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轻骑兵》 正文 第一章 我不是孬种 第一章 一 “嘟,嘟”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了冰冷寂静的夜色。 正沉睡中的新兵王小米一骨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嘴里下意识地大叫:“紧急集合!”一手摸着放在床边的背包带,一手抓着还带着体温的军被,“扑通”一下,眼皮也没来得及睁开,模模糊糊地从上铺跳下来,准备在地上卷起被子整理快速行军背包。 “啊哟,谁啊,谁踩到我啦!” “谁把我袜子穿着了?” “谁把我的被子压着啦!” 新兵一班寝室里,新兵们乱成一锅粥,如热窝上的一只只蚂蚁,惊慌失措地忙乱着,顾头不顾腚c顾首不顾尾。 这是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对于王小米他们初来乍到的新兵来说,有点来得猝不及防。 “别他娘的乱!急什么急!” “叫你们平时不好好保管自己的东西!” “娘的,叫你鬼叫个啥,再想想什么没带。” 班长张诚大声地喝斥地自己的新兵。刚报到这些天,他天天跟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强调紧急集合的事情,让他们好好背背流程,自己还手把手地教他们怎么打紧急背包c怎么快速穿衣服c裤子。在训练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行家里手c识途老马,可是一到真正拉紧急集合的时候,竟然乱成这样,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 王小米本来心里就慌,一听到班长的喝斥,更加乱了。连忙把抱在手上的被子和背包胡乱地卷成一卷,随手就往地上一扔。回过头来又急忙从床上拽下一件上衣,管他三七二十一,胡乱地穿上完事,哪里还顾得了扣子上下齐不齐。再一伸手到自己床上去抓自己的裤子,却抓了个空,什么没也抓到。一想,完了,裤子怎么不见了。 这下,王小米更急了,在大冷的冬天c寒气逼人的宿舍里,竟然急得汗水连连。他双手在床边上抠抠索索地一阵乱摸,好不容易摸到疑似裤子的衣物,心中暗自窃喜,准备用力把裤子拉过来,却听得旁边的战友李士杰一阵焦急地喊:“谁在拽我的裤子?谁在拽我的裤子?别拽了!别拽了!” “啊,是你的啊,那我的裤子呢?”王小米带着哭腔,小声地说。 在这个时候,哪有谁有时间理会别人啊。个个急得穿衣服,打背包,整理自己的行装,忙得像身后有催命鬼似的。 王小米没办法,心想,惨了,找不到裤子可咋办呢。总不穿个秋裤跑到外面丢人现眼啊。他正愣着的时候,屁股又猛地被踹了一脚。 “娘的,王小米,你在发什么楞,赶紧打背包啊。”张诚在他身后训斥着。 面对凶神恶霸一样的张诚,王小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记得刚到新兵连报到的第一天,那是在黑漆麻乌的半夜,他跟他们同一批来的新兵们一样,从蒙得严严实实的绿色东风大卡里,跳了出来,看到几个肩膀上挂着粗细不等的红色肩章的老兵早就等在门口迎接他们。等他们列好队,点好名,其中一个挂着一粗两细肩章的嘴唇上长有一小撮黄毛的老兵,热情地迎了上来,一手帮着他拿行李,一手帮着他拿背包,带着他到宿舍放下行李,又领着他到食堂吃了点面条,还帮着他打了点热水,贴心地给他洗洗脚。他对他最初的印象,除了感激,还是感激,甚至有点想要痛哭流涕地感觉。 可这种美好的印象,就存在一个晚上而已。从第二天一早的训练,班长就开始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做不好军事动作时一脸的凶相c严厉的训斥c脾气的暴躁,使得他对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产生了极大的畏惧感。 王小米连屁股都不敢揉一下,赶紧借着宿舍外走廊微弱的灯光,找到刚才扔到地上的被子和背包带,慌乱地把裤子卷成一团,按照张诚所教的快速打背包的方法,胡乱地捆着自己的被子。 打背包,与磨被子c走队列被誉为中国军队的三大特色之一,是革命军队遗留的传统之一。简而言之,就是把自己的被子,按照特定的方法,捆绑成一个方形的包袱,方便作战行军时携带。而打背包又分为两种捆绑方法,分为正式和快速打背包法,作用一样,只不过一个程序麻烦但美观一些,一个简单明了但丑陋一些 。在平常,张诚却三令五申地不允许他们使用快速打背包法。有一次,和他隔壁铺的李士杰,想偷点懒,偷偷地用了快速打背包的方法,结果被张诚发现,他的背包“嗖”一声,直接飞到了窗户外面。 王小米心想,快速打背包法简单又实用,为什么不给用呢。他本想问张诚这个中缘由,可一看到他整天绷着的脸,话还没到嘴边,就直接被咽了下去。 他满头大汗地使劲地捣鼓着背包。背包绳宽c细各一条,细的那条用来捆绑背包,而宽的那条,则是肩背带。捆绑好背包后,还得把粗的那条背包带从背包中间穿插过去。 他把背包捆得太紧了,粗的背包带却怎么也塞不过去。眼看着同班的战友把背包都已经背在身上,检查着鞋子c水壶c挎包等紧急集合规定必须携带的行李,而他却连背包还没整理好,裤子也没穿好。 他焦急万分,可越急,那粗粗的背包带,却像有意跟他作对似的,一直不肯乖乖听他的话,死活塞不过去。 张诚身为班长,早就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看看窗户外面的操场集合点的情况,一会检查一下自己手下整理行李的速度。 当他走到王小米身边时,见到王小米还在磨磨蹭蹭地还在捣鼓着背包,下身还穿着一条土黄色的秋裤时,心中怒火油然而生,一个箭步冲到王小米前面,用力地拍了一下王小米的肩膀,“妈的,跟娘们一样,到现在还没弄好。”一把把王小米拎到一边,抓过王小米手中的背包带,动作熟练的一掏一引,顺利地把背包带穿插了过来,同时被背包带拖带出来的还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张诚用手捏起那团黑黑的东西。 王小米凑到张诚跟前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裤子吗?肯定是刚才从床上抱被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裤子卷在被子里了。 “班长,这是咱的裤子。”王小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跟班长说。 “还是你最厉害,居然捂起裤子来了。”张诚一把把裤子甩到王小米脸上,喝斥道:“赶紧穿起来,时间来不及了,快点。” 王小米见时间紧迫,来不及跟张诚辩解,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捏住裤腰,两只脚用力往裤腿一蹬,然后一蹦起来,赶忙扣好扣子,系好腰带,也不管拉链有没有拉好,直接抓起地上自己的背包,从床底摸了一双不知道是谁的鞋子,又从靠近门口的墙边,取下挎包和水壶。 “快,快,快点!”班长张诚要命似地催促着,“衣服穿好,带好行李,打好背包,边跑边背!不要乱!” 同班里几个手脚麻利快的,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冲向门口,跑向操场。 王小米一见同班的人都已经往外冲了,又急又慌,生怕落后了又要被班长责罚,来不及把背包背上肩,一手腋下夹着背包,一手拿着挎包和水壶,急急忙忙地跟着别人往外冲。 “妈的,你的‘头’呢?你‘头’不要了?”张诚在身后焦急地喝斥着。他所说的“头”,指的是要戴在头上的帽子。 跑在路上的王小米听得班长的呼喊声,用手一摸自己的头,果然什么也没戴。他又忘记了腑下夹着的背包,背包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背包,而另一只手上拿的挎包和水壶“叮当”一响,又被他不知怎的全都扔到地上。 已经在宿舍门口的张诚哭笑不得,自己赶紧跑到宿舍里,给他找到帽子给他戴上,又把他把背包背好,带着王小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操场集合点。 二 夜幕下的新兵连操场上,雪白的太阳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冬天夜里分外的显眼,仿佛给操场披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王小米所在的新兵连,座落在一个荒僻的小山村里,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小山村与外界连接的只有一条不知名的小道。小道真的很小很窄,窄得只能有一辆车子通行。如果两辆车相向行驶,一辆车只得不停地后退到每隔一段距离特意扩修出来以便车子避让c掉头的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小道两边,密密麻麻的,生长着又高又粗的杉树,中间夹带着几棵松树,冬天里掉光树叶的杉树和暗绿色的松树,如同秃子头顶的几根毛,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小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王小米刚到新兵连的那天,乘坐着东风大卡,行驶在这条小道上的时候,时而被高高地抛起,时而左倒右翻,使得昏昏沉沉,一直在打着瞌睡的新兵全都被摇得东倒西歪,几乎全被晃得连连呕吐。 此时的新兵连连长陈东穿着整齐干净而又威严的军装,手上拿着花名册,笔挺地站在操场中间,年青的脸庞上刚毅帅气,冷冷地看着手忙脚乱的新兵。 训练有素的老兵班长们在各自排长的指挥下,不停地督促自己班里的新兵列队,清点人数,向值班的班长报告着班里人员集合的情况,并时不时压低着声音喝斥着一些动作磨蹭c丢三落四的新兵。 众多的新兵按照序列和编制,以排为单位,列成四块小方队。他们边忙着整理着自己或他人的行装,边接受指挥员的列队指挥,不断地有人发出少带或忘带行李的低呼声c旁边战友幸灾乐祸地吃吃低笑声。 大部分的新兵已经集结完毕,只有少数动作慢的新兵零零散散地从宿舍楼里冲出来,在门口愣一下,找到自己的队伍,然后飞快地归队。 一排一班列成一路纵队,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左边,与其它的忙碌的新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班长张诚从前到后,从后到前,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自己班里的人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咦,怎么还少一个?”他明明是最后一个从班里出来的呀,怎么到现在人也没到齐? “还有谁没来?”张诚焦急地问班里的排头兵单大雄。 “好像是王小米。”体格健壮c块头高大的单大雄上前了一步,在张诚耳后轻声回答说。 “妈的,又是这个蠢货!”张诚一听,心中的怒火一下燃了起来,“刚才不是跟我一起跑出来的吗?怎么他又突然不见了?”自己作为尖刀排尖刀班的班长,应该是全连的优秀人物,自己所带的班也应该是全连最优秀的,但每逢考核c检查c比赛,总是因为有那么个别人老拖整个班的后腿,导致他在排长c其它班长面前抬不起头来。王小米就是这个别人中最典型的代表。 “刚才我看他好像没系腰带,跑到门口又跑回去拿了。”单大雄小声地补充道。 “妈的,我看这个人就是榆木脑袋,无可救药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张诚狠狠地纂紧了拳头,恨恨地想着。 等王小米背着背包,冲出宿舍的时候,一排排长已经整理好队伍,一个漂亮的向后转身,一个响亮的靠脚动作,准备向连值班员报告集合情况。 排长惊讶地一眼瞥见行装不齐c气喘吁吁的王小米,敬礼举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楞在原地,不知是接着报告还是先停下来等着王小米入列。他认得这个新兵,平常动作慢半拍,脑子一根筋,老转不过弯来。可是刚才,明明人数清点对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冒出了这个傻蛋来? 陈东也看见了王小米,厉声喝道:“不许入列!” “一排报告情况!” 排长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向连值班员大声地报告着:“连值班员同志,一排人员应到30人,实到29人,1名未到,请指示!” 王小米背着软踏踏的背包,斜戴着帽子,上衣左右扣子一高一低,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晃来晃去的腰带,最显眼的还是裤子拉链没有拉上,洞门大开,露出了绿色的军用秋裤,像极了正在上演大逃亡c顾头不顾腚的国民党士兵。 他本来还暗自庆幸能赶上未班车,可以溜到自己的队伍中去,可以不用受班长的责骂。陈东这一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他耳朵嗡嗡直响,向前迈出的脚步又怯怯地收了回来,傻乎乎地站立在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班长。站在队列左上角的张诚紧闭嘴巴,怒目圆瞪,正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哪还会帮他?再说了,此刻,大庭广众c众目睽睽之下,面对词严色厉的连长,他自己都感到莫名的恐惧,更何况他还身处于队列中,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陈东对站在一边的王小米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如同他如空气一般,等连值班员报告完毕后,便以极其标准的跑步姿势,跑到连队列中间位置,讲评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情况,着手布置训练任务。 四个方块领受了任务,呼喊着震天响的口号,在排值班员的带领下,如一条长长的巨龙,有条不紊地跑步离开了操场,前往陈东指定的方向和位置,进行突击训练。 热闹的操场,一下冷清了下来,空荡荡,寂静无声,营区内一排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线,笼罩着孤孤单单的王小米,只有身后拉长的身影,无声陪伴着他。 从来没有过的深深的屈辱,在他内心逐渐弥漫开来,眼泪很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滑过了他冰冷的脸颊,“啪嗒啪嗒”地掉在水泥地面上,溅起了一层灰尘。他咬住嘴唇,极力压低从喉咙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恨自己蠢,恨自己笨,恨自己傻。在这段时间里,他积极要求上进,努力争取优秀,可每次越想做得更好却越做不好,越做不好,越被班长骂得狠c骂得凶。班长一骂他又开始紧张,结果更加做不好。仿佛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怪圈,折磨得他茶饭不思。每逢深夜,他想认认真真地总结反思原因,可白天剧烈的训练和运动量,使得躺在舒服的硬板床上c温暖的被窝里的他,不到几秒钟就酣然入睡,直到第二天一早起床,又兀自地责怪自己懈耽懒惰c不思进取。 他也想跟班长c同班战友沟通交流,摆脱目前的困境,帮助他成长进步,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标兵c模范,可是一看到张诚那威严冷竣的表情,周边战友鄙夷异样的目光,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刚鼓起的勇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萎了下来。 三 夜,渐渐深了。海边的风在冬天里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耳朵冻得快要掉了下来。操场边上的积水在寒风的抚摸下,慢慢结成了冰冻,显得分外的寒冷。操场周围漆黑一片,营区围墙外的坟茔,似乎闪现着点点绿色的鬼火。惨白的路灯,无力照射着操场,更显出周围的黑暗,就像被裹在一块巨大的黑布中,让人胸闷发虚,无法呼吸。 王小米形单影只,背着塌拉的背包,一动不动,在寒风中站立了2个多小时,麻木的双腿似乎毫无知觉,如同两根木棍支撑着他的上半身和他虚渺飘荡的灵魂。 半小时前,他的战友们已经结束了训练任务,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汗水,回到温暖的宿舍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从一排排的宿舍里,穿透过窗户厚厚的玻璃,在偌大的营区里回荡。 王小米不想动,没班长c排长的命令,也不敢动。 已经和衣躺在床上的张诚本来对王小米恨得牙痒痒的,在训练的路上还一直在想着回来怎么训斥王小米。可当他带着队伍回到温暖的宿舍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到还在冰冷的操场上站着的王小米,满腔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躺在床上,烦躁不安,辗转难眠,时不时起床趴在窗边,看看窗外的王小米。他披起铺在床上的大衣,从床铺到宿舍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想着要不要让与自己交情甚好的排长跟连长说说情,让王小米早点回来休息。可他又不太敢,因为他知道连长的脾气,连长暴脾气一上来,谁都不好使。 陈东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站在办公室的窗边,一直盯着操场上的王小米。 这个王小米,一到新兵连,看着他木木的神情,说着土不拉叽的方言,做着凡事都要比别人慢半拍的动作,凭他这么多年带兵的经验,觉得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并没有什么培养前途的新兵,或者可能还会成为拖慢全连成绩c影响全连形象的一个地道的落后分子。 想到刚才紧急集合,虽然是他们第一次训练这样的课目,差错不多c乱子不大,总体上比预期的要好一些。但他对部属的要求和标准极高,显然并不是特别满意。他需要一个理由和借口,杀鸡儆猴,来整饬在他眼里看来还是作风松散c训练水平不足的新兵,营造严格训练c优良作风的良好训练氛围。 而这时,拖塌的王小米就刚好落入到他的眼里。他准确地把握了这一个机会,当他看到全连人员出现了畏惧的眼神c再也不敢大声喧哗c不敢松懈懒散c不敢偷奸耍滑的时候,他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要目的和企图,通过惩戒王小米,完美地达到了。 当他带着部队回到营区简单讲评解散,从王小米身边路边的时候,他看到王小米依然硬气地挺在原地。他停顿了一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赫免”。然而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要不要再考验一下王小米?如果王小米有着坚忍的意志和刚强的毅力,却倒也可以尝试着培养锻造一番,免得他拖累其它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嘬着杯中的开水,并没有察觉到杯中原先热气腾腾的开水早已变成了温水。 “该差不多了。”陈东抬起手,看了看表,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小伙子还不错。” 而此刻,王小米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三个小时了。 陈东放下水杯,从二楼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一楼一班宿舍,打开了门。 张诚披着大衣,愁眉苦脸地坐在床铺边上。 “张诚?”陈东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略有些惊讶。 “连长?”张诚听得出是陈东的声音,站了起来,回答道。 “你还没睡吗?”陈东道。 “连长,我睡不着。”张诚指了指窗户外,“他还在外面呢。” “嗯。”陈东又一次很满意,张诚关心着底下的新兵,说明他宅心仁厚,自己到底也没看错人,把他安排在尖刀排的尖刀班,说明他挑人的眼光是正确的。当然带好一个班,一个集体,光凭心地善良是远远不够的,但起码这是良好的开端。 “去吧,把他弄回来。”陈东柔声道。 “呀。”张诚反应了过来,兴高采烈地答道:“明白,马上去办。”嫌大衣碍事,一把把大衣掀翻在床上,也不管陈东在不在,一溜烟地跑到操场上。 这时的王小米,头脑发晕,意识迷糊,身体摇摇欲坠。在这么冷的天气中,在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情况下,足足站了三个多小时,任何人也吃不消。 “王小米,快,跟我回宿舍去吧。”张诚冲到王小米跟前,急切地说道。 他见王小米眼睛发直,并没有什么反应,凭着多年当兵训练的经验,知道王小米他在寒冷的天气中全身麻木,就是自已想动,恐怕都费劲。他赶忙上前,左手在上扶腰,右手在下抱腿,一把抄起王小米扛在肩上,匆匆地回了宿舍,叫醒李士杰,一起帮忙弄到床上,盖好被子,喂了他两口热水。 过了一会,王小米似乎停滞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起来,脸色也慢慢开始变得红润起来,意识有所清醒,恢复些许力气,对着张诚,面带愧色,艰难地说:“班长,我又给一班c给你丢脸了。” 张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声“没关系”,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我要参赛 第二章 一 第二天中午,王小米悠悠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空无一人。 一个班一个宿舍,既宽敞又明亮。房间里四周雪白的墙壁c光亮的大理石地板,还有带着淡淡油漆味的一排柜子,显示着这个营区的建造时间并不长。这让来自中部地区c家中一贫如洗的王小米曾经大开眼界,新兵连的生活条件居然比家中要好了太多。 宿舍里一排整齐的脸盆放置在木制的脸盆架,上下形成一条直线,十条雪白的毛巾,半挂在脸盆边缘上,并在边缘上刻意捏出了边边角角,形成了几条直线。脸盆里统一放置着品牌一样c规格一样c连摆放朝向也一样的牙杯牙刷牙膏,又形成了几条直线。 五张上下高低铺,一一侧三张,一侧二张,整齐地排放在房间里。深灰色的军用被,叠成一块块横线加竖线的豆腐方块,放置在床铺雪白的床单上。每条豆腐军用被,又与其它被子摆成有序的直线。而每张床的床底,摆放着几双解放鞋和拖鞋,鞋跟对着鞋跟,所有的鞋跟又摆放在一条直线上。 总而言之,整个宿舍里,不管是横线,还是竖线,所见的东西,全都被精心摆放成了一条条整齐划一的直线。 王小米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下地,可双手一用力,只觉得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再次努力,轻轻呻吟地一声,却还是使不出劲来。 他放弃了起床的打算,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闻宿舍门口叽叽喳喳,冲进来好几个人。不用看,就知道,准是同一个班的战友回来了。 众人进了宿舍,见王小米醒了过来,纷纷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留着板寸的小个子林兵,趴在王小米的床沿边,急切地问道:“小米,感觉怎么样?好点没?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王小米感激地回答道,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你现在还太虚弱了,躺着呢。”林兵急忙伸手摁住王小米的肩膀,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王小米同乡唐云从林兵身后挤了过来,踮着个脚尖,伸手摸了摸王小米额头,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下体温,惊奇地说:“咦,怎么回事啊,王小米好像还是冰着呢,体温怎么比我凉这么多啊?” “你傻啊,体能刚训练完,体温肯定高了。”班长张诚在一边解着武装带,一边笑着说。 王小米一听是班长的说话声,眼神越过众人,又想挣扎地起来,跟张诚解释一下他目前的状况。 张诚连忙上前按住王小米,说:“别起来,别起来,再休息会。别人想偷懒躺回都不行,你有得休息还不休息啊。”说完白了林兵一眼。 “班长,我没偷懒啊。” 站在一边的林兵脸一红,双手使命地搓着,讪讪地笑着,不知不觉就退到一边去了。 众人一听,都心知肚明,哄堂大笑起来。 “班长,昨晚我怎么回宿舍了?”王小米躺在床上,虚弱地问张诚。醒来以后,脑袋里像插根针,痛得厉害,对昨天事情怎么回房间的事情,似乎一点印象也记不得了。 还没等张诚回答,李士杰抢着说:“昨天你站晕了,是班长把你抱回来的” “让王小米好好休息,让你这么多话了吗?”张诚立马打断李士杰的话。 “谢谢班长,我”王小米眼角一湿,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昨晚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你忘记了?” “是吗?我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王小米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紧皱着眉头,痛苦地对张诚说。 “好啦。你好好休息,你赶紧缓过劲来,不然训练又不跟不上啦。”张诚说完,站了起来,对身后的众人郑重其事地说道,“还有一个事,跟大家宣布一下。” 他顿了顿,见大家凝视着他,才一字一句地强调说:“为了提高大家的内务整理水平,迎接月底的领导检查,我们连将于近期举行叠被子的比赛。” 他环视了一下围在他边上的部下。 众人凝神屏气,认真地听着张诚说。 “我们班内务水平,被子质量在全连里头,也算还可以,在历次的内务卫生检查当中,我们班排名也不错。但比赛不同于平时的检查,我希望把我们最好的被子展现出来,让全连的人瞧瞧我们尖刀班,不光在军事上过得硬,在内务卫生上也是响当当的。我们尖刀班的每名同志,应该要发扬‘见荣誉就争,见名次就抢’顽强拼搏作风,把其它班c其它人都他娘的给比下去,以汗水换取优异的成绩,以努力换取对手的尊敬。”张诚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大声问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被张诚声情并茂的鼓舞所感染,群情激奋,齐声喝道,洪亮的声音差点把宿舍楼顶掀翻。 张诚满意地点了点头,侧着脑袋,邪笑着问道:“那么你们还等什么呢?” “是,班长!”众人齐声回答,纷纷散开,找好位置,一把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抓过来,扔在地上,摊开,打磨。 二 部队里的被子为何可以叠得方方正正?是军被材质特别的吗?还是军被自带神奇的功能,可以随意变换组合?都不是,这其实是每个军人付出艰辛的努力和付出才能叠成如此好看的效果。军被跟家里其它的被子都差不多,被套里裹着的是农民生产的普通棉花,被套是家里常用的普通棉布。新兵到部队面临的第一课,就是自己利用休息的时间,或跪在地上,或坐在床沿边,不停地压实被子里的棉花,不停地打磨着棉布的边边角角,使之变硬成形,使之方方正正,使之赏心悦目。 被子叠得好不好,有着严格的评判标准。首先看“面”,朝上的被面要四方,整体外形不能有皱纹。其次看“线”,四侧的线条要成直线,横就是横,竖就是竖,不能有曲线。再次看“角”,棱角要分明,大角c小角要匀称,不能忽大忽小不协调。然后看“点”,大角侧线与被子的两点距离要合适,不能留有大空当,更不能太贴近,挤成一团。最后看“型”,被型要方正,被子正c侧面要一致,不能外侧漂亮c里侧惨不忍睹。 打磨好被子就可以一劳永逸,不用再费心费力了吗?当然不行。既然是被子,那它的首要功能是保暖。不然,在寒风凛冽的大冬天里,岂不是要冻死?打磨成形的被子,晚上睡觉时拆开c使用,经历一个晚上的体温加热后,势必又重新膨胀,面目全非。于是第二天起床以后,又不得不重复地进行打磨整理。为什么老兵整理内务的速度远比新兵来得有效率?一方面是技巧,另一方面是老兵的被子经过长时间的打磨压实,里面的棉花早已变得如厚厚纸张般的硬实,被套也有了清晰可见的折痕,顺着痕迹,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叠出好看的被子来。 那部队里为什么一定要求每个军人浪费这么多的时间来整理中看不中用的被子呢?很多人不理解,包括在部队里当兵的也有很多人也不明白。 叠被子c整理内务,最大的作用可能在于通过简单重复的动作,帮助军人磨练意志c培养优良品格c养成令行禁止的作风。所以,部队里有一句话,叫“进门看内务c出门看队列”。一个有经验的带兵人c指挥员,从简简单单的一床军被个环境的内务,的确可以看得出一个部队个单位的纪律和作风。 三 自从张诚宣布全连要举办叠被子比赛后,一班的人个个卯足了劲,完成训练任务后,早晚抓住点滴时间死劲地打磨被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一班的被子质量明显比以往又更进了一步。 身体恢复的王小米卯足了劲,除训练之外,废寝忘食地利用每一秒的休息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迎接比赛中去。他暗暗下定决心,在难得比赛中,一定要为班长c要为一班争得名次c争得荣誉,来报答班长c战友对他的关心和厚爱。 这天中午,一班的宿舍里,众人或在地上,或在床上,每人拿着个小板凳,一下一下地认真打磨着自己的被子。这也是张诚教他们打磨被子的方法,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合理的利用身边的每一个物件,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换句人话,就是“懒人推动世界进步”。 这不,他趁着休息时间,又跑到其它班里去聊天吹牛去了。不过他的这个吹牛聊天,倒真不是纯粹的吹牛聊天。他经常到别的班里走动,顺便可以看看其它班迎接比赛的准备情况,学习其它班里好的做法和经验,还可以增进班长之间的感情。他让自己班里的人,用小板凳打磨被子的方法,就是从三班的班长那里学来的。 班长既然不在,一班宿舍里的氛围自然轻松愉快了许多。 众人打磨着被子,有说有笑着。 “你们晚上睡觉怕不怕?”李士杰神神秘秘地问道。 “什么怕不怕的?”林兵一脸疑惑。 “你没看到窗户后面是什么吗?”李士杰指了指窗户,说道。 “是什么呀?”唐云被他勾起了兴趣。 “你们自己看呀。” “看什么?” “看,一块块石碑,刻着字,都是一座座的坟墓呢。”李士杰向来胆小,而且他床铺又靠着窗户边,“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凌厉的鬼叫声?” 新兵连营区外就是山坡。小山村地处偏僻,历史悠远,埋葬着先人的坟墓也到处都是。当初,带过几届新兵的陈东对新兵连建造在这个地方非常满意,用他的话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新兵收心,班长全心,连长放心。意思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新兵一进来,只能收住野性,想跑也跑不出去,班长也只得全身心扑在训练上,训练水平上去了,连长自然也放心了。 “你就自己吓自己吧。”单大雄冷笑着,嘲讽李士杰的胆子小。 “好像是的哦,有一天晚上,我站岗回来,好像是听到呼呼的叫声。”林兵听得李士杰这么一说,回想起来,顿时毛骨悚然。 “呀,今天晚上小鬼要来抓你啦。”单大雄故意张牙舞爪,扑向林兵。 “妈呀,你可别吓我啊。”林兵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哈哈,你别逗啦。”其它人哈哈大笑起来。 “呼呼声是风吹窗户的声音呢,傻帽。”单大雄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累得还不够睡觉的时间,哪来那么好的心情理会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林兵突然停下手中的小板凳,问:“我们班的被子谁叠得最好?” 众人一楞,不明白他所说的话。 “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次叠被子比赛,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呢。”林兵神神秘秘地说道。 林兵脑子灵光,在新兵连带兵的众多班长里,有几个是他的老乡。他平日里,时常与那些班长聊天吹牛,时不时送包烟什么的,甚至炊事班的那几个老兵,也被他摆得服服帖帖的。因此,在班里,属他的消息最灵通了。 “大雄,我对你有信心哦,加油!”他媚着笑,对平常关系最为要好的单大雄说。 听林兵这么一点,众人瞬间明白了。 班里被子叠得最好的就属单大雄了,每次排里内务评比的时候,单大雄都榜上有名,经常得到班长c排长的表扬。林兵的意思,既然单大雄的被子在班里最好,其它人就没有必要再跟争这个比赛名额了。 单大雄朝着林兵感激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哪啊,林兵你可不能乱说啊。”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只有一个名额,那就非他莫属了。 王小米听了也一愣,可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小板凳,继续一下一下地打磨被子。 他发自内心地想拥有这个参赛的机会,证明自己,为班级争得荣誉。 “嗯,是的,大雄在我们班无论哪方面,都是尖子,真的挺厉害。”瘦瘦小小的丁熊附和着说。 林兵朝宿舍门外瞧了一眼,见门外没人,小声地说道:“那我们在装装样子,班长在的时候用心一点,班长不在我们就偷点小懒?呵呵。” “大雄在我们班目前是最好的,可时间还长着呢。王小米,你说呢?”唐云扭过头,问在自己身后磨被子的王小米说。唐云知道王小米很想参加比赛,故意问他。 王小米没吭声。他知道唐云为他好,为他打气,为他鼓劲。 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从目前情况来看,与单大雄的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如果真如林兵所说,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凭心而论,单大雄代表一班参赛夺冠的机会比他大多了。但他天生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可不想还经过评选推荐就认输了。 王小米思索了一会,说:“班长定谁去就谁去呗。” “哟,口气很大啊。”林兵看了单大雄一眼,不屑地说。 “嘿嘿。”单大雄笑了两声,他毫不在意,他有这个实力笑傲全排c甚至全连。 王小米听闻林兵的消息,着急万分,离比赛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按现在这样的状态,他连比赛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在连队比赛中拿名次? 怎么办?怎么办?要想比单大雄更好,那就必须比他投入更多的时间,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赶超他。可现在的时间,除了训练c睡觉,还有多少时间来准备比赛呢。要从哪里挤时间呢?王小米苦苦地思索着。唉,既然训练时间挤不出来,那只能睡少会吧,大不了,来个闻鸡起舞呗。 想到可以比他人更多时间用来准备比赛,他的信心瞬间又爆满了。紧皱的眉毛似乎舒展了一些,脸上也重新洋溢起自信的笑容。 “小米,你在想什么呢?”唐云在一边,捅了捅王小米,愁眉苦脸地问道。他也看得出来,王小米和单大雄实力悬殊,就算是他们两人同时参加比赛,王小米必定败于单大雄之手。那王小米还什么好比的?刚才他鼓励王小米参赛,一来是看不惯林兵那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二来他也的确是看到王小米参赛的迫切心情。他为王小米担忧着,怕他又再一次受到挫折。 王小米嘿嘿一笑,俯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下他的办法。 “这能行吗?”唐云一脸疑惑,“你能起得来吗?” “是啊,怎么起得来。”王小米听得唐云这么一提醒,又忧愁了起来。是啊,如何起床是个大问题,现在他们每天的训练量这么大,晚上休息的时候,只要一沾床立马睡着,而且一觉到大天亮。如果没有闹钟,哪能起得来? 班里倒是有一只闹钟,那是张诚的,定的时间比起床时间只早了十分钟。而区区十分钟时间,对于王小米来说,远远不够。如果问班长借闹钟,班长也应该会借,只不过,闹钟会吵醒其它人的。这样肯定不行。 王小米有些泄气,手里拿的那张小板凳,似乎已经拿不动了。他叹了口气,楞坐在被子上,两眼无神地看着远方。 “实在不行,你就憋着尿吧。被尿憋着,再累也总会醒的。”唐云吃吃地笑着,给王小米出了一个锼主意。 “你可真会想办法。”王小米白了唐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锼主意毕竟还是个主意,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之前,还是先试试看吧。”他无奈地想着。 晚上临休息前,刚刚从洗漱间洗漱回来的唐云,见王小米端着大杯的水,拼命地猛灌,明白王小米的意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小米,叫你憋尿,你还当真了呀。” “你闭嘴。”王小米没好气地白了唐云一眼,并不搭理他,顾自喝着自己的水。 “小心别伤着肾啊。”唐云嘻嘻笑着,走到王小米身边,“猜猜看,我手心里有什么?”他一只手握紧拳头,伸到王小米眼前。 “嘁,我才懒得猜呢。” “猜中有奖啊。” “不猜。” “没劲。喏——”唐云摊开手掌。 “这是什么?”王小米见唐云手中有一块黑色的电子手表,疑惑地问道。 “手表。” “我还没见过手表啊。” “这是只可以闹铃的电子手表呢,这样,你就可以自己定个闹铃起床,而且这个手表铃声不大,这样就不会影响其它休息了。” “呀,唐云,我的好唐云,你想得可真周到啊,太谢谢你啦。”王小米兴奋地抱起唐云,转了两圈,“这下可解决我的燃眉之急啦。” “哎,哎,你快把我放下来。”唐云故意作痛苦状,待王小米把他放了下来,又接着说道:“说好了,这个只是借给你的啊,到时可要还给我的。这个可是我老爸送给我入伍纪念礼物。” “总之,我得感谢你。”王小米接过唐云手中的电子手表,一脸的感激,真诚地向唐云道谢。 “不用谢啦,咱是兄弟,不帮你,帮谁啊。”唐云满不在乎地说道。 自从有了唐云的那块手表,王小米每天定好时间,在班里其它人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眯着惺松的双眼,打个满嘴的哈欠,抱着自己的被子,偷偷溜到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打磨被子。他叠被子的质量还是速度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四 时间很快过去。 这天中午,班长张诚趁着大家吃完中饭,在宿舍里休息的时间,对大家说:“连部定下周五上午举行比赛。排长准备下午到我们班里看下大家的被子质量。大家准备一下啊。”说完,对着王小米说:“小米,这两天你叠被子好像越来越快越好了嘛。” “谢谢班长夸奖。”王小米听了班长这话,心头喜滋滋,低下头嗫嚅着说。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张诚的肯定。 单大雄一听张诚表扬王小米,心里也格登了一下。这两天,这王小米内务质量确实是突飞猛进,大有赶超之势,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他这个班里的头把交椅,说不定哪天就要被王小米给抢走了。 “大家再准备准备吧,中午就不要休息了。”张诚对着大家,严肃地说。 “是,班长!”众人齐声回答,打开被子开始忙活了。 “报告,班长,我上个厕所。”林兵对张诚报告说。 新兵连的规定,新兵一般只能在宿舍里活动,无论到哪里包括上厕所都必须报告请假。 “去吧。”张诚看着训练教案,头也没抬。 林兵把小板凳一放,经过单大雄身边的时候,用手点了下他的胳膊。 单大雄心领神会,随即也向张诚请假上厕所。 “一听不能休息,屎尿就来了,是不?”张诚随口说了一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快去快回。” 林兵和单大雄一前一后,溜进了厕所里。 新兵连的厕所,距离新兵宿舍有点远,在现在看来,是一个极其简易的厕所。厕所里面装修,除了天花板,全部用白色的瓷砖贴着,白色显整洁。大便坑是那种水沟池设计的,一条连到底,中间只是用木板简易地搁着,没有厕门。当经过大便坑的时候,如果有人在里头蹲着,稍一侧头,则可以看到胀得通红的脸蛋c白花花的屁股和挂在屁股上黄黄的长条。蹲着坑中,当听到水桶哗哗啦一声响时,你可以看到,一坨坨黄色的东西夹带着报纸从眼前艰难地漂流而过。即便如此,在当时,也算是豪华奢侈的了。 单大雄蹲在厕坑里,解开裤腰带,一只手提着腰带,另一只手伸进裤子的衬里,摸索了老半天,掏出了半根吸过的香烟,叼在嘴上。 林兵捱着厕所门,先向外张望一番,然后溜到第二个蹲坑,用手在隔门摸了一阵,摸出他藏在这里的一个打火机来,凑到单大雄跟前,“啪”地一声,给蹲着的单大雄点上火。 新兵连的铁规定,新兵严禁吸烟,违者重处。而有些烟瘾严重的新兵实在熬不住,只能偷偷跑到厕所里抽两口,过过瘾。 平常他们轮到打扫厕所的时候,会比打扫其它地方更加买力,更加殷勤,因为他们经常要到厕所里来过过瘾。然而,就算是打扫得再干净的厕所,里面的味道还是“芳香浓郁”。他们在这里吞云吐雾,混合烟草和粪便的味道,可以想象得出那是如何的酸爽。即便这样,为了能过一把瘾,对于新兵当中的那些老烟枪而言,这里依然是他们的“天堂”c他们的幸福之源。 “吱”地一声,单大雄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双眼紧闭,半天才把烟气从鼻孔里喷出来,然后递给林兵。 林兵也是老烟枪,接住递过来的香烟也猛吸了两口,浑身顿觉舒泰。 “单哥,你想参加比赛吗?”林兵把烟还给单大雄,说道。 “当然想喽,这还用问吗?”单大雄接过烟头,又吱了两口。 “可是现在,王小米好像越来越厉害的样子,我都怕有些招架不住了。”单大雄沉声说道。 “好像是的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自己得努力啊,单哥。” “你还没看到我再努力吗?”见林兵批评他,单大雄有些不满。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林兵打笑道,见单大雄有些不悦,赶紧岔开话题,“今天下午排长过来检查,我估摸着就是为了下周参赛名单摸个底。我们班现在就数你和王小米的被子最好,先过了排长这一关,你觉得如何?” 单大雄盯着林兵,问:“嗯,怎么过排长这一关?” “嘿嘿,今天我是值日生。”林兵狡黠地笑着说。 新兵连,一个班通常会安排一个值日生,负责打水c提前打饭c打扫班公共卫生区,并且可以单独留下整理宿舍物品。 “你的意思是——”单大雄大概猜出了林兵的企图,“这样不好吧。” “没事,单哥,有我兜着呢。”林兵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行,这样太卑劣了。就算要竞争,也要光明正大的竞争。”单大雄严词拒绝地林兵的提议。 “单哥,我们关系这么铁,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嘛。” “不行,不行。林兵,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绝对不能这么做啊。” “哦,那好吧。”林兵见单大雄如此,便不再坚持,“我回头再想个法子来。” “好的,那就麻烦你再想想呗。”单大雄诚恳地对着林兵说。 “那行,你把口袋里的那包烟给我吧。”林兵嬉皮笑脸地说,似乎他已经胸有成竹帮单大雄摆平此事。 单大雄把口袋里的烟掏了出来,递给林兵。 “好嘞。”林兵又猛了两口,直到烧到香烟屁股,才恋恋不舍地把烟头丢到蹲坑里,又把打火机放回原处,“我们回吧。” 五 晚上吃过晚饭,一班宿舍里,众人准备着出小操。班长张诚匆匆地走了进来,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然后,对着大家说:“你们都过来,我有事情要说。”等班里的众人围了过来,他接着说道:“刚才排长把我们几个班长都叫了过去,通报了下午检查结果。我们班总体都较好,最好的还是单大雄。但我还是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因为我想看到的是整个班都要比其它人好。” 单大雄困惑地看了一下林兵,没想明白他是用何办法使得他打败王小米的。说实话,今天下午王小米的被子的的确确相当出彩啊,要角有角,要直线有直线,班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王小米的被子至少在今天下午是最好的。单大雄都觉得自己没了十足的信心,然而结果却如此的出人意料。 林兵则得意地笑了笑,并不作声。 王小米一听张诚这话,心情立刻跌落低谷,沮丧到极点,默默地走到床沿,抚摸着自己的被子,就像是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轻易放弃。他暗暗地下着决心。 晚上熄灯后,厕所里,单大雄与林兵又在一起吞云吐雾。 “林兵,你是怎么做到的?”单大雄递给林兵一支烟,狐疑地问道。 “嘿嘿,今天我不是值日生嘛,”林兵接过烟,顿了顿,向门外看了看,见没人,压低着声音,接着说,“趁你们都走了,我对王小米的被子动了手脚。等排长检查结束了,我又请了个假,偷偷溜回宿舍,给他恢复了原状。就这么简单,嘿嘿。” “唉,让你不要这么弄吧,最后你还是这样整了。”单大雄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做,如果让别人知道,让我的面子搁哪里去?” “单哥,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嘛。你怎么责怪起我来了?”林兵有些不悦地说。 单大雄默不作声,事已至此,他说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吗? 单大雄和林兵正说话的时候,全被厕所门外的唐云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刚才单大雄和林兵去上厕所,唐云也恰好内急,一脚还没踏进厕所,就听见单大雄和林兵两人小声地交谈着。唐云心存疑虑,偷偷溜进男厕边上的女厕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新兵连的设置女厕,纯粹是个摆设,在这个鸟不拉屎c龟不生蛋的地方,连个蟑螂都是公的,更何况是女人?训练间隙,赶上男厕人多挤不下的时候,他们也经常冲到女厕解决问题。 唐云仔细听全了,原来下午是林兵捣的鬼,肺都快要气炸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抬脚正想冲到男厕,找单大雄和林兵理论一番。可转念一想,跟他们理论没用啊,没什么证据,如果他们死活不承认,告诉别人也可能不信啊。 他在女厕里急得直咬牙跺脚,一时竟忘了自己是来如厕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的主意来。既然这件事的受害人是王小米,那就先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他决定下步怎么办吧。 唐云想到这,又凝神细听了一会,见男厕那边悄无声响,想必已经走了。他急冲冲地跑回了宿舍,见单大雄闷闷不乐地坐小板凳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山坡发着呆,林兵和李士杰c丁熊他们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吹着牛聊着天。 他走到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做俯卧撑的王小米身边,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视着单大雄和林兵,俯下身子,凑到王小米耳边,轻声说:“小米,你出来下,我有话对你说。” 王小米听了,抬起满是汗水的脸,一边不停地做俯卧撑,一边说:“什么事啊,我的训练目标还没完成呢。” “你还是跟我出来一趟吧。”唐云拉了一下王小米的衣角。 王小米停了下来,坐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看着有些焦急的唐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点了点头,跟着唐云快步走到门外走廊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 唐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便神秘地对王小米说:“小米,你知道今天下午检查,你的被子没被排长看上眼吗?” “今天可能没弄好,没被排长看上吧。”王小米又抹了一把脸上刚冒出来的热汗,一副自责的样子。 “你的被子被林兵动了手脚。” “是吗?”王小米盯着唐云,疑惑地说。 于是唐云把刚才在厕所里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王小米说了一遍。 王小米听了,一言不发,气得xx了脸,嘴唇微微发抖,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起来。这么多天以来的心血,本来想在今天好好展现一番,如果真的比不过别人也就算了,现在却是被别人暗中动了手脚,这换谁听了都会难受。 凭心而论,单大雄叠被子的水平并不比自己差,就算中间没有插曲,自己也不一定能比得过单大雄呢。他又何必一定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羸取成功呢?可是,气愤归气愤,现在又能怎么样?班长陪着排长,该检查的都已检查过了,该有结论的都有结论了,现在如果去找单大雄和林兵理论,他们承不承认不说,可能还会影响战友之间的感情,影响一班的战斗力,他们毕竟是一个集体个团队。而如果去找班长c找排长悄悄地诉说,相当于就把班里内斗的事情公开化,那对一班的形象,又会造成多大的打击?他们一班还能不能在其它班面前抬起头? 唯有实力远超对手,才有挺直腰杆说话的资格。王小米记起了他的老父亲在他临上车出发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话。他的老父亲是村里当了多年的老书记,腰杆直c做人正c说话硬,多年以来,得到村民真诚的拥护和爱戴。要想得到收获,必须要有付出。只有不断地锻炼自己的能力c提高自己的水平,才能超越对手,走向成功的辉煌。 “小米,怎么样,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班长?”唐云见王小米半天不说话,关切地问道。 “算了,唐云,谢谢你。”王小米刚毅坚强的表情,与刚才满脸的xx,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现在还不到言败的时候,我要再努力。” “真不跟班长报告吗?就这样过去了?”唐云奋力了打了墙壁一拳,心有所不甘,可现在除了忍气吞声之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给兄弟出口恶气。 “嗯。”王小米坚定地点了点头。 “哼!”唐云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六 这天早上出完操,众人回到宿舍,开始洗漱和整理内务。有的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报纸,一丝不苟地擦着窗户,直到那透明的玻璃如同空气一般的不存在。有的提着小水桶,清洗着抹布,擦拭着房间里的角角落落,直到蜘蛛无处躲藏哀嚎着一条生路也不留给它。有的拿着扫把和簸箕和拖把,一遍又一遍地打扫着房间的卫生,直到把房间里的大理石地板能清晰地倒映他的人影来。 班长张诚两手捧着个茶杯,一边踱着方步,一边检查班里的各项卫生情况。自从宣布了连部开展叠被子比赛后,全班的被子质量有了明显提高,尤其是王小米进步更大。在他的眼里,王小米资质平庸,行动缓慢,甚至有些笨头笨脑,对各种军事技能领悟能力差。有好几次,他看到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恼怒地差点一脚踢过去。可这个兵到底也有他可爱可敬的地方。虽然有些愚笨,但他自尊心强,意志坚定,为人实在不张扬,身上永远充满了一股永不服输c永不低头的强大气场。冲这一点,他就从心底就喜欢这个兵。 前两天,他陪着排长检查内务卫生,准备初步确定参加比赛人选的时候,本来他认为王小米并不会比单大雄差到哪里去。然而,那天他一走宿舍,一眼就发现王小米的内务居然犯了低级的错误,致使排长那天还发了点小脾气,当场就把王小米给否了。 在宣布消息的那一刻,他从王小米略微发红的眼神中看到结果的疑惑,看到了他对失败的不甘心,看到了他对成功的渴望。 对检查的结果,他本来也心存着一丝困扰。本想找排长要求复检,以便再次确定参赛人员名单。可是这样一来,参赛名额只有一个,对能力水平不相上下的单大雄又有些不公平,都是自己带的兵,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舍了谁,都会感到心痛。 这都怪那个该死的参赛名额,如果有两个,或者更多,该有多好啊。他敢肯定,现在派谁上场,他们俩人都能在比赛中夺得名次。 张诚恨恨地想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哪曾想,这杯子里的水,是王小米刚给他冲上的热开水,顿时被烫得龇牙咧嘴,痛苦不堪,眼泪水直流,赶紧低头一口喷了出来,刚想开骂是谁不长眼给冲泡的开水,抬头却见摆在他眼前的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军被。这是怎么样的一件艺术品啊。如同一件雕刻精美c刀工精湛的工艺品,极为赏心悦目,恨不得时时捧在手心把玩。又如一块修整平齐c白白嫩嫩的豆腐一般,令人心生爱恋,却又舍不得动它,生怕一动就一碎了。他左右端详着,竟然忘记了被烫得一嘴水泡的疼痛感。 “真不错,我当了几年兵,也未曾见过如此漂亮的被子。” 张诚心里暗暗赞叹一声,他前后看了一下,确定了是王小米的被子。 “咦,这被子边沿上一条一条黑黑的是什么?”张诚赏心悦目地欣赏着,忽地皱起眉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爱干净,不讲卫生?这么脏的被子,如果拿出去参加比赛,就像是造型再好看,叠得速度再快,也经不起别人的评比啊。 “王小米,你过来了下。”张诚高声喊道。 正在打扫卫生的王小米应声答道,快步地跑到张诚跟前,大声地喊了声:“报告,班长你找我?” “你这被子上是什么东西?”张诚指着被子上那黑不溜秋的东西,问王小米。 “这——这——”王小米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这什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张诚不悦地说道。 “跑马了?”张诚想了想,诡异一笑,说道,“跑马了,及时把它清洗一下啊,这多难看啊。” “跑马?”王小米愣了一下。 “就是男人的xx。”张诚见王小米并不知道跑马是什么意思,又特意给他解释了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王小米极其窘迫地连连摆手,xx了脸,似乎连耳根子也要渗出血来 “不是跑马,那是什么?” “班长,这是我——,这是我打磨被子时磨出来的血迹”。 “血迹?不是教你们磨被子用小板凳吗?”张诚惊讶地问道:“为何还要用手磨?”他当新兵的时候,也用手打磨被子,只不过因为手指用力摩擦棉布的时候,磨不了两下,手指上的皮肤必会发烫发热而受伤,所以他教他们用小板凳来打磨被子。 “用手打磨被子更有手感。” “那你怎么弄了这么多血迹在被子上?” “手磨破了。” “是吗?让我看看。”张诚放下水杯,抓起王小米双手。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这双手就像饱经风霜c历经沧海的老农的手,双手粗糙c满手老茧,指关节粗大c略微发白,如同鸡爪一般,向他诉说着它的主人深更半夜眯着朦胧的双眼,拖着疲惫的身躯,借着微弱的灯光,在走廊上一下一下地打磨着被子,向他诉说着它被棉布摩擦着的伤口,渗出丝丝血渍c留下道道痕迹时,以剧烈地伤痛无声地抗议而主人却置之不理,向他诉说着为了得到参赛的机会,它的主人付出了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汗水,更大的努力。 张诚内心一热,眼睛一酸,深深地被王小米的精神感动了。他用力地拍了一下王小米的肩膀,说:“好样的,王小米。”转身对着班里的众人喊道:“大家把手头上的活停下,都过来。” 等众人都围过来,张诚拉着王小米的手,以睿厉的眼神徐徐环视着自己带的这些兵,饱含深情地说:“同志们,你们看看王小米的手,你们再看看王小米的被子,上面都布满了血迹,这是打磨被子磨出来的血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持之以恒c顽强意志c努力拼搏的精神,这是一种克服困难c挑战自我c绝不放弃的精神!” “你们看。”张诚指着窗外操场上的围墙,上面写着“海洋c忠诚c责任c荣誉”八个红色的大字,说道:“这就是我们海警的精神!” 单大雄见王小米如此刻苦,内心极为震撼,同时又深感惭愧。他扒开站在他面前的林兵,走上前去,对王小米真诚地说道:“小米,我真佩服你!我实在是——”他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王小米头一次被班长如此的表扬,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小心地从班长那抽回了手,难为情地说道:“班长,这真没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呢。” 张诚把王小米的事迹迅速报给了排长,排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典型,又把这件事报到了连部,连部认为这个典型值得培树和推广,在全连范围内进行了大肆的宣传。于是,王小米突如其来地变成了全连的榜样和名人,成为了人人交口称赞的标兵。 在随后举行的新兵连叠被子比赛中,王小米作为一排的种子选手,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又一举拿下了第一名,为一班增添了光彩,也为自己赢取了在新兵连的第一个荣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亲爱的战友,谢谢你们 第三章 一 自从上次叠被子比赛得了第一名后,王小米重拾了信心,在训练中更加刻苦c更加用功了,队列c擒敌拳c军事实用技能等各项军事项目成绩突飞猛进,取得长足的进步。 这天上午,新训操场上,班长张诚对全班人员说:“同志们,刚才我们观摩了倒功,在接下几天时间里,我们将重点进行倒功训练课目。” 王小米心里直发悚。不知为何,他对前倒,有着巨大的心理恐惧感。刚才他观摩教学示范的班长练习前倒时,那身体直挺挺c硬生生地如同一块木板砸向冰冷的水泥地的时候,他脸色发白,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他极力地想控制那双微微颤抖的双腿,可是那双腿却像不是自己似的,越想控制它,它越要抖,像筛糠子似的摇摆地抖。他站在队列当中,成跨立姿势,双手背着后腰,不敢妄动,只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悄悄地掐着右手手腕,想用疼痛来控制住令人沮丧的抖动的双腿,可是就算是指甲掐入肉中,掐出了血来,却还是无法阻止那不听话的抖动的双腿。 他胆子是有点小。对于这样一个普通的训练课目,但也不至于恐惧成这个样子啊?他极力地回想着,在他短暂一生中,究竟会是什么情况对于这个前倒有着如此的恐惧和惊慌。莫非,是以前玩耍时不小心摔倒时跌落在台阶上,至今还在眼角留着那道伤疤让他如此的恐惧?还是小时跟随父亲进深山爬高树不小心从树梢摔下的场景让他如此的惊慌?还是跟小伙伴在他身后开玩笑猛地一撞,把他撞折了腰的伤痛让他如此的胆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如此的胆小,别人又会怎么看他这个榜样c这个典型? “小米,你怎么了?”站在旁边的单大雄看到他脸色发白,双腿发抖,小声地问道。因为上次参赛的事情,他一直对王小米心怀愧疚,对他格外地关心照顾。 “可能有点受凉了,一会就好。”王小米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单大雄的疑问。 张诚把人员带到一块草地上,呈一字排开,自己边示范边讲解动作要领。 瘦小的丁熊一听,有点急了,说:“班长,我能不能不练倒功了?我手臂经常脱臼,万一摔坏了怎么办,我爹妈可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众人一听丁熊如此胆小,哄堂大笑。 王小米可笑不出来,他也跟丁熊一样,根本就不想练倒功。 “现在又没叫你练,你急什么!”张诚大声呵斥着说。 “只要掌握了技巧,倒功并不怕的。我再给大家示范一遍。”张诚直起身子,准备好倒功姿势,“大家看好了!”说完,嘴里大喝一声:“倒!”便以标准c完美的姿势,“扑嗵”一声,倒在地上。 “起!”张诚又大喝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到没?!是不是很简单?我有没有受伤?”张诚举起了自己的手,前后抡了两圈,又左右摇摆了两下。 “报告班长,我先做着试试看!”单大雄跃跃欲试。 张诚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单大雄,“嗯,可以。单大雄,出列!” 单大雄听到命令,向前一步,走出队列,嘴里也大喝一声,“倒!”动作竟然也与张诚有了几分相似。 张诚一看单大雄领悟得如此快速,甚为高兴,说:“你们看,单大雄有没有受伤?只要按照动作要领来,根本没关系的。” “好,给大家先体验一会。”张诚说。 众人一解散,有的围到张诚身边,请教动作要领,有的围到单大雄身边,交流心得体会,还有的趴在地上,有榜有眼地琢磨着动作。 王小米早就把动作要领记得一清二楚c滚瓜烂熟,可他真不敢啊。 “呀,我会一点啦!”丁熊在一边,兴奋地说。 “小米,你帮我看看啊,看我哪还做得不对。”丁熊对紧捱着他的王小米说。 王小米苦笑,没理会他,心想:“我自己还不会呢,怎么给你指导。” 丁熊一看王小米没什么热情,嘴一撇,径直找单大雄切蹉去了。 “小米,你发什么愣啊,你练得怎么样了?”唐云练习了一下,感觉也差不多了,见王小米还在发呆,走到王小米身边,笑呵呵地问道。 “我,我”王小米说不出话来。 “怎么?还不会吗?”唐云说道。 “唐云,动作要领我都记得,只是我可能因为胆子太小,一直不敢撒手倒下去呢。”王小米小声地说。 “别怕,勇敢点,这只是草地呢,摔不死人的。”唐云鼓励着说,“你看丁熊,都能练得像模像样了,你也可以的呢。” 王小米眼睛一闭,长吁一口气,准备好姿势,嘴里大喝一声:“倒!”可身体好像听不得他指挥一样,只是往前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去。 “加油,王小米!”王小米给自己不停地打气,顿了顿,又喝一声“倒!”身体又只是晃了晃,双腿像是生了根似的。 “我一定要做到!”王小米心里对自己喊着,闭着的双眼不停地颤动着,嘴唇微微地发抖,双手因紧张已发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动着。“豁出去了!” “都停下来,到我这里。”张诚看了看时间,见他们也练得差不多了,叫他们围到他身边。他想看一下,他们练习的水平,纠正他们错误的动作。 众人按照张诚的指令,列成二列横队,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开始训练。 “预备,倒!”张诚喊的口令,洪亮清晰,如同一只振翅高飞的苍鹰,“咻”地一声冲上云霄。 “倒!”排头兵单大雄大喝一声,率先倒了下去。 “单大雄,倒的时候把肘部再往里合一点。”张诚满意地点了点头,纠正了他一丁点的小瑕疵。 林兵c丁熊等人按照张诚的口令,一个个倒了下去,他对他们一个个也进行点评,纠正了他们的一些错误动作。 王小米紧闭着眼睛,看也不敢看,听得身边的战友“扑嗵”一声接着一声,那声音就像是又粗又长的针,一下一下地扎在他心里,既痛苦又难受。 “小米,轮到你了。”张诚走到王小米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道。王小米用实际行动,赢取了属于他的荣誉,并得到连队领导的肯定,也得到了其它新兵的赞誉。他已然成为了新兵连冉冉升起的“明星”。而这一切,又间接给他的班长——张诚带来了无比的骄傲和自豪。他对他充满了期待,寄托了他的希望。 王小米身体晃了晃,并没有其它的动作反应。 张诚奇怪地看着王小米。 “做呀。”张诚再次地催促着王小米。 王小米脸色苍白,又晃了晃,就像根系盘缠c老态龙钟的大树,一阵大风吹过,摇晃了两下,只不过掉了两片树叶而已。 “王小米,你怎么回事!”张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犹如一头暴跳如雷的狮子,狂吼着,喷出的口水溅了王小米一脸。 “班长,我怕,不敢”王小米喃喃地低头说道。 “怕什么!就算记不住动作要领,面前也只是草地,死不了!”张诚大声的责问,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地突起。王小米的话,使得他更加怒火中烧,让他对他美好的期望再一次无情地落空,就像有人把他的脆弱的心脏从他心窝里挖了出来,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班的其它人在边上,惊讶地看着王小米,他们也想不到训练如此刻苦c意志如此顽强的王小米,居然连个前倒都不敢。 “倒!”张诚再次下令,喷出的怒火,似乎把一班全体烤熟烤焦,气氛紧张得让他们都透不过气来。 “小米,你就做一下,让班长给你指点一下啊。” “小米,只要你谨记动作要领,不要怕,肯定能成功的。” —— 众人纷纷劝着王小米。 王小米无奈,硬着头皮,膝盖着地,身体拱得像一只小虾米,慢慢地趴到了地上。 “xx。”张诚快步上前,狠狠踢了王小米一脚,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给我出列,自己练去!”张诚怒道。 王小米一声不吭,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硬忍着不让它掉下来,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一班长!”正在操场上检查新训情况的连长陈东听见了张诚的喊声,他顺着声音走了过来,刚好看见张诚训斥王小米这一幕。他对王小米印象深刻,当初因为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时候因迟到而被罚站了几个小时,后来又是因为在叠被子比赛中出类拔萃,被连队培养成了全连的典型。在是否要培养他成为典型这件事上,他还和连队的指导员产生分岐。指导员对王小米本身印象并不好,认为他做事情慢半拍,领会能力差,不符合以往典型的标准。而他从两件事情上,看到王小米身上顽强的意志c高昂的斗志和坚韧的恒心,他坚持已见,苦口婆心劝说指导员,最终使指导员勉强同意了他的建议。 张诚听连长喊他,连忙答“到”,跑到连长跟前,敬了个礼。 “怎么回事?”连长用眼角瞅了瞅站一边的王小米。 “他呀,气死我了。怎么会有如此胆小懦弱之人。”张诚气呼呼地向陈东诉着苦,“连长,我看这个兵,能力有限,恐怕是教不了了。” “怎么了?” “笨呗,胆子小呗。连个这么简单的前倒,都得犹豫老半天,没用的卵蛋。” “别急躁,训练得对症下药,这样效果才会更加明显呢。从他身上找找原因看,或者找个人帮他一把,多给他点时间。”陈东说道。作为连长,他只是把握全连的训练进度,一般他不插手班里的具体训练事宜,以免被别人认为训得过死,管得过宽。 “是!”张诚想了一下,也觉得刚才是有点过火了,转身回到班里,叫了唐云出列帮忙王小米训练。 二 寒冬如冰,海风凛冽。一轮皓月挂在阴冷的夜空中,散发着冷光,呼哧呼哧地吐着寒气,连带着把周围的星星也冻坏了,悄悄地拉扯过温暖的云朵当棉被,连头带脑地躲了起来。 王小米担值为流动哨,只见他戴着帽子披着大衣扎着武装带,左臂带着“内务哨”字样的红袖章,哈着气跺着脚搓着双手,在营区里来回巡逻着。 张诚拿着个手电筒,径直向王小米走来。 “什么人?”王小米有前方黑乎乎的,有个亮光在闪动。他警惕地喊了一声。 “是我。” “是班长呀。” “嗯,冷不冷?”张诚关了手电筒,走到王小米跟前,关切地问道。 “不冷!”王小米有些拘谨。他对张诚有些愧疚,辜负了他殷切的期望,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今天的训练是怎么回事?”张诚听从了陈东的建议,想弄明白王小米不敢训练的情况。 “班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小米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因为心里害怕吗?” 王小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唉,”张诚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小米,这其实是一个心理障碍的病症呢。只要有开始,就会有结果。