流好友重聚,接风洗尘;有世家子弟惯用饕餮,非此不吃可是他好像哪一种都不是,他并不像第一种人那么流俗与外,也不像第二种人自视甚高,第三种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这幅生面孔准是刚来。 既然不是贵客名侠,宋天钰便动了心思,她的大眼睛不自觉得多向他瞧了瞧,他也只是看着她,目光柔和;宋天钰朝他笑笑,他也微微扬起嘴角,像是打了个招呼。宋天钰突然歪着脑袋,伸长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他却没有再回她鬼脸,只是轻声笑了笑,“姑娘如果有什么事想告诉在下,直说无妨。” “嗯这位小哥打扰一下!请问能不能把这雅间让给我呀!”宋天钰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毕竟能进万胜楼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毕竟这万胜楼,几乎每天都是一座难求,现在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好生无礼 “昨夜大雪,今晨明霁,值此时节,姑娘若不介意,拼上一桌,咱们聊聊天吃吃饭也是可行的。”这位公子通身散发着一种贵气,几句话说得也让人着实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关键在于小哥声音温柔低沉,入耳很是好听。他并没有感到被冒犯,更没有表现出了任何不悦,他当然不会让出雅间,当然没有断然拒绝。他反而找了个台阶让宋天钰顺势下来——能够在人满为患之时即刻就坐,且拼上一桌。 少年面对着少女仔细打量,这少女一身紫衣,她的眸子仿佛夜空里璀璨的星空,她的衣衫在风中飘舞,如同暗夜的精灵 “嗯”平日里古灵精怪调皮惯了的天钰此刻也拿不出什么注意,见年轻公子替自己拉开了凳子便坐了下去,想了想方才随口说了一句,“听公子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青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姑娘观察当真细致,小生遵循父命来江南一带处理些许事情,能和姑娘同桌相遇也是缘份一场。” 这青年公子容貌俊美不说,还极会说话,天钰看着他凝视自己专注的眼神,面上略微一热,只是自己决然不会是那种娇柔害羞的女子,反而大胆地迎上了少年的目光,爽朗自然的答复道:“是呀,真是巧呢!主要是这店老板的生意太过红火,此地才一座难求。” “姑娘若是喜欢,不如安排一间厢房为姑娘常留,以便姑娘随时前来入座。”年轻公子认真诚挚得说着,好像有十足把握一般。 什么人有能力能在宋家都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的万胜楼安排一间厢房为自己常留?宋天钰不禁傻了,她重新审视面前这位年轻男子,那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眼珠滴溜溜得转了转,却还是没有主意,“你” “哦,忘了向姑娘介绍了,实在抱歉。不瞒姑娘,在下明松阁明衍淞” “什么!居然是你?”宋天钰一愣。 “怎么?姑娘认识在下?”明衍淞面色如常,心头却兀自盘算起来:此番江南之行,按理说只告知了宋家三兄弟宋圭炎,按照道理他此刻应该来了,怎么现在对坐的居然是位姑娘?难不成宋兄有难? “怎么会不知道你呢?名震天下的明家公子明衍淞嘛。”宋天钰挥挥手,笑嘻嘻得回答,顺嘴把心里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只是话说出口已来不及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就算答应二哥的提议,感觉也不错呀!” “敢问姑娘二哥是?”这思维跳跃太过迅猛,明衍淞听得一头雾水,连忙发问,难不成不是仇家,反而是朋友? “哦,忘了向公子介绍了,小女子是宋家老四,人称四妹。”宋天钰突然意识到之前说漏嘴的话,不禁脸上一红。气氛略微尴尬。 明衍淞习惯得挠挠头,正在搜肠刮肚思考如何缓解这个尴尬氛围时,一个人的出现轻松化解了僵局。 “明家公子就在楼上雅间了,宋三公子请。” “呀!衍淞原来你早就到了,恕罪恕罪,小弟正巧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来迟了。”待他看清楚明衍淞身旁的女子时,一双冷眸突然就凝固了——“天钰,你怎么在这里?” “呀!三哥呀!人家想吃万胜楼的翡翠白玉汤,就偷偷从后院溜出来啦。”宋天钰生怕自己说是家丁放出来的会连累家丁,立刻说成了是自己悄悄溜出来的,却不知如此一来又会有人责怪家丁看管不周了。 “唉,三哥是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衍淞的雅间。”身段高而修长的宋圭炎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笔直挺起的鼻子,无奈得挤出笑容看着明衍淞说,“家中长辈去世太早,我这妹妹又备受宠爱,缺乏管教,让明公子见笑了。” “令妹天真活泼。”明衍淞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舒展,长而微卷的睫毛下,生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他将目光对准宋天钰漆黑的眸子,温暖得赞许,“这样的小姑娘,着实可爱。” 原本机灵倔强,伶牙俐齿的宋天钰此刻听到明衍淞这种直白不加掩饰的赞美,面上顿时升腾起两朵红霞,她低头避开明衍淞那真诚而含情的双眼,却不甘心得回答:“哼,那是自然,我可是走遍江南各家酒肆c赌坊c青楼结交各路武林好友的宋天钰,我当然最可爱啦!” 宋圭炎面色突然一沉,低声说,“天钰,三哥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我和圭鑫不在你身边,你最好不要偷偷出门。” “啊?怎么了?”宋天钰惊讶得睁大眼睛看着宋圭炎,却暗暗伸脚踢了一下明衍淞想让他来帮自己解围。 “天钰,江湖豪客能够和你结交并不是因为你功夫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可爱,他们只是看在你是我宋圭炎的妹妹,才卖给你这个面子,你明不明白?”宋圭炎停顿了一下,“你今天遇到的是哥哥的朋友衍淞还好说,若是遇到了哥哥的仇人,是不是相当于把肉往人家刀口里送?父母走得早,很多家法规定都没有人教过你,可是你要明白,哥哥们都是在为你好!” 明衍淞打了个哈哈,拍了拍宋圭炎的肩膀故作责怪得说,“圭炎,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你介绍给了不少朋友认识,是不是今天如果不是天钰自己出来,我还没有机会见她一面呢?” “不过,既然令妹这么可爱,你以后可不必担心她会遇到什么意外了,我让二姐教她一手功夫,足够自保你看这样可好?”明衍淞停顿片刻见宋圭炎没有回应,又笑着补充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暗中谋划 虽然只是初识,温柔而谦和明衍淞好像一看到宋天钰清澈的目光,就能感受到她强烈的难能可贵的率真洒脱。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女人,会在不自觉中让人生出疼爱。 第一种,她很不懂事,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都笨笨的,让人很想去保护,想抱在怀里,想安慰着,“没事,我在呢,你不会的我帮你就好了”。她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本领,让人根本对她放心不下,让人始终担心着离开她的一瞬间,她就会因为笨,蠢死了自己。 她擅用崇拜激发着你的保护欲,那水灵灵的眸子,仿佛含着下一秒就会滴落的泪。她会告诉你,她是被别人欺负了,她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就这样凝视着你,你会觉得为她做任何事情都理所应当。你如同归来的盖世英雄,用铠甲和利剑守卫着,只属于自己的美娇娘柔弱,是她的武器;柔媚,是她的特长;你,是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侍臣,为她效忠一生。 第二种,她很懂事,她很温柔,她能轻描淡写得解决一切,什么事都不需要你担心和操心,甚至能在你的身后帮你修复着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填补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漏洞。她好像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过多的依赖于你。 她擅长用坚毅的眼神,炽热的手来握紧你的手,坚定不移得告诉你:“不必担心,我会在这里与你并肩作战。” 她天生的傲慢,来源于不会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就弱于男人。她喜欢你,自然愿意陪你策马征战,她会努力而坚定得站在你身旁与你平起平坐。她豪爽大气,真挚而直接——她绝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爱与不爱的界限分分明明。你,是她忠实而坚定的战友,在人生战场里,大杀四方。 第三种,她就是本来的自己,她生来就可以对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她绝不需要用上任何面具去乞求别人的怜惜,她更不需要用坚强捍卫自己仅有的自尊。她可以爽朗地放声大笑,也可以不加掩饰地抱头痛哭。她所有的情绪,都一清二楚,她所有的人际关系都一干二净,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不需要去利用别人,也不愿意伪装自己。 但是这样的直率,太罕见,太稀少了,所以才显得尤为可贵。 你告诉她你喜欢她的时候,她会爽快得回答你:我也喜欢你,然后与你携手作伴,共度余生。当然,她也可能坚定得拒绝你。她率直而坦诚,从不会有太多顾虑,更不会享受着你的好,再说出“我们只是朋友”这样的虚伪金句。 两个初见的人,并不尴尬的交谈,让情愫,暗中渐生。 明衍淞当然记得自己此行的任务,但同样他能够邀请宋家老三只因为他需要宋圭炎的协助。 另一头,坐镇明松阁的明冠南也在暗中对儿子明衍淞的行动提供着支援。 “江老爷子,这次请您过来,是有重要的事需要您的帮助。”明冠南笑眯眯得看着坐在面前的江洋,看着老人家的神色,明冠南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盟主屈尊降贵得来我这小破地方,又因为能瞧得上我这一把老骨头,这都是我的荣幸。如果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我江洋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在水里讨口饭吃这么多年了,别的不敢在盟主面前吹嘘,这水路上,各大门派卖我个面子这种事还是常有的,我江洋也就能在水里才能说得上几句话。” “讨口饭吃这句话老爷子可是说笑了,谁不知道老爷子当年做的都是些常人不敢想的大营生c大买卖。”明冠南呵呵一笑,接着说,“只是万万不曾想到江老爷子居然住在这样简陋破败的三间茅屋之中。”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又哪还需要讲什么面子排场?何况我这里啊,大家避之不及又怎么会还有人会登门?” “犬子最近在处理江鱼帮的事,如果咬得下这块硬骨头,这十四堂的堂主还请江前辈屈就。”明冠南这几句话说得很是恭敬。 “盟主客气了,令公子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声名远播。老头子虽然不问世事,但是不聋不瞎,这些事还是心中有数的。”江洋突然话锋一转,冷静分析说,“可是提到江鱼帮,这几年势头正猛,令公子年轻气盛,要去对付这帮匪类实在有些羊入虎口的意思。近几年不仅长江一带是江鱼帮的势力的,若要换个时间,只怕天下三十六路的水路都将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如果水路上,让他们一家独大了,有什么后果前辈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明冠南凝目盯着江洋许久,最后缓缓移开了目光。 江洋面不改色,淡淡说,“老头子心里也有些算计,只是对付他们恐怕是”嘴上说着客客气气,江洋心中却冷笑:让明家通吃三十六条水路的结果会是怎样,我也清楚。明家和江鱼帮相比,可能后者还会更讲些江湖道义。 明冠南笑着说,“无论如何您如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您的做法。” “此话怎讲?” 明冠南成竹在胸,“老爷子的顾虑,我们当然明白。如若水路上都是自己人,而您又成了江上十四堂的堂主,其实这江上的主人还是老爷子您,实际控制三十六条水道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我明家。到时候也还得求您卖个面子,行个方便。”这话里藏着另半句,您当然可以借助明家的势力吞了江鱼帮,到时候不也相当于是重新夺回了三十六水道的实际控制权吗?我们明家的商船也好,客船也罢,只需要您老人家行个方便也就罢了。 “按理说,给明家办事,从来都不会让人吃亏。”江洋展颜一笑,“对明家的好处是,明家商船货轮一律放行,而其他的便看颜色行事就好,而对我江洋能增加一笔收入,又有了实力雄厚靠山,比起草莽贼寇多了一层保护,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江老爷子果然是明事理的人,还希望您多多协助犬子了。”明冠南大笑,心中暗道:和聪明人谈话,事情也就会简单得多。只是我得想个法子,让衍淞拥有一定的控制权,否则收归一个不受管控的水路十四堂反而得不偿失。 “盟主尽管放心。”江洋正色道,“小小江鱼帮,我怎么会放任他们嚣张?” “做得隐蔽点,别让衍淞察觉到。”明冠南嘱咐了一句,“毕竟,我还是希望这件事由他主导。” “盟主为了少主也是煞费苦心,老头子我虽然没有子嗣,倒也是理解。” “客套话我们不必多说,毕竟是明松阁有劳老爷子费心在先。” “我明白的。能为盟主和明松阁效力是莫大的荣幸。”江洋说完这句话听来分外谄媚的话自觉有些后悔,毕竟自己不是那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尽一切可用之力去巴结所谓权贵的人。可是面对明冠南这样的老狐狸自己说起那些吹捧的话居然能面不改色,这实在令人惊讶。 “江老爷子说这种话可就太见外了。”明冠南抚掌笑道,“能请的动老爷子这号人物,实在是您卖了我一个金面。” 从江洋的茅屋中走出,明冠南看着脸色灰暗的钱管家,笑着说,“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见了哪家的鬼?” “盟主,原来这个老头就是江洋” “是他不假。可你又是何苦吓得这么厉害?”明冠南看着管家,眼神闪过一丝不解。据她所知,这管家曾是河南段氏绸庄的掌柜,按理说和这干瘦的老头没有任何交集。 “二十年前,小人以前曾是随商船四处卖卖的绸庄掌柜,那日不巧由川入鄂,在险绝天下的巫山十二峰遇到了他,当时我们那船上保镖的三十名镖师都是成名之人,各个收了重金,眼见船被这些强盗劫持,连忙全副武装,奋力相搏,不料这年轻的汉子,只是随手伸出船桨一递一挑,刹那之间,惨呼不绝,三十人武功高强的镖师身上竟然是从腹部被开了一个鲜红的大洞,那场面当真是鲜血淋漓这一带江里的水,都变成了血红色” 明冠南喃喃道,“你能从江洋手里捡一条命也是不易,只是这绸庄定然再也不敢回去了。” “小人那是就许过愿望,希望这辈子不要听到他的名字,也不想再见到他,更害怕与他再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只是如今” “抱歉,看来是连这样你小小的心愿上天都不肯满足啊。”明冠南笑着说,“不需要多久,他便是我们明家十四堂的堂主。” “这江洋杀伐太重只怕还望庄主深思。”钱管家只觉得浑身冰凉,几句话说得是战战兢兢。 “这你就放心,当一个人年纪大了,他的脾气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大了。当然,如果能让他受到些钳制,那就再好不过了。”明冠南目光在管家身上转了转,最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见他一面都吓得这样厉害,万一以后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和十四堂联系,你岂不是” “全凭庄主吩咐。”管家恭恭敬敬低下了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泛舟同游 天渐回暖,冰雪消融。 当湖里的水开始流淌,西湖的夜晚便有了不一样的风光。 一艘艘停靠在湖边的游船雕饰精良,船上灯火明亮。 有的人带着优伶c仆从,一登上船便可听见鼓乐之声传来远远传来;有的人携同玉偶佳人优雅乘舟,不时环顾四面再低头耳语;有的人带着少年书童,环坐在大船前的露台上,左盼右顾,似乎张望着别家的姑娘 明衍淞一行人只是乘着挂着细而薄的帏幔的小舟,那舟中静静置放着一张洁净的茶几,三人围坐,茶炉温热,茶铛欢快地把水烧开来,明衍淞拿起白色瓷碗和圭炎c天钰有序地传递好,那茶碗已根据喜好选择的花纹摆在了各自面前。 明衍淞端起茶杯轻声但恳切地说:“你我故友重逢本该举杯畅饮,无奈令妹在侧,为避免醉后失态无奈只有以茶代酒了。”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我这妹妹呀,你要把她当作野小子也是可以的。”宋圭炎眨眨眼,仿佛在说,你快喝醉呀,你们两个一醉才好有故事呢。 “哇!怎么说话的!臭三哥!”