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醉掌天下》 正文 第一章 陆家少爷初长成 江州,淮安郡。 盛夏时分,酷暑难耐。 天气炎热的连蝉都不愿意多叫唤,毒辣的太阳让每一个在街上的人经受着炙烤。 陆家的丁管事边记账边摇头晃脑的扇着扇子,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鬼天气” 在距离他不远的二进院里,那间不太宽敞的西厢房里也传来一个少年的抱怨声。 “要热死人了” 这便是陆家的二少爷,当朝吏部侍郎陆景曜之子。 陆逸飞。 此刻,他正陪着自己那位傻哥哥陆承安解闷。 他左手托腮,右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角落里瓷制的蛐蛐罐,里面装着陆承安最爱的蛐蛐“战神”。 他把蛐蛐棒交给陆承安,让他抓住金黄的棒柄,用另一头的草丝挑弄蛐蛐。 这些玩具都是上等的材质,可惜陆承安很少有机会能和别家少爷一起斗蛐蛐。 蛐蛐罐里的蛐蛐振翅鸣叫,卷动着长长的触须,似乎和他一样在抱怨着无聊的生活。 当然,对于陆逸飞而言,这样的生活何止无聊,应该算得上是极其无聊,超级无聊。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不过他想的也没错,因为这场梦已经做了十五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他本是21世纪一位二十岁失业青年,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一类的破事,整日除了看书似乎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爱好了,不知那天脑子抽了什么筋,破天荒的要去游泳,一想起这件事,陆逸飞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记得也是一个遥远的炎炎夏日,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泳池的深海区,然后摆了一个潇洒的p一se。 就就抽筋了。 他的游泳技术并不佳,一时惶恐,甚至连踩水的动作都忘了,只觉自己喝了一口又一口水,身体开始一点点下沉 眼前一片漆黑,寒冷一点点渗透进皮肤,刺入骨髓,最后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陆府的二少爷,几个下人前拥后簇的服侍着他,推都推不走。 待的时间久了,他才逐步搞清楚了状况,原来这是一个中国正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 大乾王朝,再往前推,则是已经灭亡的玄朝。 这算什么?平行宇宙? 陆逸飞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荒诞事已经够多的了。 当这具躯体还是一个襁褓之婴的时候,他就以一个二十岁男子的灵魂附着了进去,这样的状况放在一般人身上,大概是要疯了的。 陆逸飞也这么想。 不过自从他成为一个“婴儿”时,他就发现自己的心变得空明澄澈起来,不再下意识的焦虑烦恼,平静如水。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自己的大脑像是在自动整理资料一般,他在前世看过的书,包括深读细品过的名著,粗略扫过的快餐文字,当做工具书翻阅过的历史典籍,中今中外,各种各类的书都像印刷一般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是另一件不可思议的荒诞事。 他的大脑里像是拥有了一间图书馆,让他得以熬过一个又一个不眠夜。 同时他也常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扫视家中众人。 府中的丫鬟们总喜欢抱着这个小少爷,逗他开心,可是这位小少爷却不像同龄孩童般贪玩,被抱的时候也从不乱动 有时陆逸飞也会奉承般的假笑几声,免得显得太过不正常,被当成研究品,拿到京城里那个恐怖的真理院去研究。 “小少爷笑了” 那些莺莺燕燕的丫鬟们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纷纷去向二太太报告去了。 后来还形成了这么一种习惯,谁要是把小少爷逗笑了,谁就去找二太太邀功,落得几句夸奖溢美之词。 可逗笑小少爷实在是太难了,寻常逗小孩子开心的笑话对于他,似乎一点作用都不起。 “小少爷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丫鬟们纷纷下了定论,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也是让她老人家略感欣慰。 毕竟,陆家的香火,总得找个靠谱的后人传承下去。 可每当老太太想起陆逸飞的庶子身份,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是二太太赵姨娘所生,因而爵位和财产恐怕都与他无缘,而是属于嫡长子陆承安。 一提起陆承安,老太太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自从经历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屠杀,整个人似乎被吓坏了,变得有些痴傻,反应速度也跟着变慢了。 虽说也能自己料的了饮食起居,但若是将来处理家里的大事,入朝为官处理国家的事便是不太可能的了。 因而连陆景曜对他不理不睬,把他从京城的府邸送到了老家的别院,来和自己这个老婆子作伴来了。 日子就在平淡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陆逸飞只想着自己的生理年龄能快点跟上心理年龄。 六岁那年,陆逸飞终于开始了他的“童年” 他的贴身丫鬟婉儿性格有些独特,根本不像个丫鬟样,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总是趁陆逸飞不注意,偷偷的打他几下,然后飞奔着跑开。 又或是和陆逸飞捉起迷藏,藏在房间的暗处。 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陆逸飞,咯咯的笑个不停。 几缕秀发从婉儿的鬓角不听话的钻出来,抚过她嫩红色的侧脸,发梢淘气的卷起来,随着风肆意飘来飘去。 有时候两个人也会放风筝,陆逸飞努力扯些风筝的细线,操控着高空中的巨大风筝,一不小心就松了手。 “笨死啦!”婉儿撇撇嘴,一把把风筝线抢在手里,绕着府邸后面的池塘飞奔起来。 等所有的线都放完了,她便仰面躺在草地上,对着蓝天闭上眼睛晒太阳。 陆逸飞躺在她身旁,把右胳膊往脸上一挡,灿烂的阳光透过陆逸飞的指缝,一点点散落着温暖。 “把风筝线给我”陆逸飞朝婉儿伸手 “不要,你不会放”婉儿翻了个身,牢牢的把风筝线抓在手里,闭上眼睛装睡。 “哼,我偏要”陆逸飞扑过去,想要硬抢,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你干嘛”婉儿一下子坐起来,故作嫌弃的推开他,两个人靠在一起,在草地上打起滚来,一不留神,风筝就脱了手。 “都怪你!”婉儿低下头,眼圈红的像是要哭出来。 “我去追它”陆逸飞抓抓脑袋,向着渐行渐远的风筝使劲跳了几下。 “喂,你真是笨死了,你以为自己会飞吗?” 陆逸飞徒劳的把双臂做翅膀状,上下扇动着,婉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不知为何,陆逸飞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美好,他也乐于装幼稚和婉儿打打闹闹,有时也会趁机占占便宜。 每当这时,他总会在心中浮现出一种负罪感,自己可真是个禽兽啊。 那天婉儿摁着他的鼻子,歪着头朝他做鬼脸。 “小少爷,我觉得你特别讨人喜欢” “哦?哪里讨人喜欢,你说说看” “就是有一种深邃的忧郁气质,特别迷人” 陆逸飞一阵心跳,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十岁出头的小萝莉撩到了。 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若真是个孩童,或许真能成就一段青梅竹马的浪漫佳话。 可他明明是个二十岁的男人,因此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婉儿,总觉得怪怪的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前看着他们,问一旁的丁管事 “你觉得我的孙儿如何啊” “小少爷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丁管事看了看正在打闹的两人 “小少爷自该稳重些,和一个丫鬟终日打成一片,这成何体统” “他才六岁”老太太笑了笑,扭头回到了内厅 “要过稳重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陆逸飞一直困扰的历史问题,也终于在八岁那年以背书之名,进入到书房里仔细查阅,而知道了个不离十 原来在两晋之前,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原来的世界并无丝毫差错。 只是到了东晋末年,诸雄并起,天下大乱,历史从此便走上了岔路。 现在虽大致也有南北二朝之分,但北面的政权名为北燕。 拓跋部的首领拓跋丕一统草原七部,对中原虎视眈眈,时常南下骚扰。 中原地区历经战乱,终于出现了一个大一统王朝,大玄王朝。 可对于它灭亡的原因,史书上却是一笔带过,未加详述。 紧接着就是现在的大乾王朝,现在虽还算不上极盛之世,但起码,它做到了和平和稳定。 南面有些蛮夷小国,诸如南越,后楚之类。 陆逸飞也只是匆匆扫过,便有了印象。 让他惊喜不已的是,那种超强记忆力的能力一直保持了下来。 这或许,是上天对于他不幸遭遇的一点补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练功与资质 府邸的西耳房住着一个怪人,常常一袭白衣,屏息凝神,一坐便是一天。 他是陆逸飞的师父。 十五年前,自己刚刚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师父慕风雪。 那时候自己被他抱着怀里,两人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他一脸拘谨,面无表情。 那时陆逸飞急切的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惜嘴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尖利啼哭声,慕风雪也不言语,把他抱的更紧了。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涌进陆逸飞的鼻子里,让他一阵神清气爽,心情也有些平静。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这股檀香味里还混杂着些许血腥的味道 马车在田间地头疾行着,很快上了官道,道路越来越宽阔平坦,不时有各种规格的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又过了一阵,外面传来马夫“吁”的声音 慕风雪撩开车帘,这个世界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陆逸飞脸上,让他一时有些恍惚,眼前出现了两座威武雄壮的大狮子,瞪着一双桐铃般的大眼睛,正盯着过往的行人。 大门前宽大的汉白玉台阶亮的有些夺目,门楣上挂着一块金镶边的纯黑牌匾。 上书“建安侯府”四个大字 陆逸飞曾经无比好奇,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父亲虽是朝中高官,但能让当今皇上赐侯爵的人,想必定是另有不俗功绩吧。 可府中众人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每次陆逸此问到这个问题,总是被他们适时的转移话题了。 后来才偶然偷听到传言,陆景曜之所以能被授爵,是因为卖主求荣,给当朝皇上立了大功,就在那个青史留名的“京城流血夜”中,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一纸密诏,将已被贬黜为景王的前朝末帝府邸,也就是南宫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这次事件标志着大玄王朝皇族的彻底覆灭,至此刘氏江山登上舞台。 曾经昌盛一时的大玄王朝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新朝初立,皇上还不放心,生怕有漏网之鱼从中逃脱,便封闭整座京城,进行搜捕。 最后竟然命禁军杀掉全城出生不足三个月的男孩,一时间,闹得民沸激昂,苦不堪言,这场巨大的风波终于因为陆景曜而终止了,没有人知道他和这位冷酷无情的当朝皇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因为当时他是被秘召的。 总之,在陆景曜颤颤巍巍的走出大殿时,这场血腥的屠杀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后来这事传出无数个版本,流传最广,最深入人心的一个则是陆景曜卖主求荣,将藏身在京中某地,前朝末帝唯一的血脉,一个不足满月的婴儿,上交给当朝皇上,因此立下大功,加官授爵,并在新朝初立的大屠杀中成为不多的幸存者。 不过这样的事,也只是偶尔有些胆大的人敢含沙射影的议论一下,而府中的人更是闭口不言,久而久之,陆逸飞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还不快去练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陆逸飞的耳畔。 蛐蛐罐的两只蛐蛐已经决出了胜负,一只蛐蛐把另一只的触须都拔了下来,看的陆承安连声叫好。 “这么热的天,还要练?”陆逸飞挠挠脑袋,无比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说话的人正是慕风雪,眉毛一挑,一把把陆逸飞拽出了房间。 “武道之髓,在于持之以恒”声音冷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幕风雪所说的练功,自然是那套所谓《风雪剑诀》 这套剑诀陆逸飞已练了足足十年了。 五岁那年,慕风雪开始让他试着呼吸吐纳,运转周天,想让他初步感受真气的存在,达到开光阶。 这是武道的基础,也是天下习武之人必须要过的门槛。 起初他还在担心陆逸飞这么小的年纪,能不能接受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可这位面容稚嫩的二少爷却丝毫不反抗,规规矩矩的坐着练功。 一动不动,听话的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纵是慕风雪见识多广,也对陆逸飞这种远超常人的毅力略略惊诧。 哪怕是自己在这么小的年龄,也做不到如此专心致志的练功。 他哪里想的到这具躯壳里早已换了新主人,然后经历了婴儿生长发育的全过程,翻身,盘坐,爬行,站立,最后学会走路,好不容易才度过了枯燥乏味的婴儿期。 如今终于能体会到一些前世所不能及的东西了。 真气这种玄妙的东西,对于陆逸飞来说充满了新鲜感,至少比他的婴儿生活要有意思多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要练功入道?” 慕风雪一挑眉,牢牢盯着陆逸飞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想要洞察他的内心 “自然是为了杀人” 陆逸飞淡淡的回应道,这张稚脸突然闪过一抹狠毒的笑。 他想恶作剧般的试探一下慕风雪的反应,这话完全是他随口说出来的。 慕风雪却只是略微一愣,仍旧是面无表情。 “杀人易,被人杀更易” “有谁要杀我呢”陆逸飞疑惑的歪着脑袋,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真不知道。 慕风雪不语,只是望着窗外沉默起来,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这世上想杀你的人,恐怕多了去了,可惜我不能永远保护你” 陆逸飞如此练了三个月,虽是勤奋刻苦,几乎从不间断,但他还是像普通人一般,体内毫无真气的反应。 慕风雪心中也疑惑开来,这天,他把手贴在陆逸飞的胸膛上,搞得这位陆少爷有些不自在起来。 “别动” 他在努力探寻着原因,仔细感受着陆逸飞每次呼吸吐纳后空气的流动路径,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寻常修炼者,呼吸吐纳,空气进入体内,便会化为真气的原始能量“元阳” 这“元阳”会听从内心的指引,进入下丹田转化为真气。 可陆逸飞吸入的空气只停留在肺部便一动不动,根本进不了下丹田。 这是怎么回事? 慕风雪只得让陆逸飞再试试,他背过身去,慢慢说着这些真气入门口诀 “呼吸吐纳,行气守窍,运转周天” 这时他突然停住了,因为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搅的周围的空气气场都有所变化了,对于慕风雪这等境界的人来说,足够察觉到这些微弱的变化。 他的身体下意识反应,迅速转身,运气上身,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瞬间。 只见陆逸飞凌空一跃,双掌一左一右,飞快的向自己冲过来,不过脸上纠结痛苦的表情却显露出满满的违和感,似乎是被人逼着做出这一套攻击动作的。 他来势汹汹,屋内的空间又狭小,只听“砰”的一声,陆逸飞的双掌触碰到了慕风雪的胸膛,后者只觉一股强大的真气流聚集在陆逸飞的手掌,像是一座千斤的大山压过来,竟让他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下一秒,他将真气流在胸前迅速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无形保护盾,抵抗着陆逸飞的双掌,没想到,陆逸飞突然双掌变双拳,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然后重重的砸在这个保护盾上。 一下,两下,三下。 慕风雪暗暗吃惊,他知道事出蹊跷,所以并不攻击,只是防御,想借此机会摸透陆逸飞的真实潜力。 他刚一分神,保护盾便碎了,真气散落成无形的碎片,在他体内炸裂开来。 慕风雪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房间的侧墙上,差点咳出一口鲜血。 陆逸飞却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他像虚脱一般,头上冒着汗,下丹田发热,似乎有一座火炉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他蜷缩在地上,不停打滚,身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来在陆逸飞体内,有一股极为强烈的真气流,已经充斥了他的下丹田,还能够不断自我壮大,独自创造源源不断的强大“元阳”能量,所以从体外吸入的空气,根本无法到达下丹田,只被堵在了肺部。 简而言之,陆逸飞下丹田的真气流,已经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循环圈。 这等资质虽千年难遇,但陆逸飞此时的体质面对它还略显孱弱,不一定能承受的住,反倒有被真气控制的危险,就像刚才那样。 陆逸飞休息了好一阵,身体还在微微打颤,抓着慕风雪的手臂道 “师父,对不起,我实在是” “这不怪你”他把陆逸飞扶到床上,眼神复杂的望着他 “要怪,就怪你的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怪胎还是天才 其实换作寻常武道修炼者,若是拥有了陆逸飞的资质,高兴还来不及呢,慕风雪也知道,如此一来,做成那件大事的几率便又大了几分,可陆逸飞,他,包括自己,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陆逸飞是过不了几年安生日子了,他注定要离开淮安郡,离开江州,卷入到京城的腥风血雨中。 对于这个看上去深沉的小孩来说,还真有几分残酷呢。 他又想起那个关于天启者的传说,想起十多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清君侧”,想起京城曾经的一砖一瓦,不禁默默叹息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为了不让这股诡异的强大真气损了陆逸飞的经脉,控制他的身体,慕风雪想尽了各种办法都不奏效,最后悟出了一个道理。 无它,唯手熟尔。 于是乎,陆逸飞就开始了漫长的练功,到了他十五岁这一年,这股诡异的强大真气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至少,不会再轻易误伤他人了 至于那套《风雪剑诀》,则凝聚了慕风雪的专业知识,他此生对剑的感悟理解尽在其中。 陆逸飞有些好奇的翻翻这本《风雪剑诀》,这玩意是一本黄绸封面的书,上有四个大字,不过前两个字已被磨损的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剑诀”二字。 有点颇像前世小说里的武功秘籍。 只不过陆逸飞最好奇的是那两个被磨损的字,他斜着眼打量着慕风雪。 “这前两个字,当真是风雪?” 慕风雪惜字如金,自然不屑于回答他这种废话问题。 “那这么说来,这本剑诀是你自己写的喽” “有问题吗?”慕风雪瞥了他一眼,第一次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我说过的,我是天下第一剑客” 陆逸飞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常和慕风雪一起待在偏远的西耳房,附近的几间屋子都是存放杂物的房间,或是积满了灰的空屋子,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打扰他们。 陆逸飞一想到自己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师父每天住在这等阴森的地方,心里不免毛毛的,越发觉得他心理变态了。 再说那本《风雪剑诀》,它的第一页是这样写的 “夫剑乃百般兵器中儒将也,灵则通神,玄能入境,呼风唤雨,如龙似虎,而天下剑诀之妙,妙尽难言” 陆逸飞没怎么看懂,再往后翻,尽是些这样的话,这书所用的纸张也皱的可怜,不知被多少人翻过了。 慕风雪拔出他的那把“蚀日”,递给陆逸飞。 这是陆逸飞第一次摸到“蚀日”冰凉的剑柄,他心里有些紧张,笨重的动作像是街头卖艺的小丑,好不容易才握住了剑柄。 “稳!”慕风雪抓住陆逸飞的手腕,帮他控制住“蚀日”的平衡。 “它还不认识你”慕风雪手上加大了力气,“用你的心去控制它” 陆逸飞不知道此刻他手上握着,是全天下无数剑客梦寐以求的名剑之一,却被他当作是剑诀入门的练习之剑,若是被识货的人看见了,不免要捶足顿胸。 “蚀日”逐渐平静下来,陆逸飞双手握住剑柄,将它慢慢压在自己胸前两拳的位置,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如此握了一炷香的时间,陆逸飞脸上已经布满汗珠,汗液滑过他柔软的皮肤,一直流入胸膛,他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时慕风雪突然双掌运功,拍在陆逸飞的后背上。 陆逸飞只感觉视线开始变得看不真切,眼前只有那柄“蚀日”在幽幽的发着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抓住它,抓住它” 陆逸飞一把抓住剑柄 他感觉那股强大真气有了些许变化,竟然分成了两段汹涌的真气流,一段从下丹田经过他的后背,进入肩,流于肘,抵于腕,从十指尖艰难的冲进“蚀日”这把名剑中。 另一段从下丹田冲进他的两肾之中,降于涌泉,两段真气一上一下,浑然分开。 慕风雪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字钻进陆逸飞的脑袋里 “心随气到,气随剑出,行云流水,无停无滞,瞬息万变,动静结合,进退如意,行无定数” 陆逸飞握着“蚀日”,心,气,剑,三者中出现了一条若隐若无的细线,将他们穿连起来。 陆逸飞骤然顿悟,将“蚀日”高举头顶,他终于控制了这把绝世名剑。 在陆逸飞关于少年时代的回忆里,除了那套《风雪剑诀》伴他左右外,还有一门更加神秘莫测的功夫,让他对这个世界又多了几分热爱。 那便是前世陆逸飞梦寐以求的轻功。 他依稀记得,那天自己正在蒙头大睡,被子却突然被掀了起来,一阵凉风袭来,慕风雪那张熟悉的冷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什么时辰了?还不到练功的时候吧” 说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进入梦乡,不料慕风雪突然把他粗暴的拎起来,穿好衣服,扛在肩上带走了。 慕风雪的速度太快,陆逸飞看不清路,只知道被带出了候府,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眼前的视线颠倒了过来,整个人终于被放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情舒爽了起来,只见远处山势雄伟,如同群马奔腾,绵延数百公里不止,峰峦重叠,巍峨壮丽,树木葱郁,轰鸣的流水声不断传来。 “这是什么地方?”陆逸飞好奇的左顾右盼,侯府地处中央大街,他见惯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却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山川河流 “绝命崖” 慕风雪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才停止,陆逸飞追上去,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竟是一座悬崖峭壁 一条如同银河落下九天,倒挂三千尺的瀑布正出现在他视线的正前方。 水流从高处直冲而下,水雾被岩石击破,在空中弥散开来,汹涌的水流不断灌入下面长河中。 奔腾咆哮,一泻千里。 “我们来这干什么” “看风景”对方的回答仍旧干脆利落。 “”陆逸飞有些无语,慕风雪像是给他讲了个冷笑话。 他突然没来由的想起婉儿来,不知道她有没有见过这么美的风景,有空一定要带她溜出来看看,可是这地方自己都不认识,怎么带她来呢。 陆逸飞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袭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整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飞了出去 伴随着陆逸飞的尖叫声,他从这巍峨的悬崖一跃而下,整个人头朝下,冲着那条汹涌澎湃的河流而去。 陆逸飞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耳边是飒飒的风声,他不敢睁眼,心脏从未跳动的如此之快。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一头栽进河中,命丧于此时,那个熟悉的身影才从绝命崖上不慌不忙的落下。 那人下来的时候身形潇洒,白衣像披风般在操控中划出一道靓丽的画面,恍若飞鸟展翅,自然而又干脆利落。 他的速度比陆逸飞要快的多,很快就追了上来,但他并不急着施救,反倒是靠近惊慌失措的陆逸飞,在他耳边低沉的喊了一句 “拔剑!” 陆逸飞这才想起,“蚀日”早已在他的腰间牢牢挂好,等候出鞘。 但他哪里管的上慕风雪在说什么,回应慕风雪的只有鼻涕眼泪尖叫声,很快脑袋便接近了奔流不止的河流。 陆逸飞能感觉到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轰鸣的水流声震耳欲聋。 就在他的身体碰到水面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身影单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直接拽了起来。 然后脚尖轻点几下,“凌波微步”使了出来,在河面上飞快穿行,如履平地,然后沿着悬崖近乎垂直般的绝壁,爬了上去。 陆逸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不满的看着慕风雪 “我想告诉你的是,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慕风雪说着话,又绕到陆逸飞身后,吓的他急忙回头转身,生怕自己再被推下去一次。 沉默了一阵,陆逸飞突然开口道 “你说,我到底是残疾的怪胎,还是绝世的天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轻功水上漂 慕风雪自然明白,陆逸飞指的是自己体内那股诡异的强大真气,一方面,它给了陆逸飞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他的武道修炼事半功倍,另一方面,它也是一股极其不稳定的力量,不知何时,就会反噬修炼者自己。 慕风雪愣了片刻,居然第一次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从喉咙深处发出来,持续不断,怪异无比。 “小屁孩,你想的太多了” 他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看着对面的瀑布,慢悠悠的说道 “我觉得,这瀑布真像是世间的庸庸众人” 陆逸飞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就是从瀑布顶端落下的过程,有些人落得铿锵有力,有些人落得悄无声息,但没有人能逃脱这身不由己的命运,不过是天地间的蜉蝣,沧海中的一粟” 慕风雪将陆逸飞的手握在“蚀日”的剑柄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而你,必定是前者” “什么,等等” 陆逸飞来不及反应,就又被慕风雪踹了下去,在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中,他又一次贴着水面被揪住领子救了上来 “记住拔剑” “我”他再一次被踹了下去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十八次 “我,我头晕”陆逸飞提出了抗议,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感觉天和地都颠倒了过来,站都站不稳了。 “用你的强大真气,在空中拔剑” “我做不到,我晕”他感觉,自己这个老师,简直是个刁蛮而又不讲理的混蛋,简直就是自己前世上中学时那个班主任的翻版。 “你做得到”慕风雪不由分说的又把他推了下去。 陆逸飞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堪称极限运动的训练,他徒劳的闭上眼睛,心里如前十八次一样慌乱,只是这次,慕风雪抱着他的腰,让他有些少许的安全感。 “用心,用气,用剑” 慕风雪的声音坚定而又有力,陆逸飞喃喃的重复道 “用心,用气,用剑” 他猛的感觉心脏骤然停止,下丹田的霸道真气喷涌而出,沿着上次已被打通的路径轻车熟路的流于自己的指尖 恍惚间,他忘了自己下落了多久,也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 只有那六个字在耳边隐隐作响 “用心,用气,用剑” 陆逸飞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怒吼 “出!” “蚀日”从剑鞘中应声而出,陆逸飞双手握剑,在空中狠狠的劈落下来,强大的真气改变了空气的流动方向,他们即将要落入水中了。 慕风雪在陆逸飞背后抓住他的双手,控制着“蚀日”的方向。 “点”慕风雪低声喝到 “蚀日”所点之处,真气瞬间封锁了波涛汹涌的水流,下一刻,陆逸飞的左脚便踩了上去。 “再点” “蚀日”不断封锁着水流,为他们的前进铺出一条路来。 眼看着两人就要接近悬崖下的峭壁,慕风雪在后面挥动陆逸飞的胳膊,“蚀日”自下而上制造了一大团真气,铺满了整个峭壁。 “跑” 慕风雪又是一喊,两人竟在几近垂直的峭壁上奔跑起来,陆逸飞的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踩在错综复杂的藤蔓上,竟是毫无任何不适感,他们跑了一段,便跑上了悬崖,回到了出发前的位置。 陆逸飞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又低头望向下面汹涌澎湃的河流,他突然感觉,自己不那么头晕了,身体也不怎么累,像是在平地上散了几圈步而已。 “这下不用跳崖了吧”陆逸飞如释重负,他刚要把“蚀日”收回剑鞘。 “慢”慕风雪正严肃的望着陆逸飞“下面继续练剑诀” “” 陆逸飞只得照做,他按着慕风雪的意思,抖腕发力,上下点击,左右斜击,“蚀日”前锋不断向小指一侧方向击出,重复不断,枯燥乏味,不过比跳崖还是要好一点。 “真是个变态啊”陆逸飞心里默默想着,又开始练习下一个动作,他屈伸手臂,用“蚀日”不断刺向空气,平刺,立刺,进刺,退刺,连环刺。 慕风雪满意的看着这个小少爷,在日复一日的练习过程中,常常让他在烈日下站一两个时辰,只为了重复一个简单的动作,陆逸飞虽常有抱怨,但归根结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他哪里知道陆逸飞的内心感受,前世的陆逸飞是个废柴,从来做不好任何事情,也从来没有人愿意手把手教他本事 如今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终于第一次找到了些许存在感和价值感,那便是入武道,练功修行。 只不过这练功修行的方式实在是独树一帜,要么跳崖,要么洗日光浴。 慕风雪和自己说过,终有一天,他会仗剑走天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淮安郡这个地方,命运不会让他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 想到这,陆逸飞便有了些盼头和动力,豆大的汗珠接连滚落,心中默念着那句咒语般的名言聊以 “名师出高徒” 可这时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柳树下乘凉小憩的慕风雪。 “妈的,真是个变态啊”他还是忍不住,终于爆起了粗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 不知不觉中,他已到束发之年,约莫着有十五岁了,这十五岁指的自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生理年龄,至于这心理年龄嘛,陆逸飞一想到这里就头大,索性不再多想。 不过祸福相依,虽然自己很倒霉,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寄居在稚童之身中,苦苦煎熬 可再转念一想,自己此番,不但比他人多活了一世,又学到了些玄妙功法,记忆力也进化了不知几个等级。 更何况,自己出生在一个当朝大员之家,算得上是妥妥的官二代,不愁吃穿,过着富贵少爷的生活。 看来,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知足者常乐,凡事还是多往好处想想。 陆逸飞抿抿嘴,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笑容。 “小少爷又在想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苍老中却含了几分严厉。 陆逸飞一惊,从神游中赶紧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位满脸皱纹,腰板挺直的老先生,不断赔笑。 “还笑”老先生摇摇头,“不要以为你有些过人天赋,就年少轻狂,对知识不怀着一颗纯粹之心,又怎能,怎能做出一番大学问。 老先生捋捋自己颔下那束胡子,语重心长道 “这做学问之道,首先讲的是踏实二字”陆逸飞见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连忙开口打住 “老师,学生知道了,一定铭记于心” “嗯”老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州试在即,你可万万不能大意,要刻苦温习,争取中个举人,也不算辱没了陆家的门楣,辜负了我这些年对你的教诲” 陆逸飞慌不迭的点点头,前几年考童生的时候,他还不想太过显山露水,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没想到名列前三甲,自己这超常记忆力,脑子几乎变成了一台复印机,源源不断的把书上的内容拷贝到试卷上,所以他答得又快又轻松。 也着实给陆家争了一口气,这件事传到京城里,那位建安侯,吏部侍郎,陆逸飞父亲陆景曜的耳朵里,也是一阵宽慰,不过脸上的愁云,却是更多了些。 太太不解,以为他是想到了自己为他所生的那个嫡子陆承安,陆承安若是有陆逸飞这般天赋才学,将来继承家中的爵位和财产便不算难事。 可偏偏,陆家的大梁落在了那个庶子陆逸飞身上,而自己作为陆承安的生母,在将来家中的地步定会一落千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由衷的为陆逸飞感到高兴,所以见到自己丈夫这副模样,只能不停的宽慰他。 