明天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帮你走过这一关。” “谢谢班长,我一定会加油的。”王小米感激地说道。 “好好巡逻吧,我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张诚一转身,径直走向门外其它哨位去了。 王小米望着渐渐远去的张诚,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清楚地记得他进新兵连的第一天,已经是大半夜了,是班长张诚把自己领进一班的门,帮着他铺好被子,打好水,帮忙张罗着休息。在新兵连训练这么长时间以来,班长像是自己的亲大哥一样,处处关心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虽然在训练中,班长经常会骂人,偶尔还会一些小体罚,但他知道班长是为他好,他一样会感激他,永远会感激他。 三 第二天,训练场上,喝“倒”喊“打”声此起彼伏,训练热火朝天。 张诚把唐云和王小米叫了出来,指着唐云说道:“你,负责教会他。”又指了远处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草肥土软,就像松软的棉垫一样,从楼上跳下来,都毫发无损,最适合你们训练了,去吧。” 王小米和唐云向张诚道了声谢,一前一后地跑到张诚所指的那片草地。草地并不大,也就只能容纳他们俩训练而已。如果草地面积够大的话,这地理位置优越c条件得天独厚的地方,早就被其它班练倒功的人抢走了,哪还轮得他们呢。倒功这玩意儿,就算再怎么熟练掌握动作要领,毕竟是以柔弱的身体去硬碰坚硬的地面,练得次数多了,手肘自然会疼,劲部c腰部也会因强烈的撞击而酸痛。如果在柔软的草地上训练,那情况又会好很多。因此,全连的新兵,在这两天的出操训练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并霸占条件相对合适的地点,减轻训练的痛苦。 可是,那发黄的厚厚的草地上居然铺着两床厚厚的新被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谁的被子呀?”王小米疑惑地问道,又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怎么放在这里晒呢,而且今天也没太阳啊。被子一占,我们训练的地方就没了。” “这是班长特意给你准备的,他怕草地还不够软,于是给你再加两床被子,让你早点克服心里的恐惧感。”唐云俯下身子,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早上班长让我从仓库里把他被子拿出来的。这还是他新发的被子呢,准备寄回家的。” 王小米傻眼了。他宁愿摔断骨折,也不能用班长的新被子当垫被啊。 “唐云,我们赶紧把被子挪一边去。”王小米斩钉截铁地对唐云说,“就算我死了,也不会用班长的新被子。” 唐云犹豫了下,见王小米坚持,只得无奈地把被子卷好,搬到一边。 软的不行,来硬的。王小米记着张诚对他的好,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 “唐云,我已克服心理障碍了,你在旁边帮我下口令。”王小米悲怆地看了一眼卷在一边的被子,握紧了拳头,似乎充满了力量,坚定地说道。 “真的吗?你这么快就克服恐惧了?” “没问题。” “好,那预备——倒。”唐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下了口令。 王小米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紧闭双眼,恍恍惚惚,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的眼前飘过了张诚那张时而笑容可掬时而严厉肃穆的脸,飘过了唐云焦急万分c恨铁不成钢的脸,飘过了一张张鄙夷嘲笑c幸灾乐祸c漠不关心的脸。 他终于清楚想起了,小时的一次意外摔倒,摔得他面目全非,摔得他手肘骨折,摔得他根本不愿再回想这段伤痛的往事。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对前倒抱有如此的恐惧,如此的惊慌。 最终,他倒了下来,直挺挺地如一块木板,笔直倒在松软的草地上,倒在曾经绿油油c翠葱葱而今却是倒伏着身子蔫了头的黄色草丛里。 他的姿势那样的完美,动作是那样的优雅,看得唐云都惊呆了。 “你这么快就学会啦。”唐云兴奋地跳了起来,他衷心地为王小米感到高兴,他也为自己感到骄傲,王小米的成功至少也他的一点功劳。 但是他没看到王小米因痛苦扭曲的脸庞。 王小米的手指断了,右手两根手指不守规矩地向手背弯了个九十度的大角,无声地抗议着他的粗鲁和野蛮。他倒下的是瞬间,还是没能克服心里的恐惧感,没能按照动作要领,将手插向草地,直接导致他目前的惨状。 满身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手指钻心地疼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憋得要窒息。他翻转过来,脸朝上,背朝下,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左手紧紧抓住右手腕,试图减轻手指上带来的痛楚。 这下,唐云发现了,暗叫一声“坏了”。赶紧上前扶起王小米,关切地问道:“小米,你怎么样了?” “痛!”半天,王小米才无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唐云搀扶着王小米,去找卫生队的军医。 军医检查了一番,责备道:“你们怎么弄的?搞得这么严重?” 唐云刚想对军医解释,只见军医动作娴熟c手脚伶俐地趁着王小米不注意,右手抓住那两根受伤的手指,用力一拉,只听得“咯嚓”一声,把手指一下拉回原状,“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再让这两根手指受伤了!不然麻烦大了。”军医用了绷带和夹板固定,再次嘱咐着愁容满面的王小米和暗自庆幸的唐云。 张诚远远地看到唐云和王小米到连部去,一会又回来,感觉有点不对,把班里训练的事情暂时交给单大雄组织,走向他俩,一眼瞧见王小米右手手指缠了个白色的绷带,连忙问道:“手指怎么了?” “班长,是我不小心,把手指弄伤了。”王小米急着替唐云解释道:“军医说,很快就好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张诚责备道,“这个你们没用吗?”他指着卷在一边的那两条被子。 唐云和王小米俩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哼,真有你们的。”张诚带着一腔的不满,转身走了。 四 中午吃完饭,众人在宿舍里小憩。班长张诚黑着个脸,怒气冲冲地从连部回来。 “单大雄c林兵,给我滚过来!”张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在桌子上猛拍一下,大声喝道。 众人吓了一跳。他们从来都没看见过张诚发过如此大的脾气,放下手中正在忙着的活,看着单大雄和林兵,不知他们因何事触怒了张诚。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就燃c紧张压抑的气氛,空气似乎凝固不动。 单大雄和林兵俩人大气也不敢出,面面相觑,慢腾腾地挪到张诚面前,距离他还有二米处,就再也不敢靠近。他俩见张诚黑着个脸回来,就感觉大事不好,脑门上凉嗖嗖的,心中忐忑不安。 “妈的!”张诚忽地站起身来,飞起他传说中的“无影脚”,重重踹了他们每人大腿一脚。 单大雄和林兵站立不稳,齐齐的摔倒在地上,面对盛怒之下的张诚,不敢吭声,俩人拍拍地屁股,又站了起来,微微往后退却一步。 “蹲下。”张诚面色铁青,说道。 单大雄c林兵一听,魂都要吓飞了。蹲下的姿势太难熬。刚开始感觉良好轻松愉快,接着小腿发胀脚掌发麻,然后脚尖刺痛腰部发酸,面部扭曲全身痉挛,眼泪横流鼻涕齐飞,最后灵魂出窍,一佛出世c二佛升天。 单大雄胆颤心惊,却不敢违抗张诚的命令,一边乖乖地蹲下,一边用可怜的眼光看着班长说:“班长,我们做错了什么啊,我们一定改!” “你们还不知道错哪了?刚才连长把我叫过去,狠批了一顿。你们有没有在厕所里抽烟?” 单大雄和林兵一听,如同大冬天从头浇了一盆冰水,心里拔凉拔凉的。前些天的晚上,他俩相约一起,偷偷蹲在厕所里吞云吐雾c快乐似神仙的时候,结果乐极生悲,被前来查哨的陈东当场堵在了厕所里。当时陈东啥也没说,只是没收了他俩的“作案工具”。他俩颤颤栗栗地回到宿舍,以为陈东会把这事当即告诉张诚,准备接受处罚。这几天来,他俩暗自观察着张诚的脸色,谨慎做事,小心做人,简单是度日如年。可这几天,张诚波澜不惊,丝毫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他们暗自庆幸,以为陈东把不足挂齿的这件小事抛之脑后,张诚再也不会知道他们私自抽烟的事情,悬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又放了下来。刚才他俩还趁着张诚不在,又跑到他们的“天堂”去当了一把神仙。结果,陈东却是在今天连队的交班会上,把这件事情直接进行了通报,并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了张诚带兵管理不善,狠狠训斥了一顿。 张诚在会上憋了满肚子的怨气,等会一结束,一改以往开完会呆在连部,和连首长一起发烟抽烟聊天吹牛的习惯,马上回到宿舍里找单大雄和林兵算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大雄觉得腿越来越痛,像针扎一样地难受,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歪来歪去,脸庞青筋暴出,痛苦地扭曲着。旁边的林兵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小声地啜泣着,哀求着张诚原谅。 众人看到单大雄和林兵这样难受,本想上前求情,再看看张诚发怒的样子,噤若寒蝉,扭头当作没看到。 王小米在一边看着单大雄和林兵如此痛苦,这般可怜,实在是于心不忍,准备走上前去,劝说张诚放过他俩。 唐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摇头示意,叫他不要在张诚怒火中烧的时候,拔龙须逆龙鳞,吃力不讨好。 王小米看了看痛苦地蹲在地上单大雄和林兵,轻轻地拨开了唐云的手,走到张诚面前,替他俩讨饶求情道:“班长,你看他们俩个都已经痛苦了,该记住了都记住了,你看——” 正在气头上的张诚冷眼斜看,说道:“怎么,你想要出头鸟?” “班长,我只是觉得他俩太可怜了。而且刚才他们也知错了,就饶了他们吧。” “那你是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不是,班长,我只是觉得他们——” “你是教我怎么做吗?连个倒功也学不会的人,也配?”张诚冷笑着。 张诚这句话,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王小米的心窝。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到单大雄身边,默默地蹲了下来。 “你爱蹲,你就蹲着。”张诚恶狠狠地说。 单大雄心存感激,对王小米说道:“小米,起来,你犯不着这样,我自己犯错自己承担后果。” 众人见王小米也蹲下了,围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蹲了下来,一起请求班长原谅。 张诚见自己带的兵如此地团结,重感情c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担。他毕竟是面恶心软,火气也消了一大半,“这才是战友情同志爱,这才是我张诚带的兵。”张诚甚为心慰。 他瞧着地上蹲着那些人,年青的脸庞c平静的目光,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这么一来,虽说众志同一,但也像是众人逼迫他一样。他正想着如何找个台阶下,正在这时,排长差遣了隔壁班的一个新兵找他过去,让他参加连队交班会后的排务会。 “回来再收拾你们。”张诚话头虽恶,语气却柔和了许多,赶紧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跑了出去。 林兵长吁一口气,顿时瘫倒在地,不能站起,丁熊和唐云见状,赶紧去照顾他。 单大雄身体动了动,既没有瘫在地上,却没有站起来。 王小米见了,奇怪地问道:“班长都特赦了,你怎么还在自作孽?” 单大雄白了下王小米,艰难地回答:“全身麻了,扶本王起来。” “晕。”王小米哑然而笑,上前扶了单大雄站了起来。 五 下午操课,单大雄和王小米俩人在那块曾经摔伤过手指的草地,进行训前热身。 单大雄为了感激王小米,特地自告奋勇地向班长请求换下唐云,让他帮助王小米训练。 张诚也正为了王小米的事头痛,见单大雄这么积极,也知道单大雄机灵c悟性好,军事成绩在全连名列前茅,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 “小米,谢谢你。”单大雄停下摇摇晃晃的热身动作,真诚地对着王小米说。 “谢我干啥,我又没帮上什么忙。”王小米满不在乎地说。 “小米,我我”单大雄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怎么了?” “还有件事情,请你原谅。”看着王小米诚朴得如同清水一般的脸,单大雄索性爽快地把叠被子比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王小米说了。 “哦,是这事啊。”王小米真诚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班长?”单大雄惊讶地说道。 “告诉班长又有啥用呢?只有实力超越对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说呢?” “嗯。”单大雄看着眼前貌不惊人c老实本分还有些土里土气的王小米,强烈地感觉他身上正弥漫着一股坚强的魅力,洋溢着智慧的气息,散发着善良的光彩。眼中的他,身材越来越高大,而自己却如同被施了魔法的小矮人一般,越来越瘦小。 王小米和单大雄相互敞开了心扉,战友之间的情谊在慢慢地升华。 “小米,你这么努力,这么刻苦,倒功怎么学不会呢?”单大雄询问着说。 于是王小米把怎么形成心理障碍,唐云如何帮他c自己的手指又如何受伤的事情简单地跟单大雄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估摸着你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单大雄不惊不讶,“我早就替你想好对策啦,你等我一会啊。”也不等王小米回答,一溜烟地跑回了宿舍,回来的时候却见他手上抱着一摞的东西,走了回来。 “这是干吗的啊。”王小米看着单大雄手上的东西,疑惑地问。 “这是帮助你倒功训练的呀,”单大雄把手上东西一一放下,笑着说,“这根背包带是我的,这副手套,是李士杰,你都没看到他戴过吧,这是他老妈送他的,平常都舍不得戴,怕你手再受伤,先借给你用两天。这是丁熊的护肘。练倒功时,对肘部起着保护作用。你看,他把他看家的东西拿过来给你用了。这两根木棍是林兵央着伙房老乡借的擀面杖,也给你带过来了。” 王小米听着,眼眶慢慢地湿润了起来。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战友啊。在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义无反顾地尽最大努力地来帮助他c支持他。他得感谢他们,一辈子记住他们。 单大雄指着地上一堆东西,继续说道,“这两天,我一直琢磨着,你不肯倒,可能主要还是因为心理有障碍,如果解决这个障碍,那你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你说,对吧。”他像一个心理分析大师,侃侃而谈。他接着说:“如果我能保制你前倒的速度和力度,你心理会大大减轻压力,对吧。”他见王小米还不甚理解他的意图,扬了扬手中的木棍和背包带,又说道:“嗯,顺着这个思路走。如果我把背包带绑在你身上,而,另一头抓在我手上,那么这样一来,只要你信任我,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地倒下去了?前提是,你信任我。”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王小米,说道:“小米,你信任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王小米终于明白了单大雄的意思,举起右手,认真地微笑地说。 单大雄收起笑容,庄重地伸出右手,两只粗壮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经过单大雄认真细致的辅导,加之行之有效的方法,王小米一遍又一遍地刻苦练习,他终于掌握了前倒的动作要领,克服了心理上的最大障碍,优美地完成了倒功的全xx作。 当王小米和单大雄欣喜地回到班里,顺利通过张诚的“验收”,围成一圈观看训练的全班人,一起为他俩鼓起掌。 张诚看完王小米的动作,心潮澎湃,感慨万分,为王小米得来不易的成功感到喜悦,为班里的战友互帮c互敬c互爱而感到由衷地高兴。他招呼着大家,伸出右手,叠在一起,动情地说道:“我们一班,是团结一致的一班,是战无不胜的一班,是让我们一起为一班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全班一起加油的声音如一只一飞冲天的苍鹰,久久在操场上空盘旋。 六 时间如白马过隙,三个月的新兵连很快结束了。 新兵连一班在班长张诚的带领下,全体人员的努力下,获得了军事训练优胜班,张诚成为新训优秀带兵班长,单大雄被评为优秀军事标兵,王小米被评为学习标兵。一班的战友们,为他们艰苦而难忘的新兵连,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我要到舰艇上 第四章 一 蔚蓝色的海边,微风袭袭,略带咸咸味道的海风扑面而来。一只只白色的海鸥欢快地掠过海面,忙着寻找海面上的猎物。远处不时传来“呜呜”的船舶汽笛声,一艘艘轮船如工作流水线的产品一般,在属于自己的航道中有条不紊地行驶着,偶然有船不甘落后,冒着黑烟,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加速超越前船。 两个灰白色的水泥制的海警浮动码头,中间用一座铁制的引桥和手臂般大小的铁链连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一侧通过长长的同样是铁制的引桥与陆地相连,另一侧停泊着整齐c威武的涂刷着灰蓝色油漆的海警舰艇。 随着广播里发出各项指示和命令,海警舰艇上的官兵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一派忙着训练的样子。 “啾”地一声,一辆军绿色的东风大卡在码头边不远的操场上戛然停下。这跟原先驮着王小米他们进入又送出位于偏僻小山村的新兵连的那辆东风卡车一模一样,造型一样,车牌一样,似乎连驾驶员也一样。所不一样的是,分派到支队时车子不再颠簸,单位驻地也不再偏僻,坐在车上刚从专业训练基地学成归来的新兵们心情从原先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终于分配到新单位啦。”从专业培训基地学成回来的王小米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不顾旅途劳顿,不顾车子还未企稳,不顾指挥员还未下达命令,率先从车上蹦了下来。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海边的略带咸鱼味的空气,然后又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海警舰艇,“多漂亮啊。” 王小米的家乡在内陆,家境贫寒,从出生到现在,连县城都没走出去,更别说看见真真切切的湛蓝大海和威武舰艇了。他的老父亲,也就是村支书,跟他回忆他年轻的时候,到过一次大海边。他向他的儿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海的波澜壮阔c沙滩的一望无际c海船的高大威猛,他述说时那满嘴喷溅的口水,一脸幸福向往的神情,使得小时的王小米记忆深刻,对大海c船舶深为迷恋,并梦想着有一天能到海边c能到舰艇上工作。 现在,他离他的梦想仅离一步之遥了,只要他跨过这座长长的引桥,踏上码头,登上舰艇,他就可以开心地舰艇上工作c学习c生活了。 王小米征征地出神。 “喂,你在干吗呢。”一个肩膀上挂着黄牌c个子高高的排长指着王小米大声地说,“还不过来集合?” 王小米回头一看,见与他一道来的同行战友都已经列好队了。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跑过去喊报告入列。 “我是警训科负责兵员的参谋,下面我把人员分配一下。”参谋扬起手中的花名册说,“你们按照我点的名字,一个单位站成一列。”简单交待了几个注意事项,参谋便开始唱名点人。 随着站在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出列,满心期待的王小米几次想张口询问,却碍于参谋忙碌的样子,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领导,怎么还没有我的名字啊?”只剩下几个人了,王小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和不安,上前一步,询问参谋。 参谋斜眼看了一眼王小米,并没有回答他。 “领导,我是学航海专业的,分到哪条舰艇了?能帮我看看吗?” “你急什么。”参谋喝斥了他一声,“等会就知道了。” 王小米xx了脸,不敢再吱声,只得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王小米——” 王小米听到参谋唱点到他的名字,憋到嗓子眼的心,差点就将要跳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参谋,耳朵高高地竖起,生怕漏了一个字。 “支队机动中队。” “领导,我到哪里?”王小米一脸的懵圈,生怕自己听错了,再次询问参谋。 “你叫什么名字?”参谋愠怒地说道。他为面前的这个新兵屡次打断他说话而明显感到不悦。 “王小米。” “支队机动中队。”参谋一字一句地回答。 “不可能啊,我学了专业回来的啊,怎么没把我分到舰艇上?”王小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不知道,花名册上是这样子的。”参谋摆了摆手,并没有理会他,对着众人说道:“在这等会,你们新单位的人马上就到了。” 王小米耷拉个脑袋,拖着个行李,跟着其它几个一起分到机动中队的新兵,闷闷不乐地走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新兵连临近分配去向c征求意见的时候,他向班长表达了到舰艇上工作的强烈欲望。在专业训练基地,他刻苦学习,努力钻研,取得了优异成绩。他满心向往着舰艇生活的美好和幸福,憧憬着大海的美丽和宽广。今天,他离他的目标,如此的接近,湛蓝的大海就在眼前,威武的舰艇就在咫尺,可没想到的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满腔的热情却被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被分到一个他连想都没想过的机动中队。 “小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王小米抬头蔫不拉叽的脑袋,定睛一看,原来是单大雄在机动中队门口喊他。 “大雄?!你怎么在这啊?”王小米见到单大雄,低落的心情暂时抛之脑后,兴奋地迎了上去,来了一个熊抱。 “哈哈,新兵连一结束,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们孤孤单单的几个人,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来了机动中队。”单大雄看着王小米的行李,说:“你不是学了专业到舰艇上去了吗?怎么到这里了?” “唉——”王小米一听,与战友重逢的喜悦之情一下子消失贻尽,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怎么给我弄到这里来了。” “是吗?”单大雄听了,乐坏了,“那我们不是又在一起啦。” “呵呵。”王小米强颜欢笑。 “欢迎加入我们这个无敌的中队!”单大雄一把抓过王小米的行李,放在一边,“走,先去见见我们中队长。”边说边拉着王小米往机动中队队部走去。 “你会大吃一惊地。”单大雄站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神秘地笑着。 “报告!”单大雄敲了敲队部的门,喊道。 “请进。”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王小米一时还没想起来。 单大雄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迷彩服,头也不抬,伏在案桌上写着什么东西。 王小米还在努力回想着到底是谁,只见那人一抬头。 “呀,连长!”王小米惊呼道。原来机动中队中队长就是他们新兵连连长陈东。 呆在新兵连这么长时间,王小米一直都不知道陈东在支队的具体单位和职务,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 “嗯,报到了?你跟大雄一起到一班报到去吧。”陈东淡淡地看了王小米一眼,又接着低头写东西去。 单大雄见陈东忙于工作,向王小米使了个眼色,拉着王小米退了出来。 “大雄,我们连长原来在这工作啊。”王小米如做梦一般,浑浑噩噩地问单大雄。 “是的啊,连长可是我们支队大名鼎鼎的陆地猛虎c机动中队队长陈东啊。”单大雄搔首弄姿,买弄着说道,“这,你以前不知道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王小米还在想着舰艇的事情,毫不知情地被分配到机动中队,他耿耿于怀。 “小米,现在,我们又在一个班了,而且,还在一班。”单大雄难掩内心的欢悦,眉飞色舞地说道。 二 晚上,“呜——”,一阵凌厉的哨声划破夜空。 “机动中队,晚点名!” 王小米正和单大雄在宿舍里整理着行李,听到集合的哨声,下意识地一跳,扔下手中的东西,从床上抓了帽子和腰带,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离了弦的箭矢一般,反应敏捷,速度灵敏,边跑边扣腰带c戴帽子,第一个冲到了操场。经过长时间上百次的训练,他们已不再像是刚入伍的新兵一样,反应迟钝动作迟缓不知所措。 宿舍前面的一大块空地上,队伍快速地集合完毕,中队长陈东满意地看了看队伍,作为一个机动中队,“机动”两个字绝不能浪得虚名,理应快速c高效,作风紧张,任何时候都不能拖泥带水。 陈东左手夹着一本绿色的塑料的文件夹,下了几个简单的口令,他便开始说道:“今天晚点名,主要有两个事情。一是欢迎新同志加入到我们队伍里来,他们为我们输入了新鲜血液——” “我才不要加入到机动中队呢。”陈东站在队列的指挥位置,慷慨激昂地讲着,王小米却在队列极不情愿也站着,嘴小声地嘀咕着。 陈东把欢迎新兵客话套话,讲了一摞。队列中的官兵响起了一阵热烈而又有节奏的欢迎新兵的掌声。从掌声中,可以听得出,这是一支反应敏捷c训练有素c管理严格c纪律严明的部队。当然这也间接反应了作为中队长的陈东,在机动中队官兵心目中的形象c地位和威信。 “第二件事。9月份,我们总队要举行军事技能比武,这次比武的要求是——”陈东紧接着说道。 “什么比武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王小米在队列的最中间,耷拉着腰,精神萎靡不振,完全不在状态,他对未能如他所愿还是心存芥蒂,巴不得队伍早点解散。 度日如年的他,终于听到清晰的一声“解散”,他病怏怏地向宿舍走着,行李还没完全整理好呢。 中队的其它战士,听到总队要举行军事比武的消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c热烈地讨论着。 有些老兵油子在骂娘,参加比武意味着又要迎来一系列艰苦而又漫长的加量训练,而有些人却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几年一次的军事比武,意味着他们可以一展风采,立功建业。再有些人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当中去,而是团团围住并没有走远的陈东,已然向他问起比武的具体细节了。 “嗨,小米,在想什么呢?”单大雄悄悄地走到王小米的身后,一巴掌拍在王小米后背,亢奋地说道:“你军事那么好,一回来,总队就要比武,可便宜你了。” 王小米被单大雄吓了一跳,愁眉苦脸地说道:“大雄,得了吧,我可不想参加什么比武。” “怎么,你不想参加比武吗?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好多二年兵三年兵他们都日盼夜盼地希望总队能举行比武,能够拿到名次,能够授予功勋,能够证明实力。你为什么不想呢。”单大雄疑惑地看着王小米说。 “算啦,我对这样的军事比武没什么兴趣呢。” “是吗?”单大雄还是一脸不相信,要知道王小米在新兵连是见荣誉就争c见第一就抢的标杆哪。 “唉,如果是专业比武,那我就开心了。”王小米唉了口气,渴望的眼神悠悠地穿过宿舍的窗户,飘过漆黑的夜幕,飞到了靠泊在码头的宽敞明亮的海警舰艇的甲板上。 二 第二天,太阳还躲在凉爽的海平面下睡着懒觉,迟迟不肯爬上来,花儿草儿盖着晶莹的露珠,蜷缩着身子慵懒着不愿醒来,早起的鸟儿睁着惺松的双眼,刚从巢穴中爬起来,还未来得及梳妆打扮一番。 机动中队的训练场已经是喊打声c喊杀声c加油声,此起彼伏,一片热火朝天。全副武装的官兵忙碌着训练着。有的在练四百米障碍,矫健的身姿在各种障碍面前来回穿梭,如一条海上的蛟龙在水中敏捷快速地游来游去。有的在练耐力,在标准的铺设着红色橡胶的四百米跑道,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均匀地吐气呼气,大汗淋漓,朝着设定的目标一步又一步地前进。有的在练冲刺的速度和暴发力,在靠近操场看台的边上,扶着墙壁,肩膀上坐另一个战友,一上一下做蹲起练习。小腿上的肌肉随动作的起伏,如同一只调皮的小老鼠,上下跑动着。 陈东身穿一套陈而不破c旧而不脏的迷彩服,头戴作训帽,腰缠武装带,脚蹬作战靴,一手拿着秒表,一手拿着文件夹,到处转着,一发现有人偷懒,一脚上去,嘴里大声地训着:“小兔崽子,赶紧练!” 王小米背着枪c挎着水壶,耷拉着个脑袋,跟在单大雄后面,汗流浃背地跑着步。他跟单大雄一起在练负重跑。 单大雄见王小米老是拉在他后面,放慢脚步,对着王小米说:“小米,怎么了——”喘了两口气,接着说:“在专业训练基地没——没训练吗?这么慢?” “你先跑吧,不用管我。”王小米抬起头来,脸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他整了整身上的枪,双脚如同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开。 “行,那我先跑走了——”单大雄知道王小米还没调整过心态来,也不勉强他,自己发了力,蹬蹬地跑远了。 王小米把松松散散的水壶挎包,往后拉了拉,有气无力地磨着时间,看着不远处督察训练的陈东,心想着要不要找他汇报一下思想,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愿。可一想到陈东那张整日阴沉c严肃的脸,他刚鼓起勇气,刹那间便土崩瓦解。 三 时间一天天地磨了过去。一天晚上,王小米正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呆着,怔怔出神地想着心事,单大雄一溜烟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小米,队长找你。”单大雄对王小米说。 “找我?什么事?”王小米底气明显不足。他对冷冰冰的陈东一向是心有余悸。他记忆忧新的是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他就被他整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我怎么知道呢。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到底什么事嘛。” “我真不知道呢。赶紧去吧,我看他脸色难看,你悠着点啊。”单大雄善意地催促着。 王小米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陈东办公室门前,喊着报告。 “请进。”陈东在办公桌边,拿着文件夹,双眉紧锁,仔细地瞧着文件。 “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王小米弱弱地问道。 “嗯。”陈东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时间像是凝固似的,墙上挂钟的秒针被分针c时针硬逼着,半晌才“滴答”地响一声。陈东也不说话,脸上越来越严肃。王小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办公室的空气似乎氧气都耗尽了,呼吸困难心情压抑头脑发胀。 “嗯——”过了许久,陈东才从嘴里嘣出了一个字。 “你在训练基地怎么样?”陈东终于抬起头,盯着王小米问。眼神中透着一股着凌厉的杀气。 “我——我挺好的啊。”王小米不敢看着陈东,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闪烁其词地说:“在专业训练基地我还拿了优秀学兵。” “我是说训练怎么样。” “那边的教官抓得也挺紧的。”王小米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那你觉得现在的训练怎么样?” “也挺科学的啊。” “是吗?”陈东嗤之以鼻。 王小米低下头,正不知道如何回答。 “啪”一声,陈东忽地拿起文件夹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王小米被吓了一大跳,见陈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青筋暴起。 “你自己看看!”陈东指着桌子上的文件夹,凶神恶煞般地喝斥道。 王小米被吓了一跳,他从来都没见陈东发这么大的火。 “你到底怎么回事!” 王小米来办公室之前,他隐约就猜到了此行的目的。的确,在机动中队这么天来,每次的训练他都没好好用心去练,每次的测试他也是马马虎虎地去付,所以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有时他真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单大雄一样,在训练场上奋力地拼着,努力地练着,嘶声地喊着,汗水与血水交融,痛苦和欢乐交织,为大幅提高的进步而欢呼而骄傲而自豪,为一丁点的退步而沮丧而懊恼而自责,可他一想起那威风凛凛的舰艇,风景如画的大海,刚打起来的精神,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蔫了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来中队吗?”陈东接着说,“这次总队的比武非同小可,支队领导对这次的比武非常重视,在支队范围内,人选任由我挑,我是看你军事不错,所以才费尽心思把你要来。” 王小米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学了舰艇专业,一下连却被分配到机动中队来,原来是陈东的缘故。 陈东说这话的本意是让王小米知道,让他到机动中队参加总队军事比武的机会来之不易,让他好好地参加训练,为自己建功立业。可他没想到的是王小米对这样的军事比武丝毫没有兴趣。 “王小米,你这样的成绩,在机动中队是待不了的,你明白吗?”陈东目光严厉。 “队长,我想到舰艇上去。”王小米终于鼓起了勇气,嗫嚅着小声地说出他的想法。 “什么?!”陈东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他弄到机动中队,招至他的麾下为他效力,结果,却被王小米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拒绝了。 陈东不说话了,沉默着,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烟,点上,缓缓抽着。 “这是你的想法吗?”半晌,陈东恢复了常态,沉声问道。 “是的。”王小米目光忽地变得坚定起来,说道:“这些天,我一直想找你,可又怕你不同意,没敢说。” “唉,这么说来,把你调到机动中队来,还真的是我一厢情愿了。”陈东有些自嘲地说。为这事,他还专程向参谋长汇报了工作,向负责兵员分配的警训参谋发了一整包的烟,可到头来,却是这般的结局。 “可你已经来了,手续也已经办好。”陈东为难地说:“现在回舰艇,不可能啊。” “而且你军事技能有这个潜力,参加总队比武,完全可以拿个好成绩,对单位对个人都有好处,不是吗?” 他见王小米沉默不语,神情坚定,极为惋惜地说道:“好吧。参加总队比武还得经过好几次淘汰。你实在不愿意在中队待着,等第一轮测试,我把你淘汰出去,到时找机会,我再跟领导说说,把你弄回舰艇上去。”矛盾是他引起,症结因他产生,只有硬着头皮,厚着老脸再跟参谋长说了。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到舰艇上吗?”王小米洋溢着欣喜若狂的表情。 “先别高兴太早,能不能让你回去,我说了不算。而且,我有个条件,接下来的时间,你可得好好训练,不能偷懒。还有不能告诉别人,明白吗?”陈东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队长。”王小米爽快地答应了, 陈东罢了罢手,让他滚蛋。 王小米笑靥如花,一个标准的敬礼,一个转身,轻快得如燕子一般,从办公室里溜了出去。 “娘的,这倒好,一时心软,损失我一员大将。”陈东在办公室苦笑了一声,看着王小米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翻开文件夹,找到一支铅笔,把王小米的名字从中划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第一次出海 第五章 第一次出海 一 这天,烈日高高地在天空正中挂着,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热浪。海边的芦苇静静地躺在水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分外享受海水丝丝清凉,再也不愿意站在烈日之下暴晒。 王小米背着个背包,右手提着个行李,健步如飞地走在海警大队码头的引桥上。 “大海,我来啦。”王小米左手不停地甩着从脸上抹下来的汗, 心里却是像吃了冰棒一样,无比的甘冽舒畅。 今天是王小米到海警舰艇报到的日子。 他得感谢陈东,新兵连的时候给了他许多关照,让他迅速成长进步。现在也是他履行了承诺,把他从中队弄回了舰艇上。王小米感觉辜负了陈东的厚爱,一想到陈东,心里就充满了内疚。 还有单大雄。他其实也舍不得跟单大雄分别的,自从在新兵连单大雄帮了他突破心理障碍,他一直把单大雄当成最好的兄弟。临走的时候,单大雄还抱着他哭了呢。 做人要知道感恩。王小米时常告诫自己。 “不过,我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王小米停下脚步,放下行李,闭上双眼,张开双手,准备拥抱一下可爱的大海,亲爱的舰艇。 “你干吗呢。”一个全副武装的哨兵过来质询问道。 “啊,没事,没事——”王小米酝酿的思绪一下就被打乱了,慌忙跟哨兵解释。 “你是哪个单位的?”哨兵接着质询,“来这干吗啊?” “我是刚下艇的新兵,到86艇报到。” “是吗。”哨兵盯着王小米,有点不相信,“新兵不是老早就报到了吗?” “是的,班长。”王小米见哨兵肩膀上扛着一粗一细的xx,忙着叫班长。 “放下行李,你跟我过来。”哨兵命令道。 王小米乖乖地跟在哨兵走到岗亭。 “姓名?” “王小米,三横王,大小的小,稻米的米。” “你先在这等着。”哨兵拿起岗亭里的电话机,拔了个号码,在电话里求证着王小米的信息。 过了一会,哨兵放下电话机,点头示意,“你进去吧。” “谢谢班长。”王小米正转身准备去拿行李,忽地瞥见从靠在码头的艇上飞下一个身影。 “王小米!”人未到,声已到。 王小米定睛一瞧,呀,原来是唐云啊。 只见唐云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小米跟前,一把抱起王小米,“小米,你终于来了啊。” 王小米也被唐云的热情所感染着,激动地说:“唐云,我们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自新兵连一别,你去了航海训练基地,我去了机电训练基地,4个多月没见了呢。”唐云大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啊?” “我班长刚才叫我过来接你啊,”唐云解释说:“我们在同一条艇又在同一个单位啦。” 王小米和唐云互相寒暄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你们俩怎么回事,有什么话回去说,不准在哨位瞎聊天。”哨兵黑着脸,对王小米和唐云说。 “是,是,班长。”唐云连堆着笑脸,跟班长赔不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王小米提着行李,与唐云并排着走向海警舰艇。 “刚才那个哨兵这么认真啊,是谁啊。”王小米边走边问。 “呀,这可了不得了。”唐云笑嘻嘻地说,“这可是你的航海班长,叫杨健。他这人,最认真了。” “是吗?”王小米心里可发了毛,他一眼就觉得这班长好严肃啊。 “怎么码头上都没人啊。”王小米看着码头上空荡荡的。 “你来的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呢。艇上的生活与陆地可不太一样呢。”唐云解释说,“等有时间,我好好跟你说说啊。” 王小米和唐云边聊边走,不一会儿就走到海警舰艇舷梯边。 只见海警舰艇全身穿着蓝灰色的衣装,威武地停靠在码头边上。艇首向前倾着,仿佛一只弓箭锋利的箭头,随时听从主人命令射向敌人,艇首下方赫然写着“86”字样。一座145的双管机枪高昂着头,站立在前甲板,犹如一个高大威猛的哨兵,怒目着前方。舰艇中部耸立着身躯庞大的二层建筑,顶部竖直密密麻麻的天线,一座高高的桅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在上层建筑后部两侧各安放着一座通身红色的水炮。一个巨大的机舱通风机盖,包着耀眼的不锈钢,占了后甲板的大部分,两侧分布着同样耀眼的不锈钢凳子。 一切都看上去是那么的崭新,那么的有朝气,有活力。 “这么漂亮的船啊。”王小米惊呼着,“这是我们的船?” “嗯,是的呢。这是我们支队最新最先进的艇啦。”唐云一脸自豪地说,“也是全国海警中最好的艇。跑起来速度快,而且稳,感觉可拉风啦。小米,你运气真好。” “那岂不是说你自己运气好嘛。”王小米不无欢快地说道。 “哈哈。”唐云哈哈一笑,“走,我带你转转去。”唐云把行李放在舰艇的甲板上,拉着王小米。 “这是厨房——这是卫生间——”唐云领着王小米一一介绍。 王小米被震撼到了。王小米和唐云的家都在农村,家境贫寒。他第一次登上了海警艇,在艇上会议室第一次看到了要脱鞋进去的木地板和软软的舒服的皮质沙发,在前甲板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威武粗重的机枪,在驾驶舱第一次看到了与专业书本上介绍的各种装备仪器。 王小米看着装备这么先进的海警艇,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在装备这么先进这么豪华的海警艇上工作,能不好好努力吗?王小米心里反问自己。 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兵,小米来了。”唐云叫住了他。原来是新兵连一个班的战友林兵,他也在86艇。 “呀,小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机动中队吗?”林兵一眼看到了王小米,惊喜地问道。他以为王小米是来参观的。 “从现在起,他跟我们在一条艇了。”唐云向王小米解释道。 “是吗,那我们几个人又在一起共同战斗了?”林兵的眼神当中有些复杂,说不上是厌恶还是欢喜。 二 这天中午饭后,王小米帮着卫生值日林兵一起在后甲板洗碗。 见唐云从会议室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大堆的刚收拾的碗筷。 “怎么还有这么多。”林兵看到唐云手中还未清洗的碗筷,小声地埋怨说,“这里还没洗完呢。” “这哪多了呀,不是跟平时是一样的吗?”唐云听到林兵的埋怨声,有些不悦地说道:“除了班长,每人都有会安排卫生值日,有什么好埋怨的。” 王小米不言语,上前接过唐云手中的碗筷,直接放到洗碗池里,倒上洗涤液,开始清洗起来。 林兵见帮他忙的王小米都没有意见,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蹲了下来,跟着唐云c王小米一道,清洗厨具碗筷。 “嘀,嘀,嘀,——”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铃声?”王小米双手沾满了洗涤泡沫,一头雾水。他刚下艇队没多长时间,对艇上的工作还不太习惯。 “快,快,备航了——”旁边的唐云像屁股针扎一般,跑将起来,连手也不洗了,直接奔向机舱里去。 林兵见状,巴不得早点开溜,迫不及待地跟王小米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忙忙地跑了。 “备航了吗?可这些碗怎么办?都走了,这事怎么弄?”王小米自言自语,虽说他知道备航的职责,但面对眼前的这些还未清洗干净的厨具碗筷,总要有个人来收拾吧。 他洗得正欢,屁股猛地被别人踹了一脚,“哎哟”一声叫唤出来,正想质问是哪个缺德鬼踢他,转来头一看,原来是班长杨健气乎乎地瞪着他。 “你干吗啊你,备航铃没听到吗?”杨健训斥道。 “班长,我不是在洗碗吗?”王小米委屈地辩解道。 “洗个屁啊!洗碗不是有卫生值日的啊。” “赶紧给我滚过来!”杨健说完,赶紧跑向驾驶舱的岗位。 王小米不解,站着没动。他觉得既然值日生走了,留下这么一摊子,谁来收拾呢,况且干事情总有先有后的吧。再说自己的战位上还有其它人在顶着。想到着,他并没有听从杨健的命令,埋头继续清洗碗筷。 随着备航铃声的响起,全艇上下都在忙碌着。艇上的每名官兵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履行自己的职责。有些在收缆解缆,固定甲板面上的各种活动物品。有些在忙着检查各种机械设备,测量滑油,起动副机c主机。有些在驾驶舱里检查并起动着各自岗位的仪器。艇上各种机器仪表的灯不停地闪烁,“嘀c嘀——”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报告班长,雷达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报告班长,信号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杨健作为航海班长,巡视着部门所属岗位的备航情况。他在心底清点了一下人数,兀自纳闷,怎么还少一个人呢?他又来来回回地检查一番,呀,不就是少了那个刚才被他踢了一脚的新兵王小米?他恨恨地骂道,“妈的,这个王八犊子,搞什么鬼,到现在还没来。” 航海专业的二年兵黄俊,跑了过来,着急地问道:“班长,有没有看到那个新兵王小米?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跑到哪里去了?” “他在后甲板洗碗呢,你去把他叫过来。”杨健满腔的怒意。 “啊,今天不是他卫生值日啊,搞什么鬼,我还以为他丢了。”黄俊也是一脸不满,害得他白白担心了一场,而且备航检查中他有好多仪器项目需要两人的配合,才能彻底检查到位。 他噔噔地跑下驾驶舱的楼梯,对着后甲板上正在洗碗的王小米喊道:“王小米,你赶紧过来,知道自己在干啥吗?快点,帮我检查航海仪器。” 此时的王小米已经差不多把甲板上的卫生打扫好,正准备跑到驾驶舱。听到黄俊的喊声,连手也来不及清洗擦拭,急忙奔向楼梯口。哪想,跑得太急,楼梯板又滑,只听得“咚”一声,他脚底一滑,一个趔趄,重心不稳,一脚踏空楼梯,差点从楼梯口摔了下来。一阵钻心的痛从腿上传来,他龇着牙,也顾不得去看伤得怎么样,一瘸一瘸地跑向自己的岗位。 正在巡视检查全艇备航情况的副艇长见航通班的王小米最后一个跑上驾驶舱,皱了皱眉,责备杨健说:“你们备航动作怎么这么慢?怎么管的?怎么还有人落下了?” 杨健狠狠地瞪了一下王小米,顾不得向副艇长解释,赶紧向副艇长敬礼报告航通班的备航情况。 经过短暂而有序的准备,86艇符合了出航的条件,在艇长赵继海的指挥下,驮着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冒着黑烟,迅速地扑向大海。 “全体艇员注意,接上级的通报,我们此次出航任务是救助一名受伤的渔船民,而今天风比较大,浪比较急,必须按照相关预案,做好相应准备。”艇长赵继海在驾驶舱里,内通扩音器发布警情任务。 王小米站在黄俊身边,羡慕地看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艇长的口令。 “王小米,等会出了港口你来接替黄俊操舵。”站在海图桌边上的杨健,为了锻炼新兵尽快入手,他得安排好他们值班更次。 “报告艇长,航海岗位准备交接更。”出了港口,黄俊按照杨健的指令,准备向王小米交更。 “同意交接更。”赵继海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王小米,转过头,继续盯着前方,叮嘱黄俊说道:“你在旁边看着,一有情况马上接手。”航海操舵岗位毕竟把控着船艇航行的方向,他考虑到王小米毕竟是一个刚下艇的新兵,没什么实际操作的经验,万一碰上紧急或者是复杂的情况,怕他心理紧张,应付不及,导致船艇陷入紧迫局面。 王小米慌慌张张地上前一步,伸手把住黄俊身边的巴掌大小的舵轮,大声报告:“航向16——163度,交——交接——完毕。”他紧张得心脏突突地乱跳,说话竟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虽然在训练基地摸了不少时间的舵轮,而且也进行过模拟操舵,但这毕竟是第一次出海,第一次实际上岗,第一次独立把控着86艇这样庞然大物的方向,心中那点自豪感喜悦感马上就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感焦虑感所淹没,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那小小的电动舵轮,就像一块烧红的铬铁一般,捏在他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左摇一下,右晃一下。86艇船头的判断方向的那根旗杆,也随着他左右不分,而变得摇摆不定。 王小米紧张的情绪显然也传导给了在旁边的赵继海,他又一次看了看在旁边操舵的王小米,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紧张的航海兵撤换下来。 站在王小米身后的杨健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轻轻踹了王小米一脚,“妈的,操个舵有什么好紧张的,深吸两口气。” “不紧张c不紧张——”王小米定了定神,听了杨健的话,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地试着平复心情。 “左舵5。”赵继海见前方来了艘船,对航向进行了微调,规避前方船只。 “左舵5。”王小米复诵着口令,眼睛牢牢地盯着船头,双手死死地把着舵轮,往右转了一圈。 “咦,怎么回事!”赵继海一见船头没往左,却向右奔着来船,赶紧侧过头,厉声训斥道。 “呀?”幸亏站在王小米身边的黄俊也及时发现了他的方向性错误,一把扯过舵轮,甩开王小米的手,迅速大角度地向左修正。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整个驾驶舱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86艇和前方的船只相互碰撞,酿成惨剧。如果高速的小船对着大它几十倍的船只相撞,结局恐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船变成了潜艇,而船上的人恐怕也都得喂鱼去了。 王小米更是脸色发白,吓得呆若木鸡,懵了,呆呆地站着。 “左右不分?”缓过神来的杨健狠狠地拍了王小米脑勺一下,“傻了?” “执行口令后,一定要注意船头的方向。”黄俊在一边善意地提醒着王小米,把舵轮还给王小米操作,“我在旁边看着,不要紧张,没关系的。”他安慰着王小米道。 王小米踌躇了一下,还是上前接过了黄俊手中的舵轮。经过这么惊人的一出,又得到了黄俊的鼓励,心中的紧张情绪似乎得到了有效的缓解,竟然变得泰然自若起来。随着实际操作时间的增加,经验在逐渐地累积,自信心慢慢增强,小巧的舵轮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一般,越发变得游刃有余,连航海经验丰富的赵继海也对王小米快速上手的操舵能力c敏锐的方向感而感到惊讶诧异,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慢慢地放了下来。 三 86艇驶出港口不远,赵继海拿起身边的望远镜继续看了看,一声不吭,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艇长,来根烟。”杨健以为赵继海对刚才的事不满,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抽出一支来,赶忙递给赵继海。 赵继海接过烟,放在嘴上。杨健赶紧打火点烟。 “今天风浪有点大啊。”赵继海似乎自言自语地说。 今天的天气的确有点不太好。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黑云像一块块沉重的黑色幕布一样,扑面而来。海风没头没脑地肆虐着,从打开的驾驶舱舷窗里呼啸着冲了进来,吹在人脸上,感觉像是桑拿浴室里,又闷又热。白色的浪花吐着泡沫,像是饿极了的吃人魔鬼一般,卷着浪头,似乎要将又瘦又小的86艇吞噬不可。86艇犹如一只蚂蚁,孤独地趴在漂浮水中叶子上,随着波浪左摇右晃,喘着粗气,在变化莫测的大海中挣扎着。上万吨的船舶都惧怕大风浪,何况像86艇这样吨位的高速小艇呢。 这跟想像中的大海完全不一样啊。在王小米的脑海中,大海是美丽的,碧蓝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平静得像一块蓝色的幕布。成群的海鸥在半空中飞翔,时不时地掠过水面,用轻巧的爪子敏捷地抓住一条或者两条小鱼,飞向远方。晴空万里,白色的云朵飘飘,湛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海水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海水,哪是天空。而此时大海却像是发了疯的恶魔一般,翻卷着巨浪,扑天盖地向86艇袭来。 王小米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风浪?头发晕,脑发胀,脸色变得蜡黄蜡黄,豆大的汗珠挂满了整个脸庞。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牙关紧咬,嘴唇微微发抖。身体发僵,随着船艇的晃动而晃动。一手用力地握住操舵台上的扶手,一手紧紧地抓牢舵轮,机械僵硬地调整航向。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中午吃下去的东西,像是滚烫的开水,在胃里翻江倒海,刺激着脆弱的神经,似乎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喷了出来。 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想要压下蠢蠢欲动的胃里食物。 86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海图桌上的作图工具随着船体摇摆,从左边一下移到右边,从右边一下又移到左边。本来稳如泰山般地坐在椅子上的赵继海,慢慢地把屁股移了出来,把身后的椅子向后推了推。杨健摇晃着身体,艰难地把驾驶舱里移动的物品固定起来,不能固定的小型物品,则一律放到地板上,防止摔坏。 “黄俊,你来。”赵继海嘱咐黄俊道。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风浪,必须找一个熟练的有经验的操舵手压浪航行,没有大风浪航行经验的舵手只会使船艇越来越晃,导致进入危险的局面。 黄俊赶紧接过王小米手中舵轮,王小米则退到一边,学习他在大风浪航行中操舵的方法。 “给,抽根烟提提神。”赵继海拿起跟前的烟,抽了一支出来,递给杨健。 “不要,不要。”杨健连连摆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稳了稳身体,极力熬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苦笑着说,“我已经抽不动了。”虽说在船艇三年,但他遇到大风浪还是会有些晕船的感觉。 “熊样。”赵继海拿起打火机,点上自己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让烟气在肺里溜趟一圈,半晌才“呼”一声,把烟雾吐了出来。 驾驶舱里空气越来越沉重了,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好像在与嗓子眼里的东西做着激烈的斗争。驾驶舱所有的活动物品都放到了地上,连椅子也侧倒着,被放在了一边。舱壁上挂着的倾斜仪跟着船艇一晃一晃的,摆针时而向左15度,时而向右20度。 赵继海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地在抽着烟。 “艇长,我出去一下。”副艇长脸色苍白,小声地赵继海请示。 赵继海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喝了声:“大家精神点,集中精力。” 副艇长慌不择路地打开舱门,踉跄着走出舱外。 “哇——”不一会儿,舱外便响起了呕吐声,夹带着机器的轰鸣声和海浪声一起飘进了驾驶舱,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刺激着本来就极力煎熬的神经。 “值班的要吐也吐在岗位上。”赵继海听得副艇长晕船呕吐,大声喝道。 “杨健,你把水桶分下,每人一个。”赵继海吩咐杨健着说。 “好的。”杨健毕竟在艇上时间呆久了,有些经验,早在备航的时候就已备好几个水桶,放在驾驶舱的角落里。他利用船艇摇晃的规律,艰难地一步一步挪着脚步,把水桶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哇——”一声,雷达兵李路终于熬不住了,一头趴在水桶里,吐了出来。 刺鼻的食物腐臭味道顿时在驾驶舱里弥漫开来。 “哇——”,王小米也挺不住了,一弯腰,双手抱着水桶,吐了出来。他本来一出港口就有了晕船反应,只不过刚才一直靠着意志强忍着。现在他旁边的雷达兵李路一吐,那作人的呕吐声再加上难闻的味道,犹如催吐剂一般,嗓子一痒,胃里的食物就像打开了高压阀门一样,狂泻而出。 “王小米,你不在岗位上,先下去休息。”杨健见王小米哇哇地狂吐不止。 “班长,我还是留在旁边学习吧。”王小米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说完又“哇”地一声,喷了一口。 杨健见王小米如此能吃苦,也不再坚持,对他的好感度明显有了提升。 “杨健,你定个位,现在离报警的位置还有多远?”赵继海看了看身边的人,个个吐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情无比焦虑。按照现在的海况,如果再往东走,水越深,涌浪越大,对船艇的风险会成倍上升。想要确定目标船的位置,可支队给的目标船电台频道早就叫报务兵呼叫过了,一直没联系上,只能通过出发之前的位置进行概位搜索。 “好的。”杨健脸色蜡黄蜡黄的,听到赵继海的指令,不得不强打精神,在进口的一台小型gps海图机上抄了个经纬度,然后拿起作图工具,在海图上定了个船位,量了量距离。本来这工作是副艇长干的,但副艇长早已跑到舱室外吐得不成人形了,只得由他这个航海班长来顶着。 “报告艇长,离报警点还有51海里。”杨健报告说。 “雷达兵,量程打到5海里,仔细搜索目标。”赵继海一听,离报警点只有5海里了,心里振奋了一下,总算快到了。“大家都精神点,注意观察海面上的情况。” 驾驶舱里,现在除了赵继海天生不晕船,黄俊c杨健精神尚可外,其它每人都是抱着一只水桶,哇哇猛吐。 王小米痛苦地蹲在地上,一手抓牢扶手,一手抱着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水桶。他刚开始吐的时候,大口大口的食物加上胃酸的黏液,从嘴中喷出来,有一种酣畅淋漓c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到现在,他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的了,每一口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都是黄黄的液体,还带着些许的苦味。喉咙c食道因为每次呕吐而剧烈收缩和扩张,已经变得火辣辣的痛。 刚下艇时,他听到艇上的老兵向他说起晕船的感觉,一身虚汗,二目无神,三魂出窍,四肢无力,五腑翻腾,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卧不起,十分难受。当时他还轻笑不语,私底下认为老兵是夸夸其谈,言过其实。而今天一遇,果然比老兵嘴中所说的还要难受几十倍,几百倍。 现在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动也不想动。 可是不动也不行啊,艇长下了命令,第一次出海就怂成熊样,那以后还怎么混?而且当初强烈要求到艇上也是他,如果传到单大雄c陈东耳里,那岂不是让他们笑掉大牙? 于是他抱着水桶,扶着扶手,艰难地站起来,一晃一晃地挪到海图桌边,“哇哇”地吐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水桶,用脚抵住,从抽屉里拿出班里的望远镜,趴在舷窗边,用手支起望远镜观察搜寻海面上的船只。 旁边的杨健见王小米站起来,以为他是到旁边休息去了,没想到王小米在晕船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坚持在岗位一线,不由得从心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傻傻笨笨的新兵。 四 雷达扫描线在屏幕上一圈一圈地扫着,斑斑点点的杂波时隐时现。雷达兵李路已经被晕船折腾得双眼无神,四肢无力,软塌塌地趴在旁边的舷窗边。 “艇长,左边是不是有条船?”王小米望远镜里似乎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他又仔细确认了一下,强打着精神,向赵继海报告。 赵继海一听,连忙转过头,往左边仔细看,在水天线上,果然发现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雷达兵,把量程调小,增益调大,左舷60度,看有没有船只的回影。” 李路艰难地抬起了头,把赵继海传达给他的指示,在雷达上操作起来。果然,在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回波。 “左舷63度,距离22海里,有明显的回波,初步判断为目标船只。”李路在雷达上发现了目标,精神为之一振,一扫萎靡神情,向赵继海报告。 “好,左舵5,对着目标船只。”赵继海心里一喜,终于发现目标了,赶紧对黄俊下着命令。 驾驶舱里的人听到发现目标船只的消息,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仔细盯住前方的黑点,生怕又不见了目标船只。 “全体艇员注意,前方发现目标船只,相关人员做好准备接送伤员。”赵继海眼看目标船越来越近,下达准备命令。 “王小米,你到后甲板搭把手吧。”杨健见王小米精神恢复了不少,怕人手不够。 “是。”王小米踉踉跄跄地打开舱门走到外面,临走还不忘把自己吐的水桶也一并带走。 一走出舱外,狂风袭卷过来,王小米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怀里的水桶差点被风刮走。 他赶紧扶住栏杆。在驾驶舱里的那种压抑感,减轻了许多,可随之而来却是狂暴的大海带给他的无边无际的恐惧感。眼前的海面上,浪花卷着白色的泡沫,翻滚着,咆啸着,狞笑着,一阵一阵向86艇扑来。因为水深的缘故,温婉可亲的碧蓝色的海水,早已变成阴森森的墨绿色,仿佛深不见底的恐怖的深渊,令人毛骨悚然。一波浪袭来,86艇向一边侧倾着,本离水面较高的甲板,几乎是沉浸在水面以下,海水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这艇是不是要沉了呀。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恐怖的这一切。我们是不是都要葬身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中了啊。 冷不丁,一个大浪扑天盖地地打了上来,站在甲板上的王小米,从头到脚,被浇了一个透心凉,衣服c鞋子全都湿透了,海水沿着他的头皮,顺着脸面,流进了内衣里。 “好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海水,赶紧咂巴着嘴,连连吐了出来。 “王小米,你在干吗?”杨健在王小米的身后大声咆啸着,一把把王小米从甲板上攥进舱室内,劈头盖脸地责骂道:“你不知道大风浪高速航行时不能站在甲板上吗?你在训练基地没学过吗?” 杨健对王小米不是特别放心,毕竟是刚下艇的新兵,特意留心了一下,结果却发现王小米呆呆地站在甲板外。 王小米知道,在大风浪中,高速航行的小艇,如果站在甲板上,极易被力量强大的海浪所卷走,一旦被卷走,再想回过头搜寻救援,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可是第一次出海,就面对这凶神恶煞般的惊天巨浪,恐惧感占据了他头脑中的一切,早就把所学的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 86艇慢慢地降低了航速,一摇一晃地慢慢接近渔船。航速一降,海浪似乎变小了许多,但摇晃的力度却是越来越明显。 赵继海站在驾驶舱外,拿着喇叭,一边指挥着86艇,一边大声地向渔船喊着话。86艇救护组人员和枪帆班带缆人员都已经在蹲在舷边的一侧,准备就绪。 “现在去吧,跟他们在一起,要注意安全。”杨健在王小米后背上拍了一掌,嘱咐着他。发现了目标船,他得回驾驶舱定位c记录数据。 稍微缓过神的王小米,扶着栏杆,极力稳住身形,踉踉跄跄c跌跌撞撞地半走半爬地跟在了86艇救护组的身后。 “轰”一声,86艇和渔船接触碰撞的一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巨大的力量再加上海浪的推波助澜,使得两条船的船体剧烈地抖动着,如同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一般,赵继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也被震得掉了下来,摔在地板上。王小米猫着腰,蹲在甲板上,一不留神,没抓牢扶手,差点摔倒。 “快点c快点——”两船一接触,枪帆班的几个人用力地把缆绳甩到渔船上。撇缆的时机稍瞬即逝,如果不瞅准机会把缆绳甩到对方的渔船上,可能这一次的靠帮就得失败流产。 救护组的人站在靠渔船的一侧,把一副担架扔了过去,大声叫着,让渔船把伤员放进担架然后抬过来。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86艇艇员就算是想帮忙,他们也跳不过去。巨大的涌浪,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挤压成难看的肉饼。 王小米抓着扶手和栏杆,走向救护组准备帮忙抬伤员。 “小心!”救护组的指挥员c指导员吕文刚一把拉过王小米。只听得又是“轰”一声,因为涌浪刚刚分开的两条船,还是因为涌浪强大的力量,使得两船之间的缆绳紧崩得“嘎嘎”直响,随后又拖动着两船迅速靠近,强烈地碰撞到一起。王小米刚刚抓着的栏杆全部被压扁,他所站立的船舷边上凸出的护木被撞凹进了一个大洞。 “妈的,你不长眼睛吗?”吕文刚反手劈了王小米一掌,气急败坏地骂王小米。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几秒钟,假如没被吕文刚及时发现,假如吕文刚不拉他一把,他非死即残。 王小米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在我身后呆着,有什么事情我叫你。”吕文刚面无表情地命令王小米,说完忙着组织救护组准备接应伤员。 王小米木讷地呆在吕文刚身后,看着他们忙前忙后。 渔船上的船员,按照海警官兵的要求,小心地把伤员在担架上绑好,然后几个人一起,将担架举起头顶,高高地抬起。 “你们赶紧去接,注意安全。”吕文刚指挥着救护组的几个人,站好位置,准备把伤员接驳过来。 86艇舷侧的甲板过道狭窄,只容得一人正常行走。吕文刚见救护组的人都挤在过道,转个身都难,更别提接过担架了。他想了一下,见到后甲板还有空旷的位置,足以容纳担架。 “你们人往后移,到后甲板的位置上。”吕文刚比划着手势,对渔船上的船员大声喊着,同时也指挥着救护组的人赶紧撤到后甲板,站好位置。 “你让开些!退后!”吕文刚后退一步,一脚踩到王小米,恼怒地骂道。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努力,渔船船员和海警官兵的相互配合,终于把担架上的伤员安全地接到了海警艇上。 在驾驶舱外指挥的赵继海见伤员顺利地接了过来,急忙指挥86艇收回缆绳,离开渔船,加速返航回了支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这是爱情吗? 第六章 这是爱情吗? 一 “王小米,你又出去上班了?” “约会去了吧。” 