天钰伸手打了一下宋圭炎,撒娇似的望着明衍淞,“人家是女孩子嘛!” “你找我带你去赌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女孩子?你找四弟带你逛窑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女孩子?”宋圭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来啊,衍淞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能才记得起自己原本就是个姑娘家。” “哼!”天钰撅嘴气鼓鼓得瞪着宋圭炎,女孩子家的心事被当面说了出来实在是让人三分生气三分委屈三分期待,还有一分暗喜。 明衍淞看着宋天钰的表情,点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回答,“我当然清楚你是女孩子啦!不过如果能够嫁入明家我可能会知道得更清楚些。” “你这是”宋圭炎一脸惊讶得看着明衍淞,心里默默想着:从没见过衍淞他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 难道衍淞与天钰也算是一见钟情,衍淞有意与宋家联姻?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倒是省去了自己苦心费力去当僚机。 一叶隐匿在树下的扁舟远远地观察宋圭炎这条船上的三人的动作,仿佛在等待什么结果,又仿佛仅仅为了观察他们的举动。那舟上坐着四名年轻女子,她们容貌娇美,衣衫艳丽,虽然没有华丽的冠饰,但衣料却是上好的绫罗。她们每个人手边都有一柄一模一样的棕色长剑,让人能够清楚辨别出她们的身份——这是桃花派景枫的门人。 行舟渐远,明衍淞拍了拍宋圭炎轻声道,“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宋天钰失声惊呼,道:“啊?”又伸头朝船的左右张望一番。 “不知是何方朋友?”宋圭炎皱着眉,“不如近舟前来喝上一杯?”他声音不大,内力也并不醇厚,但这几句话却是足以让隐身在树影中的四个姑娘听见,又不至于惊扰到旁人。 “自古商人喜欢结交四方朋友,我圭炎兄实在是好客得紧。可惜明某一介武夫,空有一身力气,如若朋友不愿移船相近喝上一杯,不如明某不请自来,切磋一番,倒也能够打个照面,不枉相识一场。”明衍淞自幼习练落焰山庄的独门内功,内力深沉,几句话清晰有力,霸道张扬。 宋天钰功力尚浅,身体又弱,几句话入耳,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形不定。明衍淞轻轻拉住宋天钰的手,一股温热的真气顺着天钰掌心缓缓注入,待她面色微红,方展颜一笑,温言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好些了?” 明衍淞虽为少庄主,但平素对庄内众人都关怀有加。他心思细腻c言辞恳切待人真诚。宋天钰望着他一双温柔的眼眸,此刻手又被他轻轻握住,少女心性不禁像被冲开的阀门,不觉之间便动了与他相伴共度的心思。天钰在行动上却是避开明衍淞的目光,迅速得抽出自己的手,仰头说道:“哈哈,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天钰怎么会有事呢!明大哥真是担心太多啦!” 那船却是从疏影下现行了,它缓缓接近,船上的四名少女非但没有低头赔罪反倒是一脸傲慢地自报家门,“我们是桃花派景枫门下。”。 “原来是桃花派景枫的弟子,抱歉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宋圭炎抱拳施了一礼,“景前辈与在下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多年未见,不知近来可好?” “我们桃花派这次可不是来和宋家谈生意的!只是有点事想让明盟主评评理,但苦于求见无门才无意惊扰到了明少庄主。还请少庄主行个方便,” “三哥!这景枫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你又怎么会和他见过一面?”听那四人说话极为无礼,宋天钰直接忽略了她们,转头问了问身边的宋圭炎。 “二十年前父亲不是因为桃花派弟子欠赌债不还的事去找过一次景枫嘛,那一年我五岁,父亲带着我一同去的。”宋圭炎回答得一本正经,但是宋天钰和明衍淞听得忍不住想哈哈哈大笑。 “既然是找家父的,还请去我明家明松阁走一趟,毕竟盟主要经手处理的事,衍淞哦,明家其他人,也都是不便插手的。”纵使对方言辞无礼,明衍淞依然回答得分外真诚,“如果是找盟主,那得按照武林规矩,如果是找明家家主,那也得有我们庄中的规矩,见或者不见,什么时候能见,这些都不是我们小辈能随口承诺和决断的,还希望你们理解。” “你说得倒是容易,可是明松阁大门紧闭了多久?你们一副闭门谢客的架势摆着,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去!谈何见到盟主!又何来的请盟主主持公道!”桃花派弟子一名少女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娇声叱咤道,看起来她就是那四人之首。仔细一看,只有她的腰迹挂着一枚桃木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景”字的隶书。 “明松阁向来没有不见外人的规矩,近来武林因为风波一直未平,再加一些紧急的庄务接连不断,都需要盟主出面处理,可能盟主根本不在庄内。”明衍淞倒是脾气温和得出言解释,他自然知道,爹这次极有可能是调查孤烟客举家被害之谜。 “你这小子”适才说话的少女颇为不满,虽然明衍淞话中客气,可是明显感觉他一直都在推诿搪塞。说话之间,为首的少女居然使出轻功纵身跃入衍淞的船上,这一战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明衍淞面色一沉,“适才衍淞一直忍让为先,如今你们一再挑衅就不怪衍淞失礼了!” “我宋家在武林上也是说得上话的一号人,你们可不要欺人太甚。否则” “否则怎样?”那少女反而轻笑一声,“你们宋家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我劝你们呐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不要以为买了本人家不要的剑谱,就可以一蹴而就成为武林名士,你要知道,想在这江湖上横着走的资本,可不是有点余钱就够了的。” “你”宋圭炎c宋天钰脸色微变,“你们可不要欺人太甚。”那少女伶牙俐齿,言辞刻薄,说出来的话虽是实情,可是也从没有人敢当面对宋家如此评判。堂堂宋家儿女被这样一通抢白,面子上还是过不去的。 “最初你们指责明家闭门不见,刚才又对衍淞出言不敬,如今你们居然对置身事外的宋家无端攻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是仗着我明衍淞不愿对你们出手吗?” “我原本以为这欺名盗世的明家公子有多么了不起,原来也就嘴上说几句凶话却不敢动手的脓包怂样。”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明衍淞忍到此刻,突然仰天清啸,清朗高绝,空谷传响,高似龙腾凤舞上达九霄,清如蛟龙出水气势恢弘。那声音只震得少女们手中长刃脱手,又掀起浪头几十丈高,浸湿了众人衣衫。明衍淞暗中拉住圭炎c天钰的手,给他们悄悄传了一段内力,让他们听声入耳不至举步维艰,勉强能站立不倒。眼见少女们已经站立不稳,明衍淞突然停下声音,笑着说,“如今在下只是清啸几声,谁的武功三脚猫高下立判,至少圭炎兄和天钰妹子还能与在下谈笑如常。” “哼。嘴上的功夫算什么?我们桃花派以剑法精快著称,此番你以内力震慑当真是以己之长度人之短,如此胜之不武,我们非但不服反而觉得你这小子虽然有些本事,但仗着家室门第耍着无赖。”那少女虽然衣衫已湿,面色苍白,却还是不忘记捡起长剑,直挺挺指责明衍淞,“你若是敢与我们比剑,我们就算你的本事。” 明衍淞脸上明显哭笑不得,他并不想因为她们的无礼就用上剑术以至于伤到她们可是跟女人讲道理这种事,他当然认输,只因为他清楚得很自己没有说服这一台戏还加一个女人的辩才。 “且慢,只是一场误会。”那人内息不弱,声音不大,但是距离尚远,此刻明衍淞与带头的少女已经剑拔弩张,难道仅凭这句话,就能化解一场恶战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不待明衍淞看清那山呼“误会”人的身影,六名分别穿着红c橙c黄c绿c蓝c紫各色衣衫的青年男女,鲜衣怒马疾驰而来,不是“落雁七护卫”中的赤云c橙雾c黄枫c绿雨c蓝月c紫萧他们又会是谁? “你们不要插手,凭她们几个,我明衍淞一个人足以对付。倘若对待桃花派门下的数位女子,我们明松阁还需以多敌少,这要传了出去,只怕是坏了明松阁的规矩,损了父亲大人的威名。”明衍淞看到他们出现,一瞬间心头的确涌现了一丝不悦,毕竟这间接说明了盟主大人对待自己的办事能力没有足够的放心,但很快,那些许的不悦就被明衍淞心底突然涌现的感动代替了,暗中保护只是在信任的同时多加了一层来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罢了。——他虽是武林盟主,可毕竟,也是关心儿子的父亲。 赤云c橙雾c黄枫c绿雨依言将手中的武器,环抱入怀,只有赤云笑了笑,额外叮嘱了一句“五弟自己小心。” “五哥加油哦!”蓝月c紫萧两人虽然盛名在外,但年龄尚小,听见二姐对五哥的嘱咐,小孩子心性得添上了一句加油。 “你们把宋家两位兄妹照看好先”明衍淞担心两人安危,害怕伤及朋友,又转头嘱咐道。 那为首的少女脾气很是火爆,不及明衍淞把话说完,举剑便刺,嘴里还说着,“既然想一个人逞强,就别磨磨唧唧在这里废话好了。” 那一剑看似平淡,却暗藏玄机,原来那少女此招正是四人摆出剑阵的阵中。如今三人看到领头的少女已然出招,三名少女迅速挺剑向明衍淞左c右c后方发出迅猛攻击,一招凶险无比。 明衍淞脚尖点地,长刀劈砍在四柄剑上,沉闷的“铛铛”之声不绝,他暗自思酌:我与这四人初次相识,虽不至于谦虚有礼,但足够是谦让有加,而这四名少女言辞无礼,数次挑衅,如今逼得我非出手不可,难道是与我明家素有积怨? 虽然脑海思绪万千,明衍淞刀下分寸不输,看起来是一直侧身避让,轻功闪让,实则招式古朴,内力深蕴。 明衍淞出招不疾不徐,稳中藏锋,不知不觉已与四人拆招四十余回,丝毫不见他落入下风,反而越来越轻松。而四名女子那边反而不好过了,明衍淞刀法虽然没什么花哨的套路,但无论身形移动还是内息都占上风,让四人来回奔走,因为体能和内息的消耗她们的剑招逐渐缓了下来。 明衍淞并没有出真正致命和带着伤害性的险招,刀法技巧包括内息,以克制敌方为主,可是仁厚有时候并不能被人所理解 “看来呀,近几年的活动,明松阁都太温柔了。以至于现在的江湖门派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无论是对明松阁也好还是对武林盟主而言,言语行为都甚是不敬。”另一条舟上,唐黑风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比起当年的强硬,明松阁这代盟主明冠南实在是温柔了太多,现在看到他孩子也是忠厚仁慈之辈,只怕是武林不幸。” “师父,徒儿反倒觉得现任盟主父子摒弃形式,宽厚待人实乃武林之福。”唐流苏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与明衍淞之间有些联系,这种感觉不像是初次见面应该有的那种欣赏,而像是天生就应该有的一种羁绊,这样的年轻人,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略微皱眉,观察着那边船上的动向。 四面的船反以为是有江湖艺人的比划和表演,纷纷把船围了上来。这样真刀真枪的真打可比寻常的假把式好看得多。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把船划得近了是有多么危险,双方的剑锋刀芒都在极力克制不忍伤及不会武功的无辜。 四名少女眼见不敌,只怕再拖下去定然落败,不禁心急如焚四剑如雨,明衍淞侧身再避,不料船陡然一滑,明衍淞没躲过,眼见机缘巧合下出招得逞四人仗剑如飞,舞动如幻,四人突然平剑整齐斜刺明衍淞胸前,已然划破明衍淞身上皮肉 明衍淞大喝一声,“回。”挥刀向前,斩过四人剑刃,只听“砰”的一声下去,四人手中剑既脱手,口鼻鲜血直喷,人也因为冲击力向后仰去,坠入水中 明衍淞适才已是尽力去收纳自身内息,如若不是四人借机竭力偷袭也不会把自己伤到如此彻底 “明大哥你没事吧?”宋天钰看到明衍淞衣襟被血染红,轻功闪过将伤口看了个仔细。 “衍淞你何必”宋圭炎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对方武功比自己厉害太多,自己出言指责出招好像并非明智之举。 “没事。”明衍淞对众人关切的目光施以微笑,“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还是先把她们捞上来吧。毕竟天气寒凉,之前衣衫已经打湿,现在这水里还是太冷了。” “好!”有的船靠近认出了宋圭炎和宋天钰,在一旁大声道:“人家世家名门的就是不一样,请来比武打斗的戏台班子都比我们寻常看到的招式精巧得多” “就是就是,我说这苏杭一带的梨园高人c艺人武士我谁没见过,能打得这么精彩也就今天一饱眼福了,原来是宋家请来的高人,才不是我们这样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人家的动作确实专业得多” “不知道宋家公子和小姐下次能请到这样的武师是在什么时候,太好看了,真的是精妙卓绝!” 明衍淞和宋圭炎c宋天钰听到这样的议论,三人脸上一黑,却实在无力去解释什么。 “这位小友,老头子适才打扰在先了,现在不妨多言再问你一句,”唐黑风慢慢划着船,一步步接近了他们,“你招式本来刚健有力,威力强大,为何在出招之间犹豫不决,极力避免伤人?” “晚辈以为,习武是用来服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明衍淞扬起头,“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即将去死,其实会更加坦然地认识到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可是人不可能不会犯错,一个小小的过失因为对手强大和自己的不自量力就奉上生命作为代价实在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晚辈只求让一些人能输的心服口服同时也对自身的错误进行悔过。我相信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并因此付出过代价的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也不会再抱着侥幸的心去铤而走险。” “有时候太过仁慈的对待对手,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伤害。”唐黑风的船更加接近了,仔细打量可发现他着装朴素,贵在整洁干净,虽然貌不惊人,但功夫深厚但总是透着几分阴冷,这样一位前辈高人为何言谈之中却流露着沧桑之意呢? “大人会计较值不值得,小孩只看愿不愿意。在我眼里,她们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是她们一定是因为有了其他原因,才导致现在的出招歹毒狠辣。可是一来没有真正伤害到我,二来她们如今也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明衍淞摇摇头有些不忍心说道,“有的人只有经历了痛苦,自然就会明白一意孤行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这样也就够了。” “后生可畏呀。”唐黑风突然明白了,明家的温和比起晋家的温和更可能只是表象,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温和,晋家是随心所欲的柔和,不强求,不示弱,不追随;而明家却是在礼数周全之下刀枪不入的生人勿进,不可触碰。 “师父,我很欣赏明衍淞这样的人,他可能更像一个君子。”唐流苏摇摇头,他素来白衣高洁,却也不觉在明衍淞面前自惭形秽起来。 这少年温和宽容之下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法,即使表面温和,也比表面强硬但缺乏跟进不能落实的举措要有效得多,更何况,从保全江湖门派提升明松阁威望的角度,这少年无论是方法还是行动都让人舒坦和信服,而更可怕的难道不是明家对于接班人的培养手段吗?能训练出这般卓尔不群的人物,明冠南可能比他的表面的宽厚圆滑更有深意——这几乎称得上是一种大智若愚,大智在于内心坚定,愚大概是容人之量。 “不知圭炎兄和天钰妹妹对于这四位姑娘如何处置有什么看法?毕竟她们可是在脉脉风月间打扰了我们举杯谈笑的雅兴。” “既然她们是在这江南范围内伤到了衍淞兄弟,这一笔账就不能不算,也不能轻易就了结。毕竟,这不但是不给明家面子,也是把宋家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宋圭炎轻声笑了笑,“既然是四位姑娘也受了伤,不如先留在宋某家中安顿下来,待把伤养好,我们与桃花派景老前辈再见上一面,看清楚咱们之间是有了误会还是结了什么梁子。” “如此说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当下,明衍淞与“落雁七护卫”中的六人,迅速打捞上来桃花派这四位不知死活的弟子,一同回到了宋家。 江鱼帮的事还没有开始,明衍淞便掀起了这样的风波,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是桃花派门人不守规矩,擅自行动的偶然行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因情生困 在宋家中,自然不会缺名医来为四位不速之客诊治重击之伤。明衍淞心中暗道,这倒省去了我亲自开方熬药。 “落雁七护卫”中的赤云c蓝月c紫萧三名女子已经替她们更换了落入水中湿透的衣服。此刻四人刚服用完毕送来的汤药,直直躺在宋家为弟子门人准备好且空缺出来的厢房内静卧修养。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夜晚的寒冷阻隔开来,虽然冬日渐远,初春将至,可是清晨的微光又怎么吹散得了晚风送来的寒凉?在这漫长的冬夜里,屋外总是带着潮湿和清寒,木质的窗上,张贴的锦帛已经开始泛潮。 房间角落里的四个雕着兽形的铜香炉里,安眠的香薰伴着通红的炭火已渐渐烧完 她们四人在意识逐渐清醒后进行了一番交流——一名少女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咬着下唇仿佛考虑很久以后才出言问道,“大师姐,我们曾听少主多次言说,明冠南傲慢无礼,明衍淞自持身份横行四方,肆意采花。年纪轻轻就是臭名昭著的江湖无赖,说话轻浮无礼下流至极,可是今日一见感觉好像并非如此,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我们不知道的啊?” 领头的那位少女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新换的素白衣衫惊呼一声,“我们的衣服已经被人换去了,这明衍淞果真是传言所说的采花大盗,我们的清白已经不保。我一定要杀了他!此仇不报我们呜呜呜”那为首的少女出了名的性格耿直,嫉恶如仇,一开始她语气还是又惊又疑又气的义愤填膺,现在已经有些呜咽。 “呀~真的,大师姐这么一说,我们的衣衫都哪里去了?难道他已经得手了?”剑阵后方的少女清脆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委屈,四人之中她年级最小,对发生了什么并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遭遇了不幸的事 “二师姐你居然还为那个痞子无赖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排行老三,在左侧施剑的师妹的愤恨的咬咬牙,过了一会已是泪流满面“我我适才还寻思为什么醒来不在刺骨的湖水里,却在温香软塌之上,原来他他一定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才” 最先提出质疑的少女白净的瓜子脸上皓齿明眸,那弯弯眉下闪动着一双满含疑惑的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看到衣衫更换存在些许不解,但她隐约感觉明衍淞好像并不是桃花派少主所传达的那种人可是自己左侧背脊上有一抹鲜红的血迹又加剧了她的怀疑。她现在根本无法理性的思考和判断发生了什么。但昏睡前确实感觉到自己有着试图挣脱出一位年轻男子怀抱的模糊印象,而他却拍着自己的后背轻声说着什么还往自己的嘴里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难道当真如师姐师妹所言,自己是失心疯了?居然因为这样的不幸而悲惨的事去爱上了这个伤害自己的人? 由于她们都是重伤初醒的病人,明衍淞内功练得又扎实稳健,出手之下,当然免不了几个少女们全身酸痛可是莫名其妙风度翩翩的少年佳公子突然背负着莫须有的“采花淫贼”江湖骂名,怎么样都有些让人想仰天长笑——事实当然不会是这样。 被明衍淞叮嘱多去看看她们的赤云c蓝月c紫萧三名女子此刻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讨论,不禁笑出了声。 “哎呀,你们别乱想了!”年纪最小的紫萧生气得撅起小嘴,“我就说了!五哥根本不该好心好意救起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人,还要求人家宋家收留你们,还连夜找大夫为你们调理医治。” 蓝月掩饰不住笑意,时长有些银铃般的笑声,从认真解释的话语间传出,她笑着说道,“我们少主呢,当然不会是哈哈(略微的停顿后)你们所提到的那种人,哈哈哈他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不假,如果真有这个兴趣呢,哈哈哈愿意嫁到我们明松阁来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他会有这种爱好噗,哈哈哈,太好笑了!” 赤云较她们年长,为人处事也多受青天影响更为成熟理智。她多数时候不苟言笑,说起替他人着想,她可能真算得上是第一了。她轻轻咳了一声,“你们四人的衣服是我们三个帮你们换的,你们大可放心。至于我们少主的为人可能一开始对待对方都有些误会,但我相信你们接触久了自然会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现在我们说得再多也没意义。” 赤云平静得将毛巾和脸盆放在桌上,“少主说你们胸腹受击,又在冬天的水里泡了许久,怕你们畏寒高烧,特意嘱咐我们几个时辰来一次给你们擦擦身体,换换衣衫。” “”四人一听此言,虽然尚有狐疑,但也感觉到好像彼此之间确实存在不小的误会,当下默不作声。 相比起在桃花派中,少主严苛,她们四个动辄受到谩骂和责罚,而这位初见的明家少年庄主好像更加温柔? “对了,你们有一位的身上大概会有一处血迹,那是我们少主被你们刺伤的胸口上溢出的血渍。因为我们只有三名女性,其他人又不愿过来帮忙,所以少主给其中一位亲自喂过药了。”赤云认真真诚得补充了一句,“有时候不要凭借着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去胡思乱想。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和少主起这样的冲突,当然,现在也不是追问和责怪的时候,我只是希望告诉你们,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记不要轻易得言语伤人。少主虽然不会追究,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伤人还是让人一腔热血会逐渐变冷。” 紫萧按捺不住的责怪道,“麻烦你们在出手伤人之前,要么先动动脑子,开口问问,不要拔剑便拿出杀之后快的架势。我五哥要不是为了救你们性命,你们觉得他会躲不开那一剑吗?” “小紫,乖,我没什么大碍,本来就是误会一场。”明衍淞深沉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这也怪我,之前有前辈高人提醒不要动手只是误会,衍淞并未理会。我特意叮嘱过你们不要对她们太多责罚,毕竟现在造成她们重伤的是我。如今哪有我们再去指责人家,埋怨人家的道理?想短时间就消除误会让人家不带怨恨,对我们感恩戴德,当然也是不太可能的呢。你说是吧?” 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手,他反而把所有过错拦在了身上。明明天气尚未回暖,他却像三月的春风,微凉中都透着新绿的光芒,被自己四人无故辱骂了这么久,出口没有一句解释反而劝慰着自己身边的人别对我们要求太多这哪里还像自家少主所说的地痞无赖?四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木然得接受三个欲杀之而后快的“采花大盗贴身三护卫”的悉心照料。 有些温度不是来自于身边人的久处多言,却是来自于陌生人的无私关怀。原来身上的血迹不是谁伤害了自己,恰恰是自己无意伤害了他。被称作二师姐的少女不自觉回忆着衍淞怀中的温度和那双真挚清澈的眼眸 等等,为什么桃花派少主在极力营造明衍淞是采花大盗的形象?四人心头猛然一惊,仿佛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明衍淞推开了门,走了进来。思酌了片刻,转身回去将门轻轻掩上了。他笑着解释道,“按照道理,衍淞不该关门进屋,只是如今寒意未去,诸位原本身上衣衫已被淋湿,后来又因为在下出手不慎在冷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因为担心诸位贴身衣物更换以后在暖房温塌上再猛一吹风容易着凉受寒,所以才不顾礼数得关了门,还希望诸位姑娘见谅。” “怪我们出言伤人,贸然出手,多亏了公子手下留情。”那为首的少女见明衍淞言谈自若,坦诚有理,不禁也信了几分,当下出言认错并道了声谢。 “关于姑娘所言的在下是采花大盗无赖流氓之事,事关名声,在下也希望探个究竟,不知道姑娘们是从哪听闻得消息。如果方便的话还请详细告知,也便于衍淞自己追查一二。”明衍淞皱着眉,脑子里飞快旋转:虽说盛名之下,谤必随之,可是万事都讲究一个事出有因,为何会有如此不实不堪的传闻?明衍淞心中感到很是奇怪——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会如此险恶的用心来无端指责一个年轻人做了如此背行逆德的事呢?更何况,此人还将这消息广而告之,如若谈论者众,假的也会在江湖这样的是非之地传成真的。说起来问心无愧无所畏惧,可是江湖这盘沙从来都是容不下哪一个大侠背上哪怕一点污迹的,永远都不会缺少欲将不得已而为之下具有苦衷的良善好人逼得自杀的道德圣君 “明公子您的伤势如何?”被称作二姐的少女自然知道自己那一剑刺得有多深,她突然感觉有些后悔,只想冲进明衍淞的怀里竭尽全力去抚平自己用剑刺出的那道伤口。 “小伤,不必介怀。”明衍淞轻轻笑了笑,虽然胸口包扎的白布上已布满溢出的血,但他显然此刻更担心她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手受到严重内伤。 他看着大夫开过的药方摇了摇头,想着扁九说过的话——“如果加剧内伤愈合要做的应该是把所有疼痛和淤血全都激发出来,而不是温温柔柔不温不火得去镇痛止血,让伤口人眼瞧不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疑云再现 桃花派,正堂。景枫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气愤得指着自己的独子景彦书说,“我跟你讲过多少次,在江湖中不要捕风捉影乱说一些话,毕竟刀剑无眼易伤人,唇舌也会招致祸患。” “我怎么了?难不成看着明衍淞这样仗着明松阁的气势欺负叶清溟?”景彦书同样丝毫不让,大声得说,“难不成这次闹得人尽皆知的退婚不是明松阁目中无人诚心驳了寻剑山庄的面子?之前说好了的事情,若是明松阁真的讲究武林道义又何来出尔反尔的道理?口舌反正长在我们身上,他们明家既是做得出这种事,难道还惧怕我们说些什么?” “彦书!”景枫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吐出一句,“明松阁少庄主的联姻牵连甚广,纵使明冠南反悔了和寻剑山庄的联姻,此中千丝万缕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能算得上说得清楚,你又反倒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不成?更何况,这明家的做法,又与你有何关系?“ “我我”景彦书的脸上登时红了半边,却一句想解释的话都没有憋出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想去掩饰,即使嘴里没说出话,眼里也会流出依恋和向往,如果没能目光接触,那么至少在脸上也能寻出点滴踪迹。 “唉。”景枫嘴角勾勒起一丝嘲讽,轻蔑地说,“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叶清溟的心是绝对不会放在你身上。” “我对叶清溟并没有那个意思。”景彦书脸上更红了,”纵使我对叶清溟没那个意思可是只不过偶然听说她好像遭遇了一些变故。所以才会挺身而出。比起那些欺名盗世卑鄙无耻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小人我还是强上几分的。“ “景公子若是诚心喜欢一个姑娘,坦率的说出来,没什么好丢人的。可是背地里使些败坏他人声誉的手段,便是公子的不是了。”这声音清朗干净,此刻进入桃花派正堂的,正是明衍淞,他远远作了一揖“在下不请自来,还望景前辈见谅。” “明公子屈驾光临寒舍,未曾远迎是我们的不是,公子不要介怀。”景枫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回礼。景彦书却是一脸不悦得看着二人,一张白脸上还隐约泛着红。 “景前辈客气了,在下不知与桃花派有些什么误会,以至于让在下听说一些不太有趣的说法,而这些传闻的源头,却恰巧来自于令郎。刚才未经核查出言指责是在下的不对,这里先陪个不是。毕竟,在下也担心可是某些妇人喜欢饶舌多事,反而让令郎蒙受不白之冤。” 明衍淞说话一贯客气,入耳让人很是受用。可是他越表现得彬彬有礼,越让景彦书发自内心得讨厌他,景彦书侧过脸,朗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虚情假意得道歉,况且你的道歉我也根本不需要。不错,那些话都是我说的。可是里面几分真假你心里也清楚得很。” “景兄态度坦然,敢作敢当,小弟佩服。”明衍淞丝毫不恼,反而更加礼数周全。 “哼!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我就一句话问你。我们桃花派那被你扣下的四名女子,大慈大悲的明公子又打算什么时候能送回来?”景彦书脸上一板,冷冷说道。 “彦书,你对明公子说话客气点。”景枫心中暗暗将景彦书与明衍淞做了个对比。他久久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暗自想着:唉,我要有这样一个儿子,该有多好。 景彦书正欲辩解两句,明衍淞只是不以为意得笑道,“想必在下和景公子是有些误会了。贵派中的四名女子不知为何对在下以及宋家兄妹突然出手,在下原本想冷静处理这件事,无奈她们抢先刀剑相对,实在是事出紧急,再加宋氏兄妹又受到了惊吓,所以衍淞不小心出手重了些,现在四位姑娘还在宋府疗伤。待痊愈以后,明某定当亲自送回。” “你居然还让她们出手了?”景枫的额头开始隐隐冒汗,感觉这件事好像景彦书做的事情好像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前辈放心,因是疗伤为主宋府上下将她们四人照料得很是周全,明某也绝无兴师问罪之意。”明衍淞说起四人神情特别郑重。 景枫摇摇头,那四名弟子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再仔细看明衍淞腰间还有伤口,心中却想,这明家公子按道理武功不弱,为什么会被四人所伤,难不成是为了避免伤及四人故意接了一剑?当下便把那夜的情形还原了个五六分,如此一来,面上更是挂不住了,连忙赔罪道,“都怪犬子以及弟子鲁莽,公子雅量令人钦佩。” 明衍淞只是微笑不语,知道景枫倒是明理之人,也不在纠结,只是缓缓转头看着景彦书道,“在下并不知道和公子有什么误会,适才您的一些话在下着实不解。” “姓明的,看着你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你说是不是你风流成性,早先对叶清溟许下海誓山盟,如今转头便忘。你这种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见异思迁还不是为了玩弄无知少女的感情!”景彦书倒是无所畏惧开口抢白了一通。 “”明衍淞虽然面色如常,心中却开始不解:这些事并非我做过的,为什么他说得又如此言之谆谆? “怎么样?这下总没话说了吧!”景彦书直起身子,上前走了一步,他凝视着明衍淞质问道,“我知道你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庄的少爷,做人做事完全可以全凭自己一时喜好,可是你对叶清溟的伤害你有没有想过?” 明衍淞见他表情不似说谎,可是这信口雌黄的话是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他不想无故生气,于是只是好言相询,“公子所说的一些话,在下并不清楚。与叶清溟相见我们也仅仅只有两面之缘,至于说山盟海誓的在下自问绝不是一个轻言许诺的人。不知公子关于这些事,可是听到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谣传误说?” “真的?”景彦书见明衍淞目光诚挚,当下也皱紧眉头,喃喃自语,“这么说,难道是她在骗我?” “她?”明衍淞侧着头,长舒了一口气,“公子若是有空,不如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到当事人那边,我们当面对质好了。” 景枫和景彦书神色突然古怪起来,景枫更是欲言又止。 “两位可是有什么不方便?”明衍淞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现在突然听说这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语全是误会,当下也没有太过介怀,心道:只消得这桃花派的景公子不再胡言乱语,我也不算白来了这一趟。话说这少年目光无畏,坦率真诚倒也不像巧舌如簧蛊惑人心之辈。 其实这景彦书也可称作才子,他颇渊通于诗学,擅美于丹青,只是才虽渊博,貌不风流。可惜虽然对于红颜佳人倾心已久,却因为相貌略有缺憾,而不能尽情肆意,他有些颓废得说,“那你有空陪我去仙蝶陵走一趟。” “仙蝶陵?”明衍淞有些疑惑,这门派名字奇特,平素与江湖也并不来往,因为它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仙蝶陵不宴男宾拒邀男客,门下也全是女弟子,虽然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貌似仙人,可惜从未有人能一睹为快。如今这父子二人提起的却是这个地方,当下心头虽然好奇心大起,同时也疑惑更甚:“在下听闻仙蝶陵不宴男宾拒邀男客,不知二位是有什么方法能陪同在下进去。” “咳咳”景枫轻轻咳了一声,“彦书你是不今天还忘了什么事?” 景彦书立刻会意,“明公子不如改日再约,父亲先前交代过在下的事情,现在还得处理。” 