陆景曜似有难言之隐,几次下来,反倒被她越发说的心烦起来,太太也越发觉得陆景曜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于是本来一件好端端的喜事,成了夫妻两人吵架的导火索。 但吵架归吵架,面对京城中其他陆氏宗族之人的赞誉褒奖,夫妻二人还是满脸喜色的收下了。 即便,陆景曜心中的那块石头,死死的压在心口,石头下面,压着那个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的秘密。 陆景曜愤懑不已,却又无法向他人说出原因。 可他心里隐隐有了些许希望。 他在等一件事,等陆逸飞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能承担起那个惊天秘密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当诗仙还是当诗圣 老先生姓吴,当年高中进士科二甲第十二名,理所应该的留在京城做了京官,又因他做官不谙官道,两袖清风,处理起事情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有人笑他迂腐,也有人叹他是个难得的清官。 没过多久,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官场新人就被几个御史联名上奏参了几本,只得在国子监做了个讲课的博士,仕途高升无望。 本来如此安度半生也就罢了,不料命运不济,赶上改朝换代之际,朝局变化风云莫测。 他仓促之间逃离京城,夹杂在逃难的人群中,三日未进一栗,已是饿的头昏眼花,幸而被陆逸飞的父亲陆景曜所救,将他送回自己的老家江州淮安郡的别院,给陆家做起了教书先生。 这位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本想将大少爷,陆家嫡子陆承安教成一个才德兼备的大人物,也好感谢陆景曜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不料教了几载,陆承安只能勉强将字认全了,会写几个字,要说科考取功名,全然是痴人说梦。 幸好,这位庶出的小少爷陆逸飞给了他动力,他在心中甚至有隐隐的预感,这孩子将来定是国之栋梁,载入青史的风云权相。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说,生怕陆逸飞恃才放旷,狂傲自大,不再肯踏踏实实的温书。 只不过,他的顾虑很快就打消了,这位小少爷虽也寻隙偷懒,却不似寻常孩子那般贪玩,背起书来几乎称的上过目不忘,自己的考校没有一次能难倒他的。 此刻,他正襟危坐在书桌旁,眉宇间的神情专注而自然,正认真的听先生讲课,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贴在这位小少爷的柔美的侧脸上。 吴先生教完了今天的课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便起身离去了。 又过了些时辰,已是正午,艳阳高照。 陆逸飞自然不可能对着这些枯燥泛味的经史子集真的生出什么兴趣来,他开始不断的打起哈欠来,思绪飘忽不定。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一下子推开,婉儿的声音飘在这间屋子里。 “喂,少爷,太太传饭了,快走吧” 婉儿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一点做丫鬟的礼数都没有,不过陆逸飞毫不介意,而且“喂,喂”的口吻听习惯了,竟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他这种秉承男女平等观念的现代人,对封建礼教的繁文缛节没有什么概念,别院的下人们不知缘由,私下里都说小公子是个宽宏大量,有贤德之风的人。 陆逸飞还时常潜移默化传授给婉儿一些现代人的思考方式和观念,比如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婚姻自由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婉儿歪起脑袋,一脸不解。 “意思嘛倒也好懂,就是说,在选择自己的人生伴侣时,不要注重什么门当户对,身份的高低贵贱,只要你真心喜欢那个人,谁都阻拦不了你们” 婉儿上下打量着陆逸飞,心中满是疑问,小少爷怎么能说出这等荒唐之言来,难道都是那个吴先生教的? 陆逸飞看着这个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小丫鬟,以为如愿以偿让她掉进了自己挖的深坑中,便笑嘻嘻的继续说道 “比如我和你,我虽是个少爷,你虽是个丫鬟,可若是,若是你真心喜欢” 陆逸飞还未说完,婉儿便满脸羞赧,在陆逸飞肩头狠狠拍了一下,然后背身掩面 “小少爷又在胡说了,好啊,看我禀告二太太,让她来收拾你” “禀告什么?禀告你喜欢我吗”陆逸飞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倒像是婉儿在欺负他了“你”陆逸飞看着婉儿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越发愉悦起来,逗小萝莉的良好体验说明了一个道理,只要不要脸,这看似等级森严,礼数古板的封建时代,也是有很多乐子可以寻的。 “我要禀告,禀告你读书偷懒睡觉,禀告你欺负我”婉儿竖起她肉嘟嘟的右手食指,不断指着陆逸飞 “好啊,告去呗,反正我这么聪明,四书五经早已烂熟于心了”陆逸飞满不在乎的打趣道 “我可不像某人那么笨,连识字看的百家姓千字文都要学好久” “”婉儿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气的直跺脚,因为对方说的,的确是实话。 “我真的生气了”婉儿朝陆逸飞腰上一拧,两人依次出了房间,直往正厅而去。 半路上两人逐渐平息下来,这样打打闹闹毕竟不成体统,他们独处时,怎么嬉笑怒骂都可以。 可是要见长辈,还是老老实实,循规守矩吧,正厅里坐着的,可是二太太和老太太,还有自己的哥哥,陆承安。 两人脚步慢了下来,婉儿便随口说起了最近好玩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淮安郡三年一度的诗会“水榭诗会” 这“水榭诗会”是淮安郡有名的文化盛宴,每逢中秋佳节,由当地的豪族大家承办,今年轮到了萧家。 又适逢萧家萧老爷子近日六十大寿,双喜临门,所以听说今年的诗会要办的格外隆重。 对于这个诗会,陆逸飞毫不陌生,他知道,若是自己做了文抄公,在诗会上一举成名天下知,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只是他深知凡事要有个限度,若是以孩童之身,垂髻之年做出几首千古流传的名诗好词,那便太过耸人听闻,不可思议。 所以他对这次的诗会摩拳擦掌,报以期待,在外人看来,十五岁的年龄,作出几首天才之诗,也不算夸张。 可自己不到参加诗会的年龄,身上更无功名,二太太和丁管事甚至连去都不会让自己去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作一首好诗,让大家看看自己这个“继承”了诗仙诗圣衣钵的人,是完全够资格参加诗会的 用午饭的时候,二太太将一张大红色的邀请函拿上饭桌来,给众人一阅,作为淮安郡有名的大官望族之家,陆家收到邀请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往年诗会,要么陆景曜会离京返乡,回到淮安的别院来和家人团聚,顺便自己在他诗会吟诗几首,见见老家的地方官员,豪强大族,寒暄几句,饮酒作乐,也就罢了。 要么陆景曜找个理由干脆不参加,等着他们将厚礼送到府邸,再私下应酬几杯酒。 总之,陆家受邀参加诗会,根本不在于陆景曜有何等才华横溢,只是因为陆景曜在京城做了大官,还有爵位在身,实在是棵可乘凉的大树,因而作诗是其次,攀附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今年,听说吏部里出了事,陆景曜忙的抽不出身,所以中秋节便不能回来与众人团聚了。 但萧老爷子六十大寿,又给陆家写了邀请函,今年若是陆家无人去参加诗会,岂不不给萧家面子。 “这可有点难办了”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把邀请函折了一个角,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几句华而不实的邀请词,心里在不断想着对策。 迟迟不动筷子,饭桌上的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耐心候着。 陆逸飞看着心事重重的老太太,对于她的烦心事早已洞若观火。 他笑嘻嘻的凑过去,装出一副孩童的嘴脸,干净的眼神看不出一点私念。 “奶奶,您怎么不吃饭呀” 老太太闻声抬头一看,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皱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展颜一笑 “乖孙儿,你快吃吧,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奶奶不饿” 陆逸飞耷拉下眼角,低眉顺眼道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惹得奶奶生气了” “没有的事”老太太看见自己疼爱的孙儿,心中的烦心事也搁到一旁,摸摸他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怜爱之意。 “看到你,奶奶就觉得有了希望,觉着咱们陆家这一脉,后继有人了”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只是你还小,不然就能为奶奶分忧了” 陆逸飞抓着老太太的衣襟,稚嫩的童声显得坚定有力 “奶奶有什么忧愁,说出来,看看孙儿能不能帮您” 老太太笑得灿烂,却缄口不言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奶奶就是死,也能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文抄公的第一步 “老太太,您可别乱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坐在一旁的二太太慌了神,赶忙去拽陆逸飞的胳膊,想把他从老太太身边拽走 老太太轻喝一声,那双粗糙的手抚过陆逸飞的脸,这才喃喃叹道。 “这次诗会我们就不露脸了吧,不过是些官员富商的名利场,纨绔公子找女人的风月之地,既没有饱读诗书的鸿儒之辈,也没有才华横溢的少年才子,唉,这水榭诗会,已经很多年没出过一鸣惊人的好诗了,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酸诗” 老太太一脸忿忿不平,二太太和其余人不敢多言,老太太虽是女儿身,从小却也出生书香墨家,对于诗的好坏自然能够分辨的出,只不过如今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偏激,变得愈发不讲情面起来。 “奶奶,我不这么看”陆逸飞心想这次诗会他是非去不可了,只是老太太不点头,家里是不会放心把邀请函交给他的 “飞儿,你别捣乱”二太太瞥了陆逸飞一眼,似是无声的警告,“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你让孩子把话说完”老太太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怒意,又扭头转向陆逸飞,眼神里满是宠溺“好孩子,你接着说” 陆逸飞抿了抿嘴唇,“孩儿以为,这水榭诗会,咱们家必须去” 老太太眯起了眼睛,缓缓点头,默许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孩儿以为,适逢萧家老爷子过寿,咱们家受邀却缺席,实在是在礼貌上多有欠缺,这是其一,而水榭诗会历来就是将整个江州的大富大贵之人团聚一堂,虽说确实给诗会带去了些浮夸奢靡之风,可要说名利场,孩儿父亲官至吏部侍郎,在京官中也是数得上名字的朝廷大员,因而父亲不去,这名利场也算不得名利场了,奶奶这是要将咱们陆家孤立于官场之外啊” 老太太有些惊诧,那只酷似枯树枝的右手暗中攥紧了坐椅的扶手,她不得不承认,陆逸飞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这番一丝不紊的细致分析更是让她想起了儿时的陆景曜,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澜,而这种熟悉的感觉,老太太好久都没感觉到了。 若是陆逸飞是陆家的嫡子就好了,可惜,可惜。 老太太心里想了这么多,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仍旧眯着眼睛,半晌才悠悠道 “孩儿啊,你说得好,奶奶又何尝不知,这水榭诗会,陆家本该是主角之一,可眼下你父亲未回,安儿”老太太想到陆承安那副痴傻模样,又悲上心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眼下,这水榭诗会,咱们陆家,竟无人能担当重任啊” 陆逸飞欲言又止,他本想毛遂自荐,但桌上的气氛异常悲切,陆逸飞稍一犹豫,便把要说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二太太的催促声又在耳边响起 “飞儿,吃饭吧,菜都要凉了,大人们的事,你就别多问了” 陆逸飞默默的低头扒饭,心里却在偷笑,他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 不用自己着急,自然会有人代替自己去毛遂自荐,而且这个人的话,还是掷地有声,极有分量。 果不其然,又隔了一日,二太太正在卧房里刺绣,这时却见那位教书的老学究慌慌忙忙的跑进来,她大惊失色,以为陆逸飞出了什么岔子,这位老学究却不顾自己的儒雅身份,气喘吁吁的缓了好一阵 二太太疑惑“吴先生这是” “小少爷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教书先生有些按耐不住心中激动,根本不顾自己的狼狈模样 “哦?这从何说起”二太太放下手里的穿针引线的女红活,把针线一圈圈盘好,匝紧,放回针线盒中 “二太太请听这首诗”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他足足读了三遍,越读越觉得写的好,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此诗二太太觉得如何” 这位二太太自小深处闺中,哪里懂得赏诗这样的事,看到吴先生的模样,又不忍扫了他的兴 只得敷衍着“甚好,甚好” 吴先生爽朗的笑起来,“看来二太太和吴某的品味相投啊” 二太太却哪里懂得什么品味,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便将丁管事叫了进来,让他一同赏赏这诗好在何处 “这这”丁管事一脸苦相,“这不是为难老奴吗” 他听着陆逸飞所作之诗,频频点头,砸吧着嘴,象征性的装了装样子,实则心中并无半点笔墨,他出生贫寒,自小在悲田坊长大,是个孤儿,一晃在侯府别院已经待了几十年了,虽然文人墨客见了不少,但自己却没被熏陶成文人墨客,也只能识个字记个账而已。 “罢了罢了,我去找老太太”吴先生稍一冷静,就看穿了二人的窘境,急忙拱手草草行了个礼。 便出了二太太的房间,绕过游廊,过了垂花门,进了内院,直奔老太太的房间去了。 “此诗为何人所作?”果然,老太太刚听过一遍,就发觉出这首诗的不同寻常,确为上佳之作。 “正是小少爷所作”吴先生弯着腰站在一旁,语气里全都是遮掩不住的兴奋,看那样子,比他自己写出这首诗还要兴奋几分。 “什么”老太太大吃一惊,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他有这等感悟,实属不易,依老妪看,此诗立意不错,正是说出了读书学习的重要性啊” “您请再看这后两句,写的更为巧妙” “有何巧妙之处?”二太太来了兴趣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吴先生顿了顿 “这两句的意思,大致是说,还没等池塘生春草的美梦醒来,台阶前的梧桐叶就已经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了,这两句虽直白易懂,但生动形象,所用比喻之法,十分巧妙贴切” “可现在是盛夏,怎么会有春秋之景”老太太不解 “此言差矣,小少爷诗中所指的春秋,并不是四季之春秋,而是指人一生中的青春和暮年,青春易逝,就如同一场梦啊” “原来如此”老太太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自嘲道“是老妪闹了笑话” “这也是吴某愚见罢了”吴先生在老太太不敢卖弄,客气道 “不管怎样,这首诗写的是不错的”老太太一顿,又疑惑道 “只是之前从未听过飞儿写诗,这当真是他亲笔所作?” “千真万确”吴先生生怕老太太不信,提高了嗓门 “吴某亲眼所见,是小少爷提笔所作” “他怎么突然想起要写诗”老太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茶 “吴某不知,不过依吴某看,小少爷定是好心为您分忧,为陆家分忧” “你是说为了诗会的事”老太太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老太太拿起旁边那根黄杨木材质的拐杖,拄着在屋里行走了几步,没有接刚才的话茬 “他能写出好诗,还是离不开吴先生的苦心教导啊” 他们正说的热闹,婉儿进来给他们端茶倒水,伺候的间隙,也好奇的瞥了几眼陆逸飞所作的诗,却怎么也看不出好在哪里 “哪里哪里,还是小少爷自己天赋异禀”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吴先生便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他刚走,老太太便把黄杨拐杖狠狠一杵,定了定神。 其实她对于陆逸飞并未抱多大希望,毕竟自己这个孙儿才十五岁,虽说古往今来,神童的事迹层出不穷,老太太也常听闻陆逸飞惊人的记忆力,甚至还有下人私下里这样议论,二少爷的智商若是匀十分之一给大少爷,大少爷便也可多些竞争家业的希望。 可偏偏,这位智商奇高的小少爷还是个美人坯子,还有武艺在身,除了那个庶子的名分,天底下的好事似乎都落在了陆逸飞一个人身上。 淮安郡的老百姓们都喟叹道“老天爷如此不公,其中定有因果缘由,大少爷陆承安前世定犯下了滔天大罪,今生便变成了这副痴傻模样,而二少爷陆逸飞前世定修来了无比的福分,今生才换得这番潇洒自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云雨之欢是什么意思 陆逸飞听到这番说辞,心里不由好笑。 自己前世是个默默无闻,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慈善事业。 若说修福分,不知道扶老奶奶过马路算不算一桩。 丁管事哪里能够容忍人们有这般非议,他查了半天。 最后寻根问底,竟然发现源头是出自几个下人们的嘴里,便立马上报了二太太,二太太大怒,重罚了几个家丁,几十大板下去个个被打的半死。 本来是要打死的,又想到老太太问起缘由,定会听到这番说辞。 大少爷陆承安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所以便留了这几个下人们的命。 至于陆逸飞参加诗会一事,且不说他那诗是不是从什么生僻诗书上抄来的,哪怕是真的出自陆逸飞之手,那水榭诗会上,可是要当场作诗的,陆逸飞年龄毕竟还小,没见识过那番场面,心中定会胆怯。 本有七分实力,也只能发出三分了。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老太太又把这首诗念了一遍,最终决定,只把这首诗誊写一遍交给诗会凑个数,陆逸飞自己就不必去现场了。 这是这位耄耋之年的老太太,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吴先生的变化,陆逸飞自然看在眼里,其实这首诗在前世并不出名,但作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宋代理学家,儒学的集大成者朱文公朱熹,想来朱圣人的诗也差不到哪里,陆逸飞便开了这文抄公的先例,随手拈来一首,来当作自己铺设成名之路的第一块坚石。 只不过他听闻了老太太的决定,只送诗参加水榭诗会,自己却不能亲临现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抱怨。 吴先生听闻老太太同意把这首诗送到诗会,心中又喜又怕。 喜的是陆逸飞给陆家分了忧,更让自己在老太太那里多了几分好感,说不定将来一封举荐信,就能让他再谋个官职,也不枉费了他这身才学。 怕的是陆逸飞所作之诗到底能不能和水榭诗会其他才子所作之诗相提并论,虽说现如今的水榭诗会,不如当年诗会初开时的盛景,少了些文人墨客的风骨,多了些奢靡腐化之气,但作为一州最大的文化盛宴,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人处于其中,自然诗的质量,也并不是尽如老太太所言,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酸诗。 甚至可以这么说,哪怕只是换汤,汤的味道口感也无一相同。 而陆逸飞所作之诗在他看来可谓字字珠玉,笔下生辉。 但不知与诗会上的其他诗作比起来又如何,吴先生心里没什么底,要是在诗会上折损了陆家的面子,他心中定然愧意难消。 吴先生很紧张,距离诗会还有几天。 他给陆逸飞放了假,希望陆逸飞不要紧张过度,如果能再接再厉有新作品,就更好了。 他实在是多虑了。 陆逸飞确实很紧张,紧张点在于万一自己出了名,这文抄公的事是干还是不干呢。 干的话怎么控制好节奏呢。 有时候,天才和妖孽之间的区别,只有一首静夜思或是一首登高的距离。 还有,若是才名过盛,向他投怀送抱的小姐佳人太多了,自己不知道选哪个,又该怎么办。 陆逸飞想的正美,婉儿把那首朱圣人的诗拍在他面前。 “说说嘛,你这诗的后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纸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涸,但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这是陆逸飞口述,婉儿誊抄的,那娟秀的字迹,哪里和她的疯癫脾性有半点相似处 “不知道,瞎编的,只要是个人就能看懂” 婉儿知道,陆逸飞又在变着法的骂她了。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看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右手将食指和大拇指圈成一个小圆圈。 又放在嘴里,象征性的呼了口气,然后狠狠的弹在陆逸飞的脑袋上。 “哎呦”陆逸飞大喊着往后退了几步,眉头紧皱低下头去,双手抱头 “你要谋害主子不成?” 陆逸飞拗口的说出“主子”两个字,整个人却一点主子的气势都没有,反倒惹得婉儿的脑瓜崩又多了几分力度 陆逸飞绕着卧房左躲右藏,一不小心膝盖磕碰到了桌子腿,疼的他龇牙咧嘴。 又绕着卧房跑了两圈,转的头都快晕了,扭头一看婉儿步步紧追。 便高举双手一脸苦笑,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得得得,我错了,本少爷给你道个歉还不成吗” 他边说边往后退,眼瞅着婉儿,还想逗她一逗 “若是本少爷给你解释清楚了诗,你要怎么报答呢” 婉儿不解,问道“怎么” “就拿你的美色报答吧” 陆逸飞把手伸过去,一把抬起婉儿的下巴,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猛喝一声,吓得婉儿一阵哆嗦 “本少爷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陆逸飞心里暗爽,他可算摆了一副少爷的谱。 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她又是一个丫鬟,服侍自己的主子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不过平日里与她无拘无束惯了,婉儿心里早把规矩二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正想接着挑逗,嘴里却不自觉的发出“哎呦”一声,话音还未落,整个人一个踉跄向后栽去。 原来他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其他,自己的脚撞在了门口那条充作门槛的横木上。 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摔了个四仰八叉。 “少爷,你没事吧”婉儿被他刚刚那么凶恶的一训,言语里不免也多了几分尊敬,怯生生的加了个少爷的称呼。 不过她愣了几秒,便捂住嘴咯咯的笑起来。 陆逸飞此刻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原本整齐的连一丝褶皱都找不出的衣袍此刻乱七八糟摊成一团,哪里还有半点少爷的样子。 陆逸飞又气又恼,他刚想发作,只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婉儿涂过口脂的樱桃小嘴鲜嫩无比,离他不过一根手指头的距离,这口脂呈朱赤色,有点类似前世那些姑娘们用的唇釉。 “起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婉儿弯着身子,薄纱般的衣服包裹着白里透红的肌肤,纤细分明的锁骨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陆逸飞讪讪的爬起来,拍拍衣袍上的灰尘。 她感觉婉儿长大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是个看不出姿色的小女孩,几年过去了,也越发出落的楚楚动人。 只是他这心里一直怪怪的,若是两人同为青梅竹马也就罢了,可他总感觉自己是以大叔的身份去侵占一个姑娘的便宜 想到这,他捏了捏婉儿的鼻头,笑道 “不闹了,本少爷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好啊,妾身好久没有听故事了” “上次我们讲的是什么故事?丫头,还记不记得” “唔”婉儿咬了咬手指,努力回想 “好像是好像是那个红什么梦吧” “红楼梦!”婉儿迫不及待的叫出来,期待着陆逸飞的夸赞 “怎么样,我的记忆力还不错吧” “不错,哼哼”陆逸飞不满的摇摇头 “我给你讲了那么多,你就记住一个名字,真是好记性呢” “少爷讲得太多了嘛,人家又听不太懂,所以就就忘了” “无妨”陆逸飞突然露出一抹很邪恶的笑容 “忘了的话我重讲也罢,从哪一回讲起呢” 他托了托腮,其实心里早已想好了要讲的内容 “就从这第第六回讲起吧,这一回叫做‘贾宝玉初试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婉儿瞪大了眼睛认真听着,可听着听着,便有些不自在了,讲到贾宝玉和袭人发生关系时,更是一板一眼,循循善诱般 “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 婉儿听得面色羞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逸飞讲得,她并不能完全听懂,可这关键的几处地方,她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什么“之欢”,什么“偷试一番” 又听陆逸飞说,贾宝玉和袭人做这等事的时候,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 近而联想到自己和陆逸飞的关系,更羞的不知所措,脸蛋发烫。 生怕陆逸飞讲得多了,真要求自己和他做那等羞涩的事,又该如何是好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小黄文故事会 好在陆逸飞讲了片刻,故事便不再有这些情节,她渐渐进入了情节。 陆逸飞讲了两个时辰,纵使他现在的记忆力超群,也有些不支,再加上口干舌燥,便提出要休息一会。 谁料到他说了几句,却迟迟未有人应答,定睛一看,原来婉儿听累了,已经进入了梦乡。 或是已入了那太虚幻境,学习之事去了,陆逸飞自嘲的笑了笑,将婉儿抱了起来,温软的身体还是让他一阵恍惚,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便合上门出去了。 心里不知怎么,像是一池清水坠入了一颗石子,泛点波澜,朝着湖心蔓延开去。 这几天,婉儿听故事听上了瘾,看样子,非得要陆逸飞把这红楼梦讲完不可。 陆逸飞在心里苦笑不止,要说这部旷世巨著,他也只想讲到第八十回为止。 对于高鹗狗尾续貂的后四十回,他一向是不太认可的。 “少爷,接着讲吧”婉儿早早的来到书房给陆逸飞研墨 这几天那位教书的吴先生给他放了假,慕风雪那边也是同样。 除了因为老太太发了话,要是在诗会之前,得让陆逸飞好生歇着,争取再写几首好诗一并送去水榭诗会。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水榭诗会临近中秋佳节,吴先生忙着置办些礼物,准备送予自己在江州结交的一二文人好友。 这倒不稀罕,只是那慕风雪竟然也免不了俗。 陆逸飞心中好奇,他一介江湖人,无拘无束,结交的好友会不会也是什么绝世高手,甚至能在那张号称天下武道之榜的凌云榜上找到名字。 只是慕风雪向来不喜欢多说话,行踪不定,陆逸飞也追问不出,只得作罢,等以后找到了机会再慢慢问。 “今天讲什么啊”陆逸飞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当然还是那红楼梦的故事啊” 婉儿期待道,看来她已经完全喜欢上了陆逸飞这个“原创”的作品 “不想讲,要不换个别的吧” 陆逸飞一个大坑还没挖完,又想着挖另外一个 “不嘛不嘛,我就要听红楼梦的故事” “讲个西游记的故事如何”陆逸飞眯着眼睛 “我想想哈,话说这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停停停”婉儿打住了他,忙问道“这个故事好听吗” “当然好听了,你说说,本少爷哪次讲的故事不好听” “也对”婉儿木讷的点点头 “可是这西游记,也是红楼梦那样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 “就是” 婉儿低下了头,“就是男男女女之间的情爱之事啊” 好嘛,红楼梦被她理解的这么浅薄,似是一本言情小说而已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婉儿没读过什么书,年龄又这般小,不能理解红楼梦的精髓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纵然是他这位“原创者”,也不敢说看懂了红楼梦。 陆逸飞叹了口气,道 “不是,实话告诉你吧,这本书讲的,还不全是人的故事” “啊?”婉儿大吃一惊,显然她没有完全理解陆逸飞的意思 “除了人,还有猴子,还有猪,还有” “好了,妾身知道了” 婉儿毫无礼貌的打断了陆逸飞 “一听就没什么意思,我还是要听红楼梦” “你确定?” 陆逸飞把那支上等的扬州湖笔拿在手里,冰凉的玉石笔杆让他的指间一阵清凉。 他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西游记三个大字。 此时大乾王朝的官方书法推行的是曹魏书法大家钟太傅钟繇所创立的小楷,这小楷已经和陆逸飞前世所用的现代汉字有几分相似了,又加上陆逸飞练过几年书法,因而学起来倒是没费多大劲。 只是勉勉强强,刚达到古代读书人的平均水平,和同龄的公子少爷们比起来,实在不在一个档次上。 陆逸飞也深知自己的字是弱项,这其中所蕴含的功力,可不是能靠偷懒得来的,因此加倍努力,寻到空隙便练习。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道“你说,我把这些故事写出来,如何” “写出来?”婉儿欢喜道 “那自然是极好的了,这样,我就不用天天求着你开口讲了,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哼” 她嘟着嘴,突然又一拍脑袋,懊丧道 “不行,我识字不多,看不懂可怎么办啊” 陆逸飞也被她逗乐了,她毕竟是个没什么文化见识的丫鬟 眼界和思虑也远远不及两世为人的自己。 其实陆逸飞想的是可以把这些书写出来,然后出版发行,赚的盆满钵盈,岂不为一桩美事。 但在士农工商等级阶层分明的封建时代,无论多么腰缠万贯的商人,也不过是社会之末,这地位和官员,是根本没法比的。 因而这出书卖钱一事,只能作为副业来做。 “少爷,少爷”婉儿着了急 “您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陆逸飞手执扬州湖笔,又在洁白的宣纸上练了一会字,浓郁的墨香味钻进他鼻子里,让他神清气爽 “这故事嘛,讲是讲不完的,何必急这一会” “少爷,我就不知道,你这些故事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都是先生讲的吗” 婉儿缕缕自己的秀发,稍一用力便抓下几根来,她把几根头发打成结,倒是心灵手巧。 陆逸飞把笔放在笔架上,两截镇纸分别压在宣纸的左上角和右下角,半开的窗户钻进一股股微风。 然后拂过宣纸,想把宣纸一掀而起,可宣纸被镇纸死死压着,微风的力量毕竟有限,根本动摇不了宣纸的位置 陆逸飞突然怜悯起笔下的这张宣纸来,都说人定胜天。 可这世上,哪有人能胜的了天的事,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天牢牢掌控着。 哪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有着显赫的官二代身份,有着一个功夫精湛的剑客教自己武功,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记忆力,有两世为人的眼界和思维。 可他仍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是一条早已被拟定好的路线,自己只能循序渐进的走。 最终走进命运为他编织好的巨大蛛网中,然后被缠绕其中,再也挣脱不开。 无论什么人,只要入了这莽莽红尘,都是一张身不由己的宣纸,想随风而去,谈何容易。 他这么想着便出了神,一滴墨不由自主的从笔尖落下,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淡淡晕开。 不知,那传说中的京城,是何等的繁华富庶,他更想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如果有,陆逸飞决定,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出来。 “少爷,你又发呆了” 婉儿不满的声音把陆逸飞拉回了现实,陆逸飞笑笑,道 “婉儿乖,你记住,无论少爷给你讲了多精彩的故事,你一个字也不许和别人说,懂了吗” “少爷为何这么小气”婉儿撅起嘴,两道眉毛不高兴的扭到一起。 “可是我已经讲给姝儿晴儿听了” “无妨”陆逸飞摆摆手 “除了她们,再不要给别人讲了”陆逸飞这么做,一是不想太过显山露水,引人注目。 他深知凡事一定要循序渐进,这天才之名早晚会落在自己头上,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了。 但十五岁的年龄写出红楼梦,也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 二是他已打算把这些故事印书出版,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抢先上市,自己反倒成了山寨者,那他这个文抄公,做的可就没一点意思了。 陆逸飞眼见着婉儿还要听故事,便略一皱眉,一把把婉儿娇弱的身子搂过来,把嘴靠近她的耳朵,呼了几口热气。 婉儿顿觉一阵瘙痒,耳朵里像是钻进了虫子一样不自在。 然后用双手在她胸前的两个隆起处胡乱的抹了一把,这才低声耳语 “本少爷今天给你讲讲,西门庆和王六儿的‘床帏之战’” 陆逸飞不等她同意,便兀自讲开来,陆逸飞还从未给婉儿讲过,因而婉儿自然也就不知西门庆是何等人物。 但‘床帏之战’这四个字一出口,她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少爷,婉儿不想听,那种羞涩之事” 她低下头去,粉拳攥成一个肉嘟嘟的拳头。 陆逸飞最喜欢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波澜更起。 婉儿闷哼一声,喉咙里不断发出抗议的声音,可在陆逸飞耳朵里,却更像是呻吟般的靡靡之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吃货的狂欢 婉儿常被陆逸飞不怀好意的故事弄的面红耳赤,但他这位少爷还不算太过丧尽天良,那些尽讲之事的故事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时间里,婉儿都被那些优秀的古典爱情故事感动的不能自已,红楼梦已讲了大半,婉儿常常在夜里睡不着的觉的时候会想起其中的人物,她感觉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还有那位琏二奶奶王熙凤,都在她脑子里栩栩如生。 她感觉这些人都活了起来,所以常常问陆逸飞,这些故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事情难道都是这位小少爷编出来的不成?陆逸飞总是笑而不语,只是告诉她,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不然别想听接下来的情节。 