在码头上打扫卫生的众多新兵知道王小米到地方电台跟班学习,纷纷羡慕地说。 “是的啊,给你们带一个美女回来啊。”王小米笑着打趣说。 每天八点整,王小米背着个军用挎包,戴着帽子,穿着锃亮的军用皮鞋,推着一辆半旧不新的女式自行车,在众人的注视下,雄纠纠气昂昂地到电台里学习。 每天的早上,他把头发洗了又洗,直到一尘不染,恨不得打上发蜡。衣服一天一换,必须是要没有一丁点味道。皮鞋锃光发亮,借着班长杨健的鞋油死命擦着磨着,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到外面实习,一个人形象,就代表着一个单位的形象,他必须要把自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到地方电台跟班学习有一段时间了,这两天王小米心情特别好。他写的两篇通讯被电台录用了,得到新闻稿编辑马老师的肯定,而且还可以见到马媛文。他一想到马媛文,心脏就“砰砰”乱跳,荷尔蒙马上几百几千的飙升。 第一次见到马媛文的那天,王小米正在研究传真机。 自己跟班学习的马老师因为临时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临走的时候叫他用传真机把一篇新闻稿传给省台,可临走时却没有考虑到他会不会用传真机。结果,王小米坐在办公室的传真机前面,面对这跟电话一样的东西,挠头搔耳,不知道如何下手。虽然以前在书中看到过传真机,但使用方法却因为传真机的型号千差万别。况且这还是一台进口的传真机,按键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王小米对英文是相当头痛的,就是英语不好,高考才考了三十来分,差分数线就那么几分,考不上大学,才来入伍当兵的。 正当王小米拿着文稿在那发呆的时候,办公室飘进一个人来。 “怎么?不会用?”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王小米的耳边响起。 王小米转过头一瞧,脸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只见一个身材婀娜多姿c梳着马尾巴c面容姣好的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站在他旁边。 王小米当时还不知道这女孩就是马媛文。 “呃,呃——”王小米不敢细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站在旁边看你半天啦,”马媛文轻笑着说,“你这个小当兵的,不会用就叫我一声师傅,让我教你啊。” 王小米当然不肯叫师傅。 “嘁,你这个小当兵的,脾气还倔得很嘛。”马媛文年纪不大,语气不小。 “不叫师傅,我就不教你。” 王小米无奈,只得喉咙里挤出了细细的一声“师傅。” 马媛文银铃般在笑声响了起来,如山涧清泉,咚咚欢畅,如雾中荷香,幽然不绝。她伸出纤纤玉手在王小米的耳垂上调皮地轻弹了一下,“乖,小徒弟,让为师来教你。” 王小米的脸刹那间红成了酱紫色。 马媛文见王小米如此窘样,笑得弯下了腰。 “你还教不教?”王小米见她调皮,有些恼怒地问道。 “小徒弟,你急个啥。”马媛文笑了半晌,扶住桌边,终于止了笑声。她在按钮上按了几下,命令道:“把上传的资料给我。” 王小米慌忙把手中的资料交给她。 “传真号码呢?” 王小米一愣,没明白过来。 “就是电话号码。”马媛文没好气地提醒他。。 这下王小米想起来了,马老师临走之前,把一串号码留给了他。他赶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把那串传真号给马缓文。 “哟,这是省台的号啊,是谁让你传的呀。”马媛文瞥了一下纸头的号码,熟练地输到传真机中。 “这是马老师让传的。”王小米小声回答。 马缓文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便指着面板上的“fax”键,说:“最后听得电话听筒里的‘哔’的声,按这个键就可以挂断啦。” 马媛文说着按了“fax”键,把话筒拿到王小米耳边,让他听着。可是等了半天,传真机却没有开始运行。马媛文脸一下子红了。 “嘿嘿,”马媛文干笑两声。 王小米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忙的时候,才敢悄悄地细看了一回。只见她白皙的瓜子脸上,绣着两条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睫毛下扑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微微耸起的鼻子晶莹剔透,再配上一副红嘟嘟的性感小嘴唇,真是可爱之极。尤其那脸蛋上的皮肤,嫩得就像是刚煮熟剥好的鸡蛋一样,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嫩,嫩里又透着水,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汁来。 “真美!西施c貂蝉不过如此呢。”王小米哪有心思听马媛文讲操作步骤,呆呆地看着马媛文。 马媛文端起传真机,碰碰电源c拔拔电话线,仔细检查着,忽地看到王小米手中的文稿,再低头看看传真机上空空如也,原来是文稿没放呢。 “愣着干吗啊,不是让你把文稿给我了吗?什么时候你又拿回去了?”马媛文嗔怪着说,“害得我一阵忙活。” 王小米讪讪地递过文稿。 马媛文并不接文稿,把传真机的听筒递给王小米,说:“刚才我教过你了,你自己弄吧。” “啊?我不会啊。”王小米一听要自己弄了,茫然地接过听筒。 “怎么这么笨。”马媛文摆好传真机,把文稿拿了过去,塞在传真机里,“我再教你一遍啊,再不会我就不管你了。”说完又示范了一遍。 王小米这下可认真听明白了,其实很简单,两下就弄好了。 “谢谢。”王小米讷讷地致谢。 “不用谢。”马媛文见传好文稿,背着个手,在办公室里转悠了起来。“你是当兵的吗?”马媛文好奇地问。 “你不是老早就叫我小当兵了吗?还明知故?”王小米喃喃地说道。 “你来这里干吗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我是来学习的——”王小米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哦,”马媛文说话语气像个领导一样,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 “喂,小当兵的,我爸呢?” 王小米一楞。 马媛文见王小米不明白,往马老师的座位努了努嘴。 “马老师?”王小米恍然,这才知道来的可是马家大闺女马媛文。王小米跟着马老师学习才几天时间,马老师就已经跟他说了好几次,每次提起马媛文来,都是一脸的自豪。看到马老师满头银发的样子,他一直以为马老师的女儿很大了,没想到的是他女儿居然跟他差不多大小。难怪马老师这么宠爱着他女儿,原来是老来得子,倍感珍惜啊。 “他——他有点事出去了。” “你是——是马媛文?”王小米慢慢捋直了舌头。 “咦,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马媛文瞪圆了眼睛,说:“是谁告诉你的?” “唉,不用猜也知道,”马媛文一脸无奈,自怨自艾地说,“一定是我那唠唠叨叨的老爸。” “嘿嘿。”王小米干笑了两声,心想,马老师可不是普通的能唠叨。 “你笑什么,小当兵的?”马媛文像是洞察了王小米的心思,娇斥道。 王小米立马憋住了笑,回到他自己的办公桌上,闷头看起资料。他可不想惹蛮横无理的千金大小姐,虽说她刚才帮了他。 马媛文见王小米木木讷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顿觉得无聊,一屁股坐在马老师的座位上,自言自语地说:“难得放假来玩一次,人也不在,下次再也不来了,没劲。”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通讯稿看了起来。 “咦,这篇通讯稿写得蛮好的嘛,不错不错。”马媛文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 王小米伸长了脖子,偷看了一下,这不就是我刚才给马老师修改的通讯稿吗? 王小米还没来得及欢喜,只听得马媛文狂傲地说道:“嗯,当然了,跟我比还是有差距的,让我来润色润色。” 马媛文拿起笔,在通讯稿上划划叉叉。 王小米见马媛文时而蹙眉c咬着笔杆的犹怜模样,时而抿嘴一笑的可爱形容,看得呆了。 “好了,大功告成。”马媛文拿起通讯稿,仔细查看着,有些兴奋地说。 王小米一听,心想,坏了,这可是我辛苦写好给马老师修改的,这姑奶奶可千万别把我的心血糟蹋了。 王小米连忙站起来,奔过去,一把扯过通讯稿,说:“这稿子——” 马媛文一楞,看着王小米,惊讶地说道:“这稿子是你的呀?” 王小米没说话,拿起稿子一看,只见稿子上涂满了圈圈叉叉,心里不由得来了气,好好的一篇稿子,被马媛文涂成了这个样子。 王小米又细读了一下,心里却不禁连连叫好。这是一篇人物通讯稿,马媛文在修改时,引用了一些诗词,多了一些文艺气息,运用了不少的排比修辞,词语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人物变得非常的立体和丰满,更贴近了实际。甚至连标点符号也细心地被马媛文改了不少,使句子读起来更加通畅有味道。 王小米有些不敢置信,反问道:“这是你改的?” “没看到啊。”马媛文不置可否,白了王小米一眼,“本小姐可是拿过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的。”见王小米有些不相信,补充着说:“我现在的生活费全靠自己稿费挣的,我老爸没跟你吹吗?” 王小米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是听马老师说过这么一回事。 马媛文又“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小当兵的,还敢瞧不起我。” “怎么会——怎么会呢”王小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解释说。 “我改的,你满意不?” “满意,满意——”王小米忙点点头说。 “嗯,我口渴了——”马媛文以前没接触过当兵的,对当兵的呼来喝去的,感觉挺好玩的。 王小米楞了一下,冲着她教他使用传真机c修改通讯稿的份上,他跑到楼下的小店买了一只冰激凌,回到办公室,递给马媛文,憨声憨气地说:“给。” 马媛文并没有接,盯着王小米看了一会,忽地“咯吱”笑了起来。“哟,这么听话的解放军啊。” “你不吃啊,那我去换个饮料。”王小米以为马媛文不吃冰激凌,讪讪地说道。 “别,你拿过来。”马媛文笑个不停,“你这个小当兵的,怎么这么可爱的啊。” 王小米也憨憨地跟着笑了起来,一股异样的幸福的感觉从心底翻涌而起,如同坠入一堆软绵绵的雪白的甜蜜的棉花糖里,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二 王小米蹬着个那辆老破的自行车,满头大汗地穿街走巷,寻找近路,准备回单位。夏日午后的雷声轰隆隆,天边已卷起了黑色的浓密的云层,快速地移动着,预示一场瓢泼大雨马上就要来临。 他骑行过一条条狭窄的小弄堂,穿梭过一群群密集的行人,小心避让着路上嬉笑打闹的小孩,躲避着鸣着尖厉的汽车喇叭。 单位里的那套衣服,还未完全干透。如果他身上这套衣服也被淋湿的话,意味着他明天没有了可换洗的衣物。他得赶在大雨之前,回到单位。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离单位已不再遥远。他仔细算了一下,从现在他所在位置到单位,也就十分钟的时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半晴空万里,一半乌云密布。他估摸着这十分钟应该不会下起大雨啦。这样一来,他就安全地到达单位,从容地在单位避雨。 这鬼天气,也真是醉了。他心里喃喃地说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特地听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并不会下一点一滴的雨,天气预报员还煞有介事地提醒大家要抹好防晒霜,做好防火措施。因此,他就把随身携带着的雨衣放在了单位,而把要用的资料放在挎包里。这不承想,天公不作美,居然挑在他回单位的路上,要想下大雨。 他轻蔑地笑了笑。想把我像个落汤鸡一样的淋湿,那是不可能的,不会让你这可恶的天公得逞的。 他把帽子用帽带固定住,把挎包往身后挪了挪,站直了身体,奋力地蹬着车的脚踏板,那老破的自行车,吱嘎吱嘎响着,像一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在他竭力驱赶之下,轮胎贴着地面,居然飞了起来。 突然,前面发现一个红色的小钱包,静静地躺在马路的草丛边。 王小米停了下来,把自行车支好。这是谁的钱包?他把地上的钱包捡了起来,仔细查看着钱包里里外外。这是一只精致的带着细碎花纹的皮包,到底是什么牌子他也认不出来。里面装着几张百元的现钞和一些零散的硬币,外加一张银行卡。是谁这么粗心把钱包落在这里了?他看了看四周。行人行色匆匆,似乎无人理会。他抬起头,焦急地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边的那片乌云正向他这边快速移动,他似乎可以看到那倾盆的大雨,如同移动的瀑布一般,飞速地前进,将不远处的大地c高楼c汽车c行人统统地笼罩在它的怀中。 丢钱包的人怎么还没来呢?王小米无比焦躁,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被这大雨赶上了。 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对即将到来的大雨提前做了准备。有些人急匆匆地跑着,试图跑进高楼大厦避雨,有些人则在公交车站的路牌亭中引首相望,期望着在大雨来临之前,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王小米又不敢妄动。他担心那个丢三落四的人,会随时找到这里来。唉,他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还是找个避雨的地方,等着那个粗心的人吧。 他仔细观察了附近,发现这边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一条马路,还有马路对面的几家店面,一座挤满人头等待避雨的公交车站,好像再也没有其它地方。 他朝着公交车站走了过去。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避雨的地方了,而且视线也好,一眼就看到他捡到钱包的位置。美中不足的是,公交车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跑到公交车站,刚刚找好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站好,狂风夹带着暴雨如期而至。虽说头顶有亭子遮挡着,倾盆的雨水还随着风,劈头盖脸地打在他的身上。完蛋了,这下可真是没有换的衣服了。王小米悲哀地想着。 一个苗条的身影穿着火红的雨衣,推着一辆火红的自行车,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 丢钱包,会是她吗?王小米看着她,不敢确定。 火红雨衣在王小米捡到钱包的地方,驻足了一下,随即朝着公交车站走来。 宽大的雨衣丝毫遮掩不住她美好曼妙的身材,看上去好像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王小米被雨水淋湿的军装依旧挺拨,在各式各样c花花绿绿的众多衣裳中,显得鹤立鸡群,格外与众不同。 “小米?”火红雨衣走到王小米跟前,惊讶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啊?” 王小米更加惊讶,他在这座城市里孤家寡人,谁会认识他,主动跟她打招呼呢? “是我。”火红雨衣挤到王小米身边,把盖在头的雨衣摘了下来。 一张清秀的带着一丝丝惊喜的脸庞露了出来。原来是马媛文,怪不得刚才的身影如此的熟悉。 “是你啊,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王小米在往外挪了挪,给马媛文让出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王小米问马媛文道。刚刚他们在电台办公室里讨论文稿,马媛文因家中有点急事,先行回去了。 “呵呵,的确有点事。”马媛文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准备回单位了,路上下了大雨,没办法,只得在这里避雨。”王小米苦笑道。他站在马媛文一侧,看到了马媛文那细长白皙的玉颈,似乎闻到了马媛文身上隔着雨衣散发出的阵阵少女体香。他脸一红,退后一步,既为她挡着雨水,又避免了距离过近而引起的尴尬。他大半个身子在雨水中泡着,不一会儿便浑身湿漉漉的,上下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欲向他真诚地说声谢谢。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呀?”王小米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湿漉漉的挎包中摸出一个红色的钱包来,“这个你帮我保管一下,我这身上全湿透了,怕把这个钱包也打湿了。” “咦,这个钱包,你是从哪里拿的?”马媛文眼神中放出一丝光芒来。 “哦,这个我是从那个地方捡到的。”王小米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恨恨地说道:“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家伙丢在那里,害得我现在在这里淋雨。”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被我碰到,我可要狠狠地骂她两句。” “那个粗心的家伙可能是我吧。”马媛文脸上一红,小声地说。 “是你的钱包?”王小米楞一下,狐疑地问道:“真的是你的吗?” 马媛文不作声,点了点头。 “钱包里有什么?” “三百零十六块钱,外加一张银行卡。”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真是你的呀。”王小米递过钱包,笑呵呵地说道:“那你点了一下,完璧归赵了吧。” 马媛文不好意思地接过钱包。 雷阵雨果然是下了一阵的雨,下了一会,便渐渐地停了,灿烂的太阳又露着微笑,从乌云身后闪了出来。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挂在了遥远的天边,让人免不了赞叹一声大自然的神奇魅力。 “雨停了,我得走啦。”王小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马媛文点点头,看着远去的雄伟壮实的背影,心底涌上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她微启朱唇,轻轻吟起了一首歌,“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是爱,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 三 正值放暑假的马媛文出现在马老师办公室的频率越来越高,美其名曰看望马老师,辅导王小米实作技巧。而王小米虚心好学,在马媛文的精心指导下,写作能力突飞猛进。一起突飞猛进的,似乎还有他们俩深藏在心中的那份纯真的感情。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马媛文悄悄地从办公室门外先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见办公室只有王小米一个人,便悄悄地摸了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小米身后,捂住王小米眼睛,故意模仿男人的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王小米正奋笔疾书,赶着一篇新闻稿,忽然感觉有一双温润的小手捂住眼睛。 “马媛文。”王小米停下笔,直截了当地说。 “真没劲,这么快就猜到了。”马媛文有些气馁,拿开双手,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低头看着稿子,关切地问:“在写什么呢。” 王小米抬过头,见马媛文下身穿着一件紧身蓝色牛仔裤,一双细长的腿在桌边晃来晃去。上身穿着一件白色休闲半袖“v”字衫,隐隐透着红色的文胸,拢着一双雪白浑圆的酥胸,似露不露,呼之欲出。两节如白玉凝脂般的手撑住身体,头向下俯着,一头如丝如绸般的头发,如小溪流水,顺着滑落了下来。马媛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幽然钻进王小米的鼻孔,穿过肺腑,直达每一个神经细胞。 王小米春心荡漾,一时看呆了。 马媛文正看着稿子,忽地感觉有些异样,见王小米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赶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口,从桌子上跳下来,低声嗔道:“流氓。” “小当兵的,真坏。”马媛文又接着轻斥一句。 王小米一下子回过神,尴尬地说:“马上写好,马上写好——”,俯下头重新拿起笔,装作思考的样子。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马媛文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支着个小手,看着王小米。 过了一会,王小米终于把稿件写完。 “写好了,”王小米整理了下稿件,递给马媛文。“请马老师批评指正。” “嗯,给我放到前面来。”马媛文一动不动。 “冰激凌呢?” “哦,对了,冰激凌——”王小米并不跟往常一样,马上就去给马媛文买冰激凌。 “冰激凌等会我再去买啊。”王小米解释说。“先给你看样东西。” 王小米拿起放在一边的军用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拆开看看。”王小米递过盒子。 马媛文接过盒子,拆开包装,疑惑地说:“这是什么?音乐盒子?” 王小米微笑着不语。 马媛文打开音乐盒子,一阵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盒子玻璃球中五彩缤纷的小彩点随音乐飘扬,一位美丽的少女在点点星空中曼步起舞。 “喜欢吗?”王小米说。 “喜欢,很喜欢呢。”马媛文有些意外,平常她跟王小米讨要的只是一些冰激凌,或者饮料什么的,从来都没有像音乐盒这样的在他们眼中算是贵重的礼物。 “呃——”王小米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呃,”王小米吞吞吐吐地说:“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 “啊,为什么啊?” “我们艇过两天就要到外地船厂上排维修去了,所以就没时间来了。” “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很长时间呢。” “那你回来以后,还来吗?” “可能吧,”王小米嗫嚅地说,“或许会来的。” “喔——”马媛文若有所思,轻轻地抿着嘴唇。 “那你有稿子要改,就给我写信吧。”马媛文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递给王小米,王小米伸手欲接时,她又紧紧捏着不放,双眼盯着王小米,颇有些伤感地说道:“你会给我写信吗?会吗?” 王小米双手拿着纸条,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记住,我是你的老师,小徒弟。”马媛文松开了手,眼眶似乎有些微红。 王小米双手接过纸条,怔怔地看着马媛文。这将近一个多月以来,王小米所收获的写作技能大都是马媛文指导的,而且进步很快,指导员很满意。他很感激马媛文,他知道这可能不仅仅只有感激,可能还夹杂着少年之间朦朦胧胧的情愫。但他也明白,他只是一个小小当兵的,部队不允许战士谈情说爱,而且他觉得马媛文还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应该耽误她大好前程。他只能把她当成生命中一个匆匆而过的美好回忆,或许在以后的以后,可以翻翻人生的履历,能够记得有这么一段青涩而纯真的感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竞选班长 第七章 一 艳红横幅在飘扬,七彩旗帜齐招展。 泪眼迷离诉衷肠,战友情怀难割断。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年度的老兵退伍季已悄然来临。 老兵们忙于开座谈会c拍照合影留念,领导们也忙于退伍事宜,这给了新兵们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在86艇前部的艇员住舱里,王小米正埋头抄着学习笔记,林兵躺在床铺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哼着小曲听着歌,一副陶醉自乐的样子,汪雷拿着个游戏机,正玩得不亦乎。 “航通班的人都上来拍照啦。”舱口盖边上传了黄俊的声音。86艇的整体设计偏向使用性而忽略了人员居住的舒适性,因此每个舱室都偏小且生活条件艰苦。王小米所居住的这个舱室亦然。整个舱室通风不好,只有一个位于甲板面的狭小舱口,供人员进出使用。但也方便了一些工作生活需要。比如说,要通知某件事情,只要有人趴在舱口盖喊一声,那舱室里人人都能听得见了。 “老兵座谈会这么快开好了?”王小米停下手中的笔,合上笔记本,“走啦,跟要退伍的班长合照吧。”毕竟这些退伍的老兵们在他们刚下艇的这段时间,教会他们许多包括人生经验,一下子要离开他们,他有些念念不舍,尤其是对班长杨健。杨健今年也要走了。艇长赵继海和指导员吕文刚找了他几次谈心做思想工作,想把他留下来继续服役,无奈他心意已决,死活不留。 “好吧。”汪雷玩得兴起,嘟喃了一声“扫兴”,只得停下手中的游戏机,起身跟着王小米往舱口的楼梯走去。 王小米c汪雷爬出前住舱,见杨健c李路等人都已在前甲板的机枪边上聊天抽烟。 杨健见人到齐,便把烟头往海里一扔,搂着王小米c汪黄俊,笑着招呼大家说道:“来,临走了,我们来个全家福。”他的笑声虽如平时的洪亮,但也透出一些不舍和伤感。 “大家的姿势摆好一点啊,”负责照相的机电班长吴海笑着说,“摆一个你们自己认为最酷的造型,姿势不限。哎,那个谁,大力水手的姿势太难看了吧,换一个姿势。那一个流川枫的姿势还可以啊,比较酷,继续保持啊。”他不停地指挥着要拍照的众人摆着他认为酷的姿势,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随着吴海相机“咔嚓”一声,经过几分钟的折腾,他们的合照终于拍好。 “班长,我能不能和你合照一张啊。”王小米趁着吴海的相机还在,忙上前请求杨健。 “好啊。”杨健看着逐渐成熟起来的王小米,爽快地说,“来,吴海,帮我和王小米照一张。”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观察c锻炼,他在王小米的身上,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自己,看到了一个优秀的海警战士,看到了海警的末来。 “等会啊,我去换个胶卷。”吴海晃了晃手中的相机,“没胶卷了。” 王小米看着杨健,心中百感交集,泪眼婆娑。这个平常对他工作上要求特别严格c生活上像大哥一样照顾c关心他的班长,明天就要离开他们,心中极为不舍。 “班长,对不起。”王小米诚挚地说道。 “什么事对不起?”杨健笑着说道。 “上次评奖的事情,让你失望了。” 杨健哈哈大笑,“你这小兔崽子,一直还惦记着这个事啊。” “班长,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王小米愧疚地说。 “小米,你知道做人最基本的底线和原则是什么吗?就是实诚。不贪不占c细水长流c岁月如歌,这才叫经营人生。私心愈重,贪欲愈强,到最后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是最大的人生输家。”杨健郑重地说,“你心本善,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班长,谢谢你。”王小米眼中噙着泪花,深情地说道。 “先别忙着谢我,还有一个好消息。现在航通班空了一个班长的位置,指导员说下步选任班长,要改变上级直接任命的模式,采取竞选上岗。”杨健满怀期望,说:“你是你们这一批当中表现最为突出的,现在又遇上兵役制改革,老兵剩下不多,我觉得依你的能力和水平,应该去试试。” “我们班还有一个黄俊呢。”王小米有所顾虑,黄俊是他在专业上的老师,私交也极好。他去跟黄俊同台竞选班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俊专业可以,但他军事技能太差,发展不全面,而且他性格软懦,不太适合当班长。”杨健分析着说。 “班长,我可以吗?”王小米有一点点的心动,毕竟在部队当个班长,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这是竞选上岗,也是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但面对众多人选,他还是感觉信心有些不足。 “做一件事情,首先要有信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杨健用力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 “还在聊天哪,快,赶紧,摆个造型,拍好我还得忙呢。”吴海换好了胶卷,冲着杨健和王小米喊。 “好嘞。”杨健应了一声,“来,我们靠近一点。”他伸手搭上王小米肩膀,用力搂了过来。 王小米也把手搭上杨健肩膀,用力紧紧地搂着。 二 老兵走了以后,营区的一切又归于正常,犹如一颗水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待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后,又平整得如一镜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出操c训练c打扫卫生,忙而不乱,一切尽在既定的轨道,笔直向前。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提醒着海警官兵们一年马上就要翻了过去,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在操场上,王小米正挥汗如雨,迈着沉重的脚步,练习耐力跑,试图用充实的训练来驱散那种说不上来的落寞感。那么多熟悉的身影一下子不见了,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想要找个老大哥说说话,却再也找不着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或许就是每一个军人所要经历的离别曾经一起同甘共苦战友的痛苦吧。 “王小米,你在干吗呢。”唐云见王小米独自一人在操场上,便跟着跑上来问。 “没干吗啊,晚饭后没事做,到操场来跑一会步。”王小米边跑边回答。 “哎,别跑了,”唐云一把拽住王小米,说:“我特意过来找你的,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王小米停了下来,问道。 “我听我们班长说,指导员要公开选拔你们现在空缺的班长,你要参加吗?” “这个,我现在还不确定呢。”王小米回想起了杨健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一番话。 “这么好的机会,你为啥不试试啊。”唐云一听,见王小米有些犹豫,急了,“这班长位置我觉得非你莫属了啊,你看啊,你们班现在虽说是黄俊代理着班长,但他军事不行c管理也不行,专业你们也差不多。其它人跟你都是同一年兵,你的表现都比他们要好,你可以一试啊,胜算很大呢。” 自从杨健跟他说过个消息以后,王小米也考虑过这个事情,只不过现在老兵刚走,自己还没调整好心态,况且黄俊说起来还是他的师傅呢,现在还是他的代理班长,他怎么好意思跟他抢班长的位置? “小米,当一个班长不容易,尤其是第二年就能当上班长,更加不容易。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不去珍惜?”唐云继续劝着王小米,“还有,我告诉你,最新的消息,连汪雷也蠢蠢欲动呢。” “是吗?”王小米有点不敢置信。汪雷虽说专业c军事等方面还得去,但由于平常在领导面前极爱表现,好吹牛,爱拍马。杨健在的时候,在班务会上曾经点过名地批评过他做人不要好高骛远c眼高手低c华而不实。训过以后,过不了两天,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班里的其它人,对他其实也挺反感的。不过,他跟枪帆班的林兵两人关系倒是蛮好,颇有一些惺惺相吸c臭味相投的感觉。 “是的呢。”唐云继续鼓励着,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王小米,说:“你总不能比汪雷还差吧。” “嗯,那我就试试呗。”王小米被唐云说得怦然心动,能不能当班长倒是其次,就当是自我锻炼一下吧。 “嗨,早答应不就好了啊。”唐云笑着猛拍了一下王小米,“走,我们再跑几圈。” 王小米和唐云正跑着步,远远望见身穿迷彩服的汪雷和林兵有说有笑,慢慢散步到操场这边来了。 王小米和唐云本不想搭理着汪雷和林兵,但林兵眼尖,早就看见了王小米,主动迎了上来。 “王小米,你们在跑步啊,一起跑呗。”林兵媚笑着说,扭头招呼汪雷说道:“走,我们跟他们一起跑。” “好啊。”唐云抢着替王小米回答,见林兵和汪雷跟了上来,向王小米使了个眼色,暗暗加快了速度。 汪雷倒还好,还能勉强跟得上,林兵就不行了,跟着跑了几圈,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脸变成酱紫色,停了下来,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说:“你们——跑吧——,我——我不行了——”他本想利用跑步的机会,探探王小米的口风,拉近与他们的感情,无奈被唐云看穿,借着体力好耐力足,硬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唐云故意慢了下来,倒退着回到林兵身边,带着一丝的嘲笑,说道:“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行了?” “吃——吃多了——,撑了。”林兵呼嗨呼嗨地喘了两口大气,尴尬地说道。 汪雷见林兵在地上蹲着,也折了回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唐云说:“你们去吧,我陪他。” “那行,我们自己去跑啦。”唐云得意地向汪雷和林兵挥了挥手,跑向停在不远处等他的王小米。 “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小气?”王小米看穿了唐云的小心思,责备唐云,“大家都是战友,而且是新兵连是同一个班的,何必这样呢。” “嘿嘿,”唐云痛快地笑了两声,说:“这叫一个爽。” “我就看林兵就不爽,难道你忘了新兵连叠被子比赛的事?他还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呢。” 王小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加速向前跑去。 “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唐云也加速追了上去。 林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眯了双眼,看了王小米和唐云身影半天,忽地感觉喉咙里一阵痒,“咳咳”两声,“呸”往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嘴里骂了一声,“乡巴佬!” 三 晚上,86艇会议室,航通班开完了班务会。 王小米站起身,收拾好笔记本,准备到驾驶舱去。 “王小米,你等一等,我找你有点事。”黄俊迟疑一下,叫住了王小米。他搓着手,满面红光,似乎还沉浸在他第一次主持班务会的兴奋中。“你看我今天班务会主持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啊。”王小米笑着说,“有模有样,跟我们以前的杨班长有得一拼呢。” “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的,”黄俊有点自豪,飘飘然起来,“指导员叫我暂行班长职务呢。” 王小米“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刚才班务会上,其实开得并不怎么样,黄俊讲话条理不清,内容不全,而且嗑嗑巴巴,颠来倒去地重复一件事。汪雷好像心不在蔫,一直在抽着烟。王小米心想,以前杨健的在时候,如果出现这样的会风,老早就一脚飞过去了。 黄俊见王小米只是笑了两声,也不在意,伸手拉过王小米坐一旁,说:“小米,你跟汪雷关系好吗?” “还可以啊。”王小米回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黄俊干吗问起他跟汪雷的关系。 “哦,”黄俊若有所思,接着说:“今天开会你表现最好了,你看看汪雷。”黄俊说着说着,忽地生气起来,“那开会的样子,说他还不听,什么玩意儿嘛。” “黄班长,你别生气,回头我说说他。” “好啦,”黄俊拉过王小米的手,深情地看着王小米,说:“小米,我们都是航海专业,记得你刚下来的时候,你什么也不会,是我手把手教你,严格来说,我还是你师傅呢,是不是?” “是,是——”王小米连连点着头。 “平时我也照顾你挺多的,是不是?” “是,是——” “小米,真是我的好兄弟。”黄俊拍了拍王小米的大腿,接着凑近王小米耳朵,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我听指导员说,他要在班长的选拔上求创新,要竞选上岗,你听说了没?” 见王小米点了点头,黄俊接着说,“有没有听说汪雷也想竞争班长这个职位?” 还没等王小米做出反应,黄俊就冷笑了两声,说:“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黄俊不屑一顾,放开王小米的手,双手似乎要舞动起来,说:“你看,指导员为什么要搞竞选班长?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让我暂行班长职务?其实都是为我铺垫,你懂吗?”黄俊拿眼偷偷看了下王小米的反应,见王小米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玩弄着笔。 “小米,好兄弟,你支不支持我工作?”黄俊终于沉不住气,直截了当地把谈话的目的说了出来。 王小米这才明白,黄俊找他聊天,绕了半天,原来是让他念在兄弟情份上,不要参加班长竞选。 凭心而论,黄俊是说得不错。在专业实作方面,是黄俊一手带他入门c成长,没有黄俊,就没有现在的王小米。在生活方面,黄俊也经常照顾着王小米,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黄俊带着王小米一起打篮球c踢足球,渴了相互之间给对方买水喝,也给王小米讲过许多海上有趣的故事。可能是黄俊从小娇生惯养的缘故吧,就是在训练的时候经常偷点懒,吃不了苦,以至于军事技能上老是拖大家的后腿。 王小米有点犯难了,一边是好友一直力劝他参加班长竞选,一边是工作上的师傅让他支持他的工作。 黄俊见王小米半天不说话,有点急了,说:“小米,你看行不行呀?”黄俊这个时候急需王小米的支持,如果王小米不参加,甚至是支持他的话,班长这个职位十拿九稳了。 “班长,我支持你!”王小米忽地停止转动笔,坚定地对黄俊说。他觉得大家能够有幸在一条艇上工作,都是缘分,而且黄俊毕竟还是他的老师。 “谢谢你,小米,谢谢——”黄俊长吁了一口气,猛地拉起王小米的双手,嘴里不停说一些感谢的话。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看来,这个班长位置,非他莫属了。 四 晚上熄灯后,前住舱里,众人洗漱完了,各自躺在床上,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听歌的听歌。 王小米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拿着笔,时不时地在书上画画写写。 “哟,王小米,这么用功啊,”林兵圾着一双拖鞋,嘻皮笑脸地凑过来,伸手抓过王小米的书。 王小米和林兵睡在不远的对铺,中间隔了一张小桌子。 “数学?你想考学上军校?”林兵看着书名,惊讶地问王小米。他觉得当兵太累,在部队一年二年都不乐意,何况还要考军校? “试试呗。”王小米轻手拿回书,这是杨健走的时候,留给他的礼物。当年,杨健也曾经努力过c学习过,奈何文化基础有点差强人意,屡考屡不中,带着强烈的失落感离开了部队。王小米来了以后,他觉得王小米勤奋好学,基础不错,于是把上军校的梦想完全寄托在王小米的身上,临走时把这套珍藏两年的复习参考书,送给王小米当作退伍纪念。 “可以啊,看不出来啊。”林兵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 睡在王小米上铺正在听歌的汪雷听王小米要考学,转个身,趴在床沿边,问王小米:“你真要考学啊。” “是的。”王小米回答道。 “那这次班长竞选你参加吗?”汪雷提醒王小米说道:“班长职务可是对考学可是有优势的。” 洗完漱的黄俊刚从舱口的楼梯口“噔噔”地爬了下来,恰好听到汪雷说的话,赶紧跑过来,紧张问王小米:“小米,你要考学?” “嗯,是的。”王小米笑着说,“黄班长,我想报考的是专业类的,不是指挥类的。”大家都知道,班长职务加分仅限于报考指挥类专业。 “我支持你,”黄俊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加油,小米。”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床铺,一边对林兵说:“林兵,你还不回去睡觉?不要打扰王小米学习。” 林兵并不理他,向汪雷使了个眼色。他想知道王小米到底要不要参加班长的竞选。 汪雷会了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竞选班长到底要不要参加?有没有报给指导员?”他并不知道王小米和黄俊所达成的协议。 王小米并没有直接回答汪雷,而是盘起腿,恳求林兵说:“哦,对了,林兵,听说你英语好,到时教教我呗。” “呵呵,好说好说。”林兵打着哈哈,见他不肯说实话,甚感无趣,转身回自己的床铺上,打开床头灯,拿出一本《知音》看了起来,也不搭理王小米。 汪雷捡了个没趣,转正了身体,缩回了脑袋,戴上耳机听起音乐来。 五 “坐。”吕文刚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坐下,掏出了烟,自顾自地点上,招呼王小米坐下来。 今天,他特意把王小米找来,聊聊天,谈谈感情,顺便有些事情还得求证一下。他觉得找人聊天这样的工作方法挺好,聊聊家常,增进感情,拉近距离,还可以掌握手底下兵员的思想状态。只不过,这样要占用他的一点休息时间而已。一想到休息,他有点愧对家人,愧对妻子,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回家陪伴家人了。唉,算了,还是以后有时间再好好报答他们吧。 吕文刚抽着烟,桌子上的那个烟灰缸密密麻麻地竖着同样牌子的烟头,像他头顶竖着的一根根头发,快要满出来了。 王小米见桌子烟灰撒了出来,随手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桌子,又拿了烟灰缸准备到外面倒了,清洗干净再拿回来。 “不用了,先放着。我有事找你。”吕文刚对王小米刚才的举动甚为满意,但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是制止了王小米,开门见山地说道:“前两天,我已经宣布你们班的班长职务要进行竞选,有意向的人都已经在我这里报过名了,你知不知道?” “指导员,这次班长竞选,我就不参加了。”王小米不敢看吕文刚,低着头说。他不想把与黄俊的协议说出来。 “为什么?” “能力不行。” “你这不是扯蛋吗?”吕文刚一下子看穿了王小米的谎话,“你是不是抹不下面子,怕以后跟黄俊不好相处吧。” “不是的不是的——,指导员。”王小米急忙辩解道。 “还不是?”吕文刚弹了弹烟灰,深沉地抽了口烟,说:“你们那点小屁事,我还不知道啊。” “我告诉你,你们班长——杨健走的时候特意跟我聊了天,说你人老实又聪明重感情,向我推荐了你当班长。” 王小米知道吕文刚的好意,低头不语,他已经答应了黄俊,就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推出这样的平台来吗?一来,是因为在我们单位,从来都没有过班长竞聘上岗。这是一个创新,你懂吗?主持戊戌变法的梁启超曾说过‘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变’就是创新,‘变’,就是成绩。现在,无论是地方社会,还是部队内部,方法方式要讲究创新,内容要求也要讲究创新,这是一种趋势,是一种潮流,也得到了大队领导的肯定。二来,可以通过竞聘上岗,发现和培养人才,为部队发展提供更加强劲的动力。领导说了,如果可行,将会在全大队甚至全支队范围内推广。你知道吗?” 吕文刚讲了半天,见王小米只是低头不语,心也凉了半截,知他心意已定,一味勉强,说不定适得其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参不参加竞选,你自己再考虑一下。” “嗯,谢谢指导员。我想我还是不参加了。”王小米坚定地对吕文刚说。 六 “王小米,你的信。”唐云从码头跑下来,兴奋地跑到驾驶舱。 “我们正在训练呢,你们训练好了?”王小米有些埋怨。航通班的人正在驾驶舱里组织训练。 “嗯,我们班退伍的人少,岗位职责变化不大,不用训练。”唐云晃了晃手上的信件,摇头晃脑地说道:“你猜猜看,这是谁写的?” “我怎么知道?”王小米一脸不悦,“我们正在训练呢。” “少训练一会,会死啊,你们现在没班长,不会有事的。”唐云蛮不在乎地说。 “你看这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就是本市的学校,你再看这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王小米,你老实交待,什么时候认识的?”唐云指着信封上的字,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脸的兴奋。 王小米一听,也正纳闷,在这里非亲非故的,根本没什么人认识啊,何况是女孩子? 航通班的人听唐云这么一说,也都来了兴趣,停下手中的工作,凑过来看热闹。在一群男人的世界里,连雌性动物都没有的环境下,任何一封来自女孩子的信,都能引起强烈的轰动。 “是谁呀,是谁呀——”汪雷与唐云距离最近,一把抢过唐云手中的信,定睛一瞧,“马媛文?” 王小米一听是马媛文写来的信,愣了一下,脸上一红,趁着汪雷不注意,一把抢回信,胡乱地把信塞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用手死死地捂着,对着众人,高声说道:“没什么好看,训练,训练,赶紧训练——” “咦,你真笨。”唐云埋怨着汪雷,不无惋惜地说,“就这么一下,被他抢走了。” “训练了,训练了——”汪雷为自己的失误讪讪地笑着,附和着说。 晚上,王小米偷偷地躲在被窝里,拿着小手电筒照着,小心地抚平信封上的折印,美滋滋地看了几遍信封上的字,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出信纸。只见马媛文在信中写道: 小当兵的: 好久没见,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上次临走的时候,我不是已经给你过地址了吗?怎么就想不起来给我写信呢?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师傅?上次,你也没给我地址,匆忙之间,我也忘了向你要。我本以为你回单位后,会给我写信的,但我左等右等,老是见不到你的信件,没有你一丁点的消息。后来,我问了老爸,老爸起初还不愿意给。于是,我就编了个理由,说你文字功底太差,“文,不知其义也;书,不知其形也”,还需要我这个师傅继续打磨鞭策,“饿其体肤c空伐其身”,才能天将大任于你。老爸终于同意了,把你的地址告诉了我 王小米看到这里,不由得叹一口气,心想,不是我不主动写信,只是因为你现在高三了,学习压力大,不想打扰你的学习和生活,影响一辈子啊。 王小米再接着往下看。 你现在还坚持文字创作吗?记得你在跟班学习的时候,人物的刻画技巧还不够扎实有效,比如你在《海上保护神》一文中,描写一个人认真工作的神态时,只会用正面描写法,详细叙述人物的精神状态c工作状态等。在某些场合下,这样描写是真实有效的。但是你也可以采取一些侧面描写法,通过别人的述说或者展示工作成果,来侧面反映人物的工作。你也可以试一下呢,说不定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王小米眼睛一红,眼眶湿润了,想不到马媛文这么热心,这么长时间了,还想着帮他分析写作方法,想着帮他提高写作水平。 本来我早就想给你写信,但现在我已经高三了,感觉压力大了好多。爸爸经常跟我说,要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重点,最起码也是一本以上,这样,他在别人面前就能有面子。你应该也知道,我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我自己喜欢学习,爱好学习,尤其喜欢读一些当代的小说,比如说张爱玲的《倾城之恋》c《金锁记》,陈忠实《白鹿原》,还有余华《在细雨中呼喊》c《活着》等等,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没看过的,我还是推荐你看一下,都写得挺好的。虽然我经常看小说,但我学习成绩却不差的呢。上次的全市联考,我的成绩排在前三十名,怎么样,还可以吗?以现在的成绩,只要正常发挥,应该说考上大学不成问题,所以我现在经常考虑上哪个大学c哪个专业呢。你认为我适合考什么样的大学呀? 夜已深了,今天就先写到这里吧,下次写信再聊。盼复。 致挚友 尊敬的马媛文老师 王小米看完信,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入睡。一方面,王小米想不到马媛文会给他主动来信,他以为他们只是对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马媛文的信给王小米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他也能从字里行间读懂少女青涩纯真的感情。但另一方面,由于身份的差距,部队的纪律,面临的形势,使得王小米又不得不对这份朦胧的感情时刻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定会伤人伤已。还是将这件事情深深地锁在心底,用“时间”这碗“孟婆汤”来彻底淡忘这段感情吧。 他小心翼翼地折好马媛文的信,吻了吻信封上“马媛文”三个字,塞在了他的枕头里。 无言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一大片。 七 第二天,86艇正在组织装备保养。 航通班今天的任务就是把驾驶甲板的一些锈蚀的机器部件拆解下来,拿到码头上进行上除锈c上油。 王小米拿着除锈锤,“叮叮当当”,仔仔细细地敲着机器部件上锈蚀的部位。 “汪雷,你去向枪帆班借点防锈漆吧。”黄俊在驾驶甲板戴着雪白的手套,拿着扳手,边拆解机器部件,边交代汪雷说,“拿到码头上,给王小米。” 汪雷正在把部件从驾驶甲板搬到码头上,听黄俊在交代他做事,不情不愿地把部件往甲板上一丢,走下驾驶甲板,小声嘟囔着:“就自己戴着手套干活,怂人样!” “你轻点,小心砸坏了甲板。”黄俊喊道。 汪雷也不跟他辩解,闷着头去找负责油漆管理储藏的林兵去了。 “给,防锈漆。”汪雷借到防锈漆,拿到王小米身边。 “先放一边吧,我还没除好锈。”王小米也没抬头,自顾敲着锈。 汪雷也没走开,看着王小米。 “怎么了?”王小米见汪雷看着自己,停下手头的除锈锤,问道。 汪雷嘿嘿一笑,蹲下来,指着王小米手上的机器部件,说:“要敲得这么干净?等会用油漆一刷,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那哪能成。”王小米认真地说,“锈除干净了,能延长机器使用寿命,哪能糊弄呢。” “那是,那是——”汪雷连忙称是。 汪雷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忽地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蹲了下来,侧着脸,问王小米:“早上见没见着指导员?” “指导员不是在的吗?”王小米低着头,正检查着机器部件上的锈有没有敲干净,“你找指导员有事?” “没事,没事——”汪雷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指导员怎么没找他呢。”转个身,到驾驶甲板去搬部件去了。 “没事问我指导员干吗。”王小米疑惑地想着。 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到。 “王小米,你过来一下。”指导员吕文刚站在舱门口,向码头上的王小米喊着。 “是,马上来。”王小米放下手中的除锈锤,去码头的水池边洗了洗手,然后向吕文刚跑去。 “来,到我舱室去。” “啊,又到你舱室去啊。”王小米盯着吕文刚手上的香烟,有点犹豫。 吕文刚看王小米盯着自己的烟,知道王小米害怕自己舱室里的烟味熏人,有点尴尬,说:“我这老烟枪已经习惯啦,嘿嘿,那就到会议室吧。” 会议室里,吕文刚刚坐下沙发,也不招呼王小米坐下,开门见山地说:“王小米,听说你在驻地谈了个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更何况在驻地呢。”王小米矢口否认。 “那我怎么听说,你这两天有驻地的女孩子给你写情书?” 王小米一听,原来指导员指的是马媛文的信。真奇怪,昨天刚收到了马媛文的信,今天指导员就知道了? “哦,指导员,是这样的,”王小米解释说,“这个是我跟班学习期间一位老师的孩子,但她的文学功底很好,教了我很多写作技巧。昨天她刚给我来了信,问我现在还写不写呢。” “嗯,这一次我相信你,”吕文刚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但我也得提醒你,部队战士包括班长,禁止和驻地女青年谈恋爱,希望你明白——” 王小米一听到吕文刚说到班长一词,联想到刚才汪雷向他打听指导员的事情,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捣的鬼,向指导员告的密。昨天唐云拿信过来的时候,汪雷也在的,而且还看了信封上的字。 肯定是他觉得我要参加竞选班长,先在指导员面前告一状,降低印象分,这实在是太过份了。王小米忿忿地想着,于公于私,坚决不能让汪雷这样的人当班长呢。至少黄俊做人还是实在的。 吕文刚看到王小米不言语,脸上表情忽阴忽晴,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得过重了些,连忙说:“王小米,你写写信交流下写作经验倒也可以,只要别越过线就可——” “指导员,我现在还能不能参加班长竞选?”王小米说道。 吕文刚一愣,说:“当然可以,现在还没过截止日期。”班长竞选活动是吕文刚在86艇的创新之举,也是整个海警支队工作的新亮点,受到了支队领导的高度关注。 “谢谢指导员给我这个机会。”王小米感激地说。 “欢迎参加班长竞选活动。”吕文刚大喜过望,并不去深究王小米参选的动机。本来他就想借这个机会再次动员,现在却是王小米主动要求参选,求之不得,正中下怀。 八 竞选班长的那天,吕文刚在操场上设置了评委席和竞选场地,并邀请了支队负责军事训练的警训科科长c负责专业训练的航海c雷达业务长和大队领导担任评委。 横幅飘扬,场面壮观。 王小米c黄俊c汪雷三人,作为参选人员,身着迷彩服,戴帽子c着腰带,并排笔直站立,面对着评委席,等待吕文刚宣布此前一直没有公布的竞选规则。 评委席的一侧,86艇和其它兄弟单位观摩的官兵席地而坐,共同观看三人竞选。 吕文刚见人员准备就绪,夹着文件夹,在全体人员面前,大声宣布着竞选规则。 “首先进行第一个环节,军事技能环节。从队列c擒敌c五公里c器械(单c双杠一练习)c体能(俯卧撑c仰卧起坐)五项军事技能中抽取三项,按照军事考核大纲的要求,换算成分数,分数高的,排名靠前——” “搞这么复杂啊。”坐在地上的一个瘦瘦小小的战士惊叹着说。 “这哪复杂了,这不是保证竞赛的公平性嘛,”旁边的一个士官接过话,说:“你看啊,他们三个人当中,有的体能好,有的队列好,这样从其中抽取三项出来,按照分数排名,最公平不过了。” “那倒也是。”瘦小的战士听得这么一解释,明白过来,“这样谁也不会有意见了。” 唐云坐在地上,真替王小米着急。如果从平常的训练情况来看,他们三人当中黄俊的军事训练技能最差了,王小米和汪雷相比,王小米的五公里c体能好一些,汪雷的器械好一些,队列和擒敌就靠个人发挥了。 “现在我们抽签。”吕文刚把早已做的铭牌一起放到一个抽签箱里,让大队长现场抽取项目。 “现在我宣布军事技能项目为队列c擒敌c器械。”吕文刚现场宣读了大队长抽取的项目。 完了,这一关恐怕要败了。唐云一听指导员宣读的项目,心里凉了半截。 汪雷心里暗暗欢喜,冲着观众席上的林兵露了一个笑脸,林兵见了,微微一笑,右手比作“v”的姿势,乐开了花,王小米啊王小米,想当班长,还是靠上帝罩着你吧。 王小米也有点心急,毕竟这是第一轮,而且是自己弱项对别人强项,没有一点把握。他斜眼偷偷看了下黄俊,黄俊倒是不急,一副自然怡得c蛮不在乎的样子。 “行吧,拼了——”王小米暗自下定决心。 首先上场的是汪雷,队列c擒敌拳一xx作下来,完美收官,赢得观众和评委的阵阵掌声。 黄俊紧接着汪雷上场,队列的标准c擒敌拳的力度明显低于汪雷,但也总算完整地做了下来。 王小米最后一个出场,居然超水准发挥了应有的水平。只见他走起队列来,昂首挺胸,规范标准,走出了中国军人的风采;打起擒敌拳来,虎虎生风,气势如虹,打出了中国军人的精神。 王小米队列c擒敌拳展示完毕,评委席上警训科的科长向站在旁边的吕文刚招了招手,吕文刚见状,连忙跑了过去。 “这个兵你要留着用吗?”科长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对吕文刚说,“我想给他弄到教官队去,专门负责给别人训练。” “啊,这个——”吕文刚有点为难地说。 “科长,这个兵我们大队要重点培养的呢,”大队长接过话,不满地对科长说。支队把优秀的人才都抽走了,让他这个大队长自己干活吗? “哦,行吧。”科长无奈地说。 “那我们还是赶紧打分吧。”吕文刚招呼着大家赶紧打分c统计。 “哇塞,真棒!”唐云一见评委席的分数打出来,高兴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挥着拳头,向王小米大声喊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林兵翻着白眼,有点不服气地说,“汪雷第一个出场,总是有点吃亏了。” 经过队列c擒敌拳的展示,三人的排名暂时为王小米c汪雷c黄俊。 因为器械场在操场的一侧,大家一起移师到器械场。 还是按照刚才出场的顺序不变,汪雷第一个出场。 汪雷因为刚才的失利,极度郁闷,在前二个项目中,本来自己也是超常发挥,以为可以稳赢了,但没想到王小米更超常发挥,出人意料地以零点几分的微弱优势赢了他。还有本轮最后一个项目,还有翻盘的机会,再怎么样也要咬紧牙关赢得这个机会。 101c102c103——汪雷在双杠上呼呼地做着一练习,脸庞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扭曲。当旁边的评委数到108时,汪雷终于支撑不住,从杠上掉了下来。旁边的战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太厉害了——” “真了不起——” “双杠108个,单杠75个,真牛啊,打破支队纪录了——”旁边的战友纷纷称赞着说。 汪雷听了战友们的评论,摇着发酸的胳膊,得意洋洋地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休息。 第二个上场的是黄俊,只见他在单杠上晃了两下,又在双杠上晃了两下,向吕文刚报告说:“报告,我做好了。” “咦,你不是还没做吗,我们都还开始数数呢。”一边的大队长有点奇怪。 “今天我的手有点受伤,做不了。”黄俊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大队长瞪了一眼吕文刚,恼怒他居然派出这样的人来竞选班长。 吕文刚也表示不解,没听说黄俊受伤啊,按照平时训练情况,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就做这么几个吧。 “去c去,别在这丢人现眼——”大队长喝斥着黄俊。 “下一个。”吕文刚连忙叫王小米上器械。 王小米知道自己的器械不如汪雷,再怎么拼,也拼不过汪雷,不如保存实力,留着力气进行下一轮。 “加油!王小米!”唐云为王小米大声呐喊着,为王小米鼓劲。 众人刚才也见到汪雷的器械实力,以为王小米要跟汪雷拼个你死我活,人人摒住气息,拭目以待,等待观看一场激烈的角斗。 王小米一个漂亮的上杠动作,稳稳地挂在单杠上。 “一看这姿势,肯定比汪雷强——” “嗯,是的呢,王小米刚才队列和擒敌都赢了,如果这个项目再赢的话,第一轮军事技能就赢定啦——” “我看未必啊,以前训练的时候,王小米就比不过汪雷的,现在还得看毅力——” 旁边的战友议论纷纷。 19c20c21——评委数数的声音刚数到21,王小米手一松就从杠上落了下来。 “怎么了?”吕文刚在一边见了,以为王小米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上去问。 “报告,我做好了。”王小米自信地向评委报告。 “做好了?”吕文刚在一边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平时王小米也可以做个四五十个的,今天,居然就做二十来个。 “是的,指导员。” 大队长在一边,冷眼看着吕文刚,嘴里“哼”了一声,记都懒得记王小米的成绩。 “宣布结果,进行下轮竞选。”大队长冷冷地对吕文刚说。 第一轮结果,毫无疑问,排名依次为汪雷c王小米c黄俊。 “现在进行第二轮竞选,专业技能展示。”吕文刚拿着文件夹,面向三人,宣布着说,“专业技能考虑到每个人的专业不一样,标准就一样,因此,采取理论考试c共同科目实作为主,理论考试就是专业题库,实作项目是打绳结和撇粗缆。” 汪雷一听,头都要炸了,专业理论绝对是他的弱项,本来打绳结和撇粗缆,都不在话下,结果刚刚器械用力过猛,现在手都还在发酸c发抖呢,叫他如何做得了。 王小米和黄俊相视一笑。这专业理论本来就是他们的强项,本来对打绳结和撇粗缆还要对汪雷心存顾忌,但现在看到汪雷这副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打绳结和撇粗缆这两个项目,王小米抽签抽到第一个上场。 “挺不错的呀,”唐云一看王小米第一个了场,而且都达到了优秀以上,由衷地赞叹。 汪雷第二个上场,只见他手因刚才器械用力而微微有些变形,打个绳结,连打了好几次也没打成功。粗缆因为也是个力气活,结果连及格线都没撇到,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连人也摔倒了。 “坏了,”林兵见状,心里一惊,这才明白王小米他们的战术,“想着第一轮明摆着赢不了,就故意让输。这阴险可恶的王小米。”但此时明白,已经太晚了。第二轮汪雷肯定要垫底了。最终的竞选要看黄俊和王小米在第二轮的情况。如果黄俊在第二轮排第一,那汪雷还有希望,如果王小米排第一,按照比赛规则,汪雷就可以提前歇着了。 林兵眼巴巴地看着黄俊最后一个上场。 只见黄俊不紧不慢地来到撇缆场地,抓起缆绳,掂了掂,摆动身体,试了试。然后冲王小米莞尔一笑,身体一转,一用力,粗笨的缆绳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啪”地一声,刚刚落在及格线上。 “咦,不能吧,”林兵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这黄俊平时撇缆不是可以的呀,怎么可能连王小米都比不过呢。” 再看黄俊打绳结,只见他还是不紧不慢,时间都刚刚好卡在汪雷和王小米之间。 “他们在耍赖!”林兵气愤不过,大声为汪雷鸣不平。 “你急吼吼干什么啊,”唐云在一边,没好气地怼着林兵,“这也没犯规啊。” 王小米在一边看了,感觉不对,连忙跑上前,拉着黄俊的手,着急地问黄俊:“黄班长,你干吗这样,你不是要好好地当班长吗?” “我也很想当这个班长啊,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确实有限,又不想吃苦,而你的能力比我强多了。自从你跟我说,要参加班长竞选,我认真思考一下,也觉得你更适合当这个班的班长。”黄俊苦笑着说:“作为你的师傅,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黄班长,你永远是我的好班长。”王小米饱含热泪,深情地说。 这时,吕文刚也看出来了,原来是王小米和黄俊巧妙地运用了规则,使王小米提前锁定了班长的位置。 接下来,按照规则,王小米c黄俊c汪雷还是进行了第三轮的竞选,只不过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吕文刚组织的这次班长竞选的创新活动似乎不是那么的成功,上级领导本来对于他组织这样有新意的活动,抱着极大的期望。可是竞选过程中,却是出现了差强人意的情况,合理利用了规则的漏洞,因此领导对此次的活动和组织者都不甚满意,及时叫停了类似的活动。 不管过程如何,通过竞选也总算是选对了想要的结果。吕文刚面对领导难看的脸色,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代号“云雀行动” 第六章 代号“黄雀行动” 一 深夜,海警支队支队长c副支队长c参谋长等一批人,行色匆匆地走向码头。 大队长c政委c86艇艇长赵继海等一批人早就在码头等候。 “首长好。”大队长见支队长走下来,连忙迎上去,双手伸出去,跟支队长握手。 支队长并没有停下脚步,象征性地伸出手回应了一下,“嗯,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队长小步跟在支队长身后,急忙回答,“会议放在86艇会议室,这边请。” 支队长也不作声,加快脚步,前往86艇的会议室。 86艇会议室里,大队情报参谋c执法参谋c83艇艇长c84艇艇长等一大帮人正襟危坐,一见支队长等领导进来,连忙起身。 支队长径直走到会议室主位,环视了一下参会人员,坐了下来。 “坐。”等人员按级别站好队,支队长一声令下。 众人找到自己的位置,齐刷刷地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内容。 参谋长雷军转过头,看着支队长。支队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现在开个紧急会议,”雷军征得支队长同意,接过支队情报科科长递过来的文件,主持会议,说:“接上级情况通报,c国一艘船名为由山号c吨位6000吨左右的散货船,于3月1日凌晨从外海进入我管辖海域。据可靠情报,该船上疑似有大量的xxx,具体数量不详。船员人数约30人c可能携带武器,具体数量c种类不详。上级令我支队迅速派艇前往查处,并将有关情况及时向上级报告。” “大队长,你们准备好了没?”雷军侧过身,向大队长询问道。 “机器装备正常,人员满员,油水满载,符合出航条件。”大队长停下手中的笔,回答说。 “好。机动中队的人什么时候到?”雷军问旁边的指挥中心主任。 “刚通过电话,预计半小时以后能到。” “你把这两天的海况情况通报一下。”雷军对指挥中心主任说。 “好的,最近几天,海上风力西北风5-6级,浪高2米,海况都比较好。”指挥中心主任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向众人通报。 “好。那我现在把行动方案明确一下,”雷军打开另一份文件,宣布说:“此次行动代号‘黄雀’。开设基指和前指,基指指挥员由支队长担任,位支队指挥中心,前指指挥员由我担任,位86艇——” “参加兵力,86艇c83艇c84艇,分别为黄雀1号c黄雀2号c黄雀3号;机动中队三组,每组5人,配属各艇指挥员指挥——” “现在时间2210,”雷军低头看了看表,说:“2330准时离码头。” “最后,大家要加强保密意识,所有人对这次行动不准对外泄露任何消息,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还有没有问题?” “没有!” 雷军向支队长看了一眼,示意部署完毕。 “咳咳”两声,支队长用手捂住嘴,小声地清了清喉咙,说:“由于时间紧,我简单地说两句。” “同志们,这次任务比较艰巨。一是时间紧。从接到任务到现在,只有二十来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准备各类方案c完成协调各单位事项c保障各行动单位补给等大量工作,的确有些匆促。因此在接下来的不多的时间里,各指挥员还得再次查漏补缺,检查各项装备等相关工作。二是任务重。此次行动,上级指令我支队务必在外轮离开我辖区前缉拿归案。到目前为止,我所获得的情报信息还比较缺乏,前指要与基指多沟通联系,有问题及时报告。航渡中每小时向基指报告一次,发现疑似船舶立即报告。在行动期间,基指各岗位24小时值班,不允许请假外出。三是危险性高。此次行动,面对是携带武器c穷凶极恶的贩毒份子,危险系数高,请各位指挥员在行动时务必要保持高度警惕,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最后,预祝各位早日凯旋归来!” “散会!” 二 会议一解散,码头上响起一阵阵急促的铃声。 “紧急备勤备航!什么情况啊这是——”王小米还在睡梦中,一听到紧急备勤备航的铃声,一咕噜从床上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率先跑向驾驶舱。 不一会儿,各人都纷纷跑向自岗位,把分管的装备仪器陆续打开。一时之间,码头上c艇上人头攒动,收缆的收缆c收线的收线,大家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轰轰”的机器声c“滴滴”的装备开机声c“咚咚”的人员走动声,相互汇聚一起,奏响了海警部队特有的启航音符。 “报告,一战位备航完毕。” “报告,二战位备航完毕。” —— “报告,航通班备航完毕。”王小米举起右手,向副艇长报告。 “报告艇长,我艇紧急备勤备航完毕。”副艇长等机电班长上来报告完毕,敬了个礼,向艇长报告。 “好。”艇长赵继海回答说。 “王班长,你再去检查下通信情况。”赵继海在驾驶舱舱门外,向站在海图桌边的王小米命令道。 “是。”王小米自从上次竞选后,已经被任命为86艇航通班的班长。 王小米“咚咚”地从驾驶舱内通道跑了下去。86艇的报务房在最下层住舱里。在艇上时间呆长了,王小米知道电台的重要性,尤其作为指挥艇,更加凸显电台的联络作用。王小米也知道,自从栾通退伍以后,现在的报务兵李建业,栾通的徒弟,还真得了栾通的真传,做事经常粗心大意,人不如其名,一点也不“敬业”。他得盯着他一点,以防出现不该出现的事故。 王小米跑到报务房一看,见李建业正满头大汗地站起坐下,插拔电源。 “怎么了?”王小米一见情形不对,赶紧问李建业。 “咦,今天早上机械检试的时候,我电台还好好的,跟支队指挥中心联系挺畅通的,现在一试,居然联不上了。”李建业愣愣地发呆,似乎在思考着电台的问题。 “我来看看?”自从当上了航通班长,王小米对班里的一切仪器设备全都进行了熟悉和检查,这也是一名班长最基本的要求。 王小米认真地检查着电台上的各种指示灯,一切正常啊,怎么回事?距离支队这么近,怎么会连指挥中心跟联不上呢? 王小米调整着音量键,正常,调谐键,正常,呼叫键,也正常,—— “要不要跟艇长报告一下,让通讯参谋来看看?”李建业在旁边着急地问。他心里害怕,重大行动,居然连电台都联不上,他这个报务兵怎么地也脱不了干系。弄不好,得挨个处分呢。 “你早上不是联得上的吗?之后有没有动过?”王小米问道,李建业的建议他也仔细考虑过,不是不想叫通讯参谋来,只是时间太过于匆促,等通讯参谋来了,黄花菜也凉了。 “没有呢。”李建业带着哭腔,急得快哭出来了。 电台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呢。王小米紧锁眉头,盯着电台上数字苦苦地思考着问题。他不经意地看到桌子上一份密件,上面写着电台调频使用的有关通知,他拿起来翻了翻,若有所思地问道:“早上用的是日频,你现在用的是什么频率?” “啊?!”李建业有点懵圈,“靠,现在是晚上了,频率还没改过来呢。真是该死!” 李建业赶忙调整频率,呼叫指挥中心。 “黄雀1号,我是指挥中心,听你信号5分。”电台里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谢天谢地。”李建业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平常令人焦躁c心烦的“滋滋”电流躁音,此时尤比天籁之音更加优美c更加动人。 “你这人,工作就是马大哈——”王小米实在是顾及不上同批战友的情面,狠狠地责骂李建业一番。 李建业面对王小米的批评,也无话可说,羞愧地低着头。 “跟其它各艇也联络一下呢。”王小米临走前,再次叮嘱李建业说道。 三 “咦,这是谁啊?”王小米路过会议室门口,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单大雄?!”王小米潜意识地叫了出来。 “王小米?!”单大雄见有人叫他,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王小米。 “你怎么到这来了?”王小米兴奋地说。 “我跟着机动小组,来这里配合行动啊。”单大雄也高兴坏了,把手里的79冲锋枪往身后一挂,迎了上来。 “行动?什么行动?”因为保密,再加事情紧急,86艇暂时没有把行动方案传达到像王小米这一级的人员。 “大雄,我得走了,马上要备航了,一大堆事,有时间我来找你啊。”王小米带着歉意,着急地说。 “啊,这么忙啊。”单大雄见王小米确实在忙,有些失望,“那有时间再聊吧。” “嗯,再聊。”王小米也顾不上单大雄的情绪了,赶紧跑回了驾驶舱。 四 海面上黑漆漆的一片,86艇似乎深处在黑暗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机器的轰鸣声,或者远处偶然见有红灯c绿灯或白灯一驶而过。86艇在前,83艇c84艇在后,成一路纵队正疾速前往目标海域。 86艇驾驶舱里各种仪器的灯光都有意遮挡了起来,不敢露出一点点的光线,怕影响到指挥员的视线。众人都沉默不语,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偶尔听得雷达兵汪雷报告雷达扫描海面的情况。 “参谋长,现在已出了港口,我们把行动方案传达一下?”赵继海小心地向雷军请示着。 “嗯,好的。” “副艇长,你来指挥一下。”赵继海把船艇的指挥权暂时让给了副艇长,同时通知王小米:“王班长,你把指导员c在位的干部c各班长c机动中队小组长都叫他们到会议室来一下。” “是。”王小米忙着把艇长的命令传达到相关人员。 不一会儿,众人便在会议室里集合完毕。 “同志们,今天晚上的行动很突然。”赵继海打开笔记本,向众人解释说:“今天晚上是绝密行动,代号‘黄雀’——”赵继海把相关的情况通报给在座的人员。 原来是这样啊。王小米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匆忙呢。 “同志们,这次行动危险系数大。到时我们艇跳帮组人员全部由班长或者经验丰富的同志担任,穿防弹背心c携带冲锋枪c配备30发子弹,时刻保持警惕。艇指挥所代号洞吆,机动小组为一队,代号洞两,跳帮组艇员为二队,代号洞叁。一队如果成功跳帮,首先接应二队跳帮,二队跟上后马上控制目标船驾驶舱,一队负责搜索制控船员——”赵继海具体讲解了一c二队之间的分工和职责,并规定了各种通信c联络方式。 说完以后,又想了下,转过头问吕文刚:“指导员,我现在把跳帮组的人员定一下?” “好的,你定。”吕文刚点了点头,说。 “好,我现在把人员定一下,”赵继海面对着大家,说:“航通班班长王小米c枪帆班班长罗祥c机电班班长吴海c机电班唐云——” “还要一个,嗯——”赵继海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人选。 “汪雷和林兵哪个机灵一点?”赵继海问罗祥。 “还是林兵吧,脑子比较好用一些。”罗祥回答。 “好,那就林兵?”赵继海转过头,看着吕文刚,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我同意艇长意见。”吕文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支持了赵继海的决定。 “好。”赵继海对着众人说,大声说:“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好,解散以后,做好准备工作。” 五 王小米跟在赵继海身后,回到了驾驶舱。 “我来操会舵,你先休息会啊。”王小米对正在岗位上的黄俊说,“如果找到目标船,我得跳帮去,你到时要辛苦一点了。”86艇目前就王小米和黄俊两个操舵专业兵,如果王小米参加押解任务,那就只能黄俊一个人操舵了。 “好的,”黄俊一边说着,一边向赵继海报告交接岗,侧着身子,把位置让给了王小米。 王小米正想接过舵轮,“前面是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赵继海接过指挥权,眼尖的他一下子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灯光在闪烁,犹如飘忽不定c若有若无的鬼火一般。 “雷达兵有没有发现?”赵继海连忙叫汪雷加强雷达扫描。 “报告,雷达上没有发现。”汪雷看着雷达上扫描线一圈一圈地扫着,屏幕上只有斑斑点点的零星杂波。夜间航行最怕的就是这种雷达上扫描不出,但肉眼又却能见到的灯光。能看到灯光,说明前面的的确确有物体存在,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赵继海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要知道船艇现在以30节的速度全速航行,任何一点点的东西如果打到螺旋桨,或者是渔网缠住螺旋桨,那后果轻则影响航速,重则螺旋桨报废,何况还有两艘兄弟的艇在后面跟着。 “什么情况?”雷军本来坐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赵继海身边。 “王小米,你看到了没有?”赵继海没有立即回答雷军,用手指着前面似有似无的灯光对着王小米说。他得确认到底前方有没有东西。 “我看到了,艇长。”王小米定睛凝神一看,果然有几点一闪一闪的灯光。 “现在要不要转向?”王小米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已经不像刚下艇时的那样慌张,而是从了一份从容和淡定,有了一份自己独立的判断和思考。这也正是赵继海欣赏王小米的地方。 “先等会。”赵继海接着请示雷军,“参谋长,你看?” “不要急。”雷军毕竟比赵继海多吃了几年航海饭,遇事从容镇定。“信号兵,通知黄雀2号c3号,减速至15节。”雷军对跟着身边的信号兵说。 “你们先定位,看船位有没有在计划航线上。”雷军紧接着吩咐赵继海。 “副艇长,你定个位。”赵继海把参谋长的指示传达给了副艇长。 “报告,黄雀2号c3号已减速。” 赵继海见黄雀2号c3号减速,也下达相关命令给操车兵,把86艇的速度减了下来。 “报告,我艇正在计划航线上。”副艇长定完位,报告说。 “船位周围有没有碍航物?”雷军直接问副艇长。 “报告,没有。” “好的,向右避开前方灯光。”雷军指令赵继海,接着又命令通信兵:“通报黄雀2号c3号,左前方发现碍航物,注意向右规避。” “右舵5。”赵继海下达舵令给王小米。 王小米复诵命令,接着把手中的舵轮向右打了5度。 船头在舵的作用下,缓缓地向右逐渐偏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灯光一闪一闪地,也越来越清晰。赵继海始终盯着那几点灯光,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报告,那几点灯光可能是渔栅。”汪雷终于在雷达屏幕上捕捉到了不明物体的回波,他根据回波的形状进行了初步的判断。 赵继海沉默着,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主机c船底有没有异响。 灯光在86艇左舷一闪而过,一切情况正常。 “吁——”赵继海长吁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来,递给雷军。“参谋长,我们要恢复原航向c航速吗?” “嗯。”雷军接过烟,放在嘴上,赵继海趁势点上火。 “恢复原航向,航速四进四。”赵继海下达指令给王小米和操车兵。 通信兵忙把指令下达给83艇c84艇。 赵继海下完指令后,自己也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艇长,刚才是什么?”王小米边操舵边问赵继海,他有点好奇。 “我也没看清呢,”赵继海从刚才紧张的心绪中恢复了过来,“可能是渔网吧。晚上航行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雷达看不见,肉眼看不清,被缠上可麻烦了。” “航道上也布渔网啊。”王小米有点不理解,按照国家法律规定,航道上是不允许布渔网的。 “谁知道啊,现在的人只知道赚钱,谁来管会不会阻碍到别人呢?”赵继海有点无奈地说。 六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三艘海警艇劈波斩浪,一路前行。 “支队那边有没有新消息?”雷军突然问。 “我打个内通电话问一下。”副艇长拿起旁边的电话机,拔了个号,直接打到报务房。 “参谋长,支队没有新消息。”副艇长放下电话,向雷军报告。 “嗯。”雷军心事重重。 “参谋长,按照支队提供的情报,这范围有点大啊,”赵继海在一边接着话,说:“我们就这样过去,是不是有点大海捞针的感觉?幸好今天海况不错。” “先到那个点再说吧。”雷军接着问:“我们距通报的那个点还有多少距离?” 在一边的副艇长赶忙拿起作图工具,量了下距离。 “报告,还有30海里。” “好,暂时按支队原方案,各号降低航速到10节,作好准备工作。”雷军从椅子上跳将下来,下达指令给通信兵。 “滴——”,一长声的铃声响彻整个86艇的角角落落。 赵继海立即执行雷军的命令,拉响战斗警报。86艇按照各自的职责和行动部署会确定的工作任务,立即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休息的或不在岗的艇员迅速跑到自己的战位,认真检查所职掌各项装备仪器的运行情况,然后一一向上一级报告就绪。 “报告艇长,我们把跳帮组的武器装备放在了会议室。”枪帆班长罗祥跑到驾驶舱,向赵继海报告说。 “好。”赵继海拿起了广播话筒,通知跳帮组人员在会议室集合。 听到赵继海的指令,王小米和黄俊交接好岗位,迅速跑到会议室,准备领取武器装备。 王小米打开会议室门,一看机动中队的人也在会议室里整理装备,分发武器弹药。 “小米,你怎么来了?”眼尖的单大雄先看到了王小米,表情有些凝重。 “我是跳帮组一队的呢。”王小米笑着说。 “呵呵,这下咱兄弟俩可以并肩作战了。”单大雄也是第一次执行如此重大的行动,有点忐忑不安,知道王小米也是跳帮组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一些。 “还有我呢。”坐在地上c负责分发装备的林兵热情地也凑上来说。刚才王小米没下来之前,单大雄和林兵已经聊了有好一会了。 “是啊,还有林兵。”单大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的感情这么好啊?”在一旁的罗祥见王小米c单大雄c林兵聊得挺开心的,打趣着说,“林兵,看不出,你跟王小米这么铁啊。” “呵呵,我们在新兵连是同一个班的。”林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也是。”会议室门口响起了唐云的声音。 单大雄一见,激动地上去抱了抱唐云,说:“我们一个班的,在86艇这么多啊。” “怎么你也来了?”唐云也紧紧抱住单大雄。自从新兵连一别,还是初次见面,唐云心情也是激动无比。 “嘿,别磨蹭了,赶紧来拿装备,有什么事呆会聊。”林兵见单大雄和唐云c王小米感情这么好,催促唐云c王小米把装备领完。在新兵连里,刚开始林兵和单大雄关系最好,只不过到最后,单大雄似乎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林兵,弄得林兵面子有些挂不住。 “对,对,还是赶紧把正事做完。”王小米也催促着唐云和单大雄说。 “好吧,兄弟感情呆会说。”唐云也附和着,说完跟王小米一起走到罗祥面前。 罗祥指了指地上一堆武器装备,吩咐林兵说:“把装备点点,给王小米。”转过头,对王小米c唐云说:“你们自己也点一点,尤其弹药之类,一定要清点清楚啊。” “好的呢。”王小米感激地看了看罗祥,蹲下来开始清点装备。 “我来帮你们。”单大雄早就把装备穿好,见王小米c唐云准备穿戴装备,走过来说。 “谢谢啊。”防弹背心有些笨重,背后的拉绳不好系。 “装备领好,你们先回各自岗位吧。”罗祥见王小米c唐云把装备准备得差不多了,说:“会议室人太多,转不开。如果有情况,记住一定要听铃声和广播。” “好的。”王小米把空弹匣安上冲锋枪,把实弹弹匣塞在身上的子弹袋里,用手提着枪,转过身,用手拍了拍单大雄胳膊,说:“那我们先走了,一会见。” “嗯,好嘞。”单大雄见王小米c唐云忙着,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七 驾驶舱里,雷军坐椅子上,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把整个身子窝在椅子里,像一只蜷缩着刺猬,慢慢张开身上的尖刺,随时准备战斗。赵继海站在汪雷身边,自已在仔细地调整雷达的灵敏度,不断地调整着雷达量,认真辨别雷达屏幕上的各种回波。 王小米回到驾驶舱,站在黄俊身边,小声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发现。”黄俊神情专注,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现在距离通报的海域还有多远?”雷军突然问道。 “还有10海里。”一边的副艇长刚刚定了个位置,赶紧回答。 “雷达上还没有发现目标吗?”雷军问赵继海。 “没有。”赵继海把雷达量程打到了12海里,说:“从雷达的回波上看,只有几个零星的小回波,但应该不是五六千吨大船的回波。”赵继海是雷达兵出身,专业素质过硬。 “支队那边还没有消息吗?”雷军侧过身,问副艇长。 “没有,我刚打过电话和报务兵确认过。”副艇长回答说。 “娘的,怎么回事?都火烧眉毛了!”雷军猛抽了一口烟,低声骂道。 “信号兵,”雷军对信号兵说:“命令各号,以1号为基准,2号在1号的左侧,3号在1号的右侧,航向98度,航速12节,间距10海里,展开平行搜索。” 信号兵立即把命令传给了83艇和84艇。 “3号执行——”c“2号执行——”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了83艇和84艇执行命令的回复。 一夜无眠。 八 天开始微微放亮,墨绿色的海水随着丝丝细波,泛着些许白色的泡沫,远处有几艘渔船在冒着黑烟,起了个大早,拖着长长渔网,正辛勤地作业。86艇随着波浪轻轻地摇摆,波浪有节奏地拍打在艇体上,轰轰地作响,似乎像一首妈妈的摇篮曲,催得人昏昏欲睡。 86艇的驾驶舱里,每个人神情憔悴。雷军面前的烟灰缸,竖立着一根根整齐的烟头,像一个个神情冷漠的哨兵,毫无生气。 赵继海焦躁地拿着一个望远镜,时不时地看会手表,一会坐,一会站。因为用眼过度,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胡子,似乎是野草施满了肥料,又恰逢多情的雨水,一下子就疯狂地占据了整张脸。 王小米戴着防弹头盔,穿着防弹背心,外套着子弹袋,背着一把56冲锋枪,背靠着海图桌,上下眼皮直打架,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参谋长,你看这,都整了一个晚上,支队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呢。”赵继海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支队起来,“我们已经把通报区域扩大了20海里搜索,依旧还没有什么收获,消息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就你急。”雷军呵斥着说。 赵继海撇了撇嘴,不作声。 “烟还有没?”雷军问赵继海,晚上出来太匆忙,就随身带了一包烟,早就抽完了。 “我也没了。”赵继海回过头吩咐副艇长,“副长,去指导员房间看看烟还有没?”赵继海知道吕文刚是条老烟枪,一般都是买一条烟,放着柜子里当成“口粮”,慢慢抽。 “听说首长没烟抽了?”不一会儿,吕文刚笑嘻嘻地跑到了驾驶舱里,随手给了雷军和赵继海各一包烟,“幸好我准备充分啊,不然大家只能舔着纸头当烟抽了,呵呵。” “照顾好首长,不是指导员份内干的事啊。”赵继海没好气地说道。因为长时间工作再加上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感到心烦气躁。 “来,点上。”吕文刚也不生气,给雷军点上了一支烟,又给赵继海打了火,“抽根烟提提神,败败火。”吕文刚和赵继海搭档了好几年,彼此都熟悉对方的脾气。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吕文刚站在雷军边上,问赵继海。 “有啥收获?瞎忙。”赵继海脾气有些浮躁,说话也开始冲了起来。 雷军也不在意,这么多年共事下来,他知道赵继海的脾气。 吕文刚笑笑,站在赵继海身边,闲着没事,左瞧右看。“咦,前面那个黑点是什么?”他指着前方说道。 赵继海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左右瞧了一阵,说:“没看到啥啊。” “就那个,你再仔细看看。”吕文刚拍了拍赵继海的肩膀,用手指着前方,说:“你顺着我的手指看。” 赵继海再仔细一看,果然,在望远镜里,赫然出现了一艘大船。 “你怎么看雷达的?”赵继海猛地一拍在边上的昏昏欲睡的雷达兵汪雷,骂了一句,“赶紧报方位和距离。” “是一艘大船。”赵继海有些兴奋,在这片海域,都许久没看到像信息通报那样的大船了。他赶忙把望远镜递给雷军,说:“参谋长,你看看。” 雷军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他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情况通报的那艘船。 “加速过去看看呗。”雷军吩咐赵继海。 “四进四。”赵继海命令操车兵把机器轮转数推了上去。 86艇冒着黑烟,直扑目标船。 在一边本来打瞌睡的王小米,一听发现目标,精神一振,快步走到黄俊边上,急切地问黄俊:“找到了吗?在哪里?” “就在船头前方。”黄俊也有些兴奋。 86艇离大船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大船约有五六千吨,船体上白下黑,货物满载,船尾飘着一面巴拿马国旗。 “是一条散货船!”赵继海并不放下望远镜,惊呼道。 雷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赵继海身边,说:“把望远镜给我。” 赵继海递给雷军,眼神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兴奋地说:“没错,肯定是这艘船了。” “要不要通知83艇c84艇?”赵继海问雷军。 “先缓一缓。”雷军拿着望远镜,沉稳地说:“等完全确认,再作打算。” 王小米整了整身后背着的枪,低着头再次检查身上的装备,检查好了,拍了拍黄俊,说:“我准备去了,这里交给你了啊。” “你急什么,我会下命令的。”赵继海小声地呵斥王小米,语气中透着既紧张又兴奋。 王小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作声,静听指令。 “继海,航速降下来,慢慢绕到它的一侧,看看它的舷号。”雷军看不清船尾的船号,怕搞错了目标,想进一步的确认。登临外籍船只,一搞不好,引起国际纠纷,那可就麻烦了。 “好的。”赵继海指挥着86艇降低了航速,并从船尾一侧慢慢地接近目标船。 “娘的,是英文,能看懂吗?”雷军有些懊恼,这次随船带了一个c国语言的翻译,但没准备英文翻译。 “英文,我可不会。”赵继海在一旁挠了挠头,问身边的王小米:“你会吗?” “不会。”王小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 “f—r—e—e—d—一——,是自由的意思。”吕文刚也看清了船上的英文船名。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大学毕业,对英语还是有那么一点基础的。 “哟,指导员,可以啊,英文都会了啊。”赵继海有些惊讶地说。 “嘿嘿,就你有能耐,还不许我多学点啊。”吕文刚揶揄着赵继海说。 “自由号?”雷军放下望远镜,大失所望,喃喃地说,“怎么是自由号呢。” 雷军不甘心,又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看着自由号船,只见船头那显目的像刚刚涂刷上去的英文字母,如同刺眼的阳光一样,晃得雷军眼睛生疼。 “刚才船尾是什么字母?”雷军问道。 “船尾的字母不清楚呢,比较模糊。”赵继海疑惑地看着雷军。 雷军其实也知道,船尾的字母比较模糊,只不过再想确认一下罢了。 “要不要再折回去看看?”赵继海问雷军。 “不用了,到其它地方再去看看吧。”雷军吩咐赵继海说。 驾驶舱里,人人本来都是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却没想到被浇了一盆凉水,来了个透心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还以为指导员是幸运神呢,一来就发现目标了。”赵继海失望地看着吕文刚。 “我还是你的保护神呢。”吕文刚也有些失望,调侃了赵继海一句。顿了顿,征询雷军说:“参谋长,那没什么事,我先下去看看其它人怎么样。” “嗯,去吧。”雷军坐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拇指不停地转着。 86艇调转了船头,前往其它海域继续搜索。 九 “铃——”驾驶舱里的内通电话响了起来。 “喂,指挥所,请讲。”副艇长神情疲惫地接起了电话。 “是吗?”副艇长听了一会,站直了身体,语气中明显有了惊喜,“那你赶紧到驾驶舱来。” “什么事?”赵继海问副艇长。 “支队来消息了。”副艇长兴奋地说,“我让报务兵马上到驾驶舱来汇报。” 驾驶舱众人一听,精神一振。支队终于来消息了。 雷军张开了双眼,忽地坐直了身体。 “报告——”报务兵李建业急步跑到驾驶舱,向雷军敬了个礼,说:“参谋长,支队最新情况通报——” “念——” “黄雀:我接上级指令,目标船位于东经,北纬,航速10节,正快速驶离我辖区,请你迅速请往查缉。因目标船人员携带有武器,如有反抗,可酌情使用武器,确保我方人员安全。” “好啊。”雷军兴奋地喊了一句,“副长,赶紧定位,绘画最新航向。” “信号兵,把最新情况通报给2号c3号。” “报告参谋长,我船距目标船7海里。”副艇长迅速在海图上标出了船位,并标绘出了最新航向,“航向两两拐。” “航向两两拐,全速前进。”赵继海命令道。 “雷达有没有发现?”赵继海问汪雷。 “报告,目标在我正前方,约68海里。” “好,抓住目标。”赵继海声音既洪亮清晰又干脆果断。 “通信兵,命令,各号进入一级战备。”雷军看到雷边兵已然锁住目标,也下令各号开始战前的准备工作。 “铃——”“一级执勤部署,一级执勤部署,人员全部就位!”赵继海拉响了警报铃声,“跳帮一队c二队人员在会议室集合。” 王小米听到赵继海的指令,早已按捺不住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飞跑着到会议室集合。 眼看着目标船越来越近,雷军也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冲到赵继海身边,“给我望远镜。” 赵继海从驾控台上抓起望远镜,递给雷军。 “这艘船是不是我们刚才看过的那艘?”赵继海眼神比较尖,一眼就看出了就是刚才那艘自由号船。 雷军不作声,继续仔细观察着。 “是的呢,就是刚才那艘。”赵继海已然看到了船头那显目的英文字母,“frred一”。 “现在要不要把它叫停,上去检查一下?”赵继海看着雷军。 雷军也知道,情报显示,地点c船的模样c大小都是一样,可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船名号。 在海上,每天航行的船舶成百上千,有时会碰上一模一样的船只,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船名号或者是船籍港。 “先慢慢跟着它。”雷军现在还不能完全下定决心。 “报告支队,我方在通报的位置发现船只,但船名是自由号,而不是由山号,请示下一步行动。”雷军吩咐副艇长传达给报务兵。 “命令2号c3号,与1号成单纵队,做好接敌准备。” 83艇c84艇接到命令后,迅速向86艇靠拢,跟在86艇后面,慢慢接近自由号。 “怎么样,支队回复了没有?”雷军催促着说。 “报告,可能信号不好,支队那边还没有联系上。” “娘的,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作为指挥员,雷军心里有些着急,没有支队的回复,不敢擅自行动。 “参谋长,这样干巴巴跟着也不是办法啊。”赵继海又有些烦躁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目标船在前方,又不去处置,这让他很难受。 “要不,我们先上去检查一下再说?”赵继海眼巴巴地看着雷军。“如果是的话,越这样耗下去,对我们越不利。” 雷军默默地抽着烟,双眉紧锁。赵继海的话没错,时间拖得越长,对方越有准备的时间,如果把毒品直接扔海里,那就麻烦大了。 “好。”雷军直接把烟往地上一扔,狠狠地用脚拧了拧。 “通知2号c3号,1号占领目标船左正横5链位置,2号占领目标船正后方5链位置,3号占领目标船右正横5链位置,准备查处目标船。”雷军狠下了决心。 “2号收到——”c“3号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了83艇c84艇的声音。 3艘海警艇冒着黑烟c开足马力c劈波斩浪,迅速机动到指定位置,就像3把锋利的鱼梭一般,牢牢地锁住了目标船。 “打开国际频道,组织人员喊话。”雷军对着赵继海说。 “好的。”赵继海对着副艇长使了使眼色。 副艇长明白赵继海的意思,拿起了对话机。 “我是中国海警,请自由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没什么反应啊,” 赵继海一看,喊了老半天,目标船一点反应也没有,着急地说:“是不是听不懂中文?要不要让翻译来试试?” 话音刚落,自由号的烟囱里冒出了一阵的黑烟,企图加速逃跑。 “靠,我还说听不懂呢,原来是想跑。”赵继海恨恨地骂着。 “1号准备强行跳帮,2号c3号做好掩护。”雷军命令道。他也看见了自由号冒起黑烟,已然明白这回是错不了了,应该就是他们一直苦苦搜寻的目标船。 “明白。”赵继海立即抓起对讲机,通知跳帮组做好准备。 十 航通班班长王小米c机电班班长吴海c机电班唐云等二队人员早已按照行动方案,趴在后甲板上,分别寻找各自有利的射击位置,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冲锋枪,牢牢盯住目标船的动态,做好为一队跳帮时的掩护工作。枪帆班班长罗祥坐在145高机上,不停地调整枪口,瞄准目标船。枪帆班林兵等枪帆班的人员,隐蔽在145高机附近,时刻准备为罗祥提供弹药支援。 单大雄等机动中队小组人员在会议室里,半卧着身体,趴在舷窗边上,密切注意着自由号船的动向,焦急地等待着指挥所的命令。 “洞两在左舷就位,准备右舷跳帮。”一队终于接收到指挥所的命令,立即如猛虎一般,迅速地从会议室里冲出来,猫着腰跑到左舷一侧,各自寻找障碍物和射击的有利位置。 驾驶舱内,赵继海和雷军一人占据着一个舷窗,紧紧盯着目标船。 “小心点。”雷军不断地提醒赵继海要控制好海警艇的航向航速。 “娘的。”赵继海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知道这又是一个相当头痛c相当棘手的事情。自由号已经接收到了海警艇发给他们停船的信息,却没有一点点停船的意思,反而加速准备逃窜。 在海上如果船只不停船接受检查,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武力。 “参谋长,要不要用145机枪?”赵继海焦急地询问雷军。 雷军沉默了下,说:“还是用信号枪,给他个警告。”双手抱在胸前,又思考了一下,对赵继海说:“这样,你先指挥船艇,绕到它前方,对着它驾驶室,打一发红色的信号弹。注意要快速切入,时机要掌握好,保证自身的安全。” “明白。”赵继海马上领会了雷军的意图,命令操车兵立刻加速,同时抄起对讲机,呼叫枪帆班准备信号枪和红色信号弹。 自由号见海警艇冲在自己的前面,仗着船大板厚,居然对着海警艇的甲板中部,快速冲撞过来,企图把海警艇撞沉。 赵继海大惊失色。这么大一艘船,又是满载货物的散货船,如果想要撞沉只有一百来吨的海警艇,那简直就是牛刀切豆腐,不费吹灰之力。 这时的86艇刚把速度提了上去,眼见自由号的船头如泰山压顶般横扫了过来, “加速!加速!”赵继海首先反应过来,冲着操车兵大声喊叫。 操车兵见自由号船头直直对着驾驶舱,呆若木鸡,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在极端恐惧之下,似乎连简单的操纵手柄也推不动了。 在操车兵身边的雷军眼疾手快,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拉过操车兵,狠狠地压下主机操纵手柄。 86艇咆哮着,冒着浓浓的黑烟,船尾翻起一波波飞溅的浪花,斜斜地插过自由号的船头。 只听得“咔嚓咔嚓”声,86艇后甲板上的碗口粗的天遮架,被钩在自由号的铁锚上,就如细细的针线一般,一下子被扯得七零八落,断的断,歪的歪。 航通班长王小米c机电班长吴海c机电兵唐云三人原本趴在后甲板通风机c舱口盖等障碍物的边上,据枪瞄准着自由号,见自由号的船头撇向后甲板,犹如一座大山般地压过来。 “赶紧撤!”吴海大惊失色,一骨碌地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边跑边冲着唐云和王小米大声喊叫。 唐云本来就在栏杆边上,靠自由号的船头最近,正想起身跑开时,自由号的铁锚已然钩住天遮杆,天遮杆又与栏杆连在一起,栏杆被连根带了起来,拌住了唐云的裤腿。唐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王小米一眼瞥见唐云摔倒在地,整片的天遮杆压向唐云,大喊一声:“唐云,小心!”一个箭步,疾冲向前,不顾自身安危,一把抱住唐云,顺势一滚,躲过天遮杆。 “啊呦。”王小米闷哼一声,身体刚好撞到了驾驶舱的边角,抱住唐云的手不由自主松了一松。 唐云身不由已,向前滚了出去,手中的冲锋枪一滑,滑到甲板边上,差点掉到海里。 半晌,王小米才扶着腰从地上直起身子,爬向唐云:“唐云,你怎么样了?” 唐云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血流满面。他咧着大嘴,冲王小米露出一个艰辛的微笑,“还能说话呢。” “医务兵,有人受伤,赶紧过来包扎。”在一边的吴海赶紧跑了过来,扶起唐云。 “班长,我的枪。”唐云对吴海说。 “没事,我会捡的。”吴海看了看甲板边的冲锋枪,说:“你先让医务兵看看伤口。” 医务兵听到喊叫后,跑了过来,让唐云在甲板上坐着检查伤口。 “没什么大事,脸上刮破了皮,处理一下就好。”医务兵对着吴海说。 “好。”吴海长嘘一口气,转过头问王小米,“你怎么样?” “还好,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王小米苦笑着,边说边站了起来,弯着腰,用手揉着。 吴海把枪捡了起来,递给唐云:“我跟艇长请示下,你就先休息吧,跳帮就不要参加了。” “班长,刚才医务兵也说了,没关系的。”唐云盯着吴海,坚持着要参加。 吴海看了看唐云,又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医务兵,见医务兵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那好吧,我跟艇长报告一下情况。” “谢谢。”唐云饱含深情地看着王小米说。 “兄弟情,不可言。”王小米伸出右手,唐云也伸出右手来,两只手用力一握,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十一 “参谋长!”赵继海见自己的艇被撞成这副惨状,还有人受了伤,气得两眼通红,心头冒怒火,看着雷军。 雷军双手紧攥,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而显得微微发白。显然被刚才自由号的举动深深地刺激到了。 “娘的!”雷军低吼着,“命令,2号c3号随1号运动,组成单纵队,准备145集火射击!” “明白。”赵继海见雷军下达射击的命令,立即把命令下达给枪帆班。 罗祥接收到指挥所的命令,马上招呼林兵等枪帆班人员换上高机弹链,准备瞄准自由号。 86艇c83艇c84艇成一单纵队,摆好姿势,顺着自由号的航迹,慢慢地接近自由号。 “1号先进行警告性射击,2号c3号跟踪哑射。” 雷军慢慢从激动情绪中平息下来,恢复了理智。万一自行开火,场面可不好收拾,还是先行警告一下比较稳妥。 “2号明白——”c“3号明白——” “五战位,对着目标船驾驶室前方,子弹5发,开火。”赵继海指挥86艇占领了有利的射击阵位,见射击时机成熟,马上下达指令。他明白雷军的意图,如果集火射击,就要意味着会出现人员伤亡。 “哒c哒——”罗祥对准自由号驾驶室前方,一脚踩下击发踏板。145枪管迅即喷出一簇簇怒火,穿甲曳光弹带着长长呼啸声,在自由号硕大的驾驶室前方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86艇c83艇c84艇组成一个纵队,始终保持在对自由号的安全射击阵位上,任由自由号左躲右避,紧紧咬住着自由号不放。自由号因为船形庞大,航速较低,行动远不及海警编队灵活方便,只能无奈地喘着粗气c冒着黑烟往外海逃窜。 警告射击后,雷军见自由号丝毫没有停船接受检查的迹象,反而一个劲地向外海逃去,心中不由得产生无名的怒火。 “管你他娘的,先把你干停了再说。”雷军彻底怒了,“信号兵,传令各号,145高机,子弹20发,目标自由号驾驶室,集火射击!” “玻璃到顶!”86艇的信号兵向雷军报告。代表开始射击的信号旗——玻璃旗在86艇c83艇c84艇一起升到了各自旗杆顶部。 “哒c哒c哒——”三艘海警艇三座145高机,同时喷射出了一簇簇火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枪声。穿甲弹在自由号驾驶室钢板上火星四射,留下了斑斑点点c坑坑洼洼的弹洞。 自由号终于慢慢地c呼哧呼哧地停了下来。 “报告,玻璃降下!”各号相继向1号报告射击情况。 “参谋长,各号射击完毕。”信号兵向雷军报告。 “现在自由号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停车?”雷军从舷窗里向外看了看自由号,问赵继海。 赵继海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说:“参谋长,船尾已经没有水流,应该是停车了。” “1号组织人员跳帮,2号c3号保持现在的阵位掩护。”雷军下达命令道。 “洞两准备跳帮,洞叁负责掩护。”赵继海抄起对讲机,坚定地下达了命令。同时指挥操纵着86艇慢慢地靠近自由号。 单大雄等跳帮一队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个个蠢蠢欲动。 罗祥稳稳地坐在145高机的座椅上,瞄准着目标,就像一台自动跟踪的机器,不停地调整角度和高度,始终把枪口对准自由号,时刻保持着威严的震慑。后甲板因为刚才天遮杆被刮倒,一片狼藉,王小米c唐云和吴海等三人也不得不趴在前甲板,警惕地观察着自由号上有无人员偷袭,小心地掩护着一队人员。 “哒c哒——”几声枪响。自由号上的船员眼见86艇靠泊过来,躲在角落里偷袭海警艇。刚才因为距离远,船舶的钢板又厚,冲锋枪根本派不上用场。 “敌船有武装,小心戒备!”赵继海听见了这几声枪声,心头一紧,一把从副艇长手中抓过广播,在喇叭里大声喊。 罗祥把145高机保险一拉,对准刚才枪响的地方,“哒c哒c哒”就是一梭子弹招呼了过去。 一队c二队人员齐刷刷打开了枪支保险,警惕地搜寻着枪手的位置。 王小米隐蔽在前甲板缆车边上,精神高度紧张,大颗汗珠从脸上滚落了下来,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背,子弹似乎就从他耳边“嗖嗖”地穿过去。 “在哪?”“在哪?” 王小米根本没看到枪手在哪里,其它人也没看到,大家都默默地隐蔽在障碍物后面,据着枪,集中全部注意力,竖起耳朵,寻找那个开冷枪的枪手,不敢随便乱动。 自由号船体太大了,枪手似乎消失不见,或者是退缩到另外的角落里再伺机而动。 86艇还是按照航行的惯性,慢慢地接近自由号。 “还好,船舷高度适合跳帮。”赵继海在驾驶舱里,看到自由号因为装满了货物,两舷的高度不高,刚好和海警艇的船舷高度差不了多少。 “咣当”一下,86艇慢慢地贴上自由号,发出了一声巨响。 “洞两,上!”赵继海对着被手汗浸得湿漉漉的对讲机,一声令下。 “操车兵,用边车,顶住自由号的船舷。”雷军海上经验丰富,直接下令给86艇的操车兵。由于两船之间并没有缆绳相互连接,只得用船艇的动力来保持着两船暂时靠一起。 “哒c哒——”又有枪手在偷袭。 单大雄等跳帮一队正准备从海警艇上跳将过去,听到枪声,大家都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86艇和自由号两船因为海浪的原因,又分开了。 “4点钟方向!”“二层甲板!”眼尖的吴海第一个看到了枪手的位置,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扫射。 145机枪座上的罗祥随即调整枪口方向,对着枪手的位置一顿狂扫。 “娘的!”赵继海骂道,“就差一点点。” “通信兵,命令2号c3号机枪掩护1号跳帮,发现枪手偷袭,立即击毙!”雷军怒吼着。 赵继海指挥操纵着86艇,再次贴上自由号。 “靠!”单大雄见86艇第一次靠上自由号,因为枪手偷袭,跳帮不成,心中大为恼火,恨得牙痒痒。 “我先上!”单大雄大喝一声。眼见86艇慢慢靠近自由号,不顾自由号枪手的袭击,把枪支往背后一拉,扣紧防弹头盔的松紧带,跨过86艇栏杆,站在86艇护木边上,用手拉着栏杆,保持身体稳定,等待最佳跳帮时机。 “大雄,小心!”王小米见单大雄如此危险的动作,心都提到嗓子眼,不禁为单大雄紧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在两船撞击之下,人员站在如此的船只边缘,极容易失手掉进海里。掉进航行中两船中间的海里,螺旋桨吸力的原因,生还的机率几乎等于零。更何况第一个跳上敌船,船上还有许多不明的枪手在等着,万一后续的人员来不及跟上,很可能就要孤军作战。 “咣当”,86艇又一次贴上了自由号。单大雄瞅准时机,松开双手,奋力一跳,顺着惯性在自由号的甲板上打了一个滚,从身后拽出冲锋枪,把枪口朝前一送,双手一支,瞬即完成一个标准的踞枪瞄准动作。 “好样的!”雷军在驾驶舱看到单大雄第一个安全地跳上自由号,不禁大声叫了出来。 一队其它人见单大雄安全落地,趁着86艇和自由号靠在一起的时机,找准位置,纷纷跳了过去,在自由号甲板上形成战斗姿势,策应后续增援力量。 “成功!”赵继海挥舞着拳头,大声喊叫了一声。人员成功跳到敌船上,意味着海上最凶险的一关顺利过了。 “前缆带上!”赵继海命令道。 “林兵,把前缆扔上去。”罗祥接到指挥所的指令,急忙从高机座上爬了下来,吩咐林兵带紧缆绳。 单大雄见林兵把缆绳扔了过来,赶紧爬了起来,帮忙把缆绳带到自由号的缆柱上。 “洞叁上!”赵继海见前缆已带好,立即命令二队跳到自由号,增援一队。 “二队,赶紧跳帮!”二队队长罗祥冲着自己队员喊,自己先跑到船舷边,跨过栏杆,一下就跳了过去。 王小米一骨碌地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跟着林兵c吴海c唐云等人一起,往船舷边跑去。 等吴海成功跳帮,王小米正准备跨过栏杆,往自由号船跳过去。忽地,听得“嘣”一声,手腕般粗细的前缆绳居然因为两船剧烈的碰撞,一松一紧,经受不住拉力而突然崩断。86艇因为缆绳断开,船头又离开了自由号船。 王小米c林兵c唐云等三人呆呆地站在船舷边,不知所措。 “你们等会!注意隐蔽,注意敌情!”已经在自由号上的罗祥大声嘱咐道。 王小米等人听到罗祥的喊声,缓过神来,在船舷附近各自找了个障碍物隐蔽。 “娘的!”赵继海在驾驶舱里看到突如其来的事情,恨恨地骂了一句。 “林兵,你换根缆绳抛过来。”罗祥在自由号上大声指挥着林兵,“动作要快!” 林兵一时蒙了头脑,没反应过来。王小米在一边,见林兵没动作,知道林兵可能没听明白,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跟林兵解释,赶紧去扯甲板上的另一根缆绳。幸好赵继海对86艇艇员包含撇缆在内的共同科目训练抓得紧,而且王小米在竞选班长时也专门练过这项科目。 王小米也来不及整理缆绳,一手抓住缆绳头,另一手扯过一段缆绳,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奋力一扔,缆绳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完美地落在了在自由号缆桩边等待的罗祥脚边。 罗祥抓起甲板上的缆绳,赶紧套在缆柱上。王小米见罗祥套好缆绳,又赶忙收紧。在一边的林兵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匆忙跑过来,帮着王小米拉扯缆绳,在86艇的缆桩上套了个结。 “真悬!差点又得重新靠泊了。”赵继海在驾驶舱长嘘了一口气,“这王小米好样的,关键时刻还是能拿得出手。”赵继海心里有些欣慰,刚才机动队的人抢尽了风头,现在自己带的兵也多多少少挣了点面子回来。 “快c快c快跳帮!”海上形势瞬息万变,罗祥催促着王小米几个人赶紧跳过去。 王小米等人瞅准时机,一个个顺利地跳到了自由号上。 赵继海见一队c二队人员全部都跳了过去,为了安全起见,赶紧叫罗祥套在自由号上的缆绳解开,然后指挥操纵着86艇离开自由号,漂航在附近,随时让83艇c84艇增援人员继续跳帮。 十二 “按照行动方案,洞两从左侧进攻,洞叁从右侧进攻,按照预定方案,开始行动!”赵继海在驾驶舱里,对着对讲机给一队c二队下达命令。 “洞两明白——”“洞叁明白——” 王小米走在队伍第一个,二队其它队员相继跟上,组成战斗队形,向驾驶室急速前进。 散货船上层建筑一般位于船只的后半部分,有四五层建筑,分布着船员生活c工作c娱乐等空间场所。因为工作c生活需要,每层之间通道c走廊错综复杂,就算是同一型号的船舶,每个舱室之间,每层甲板之间,通道c走廊都有可能不尽相同,而且每层通道c走廊都差不多样式,极容易混淆迷路。所以船员上船工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记忆c背诵所在船只的船体结构图。自由号船也不例外。 “洞两准备进入第一层舱室——”“洞叁准备进入第一层舱室——”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相互通报情况的声音。 二队来到第一层舱室的舱门外。 王小米转过头,看看身后的罗祥。 罗祥示意队员准备战斗,众人按照队形迅速散开,保持高度警惕。 罗祥向王小米点了点头,表示准备就绪。 王小米把枪横放在胸前,慢慢转动舱门上的钢圈。 船舶上的舱门与陆地建筑的大门c房门均有所不同。因为水密性的要求,船舶的舱门一般比较厚实,门内有三个卡槽,门外或者是上c下c边等三个把手相连接,或者是一个钢圈带动三个卡槽。自由号船采用的是钢圈式舱门设计。 “咔嚓”一下,舱门被顺利打开。王小米站在舱门后,慢慢推动舱门。旁边的吴海c唐云把枪口对准打开的舱口。 等吴海c唐云射击准备完毕,王小米用力地把舱门一下子推开。 “安全!”吴海迅速扫瞄了一圈,报告说。 “进!”罗祥命令道。 吴海c唐云二人一组首先进入一层建筑内,在一层建筑内的第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对第一个房间进行监控。 王小米跟在唐云身后,也跟着进到建筑内。 只见一层建筑内,通道狭窄,油漆斑驳,甲板c舱壁锈迹斑斑,走廊灯忽亮忽暗。这一层建筑内,大约有四五个房间,房门紧闭,正中间有一部楼梯。 王小米c罗祥c林兵三人一组迅速从吴海c唐云身边通过,在第二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对第二个房间进行监控。 按照行动前的计划,一队负责对每层舱室的房间进行搜索控制,二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直接爬上驾驶室,控制驾驶室人员。 二队两个小组相互交替掩护,连着过了3个房间,来到了中间楼梯口边上。王小米贴在楼梯边上的舱壁,迅速向楼梯向上张望了一下,“楼梯口没人,安全。”接着端着枪,一步一步小心地向上走,罗祥c林兵则小心地跟在身后对王小米进行掩护。 “有脚步声!”王小米隐约听到二层建筑有细碎的声音,停了下来,向罗祥c林兵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罗祥c林兵停了下来,猫着腰,紧贴舱壁,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方的视线之下。 王小米蹑手蹑脚地向上走着。 “哒c哒——”从二层建筑楼梯口传来两声枪响,打在王小米身边的舱壁上,火花四溅。王小米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端起冲锋枪,向枪声的位置,就是一梭子子弹。 “洞叁与敌方交火!人数不明!” “林兵,火力压制!”罗祥示意林兵。 王小米见敌方已被压制住,两步并做一步,迅速冲到二楼梯口。 敌方枪手躲在楼梯口的另一侧,正想探出个头,查看情况。“哒”一声,被王小米近距离一枪命中。枪手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来,滚落在王小米脚边。 王小米一眼瞥见枪手胸口上破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不断涌现出团团的血花,眼睛还未完全闭上,无力盯着王小米,嘴巴里也不停地喷出血来,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王小米第一次见到将要死的人,不敢细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感觉心口堵得慌,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喷了出来。 “不要看!继续前进!”罗祥紧紧跟在王小米身后,把枪手身边的枪踢到一边,吩咐王小米说。 王小米忍住即将到嗓子眼的东西,深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心绪。跟上来的林兵看见了重伤的枪手,却没有忍住,“哇”地一口,喷了一口污物出来。 “忍住!”罗祥踢了林兵一脚,小声骂道。在这么狭小的楼梯通道内,对方如果再来两个人守着,那二队真的就是寸步难行了,搞不好要遭受重大伤亡。 王小米调整好心绪,迅速向二层楼梯口张望了一下,见二层建筑与一层建筑格局相差无几,空无一人,邻近楼梯口的一个房门大开。 “安全。”王小米小声说。 罗祥点了点头。王小米一个箭步,冲到开着房门的房间边上蹲了下来。 罗祥紧跟王小米身后,冲到二层楼梯口边上,防止三层的枪手下来偷袭。 吴海c唐云也紧接着跟了过来,蹲在王小米边上。 “把开着门的那房间搜索一下!”罗祥小声吩咐着吴海c唐云。 吴海c唐云点了点头。唐云探着头看了看房间,见房间里狭小昏暗,摆着高低床,床上棉被乱糟糟的,像垃圾堆一般,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房间正中的位置摆着一张写字桌,桌子上零乱地堆着一些酒瓶和易拉罐。 唐云皱了皱眉,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用枪翻着被子,看有没有人藏着。 吴海也走了进来,见旁边有一个人高的衣柜,举起枪口,示意唐云开柜门检查。 唐云轻步走到柜门边上,侧身一用力,打开柜门。 柜子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来,差点撞倒了唐云。 吴海一看形势不对,立马飞身扑了上去,一下子摁倒柜子里冲出来的人。 唐云下意识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扭住柜子里冲出来的人的胳膊。 “怎么回事?”在房门外警戒的王小米听见房间里的打斗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没事。”吴海按住柜子里冲出来的人的身体,拿出手铐,与唐云一起配合,把他的双手铐在高低床上。“房间里还有人。” 那人冲着吴海他们“叽哩呱啦”哇哇大叫。 “不管他,反正听不懂,让后面的人过来收拾。”吴海撇了撇嘴,“走!” “妈的,吓老子一大跳,害得老子以为挂了。”唐云这才回过神来,用力踢了一脚那个叽哩呱啦的人身上,吐了一口口水,恨恨地跟在吴海后面,继续前进。 “林兵呢,有没有跟上?”罗祥转过头,小声问身后的王小米。 “在这里。”在队伍最后一个的林兵抹了抹了嘴巴边,苦笑着说。 “准备好了吗?”罗祥看了看大家,问。 众人点了点头。 “继续前进。” 王小米越过罗祥,林兵走到罗祥身后,还是按照刚才的战斗队形和分工,继续前进。 “三层安全!” “四层安全!” 二队进展迅速,来到了第五层,即驾驶层。 楼梯紧邻着驾驶室,驾驶室大门紧闭,这是进入驾驶室的唯一通道。如果要强攻,就只能用xxxx把门先炸开。 “班长,门锁着。”王小米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下门锁,回过头对罗祥说。 “门锁了,我们没破门工具,也没炸药。”罗祥紧锁双眉,自言自语地说。二队不是机动队,通常在执行任务时,并不携带这些专用工具。 “一队他们带了,要不要呼叫一队的人来帮忙?”王小米问罗祥。 罗祥犹豫了一下,说:“这可能不太好,会影响整体的行动进度。” “怎么了?”吴海见迟迟不见动静,上前来询问罗祥。 “门锁了,需要专门的破拆工具。”王小米接着回答说。 “这不是木门吗?用力一脚不就可以踹开了?”林兵在一旁,疑惑地说。 “那万一踹不开呢。”罗祥盯着林兵说。 “让我来试试。”林兵立功心切,因为刚才呕吐的事情觉得大失面子,急于在班长罗祥面前表现一下。 “我可以的。”林兵急切地说。 “这不行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以安全为主,请求支援吧。”王小米有所顾虑,建议着说道。 “王小米,你说什么呢,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林兵狠狠瞪了王小米一眼,说道。 罗祥默默地看了看林兵,点了点头,默许了林兵的办法。他现在没有比林兵更好的办法,况且也想着自己带的兵出个头彩。 “来,我们掩护。”罗祥端起枪,对准门口,说。 王小米无奈,给林兵让了一个位置,端好枪,成警戒姿势。吴海退了回去,与唐云一起,作后方掩护。 林兵把枪横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对准驾驶室门门锁,用力一脚。 只听“咣”一声。 门破了! 这木门年久失修,再加上质量比较差,林兵这一脚,又稍稍有些偏,直接把门踹破了,一只脚还插在门上,来不及拔出来。 “哒c哒——”驾驶室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打在门上,子弹在门上穿出无数个小洞。 “卧倒!”罗祥大喊一声。 王小米一看林兵没把门踹开,心下暗叫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王小米左手一把抓住林兵后衣领,用力一拉,拉倒林兵,自己也顺势倒在林兵身上。右手拿着枪,扣动扳机,一顿扫射。 “快把林兵拉出来!”罗祥急声喊着,举起枪向驾驶室扫射。 王小米趁着罗祥火力暂时压制的瞬间,赶忙从地上爬起,拉住林兵的衣领,用脚抵住门框,用力一拉,终于把林兵拉出来,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顺着楼梯滑到了楼梯的底部。 “撤。”罗祥边射击,边退到楼梯底部。 唐云见王小米和林兵滑了下来,赶紧去帮忙。 只见林兵压在王小米身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眼睛紧闭,胸口c腹部两个花生米大小的弹眼,右腿血肉模糊。幸好穿了防弹衣,不然这那胸口和腹部的这两颗子弹,准要了林兵的命。饶是如此,这近距离的子弹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却也可能打折肋骨,再加上大腿根部中的那一枪,也让林兵血流不止,生命垂危。 王小米在林兵身下,动弹不得,微微抬一下头,脸庞扭曲得变了形,痛苦地哼了哼。 “小米,你没事啊。”唐云上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关切地问道。 “啊哟喂,好痛——,快来帮我把林兵抬开。”王小米痛苦地对唐云说。 “傻样。”唐云骂了一句,也顾不得再跟王小米说,小心地把林兵搬到一边,仔细查看林兵的伤势。 “怎么样?”罗祥撤了下来,弯着腰问。 “我没多大事。”王小米靠在舱壁边上,喘着粗气说,“林兵怎么样?” “昏迷过去了,伤得挺严重的。”唐云拿出急救药包,麻利地撕开林兵的裤腿,说,“大腿动脉打穿了,小腿也中了一颗弹,身上也中了好几颗,幸好有防弹衣穿着,不然准葛屁了。”唐云学过简单的急救知识,知道一些战场急救措施。 罗祥默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林兵,沉默不语。 “洞叁c洞叁,洞吆呼叫,听到请回答。”对讲机里传来了86艇指挥所的声音。 “洞叁回答。”罗祥心情颓丧地回答。 “洞叁报告洞吆,洞叁出现重伤员,请求洞两增援。” 对讲机沉默了良久,终于回了:“洞叁原地待命,洞两迅速增援。” 过了一会,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吴海警惕地举起枪,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自己人。”单大雄见吴海举着枪对着,连忙向吴海打招呼说,“我们过来帮忙的。” “就你们俩人?”吴海只见单大雄和另一个一队的人上楼来,问单大雄。 “嗯,他们还在下面忙着搜索。”单大雄一眼瞥见坐在地上的王小米和躺在地上c血流一地的林兵,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王小米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兵怎么样了?”单大雄蹲下来,看了看林兵,转过头问一边的唐云,毕竟新兵连一个班出来,感情深。 “人还好,就是受了重伤。”唐云刚把林兵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队长,让我们怎么干?现在我们俩归你指挥。”单大雄一听人没事,也顾不得与兄弟说长道短,任务要紧。 罗祥简单地把情况向单大雄叙说了一下,“里面情况不明,便只要把门打开,就好办了。” 单大雄向驾驶室的门张望了下,对罗祥说:“我刚才看了他们驾驶室结构图。这个楼梯是他们唯一通道,门一破,我们丢几颗催泪手雷,把他们逼出来。你们没有防毒面具,站在楼梯口通风的地方,我们戴上防毒面具,在门口先把他们枪械缴了,再交给你们铐上。” “这个办法好,还是机动队经验办法多。”罗祥点了点头,看着单大雄,说:“那我们就马上开始?” “你的人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单大雄说。 罗祥环视了下二队的人,问王小米说:“小米,你怎么样?” “我还行。”王小米从地上站了起来,跳了跳,舒展了下身体。 “那行,”罗祥对着众人说:“唐云,留下来照顾林兵,其它人准备。” 单大雄见罗祥等人准备好,点了点头,悄步走近驾驶室门口,放了一颗小型塑胶炸弹,然后又退了回来,手里拿着引爆器,对着队友点了点头,戴上防毒面具。队友跟着戴上防毒面具,拿出了2颗催泪手雷,拔开插捎。 “1c2c3——”单大雄用手作了一些数字动作,按下引爆器。 只听“轰”一声,门被炸得飞了起来。队友随即把催泪手雷也扔了进去。 海警队员们站在楼梯口通风处,紧张地盯着驾驶室门口。 不一会儿,催泪烟雾从门内滚滚冒了出来。终于顶不住催泪瓦斯的作用,驾驶室里响起了一阵阵的咳嗽声。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驾驶室里传出几句蹩脚的中文。 紧接着,就有人踉踉跄跄地从驾驶室举着双手跑了出来。 单大雄一见有人跑了出来,和队友一个箭步上前,攥住那人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架住双手,往罗祥那边一扔。 罗祥等人连忙上前把人摁住,搜身上铐。 这样连续跑出来四五个人,罗祥等人依葫芦画瓢,都给他们搜了身,上了铐。被铐的人个个眼泪c鼻涕满面,躺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咳嗽。 罗祥等忙了一阵,不再见有人跑出来。罗祥料想驾驶室里人都跑光了,正准备组织人手往驾驶室冲,彻底控制驾驶室。 “我们先清了下人数,摸下情况。”单大雄走到罗祥身边,对罗祥说。 “嗯,好的。”罗祥却是一惊,心想,如果刚才冒冒然进去,万一还有其它人躲在驾驶室里偷袭他们,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机动队处理突发事件和危机,果然比像他们这样艇员强得太多。 “你们在驾驶室总共有几个人?”单大雄问躺在地上那帮人。 只有几声咳嗽声,没人回答。 单大雄举了枪,装势做了个开枪的动作,再次厉声问道:“你们在驾驶室总共有几个人?刚才不是有人会中文的吗?再不说,我一个个枪毙!” “5个。”躺地上的自由号船员,沉默一会,终于有人用不流利的中文回答说。 单大雄点了点头,放下枪,转过身,对罗祥说:“嗯,人数对了。” “谢谢。”罗祥感激地向单大雄道谢。 “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厉害?”王小米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单大雄说。 “我们每天训练的就是这些啊。”单大雄摘下防毒面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也很厉害啊,没有你们,我们也上不了目标船。” “正事先做吧,改天有空好好再聊。”罗祥吩咐着王小米说。 十三 “报告洞吆,洞叁已控制目标船驾驶室。”赵继海听得对讲机传来罗祥的声音,转过头,向雷军报告说:“参谋长,我们已经控制自由号的驾驶室了。” “2号c3号后续增援兵力有没有登上自由号?”雷军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继海,反而问身边的通信兵,声音有些嘶哑。 “上去了,已经开展联合搜索。”通信兵回答说。 雷军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胜利在望。但毕竟有人受伤了,这可不是他所期望的。 “让侦查队参谋赶紧做好现场勘查c笔录,我们做好返航准备。同时向支队报告下我们的情况,请示下步行动。”雷军吩咐着赵继海,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伤员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向支队报告了,回去之后我会跟支队长和政委详细汇报的。你这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我叫你交的时候,你再交。” “好的。”赵继海也有些沮丧,在上级反复强调安全的情况下,出现人员受伤,有可能就功过相抵,甚至功抵不了过。 “我先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情马上报告给我。”雷军眯上双眼,身体蜷缩在椅子上,疲惫地对赵继海说。 “好的”赵继海回答说。 不一会儿,雷军微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年近四十不惑,已不能和赵继海一样,正值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由于长年在海上奔波,岁月早已在他脸庞上刻下沧桑的痕迹,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许多,在微微发白的鬓角上,似乎又多了些许的白头发。 “参谋长——”通信兵小声地对雷军报告,见雷军没什么反应,正准备摇醒雷军。在一旁的赵继海,向通信兵使了个眼色,“嘘——”赵继海对通信兵低声说:“参谋长还在睡觉,有什么情况?” “前方侦查参谋报告,经过勘查和初步审讯,自由号船员死活不承认有毒品,而且,我们经过长时间的搜索,也没找到。” “没找到?怎么可能没找到呢?”赵继海心里一惊,这是最关键的证据。这一战,双方人员都动用了枪支,出现了伤亡,如果没找到毒品,意味着他们这一切的辛苦与努力将付之东流,弄不好,还要被c国反咬一口,到时真的可能是惹祸上身,麻烦大了。 “这个事关重大,还得首长你亲自处理吧。”赵继海看着熟睡中的雷军,使劲地挠了挠头,无奈地叫醒雷军。 “什么?没找到?”雷军一听,昏昏欲睡c迷迷糊糊的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暴跳如雷,骂道:“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找到?” “参谋长,情报通报的船号是由山号,我们这次检查的是自由号,是不是弄错了?”赵继海小声地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啊。”雷军在驾驶舱里来回快步走着,心情极度烦躁,“烟,我的烟呢。” 赵继海慌忙抽出一根烟来,递给雷军,小心地为雷军点上。 雷军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狠狠盯着自由号船,大声叫道:“通信兵,传令给侦查参谋——”,顿了顿,说:“直接把对讲机给我。”伸手把通信兵手中的对讲机抓了过来,也不管对讲机频道是不是在公共频道,一按开关,就对着对讲机大声说:“侦查参谋,你再次组织人手进行搜查,同时对船员加大审讯力度,务必把毒品找出来!” 十四 王小米和罗祥等86艇二队的人员正控制着自由号船的驾驶室。听到对讲机公共频道里传来雷军暴躁的声音,知道搜索检查工作进展不是很顺利,也暗暗为这次的行动能否成功捏了一把汗。 “我们会不会弄错了?”王小米问身边的罗祥。 “不可能啊,如果是正常航行的船只,怎么会遇到如此激烈的反抗?”罗祥看着王小米c吴海,不可置信地说。现在他身边只有这两个人了,林兵受伤,唐云跟着回去照料,这一次行动,使他损失惨重,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果这一次缉毒行动整体失败,那他们这一组付出的努力c林兵的受伤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放心吧,他们总能找到的。”吴海在一边安慰罗祥说,“只不过这么大一艘船,要找点东西还真的需要时间。” “是啊,我们一定能找到的。”王小米也在一边宽慰着罗祥。 “那他们怎么不到驾驶室来搜查呢?”王小米有些奇怪,疑惑地问吴海,他们在驾驶室里呆了老半天了,也不见机动队的人过来搜查。 “这你就不懂了吧,海上缉私缉毒经验缺乏啊,小米。” 吴海笑着说,“货舱里有那么大的空间,暗舱那么大,随便藏藏,你都有可能找不到,总不会藏在驾驶室空间这么小的地方吧。” “那倒也是。”王小米虚心接受了吴海的批评。他在驾驶室闲着没事,来回踱着步。抬头一瞥,见一幅船体结构图赫然挂在舱壁上。他停了下来,仔细看着自由号船的整体结构图,看看能不能从结构图上找出毒品藏身之处。 “咦,”王小米看到驾驶室的时候,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劲。 整个驾驶室,在船体结构图上,分为三个房间,最大的房间当然是驾控室,大部分的驾驶c操控c指挥都在这个房完成。一个船长套房,里面会客室c厕所等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值班人员室,里面也是船员休息的地方。 王小米刚才在搜索的时候,仔细查看了船长室和值班室,里面卫生整洁,寝具齐全,看上去焕然一新,像是刚装修置办的一样。而从自由号整体的船只外观c其它舱室情况来看,这艘船最起码也有好几年没有进行过像样的保养维修。 王小米再次走进船长室,边思考边检查着,“是哪里不对呢?难道是装修?” “把船老大的房间装修一下,也未尝不可啊。可就为什么这么别扭呢。” 王小米打开衣柜c掀开床铺c搬开沙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其它空空如也。没什么不对啊。 “王小米,你在干吗啊。”吴海在一边看着王小米驾驶室和船长室c值班室走进走出,感觉有些闹心,“就这么小的空间,你还晃来晃去的,你不嫌烦啊。” “空间?小?”王小米似乎眼前一亮,“对哦,船长室和值班室是不是改造过,然后进行装修的?” 王小米再次快步走到船体结构图边,再仔细对照着船长室和值班室,果然有蹊跷。只见图中,船长室和值班室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个门相隔有一段距离,而现在两个房间的门是紧紧挨着的,都分布在左侧。船长室和值班室的面积明显比图上画的面积要小很多,值班室似乎是从船长室直接切割出来的。 显然,船长室和值班室刚刚改造过,然后进行重新装修,以此来掩盖某些目的。 “班长,你看,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结构图和实际情况明显不相符合。”王小米指着结构图,对罗祥说。 “是吗?”罗祥敷衍着,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他还未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小米,你发现什么了?新大陆吗?”吴海在一边调侃着王小米说。 “真的,你们过来看看呢。”王小米有些着急地说。 “你还真发现新大陆啦。”吴海笑嘻嘻地说。 “来,你先看一眼。”王小米跑过来,拉着吴海走到结构图边上。 “你看,这份结构图——”王小米指着图上的驾驶室c船长室和值班室, “再看看这个——”指着船长室和值班室,“是不是感觉有什么问题?” 吴海仔细看了看船长室和值班室,再对着结构图比较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啊。”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王小米有些急了,跺了跺脚,说:“船长室是不是明显小了?” “两个房间的门在图上有一段距离,现在是不是紧挨着了?”王小米跑到两个房门前,用手比划着,跟吴海解释着说。 “船长想把自己的房间改造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船长是有这个权利改造房间,”王小米顿了顿,眼睛盯着吴海,反问道:“你想啊,如果你是船长,你是会把自己的房间改舒适宽大一点呢,还是改局促狭窄一点呢?” 从人的角度来说,生活自然想着越过越舒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理是这么一个理,万一船长有这个嗜好呢。 “好像是挺奇怪的。” 吴海摸着下巴,凑到结构图跟前,再认真仔细地比对了一番,自言自语地说。 “原先的值班室,应该就在这里。”王小米走到驾驶室的靠右一侧,指着已经被装饰板包装起来的舱壁说。 “我们要不把这里砸开看看?”王小米问吴海。 吴海并不回答,转过头看罗祥。 罗祥刚才听得王小米和吴海的话,也觉得一点蹊跷,但把驾驶室拆得一塌糊涂,万一自由号不是他们的目标船,可能自己又要背负一口“大锅”。罗祥看看吴海,又看看王小米,不敢马上下决定。 “怎么样?”王小米着急地询问罗祥。 “我请示下洞吆?”罗祥沉默了良久,向吴海和王小米征询意见。 “如果请示洞吆,在这节骨眼上,领导已经焦头烂额,不会同意的。”吴海毕竟入伍这么多年,知道领导做事的方法和风格。 王小米看着罗祥,见罗祥又低头不语,急了,转身跑下楼梯。 “你干吗去?”吴海看着王小米的背影大声喊。 不一会儿,王小米手里拎着把太平斧跑了上来,说:“刚才我看到三层楼梯口的消防栓里放着把太平斧,先借过来用用。” “你们就当做没看到,领导问起来,就说是我干的。”