明衍淞也是识趣之人,“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这仿佛是一个阴谋,那无形的巨网已然张开,只等待着明衍淞因为自己名声的问题请君入瓮。 另一边的叶云舒反而在寻剑山庄宴请群侠。会那气势恢宏的大厅正中,有一处凸起的高地,也许是冬季的缘故,地上铺好了毛茸茸的地毯。那高地上摆着一张玉案,一张锦椅,上面正坐着叶云舒。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去,两边整齐得放着两台长案足够让被宴请的来宾入座。叶云舒的左手是第一位是山庄的管家,第二位是灵隐寺方丈,依次就是收到宴请的武林群侠了。叶云舒右手的第一位便是素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叶清溟,再往下是庄中弟子。 平素这种场合,叶清溟并不会露面参加,只是今天,叶云舒执意带上了叶清溟。叶清溟一身清亮的明黄色衣衫,衣服映衬着晶莹的肌肤更像初雪,眸中不是往日的柔顺和空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清净,她好像不太开心。 叶清溟看着左边的群侠,从期待,到麻木,到现在的冷漠。 管家大声宣布着:“开宴。” 她突然笑了,只是盯着面前的玉杯,杯中的酒很烈,她没有在意,轻笑着举起,一饮而尽。 群侠她一一审视过了。她知道,他,果然没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一场大戏 仿佛已经知道父亲要宣布的事情是什么一样。 叶清溟笑着,一杯一杯得将杯中的酒喝下。她举杯的速度,并不快,盘中的菜也没动过多少。从开宴到现在,她喝的已经很多了。可是她反而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冷静。 他当然不会来的。这种场合的宴席,明家的人又怎么看得上? 父亲是来宣布取消与明松阁的婚约的吧? 明松阁连个代表都没有派过来。 “庄主,有人求见。” “谁?” “说是明松阁的代表,‘落雁七护卫’之首青天。”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关于明松阁这个名字,足够吸引人。因此,四周的人都张望了过来。 听到明松阁的时候,叶清溟眼中的光芒亮了,听到青天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再次黯了下去。果然,如果不是期待太高,就不会收获失望。 青衫男子在众人瞩目中走进来,找到了灵隐寺方丈身边腾出来的空位,缓缓入座。明松阁的人,不坐在首位太说不过去了。 女儿的举杯和青天的就坐,都在叶云舒眼底——明松阁只派了个代表来,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心底暗自说了一声:好。 “既然所有人都到齐了,我叶云舒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叶清溟举杯的手顿了顿,而后依旧举杯,一饮而尽。她握着杯的指节有些发白,脸上也没有血色。如果一件事从期待变成麻木,大概现在身体骤然僵硬是对期许最好的解读。如果一个答案从幼年时候就开始期许,最后却变成了一场笑话,大概也会这般心如死灰吧。她冷冽的目光看着叶云舒,待他把那就话说完,只是饮酒,一言不发—— “明松阁公子明衍淞,本来将与小女在一年后举行婚礼,可是如今事出有变。今日宴请诸位英雄前来,只是想告知一声,婚期——取消。” 原本对明松阁代表青天举杯想说“恭喜”的武林侠客举起杯子的手停住了,他们僵在半空中,这手缩回也不是,继续敬酒也不是。他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好茫然的左顾右盼再心虚得缩回了手。 青天没有表情,他只是死死盯着叶云舒和叶清溟。自己原本是奉命带着退婚的消息做个告知,可是自己话还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这突然摆设好了宴退婚的居然是寻剑山庄抢先一步? “原因。”青天举起杯子,朝叶云舒敬了一杯酒,两个字简单干脆。 群侠登时议论纷纷,连叶清溟都停下了手,一双妙目盯着青天又缓缓移向父亲——难道退婚,不是明家的意思吗? “因为有了本少爷,谁还会在意你们明松阁的少主。”那少年衣服是上等丝绸头上带着一支羊脂发簪,他出手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显得高挑颀长。他的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可惜眼中却不经意流露着冷傲,“我这归云庄的主人,不知可否带叶姑娘回家。” 归云庄,上次宋家三千万两可正是从这梁博苏手中成交的《桃花快剑》剑谱。如今,归云庄确实被梁博苏重整了一番,现在的归云庄发展极快,势头正猛,隐然有了新晋霸主之向。 叶云舒倒吸一口气,眉头拧在了一起,青天却是抿着酒静观其变。 “梁公子可是意在迎娶小女?”叶云舒皱着眉,这话颇有明知故问的意思。 四周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待着一场大戏——这名叫梁博苏的少年,每次出场真够华丽的,第一次是翻出了江湖旧案c请动了归隐高人c成交了武林至宝;这一次又是当众求亲捧着寻剑山庄c出言不逊踩着明松阁 江湖中钦慕叶清溟美貌的大有人在,如此直白说出来甚至上来就直接求亲的目前还只有梁博苏来当这个第一。江湖偌大,关系错综复杂,各门各派想要活得长远都少不了思路清晰,在座的这些成名英雄谁心里不都清楚着——明家早年就和寻剑山庄定了联姻盟约,寻剑山庄虽不足为惧,可是与明松阁为敌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这少年不仅求了亲,还张嘴就挑衅着明家。 “您只要同意了这门亲事,我把整个归云庄都送作聘礼。” 群侠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开始议论纷纷—— 青天依旧笑着,施施然举起杯,又敬向了叶云舒,好像是表示:若是归云庄给的聘礼果真如此,规格够高的话,明家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叶云舒没了主意,看向了女儿,似乎是在征询着此刻事已至此,女儿自己又有些什么想法。 叶清溟看着那陌生的少年,温柔一笑,此刻斜倚坐榻上,媚态顿生,含笑之间,居然又举金盏饮尽才道,“归云庄很好,你也很好,可惜” “可惜什么?”那少年仿佛受了鼓励一般,回敬一杯酒,大声说,“如果有谁不同意,少爷砍他个七零八落。不知是何人竟有这般不知死活?” “可惜,清溟心中早有心上人。”她的痴心和伤心都不似伪作,说着竟当真落了几滴泪水。 在场的人看到了她脸上梨花春带雨的样子,无论男女老幼仿佛是自己被揉碎了心肠。 “有了心上人又如何,如果他敢不好好待你,少爷还是砍他个屁滚尿流。”梁博苏的意思好像很明确——我只是喜欢你,你喜欢别人,我也要捍卫你。 “我自然是舍不得让他受哪怕一丁点委屈的,何况那委屈会因我而起,梁公子可千万不要冲动。”叶清溟继续喝着酒,“他很好,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群侠有些惊讶得看着叶云舒——所以,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青天的表情有些戏谑,毕竟这一幕大戏实在是不可多见。叶云舒脸上表情很是复杂,毕竟自家女儿的心思在这大庭广众下,居然当众说了出来,这实在是 梁博苏不怒反笑,他脸色一变,略显阴冷得说,“叶姑娘误会了,本少爷可没有问你喜不喜欢我,我只是在问叶庄主——若我把归云庄当做聘礼,是否就能把女儿嫁给我。” 项庄舞剑意外沛公,这梁博苏还真不是简单的人物,叶云舒虽然狂妄阴厉c喜怒无常,结了不少仇家,毕竟是倚仗了明松阁这个靠山,江湖水深,多数人都求个自保,纵使是心中有怨,可惜人家背后的势力在那摆着也都敢怒不敢言,对寻剑山庄的事也此揭过去了。如今梁博苏拿出归云庄作饵,让寻剑山庄就此失去了那背后的靠山,并且做个选择叶云舒又是否会想得清楚其中利害呢? “我不愿意。”叶清溟断然回绝了梁博苏,她放下酒杯信心满满地补充了一句,“我爹一向宠我,若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却要把我嫁给自己不曾喜欢的人,这种事还从未有过。” 话音刚落,叶云舒出人意料得说,“溟儿,梁公子一表人才,这门亲事,爹允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随着个人意愿做主的?” “不”叶清溟痛苦得闭上眼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生得落雁沉鱼,姿容绝世,性格又温婉中带着刚毅,此刻却听到父亲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何止是有些惊诧和愤怒。 “哈哈哈哈哈哈,叶姑娘,你还是乖乖得跟我走吧。”梁博苏笑得张扬放肆,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他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穿彻在这灯火通明的殿前。 “恭喜叶庄主。” “恭喜梁公子。” 群侠在一片恭贺声中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忍。 青天摇着头,和了一句恭喜,离开了寻剑山庄。 回到明松阁,青天没有丝毫迟疑,直入内堂将这日的所见所闻,各种变故一字不差得告诉给了明冠南。 明冠南听青天说着当时的情形,脸上平静而冷漠,没有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惊异。青天复述完后,疑惑得望着明冠南,“庄主难道不觉得奇怪?” “归云庄能和我们结仇是肯定的,别忘了莫雨萧和明家十三堂的梁子。”明冠南喝着茶,“莫雨萧现在应该还在宋家,可我们在衍淞和天钰成婚之前并没有和宋家要好到能让他们交出武林前辈任我们处置的的地步。” 青天侧首静静听着。 明冠南笑了笑,自顾自说,“宋家很聪明,巧妙得把莫雨萧留下了。只是如此一来,衍淞和天钰的婚前要尽快提前了。” 明冠南从头到尾没有提叶云舒和叶清溟,仿佛退婚本就在意料之中。叶云舒原本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几年为明家暗中也是做了不少事。可是在他选择放弃明家这个靠山的时候,明家就没必要去为他去考虑任何事情了。同样的,寻剑山庄居然会选择站在了明松阁的对立面,如此一来,明松阁好像更有理由去无视寻剑山庄的动向。 明松阁和寻剑山庄仿佛有一种默契,只是这种默契,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 毕竟,人也是善变的吧,多年至交好友也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起风了。 带着湿寒的空气吹在身上仿佛是最后一场雪的执拗。 是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就和人的心一样—— 那是久不能见得太阳才有的阴冷。 从幼年至今,明衍淞和叶清溟就见过两面。 喜欢他什么,叶清溟不知道。 承诺过什么,明衍淞也没有。 可是婚约如同是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可念不可说的红线,在不知不觉之中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那年,在明松阁的那座凉亭之间,叶云舒带着叶清溟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叶云舒看着小小的叶清溟低头说了句:“爸爸要和别人商量一些事,晚点再来接你好不好?” 凉亭中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孩子认真得望着天空,整个星空都映入了他的眸中,他开心得笑了,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让原本淡然冷漠的叶清溟不知为何却想拼命去靠近。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今夜星空很美,你要不要一起来看星星呀!” “好呀。”小小的叶清溟挥舞着小手,开心得坐在了明衍淞旁边。 叶云舒放心得走了。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当年小小的明衍淞吧。 叶清溟也不确定,明衍淞还是否还记得自己,可是从小自己都觉得,未来等待的只有一件事——嫁给那个眸子中带着星光的英俊少年,那是她见他的第一面。只是当宣布退婚的时候,这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自己的父亲叶云舒,居然会因为归云庄的缘故,要把自己嫁给一个仅有一面之缘,名梁博苏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情字无端 不消几日,江湖上明松阁被寻剑山庄退婚的消息已经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而梁博苏一掷千金以归云庄作为聘礼将迎娶叶清溟的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寻剑山庄背弃明松阁的盟约,转和归云庄联合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众人的耳目。 夜深。宋府,客居别苑的明衍淞神色自若负手站着,这些事,他原本是不太在意的。独自一人在后院中顺着弯弯曲曲径的缓缓行走,那千层曲槛,碧似临风,冬日独放的梅花暗香拂来,浸香盈院。空气中蒸腾的薄雾衬得树影清疏。 再前行几步,晓亭,怡亭,畅亭,锦亭,亭亭环绕,明衍淞停下脚步就近选择了一间凉亭,在其中小坐,仰头看见了一轮皓月挂在空中。冬日的月光并不会显得温暖,只让人顿生孤寂落寞。 明衍淞无奈起身,走在一段清雪覆过的小路上,这一路,阁楼相应,耀耀生辉。 凝香阁,栖霞阁,潜峰阁,摇碧阁,帘见半垂;芙蓉楼,翡翠楼,锦绣楼,雨露楼,窗开四面。 这一番景象,明衍淞不禁有些呆住,原来《阿房宫赋》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情形并非前人捏造,生活中居然真有如此奇景,心中惊喜过后,却不免为宋家的财力暗暗惊讶。平素只知宋家财力雄厚,不想府院之中园林景观竟是如此极尽奢华, “衍淞兄,寒冬已至,怎么还不入睡?” “无心入眠,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到了此地,居然不知如何回去。”明衍淞说的倒是实话,原本宋府的路便环环绕绕,如今天色已黑,路又被雪盖住了,纵使在宋府住了几年也认不出如何前行,何况明衍淞此行小住还不足半月,也才几天。 宋圭炎不以为意得笑了笑,“衍淞兄不必介意,等会小弟自然会将兄长送回去。” 明衍淞不言不语,只是凝视着他眉间,淡淡说道,“我正当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上你,可是如今心中又疑惑了,你这神色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宋圭炎见明衍淞指出,当下也毫不隐瞒,他皱眉说道,“早先宋家有一批红货在水路上走着,按理说今天应该到了,可是我们码头接应的人等来的不是货,却是江鱼帮来的‘留名帖’,指明我们的货已经被他们扣下了。要我们七日之内去江鱼帮总舵去谈一谈。” 明衍淞轻声道,“你不用太担心,明后两天随你安排,我可以陪你去江鱼帮走这一趟。毕竟,我此行的目的,正因为江鱼帮而来,你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明大哥愿意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宋圭炎心中一喜,当下一扫阴郁。 当夜,二人在院中亭内中对坐,炭温酒暖,相与谈今论古,赋诗饮酒,好不快活。 哪知长夜漫漫无心入眠的还有一人,宋天钰感叹道:“人生几何,须要及时行乐。”她身形一动,悄悄从房中走出,见前院的假山很是玲珑,便依着这一条石路慢慢上去,走到顶上的时候,俯身而望当真是台上有山,层层碧楼,面面横秋。拍手笑道:“还真不知道那假山之后,居然有这一派景致。” 宋天钰眺望之间,听到西南角上隐隐有笑语声,向下一看,心中更欢喜了,原来正是三哥宋圭炎与明衍淞二人在亭中倚栏望雪,把酒吟诗。 明衍淞举杯之间,无意间向上一瞥,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虽玉肌粉面看不十分明白,而绰绰之态已见一斑。错愕良久,方才拍了拍宋圭炎,“圭炎兄,你看这山上一人可是令妹?” “这天钰,大半夜的居然又偷偷溜出来了。”宋圭炎摇摇头,脸上却不见责怪,他朝着宋天钰招招手,意思是——你一个人躲在山上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二哥!衍淞哥!”宋天钰沿路跑来,轻快得招呼着他们。 明衍淞温柔得着她,见宋天钰满面堆笑,含情不尽,玉质冰肌,雅趣天然,不由飘然,星眸含俏,嘴角上扬,轻声道,“以后从高出下来慢一点,风大雪疾,跑得这么快容易摔跤。” 宋天钰吸吸鼻子,扬起冻得通红的脸,“哼,我本来还在生气。原来衍淞哥哥早有婚约在身,却” 明衍淞拉过宋天钰的手,有些着急得解释道,“那是父亲的安排,我原本不太在意的,何况退婚也是迟早的事。之前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清楚,是我的不是。只是在下对姑娘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如今圭炎兄在此,也可作个证明。” 宋圭炎笑着揉了揉天钰的小脸,拍了拍明衍淞的肩膀,满脸戏谑,“我和四弟都可以作证,明衍淞去窑子的次数还没你多。