婉儿自然听话,她深切的相信,在淮安,在江州,乃至整个大乾,整个天下,这些故事也只有他的这位小少爷知道,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了些虚荣心。 她常和姝儿晴儿讲起这些故事,也她的记忆力哪里比得上陆逸飞,往往讲几句变前言不搭后语,遗漏了情节。 每当这时候,面对一脸焦急的其他两个丫鬟,婉儿手舞足蹈,拼命想表达自己的意思,可二人看不懂,更听不懂。 哄笑起婉儿的行为来,也就不在乎故事情节如何了。 又或者,她讲着讲着,不知为何就从故事本身讲到了陆逸飞这个人身上,然后嘴里便把能想到的骂人词一股脑全扔了出来,“坏蛋,坏人”的骂着,一不小心骂顺口了,顺带着连陆逸飞对她的轻薄行径也说漏了嘴,听得姝儿晴儿一阵砸吧嘴,眼神里满是玩味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妥,慌忙闭口。 “你说,小少爷是不是喜欢你啊”姝儿若有所思,拨拉着自己的簪子。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晴儿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此刻两个人身上,弥漫着浓郁的八卦气息。 “才没有”婉儿气的一跺脚,“我最讨厌他了” “哎呦喂”晴儿上下打量着她,“那你想不想和他做那件事啊” “什么事?” “自然是之事了” 婉儿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的举拳砸在她这两个姐妹身上,又狠狠的捏了一把晴儿手臂上的肉。 “让你再胡说,我掐死你”晴儿见状不妙,慌忙拔腿开逃,婉儿在后面紧追不舍。 “等等我呀”姝儿也追在她们后面“婉儿我们错了,接着给我们讲故事嘛” 欢声笑语的嬉戏打闹声传在侯府别院的一角,往后的许多年里,婉儿回想起这一幕,总会掩面而泣,爱情的种子悄悄在心底深处苏醒,它朝着地面艰难蠕动着,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破土而出,哪怕只要一株小小的萌芽也好。 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这株萌芽将会经历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然后在摧残中凄然凋零,再被车轮无情的碾过,消失在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里。 这日吃晚饭的时候,二太太面露愠色,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她的身材纤细苗条,本来胃口不大,可今天,明显是心中有气。 “妾身没胃口,你们先吃吧”她说话冷冰冰的,不夹杂一丝感情。 “慢着”老太太扭过头去,“有什么事不要藏着掖着,你尽可以说敞亮话,何必独生闷气,自寻烦恼” 二太太烦心之事,原因自然是那个即将到来的水榭诗会,本来,这水榭诗会陆家有陆逸飞那一首诗,再让下人送些礼过去,今年也就罢了。 偏偏这萧统表面热情,背后藏刀,说什么陆家在淮安郡的名望无人可比,一首诗词和若干礼物送到萧府来,却不见陆家中的顶梁男丁出现,实在是有些不妥。 因为不知有多少官员乡绅,世家望族,想要借着诗会的机会,和陆家寒暄问暖,来回切磋,又逢中秋佳节,岂能有不问候的道理,再者,还有一些江州其他郡县的贵人们,想要以此契机,和陆家搭上关系。 可陆家无一人出席诗会,这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这不是让萧家也丢了面子吗,老爷子六十大寿之日,竟请不来陆家一个人,这样的话传出去,到底是说萧家高攀不上陆家,还是陆家看不起萧家呢。 因此,他觉得,陆家大少爷陆承安理应出席诗会,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二太太这才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陆承安的痴傻之症人尽皆知,况且也丝毫不懂人情世故,萧统便是想借诗会这个机会,羞辱陆承安取乐罢了,他这一取乐不要紧,丢脸的可是整个陆家,还有远在京城,高高在上的陆景曜。 “身体要紧,先吃饭吧” 这位二太太不敢忤逆老太太,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回屋去了。 “算了,难为她还为陆承安鸣不平”二太太赵姨娘和陆景曜的正牌夫人陈氏向来关系寡淡,只因陈氏是陆承安的生母,赵姨娘是陆逸飞的生母。 因而母凭子贵,陆逸飞生的俊秀聪明,陆承安虽是嫡子,却生来肥胖痴傻,陆景曜嘴上虽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但心里已经动了把爵位财产传给陆逸飞的打算。 陈氏甚至隐隐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陆景曜心里,已有休了她,扶正赵姨娘的打算。 因而眼见陆承安出丑,她心里应该会窃喜才对,因为这离她扶正又近了一步。 老太太高兴的是,二太太能以陆家大局为重,而不着眼于名分之争。 “唉,安儿也是个苦命孩子啊”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老太太的哮喘病这几日似是更重了些。 几个在一旁服侍的下人赶紧跑过去,争先恐后的拍打着老太太的背,姝儿慌忙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水端过去 陆逸飞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碎碎念的安慰着,命运对于他那个傻哥哥实在太不公平了,现在兄弟两人尚且差距巨大,若是将来自己真的崭露头角,名扬天下,不知陈氏心里的压力该有多大。 陆逸飞边想边吃了几口桌子上那道“绝味牛肉”,不由眉头紧皱,这味道还真是绝了,不仅牛肉难以咀嚼,味道也咸的难以入口。 这是放了多少盐啊,他赶紧偷偷吐出来,猛灌了几口清水,舌头上的味蕾才得以缓解。 这一举动没能逃过老太太的慧眼,她看着陆逸飞,关切的问道,“飞儿,是晚饭不合胃口吗” “没有没有”陆逸飞赶紧摆摆手予以否定,心里却将府里做饭的庖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太太看到陆逸飞这副模样,也细尝了下那道“绝味牛肉”,她的口味向来有些重,此时有意去品,这才感觉不对劲,盐实在是放得太多了,其他的菜也是如此,简直就是让人吃盐巴,除了咸还是咸。 “叫孙庖师来”老太太的脸上阴晴不定,没来由的让人害怕。 几个下人都默默为厨房里那位孙庖师捏了把汗,他勤勤恳恳,在府里当庖师已经好多年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怎么就出了差错,还撞在了二太太心烦的当口上。 现在,老太太的宝贝孙子陆逸飞也不满意他做的饭,他怕是要被杖责一顿,赶出府了。 陆逸飞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几道家常菜的做法,于是替孙庖师求了情,说是自己要亲自下厨。 这话刚一说出来,老太太被震的不轻,其他下人们也面面相觑,难道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懂饮食之道,况且他是主子,进厨房当庖厨成何体统。 好在府里上下已经习惯了这位小少爷的不同寻常,也就没有强制阻拦,另外,他们也好奇,陆逸飞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老太太也来了兴趣,既然是孙儿亲自下厨,那便得好好尝尝。 等了好一阵功夫,老太太打了两个哈欠,已显困意,一股诱人的香味突然从厨房中飘了出来,老太太吸吸鼻子,她以为陆逸飞只是随口说着玩的,没想到竟是认真的。 “闻这香味,感觉还不错”老太太陶醉的点点头“不知道是道什么菜” 陆逸飞却像故意卖关子一样,迟迟不出来,只有一股股香味扑鼻而来,钻进在场每个人的鼻腔里。 余香绕梁,三日不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美食家和作家 终于,在翘首以盼中,陆逸飞亲自端着菜出来了。 一个下人赶忙快步上前,接过陆逸飞手上端着的那道菜,不由呆住了。 “这真是你做的?”老太太也看见了这道美食的全貌,一脸的惊诧。 陆逸飞做的这道菜正是红烧肉,金灿灿,香喷喷,香脆可口,让人食欲大开。 老太太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入嘴中,轻轻咀嚼。 “好吃,好吃” “肥而不腻,烂而不散,我看,当朝皇上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佳肴” 陆逸飞心想道“做文抄公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还做了一回食抄公”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那位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书法家,画家兼美食家苏东坡先生。 老太太边吃边问,“这道菜当真不是孙庖师做的?” 孙庖师此时也出了厨房,摆摆他那双油腻的大手,慌忙解释说自己只负责使用刀具,包括刮肉皮的油腻,切薄片一类的工作。 至于具体怎么做全凭小少爷亲自动手。 “孙儿,这菜你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一顿红烧肉吃的老太太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孩儿从《美食集》中学来的”陆逸飞只得瞎编。 “读书多就是好啊”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也没再细细查问,不断夸赞着陆逸飞的厨艺,全然把水榭诗会的事抛到了脑后。 老太太吃红烧肉吃上了瘾,天天盼望自己这个宝贝孙儿下厨。 为的就是解自己的馋劲,外面的大酒肆没有一家能做出红烧肉,只有自己的孙儿有这本事。 陆逸飞很想提醒她红烧肉吃多了有可能会导致高血压和高血脂,但又想到古人根本理解不了那两个学术名词,只能作罢 红烧肉做的多了,让府邸上下都饱了口福。 名气很快传了出去,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红烧肉传的越来越神。 更有甚者,说这等美味是神仙下凡所作,一般庖师根本做不出来。。 红烧肉的美名传遍淮安郡,诸多文人墨客,雅客骚人,富商大贾,都想尝尝它的味道。 而比起红烧肉本身,他们更好奇的是,这被吹上天的红烧肉到底出自哪位庖师之手。 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号称江州第一酒肆,星月楼的掌柜杨二娘。 提起她,就不得不提她的成名菜酸溜鱼,同时那也是星月楼的招牌菜。 淮安郡的各家客栈酒肆都会做鱼,可这杨二娘别出心裁,用草鱼作原料,配合生姜,大蒜,酸醋,萝卜丝等佐料,被酸醋浸透过的鱼勾人心魄,食客无不食欲大开。 而真正让酸溜鱼名扬四海的人,是当朝皇上。 十年前,天下初定,皇上来江州巡幸,驾幸星月楼,杨二娘亲自为皇上奉上了酸溜鱼,皇上吃后大喜,他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想不到那醋溜鱼皮酥肉嫩,比起宫中千篇一律的御膳,更有些许味道,龙颜大喜的皇上直接赐给杨二娘两百匹彩缎。 从此星月楼名气大涨,而这酸溜鱼,也成为了一代名菜。 这日,星月楼账房处 桌案上摆着个小茶壶,一旁开盖的茶杯里冒出滚滚热气,热气一点点爬上空中,它看见一个粗糙的手,正在不停拨弄着算盘,再往上爬,是一张削瘦的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账本,八字胡下的嘴巴正在念念有词。 最后则是那醒目的瓜皮帽,正是一个账房先生的打扮。 “吕先生,什么事啊” 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是个女子。 这女子穿着身高腰罗裙,上身袖口处,已沾染上了不少油渍。 “掌柜的,下面的人吵着要增饷,星月楼这么大排面,不会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吧” “那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 “这几日,星月楼居然不能满座了” 吕先生见女子未搭他的茬,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客人们都吵着要吃红烧肉,可咱们,咱们哪里做过什么红烧肉” “可是陆家出的那道红烧肉” “正是,可是那侯府哪里是寻常人等可以进去拜访的,红烧肉自然也只有少数人才吃的到,所以客人们希望,咱们星月楼也做红烧肉” 杨二娘不屑的笑了笑“红烧肉再美味,也只是一道菜,莫不成客人们天天只吃红烧肉,再不吃其他东西了吗” “话虽如此,可来咱们星月楼的,大多不也为酸溜鱼而来吗” 吕先生摇摇头,“掌柜的,你打算怎么办啊” “红烧肉口感肥而不腻c软糯香甜,确实好吃” 杨二娘边点评边流口水,俨然不顾自己大掌柜的身份 吕先生这才知道,这位大掌柜不知找了哪位朋友的门路 将红烧肉从侯府中带了几块出来,也亲口品尝过了 杨二娘双手撑着桌边道 “无论用什么法子,咱们也得将这红烧肉做出来” 却说陆逸飞这边,只见他将红烧肉的秘方写成一张条子,交给了孙庖师,嘱咐他,万万不可泄露。 孙庖师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便独自去研究这红烧肉的做法去了。 而陆逸飞的脑袋里,一直在想出书赚钱的事。 他打算开个书坊,卖些前世的优秀古典小说。 可《西游记》怕被认为是怪力乱神之事,《水浒传》是宣传百姓造反的经典教材,自然也不能选,《三国演义》这种篡改历史过多的演义小说,还不知道符不符合现在人的胃口。 《金瓶梅》就更别提了,除了会被当成淫秽读物追查,书坊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用《红楼梦》试试市场反应,除了要把那些露骨描写略微修改一下,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等盈利稳定了,他就把这书坊交给自己那个傻哥哥陆承安来当掌柜。 不用亲自管理,只当个幕后老板就行,算是替他谋了一个好事业。 只是开书坊需要去郡衙门报批,等批下来行商许可证,这书坊才能开的起来。 当然,对于所卖的那些书,内容有无违规,自然也会有人来定期检查。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情况太过分,书里没有明目张胆的讽刺国政,没有太过露骨的描写,没有煽动民众造反的主题思想,这些检查并不会太过严苛。 只是走马观花,有个程序罢了。 毕竟当今皇上也是喜欢舞文弄墨之人,抽空也会作几首诗由内监们整理成集子出版,流传到市面上,供天下的读书人买来吟读几番,也在潜移默化中激发着士子们写诗作词的热情。 因而皇上自然懂得文学创作需要用到的一些借喻手法,所以像大兴文字狱那样的愚蠢决断,是万万不会有的了 如此上紧下松,真理院的言行司已经好多年没有碰到过大差事了。 他们主管整个大乾的舆论和出版物发行,本是真理院赫赫威名的一司。 如今个个成了闲差,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他们最近查办的一则差事是在两年前,雍州襄阳郡出了一起“黄书案” 当地有名的书坊文墨居里印了一批书,名为《风流鸳鸯谱》 讲的全然都是些床帏之事,描写之细致令人叹为观止,行房之事内容的丰富程度也令人叹为观止。 一时间这书火遍整个雍州,文墨居屡次卖断了货,书坊老板赚的盆满钵盈。 就连那些在后堂工坊负责雕版印刷的刻工都红了眼,没日没夜的工作。 然而在暴红的背后,隐患已经展露出头角来,这本书从雍州传了出去,流落到各州县,最后流进了京城的书籍市场里 这可了得,天子脚下,岂能容忍有这等事情出现,言行司摩拳擦掌,可算有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们深入民间,明察暗访,发现购买此书的人数众多,社会各个阶层都有分布。 无论布衣百姓,还是文人墨客,商贾官吏都是它的读者,就连金陵城的京兆尹大人也买了一本珍藏。 这事层层上报上去,一直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震怒,随即便下了一道旨,说这等书蛊惑民心,扰乱了社会正气,随即查办文墨居,抄没不法钱财,并明令老板子孙三代不得经商。 将《风流鸳鸯谱》的作者以杖刑处死,至于买过此书的人数量太过庞大,皇上只能以无知者无罪轻轻带过,一律不再追究,可若是再有发现私藏此书者,决不轻饶。 影镜司和言行司的人随即出动,顷刻间辉煌一时的文墨居被彻底查封,但这本书的作者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寻不到。 《风流鸳鸯谱》的作者署名叫做“襄阳一枝花”,这自然是个笔名。 可言行司的人排查了文墨居老板所有的人脉关系,始终没能查清楚,这本书真正的作者是谁。 此事一拖再拖,朝野内外,流言四起。 迫于无奈,言行司只得请求同样隶属于真理院的影镜司,让他们从自己的诏狱里随意拉了一个囚犯来替死。 至此,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诗会伊始遭羞辱 陆逸飞给自己想开的书坊起了个名字,思来想去,想出一个“三味书屋”的名字来。 只是这里没有百草园,或许以后可以修个百花园。 他不再多想,随即便就此敲定。 要卖的书就以《红楼梦》为主,当然也不能满书坊只有红楼梦一本书,他也得学其他书坊,进些经史子集,医学农书,道藏佛典,以及诗词选集,历年科举考试真题等等。 一是为了充点一下书坊的门面,二来更是为了借《红楼梦》的名气带动一下那些普通书籍的销量。 为这三味书屋多点增收罢了,不过想来这部分的收入也不会很多。 毕竟物以稀为贵,其他书坊里都能买到的书,那还怎么凸显出三味书屋的不一样呢。 还有,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群,最喜闻乐见的自然是通俗小说。 除了一心苦读圣贤书,为了科举改变命运的考生们,谁愿意没事干抱着那些枯燥的书籍细细研读啊。 开书坊这件事情,倒真的可以给陆承安一个安顿,他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院,什么都不干吧。 老太太和二太太从没有担心过陆承安的吃饭问题,陆家财力雄厚,养活他没有半点压力,只是这吃干饭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堂堂一个大少爷,也总该有点自己的事业来做。 开书坊可以让他跟着账房先生学着经商算账,即便学不会,有个大掌柜的名头还是好的。 反正,陆家也没指望着这三味书屋能赚多少钱。 “诗会之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二太太关切的问,她希望从陆逸飞嘴里得出他又做了几首新诗词的答案。 可惜陆逸飞摇了摇头,茫然道 “什么准备” 二太太顿时变色,“哎,你这孩子” “罢了罢了,不怪飞儿,这作诗之事,岂能是强逼而成的” 老太太也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道 “有那首前几日飞儿做的《劝学诗》,让安儿带着参加诗会,仅此一首,应付了事便罢” 陆逸飞吞咽了几口口水,最终还是没憋住,开口道 “我可以代替哥哥去参加诗会” “你?”二太太眉毛一挑,制止了陆逸飞继续说下去 其实在这位二太太心里,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陆逸飞能够参加诗会。 可陆逸飞毕竟是庶出,老太太又发了话,并不想让陆逸飞去参加诗会。 她便不敢多言 “就让安儿去吧”老太太闭上眼睛,躲开陆逸飞疑惑的眼神,幽幽道 “飞儿也不要怪怨奶奶,待下次诗会的时候,奶奶一定让你去参加” 老太太也是心烦意乱,按理说,这件事早已经有了明确的解决办法 那就是两个孙儿谁都不去参加诗会,仅仅把陆逸飞那首《劝学诗》送去便好 这一嫡一庶,这痴傻和聪颖,这陆家和萧家,别人看不穿,可老太太心里她自己得有一杆秤,平衡好每一部分的关系 既不能太折煞了嫡子的面子,又不能太委屈了庶子的才华,既不能辱没了陆家的门楣,又不能缺失了对萧家的礼分, 做这些抉择,真是为难了老太太。 出发去水榭诗会的最后一刻,老太太和二太太再三嘱咐了陆承安。 等到了萧府,把诗和寿礼送到了,随意寒暄几句,瞅到间隙就赶紧离开。 不要在那诗会上有什么显山露水之举,简而言之就两个字:低调。 陆承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将那张显眼的邀请函攥在手心里,笨拙的掀起马车的帘子,肥硕的身躯好不容易才钻进马车里。 余晖将大地铺上了一层碎金色的地毯,随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浓郁的夜色将这块碎金色的地毯染成了深蓝色的帷帐。 大街上开始热闹了起来,中秋佳节,熙熙攘攘的人流开始填满这座城的大街小巷,像是将一滴水落入生锈的凹槽中,曲折回环多次之后,它终于被润滑的如浴新生,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这座城也发出久违的生机,大口呼吸着空气,好似活了起来。 萧府水榭园。 水榭园是萧家府邸的后花园,不过它的规模实在大的惊人,据传和当今皇上御花园的规模有的一拼。 陆承安乘坐的马车在萧府的东门停下,他被下人们搀扶着走下马车,慢悠悠的让萧府家丁对照名帖,又检查了邀请函,验证了身份,便从走了进去。 刚走过去,就听见几个细碎的议论声音 “刚刚那个,就是陆府的傻少爷” “真的啊,看着不像啊” “你们见过他吗,跟你们说,待会诗会开始,他不知还要怎么出丑呢” “别说了,大管家过来了” 几个人正聊的高兴,那个被称作大管家的人走过他们身旁,狠狠一剜,吓得几个下人立马闭了嘴。 一路上,各种珍奇的花草树木映入陆承安眼帘。 只见这水榭园假山崚峋,亭台楼阁镶嵌其中,高下错落,楼阁典雅精致,轩窗掩映,幽房曲室,互相连通。 不断有飞鸟掠过,沿岸垂柳依依,个个望着铺满池中的荷花地毯。 在地毯中间,还有一座凉亭伫立于湖中,飞檐翘角,做工考究。 跨过廊桥,便进入了园林的中心地带,水榭园的中心,名为宝榭的地方就在前方。 它一半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巧妙的架于水波之上。 此刻水波之中,已然漂起了几盏巨大的长明灯,这些长明灯罩着灯罩,偶尔溅进几滴水也丝毫不受影响,显然做了充足的防水处理,正发出璀璨恢弘的巨大光亮。 整个天空被照的宛如白昼。 宝榭旁边是园子的主楼,名曰金迷楼,建的极高,住在里面的人,几乎可将这水榭园的风光尽收眼底。 若是寻常人等,第一次见这等繁华奢靡之地,一定会激动的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可陆承般毕竟是建安侯府的大少爷,前几年他还在京城的侯府府邸时。 随父亲还是见过些世面的,甚至还进过当朝权相,时任中书令的府邸,那里的景致,比起水榭园来说,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记忆藏在陆承安的脑海里,此刻好像突然被唤醒了一般,既熟悉又陌生。 他木然的走着,兀自在水榭园漫步,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身旁冷冷清清,颇有些尴尬之感。 水榭园此时已来了不少贵客,大多三两成群,相聚在一起热情寒暄,眼看着其他少爷公子们正互相敬酒。 淮安郡辖下一个贫困县的县长之子都被众人挨个敬酒,热闹的如众星捧月般,而他堂堂吏部侍郎,建安侯之子,居然被众人视作空气般无人理会。 眼见陆承安站了半晌,萧府的大管家走了过来,认出陆承安就是刚刚在门口遭到非议的那位少爷。 他再细细的对照一通花名单,再次确定了,眼前这位身材肥胖,看上去略有些迟钝之气的人。 正是陆家大少爷,陆承安! 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忙陪着笑脸,挤进人群,不顾那些正在互相敬酒的少爷公子们嫌弃的眼神,趴在正被人围在中间的萧家二少爷萧员外萧统身旁耳语道。 “少爷,陆家的陆承安陆大公子到了,您看” 萧统一惊,猛的抬头,正好对上了陆承安茫然无措的眼神,两人对视片刻 萧统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差点把刚喝进喉咙里的酒都呛了出来。 “久闻不如一见,陆大傻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话声音很低,可还是有几个耳朵尖的人听到了,同时顺着萧统的视线,看到了陆承安 他们都不认识这是哪家的少爷公子。不过听刚刚萧员外一句话,有些聪明人已经猜出了陆承安的身份,也偷偷掩面而笑。 再看陆承安,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即将登上舞台的小丑,正在对着桌子上的几道佳肴流着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仙女下凡惊众人 陆承安哪里懂这些人情世故,他的心思一心只在诗会那些美味佳肴上。 出发前老太太又再三嘱咐过他,言多必失。 所以,在陆承安心里,自然是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此刻没人上前找他攀谈,他心里反倒轻松自在的很。 按理说,陆承安身为陆家大少爷,实在犯不着对这些山珍海味,饕餮大餐太过垂涎。 再者,今夜虽也算的上是寿宴。 可毕竟主题是水榭诗会,喝酒,作诗,甚至于夜深之后的押妓,都比坐在席面上大快朵颐要正常的多。 换句话说,今夜的美食佳肴只是摆个排面而已,谁要是真动筷子吃了,那谁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布衣百姓。 似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般滑稽,是要遭耻笑的。 在场之人哪知陆承安的隐情,只因这老太太心疼大孙儿,遍求名医,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治好陆承安的痴傻之症,她都会去试试。 哪怕远在京城的陆景曜早已对治好陆承安不抱希望。 因为他能想过的法子都想过了,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就凭那些号称神医的江湖医生,能治好陆承安的痴傻之症? 老太太偏不信这个邪,她找了无数个江湖医生,也听过无数个让她失望的答案 最终遇到一个白胡子长到膝盖的“高人”,又是诊脉又是针灸,最后得出一个极为不靠谱的结论: 陆承安的痴傻之症和营养过剩有极大关系 要想根治此症,必须调理饮食,多吃些粗茶淡饭,方能见效。 于是乎,陆承安就陷入了这等悲催的困境中,虽身为大少爷,可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放开了吃,如此折腾了一段时间,陆逸飞的痴傻之症未得痊愈,倒是减肥初见成效,整个人也显得消瘦了几分。 萧统从人群中稳步走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意,只见他拍拍陆承安的肩,招手叫下人拿了两个椅子,两双碗筷 “陆兄,请” 萧统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反对的霸道劲。 陆承安不明所以,木然的坐下,显然不知道萧统要做什么。 只见他随之也坐在陆承安身旁,和他一块动起筷子来,陆承安开始还有些犹豫。 毕竟,他也不是痴傻到什么都不懂,他心里明白,自己是来参加诗会的,不是来吃饭的。 再说,他吃饭也没有被这么多人围观的习惯啊。 此刻聚集在两人身边的少爷公子们多了起来,像是看热闹般看他们两人,不时偷偷的议论起来。 陆承安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见萧统毫无顾忌,看上去吃的还挺香,不时在他的碗碟里夹菜。 陆承安咽咽口水,他就是不饿,此时肚里的馋虫也被完全勾了起来。 不由自主的也动起筷子来,先是小口小口的品尝。 可他哪里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没吃几口吃相便难看起来,用大快朵颐形容也毫不夸张,还不时发出食物吞咽的不雅声音。 “这道胭脂鹅脯陆兄觉得味道如何?” “好吃” “那这风腌果子狸呢” “好吃” “还有这酸笋鸡皮汤呢” “好吃,也好喝” 说完后陆承安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敷衍,挠挠脑袋腼腆的笑了。 萧统站起身来,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道 “合陆兄的胃口便好,只是萧某未曾想到陆大少爷这般吃腻了珍馐美味的人,竟是这样迫切品尝几道便宜小菜 早知如此,就该让家中庖师多做几道,一并给陆公子送来,吃不了的还可以打包带回府,你说是吧?” 宾客们再也忍受不住,哄然大笑起来,陆承安却仍旧木讷,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又有人插嘴道“听闻陆家有道名菜叫红烧肉,说是天上美味也不为过” 他这么一起话头,其他人也纷纷七嘴八舌开来 “你吃过吗?” “唉,在下哪里有口福品尝,只是我知道,这天上美味对于陆大少爷来说,与家常便饭无异” “吃惯了红烧肉的大少爷,怎么对这几道便宜小菜反倒情有独钟了” “我没有” 陆承安急的不知道说什么,脸涨的通红 其实这些人之所以没事找事,只因他们是萧员外的铁打小弟,与陆家无冤无仇,更与陆承安无冤无仇,只是人多势众,见萧员外有意取笑羞辱陆承安。 而这痴傻少爷又是第一回出现在公共场合,便成了众人过嘴瘾的一个乐趣。 正当这尴尬场面无从收场时,悦耳动听的琴声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宝榭之上,几个身姿秀美的女子轻抚琴弦,拨动古筝的琴弦, 琴声所到之处,人声鼎沸便顿时化作悄然无声。 紧接着,又有几个女子登台曼舞,衣袖纷飞。 藏着一丝“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之感,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些女乐伶人大都是萧府所豢养的女眷丫鬟。 萧统自然挺直腰板,装作不在意的接受着他人饱含羡慕之情的注目礼 此刻众人早已把注意力从陆承安身上转移了过来,意识到万众瞩目的水榭诗会就要开始了 “听说唐宓姑娘也要上台表演,我怎么没看见”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不断垫脚张望,抓耳挠腮显得急切不已 “你懂个屁,唐小姐是咱们江州刺史唐鹤轩唐大人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和那些歌姬丫鬟们待在一起” 回答他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像竹竿般在人群中伫立 由于身高的缘故,倒是能将宝榭之上的情形看个大致 “也对,早就听说唐姑娘是咱们江州第一美人,据见过她的人说,天上的仙女下凡,容颜都不及她半分 可唐姑娘从不抛头露面,真是让我寝食难安,昼夜难昧” “你都说了是仙女下凡,能轻而易举看到的还叫仙女吗,告诉你,别做你的黄粱春梦了,你不过是一个小郡太守的少爷,长得还没我好呢,唐姑娘要是能看上你,太阳就能打西边升起来” “谁说我看上她了”这位尖嘴猴腮公子更加急的抓耳挠腮起来,耳朵也像锅炉一般烧红了,慢吞吞的继续道 “实话和你说吧,我自知没多少才华,来参加这水榭诗会,纯属是为了看唐姑娘一眼。 看看这天上下凡的仙女到底是什么模样。也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对了徐兄,你也没见过唐姑娘吧徐兄?” 那位被称作徐兄的竹竿公子没再理会他,只是望着宝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尖嘴猴腮公子这才发现,周围的动静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比起上一次的悄然无声还夹杂着不少谈话议论声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悄然无声,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整个水榭园仿佛凝固了,只有宝榭上的一位女子在不断抚琴。 这琴声与之前的大为不同,清快的乐声似清泉从山崖上流下,撞击在鹅卵石上,众人眼前迷蒙起一层水雾,清凉之感遍布全身。而后,嘈嘈切切错杂弹,又好似珠落玉盘,用天籁之音形容也绝不为过。 琴声毕,那女子翩然起舞,身姿曼妙 水袖翻飞,弯腰跪地 甩袖,下摆,行为一气呵成 回眸一笑,天地之间已是百媚丛生 连这水榭诗会聚集而起的才气也被冲淡了几分,多的是剪不断的情丝万缕 “唐宓姑娘,好美,好美” 那尖嘴猴腮公子已猜出了宝榭之上这位美人的名字,在他看来,这世间的形容美貌的词汇从未如此无力。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形容唐宓的词汇,只是一个劲的喃喃自语 “好美,好美” 水榭园的其他众人,想必都是如此想的,不然,也不会个个一副看呆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小试牛刀的朱圣人 萧统瞥向左右,看着已经呆掉的众人,心中不由一阵好笑。 若是他们知道,这位艳惊四座的女子即将成为自己的夫人,不知是不是要惊掉了下巴。 其实今年的水榭诗会,是一举三得之举。 这第一得便是要向江州的上层社会宣布萧家和唐家的联姻,江州刺史唐鹤轩早有将女儿嫁给萧家二少爷萧统的想法 倒不是因为这位萧员外有何等过人的才华和容貌。 全然是因为在江州的官场上,萧家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 虽然萧家本业是经商的布行,但萧老爷子在前朝曾官至尚书省,当年也是搅弄政局的风云人物。 改朝换代之际,正是他站出来,靠着资历和威望力保一众文官老臣,挽救了几十名大员悲惨的命运 如今虽已致仕,但朝中的影响力依在,许多大员至今仍对他感恩戴德。 用之即来,唤之即去。 萧家的大少爷萧鼎任着一个公认的肥缺,江南盐运使,主管江州,扬州两州盐务。 这两处历来就是产盐大州,这个江南盐运使,几乎将国家盐政攥于一手。 更何况,萧鼎同时还兼任真理院言行司右司长。 如此一来,萧鼎将钱与权集于一身,恐怕一般人是很难奈何的了他。 再加上萧鼎与户部几位大员同样交好,更是身后那位大贵人的钱袋子。 所以萧家的根基,用稳如泰山四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而萧家的三小姐,嫁的正是淮安郡太守蔡青天,所以萧老爷子这个女婿,早已和萧家牢牢绑在了一起。 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这唐鹤轩唐刺史已经和萧老爷子说好,一旦他们两家联姻,萧家定会用朝中的影响力,助他官运再度高升 至于女儿唐宓的意见嘛,两家谁都没有提过。 可怜这江州第一美人,在择婿成婚上,如同提线木偶般,只是父辈们利益博弈的棋子。 至于第二得自然是办好萧老爷子的寿宴,借着收礼的名头再多贪墨些钱财也是好的。 最后一得才是这唬人的水榭诗会,那些酸腐文人,萧统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他们。 在他眼里,满腹经纶不如十两白银来得痛快。 萧统就在这些已经呆住的人群中穿越而过,昂首阔步的走上宝榭,一直站到唐宓身旁,朝这位美人轻轻一笑 唐宓只是低下头避开萧统的视线,两朵红晕却悄然跃上了双颊。 有些瞧出端倪的人纷纷在心里感叹萧员外艳福不浅。 嘴上却噤了声,不敢多言。 陆承安也歪着脑袋瞧着宝榭上的二人,他虽心智不全,唐宓的美貌还是让他一阵恍惚。 但与一旁的萧统与之比起来,相差不说有十万八千里,至少也有十万里了。 萧统一张上圆下狭的脸,眉目微竖,三绺小须,面容只能说是一般,和帅气俊美这些词汇是沾不上边的 陆承安这样想着,居然下意识的把萧统和自己的舍弟陆逸飞对比起来,最后得出了一个决定,就容貌方面,陆逸飞明显要更为俊美些。 幸亏陆逸飞没来,要不然站在宝榭上的,就该是他了。 他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不知他在笑什么,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诧异。 唐宓眼见萧统走上宝榭,知道他要以萧家二少爷的身份致开场辞。 萧鼎因事务繁杂,正在邻近江州的扬州办公差,同陆景曜一样,也没有回来参加诗会。 所以唐宓坐回琴前,静坐等候,四面八方的倾慕者不断过着眼瘾。 有些人还因站的较远看不太清而和前面的人起了争执。 “现在我宣布,今年的水榭诗会开始” 萧统站在宝榭上,腰板挺得笔直,抬头注视着下面的宾客 “各位文士,各位大儒,各位才子,今夜,尔等可尽情畅饮,行令吟诗,抚琴弄舞,快哉自如” 待这段冗长的开场辞过后,第一轮的作诗要开始了 这一轮只是小试牛刀,各位参加诗会的少爷公子们不管才华高低,都得有一首诗上呈。 这是水榭诗会一直以来的规矩,此环节又叫开胃诗。 可就是这开胃诗,也要难倒不少人 只因有些少爷公子实在是胸无点墨,别说作诗。,就是写一篇通顺的文章都要府里的师爷代笔。 来参加诗会,纯属是为了释放自己的纨绔习性,喝酒押妓罢了。 好在开胃诗可以提前准备,他们便花重金请些寒门读书子弟来代笔,倒也能蒙混过关。 而稍有些才华的人,是不屑于找他人代作的,可他们又对自己的诗不放心,信心也总是不足,所以为了这首开胃诗。 他们搜肠刮肚,把自己写过的诗词精心挑选,希望在最开始的环节就拔得头筹 萧府几个家丁拿着托盘,将众人的开胃诗收集好。 再统一交到评审处的几张楠木桌子上,那里坐着几位老头,都是德高望重,读书破万卷的老先生。 