王小米支好冲锋枪,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液,搓了两下,也不管罗祥和吴海同意不同意,抡起太平斧,就砸向装饰板。罗祥和吴海面面相觑。 “砰”一声,装饰板应声而裂。王小米把太平斧放到裂缝里,左右一顿扒拉。 吴海见王小米一人忙得不可开交,看看罗祥,赶紧上前帮忙。 “唉——”罗祥叹了口气,无奈地上前帮着王小米。 三人一顿扒拉。整块装饰板被硬生生地拆了下来,露出了锈得发黄的铁板,中间有一道紧闭的油漆斑离的木门,门上面还挂着一把崭新的锁。 三人停了下来,似乎被他们押对宝了。 罗祥对着王小米点了点头,王小米走上前去,抡起太平斧,对准木门上的锁,用力一砸。锁连同门上的合页扣,被砸了个稀巴烂,掉在了地上。 王小米扔下太平斧,推开木门,房间里有些昏暗,显得有些黑乎乎的。 “来,手电。”吴海掏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打开一看,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暗房四周,贴着舱壁,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袋袋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的白色粉未,在手电的强光直射下,像一个个随时张开大嘴吞噬万物的幽灵一般,显得狰狞恐怖。 “这么多?”王小米吐了吐舌头,知道这些应该是他们一起迫切需要找到的毒品。 “哇靠,他们剑走偏锋,居然把东西藏在驾驶室。”吴海一脸茫然,依然不敢相信事实,“难怪他们死活找不到呢。” 罗祥也愣在原地,自打入伍以来,对xxx,以前只是零零星星地见过一些,但数量这么多,也是头一次看见。 “快,赶紧向洞吆报告。”吴海先回过神来,兴奋地对罗祥喊。 罗祥经吴海这么一提醒,也缓过神来,一把抓起挂在腰上对讲机。 “洞——洞——吆,我是洞——叁——洞叁——,在驾驶室——室——发现——大量疑似毒品——”罗祥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十五 “参谋长,我们找到毒品啦!”赵继海再次确认了洞叁发过来的消息,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雷军,大声喊叫着。 “放手——放手——,我听着呢。”雷军故作镇定,但喜悦之情,不溢言表。 86艇驾驶舱里,听到这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人人欢呼雀跃。 “请侦查参谋立即前往驾驶室确认。”雷军欢喜之余,仍不失谨慎。 “来,给本参座上烟。”雷军喜笑颜开,精神焕发,一扫萎靡之气,笑嘻嘻地对赵继海说,“你们艇这几个小伙子可以的啊,这么能干,你这艇长培养得好啊。” “哪里哪里,还是参座培养有方,指挥有力,犹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赵继海心情也是阳光灿烂,一脸媚笑,打蛇随棍上,跟雷军开起了玩笑。 雷军哈哈大笑起来,知道赵继海只是插科打诨,也不介意。 “报告参谋长,侦查参谋已经确认是毒品xxx了,目测数量在2吨以上。”通信兵向雷军报告说。 “抓到了一只大甲鱼。”雷军听到xxx的数量,不禁低呼一声。 “侦查参谋有没有报告,船号为什么和情报信息对不上?”雷军问通信兵。 “这个他们也说了,”通信兵继续报告说,“他们这艘船为了躲避检查,在海上,一星期换刷一次船名——” “难怪船名对不上——”雷军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 “向支队报告,黄雀行动圆满成功,押解返航!” 雷军大声下令。 十六 支队大礼堂里,彩旗飘飘,雄壮缭亮的《义勇军进行曲》在礼堂里激扬回荡。礼堂主席台上,铺满了红地毯,主席桌上摆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主席桌正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缉毒专案立功表彰大会”。 海警支队的全体官兵身着正装,坐满了整个礼堂,静候领导出席,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起立!欢迎领导入场!”现场指挥员一声大喊,全体官兵齐刷刷地站立起来,现场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王小米站在战友们中间,看着领导们一个个鱼贯进入会场,依次按座位牌号坐下,内心极度平静,如平静的湖面上结满了冰,纹丝不动,脑海里又浮现出两天前的一个画面。 两天前,王小米正在驾驶舱里擦拭着装备。 “小米,在忙啊。”指导员吕文刚“噔噔”地从内通道跑了上来,对王小米说。 “是啊,这个驾驶舱,一天不擦,就积满了灰尘。”王小米见吕文刚跟他打招呼,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向吕文刚发些小牢骚,“指导员,你看我们单位附近都是污染企业,我们可要忙死啦。” “呵呵,这个也只能这样啦。”吕文刚并不打算和王小米谈论这个话题,简单地敷衍了一下。 “你们班其它人呢。” “哦,他们到操场去玩了。” “呃——”吕文刚似乎有些话难以说出口,沉默了一下,抽出了一根烟,自己点上。 “小米,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吕文刚似乎想把整个脸都埋在烟雾里,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情。 “指导员,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我都会照办的。”王小米乐呵呵地说。 “呃——这个——,就这么跟你说吧。”吕文刚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刚刚的缉毒专案中,你工作可圈可点,表现得非常的优异,领导对你也很满意。但因为立功名额的原因,可能你这次——”吕文刚停了下来,看看王小米的反应。 王小米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了,慢慢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对于这次行动,王小米也渴望立个功c受个奖,这是每个人都所期望的。更何况,王小米接下来马上要参加军校考试,立功可以加些考试分。因此目前的功名对于王小米来说,至关重要。 “小米,这并不是说你在这次行动中表现不好,”吕文刚赶紧解释说:“比如说,你及时救了林兵,林兵没有你,可能就牺牲了,还有你第一个发现了藏在驾驶室的毒品,为行动成功节省了大量时间——” “指导员,你别说了——”王小米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无奈,“其实我是很想要这个机会的,如果组织上的确有困难,我也表示服从,没什么怨言。” “那么,这次谁立功了?” “呃,我们艇就林兵一个人。他因为此次行动受伤挺严重的,可能以后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下面请立功人员上台授奖!”台下响起的掌声,把思绪中的王小米拉回到会场。 林兵拄着个拐杖,在旁边两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蹦上领奖台。 欢快明亮的《颁奖进行曲》在礼堂上空回旋激荡,台上台下所有人似乎都受到了歌曲的感染,沉浸在欢乐海洋之中。 林兵站在首长身边,把拐杖撑在腋下,一手扬起首长颁发的证书和奖状,一手向台下的官兵们挥舞着,下颌微微抬起,扫视着台下的海警官兵们,脸上洋溢着劫后重生c目空一切的表情。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宣传处干事忙着给林兵和首长拍照留念。 王小米在人群中,和众人一样,热烈地拍着手掌,不经意间,与林兵的目光在一瞬间相接触,他明显地感觉到林兵似乎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着轻蔑c不屑和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逮了一只“油耗子” 第八章 逮了一只“油耗子” 一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六七年过去了。 这一天,阳光普照,灿烂明媚,微微的海风徐徐拂过,吹皱了天蓝色的海面。天空中时不时掠过几只雄壮的海鸥,“啾啾”地猛叫着,犹如超音速飞行的战斗机,一下俯冲到海面上,争抢着漂浮的食物。远处的几座海岛,在阳光温暖又温柔的抚摸下,悄悄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躺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享受着难得的舒适和安逸。几艘抛锚的船舶倦缩在港湾锚地里,乖乖巧巧,像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甜甜地酣睡。 海警86艇却是马不停蹄,带着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奔波在广袤无垠的海防线上。 “艇长,前方锚地里有几艘船舶在抛锚。”雷达兵向副艇长王小米报告。 此时的王小米,拿着望远镜,一脸专注地盯着前方。只见他身穿新式迷彩服,左右肩膀绿色的肩章上,已然挂着二颗黄色的小星星。自军校毕业回到海警支队,王小米分配到阔别4年的86艇,又经过2年的船艇生活历练,王小米现在的职务是副艇长,因为艇长不在位,又履行着艇长的职责。 “大队长,我们要不过去看看?”王小米转身,问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大队长赵继海。 “嗯,你自己决定。”赵继海看着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从战士到干部,再到现在代理艇长,他完全相信王小米的能力,而王小米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好的,大队长。” “对准前方锚地的船舶,全速前进!”王小米随即一声令下。86艇开足了马力,对着锚地的船舶,飞驰而去。 “带前缆——”“带后缆——”王小米发出了一道道指令,86艇稳稳地靠泊在了一条抛锚的小型散货船边上。 “执勤组登船检查。” 执勤组一行三人在航海长苏迪波的带领下,安全平稳地跳到散货船上,钻进驾驶室,对进行例行的海上检查。 “洞吆,洞俩呼叫。”不一会儿,王小米手中的对讲机传来执勤组的呼叫声。 “有什么问题吗?”王小米对着对讲机询问道。 “报告,艇长,你过来看了下,这艘船可能有些问题。”航海长苏迪波军校毕业时间不长,对海上各类案件定性把握不准,处理问题时还显得有些稚嫩。 “嗯,好的。”经过单位系统集中的培训,长时间的海上工作经历,王小米有着丰富查验工作经验,精通海上治安业务。 “大队长,我去看下啊。”王小米转身,对身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c怡然自得的赵继海说。 “去吧。”赵继海眼睛也不睁开,动也不动。 “教会徒弟,闲死师傅。”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小米穿好救生衣,尴尬地向赵继海笑了笑,转身出了驾驶舱,“噔噔”地过户下驾驶甲板的楼梯,跨过86艇的栏杆,跳上散货船,直奔散货船的驾驶室。 散货船的驾驶室里,苏迪波手上拿着散货船的证件,与散货船船长认真核实船舶证件上的各类信息。 “老大,这个时间登记不对啊,”苏迪波指着证件上登记的一个进港时间点,说:“你看这个,最后一个登记的时间是在去年,今年难道没进过港口?这都已经是下半年了。” “还有这个,船员证件和船舶登记数对不上号。”苏迪波又翻开证件的另一面,“这是怎么回事?” 船长年约五十来岁,穿着一身不算干净的深蓝色的工作服,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黝黑的,拉碴着胡子,顶着一头蓬松的黑白相间的头发,一看就是长期在海上辛苦跑船的人。 船长陪着笑,局促地搓着手,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对苏迪波解释说道:“长官,哦,不,不,同志,这个情况,我向你解释一下喔。我们是这样子的,今年上半年我们去上架了,就一直都没出来,到现在我们才跑第一趟呢。”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扭扭捏捏地私下递给苏迪波,弯着腰c低着头,脸似乎要埋进自己的怀里,就像一个初婚的新娘子一样的害臊,嘴里不停地再说:“行情不好c行情不好,请你们多多关照c多多关照——” “我不抽烟,谢谢。”苏迪波斜着眼,看了下船长,用手挡了一下他递过来的烟。 船长手里拿着香烟,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脸尴尬的表情。 “那这个呢,怎么解释?”苏迪波说的是船员登记数和实际人数不符的事情。 “这个,这个——”船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王小米人未到,声先到。 苏迪波一听是王小米来了,指着船舶证件,向他汇报说道:“艇长,你看,这本证件上问题比较多。” “哦。”王小米边走边接过证件,一页一页地翻着,仔细地检查着。 船舶证件相当老旧,封皮已经有些破损,登记信息的页面皱皱巴巴的,有几页斜斜地挂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了下来。 王小米把证件上皱巴巴的页面一页一页地抚平,认真看完,合上证件,放在驾控台上。 “老大,这么跟你说吧。”王小米真诚地船长说,“我就这么一翻,就看得出来你这个证件,存在着许多问题。” “今年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跑船呢。”船长嗫嚅着说,“行情真不好呢,今年的货运价格一直在跌,我们在亏着跑船,根本就赚不到钱。”船长诉着苦,叹了口气。 “这船是你自己的吗?”王小米环视着驾驶室。驾驶室里设备相当的简陋,一台雷达部主机操纵装置部操舵装置,连导航仪都是最原始的单色导航仪。驾控台上的设备仪表已经有些破损,油漆斑驳,驾驶室里有些装饰板已经开始剥落下来,耷拉地挂着。驾驶室地板经过长时间的海风c海水侵蚀和船员的来回走动磨损,有些已经起壳变形,有些已经丢失不见,只是简单地用廉价低质的地板皮掩盖着。 “这是我和几个亲戚合伙买的。”船长有一句答一句,看样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跑船人。 “船上有哪些人?” “喏,这些是身份证。”苏迪波递过收集全的身份证。 王小米接了过来,身份证总共是四张,二张男的,二张女的。他一看身份证就明白,这是典型的夫妻船。这类船,吨位通常比较小,只能在邻近的海域跑跑,给工程船接驳淤泥c工料或者是给距离较远的海岛运送日常生活用品等零散货物,船员通常为一对或者几对夫妻。 他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现在外面虽然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但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随时都有刮起大风c掀起大浪。常年在海上跑船,风吹日晒,危险系数高,如果加上年关行情不好,入不敷出,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是负债累累,生活艰辛,极为不易,尤其是像眼前这样的船长兼着船东,更是如此。 “你来向船长解释一下处罚依据和种类c额度。”王小米对苏迪波说道。苏迪波虽说刚从院校毕业,带着一股学生气,稚气未脱,但做事认真c执着。当年他的班长杨健曾经对他说过,“不贪不占c细水长流c岁月如歌,才叫经营人生;私心愈重,贪欲愈强,空空悲切,才是人生输家”。他喜欢脚踏实地的人。他想考察苏迪波的执法办案能力,同时也想培养一些人才。部队的兵员,不管战士还是干部,镜花水月,流动性强,人才培养不出来,极易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 “船员登记不符,船舶进出港未申报,再加上船长连带责任,按照规定,累计可以罚款1600元。”苏迪波认真核算了一下,向王小米汇报说。 在一边的船长听了,脸色一下子黑了,一哆嗦,手一抖,手里拿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嘴巴半天没合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苏迪波。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满头银发的花甲老妇女,一听要处罚这么多钱,立马冲了进来,一把拉着离自己最近的苏迪波的手,带着哭腔,老泪纵横地求道:“同志啊同志,我们没钱,真没钱啊,行行好,不要罚我们款了,行不?” 苏迪波哪见过这种架式啊,傻傻地看着王小米,愣在原地。 老妇女见苏迪波看着王小米,看得出来王小米是这里最大的官,接着又放开苏迪波,伸手去抓王小米的手。 王小米也不避让,任由老妇女抓着,安慰着说:“老婆婆,你别这样,先别激动。” “同志,这两年行情不好,我们根本就赚不到钱。”老妇女泪眼婆娑,放开抓王小米的手,用围在腰上的黑乎乎的围裙,抹着眼泪,呜咽着说:“去年别人欠我们的几万块运费到现在一个子儿也没看到,现在船上一分钱也没有,连买菜都是赊别人的。同志,我们是真没钱,交不起罚款啊。” “别哭了,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旁边的船长见老妇女哭成这样,赶忙走了过来,扶着她,低声呵斥着。对着王小米他们,腼腆地解释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太婆,不好意思。” 王小米向苏迪波使了个眼色,走到了驾驶室外面。苏迪波明白王小米的意思,匆匆地跟在王小米身后。 “其它的问题还有没?”王小米来到了室外,站定了身体,问苏迪波道。 “其它的问题倒没有了,就是这证件类的问题。” “你看他们这样,怪可怜的,能不处理吗?”王小米脑海中闪现他们这一家寒酸的样子,想想他们真是太不容易了。 “艇长,不处理恐怕不是太恰当吧。”苏迪波提醒王小米说道。 王小米瞥了苏迪波一眼,并没有说话。 “主要是他们的问题太多了,万一被其它兄弟单位查到了,说我们循私枉法,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苏迪波见王小米脸色有些不悦,急忙解释着说,“而且今天我们的检查船舶的数量也没有完成呢。” 王小米沉思着,这点他也考虑到了,海上船舶来来回回的,数量看上去是不少,但由于海警支队每天都派船在海上巡逻,每天都有检查任务,这片海域该检查的都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船舶前两天刚被海警艇检查c处罚过一遍,后两天又会被其它的海警艇再次检查一遍。 “这样吧,这次罚款我来替他们交。”王小米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替他们交?我没听错吧。”苏迪波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连嘴巴也合不拢了。 “艇长,这样的船,在海上多的是,如果每艘船,都由你替他们交罚款,你吃得消吗?” “可是,你没看到他们多可怜吗?就当是我扶个贫捐个款吧。”王小米说完,走回驾驶舱。 “艇长,艇长——”苏迪波连忙跟在王小米身后,急声叫唤。 王小米转过身来,向苏迪波瞪了一眼。 苏迪波马上把嘴巴闭上,不敢再说什么。 船长和他老婆依稀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见王小米和苏迪波走了进来,不明就里,狐疑地看着俩人。 “老大,回港以后尽快去把不全的信息补全。”王小米对着船长柔声道:“呆会你看下处罚决定书,签个字,钱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明白吗?” 船长哪知其中的曲直,愣在原地。 “明白了吗?”苏迪波重复了一句,语气明显含着一些怒气。 “明白了,明白了,谢谢——谢谢啊”船长总算回过神来,感激零涕地向王小米道着谢。 “可我们几个人都不认识字呢。”船长想到签字,又有些惶恐,怕其中又有些陷阱。 “这个没关系,他们会读给你们听的。”王小米安慰着船长说。 二 “航海长——”86艇的机电班长袁立在门口探着个头,搓着黑漆漆c油乎乎的两手,神秘兮兮地找苏迪波。 “艇长也在啊。”袁立见王小米也在驾驶室里,连忙向王小米打了个招呼。 “什么事?”苏迪波正准备给船长开具处罚决定书,见袁立这么神秘,停了下来,问道。 “艇长c航海长,你们都出来一下。”袁立见船长和他老婆都在,向他俩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王小米和苏迪波对视了一下,顿觉不对,跟着袁立走到了驾驶室外。 “艇长,你们看——”袁立驾驶室门外的角落里,拿起了一个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里装的,当然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海上工作经验不足的苏迪波惊奇地问道。 王小米接过矿泉水瓶,用力晃了晃,然后放在太阳底下一照,矿泉水瓶里的液体浮起了一些白色泡沫,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更加显得红褐了。 “红油?”王小米毕竟在海上工作时间久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水瓶里装的液体竟然是非法使用的红油。 苏迪波恍然大悟,这就是书本上介绍的红油啊。他在学校的时候,教员专门介绍过,红油就是香港地区专用的柴油,因为在柴油里添加了红色染剂,而使柴油的颜色变成了暗红色。大陆的船舶禁止使用这类油品。这也是海警在海上重点检查的工作项目之一,一经发现立即查扣。 “你在哪里发现的?”王小米侧身看了看驾驶舱里的那对船员老夫妻,感到事关重大,把苏迪波和袁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 “刚才航海长让我到机舱里检查油品,我从他们机器的油管里发现的。”袁立搓了搓油乎乎的双手,兴奋地说道。 “嗯,好样的。”王小米竖起了大拇指,为袁立尽责而又机智的工作感到由衷的骄傲。 “那这事怎么处理?”苏迪波在一旁问道。 王小米并没有立即回答苏迪波,双眉紧蹙。现在海上治安形势复杂,再加上因为经济的影响,航运业不景气,国内外柴油差价相差太多,船舶非法使用红油c或者逃避关税偷运国外的柴油到国内卖买的现象屡禁不绝。前几天,支队还专门召开会议研究海上非法运输卖买油品案件,并要求各级单位加大打击力度。 查扣这艘船,合法合理,轻而易举,对自己,对86艇,都百利而无一害,在领导c战友面前也会搏得一定的好名声。但查扣了这艘船,船长的责任肯定是逃不了干系。按照规定,除了可以没收红油外,还可以依法大额度的罚款,那船长这一家子恐怕得倾家荡产辈子翻不了身。 王小米一想到那船长c那老妇女饱经风霜的脸庞,那老实巴交的样子,心生怜悯之情。如果睁一只眼c闭一只眼,放了他们,对船长他们来说,是做了好事一桩,挽救了他们一家人,但对单位c对国家c对法律,却是极端的不负责任。 王小米深吸了一口气。 “烟带了吗?”王小米问身边的袁立。毕业以后,尤其是当了基层一线指挥员,王小米深感肩上压力重大,不知不觉中就学会抽烟。对抽烟这一事,以前他见老艇长赵继海c指导员吕文刚抽烟抽得这么厉害,百思不得其解,烟有啥好抽的,而且又浪费钱,又危害自身和别人的健康。现在,王小米总算明白,抽烟能极大地缓解精神上压力,有效解除身体上疲劳,是一种考虑问题c放松自我的精神食粮。 “带了,可——”袁立用油乎乎的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表示手太脏,不方便拿。 王小米见状,自己伸手从袁立身上去掏出烟来,自己点上一根,给袁立嘴上也塞了一根,点上。 “苏迪波,你把船上的人员都分隔开来,防止串供,准备做笔录。袁立,你带着自己的人,到机舱去,看看有多少油柜c有没有暗舱c还有多少红油。我跟大队长汇报一下。”抽了两口烟,王小米头脑马上变得冷静起来,快速地向苏迪波和袁立下达指令。他明白,处罚船长的事情是其次,红油数量的多少c来源渠道才至关重要。而这些,船员的口供又显得最为关键。 “明白。”苏迪波和袁立按照王小米的指令,各自分头去组织自己的人手安排工作。 王小米回了86艇,一五一十地向大队长赵继海报告情况。 “哟,还有这等好事?”赵继海本来在驾驶舱里闭目养神,一听说查到了红油,顿时也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顺手从旁边拿过水杯,呷了两口茶水,笑着说道:“还不错啊,有点收获。” “这样,你先组织人手,摸清情况。” “嗯,我已经派人把他们相互隔离,准备做笔录。同时也派人到机舱里去查看看到底还有多少红油。” “好。”赵继海赞许地看了王小米一眼。 “大队长,我去看看苏迪波做笔录。”王小米不放心苏迪波,毕竟年轻,涉世未深,而且办案经验比较少,还需要他这个师傅从旁边点拔点拔。 “好的。”赵继海点了点头,“你去忙吧。” 三 王小米推开86艇会议室的门,见苏迪波正对船长进行讯问。 苏迪波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本笔记本,几张空白的讯问笔录,表情极其严肃,正襟危坐。 船长坐在苏迪波对面的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苏迪波见王小米走了进来,向旁边的沙发挪了挪位置。 王小米坐了下来,翻了翻苏迪波的笔记本,见笔记本上只有廖廖几个字。王小米不用问也知道,苏迪波讯问进展不是很顺利。 “你这油从哪加的?还有多少?”苏迪波加重语气,厉声喝道。问了这么长时间,船长就是不肯吐露一言半语,这让他很恼火。 王小米仔细观察着船长的神态,见船长脸上时阴时晴,双手交叉着,右手小指不停地搓着裤子。 “老大,你抬起头,看着我。”王小米看了半天,不疾不徐地说道。 船长慢慢地抬起头,与王小米对望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无助和绝望,又慢慢地垂下了头。 “老大,我是想帮你的。”王小米打开天窗说亮话,非常直白对船长说道,“你看,本来证件处罚都不打算让你交,你说我是不是想帮你?” 船长的头更低了,似乎想把自己的脑袋硬塞进胸里。 “在红油这个事情上,其实还有挽救的余地,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还可以帮你——”王小米顿了顿,继续发动感情攻势,“至于帮你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你。”王小米柔情的语气中又带着些威严。 船长听到这话,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双眼通红,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好——”船长带着哭腔,有些哽咽。 “可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么一条船,维系着全家人的生活,如果——如果——”船长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像继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了下来。 王小米看着船长如此的伤心欲绝,想到了远方辛勤劳作的父母,一生在贫瘠的黄土地上耕作刨食,含辛茹苦,养子育女,未免也有些感慨。不过在威严的法律面前,抱有同情的态度又能决定什么呢? 王小米从茶几上顺手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船长。 船长摇了摇头,不敢接过纸巾,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 “你先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我看怎么样才能帮你。”王小米见船长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关切地说道。 “谢谢——”船长缓缓站了起来,向王小米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坐下,如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说:“我其实就是贪图点了便宜。听别人说,加这种油,一吨便宜好几百块钱,还可以兑点重油使用,这样一来,比正规加油的一吨要省个千把块。然后我就在上个月月初,找到了人,加了大概十来吨,一直用到了现在,可能还有一c两吨的样子——” 苏迪波赶紧打开笔记本,记录着船长所说的关键信息。 “嗯,上个月几号?”王小米追问道? “应该是上个月3号的样子。”船长努力回忆着,“哦,对了,我有一个挂历,挂在驾驶室里,我在挂历上画了个圆圈,作为标记——” “听别人说的?” “是的。” “听谁说的,能想得起来吗?” “这我想不起来了。” “嗯,那你说找人才能加油,你找谁了?联系方式有吗?” “我找的是老乡,叫阿波,电话也写在那本挂历上。” “嗯,挂历就在驾驶室?”王小米觉得那本挂历是个关键信息,必须得现在拿过来。 “是的。” 王小米站起声来,走到门口,找了个战士,交待了几句,然后转身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哪加的油?”王小米坐定,继续问船长。 “离这不远,雷公列岛一个小岙里。” “怎么加的?” “我把船开到他们定的那个点,靠在他们船边上,用油管加的。” “船号怎么是什么吗?” 船长想了想,挠了挠头,说:“当时是凌晨1点多,天太黑,而且比较害怕,哪能想得到刻意去看船号啊。” “那船是什么样?” “好像是普通渔船改装的吧。”船长想了想,说。 就在这时,一个年青的海警战士推开了门,拿了一本挂历进到了会议室。 “艇长,挂历。”战士递给王小米。 王小米接了过来,摆在茶几上。 苏迪波也停下笔,凑过来仔细瞧着挂历。 只见这本挂历的边边角角已开始卷了起来,在日期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颜色的符号,空白的边上还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和像字又不像字的符号。 “这是什么玩意儿?”苏迪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 “因为我不会写字,只有划圈表示一下。”船长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饱经沧桑c皮肤黝黑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有红脸的迹象。 “你自己过来看下,是哪天?还有阿波的联系方式?”王小米招呼着船长,他也看得头晕眼花。 船长弯着腰,凑了过来,把挂历翻到上个月,指着挂历说:“你看,是上个月的3号。”然后又翻过一张,指着挂历上一串数字,说:“我把阿波的电话写在上上个月,你看,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嗯。”王小米掏出一盒烟,递给船长一根,给他点上,然后给自己也点上。这个船长的笔录太重要啦,有可能顺着藤摸到一个好瓜呢。他想到这,深深吸了一口烟,心情大好,似乎连吐出来的烟雾更加富有迷人的味道。 “老大,这没事了,你先回船上去。”王小米示意苏迪波安排人手,送船长回去,准备做下一份笔录。 苏迪波心领神会,把船长让出了会议室。 “艇长,还是你厉害。”苏迪波由衷地佩服王小米,“说不定,我们可以挖一条线索出来。” “我们这是初审呢,后续工作还是交给大队的参谋来处理吧。”王小米略微有些遗憾,如果这条线让他带着自己的人一路侦查下去,应该也能办得好这个案子。但是大队有专门的执法小组负责执法办案事宜,通常情况下,基层艇队不参与后续的具体执法。 四 86艇押解着散货船返航回了大队码头。码头上,大队政委吕文刚早已等候多时,一见86艇靠好了码头,就迎了上来。 “欢迎兄弟们凯旋归来!”吕文刚微笑着伸出手,等赵继海走到码头上来。 “吕大政委亲自来迎接,鄙人甚感荣幸。”赵继海站在后甲板的舷梯口,见吕文刚迎了上来,一边打着趣,一边也不敢失礼数,从艇上走了下来,急忙握住吕文刚伸出来的手。 “德性。”吕文刚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回呛了一句,“狗嘴不吐象牙,一个大老粗还能说出文绉绉的话来?” “哈哈——”赵继海大笑了一声,也不以为然,“跟吕大政委这么多年,总是要学一些吧。” 赵继海和吕文刚从艇长c指导员到现在的大队长c政委,赵继海和吕文刚这么多年的搭档,彼此熟悉各自的性格和脾气,但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吕文刚拉过赵继海,走到码头的边上,一脸严肃地问道:“听大队执法参谋说,你们这次在海上逮了一只油耗子?”海警官兵们把海上非法运输c买卖成品油统称为油耗子。 “嗯,一只小耗子呢。”赵继海见吕文刚谈起工作,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船上总共才几吨油,不多。” “船员是怎么处理?” “可能还得再扣几天吧。”赵继海迟疑了一下,看着吕文刚,还是继续接着说。“经过我们初次审讯,可能会有点其它线索。” 大队长和政委虽然都是主官,但一向以来,分工明确,大队长分管军事和业务,政委主抓政治工作,相互之间会了解过问,但绝不会踩过界。如果吕文刚要了解情况,大可直接去问执法参谋,又何必问得这么详细? “哦。”吕文刚若有所思地说,见赵继海似乎有些不悦,拍了一下赵继海的手臂,笑了两声,解释着说:“老赵,你想些什么呢,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大队执法组本来只有四五个人,现在又被支队抽走了两个,人手严重不够啊。” “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赵继海心中大为不悦,执法干部调走了,作为大队长居然不知情,只是不好意思在政委面前发火。 “老赵,你也别生气,我也是刚知道这个事情。”吕文刚一脸无奈地说。 “那这个案子怎么办?交给支队?”赵继海嗓门提高了八度,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小点声。”吕文刚扯了一下赵继海的袖子,“别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多年了,脾气不能改改啊。” “走,咱们边走边说。” 赵继海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也知道不应该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发火,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一言不发,跟在吕文刚身后,一道走向离码头不远的大队办公楼。 “86艇发现的案子,抽调86艇的人去办这个案子如何?更何况王小米当艇长之前也算是执法办案的能手?你觉得如何?”吕文刚向赵继海建议道。 赵继海停住了急匆匆的脚步,沉默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呢。” 五 “艇长,你的电话?”一个战士拿着王小米的手机跑到王小米跟前。 此时的王小米手里正拿着抹布,蘸着肥皂泡沫,用力擦着甲板。 86艇正在组织全体艇员进行大清洁。由于海警舰艇本身设计的原因,淡水携带量不足,不能经常冲洗经高盐份海水浸泡过的艇体。回码头后,如果不及时组织清洁,势必对舰艇的钢板造成极大的腐蚀。 “谁的电话?”王小米放下抹布,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满是肥皂泡的手,从战士手中接过电话,一看,原来是赵继海的电话,连忙按了接听键。 “好的,大队长,我明白了。”王小米一放下电话,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本来,王小米还以为这个案子要交给大队执法组处理,自己还挺遗憾的。现在大队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86艇来办理,这难道不是从侧面肯定王小米他们的工作?那还不抓住机会再次展现86艇的能力? 王小米哼着小调,捡起地上的抹布,扔给在一边打扫卫生的袁立,大声叫着苏迪波把案卷送到自己房间。他得认认真真地再看一下散货船所有船员的笔录,看看其中还有没有还需再次确认,或者初审时没想到,还需要补充再审的信息。 “叮叮叮——”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谁啊。”正在研究笔录的王小米眉头一皱,心中的不快由然而生。苏迪波刚把案卷送到他房间,他翻开笔录准备看的时候,电话就响起来。他最烦的就是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断思路。 最好是关机,王小米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因为工作,又不能随意关机,万一是领导打过来的电话,不能及时接听,那不是自找麻烦? “喂,您好,哪位?”王小米尽管心里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小米,是我啊。哈哈——”手机里传来一声爽朗的男人笑声。 “您是——”王小米下意识地问,虽然听得声音有些熟悉,此刻一门心思放在了案卷上,并没有用心去想电话那边的是谁。 “两天没通电话,我声音都听不出来,真是官大了,不鸟人了啊。”电话那头传来明显不悦的声音。 “啊——呃——”王小米还没反应过来。 “我,唐云!”电话那头声音明显大了些。 “唐云?”王小米总算明白过来了,放下手头的案卷,尴尬地笑了笑,“呀,是你啊,怎么又换了个手机号了?” 原来是86艇机电兵c王小米老乡——唐云,他自第五年复员以后,回老家没多久就又回到了驻地,在当地找了一份维修机器的工作。这两年,唐云凭着吃苦耐劳c头脑灵活和不断精进的维修技术,在当地打开了一些知名度,还经营着一家专门维修机器的门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王小米军校毕业回86艇后,因为和唐云感情深厚,也一直有着亲密的联系。 “艇长大人,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兄弟感情不深啊。”唐云故意拖长语调,调侃着王小米。 “兄弟,你可别闹。”王小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手头上还有事,等会再打电话聊?” “喂,你先别挂啊,我有事要找你的。”唐云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他知道王小米这人,一说挂电话马上就挂了,那他这个电话岂不白拔了?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唐云一声欢笑,“那个,晚上有空吗?小聚一下?” “没空。” “真没空还是假没空啊。记着啊,晚上5点半,我来接你,拜拜——”唐云说完,也不等王小米回答,马上挂了电话。他知道王小米是个工作狂,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如果跟他商量聚会一事,肯定得黄,还不如直截了当通知他。 “喂——”王小米苦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拿唐云丝毫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呢。他抬头看了一下挂在舱壁上挂钟,看时间还早。赶紧把案卷再仔细研究下,然后把工作给苏迪波他们再部署一下。王小米心里想着。 六 看离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王小米向大队领导请好假,换好便装,走出营门口,却没见到唐云在门口等着,便掏了一根烟出来,抽着烟,踱着步,等着。 “嘀c嘀——”一辆黑色本田车在王小米身后停了下来,喇叭响个不停。 王小米厌恶地看了看车子里的驾驶员,戴着墨镜,烫着卷发,嘴里叼着烟,穿着一件花衣裳。 “按什么喇叭啊,有钱了不起,还在我单位门口炫耀,小心揍你!”王小米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路的边上,让开车子。 见车子没动,王小米正想发火,准备上前责问车子的年轻男子。在营门口站岗的哨兵快步跑了过来,敲了敲玻璃,示意驾驶员把玻璃摇下。 车里的年轻男子一见哨兵过来,赶紧打开驾驶室的门,走了下来。 “同志,这里禁止停车!”哨兵对着年轻男子敬了个军礼,一脸严肃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他。”年轻男子向哨兵连声说对不起,然后指了指在一边的王小米。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他,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小米,他娘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年轻男子摘下墨镜,大声叫着。 “哈哈,唐云?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被谁打了吗?”王小米看年轻男子摘下墨镜,才认出了是他的好兄弟——唐云,哈哈大笑起来。只见唐云穿着一身的花格子衣裳,下半身穿着大裤衩,圾着一双土不土洋不洋的花色拖鞋。头顶一团火红的云爆卷发,脖子上一条闪闪发着黄光的粗大的金项链,脸上那两只黑乎乎的熊猫眼,一看就是出麻将馆c入ktvc经常熬夜的暴发户形象。 “你才被打了呢。”唐云翻了翻眼皮,给王小米一个大白眼,“快点上车。” 王小米走到车子副驾驶室一侧,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这么潮?差点我就认不出来了。”王小米坐在副驾驶室座位上,笑眯眯地伸手去捋唐云的卷发。 “摸什么摸?这很贵的啊。”唐云头一撇,赶紧躲过王小米的魔掌。 “哟,还不让摸啊。”王小米打趣着唐云,“你什么时候买的车?这么有钱?” “最近赚了点小钱。”唐云开着车,听见王小米谈起车,眼神里放出光来,得意地说,“这可是近二十万的车子,小心点,别给我弄环了。” “看来生意不错啊。”王小米摸了摸软乎乎的座椅,羡慕地说。 “嘿嘿,混口饭吃罢了。”唐云得意地笑着,一脚油门,车子怒吼一声,飞驰而去,留下一片灰尘,扬在空中。 “我们到哪?”王小米漫不经心地问道,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把红油的线索再挖掘下去。 “到啦。”唐云掉转了车头,小心翼翼地把车倒进车位,自己先下了车,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房子,“看,就这里,茗香雅座。” 茗香雅座相当不起眼,整个房子和它的名字似乎极不相衬。它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大片的老建筑中间,木质结构,柱子是黑的,门板是黑的,所有的木头都黑乎乎的。旁边的电线乱搭乱拉,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房子一圈圈地绕了起来。整座房子似乎经受了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却没有得到较好的保养,破破旧旧,与旁边其它的房子一样,融为一体,显得极不起眼。如果门前没有“茗香雅座”这几个字的灯箱闪闪发光,恐怕谁都找不到这地方。 王小米跟着唐云下了车,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吃饭的环境不是特别满意。 “走,二楼包厢。”唐云招呼着王小米,先走进了茗香雅座。 王小米跟着唐云,一踏进大堂门口,大吃一惊。整个大堂,全部用的是古色古香的木头装饰。首先映入眼帘的门口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雕刻着“福祷吉祥”,屏风前的案几上,摆着两盆茂盛的兰花。左右两边的门檩上雕刻着活灵活现的各种鸟c鱼等代表着吉祥的动物,丝顺柔滑的帘布直直地垂了下来。茗香雅座的大堂,虽然说是大堂,但并不与其它餐厅的大堂一样,紧凑摆放桌子。在偌大的大堂里,只摆放着七八张桌子,每一张桌子都用花形镂空的装饰板分隔成一间间小小的包间,四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照明用的红色小灯台。每个包间风格各异,造型独特,有的似小船,有的像陋室,极其吸引眼球。而每个包间的名字,“关雎”c“兔罝”c“桑中”等,粗看时极为拗口,细思之下,似乎都取自《诗经》,刻意营造出浓浓的国学之风。包间错落有致,与大堂里造型别致的假山c潺潺动听的流水,构成了一幅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处处流露出淡淡的大雅之情。 王小米第一次看到如此别致的餐厅,不由得看得有点呆了。 “走啊,磨蹭什么。”唐云走上楼梯口,见王小米傻愣着,赶紧催促着。唐云学历并不高,大堂包间的字都认不全,哪能欣赏出这高雅的味道来? “来了。”王小米见唐云催促着,不好意思再逗留,三步并做二步,快步跟上唐云。 上了二楼,王小米边走边看。二楼的包厢比一楼的包间装修得更精致一些,韵味更足一些,也更宽敞一些。每个包厢前都挂有一个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包厢名——同样来自《诗经》。门前站着一名身穿中式旗袍的标致漂亮的女服务员,双手叠放,置于小腹前。每当王小米他们走过面前时,她们双手手指环环相扣,轻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道“万福”。 “到了。”唐云走到二楼一间叫做“子衿”包厢前,停了下来。服务员道过万福后,赶紧起身,把房门打开,笑盈盈地立在一侧。 王小米见包厢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为中年人,坐在主位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身材削瘦,皮肤白皙,身穿一件精致的中山装,优雅地喝着茶水。另一也为中年人,坐在右侧,年纪略小,但肥头大耳,脖子挂着一根拇指大小的金项链,一手戴着黄花梨的珠子,中指套着一个大金方戒,另一手戴着金光闪闪的手表,身穿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正低着头玩着手机。 “王哥,李哥,我们来了。”唐云一进包厢,就冲着两人大声地打招呼。 “呀,到了啊,坐c坐——”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招呼着唐云和王小米。玩手机的中年人也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这是我兄弟王小米,海警的艇长。”唐云拉着王小米,向两位中年人介绍说,“我们坐同一列火车为这儿当兵,铁哥们,哥们铁。” “欢迎c欢迎——”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伸出手,准备与王小米握手。 “小米,这是王总,海运公司老总。”唐云在一旁向王小米介绍说。 “您好,王小米。”王小米也伸出手,与王总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我们是本家啊,难得难得。”王总脸上堆着笑。 “这是李总,明天物流公司老总。”唐云介绍着另一位中年人。 “您好。” “您好,王小米。” 简单地寒暄过后,众人入坐。 王小米瞪了下坐在身边的唐云,心里嘀咕着,本来以为是一场朋友c兄弟之间的聚会,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第一次见面的生意人。这是什么样的一个饭局呢。他闷闷不乐地想着。 唐云装作没看见,把本来在旁边的服务员赶到了外面,自己拿过酒杯,勤快给众人倒酒。 菜香酒满。 “来,”王总端起酒杯,温文尔雅地说:“为今天的相识,我敬大家一杯。” “请——”“请——”“请——” 一杯酒下肚,众人放下酒杯。 “小王兄弟,来,尝尝这里最特色的东坡肉,嫩滑香甜,肥而不腻。”王总热情地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王小米面前的瓷盘上。 王小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动筷,显得有些拘谨。他不是特别喜欢在酒桌上与外人打交道,在这样的场面,人与人之间,相互戴着面具,隔着人心,借着酒劲说酒话,少了一点真诚和坦率。 “王哥,我敬你一杯。”唐云一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向王总敬酒,一仰脖子,一口把半杯红酒喝完。 “谢谢。”王总并没有站起来,用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表示谢意,呡一小口。 “小王,你是第一次来这个餐厅吧。”王总扶了下眼镜,侧身问王小米。 “是的。” “这个餐厅环境不错吧。” “嗯,挺不错,一看装修布置,挺有文化内涵的。”王小米一直以来,对国学也挺感兴趣的。直到走进这个餐厅,他就深深地为这个餐厅整个装修风格而折服,也想像不到在这么偏僻c毫不起眼的地方,居然隐藏着深厚文化底蕴c别有一番味道的餐厅。“从大堂的格局到二楼包厢的设置,到包厢名字的取用,似乎都有那么一种中国古代文化的味道。” “哦,眼力不错啊。”王总赞许地看了看王小米,“对古代文学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呢,只是对这方面有些兴趣。”王小米谦虚地说。聊起文化,王小米似乎与王总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感觉亲切了许多。 “其实古人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太丰富了,多读国学之精华,才能体会中国文化之博大精深。”王总摸着红酒杯子,感叹道,“你看,《荀子》c《庄子》c《孟子》,唐诗宋词元曲,哪个不比国外的强,我就看不惯那些一天到晚鼓吹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的人。” “那是c那是——”王小米连连点头,附和着说。身为军人,肩负民族使命,王小米更加看不惯崇洋媚外的人,平时如果看到类似的文章,必定要骂上两句,心情才会开心一些。 “论文学造诣,别人都说唐诗宋词元曲,但我最欣赏的还是南朝人写的《文心雕龙》,书里的每一篇文章都堪称经典。‘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讽诵则绩在宫商,临文则能归字形矣’等,佳句妙词,赏心悦目,谋局布篇,明哲事理。”王总似乎渐入佳境,脑袋不由自主摇了起来,双手也跟着拍起了节奏。 王小米虽然没看过《文心雕龙》,但也是听过这本书,听得王总对古代文学研究精深,对文言文字句信手拈来,不由得打心里佩服。 “王总,有如此的国学修养,深为敬佩。”王小米主动端起了酒杯,“来,王总,我敬一杯,向你学习。” “哈哈——”王总爽朗一笑,深为受用,一仰脖子,把杯中的红酒全喝完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王小米和王总两人越聊越投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甚为尽兴。唐云和李总两人听得云里雾里。 “实在是熬不住,求你们别再聊这些干巴巴的文化了,我都快要睡着了。”李总假装哭丧着脸,站起身来,大声喊着:“我敬各位一杯!” “是啊,换话题c换话题——”唐云也站了起来,在一边附和着。 “好吧,好吧。”王总大笑了起来。 “来,一起干!” 众人喝完杯中酒,坐定。 “来,单独敬你一杯。”李总才喝完,又端起了酒杯,指向王小米,“小王,你可不知道,我们王总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啦。” “客气啦,李总。”王小米看李总把酒喝完,趁着性起,咕噜一下,也把杯中的酒全倒在了胃里。此时的王小米,在酒精的作用下,脸已通红,醉眼朦胧,刚才对两人的排斥之情消失得淡然无存。 “小王果然是好酒量。”李总奉承了王小米一句,笑着坐了下来。 “小王,你在单位里是做什么的?”李总吃了一口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小米一听,心里一惊,正事终于来了。感情聊得很火热,酒也喝得差不多,但至少还没有喝多,知道这饭吃得并不是那么简单。他瞥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唐云,心里想着,我在单位做什么,唐云不是老早就告诉你们了吗? “我呀,我在单位就是一开船的,没什么能耐。”王小米假装酒有点喝多,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唐云,故意扯开了话题,“今天碰到两位哥,开心!如果喝多了,你得把我安全送回去啊。” “那是当然了。你有点喝多了,少喝点。”唐云见王小米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不由得有些担心。 李总看了看王总,见王总点了点头。 “来,小王,小唐,我敬你们两位,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啦。”李总笑眯眯地对王小米和唐云说。 “嗯,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唐云连连附和着说,“我的生意还靠两位大哥多多帮忙呢。” “来,小王,一起来。”李总特意把酒杯端在王小米的面前,碰了一下王小米的酒杯。 “有点喝高了,喝高了——”王小米心中起了戒意,便不再全心全意地喝酒。他拿起酒杯,站起身时,故意装作重心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向唐云。 “他有点喝多了。”唐云放下酒杯,连忙扶住王小米坐了下来,“哥,他那杯酒,我替他喝。”说完,也不等王总c李总应允,一口一杯酒,两下就把酒喝完了。 “哈哈,好兄弟,好爽快。”李总哈哈大笑,也不为难唐云。 “来,抽根烟,解解酒气。”李总边说边走到唐云和王小米中间,递给他们两人香烟,“酒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啊。”分别给王小米和唐云点上。 “听说,你们最近查了一艘走私红油的船?”李总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关切地说。 消息这么灵通?我刚回单位,你们就知道了?是谁透露给你们消息的?难道你们跟这个案子有关?还是别人委托你们打听消息?王总和李总的公司,一个是海运个物流,两个似乎都和航运有些关系,但关系又不是那么紧密。到底是谁来打听消息呢?这里面有没有牵涉自己单位的人? 王小米飞快地转动着脑子,一个个疑问,像在王小米本来平静的心湖里,投入了几块小飞石,泛起了一圈圈的水花。 唐云,我最好的兄弟,你有没有参与其中?王小米斜了斜旁边的唐云,心里想着刚才唐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唐云似乎与两位老总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探探深浅。我的好唐云呀,你可千万别陷到这里面来啊,不然让我怎么办? “你们有没有抓到一艘走私红油的船?”李总见王小米不说话,还以为王小米没听清他的话,焦急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心急?莫非真有关系?王小米在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但今天,在这场面上,对于李总抛过来的毫不拐弯的问题,却又不得不接招。 既然不清楚底细,倒不如按兵不动,装糊涂便是了。王小米心想着,本来刚才还想喝太多酒有可能失言失态,现在倒想着再喝点酒,装糊涂也容易一些。 “呃——今天吗?今天——今天我们刚回来。”王小米打了一个酒嗝,装作酒劲上来的样子,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他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酒杯,杯子里的红酒晃来晃去,故意洒一些在自己身上,“来,哥,刚才——刚才都是你敬我的,我——我——得回敬一杯——” 在旁边的唐云见了,急忙站了起来,扶住王小米,嘴里嚷着:“兄弟,兄弟,就这一点小酒量,你可别喝了。” 李总见状,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一下子显得通红通红,不知是酒劲上来的原因,还是恼怒王小米的原因。 王总一直稳坐泰山,细心观察着王小米神色变化。这种场面他毕竟见多了,知道他并正面不想回答,再逼问下去,对在座的几个都下不了台面,连忙站起身来,向李总使了个眼色,跟唐云说:“小唐,小王兄弟有点喝多了,要不你辛苦一下,扶他先回去?” “我没喝多,没喝多——”王小米两只手高高地举起,摇头晃脑地说。 “你别闹,别闹——”唐云小声喝斥着王小米,转头对王总c李总,略带歉意地说:“王哥c李哥,小米本来就这点酒量,今天遇到两位哥,他比较开心,有点喝高了,真对不住啊,对不住。” 李总看了下王总,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王总点了点头,脸上挂着阴冷的微笑,“没关系,下次我们兄弟再一起聚。” 七 唐云架着王小米,踉踉跄跄地走出茗香雅座,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 黑夜的凉风一阵吹来。在包厢里,王小米还没怎么感觉,此刻却在酒精和凉风的混合作用下,感到一阵眩晕。酒精裹挟着血液,在王小米体内的血管里到处奔腾涌动。胃里的食物似乎受到了酒精的号召,剧烈翻滚。王小米觉得嗓子一紧,喉头一缩,“哇”一声,各种食物残渣夹带着红色的液体,犹如利箭一般,从嘴里喷溅出来。王小米痛苦地弯下了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哇哇地呕吐着。 唐云急忙打开车门,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些纸巾,拧开矿泉水瓶盖,连同纸巾一块递给王小米,责备着说:“你看你,真是的,不能喝就不要做冤大头。” “我——”王小米一句话还没说完,觉得又一阵恶心,吐了两口,转过头,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什么叫被我——”唐云本想反驳,话到一半,见王小米眼泪c鼻涕水横流,嘴巴边上全部是呕吐物,不忍再说出口,语气一转,关切地说:“你赶紧把嘴巴擦擦,瞧你这副德性。” 王小米吐了一阵,感觉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胃也舒服多了,打开矿泉水,漱了几口水,边擦嘴边立起身来,长吁一口气,说:“总算舒服多了。” “下次喝酒,自己不能喝,可以叫我喝,脑子一点也灵光。”唐云责备中带着关心。 “麻烦你下次叫我出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明白一点,跟谁一起,要不要喝酒?”王小米有点责怪唐云。他极为信任唐云,毕竟一起从贫穷的地方出来,一起训练,一起扛枪,一起经受挫折和困难,一起享受欢乐和幸福,他已经把唐云当作比亲人还亲的人。可是今天晚上约的这一饭局,他却是有点责怪唐云有点唐突,约见的人可能跟他工作有关,而且事先也没跟他商量要不要去。王小米一直把工作和感情划分得很清楚,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两者绝不混淆。同时王小米也不希望唐云在这个事情上,参与进来,跟王总c李总或者其它人有任何的关系。 “好c好,——”唐云自知理亏,辩解着说道:“今天王哥叫我带上你吃饭,就说是想认识你一下,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呢。下次不会啦——” “唉,算啦,走吧。”王小米拉开车门,径直坐了上去,“全吐完了,饿,喝点粥去。吴记粥铺,你请客。” “好嘞。”唐云欢快地应了一声,坐到驾驶室,发动车子,载着王小米,朝着他们经常一起去的吴记粥铺,急驰而去。 “老板,老三样。”两人还没迈进吴记粥铺的门口,唐云就大声叫喊着。 吴记粥铺位于市中心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环境清雅,粥食可口,口碑极好,生意兴旺。以前,王小米和唐云当兵的时候,有空请假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到粥铺去喝碗粥,吃点吴记粥铺自家制作的特色小点心。王小米军校毕业回海警支队,海上漂泊c熬夜工作,经常饥一餐饱一餐,饮食不定时不均匀,原本不怎么样的肠胃变得更加的不好,所以他和唐云或者同单位的战友,一有空就到吴记粥铺喝点养生粥。 “哟,几天不见,嗓门就变大了啊。”粥铺老板的女儿吴菁菁一听见唐云的声音,马上飞奔了出来,打趣着两人说道:“欢迎两位老板大驾光临。”吴菁菁皮肤白皙,个子高挑,身材匀称,一双大大黑黑的眼睛镶嵌在一张明亮干净的瓜子脸上,鼻梁挺拔,配就一副红嘟嘟的小嘴唇,扎着一条蹦蹦跳跳的马尾巴,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下穿一条蓝色紧身牛仔裤,清纯得犹如邻家女孩,讨人喜欢,惹人喜爱。 “美女,越来越水灵了啊。”唐云见吴菁菁过来,立马横在王小米的面前,抢先凑在吴菁菁跟前打招呼。 “咦,又喝酒了。”吴菁菁见两人脸色通红,一身酒味,皱了皱小巧的鼻头,伸出纤纤玉手,挡住唐云不让进,“以后喝完酒,不许到我这里喝粥。” “不许胡闹。”吴记粥铺的老板,吴菁菁的老爹吴坚在前边的柜台边上,笑着斥责吴菁菁,语气中满含着关爱,“不要理她,越大越不像话。” “进来吧,进来吧。”吴坚招呼着王小米和唐云,对吴菁菁说:“去,赶紧去准备一些粥和小吃。” 吴菁菁吐着舌头,做着鬼脸,一溜烟跑开了去。 唐云双眼目光直勾勾地随着吴菁菁曼妙的身影离去,动也不动。 “年青人喝酒要当心啊,不要以为年青就瞎喝酒,老了以后会吃苦头的。”吴坚慈祥地对王小米和唐云说。他和王小米c唐云认识多年,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老友了。 “谢谢老爹关心,我们会注意的。”王小米在唐云身后,用手轻轻地捅了捅唐云,唐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王小米朝着吴菁菁的方向,努了努嘴,对吴坚说:“咦,你女儿怎么会在这里,不上学了吗?” “哈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吴坚哈哈一笑,“今年大学毕业了,也不出去找事做,整天在家闲着,就让她过来帮忙。” “哦,也是。”王小米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菁菁就变成漂亮的大闺女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呢。” “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吴菁菁端着小吃过来,一双俏眼盯着王小米,一边故作生气地说。 “哪能说你坏话。”王小米笑着说,“我们在这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好看呢。” “哼,谅你们也不敢。”吴菁菁脸上微微一红,头一低,越发显得娇羞可爱。“你们坐哪?站着吃?” 王小米这才发现自己跟吴坚光顾着聊天,还没选好座位。 现在刚好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夜霄时间又嫌稍早,佑大的粥铺里,并没有几桌客人。 “我们就坐这儿。”唐云指着旁边的一张桌子,赶紧去接吴菁菁手中的小吃。 “这还差不多,还是唐云比较懂事。”吴菁菁笑嘻嘻地把小吃递给了唐云,盯着王小米说。 唐云一听吴菁菁夸奖自己,连骨头都快酥了。 “你们跟谁喝酒了呀,怎么喝成这样?”吴菁菁见王小米和唐云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支着个脑袋,关心地问王小米,把身边的唐云当成了透明人。 “我——我们——”唐云嘴里正含着一口热粥,着急回答吴菁菁的话,咽又咽不下,差点把粥给喷了出来。 “哈哈——”王小米和吴菁菁看着唐云这副窘样,都大声笑了出来。 “有点烫c有点烫——”唐云终于把粥咽了下去,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八 “老板,要一碗海鲜粥。”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王小米的耳朵里。 王小米抬头一看,见一个身材苗条c婀娜多姿的背影,拖着飘逸的长发,手里拿着一个钱包,柜台前优雅地点餐。 这声音,这背影好熟悉啊,是谁?王小米盯着身影,脑子飞快地转动,快速地搜寻着和这声音相匹配的名字。 背影打开钱包付钱转身的一刹那,一副面容姣好的脸庞出现在王小米的面前。 “马媛文?!”王小米禁不住低呼一声。 “谁?”吴菁菁瞪大了双眼,顺着王小米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女孩低着头边看着手机,边走到另一边的桌子边。 “你认识?”吴菁菁转过头,疑惑地问王小米。 “哦,不认识c不认识——”王小米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否认。她——马媛文,是他在当兵时电台实习跟班的马老师女儿,也算是他的写作老师,教会了他很多写作技巧。在那一段相处的时间里,他们时时开心快乐,处处欢声笑语。在他实习完毕回单位的那一阵子,还收到了多封她的来信,字里行间弥漫着朦胧的少女思念之情。只不过王小米迫于部队纪律,再加上考虑她的学业,一封信都没回,早早地把这段朦胧的感情深深地埋进内心深处,不敢让它生根发芽。现在,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地不转人转,这城市可真是小啊。 可现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打了招呼怎么说?她还认识他吗?她有没有男朋友?她会不会恨他不回信,骂他薄情寡义?王小米想上前打招呼,可一时却无无法决定下来。面对这种感情的事情,他还真没这胆量。 “是吗?”吴菁菁依然有些不相信,转头问唐云:“你认识吗?” “哪个?”唐云顺着吴菁菁的眼神望了过去,说道:“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你这个美女呢。”他嬉皮笑脸地对吴菁菁说道。 “呸。”吴菁菁俏脸一红,别过脸去,不理会他。 唐云吃吃一笑,低头用汤匙勺着粥,吹了两口气,呼呼地喝着,“刚才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喝酒和照顾小米,一口饭也没吃呢,饿着呢。” “饿死鬼投胎啊。”吴菁菁对着唐云翻了一下白眼,小声嘀咕着。 “你吃完没?单位有事,我得赶紧回了。”王小米见吴菁菁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怕她再这样纠缠下去,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急忙找了个借口。 “急什么,我还没吃完呢。”唐云正呼哧呼哧地喝着粥,不满地对王小米说。他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吴菁菁,闻着吴菁菁的体香味,这粥都喝得特别香。 “行了c行了,下次我们有空叫吴菁菁一起吃饭。”王小米知道唐云的心思,有意促成他俩,笑呵呵地说,“菁菁,你赏脸不?不喝粥,吃大餐!” “是吗,我当然去啦。”吴菁菁兴奋地拍拍手,看着王小米,一脸期待的样子。 “走吧,走吧。”王小米焦急地催促着唐云,目光却再次撇向马媛文方向。趁着马媛文还没发现他,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省得两人见面尴尬。 “那好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唐云耸耸肩,放下碗筷,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有点无奈地说。 “这么快就走了?”吴菁菁在门口挥舞着小手,大声喊道:“记得下回要请我吃大餐啊。” 她看着远去的王小米的背影,依依不舍,有些怅然若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前所未有的打击 第十章 前所未有的打击 一 “嘀——嘀——嗒——嘀——”部队起床号在清晨的空气中悠扬地荡漾开来,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 王小米戴着军帽,扎着腰带,穿着胶鞋,在码头边上踱着步。他以前自己定了个比部队正常起床号提前十分钟的闹钟,现在一到点,就自然地睁开眼睛,每天如此,已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工作习惯。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亦十分珍惜这十分钟,这是一天工作的开始,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可以反省前一天的工作成与失,可以思考谋划当天的工作部署,也可以即时检查86艇的某项具体工作。 