他本身不好此道,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他对谁家姑娘如此关怀过。” “哼!”宋天钰初见明衍淞时,只觉得他俊美如玉,芳心已动,如今听得明衍淞极为认真的话语,抿了抿嘴唇,小声说,“二哥,你合着他一起来骗我!他上次不也不也” “嗯?”明衍淞侧头,好奇得看着她会如何评说。 宋天钰此刻几杯酒已下肚,粉面晕红微有醉意,含糊道,“你上次不也给那些什么派的女弟子喂药。” “傻瓜,那是事出有因,毕竟我出手伤人在先,何况,那时候只顾着她们的伤,没有想太多男女之别。”虽然知道宋天钰已经有些微醺,明衍淞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认真解释道,盈盈一握之间,只感觉她掌心滑腻,柔弱无骨,不禁痴了。 宋天钰此时芳心荡漾,手又被心上人紧紧握住,千般娇羞,面似桃花,含笑将头倚在了明衍淞肩上。 宋圭炎见此,只在心中微叹一声,看着衍淞说,“这丫头应该是醉了。又让衍淞兄见笑了。”话一出口,忽然察觉自己在此才是煞了风景,连忙说,“小弟有些急事,衍淞兄等会要走的时候只需找到天钰过来的小山,而后顺着小径便可回到住的院子。” “”这两兄妹,合着一起整我?明衍淞抱着已经醉在怀里的宋天钰,艰难得寻找回去的路 归云庄,梁博苏已经写好给门人的通知,庄主之位即将交与寻剑山庄。而第二件事,便是自己要与叶清溟成亲。 “你别喝了。”梁博苏有些怜悯地看着一直在饮酒的叶清溟,果断伸出手,夺下了她手中斟满酒的碗。她身上酒气很重,地上也堆着凌乱的酒坛子。 “你别碰我。”叶清溟只觉得这个人让自己说不出的厌恶,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毒蛇一般闪烁着各种光芒——狡黠的光c狠毒的光c阴冷的光穿过她的头顶,穿过她的胸膛,穿过她的身体,穿过她的一切她一直是一个平静的人,对任何人都特别淡然,毕竟世上的所有人都不是他了,她没必要在他们的身上去浪费过多的爱恨,可是,眼前这个说要迎娶自己的人,却让自己清晰得感受到内心传递来的一种讨厌,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可是他却偏偏想方设法凑上来。 “好,我不碰你。”梁博苏缩回了手。他其实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眼神锐利罢了。并非是叶清溟所感觉的那般丑陋不堪。 叶清溟显然楞了一下,没想到梁博苏居然肯这么听自己的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忍不住腹中的那股子酒气翻腾。 “桌上有我让人做好的醒酒汤,你还是喝了吧。”梁博苏不由分说得把盛好醒酒汤的碗塞进了叶清溟手里。 叶清溟微微一愣,却依言喝了下去。她心中暗想,这难道是一种关心吗? 她将碗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放下碗,目光冷冽地盯着梁博苏,“你喜欢我吗?” 梁博苏轻轻笑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眉眼中流转着些许哀伤的神色,他低头说,“喝了这么多酒,你早就醉了。你当然没必要强撑着,这里没有外人,如果你想哭,就尽管哭出来吧。” 叶清溟是一个理智的人,她最后的倔强,决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丝毫的脆弱,当着梁博苏的面哭出来,这不异于是选择精神上被凌迟。她望着梁博苏,轻轻发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又有什么用呢?”梁博苏的声音很轻,仿佛一张纸,稍稍在上面施加一点点外力,就单薄脆弱得撕裂开来——“反正,你也不愿相信我的。” 叶清溟咧嘴反而笑了,她原本生得腰肢细条,肤若羊脂,一颦一笑之间牵动心魂,如今三分醉态之间,柳眉清秀,丽眼迷人,居然让梁博苏感到有王娇再世,西子重生的惊艳。只是见她柳眉紧皱山锁,未语之间好似已涌了千行之泪,忙道,“你如果不想要我陪着你,那我先出去了。” 叶清溟缓缓开口,“至少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你很有自知之明。” 梁博苏看着她眼中秋波微转,不再多语,有些时候,你只需要望见这个人在身边就好了,何必去理会什么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这无非是庸人自扰——陪伴,还不够吗。 叶清溟起身移步靠近窗台,那张素白的脸上因月光照耀,痛苦之色看得十分真切,此刻柳眉未扫,蓉粉未涂,但唇色鲜艳堪与樊素争妍,细腰窈窕足与小蛮比美。周身那明肌绰约,染上了淡淡的月光,更显得她整个人仿佛是化月而来。 梁博苏望见她,不由痴了,按捺不住心中蒸腾起的一腔欲火,只恨不得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去。早先推门离开的答允早已忘得九霄云外。 叶清溟自觉有异,一抬头望见他双眸中的火焰,心头慌乱,连声道,“你别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弄巧成拙 “大哥,我百般思索,却如何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按理说咱们去年的收获已经足了,势头也愈发壮大,先辈早些年定下的规矩‘各大家族货品一律放行’我们也遵守了这么多年。可是为什么我们这次要单单扣下宋家的货?扣也就罢了,还偏偏把‘留名帖’送去一份,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这比买卖咱们做的吗?”那说话的汉子生的高高大大,志得气扬,可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日也像不怕冷似的,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结石的肌肉。 一旁坐着的短小精悍c目光如炬的汉子却并不答话,他虽然身材瘦小,可是气派却不小,那一身锦衣华服让他和面前说话这汉子的打扮完全分隔开来,他负手站起身,踱了几步,又坐下了,言行之中,气势虽强,说话更显得不紧不慢,“你可想想,这批货宋家保镖的人又是谁?” 高大健壮的汉子仿佛觉察了什么一样,似乎是惊讶到低吼出了一声,“‘关山虎’宗不文。”稍稍停了片刻,他仿佛又找到什么关键似的,“砰”得拍了拍桌子大声说,“诶?怎么会是他?宋家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让强盗做起了保镖,这批货可就非常有意思了。做保镖的勾结了强盗,强盗给主人送了留名的信,再由着保镖送去,说镖被劫了。 “你再想想,这船行过的路。”瘦小的汉子含笑,仿佛对这有趣的事刚刚知晓一般。 “明明陆路会近得多,任谁都不会选择水路。宋家应该是知道数月以来,我们江鱼帮的兄弟还没有干过一票,如今眼见送上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理由?”高大的汉子拉出一张凳子,坐在锦衣汉子的身边,陪着笑说,“帮主早就看出了宋家的意思?那批货无论在哪里被扣,都会是咱们江鱼帮的错。” 那帮主目光闪动,“明知是块硬骨头我们江鱼帮的兄弟也必须得啃下来,宋家这步棋真是高啊。”那高大汉子改了称呼他直如未觉。 “宋家的意思是?” “我们江鱼帮兄弟现在有千人了吧?如今这江湖水路上的关关卡卡,不都是凭着咱们的心意来布置的吗?有说我们处置不公的人无非是为了来分这一块肥肉罢了。” “只是这次出面的是宋家会不会”毕竟各大家族的势力在那摆着,虽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人家只是损个皮肉,自己就有可能伤筋动骨。 “事情是我们做下的,结果,也就只有自己背着。我只怕自己对不起咱们数千兄弟。”那锦衣汉子目光微微湿润,“我不会忘记我只是一个因为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的孩子,是江鱼帮的长辈出手让我活了下来,后来陪着江鱼帮壮大,侥幸当上了帮主,天凯对于兄弟们的情义没齿难忘。” “帮主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健壮的汉子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挠挠头,仿佛没有明白其中的深意。 江天凯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前方自语道,“现在是该到天凯报恩的时候了。” “帮主,那我先走了,江上的兄弟还等着我去看看场子。”健壮的汉子转身出了门,心中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调整了过来,他暗自想道:我们帮主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如今带着江鱼帮走到这个地步什么事解决不了,一个宋家而已,难不成还要怕他不成? “帮主,有三个人指明要见您。” “嗯?三个?”江天凯眉头微微一皱,“不是传说宋家兄弟明争暗斗,并不和睦的吗?”转念却笑着说,“还不快请。” “在下宋圭炎。”宋圭炎朗声说。 “在下明衍淞。”明衍淞平静得说。 嗯?明家的人?江天凯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如果涉及到明家的人,这事就复杂得多了,却面不改色,开门见山道,“二位公子不必多礼,想必是是因为那批货来的吧。” “江兄何必明知故问?宋某自然是接到了贵帮‘留名帖’才不得不来这一次。” “那我就好奇了,不知道明公子是作何而来?”江天凯的目光停留在明衍淞的脸上,来回扫视,只觉得这年轻人俊美非凡,夺目耀眼,晶莹出尘。男人见了尚且如此,女人见了那还了得? “一来做宋兄的陪同,二来想找帮主谈一谈。”明衍淞总是把找麻烦说得如此轻松。 “如果有人要找江鱼帮的麻烦,只怕只身一人,免不了有去无回呀。”江天凯笑了笑,一针见血。把明衍淞心里的想法直接挑明了。 “如果再加上老头子我,不知道够不够这个资格。”一位老者蹒跚走进,不是江洋是谁? “前辈可是昔日江中青龙” “你快闭上你的嘴吧,”江洋冷冷道,“如果有人把找你麻烦说得还算客气,说明他至少还是为数不多的心地善良的人,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下自己的打算却还质疑着人家够不够资格?” 江天凯打了个冷战,如果说最好对付的是宋圭炎,那么难对付的是说话客气的明衍淞了,但是如今最难对付的难道不是眼前的江洋吗? “不知道江帮主会对宋家的货作何打算呢?”宋圭炎也不想跟这种人兜圈子,拿着“留名帖”追问。货,肯定能完好无损的讨回,只是这次押镖死了的人 “宋家的货,我们自当物归原主,双手奉上。”江天凯抱拳施了一礼,心中却暗道了一声不妙。 “那些货的箱子你们开过了吗?”宋圭炎双手交叉挡住了自己愈发阴沉的面容,毕竟箱子里的货要是丢了,宋家近几年的生意都算是白做了。 “还未来得及开箱,诸位若有兴趣,可以一同去看看宋府的那些箱子是不是那批货。”无论江天凯的话是真是假都没意义了。 三人当下也不再客气,只是跟着江天凯走着。那年纪最大的江洋走在第一个,明衍淞紧随其后,而宋家红货的主人宋圭炎反倒像是与这事无关一般,走在了最后。 宋家的货箱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箱子上的封条整整齐齐,好像并未被人动过。 “我比较好奇,是谁走漏的消息,让你们能够知道这批货而早早做好了准备来劫?”宋圭炎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批货的价值无可估计,再配上保镖40余人也都是成名人物,却不知怎的,这风声居然走漏到了贵帮耳朵里” “关山虎”宗不文这个名字,江天凯自然是不会再提了,他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江鱼帮只是碰巧” “先把箱子打开,让我看看货怎么样了。”宋圭炎冷着脸,厉声道,“你们江鱼帮真是厉害,我们配置的46名保镖皆是江南十大镖局排在前列的镖师,你们居然能杀得仅剩一人,我还偏偏就想问,是不是这活下来的人是你们江鱼帮能倚仗着他逐渐做大的‘钉子’。” 提起江南十大镖局,这其中十狮十虎中,名声最大的并非他“关山虎”宗不文,能让他并入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早有传闻会有些知名镖师居然会干出勾结匪类劫持镖银的事,而矛头直指的就是“关山虎”。 明衍淞心中却动了一下,江南十大镖局,之前突然一夜暴毙的“孤烟客”孟羽飞不正是其中的总镖头吗?只是孟羽飞那一死,武当的调查线就先断了。思绪如风,明衍淞心中暗道:所谓江南十大镖局,其中的成名人物也不过如此,鱼目混珠的地方,谁有知道是些什么人在欺名盗世逞英雄? 箱子就要打开了,而江天凯却更加紧张,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止不住在颤抖,箱子里应该装着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如果耀眼的黄金都摆在面前有,且有十箱之多没有干这一行会不心动的。 “开。”江天凯挥挥手,几名兄弟上前封条割断,十个镖箱已经打开了,面前并没有耀眼的黄金,却是深黑的沉铅。 宋圭炎的脸色铁青,“江帮主,这就是你的没有开过,双手奉上?” “这”江天凯的手微微颤抖,他颓然得坐在地上,看着十个装着沉铅的箱子大喊,“不可能!” 江鱼帮在场的兄弟全部愣住了,箱子他们的确不曾动过,他们也的确清楚箱子里的货应该是满满的黄金十箱。可是现在 “明公子,明少侠,江鱼帮为祸江中肆意胡伟,如今您也是亲眼看见了。是不是武林盟主早该管管了?”宋圭炎脸色有些苍白,他勉勉强强平定了一下情绪,终于还算理智地说出了这段话。 “在下正有此意。现在我想带着江帮主面见盟主,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道门。”明衍淞轻轻淡淡的语气,带走了往日的温暖和煦,言中的威慑力让人不容小觑,大有我要带走你们帮主,谁敢上来动手的意思。 “我自然会跟你走这一趟,不过,拜托明松阁不要为难我江鱼帮的兄弟。”江天凯倒是一条汉子,气势凛然,目光无惧。 宋圭炎却上前一步,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我那批货在哪里,是么?” 江天凯虽然身子被提了起来,神色却比在地上的时候更加笃定了,他缓缓说,“我当然不知道,但是诸位的心中却跟明镜似的,难道不是么?” 三人目光陡然一沉,江天凯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批黄金变成了沉铅,难道真不是江鱼帮的作为? 可是现在那批镖究竟去了何处? 这趟镖的风声自然是“关山虎”宗不文来走漏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可信。 可是宋家的镖为何却依旧选择了让他来做这个镖头?即使货会被江鱼帮扣住,箱子里的黄金不翼而飞还在意料之中,那这一点就偏偏很难解释了。 如果让强盗做起了保镖,这批货可就非常有意思了。做保镖的勾结了强盗,强盗给主人送了留名的信,再由着保镖送去,说镖被劫了,可是被劫的镖却并不是说好要送的那批货。 只是这趟押镖的镖师永远想不明白的事在于,这批红货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其实,根本没有不翼而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弟十八章 里应外合 “落雁七护卫”中的橙雾c黄枫c绿雨,此刻正带着着一批被称作“嫁妆”的箱子走陆路赶赴明松阁。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十口箱子里装着的正是那不翼而飞的无价黄金。 宋家原本就有两批货将会送出去,一面是46名劲装镖师,在专人的安排之下上船起航。一面是三人行色匆匆运送箱子,有人问及只说是宋家给明家的嫁妆。任谁看了,都会先入为主得猜想那万两黄金肯定是押在前者手中。 想来嫁妆也不过是些丝绸锦帛之物,宋家不好惹,明家更不好惹,就此三人一路畅行无阻。况且从始至终也根本没人去动这箱子的心思,毕竟“落雁七护卫”其三在此运送物资,明白人也不会想着去招惹这三个大麻烦。任各路镖局的内线老奸巨猾,谁又能猜到,那无价重金已被转移到了明家的人手里? 此中的安排,当真是连明衍淞和宋圭炎都一并瞒住了。如此心机的人,谁又会想到是宋家家主宋圭贡连夜和明冠南商讨出的结果? “晚辈得知明松阁欲将江中祸害江鱼帮连根拔起,特来助盟主一臂之力。” “你且说说,如何相助?”明冠南早前见过他一面,知道宋圭贡虽然年纪轻轻,主意和谋略当真远大,因此含着笑意,准备听听他有哪些安排。 “晚辈得知明家已经被寻剑山庄退了婚约,而恰巧明家公子又与五姐情投意合,早先,明家也给二哥送过一对玉麒麟意在提亲,表明了明家有与咱们结秦晋之盟的心思。所以如今聘礼虽然还没有来,但是我让宋府上的人先上下合计了一番,借着少主的意思让‘落雁七护卫’中的三人,运了一批嫁妆送往明家。估计他们现在还在路上。” “然后呢?”明冠南听得饶有兴趣,这孩子办事还当真显得有些孩子气了,哪有聘礼没下便把宋府的嫁妆送了过来的消息?不知道的还道是宋家畏惧明家退婚,一心想攀上这门亲事,倒是顾不上明家是否会把宋家人看得轻贱了。可是这少年说话进退有余,其中的道理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盟主可知道宋家最近有一批红货?晚辈早先便雇佣好了‘江南十大镖局’中的46名成名镖师,又在宋家的码头上让人看准了时间上船起航。待他们船行到扬州港的时候,三位运送嫁妆的也该到了。”宋圭贡停顿了一下,“同样的十口箱子,同样的重量,同样上面划着宋府的封条,如果歇息码头上宋家安排好看管货物的伙计不小心调换了一下,谁又发现得了呢?”