而且大都有功名在身。 有一位还是京城国子监的祭酒季成弘季大人,特意来地方上考察。 抱着颗为国选材的心,想找到些有潜力的人才。 等了两炷香的功夫,评审结束。 在这个过程中,几位老先生交头接耳,不断摇头,又不断点头,弄得人心惶惶。 终于,他们都抬起头来,脸上面无表情,也看不出这届水榭诗会开胃诗的质量到底如何。 其中一位老先生清清嗓子,念道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他念完后兀自点点头,把写着诗的那张纸高高举起来 给众人示意,这正是陆逸飞“原创”的那首《劝学》 “写的不错,简单易懂,喻体鲜明” 另一位老先生缓缓吐出这十二个字,也跟着点头表示赞许 “我以为,此乃开胃诗状元” 季成弘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以鼓掌报以回应 而他们更好奇,这首诗的作者为何人,坐在何处 而下一秒,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季成弘所念出的名字,竟然是那个痴傻之儿陆承安。 人群中无法抑制的炸开了锅,尤其是和萧统关系好的那些死党们,他们觉得,陆承安何德何能,能在开胃诗的评选中得了个状元名头,这里面定有暗箱操作之嫌。 季成弘站起身来,摆摆手,沸腾之声渐渐安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道 “刚才听闻有人说这首诗是偷盗之作,下官不才,孤陋寡闻,胸无点墨,自然无法断定此诗是否为偷盗之作,烦请诸位老前辈判定一番” 季成弘说这话自然是谦虚之意,作为全国最高学府的掌管者,用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其他几位老先生又是一阵议论,再次给出了统一的答案 他们从未在读过的书中见过相同的诗作,因此可以断定,这首诗并不是偷盗之作。 既然偷盗这个可能性被几位权威否决了,代笔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这次他们倒是猜对了。 可他们恐怕猜不到,代笔者竟是陆家那位小少爷,陆逸飞。 这些人找不到证据,只是一个劲的瞎嚷嚷,最后演变成了对陆承安的人身攻击。 “傻子”之类的词汇夹杂在其中,且愈演愈烈 萧统环顾四周,大叫道“都住口” 他心里也憋着气。 按理说,这开胃诗的状元头衔早已内定是他,怎么季弘成说反悔就反悔。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宓,心中不由的,又是一阵暖流经过,唐宓那双散发着神韵的眼睛偷偷瞥了一眼他,又飞快的低下头。 萧统喜上眉梢,便瞬间消了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当众表白的第一才子 人群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萧统摆摆手,道 “关于这首诗的真伪,到底是不是陆承安陆公子的亲笔,我们过后再行讨论, 现在烦请各位给我萧某一个面子,让今天的诗会继续进行” 众人听了也顿觉有理,不能因为陆承安一个人影响了整个水榭诗会。 而经历了刚才这一椿事,萧统对水榭诗会也泛起了一丝兴趣。 自己与这状元头衔失之交臂,那这开胃诗榜眼,总该是自己了吧。 不料,季成弘接下来宣布的名字,又让他一阵窒息 “开胃诗榜眼,江州第一才子杜公子,恭喜” 只见一位俊秀少爷,身着蓝袍,腰挎佩玉,手拿折扇,正悠然自得的扇着折扇,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挑衅般的望着萧统,看样子,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当季成弘念出那首诗作的时候,陆承安就慌得茫然无措,在他上交这首《劝学诗》之前,他的心情还是忐忑不安的。 他在忐忑这首诗到底能不能勉强过关,没想到竟然成了开胃诗的状元郎,还被头一个当众宣读。 陆承安迎接着四面八方那些复杂的目光,全身上下都像是燃烧开来,剧烈的灼烧感让他一阵恍惚。 他从未有过这样奇妙的感觉,这种万众瞩目的关注感先是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而后演变成逐渐膨胀的虚荣心,就在这片刻之间,他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慢慢抬起头来,突然感觉心底有一股被挤压了多年的愤懑之气正在蠢蠢欲动,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已溅射出了几滴火星。 他又抽出一张纸来,上面熟悉的笔迹让他更加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舍弟作诗写词虽是天才,可这书法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还不如自己呢。 陆承安默默吐槽了一句陆逸飞并不专业的书法。 他哪里知道,作为一个从未用过毛笔,只练过两天硬笔书法的现代人来说,能把字写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了。 他的目光顺着这些字迹,一直将这张纸从头看到尾。 原来这是临行前,陆逸飞偷偷塞给他的一张纸,嘱咐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是在诗会上到了关键时候再打开。 陆承安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藏在衣服的内兜里,悄悄带进了水榭诗会。 如今他刚刚打开纸,才发现这张纸上写满了诗词,除去那首《劝学诗》 还有五首诗词,五言古诗,七言绝句,甚至还有上下阙分明的词,种类齐全,但数量并不多。 而且这些诗词只有一个主题:咏月 陆承安百思不得其解,这水榭诗会接下来的环节不是随机出题的吗。 怎么陆逸飞这么肯定,一连给他塞了这么多写月亮的诗词。 万一题目不是咏月可怎么办? 不过,陆承安明白那首《劝学诗》已经在今夜让自己出了一回风头,也给陆家争了口气。 老太太和二太太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此刻自己就是离开诗会也毫无大碍,估计两位长辈会夸自己几句 这场诗会风波也就落下了帷幕。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是极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陆承安出了一回风头,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像是毒药一般已经渗入了他的体内,如果说刚进水榭园的时候他只是台下一个不起眼的配角,那么此时,他已经登上了舞台,正在扮演一个有分量的配角。 他心里那个声音不断回旋在耳边,阻止他下台离开舞台。 告诉他今天这出好戏,真正的还在后面呢。 “什么第一才子,什么杜公子,难道他打娘胎里出来就叫这个吗” 萧统有些恼火的撇撇嘴,然而这名字是从季成弘嘴里冒出来的 萧统只得努力保持着心里的怒火,忍着没有发作 “萧员外稍安勿躁,这首《美人辞》的署名便是‘江州第一才子杜公子’,九个字一字不落,下官只是按照署名念了出来,并不是有意抬举” “这个本公子明白,本公子一时性急,说话莽撞了些,烦请大人见谅” 萧统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气不应该撒在季大人头上 他转身对着宝榭之下的人群喊道 “谁是‘江州第一才子杜公子’?” 他明知故问的看着那位正在扇扇子的俊秀少爷,恨得牙根发痒 今夜怎么这么背运,先是被自己打趣羞辱的陆承安做出一首状元诗,后是这位杜公子高调署名,抢走了榜眼诗 今夜本该是他大出风头的时刻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宝榭另一端的唐宓,依旧美的动人心魄,只需一眼,便能将爱慕者的目光紧紧黏住 若是想要移开也需要极大的毅力 萧统努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情思,对着那位扇子少爷道 “可是杜万卷杜公子?” “不才,正是在下” 杜万卷把扇子飞快收起来,向萧统略一作辑行礼 随后又把扇子展开一扇,眉宇间皆是豁达潇洒之态 “杜公子可真是个实诚人”萧统不冷不热的讽刺道 “杜公子的才名在江州人尽皆知,何必强调这‘第一才子’四字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公子欲盖弥彰了” 杜万卷豪爽一笑,也不软不硬的回道 “劳烦萧公子费心,只是在下才学疏浅,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汇来充作自己的笔名,只好随意署为‘江州第一才子’,令公子见笑了” “好,好,那我倒要听听,这‘江州第一才子’写出的佳作,也好让寒院有些蓬荜生辉之态” 萧统咬着牙,好不容易把这拗口的客套话说完,便示意季成弘将这首佳作读予众人听 “这首榜眼诗作名为‘《美人辞》’,献给献给” 说着说着,季成弘的声音竟小了下去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惹得萧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疑惑的望向季成弘,听到接下来的几个字,顿觉震耳发溃,难以置信 “献给我的心上人唐宓姑娘” 季成弘咽了一口唾沫,面无表情的望向萧统,后者目瞪口呆,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小。 再看坐在距宝榭最近的那几桌真正的贵宾席,江州刺史唐鹤轩半倚着身体,看似在这热闹场面置身事外,只是偶尔瞥向宝榭,看看诗会的盛况。 可若是有细心人观察就会发现,唐鹤轩每次这一瞥,都飞快凌厉的定位在萧统身上。 几次下来,飞快凌厉中已多了些失望担忧之色。 而萧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寿星萧老爷子坐在江大人一旁,不喜不忧的看着宝榭上发生的事,不时将桌子上那个名贵陶瓷做成的茶杯举起来,慢慢递到嘴边,轻轻吹气。 茶杯中几片深绿色的残片茶叶随着杯中的涟漪飘来飘去,热气蹭着萧老爷子的嘴唇,慢慢上升 铺满了他的整张脸,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不知怎的,这晌功夫,他喝茶的频率没来由的变快了些。 不断的将茶杯拿起再放下,茶杯中的茶却不见减少,他只是借这个动作偷瞟唐鹤轩一眼。 今晚之事,实在有些出乎二人意料。 “肤如白玉发如泉,绰绰飘仙不可言。 微步凌波魂梦断,一愁孤影一愁鸳” 季成弘并未注意到诗会上那几个关键人物的变化,或者说,他故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坚持念完了全诗。 “岂有此理,给我拿下”萧统气急败坏的叫道,已经招手想要叫人把杜万卷拿下了。 “且慢”杜万卷毫无慌乱之意,仍旧是扑面而来的儒雅气息。 “杜某无罪,萧公子为何无故抓人” “无罪?”萧某一眯眼睛,恶毒之意毫无遮拦的流露出来。 “扰乱诗会,无故挑衅,调戏女儿家算不算罪,待我先让府中的下人拿了你,再扭送到官府衙门将你问罪” “哦?”杜万卷折扇合拢,只指前方。 大步向前,义正言辞道 “那这椿罪,杜某不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国子监祭酒的赏识 萧统被杜万卷的气势有所震撼,心中一凛,其实杜万卷的背景他是有所了解的,一般的寒门子弟,怎能入的了水榭诗会。 杜家祖上曾经出过位极人臣的大员,也出过太守之类的地方大员,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做到了左佥都御史一职,却因太过大胆,屡次触犯圣颜,被贬官回家,只得在淮安开了一家客栈用来谋生。 虽成了经商之人,但喜好书画的爱好不减,又因敢于上言直谏而赢得赞许,淮安郡的文人都与他交友为荣,这位落魄御史对独子杜万卷抱以厚望,甚至不惜花重金聘请塾师来教杜万卷,想要他重振门楣。 杜万卷也极其争气,秋闱大比时高中解元,一时名满江州。 不等萧统有所反应,他又继续向前,踏过雕砖卵石铺成的地面,边走边道 “杜某凭一丝薄学获这榜眼诗之名,未争,未抢,未夺,未偷,未闹,全然由公平评审而出,哪里有半点扰乱诗会的模样,再者,这水榭诗会可曾有规定,诗作署名必须为真名吗,可曾对笔名有半点限制吗” 他顿了顿,见无人插嘴,又道 “既然没有,那何来无故挑衅一说,再说这调戏女儿家,更是无稽之谈,诗会本就是饮酒作乐,以诗会友,若能再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眷属,岂不更为一椿美事?” “够了!”萧统走下宝榭,从最近的桌上抓起一个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走到杜万卷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突然出掌,打掉了他的折扇。 杜万卷大概是没想到萧统一下子做出这样的粗野举动,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待扇子落地他才恼羞成怒起来,慌忙弯腰去捡。 不料萧统一脚踩在绘着山水花草的扇面上,扇面立刻覆上了一大块黑色污渍,看上去颇为显眼,杜万卷握住扇柄,想从萧统的脚下抽出来,对方却毫不留情,脚上继续用力,并且脚掌故意往前挪了几寸。 若不是杜万卷飞快撤手,他那只细腻纤长的手怕是要被踩成猪蹄了。 “你” 杜万卷一阵胸闷,满腹道理讲不出半个字来,许久才喘着粗气道 “久闻萧大公子的功名是捐来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样的事也只有员外郎才能做得出来” 说罢便拂袖而去,连地上那把扇子都不要了。 季成弘站在一旁,默默旁观着这一切,关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清楚的如同明镜一般。 萧公子萧统之气,无非是气在杜万卷杜公子大胆的告白,气在自己的诗作未得状元衔和榜眼衔。 他这位祭酒大人没有按照计划中为他暗箱操作,博得美人欢心。 可这后一条是有原因的,季成弘掌管国子监这么多年,天天和这个国家最优秀的文人学子们打交道,天天品读的也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诗词文章,本以为再无人才可以入他法眼了。 没想到,在淮安郡,他一下子就遇到了两位。 一位是早有耳闻的杜万卷,另一位则是毛遂自荐找上门来的。 名叫陆逸飞。 季成弘本不愿接待这个从未听过的人,准备闭门谢客,没想到问了问跟随自己来淮安的主簿大人,这才知道陆逸飞的父亲是京城中那位门生众多,被皇上赏识的吏部侍郎,建安侯陆景曜。 季成弘虽身处国子监,终日与学生老师们打交道,但也不是一点官场规矩都不懂的愣头青,若是一不留神,自己闭门不见陆逸飞的事传到了那位红人的耳朵里,那自己回京之后,见到陆景曜,怎么解释都显得是自己失了礼数。 况且,陆逸飞也很懂规矩的给自己带来了礼物,一种名为红烧肉的新菜,听说是陆家的庖师做出来的,全天下仅此一家 季成弘吃的油光满面,恨不得把盘底都舔光了,只恨自己没和陆逸飞多要一点。 比起红烧肉来,更让他惊喜的还是陆逸飞送来了一首名为《将进酒》的佳作,这首诗的体裁很古老,说是诗作,其实作为唱词也未尝不可。 他边读边哼唱起来,最后陶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雄浑大气的感觉扑面而来,那豪迈洒脱的情怀酣畅淋漓。 季成弘又吟了几遍,便记诵在心,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作,除了天才二字,他再想不出其他形容词来,其才华可及者在全天下都寥寥无几。 如若不出意外,未来定是国之栋梁,自己作他的伯乐,也定能青史留名。 季成弘不由激动起来,料定陆逸飞定会出现在水榭诗会上,到那微醺之余,将这首《将进酒》吟诵出来,再拂袖而去 不知是何等的潇洒风光,想到这里,自己都替他激动。 可陆逸飞却摇摇头 “这水榭诗会,陆某是不会参加的了” “这是为何?” “家中已指派了兄长参加,小弟怎敢抢功” 在季成弘看来,陆逸飞无比自谦,丝毫没有天才普遍的恃才放旷。 “原来如此,陆家不愧为书香门第,令兄之才想必和陆公子不相上下吧,陆家三代,真乃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唉,小弟有苦难言啊” “哦?陆公子有何难言之隐”季成弘已经敏感的预料到这后面的几句话,才是陆逸飞要找他帮忙的事 “我这个兄长,生来便患上了痴傻之症,所以作诗一事自然需由在下代作,可这命题诗是当场出的,能不能将这考题提前透露一下” 季成弘也是个极其聪明之人,如今经陆逸飞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大半,缕缕颔下的一小撮胡子。 开口道“这是自然,陆公子的意思,下官明白” “陆某感激不尽”陆逸飞说罢,就要给季成弘跪下行礼,被对方一把拉住。 且不论陆景曜在朝中的势力容不得他有拒绝的余地,季成弘是何其爱才之人,光是那首《将进酒》,就足以让他对陆逸飞刮目相看。 他叫随行的下人端上两坛酒,准备和陆逸飞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畅饮一番。 聊诗谈词,品读人生。 “下官敬陆公子一杯”季成弘豪爽的倒了一杯酒,递给陆承安。 “这是天下有名的秋露白,只有定州才产,陆公子尝尝鲜?” 陆逸飞缓缓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只觉芳香馥郁,甘甜可口,嗓子里带着些微微的灼烧感,但整个人并无不适,反倒有种久违的舒畅感。 “好酒,好酒” 两人几杯酒下去,讲话也少了些拘谨,多了些豁达,聊天也志趣相投,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可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微醺之时,这位国子监的祭酒大人突然拍拍陆逸飞的肩膀,笑道 “下官也有个不请之情,不知陆公子可否答应” “季大人请讲” 季成弘略一思忖道“陆公子可愿意屈尊,做季某的学生?” 陆逸飞心里一颤,他注意到季成弘所用的那个‘请’字 成为他的学生,不知是天下多少文人学子的梦想。 哪怕已入国子监的官员都不例外,而这样一位大儒,竟主动要收自己为学生。 不过,陆逸飞虽有些激动,但保持的很克制,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秋露白,发起呆来。 “陆公子是不是觉得觉得下官喝多了,不用担心,我季成弘说话,从来都是说话算话,掷地有声” 这位季大人以为陆逸飞在犹豫,自己配不配做他的老师,在季成弘看来,他和陆逸飞的关系已似伯乐百年一遇千里马,俞伯牙高山流水遇钟子期,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 但同时,季成弘凭心而论,也不得不在心里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平日里所洋洋得意的才华,在陆逸飞的《将进酒》面前被击的粉碎,连渣都不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冷场的萧员外 陆逸飞确实在犹豫,但原因却与季成弘本人的才学无关。 而是在他背后,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陆逸飞知道,这京城自己将来是一定要去的。 老太太说过,自己那个在朝中颇有威望的父亲。 当年把他送回淮安郡的老家,就是为了让他清心寡欲,刻苦读书,养精蓄锐。 待他羽翼渐丰,展翅高飞,飞向更高更远的天地。 慕风雪也和他说过,现在教他的功夫,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今后到了危急关头,可保命,更可救人。 陆逸飞总笑他想得太多,淮安郡的生活无忧无虑。 闲适淡薄,哪有什么保命救人的事发生。 如今陆逸飞和季成弘相谈甚欢,若能交为知己好友,本是椿无伤大雅的事。 但这位季大人突然提起要收自己为学生,陆逸飞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别样的感觉。 他知道,京城官场鱼龙混杂,团体党羽甚多,而师生关系,同乡关系,往往是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一荣即荣,一损即损。 如今陆逸飞不知这位季大人的底细,若是贸然成了他的学生。 将来在那朝堂之上,倘若自己的父亲与他不属一派,甚至是水火不容的政敌,那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抉择呢 “陆公子?” 季成弘见陆逸飞久久未开口,唯恐自己说错了话,错失了这位才子 “承蒙季大人抬举,只是陆某才疏学浅,身无功名 仅凭一首拙作怎敢抵布衣学子十年寒窗之苦,所以” “陆公子不必自谦了” 季成弘装作生气的样子,再加上喝了酒,声音也愈发高了几分 “陆公子,只要你愿意与我为师,我明日就写举荐信,给你谋一个四品以上的京官职务,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陆逸飞不为所动,依旧沉默,手指不断抚摸着酒杯,转了一圈又一圈才道 “大人谬赞实不敢当,陆某不是什么金鳞,只是一条小虾,京城水深,只怕一不留神就会淹死丧命,故而只能在池中嬉戏,不敢有半点妄念” 季成弘眼珠子转了几圈,便立马想到了陆逸飞推脱的原因,他一定是怕将来站错了队,闹得一个父子相残,同室操戈的结果 想到这,季成弘站起身,郑重其事道 “陆公子尽管放心,季某在朝中一向无党无派,只是有些读书人抬举而已,你我虽为师生关系,但季某绝不会把你当做棋子,更不会强迫你参与到朝局中” 他脸上虽醉意难掩,但坚定也溢于言表,将桌上一杯秋露白盈满,举过头顶,发誓道 “我季成弘对陆公子若是有半句虚假之言,便天打雷劈,碎尸万段” 他仰头一饮,酒杯便见了底,然后被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发出毅然决然,干脆利落的撞击声。 陆逸飞急忙站起来,扶着季成弘缓缓坐下,看着他那张因激动五官都有些扭曲的脸,终于也下定了决心,默默的点了点头。 “季大人对在下的赏识恩培,陆某此生难忘,不过,这举荐信就不必写了,淮安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舒心自在,京城里那些波橘云诡的斗争,还是过两年我再去享这个福吧” 季成弘苦笑着点点头,看来,想让这位才子出山,只有他父亲可以做得到了。 不过他敢料定,用不了几年,陆逸飞将是京城政坛上闪闪升起的一颗新星。 同时也将会是自己的门生,他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极准,看事也足够长远。 “今日我来大人府上一事,不要声张出去,否则,对我们都不利” 季成弘点点头,这道理他是懂的。 如今水榭诗会举办在即,他又是评审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此时陆家的人突然造访,传出去会给人以口实,以为他季成弘为了一点薄利收受陆家的贿赂,损害诗会的公平。 要说这公平,确实损害了一点,将命题诗的考题提前透露。 但比起这次诗会的庄家萧家所做的事,这点小损害根本算不上什么。 而且季成弘有理由相信,若是出现在诗会现场的是陆逸飞,他是有实力当场作诗的,只是这次迫于无奈,要帮他的兄长罢了 还有一点隐情季成弘并不知道,那就是陆逸飞此次拜访他,老太太和二太太并不知情,全然是陆逸飞自己的主意,陆家之所以先前没有在季成弘身上做文章,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更不想让他觉得陆家无人,连参加一个诗会都要请他暗中相助。 后来陆逸飞写出那首《劝学诗》,陆家便更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陆逸飞只是让他把命题诗的考题透露一下,关于具体的评选,一概不用季成弘干涉。 陆逸飞眼见事情已经办妥当了,便与季成弘告辞。 对方却还在不断看着那首《将进酒》发呆,显然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杜公子留步” 萧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几个下人眼疾手快的上去扶好他。 一根雕龙附凤的红栗木拐杖一下下撞击在地面上,盖住了本就细若蚊蝇的脚步声。 疾风随着这位老爷子的步伐一路相随,众人皆是一副肃杀静穆之感。 在这位气场强大的老爷子面前,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萧统萧员外,此刻也收敛了些。 杜万卷停了脚步,萧统这样的纨绔公子他在内心里是鄙视的,但对于萧老爷子这等真正有才学底蕴,又德高望重的读书人,他的尊重是发自心底里的。 萧老爷子缓步走近杜万卷,喉咙微微一动,沙哑的声音却咬字清晰,传到围观的众人耳畔 “唉,今夜之事,是犬子蛮横无理,冲撞了杜公子,老朽在这里替犬子赔罪了” 萧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下人们知道,是萧老爷子的哮喘又犯了,急忙想上前照看,却被老爷子摆摆手回绝了。 “杜公子素来以才名冠绝江州五郡,老朽佩服,这水榭诗会本就是供各路才子吟诗作乐,开怀畅饮,才子佳人之事,只要情投意合,又有何尝不可” 杜万卷听到萧老爷子这番话,心中气已是消了大半,只是有些下不来台来,仍旧冷着脸,客气道 “不敢,萧家乃陶公猗顿之辈,令郎乃名门望族之后,和唐姑娘正是般配,是杜某恬不知耻,冒犯了” 萧老爷子回头瞅了一眼唐宓,美人依旧坐立宝榭之上,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那双如柔荑的嫩手。 春葱玉指不断交叉,胜似一朵盛开的兰花,仿佛诗会上的争端与她毫无关系。 萧老爷子心中怪怨萧统太过急切的想讨人欢心,殊不知这样会适得其反,一首表白诗便让他沉不住气,大发雷霆。 唐宓虽是他早已谋定的未婚妻,但此时尚未正式公开,杜万卷向她表白心意,又有何不妥,大不了成为未来几天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笑也就罢了,算不得真。 难道自己这个儿子真的蠢到了这种地步,仅凭一首诗就能改变萧家和唐家早已注定的婚约? “还愣着干什么,和杜公子去赔个不是” 萧老爷子不耐烦的道 “爹”萧统还想反驳,后半句话被萧老爷子凌厉的眼神硬生生压下去了。 “快去,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萧统只得踱着寸步,挪到杜万卷面前,眼睛斜向一旁,敷衍的行了个礼。 “在下失礼了,乞蒙杜公子恕罪” 他吞吞吐吐的,又把下人替他捡起的那把折扇递回了杜万卷手里。 杜万卷回了礼,接过扇子,脸上的冷意仍未完全消退,只是走回了原先的位置,不言不语的扇着扇子,再不多说一句话 事情到此,这场小风波就算结束了。 萧老爷子也被搀扶回去,萧统回到宝榭之上,脸上仍旧写满了盛气凌人。 季成弘见事态平息,这才清清嗓子开口道 “开胃诗探花衔,乃萧公子萧员外大作《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成弘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水榭园里,回应他的却只是些高低不齐的议论声。 一时间,萧统有一种冷场的尴尬感觉,刚稍稍平复的心情怒意又涌上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咏月之诗大较量 此时已是戌时四刻,水榭园里的宾客们也不再那么拘谨,喝酒作乐之声比比皆是。 寿宴桌上准备的下酒菜也时常见了盘底,不过很快就有新的一盘补充上来了,一些微醺的公子少爷们已经开始想方设法调戏女子。 此刻的女子只是女乐,丫鬟一类,时辰再晚些,自然会有淮安甚至周边几个郡的青楼女子进入园中。 这些青楼女子虽说达不到唐宓那样,纯情和柔情并存,可也是一流的姿色。 到了那时,水榭诗会全然是一场露天的押妓狂欢。 若是玩的不尽兴,只要愿意砸重金,甚至可以挑一个青楼女子带回去过夜,不过也仅限一晚。 那位尖嘴猴腮公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手舞足蹈,激动的向旁边的竹竿公子议论着杜万卷。 竹竿公子害怕他说话声音太大引起杜万卷注目,连忙拽着他的耳朵往往后一拽,自己把他挡在身后。 “杜公子真是帅呆了,那魄力,那姿态” 他双手抱拳,挨在一起,托着下巴,眼睛都亮了起来,不时还用右手做出挥舞扇子的动作。 “我说孙公子,你大小也是一郡之守的少爷,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还以为你有龙阳之癖呢” 竹竿公子满脸嫌弃,心里犯起了嘀咕,看他这位孙兄的架势,那不像是对唐宓动心,倒像是对杜万卷动心了,难道真有那个的趋向? 想到这,竹竿公子退后几步,满脸嫌弃之色。 还陶醉在角色扮演里的孙公子满脸妖娆,就要往自己胸膛上靠。 “得,得,住手”徐公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孙公子一个不注意踩了旁边另一位陌生公子的脚,被踩的那位看到他这副模样。 也是大眼瞪小眼,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徐兄,你看我,有没有杜公子三分风流” 徐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那副尖嘴猴腮的脸实在令人一言难尽。 他郑重的,严肃的,认真的,握住他这位朋友的双手。 弯腰低头,把脸凑过去,贴着他的鼻翼,四目相对,说道 “没有,半分也没有” 孙公子有些失落,终于不再发疯了,却又唉声叹气起来。 他正正自己的发冠,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还得找把和他一模一样的扇子” “这是扇子的问题吗” 徐公子欲言又止,心里也是无奈,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朋友啊。 季成弘头上沁出两滴汗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阵功夫,萧统的死党们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鼓起掌来。 只是这鼓掌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做作,其中一人还在不断干嚎。 “好,好,好” 其实萧统这首诗不论是不是自己所作,总归是不错的。 只是他刚刚的做法实在欠妥,众人均是忿忿不平,才没有为他叫好鼓掌。 要知道,杜万卷的风流倜傥是出了名的。 江州百姓有言“杜公子,风流第一,容貌第二,诗词第三,文章第四”。 这自然是苛刻的调侃,但多少也说明了一点问题,这位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公子在江州算的上是明星。 不知是多少妙俏女子的梦中情人,如此之高的人气偶像,自然比那位不学无数,捐官欺人的萧员外要受欢迎的多。 再说,这首诗是不是代笔,也只有萧统自己心里清楚。 在场的各位也没有敢质疑他的,可他质疑起别人来,那定是群起而攻之。 比如陆承安陆公子。 此刻的陆承安像是被人遗忘了,他藏在人群后,手里攥着张已被汗水浸湿的纸。 全身上下都发着抖,牙齿不断打着寒颤。 萧统冷哼一声,他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这水榭诗会也不是他一个人说话算数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那位国子监的季弘成季大人耍了他,把开胃诗的状元头衔给了陆承安。 难道陆家出了更高的价格不成,可即便陆家出的钱比他出的多。 难道萧家在江州的权势地位,还买不来这位京官一个面子吗。 难道萧家在朝中的威望,不及陆家那个卖主求荣的建安侯陆景曜。 萧统百思不得其解,在他脑子里,办成一件事的方法只有两种办法。 钱财或是权力,除此二者外,再无别物。 “萧员外”季成弘的声音传来,让他一惊,从思考中顿过神来。 “怎么?” “阁下的诗,作的真好”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明明是夸他的话。 萧统却没来由的感觉浑身不舒服,还从其中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这个老不死的”萧统心中暗骂,嘴上还是道了谢。 “季大人的赏识,萧某心领了,那接下来” 他望向季成弘,经过这么一闹腾,他连接下来要干什么都忘了。 “该由在下出这命题诗了” 萧统这才想起来,接下来这个环节,是现场作诗,这才是水榭诗会真正重要的环节。 现场作诗不比开胃诗可以提前准备,因而不仅要求作诗人要有相当的水平,而且对心态也有很高的要求。 “季大人请便”季成弘踏步向前,抬头朗声道。 “今夜之题,咏月” 季成弘话音刚落,各路有意破题的才子立马行动起来,稍有些才学的都在冥思苦想。 不知不觉,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该到了交卷的时候了。 只见那些所谓的才子们有的抓耳挠腮,纸上只落下了几个字,有的埋头不起,纸上的字迹已显缭乱 有的捶胸顿足,差点把纸撕碎了。 负责收诗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把堆成小山状的纸张摞好,呈给评审处的那些老头们看。 下人们从季成弘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装作不在意的瞥向那些诗作。 意识到另一首《将进酒》可能在今夜诞生,不由心生好奇。 又突然想到身边这位萧员外萧公子今夜的计划,是要以一首状元诗名扬江州,再公布自己和唐宓的婚约,出尽风头的 如今这前者自然是泡汤的了。 但后者,季成弘几乎敢肯定,陆逸飞所作的咏月诗一出 这最后的风头,萧统也很难出的成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众才子已心乱如麻,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若是自己的诗作能在这水榭诗会上被挑出来,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且不说才名能够远扬,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是在仕途上也极有帮助。 他们家中虽大多有祖上官荫,但若是自己能像杜万卷般出名,走在大街上都有人侧目偷窥。 那样的感觉,想必也是极好的。 终于,在第五炷香燃尽的时候,评审桌上的几位老人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他们颤颤巍巍的把挑出来的几首佳作递到季成弘手上,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像是经历了什么震撼的事情,久久回不过神来。 大家的好奇心早就被勾起来了,却又看见季成弘一张一张的看着挑出来的诗作。今年水榭诗会命题诗的最后评选,就掌握在他手上。 每一年,选出来的命题诗数量不一,多的时候有十几首,少的时候只有一首。而今年季成弘拿到手的纸张,看上去略有些厚度,估摸着有十张左右。 台下众人不断猜测究竟花落谁家,此刻已经到了最紧张,最惊心动魄的时候。 连那些无才也无心,正在陪女子喝酒的少爷公子们也目不转睛的注意起季成弘来。 唐宓也终于抬起她那张倾国倾城,绝世独立的脸来,望着季成弘手里的考卷。 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才气冲天的暴击 季成弘不断翻动着手里这几张流淌着才华的宣纸,翻阅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然后把纸凑近自己的眼睛,上上下下又扫视了几遍,这才继续往后翻。 可没翻一会,又做出和刚才同样的动作来。 等到最后一张宣纸被翻完,季成弘愣了好一阵子,又把纸翻来前面几页,重复的翻来覆去。 一直持续了几十次,时间所用,竟是比刚才那些老学究集体评审花的时间还要久。 宝榭下的众人渐渐从提心吊胆变成了不耐烦,即便是最后的评审,需要他尽全力去抉择,也不需要这么久吧。 翻来覆去的看,像是要当场把这些诗作背下来不可。 “劳烦诸位久等,今年整个水榭诗会,最上佳的命题诗已经在季某手中了”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集中起来,屏息凝神,侧耳静听。 “第一首” 季成弘一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声音细听起来,还带着颤抖的感觉。 “灯明月暗,谁晓嫦娥叹?偏羡织牛隔星汉,不必孤身秋半 人间宴宴成欢,思情泪泪如川,此夜云浓风冷,团扇却忘天寒” “徐兄,你的!” 那位尖嘴猴腮的孙公子激动的大喊大叫起来,比他自己中了都激动。 一旁的竹竿徐公子面色涨得通红,左手不断搓着手指,嘴唇微动,抬头迎接着众人的注目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在做梦。 “《清平乐·咏月》徐达徐公子所作” “好好好”孙公子绕着他转了几圈,手舞足蹈的又蹦又跳,还要拉着他的手一块起舞,被徐达冷漠的甩开了。 “第二首” 季成弘毫不理会两人引起的小骚动,继续道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杜万卷杜公子的《望江州》” 宝榭下又是一阵掌声雷动,一听杜万卷的名字,一些人连鼓掌的力道都大了些,连那些侍奉的丫鬟们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其实这首《望江州》中规中矩,并不是杜万卷最好的水平,但无奈他的人气实在太高,掌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响彻整个天空。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杜公子真是个情种啊” 大家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诗作本身,这首《望江州》表达的正是恋人分手之后藕断丝连,恋恋不舍之情,最后那句“照见负心人”更让众人猜测个不停,让杜公子所中情伤的妙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待闹腾声渐低,季成弘才不紧不慢的接着念下去,看来今年命题诗出彩的有不少。 江州各郡各县的老爷,少爷,公子均有涉及,一首首佳作频出,不断有专门负责抄写的书办把诗抄了多份,在水榭园中散发出去。 萧老爷子打了一个哈欠,仰头往后靠了靠,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萧统无才作诗,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作为东道主的萧家,本来就不用做这命题诗。 而诗会的大多时候,他都没怎么注意,只是忙着和主动凑过来的官员商贾敬酒互相祝贺,一旁的唐鹤轩身为一方大吏,更是少不了应酬的人,两人偶得抽出空来,才互相闲聊几句。 到了诗会的后半场,萧老爷子的太守女婿蔡青天蔡大人也拿着酒杯过来和他们共饮,交谈甚欢。 几人越聊越欢,似是已将这诗会抛到脑后了。 又念了几首,眼见季成弘手上的纸已经越来越少了,众才子竟不觉有失望之感,要说之前那几首被选成上佳之作的诗作,好是好,但大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因而不时有人摇头,说这水榭诗会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再过上几日,这些被选出来的诗作就会被装订成册,署上名字,印刷成一本本诗集,放到书坊中去卖,这些作者都能赚到一笔不低的润笔费,不过也就此为止了。 要说成为经典之作被这天下的读书人广为传颂,那恐怕是痴人说梦了,别说传遍天下,就连传出江州都困难,别说传到后世,知名度就是维持一两年都极为困难。 突然,季成欢接下来的一句话钻进众人的耳朵里,把大家震惊的无所适从,一时难以置信 “接下来这四首咏月佳作,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可奇了,自水榭诗会开办以来,还没有这样的事,一人同时有四首命题诗被评为佳作,就算写诗人才华盖世,举世无双,可这么短的时间,写四首诗,还是上佳之作,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众人怀疑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季成弘轻叹一口气,他叹的是自己这个新收的学生再一次给了他极强的挫败感,这四首诗中的任何一首,他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只可惜陆逸飞没有出现在诗会现场。 不然,全场的焦点早该是他的了。 季成弘兀自念下去,《望月怀远》里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首先单刀直入,不等众人细细品味,又来一句《苏幕遮·碧云天》的“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月下独酌》紧随其后持续暴击“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最后,用《春江花月夜》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沉寂多时未说话的杜万卷杜公子忘记了摇扇子,折扇啪嗒一声砸在他脚上,他视若罔闻,只是嘴里一个劲的喃喃自语,“好诗,好诗”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尖嘴猴腮的孙公子和竹竿徐达公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扭过头去,同时咽了一口唾沫,同时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州刺史唐鹤轩,淮安太守蔡青天,萧老爷子陆续放下酒杯,起身朝宝榭那边痴痴望去。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唐宓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诧异之情,也好奇起这几首到底是哪位大才子所作。 待最后一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从季成弘嘴中说出来,连萧统都大喊一声“好!” “以上四首,都是陆大少爷陆承安所作”季成弘艰难的说完这句话,望着那个藏在角落里已被人遗忘多时的陆承安,心里默默为他捏了把汗。 今晚,他出了这个天大的风头,无疑是把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之地,问题是,陆逸飞能替他作诗,这接下来的事情还能替他应付的了吗。 季成弘的预感不错,这四首诗纵然才气冲天,冲击力极强,但震撼程度还是比不过陆承安这个名字,如同在众人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既然如此痴傻的陆大少爷都能作出这样的诗词,那岂不是意味着落选之人连傻子都不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窃诗与枪手 萧统首先发难,他仰天长笑,一串串笑声钻进陆承安的耳朵里,陆承安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应接不暇。 萧统不怒不恼,脸挂笑意,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陆承安。在他心里,陆承安天生要低人一等,要不然,陆景曜也不会把他从京城赶回老家,要不然,他也不会待在府中闭门不出,和江州的公子少爷圈子没有丝毫交集。 月亮半掩半藏在乌云后面,几缕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萧统的脸镶嵌在其中,变得愈加阴冷可怖。 萧统笑过之后,像是开启了某个装置的隐藏开关,所有人都跟着一齐笑起来,如果此时有鄙视链这个概念的话,可以这样说,陆承安就是鄙视链低端那个最低微,最卑贱的存在。 当然,这个鄙视链仅限于水榭园里的贵人们,对于布衣百姓来说,陆承安这个大少爷,仍然是他们想攀附都攀附不上的人 哪怕这个少爷的脑子有点不太灵光。 “好,好,很好,剽窃这种恶心的勾当都干的出来,陆大少爷,你真是太让人恶心了”说罢,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满脸厌恶的表情。 陆承安听到萧统说他偷盗,心里也是吃了一惊,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读过的书极其有限,到底是不是剽窃之作,他心里也没有底,此时被咄咄逼人的萧统这样一问,像是将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寒意一直渗入骨髓,钻进心里。 不过这次,人群中出现了分化,萧统的死党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这位萧员外,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嚷嚷起“偷盗”“窃贼”的词汇来 有些读书多,甚至有大功名在身的才子聚在一起讨论他们看过的诗集,这四首诗如此之好,若是有人读过,哪怕只是其中一首,一定会在脑中留下印象的,可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自己之前看过类似的诗词,不由对陆承安剽窃诗词这椿罪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而那些只顾花天酒地的少爷公子们既不支持萧统,也不反对,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 “诸位若是不信我的话,那就请季大人评一评理”萧统意味深长的看了季成弘一眼,“这四首诗,到底是不是剽窃之作” “我没有,不是”陆承安的反应本来就比别人慢半拍,此刻又赶上着急,哪有刚刚杜万卷杜公子对峙萧统的剑拔弩张,说话的气势明显低了不知几个级别。 “你不用着急申辩,公理自在人心”萧统冷冷道。 “季大人,你说呢?” 季成弘纹丝不动,像个雕塑般摇摇头“季某才疏学浅,不知” “你不知道?”萧统眼珠子布满血丝,上下打量着他,调侃道“堂堂大乾朝国子监祭酒大人,连这四首诗是抄来的都看不出来吗” 其实季成弘早知这四首诗不是偷盗之作,他刚才那么震惊,就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这些绝世名作,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而且他也不相信,以陆逸飞之天才,会屑于用这剽窃的手法博人眼球。 “犬子,不得对季大人无礼”萧老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生怕萧统又给自己丢人现眼,干咳几声给季成弘解围道“季大人说不知,那便是不知” 萧统无奈,又走到评审席几位老先生面前,厉声道 “你们说,这四首诗是不是他抄来的” 几位老先生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只见其中一位已近耄耋之年,胡须泛白垂到胸前的老先生终于开了口。 “的确如萧公子所见,这四首诗都是偷盗之作,一字不差,抄的是一本《杨文公诗稿》的诗集” “那是什么诗集,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对啊,杨文公又是何人” “杨文公乃前朝大儒,一直隐居山林,名声不为人所知,且《杨文公诗稿》刊印极少,又是残本,因而所藏之人并不多” “他若是能写出这样的诗作,早就千古留名了,我看,是根本没有这个人吧” “把那本诗集拿出来看看啊” 老先生不善撒谎,这几句鬼话哪里能应付的了那些一心求真相的才子们,民愤被一下子点燃,萧统的死党们自然予以强烈回应,两拨人聚在一起,不仅嘴皮子没停下,隐隐看去,似是还有动手的倾向,诗会的局势似乎又要失控了。 陆承安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多言,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了出风头没有听家中长辈的话了,此刻捅了这样的篓子,他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办了,只想快点逃回家去,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萧统不管他们,只是大步流星,走到陆承安面前,从桌上随手抓起半杯酒,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手臂,顺着陆承安的头就倒了下去,酒水滑过陆承安的头发,滑过他的耳畔,覆盖着他的肌肤,一直滑到他的下巴,然后滴落在地,寂静无声。 陆承安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痛,眨眼的频率也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几滴泪珠不受控制般的从眼角滑落,混杂在酒水中,在陆承安脸上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流淌,直至奔溃。 “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萧统将已经倒空的酒杯随手一扔,酒杯翻滚着跌落,化作一地碎片。 萧统抓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道“你父亲那个卖主求荣,不忠不义的势力小人,为了苟全性命竟做出那样的事来,当年家父一气之下差点驾鹤西去,如今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也算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陆承安对于他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听得懂一句,听不懂一句,萧统所说那件事,指的自然是讳莫如深的京城流血夜,陆承安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档子事,一下子拨动了他记忆最深处的那根弦,在脑海里震荡开来,更搅的他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你还不承认,那些诗是抄的吗”萧统仍旧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不断逼问着。 “我真的没有抄!!”陆承安狠狠大吼一声,把萧统吓得一凛,抓他手的劲道也松了几分,他抹了一把眼泪,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你既然固执己见,死不悔改,那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你现在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再作一首咏月诗,反正以陆兄之天才,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萧统死盯着他,看着他越来越慌乱的眼神,心里更加确定,陆承安这几首诗,定然不是他自己所作。 “这些诗,确实不是我作的”陆承安没有办法,只得实话实说,把陆逸飞招供了出来。 季成弘的心突然紧了一下,若是有人问起陆逸飞怎么提前知道了命题诗的题目,恐怕这事就难办了,不过就算是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 至于为什么向陆逸飞提前泄了题。 唯有一首《将进酒》可以解答这个问题,季成弘是真的,真的被陆逸飞的才华所折服了 “什么,是令弟所作?”这个回答倒让除了季成弘以外,萧统在内的所有人深感意外。 另一头,唐鹤轩看看一旁的萧老爷子和蔡青天,又看看正在大动干戈的陆承安和萧统,自言自语道“今年的水榭诗会,真是格外的有意思啊” “陆逸飞?”萧统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他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印象,只知道他是陆家二少爷,从小在淮安长大,听说生的聪颖,长相俊俏,和陆承安完全是天壤之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个庶出的少爷。 “此事当真?”萧统对于陆逸飞不太熟悉,不敢妄加论断,可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番地步,若是草草收场,让他萧员外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说,也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信了陆承安的话,万一他是在撒谎呢,萧统还是不信,这世上真有人天才到了这般地步,光这咏月诗就能作出四首足以留名的佳作,更何况,这个人不过十五岁的年龄。 倘若此事当真,那便是百年一遇甚至千年一遇的奇才,是文曲星下凡的化身。 如此想来,他更想想见识见识,这个陆逸飞到底是何方神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天才驾到 “那就请令弟前来,问个清楚,这四首诗词到底是不是剽窃之作” 萧统铁了心,要把自己的栽赃持续到底,既然他提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陆二少爷陆逸飞,索性就一锅炖了,让陆家丢个大人。 陆承安犹豫不决,他并不想给陆逸飞添麻烦,更不想把这事让别院的两位长辈知道,“这样这样不妥吧” “怎么不妥,想必令弟是文曲星下凡,难道我们这些俗人,连见他一面的资格也没有吗?” “来人”萧统招呼了两个下人过来,“去侯府,把陆二少爷请来诗会”他故意把“请”字说的很重。 “这么晚了,不太好吧,再说邀请函” 一直指挥下人伺候宾客的萧府大管家这时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嘴,却被萧统那道杀气腾腾的目光逼的赶紧低下头去,双手不断揉搓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去请!”萧统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他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季成弘,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现在他认定,季成弘已经被陆家收买了,可季成弘脸上丝毫没有慌乱的表情,波澜不惊中好似还藏着一股笑意,这让萧统更加恼怒,不知这位祭酒大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只听几个下人回来汇报,陆二少爷已经请来了,正在门口下轿,萧统点点头道“快请” 泪眼婆娑中,陆承安终于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听到了那串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在下陆逸飞,见过萧员外,见过季大人” 陆逸飞走到水榭园中央,挨个问候众人,举止不凡,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一丝慌乱,这番样子,实是让许多第一次见陆逸飞的人在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见过唐小姐”陆逸飞最后向唐宓问好,双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人均是微微有些惊诧,陆逸飞自认在前世里也算是见过无数长相极美的女子,可眼前这位,还是让他心跳猛的加速,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言说的美,像是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感觉,在他心里轻轻掠过,更像是一张的大网,微微一紧,就足以让人沦陷。 而唐宓见到陆逸飞的第一感觉,倒不是惊艳于他如雕刻般的分明五官,而是惊艳于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那种气质她之前从未见过,仿佛对这世间的礼法不屑一顾,洒脱飘逸,不拘小节。 “唐小姐就不用见过了”萧统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陆逸飞有些尴尬,也只好一笑度之道“也好,也好” 又看萧统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挠挠头道 “在下并未收到水榭诗会的邀请函,不知为何蒙萧员外厚爱,如此大张声势的将在下请来,实在愧不敢当” “你当真不知?”萧统斜着眼打量陆逸飞。 “不知,请萧员外请教” “我请你来,是想知道,令兄剽窃诗词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剽窃诗词?”陆逸飞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剽窃什么诗词?” “你装的还挺像,难不成你们兄弟俩是想演双簧不成”萧统双手叉腰,烦躁的喘了几口粗气。 “《望月怀远》《苏幕遮·碧云天》《月下独酌》《春江花月夜》,再加上先前那首《劝学诗》共五首诗,听陆大公子说,都是你的偷盗之作” 萧统开始胡搅蛮缠起来,竟把一开始就证明了清白的《劝学诗》也扯了进来。 “哦”陆逸飞点点头,“萧员外说的是这几首诗作啊,都是在下练习时的拙劣之作,不值一提,哪里值得萧员外如此上心” “你”萧统被他噎着了,这副狂妄的口气真是前所未闻,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反驳为好,索性顺坡下驴道 “既然如此,陆兄就在此地,给我们大家再作一首咏月诗,让大家开开眼” 陆逸飞却是摆摆手道“今日不行,在下身体劳顿,想要回府歇息,我的兄长想必也一样”陆逸飞边说话边走到陆承安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得罪了,告辞”陆逸飞和陆承安又走了两步,却不得不停下了,只听萧府的家丁护卫将水榭园的门口牢牢守住,手执寒光闪闪的兵刃,看这架势,谁都别想跟这里一言不吭的出去了。 “萧员外这是何意”陆逸飞紧锁眉头,回头问道 “进来易,出去难”萧统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都拧成一团,看上去狰狞无比。 “今天这椿事,陆公子不给诸位一个合理解释,就别想顺顺利利的从我这门走出去” “哦?”陆逸飞眉毛一挑,他没想到,萧统竟然如此烦人,更没想到,满院子的达官贵人,竟无一人有异议,默许了他的行动,真是岂有此理,江州的刺史,淮安的太守,均在诗会之中,他竟不管不顾,用武力将水榭园封闭,只为了堵自己和陆承安两人,撒一口气罢了。 人群中的杜万卷皱着眉头,突然问道 “陆公子,在下有一个疑问,这些诗就算是你亲笔代作,那这命题诗的考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陆逸飞心里一紧,这也是他最想回避的问题,眼下他也想不到完美无缺的回答,只能表面镇定,云淡风轻道 “此乃中秋佳节将至,猜到以月为题也是正常的,陆某不过运气上佳,恰好压中了罢” 这样的解释自然不能服人,光是听起来就漏洞百出,但杜万卷用眼角余光瞥向季弘成,又瞥向陆逸飞,折扇一挥,竟是没再追问。 论家中背景,陆家自然是不输萧家的,但此时是萧家占了上峰,请人代作诗词本就违背了水榭诗会的规矩,而陆逸飞提前知道命题诗的考题,也有暗箱操作的嫌疑,此刻他拒绝当场作诗,正是坐实了他那椿最大的罪名,便是剽窃他人诗词,据为己有。 “陆公子,逃避可不是好办法,你若是清白的,那便请现场成诗,以脱嫌疑,你若真是有剽窃之举,此时认个错也是好的,大家不会追究你更多”萧统娓娓道来,脸上始终难掩幸灾乐祸。 “就当我是剽窃的好了”陆逸飞话音刚落,众人终于按捺不住,炸开了锅,谁都没料到,陆逸飞竟然如此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窃诗行为。 这时候一个下人恰到好处的跑来禀报,说是在府中的藏书阁,发现了那本《杨文公诗稿》,上面确实发现了陆逸飞这四首诗作,他小心翼翼的呈上来,萧统喜上眉梢,忙翻开给众人传阅着看。 “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啊,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逸飞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嘴巴,惊的是萧家造假效率和能力如此之高,竟能在一会功夫内迅速伪造做旧出一本书来,萧统看他表情又变,不禁更为得意,觉得已是胜券在握。 他拍手示意众人安静,接下来的环节,是萧家蓄谋已久的,萧统先是撇开了陆逸飞这一椿事,然后竟是宣布了另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实不相瞒,萧某和唐小姐早已定下婚约,如今万事皆已具备,只是还需家父择个良辰吉日” 话音刚落,萧老爷子就走上宝榭,佝偻的背好不容易才挺直,抬起那张因为饮酒过多而面色潮红的脸,向众人点头示意,向众人再次确定了这个重磅消息。 “犬子和唐小姐大婚的时日,就定在下个月的庚寅日”萧老爷子笑容可掬,却见那些才子们无一不捶足顿胸,垂头丧气,脸上一片落寞之情,那些纨绔少爷和公子也把亲热正浓的青楼女子从自己身上分离,扭扭自己酸痛已久的腰,想到唐宓这样的美人以后就要和萧统一人承欢,心中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而那些年长的官老爷们明白,此次联姻,定然会将本就交好的萧家和唐家捆绑的更紧,说是强上加强也不为过,江州官场上的这两棵大树,已经根深蒂固,非常人所能撼动了。 随着唐鹤轩,萧青天等大员纷纷起身,众人不管情愿与否,都只得纷纷挂上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一时间水榭园中喜气洋洋,到处是祝贺道喜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随手拈来的千古名作 杜万卷一个人默然伫立在人群之外,只觉耳边的喧嚣声都已沙哑,有无数根藤蔓从他内心最深处爬出来,疯狂的聚拢在一起,尖锐的荆棘把他的心划的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他猛的抬头,透过唐宓清澈可人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感情来,自己却没来由的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泪痕。 强颜欢笑,大抵如此。 “如此大喜之日,诸位来参加水榭诗会的宾客,也都是我萧某的宾客”萧统话锋一转,“除了他们”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脸满不在乎的陆逸飞和唯唯诺诺的陆承安,“烦请恕罪,萧某的水榭园,不欢迎身无才学之人” “身无才学?”陆逸飞轻叹一口气“还有呢?” “身无才学也就罢了,却还要行剽窃之事,剽窃之事也就罢了,却还要恬不知耻,颠倒黑白,蒙混过关”萧统痛心疾首道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好,好,好”陆逸飞不喜不悲,只是拍起手来,发生清脆的啪啪声。 “既然两位承认了剽窃之事,那就放两位离开,来人,送客”萧统说道 随后萧府的大管家缓步到陆家两位少爷面前,拖长声音道 “两位,请吧” 陆承安抓住他的袖子,带着哭腔道“都怪我,都怪我” 陆逸飞不急不慌的对陆承安安慰了几句,然后出人意料的甩袖,转身,走回水榭园的中央,月光和灯光幻化成一条光影巨龙,缠绕在陆逸飞身上,让他像是发起了光一般耀眼。 “你要干吗?”萧统大叫 “干吗?自然是写诗”陆逸飞不等他回答,大吼道 “笔墨伺候!!” 这一声吼的惊天动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疯了吧”众人窃窃私语,萧老爷子也拉下脸来,他本不在意陆逸飞到底有没有剽窃诗词,但若是在他的水榭园里撒野,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给他取来”季成弘突然面带笑意的开口,他知道,陆逸飞是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萧府的下人们见萧老爷子和萧统都没有发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季成弘的话。 “快去”季成弘提高了几分声调,“诗会,诗会,难道不让人作诗吗” 下人们不敢怠慢,只好取来纸笔,递给陆逸飞。 “给本公子把纸展开”陆逸飞吼道,下人们只得照做。 只见几尺长的洁白宣纸不染一丝尘埃,被整整齐齐铺展在桌子上,两个下人像镇纸一般压着它。 “不够”陆逸飞继续高声道“本公子从不在一张纸上作诗” “那?”季成弘也有些迟疑,不知道陆逸飞这是在搞哪一出 “我要八张桌子,八张纸,十六个人” “姓陆的,你到底要干什么”萧统火冒三丈,怎么自己家的下人由起别人指挥了,还有,陆逸飞怎么突然要作诗,难道是嫌出丑出的不够多,在这里接着胡搅蛮缠?” “都从他吧,看看他到底能翻出什么浪来”萧老爷子发了话,下人们赶紧行动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陆公子好大的架子,难道每次剽窃他人诗作时也是如此派头?” “萧大人想必误会了,陆某从未承认过剽窃之事,只是令郎固执已见,在下也只好随了他” “好一个随了他”萧老爷子捋捋胡子,目露凶光,此时作诗前的准备工作均已按照陆逸飞的嘱咐完成。 八张桌子,八张宣纸,十六个下人规规矩矩的站好,将纸压的没有任何褶皱。 陆逸飞抄起一壶美酒,咕咚咕咚灌入嘴中,涓涓的酒水不时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将整个下巴覆盖着一层酒气。 陆逸飞左手举壶,右手执笔,走到第一张桌子前,毫不犹豫的写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然后一个转身,又大饮一口酒,退到另一张书桌前,写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接下来的动作如出一辙,饮酒,提笔,作诗,顺势而成。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蹴而就,毫不拖沓。 写罢,陆逸飞那壶美酒也刚好喝完,他扬手一扔,酒壶落地之时,真气也在体内运转开来,汇聚在右手那支毛笔上,嗖的一声,毛笔从萧统头顶飞过,钉在墙内,笔杆不断振动着,几滴还未干涸的墨水从墙上滑落。 最后,陆逸飞拉着狼狈不堪的陆承安,仰天长笑而去,留下一园子错愕的人不知所措。 破晓的晨曦洒向淮安郡,几缕清风将这座沉睡的城市温柔唤醒,大街上陆陆续续的行人多了起来,官吏们赶着去衙门的高头大马驶过地面,留下一圈深深的轮轴印,扬起的灰尘四处飘散,几个在路边小摊吃早餐的布衣百姓骂骂咧咧的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便迫不及待的端起一碗小米粥,把嘴贴到碗沿上,仰头便喝下了半碗,然后呼出一口热气,全身上下都觉得温暖舒适了起来。 还在睡梦中的陆逸飞翻了个身,只感觉耳朵根痒痒的,有种沁人心脾的香味不断从鼻子里钻进心里,他的右胳膊又麻又酥,几乎失去了知觉。 陆逸飞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才撩开眼帘,看见婉儿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自己旁边,便翻了个身,放心的准备继续睡下去。 “不对”他突然猛的叫唤一声,婉儿怎么睡在他旁边,还离他这么近,而且,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不过明显被子的大半部分都在陆逸飞这一头,婉儿那边,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左右,大半个身子裸露在被子之外,白皙的皮肤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极其耀眼,陆逸飞揉了揉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皓腕处,她的脚腕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粉嫩的脚心正对着自己。 “小少爷醒了?”婉儿伸了个懒腰,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你,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陆逸飞大惊失色,抱着一团被子瑟瑟发抖,却死活想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反倒是婉儿落落大方道“这几日天气渐渐转凉了,二太太安排妾身每晚来给少爷暖床,少爷难道忘了?” “暖床,暖的我都要烧起来了”陆逸飞嘟囔了一声,又道“那你怎么一晚上都睡在我旁边” “人家昨天太困了嘛,少爷又喝多了睡在地上不起来,妾身好不容易才把少爷搬到床上,累的不想动弹,就,就睡着了” 陆逸飞一头黑线,喃喃问道“那我昨天晚上,没对你做什么吧” “少爷你睡得不省人事,想做的事恐怕已经在梦里做完了”婉儿嘲笑道,陆逸飞这才长吁一口气,虽然以他的少爷身份,做那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陆逸飞毕竟还有前世留存下来的道德观,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轻易的祸害一个小姑娘,哪怕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 陆逸飞明白,他和婉儿之间,注定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可惜了这段青梅竹马的浪漫岁月,可惜婉儿还不太明白,生而为人,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只有习惯了分别,才不会让失望攒的过多。 自水榭诗会已经过去了三天,陆逸飞声名鹊起,才名誉满整个江州,甚至一路传进了京城,引起京城诸多士子热议。 只因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太过耀眼,可以称得上是百年一遇的惊艳之作,那夜陆逸飞的事迹被传的神乎其神,成为街头巷尾里布衣百姓们的饭后谈资。 不过当时陆逸飞的做法,确实称的上是潇洒自如,洒脱不羁,八张纸,八张桌子,一支笔,对月畅饮,泼墨成诗,恍如文曲星下凡附体,真可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所以那天晚上,陆逸飞很爽,萧统很不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挡路者 众人终于明白了陆逸飞不屑于争辩的原因,原因是胸有成竹,清者自清也。什么剽窃之举,什么替兄代作,所有被诟病的问题都被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冲刷的一干二净。 任凭萧统如何栽赃诬陷,都显得苍白无力,而众人对陆逸飞这番天才之举过后的反应也各不相同。萧统恼羞成怒自是不必多说,杜万卷一脸赞赏,看陆逸飞的眼神满是欣赏。季成弘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震惊的不轻,只觉得唯有天才二字才配评价陆逸飞。萧老爷子看见自己儿子失了面子,下不了台,心中自然也是恼怒,但他毕竟熟读圣贤书,深叹一口气道“真是天不绝陆家啊” 至于唐鹤轩,蔡青天等官府大员,以及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嘴上虽不愿过多夸赞陆逸飞,但心里对他却已是佩服到了极点。 而唐宓只是一个劲的盯着陆逸飞的背影发呆,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还是久久回不过神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唐宓默念道,居然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婵娟他是在说月亮,还是在说我” 她对这个问题无比执着,以至于终日发呆,独自傻笑个不停,伺候她的丫鬟们不知小姐在乐什么,不过难得看见小姐有笑脸,她们也跟着高兴,就这样过了几天,唐宓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和她关系最好的贴身丫鬟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丫鬟意味深长的看着唐宓,最后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随后两人打闹起来,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这件事情过后,陆逸飞在侯府别院的地位也得到了显著提高,老太太和二太太终于完全确定,陆逸飞是个百年甚至千年一遇的天才,他们全然已把陆逸飞当作了陆家未来的顶梁柱,因此嘱咐丁管事和所有下人们,从今往后,陆逸飞所说的的话,所办的事,也就是她们的意思。 丁管事自然应允,笑脸盈盈的跟在陆逸飞屁股后面,鞍前马后,陆逸飞一时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便给他找了一椿事来做,再过几日,他打算把自己那个早就筹备好的想法变成现实,就是那间所谓的“三味书屋”选地之类的前期筹备事项,便一应交给了丁管事去做。 慕风雪好久没有带他去练功了,陆逸飞倒是突然有些怀念他的“虐待”了,不过这位大剑客这几日不在府中,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府里上下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陆逸飞也只得把这练功的念头暂且抛到脑后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提,陆逸飞那位私塾吴先生,在听闻了陆逸飞的天才事迹后,羞愧难当,又把以《水调歌头·水调歌头》为首的五首诗仔细看了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样的诗词,别说五首,他就是连半首也写不出来。 