铃声过后,86艇艇员们陆陆续续从舱室里跑了出来,手上拿着武装带,或拿着帽子,边跑边整理自己的衣装,紧张而又有序。 王小米满意地看着自己带的这一群兵。一直以来,他认为,一个军事单位作风好不好,工作实不实,就得看起床c集合速度能否做到紧张有序。86艇作为支队的先进基层单位,作为总队风向性的标杆单位,其军事训练c执勤业务c人员素质等一向走在前列。王小米自从代理军事主官以来,他又花了较大的精力,进行作风纪律的整顿,效果明显,成绩显著,人员执行力c战斗力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也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王小米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86艇自上任教导员调走了以后,到目前为止,上级还没有给他调配。一个好的政工搭档,相当于一个能量倍增器。王小米常常感觉在政工方面有些力不从心,艇员政治教育工作跟不上节奏,极度渴望上级能给他调来一个和他能谈得来c聊得开的教导员,给他分担一些工作压力。 “报告。”86艇当天的艇值班员c机电班长袁立整理好队伍,向王小米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着86艇人员已经集合完毕。 王小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满意地举起右手回了个礼,然后布置早操训练的内容。 队伍随着一声声高吭洪亮c抑扬顿挫的口令,迅速按照各自的场地划分,拉开了训练架势,一板一眼地开始了早上的队列训练。 王小米在自己的队伍中,来回转悠着,时不时检查着艇员的队列动作,纠正着年青班长的指挥口令。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自己也带上了兵。他看着年青战士略显幼稚的脸庞,时而因做对一个动作而开心,时而因犯了一个痼弊动作而感到痛苦,回想起自己当兵时的往事,心里不由得一阵的感慨。一样的单位样的训练场地样的训练内容,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远离家乡c远离亲人c甘洒热血c奉献青春的新鲜面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群人当中,能有多少人一直留在部队工作?又能有多少人像他一样,从一名战士,华丽地蜕变转身,成长为一名干部? “报告,艇长,那边有人找你。”一名看管散货船的战士跑了过来,大声报告着,打断了王小米的思绪。 王小米顺着战士的手,见涉嫌非法使用红油的散货船长老婆正伸长了个脑袋,在训练场边上,向他这边张望。船长老婆见到王小米,连忙向他摇了摇手。 那天把散货船押解回单位后,经请示领导同意,王小米就让散货船停在大队的另一个码头,相隔不远,方便看管和办案。船长早已羁押在大队的办案室,其它船员暂时住在专人看管c严格控制活动范围的船上。 这两天,王小米也一直为这个案子忙碌着。昨天晚上,航海长苏迪波已经把所有的案卷整理好,交给他审核签字,准备办结此案。王小米想着这个案子的背后要可能隐藏着一条大鱼,趁着这个案子办结c船舶放行之前,单独再找船长聊一聊情况。 “怎么让她来了?”王小米有些不悦,对女人王小米似乎没有好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尤其像船长老婆胡扰蛮缠c撒泼使赖的老女人。 “她吵着闹着,说一定要见你。”挂着一条杠的年青战士有些委屈地说道。 王小米瞧了瞧站在他面前c有些不知所措的年青战士,“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正不知所措c害怕被严厉艇长训斥的战士如释重负,如听到大赦令一般,飞也似地跑了。 王小米快步走向船长老婆那边。 船长的老婆一见到王小米,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同志,我老头子呢?他在哪?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我们又没钱,抓我们干吗啊?”船长老婆泪眼婆娑,连着问王小米。 “你先别急。” “我不急?我不急能行吗?船上没米没菜,又没钱去买,还指望着老头子开工去赚点生活费呢。” “你放宽心吧,这案子马上就可以结束了,你们也马上可以走了。但得把你们船上非法使用的红油没收了,你们才能走,知道吗?” “可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油没收了啊,让我们怎么开船?”船长老婆一听到油要没收,有些急了,嗓门突然提高了好几度,“这可是好几万块啊。”还没说完,就瘫坐在地上,小声地抽泣着。 “你可别坐在这里哭啊。”眼泪始终是女人的法宝,不管是年青漂亮的还是年老色衰的。从小到大以来,王小米压根就没碰到这种阵势。 “你先别这样,别这样——”王小米看了看四周,见其它人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到这边,连忙蹲下来劝慰她,“你们这样的情况,我也是深感同情的呢。可是这事毕竟是触犯法律的呀,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说是不?” 船长的老婆默不作声,用粗糙的手背轻轻抹着泪水。她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也明白法律毕竟是法律,并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能更改的。只不过一想到这年头,在海上讨生活本就不易,该得到的运费到现在还没结清到手,再加上这好几万的油一没收,更是釜底抽薪,一大家子的吃喝都快揭不开锅了。 王小米很清楚船长一家人的生活境遇,他也想帮他们。可是非法使用红油是一项明文规定,不可能由他说了算。 “这样吧,这几天的米和菜,我想办法给你解决,呆会我叫人给你送过来,先应应急。”王小米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船长老婆,或许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微薄的工资给她们买一点米和菜,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船长老婆知道再这样闹下去也无济于事,无奈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王小米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回自己船上去了。 王小米吃过早饭,安排好86艇上午的工作,叫了航海长苏迪波,带上案卷,一起到大队羁押室。 船长在羁押室里关了几天,脸色明显比以前更憔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精神萎靡不振,耸拉着脑袋,身上穿着的油不拉矶的衣服,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拖鞋,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的味道。 “老大,我们今天来办结你这个案子。”苏迪波皱了皱鼻头,边打开案卷,边对船长说。 王小米掏出烟,扔了一支给船长,顺手给船长点着了烟,看船长默默地抽着。 “老大,今天签完字,你就可以走了。但船上的红油还是得按规定,作没收处理。”王小米顿了顿,看着船长的反应,见船长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深深地抽一口烟,知道他心里应该已经接受了这个后果。 “有个事,不知你肯不肯帮忙。”王小米试探性地问了问。 船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王小米。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样无权无钱的穷光蛋帮忙呢。 “是这样的,”王小米接着说:“我想让你再给阿波打电话,就说再加点红油。” “你还想让我再次被没收红油吗?”船长一听,情绪陡然激动起来,面色变得黑红,青筋暴出,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连烟都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这种违法的事情我再也不干了,打死也不干!” “老大,你先别激动,别激动。”王小米见状,连忙安慰船长,“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做我们的线人,我们得把这伙非法买卖红油的国家蛀虫绳之于法。” “线人?出卖他们?我可不干。”船长总算听明白了王小米的话,把头摇得像个拔浪鼓似的,连连摆手,一口拒绝了王小米的建议,“被他们知道,他们会打死我的。” “这点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泄漏信息,而且会保护你们的。”王小米继续做着船长的工作。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你要相信我们呢。而且,抓获之后,还有一笔可观的费用。” “可观的费用?”船长略一迟疑,眯着眼,盯着王小米的脸,思考了半天,“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同志你就放过我吧,我再不要干违法的事情了。” “真不愿意吗?”王小米本来满怀激情,结果船长却不愿意配合,一双眉毛拧到一起,脸上现出了失望的表情。他觉得很遗憾,如果把船长这条线发展经营一下,可能会钓起一条很大的鱼,而且还有一笔费用,可以极大地改善船长一家目前的生活状况,对已对他都有利。 “好吧,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们就不谈了。”王小米转头对苏迪波说,“让他把字签好,我先走了。” “好的。”苏迪波应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船长一眼,翻开案卷,拿出笔,厉声对船长说:“你这人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签,签完字走人。”他觉得艇长对船长实在是太客气了,居然船长还不买帐,心中不禁有些气恼。 王小米走出羁押室,心中多少觉得有些可惜,可是又觉得无计可施,默默地走在路上,想着要不要再多做些工作,劝船长跟自己配合呢?又或者就这样放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王小米边想边走到码头,抬起头,那艘破破烂烂的散货船,油漆斑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孤零零地靠在大队的码头上。又想到自己还打算帮他们一把,等事成之后,给他们多申请一些费用,没想到却是吃力不讨好,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随他们自己去吧。 “艇长,等等——”王小米听得有人在喊他,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苏迪波在王小米身后边跑边喊。 “艇长,你先别急着走。”苏迪波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小米身边,“先——先让我——缓口气。” “这么跑两步,就吃不消了?叫你平时多训练,一点也不听。”王小米见苏迪波喘成这样,轻声呵斥着说。他觉得一个干部,尤其是一个带兵的军事干部,自己的军事素质不过硬,怎么能带得了兵? “呵呵,我是急了嘛。”苏迪波弯着腰,喘了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笑着说,“艇长,那船长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王小米疑惑地问道。 “答应给我们做线人了啊。” “是吗?”王小米有点不可置信,“你是不是逗我玩啊。” “哪能啊,逗你玩,我不是要死翘翘了。” “真的啊。”王小米喜笑颜开,本来他刚才还盘算着这条线,还真不能断,这个船长不愿意,那就再找个自己相识的船老大,再把这条线经营下去。只不过事情可能又要变得复杂些,而自己又得要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但现在船长突然之间又改变主意,愿意跟他们配合,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走,船长在哪?我们去找他去。”王小米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船长,再次确认这个消息。 “还在羁押室呢。” “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你威胁他了?”王小米走在路上,问苏迪波。 “没有,我哪敢啊。”苏迪波跟在王小米身后,笑着回答说,“我只不过是把你刚开始在查船时要替他们交罚款,后来又怎么用自己的工资,给他们买米送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是吗?然后他就答应了?” “是的呢,后来他可能感动了,就主动跟我说,要找你,说他愿意跟你合作。” 王小米呵呵一笑,喜悦之情在每一个细胞里慢慢地放大放大,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里。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好人有好报啊。 二 午后,艳阳高挂,酷署难耐。强烈的阳光如同炼钢厂里高温的铁水,散发着阵阵热浪,把整个大地笼罩在炽热的火炉之中。树上的知了躲在茂盛的树叶里,“吱c吱c吱”地叫个不停,想把心情的烦躁通过大声的叫喊,不断发泄出来。路两边的一排柳树耷拉着树叶,全然不见昔日随风起舞的曼妙身姿,无精打采的垂挂着。海警支队营区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正常执勤的哨兵在岗亭里站岗,在路面c操场c码头似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几艘海警船艇停泊在码头上,一动也不动,跟随着艇上的官兵,一起进入了沉沉的午睡。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啊。”王小米穿着一件背心,打开住舱的房门,本想走出房外,透一口气,没想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顿感不适,慌忙关上房门,顺手把舱壁上的风扇又调高了一档。 舱室里的空调猛烈地吹着,也吹不走王小米心中的烦躁。 “天啊,怎么这么资料要准备啊。”桌子上那一撂堆得高高的复习资料,看得王小米眼冒金星,脑袋发胀。“教导员来了就好了,唉——” 原来是支队准备在近期开展一期政工知识竞赛,每个基层单位,政工主官必须参加。 上午,大队基层政工主官会议上,政委吕文刚还没宣布完这一消息,基层单位的政工主官个个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副倒霉神上身的样子,提不起劲来。。 86艇自上任教导员调走以后,一直缺岗。王小米身为军事主官,本来对政治工作不怎么熟悉,现在既要抓军事训练,又要参与政工干部的各种工作,既要当“爹”,又要当“妈”,忙得甚是焦头烂额。 当吕文刚说到基层单位如果没有政工主官,可以让其它干部代替参加时,王小米心中暗暗窃喜,大呼万岁。 会议一结束,王小米对着其它艇垂头丧气的教导员,一顿挤眉弄眼,得意忘形c幸灾乐祸地连声恭喜他们要好好加油c好好努力,争取拿个好名次。 吕文刚瞥了瞥有点手舞蹈的王小米,点上了一根烟,不慌不忙地说:“王小米,你留一下。” “政委,有何吩咐?”王小米正在高兴的劲头上,笑嘻嘻地对吕文刚说,“是不是要表扬一下我最近的工作表现啊。”王小米见一干人都离开了会议室,跟吕文刚开起了小玩笑。 吕文刚和王小米的关系不错,也是王小米当兵时的指导员,一直关心关爱着王小米的成长进步。 “嘿嘿,”吕文刚合上笔记本,狡黠地一笑,“一个好消息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呃,还有坏消息啊。”王小米一听还有坏消息,是不是自己哪项工作没做好,被上级通报了?还是艇员被支队督查纠到了,要自己去领?心里有些紧张,忙凑到吕文刚跟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吕文刚的脸,似乎要从吕文刚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吕文刚抽着烟,不理他。 “首长,请抽烟。”王小米掏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放在吕文刚面前的桌子上。一见吕文刚皮笑肉笑的表情,被吕文刚笑得发怵,看看吕文刚,又看看自己手头的烟,想了想,慢慢地把整包烟放在桌子上,推到吕文刚面前,像是放弃自己亲生的小孩一般,恋恋不舍。然后把原先放着那一根烟,抓在手里,拿了回来。 “真是小家子气。”吕文刚笑骂一句。 “嘿嘿,”王小米尴尬地笑了着,“这个月口粮没了,嘿嘿,留一根。” “先听哪个消息?”吕文刚并没有接王小米的话,问道。 “呃,先苦后甜,先听坏消息吧。”王小米忐忑不安地说。 “哪,你听好了。”吕文刚一本正经地说:“支队说,考虑到86艇是先进单位c标兵单位,必须主官参加。” “啊?!”这下,王小米傻眼了,86艇现在就他这么一个主官,他不参加,谁参加啊。王小米心里像浇了盆凉水,高兴欢快的火焰才刚刚烧起,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那好消息呢。”王小米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说。 “哈哈,”吕文刚斜着眼,看着王小米这副神态,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消息啊,就是支队已经在研究,给你配一个教导员。” “是吗?”王小米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扫刚才颓靡消极的神情,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说:“是谁?什么时候到位?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这个鬼竞赛了?” “嘿,你可别高兴太早啊。”吕文刚又给王小米泼盆凉水,耸了耸肩,“支队也没告诉我是谁啊,这只不过是我从侧面打听到的消息呢。” “唉,这个好消息相当于没有消息啊。”王小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 “应该很快就会到位啦,你放心吧。”吕文刚见调侃王小米差不多了,收起笑容,安慰王小米。 “还是先去准备资料吧,万一在竞赛之前教导员来不了,那我可要惨了,唉——” 王小米坐了下来,心烦意乱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资料,翻开第一页,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地看会书。“基层政治工作要点是——”他就看了两行字,印在雪白的a4纸上那些文字,恍恍惚惚间,居然就像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蝌蚪一般,悄然从页面里游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的眼皮慢慢地合了起来,脑袋也垂了下来,越来越低,一会儿就趴在了桌子上,长长的哈喇子慢慢地从嘴边滑了下来。 “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王小米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手机就在桌子的不远处催命似的,不停地响着,催促着赶紧接电话。 “谁的电话?” 王小米摇了摇仍然发晕的脑袋,勉强睁开半闭着的眼睛,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一下子睡意全无,赶紧按下接通键。原来是政委吕文刚打来的电话。 “喂——”王小米还没来得及说下半个字,电话那头就急吼吼地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电话拔了半天都没接——” “政委,嘿嘿,不好意思,睡着了。”王小米连连向吕文刚陪不是,心里却是直犯嘀咕着,午休时间还不让人家睡觉啊。 “嗯,嗯,说正事。”吕文刚发完飙,话题一转,接着说:“好消息来了。你们艇的教导员现在在我这里,呆会就下来,你准备迎接一下。” “真的假的?你说的很快,莫非真有这么快?”王小米半信半疑地说:“政委你不是又逗我吧。” “大中午的,我不睡觉,哪有闲工夫逗你玩啊。” “那教导员是谁啊?” “嘿嘿,你自己猜?”吕文刚故意卖了个关子。 “单位这么多人,我哪能猜得着?” “你猴急个啥?我们马上来啦。”吕文刚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这么快挂了?”王小米听着手机那边传来“嘟c嘟”的忙音,不满地嘀咕着。 教导员要到位啦。王小米一想到教导员要来了,不禁心花怒放,长吁了一口气。这下终于有人把政工这块烫手的山芋给接过去了,现在的政治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忙且不说,关键是忙得没什么价值,整天瞎忙,一天到晚不是搞教育,就是抄笔记,搞得干部累,战士更累。而且占用了大量时间,极大地影响了军事训练进度,真是得不偿失。王小米有些忿忿不平,政工搭档缺席有一段时间了,他既要抓军事,又要管政治教育,更是深有感触。 组织不会调一个和自己性格不合的人过来当我的政工搭档吧。王小米想到这,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当主官时间其实不长,没有跟其它人搭档过。而且他也见过不少军政主官两人因为性格不合c脾气不投,导致引起明显的矛盾和冲突。更有甚者,军政主官之间勾心斗角c尔虞我诈,在艇员之中拉帮结派,严重败坏了基层单位主官的形象,给单位c个人都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不管怎么样,有教导员在,总能分担一些工作吧,况且现在还有个棘手的竞赛等着呢。王小米想到这,脸上露出了轻松愉快的微笑,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轻轻地哼起了歌来。 “艇长,大队政委下来。”86艇的武装更眼尖,一看见码头上吕文刚走下来,赶紧跑到王小米舱室报告。 “好的,我知道了。”王小米赶紧穿好衣服,走出舱室,见吕文刚和一个扛着行李的大高个边说边笑从码头上走了下来。 “那是?”王小米瞧得身影很是眼熟,因为距离远,看得不是太清楚。 “单大雄?!”王小米定睛细看了一会,终于看清了是谁,大叫了一声,飞快地跳下86艇的舷梯口, “王小米!”单大雄站在吕文刚身边,歪着头,微微笑着。 单大雄因为比武竞赛和处置“314”案件表现优异,荣立了两次三等功,后来在第三年的时候保送到指挥学校,提了干部。学校毕业以后,就留在了总队训练基地当教员c当队长c当教导员。训练基地与海警大队虽然同属一个总队,但由于不在同一个城市,平时鲜有交集。 王小米上前,和单大雄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原来是你来我跟我搭档啊。”王小米惊喜地说道,“这几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还好着呢。” “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啦。”吕文刚见两人一见面,关系这么密切,知道他们俩应该老早就相识相交,也为他们此刻的相逢而由衷感到高兴。“走吧,这里这么热,到艇上再聊吧。” “走,赶紧到艇上去,还是政委说的对。来,我来帮你拿。”王小米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单大雄手中的行李包,转身就走。 “政委,请。”单大雄可不像王小米一样,对初次见面的吕文刚时刻保持着敬意,毕竟人家是政委,而自己是下属。 “你看,一点礼貌也不懂。”吕文刚看着王小米,一脸无奈地对单大雄说,“大雄,你到86艇后,得好好管着王小米一点,他有什么地方欺负你,你就直接跟我说。” “是,政委,我一定会的。” 王小米听见吕文刚和单大雄在背后说他,回过头冲着吕文刚一笑,说:“嘿嘿,政委,我一直把你供在心里的呢。” 三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86艇的会议室。 王小米叫了艇上的值班员,让他把单大雄的行李搬到了教导员房间。 单大雄环顾着会议室,在86艇的荣誉栏前久久伫立,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阵阵的感叹。荣誉栏上,86艇的各种牌匾,挂满了整整一面舱壁。金黄色的牌匾,不管新的,还是旧的,是国家级的,还是支队级的,都擦拭得一尘不染,闪耀出86艇曾经的荣光,承载着86艇全体官兵几代人的心血和努力。 其实,他早在机动中队当兵的时候就听说了86艇的各种先进事迹,而且在海上“缉毒专案”中,跟随着86艇出海执勤过,见证了86艇全体官兵的不怕牺牲马当先c奋战到底的战斗作风,体会到了流淌在86艇官兵血液中的忠诚和责任。但那时的86艇,还是刚起步阶段,名声远没有现在来得响亮。经过86艇全体官兵几年来的不懈努力和辛勤付出,在上级领导的关心和厚爱之下,终于使86艇威名远扬,在海警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大雄,你看,86艇的荣誉,都在这边墙上。”吕文刚指着墙上的牌匾,深情地对单大雄说:“牌匾多,荣誉多,但这只代表着是86艇以前的辉煌,只能意味着你们的工作更高,扛在肩上责任更重。接下来,能不能续写86艇的辉煌,给86艇的荣誉墙上挂更多的牌匾,就看你们的了。” “请政委放心,我和王小米,一定会尽心尽责,给组织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单大雄一脸庄严c发自肺腑地说。 送走吕文刚,王小米没有一丁点的睡意,拉住正要回自己舱室收拾整理行李的单大雄。 “你这小子,早知道要来86艇当教导员,也不提前告诉我一下,太坏了啊。”王小米往单大雄的胸口用力地捶了一下。 “嘿嘿,”单大雄假装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前两天,基地领导跟我说的。” “怎么你不欢迎我来啊。” “呵呵,欢迎欢迎。要不要给你接个风洗个尘摆个宴啥的。”王小米笑嘻嘻地说。 “你真贫,完全不像新兵连那时的你了。”单大雄边说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掏了支烟,在王小米面前晃了晃,见他点头表示同意,递给了王小米,顺手把烟点了。 “新兵连的时候,你多单纯啊,现在居然这么油嘴滑舌了。你看,以前都不抽烟的,现在都抽上烟了。” “是吗?老实本份才是我的本性呢。”王小米抽着烟,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不是也改变了很多了啊。你看,越来越帅气,越来越精神了。嘻嘻。” “最近,你过得还好吗?”单大雄看看王小米肩膀上的杠杠和星星,“副营多长时间了?” “嗨,别提这个。”一说到提职,王小米收起了笑容,一脸无奈。本来按照惯例,因船艇上的干部工作辛苦,管理严格,训练任务繁重,再加上经常出海执勤c值班备勤,带有一定的风险系数,通常会得到领导和组织的优先关照,晋升提职比一般的机关和陆地干部快一些。然而近年来,上级主抓政治和宣传教育,重机关c轻基层,使得基层干部的晋升,和其它干部相比,并没有显出特别的优势出来。这样一来,基层的一些年青干部,呆满一两年,混个资历后,“八仙过海c各显神通”,通过各种关系,频频地往机关里调,导致艇上的年青干部尤其是专业技术干部流失相当严重,干部梯次培养极不均衡。虽然海警艇编制从以前的正连到现在的正营,政策的本意是保留专业人才,发挥骨干作用,但效果并不明显,反而使船艇上“老人”越“老”,而“新人”越“新”,中间断档更加突出。 “你怎么样?”王小米反问单大雄说。 “还行吧,跟你差不多呗。”单大雄和王小米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两人从新兵连聊到上军校,再从军校毕业到各自单位,相谈甚欢,从青葱小伙到现在人到中年,又感叹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现在艇上忙吗?”单大雄问。 “还好。”王小米还沉浸在往昔,忽地被单大雄一问,一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拍大腿,笑嘻嘻地对单大雄说:“哦,对了,有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等着啊。”王小米边起身走向自己房间,边说。 单大雄被王小米搞得一惊一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犯着晕。不一会儿,见王小米从房间里抱出来一撂的资料,“啪”地往他面前的茶几一摆,像是刚扔了颗xxxx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权当做你上任的见面礼吧,嘿嘿。”王小米一脸坏笑地说。 “这是什么啊?” “资料啊。” “什么资料?干吗用的?”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单大雄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那几本,都是有关政工方面内容的资料,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王小米,“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让我恶补政工理论吗?” “嘿嘿,当然不是啦。是让你参加政工知识竞赛。”王小米一脸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极大的包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神清气爽,眼前的单大雄越看越可爱,简直是貌如西施,美如貂蝉。 “真的假的?”单大雄半信半疑地说。 王小米走上前,右手拍了拍单大雄的肩膀,故意装作领导的语气,说:“小伙子,曾经有那么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可惜啊,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知识竞赛?那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啊,有什么可怕的。”单大雄满不在乎地说。他刚上任,本来就想来干一番事业,现在刚好又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当然要好好地把握,求之不得呢。 “真的假的?”这下轮到王小米瞪起双眼,直溜溜地盯着单大雄。 “那当然是真的,你想啊,我刚来,总要有机会让我添几把柴,让86艇这堆火焰烧得更猛烈些。” “你强,我挺你!”王小米冲单大雄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敬佩。王小米最欣赏单大雄这种有荣誉就争c有红旗就扛,不怕困难c勇往直前,有血性c有担当的军人作风。从新兵连,他与单大雄同台较技,到海上缉毒专案,一起并肩作战,两人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犹如一坛放在酒窖中的老酒,时间越长,酒味越香醇。 “我全力支持你!”王小米深情地对单大雄说。 “让我们一起努力,为86艇再创新辉煌,为海警再作新贡献!” 王小米和单大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刚毅和执着,四目相对,迸发出了青春和激情的火花。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代一代的海警人,坚守海洋c镌写忠诚c勇担责任c捍卫荣誉,奉献着青春,燃烧着岁月,日日夜夜守护在万里海疆,海上的渔船民才能安居乐业,祖国才能幸福安定c繁荣昌盛。 三 深夏的黄昏,太阳已悄悄地落在了海平线下,最后一抹霞光映照在海面天空的云彩上,红的c黄的c蓝的,各种颜色混成一团,就如油画大师笔下的抽象画作一般,绚丽多彩,令人着迷,引人遐想。 海警支队警营里,官兵们或者三三两两地坐于警营文化园地的长凳上小憩,优雅地弹奏一曲,或者在操场上挥汗如雨c奋力奔跑,补齐训练短板,或者在篮球c足球场上龙腾虎跃,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放松自我,舒展紧张的训练工作节奏。 王小米行色匆匆地跑到赵继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大声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赵继海正坐办公桌前,脸色有些焦急,“怎么样?确定了吗?” “嗯,差不多,现在人还在外面。我怕他被别人认出来,暂时先叫他不要进来。”王小米喘了几口气,略微平缓了呼吸。 赵继海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想了想,说:“嗯,好。我现在到你艇上,叫他们先备航,等你们一到,我们马上就出发。” “好的,我马上去办。”王小米向赵继海敬了个礼,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赵继海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双眉紧锁,在不大的办公室里从这头踱到那头,转了几圈,忽地停下了脚步,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和香烟,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赵继海来到86艇,见到苏迪波,马上叫住了他,“苏迪波,备航!” 苏迪波见赵继海叫他直接备航,愣了一下,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队长怎么突然叫他备航呢。 “大队长,艇长现在他不在,要不我叫他?”苏迪波嗫嚅着,小声地提醒赵继海。通常情况下,大队长会按级下达命令,而不会越级叫他来备航。况且,刚才苏迪波还见王小米飞跑着,到了大队部呢。 “你们艇长马上就来,备航。”赵继海不容苏迪波置疑,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好吧。”苏迪波见赵继海这么坚决,只得去发布备航命令。 “嘀嘀嗒嘀——”86艇尖锐的备航铃声,划破了宁静安详的黄昏,打乱了海警怡然自得的课余活动,86艇的官兵闻声而动,有的跑向驾驶室,有的跑向机舱,有的跑向缆桩,熟练地操作地岗位上的武器装备,准备着出航前的各种工作。 “备航完毕。”苏迪波跑下86艇,向还站在码头上的赵继海报告。 赵继海点了点头,示意苏迪波先回艇上,自己依然背着手,向码头的远端焦急地张望着。 等了一会儿,码头远处急匆匆地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是王小米。 赵继海见王小米已经回来,快步走上86艇的驾驶室。 驾驶室里的苏迪波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看码头引桥那边,有没有王小米的身影。他,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干部,平常对86艇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独立操纵,处于一个刚刚开始摸索的初级阶段,没有王小米在艇上,怎么指挥得了86艇?刚才在发布备航铃声的时候,他给王小米打过几个电话,本想告诉他大队长在艇上,马上要备航出发了。可是王小米并没有接电话,想找教导员单大雄,可是单大雄这几天到机关参加培训去了。 苏迪波正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见王小米引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小步跑向86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咦,那个穿迷彩服的是谁?王小米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乍一看,像是海警的一个战士。可仔细一瞧,身上穿的迷彩服居然没有xx。走路姿势也不像一个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军人,佝偻着腰,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头上还特意戴了一个迷彩帽,刻意压低了帽檐,低着头,似乎故意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苏迪波待那人走近一瞧,嗬,除了那个散货船的船长,还能是谁呢。苏迪波分辨出了那个船长,心中自然明白了一大半。王小米和船长达成协议的那天,他也是在场的。 王小米把船长安置妥当,跑上了驾驶室,对着赵继海说:“大队长,我们这就出发?” 赵继海拉过一把椅子,点了点头,“嗯,跟支队请示,出发!” 四 浩翰无垠的夜空,挂着一轮圆圆满满的明月,宛如一个水晶做的大盘子,洁白无暇,照耀着旁边亮亮晶晶闪一闪的可爱小星星。夜幕下的大海,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安宁和干净。 86艇在离雷公列岛十几海里的海面上,伪装成慢速航行的渔船,来回转悠着。 “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赵继海看了看驾驶舱外的夜空,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好了,月亮把整个海面照得如白天一般的明明亮亮。自去年以来,国家统一海上执法公务船的标识,把海警艇把灰色涂刷成白色的外观,这虽然跟国际接轨,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由于白色的外观明晃晃的,在晚上抓捕行动时,可能被别人老远就认了出来,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不方便。他不久前遇到过,在一个能见度良好的晚上,抓捕一艘偷捕渔货的小渔船,结果,渔船一下子就发现了明晃晃的海警艇,开足了马力,加速逃跑。虽然海警艇的速度远远快于渔船,但由于渔船机动灵活,溜进了狭窄c复杂的航门水道里,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害得他骂了一晚上的王八羔子。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赵继海回过头来,问王小米。 “正在联系,我去看看?”王小米带着征询的目光,看着赵继海,见赵继海点了点头,把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苏迪波,交待了几句,便“噔c噔”地从内通道跑到了报务房。 报务房里,船长坐在电台边上的椅子里,手里拿着电台话筒,一遍又一遍地用晦涩难懂的本地话,呼叫着对方的船号。雷公列岛离陆地太远,手机信号根本接收不到,所有的联系只能靠电台来维系。 “怎么样了?”王小米一推开报务房的门,便直问船长,“有没有联系上?” “刚出发的时候,还能叫得通,联系上几回。现在联系不上了。”站在一边的报务兵回答说。 船长手里夹着一根烟,见王小米跑下来问情况,哭丧着脸,“我跟阿波约好了,是今天晚上的十一点多,在雷公列岛的小岙里加油的。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 “没关系,我们再等等。”王小米安慰船长说,“或许他们信号不好,或者没听到电台声。” 电台里不停的电流“沙c沙”声,吵得王小米也有些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王小米等了一个月,也催了一个月,终于传来船长的好消息。王小米认真分析了船长带来的消息,认为今晚的行动十拿九稳,而且天气良好,约定的地点也不远,便信心十足地向赵继海汇报了情况。结果到现在,在约定的地点,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苦苦地等待着对方主动联系他们。 王小米c船长,还有一直站在一边帮忙的86艇报务兵,都沉默着。 是不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王小米在心里给这次行动打了个问号。不应该啊,这次行动,只有我跟船长知道,临到最后,我也只有跟大队长报告过这次事情啊,怎么会出现问题呢。既然我这边没什么问题,那就是船长带来的消息可能有问题?船长本人有问题吗?王小米疑惑地看了看船长。船长蹙着眉头,脸色凝重,低着头,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看他也不像是欺骗我们的人啊,如果欺骗,他现在跟着我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可以排除船长本人主观的欺骗。 “你们再接着联系吧。”王小米在报务房待了一会,见电台始终没有回应,只好悻悻地走了。 赵继海在驾驶舱见王小米垂头丧气地回来,从他的神情便已大概知道事情的结果,但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问道:“怎么样?能联系上吗?” 王小米摇了摇头,心情沮丧到极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着兄弟们折腾了一个晚上,结果,连对方的影子也没见到。 “没关系,小米,这样的情况我见过多了。”赵继海见王小米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知道他心情不好,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安慰着说:“情报信息不是都能百分之百准确的,以前我也碰到过好多次像你这样的假情报呢。回去以后,我们再好好地研究,看看能不能从其它地方再突破。” “要不我们再等等?”王小米还是有些心有不甘。这次行动从船长的消息来源来看,应该是可靠的,从保密的程度上看,自己也没有跟其它人说起过,应该是周全的。可问题出哪了呢?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使之? “等到天亮,如果没有消息,撤。”赵继海思索了一下,毅然下定了决心。 五 在一家门面不大的海鲜排档小包厢里,烟雾缭绕,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几道菜,三副碗筷,两包烟和1个打火机,还有一只快装满烟头的烟灰缸。赵继海和王小米穿着便装,各自闷坐着,谁也没说话,低着头,抽着烟。 “还没到吗?”赵继海抬起手,看了看表,打破了沉闷的空气,有点不耐烦地问王小米。 “应该快到了。”王小米看了下手机,“我再去给他打个电话。” 王小米说完,在烟灰缸里摁熄手里的烟头,打开手机,拨了号。 “快到了吗?”电话那边刚接通,王小米便着急地问道。 “嗯,好的,我出来接你。”王小米挂了电话,对赵继海说:“大队长,你先坐会,我出去接他一下。” 赵继海点了点头。 王小米站起身,带着手机,拉开包厢门,顺手把门带上,走下楼梯,来到排档的大堂。 这家小排档,虽然小又破,装修简陋,但由于老板卖的海鲜新鲜,慕名而来的人倒是络绎不绝。在大堂就餐的人们人头攒动,座无虚席。王小米他们的包厢也是提前两天订好,不然还真难订得到。 王小米左腾右挪,让过忙碌的服务员和就餐的人们,来到大门口。 喧嚣的大街上,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也是热闹非凡。 王小米左看右望,焦急地等着接引约定的人。 一个故意压低鸭舌帽c看不清脸面的人,从王小米背后忽地蹿上来,拍了拍王小米的后背,低沉着嗓音说:“走吧。”说完,转身往排档里快步走了进去。 王小米一惊,不知是谁在后面拍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准备反手一抓,又听得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招呼,马上反应了过来,硬生生地停住了手,转身一看,见熟悉的身影已经急冲冲地走进了大排档。 王小米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之人,便跟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那人一路直往二楼包厢,推开包厢门。 赵继海在包厢里抽着烟,听包厢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见有人不打招呼就直冲了进来,以为是王小米,正想问约定的人什么时候到。抬头一看,是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冲了进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正想发火。“你是谁啊,怎么乱闯乱撞——”话说到一半,见那人把鸭舌帽一脱,眼睛一下圆瞪起来,嘴巴惊得合不上,直楞楞地把那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大队长?”王小米本来紧跟在那人的身后,察觉到赵继海的语气有些不对,再一看赵继海那眼神,连忙闪到那人跟前,只见那人脸上青一块c紫一块,左眼眼角满是淤血,肿得老高,眯成一条缝,鼻梁上c脸颊上贴着好几块创口贴,上嘴唇也似乎破了,像一根紫色的香肠挂在嘴边。 “老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被谁打了?”王小米一声惊呼。原来王小米他们约定的人是给他们充当线人c提供消息的船长。 船长默默地拉过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抖索着手,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双眼噙满泪水,盯着王小米。 “你怎么了?”王小米扶着船长,关切地查看着船长脸上的伤口。 赵继海默默地给船长递过来一杯水,啥也没说,又坐了下来,大口地抽着烟。 “我见到阿波了。”船长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阿波?就是那个跟你联系的阿波?”王小米惊诧地问道。 “嗯,是的。”船长说到阿波,眼神里不自然地流露出一些恐惧,“就是他带了人,把我打成这样的。” “怎么回事?”王小米越发疑惑,心中隐隐感觉,整个事情有似乎有许多未解的谜团。 船长双手拿起水杯,仰起脖子,一口气把水喝完,抹了抹留在嘴巴上的水,向王小米c赵继海缓缓述说着前两天发生的事。 两天前,船长在附近的锚地抛锚休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船长拿起手机一看,头发也竖了起来,心也凉了半截,原来是阿波的电话。不该来的电话,还是来了。自从上次跟随海警艇一起出海行动,而没有任何收获,他就一直感觉忐忑不安,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船长本来也慢慢地淡忘这个事情,结果却在今天接到了他最怕接到的电话。 船长拿起手机,一直不敢接通电话,脑子里作着激烈的斗争,是接还是不接?不接,那就相当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出卖了阿波。 还是接吧,如果海警那方面不出漏子,我自己也没跟其它人说过这件事情,阿波或许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船长还抱着侥幸的心理,颤抖着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阿波。”船长尽量放松自己的心态,放平声音,来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 “哈哈,老头,你好吗?”阿波爽朗地大笑,“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因为船长年纪比较大,阿波一直把船长叫作老头。 “呵呵,年纪大了,耳朵背,没听到呢。”船长在电话这头讪讪地笑着。 “上次加油的事情,真对不住,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没给你加。现在你还要加油吗?” “要加的,要加的。”船长听着阿波的语气,似乎没发觉他的破绽,赶紧说道。 “嗯,那好的啊。哈哈,合作愉快啊。”阿波又一阵大笑,“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快活一下。” “请我吃饭吗?我现在在锚地里抛锚呢。”船长面露难色,他心里有鬼,最怕的就是跟阿波见面,怕一见面,三言两语,招架不住,露出马脚。 “我知道你在哪抛锚,离旁边的码头很近,晚上六点钟,我派车到码头来接你。” “呃,好吧。”船长见推却不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到了晚上,船长叫了条小船,把他接驳到附近的码头。这个码头是当地的一个沙石转运场的临时卸货用的,地处偏僻,设施简陋,黄色的沙子堆得到处都是,满满当当的,像一个个小沙丘,因为运沙的大车开过,再加上沙场维护不到位,地上满眼坑坑洼洼。两座破旧不堪的扬沙机,高高地耸立在码头边上,断裂的皮带无力地垂挂着。因为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国内的房地产形势不理想,依靠建筑生存的沙石场同样受到了波及。 码头不远的空地上,一辆黑色的大众小轿车,孤零零的,早就停着了。 等小船一靠岸,大众车上的驾驶员马上下了车,见船长跳上了码头,向船长挥了挥手,示意叫他快点坐上车。 船长见阿波车辆c时间c地点安排得如此紧凑,隐隐觉得不对,停住脚步,踌躇着要不要转身逃回小船。转身看了看小船,那小船已经离了码头,“突c突”地驶向了远方。船长无奈,已无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车载着船长狂驶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一处地处偏僻c环境清静c装修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船长打开了车门,下了车,第一次见到如此豪华漂亮的房子。这是在哪里?船长因为心中有事,无心欣赏房子,反而更加不安,脸上的肌肉因为害怕,也不自觉地开始抖动起来。 在驾驶员的指引下,船长他们走过别墅里开满鲜花的花园,穿过挂着各式各样青藤的一条走廊,来到了富丽堂皇的宴客厅。 宴客厅里,装修极为豪华,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气势磅礴的五岳独尊国画,一张可坐十几人的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c造型精致的菜品,随着桌子的圆盘徐徐转动。 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桌子,这么多的菜,坐在桌上吃的居然只有三个人。 一个穿着朴素c留着板寸发型c看上去精神饱满的年青小伙,坐在正中间。一个穿着中式服装c戴着金丝眼镜c身材保养得极好的中年人坐在他的左边,一个肥头大耳c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项链c满手金戒指副暴发户形象的中年人坐在他的右边。还有一个穿着花“t恤”c耳朵上钉着一颗小银钉的c左臂上纹着一条龙的年青小伙,站在板寸发型的小伙后面,点头哈腰地为板寸夹着菜c添着酒。 花“t恤”见船长进来,低头在板寸发型的年青人耳边了耳语了几句。板寸连头也不抬,继续专心吃着盘中的菜。金丝眼镜和胖子把餐具放一边,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巴,停了下来,看着船长。 船长见这架势,再老实再傻的人,心里也会明白,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鸿门宴。船长想到这,心里越发慌乱了起来。 “薛老大。”花“t恤”和板寸说完以后,走了过来,笑着跟船长打了声招呼,“我是阿波啊,跟你通了很多次的电话。以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天可算是见到你了。” 原来这花“t恤”就是跟船长一直单线联系的阿波。 “阿——阿波,你——你——好。”船长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身体像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连说话也说不清楚。 阿波微微一笑,似乎让船长害怕,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今天请你来,一来我们是老乡,二来你经常照顾我生意,也应该见个面,你说是吗?”阿波走到船长面前,用力拍着船长的肩膀。 船长本性老实,只有唯唯诺诺个劲地地回答:“是c是——” “那么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阿波阴险的目光盯着船长。 船长被阿波盯得心里直发毛,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紫,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了下来。 阿波慢慢地转到了船长的身后,突然大声问道:“你跟海警谁在联系?” “我没有跟海警在联系啊。”船长矢口否认。 “是吗?”阿波冷笑了两声,说道:“你穿迷彩服的样子还是很帅的嘛。” 船长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连他穿什么衣服到海警艇都掌握得这么清楚?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个事情? 他们是怎么对付出卖他们的人?一想到他们这帮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手段,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和盘推出。可海警的艇长对我这般照顾,我总不能无情无义吧。一想到那个热心的艇长,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唉,现在已经走了这个地步,还是听天由命吧。船长把心一横,下定决心,打死也说不出来。想到这里,紧张的心情倒是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阿波慢慢地转到船长的面前,见船长眼睛紧闭,牙关紧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薛老大,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阿波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姓王的那个小子,不给我们一条活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船长一听,心里却大为震惊。想不到他们连他跟谁联系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么神通广大?难怪海警那天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嘿嘿,你不说,是吧。”阿波阴险地笑道,看了看旁边那个带船长来的驾驶员。 驾驶员心领神会,上去就对船长拳打脚踢,一顿狂揍。 船长被打倒在地,双手护着头,痛苦地卷起了身子,嘴角流出了黑色的液体,却还是一声不吭。 桌上坐的板寸皱了皱眉,手中的餐具顿了顿,没说话,又继续吃着。 金丝眼镜拿着一根牙签,动作优雅地剔着牙,并不正眼瞧一瞧他们。胖子端坐椅子上,看到船长挨揍,微笑地看着地上被打得翻滚的船长,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怎么样,肯说了吗?”阿波上前,弯下腰,皮笑肉不笑地说。 船长在地上蜷缩着,嘴角c眼角流淌着血丝,闷哼着,瞪了瞪阿波,依旧一言不发。 “你说不说!说不说!”阿波见船长仍然不答理他,觉得在板寸他们三人面前失了颜面,心中恼怒,自己冲了上去,和驾驶员一起,又是对船长一顿狂殴。 “算了,算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板寸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餐具,喉节动了动,咽下一口食物,面无表情地说。 “这就算了?!”胖子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看了看金丝眼镜,又看了看板寸,“得让他长点记性,留下个——” 胖子还没说完,见板寸投过来两束阴寒的目光,不自觉得身上一阵寒冷,吓得一哆嗦,赶紧闭上嘴巴,把下半句硬生生地憋回肚子里。 “阿波,算了,让他滚开。”金丝眼镜咂巴咂巴一下嘴,把手里的牙签用纸巾小心地包好,放在盘里,头也不抬,“再有下次,连人带船,一起消失。” “滚。”阿波见老大们发话,恶狠狠地对船长喊道。 “后来呢?”王小米听了船长的回忆,沉默了半天,兀自拿了一个杯子,倒满一杯啤酒,一口喝完,这才问道。 “我从那里出来以后,就马上给你电话,然后约定在这里碰面。”船长看了看王小米,又看了看赵继海,哀求着说道:“两位警官,我真的是干不下去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家老小还指望我养活着呢。”说完,眼睛一红,极力忍住在眼眶里团团转的泪水,不让它掉落下来。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王小米一拍桌子,义愤填赝地说道。他看着可怜兮兮c声泪俱下的船长,实在也不忍心他再去冒险,毕竟人家是有家有口的人,万一再出点差错,他也担不了这个责。只不过,是那些人实在太可恶,行事太过嚣张c太过狠毒,明月张胆地把人揍了一顿,可现在又拿他们没办法,连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无从查找,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就算王小米他们直接报警到当地公安,凭违法份子这么多年的经营,恐怕到最后也会是不了了之,伤不了一分一毫。况且此事因他们海警而起,理应就应该由同样是公安的一个警种,同样拥有刑事侦查权和执法权的他们来亲自解决。 不把他们这帮违法份子绳之于法,实在难以出心中的一口闷气。王小米心中为之郁结,拿起瓶啤酒,也不给赵继海他们倒酒,直接一仰脖,“咕噜咕噜”,把一瓶酒直接灌在自己的肚子里。 “小米,你干吗啊,慢点喝,这么沉不住气啊。”赵继海见王小米情绪如此激动,小声呵斥道。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叠钱,然后对着王小米说:“把你口袋也掏一掏。” 王小米喝完酒,心中畅快了许多,抹了抹还滴挂在嘴角边的啤酒沫子,看到赵继海手中的一叠钱,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赶紧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把身上能掏的钱,包括一块钱的硬币也翻了出来,都放在了桌子上。 赵继海瞅了瞅王小米,拿起红色的一撂一百元钱,留下两张,整了整,递给船长,“老大,听说你家境不好,本想通过这事也可以改善你们的生活条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再叫你干下去,可能更加危险。这点钱,你先拿过去,到医院检查一下,先把伤养一养。” 船长见赵继海和王小米从身上掏了这么多钱来,明白这是用他们自己的工资给他,哪能接受啊,挡住赵继海递过的钱,连连摆手,一个劲地推却:“事也没办成,现在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事了。两位警官心肠好,我心意领了,这钱我绝不能要,真不能要。” “叫你拿,你就拿着。”赵继海一把把钱塞到船长的口袋里。船长本想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他们,可是赵继海紧紧地捂住船长口袋,不让他掏出来。船长没办法,抓住赵继海的手。刚才拼命忍住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像挤成一堆核桃的脸庞上,滚落了下来。 “你们真是好人,大好人!”船长哽咽地着说,“我实在是——,唉——” “行,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都懂。你放心回去吧,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赵继海深情地说。这么朴实的一个船老大,他又怎么忍心再逼着他呢。 船长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脸上的淤青因为用力过度而变成了蓝紫色,紧紧地握住赵继海的手,不住地说:“谢谢领导,谢谢——”转过身来,又抓住王小米的手,“谢谢,谢谢王艇长。” “回吧,好好养伤,好好过日子。”王小米被船长的深情所感染,眼眶含满了泪水。 六 等船长走了以后,王小米和赵继海重新又坐了下来。 “噗”一声,王小米又打开了一瓶啤酒,拿过赵继海的酒杯,倒满,放在他的面前,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拿起酒杯,碰了他的酒杯一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包厢是个小包厢,并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排风扇,在“吱吱”地转着。而包厢里的烟雾,却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呛人。 “咳c咳——,这包厢,实在是太小了。”王小米抱怨着,用力地挥了挥手,似乎要把刺鼻的烟味都给驱散掉。 “心里烦躁吧。”赵继海冷眼看了看王小米,继续抽着他的烟。作为资深的老烟枪,他早已习惯了有烟味的房间,没了那一般臭臭的烟味,反而还不习惯。 “现在怎么办?”王小米有些沮丧。从海上行动的失败到现在自己线人所遭遇的伤害,前所未有的挫折感正一点一点地浇灭王小米工作激情。自参加工作以来,上天似乎特别照顾他,从调班长c到考上军校,再到毕业到原单位,晋升提职,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如他的意,顺他的情,没有遇到特别大难题。而现在,横亘在他面前,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拖着他c围着他c困着他,使他的手脚根本听不使唤,使他的呼吸变得如此的艰难,使他的头脑因为缺氧而停止了转动。 “刚才有没有仔细听船长所说的话?”赵继海双眉紧锁,不断地拔动着放在他面前的酒杯。酒杯里的啤酒早就喝完了,只剩下一点点的泡沫,随着时间慢慢地发散,慢慢变成了液体,“似乎除了阿波之外,幕后的还有三个人呢。” “嗯。”王小米也注意到了船长所说的这一重要信息,顺着赵继海的思路,说:“从船长述说的信息中,可以感觉得出来,阿波可能就是台前操作的一个小卒,而幕后还有三个人在指使着他。” “金丝眼镜,穿着中山装?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怎么如此的熟悉?”王小米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喃喃着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力要回想起一些事情来,但一下却无从抓起,感觉就像在天空中想要抓住飘飘乎乎的云朵,可用力一扑,双手却是空空如也。 “你知道他们?”赵继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有些惊讶。 “中山装c胖子?”王小米似乎没有听见赵继海的发问,继续沉浸在思索当中。 赵继海见状,把王小米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拎起酒瓶,“咕噜咕噜”地给他满上酒。 王小米的目光随着酒杯的移动而移动,看着酒杯里的酒,一点一点地满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王小米兴奋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叫一声。 “哇靠,吓我一跳。”赵继海被王小米冷不丁的大喊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酒杯中的酒溢了出来。 “洒了c洒了,不要浪费啊。”王小米俯下身子,低着头,啜起嘴巴,在自己的酒杯上,哧溜哧溜地吸嘬着已满出来的啤酒。 “真甜,真好喝啊。”王小米心情异常愉悦,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激动和兴奋,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一扫刚才的郁郁寡欢。 “好喝吗?”赵继海在旁边看着王小米吸嘬着啤酒,凑到他面前说。 “好喝,好喝。”王小米笑嘻嘻地说。 “他娘的,好喝,还不快说。”赵继海见王小米在他面前居然卖起了关子,又好气又好笑,轻轻踹了王小米一脚。 “哎哟,踢伤了啊。”王小米一边闪躲,一边肆无忌惮地笑着。 “再不说,我要揍你啦。”赵继海扬起蒲扇般大小的手,装势要揍王小米。 “别c别,我说我说。”王小米缩了缩身子,双手护着头,笑着说。他在他面前,就像顽皮捣蛋的孩子对着慈祥而又严厉的父亲。 “那个金丝眼镜和胖子,我有可能见过。” “真的?”赵继海眯起双眼,看着王小米。 “真的。有一次在朋友的饭局上见过。嗯,就是我们抓获薛老大的红油那天。”王小米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他把那天吃饭的情形从酒店破落的外观到包厢里的尊贵高雅,一一跟赵继海详细描述了一遍,但他唯独没提到唐云的名字,而是用“一个朋友”的模糊代名。在这个事情彻底弄清楚前,他还不想把唐云推到风口浪尖。 “这么说来,他们老早就关注这个事情了?”赵继海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从那天查获红油船伊始,我方一举一动全都在他们掌控之下,对方得到信息之准c速度之快,这是赵继海始料不及。照这样的推理和判断,单位内部说不定就有隐藏着的“内鬼”,在给他们实时地通风报信。难怪上次去抓捕涉嫌非法的油船,白白辛苦一趟,结果一无所获。 赵继海一想到“内鬼”这两个字,头就大了。既要与对方明刀明枪的干,又要时刻提防从他们背后投来的暗枪。而且根本不知道这人是在自己大队内部,还是在支队,或者是兄弟单位。 “大队长,怎么办?”王小米见赵继海思索了老半天不说话,着急地说。 “怎么办?凉拌!”赵继海没好气地呛了王小米一句,他也正为这个事情头大着呢。 “倒酒。”赵继海敲了敲桌子,把酒杯推到王小米面前。 “又喝完了一瓶,我们俩这是怎么了?”王小米拿起空的酒瓶,给赵继海看了看,接着又拿起了一瓶,找开盖子,给赵继海满上。 地上的啤酒瓶,立着的,躺着的,已经空了好几个。王小米的腿边,还有半箱的啤酒。 王小米今天他们所喝的啤酒,本地特有,口感醇正,气味芬芳,麦芽浓度高,泡沫丰富细腻,酒精度比一般的啤酒要高出两三倍,颜色也自然比一般的啤酒要浑浊一些,虽然比不上北方那些有名的啤酒,但喝起来,初尝略苦,而后一股浓郁的麦芽香味在唇齿间弥漫,继而淡淡的甜味从舌头两侧慢慢地扩散。在酷热难熬的夏日,六七点钟,四五个菜,朋友,一二杯酒,敞开膀子,就着本地特有的海鲜,别有一番独特的味道。 “除了那俩人,阿波,薛老大还提到了一个头发留板寸的年轻人,你注意到没?”赵继海冷不丁地问王小米。 “嗯,我也正想你探讨这个人,似乎比刚才那两人还要重要。”王小米用手支着脑袋,另一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努力从刚才船长所说的那番话,提取出有参考价值的信息。驾驶员?阿波?金丝眼镜?胖子?留板寸的年轻人?驾驶员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在这一群人里面,估计也就是充当打手c跑腿之类的角色,阿波在其中似乎也只是对外联络的一颗小棋子罢了。金丝眼镜和胖子,在上次饭局中,已见过一次面,交过一次手。从上次情况来看,虽然比较难缠,但还可以马马虎虎应对。在这几个人当中,最关键的人似乎就是那个留着板寸的年轻人,胖子和金丝眼镜也要对其忌惮三分,这可能才是整个案子的核心人物。 “你怎么看?”赵继海跷起了二郎腿,嘴里不知啥时叼起了一支牙签,斜着眼看着王小米。那牙签在赵继海舌头的拨弄下,如毒蛇口中的信子,在嘴里灵巧地时进时出。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才是幕后的关键人物。”