宋圭贡稚嫩得脸扬起来,泛着自信的光芒,“‘江南十大镖局’里的镖师是什么样的人,盟主比晚辈更加清楚,保镖和匪类勾结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宋家的红货会到江鱼帮被扣下,也皆在我计划之中。果不其然,我三哥宋圭炎不日便收到了幸存镖师‘关山虎’宗不文送来的江鱼帮‘留名帖’。最终货被江鱼帮所劫了,其他的镖师无一生还,可是宗不文这内应还好好活着。杀人劫货的事情做的人多了,可是手段残忍得罪‘江南十局’,又见利忘义换了宋家的货,这些行为会招致什么后果,想必盟主比我明白得多。” “不怕盟主介怀,现在晚辈坦率承认,早先让三人运送的嫁妆其实是与红货等重的沉铅。” 明冠南久久沉默无语,他终于明白了,其实那批红货明明在扬州港就已经被宋府的人换了。可是现在看起来却是被江鱼帮劫了以后,发了‘留名帖’勒索完了赎金,再换了货——且不论有没有杀死镖师,得罪镖局,单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违背江湖道义了。 江鱼帮虽本是匪徒,现在却成了武林公敌呀。而这批宋家红货的镖头‘关山虎’宗不文是江鱼帮内线的事也已经坐实了。 明衍淞从接到鱼帮的命令还未曾展开实际行动,这宋家家主宋圭贡就已经果断出手,只需一步就一切到位了。要知道,他可是年仅九岁的孩童! 此子心思周密,谋划至深,能力之强,动作之快,谁与匹敌? 望着宋圭贡的背影从明松阁远去,明冠南举杯轻抿了一口茶对一名看不清容貌的白衣男子低声道:“假以时日,此子必是人中龙凤,若不能为我明松阁所用,且需尽快除去,恐生祸端。我只担心会危及明松阁之根基。” “盟主放心,目前一切俱在掌控之中。”白衣男子说完,身形缥缈,已然远去。 明冠南仰天长叹了一声,“若是必将与之为敌,非我所愿。” 夜风把窗外的枯枝吹得簌簌作响,他们的谈话也被夜色的昏沉所掩盖。无人听清。 江洋c明衍淞c宋圭炎押着江天凯一路无言。 江洋一身蓑衣笠帽,不声不语得划着船,他本在水中出身,又凭借着一身狠劲早先就闯下了“江上青龙”的名号,纵使江鱼帮的帮众明知帮主在三人手上,既有江洋在此坐镇,又有谁敢来造次? 明衍淞已经知道这江前辈威名在外,可是如今他却愿意自降身份给自己这样的武林后辈行舟掌舵,心中的感激又岂是一个谢字说得明白的? 宋圭炎心中只有一番思索,不知那批红货究竟会在何方? 江天凯自知大难临头,只恐江鱼帮的千名兄弟不得保全,正在想办法如何让自己全力担了这趟罪名。 有些话多说无益,四人根本是各怀心思。 船舱里有酒有茶,明衍淞和宋圭炎纵使志趣相投现在也因为这批红货丢失下落不明,没了举杯对酌,赏月游江的心思。 一轮孤月照四方,月影清辉洒落满江。如果此刻是畅怀得志之人,只怕会玩赏月色把酒临风,满目欢愉,尽欢畅之享。如果是离人,羁客,怨妾,弃姬,在这样的深宵中观看孤月,只怕会叹月光惨淡,难解闷怀,心思也会越发沉重吧。 “两位公子,内舱还有床铺被褥,此行尚远,不如早点歇息?” 船舱里确实是窗明几净,只是一望更显这月色阴寒。 明衍淞和宋圭炎依言并头睡在了床铺上,江天凯被点了穴道睡在另一处,他睁大了眼睛望着二人,心道:早知五大家族的镖恐不能去动,只怕有诈,不知道帮中是何人受了这“关山虎”的教唆,居然迷了心窍去惹上了宋家,才招至这番祸患。 过不了多时,宋圭炎已是鼻息沉沉将要入睡了。明衍淞看着他的脸,心道:“宋家丢了这批红货,让圭炎兄如此介怀,可是任他如何日思夜想也不得其所,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先将人带回明松阁再看后着。”当下也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宋圭炎睡得并不踏实,他听到船外响起的钟声睁开了眼,窗外,还是一片昏沉,夜幕已深。枕畔的明衍淞睡得还算安稳,至少呼吸均匀。宋圭炎本想起身出舱,吹吹江风,却又担心吵醒了他。 心中一直挂念的红货让宋圭炎整夜难免,他刚想睡会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明衍淞也已经醒了。明衍淞见他一脸倦容,笑了笑说,“你昨夜睡得好吗?” 宋圭炎见他精神抖擞只好勉强笑道,“一夜无梦,勉强睡了一会。” 明衍淞摇了摇头,“你又何须骗我,我自然清楚你是整夜难安的。我只是想到今天大概会出现一些有趣的事,所以昨夜权做养精蓄锐。” 宋圭炎挣扎得想要起身,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于是靠在了船侧坐在了床边。 明衍淞拍拍他的肩膀,“你再休息会,我一会去给你打盆洗脸水,等你稍许清醒点再起身也不急的。” “两位公子若是没休息好也不用太在意,今日这船只怕是要靠岸了。”江洋对与水路的了解,自然是不必多言,放在以前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且无论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他都会闯上一番。而如今船上有了这两位贵客,绝不敢贸然前行。只怕稍有不慎就会把他们的命丢在了这里——前面便是险绝天下“九曲滩”。 明衍淞远远便听到了瀑布飞流直下击打在江面的声音。待他出舱门回头一看,那山崖之上急促的水流飞快得击落在水里前边的水路居然越来越窄,明衍淞只有一个感觉——苍壁悬空,清流击面。 “水路我们原本就不太熟悉,一切只需要听前辈的安排就好了。”明衍淞望着身边的江洋,客气得说。此刻他正手掌着舵,下巴上花白的胡子在风中肆意的飞舞。 “九曲滩太过险要,为什么一定要从这条路走?”一直没吱声的江天凯说道,“这一块,我们江鱼帮的兄弟都放弃了。” “哼。”江洋手上生风,冷冷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吧?也不瞧瞧是谁在船上。” “我”江天凯生生将嘴中的那句好意提醒咽了下去。 明衍淞却端着一盆洗脸水走了过来,他先让宋圭炎洗了把脸,看他起床以后。又为江天凯打来一盆水,“走了一夜,你也来洗个脸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停船靠岸 水面越来越窄,江水越来越急,船却被控制得越走越缓。需知这风大水深行船本就是步步险恶,想要安全得让船前行的速度缓下来需要的水上功夫反而更强。 “要下暴雨了。”江洋望着天,喃喃自语。“九曲滩这种险恶之地,如果冒雨前行只怕” 明衍淞将脸盆放回原位,轻声问询,“江前辈似乎因为这恶劣的天气有些为难,如果今天渡这险滩太过危险,我们不如先暂且回到适才途经的那座小城中,反正回明松阁这事不用太急,不如我们现在就掉头回去停船靠岸,歇息好了待明日再养足精神一举度过?” “是极。”当下江洋调转了方向 船上有一些米,每顿都是明衍淞了煮着些粥。四人这些天在船上的饮食真可以称作是粗茶淡饭。现在听说很快就能停船靠岸回到城中,怎么说都至少是可以吃到一顿像样的酒菜,去客栈睡一间舒服的厢房了。听到这个消息,就连一夜没睡好的宋圭炎都来了精神——他站在船舷上望了望江上的景致,天色昏沉,江水金黄,两岸山川,连绵不绝。 江天凯倒是没什么想法,此时此刻他无论是说些什么都显得特别突兀。 当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时候,无论何等安排,自己都只能学会接受。 江洋将船停泊在岸,此时天色尚早,明衍淞和宋圭炎却望着江天凯有些不知所措。江洋仿佛明白了他二人的心思,笑着说,“这位江鱼帮的帮主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吧,毕竟我们也算是同在江上混过饭吃,老头子和他吃住一起,一切就都按照江上的规矩来。” “多谢前辈。”明衍淞和宋圭炎对于江洋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这城市虽小,但城中风景甚是可观,明衍淞和宋圭炎二人上岸后飘然行走,明衍淞感慨了一下:“还是平地上走路的感觉要好得多。”宋圭炎哈哈大笑,“那是自然。要不是为了追查那一批货,你我兄弟二人在此还会多留几日,唉,在繁华的城市呆久了,真的是想好好感受一下这种小城风貌。”明衍淞接着话说,“小弟正有此意,毕竟那船上的生活时间久了还真让人受不了。”虽然二人走水路的机会也并不少,可是时间如此漫长,环境如此险恶,情况如此复杂的舟车劳顿两人还是第一次经历。 世家公子和常人的区别在于,纵使需要做些取舍甚至因此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有的不开心也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去说出来的。这并不是虚伪和做作,而是在于——可能无经意提及关于生活的某些方面,自己的习以为常在他人眼里却变成了炫耀。 两人结伴在城中行了数里,只看到一方宅院坐落在这小城之中,独显出一番说不出的清雅,遥遥相望,居然见到一座园林。那园中古树连云,开枝散叶,明衍淞和宋圭炎心中一惊:莫非在此小城还能见到名流雅士?两人继续上前,走进一看只见园门大开,有许多车马停驻在外。 明衍淞笑着说:“这里难道是乡绅名流修建起来供大家游玩赏乐的?居然把大门直直敞开了。”宋圭炎想了想坏笑着说,“不如你我也进去赏览一翻?” 明衍淞摇摇头皱眉道:“圭炎兄呀圭炎兄,你是何等身份?我们在这可是地陌人生,如果贸然登门只怕会惹些麻烦。” 两人的目光终究是被这园林所吸引,片刻犹豫之后依旧逐步走近,这二人却也在思索着一个疑问:如此规模的车马停在院前,却迟迟不见园中人影,按理说若是门庭若市,园中人也应当络绎不绝才对。 明衍淞和宋圭炎顿时好奇心大作,正在躇疑,方才望见那园上的墙壁贴了一张银红单纸,上写的是招贤小启,那书法飘逸灵动,用笔迅疾而劲健,尽兴尽势尽力,每个字都写的痛快淋漓,欹纵变幻,雄健清新。 明衍淞脸色稍变,望着宋圭炎,煞有介事地说,“此地当真是藏龙卧虎,我们只怕得小心一些了。” 宋圭炎哈哈大笑,抚掌道,“哈哈,你也看出是谁的字了?” 明衍淞使了个眼神,似有深意得点点头,“没想到啊,他居然能把宅子修在这,却不知道躲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宋圭炎反而看着那张纸,缓缓念:“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明衍淞呵呵一笑:“想不到这么久了,他这爱好还是没变的呢。” 两人谈话尚未结束,园内走出一名仆童,那仆童生得模样倒是清秀,长得白白净净,约摸十三四岁,他忙不迭得迎请明衍淞和宋圭炎道:“二位来得正好,今日正是百花斗艳的时间,两位里面请坐。” 两人脸上扮作欣喜的表情,跟着那年轻仆童,欣然步入园中。此时正是冬日,园中篱菊枝残,井棺色老,唯有一束寒梅凌冬傲放。两人走了百步有余,终于见到了衣衫打扮与刚才那名仆童相近的两名仆童兀自站定候着迎接。两人随着那引路童子走过一座流水小桥,方才见到那紫园后面名士满堂。众人见他二人衣带整齐,风度翩翩,当下不敢傲慢,连忙起身互相向他们介绍着彼此—— “这位是曾经赫赫有名的‘玉面判官’王穹,执笔判乾坤,落笔已成兵。” “这位是‘青衫美剑客’张鸿,仗剑三千里,独步江湖行。” “这位是‘铁面刀客’孟寻,铁面立威风,刀刀皆致命。” “这位是‘九霄无影’梁译,孤影上九天,怀中揽明月。” “看二位少年英俊,才藻不凡,不知道从何而来?” 明衍淞和宋圭炎互相使了个颜色,明衍淞指着宋圭炎笑道,“这位人称‘临安赌圣’木旭,千金终散尽,且再赌一局。” 宋圭炎挑眉道,“这位是‘美人一刀’月隐。陌上人如玉,刀落血方凉。” “久仰久仰”听得群侠的客套,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道:狗屁久仰。 那引路的童子又走了过来,“诸位且在此多交流几句,我家主人稍后便到。” 明衍淞和宋圭炎心想:见不见还是不用说了,万万没想到这次意外的靠岸停泊信步闲游所带来的收获还不小,踏破铁鞋无觅处,谁又会知晓,这臭名昭著的恶人居然会出现在这宁静的小城上。 没见过他面的侠士倒是免不了惊讶一番——只因他浓眉横竖怪眼睁,海下微须根根竖起,鼻间麻点密密成潭,额耸难堪,全形杀气。这相貌可以称作是不但丑陋,还凶恶异常,只不过在大家与他知接谈之后,又都觉得此人吐词倒是谨恭无比。暗暗叹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万万没想到与我们爱好接近,又有‘城中孟尝’所著称的侠客居然生作这样一番模样。” 这主人见到明衍淞c宋圭炎二人,只觉得分外眼熟,却着实想不出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得知众人已经互道姓氏称号,悄悄问询了旁人以后,这主人兀自念叨着:“‘临安赌圣’c‘美人一刀’这名号怎么如此耳生。容貌反而是见过的,看来也不似伪作。”当下心头疑惑顿消。 明衍淞与宋圭炎开始见他一脸警惕还以为自己已经被认了出来。现如今感觉他神色缓和,私下迅速对望几眼。——这人正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海天河,只是任凭谁也想不到他现在居然在这么偏远的小镇里偷偷开始玩起了做起了“宴请群豪”的游戏? 海天河安排大家迅速就坐了,而一旁服侍的童子早已为各路侠客送上香茗——移盏沾唇,只觉清香,初尝平淡,味美于回。 饶似明衍淞和宋圭炎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好茶。” “茶是好茶,但我们来这里却不是为了喝茶的。”“玉面判官”王穹笑笑侧过头对明衍淞说,“待会的拍卖会可是精彩许多了。” “拍卖什么?”宋圭炎一听拍卖会顿时动了心思,宋家别的什么没有,钱还是没有缺过的。 “女人。” “切,没意思。”听到王穹这么一说,宋圭炎又打了个硕大的哈欠。 “木旭兄弟难道不是为了美人而来?”王穹见他脸露不屑一脸惊讶。 “那怎么会?”宋圭炎笑笑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单单是拍卖竞价买下的女人就很无趣了,我倒是想寻一个愿意主动来跟我走的。” 明衍淞小声说,“你还是低调一点吧,先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们再考虑作下一步打算,你可别被他们牵着鼻子跑,到时候真想带着个姑娘回去。” 宋圭炎见明衍淞这般提醒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兄弟又不是不知道,如此一来,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旁人看来,只道是二人相互调侃,对这次的姑娘不大满意,却不知这两人自有安排,绝非此道中人。两人只为等待时间成熟,对此间主人来一个瓮中捉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风月坊主 那主人自称风月坊主,听到这个名号明衍淞与宋圭炎相视一笑。那主人见他两人笑中似有深意,连忙说:“两位公子不知有何赐教?” 明衍淞笑笑说,“我月隐和这木旭兄只道是百花斗艳的时日,心中揣测应该有许多姑娘,可是现在礼数繁杂姑娘也没见到,一时失态还请主人家见谅。” “两位公子切莫心急,毕竟诸位远道而来,姑娘们还在后堂穿衣打扮呢。”那风月坊主的丑脸上配着这幅笑容简直让人连昨日的饭都快吐了出来。 他小眼珠转了转,转头对几名座下侍奉的童子说:“你们还不快去请姑娘们来?毕竟今天在座的可都是远客c贵客,你们可别任着那些姑娘扭扭捏捏误了时辰。”童子们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那风月坊主继续陪着大家饮茶赋诗,行酒令与诗对一直是明衍淞c宋圭炎推杯把盏之必备,自然也难不倒他们。一时间堂上逸韵横流,不难发现来的也绝不是那些腹中无物的市井白丁。 宋圭炎悄悄在明衍淞手上写道,“此间的人都不简单,一定要今日动手吗?” 明衍淞略微思索,在他耳边轻声道,“争取留宿一晚。” 不一会,只见两个童子和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第一个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中却显得有些沉默,沉默中又仿佛蕴藏什么苦衷。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美貌的人多数冷傲,她也并不例外,面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生人勿近。第三个身材未足,形容尚小,但一双眼睛灵动含情,摄人心魂,比起前两位她更活泼主动了。 出价的时间明衍淞和宋圭炎只是冷冷看着,在三人被拍下以后,宋圭炎用不大的声音说了句:“看了这三,也不过是寻常胭脂俗粉罢了,这风月坊只怕要换个名字了。” “木旭兄可不要乱说,风月坊主的姑娘可绝不会只有这些,大概是怕咱俩出不起价,拿这些俗物糊弄咱们吧。”明衍淞明着是在说宋圭炎胡说,背地里却是挖了个坑说出了风月坊主的真实想法。 风月坊主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他看着两人展颜一笑,“二位公子不知对刚才的三位姑娘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宋圭炎摆摆手,“我‘临安赌圣’见过的姑娘倒是不少了。这第一个吧,面容清丽,但心中不知道有什么苦怨,而且还不太会说话,实在谈不上是落落大方。这第二个吧,虽然面容娇美,可惜惺惺作态目中无人,而且作为一个交易品,她的高傲不都是装出来的吗?” “那我呢?”第三个姑娘看着宋圭炎,居然自己主动发问了。 “你还太小。”宋圭炎叹了口气,“不过你虽然话多了一些,但是气质上也没什么不同的,最关键,如果作为一件商品,麻烦管好自己的嘴,言多必失。” 风月坊主的眼神亮了亮,抚掌大笑道,“木旭兄果然是此中高手,评价得恰如其分。既然行家来了,我要是再藏着掖着只显得我小家子气了。”当下也不理会适才出了高价把三个姑娘带回去的人作何感想。 “您不问问我今天带了多少银子?”宋圭炎俊美的脸上欠揍的表情让人想打一拳。 “宝剑赠英雄,美人赠才子,自古都是佳话。在下与木兄一见如故,纵使木兄分文未带,我也应该竭尽全力款待二位才对。” “你说对了,我真的分文未带。”宋圭炎露齿一笑,“既然坊主话都说了,那今天我就看看您要怎么个竭,力,款,待。” “” 在座的虽不是成名已久的英雄,多多少少也是些薄有侠名的风雅之人,突然混入了一个才华横溢却满满市井无赖气的宋圭炎也是让他们头疼不已。