陆逸飞对吴先生倒是丝毫没有狂妄之举,恭恭敬敬不失礼数的送走了他,老太太那边为了犒劳他,象征性的在淮安郡的乡下地区置办了一处屋子外加几亩地,每个月定期给他送去一点生活费,也算是让他过上了滋润的退休生活。 既然练功和读书这两椿事都一时空了出来,陆逸飞便有大把时间空了出来,他和婉儿追逐打闹,嬉笑斗嘴,就如他们六岁时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又和那时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在占便宜这件事上,陆逸飞明显是变本加厉,婉儿的身体发育也有了些许少女的风韵,曲线毕露,袅袅婷婷,看的陆逸飞总是心生波澜。 而婉儿对于他这些行为像是习惯了一样,倒没有做出多大的反抗来,只不过她有时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搞得陆逸飞也没有什么兴致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婉儿的心情时好时坏,捉摸不定,陆逸飞不断想法子逗她开心,可就连之前最灵的讲故事都不起作用了,他为此很是苦恼,决定带婉儿出府去散散心,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这淮安郡的风景,自己还没有好好逛上一逛呢。 出发之前,婉儿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当窗理了云鬓,对镜贴了花黄,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 陆逸飞没带下人,也没带家丁,只是让自家的马夫将他和婉儿拉到熙日街,那是整个淮安郡最繁华的商业坊。 两人在这里吃了串糖葫芦,便悠闲的在熙日街上闲逛起来,一时间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四面八方皆是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有卖杭州丝绸的绸缎行,卖青州脯子的干果行,卖雍州陶瓷的瓷器行,卖兖州人参的药材铺。 此外,卖鸡鸭鱼肉的,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装裱字画的,卖书的,卖纸的,卖古董的,卖珠宝的,卖花的,算命的 两人皆是好奇的左顾右盼,只恨没生出四只眼睛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原来这市井繁华之地,竟是这般热闹”陆逸飞看了一眼婉儿,摇头晃脑道“只可惜陪我逛街的人,是个惹人厌的丫头片子” “少爷是嫌弃我咯”婉儿佯装生气,皱着眉头,瞅了陆逸飞一眼,然后把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弯成一个小圆圈,放在嘴里哈了几口气,踮起脚尖,费力的朝陆逸飞头上挥舞。 “打我呀”陆逸飞把头微微下倾,嬉皮笑脸道。 “你”婉儿拼命的踮起脚尖,已经到了最大限度,却还是弹不到陆逸飞,只得作罢,气的婉儿一跺脚“哎呀” 陆逸飞有些嚣张的看着婉儿,却见婉儿鼓起的腮帮突然又收了回去,左右看看,故作神秘的把食指竖到嘴唇前,“少爷,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陆逸飞被她这幅神秘的样子吸引住了,不由弯下腰,低头凑近她,婉儿趴在陆逸飞的耳朵前,突然积聚全力,照着他的脑袋上用力弹了一个脑瓜崩。 “嘶”陆逸飞感觉到疼痛,生气的挠挠头,却看见周小婉正朝他咯咯的傻笑,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边笑一边做着鬼脸 “你这个臭丫头”陆逸飞看着她那副傻样,也跟着笑起来。 “哇,好亮的灯!”婉儿突然看着陆逸飞身后大喊,“好好看,好好看”紧接着便开心的拍着手,活蹦乱跳起来,陆逸飞和周小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果然一片灯火璀璨,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去看看”陆逸飞抓起婉儿的手,一同奔向光亮处。 又跑过了几条街巷,他们这才看清,发出光亮的是几十盏巨大的琉璃灯,悬挂在淮安郡最高的楼“望月楼”上,望月楼附近,几座巨大的庙宇被照得通亮,四面八方的人流在这里汇聚,几乎将宽阔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隐隐看到庙宇正殿一片热闹非凡,搭着戏台,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三国时期那些南征北战,血染天下的英雄事迹,旁边还有木偶戏的几套班子,以及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相声艺人们,戏台的对面,还有变戏法的,扭秧歌的,踩高跷的。 中秋佳节已过,但热闹的气息依旧浓郁,陆逸飞正看得眼花缭乱,突然间,婉儿看到卖面具的商人,便有些走不动路了,扯着陆逸飞的衣角央求他跟自己一块去看看。 婉儿得了陆逸飞的应允,便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去了,她刚跑到官道中央,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夹杂着怒骂声,像一柄利剑将人群劈开,几匹快马奔在前面。 “驾,驾” 马车所至的官道上空无一人,人群都有意识的避让着,但婉儿吓了一跳,伫立在官道中央,一时竟忘记了躲闪。 只见马夫猛拉缰绳,下意识的发出“吁”的一声 “找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星月坊的大掌柜 婉儿刚刚缓过神来,眼神呆滞,不知所措,直到陆逸飞冲过去,把她从马车前抱走,她才有些微微的回过神来。 “何人挡路?”马夫旁边一位满脸刀疤,武人打扮的男子翻身下马,不由分说,一脚揣在陆逸飞身上,用了八分的力道,陆逸飞措手不及,一时真气不足,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只来得及护住身体的关键部位。 那武人却也感觉到了疼痛,以为是陆逸飞故意抵抗,不由更怒,竟用手去摸腰间那把配刀。 “你们凭什么仗势欺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武人耳朵里,他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不知深浅,一时也被镇住了。 “怎么回事?”这时马车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将车帘掀起了大半。 “前面有人挡了官道,惊了咱们的马儿” “砖头,办正事要紧,赶紧绕开便罢” 这位被称作砖头的武人继续道“还不快过来,给我们掌柜家的行礼道歉” “道什么歉,明明是你们不对在先”婉儿毫不畏惧的说道,挺直腰杆,哪里像个柔弱的丫鬟。 “你是哪家的小姐”砖头越发觉得眼前这两位不是普通百姓,再看他们身着的衣服,也均是名贵的绸缎制成,对刚才自己的莽撞行为也有些后悔之意。 “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个丫鬟”婉儿冷冰冰的道。 “丫鬟也敢这么嚣张?”砖头难以置信的上下看看她,又把视线转向陆逸飞道“我要和你家主子说话” 陆逸飞面露愠色,刚才那一脚踹的他莫名其妙,他是堂堂陆家二少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人当街踹了一脚,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疯狗,仗的又是谁的势”陆逸飞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也要和你家主子说话” 砖头果真是个暴脾气的主,他一听这话,跨步向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将陆逸飞笼罩其中,然后伸出手,就要揪他的领子,陆逸飞紧锁眉头,许久未用的强大真气被完全激活,一点点贯通着经脉,然后一跃而起,真气流呼啸而出,凝聚在右手手掌上,然后狠狠拍在砖头的胸脯上,砖头惨叫一声,顺势跌倒在地,差点被旁边的马踩上一脚。 “住手”马车里的人显然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他从马车上轻跃而下,只见此人一双三角眼,印堂的距离不超过一尺,一股凶神恶煞的感觉扑面而来。 “砖头,看你惹的好事”他瞪了一眼砖头,方才满脸嚣张的砖头立马萎靡不振起来,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敢动弹。 “掌柜的,是他们有错在先”砖头嘟囔着,“无缘无故,站在官道中央,我看他们是故意的” “闭嘴”他狠狠剜了一眼砖头,扫过陆逸飞的时候,便挂上了一副赔笑的嘴脸。 “在下李顺德,做些小本生意,今日急着进货,故行事多有毛躁,烦请二位多多见谅”李顺德边说话边打量着陆逸飞和婉儿,大概在奇怪这一仆一主到底是何等身份,若是大户人家的贵人,怎么既不坐轿,也不坐车,身边也没有其他下人跟着,还有,刚才瞥得这少爷模样的人身上武功不浅,寻常富贵人家哪有少爷们练武的,这让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李顺德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不是一般的普通的老百姓,砖头那个一根筋的家伙,李顺德有些忐忑,他回头望望自家的车队,已经整整齐齐的排在了后面,车厢里的所有地方装满了书,今天是进货的最后期限,他赶了一天的路才赶回淮安郡来,若是因这椿小事延误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李德顺说完之后,双手行礼,对面那位主子却始终不开口,等了许久才幽幽道“毛躁,欺压百姓,目中无人,蛮横跋扈,难道就凭‘毛躁’二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吗” “你还要怎样,我家掌柜的都和你道过歉了,你不要不识好歹”砖头又要开骂,被李德顺一巴掌扇的闭了嘴。 此刻四周已经有了不少围观人群,有的在指指点点,有的在摇头,有的在幸灾乐祸。 李德顺脸色也渐渐低沉下去,却见陆逸飞接着道“一个经商之人,手下的奴才却比狼狗还要凶悍,真是椿稀罕事啊” 李德顺听了这番话,冷笑道“在下的奴才,在下自会管教,今日之事,在下给你赔个不是,要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银子?”陆逸飞冷哼一声,“我说个数,怕你出不起” “哦?在下倒愿意领教” “一千两”陆逸飞淡淡说道。 李德顺叉腰狂笑,“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我星月坊也掏得起”此言一出,陆逸飞这才隐约猜到了对面之人的身份,原来星月楼星月坊本是一家人所开,星月楼是淮安郡乃至整个江州都负有盛名的酒楼,星月坊也同样如此,也不过,它不是酒肆,而是书坊。 杨二娘把持星月楼,星月坊则是丈夫李德顺在掌管着,夫妻俩这些年赚的银子,恐怕自己都已经数不太清了,想必他说的也不见得是大话。 “原来是李掌柜,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陆逸飞拱手道。 李德顺见陆逸飞态度有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名号吓住了,民间传言,星月楼,星月坊两家这些天之所以生意如日中天,赚的盆满钵盈,背后少不了官府撑腰,因而稍稍知道内情的人,是不敢与他们沾上半点纠葛的,而眼前这位少爷模样的人想必是没有认出来自己是谁,现在才装起孙子来了。 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从一旁马夫手中抽过鞭子,厉声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李德顺,还不快快滚开,你真以为,我会赔给你们钱?” “对,滚开”砖头忍不住附和道,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李德顺,见自家主子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也厉声道“大胆刁民,还不快给大爷我让路” “你们就不想问问,我是谁?”陆逸飞眸子里精光一闪,摸摸婉儿的头,“你们吓坏了我的丫鬟,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让我滚开” 李德顺又是一愣,眼前这位少爷的身份一直是他所顾虑的,但他想了这么长时间,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位少爷的模样,而淮安郡最有权势的几位少爷公子他不能说全都是熟惯之人,和他们个个脸熟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和眼前这位少爷不熟,难道是个冒牌货?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着“诗仙”“诗仙”一连喊了十几次,这声音迅速在人群中炸开锅来,然后以烈火燎原之势,燃遍了所有人。 “什么诗仙?”李德顺偏头去问一旁的砖头,砖头木讷的摇摇头,更是不懂,这其实不能怪李德顺孤陋寡闻,中秋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进书的事,连家都顾不上回去,今天刚刚进了淮安郡,也是一路狂奔,况且他是个商人,又非舞文弄墨的文人,从不关心水榭诗会,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片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中,终于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喊起来,“陆诗仙,陆诗仙,陆诗仙下凡了” 陆逸飞不好意思的耸耸肩,就算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确实惊艳全场,成为江州文人们三句不离的议论话题,也不至于,不至于对自己这般崇拜吧。 在一般的读书人眼里,陆逸飞已成了天上的神仙,既是神仙,那下凡一次不容易,他们见一面更不容易,所以他们要疯狂,所以他们要尖叫,所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 在李德顺惊异的眼光中,越来越多的人疯狂的挤进来,嘴里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冲他对面那位少爷挥手致意。 “疯了吗,都疯了吗”李德顺话音刚落,几个人从他的马车旁边挤了进来,直冲陆逸飞而去,把砖头骑的那匹马都挤的发出几声嘶鸣声来,陆逸飞转了一圈,只是随意露了个笑容,就有数不清的尖叫声传来,那些尖叫声响彻四面八方,既有读书人,也有布衣百姓,商贾小贩,甚至还有和丈夫一起出门的妇女们,若不是封建礼法森严,待嫁闺中的小姐们不能随便出门,恐怕陆逸飞已经陷进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疯狂的粉丝后援会 在无数声“陆诗仙”“陆才子”“陆天才”铺天盖地的攻势下,包围圈越缩越小,陆逸飞只得把婉儿搂在自己身旁,让她把脸贴在自己身上,李德顺也瞧出了些许端倪,不管是诗仙还是才子,前面都要加一个“陆”字。 路?陆?李德顺还是没能想起来这位贵人是谁,但他心中,隐隐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上心头。 陆逸飞此时被围攻的寸步难行,大概是因为除了自己的诗作惊艳众人,自己的长相也是同样吧,陆逸飞自恋的想想,自己虽算不上美如宋玉,貌若潘安,可待遇恐怕快赶上这两个人了。 他正想着脱身之策,忽见几人从家中拿了纸笔出来,央求陆逸飞为自己题诗一首,陆逸飞一想到自己那手勉强合格的书法,便断然决绝了。他在这些人心目中,那简直完美的存在,既然是完美,便不能有缺点存在,就像前世里那些疯狂追星的迷妹迷弟们,对于自己的偶像,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再说,若是自己的墨宝如此容易就能得到,那今后找自己题诗的人,岂不是要从侯府别院排队到京城去。 他轻轻嗓子,示意众人安静,但他微弱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的喧闹声中,婉儿用小指头偷偷戳了戳陆逸飞,道“小少爷,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啊” “这些人都是我的粉丝啊”陆逸飞随口沾沾自喜道。 “粉丝?”婉儿又嘟起了嘴,狠狠掐了陆逸飞一把“少爷又在说胡话了,怎么突然想起吃粉丝了” 陆逸飞也回掐了一把“你不懂就算了,总之,本少爷可出了大名了” 陆逸飞笑起来,周围的人群像火上浇油般更加沸腾“诗仙对我笑了,诗仙对我笑了” 陆逸飞无奈,可就在这时却听见婉儿一阵抽噎啜泣声自他怀中传来,钻进他的耳朵里,这声音细若蚊蝇,可在陆逸飞听来,却比周围的欢笑恭维声要响亮的多。 “你怎么了”陆逸飞低头问道。 “这么多人围着少爷,人家害怕” “他们不过是喜欢少爷,没什么恶意”陆逸飞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因为婉儿哭的更凶了,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将整张脸覆盖着。 “我不想,不想让这么多人,喜欢小少爷” “为什么啊”陆逸飞还沉浸在自己当明星的感觉中不能自拔,婉儿说的话也只是听见一半,听不见一半。 “因为有我一个人喜欢小少爷就足够了啊”陆逸飞的心猛的一颤,像是被铁链锁着的猛兽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慢慢苏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婉儿,只是看着自己那些疯狂的拥趸者,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我不想让小少爷变得太耀眼,也不想让小少爷去京城,我只想让小少爷永远陪在我身边” “可是有些事,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陆逸飞的眼眶逐渐变得通红起来,“你要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的”陆逸飞忍住眼泪要掉下来的冲动,把婉儿在胸前抱的更紧了。 “无所谓啊,婉儿不求其他,只求能一辈子照顾小少爷” 婉儿努力忍住眼泪,看着陆逸飞“小少爷会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陆逸飞吸吸鼻子,艰难的点了点头。 “会” 陆逸飞有些懊丧,自己带婉儿出来,是想让她开心些,不曾想却适得其反,触及到了婉儿心底最柔软的心事,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心事,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是婉儿从小陪着他,一步步“长大”,让他这重活一遭的青春年少,又多了几分精彩。 李德顺见围聚的人群越来越多,已经把周围堵的水泄不通,不由心急如焚,什么“一千两”“一万两”,他哪里有心情再摆这种谱,只想着赶快将这批书运回星月坊,马车车厢里一本本印刷好的刻印本,正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诸位,请赶快把官道让开,误了时辰,你们可担待不起” “他是星月坊的李掌柜!”人群中也有人认出了他,一时又是一阵骚动,慑于李德顺的威名,果然堵在陆逸飞面前的人少了许多,眼看着就要把整条官道让开了。 “且慢”陆逸飞突然眯起双眼,阴阳怪气道。 “李大掌柜不是一直想知道在下的名字吗”陆逸飞昂首挺胸,左手轻拍胸脯道“在下是侯府二少爷,陆逸飞”。 李德顺听闻,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来,淮安郡敢称侯府的府邸,也只有建安侯,当朝吏部侍郎陆景曜的别院,别院里一般是老太太主事,而大少爷陆承安,二少爷陆逸飞也均在别院,这大少爷听闻有些痴傻之症,向来少出家门,而二少爷年幼,听闻常在家中读书学习,从不与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李德顺知道自己今天是被砖头坑惨了,现在既下不来台也难以脱身了,他把砖头拽过来,左右开弓,扇了他十几个巴掌,砖头仍旧硬着脑袋,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陆逸飞讪笑道,“现在,李大掌柜还要和在下谈这赔偿的事吗” “哪敢哪敢”李德顺声音都有些发颤,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李德顺在心里把这位陆少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一想到陆景曜在京城中如日中天的权势,他不敢骂出一句话来,只是装作不卑不亢道。 “今日之事,实是在下的奴才莽撞,冲撞了陆少爷,但在下也是深有苦衷,烦请陆少爷体谅”李德顺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变得低眉顺眼起来,一旁的砖头只是揉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嘴里蹦出一个“哼”来。 陆逸飞冷笑一声,回头对着人群高声道,“各位,陆某有一事相告”待众人陆陆续续安静下来,他才看着李德顺道“陆某新印的诗集,就在李大掌柜的车厢里,现在便免费分予了大家罢” “什么?”众人半信半疑,又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李德顺,“诗集?” “不错,陆某拜托李大掌柜印的诗集,就在他身后的车厢里”陆逸飞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上面还有陆某的亲笔签名,先到先得啊”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激动起来,互相推搡着,向李德顺的马车车队冲去,“你们这些刁民,是要当街抢劫吗”李德顺惊慌失措,朝砖头道“快去保护咱们的货”可砖头尽管凶神恶煞,武力高强,却总有保护不到的地方,这些人听了诗仙陆逸飞要免费送他的诗集,上面还有亲笔签名,早已失去了理智。 尽管还有一些稍微理智的人,看出这件事情的不对劲来,陆诗仙和李德顺明明是当街遇上,然后爆发了冲突的,何来的分诗集一事。再说,天底下哪有白送的道理。 但这些酷似后世追星族的人狂热的大脑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再加上有众多后来者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便更加轻信于陆逸飞,被他的几句话轻而易举的煽动起来。 李德顺大喊大叫,要去报官,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混乱的海洋里,他半倚着马车,看见陆逸飞也身处混乱的人群中,被挤得都快要站不稳了,心中一喜,若是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车厢里并没有什么劳什子诗集,陆逸飞这罪魁祸首怎么能逃脱的了干系呢。 但让他眼珠子掉出来的事情却发生了,陆逸飞抱着她怀里那个女子,脚尖轻轻一踮,整个人轻盈的就像只鸟儿一样,一跃而起,从人群头顶轻松跃过,然后一阵疾行,眨眼间便钻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妈的”李德顺看着一捆捆崭新的书被抬出来,发现不是诗集,然后随意的扔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真他妈是反了天了”李德顺抄起马鞭,冲着那些人头上打去,“刁民,刁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读书是为了什么 却说陆逸飞带着婉儿,就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的回了府,刚进大门,还未曾歇息,就见一个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人弯着腰跑过来道。 “小少爷,您有客人在花厅候着”。 “哦?”陆逸飞有些惊诧,“这么晚了,是谁啊?” “是杜公子”下人道。 “是他?”陆逸飞心中暗笑,想必是因为自己在水榭诗会上表现的太过出色,因而连号称“江州第一才子”的杜万卷也愿意屈尊来示好,自古文人相轻,这道理他自是懂得的,杜万卷肯来自己府上做客,已经证明他心胸不是太过狭窄之人。 陆逸飞进了花厅,那位手拿折扇,腰挂佩玉的杜才子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向陆逸飞拱手致礼。 陆逸飞回了礼,两人坐下,花厅的会客桌上,摆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茶杯,杯中的龙井茶被窗外的风一吹,空气中便弥漫起沁人心脾的余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还未等陆逸飞开口,杜万卷便把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从头至尾,一字不差的吟诵了一遍,他吟诵的极有感情,连陆逸飞自己心中都略微有些动容。 “杜公子好记性啊”陆逸飞抿了口茶,淡淡道。 “这有什么”杜万卷把折扇打开,边扇边道“陆公子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有个外号,叫‘诗仙’。现在整个淮安郡乃至江州的文人士子,都对你所作的诗倒背如流啊,甚至这些日子,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和街头巷尾的孩童也都念着你的诗”。 “陆某略有所知”陆逸飞回想起刚才在熙日街上的盛况,对杜万卷的话深信不疑。 “陆公子,我还听说,你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已经在京城的文坛上流传开来了,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作出此作的定是已过耄耋之年的致仕大员,才有这番心境和体悟,没曾想,是个年龄不大的少爷,听说连皇上都对你感兴趣了”。 “哦?”陆逸飞不喜不悲,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谬赞在下了”。 “陆公子就别谦虚了,你知道,现在国子监的季成弘季大人是怎么评价这首词的吗?” “怎么?”提起季成弘,陆逸飞才想起泄题那椿事,心中有些发紧。 “中秋词自《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 说罢,不等陆逸飞反应,杜万卷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我看,陆公子才华冠绝天下,今后这咏月的诗词,怕是很难有人能超越的了了”。 “也许吧”陆逸飞将沏好的龙井茶亲自给杜万卷倒满一杯,几滴微烫的水珠溅射出来,迸到陆逸飞的皮肤上。 “在下先前还在疑惑,季大人怎么会把题提前泄给你呢”。 “什么泄”陆逸飞紧张起来,杜万卷却摆摆手,一脸笑意。 “陆公子不必多心”。。 杜万卷撅起嘴轻吹茶水,上好的龙井茶带着暖意,一直从喉咙暖到了心里。 陆逸飞正不清楚他的意思,忽然又听他说道“因为在下,也是季大人的学生”。 “原来如此”陆逸飞点点头,转而庆幸在诗会上发现这个漏洞的是杜万卷,若是其他人,恐怕要查个水落石出,追究个没完没了了。 “陆公子也喝杯茶润润嗓子吧”杜万卷道。 “杜公子今夜来访,想必也不是专程来说这些的吧”陆逸飞没有喝茶,他盯着杜万卷那始终不停的折扇,若有所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杜万卷长舒一口气,“明年的春闱大比,不知陆公子可否愿意和在下一同去京城应试”。 “春闺?”陆逸飞眼珠一转,便明白他指的是会试那椿事,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靠着非同一般的记忆力和前世的积累,做个文抄公是绰绰有余的,但要真上了科场,自己一不会策论,二不会杂文,光凭些诗赋,怕是难以高中,再说,自己连俗称秋闱的乡试都没有参加,可以说是身无半点功名,哪里有资格去京城应考,于是便道。 “在下并无考取功名的打算,只想做个逍遥翁,饮酒作诗,岂不美哉”。 没曾想杜万卷听了这话,竟神情激动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磕,道“陆公子所言差矣,以阁下之大才,若不走功名路,题金榜名,岂不是寒了整个淮安乃至整个江州读书人的心吗?”。 陆逸飞很想吐槽一句“关你屁事”但想想不妥,组织了下语言道“人各有志,陆某丰衣足食,清闲自在,况生性不擅那策论杂文,只喜欢作几首酸诗罢了,又何苦去和天下人打破了头去争那功名”。 “在下明白了”杜万卷深吸一口气,看向陆逸飞的眼神也多了些许失望,“原来陆公子有令尊萌荫,定然不屑与寒门学子争夺这条独木桥了”。 “陆某不是这个意思”陆逸飞毫不回避杜万卷的眼神,“说实话,杜公子可能不信,这功名陆某根本不在乎”。 杜万卷一抹笑意抑制不住,只得扭过头去,花厅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陆公子果真是诗仙下凡,非同凡人啊”杜万卷的语气中已经隐隐带有讥讽之意,陆逸飞假装没听出来,干咳了两声,听着瑟瑟的风声望向窗外,远处自己的卧室已亮起了油灯,婉儿那娇弱瘦小的轮廓在烛光下显得曲线分明,凹凸有致。 “杜公子,陆某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天底下的读书人这么多,你说,他们都是为什么而读书呢”。 “自然是为了考取功名,实现自己的抱负”。 “还有呢”陆逸飞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动作不大的懒腰。 “还有”杜万卷迟疑道,“自然是将书本上的知识记得滚瓜烂熟,然后融会贯通,再学以致用”。 “说的不错”陆逸飞走近杜万卷几步,“可在下还有些孤寡之见,烦请杜公子请教”陆逸飞原本困倦的精神突然容光焕发,说话声音也高了许多“陆某以为,这读书的最终目的并不在考取功名,而在于学这做人做事之理,治家治国之道,《礼记》有云,修身才能齐家,齐家才能平天下,陆某还有一愚见,这读书人的最高境界,便是一句话的事情”。 “哦?什么话”。 陆逸飞停顿片刻,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传到耳畔,水珠顺着砖瓦的缝隙滑下来,然后有节奏的砸在地上。 杜万卷只觉得自己脑中五雷轰顶,不断回放着陆逸飞这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外面的天气凉了起来,他却感觉体内有一股豁然熊熊燃烧起来,让他久久品味其中。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许久,杜万卷才回过神来,“在下感谢陆公子教诲”。 “不必”陆逸飞回道“陆某只是无心之言,泛泛而谈,并非要与杜公子的言论挣个高低”陆逸飞见杜万卷起身,似是要离开,便客套道。 “今日天色已晚,又下了雨,杜公子不如就在寒舍歇下,我这就叫下人给杜公子安顿一下”。 “不必不必”杜万卷哪里好意思在这里住下,理理长袍,再次向陆逸飞行了礼,便转身离去,左脚刚跨出门槛,只听陆逸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提前祝贺杜公子高中会员,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杜万卷笑笑,他虽是江州的解元,但也知道,天下读书人之多,竞争力之强,卧虎藏龙之辈频出,自己若是能中进士便是烧高香的幸事了,哪里还敢奢求名次前后。只是可惜,若是陆逸飞肯在科考上大展一番身手,何止会元,说不定连中三元也是极其有可能的,但陆逸飞那番话又让他深思不已,自己一味求取功名,光宗耀祖,成为人上人,难道真的错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市场营销的门道 嘱咐下人送走了杜万卷,陆逸飞打了个哈欠,脑袋突然有些疼。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心神俱疲,卧室里,婉儿已经体贴的为他铺好了床,陆逸飞简单洗漱了下,便钻进被窝歇息了,他的鼾声不一会便响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婉儿坐在床尾,一动不动,身体微微发抖,几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出来。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就这样坐了半宿,直到东方微微露出白肚皮,才控制不住睡意,靠着墙睡着了。 第二天,丁管事来和陆逸飞汇报事情,说是三味书屋一事已经基本谋划的差不多了,他在淮安郡城东寻到了一块六亩的地,现在已经和原主人过了户,盘了下来,而书坊需要的行商许可证也已经批下来了,陆逸飞点点头,夸赞他两句,便在那张印着官府红色大印的地契上画了押,嘱咐丁管事从云州那边运些好木材过来,一定要修缮的大气宽敞,还特别嘱咐,环境一定要幽静些,在书坊周围多种些花花草草。 三个月后,“三味书屋”正式竣工,几串鞭炮过后,热闹的开业大典便开始了,看热闹的人群中早知道这是陆家新开的书坊,但不知为何朝廷大员之家也做起了这经商的下贱事,但“诗仙陆逸飞”这个活的招牌自然不会让开业大典冷场,捧场的人络绎不绝,经久不止,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过“诗仙陆逸飞”如雷贯耳的大名,却从未见过真人,借着这个良机来看看也是好的。 而那些参与了上次熙日路哄抢事件的许多人也来到了“三味书屋”,那椿事至今还让他们记忆犹新,毕竟翻了人家星月坊十几辆马车,自己要找的诗集却丝毫不见踪影,又加上陆逸飞突然失踪了,因此底气和激情便弱了几分,理智也开始慢慢恢复。 再加上闹得动静太大,负责熙日路治安的巡捕也注意到他们了,最后终于做鸟兽状散去了,留下一地狼藉,还有已经气的嘴唇发抖的李德顺,发誓这事一定要报到官府去,将这些刁民捉拿归案。 可闹事的人太多,难免会法不责众,李德顺想了想,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一个代表,将众人的罪过一齐背了,以泄他心头之恨,而当日在场的陆逸飞,便是最好的背锅者。 只是陆逸飞身后系着京城,系着他那位尊贵父亲陆景曜,动他难免会动用自己在官府衙门中的势力,若是自己背后的贵人肯出手,胜算便大了几分,若是贵人背后的大贵人肯出手,别说一个小小的陆景曜,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也照样收拾的了。 可就为了给星月坊出一口气,恐怕这些贵人也懒得搭理自己,这些年自己辛苦经营来的银子,不知有多少都孝敬了他们,可自己求他们办任何一椿事,不管大事小事,都难于上青天。 唉,什么“江州第一富商”,李德顺有些后悔,自己家的产业做的太大,太过惹人耳目,开遍整个江州的星月楼和星月坊,也让他的内心没有丝毫安全感,如今自己身上绑着江州地方大员们的利益,就是想撒手不干也不行了,卷进这个漩涡的人,最终也会被漩涡吞噬吧。 李德顺这样想着,逐渐冷静了下来,便把找陆逸飞算账那椿事扔到了脑后,总会有机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那批新书卖出去,算上星月楼这个月的营收,应该够孝敬那些官老爷了吧,明年就是朝廷考察地方的“考课年”,估计贵人们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自己的日子,恐怕更是不好过。李德顺愁眉苦脸的坐在星月坊的账房处,窗外的疾风吹进来,把他显出花白的头发吹得有些杂乱,更显苍凉。 等了几天,李德顺对熙日路的事情非但没有报官,反倒是宣称星月坊新进了一大批通俗演义,小说等。只要去他家的书坊买书,那日的事既往不咎,星月坊的销量很快大增,坏事成了好事,李德顺高兴的喜上眉梢,还戏称陆逸飞是他的财神爷。 而陆逸飞那日所做的事情,确实是不地道了些,煽动粉丝的情绪,只为了自己脱身,因而很多人开始对他有所不满,纷纷议论着,难道传说中的“诗仙”就是这般利用他人的小人之辈?。 又听闻陆家开了一家名为“三味书屋”的新书坊,他们一来是去凑凑热闹。二来是去质问陆逸飞,那日承诺他们的诗集到底有没有,他们虽后悔自己太过唐突冲动了些,有被利用的感觉。 但对于李德顺,却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只送他‘活该’二字。