王小米沉思了一会,把他所思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嗯,我同意你的分析。”赵继海听完,连连点头。他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慢慢成熟起来的王小米,但在欣赏的眼光中又带着一层层深深的忧虑。他没把他心里最为顾虑的事情向王小米说出来,他认为现在还不到时候跟王小米说起这个事情,以免增加他的顾虑和担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尽管他觉得王小米也有可能模模糊糊之中也会认识到这个问题。“山雨欲来风满楼”,如果有风暴要来,想逃是逃不了的,终将要面对狂风暴雨c电闪雷鸣。只不过他现在还抱着侥幸的心里,希望事情不要跟自己预判的一样,希望自己单位尤其是大队的人,尽量不要在这方面出问题,哪怕是一点点的问题。否则对单位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而对个人可能就是一辈子的灾难。 “那下步怎么办?”王小米见赵继海同意他的分析,微微坐直了身体,眉毛向上翘了翘,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一些得意的神情。 这是王小米第二次问他怎么办了。赵继海心里想着,再怎么棘手,那也得要解决的。 “这样吧,我人脉比你广,我找人联系阿波,再来个引蛇出洞。同时,你跟那金丝眼镜和胖子再保持接触,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通过他们,尽量把那个幕后的年轻人找出来。” “嗯,那就这么定了?”王小米带着敬佩的眼光看着赵继海,拿着酒杯等着赵继海一起喝。自当兵伊始,在赵继海手下开始工作,觉得他如同三国时“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的张飞一般,有勇有谋,敢作敢当,一直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偶像,不断学习他身上有优秀的品质,虽然赵继海有时候的脾气的确是不止差那一点点。作为赵继海长期一起搭档的吕文刚,则显出与他完全不同的文人气质,就如同一直热播的连续剧《亮剑》中的政委赵刚,书生气十足,温文尔雅,但有时又难免理想化。 “定了。”赵继海射出两道坚定的眼神,“来,干!” 两人相视一笑,一口喝完杯中的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次相见不如不见 第十一章 再次相见不如不见 一 这天上午训练内容结束,临近中午就餐时间。86艇官兵正在饭前的清洁。各个值日按照职责,有的在后甲板忙碌地帮忙伙记人员分着菜,有的正在住舱里打扫着卫生,有的仔细检查各项仪器装备,准备和下一更人员交接班。 海警部队因为船艇吨位较小,没有专门的就餐舱室,人员又比较多,就餐环境相当恶劣。无论是在单位还在出海,官兵们把菜摆放在码头或者甲板上,五六号人,围在一起,蹲着吃。因为长年累月地蹲着吃饭,大部分官兵的肠胃并不好。而且无论在码头还是在甲板,因为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在炎热的夏天,官兵们顶着”哧哧”冒油c散发着巨大热量的大太阳,身处桑拿般的环境里,吃一餐饭,冒一身汗,再精致的菜,也没啥胃口。在严寒的冬天,又得迎着“沙沙”作响c吹到骨子里的凛冽寒风,夹两口菜,就得躲在角落里扒拉着吃,再热乎的饭,不到一分钟,也变成了冰砣砣。 也正是就餐环境太恶劣,船艇上的伙食标准比一般的部队陆地灶要多一些,菜品也丰富也一些。 王小米在船艇上呆了这么多年,知道艇上官兵辛苦,“伙食可顶半个教导员”,非常重视伙食的搭配和营养,挑选头脑灵活c勤快能干的战士到驻地的酒店餐饮跟班作业,鼓励他们考证考级,并作为优先人才,在留取士官c评优评先时予以适当照顾。因此,86艇的伙食质量不错。在码头就餐时,兄弟单位一些“老兵油子”看到86艇的伙食搞得挺不错,经常端着自己的碗,就屁颠屁颠地挤到86艇“餐桌”这边蹭着吃。 此时,86艇会议室的茶几上,已经摆放着当天中午的饭菜,二荤二中一素一汤,有鱼有肉有蔬菜。 王小米在会议室里,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又看了看外面,教导员单大雄上午到支队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事情,搞得这么晚还没回来?王小米一上午和战士们一起在操场上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虽然肚子在极力地抗议,但他也不能自己就一个人就先开饭。他得等单大雄回来,一起就餐。这不仅仅是礼貌,也是尊重。 王小米坐在茶几边上,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饭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不先吃点东西犒劳一下大声抗议的肚子?他一想到吃,条件反射,嘴里的口水如破损的自来水管,马上溢了上来,差点流了出来。他使劲咽了咽,狡黠一笑,管他呢,反正他也没看见,也不知道。 想到这,王小米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正往自己嘴巴里塞,单大雄抱着一摞的荣誉证书和一个奖杯,推开门,走进了会议室。 “王小米,你在偷吃什么呢。”单大雄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笑着说。看起来,单大雄心情非常的不错,脸上笑得像盛开了一朵鲜花。 “嘿嘿,实在有点饿,忍不住了,嘿嘿。”王小米慌忙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像做错事了的小孩,脸一下就红了,写满了大写的“尴尬”二字。 “饿了就吃呗,咱俩谁跟谁啊,搞得像做贼一样。”单大雄把戴在头上的帽子,顺手也放在了沙发上,坐了下来,揶揄着王小米说。 “这些是什么东西?”王小米赶紧岔开话题,拿起荣誉证书问单大雄。 “你自己看看呗。”单大雄得意地说。 “呀,政工比赛第一名,单大雄!”王小米翻开荣誉证书,一看,原来是上次的政工比赛,单大雄力压群雄,拿了第一名。 “厉害呀,我的教导员。”王小米向单大雄竖起了大拇指,“到86艇才几天时间,你就给艇上争得了这么一大个荣誉,对你的佩服之情,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犹如” “犹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单大雄接了上去,哈哈一笑,“你呀,尽来调侃我。” “呵呵,这你都接得上,看来我们兄弟还是很有默契的啊。”王小米继续和单大雄开着玩笑。 “别贫了,吃饭,我也饿了。” “看到你得了大奖,兴奋得忘了饿。吃,赶紧吃。”王小米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 “得了奖,总应该请个客吧。”王小米嘴里含着满口的饭菜,含糊不清的说,“趁着热乎劲,赶紧敲你一笔,呵呵。” “吃你的饭吧。”单大雄笑着对王小米说,“到时叫上唐云,一起吃个大餐。” 唐云在驻地开维修铺的事,单大雄老早就听王小米说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单大雄刚来86艇,忙着熟悉人头和工作,还有政工比赛,一直没时间跟唐云见面聊聊。大家都是新兵连同一个班的战友,现在又在同一个城市里上班,感情自然不用再多说。 “这还差不多,你也好久没见他了吧。” “是的呢,自从他复员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一转眼都已经好几年了。”单大雄有些感叹道,”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下子我们都要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成家立业?我可不像你,老早就抱得美人归,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王小米哀嚎着,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嘿嘿,我的魅力岂是尔等之辈相提并论的?”单大雄得意地说道。他女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就好上了,年内就要举办婚礼,步入婚姻殿堂。 “在下不敢不敢啊。”王小米想起在新兵连的时候,单大雄收到他女朋友的来信,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看信c写信,把当时大龄未婚也没有女朋友的新兵连班长羡慕得要死。 “本公子玉树临风,相貌堂堂,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啊。”单大雄在自己下巴比了一个”v”字,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得——”王小米见单大雄那个装的模样,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大笑着说,“你别逗了,行吗?你还记得新兵连你念情书的那个事情吗?” 单大雄当然不会忘记那件事。那天,单大雄因为偷偷抽烟,一不小心被班长逮到,结果班长惩罚他在全班面前朗读情书,还要求他必须带着感情读c做着动作念,全班人无一不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憋不过气来。 “别提这个啊。”单大雄自己也忍俊不禁,怕王小米又翻起以前的丑事c抓住尾巴不放,赶紧岔开话题,“哦,对了,支队宣传部门约了驻地电视台的记者到我们单位来采访,具体哪天来,到哪个单位,领导也没说,只是要求让我们准备一下。” 王小米把碗底最后一口饭扒拉着吃完,满不在乎地说:“来就来呗,有你单大教导员在,一切都能搞定。”王小米对记者c新闻媒体是越来越反感了,虽然他以前也是写新闻稿的通讯员。作为一个担负执法c维权的单位,不和其它性质的部队一样,因工作需要,与社会c地方政府接触较多,树立良好的单位形象c服务地方经济c接受社会监督,开展适度的宣传是非常有必要的。但现在单位不把宣传责任加压在专职部门c干事身上,而是动不动搞大摊派c大会战,把基层的干部搞得疲惫不堪,疲于奔命。而有些记者素质也的确太差,对王小米这样的单位,不论稿件质量高低,公开兜售所谓的新闻分数,也破坏了王小米对记者这一崇高职业的尊敬和向往。 “好吧,这事我来准备吧。不然来我们艇,到时没东西给他们看,那就不好交待了。”单大雄无可奈何地说。 二 吃过晚饭后,86艇的艇员稍作休整,便在艇值班员的带领下,到操场上进行五公里和体能训练。 夏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下午训练根本没办法正常开展。王小米想了个办法,并征求了艇员意见,把下午训练时间跟晚饭后的休息时间调整了下,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开高温天气的不良影响,又可以保证训练进度,训练效果更加明显一些,更加受到了艇员的欢迎。 跑完五公里,王小米见天色尚早,艇员虽然大汗淋漓,但个个精神饱满,训练热情高涨。 “来,我们分成二组,搞个体能对抗赛。”王小米对着正在做剧烈运动后做放松动作的艇员们说道。 “好啊,可以啊。”一名肌肉健壮的86艇士官,磨着拳,擦着掌,挑衅着对旁边的人说。 “来就来,谁怕谁。”站在他旁边的人耸了他一下,不甘示弱地说道。 站在队列指挥位置的袁立心领神会,立即整队把86艇的人分成两队,一队由王小米担任队长,另一队由航海长苏迪波担任队长。 “呀,艇长,跟你对手呀。”苏迪波笑着对王小米说,”你输了可别怪我啊。”苏迪波年纪比王小米小,而且刚从学校毕业,身强力壮,军事技能和体能素质经过一段时间的重点关照训练后,现在在86艇也算是姣姣者。 “小伙子,谦虚点。”王小米故作轻蔑地说。从目前而言,王小米和苏迪波无论在军事技能,还是体能素质上,俩人都差不多,而且两人都比较肯吃苦,求上进。王小米就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无论船艇指挥业务也好,还是军事技能素质也好,他都暗暗地把苏迪波作为重点人来培养。 “来,第一组先俯卧撑比赛,两队队员面对面同时开始,相互监督,队员累计做得最多的队为胜利者。”袁立大声地宣布比赛规则。 两队队员相互排好队,站好位置。有些边活动着身体,边调侃着对方,“嗨,小样,行不行,不行就认输啊。” “输?大爷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呢,到时别趴下哭鼻子啊。” 有些会偷懒一点的,对着对方拼命地眨眼睛,笑呵呵地,悄悄地对对方说:“兄弟,承让一下啊。” “准备开始。”袁立见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大声下达命令。 两队队员听令俯下身子,用手撑着上肢,浑身紧绷着,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如跑道上一台台踩着油门和刹车的赛车,疯狂的发动机发出声声的怒吼,躁动的轮胎冒出滚滚的青烟,只待指挥员的一声令下。 “开始!” 众人一听到口令,如同工作中高频率的打桩机一样,一上一下,疯狂地做着俯卧撑。 “111,112,113——”苏迪波喘着粗气,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给王小米数着数。 一口气做到一百以后,王小米感觉双手像托着千斤重的铁塔一般,他看着苏迪波脸憋得通红,但双手却仍然有力地撑着上身,腹部挺得像一块铁板,一上一下,快速地做着,渐渐地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苏迪波年轻一些,再加上最近他忙着做训练计划和方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艇员一起做体能搞训练了。 随着做的俯卧撑越来越多,王小米双手撑着上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个急剧抽拉的抽风箱,拼命把氧气灌进自己的肺里。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被海风吹c烈日晒的黝黑皮肤,慢慢变得红褐色,从皮肤下渗出细细麻麻的汗滴,慢慢汇聚从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脸上c胳膊上滚落了下来。腹部的肌肉因为绷得时间太久c用力过度变得有些痉挛起来,腰也慢慢地蹋了下去。王小米无力地看着苏迪波,不敢再把身体放下去,怕一下去,就再也撑不起来。 “呵呵。”苏迪波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他虽然也累得要命,但至少还能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地能够撑得起。 眼看王小米就要输定了。 “啊呀”一声,苏迪波撑到一半,忽然摔到地上,起不来了,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王小米身后。 王小米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苏迪波做的比他多,但毕竟他还是坚持到了最后。同时他也感激苏迪波在自己艇员面前照顾他的颜面,既分出了胜负,又不至于他太难堪。王小米正想对苏迪波投过表示感谢的目光,只听得苏迪波压着兴奋的语气,对他说:“艇长,你看,那边,美女!” “你个小色鬼,看到个女人就流口水。”王小米轻声训斥着,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本来还想着苏迪波是为了照顾他的颜面而故意撑不下去的,原来是看到了美女才弄得如此的狼狈不堪。现在的他两只手无力地瘫着,脸贴着草地,动不也想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番,再漂亮的美女现在在他面前,他都提不起劲来。 “真的好漂亮啊。”86艇好多的艇员跟王小米一样的姿势,软蹋蹋地趴着,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头却是直直地挺着,就像发现猎物的眼镜蛇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不小心走进他们视线的女孩。 “真的假的?”王小米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一些力气,见他的兄弟们看得这么入神,好奇心陡增,真的有那么漂亮吗?还是太久没见过异性,一下子见到女孩感觉不适应了?想到这里,王小米暗自笑了笑,都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楞头青啊,是个女孩就看个没完没了。他正想抬起头,喝斥他们这么盯着别人看不礼貌,眼光一瞥,余光扫到了那女孩的身影,感觉好熟悉啊。 只见那女孩的脚蹬着一双时尚的灰色运动鞋,下身穿着一条瘦腿蓝色的牛仔七分裤,上身穿着一身白色的t恤衫,t恤衫下摆随意地打成一个小结,故意露着白白细细的小蛮腰,细细长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亮晶晶的小挂件,更加衬托着她的白皙细嫩的皮肤。她双手插在牛仔裤里,一边休闲着操场上踱着步,一边好奇地看着操场上训练的海警战士。微风拂起,乱了一头干练的短头发,她轻轻地抬起手理着额头那络被风吹起的柔发,像极了电视上演的那种清纯可爱的邻家女孩。 王小米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马缓文吗?他赶紧别过头来,本来就因剧烈运动的脸更加红c更加烫了。他眼角瞥了一下86艇的艇员们,暗自庆幸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这,不然让他们看到他的脸这么红,多尴尬多害臊啊。她怎么突然出现在他们单位里?她来这里做什么啊?这么多年,她还好吗?一百多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像火花般地不停闪现。他真想冲上前去,跟她相见,跟她聊聊这么多年来,在哪上的学?在哪上的班?工作开不开心? 可他又不敢就这么跑上去,跟她这样冒冒失地打招呼。上次在吴记粥铺也是偶然看到了她,同样也是因为各种顾虑,他没有和她打招呼。今天又在自己的单位,这里又有这么多自己的部下,如果她想不起他了,或者故意认不出他,他这样上去打招呼,多难为情啊。如果这样的话,那真的是可以在单位里讲好几年的大笑话了,金口铄石,人言可畏啊。 唉,不管她了,还是当作不认识为妙吧。王小米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还是依依不舍,毕竟这个女孩一直深深地藏在他心底最柔软最薄弱的地方,随着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所有有关他和她的甜蜜回忆,她的喜c她的笑,她的悲c她的怒,又一次又一次地涌上他的心头,使他心里如同翻了醋罐c掀了糖壶c吞了黄莲c倒了辣椒c覆了盐袋,五味杂陈,全然不是滋味。 王小米怅然若失,怔怔地躺在地上发楞。 三 “你们这是86艇吗?”一声清脆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女孩声音在王小米耳边响起。这声音在王小米的梦中曾几百次c几千次的出现,是那样的动听c那样的温暖。 “是的,请问您找哪位?”还没等王小米反应过来,苏迪波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抢着回答说。 “哦,请问你们艇长在不在?”马媛文王小米一听马媛文在打听自己,心猛地一跳,血液刹那间直奔脑门,觉得一阵眩晕,身体差点条件反射跳了起来。 真没想到,她还能记得我,真的记得我。王小米在心中大声的呐喊,在欢呼,在歌唱。如果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连翻好几个跟斗,然后跟全世界宣布,她,曾经朝思梦想的马媛文,到现在还记得他。 “艇长,她找你哩。”苏迪波疑惑地看着王小米,心想这美女怎么跟我们五大三粗的艇长认识的? 马媛文顺着苏迪波的眼神,看着这地上趴着的黑不溜秋的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军人,身影似乎是那么的熟悉,想起她和王小米在一起的短暂时间,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欢乐,那么的充实,那么的轻松。她第一次见到王小米时,那拘谨c憨态可掬的样子,惹得她忍俊不禁。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公交车站里,当她看着给她挡着风雨的王小米,递给她不慎丢失的钱包,她第一次感觉心里好温暖c好温馨c好幸福,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少女娇羞感从她的心底不断地涌现上来,羞得她恨不得当场扒个地洞钻进去,像个小浣熊一样躲起来。在那个办公室里,当她发现王小米偷偷盯着她看的时候,一只该死的青春小鹿在她心里活蹦乱跳,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熊熊燃烧,把氧气都消耗光了,憋得她都透不过气来。 然而她和他又感觉那么的陌生。自从电台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她给他写过好几封信,默默地将思念之情揉进信中的一字一句,反复确认收信地址和收信人,悠悠地投进邮箱,怀着少女对爱情的憧憬,满怀期待地他的回信。然而一次次满满的期望,都变成了一把把伤心的利刃,一次次地刺破她美丽的向往,迎来的都是毫无结果的等待。 那时,她在心里骂他的绝情,恨他的冷漠。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这些年很多事很多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已逐渐淡忘或者放下。学习c高考c工作,在大学时也和别人一样的恋爱,一样的分手,累过c苦过c欢乐过c开心过,但每逢夜深人静,看着摆放在床头的那个他送的音乐盒,却在记忆中越陷越深,仿佛从未离开过—— 王小米从地上慢慢地上爬了起来,见马媛文紧咬着嘴唇,双手绞在一起,怔怔地看着他,脸胀得通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尴尬,“是你啊,好久不见啦。” 王小米一句“好久不见”,马媛文眼眶中立即噙满了泪水,魂牵梦绕的那个他,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想过到他的单位来找他,当面质问他为何一直不回她的信,可毕竟因为女孩内在的矜持,使她始终也无法提起那个勇气,撕不下那层薄薄的脸面。 王小米见马媛文白白嫩嫩的小脸一下子胀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隐隐若现,饱含泪水,在眼眶里直直打转,贝齿紧咬嘴唇,一动不动,仿佛是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平静,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想拉马媛文到别处人少的地方,却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自己部下面前拉马媛文的手,急得直抓脑挠耳,如热窝上的蚂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回头看看,想向86艇那帮弟兄们寻求帮助,却没想到苏迪波见情形不对,老早就招呼身边的那帮兄弟偷偷溜了,留下王小米和马媛文,省得当老大的电灯泡。 “你别,别这样——”王小米有些语无伦次,从来没见过这样尴尬的场面,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小米从来没有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再加上老实本份,这样的情形他又如何应付得来? “你还是这样子,连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吗?”马媛文见王小米手足无措,“哇”一声哭了出来,长时间以来的委屈和不快,犹如决了堤的洪水,终于发泄了出来。 “你别啊,别哭啊——”一听到马媛文哭了出来,王小米更加紧张,手忙脚乱,如坐针毡,伸手想把马媛文抱在怀里,可是又不敢做这样亲昵的动作,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可那些词语在脑海里搜了老半天,楞是搜刮不出一句来,平时利索伶俐的嘴巴,现在却结结巴巴地,蹦不出一个字来。此情此景,恐怕用“黔驴技穷”这个词来形容王小米是最恰当不过了。 看到王小米上窜下跳的窘迫c坐立不安的表情c手足无措的样子,马媛文忽然觉得王小米老实得真是可爱,心里深深埋藏的那份怨恨和痛楚,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忽地笑出声来,嗔怪着道:“真是一个傻瓜!” 王小米见马媛文一下哭得莺莺燕燕c悲悲切切,梨花一枝春带雨,一下却又笑成了翠翠红红,欢欢喜喜,白溪边尚浣纱,心想这女孩心思真的是难以捉摸啊。 “你怎么到我单位里来了?”王小米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一阵风吹来,稍微感觉有些凉意。刚才做体能时冒出的汗水,湿透了迷彩服,穿在身上,再加上海边潮湿的空气,感觉粘粘乎乎的,特别不舒服。 “你说呢。”马媛文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脸上现出俏皮的笑意,那两道浅浅的泪痕尤留在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啊。” “真的吗?不可能吧。”王小米一脸疑惑,半信半疑地说。他哪里知道马媛文现在在哪上班,干什么工作? “你先说说,以前我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回?”马媛文还想着王小米空负自己的一往情深,想问个结果出来。这似乎就是女孩子的通病,用情至深,则问之至切,明知心里早已过了这个槛,却要过过嘴巴的瘾。倘若这个时候,男孩一有疏忽,答得不尽她意,恐有“血光之灾”。 “这——”王小米大窘。是跟她解释这是部队的规定好呢,还是因为考虑她的学业好呢,似乎这两条理由,在此时此刻,在马媛文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虽然当初自己的确就是这么考虑,但现在一回想,当时正面临竞选班长压力,不想破坏在指导员心中的形象,才硬生生地把这断朦朦胧胧的感情掐死在萌芽状态,难道这里面真没有自己一点点的私心吗? 马媛文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自己满意的答案。当时,他对她的那份情意,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从心底也喜欢这个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兢兢业业的年青军人。然而一下子,就杳无音讯,她做梦都想找出这个纠缠她多年的答案来。 “马老师,马老师——”支队宣传科李干事大声向马媛文打着招呼,和86艇教导员单大雄一起疾步走来。 “你是老师?”王小米听见李干事的喊声,楞楞地看着马媛文。一个老师,到我们支队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呢。”马媛文不理他,朝着李干事招了招手。 “刚才我们找了你好久,一路打听过来,听说你在这,我们就过来了。”李干事微微喘着气,向马媛文介绍说:“这是我们支队先进单位86艇的教导员单大雄。” “你好。”马媛文礼节性跟单大雄打了个招呼。 “你们认识?”李干事看了看站在马媛文旁边的王小米,疑惑地问。 “不认识。”马媛文瞥了王小米一眼,噘起小嘴,把头撇向一边去,“浅笑盈盈酒窝俏,美目顾盼眼波俏”,极尽少女活泼可爱之情,古灵精怪之意。 李干事毕竟也是个年青小伙子,不谙男女情感之事,并没有感觉到王小米和马媛文之间有什么故事,接着向马媛文介绍说:“哦,马老师,那我向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才向你介绍的我们单位最优秀c最有前途的王小米艇长。” “是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艇长?”马媛文似笑非笑地盯着王小米,故意装作不认识,“你好,王艇长。我是h市人民社记者马媛文。”她伸出细润光滑的纤纤玉手,准备跟王小米握手。 “嘿嘿。”王小米无奈地苦笑着,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把刚才留手上的灰尘擦干净,轻轻地握了一下马媛文的小手。马媛文的小手指如葱根,柔若无骨,细腻而又光滑,有如温玉,又似润珠。王小米感觉她的温暖c她的情意通过这只手缓缓地注入他的心间,刹那间,一股幸福感c温馨感迅速充满他的心田,与他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思念c欲望之情缓缓汇合,慢慢燃起了熊熊烈焰,烧得他全身如同在烤炉一般,手上c脸上c身上冒出了阵阵热气。王小米惊慌失措地抽回了手,脸红耳赤,“咳咳”两声,假装咳嗽,用手掩住自己嘴巴,掩饰自己内心的激情澎湃。 “李干事,时间不早了,赶紧把马老师请到我们艇上去看看吧。”在一边的单大雄像是看出了端倪,见王小米的窘样,料定他俩之间必有故事发生,便找了个借口,替王小米解围。 “哦,对,对。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看一下艇上的生活情况,对你的采访会有很大的帮助。”李干事接过单大雄的话,对马媛文焦急地说。 “嗯,那好吧。”马媛文对着王小米笑着说:“王艇长,有劳你,麻烦前面带个路呗。” “走,跟着我吧。”单大雄没等王小米回答,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抢着说。 一路上,单大雄向马媛文详细介绍了86艇自组建以来获得了各种荣誉c所担负的职责和任务c最近开展的工作。马媛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对着单大雄,录下了他所介绍的详细内容,还时不时地提出她所关心或者不了解的情况,完全忽略了跟在身后的王小米,一下子就进入了专业的记者工作状态。 “看,这就是我们的艇。”一行四人站在码头上,单大雄指停泊在码头上的86艇。“具体的船艇业务情况,我想我们艇长比我更清楚。艇长,要不你来介绍一下我们艇的业务情况?”单大雄转过头来,询问默默跟在身后的王小米。 一路上,王小米还在想着马媛文刚才问他而他又没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忽地听见单大雄在问他,倒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啊,我介绍什么?” “我们艇的业务情况啊?这个不是一直都是由你介绍的吗?”单大雄惊讶地问道。 “哦,刚才没听清呢。”王小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跟我来吧,我带你参观下我们艇。”王小米对马媛文说。 王小米正想上前跨一步,带着他们上艇。 “嗯,这个先不急。”马媛文却站着没动,把录音笔摁了暂停键,放到口袋里,对李干事说:“李干事,今天我就先到这了,呆会我还有事情,下次我过来的时候再联系你呢。” “好的啊,现在本来就是下班休息时间,还累得马老师车马劳顿,加班加点工作。”李干事不胜感激地对马媛文说,“我们单位随时欢迎马老师大驾光临。” “走,我送你。”李干事对马媛文说。 “哎,你不是还要看我的台帐吗?”单大雄毕竟是过来人,早就看出一些端倪,见李干事不解风情,赶紧向他使眼色。 “我要看你台帐吗?”李干事疑惑地问单大雄。 “你不是刚刚说的呀。”单大雄一把拉过糊涂的李干事,“我们艇长现在有空,让他送送马老师吧。” 马媛文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李干事这才明白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笑呵呵地说:“对,对,我想起来了,王艇长,麻烦你送一下吧,车子我已经派好了,在单位大门口等着。” 王小米恶狠狠地朝单大雄瞪了一眼,单大雄狡黠地笑着,拉李干事跑开了。 码头上就剩下王小米和马媛文两个人了。 马媛文用手捋了捋额头边的短发,眼睛看着远处的落日和晚霞。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艳丽的晚霞,像是打翻了的颜料,洒在天边,烘托着鲜红的夕阳。而落日却像喝醉了酒,投入了水中,晃啊晃的,把蓝色的海洋,都染成了耀眼的红色。 正值晚上休息时间,不断有海警战士从王小米和马媛文身边走过。他们走过的时候一边向王小米打招呼,一边用惊奇的眼光看着王小米和马媛文,仿佛看着动物园的两头大猩猩。 “咳咳”,王小米干咳了两声,觉得两人站在码头上,轻声地对马媛文说:“马——马老师,那我们走吧。”叫马媛文老师,王小米觉得很不适应。虽然以前他也这么叫过她。 马媛文却没有回答他,依旧看着远方,怔怔地入神,脸上现出一丝丝的忧愁。 “马老师?!”王小米又接着叫唤了一声。 “嗯?”马媛文终于回过神,轻声说嗫嚅着:“往前走吧。”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王小米听? 一路上,俩人低着头,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谁也没说话。 “你回吧。”马媛文远远地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子,终于开口说了。 “还有几步路,我再陪你走一程?”王小米看车子还是挺远的,征询着马媛文的意见。 “不用了。”马媛文冷冷地说,与刚才相遇时的表情判若两人。 “我还是再送你一程吧,不然门岗那边还得再登记。” 马媛文不说话了,径直往前走,一下子把王小米甩得有一段距离,就像她身后没有人一样,自顾地走着。 这又怎么回事?王小米心想,怎么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变脸了?难道是因为刚才没回答她问题,现在生气了吗?还是女孩子都这样的脾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呃,文文?”王小米叫了马媛文的小名,快步追了上去,与马媛文并排走着。 “请叫我马老师。”马媛文丝毫不领他的情,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王小米一楞。这个称呼好久没叫了,这也是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马媛文主动提出来的。那时,她说,他叫她文文,她叫他小当兵的,相互之间叫着小名,有亲切感。 “马老师,刚才你问的问题,我的确——”王小米无奈,只有硬着头皮接着说。 “不用解释了。”马媛文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烦躁地说道。 “好了,你回吧,我上车了。”马媛文走到了车子旁边,拉开了车门,却并没有上车。 “嗯,好吧。”王小米站着不动,他实在搞不懂,这女孩怎么忽阴忽晴,变化来得如此的快? “你回吧。”马媛文催促着王小米。 王小米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走进了单位营区。 马媛文见王小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远处的角落里,眼眶忽然湿润了。 唉,一切都来得那么晚。小米,我们只能有缘无份,恐怕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吧。马媛文一咬牙,一跺脚,一转身,上了车,默默地坐着,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c莫c莫”,长叹一声,任凭泪水“哗哗”往下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呢? 第十二章 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呢? 一 这天,阳光明媚,海警码头上,86艇正紧张地进行全艇性的部署操演训练。 “天文时间,动动三动。”王小米在驾驶室里,拿着扩音器,大声下达着命令。 “报告艇长,雷达发现目标——”雷达兵紧接着王小米报告。 “好,抓住目标,测算敌船航速c航向。” “是。” “拉响战斗警报。” 随着警报声的响起,全艇人员迅即动了起来,主要操作手迅速上岗,艇员跑步的脚步声c交接岗的报告声,此起彼伏,既显得作风紧张,又忙而不乱。 “注意行进间要有敌情观念!” “速度要快!不要乱!” “枪帆班注意枪口的方向!” —— 王小米认真检查着艇员训练的动作,不时地纠正着他们的小错误。全艇性的操演就是为了训练全艇部门和艇首长之间c部门之间c艇员之间的协同动作,训练对象涵盖了艇上所有的专业和人员,训练内容包含了执勤任务的一整套流程,反映的是一艘船艇的战斗力水平,也集中体现了艇指挥员的指挥水平和应急能力。王小米对这一整套的操演,已经指挥着86艇,不知训练了多少遍。部队人员流动性大,每年一批老兵退伍,新兵补进,因此每年都得花大量的时间,来进行重复同样的训练。这就是部队里经常所说,“炒冷饭c炒热饭,烂的烂c生的生,新兵忙到死c老兵闲得慌”。 王小米老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新老兵一起训练,显得效率低下,效果又差,艇员积极性又提高不上来。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针对新老兵结合训练大纲,分别安排不同的训练内容,又把训练内容结合训练成绩标注不同的积分,以积分来评定个人军事成绩的优劣,避免吃大锅饭锅粥。到协同训练的时候,又把部门训练成绩积分化,以此调动部门训练负责人的训练积极性,达到在最短的时间出最大的效果,单位训练效益最优化。 训练了一会,王小米把艇员集合在前甲板,点评了存在的问题,下步训练过程中需要重点注意的方向,便让艇员休息一会,准备下次训练。 王小米刚回到自己舱室,拿起水杯还没喝两口,教导员单大雄手里拿着个相机,走了进来。 “这么快训练就结束了?”单大雄人还没到,声音就到了,乐呵呵地说。手里的相机是单位刚配发的单反,专门用于单位的宣传照片拍摄。前一阵子,艇上的政工干部向上级反应情况说,艇上的照相机和摄像机由于工作环境潮湿的缘故,故障频发,已经保障不了正常的摄像c照相的要求。于是上级特意给所有基层单位,配发了新的单反机和摄像机,外加一个防潮箱。 “看看?这个相机怎么用的?”单大雄把弄着相机,问王小米。这个相机,可比他自己的那台卡片机要高级多了,他研究了半天还没弄明白。 单大雄准备拍几张86艇训练的照片,这也是马媛文要求。本来说好她过来拍,但自从上次回去以后,一直说忙,最终也没来,只是要求单大雄把一些相关内容的照片提供给她,她挑着用。 “这个我怎么会用啊?”王小米呼呼地喝了两口水,对单大雄手上的家伙还真不感兴趣。 “唉,得了,呆会还是叫李干事自己来拍吧,拍照的技术还是他行。”单大雄垂丧着头,埋怨着说:“上级配这么高级的玩意,也不组织培训一下,叫别人怎么干活啊。” “嗨,得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配给你这么好的相机,你还不好好自己研究。”王小米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他向上级申请的保养器材c训练器材到现在还没核拨下来,只能抠抠索索地将就用着。 “对了,上次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单大雄一屁股坐王小米面前的办公桌上,呵呵地笑着说。 “哪个女孩?”王小米脸一红,他想起了那天马媛文走的神态,不由得心情低落起来。 “哟,还跟我装?”单大雄一脸坏笑,提醒着王小米说:“就那天叫什么马什么老师的?” “就普通朋友呗。”虽然以前感情比较好,但沧海桑田,过去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就算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到从前那无话不谈c无话不说c亲密无间的状态呢。 “真的?”单大雄挑了挑左边的眉毛,不无可惜地说:“这么靓的女孩,你不动心吗?若不是早已女朋友,我就动手追啦。” “就你能耐。”王小米对单大雄翻了翻白眼,心里苦闷,“走了走了,我要训练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推着单大雄。 “嘿嘿,生气了?”单大雄笑嘻嘻地说:“说真的,这么靓的女孩,有机会就上啊。嘿嘿。” 二 走到舱室外,一阵热浪袭来,身着迷彩服的王小米顿觉闷热。这鬼天气,一大早就这么热,叫人怎么训练。王小米喃喃地说。 王小米正兀自心烦心躁,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大队长赵继海的,赶紧按了通话键。原来赵继海叫他到大队长办公室,沟通点事情。他听见赵继海语气挺急的,挂了电话,把苏迪波叫了过来,安排好艇上的训练事宜,便急急忙忙地跑到大队部去。 王小米推开赵继海办公室的门,见赵继海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个手机,双眉紧蹙,出神地看着窗外,脸上写满了疲惫。赵继海年纪不大,今年也就四十不到,但长年累月的海风吹烈日晒,再加上单位各种工作压力日益增大,两鬓华发早生,额头上爬满了深深的抬头纹,鱼尾纹也不失时机布满了眼角,“国”字型的脸散发着浓郁的经历世间沧桑而沉淀出的味道。 “大队长,我来了。”王小米走上前一步,对赵继海说。 “嗯,你来了?坐。”赵继海把头转了过来,招呼着王小米坐在他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 “上次那件事情有点麻烦了。”赵继海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小米一听,知道赵继海说的是上次那起非法运输油品案件。 “就是找线人的事情,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已联系不上阿波。”赵继海双手用力地抚摸着自己满是胡子渣的脸,“可能他们已经开始警觉,有所动作了。” 阿波本来一直是薛船长在联系,但自从薛船长暴露了身份,被他们暴打了一顿之后,赵继海一直在想办法找人代替薛船长,联系阿波,套取信息。但现在恐怕阿波这条线,似乎已经断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哪有人胆子那么大,已经被我们咬上的人怎么会一而再c再而三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呢。”赵继海摇了摇头,哭笑着说。 “那现在怎么办?”王小米一听这消息,也挺沮丧的。本来这案子一直是他在办理,情报线人也一直是他在经营,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非法运输油品案,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案子办得妥妥的。却没料到这里面如此复杂,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对方牵着鼻子团团转。心里一肚子火,却没地方发泄。 “妈的,真他娘的憋屈。”王小米想起那天薛船长被揍得像猪头一样的惨状,恨得牙直痒痒,握成拳头狠命地砸在桌子上。 “你能联系得上那两个人吗?”赵继海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王小米。 “你是说金丝眼镜和胖子?”王小米一听,立即反应了过来。其实他也考虑过这个事情,想从他们两人身上下手,但这两人就见过一次面,大家都是知根知底,要想自己从他们两人身上套取情报信息,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更何况当初他们见面,中间牵线搭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以来的好朋友c好兄弟唐云。而他最不愿意也最不想看到唐云跟这件事情有任何的瓜葛,至少他是不愿意亲手把他送入火坑或者是亲眼发现他与这个事情沾上任何的关系。 “怎么样?能不能行?我可以保证,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件事情。”赵继海信誓旦旦地说。 王小米脸上阴晴飘忽不定,露出了一丝难色。 赵继海见王小米半天没说话,知他有难言之隐,不然以他的脾气老早就拍着胸脯应下了,便不再逼他,和言悦色地宽慰王小米说:“小米,如果有难处,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不必非得在两人身上死磕。” “大队长,其实也没什么。”王小米感激地看了一下赵继海,“还是我来试试看吧。”王小米终于答应了下来,虽然心里隐隐作痛,于心不忍,但终究是道义战胜了个人感情,理智战胜了私心杂念。一旦应承下来,他和唐云,不管唐云跟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可能再也不会有 “兄弟既具,和乐且孺”的感情了。 三 王小米从赵继海办公室出来,一心想着怎么跟唐云沟通,怎么通过唐云,接触到金丝眼镜和胖子,进而获取那帮人犯罪信息。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更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营区道路两边的冬青树在阳光的炙烤下,无力地卷耷着叶子,知了躲在槐树的树荫里,仍不时叫着“热啊热啊”。王小米顶着烈日,额头c身上渐渐地冒出汗来,没走几步,迷彩服后背竟然浸湿了一小片。“这鬼天气,竟然如此的热,还让不让活了。”王小米心情烦躁,喃喃地自言自语,狠狠地踢了路边上的一块小石子。那一块小石子挨了王小米一脚,“咻”地从地上飞起来,钻进不远处的冬青树丛里,不见了。 “铃铃——”王小米裤兜里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个点又是谁打电话来?”王小米摸出了手机,一看,原来是吴菁菁。 “喂,我说你这个人,上次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落实啊。”王小米刚接通手机,还没把手机放在耳边呢,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吴菁菁的大嗓门。 “什么事情?”王小米放慢了脚步,在脑中极力搜索着与吴菁菁有关的记忆碎片,但却完全记不起吴菁菁所说的事情,一脸懵逼状。 “你真忘记啦,亏我还每天念想着。哼,真是讨厌。”吴菁菁在电话那头撒起了娇,语气带着一丝丝地恼怒,“你想不起来就算啦,算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呃,真对不起啦,这两天单位实在是太忙了。好妹妹,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王小米一声“好妹妹”,让吴菁菁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自王小米认识吴菁菁以来,打心眼喜欢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妹妹一样看待。孰不知,这个昔日的小女孩早已长大成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唉,你上次不是要带我去吃大餐的吗?怎么舍不得花钱,故意装傻了,是不?”吴菁菁提醒着王小米。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啊。”王小米竖起小指,挠了挠自己的眉毛,终于想起来了。上次跟唐云喝完酒,到吴记粥铺喝了点粥,刚好吴菁菁也在,于是应承她有时间带她吃大餐。 听吴菁菁一提到这个事情,王小米马上联想到唐云。唐云跟王小米在一起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谈到,吴菁菁是怎么样的好,怎么样的漂亮,言语之中,似乎对吴菁菁挺有那个意思的。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唐云也约出来,好好地谈谈他手头的这个事?或许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会更容易接受一下。 王小米打定主意,便对着手机那头的吴菁菁,笑呵呵地说:“呵呵,真对不住啦,哥哥我前两天实在有点忙,把这事给忙忘了。好妹妹,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不值班,那就定今天晚上请你吃大餐如何?” “今天晚上吗?”吴菁菁一听,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叫着,“好,那就定今天晚上,你可不许言而无信啊。” “到时我把唐云也叫上,我们一起啊。” “唐云也来吗?”吴菁菁迟疑了一下,略微有些失望。 “对啊,上次我们不是一起答应的啊。” “那好吧。”吴菁菁毕竟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唐云也是跟她玩得最好的朋友,一下子就开心起来,“那地点要我来定,我要吃一个很大很大的餐,呵呵。” 四 晚上6点,王小米准时出现在王品台塑牛排的门口。 这就是那个小妮子嘴中所说的那家西餐厅啊,看上去还真不赖。这家牛排店位于一栋高耸入云的商务大厦的二楼,大大的“王品台塑牛排”几个字挂在贴着大理石的墙面上,白色的霓虹灯散发着悠悠的光线,看上去尤其干净c整洁。 这餐厅应该会不会很贵?因为有单位的规定,除非应酬,王小米很少到外面的餐厅吃饭,尤其像这种西餐厅,几乎就没有进去消费过,只是从门口的图片广告得知,这是吃牛排的地方,哪知道牛排好不好吃,消费贵不贵。 王小米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唐云便从大街的对面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老远就跟王小米热情地打招呼。 “哟,今天打扮这么时尚啊。”王小米待唐云走到跟前,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今天唐云穿着可还真不一般,全身清一色的“b一ss”,脚蹬一双“gui”凉皮鞋,尽显成功男士风范。 “那是,咱好歹也算是时尚弄潮儿,有车c有房c有事业。”听到王小米的赞誉之词,唐云对自己的今天打扮非常满意,伸手捋了捋自己刚抹过发胶的头发。王小米一眼瞧见唐云的那双手,因经常接触浸泡机油的原因,显得有些油乎乎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黑的残渣,便皱了皱眉毛,说:“呀,刚从店里来吗?怎么手也没洗干净?” “手吗?”唐云摊开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洗不掉了。哪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国家干部啊,嘿嘿。” “养尊处优?你就莫笑话我了,天天忙得喘不过气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王小米叹了一口气,心中又想起了金丝眼镜和胖子的事情。要不要趁着吴菁菁没来,他心情也好,先聊一聊这事? 王小米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唐云。唐云红光满面,一脸兴奋,左看右看地检查着身上衣服,小心地掸了掸粘在衣服上的细小灰尘。 “别看啦,我跟你说个正经事呢。”王小米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准备还是先探探唐云的底细,上次见他跟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自己还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到他们这个非法集团,如果参与了,又到了什么程度。这些都得需要了解清楚,万一他跟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如果冒冒然地透底问,那岂不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吗? “上次跟我们一起吃过饭的金丝眼镜,你还记得吗?” “哪个金丝眼镜?”唐云见王小米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事情,也直起了腰,随手拿出了烟,从中抽了一支,递给王小米。 “就是我喝多的那次,一块吃饭的。”王小米提醒着唐云。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上次你出海回来,我带你去吃的那次啊。”唐云一拍自己的脑袋,“瞧瞧我这记性,难怪连几块钱都算不清楚了。怎么了?” “你跟他们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唐云一脸疑惑地说,“我跟他们生意上有些往来,他们也挺照顾我的,我都管他们叫大哥。” “是什么生意?”王小米一听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油品生意上?那可还真不妙。 “哦,就是他们公司里有好几艘船,偶尔机器坏了,或者是配件没了,都是指定我这里给他们维修或者提供的。” “是吗?真的就是这些吗?”王小米长吁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慢慢舒缓了下来,听唐云的语气,似乎还没掺合到他们里面去。这样一来,那可就好办多了,自己心里也会舒服许多。唉,还真替唐云捏了一把汗。或许他们和唐云合作,是因为唐云的技术的确比别人好吧。 “那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当然能啦。”唐云纳了闷,今天王小米怎么了,老是提到王哥c李哥呢。 “你不是经常到他们船上去修机器吗?他们是哪种船?有船号吗?”王小米急切想了解这些,便一连串地向唐云抛出了他心中的问题。 “你问这些干吗,到底有什么事啊?”唐云有些不耐烦地说。 “没事,没事。”王小米讪讪地笑着,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想好唐云不答应怎么办,或者答应了,下一步又该怎么办。他已经觉得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的了,至少已经弄清楚唐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疯狂的海上斗殴事件 第十三章 疯狂的海上斗殴事件 一 商务大厦边一栋两层高的房子里,欢快激情的摇滚声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泄了出来,刺激着王小米的每一根神经,燃烧着王小米的每一个细胞,还没喝酒呢,怎么突然之间一股想唱歌跳舞的冲动? “嗨,你们怎么来这么早?”一声轻脆的声音从王小米身后传来,打断了王小米原本就乱糟糟的思绪。 “终于来了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表。”王小米一转身,皱了皱眉,抬起手腕,敲了敲手上的表盖,对着姗姗来迟的吴菁菁说。 “呵呵,人家堵车嘛。”吴菁菁皱了皱小巧玲珑的鼻子,忽地舒展开来,露出了细密雪白的一排牙齿,呵呵笑着。 “就是嘛,人家是因为堵车才来晚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在一边的唐云连忙替吴菁菁辩解。他见吴菁菁的青春笑容,在嫩白光滑的脸上一圈圈地荡漾开来,魂儿老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舍得王小米责怪她。 “哟,今天你们俩枪口这么一致对外啊。”王小米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唐云和吴菁菁。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吴菁菁小脸一红,啐了一口唾沫,“赶紧进里面说话吧,站门口不腰疼啊。”边说边往餐厅里面走。 “看什么呢,走啦。”王小米催促着看着吴菁菁背影入神的唐云。 门口戴白手套的服务生见有客人上门,礼貌地行了个礼,把整洁透明的玻璃大门拉开,让吴菁菁三人一行进到餐厅里。餐厅里播放着浓烈民族韵味的《y heart ill g一 一n》歌曲,优美的歌声悠扬婉转c纯洁好听,像一颗颗纯净的水珠,欢快地洒落在心里,宛如一个个活泼轻盈的精灵,跳着轻快的舞蹈,洗涤着人们的心灵。这是一首席琳迪翁演唱的电影主题曲,而这部电影也正是人们所熟知的《泰坦尼克号》。王小米前两天值班的时候抽空重温这一部在青少年时倍受感染的电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首歌。而这餐厅,又恰巧放了这首歌,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个餐厅。 王小米跟着服务生,正欣赏着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餐厅,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了他的眼帘。 她依窗而坐,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带着长长的假睫毛,涂着蜜色的唇膏的小嘴微微嘟起,显得更加的精致,更加的雍容。她面对着他,正低着头,优雅地拿着刀叉,小心地切着面前的牛排。她的对面,坐着穿着理着板寸的年青人,温柔体贴地不时用刀叉起放一边的沙拉水果,送到她的嘴边。她泼浪鼓似地,摇了摇头,继续切着盘中的牛排。 “你们有预定过吗?”服务生礼貌地问,把做梦一般的王小米拉回了现实世界。 “没有呢。”王小米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上这样高级的西餐厅,哪里知道餐厅生意这么火爆。 “哦,那对不起,先生。”服务生依旧礼貌地婉拒王小米他们,“今天餐厅人比较多,可能需要等很久,要不请你们在餐厅外面等候。” “瞎说。你看这里这么空,哪里来的人多?”脾气暴躁的唐云看了看餐厅为数不多的客人,嚷嚷着就要硬闯。 “先生,是这样的。这些都是别人已经预定好了,还是请你们到餐厅外面稍等。”服务生不愠不火地说。 “真是这样吗?”吴菁菁睁大着眼睛,羡慕地看着里面就餐的客人,打心眼不愿相信服务生的话。她也是头一回来到这种高级的西餐厅,原来以为这种餐厅消费高,不会有太多人来光顾,没想到却座无虚席。 “哟嗬,开个餐厅这么牛逼啊,开门还不让人进来吃饭了?”唐云大声叫嚷着,撸起了袖子,就打算往里闯,这些粗鲁的动作与他身上那身名贵的行头似乎不太相配。 “对不起,先生,这些真的是客人提前预定好了的,请不要难为我们。”服务生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着,眼神中却充满着不屑。 唐云和服务生大声的叫嚷,立即引起了在餐厅里用餐客人的注意。她也不例外,抬起头,一眼瞥见在门口的王小米,楞了一下,眼神中闪现着疑问,脸庞上浮现出一丝丝的惊慌,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跟她一起用餐的年青人,终于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慢慢地低下了头。 “哎,唐云,算了算了,我们下回再来呗。”王小米本想看看坐在她对面的人,可眼见唐云就快要动起手来,赶紧拉住他。在这么高雅的餐厅里,动起手c打起架,多丢人啊。 唐云还想往里头冲。王小米连忙向旁边的吴菁菁使了个眼色,让她也过来帮忙劝劝唐云。 “唐哥,算了,算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吴菁菁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抓住唐云的手,拼命往外拉。 唐云被王小米和吴菁菁俩人一手一个,拖到了餐厅门口,嘴里兀自还不停咒骂着。 “谁稀罕在这里吃,呸。”吴菁菁嘴上虽忿忿不平地说,眼神却透过餐厅透明的大门玻璃,久久地收不回留恋的目光。 王小米也有点遗憾,这也是他第一次到这种高级的地方,体验一把高贵典雅的西餐厅,王小米也挺喜欢那环境c氛围c格局,只可惜的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结果让人大跌眼镜,三人狼狈不堪地被别人扫地出门。 “菁菁,别看了,这种地方不适合咱们,走吧。”唐云见吴菁菁恋恋不舍,刚才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劝慰着说。 “走吧,向阳美食一条街。”吴菁菁看了一会,忽然转过身,小手一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唐云赶紧拉了王小米,快步跟上吴菁菁的脚步。 二 三人搭乘出租车来到向阳美食一条街。美食一条街是一条典型的政府组织开发的商业街,依傍着一条细细长长c九曲一弯的小河而成。经过当地政府大力治理,小河的流水从昔日到处泛着白色泡沫c散发着刺鼻臭味,变成了今日绿波粼粼c微波荡漾。小河的两岸种满了江南的杨柳,一到夏天,绿树成荫,细柳霏霏,构建成一幅小桥流水c蓝天白云的诗情画意。商业街建筑气势恢宏,沿着小河两边而建,明显仿的是明清样式,清一色的灰黑色的砖瓦结构,窗棂c飞檐c房梁c石础无一不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极力营造古典c清雅的氛围,为商业街增添了几分久远的年代感。 一条长溜溜的商铺,分布着各式各样的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极具地方特色的美食,臭豆腐c羊肉串c烤鱿鱼之类的自不必说,本地特有的鱼丸c海鲜面c姜汤面等地方小吃也是应有尽有。除了这些小吃之外,还有一些如新疆c延边c湖南等地有名气的酒楼c餐厅连锁也分布其中,俨然集聚成了吃货的海洋,成了本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此时,华灯初上,商业街上帅哥美女,人来人往,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以往,如果没什么事,王小米他们也会偶尔约上几个要好的朋友,钻进一家有味道c有特色而对于他们又不是高消费的酒楼,打打牙祭,改善伙食,在推杯换盏c觥筹交错c酒酣耳热之中,兄弟c朋友之间的感情在不自觉中又更进了一层。 吴菁菁每次到这里,总是带着她的闺蜜,吃她喜欢的牛肉串c油炸鸡丁,一直要到肚皮撑到滚圆,两腿迈不开大步,才肯打道回府。 王小米一行三人选了一家环境清爽干净的衢州饭馆,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平时他们都爱吃的菜。 “本来可以吃个大餐的,唉——”吴菁菁拿起筷子,忽地又放了下来,长叹一口气,看着满桌的菜,没有什么胃口,显然是没从刚才西餐厅牛排的诱惑力中回过神来。 “明天我带你吃。”唐云马上向吴菁菁拍拍胸脯说。一路上,他还在小声咒骂着刚才的那家餐厅,咒骂着餐厅的服务员,咒骂着上餐厅就餐的客人,可现在一看吴菁菁的表情,立马又换了一副表情,马上就对着吴菁菁表态,就是上刀山c下火海,费再大的力c花再多的钱,也要带着她去好好大吃一餐。 吴菁菁拿眼角瞟了王小米一眼,见王小米看着窗外不作声,更加没了吃的食欲,把碗筷往前面一推,噘起了小嘴,忽地生起唐云的闷气来,“都怪你,都跟你说了,要到王品去吃牛排,也不知道要提前预定。” “嘿嘿,都怪我,都怪我。”唐云讪讪笑着,一边小声着陪着不是,一边给吴菁菁里的碗碟里夹着她平常最爱吃的菜,“这次由我来买单,你们俩个谁也别跟我抢啊。”说完,他用手臂捅了捅坐在他身边发着呆的王小米。 王小米怔怔地看着窗外,根本无心听唐云和吴菁菁的吵吵闹闹。街对面的商铺正在搞促销活动,一个硕大的搞笑的气球迎客桩,也就是所谓的“空中舞星”,立在大门口,随着马达的轰鸣声作出各种搞怪的姿势。门口的伙记衣着鲜艳的服装,卖力地散发着传单,与刚才西餐厅高傲的服务生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街正中间,一家卖手机的商家,搭着简易的遮阳棚,摆着一条长长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机和手机纸盒。简单粗暴的促销宣传语从大功率的移动便携式音箱里xx而出,击打着人们的耳膜,奋力抓住行人躁动的购买欲望。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有的行色匆匆,夹着腋下的公文包,从商业街对面的写字楼赶到不远处的地铁车站,准备搭乘地铁回家。有的则闲庭信步,悠悠哉哉,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拿着烤着香喷喷的肉串,大快朵颐的同时还不忘用贪婪的眼神再度搜索着街边各种美食。小孩子们嬉笑着,在一家玩具店的门口玩了一会的摇摇车,然后又跑到下一家玩具店,蹲在地上,看门口伙记摆弄着时而变成车c时而变成机器人的遥控电动玩具,回过头来央求着身后累得气喘吁吁c大汗淋漓的父母,讨要玩具。 王小米心里乱糟糟的,还在回想着西餐厅的那一幕。刚才那个她,很明显是他所认识的马媛文,她跟一个陌生的年青人在餐厅里愉快地共进晚餐,看得出来,那个年青人跟她的关系很不一般。一想到他对她做亲密的动作,王小米心里就像刀扎着一般的刺痛,头脑一阵晕眩。归隔几年,王小米本以为把她已经彻底遗忘,哪知一见面,却又点燃灵魂深处的思念火种,继而腾起熊熊火焰,照亮着他黑暗寂寞的感情道路,又像清晨一点一滴的甘甜雨露,滋润着他贫瘠荒芜的人生土壤。 然而在餐厅,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却把刚刚游向幸福彼岸的王小米又推到了痛苦的深渊。 愉快,还真是愉快。王小米一想到“愉快”这个词,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深沉的眼中闪过无奈c彷徨。 “喝点酒呗。”唐云问王小米。王小米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或许酒精会让现在的自己好过一些。 “你要来一点吗?”唐云问坐对面的吴菁菁。 “不要,不要,我不会喝酒。”吴菁菁拨弄着筷子,见王小米阴郁的表情,想了一下,悠悠地说:“还是来一点吧。” “服务员,来三瓶啤酒。”唐云大声跟不远处的伙记打着招呼。 酒很快就上来了。 唐云拿起啤酒瓶,把王小米和吴菁菁的酒杯放到自己跟前,挨个给他们俩满上,最后再把自己的满上。给自己的倒的时候,手一抖,倒得有点多,啤酒洁白的泡沫都快要沿着透明的玻璃杯流了下来。唐云连忙俯下身子,噘起厚厚的上面还带着一层毛绒绒的嘴唇,凑到酒杯边上,“哧溜”一下,把快满出来的啤酒深深地吸了一口,喉节上下一动,“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好爽。”唐云意犹未尽,盯着吴菁菁娇好的面庞,再想到刚才啤酒沿着杯壁快要溢出的情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一个词,“卑鄙下流”,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嘿嘿”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吴菁菁被唐云盯着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飞起浅浅的红晕,没好气地说。 “来,走一个。”唐云举起酒杯。 吴菁菁并没有动,见王小米端起了酒杯,便跟着端了起来,先跟王小米碰了一下,然后再跟唐云碰一下。 “叮咚”,在酒杯发出三下轻脆的玻璃碰撞声音,三人脖子一仰,一干为尽。 三 支队指挥中心,灯火通明,一排排崭新的办公电话放置在会议桌上,一幅巨大的标注着支队所属船艇c辖区范围的电子海图投影在会议桌对面的屏幕上,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值班首长——支队长雷军在会议室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听着值班干部李参谋的报告。参谋长c勤务参谋c大队值班领导赵继海等一帮人边听李参谋的报告,边在笔记本上写下重点的一些内容。 1小时前,指挥中心接到海上一艘渔船2501的报告,在渔山列岛海域,因为渔网渔具,与另一艘渔船2203发生纠纷,现在被2203船和2204船围攻,船体损毁严重,急需海警前往处置。 雷军一听李参谋的汇报,感觉事态严重,马上召集司令部参谋长c勤务参谋c大队值班领导等众人商议。 “现在情况怎么样?”雷军问李参谋,“有没有把具体位置发过来?” “刚刚取得了联系,现在2501船位置还是在渔山列岛附近,东经xxx度,北纬xxx度。2203船和2204船就在它附近。”李参谋拿着值班日志登记本,向雷军报告。 “人数有多少?” “2501船有18人,2203船和2204船,据2501船报告,总数约有五十来个人。另外,2501船已通知在附近的2502船c2503船,准备械斗了。” “又来了两条船?”雷军一听,心里“格登”一下,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双方的架势不小啊,看来他们是准备大规模械斗。 