风月坊主望着宋圭炎的脸陷入思索,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心道,“难怪他敢如此胡闹,我还道是谁让人这般面熟,原来他是当时百万豪赌的木旭。” 其实“临安赌圣”木旭这个名头是因为宋圭炎刚接手自家赌坊的生意,毕竟年少轻狂,这周围赌坊都是自己开的,又仗着年轻气盛,出手通常都不是凡作。旁人当然不知这赌场是他自家经营,只说是这临安城中不知何处的少年豪胄偏偏不招惹姑娘却留在赌坊做起了混世魔王。于是木旭因此结交或得罪了不少人。 他的名号也来自于一次是临安的世纪豪赌。有一名叫张德旺的年轻赌徒欠了七八十万的债走投无路准备自尽,木旭找到他赌上一局,眼睛都不眨地输给他两百万,按理说这应该还清了债务金盆洗手吧?木旭笑笑说,“今天给了他两百万的本,明天他欠我四百来万的时候,再死不迟。”果不其然,那赌徒没有还那七八十万的债,反而输掉了这两百万,还倒欠下四百多万。而木旭因为跟人赌“我今天输给他两百万,他不会还债,明天让他倒欠我四百万”而赢下的钱足够去买下城内七家布庄。而这七家布庄后来去哪了呢?宋圭炎找到七位看得还算顺眼的穷苦小姑娘转手就送出去了。 这种事情落在了风月坊主的眼里,当然也算得上是木旭的“风流韵事”,可是只有明衍淞知道,那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后续,整件事纯粹是因为那时候宋圭炎少不更事c年少轻狂,全凭性子胡闹罢了。至于那七个小姑娘命运虽然改变了,但说起做宋家的小妾她们也自然不够资格的。 “木旭兄c月隐兄能够看得上我这地方,屈就一晚也是我风月坊主的运气。”风月坊主先前还对二人身份有些怀疑,如今想到这件往事所有的猜疑都云散烟消,“我这地方宽敞,安宿四方客人,从来都是热闹异常,只是外边有些嘈杂,不知道二位兄长住不住得惯?” “我们想要一个清雅点的地方。”宋圭炎得寸进尺的本事可不是在赌坊白学的。 那风月坊主踌躇道:“我这的房间多数都是这样,中中庸庸的,想来你多半是要求既清洁又雅致的。不如随我来看看里边这个小小的坐室,二位当真可以勉强入住,只是说好,那里本来是从不曾留宿外客的,今天看在木旭兄的金面也只好破个先例。”谈话间,那风月坊主便把明衍淞和宋圭炎二人引进内堂。举目细看,果然是一座结构精巧,颇为幽静的内室,室中诗画虽不都是出自名家手笔,但也足够看得过去,庭外种着几盆花草,缸内还养着几尾金鱼,倒是名种,在这冬季鱼缸周围也环上了一圈暖炉。 宋圭炎心道:“原来里面居然有这样的雅间,看来这风月坊主的确如传说所言品味不俗。”嘴上却客气道,“我木旭原本就开个小玩笑,既然坊主愿意我们兄弟二人留宿,我们谢您高意了!” 那风月坊主只是笑笑,命令家童把床铺被单呈运进来,“二位公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们说。” “仆童稚子就不必了,”宋圭炎笑笑,“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个调调。我自然清楚这里风土秀美,人物俊丽绝色,美人自然在这也有不少,我留心寻访的这些天,全是庸庸妇女,多数都是脂粉妆成,就从不曾遇着一个倾国的姿容,注不可叹的小美人儿。” “好的。”那风月坊主转身出去了,心中笑道:只要把这两人招待好,估摸我这的姑娘不仅是能得布庄,只怕还能得钱庄的吧?当下,这风月坊主打定主意便开始动了心思。这平寻人家的女子,见得一面就会被这木旭略去了,想起来我城中艳丽女子却也不少,如果是说那种超群拨萃的佳人,想来城中也只有太守的小姐,李为荷最合适了。可惜李太守一直说着要访人才出众的佳婿才能配上千金,不过官宦千金们都会有森严的闺训,而且他们府中童仆又都是谨守规矩的人,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把她抢来帮我做成这笔生意了。 这风月坊主究竟是何人? 原来,这位风月坊主虽然生得五大三粗,长得又像个杀猪匠,可是生平所嗜好的只有两件:第一是沉溺于女色,所以见到有俊美妇人,不论他是不是处女孀居,总归都不肯放过的:第二是有志于文墨场中,凡有才学尚风雅的人,从不敢欺凌和傲慢相待,反而开设百花斗艳的机会,让风雅才子们齐聚一堂选择佳人。而自己还能凭借这些换取点钱财罢了。除此以外,他别无所好。 说来可怜,他的妻子就因为长得落雁沉鱼,姿容绝世,不幸被这风月坊主看见了,这坊主倒是干脆利落,索性将这女子一不做二不休地强行霸占了。殊不知这女子正是当年义薄云天“酒竹贤客”傅堂的闺女,而这“酒竹贤客”傅堂早先为救叶云舒死在了九幕的剑下,江湖中人都很重义,所以素来江湖好汉对“酒竹贤客”傅堂的妻子和闺女都尊敬得很。那时这风月坊主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能躲到今日也算是奇迹了。 这就不怪明衍淞和宋圭炎追得这般紧了——原来,这案子居然牵扯到了九幕和寻剑山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千面人厨 “到了这步田地,你倒是有何打算?明天能否脱身?” “你现在倒是问我了?刚才还不是你提出的留宿,只能说一步步来吧。且算算这局棋他会如何来走。”宋圭炎揉揉太阳穴,“咱哥俩这些年也是虎穴狼窝走过不少了,这里要是什么青楼酒肆便也罢了,咱们只消差人送点银子,把姑娘全给买走也不是不可,偏偏这是一群附庸风雅自诩风流的混蛋,咱们还不能给他来钱货两清的交易。” “既然他有这般雅兴,不如我们也来个投其所好?”明衍淞想也不想得说,“引我们到这来的,只怕是天意了。我可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在这里开劳什子‘白花斗艳’的名头,这风月坊主还是真是雅兴不减当年啊。” “我关心的倒是他不知道又用了些什么手段,祸害了多少姑娘。”宋圭炎面色略微僵硬,“只是可惜,暂时我也没想到法子把她们解救出来。” 明衍淞想了想,“你若是要套话,不如且等着他给咱们送来的姑娘,在从她的嘴里问出些东西。毕竟我们木旭兄一表人才,出手阔绰,一般的姑娘可是入不了法眼。这风月坊主想必会对您这贵客挖空心思,费尽力气,使上十八般才艺,弄个盛名之下的俏佳人。” “盛名之下?叶清溟?” “你喜欢这个调调?”明衍淞玩味得扫了宋圭炎两眼,“老实说,她给我的感觉,我其实有点说不上来。” 宋圭炎不假思索道,“话说我还没有见过叶清溟呢,你呢?哦,想必你是见过了的吧?我可听说你差一点就” 明衍淞摆摆手,截住了宋圭炎的话头,“我见过她两次,一次在很小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姑娘,有幸与她在长廊之中仰望星辰。第二次,我也只有十三四岁,那是一个夏天,荷花开了,满堂清冽。她恰巧在荷塘边,我想试试新练成的功法,所以赠了她夏夜荷塘中的新荷花。我向来不爱留这些花草,不是不喜,只是可惜,总归是要凋零的,不如索性锁住她曾有的绚丽。” “”宋圭炎一声长叹,“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们能成为如此好友,甚至摒弃了家门恩怨,我能顺手送下七家布庄,你却送走了满池新荷。”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做出的事都是冷静而周密的,因为在这些肆意而为之间,我们并没有爱,所以也没有因情所困。”明衍淞坦诚得摊手,“但如今,我们有些不一样了。我开始会被一些事情羁绊,而你还是一样的自由随性。令妹的存在,算是一个美丽而有趣的意外了。” “美好的爱情,岂不是也如同剩下的荷塘,若是总归是要凋零的,不如索性锁住她曾有的绚丽。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好生对她。” “我自当尽力留住她的美好。只是” “只是不必多说了,我们都懂。说小了,是家族利益,说大了,是江湖纷争。我只希望,我们永远没有兵戎相见的那天。” “我还想去你四弟的青楼中留宿,你务必让他给我安排最好的姑娘,端来一碗正合时宜的醒酒汤。” “你喝酒若是醉了,只怕是想醉而已。” “人太清醒的时候,总不如醉一场来得好。”明衍淞看着宋圭炎,仿佛是自言自语。 “你一说喝酒,我这肚子就有些饿了。”宋圭炎起身打了个哈欠,弯弯绕绕走出了院门——“主人家,有没有什么吃的?” 一名小厮跑了过来,显然是早先风月坊主已然吩咐过要招待好两位贵客,他点头哈腰得说,“二位公子稍后,小的这便去吩咐厨房。” 端来的是两只乳鸽,一盘牛肉,两盘青菜。这乳鸽烤的外面酥脆焦黄,里面鲜嫩多汁,看来这厨子的手艺倒还不错,旁边还配了两个柠檬。 明衍淞也不客气,小心地将柠檬汁挤在鸽子上,“这风月坊主当真挺不简单,居然能在这穷乡僻壤请到这种手艺的厨子” 话音未落,宋圭炎一拍脑门惊道,“这做鸽子的手法倒像极了一个人”他又夹了几片牛肉,这牛肉汤汁鲜美,分外爽口,倒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来 “千面人厨。”明衍淞灵光一闪,登时也想明白了。 宋圭炎简直是一双眼睛都要直了,惊讶道:“我还正在思考,是何人能做出如此味道的烤乳鸽和酱牛肉,说的不错!正是‘千面人厨’丁肴!” 明衍淞叹道:“他如此狂傲的一个人,居然会在风月坊主门下甘心守在厨房,只怕另有蹊跷。” 宋圭炎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明衍淞安慰道,“这是上一代的事情,我们所知不多也算正常。” 宋圭炎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这趟浑水,我们显然已经脱不了身了!” 明衍淞微笑道:“我倒是想去见见这厨子。” 宋圭炎伸了个懒腰:“可是人家未必想来见你。” 明衍淞笑了,自信满满得说:“我总归是有些方法的。” 宋圭炎皱眉道:“嗯?” 明衍淞想了片刻,低声道:“我们现在总归是让老前辈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再看看他是敌是友。” 宋圭炎露出不解的神情,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明衍淞反而笑了起来,神色变得有些轻松,“从一开始,我们找到风月坊主的时候,这闲事我们就已经管定了。如今多一些小插曲,反而更有意思,不是吗!” 宋圭炎大笑道:“不错,是这个道理,可惜这次的热闹,不能带着天钰来看了。” 明衍淞脸色微微一沉,道:“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如此胡闹?光是风月坊主c千面人厨的出现,就已经让这件事看来牵连甚广,凶险万分了,而我们毕竟人在屋檐下,拳脚施展不开,若是带着令妹,只怕会多出许多凶险。我倒是不担心她会拖累牵连我们,只唯恐我们俩不能保护好她!” 宋圭炎笑嘻嘻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心里安心了不少。看来,她魅力还不小呢。” 明衍淞当下也没心情和他胡搅蛮缠,只好求饶道:“眼下先别忙着拿我打趣了,来,帮我将这鸽子的骨头拼成一个王字。” 宋圭炎一愣道:“这是什么用意呢?” 明衍淞微笑道:“你等着瞧吧,过不了一会儿,这厨子就会来找我们了。”他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得吃完了鸽子,又开始大口大口咬着酱汁牛肉,还一个劲忙着招呼宋圭炎,“是你说饿了的,快吃点,来,多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看热闹啊。” 宋圭炎夹了一侉子牛肉苦笑道:“我真佩服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吃这些东西。” “以后想吃,可吃不到了,我毕竟没这个本事,让千面人厨来心甘情愿给我当厨子。”明衍淞说着眼里露出几分羡慕,“唉,你说这风月坊主也算是有福之人了,无论是口福还是艳福,不是吗?” 宋圭炎转过脸去安心得吃着菜——明衍淞说的不错,这千面人厨的手艺的确不俗,那牛肉味道美妙,就连青菜,也是难得的嫩滑香甜。 “小哥,”明衍淞招呼了一声,“你先将这鸽子的两个盘子送下去,过一会,厨子估计会找来了。” 那小厮一愣,下意识回答道:“这厨子手艺倒是极好,就是性格古怪,不愿意见客人,就连老爷每次进厨房,他都要大发脾气,两位公子说笑了。” 明衍淞也不为难小厮,点头笑道:“你先将这两盘子送过去,到时候,再看他会说些什么。” “是”那小厮心里虽有些奇怪,但是老爷交代过了这两位可是贵客,绝对不能怠慢了,连忙依言将盘子送了下去。他心道:只怕等会这两位爷可要失望了,这古怪的厨子怎么可能会出来见人? 那装着鸽的盘子一送过去,面对上面的王字,千面人厨先是一愣,头一回地招呼小厮说:“这次主人请到贵客了?” “哟,还真奇了。”那小厮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千面人厨缓缓道:“你先带我过去,我且要看看,能分辨出我做的菜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 小厮无奈地赔笑道:“厨爷,您这话可就有意思了,那两位公子可不得了,是老爷的座上宾呐!” “哼。”千面人厨闷哼一声,“你快带我过去瞧瞧。” 明衍淞和宋圭炎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大笑道,“我说他要过来吧!” 宋圭炎腼腆的一笑,接道:“那个王字究竟有什么用意?” 明衍淞眼睛一亮,笑道:“我想起来了,他能隐姓埋名跑这里来,要么是为了自己老婆,要么是为了自己女儿,而他老婆王氏,可是南海著名的鸽王” 宋圭炎不解道:“为什么这样说?” 明衍淞打了个哈欠道:“刚刚那鸽子,味道不错吧?你知道千面人厨这做鸽子的手艺是从哪来的吗?” 宋圭炎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这我哪里知道啊,我要知道了,我不也有这手艺了吗?” 明衍淞大笑道:“我曾听我师父说过一名奇女子,她原本依照宫中的要求,为他们饲养了信鸽,哪知道后来养得多了,居然有整整三万多只此后,她的丈夫便通过做烤乳鸽,有了千面人厨的称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隐姓埋名 那小厮已经退下,一见明衍淞和宋圭炎,千面人厨有些挖苦地取笑道:“两位公子不远万里的追查道这里来,怕是不单单为了一个色字吧?” 明衍淞坦然道:“能让千面人厨铁了心在这穷乡僻壤当厨子的,恐怕也不会为了满足偷香窃玉的勾当吧?” 宋圭炎叹了口气,接道:“你们两别一见面就开枪,也许是自己人呢。这世上有许多事,可是完全说不定的。” “能单凭一道菜让两位认出来,两位真是见多识广。”千面人厨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下两人,沉吟道,“可是我却实在不记得两位是何方贵客。” “行了,话不多说,我们投靠此间主人的身份是假的。”宋圭炎无奈道,“我不是什么临安赌圣木旭,他也不是美人一刀月隐,我是负责宋氏赌坊的宋圭炎,他是明松阁少主明衍淞。” 千面人厨脸上一惊,不敢相信道,“那可真是奇了,你们来这里干嘛?” 当下明衍淞将经过草草交代了一番,说到那海天河的字被认出来的时候,千面人厨小声说:“两位公子还是早些脱身为妙。” “为什么?”宋圭炎奇道。 “他可是精得很,两位可千万不要露出破绽了,老夫在此藏身,一切自有安排。” “丁前辈,晚辈冒昧询问一件事,若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事辱及了令媛,还请原谅则个”明衍淞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开了口。 “你是要问元元生前是不是真的有受辱?”千面人厨丁肴两眼通红,双手紧紧握拳,“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情形,我只是无法忘记,那时候,我见到她尸体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擅长烹饪的厨子,刀下往往什么样的肉都经历过了。再碎再烂的肉,他也不会觉得害怕或胆寒但唯独想起自己女儿,丁肴只是瞧了一眼,全身都感到悚栗,再也不敢瞧第二眼了—— 元元本是身材极瘦的女子,做父亲的,偏偏还是个厨子,常常唯恐自己的女儿吃得太少了,丁肴每一次劝她多吃饭,变着心思给她做美食的时候,元元总说:“爹,我已经饱了!”但她吃得还是太少了 丁肴见到她的时候已完全瞧不出是自己的孩子,只因这尸身全身都已浮肿,甚至在逐渐腐烂。 元元本来是长发飘然的女子,她极为珍爱自己的一头长发,总让父亲多做些适合头发更柔顺,更乌黑的菜肴,丁肴每一次都嫌弃说,“可一天到晚把你这头发当宝贝似的”但她的头发,再也不是乌黑柔顺的了 丁肴见到她的时候并不能相信是自己的女儿,只因她全身须毛头发,竟赫然已全部脱落。 “她是中毒死的吧”明衍淞笃定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这毒源自孤烟客孟羽飞。” 丁肴有些不解,“不!我查到了,正是因为元元上了这该死的海天河的当才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一直在追查女儿之死的父亲,如何能相信多年的努力居然连方向都错了?! “丁前辈稍安勿躁。”明衍淞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没有说海天河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宋圭炎望着明衍淞,同样不解,“这怎么又和孟羽飞有关了?” 明衍淞摇摇头,低声道:“我让扁九查过了,这种毒,擅用寒毒的人一定可以配得出。” 丁肴惊讶道:“可是孤烟客孟羽飞可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十大镖局的总镖头,怎么会” 明衍淞摇着头道:“我不敢说确信,如果能让这风月坊主伏法做个认证,到时候可就一切揭晓了。” 丁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一定会找他问清楚。” 