因为此人是个欺弱软怕硬的家伙,脸上和善,背地里的龌龊肮脏事不知做了多少,乃至于整个江州的图书市场,基本上已被星月坊垄断,除了一些小书坊被放过一马,还在苟延残喘,另外几家有竞争力的大书坊拒绝和地方官府同流合污,自然在商战中不敌星月坊,纷纷关门倒闭。 在这种情况下,陆家还敢开新书坊,难道是公开对星月坊挑衅不成,大家猜测个不停,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到了“三味书屋”的大门口。 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弄得浑身是汗,可刚一抬头,他们的目光便立刻被书架上那些陈列整齐的书籍吸引了。 只见一本本装帧整齐的书摆在上面,不过看上去似乎似乎都是些一模一样的书。众人正在疑惑,陆逸飞从柜台后出现,随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来,只见水墨山水画风格的封面上,上书五个大字,“陆逸飞诗集”。 书皮用质量上乘的硬纸板制作而成,牢牢保护着版芯,翻开诗集,只见并不厚的书里却有目录,插画,评注等一系列内容,甚至还有陆逸飞本人的工笔肖像照一张。不过最核心的干货,还是那六首诗,《劝学诗》《望月怀远》《苏幕遮·碧云天》《月下独酌》《春江花月夜》以及那首如雷贯耳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在靠近书背的边上,有四个订好的孔,已经用线完全穿在了一起,说的简单点,这种装帧方式就是标准的线装书 最关键的是,在书的第一页,还有陆逸飞的亲笔签名,虽然这字体看上去,歪歪扭扭,似是不符当今文人墨客的审美,不过这既然是诗仙所写,自然也是墨宝了。 至于价格,还是让那些想买一本回去收藏的平民百姓倒吸一口冷气,就这么一本薄书,竟然要卖到五百文,按照大乾朝的物价,便相当于半两银子,而若是到了陆逸飞前世所处过的世界,则大致相当于人民币几百元! 这价格,无疑属于高价了。 他们正在犹豫,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今日‘三味书屋’开业大庆,各位肯赏脸来这里,帮忙热场子,陆某感激不尽”。 这正是陆逸飞的声音。 时隔三个月,他们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位“陆诗仙”。 可他们这些堪称粉丝团的人,大多是些没怎么读过书的布衣百姓,又秃嘴笨舌,只是依仗着人多势众而已。如今又见了陆逸飞本人,想去和他理论那椿街上哄抢星月坊马车的事,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要知道,陆诗仙同时也是陆公子,万一得罪了他,光是不认错还好,可若是反过来整他们,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正在踌躇间,一位叫王欣的粉丝颇为大胆,抢先在人群中大吼道“陆诗仙,你欠我们的诗集呢”。 此言一出,“三味书屋”内哄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里面的人大多不了解那日在熙日路上发生的事,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逸飞看到气势汹汹的王欣,不惊不喜,只是道“可算把你们等来了”众人猜不透他的意思,却见陆逸飞大手一挥,叫了几个下人过来。 “带他们到后院去”。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商战前的火药味 王欣等人被推揉着进了静悄悄的后院,后院的工程还没有结束,四角翘伸的飞檐才刚刚建成了个雏形,建筑的漆也还没有上好,朱砂色的桐油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还未等他开口,几个下人将一个沉重的古铜色箱子搬来,将附在上面的封条撕了,打开一看,正是一本本和前屋书架上一模一样的《陆逸飞诗集》,但又有所不同,因为上面的字迹,明显要比之前的那本杂乱潦草的多,可“陆逸飞”三个字的亲笔签名,却又比之前那本清晰的多,像是刚写上去的一般。 桐油味依旧难闻,但王欣却从这股味道中嗅到了些许书香味。 “这这是?”王欣不解道。 “我家小少爷说了”那下人道“承蒙诸位帮他解围,事后想感谢诸位却一直找不到你们,此次借着书坊开业这个机会,小少爷料定你们一定会来,便提前准备好了礼物,这里的一箱子诗集,不同于前面的印刷版,都是他自己彻夜亲笔所手写,免费赠与诸位,若是潦草不妥之处,望各位海涵”。 那下人话音刚落,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依次领了书,像宝贝一样捧回家去了。 由于“三味书屋”出品的《陆逸飞诗集》装帧精美,书籍质量过关,易保存不易损坏,内容优质,条理清晰,图画和文字相得益彰,再加上白话评注,无疑降低了阅读门槛,只要是识的字的,不必有什么大学问,大才华,基本上都能看的懂。 而陆逸飞那张本人的工笔肖像照,则成为一些女子选购诗集的唯一原因,既能陶冶情操,又能看看赏心悦目的俊秀男子,这对于久处深闺的女子们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在此之前,市场上的书大多排版简单,只有文字没什么插图,外观也粗糙不已,若不是存心去读书,没有人想看它们第二眼 陆逸飞这种内外兼优的书籍,实在是在图书市场上不多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价格有些偏贵。为此,在刚开业这几天,陆逸飞还搞了一个活动,打折降价销售,这是前世市场营销的一个小套路,虽说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架不住众人对陆诗仙的疯狂崇拜。 这本《陆逸飞诗集》很快卖断了货,陆逸飞只得敦促丁管事,在让丁管事去督促处于南阳郡的图书雕刻印刷中心,增大印刷量,一时间江州的文人墨客几乎人手一本《陆逸飞诗集》。 几人交谈起来,若是其中有人没有买,反倒成了个异类了,因而得益于这本诗集的火爆,“三味书屋”很快便在第一个月就回了本,且利润丰厚,一时都难以计算的清。 陆承安挂着“三味书屋”大掌柜的名头,但实际掌管,运营,营销,无一不是陆逸飞在做。如此看来,这《红楼梦》都不必出,光靠这六首诗的《陆逸飞诗集》,就够书坊赚好长一段时间了。 而这只是陆逸飞野心的开始,他要利用前世的丰富积累和长远眼界,将“三味书屋”彻底打造成一个人尽皆知的图书品牌,他吩咐下人做了自家书坊自己的防伪印章。因为他很清楚,很快就会有蜂拥而至的盗版者,试图从自己的产业中分一份羹出去。对于这样的事,陆逸飞其实还算看得开。 毕竟,自己在这个平行世界中的大部分成就,还都是靠盗版别人得来的。 他叹了口气,从书坊里走了出去,从写下朱熹朱圣人那首《劝学诗》开始,陆逸飞就知道,自己的野心和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再也控制不住了。 “三味书屋”开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陆逸飞可以说是终日忙的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就连快要过除夕这档子事,他还是从婉儿嘴里知道的,“小少爷不要太累了” 婉儿柔情脉脉的看着陆逸飞,帮他整整衣服的袖口,“做事情要循序渐进嘛,书坊的生意这么好,我可没有想到,二太太和老太太也没有想到,他们逢人便夸你能干呢”。 “是吗?可我还是觉得不够”陆逸飞躺在床上,一把把坐在床边的婉儿拉上了床,用的力气太大,一不留神连扣子都扯开两道,婉儿虽对他毛手毛脚的动作已经习惯了,可是自从那天在熙日街上一番话,婉儿的心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情绪的燃点突然变低了不少。 “干嘛”婉儿慌慌张张的把两道扣子系好,“穿的这么厚,还要占人家便宜,小少爷真是个色坯”陆逸飞笑笑,一把把她搂在怀中,又亲热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放开。 《陆逸飞诗集》爆火一时,这是三味书屋推出的第一本畅销书,巨大的出货量虽然把陆逸飞,陆承安,以及下人伙计们累的够呛,但它确实带来的丰厚的利益,陆逸飞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受到了靠自己双手赚钱的感觉。 而这样的成绩似乎并没有让星月坊受到半点影响,三味书屋虽然靠着陆逸飞的名气初步建立起一个品牌的雏形,但慕名而来的人,大多数只为了一本诗集,至于书坊里的其他普通书籍,所购者寥寥无几,并不具备多强的竞争力。 反观星月坊,虽然没有一本书的销量能有《陆逸飞诗集》这般突出,但总体销量较高,书籍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要远远高于三味书屋。因而每天的顾客还是络绎不绝。尤其是李德顺千辛万苦,亲自运回来的那批新书,都还算卖的不错,这让他心里颇为踏实。 星月坊所合作的印刷中心处于偏远的福安镇,山高路远,每次都要长途跋涉,只因这里的印刷出版成本极低,即便将运输成本也计算其中,依然让星月坊赚的盆满钵盈。 这些书毫无装帧工艺可言,且包装质量也差强人意,但胜在数量极大,种类极多,完全满足了读者的需求。星月坊从中谋取了巨大的利益,每年的进货日,由大掌柜李德顺亲自上阵,将大批的书籍从这个小镇运出来,一路运到江州最大的城市淮安郡,运到自己的星月坊里。 李德顺是何等的消息灵通,三味书屋开业第二天,他就得到了消息,要不是这家书坊是陆家所开,李德顺看都不会看一眼。淮安这种大城市,虽然比起京城金陵城来说还差一点,但也颇具规模,每隔一段世间,都会有新开的书坊,酒肆,客栈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实在是不足为奇,但只因这家书坊挂着陆家的名头,才引起了李德顺的注意。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后,李德顺多方打听,这才知道那位侯府小少爷,陆逸飞,天资聪慧,才华横溢,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惊艳整个水榭诗会。如今已是江州地区有名的诗仙,那些钟爱舞文弄墨的文人把他视作和杜万卷一样的才子,又因面容俊秀,身形高大,在一些平民百姓之间,都是极具话题性的偶像人物。 因而能造成那天的混乱,自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不过这些对于经商之人的李德顺来说,这些头衔都不重要,倘若没有熙日路发生的那件事,他和陆逸飞乃至陆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或许并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陆逸飞和他结了梁子后,竟然还不怕死的开了家新书坊,李德顺冷笑着。在仓库里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再看看店里不间断的买卖,自言自语道“不管你是什么仙什么圣,想和我星月坊抢生意,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李德顺并不想轻易与人结仇,无奈都怪砖头太唐突,给他埋下了祸根。同时他又不想刻意惩罚这个陪了他好多年的贴身护卫。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不懂得察言观色。李德顺无奈的摇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盗版自古有之 每天早晨,砖头都会在李德顺的府中练功,他常常一脸蛮横,眼神中充满藐视一切的感觉,然后走到墙角,捡起他最喜欢用的武器:半块磕破了角的砖头,冲着自己的脑门打去。 砖头击中脑门,很快由内及外裂成碎末,炸裂开来,砖头定了定神,身体微微晃动了两下,整个人看上去连一根毫毛都没掉。 李德顺虽知道这是涉及到真气的玄妙功夫,能做到这一步虽是不易,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偶尔他还是会多想,会不会就是因为砖头被砖头打中脑袋的次数太多了,因此才变成了现在这个脑袋不会转弯,只有一腔热勇的武人。 三味书屋那本《陆逸飞诗集》卖的爆火,李德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他自己都买了一本,回来翻了几下便扔在一旁。他笑了笑,这本诗集的门道他已然了熟于心,他看的不是内容,而是背后的商业逻辑。李德顺摸了摸下颔的胡子,长出一口气,靠着椅子,从下到上,扫视过自家那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的书不少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小兔崽子,还有几分本事”。 他心里清楚,陆逸飞的那本诗集之所以能成功,一是因为他那个“诗仙”名号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而与他密切相关的诗集自然也被带动了名气。二来是因为他的书从外部装帧到内部设计,都别具一格,在大量雷同的诗集中,让不少人眼前一亮,大家没见过这等精美制作的书,自然也就不惜花大价钱买来瞧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自家的营销战略并不能与他想比,星月坊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代言人。而陆逸飞才名已然传遍江州的大街小巷,想要在这方面与他一争高下,恐怕就是把杜万卷杜公子拉来,重金请他做代言人,也不一定能扳回一局。 至于那些在书上搞的把戏,李德顺自然也是懂得。他甚至在几年前,就做过类似的精装书,做的比陆逸飞还要精美,可又有什么用呢,精美的装帧包装必然换来高昂的成本,而买主们虽钟爱这些外表华丽的书籍,但终究不是长计,待新鲜感一过,销量便开始下滑,达不到预期,那么这些书也就只能堆在仓库里无人问津,导致无法回本。 书坊的盈利能力也就下降了,到最后,还是赚不到钱。 所以,李德顺这么多年来,选择的都是一种极为稳妥的盈利模式。这种模式虽然也有诟病,但贵在稳定,他的星月坊进货量极其庞大,书一杂,质量虽参差不一,不能保证。但成本极低,售价也不算高,赔钱的风险变得极小,在加上有官府做靠山,所以每年星月坊都是江州活的最滋润的书商。 李德顺仰头看着自己的书架,他曾经是个爱书如命,嗜书如命的人。无奈几次科考下来,连个举人的功名都没捞到,只得下海经了商。开始时李德顺谨记圣人之言,绝不做触及道德底线的事,骨子里留存着文人的那股傲气,哪怕他只是个落魄书生。 后来处处遭到官府掣肘,在一次次和世俗规矩搏斗时被磨去了棱角,变成一块光滑如初的玉石,变得市侩,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小五”李德顺叫了一声,门外立刻进来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恭恭敬敬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德顺把那本《陆逸飞诗集》又抓过来,随手丢给了小五。 “老爷,这是?”。 “叫人通知福安镇那边的人,给我集中所有雕工,加印一本书” 李德顺指的小五手上“唔,就是它”。 “这是样书,告诉那边的人,不必如此铺张破费,装帧包装一应从简,怎么省钱怎么来,还有,里面的内容一字不要动”。 “可可老爷,这是三味书屋出的书啊,这上面还有人家的章呢”。 “怎么?”李德顺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情绪流露出来。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妥个屁”李德顺揪着小五的耳朵,连声训斥“老子想印谁的书,就印谁的书,谁敢和我星月坊作对,谁就是死路一条” 小五哪敢再有意见,只得不停点头称是。 “去安排吧”李德顺摇头晃脑,“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他把那首水调歌头兀自吟诵了一遍,自言自语道“真是好诗啊,可惜”他望着小五不解的眼神,叹道“我现在读来,早已没有当年的心境了”。 陆家上下都忙着为除夕做准备,丁管事指挥府里的下人们将桌椅板凳擦洗一番,将每间屋子都要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又叫人换了门神,对联等细碎物件。 二太太在自家屋中做着剪窗花的手艺活,一张红纸在她手中一阵修建,便成了一张精美绝伦的镂空窗花。 老太太则一心盼望着陆景曜和儿媳,又时隔一年没有见面,大家心中甚是想念,因而除夕前几天,便开始烧火煮食。陆家的孙庖师带着另外两个小庖师,一直从早忙到晚,准备了猪肉,羊肉,鸡肉,鸭肉,兔肉,鱼肉,甚至还有獐子肉,还备了十石极上等的米。 待到了除夕那夜,整个侯府别院上下已是张灯结彩,大门处挑着两盏大明灯,两溜高照,府中上下人等,都打扮的花团锦簇,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这院子也难得这般热闹。 陆景曜和夫人陈氏带着三驾马车,一驾他们自己坐,一驾带着女眷下人,一架放着行李物件,器宇轩昂的驶进了淮安郡,醒目的“陆”字旗帜随风飘扬,路过之人无不侧目议论。 爆竹声不断响起,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狂欢中,陆景曜和陈氏围着老太太,听她寒虚问暖,絮叨着一年以来大大小小的事,说到陆逸飞的时候,老太太满是赞许,大笑道“你这宝贝儿子,如今可是咱们江州的一代诗仙了”。 她随手从旁边的书桌上抄起那本《陆逸飞诗集》递给陆景曜,“看看,这就是之前家里写信告诉你的那椿事,书是飞儿写的,出书的书坊也是咱自家开的”老太太眉开眼笑,将这本诗集的封面抚摸了一遍又一遍,这才递给了陆景曜。 “这样说来,犬子还算个可塑之才”陆景曜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这人向来严苛,对自己严苛,对属下严苛,对自己的儿子更严苛,但陆逸飞的确让他感受到了父以子荣的感觉。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京城文坛中也炸开了锅,还得到了国子监祭酒大人季弘成的强烈褒奖,甚至连当朝皇上看过这首词,都说出“后生可畏”四个字。 一时间陆景曜在朝中圣眷更隆,引得陆氏一族其他几房的亲戚们眼红不已。眼红过后,对于陆逸飞的好奇心也更加浓郁了 到底是何等的青年才俊,名气能一直从江州传到京城来。 淮安郡的各大官府衙门,大富大贵之家都或多或少的送来了礼物,尽管这些人私底下喜欢给陆景曜扣上一个“卖主求荣”的大帽子,但面子上从没有失过半点礼数。 陆家的下人们将一箱箱沉甸甸的礼物抬进来,这些礼物虽然数量众多,但陆景曜也要一一回礼,如此一来一去,能够不亏不赚,已然是极高的水准,这件事每年由丁管事操办,倒也做的甚是妥当。 “安儿怎么样了,还是那番样子吗”陈氏对陆逸飞的光辉事迹早有耳闻,但她心里最挂念的,是自己那个亲生骨肉,家中嫡子陆承安。“我在京城里又为他寻了几味药,不知可有效果”陈氏说着, 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陆承安的痴傻之症自十多年前那场浩劫过后,就被吓成了这番模样,这么多年来,不知寻了多少味药,用了多少个偏方,也未曾见效,怎么可能有奇迹发生呢。 “是啊”老太太痛心疾首,但不知安慰的话如何开口,“你也别太伤心了,自打飞儿从家中支使了银子,开了这书坊,安儿跟着做了大掌柜,这段时间下来,好似也精明了许多呢,飞儿”。 “您就别飞儿,飞儿的了”陈氏眼圈有些红,压低声音嗫嚅道“陆家将来的一切,难道真要交予一个庶子之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真气异动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飞儿所做之事,难道不值得褒扬赞赏一番”陆景曜耳朵尖,还是听到了他这位正房太太的话。他身形高大,眉目轩朗,身上的长袍折痕分明,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一个朝廷大员的风范。 “一个名分的事,难道就能否定一切了吗”陆景曜威严的声音毫无犹豫之意“就是将来让他扛起陆家的大梁,以飞儿的能耐,难道还会辱没了陆家的门楣不成?”。 陈氏不敢顶撞,只是抽噎了几下,低着头说了句“妾身先去做事了”便匆匆离去,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打扮的莺莺燕燕的赵姨娘,两个女人目光相交,眨眼间便燃起了浓浓杀气。 赵姨娘心中不悦,但眼前这位毕竟是和陆景曜常住京城的正房太太,自己现在还得罪不起,正欲行礼打个招呼,但陈氏丝毫不给她面子,一句话不说,直接忿忿不平的走了。 赵姨娘一声冷哼,用低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句“生了个废物儿子,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老太太对陈氏的心思洞若观火,看的透彻,“她不就是怕你扶正了赵氏,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陆景曜不语,目光又扫向陆逸飞那本诗集。 “不要说你一个身有爵位的朝廷大员,就是淮安郡辖下一个七品知县,就有好几房小妾呢”老太太将几块松柏香丢进火盆中焚烧起来,寒气被驱散的一干二净,陆景曜却感觉有些燥热,连额头上都沁出了微微的汗液。 他没有说话,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如同被千万把利刃切割的心脏,那些惨痛的回忆涌入脑海,他对陈氏其实是充满愧意的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透过他的身体,疯狂炙烤着他的心。 除夕宴后,老太太在陆家中辈分最高,地位最高,自然要受到陆承安和陆逸飞的行礼辞岁,老太太一手抱着陆承安,一手抱着陆逸飞,将两个孩子搂到自己怀中,满脸慈爱的望着他们,看不出丝毫的区别。 辞岁之后,老太太又象征性的分了压岁钱,但陆承安的红包还是要比陆逸飞的要更显得鼓鼓囊囊一些,毕竟陆承安相比于陆逸飞,是不折不扣的弱者,既是弱者,那么偏出几分心,也是正常的,陆逸飞两世为人,这点道理他自然懂得。再说,日后这三味书屋的生意会越来越好,他也不缺这点压岁钱。 而另一间屋子的陈氏,带着二太太,婉儿,姝儿,晴儿,还有几个京城来的丫鬟,边聊天边玩起牌来,很快便熟络起来,姝儿和晴儿突然开起婉儿和陆逸飞的玩笑来,逗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家却都跟着笑起来,陈氏和二太太两位长辈也没说什么,只是捂着嘴,跟着一起笑。 一家人正喜气洋洋,欢度除夕的时候,忽见丁管事满脸焦急,把二太太赵姨娘从牌桌上叫了下来,叫到门口低声耳语了几句,二太太闻言大惊,喊道“飞儿病了?”。 她的声音极大,又生性尖锐,这一来陈氏和那些丫鬟们都听见了这个消息,便赶紧叫了下人去通报老太太和老爷陆景曜他们,一时间府中上下乱作一团,都不知道小少爷出了什么事。 此时,陆逸飞正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胸口憋闷不止,呼吸困难,四肢酸痛无力。 他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症状已有半个月了,但因诸事繁杂,再加上从未把这病情当回事,因而一直拖延耽误到现在,偏偏在除夕这天,这病情像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一般,体内那股真气开始不受控制的飞速流动,陆逸飞感觉,自己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了,而且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慕风雪不喜欢热闹,除夕夜也只是独自一人待在后院,望着满天的烟花,独自练着剑,只有“蚀日”那把名剑孤零零的陪着他,名剑所至之处,皆是剑气弥漫。 他练了一阵,发觉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真气流,颇为蹊跷的汇聚在不远处,慕风雪轻踮脚尖,循着那股真气流而去,便到了陆逸飞的卧房。 他心中大骇,以为陆逸飞遇见了什么危险,便从窗户纵身而入,真气流汇聚于“蚀日”之上,像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寻找着猎物。 不料,屋里的情况更让他吃惊,陆逸飞像是疯了一般,重拳出击,那面坚硬无比的墙壁已经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凹陷,想必是他下丹田的那股强大真气又控制了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股强大真气的反噬性竟是只增不减,慕风雪的心再一次被揪起来了。 由不得他考虑更多,陆逸飞又是一掌拍在那张檀木桌子上,几个名贵的茶杯应声被震碎,碎片四散而飞,满地狼藉,看这样子,他是要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慕风雪随即上前,身体内的元阳瞬间转化为巨大能量,接近陆逸飞,然后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牢牢的抱住了他。陆逸飞的拳头上凝结着那股强大真气,毫不吝啬的砸向慕风雪的胸口。慕风雪躲闪不及,只得凝聚精神,真气汇聚成的防御罩再度打开,以至于陆逸飞的拳头砸在慕风雪的胸膛时,只感觉像是打在一块铁板上,但即便如此,慕风雪还是感觉,自己这块铁板有被砸碎的危险。 陆逸飞眼睛通红,望着慕风雪,不断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然后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抓住慕风雪的右手手腕。慕风雪的骨头发出断裂的“噼里啪啦”声,而他本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到手腕已是血肉模糊。 慕风雪将真气集中于左手,趁着陆逸飞没有防备,突然发力,将陆逸飞的喉咙制住,然后凌空一跃,从窗户中再度跃了出去,狠狠的把陆逸飞压在地上,左手牢牢钳住陆逸飞的脖子,直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力道才稍微有所放松,陆逸飞嘴角浓郁的鲜血不断流出来,也逐渐恢复了神志。 “你太久,没练功了”慕风雪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手腕,气的踹了陆逸飞一脚。“从明天开始,不管你有多忙,都要抽出时间和我去练功”他命令般的语气让陆逸飞只能先点头应允下来,刚才那一幕,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待众人进屋的时候,陆逸飞早已在床上躺好,变成一个孱弱的病人。慕风雪坐在一旁,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吐露一个字,尽管他右手手腕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 “小少爷怎么样了”婉儿第一个冲进来,趴在陆逸飞床边,看见陆逸飞苍白的面孔,急的想要爬过去看个究竟。 背后传来二太太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婉儿只得作罢,乖巧的趴在床边,两只手不断揉搓着指头,看得出来,她心里一定很紧张。 老爷陆景曜和夫人陈氏跟着走了进来,老太太脚腿不便,只能在自己屋里听下人们来汇报消息。 “我儿子,出什么事了”陆景曜走到慕风雪身边,脸色阴沉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慕风雪像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同样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只是太过操累了”。 陆景曜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满屋子的人,欲言又止,只是道“但这除夕之夜,怕是大医馆都关门了吧,请个赤脚郎中又不太妥当,你看”。 “陆大人放心”慕风雪一拱拳,“在下早年混迹江湖时,有幸认得几位精通医术的医生,如今有一位堪称神医的人物,此刻正云游在淮安郡,在下可去请他前来”。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陆景曜道“多谢慕大侠了”。 二太太赵姨娘正坐在床边,摸着陆逸飞的手,一脸的忧虑,哪怕这个行为在陈氏看来,不过是害怕陆逸飞出事,自己失宠罢了。 陆景曜听了慕风雪的话,不加思疑,只是挥手叫大家离开,“慕大侠了解飞儿的身体,他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了,眼下又请了医生,你们放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身世的秘密 众人还在犹豫,不过陆景曜固执己见,说是要让陆逸飞好好休息,不过过多打扰他了,婉儿抓着床沿,久久不愿意离开,还是二太太把她生拉硬拽带走的。 待众人走干净了,屋子里便只剩下陆景曜,慕风雪,和床上的陆逸飞,陆景曜把门关上,拉了一把椅子出来坐下,喘了口气,问道。 “你说的那个神医,也是如意会的人?”。 “不错”慕风雪单独见了陆景曜,反倒轻松自在许多,掀起衣服,盘腿坐在床上道。 “陆兄不必太过担心了,殿下体内那股强大真气确实不同寻常,但这么多年,也都平安无事的过来了,我早就说过,这必然是天启者降临世间的预兆”。 陆景曜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是压低了声音,指指躺在床上,已经累的虚脱,进入梦乡的陆逸飞“这身世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慕风雪听到这话,也同样压低了声音,靠近陆景曜道。 “自然是越早告诉他越好,如今殿下长大了,又天资聪慧,文武双全,想必是苍天开眼,要助咱们成大事啊”慕风雪罕见的激动起来,手指微微颤抖。 “现在还不是时候”陆景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要知道,如今殿下的才名之盛,连京城里都有颇多声望,倘若将咱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万一他不愿意冒如此之大的风险,不愿听从咱们的安排,那,这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可就废于一旦了啊”。 慕风雪深呼一口气,不时望向陆逸飞,生怕他被两人的谈话吵醒,偷听到些什么。 “再万一,他将此惊天大罪捅了出去,我陆景曜一人赴死无妨,可,可牵扯到你,牵扯到舵主,牵扯到整个如意会,牵扯到朝中的秘党,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我陪葬啊”陆景曜继续说道。 “这绝不会”慕风雪一拍桌子,“我了解殿下的为人,他绝不会,绝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来的”。 “唉”陆景曜长叹一口气,头上的银丝盛开在稀疏的黑发中,苍老之态已显雏形。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闭上眼睛,我就看见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我害怕这个秘密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害怕自己说梦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陆兄,当年你选择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要想到失败的后果,那座大山压下来,你这身板,能不能承受的住”慕风雪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 “对,别无选择”陆景曜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待那纸婚书约定的时间一到,我便接殿下入京,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有些事情,他逃避不了,这是他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 陆逸飞躺在床上,筋疲力尽的身体瘫在床上,很快鼾声四起。 他进入梦乡两个时辰后,那位隐居已久的“神医”缪郎中便由慕风雪带进了府中,直至陆逸飞的床边。 缪郎中神情严肃的诊了诊陆逸飞的脉,又将陆逸飞上身的衣服撩起,将耳朵贴上去,感受着陆逸飞急促有力的心跳声,而后倏然出掌,压在陆逸飞的下丹田处,不一会,便感觉到一股无比炙热的灼烧感侵入手掌,缪郎中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抽手 “好霸道的真气”。 缪郎中擦擦汗,“几年前我还在太医院的时候,就曾听说,殿下身体有恙,急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可又不得擅自离京”缪郎中作回忆状“而后却又听说,这件事可能还是椿好事,我也就暂且放下心来了”。 “不错,殿下体内那股强大真气,千年一遇,这般资质不知是天下多少武道中人所羡慕的对象”慕风雪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又是勤勉之人,一直到去年,这股强大真气已经被他完全驾驭住了”。 “驾驭?”陆景曜眉毛一挑,显然对他的说辞很是不满,“我看是殿下快被那股,那股什么妖气驾驭了”陆景曜怒意凸显,对着慕风雪道“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你可是千古罪人”。 “在下明白”慕风雪恢复了镇定与冷静,“只是殿下近日事务繁忙,练功的事耽误了下来,体内那股强大真气便不安分起来,陆大人,争吵无用,我们还是请缪神医想想,该怎么调理吧”。 陆景曜别过了头,没再说话,缪郎中当起了和事佬,“两位都是殿下将来成大事的不可或缺之人,何必拿大水去冲龙王庙呢”缪郎中道“我这里有几副独门秘方,两位按着方子给殿下抓药吧,这些药都是平常药铺买的到的,给他就着温水服下便是了”。 缪郎中看看慕风雪,又看看陆景曜,一张麻子脸上满是真诚,“如还有用的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小人定为殿下尽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他双膝一软,就要下跪。 “罢了”陆景曜把他扶起来,“难为你这么忠心,如若不出意外,殿下这一两年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 缪郎中听罢,先是一愣,然后热泪盈眶,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逸飞一直睡到次日傍晚才醒来,慕风雪依然在屋里里守着他,又恢复了那番不苟言笑的模样,缪郎中和陆景曜自然早已离开,他感觉自己像是死而复生一般,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药已经拿去煎了,一会让你那个小丫鬟来伺候你”陆逸飞木然的点点头,慕风雪接着将自己包扎好的右手在陆逸飞面前晃了晃“小少爷,你真的,很狠心”。 “我不是有意”慕风雪将“蚀日”丢给陆逸飞,他看着这把许久没动过的宝剑,叹息一声“苦日子又要来了”。 “如果你不想,今后随时随地发疯,那练功的事,是决不能停下的”。 “我偏不”陆逸飞喊道“我的武功已经足够用了,至于那股不听话的真气,又不是我的错,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反正,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慕风雪将拳头攥紧,背着身朝陆逸飞挥挥“你以为,我当真打不过你?”。 “哪里哪里”陆逸飞吓了一跳,摆摆手赔笑道“是你不敢,不敢”。 “不敢?”慕风雪的眸子寒冷无比,像是要把人冻住,他一把抓起陆逸飞,像老鹰抓小鸡,将陆逸飞整个人倒栽葱,立在地上,然后对着屁股一阵猛揍。 “我是为你好,忘恩负义,该打”。 陆逸飞被打的手舞足蹈,乱喊乱叫,“哎呦喂,我错了,是我不敢,我不敢,师父你是天下第一剑客,第一英雄,哎呦” 这一幕正巧被进来送药的婉儿看了个清清楚楚,婉儿靠在门旁,偷笑起来,看到这副场景,知道陆逸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心底里的担心便一扫而光。 陆逸飞自然也看见了门口的婉儿,又气又恼,却又不敢和他师父反抗,只恨自己太过嘴贱。 他看见婉儿朝他做着鬼脸,知道自己身为少爷的面子已经扫地了,这小丫头,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取消自己呢。不过,一想到婉儿对自己的爱慕之情,陆逸飞心里便又得意起来,丢脸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喜欢本少爷,还不是乖乖让我占你便宜。 想到这,陆逸飞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啪!”