宋圭炎望着明衍淞道:“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了,孟羽飞可是第一名捕苗无过的八拜之交,如果有海天河为恶的证据,不是应该” 明衍淞摇摇头道:“孟羽飞是个双面人。我常常听人说孟大侠如何行侠仗义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自己的仇人,和挺身而出的好人,在暗中早有勾结呢?” 宋圭炎怔了怔,道:“不会吧?他能做到总镖头的位置” 明衍淞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所以他手下会有关山虎宗不文这样的人。” 丁肴动容道:“明少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明衍淞望着丁肴,想听听他的新发现。 “孟羽飞当初的确安慰过我还同我一起去找苗捕头报案” 宋圭炎摇摇头道:“我知道了如果苗捕头查到一些案情指向一些奇怪的地方,他自然可以找到机会洗刷自己的嫌疑。” 明衍淞点点头,接道:“不错。所以他离世以后,我发现很多事都和他有了联系” 宋圭炎惊道:“这会不会苗捕头和他也有勾结?” 明衍淞道:“猜疑人不太好,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我宁愿相信苗捕头是被他的表面所蒙蔽了,就像丁前辈一样!” 丁肴奇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明衍淞道:“一个人下毒的手法是不会改变的。他有一个极为严重的破绽,对于寒毒的依赖太强了。” 丁肴道:“可是就凭一个寒毒,我们还有什么证据说” 明衍淞摇摇头,“目前没有,现在孟羽飞死了,死无对证。除非让海天河自己招。” 宋圭炎拍了拍明衍淞,摇头道:“我看你要不干脆去改行做巡捕得了!” 明衍淞无奈道,“可惜我们时间有限否则,我定然会陪着丁前辈全力追查下去。” “你不如眼下先考虑如何脱身才好。”宋圭炎一句话让明衍淞清醒过来。 “我倒有个主意。”丁肴道,“明日一早,你们指出我做菜里的问题,到时候,我冲出来和你们大闹一场,这海天河便会恭恭敬敬c无可奈何放你们走了。” “这么简单?”宋圭炎有些不敢相信。 “多谢前辈相助。”明衍淞感激道,“只是不知下一次是否还有口福能尝到前辈做的佳肴” “待我搜集到足够证据,让这海天河伏法,我便来明松阁请求少庄主的收留。”丁肴对于眼前机敏的年轻人充满了感激,毕竟,他提供的线索有助于追查到女儿离奇去世的真相。 “丁前辈说笑了,晚辈求之不得。” “衍淞!你果然是口福之人!”宋圭炎十分艳羡得看着明衍淞道,“看来,这些奇人异事,总是会和你扯上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望着千面人厨离开的背影,宋圭炎担心地望着明衍淞笑,“你啊,还是小心些好。什么都跟人家说了,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跟你交底。” 明衍淞对任何人总是毫无戒备地信赖,这让宋圭炎不得不怀疑,这大少爷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有怎样的地位。 “你放心。”明衍淞明白这是朋友对自己的担心,“千面人厨总比那双面镖头要值得信赖得多”。 “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演戏。”宋圭炎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应该好好睡上一觉。 天一亮,明衍淞和宋圭炎感觉到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这遍布灵秀之气的温香软塌可比那船上的摇晃内舱睡得舒服多了。 明衍淞伸了个懒腰,“唉,你说,江洋前辈带着那人会不会已经在船头等我们了?” “急什么。吃完早餐再走啊。”宋圭炎拍了拍肚皮,“啊~能吃到这大厨做的美味佳肴就是不一样。连起床都充满了动力。” 明衍淞忍不住打断道,“喂,你来这里以后,就完全没考虑过那批红货了?” 宋圭炎不悦地轻轻瞟向明衍淞,摇头叹息:“你这人真是会煞风景!日后依照天钰那个性子嫁给了你,只怕闷也要闷死她。”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无趣?”明衍淞冷冷地白他一眼。 一阵敲门声清晰得传来,“两位公子,我家主人问您昨夜睡得可还舒服?” “还算不错。”宋圭炎点点头,“比客栈的厢房可号上百倍了。” “昨夜找不到夜壶,我和木旭兄便尿在了后院的鱼池里。” 啊,这话说得可是很让人不舒服!人家特意收拾出这上好的房间,你们两居然尿在了鱼池里! 那小厮脸色当即有些变色,明衍淞c宋圭炎,才懒得管他听到这话,会怎么样想,只是合计着怎么样把这风月坊主彻底得罪个透。 “给您洗漱的水打来了。” 门被打开了,又是两位小厮站在了门口—— “两位公子,这菜给您送过来了我们厨子说了,公子要是对菜不满意,不如自己忍着。别说出那些让人不爱听的。” 听啊,多么理直气壮,多么理所应当!我千面人厨的手艺,哪容得了别人的质疑? 菜摆上桌子,这才看得清楚—— 分别是:红烧肉c回锅肉c叉烧肉c口水鸡和白斩鸡。 “快吃,快吃!”明衍淞一边大吃,一边说,“先吃饱,每个菜都记得留一点。” “真好吃”两人也不嫌油腻,毕竟,这千面人厨处理得肉可真的跟豆腐似的,一点油都没留。 “你吃饱没?”明衍淞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差不多了”宋圭炎点点头,两人一个劲偷着乐—— “小哥,你快给我们把这厨子找来,想来还是昨天那厨子是吧?”明衍淞冲出门外对着小厮大喊道。 “这白斩鸡的血水都没去干净,怎么吃啊”宋圭炎夸张地夹着一块白斩鸡道,“昨天那鸽子还配上柠檬汁,简直要酸掉我的牙!” 这些家丁只见到一幕奇景,这鲜见外客的厨子,居然拿着菜刀,追了出来—— “两个小兔崽子,昨天就对老子做的东西挑三拣四。这世上要有人敢说我做的菜不好吃的,我可就要发脾气了!” “今天你可得给我评个理,我贾大厨做的菜,要是有人敢说句不好吃就不配在你这地方当客人!” “我话就撂在这了,如果你不把他们赶出去,我贾大厨,就不干了!” “您可千万别和小辈斗这气,他们说不好吃,那是他们不懂,行行行。我这就把他们两送走,哎呦,祖宗,求您别真的不干了。”听到动静连忙赶来的海天河一边劝着千面人厨打着圆场,一边惋惜得对两人说,“其实,我本想好生招待两位公子,只是如今,这厨子点名了要您二位离开这里不是我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只是我这厨子性格太古怪了,我还从未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他呀,认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两位慢走有缘再聚。”心里却是把这两个小混蛋骂了八百遍。 明衍淞c宋圭炎从这古怪的风月坊中逃离,长舒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古怪女子 明衍淞猜测得不错,江洋果然一早带着江天凯在船上等着了。 “衍淞,你快点上去,还在磨蹭什么呢。”宋圭炎有些奇怪得催促道,却见明衍淞将一张字条塞在了码头一位小哥的手里。 明衍淞早在一开始就巧妙地察觉到了—— “船上似乎多了一位朋友?” 天已转晴,这样晴朗无风的时候,正好适合跑那险要的地方,船已经缓缓向目的地驶去了。 江洋c宋圭炎c江天凯奇怪得望着明衍淞,似乎并没有明白他突然的紧张是因为什么。 可是当明衍淞c宋圭炎,将江天凯带入内舱的时候,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舱中竟有站着一位陌生的妙龄女子! 这女子面对着三人,一言不发。 明衍淞依稀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 “找你的,还是找我的?”宋圭贡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得看着陌生的姑娘。 她长得很好看,甚至让人的心跳不知不觉之间漏了一拍,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这靓丽的美人——她穿的是蓝色的轻纱长裙,脖子上带着银制饰品,她的腰间挂着一支青色的笛子。 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仙蝶陵的人。 她目光有些高傲得从宋圭炎脸上扫过,看向明衍淞:“明松阁的少主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隐约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难不成,江鱼帮背后的靠山是仙蝶陵?明衍淞很快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仙蝶陵素来不与男子来往,怎么会突然找到了自己? “姑娘,我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明衍淞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 “误会?”她笑了,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泛着近乎晶莹的光彩,“我听说,你前些日子,找景彦书兴师上门问过罪?” “有这一回事。”明衍淞坦率地点点头,他略微思索了一会,补充道,“我和他先前有些误会,一些不太光彩的江湖传言,似乎从他那里作为起源。” “你倒是和某些人一样,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啊。”这话不难听出是十足的挖苦。 宋圭炎忍不住了,望着明衍淞大声道,“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一路上总会招引这些诽谤之言?” 明衍淞两手摊开,“我怎么知道?” “最近这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那女子望着明衍淞开口询问。 “这关你什么事?”宋圭炎当即忍不住了,“明松阁的少庄主去干了什么,难不成要跟你交代一下?这是谁家的规矩?” “你是问什么时候?”明衍淞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说。 “你”宋圭炎感到一阵头疼。明衍淞这小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忍耐度太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明衍淞是脾气太好,还是太好说话。虽然,好像意思一样。 “这位姑娘既然问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何况,仙蝶陵这样的女子门派素来不与外人来往。专程来找到我,必然是有些事情需要解释清楚的。”明衍淞看着好友一脸怒气,心平气和地解释起来,“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隐瞒呀。好了,你先去找江老前辈聊聊天吧?” 宋圭炎点点头,却并没有离开,他反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从你离开景彦书那里以后。你最好一五一十说个清楚。”这姑娘虽然觉得明衍淞挺好说话,但语气丝毫不软。 “好,容我回忆一下。”明衍淞点点头,解释了起来“我在临安城呆了几天,与踏雪公子在月下赏梅下棋,大概有三日左右。” “后来呢?”那姑娘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在寻剑山庄向明松阁退婚以后呢?” “随赤云去寺中求了一支签。”明衍淞想了想,这件事好像也可以说出来。 “你那几天呆在哪里?” “我在临安城的时候,不是在踏雪公子的园子里,便是在宋府别苑。” 看着明衍淞的目光,女子意识到明衍淞的确没有撒谎。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临安,是因为什么?” “我和宋兄在追查关于宋府的一些东西,可能涉及到了江鱼帮。具体一些事情,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告诉你详细的原因。” 女子点了点头,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景彦书死在了仙蝶陵。” “”宋圭炎惊讶看着那名女子,大声道,“姑娘,你你居然会为那个信口雌黄的小人怀疑我们明公子?” 那女子看着宋圭炎,冷冷道:“我只是按照正常推测,如果最后一个和景彦书发生矛盾的是明衍淞,那明衍淞的嫌疑自然最大。”她说完以后望着明衍淞,态度缓和了不少,“刚才都是误会,多有得罪,明公子请勿责怪。” “呵”宋圭炎话锋一转,看着女子说,“你现在认错道歉有什么用?你真以为自己是捕快在审问案犯吗?若是世界上多几个你这样的捕快,可不知道要用这种正常推测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算了,少说两句。”明衍淞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宋圭炎的背,“你知道的,我不爱生气。你也别生气。这姑娘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她是急于摆脱自己门派被是杀人凶手的嫌疑,但是她的正常推测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嗯?”那姑娘听明衍淞这样一说,也不禁有些好奇。 “我明衍淞做事,不需要嫁祸任何人。我若是对景彦书起了杀心,当着他父亲的面该杀也就杀了。若想治他一条罪责,说得武林同道们认同满意,也不是难事,单凭明松阁的威望,他一个小门派少主的造谣中伤,也就足够他死一万次了”明衍淞停顿了一会,“我没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事太轻了。不需要,不值得。他只是因为误会去说了一些自己的想象,他毕竟没有机会在我面前来核实对质,所以,他罪不至死。我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件事,去追杀他,还跑到仙蝶陵这种我连入口都不知道的鬼地方去” “你说得对”女子悠悠叹息道,“是我鲁莽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明衍淞仰头想了好久终于说了出来,“你能想到的,凶手或许也想到了。” “你的意思是?”女子咬住下唇,神色有些变了。 明衍淞察觉到她的神色,笑笑说,“你老实告诉我,仙蝶陵是不是有内鬼?” “你果然很聪明”她的目光亮了,“最近这个时候,正逢掌门选出接班人的时候,门派内部的势力争斗本身就乱得不可开交” “这些你不该跟我说的。”明衍淞盯着她一字一顿,“你不应该通过我洗刷自己嫌疑的证词就排除我是凶手的可能。” “为什么?” “这话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仔细想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被说服。”明衍淞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哈欠,“有些事,我不需要自己动手,不代表我身边的人不会出手。” “你的意思是?” “其实你怀疑我也没有问题”明衍淞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也可能,是我身边有内鬼。” “你的意思是?” “我在思考,会不会我手下的人,在以我的名义做我不太想做的一些事。”明衍淞眸中的阴沉,让宋圭炎都感到了几分胆寒。 “景彦书,是怎么死的?”宋圭炎的忽然插话,让明衍淞和女子有些惊讶。 “没有致命伤。” “这就奇了”明衍淞眼睛不眨地看着姑娘,似乎明白可为什么她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少主可是要帮我们追查这件事?” “未必是在帮你,可能,我是在帮我自己也说不准呢。”明衍淞突然心里,突然感觉有一些乱。 他还记得景枫,那身高七尺c发须皆白的老者,显然,这一次的悲情人物并不是死去的景彦书,也不是被人怀疑的明衍淞和仙蝶陵,真正成了这次意外的悲剧人物——是他,景枫。在这个年龄,痛失独子,他的痛苦,又有谁真的会在意呢? “奇怪。”宋圭炎又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怎么感觉今天的江前辈似乎变了。” “这艘船也变了。” “你是说”宋圭炎惊讶地看着明衍淞。 “你以为什么人能不被江中青龙发现就呆在他掌舵的船上?”明衍淞摇摇头,笑着问。 “适才你让我去和江前辈说说话,便是这个用意?” “不错。”明衍淞伸了个懒腰,“我有个小习惯。会在自己睡过的床榻上留一件随身的东西。真正那艘船上,应该有我随身携带的那本小册子。” “原来你一早就发现了?”这女子奇道,“那你居然还跟着我们上了船?” “这不奇怪,有女子在的地方,自然会有易容术。而且在一开始,我就闻到了脂粉味。你们这船仿得不错,至于人嘛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但你忽视了一点,这老爷子可是个健谈的人,他对断了他活路的江鱼帮江天凯可不会这么客气。”明衍淞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给老爷子留了字条,让他带着江天凯自行回明松阁。到时候七大护卫自然会有人接应。” “不愧是明松阁的少主。”仙蝶陵的女子由衷的称赞道,“你上这船的用意何在?” “我喜欢调查激起我兴趣的事。” “明!衍!淞!”宋圭炎气恼的拍了拍明衍淞的肩膀,“你居然连我都瞒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