慕风雪看见陆逸飞反倒笑了,不由更气,手上的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 “真是天下第一贱客”陆逸飞心里骂道“贱人的贱”。 过了同样热闹的元宵节,这春节才算结束了。初春时分,迎面拂过的风还带着寒意,但大街两旁的柳树已经换上了嫩绿色的新衣,又接连下了两场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整个淮安郡都有了一种扑鼻的湿润气息,浸在空气中,浸在热闹的烟火气中,成为春天即将来临的先兆。 陆景曜和陈氏没有多做停留,元宵节第二天,便坐着马车离开了淮安郡,踏上了回京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场豪赌 陆逸飞则接连练了半个月的武功,才被慕风雪放过,让他处理自己的那些事。 这几日三味书屋一直由陆承安全权管理,陆承安虽然反应慢些,但极其认真负责,书坊的经营倒也井然有序,没出什么大问题。但不知怎么回事,诗集的销量有所下降,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本廉价版的《陆逸飞诗集》,价格低的令人难以想象。 这可奇了,这本诗集从里到外,都是三味书屋出版的,而且诗集上还印着自家的防伪标签,没想到,还真被这盗版书商盯上了,还颇有创新的推出了简陋的廉价版,仿佛这目的是要占领低端市场了。 陆逸飞并不怕商业竞争,他只是好奇,敢正大光明盗版陆家陆诗仙诗集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派了手底下几个下人去查,很快便轻而易举的查到,这件事正是规模极大,根基深厚的星月坊干的,陆逸飞一听这个名字,心中暗笑,那日当街煽动粉丝,抢劫星月坊大掌柜李德顺的事还历历在目,只是后来未见李德顺报复自己,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报复自己。 陆逸飞想了会,很快否决了带人去星月坊砸店这个计划,虽说三味书屋盗版自己诗集在前,但古人版权意识淡薄,再加上听说星月坊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陆逸飞在未弄清楚情况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便让陆承安写了一纸状子,递到了淮安郡太守府,虽然陆逸飞本就没报有多大希望,能如此轻易的解决这个事情,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以陆家二少爷的名义递出去的状纸,竟然石沉大海,连个回应也没有。 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淮安郡太守府竟然发了一则通告,如同睁眼瞎一般认定只有星月坊出版的《陆逸飞诗集》才属正版,对于三味书屋和星月坊的这起纠纷,直接下了最后的判决。 一时间民愤激昂,陆逸飞在水榭诗会上连作几首诗词,然后名震江州,而后开书坊,出诗集,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自己的诗集不找自家的书坊出,反倒找别人的书坊出,这是何等的荒唐事。 更何况,又听闻陆逸飞本人和星月坊的大掌柜李德顺似乎还闹过不浅的矛盾,因此这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但一郡之守的衙门既然已下了判决,那一般人自然也是只能为陆逸飞鸣几声不平,号召大家统统不要去星月坊买书,但星月坊的价格优势在那里摆着,也由不得人左右。 其实李德顺自己也明白,如今《陆逸飞诗集》火到了这般地步,除了正版盗版之争之外,自然也会出现手抄本,更何况诗集内容本就不多,只有六首诗而已,若不是冲着印刷版本是陆逸飞亲笔所写,且其中还有他本人的签名,想必某些人连他星月坊的廉价版都舍不得买。 总而言之,这本诗集的热潮怕是很快就会过去,因为图书市场上,无论多畅销的书,也总有个时间限度,待热度一过,书坊的利润自然也会下滑。 三味书屋和陆逸飞自己似乎坦然接受了这个不公正的判决,丝毫没有任何异议。一时间,李德顺更是得意无比,自己之前的担忧应该是多虑了。想必他那个父亲虽是京官,还是吏部的二把手,但事务繁杂,是根本不屑于管这类闲事的。 再说,在江州这个鱼龙混杂的官场,自己背后的靠山,若是一级级刨根问底追下去,最后查到的,可是位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大贵人。 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动的了这位大贵人。 还有,庶出少爷这个身份就像一个烙印般印在他身上,名分的事情,就算他成了诗仙,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德顺能这样自信,原因还在于他那位性格颇为火爆的夫人,杨二娘。 杨二娘把持星月楼这个品牌多年,在江州的口碑始终名列前茅,这其中虽少不了当年皇上的影响力。但更重要的是,她和萧家的关系。 杨二娘曾是萧家二少爷萧员外萧统的奶娘,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地痞流氓,因为偷盗被人活活打死,辗转反侧进了堪称江州地头蛇的萧家,做了萧统的奶娘,后来萧统长大成人,对她的感情始终念念不忘,因为杨二娘的厨艺一绝,又颇懂经商之道,便扶持着她开了一座酒肆,也就是今天的星月楼。后来,杨二娘对当时还是落魄书生,潦倒贫困的李德顺一见钟情,于是便成就了这段姻缘。 李德顺的命运也由此而改变,而自己夫人和萧统亲密无间的关系,足可以说明,萧家同样也是他李德顺的靠山。 他不满意星月楼独自被杨二娘把持,于是自己又开了家星月坊,做起了图书生意,垄断江州图书市场多年,直到陆逸飞的三味书屋出现,他才碰到了对手。 而此刻,这个对手突然干出了一椿令他匪夷所思的事。 夜晚时分,李德顺卧室 “郎君”杨二娘拢拢自己的头发,一改在人前的泼辣风格,温柔的坐在李德顺旁边,靠着他的身体,一颦一蹙,时忧时乐,半老徐娘的风韵完全展露了出来,李德顺翻着账本,对杨二娘撒娇般的动作视而不见 “谁又惹你生气了?”杨二娘不解。 “生意上的事而已”李德顺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越发烦躁起来。 “可据我所知,你的星月坊出了一本诗集,连作者的名字都和那位陆诗仙一模一样呢,所以陆诗仙要告你们,但他怎么打的赢你呢,此刻他官司一败涂地,这烦恼的人该是他吧”。 李德顺听杨二娘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带着些讥讽之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替他说话吗,无奸不商,这话你应该比我更懂吧”。 “妾身不敢”杨二娘敷衍几下,“那这么说来,郎君此时烦恼的这椿事,也和陆诗仙有关喽”。 “不要张口诗仙,闭口诗仙的”李德顺叫道“我听着烦”。 “好,依你”杨二娘看着丈夫这副略有些吃醋的模样,顺从的说道“是陆少爷”。 “陆少爷也不行”李德顺终于破口大骂起来“一个肚子有点酸墨水的小兔崽子,何至于嚣张到如此地步,先是煽动刁民抢我的车队,后是开书坊抢我的生意,还真以为,自己能掀起什么浪花来啊”。 “叫他陆小儿如何”杨二娘摇着李德顺的胳膊,不断安慰着他,“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咱们并不吃亏啊,蔡大人那里,我已经托人给你打了招呼,陆小儿已经败诉了,况且那本诗集到了你星月坊手里,销量不降反增,已是极大的挫了陆小儿的威风”。 听杨二娘这么一说,李德顺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又道“不错,若是事情至此,也未尝不可”。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可我今日接到一封信,你猜猜发信之人是谁?”。 “妾身不知”杨二娘其实早已猜到,能如此让自己丈夫大动干戈的,定然是那位自己在心里都隐隐佩服的经商新人,陆逸飞。 “就是那个小兔崽子,陆逸飞!!”李德顺大喊大叫,随即把那封信丢给了一旁的杨二娘,杨二娘接过一看,这才明白了事情大概。 原来陆逸飞在这封信中,只是云淡风轻的提及到了这次星月坊出版他诗集的事。甚至还说,他状告星月坊的那纸诉状,也毫不在意能不能胜诉,倘若三味书屋真想取星月坊而代之,完全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封信的关键则在下文,陆逸飞提出一个赌约,从现在开始,两个月时间,三味书屋和星月坊要在江州各自占据市场,两个月后,比比谁的书坊所卖书籍销量更高,利润更大。 倘若陆逸飞输给李德顺,百两银子奉上,陆逸飞亲自登门,为之前那椿事赔罪。倘若李德顺输给陆逸飞,同样百两银子奉上,同时星月坊下架所有关于陆逸飞的诗集,且李德顺同样要登门向他道歉,仅此而已。 最关键的是,若是李德顺接受赌约,那就必须将其公示社会,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封信的最后还说,如果李德顺不敢接受赌约也无妨,反正星月坊迟早是要倒闭的,倒不如早做准备,挪出地方来,将书坊里的书白白送给他人了便罢。 如果担心没人要,自己可以再号召一帮人,像上次那样冲进去,帮他清空库存,甚至写着写着,还担心起了星月坊倒闭之后,李德顺崩溃自杀,帮他料理后事如何如何,这正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将人气吐血的完美典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败局已定 陆逸飞的口气之狂,让李德顺恼怒不已,看来陆逸飞写这封信,是为了嬉闹打趣自己了。可这赌约,又说的如此清晰明了,难道是认真的不成? “他好大的口气”杨二娘看完也是一惊,“什么叫轻而易举取代你,什么叫替你料理后事,难道你经营多年的产业,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儿戏之言,自然不必轻信”李德顺一扶椅子把手,站起身来,“只是他说的这个赌约,让我颇为动心” “不可”杨二娘连忙阻止,“依妾身看来,这椿事情颇有蹊跷” “哦?”李德顺在屋内绕了几圈,怒气未平。 “你倒是说说,蹊跷在何处” “这妾身一时还看不出来” “哼!”李德顺随即狂笑起来,“难道你真以为,我会怕了他” “这倒不是,只是这小儿聪慧过人,做事颇有头脑,这一出若是激将法” “激个屁”李德顺走到圆桌前,将上面的茶杯狠狠一摔,“凡事要讲个因果缘由,他激怒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杨二娘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刚要说什么却又被李德顺打断,“我看,不过是让他那间破书坊死的更快些” “还有你,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反倒又夸起他了” 李德顺骂骂咧咧个不停,不顾杨二娘“不可轻敌”之类的话,又道 “既然他要送我一百两银子,那我也不得不笑纳了” “郎君可想过,万一输了又该如何收场” “输了?”李德顺又是一阵狂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输了,这赌约我就当废纸一张,谁又敢说个不是,这淮安郡的太守衙门已经快成咱家的御用衙门了,那陆小儿,难不成还要写一张废纸诉状告我?” 杨二娘点点头,的确,这赌约到底算不算数,可不是他陆逸飞一个人说算数就算数的,而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逸飞会主动提出这个赌约,难道这个看似精明的小商人只是气头下做了一个莽撞之举?又或许,他会秉承他之前的才华,再作出几首,十几首,甚至几十首好诗词不成,然后继续出诗集? 这个可能似乎也是有的,但现在,哪里劝得动自己这位藐视一切的丈夫,自从星月坊的招牌打出去后,自从他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后,性格就变成了这样,骄纵跋扈的气息,哪里有半点落魄书生的样子。 看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李德顺像看穿了她的心事,走到她面前,将她发际线处的一根银丝白发随手拔断“就算这个小兔崽子再写一万首诗,也都是给我星月坊写的,不如让他直接改命叫《李文公诗集》好了” “胡闹,你一个经商之人,叫什么文公,也不害臊”杨二娘一头撞进李德顺的怀抱里,今晚原本是他们行房事的时间,已拖了这么久,两人早已等不及了,也顾不上再分析赌局的利害,两人便翻滚着爬上了床。 一阵激情过后,李德顺将一条腿搭在杨二娘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 “其实这个陆小儿,也真算个能人” “先前骂我胳膊肘向外拐,这会又夸起人家来了,你这人,可真是善变”杨二娘扭扭脖子,长吁一口气。 “若是先前能把他拉拢成我们的人,想必不会凭空生出这些乱子,可惜已经迟了” “归根到底,还是怪砖头行事莽撞”李德顺也有些后悔。 “他那一根筋的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可是你自己愿意收养他,给他口饭吃的”杨二娘回道。 “要不是看在那傻大个救过老子的命,他该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李德顺翻了个身,很快便响了起鼾声,杨二娘轻叹一口气,也睡下了。 陆逸飞和李德顺这场百两银子的豪赌自然又成为了淮安乃至整个江州的爆炸性新闻。这个时代的一百两银子,大概相当于陆逸飞前世的十万人民币左右,说多也不多,说少可也不算少了。 陆逸飞是侯府二少爷,若是赌输了,这笔钱自然也是能拿的出来的,可不免如同割肉般也要心疼一阵,好在三味书屋在持续不断的盈利,如果真的要拿钱,也可为家中减少些负担。 如今,陆逸飞可算的上是侯府别院的一家之主,说话做事历来稳重,只是不知这次为何干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别院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位绰号诗仙,又颇懂经商之道的小少爷难道真是有些恃才放旷了,竟开出这样的玩笑赌局。 他们不清楚陆逸飞和李德顺之前在熙日路已经结下了梁子,只知道两人打的这起官司,陆逸飞打的着实窝囊,老太太拄着拐杖忿忿不平的骂着星月坊,痛斥李德顺这个奸商的恶行。 可这年头,著作权这个概念还没有形成,这种事完全是道德问题,而非法律问题。 之前也出过类似的侵权盗版案子,可到最后能不能打赢,除了依仗关系,更多时候,是靠运气而已。 即便老太太,二太太他们对星月坊乃至图书市场不甚熟悉,但他们也知道,星月坊在江州的名气如日中天,提起购书一事,十个人中,有九个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星月坊。 他们自然不信,陆逸飞对这场豪赌有绝对的把握,可也不便说什么,只有在京城的陆景曜听说了这事,回信上写了“胡闹”二字,便再也没有什么指示了,想来是认为陆逸飞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变得成熟,对他的信任也多了些。 慕风雪向来不操心这些事,只是不断在陆逸飞耳边提醒着,叫他抽空便去练功,时刻注意身体内那股强大真气的稳定性。 婉儿不关心陆逸飞是否真的能做到,用两个月时间,赢得这场赌约。 在她眼里,自己喜欢的这位小少爷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既然他说他要赌,那么就陪他赌。 “哪怕把一切都赌干净了,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婉儿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心里这样想着,她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陆逸飞能多陪陪自己,好像只要有了陆逸飞在身边,生活便有了盼头,每天的阳光也是灿烂的 这两个月来,李德顺虽然表面上对陆逸飞的赌局毫不在意,但私底下可从未放松过一刻,他的星月坊不仅在淮安郡有总店,在江州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分店,而陆逸飞的三味书屋则只有一家,论出货量,陆逸飞就是撑死,也不会是李德顺的对手 一辆辆运书的马车从偏远的福安镇驶出,秩序井然的运向星月坊每一处销售点,整个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府衙门,也在暗中帮助星月坊 几笔大单让星月坊获胜的概率似乎更大了些,而陆逸飞的粉丝们也在想方设法为三味书屋的书提高销售量。 他们又买了几本《陆逸飞诗集》,但其中有些人的经济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因此心有余而力不足,支持的力度也相当有限。 陆承安看到这副样子,便有些埋怨陆逸飞故意生事,搅的他这位名义上的大掌柜也跟着紧张起来,可又帮不上什么忙,显得颇为多余。 陆逸飞叹了口气,他这位傻哥哥哪里懂得,自己是在为他今后独自经营这家书坊铺平道路,扫清障碍,若是不灭灭这星月坊的嚣张气焰,恐怕这三味书屋迟早有一天也得被人砸了。 而江州的文人墨客,私底下也对这个赌局颇感兴趣,甚至在一些酒肆茶坊,竟衍生出了赌博这一特别业务。 押陆逸飞还是押李德顺,一时大家争吵的喋喋不休,也没个确切主意,不过到了赌局还剩半个月的时候,胜负似乎已见了分晓。 三味书屋和星月坊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一个门可罗雀,一个寥寥无几。 都不用细细算他们两家的账,就是不懂经商的普通人,都看得出来,星月坊的销售量明显要高于三味书屋。 李德顺在这场较量中将他的人脉关系挥洒的淋漓尽致,也不知欠了多少人的人情。 总之,他的一百两银子看样子是保住了,他的面子也保住了。 先前押陆逸飞的人也变卦成了李德顺,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陆逸飞败局已定,再无回天之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惊魂之夜 就连陆府上下的人都这么看,老太太不断安慰着陆逸飞,倒是并没有过多责怪。 只是觉得,飞儿已经尽力了,这星月坊明摆着是在欺负人。可飞儿也是的,非要赌气,赌一百两银子,这下输钱是小事,丢面子是大事。 二太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恃宠而骄,丢下一句“自作自受”便不再言语。 陆逸飞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还暗中和婉儿吐槽“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逗得她一阵大笑。 今夜大雨瓢泼,整个淮安郡都在遭受着雨水的冲刷。 婉儿照例已经暖好了床,陆逸飞随意把外衣鞋袜一脱,便直接钻进了被窝里,舒舒服服的准备睡觉。 而相距不过几条街的萧府,此时却是一番无比混乱的景象。 几个武艺精湛的黑衣人从墙头上悄无声息的跃下,潜入府中,一路上迅速解决了几个守夜的家丁。 他们直奔萧老爷子的卧室,这伙人不同于平常的普通窃贼。除了武艺精湛之外,下手也极其凶狠。 说他们是窃贼,还不如说她们是刺客更为合适,家丁们很快便被吓住。眼看着其中几位已经接近了熟睡中的萧老爷子,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若是萧老爷子出了什么事,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这些刺客却对床上的萧老爷没有任何兴趣,反倒是从床底下,用钩子飞快一勾,钩出一个纯黑色的箱子来,然后就要着急脱身。其中一个黑衣刺客抱起箱子,从窗户外跃下,与闻讯而来的大少爷萧鼎打了个照面。 萧鼎武功要远远高于那些家丁们,两人缠斗了一气,黑衣人抵挡不住,露出破绽,想带着箱子施展轻功逃脱,但被萧鼎一刀迅速刺穿了喉咙。 稠密的鲜血染红了萧鼎的刀尖,他略一喘息,集中体内所有真气,便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流有变。 突然,两个飞镖带着极强的劲道,直奔萧鼎而来,萧鼎躲闪不及,一把揪起已经死去的那个黑衣人,挡在自己面前。 飞镖再次穿透了黑衣人的心脏,距离萧鼎只有咫尺之遥,他不由暗叹一声“好险”。萧鼎手臂发力,将这具尸体奋力一丢,尸体翻滚起伏,砸在那位正准备再丢出一枚飞镖的黑衣人身上。 趁此机会,萧鼎大跨几步,冲到他面前,用九牛二虎之力摁住他的头,然后手起刀落,对准她的后脖颈,一刀贯穿,萧鼎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控制住局势,将其余几名黑衣人也一举拿下。 不料此时却听见萧统的喊叫声,萧鼎生怕他遇到危险,便循着声音飞奔而去,一脚踹开萧统所在的卧房大门。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萧统腿上似乎也受了伤,正在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你怎么样?”萧鼎关切的问道,他虽然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这个纨绔心性的弟弟。但毕竟是亲兄弟,还是有着一定感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岂料萧统看见了他,大呼小叫道。 “别管我,箱子,箱子” “什么”萧鼎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箱子,黑箱子,他们一定是冲着那个来的,那可是老爷子的命根子,你快回去,别中了他们的计”。 萧鼎听闻,脑中立觉五雷轰顶,顾不上在意萧统对他说话的态度,慌忙跟了出去,此时的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不浅的水洼,几乎要没到人的脚踝处。 他着急的左顾右盼,眼角余光瞥见三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刚才黑箱子落地之处现在空无一物,想必已经被这伙歹人带走了,想到这,他拼了命的想要追上去。 不料刚跑两步,又出现了突发状况,只见那三道黑影刚跃出萧府,其中一人就被一支弩箭射中,然后直接掉了下去。旁边的两个同行者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继续以极快的速度狂奔着,很快消失了浓浓夜幕之中。 萧鼎搞不清楚状况,又怕误伤了自己人,所以迟疑了一会,便错过了最好的追击时机。他又担心起萧老爷子的安危来,一时分身乏术,只得又折返回来,慌慌张张的去找萧老爷子,直到看见父亲端坐于床上,脸色虽吓得苍白,表情也呆滞着,但看样子并未缺胳膊少腿,明显毫发无伤,萧鼎不由喘了口气。 萧老爷子两只枯瘦的大手不断颤抖着,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 窗外的雨,愈发下的大了,血液被聚合成一条小溪,滋润了萧府的草草木木,一直流到水榭园里。 那两道黑影中,很快又有一个倒了下去,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在淮安郡的房屋中上蹿下跳,却始终甩不掉身后那几个跟屁虫。黑影的后背挨了一刀,前胸也中了暗箭,伤口里的鲜血剧烈的涌动出来,随着她飞快的步伐,留下一条渗人的印记。 但依旧背着一个沉重的黑箱子,疯狂的跑着,额头完全被汗浸湿了。 黑影突然回头,瞅准空隙,左手腕发力,水平向后一扔,一枚飞镖划破夜色,扎在距离最近的一个追击者的腿上。那人在屋脊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两者的距离逐渐拉大,黑影仿佛看到了希望,愈加拼了命的狂奔,调动体内所有的真气,几乎达到了轻功所能达到的极限,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就在这时,捆着黑箱子的那两根绳子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崩断了。黑影愣了一愣,但反应过来时已是两里之外了。黑影气急败坏,刚要折返回去。脚下却突然一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失去重心,栽了下去。 这里正是陆府,距离大门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 正当卧室里的陆逸飞迷迷糊糊的快要进入梦乡时,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陆逸飞心里一惊,这本是夜深人静,万籁俱静之时,难道是府上出了什么要紧事,偏要赶在这个时辰进来通报自己不成? 陆逸飞不想搭理外面的人,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可敲门声断断续续,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得打着哈欠站起身,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丁管事那张熟悉的老脸,正一脸焦急的望着他。 “小少爷,不好了” 丁管事不断摇着他的身体,试图让陆逸飞完全清醒过来。 “小少爷,小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陆逸飞敷衍道 “有个人,有个人”丁管事不断吞咽着唾沫,陆逸飞更显不耐烦 “什么?” “倒在咱们府邸门口,生死不明” 陆逸飞突然猛打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件小事。 “真的假的?”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是个什么人?” 这下反倒是陆逸飞着急了,丁管事不断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在下怕惊到老太太,谁都没惊动,先来禀告小少爷您了,至于是什么人,这个,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陆逸飞连忙穿好衣服,披上一件大氅,丁管事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件事除了在下和小少爷,还有值夜的那两个下人,铁子和铜子知道外,绝没有其他人了。小少爷放心,那两个人嘴巴严的很,是不会乱说话的” 陆逸飞跟随丁管事,踏进那两个下人所在的房间,只见床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人,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连胸口都看不出起伏。 “这个人好像是个女子,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已经不怎么出气了”丁管事压低了声音,两个下人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地上一滩血迹赫然在目,还在悄然无声的流动着。 “快把这些打扫干净,给她止血”陆逸飞指挥着下人,蹑手蹑脚的将屋里的痕迹打扫干净。可给榻上那位神秘女子止血的事,却是无人敢动手。一是因为女子身份不明,二是因为他们对医术一窍不通,所以几人只能眼巴巴的指望陆逸飞亲自动手了。 陆逸飞无奈,只得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近她,她一袭黑衣,但有几处地方似乎被利器割破,露出柔嫩的肌肤来,将头上的遮掩也去掉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发型,脸上裹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眸,一条小蛇样式的纹身趴在她的手腕处,獠牙上渗着些血液,显得更为阴森可怖。 陆逸飞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号来,他看着黑衣女子手腕处那条小蛇,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恐怕,这件事并不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打翻了醋坛子 陆逸飞给唐宓的后背包裹了厚厚的纱布,但她中箭的两处伤口还在留着血,没能完全止的住,陆逸飞调动他大脑里的知识,他在前世虽对医术也没有颇多研究,但看过几本基础的急救书,于是把握好力度,深吸了几口气,将跳个不停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只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 他慢慢将箭从胸腔拔动,拔箭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拔箭时会对伤口造成二次创伤,令创口变得更大更为复杂,并且短时间内会加重内外出血的情况,令人生死悬于一线。 虽然如此危险,但将箭头取出却是唯一活命的办法,陆逸飞又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大汗淋漓的完全把两只箭矢拔了出来 而后又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烧红铁块,对伤口不断灼烧,这是目前,最好最有效的消毒杀菌办法了。 他把两块湿毛巾绑在一起,塞住唐宓的嘴巴。 即便如此,唐宓的呻吟呜咽声还是清晰可辨,陆逸飞怕惊动了其他人,只得加快手上的动作。 又折腾了大半天,这才搞定一切,他帮唐宓穿好衣服,此时已是寅时三刻,天色已经蒙蒙亮,一直让她躺在门口这间房间,也不是个办法,陆逸飞只得决定,把唐宓抱回自己房间,等他醒了,再把事情问个究竟。 陆逸飞被折腾了一夜,回到房间后,婉儿也已经在旁边那间偏房睡下了,他嘱咐丁管事,铁子和铜子,不要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就是婉儿也不行,就说小少爷不方便见人。 他把唐宓抱到自己床上,脱了外面衣物,顾不得多想,便钻进了被窝里。 这觉一直睡到酉时四刻,也就是下午六点多,陆逸飞才打着哈欠,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压在唐宓的脖颈下面,麻酥酥的感觉不断袭来,他费力的把胳膊抽了出来,唐宓感觉到了动静,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梦话。 陆逸飞不敢吵醒她,蹑手蹑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房间,铁子和铜子两人依旧恪尽职守守着门,见到陆逸飞出来,两个人均是长舒一口气。 “小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怎么,有人为难你们了吗”陆逸飞回头看着依旧沉睡的唐宓,“你们想个法子,把她藏起来” “啊?这我们”两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铁子反应快,慌忙转移话题道。 “您不知道,婉儿那丫头吵着要见您,差点叫人来砸门了” 陆逸飞笑笑,婉儿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毕竟跟了他这么久,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他的事婉儿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可陆逸飞昨夜偏偏瞒着她出去,也不告诉他做什么去,想必她是有所不满了。 更别提,现在自己屋里还躺着一个棘手的唐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他踮着脚,进了婉儿的偏房,看到婉儿四仰八叉,睡姿极其不雅观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便问门口的铁子,“她睡了有多久了?” “回小少爷的话,自从早上醒来,她进不去您的房间,便闹腾了一阵,我们好说歹说才将事情平息下来,可这丫头片子好像赌气一般,饭也不吃了,家务活也不干了,直挺挺和个死人一样赖到床上不动了”。 “你说谁是死人?”陆逸飞瞪了铁子一眼,铁子立马吓得双膝一软,险些跪下,他还不知道,陆逸飞和婉儿之间的特殊情谊,只有陆逸飞自己骂的了婉儿,其他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小的该死,小的把嘴撕了”。 “罢了”陆逸飞也不愿对他们太残忍,若不是昨夜这两个人反应迅速,先找了丁管事,丁管事又通知了自己,事情闹大了,怕是萧家会以为,是自己把唐宓怎么样了。更何况,她一个还没正式出阁的闺房女子,传出去,怕是会对她的声誉造成极大的影响。 更别说,铁子和铜子还替他把了一夜的门,让他得以缓过精神来,好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总而言之,这两个下人的功劳是大大的。 “这丫头,怎么这样呢”陆逸飞又向前几步,责怪的看向婉儿,婉儿如此依赖自己,这让他既惶恐又担忧。 不料,婉儿突然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瞅了陆逸飞一眼,然后把被子扔开,整个人气鼓鼓的跑了出去,直奔陆逸飞的房间而去。 陆逸飞只来得及暗叫一声“不好”,硬着头皮追过去,这种心情有些像前世里的男子出轨找小三,却被老婆当场抓奸一样。他忐忑不安,恨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了。 果然,隔壁房间里,很快传来婉儿大呼小叫的声音,她气鼓鼓的朝一旁的陆逸飞喊道。 “好呀,小少爷,昨天晚上,背着妾身干了什么事,说!” “我没有”陆逸飞刚要解释就被打断了。 “我说小少爷走的匆忙,一夜未归,回来以后还不让我进屋,原来是小少爷的风流债主找上门来了” “婉儿,你在胡说些什么”陆逸飞揪扯着衣角,慌忙矢口否定,他虽不是撒谎,但看到唐宓躺在自己每天睡觉的地方,脸上莫名其妙的发起烫来,婉儿不解,以为是两人真有什么事,冷哼道“真不愧是陆诗仙呢,风流才子,青楼花魁,你们真是般配呢,妾身为你们高兴”。 “什么青楼不青楼,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陆逸飞突然变脸,冲婉儿发起了脾气。唐宓在他心中,本是圣洁不可侵犯的女子,哪里会和青楼之类的词沾的上半点关系。他狠狠的瞪着婉儿,想到自己一个少爷,竟然被个丫鬟顶嘴顶的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莫说自己站在有理的一方,根本没和唐宓发生过什么事,就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也轮不着她一个丫鬟来管。 陆逸飞越想越气,他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少爷身份,哪里受过现在这般委屈,一时间便有些火冒三丈,大骂道“一个陪房丫鬟,也管起本少爷的私事来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多重要?” 婉儿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挤落下来,在侧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紧接着如同决堤的大坝,猛的裂开,泪水汹涌澎湃,很快覆盖了她那张娇小的脸,然后夺门而出。 陆逸飞草草用过了晚餐,便回到房间,坐在自己那张小桌旁,婉儿钻进自己那间偏房,将门锁的严严实实,对于陆逸飞的一切使唤,都任性的视而不见。 陆逸飞只得自己端茶倒水,一阵不太熟练的动作后,滚烫的茶水不小心在他皮肤上滴了几滴,烫的他不断吹冷气。 伺候主子本是做丫鬟的本职工作,自己不过训斥了她几声,怎么还使起小性子,打起冷战来了,若是寻常大家里的丫鬟,绝不会有这样的行为的。 只因婉儿本身的性格使然,同时陆逸飞耳濡目染,给婉儿灌输了太多前世里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观念,久而久之,婉儿更是快要把自己当成正房太太了。 唉,这都是自己一手惯出来的啊。 陆逸飞很苦恼,可他又不想让婉儿太过操累,成为自己的奴仆,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婉儿,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除去两人天上地下的主仆身份,或许陆逸飞对婉儿的感情,真的只是有好感罢了。 可婉儿是喜欢自己的,陆逸飞知道,他叹了口气,“是该让这个小丫头,谋个好人家嫁了,免得天天胡思乱想”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打在窗棂上,打在陆逸飞的心里,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阴霾笼罩了天地,也笼罩了陆逸飞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