现在海上治安形势日益复杂。由于海上渔业资源枯竭,渔船c渔具等海上生产捕捞能力随着社会发展c科学技术的提高而不断地增强,再加上人们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对海产品需求也不断增加,又不断刺激着沿海渔船民更加疯狂地出海作业捕捞,“海小c鱼少c船多”的矛盾日益突出,因为渔网c渔具c捕捞桁地等问题而发生的纠纷c打架c斗殴等各类海上治安案件数量呈直线上升趋势。每年在夏季开渔以后,海警指挥中心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接到类似的报警电话,虽然海警支队会同当地政府c公安边防机关c渔政部门等有关单位,不断加大法律宣传力度,不断组织精兵强将打击“海上渔霸”c“海上黑社会”等海上违法违规行为,但在事关渔船民巨大的切身利益面前,收效甚微。 而今天报警的这起案件中,由于涉及到三条以上的船舶,人数多达五十人以上,海警参照公安机关有关文件规定,把这类案件又归类为群体xx件。一旦发生群体xx件,极容易出现较大的财产损毁c人员伤亡,后果严重,影响恶劣。 何况,按照这样形势发展下去,极有可能要发生大规模的渔船民械斗。 一听到后续还有2条船要参与到纠纷中来,列席就坐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无一不神情紧张地看着雷军。 “事发海域距我支队驻地有多少海里?”雷军沉默了一下,问道。 “把支队指挥系统打开。”李参谋对指挥中心的另一名值班干部说,“切换到指挥模式。” “报告支队长。”李参谋边操作着电脑边向雷军报告,“从我大队驻地到事发海域,共有两条航线可以选择,第一条航线75海里,途经大黄岙c马尾礁等——”随着李参谋的操作和讲解,在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红色的两条航线,一艘模拟海警艇正沿着航线,缓缓前进。 李参谋又详细说明了两条航线的优点和缺陷。 雷军听着李参谋的讲解,不断地点头,对李参谋的业务能力相当地满意。 “勤务科有什么建议?”雷军听完李参谋的讲解,问勤务参谋。 “报告支队长,此次涉及纠纷的人数和船只较多,建议如下:1c立即启动群体性预案,派出两艘海警艇前往报警海域处置,另其它船艇进入备战状态,事态恶化时及时增援。2c向渔船所属管辖政府c公安边防机关等各单位通报情况,尽量做好政策宣传c劝说劝服工作——” “嗯。”雷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年,尤其是他当支队长这两年,他不断花大力气整饬支队机关的作风养成和组织指挥能力,应急处置能力,支队机关处置紧急事件的能力和素养明显得到了提高,尤其是指挥中心建设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还记得,在他在司令部当参谋长的时候,偌大的支队,指挥中心挤在一间小小的破房间里,设备简陋c装备落后,指挥中心的参谋连最基本的海图都看不懂c最基本的处置流程都学不会,成为“养老中心”c“休闲中心”。在他心里,指挥中心相当于支队的大脑机关,神经中枢,是支队首长c机关与基层战斗单位的连接桥梁,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他不断地为指挥中心投入大量的精力c物力和财力,并选调业务骨干充实力量,逐步打造成指挥高效c反应敏捷的新一代指挥架构体系,吸引了众多兄弟单位的观摩学习。 “参谋长,那你的意见?”雷军侧了侧身,询问坐在他旁边的参谋长。雷军心里其实老早就想好了对策和方案,只不过有时候,为了锻炼自己部属,提高机关人员指挥能力,同时也为谨慎起见,他会征询其它人的意见,使得方案更加稳妥,更加具有操作性和可执行性。他想,自己尽早会有离开部队的一天,为了海警的明天,他愿意多花些时间c多花些精力,多培养一些海警未来综合性的指挥人才。 “咳咳,我补充两点。”参谋长李为清了清嗓子,把刚才听参谋介绍情况时所考虑的一些细节问题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不慌不忙地说,“1c指挥权限的问题——2c派遣船只的问题,我建议还是船艇业务熟练c指挥能力突出的83艇c84艇出海执行这次任务。” “嗯。”雷军对自己这个参谋长还是很满意的,他考虑事情周全c思路缜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指挥人才。他又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赵继海。现任的参谋长和赵继海,应该算是同一批兵,只不过一个是地方大学生入警,一个是部队土生土长的干部。他们同一年提副团,晋升的是同样的职务,再后来,一个已经到了支队常委的位置,一个还继续原地踏步,不同的是从一个大队调到另一个大队。 当初宣布命令的时候,赵继海感觉很窝囊,都是同样的辛苦地工作,可结局相差怎么这么多呢,为这个事情,他郁闷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甚至还找了借口,到新单位故意晚报到了几天。支队领导也发现了他的情绪,及时找他谈了话。后来,赵继海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干部队伍革命化c年轻化c知识化c专业化嘛,他年轻c学历高,凭什么人家就不能比自己混得好。只不过,在私底下,赵继海对李为还是有点成见,毕竟两人因为文化c做事风格的差异,工作思路还是有点对不上号。 赵继海眉毛向上挑了挑,嘴唇动了动,对参谋长的建议不置可否。屁大点事,何必兴师动众,还要全体备勤?搞得难得在家休息的船艇干部都不得安稳。 赵继海这一些神情,尽入雷军眼底。雷军对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部属,脾气c性格了如指掌,已经到了“屁股一抬,就知道他要放什么样的屁”的地步。他对赵继海和李为之间的矛盾也是洞若观火c心知肚明,他也觉得有些愧对赵继海。只不过,为了树立李为的威信和形象,他又不得不有意压着赵继海,充当他们两人之间的“润滑油”,以免造成上下不和的不良影响。 “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雷军顿了顿,看了赵继海一眼,“年轻干部也需要培养。把84艇换成86艇,让86艇担任指挥艇,老赵,你要不也辛苦一下,出去一趟?” 86艇是赵继海成长的摇篮,赵继海对其感情很深,而且现在的艇长王小米也是赵继海一手培养起来的。这样一来,雷军既照顾了参谋长李为的颜面,又激发了赵继海工作的积极性。 “行,我马上准备出发。”赵继海笑呵呵地说。他对支队长雷军心存畏敬,同时又对这样的安排甚感满意。 “参谋长,就按刚才的会议决定执行吧。”雷军推开了椅子,准备全权交给李为指挥。 “是,支队长。”李为神情坚定c声音洪亮地回答。 四 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慢慢地暗淡了下来。远方的海岛山峰最高处,顶着半轮明亮的月亮,像一盏罩着薄薄透明灯罩的落地灯,散发着悠悠的灯光。海面上,灯火阑珊,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是顶着斑斑点点c红红绿绿的航行灯沿着港口缓慢航行,或是灯火通明,停泊在锚地里休息。 王小米坐在驾驶室里,指挥着86艇正在急速地往事发海域航行。 赵继海坐在他身后的一把椅子上,抽着烟,喝着茶,悠闲地看着驾驶舱外。 “你喝过酒了?”赵继海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王小米。 “鼻子真灵。”王小米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根本闻不到酒味嘛。 刚才王小米和唐云c吴菁菁三人才喝完一杯啤酒,大队值班干部就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迅速回单位。 今天不是86艇值班,王小米出来之前还特意向大队领导请假。他还以为他开玩笑,再加上在西餐厅里遇见了正在就餐的马媛文,心情正是烦躁得很,也没听明白值班干部的电话,直接挂了,不紧不慢地再让唐云把第二杯酒满上。 还没把手机放下,赵继海的电话又马上呼了过来,告诉他出了点事情,叫他马上回来准备出海执勤。王小米这才意识到,可能真出事情,急急忙忙跟唐云和吴菁菁两人告了个别,跑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单位。 王小米虽然酒量不好,但酒喝得不多,再加上一惊一乍,一奔一跑,王小米觉得那点啤酒的酒气老早就过了,居然还是被赵继海的鼻子闻了出来。 “这么嗨,居然跑到外面喝起酒来了?”赵继海笑了笑,抽了一口烟,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没啥,就两三个人凑一起,玩高兴了,喝了一杯啤酒。”王小米老实地说。 “单大雄呢。”赵继海问起了86艇教导员单大雄,他得向这个新来的教导员再交待几项事情。他对王小米喝酒一事并没有太在意,相反他觉得年轻人在难得在一起吃个饭,不喝点小酒助助兴,还真对不起“年轻”c“血性”四个字。在部队里,工作压力大,海警船艇部队官兵一天到晚呆在连转个身就碰到人的艇上,精神压抑,空虚,况且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要通过一些途径,把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发泄出来。部队不喝酒,还能叫部队?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只要不误事,不酗酒,或者不违反规定饮酒,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放在心上。 “去,叫一下教导员到驾驶舱来。”王小米吩咐在旁边的苏迪波说。 “好的。”苏迪波应了一声,正准备下去。 “就说大队长找他。”王小米想了想,再次叮嘱苏迪波。 过了一会,单大雄跟在苏迪波后面,来到了驾驶舱。 “大队长,你找我?” “嗯。”赵继海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刚才支队开会研究布置任务的时候,特意强调这次海上出警要做好宣传工作,这样的机会也难得。呆会到了地头,找两个人,拿着新配发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选好角度,多拍多录些。” “好的呢。我早就把摄像机和照相机的内存清空了,就怕不够用。”单大雄对新闻宣传工作还是比较敏感的,这一点同样得到了支队宣传科和大队政委吕文刚的认可。上次马媛文到86艇采访的通讯稿配上单大雄的照片,早已在国家级某报社上了头版,在社会上取得了很大的反响。连支队政委对这个事情也赞不绝口,指示大队领导对86艇c对单大雄要好好表扬和宣传。 “还有多长时间到?”单大雄问王小米。 王小米伸手按了几下放在驾驶台上的导航仪,把导航信息调了出来,“还有个把小时,很快就到了。” “大队长,那我再去准备一下,把人也安排一下。”这是单大雄到86艇担任教导员以来第一次出海,因为以前一直陆地上工作,所以还是想着把工作想得再仔细一下,以免出现差错。 幸好今天风浪不大,不然任务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呢。单大雄暗自庆幸,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的,去吧。” 五 一轮皓月挂在夜空,皎洁的月光倾泄了下来,在漫无边际的海面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蚕纱。86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宁静的海面上疾驰而过。夜色下,被86艇强行劈开翻涌的海水,犹如翩翩舞者手中白色的丝带,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光线,美仑美奂,远远地抛在86艇的身后。 真的很快,86艇和83艇赶到了报警海域,速度慢了下来,仔细地搜寻着报警船只。 王小米推开驾驶舱的舱门,走到舱外。 一股带着强烈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王小米怕海风把头上的帽子吹走,赶忙摘下,折成一叠,塞在裤兜里,又把舱门用舱壁上的门钩固定住,然后漫步走到驾驶甲板信号灯的位置,望着远处几点闪闪的忽明忽暗的萤光。 一路上,紧张的夜间航行使得王小米无暇想及其它的事情。这86艇速度一慢下来,绷紧的神经一放松,王小米又想了西餐厅的一幕,伤心欲绝c撕心裂肺的悲痛感又涌上了心头。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在他人生里有过最美丽的初见,最萌动的青春,和最无奈的错过。当缘分真的分道扬镳,他才惊觉,这一生他纵使爱上别人,和她永无交集,可是她在他的人生里也如此重要过。 因为她,今日他又懂得了人生的寂寥和惆怅,懂得了那种明明知道不应属于自己,却在离去时依旧微微心酸的滋味。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赵继海默默地走在王小米的身后,右手拿了一支烟,轻轻地拍了拍王小米的手臂,示意让他接过去。 这一路上,本来与他无话不谈的王小米,居然就说了几句话。将近十年的相处,他深知王小米的性格,心里藏着事,一览无余地表露了出来,虽然在黑暗的驾驶舱里,他看不到王小米的表情,但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落寞,所以当王小米走出驾驶舱的时候,他也跟了出来。 “没事。”王小米并没有感觉到赵继海的动作。他努力地眯起了眼睛,海风和船艇航行风形成的视风,吹得他眼睛生疼,有点想要流泪的感觉。 “烟——”赵继海见王小米没接他的烟,手上又使了一点力,再次拍了拍王小米的手臂。 王小米转过头一看,见赵继海拿着烟,赶忙接了过去,默默地拿在手上。海风这么大,他也没办法点烟。 “是不是金丝眼镜的事?”赵继海关切地询问道。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先把自己嘴上的烟点上,然后把打火机给王小米递了过去。 王小米接过打火机,默默地点上了烟。 “不是。” “嗯,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跟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赵继海热心肠,脾气直,不会绕弯,典型北方汉子的性格。 “谢谢啊,大队长。”王小米心里涌上一阵暖流,“真没什么事呢。”他不想感情的事情跟别人诉说,虽然在他心底,早已把赵继海当成可亲可敬的兄长。 “嗯,没事就好。”赵继海见王小米不肯吐露心事,也不再逼问他。 两支红色的烟头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在风的作用下,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完成了它的使命。 “报告。”86艇的报务兵跑到驾驶舱外,向王小米和赵继海报告,“刚刚跟2501船取得了联系,并把位置发给了我们。” “真的吗?太好了。”王小米一听,惊呼道。在茫茫大海上,搜索定位是海上接警救援的关键,而电台通讯是获知对方船位最有效的沟通手段。86艇能与报警船只这么顺利地联系上,意味着这次执勤任务进度会大大加快。 赵继海向王小米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快步走回了驾驶舱。 “航海长,马上根据2501船的位置定个位,设计航线。”王小米一收刚才压抑的情绪,兴奋地向苏迪波下达着命令。 “是。”苏迪波接过报务兵手上的船位数据,在海图桌上的导航仪快速输入各项指标,导航仪根据自身船位和输入的数据,马上呈现出一条最理想的航线,并在左上角的一个小方框内显示出各项航行指数。 “报告艇长,目标距我艇约4海里,航向220度。”苏迪波大声地向王小米报告。 “这么近?”王小米有些不可置信,他拿起望远镜,左右看了看,嘴里喃喃说道:“是不是就前面那几盏一闪一闪的灯光?” “把望远镜给我,我来看看。”赵继海急不可待。 王小米把望远镜递给赵继海,并用手指了指有光亮的地方。 “雷达兵,赶紧按gps船位定个位,看能不能扫到船只?”86艇的雷达刚换了装,接上gps信号和各项航行数据,具有强大的导航c搜索功能。 这台新款雷达第一次出海实践,在码头安装的时候,通信科的参谋向王小米吹嘘,整个支队,86艇是第一艘换装新款的雷达,性能稳定c优异,安装完了还特意叫他们根据新雷达编写训练教程。当时,王小米还在心里直犯嘀咕,支队让他们第一个安装,是不是把他们当成是实验的小白鼠。现在,王小米倒要看看,这雷达能不能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功能强大c性能优异。 “明白。”雷达兵应了一声,立即按照操作流程,输入各种数据,按下了“enter”键,雷达显示屏果然出现各种实时数据,“方位273度,距离4海里,接近航向221度,以我艇目前速度12节,大约需要20分钟。”雷达兵迅速报给王小米航行数据。 “哟,这玩意还真不赖。”王小米在心里不得不佩服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你叫报务兵跟他们联系下,就说我们在船顶上闪着xx,让他们看到xx的时候,用信号灯连闪三下,间隔一秒。”赵继海把望远镜还给王小米,交待着说。 “这主意不错。”王小米笑着说,“姜还是老的辣啊。”在夜间用灯光信号在近距离海上通讯联系是最有效的手段。王小米不得不佩服赵继海丰富的海上工作经验。 “航海长,跟报务舱联系一下,把刚才大队长的方法传达给报务兵。”王小米吩咐完苏迪波,又接着对自己的信号兵交待:“信号兵,把xx打开。” “还有跟2号也说一下,把报警船的最新位置发给他们,也让他们把xx打开。” “好的。”王小米照着赵继海的吩咐,不慌不忙地下达各种指令,随后给86艇下达了“一级执勤部署”信号。 86艇艇员,听到铃声信号后,立即行动起来,按照各自部署职责,检查着各种仪器装备。 六 “到了吗?”单大雄气喘吁吁地跑到驾驶舱来,问王小米。 “马上就到了。”王小米仔细检查着驾驶舱里艇员的准备情况,“教导员,你准备好了没?” “好了,我来看看拍摄角度。”单大雄晃了晃手中的摄像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照相机的战士。这新配的摄像机和照相机,本来一窍不通,他对着说明书和操作手册,研究了好几天。为了能够拍出理想的效果,前两天,他还自掏腰包,跑到外面的摄影摄像培训班学习了两个晚上,总算把它们的功能学了个透,照片效果也明显好了许多。 “艇长,我看到他们的信号灯了。”站在驾驶舱外面了望的信号兵,把头探进驾驶舱,一脸兴奋地向王小米报告。 “是吗?在哪个方向?”王小米一听,也来精神,在海上发现目标,相当于任务完成了一半。 “就在我艇左舷10度左右的方向。”信号兵把头缩了回去,凝神看了看,再次确定报警船只的方位。 王小米c赵继海等人顺着信号兵所指的方向,集中注意力,竭力搜寻着目标。 一闪一闪的信号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像是指引着前进方向的灯塔发出的灯光。灯光周围还有几盏红色c绿色的灯,一直围着信号灯转来转去。 “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 “朝着目标,全速前进。”王小米沉着c冷静地下达着各项及时有效的命令。 “小米,你看到那几盏红灯c绿灯了吗?”赵继海沉声问道。 “看到了。”在海上工作时间也不短的王小米皱了皱眉,似乎也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了?”苏迪波在旁疑惑地问王小米,在他眼里,除了几盏灯之外,并没有看到其它的东西。 “一盏红灯或绿灯,代表着一艘船。灯越多,代表在那边的船越多。”王小米向苏迪波解释着说,“你数了一下有几盏灯,然后跟雷达回波对比一下,是不是都是在目标船附近的。” 在情况通报会上,他们已经获悉,在报警船附近已聚集了几条船,正准备大规模械斗。在每艘出海的船舶上,厨房刀具c钢管c消防斧c撬棍等应有尽有,如果船员发起狠c打起架c斗起殴来,那后果可想而知。再加上在茫茫大海,一失足掉到海里,就算是白天都难以发现救援,更何况是月黑风高的晚上。 “围在一片的,有五六条船啊。”苏迪波看了雷达回波,数了数船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船围在一起,万一他们蛮横无理,不服从海警的协调,冲突起来,那可真要出大事情了。 形势相当严竣! “信号兵,通知2号,处突小组准备防暴器材,备好防暴弹。”赵继海思考了一会,对站在身边的信号兵下达指令。 “你艇上水炮可以用吗?”赵继海对王小米说。 “可以用的,出发前刚检拭过。” “那好,马上让他们备便,随时准备使用。” “同时跟支队请示,使用防暴弹和水炮的权限。”赵继海进一步地补充交待道。海警使用武器规定严格,流程相对规范,水炮及防暴弹之类都是属于非致命性武器,需要上级的授权,才能动用,防止滥用武器c违规使用武器。但同时也暴露出相当大的问题。主要还是在于海上斗争形势远比陆地上要复杂,因天气c距离c电子干扰和船艇自身通信设备等原因,艇指挥所与支队指挥所的通信联络不能随时保证与上级畅通无阻,请示报告延迟情况屡见不鲜,处置现场的指挥权限和文件规定的指挥权限存在着一定的矛盾,给基层一线尤其是带队指挥员在实际使用武器时带来了严竣的考验和极大的执法风险。 赵继海在海上工作多年,他最担心的就是通信联络问题,不管是跟目标船的通信,还是跟支队指挥中心的通信。如果联系不上目标船,那真的是在茫茫大海里捞针,任务完成机率相当于零。如果联系不上支队,那海上现场处置只能凭自己的工作经验来完成,一旦处置不当,则面临着丢“乌纱帽”的风险。 “报告,支队回复,可以使用水炮,慎用防暴弹。”苏迪波接到报务舱打来的电话,向赵继海报告。 幸好,这地方离支队不是太远。赵继海长吁了一口气。 “单教导员,你那个摄像机怎么样?晚上能拍得出来吗?”赵继海有点担心,在这黑夜里,尤其是在海上移动速度快,拍摄距离远的情况下,摄像机记录下来的影像不清晰。而现在,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法律意识的增强,执法现场的摄影摄像缺一不可。 单大雄在驾驶甲板上,忙着给摄像机选角度c调明亮,听见赵继海在跟他说话,连忙答道:“大队长,我买了个摄像机外接摄影灯,现在看效果还不错,比肉眼看的要清晰一些。” “嗯,这就好,千万要拍好一点啊,这些影像资料既可以当宣传素材,也可以作为执法依据。”赵继海再次叮嘱单大雄。 “好的,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单大雄回答干脆c简洁,架好摄像机,又去指导旁边负责拍照的战士,教他怎么使用夜间模式,校对白平衡c快门和光圈数值。 七 86艇慢慢地接近着报警船只,隐约看见围在一起五六条船的轮廓,船长约五六十米,右边横着一条长长的c粗大的钢管,船尾两侧各向外竖着1只小型的架子。 “是拖网作业的渔船。”王小米心里又咯登了一下,后脊背开始发凉。这种造型的渔船,因为有架子c钢管,如果海警船强行靠帮,搞不好就会被渔船上的突出物横扫一片栏杆,戳出一个大洞。 闪着信号灯的报警渔船,冒着黑烟,一会往东会往西,扭着硕大的船尾,不断地变换着航向。后面紧紧跟着两条渔船,试图把报警渔船逼停,只是因为航速都差不多的原因,像是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始终相差那么一段距离。这两条船的左侧不远处,又跟着两条船,船头对着这两条船,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姿势,似乎随时准备用自己坚固船头去碰撞前方船只。 “通知2号,1号准备先行展开动作,2号慢速航行,跟着渔船,随时准备行动。”赵继海初步判断了海上态势,准备用xx和喊话攻势,先行威慑对方,看看效果。 “小米,减速到8节。”赵继海命令王小米道,走到海图桌边,打开海图灯。 王小米依言降低了86艇的航速。 “你过来一下。”赵继海招呼着王小米,在海图桌上顺手拿了两根铅笔c两支分规和橡皮。 “你看,现在海上船只的态势是这样的。”赵继海把铅笔c分规和橡皮当成海上的五条船,摆好态势,然后又从文具盒里拿出了一支水笔。“这根水笔代表我们。” 赵继海抬头看了看王小米的反应。苏迪波也凑了过来,站在王小米旁边,仔细听着。 “我们从他们一侧,高速航行,然后从最前面的那条船合适距离,掉头,驶向那一侧,做一个高速机动动作,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怎么样。”赵继海拿着手中的水笔,在铅笔和橡皮之间来回比划,向王小米解释着他的意图。“当然,我们与渔船的距离一定要控制好,过近则有危险,过远则效果不明显,明白吗?” “明白。”王小米点了点头,对赵继海的意思心领神会。 “苏迪波,你在旁边用船用扩音器喊话。”赵继海吩咐苏迪波,“让你们艇长能够专心操控船只。”宣传工作本是政治工作之一,怎奈单大雄正在集中精神拍摄现场处置,根本腾不出手来。赵继海只能交苏迪波来完成。 “明白。” “好,开始行动。”赵继海一扔水笔,坚定地说。 王小米返回自己的指挥位置,拉了两声注意铃,然后用内通广播下达命令,“准备开始高速迂回战术,各部门做好准备。” 船艇在高速航行时,如果大舵角的旋回,势必会造成大角度的横倾,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要再次检查舱室内的各种活动物品,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同时还得检查机器仪器,特别是主机的运行情况,保证船艇获得高速航行的动力支持。 “1部门准备完毕!” “2部门准备完毕!” “3部门装备完毕!” 随着各部门准备工作的陆续完成,王小米越来越沉着冷静。 “四进五,强速。”王小xx断地下达指令。 机器的轰鸣声随着操车兵缓缓推动操纵杆,变得越来越沉闷,犹如午后的雷声,一浪高过一浪。86艇两后侧的排烟管,冒出阵阵黑烟,飘散在艇体的周围,一下子就消弥不见。用于主机冷却的海水,仿佛压制不了内心的狂热,从船体的四个排水口,像城市里爆裂的高压水管,急速喷射而出。艇尾四部螺旋桨排出的浪花开始沸腾起来,随着航速增高,慢慢变成一道厚重的白色丝带,向着艇尾方向,远远地笔直延展,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86艇闪着耀眼的xx,在渔船的一侧疾驰,并在最前方,漂亮地划了一道白色的弧线,做了一个大角度的迂回动作。苏迪波在驾驶舱里,对着广播喊话器,义正严词地宣传着政策。 赵继海站在驾驶舱外,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跟在2501船后边的,就是2203船c2204船。这与上级通报的情报信息还是相吻合的。那再远一点的两条船应该就是2502船c2503船。赵继海心里琢磨着。 2203船c2204船见到海警艇闪着xxc喊着广播在旁边高速驶过,在2501船前方,又掉转船头回来,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显然带着一些威慑的味道。 八 “不鸟他们。”2203船船老大杨静成在驾驶舱,跟在一边帮忙的水手说。“我们背后也是有人的。”2203船和2204船都是外省渔船,见这边渔场渔货多,捕得多,来钱快,成组织地南下抢占别人的渔场捕鱼。而2501船c2502船c2503船都是本地渔船,这里是他们传统的捕鱼作业海区。这样一来,外省和本省渔民之间自然少不了因渔具渔网引起的矛盾,每年一到这时间段,海上打架斗殴的案件数便突然爆发。 杨静成和2204船船老大林达,用船载甚高频对讲机通了话。他们在自己那边海警渔政都有人认识,而且对付这边的政府海上监管部门有着丰富的经验。曾有一次,当地部门强行跳帮,执法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跳上了他们船,结果反被他们所劫持,被他们带到了北方的渔村,付了点路费,直接叫他们滚蛋。后来两个当地政府渔政部门之间虽然发了协查通报,结果却是不了了之。因此,杨静成和林达一致判断,这刚来的海警会可能会和原先他们所对付的那些政府部门一样,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虽然初步判断已经形成,但毕竟这边的海警还是没有接触过,对带着枪的海警艇多少有一些忌惮。 谁知道你们喊的是什么话,想要的是什么意思。而且我是占理的一方,谁怕谁呢。杨静成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把2203船的航速降了一点下来,在2501船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这次他们2203船和2501船的纠纷就在于,2501船见自己的捕捞海域被2203船占领了,故意冲到他们的船尾,把他们渔网硬生生地扯坏。而2203船他们素来蛮横,在海上就是强势的主,眼见自己受了损失,哪里会善罢甘体,直接就要求赔偿二倍以上的损失,否则扣船扣人,绝不善罢干休。 九 “靠,当我们不存在。”赵继海观察了半天,见2203船和2204船根本没有停船的迹象,心中的无名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显然这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娘的,这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怎么弄?”王小米把航速航向调整好,悄悄走到赵继海身边,问道。 以前在海上处置过类似的案件,但都是本省本地的渔船之间的纠纷,经过海上现场威慑和当地政府的劝说宣传,一般都比较配合他们,回到陆地再自行解决,有的甚至是在海上直接协调解决。 “看来这次碰上几只死猪了。”王小米喃喃地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强行靠,有点风险,不好弄。”赵继海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挂在夜空中点点闪闪的小星星,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晴。虽说能见度还可以,但毕竟是在晚上,还是少冒点风险为好。 王小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赵继海的意见。这样直愣愣地强行靠帮,他把握并不大。 “支队联系过没?当地政府和派出所沟通得怎么样了?” “航海长,让报务兵跟支队联系,问下两边当地政府的情况怎么样了?”王小米在驾驶舱门口,大声对苏迪波说。 “好的,我马上办。”苏迪波抓起旁边的内通电话,布置刚才的指令。 “烟呢。”赵继海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已带的一包烟,早就抽完了。 王小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来,先给赵继海点上,然后又抽两支来,把其中的一支递给了一直在驾驶甲板拍摄的单大雄。 不一会儿,苏迪波快步走了过来,向倚在驾驶舱舱壁抽烟的王小米报告:“艇长,支队回复,2501船当地的政府和派出所都已联系上了,他们正在积极和2203船那边协调。但那边好像不是很积极。” “娘的,地方保护主义!”赵继海忿忿地骂了一声娘。他老家也是在那边的,大致了解当地政府的一些做法。 “要不我们把2号带上,再来一个这样的动作,威慑是不是强一些。”王小米抽一口烟,向赵继海建议道。 “行,那就再来一次。”赵继海思考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这次不要从前方穿插了,直接高速驶过,然后在不远的地方掉头回来。”在黑漆漆的晚上,编队做这样的动作,的确还是要慎重考虑安全因素。 “通知2号,按刚才的方案,做好准备。”赵继海说道。 “大队长,能不能再发个防暴弹,警示他们一下?”在一旁的单大雄突然开口向赵继海建议道。他以前是机动中队,后来上过指挥学校,针对陆地上类似的案件,他们学过一些处置方法和流程。 “可行。”赵继海思考了一会,说:“等我们高速行进至前方降速后,由2号来执行。”赵继海边说边看着王小米,征询他的意见。 “应该没问题。”王小米仔细考虑了一下赵继海的方案,“但防暴弹在晚上不是太明显,能不能用信号弹?” “附近船只多吗?”赵继海问王小米,他考虑的问题是,信号弹在海上发射,通常意味着出现事故或海难,附近船只如果看见信号弹,势必过来搜索营救,这是海上最基本的规则。 “我问一下。”王小米应道,向驾驶舱里的雷达兵高声叫道:“雷达兵,我艇周围5海里,除了这几条船,还有其它船吗?” “报告,没有。”雷达兵按王小米指示调了量程,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了周围海域情况。 “5海里周围海域没有其它船只。”王小米重复着雷达兵的报告。刚才新雷达的表现,总体上让他还是满意的,灵敏度较高,回波成像也清晰,功能也比较齐全。 “再看一下10海里有没有船只。”为了慎重起见,赵继海还是想再次确认附近海域情况。 一般而言,在海上,根据可见度公式计算,肉眼能看见的东西也就在10海里范围内,除非能见度特别好,视力特别好,能达到10海里以上。在夜晚的能见度,5海里的能见度,已经算很好了。 “报告,在7海里c82海里分别有四条船。” “嗯,还行,船舶密度不高。”赵继海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肺里逗留了一会,让尼古丁激发每一个神经细胞,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烟徐徐地从嘴里c鼻子里吐了出来。“那就这样子定了,把刚才的方案通知到2号执行。” “明白。”王小米灵活地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烟头,中指微勾,轻轻一用力,还未熄灭的红色烟头,便在夜空中优美地划了一道弧线,消失在不远处的海中。 过了不一会儿,86艇和83艇一前一后,顶着不停闪烁的xx和凌厉的警笛声,呼啸着从2203船一侧疾驰而过。两条海警艇因高速航行而掀起的涌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向2203船和2204船。 十 “又来一次。”杨静成嘴角微微地上扬,轻蔑地笑着。原来海警艇就这两下能耐,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 杨静成见两条艇海警快速驶过后,在他们不远处,像泄了气c跑不动的跑步运动员,慢慢地把航速降了下来。他抓起身边的车载台话筒,按下通话键,正准备与2204船的林达调侃一番,见一道耀眼的绿色信号弹从最后一条海警艇的尾部徐徐升起,不紧不慢地冲向苍穹,划破漆黑的夜空,然后慢慢地落了下来。杨静成借着信号弹的光,似乎看到了83艇站在后甲板发射信号弹的那个年青小伙子,右手正举着信号枪,凝视着冉冉升起的信号弹,脸上写满了果敢c刚强c忠诚c责任。 杨静成微微一怔,xxc浓密的髭毛下的那两片厚厚的嘴唇上下动了动,按下通话键的手不由得慢慢地松开。海警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他们动武开枪之前的警告?难道他们还真的有胆子向他们开枪?还是威胁意思一下?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听说过海警处置纠纷开枪打人的事情。在他们自己的那片海域上,那边的海警也就吓唬吓唬他们,顶多也就把他们赶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但现在这情形,海警这处置方式,似乎与以前大为不同。 杨静成还是不相信,海警会真的开枪。 车载台传来了忽高忽低的滋滋电流声。这是有通话讯号的前奏。 “静成,静成——刚才你看到绿光没有?”车载台话筒里传来2204船船老大林达焦急的声音。 “看到了。”杨静成沉声应道。林达和他是一个村的人,素来胆小怕事。这次南下捕鱼作业,就是在他的鼓动组织之下才跟着来的。在他们自己的那片海域,现在这时间点,鱼群还没长大,数量也不多,根本没什么钱好赚。 “那怎么办?” “你先跟着我,不要轻举妄动。” “真的没事吗?万一他们开枪打我们,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他们没这个胆。相信我。” “那好吧。”话筒那边不再传来林达的声音。 杨静成慢慢地把送话筒挂在旁边的钩子上,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皮盒。 “这是什么?”在驾驶舱帮忙的水手好奇地问道。 杨静成狠狠地瞪了水手一眼。水手见杨静成眼神不善,连忙闭上嘴。 杨静成把盒子放在简陋的驾控台上,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部小巧的手持卫星电话,再把盒子里的天线拿了出来,一头伸到驾驶舱外,一头接在卫星电话上。他得把这个事情跟他的朋友说一下,看能不能寻求朋友的帮助。 十一 两条海警艇和涉事的渔船在海上干巴巴地耗着时间。谁也不轻易地服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开始慢慢地放亮,东方的海平线上,已然泛起一大片如同婴儿皮肤似的粉嫩般的红。 今天天气真好。 王小米心里想着。 现在海上态势一目了然。 2501船还是在最前方,2203船c2204船在它后面不远的地方,2502船c2503船已经朝着自己的作业海域驶去,只远远地看到它们的船尾。86艇c83艇在2203船的不远的一侧。 经过当地政府的努力,2502船c2503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同意驶离该海域,只留下当事船2501船,前提是让海警保证2501船的安全。 看到那两条船的远去,赵继海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一些,毕竟船多c人多,一旦闹起来,场面更加不好收拾。现在重点在于2203船c2204船的态度。2501船已经同意接受海警的协调,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愿意赔偿损失。 经过一夜的折腾,五条船似乎都累着了,原地漂泊着,随着涌浪的起伏,一上一下,摇摇晃晃。 “叮叮叮”,86艇驾驶舱,放置在驾控台边上的内通电话铃声响起。 一直在电话边的苏迪波,抓起了话筒。 王小米双眼布满了血丝,眼袋又黑又大,细细的几条鱼尾纹已经悄悄爬上眼角。脸上写满了疲惫,又黑又硬又粗的胡子如雨后春笋般,一根根地破土而出,更是增添几分的沧桑感。 “什么事情?”王小米喉节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咽了下口水,湿润一下干涸的嗓子,侧着头问苏迪波。过度操劳,再加上抽烟过猛,导致他的声音略带嘶哑。 “是报务兵打来的电话。支队给了我们一个短波电台,是2203船的,让我们跟他们联系,协调赔偿事宜。” “是吗?”王小米听得有些窝火。这为什么让我们跟他们协调?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协调,或者支队跟他们协调呢?为什么我们非得插一手呢?协调不成,再报给海警,依法处理,这样不成吗?唉,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得刷存在感。 “还要让我们来协调,真是见了鬼了。”赵继海气呼呼地说道,他对支队这样的处理也表示相当不满,这无疑又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可是这是支队的指示,不满归不满,牢骚归牢骚,命令还是得坚决执行。 “这样吧。2501船的意思已经表明,我们先联系2203船,看一下他们的意思。你们觉得呢?”赵继海问王小米和单大雄。 因为大家都停车漂泊着,单大雄那边的摄像也弄着无聊,索性就把摄像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让一个战士在旁边照应一下,自己到驾驶舱里,和王小米c赵继海聊聊天,解解乏。 “嗯,既然这样,还不如我们把他们两条船的老大都请到一条船上,大家坐下来协调,这样效率是不是更高一些?”单大雄提议道。看着驾驶舱的那些艇员,通霄达旦,个个神情疲惫不堪,他不忍心自己的手下这么辛苦,越快处理越早回家,让他们都好好休息一下。 “我还是同意大队长的建议呢,先摸摸他们的底,知已知彼嘛。”王小米摸着下巴,对赵继海和单大雄说。指甲刮过生硬的胡子茬,沙沙作响。不知怎的,一旦胡子冒出尖来,他喜欢边用指甲刮着胡子,边思考问题,喜欢听那种沙沙的声音,喜欢胡子尖磨着指腹的感觉。 王小米平常办案子,所接触的渔船民较多,对他们也较为了解。这些人大都文化程度较低,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所以他觉得还是稳妥一点,循序渐进,可能会好一些。按单大雄所说的,一下子把两家人请到一起,说不定当场打起架来,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行,那就先摸摸底。小米,你办案子经验丰富一些,还是你亲自到跟他们联系吧。”赵继海交待着王小米,眼神中充满了期望。 最好通通话,联系一下,就把这个事情解决了,简单省事。赵继海心里这样想着。 “好的,我马上去办。”王小米干脆地应允,转过头,对着苏迪波说:“航海长,这里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事情及时跟大队长请示汇报。” “好的,艇长,你放心吧。” “你去忙吧,这里还有我呢。”赵继海催促着。 十二 王小米跑到报务房。 报务兵坐在电台前面的一张椅子上,戴着电台的耳机,输入2203船的电台频率,调整着灵敏度,正准备呼叫2203船。 “怎么样,能联系上2203船吗?”王小米走进报务房,拍了一下报务兵的肩膀。 “艇长,你来了?”报务兵抬头,见是王小米,赶紧准备起身。 “没事,你坐着吧。我过来看看情况。” “哦,艇长。我刚把电台频率调整好,现在我呼了下试试看。” “好的。” 报务兵拿起送话筒,按下送话键,大声呼叫着2203船。 “2203船听到,海警请讲。”报务兵呼了一阵,电台里终于传来了浓浓的北方口音,夹带滋滋的电流声。 报务兵回头看了看王小米。 王小米点了点头,把话筒从报务兵手中接了过来。 “我是海警,2203船请你们立即停船,配合我们接受检查。” “我们没犯什么错,检查什么啊。” “2203船,我们是海警,根据《公安机关海上执法规定》,我们有权对海上航行的船舶进行例行检查,请你们配合。”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2501船先把我的网具拉坏的,你们是跟他们一伙的,凭什么相信你们?”杨静成对海警能否公正依法执法存在很大的疑问。 “我们是依据法律和规章处理案件和纠纷,如果对我们的执法有疑问,可以拨打举报电话。”王小米耐住性子,仔细地向话筒那头的杨静成讲解法律条款和他们的权利义务。 杨静成在话筒边上沉默了一会。其实刚才他通过卫星电话,就相关的法律问题,咨询了熟悉这方面工作的朋友,大致了解了相关流程和产生的后果。他的朋友最后还告诉他,海警海上执法,对产生纠纷的渔船民并没有开枪的先例。这似乎又给了他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海警也是纸老虎,只会威胁c恫吓,如果不给他们靠泊c不给他们上船,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杨静成始终认为,在海上谁强横,谁称王。他也觉得很庆幸,这次出海特意多招聘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船员,一来可以帮忙多干点活,二来到外地捕渔生产作业,万一遇上纠纷,还可以自保自卫,最起码不能吃亏。 在海上作业,大海茫茫,天高地远,不靠自己靠谁?在海上会产生纠纷,他预测到了,在纠纷中他们占了绝对上风,他也预测到了,对方会报警给当地执法部门,他也预测到了。原本他计划逼2501船就范c捞取赔偿金后,或换个地方作业,或回老家休息,另做打算。可没想到的是,当地的海警还真把这次纠纷当做一回事,不辞辛苦c大晚上跑到他们发生纠纷的海域,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他也并不相信当地的海警会公正执法,蛇鼠一窝c沆瀣一气c狼狈为奸的事情见多了。话虽如此,既然海警已经强势介入,总不能太过嚣张。再说,他也想摸摸他们的底牌。 “那你们说怎么处理吧。”杨静成闷声问道。 “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在海上恶意冲撞他船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罪,情节严重的,可以判处有期徒刑。”王小米办过不少纠纷的案件,知道杨静成现在心里想什么,他想先打击了下他的气焰,为下步谈判铺点路。 果不其然,话筒那边沉默了良久。 “如果你不配合海警执法,又涉嫌构成妨碍公务罪,这样两罪合并执行,作为船老大的你,恐怕得担主要责任。”王小米乘胜追击,进一步扩大战果。 “这个你也别吓唬我,我已经向朋友打听过了,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杨静成终于开腔说了话。虽然朋友已经给他分析过,但毕竟在纠纷现场,处在“风暴”中心,面对强势的当地海警,杨静成多少还是有点心虚,显得底气不足。 嗬,还向朋友打听了啊。王小米暗自吃惊,说明这个船老大并不是一点法律常识都没有,而且处事相当老到,在海上在手机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居然能通过自己的渠道向相关人士寻求法律帮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这个看不见的对手,寻找合适的方法,构建他对海警的信任。 “老大,你那朋友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是在违法犯罪?” 这倒不假。杨静成不作声,心里想着。 “老大,你有没有听说过犯罪中止?犯罪未遂?有没有自由裁量权?”王小米故意抛出一系列法律名词,让船老大摸不着头脑。 杨静成哪里听说这些法律专用名词,一下子就被王小米绕得头有点晕,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 “老大,你还是听我一句劝,你得相信我们海警一定会公正执法c依规执法。最起码你得配合我们,先看看我们处理过程和结果怎么样。如果不满意,你可以随时向我们的总队机关举报我们执法过程中的不足或者错误。” “这个矛盾本来是因2501船而起,损坏了我的渔具。那你们看,准备怎么处置?”杨静成终于被王小米说得心动,向王小米打探处理结果。 “这个矛盾因财产纠纷引起,最好的结果还是财产赔偿结束,你觉得呢?”王小米顿了顿,严正地补充说道:“至于进不进入立案程序,完全取决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执法办案,那么我们势必进入法律程序,你们恐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赔偿多少?”杨静成才不想进入司法程序呢,他无非是想让2501船多赔一点而已。 “你渔具价值多少?” “2万多。”其实只有1万多一点,杨静成故意多报了些。 “好,这样吧,我把2501船的海上甚高频率告诉你,你们自己先协商一下。” “等一下,我还有误工费还没算呢。”杨静成在电台那边大声叫了起来。 “嗯,这个你可以跟2501船的老大提出来。至于多少钱,我觉得你心里得有个谱,不要狮子大开口。”王小米严肃地对杨静成说。这个问题他必须提醒杨静成,在以往的财产纠纷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多次了,损害一方往往漫天要价,恨不得扑到过错方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但结果往往是差强人意,到最后谈得不欢而散。 “这个——,我自然心里有数。”杨静成听得王小米这么一说,心头有点发虚。海警该不会揭穿他的底细了吧。 “那行,你把超短波频率,转到14频道。” “哪个超短波?”杨静成有点糊涂。 “哦,就是那个国际上通用16频道的那个设备。你们应该安装的吧。”王小米在本地的渔船上见过装有这种短超波设备。这应该是海事部门强制安装的设备,主要是为了在海上每艘船都有一个共有的可以随时相互交流的平台,航行交汇或者进入港口c锚地时相互通报情况。 “哦,是这个啊,有的。那我们先试着联系一下。” “好的。” 王小米放下话筒,一脸轻松的表情。让他们自己去协商,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就如同商业上的谈判,如果一次成功,那大家都轻松一些。但这种协商,往往都得经过两次c三次以上的谈判,才有可能谈得成,尤其像这种金额比较大的情况。 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端。王小米心里这样想。 王小米紧接着又吩咐报务兵叫通2501船,把联系的方式告诉了2501船的船老大文建国,又以执法者的身份,告知了他们行为所产生的法律后果,同时严正地告诫他们,压价不能压得太离谱,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文建成早已被2203船野蛮粗鲁的行径吓破了胆。刚开始冲上去损坏2203船的渔具,只不过是当时一时头脑发热,回过头见2203船的人连谈都不跟他们谈,不由分说向他们冲撞过来,企图跳到他们船上,直接把他们扣留,准备押到北方去。如果让他们的企图得逞,赔钱倒不必说了,自己身心还得遭受不知什么样的折磨呢。文建成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通过电台,向一起出海捕渔作业的船只发出了求救信号。2502船c2503船来是来了,奈何2203船c2204船太过强势,一直追着他2501船不放,一点作用也没发挥。 幸好向海上110及时报了警,幸好海警船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可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弄得灰头土脸的。 年约五六十岁的文建成,两鬓发白,满脸皱纹,在驾驶舱里回过神来,苦笑不已,亦为自己的胆小c懦弱而自嘲。当王小米提出来以赔偿解决纠纷时,他满口答应,巴不得早点解决这担惊受怕的事情。 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不要太过份,我都会答应。文建成心里这样想。 王小米把具体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文建成。当然,他也不可能把刚才杨静成吐露的具体赔偿数额告诉他,一切还得靠他们自己。 王小米走出了报务房,回到了驾驶舱。 十三 天色越来越明亮,东边的太阳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半遮半掩的,怎么也不肯一下子跳将出来。在旭日的光芒照射下,远处的天边像涂抹上了一层薄薄的黄色奶油,令人垂涎欲滴。墨蓝色的海水,微微拱起,涌起一个又一个的小浪花,波光粼粼,像是一颗颗眩目光彩c晶莹剔透的珍珠在一块桌布上,从这边滚到那边。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赵继海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大哈欠,揉了揉发涩发胀的眼睛。刚才他坐在驾驶舱的椅子上,实在忍不住,粗粗地打了个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是时候走人了。赵继海有些悲怆,一转眼,在部队里呆了二十多年。在部队这么多年,自己从列兵开始奋斗,终于熬到现在挂着二杠二星的团职干部,其中的辛酸和泪水,谁人能晓c谁人能知?成家之前,一天二十四小时,白天陪伴他的是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晚上伴随他的是无休止的孤单和寂寞。成家以后最初几年,由于妻子在老家,一年之中,难得几天休假,本想好好陪伴妻子和孩子,结果却经常性被电话召回部队执行任务。再后来,随着部队政策越来越人性化,他把妻子c孩子接到了部队驻地生活。可就算离家这么近,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一年到头忙着出海c训练c值班c执行重大任务,一个月也难得回家几次,他觉得亏欠妻子c孩子更多了。 我的前半生,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奉献给了部队,奉献给了祖国,亏欠了父母,亏欠了家庭,到底值不值?赵继海心头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可是,自己从一个农村出来的泥腿子,终究是组织给了他蜕变成蝶的机会,成了一个人人眼中羡慕的共和国警官,工作不愁c衣食无忧。比起他那些还在农村黄土地里辛苦扒拉着或者背井离乡在外打工的同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没有部队,没有组织,他也不可能在大城市里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小孩也不可能在城市里上着学,享受着优质的教育资源,乡下的父母也不可能到城市里颐养天年,最重要的是,自己在部队也实现了一个人生价值目标。赵继海想到这,又有了一丝丝的欣慰,为祖国c为海警奉献青春,充实c有意义,到底还是值了。 赵继海看着驾驶舱里,这些富有朝气c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人,虽然经过一个晚上的辛勤工作,脸上略有一丝丝的疲惫和倦怠,但依然不失干净c明亮,又充满活力。他默默地祝福着,祖国的海疆靠你们来守护,海警的未来靠你们来创造,希望你们能拥有更加美丽c更多机会c更加灿烂的明天。 “大队长,我回来了。”王小米的一声招呼,把赵继海从刚才的思绪中惊醒。 “情况如何?他们愿意谈吗?”赵继海挪了挪略微发麻的屁股,坐直了腰板,双手用力地按了按腰眼。 “我给了他们一个通话频道,让他们自己先谈着呗。”王小米边说,边走到驾控台边上,那里有一台超短波甚高频。他把频道从16转到14,声音旋钮转到最大位置。 “应该马上就会开始谈了。”王小米设置好超短波后,对赵继海说。 话音刚落,便从超短波里传来了杨静成和文建国的声音。 “是2203船吧,我是2501船的老大。”带着一口本地话的声音。 “是的,我是2203船。”浓浓的北方普通话。 王小米转过头来,右边的眉毛挑了挑,带着有些得意的表情向赵继海看了看。 赵继海点了点头,对王小米表示赞许。 单大雄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赵继海边上,也对王小米竖起了大拇指。他刚才见赵继海在打盹,不忍心打扰他,一个人偷偷溜到外面,去拍了一组海上日出的照片。 他们几个人就在驾驶舱里静静地听着,谁也不说话,仿佛他们在现场一样,听着北方口音和本地口音在协商赔偿事宜。 起初,两边还是客客气气,相互客套地几句。可一谈到实际的赔偿项目和赔偿数额,双方就开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争锋相对,连赵继海他们似乎都闻得到浓浓的火药味道。 “那好,不说了,你不按这个数赔偿,我就不让你好过。”北方口音恶狠狠地说。 “随便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本地口音依仗着自己是本地人,认为当地的海警会为他打气撑腰,增添了极大的勇气,也壮起胆来。再加上2203船要的数大大出乎他的心理价位,于是横下一条心,准备寸步不让。 安静了一会,只剩下超短波里时不时地传出“滋滋”的电流声。 王小米等几人相互对望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了几声。 “看来我们太乐观了。”赵继海站了起来,双手叉在腰上,顺着时针,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 “2203船狮子大开口。”王小米深感不满,气愤地说道,“刚才问他赔偿数额的时候,2万多,我都觉得有点过。可现在一协商,居然要5万多。哪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这明摆着的是讹人家嘛。” “那把他们聚一起谈,会不会好一点?”单大雄说。他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的棘手,事情发展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子。 “这正常的。”王小米毕竟比单大雄多了几分办案的经验,见多了协商谈判时你争我斗的画面,“像这样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大家不较真才怪呢。” 自然界的动物都有相互残杀c相互杀害的本性。雄狮为争夺狮群的统治权,会残忍杀死对方的幼崽;沙虎鲨幼鱼为获得更理想的生存条件,在子宫里便对“弟弟妹妹”下手;咸水鳄为了生存下去,直接捕食幼小的鳄鱼以充饥。人作为动物的一种,天性使然。如果不涉及到利益的事情,大家可能都是你侬我侬,你好我好。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益,就算是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也会争得你死我活,大打出手,何况是这种萍水相逢c本身就存在利益纠纷的情况? “那要怎么办?”单大雄无奈地说。 王小米并没有回答他,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径直走到驾控台,拿起话筒,呼叫250船和2203船。 2501船的文建国倒是很快就回话过来。 王小米又大声呼叫了几次2203船。那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并不搭理海警的呼叫。王小米正想着如何再让他们两家好好坐下来重新谈,忽听得在一直在驾驶舱外了望的信号兵呼喊:“艇长,快看,那条2203船烟囱冒了黑烟。” 王小米赶紧放下手中的话筒,往驾驶舱外跑去。只见2203船那矗立在渔船中部的烟囱笼罩着一团黑烟,像是《西游记》里有妖怪要现身前的剧景,船尾的海水开始翻滚,慢慢掀起了白色浪花。 2203船动了—— 王小米不解其意,2203船赔偿款不要,准备走了?然而它的航向却不是宽阔海域,而是直接将船头对准着2501船。 “不好!它准备强行扣押2501船!”王小米一声惊呼。 赵继海和单大雄听闻王小米的呼声,赶紧冲到驾驶舱外,确认2203船的企图。 2203船的人陆陆续续走出舱室,来到堆满渔网的甲板上,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啤酒瓶,有的甚至拿着菜刀。 “准备水炮攻击!”赵继海一见形势危急,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命令王小米做好准备工作。 王小米急忙跑到驾驶舱,拉响“水炮攻击部署”的铃音。 不一会儿,机舱里“突突”地想起了另一部发电机的声音。水炮的功率太大,86艇必须启动两部发电机合并运转,才能支持水炮正常工作。 一个枪帆兵迅速跑到水炮战位,打开水炮上的阀门开关,把住水炮把手,转动水炮枪头,对准2203船,水炮起先“咳c咳”吐了几口黄色的锈水,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水流急速地从尖而小的水枪头喷射而出,形成一道长长的白色水柱,海水与空气急速摩擦而产生的水雾,裹挟着水柱,一同落在远处的海面。 紧接着,赵继海考虑到83艇没有水炮装备,马上命令他们准备防爆弹,迂回到2204船的一侧,随时应对2204船暴力行为。 2501船的文建国刚放下话筒,准备抽根烟提提神,站在他身边的船员神色惊慌地告诉他,2203船似乎朝他们冲过来,他赶紧跑到舷窗,一眼看见2203船气势汹汹地朝他冲将过来,脸色煞白,愣在原地,夹在手中的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快,快,启动机器,跑!”文建国愣了一会,终于缓过神,大声叫道。 十四 “四进二。”王小米沉着地对操车兵下达命令,眼睛紧紧盯着右前方的2203船。 “与2203船保持平行。”王小米对操舵兵命令道。 2203船是典型的渔船,虽然起步早,但起步速度c加速性能远远不及海警的高速艇。不一会儿,86艇在王小米的指挥下,便慢慢缩短了与2203船的距离,逐渐把2203船纳入到了86艇水炮攻击范围。 “水炮对准86艇驾驶舱!”王小米把指令下达水炮操作战位上的枪帆兵。 2203船聚在甲板上的船员,见海警艇快速冲了过来,还喷射着冲击力巨大的水柱,哪里见这种场面,胆小的,老早跑着躲到船舱里,胆大的,在船舷边抢占了个位置,遮遮掩掩,准备避开水柱,还有一些特别嚣张,居然还挥舞着手中的钢管,嘴里狂喊着,频频向海警艇挑衅。 果然是民风彪悍! 王小米一见2203船的船员如此的嚣张,气不打一处来。 “对准甲板,水炮攻击!”王小米心想着,一定要灭灭这帮人的威风,不然都以为海警是纸老虎。 “不要,不要,对着驾驶舱!”赵继海听见王小米的命令,赶紧制止。“水炮水柱力量太大,万一把人冲到海里,可不好收拾。” “靠!便宜这帮人了。”王小米双眼冒火,双手紧握着。 枪帆兵转动着水炮,调整好角度,对准2203船喷射过去。白色的水柱先喷射在2203船后部,随着86艇慢慢从后部接近,水柱也慢慢地从后往前移动。 2203船的杨静成在驾驶舱里,见自己招募来的船员一个个都听从他的指挥,聚在前甲板呐喊示威,本来还有些洋洋得意。 刚刚几分钟前,他一边跟2501船的船老大协商着赔偿事宜,一边又用卫星电话联系着他的朋友。他朋友告诉他,已经跟事发海域的海警联系上了。他认为凭他朋友的能耐,定能保证他在当地顺利过关,于是乎,不顾王小米对他的警告,向2501船漫天要价。与2501船谈崩之后,发动了2203船的所有船员,准备强行靠泊2501船,逼迫对方同意他们的要求。如果不同意,就计划把2501船带回老家。 过不了一会儿,杨静成看到自己的船员惊呼着四散而逃,只剩下几个自己的亲信还站在前甲板卖力地吆喝着,然气势大不如前。一个船员慌慌张张地跑到驾驶舱来,喘着粗气告诉杨静成,海警艇喷射着巨大的水柱,朝他们急速而来。 杨静成大惊,赶忙跑到驾驶舱左舷一侧的窗户,探出头去,察看海警动静,确认情况。 海警的水炮已然舔xx2203船的船尾。水炮巨大的冲击力,把船尾放着水桶c渔具,还有本来码好叠得整整齐齐的渔筐冲得七零八落。 “快,快,快把窗户都关上。”杨静成大声喊叫着,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海水,手忙脚乱地推着窗框,关紧驾驶舱的窗户,然后慌忙退到另一侧,惊恐地等待水柱的到来。 水炮慢慢砸在舱壁上,发出了“轰轰”的敲击声,一瞬间就把渔船主机的声音掩盖了下去。水炮喷射出来的水流,就像好几层厚厚的纸浆,包裹着窗户的玻璃,全然看不清舱外。水流不断地从窗户的缝隙边上,大量地渗透进来,沿着舱壁,顺流而下。有些不是特别紧密c严实的地方,居然已经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喷洒着细细的小水花。 沿着舱壁流下来的海水,像是一条条反应灵敏c动作灵活的小蛇,蠕动着灵巧的身体,在涂着厚重油漆的驾驶舱地板上,时而左转,时而右弯,从密密麻麻的小水流,逐渐积聚成一大片,扑向杨静成的脚面。 杨静成惊慌失措地看着地上的水流,再看看窗户,一时呆若木鸡,竟忘记调转船头,规避海警艇的水炮攻击。 慢慢地,水柱的正中心,慢慢地移到玻璃上。 渔船上驾驶舱两侧的窗户,为了节省成本,通常都是木质的框架,再安装上普通的单层透明玻璃。 普通的玻璃哪能承受得了水炮的攻击力呢? 刹那间,窗户的玻璃在海警艇水炮攻击之下,一块块分崩离析c四分五裂,汹涌的海水,卷着咸咸的味道,从窗户中灌了进来。 驾驶舱里原先还如水溪流水,一瞬间,就如滔滔大海,灌进舱室的海水翻卷着,泛着白色的泡沫,裹挟着蟑螂的尸体c脏乎乎的烟头c破碎的木头屑,还有各式各样的垃圾,一下子淹没了杨静成的脚面。 杨静成全身被海水打湿,打了一个激灵,终于醒转过来,“快,操舵,调转船头。”杨静成大声喊着,让身边的一个水手去转动舵轮,改变航向,规避水炮攻击。 幸好渔船上的舵轮是机械式的操作系统,没有电源,照样可以转动。 2203船缓缓转动着笨重的船头,向右改变着航向。海警艇一时没跟上2203船转动的速度,水柱又落到了2203船的尾部。 王小米紧紧盯着2203船的动向,见2203船改变了航向,正想指挥着86艇跟上它的节奏。 “速度再放慢一些吧,不要这么急跟上。”赵继海在一旁,阻止王小米着说。 王小米不解,疑惑地看着赵继海。 “迫使2203船改变航向的意图已经达到。你看,2501船现在已经基本安全。”赵继海向王小米解释着说,“如果你想让它停下来,你得把水炮往它烟囱里灌,把它主机进水熄火,不然它还是会有动力航行的。” “原来是这样啊。”王小米恍然大悟。对轮机这一块的知识,他仅仅停留在课本上的那一点内容,虽然在军校上学时,轮机工程也是必修课,但由于专业限制原因,他们与轮机专业所学的轮机工程,相差万里。因此,他对轮机并不是很精通。 “那要逼停他们吗?”王小米问道。 “先缓缓,看看他们接下来的情况。”赵继海毕竟海上经验比较丰富,接着解释道,“如果把他们真的逼停了,渔船失去动力,到时还不是我们把渔船拖回单位?这样一来,不仅在外执勤时间更长,而且更费心费力,得不偿失。” “哦,有道理。”王小米不住地点头,同意赵继海的观点。 就在这时,刚才一直在外面负责摄像的单大雄跑进了驾驶舱,问王小米:“咦,我们怎么停下来了?” “瞧你这教导员,猴急的。”王小米笑了笑,把刚才赵继海跟他解释的,又跟单大雄说了一遍。 “真厉害。”单大雄由衷地佩服,对着赵继海竖起了大拇指。以前他在训练基地的时候,跟赵继海接触并不多。这次出海,对赵继海临机处置c海上指挥,包括领导素养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难怪,王小米对他这么尊重,看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呢。 “那我到外面把机器先暂停一下,不然储存卡不够用了。”单大雄说着,一溜烟地跑开了。 “小米,你叫航海长用喇叭喊一喊,发动一下心理攻势。” “明白。”王小米向在站在一边的苏迪波使了个眼色。苏迪波二话不说,领会赵继海和王小米的意图,拿起扩音器的话筒,大声喊着政策规定,威慑着2203船。 2203船的驾驶舱里,大部分的积水已被排出,四周全是湿答答的水渍,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地上一片狼籍,玻璃碎片c破碎的窗户木头框架,到处都是。几只绿色的拖鞋,这一只,那一只,横着c竖着,七零八落地扔着。平时他们就坐的椅子,或无力倚靠着舱壁,或仰天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全都湿乎乎的,时不时还滴下几滴水来。刚才的雷达c导航仪器因为没来得及关,被海水一洗涮,里头的电路板似乎短路了,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杨静成本来就是不多的头发,贴着头皮,有几辔还不停地滴着水。全身湿渌渌的,穿着的背心紧贴着身体,衬着肥大的下垂的xx,腆着油腻的肚子。光着脚,粗糙的脚掌已被海水泡得有些发白,上面还有几道细细的被玻璃或者是其它垃圾划伤的小伤口,渗着几丝殷红的鲜血。 他呆呆在站在着,脸上的肥肉不时抖动,嘴唇有些发紫。怎么这样呢,结果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这可不是他所预想的结果。他喃喃地说道,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在一边同样是狼狈不堪的船员听。 “叮叮叮”,一阵铃响,把杨静成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他怀中的卫星电话响了。刚才海警艇水炮攻击的时候,卫星电话的天线架设在另一边,一边的船员眼疾手快,抓起了移动的卫星电话塞到了他的怀里,才使得这部珍贵的电话免受海水的洗礼。 杨静成手忙脚乱地拿起卫星电话,一下子没拿住,差点把电话摔在了地上。他仔细瞧了瞧电话机显示屏上的号码,原来是他朋友的电话,赶紧按下接通键。 他朋友就对他说了几句话,借口电话费太贵,就把电话挂断了。 真是一个“好”消息。杨静成接完电话,脸色苍白,手中的电话任由它摔落在地上,天线与电话一分为二,电话机在地上蹦了两下,无奈地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而挂在窗户上的一头天线,也因为电话摔落的原因,掉了下来,孤零零地拖着弯弯曲曲的线,无声地躺在了一边。 朋友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告诉了他,他联系上了当海警部门,他们说会按照法律法规办事,不会出现徇私舞弊的行为。这也就相当于把走关系c开后门的路堵死了,把杨静成最后的一点希望硬生生地浇了个透心凉。 杨静成浑身发抖,全身发冷,像是打了摆子一样,头重脚轻,两眼冒星,靠着舱壁,慢慢地蹲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地上。 “老大,你看,2204船停车了。”旁边的水手指着不远处的2204船,颤抖着声音,对杨静成说。 十五 2204船的船老大林达见海警艇闪着刺眼的xxc鸣着尖锐的警笛声,老早吓得胆战心惊。这次跟着杨静成出来,南下捕鱼,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地狠赚一笔。却没想到,引发了与当地渔船的矛盾,造成了激烈的冲突,导致当地海警部门强势介入。如果不是杨静成威逼利诱,让他开着船,继续跟着他,他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海警来了以后,海上形势慢慢趋于平稳。他们这几条船都停了下来,准备接受海警的协调。他还暗自庆幸,折腾了这么久,转眼间就可以和平解决,然后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可没想到杨静成突然之间又变了卦,准备趁着海警不注意,强行扣留2501船,然后扬长一路北上,回自己老家解决这个事情。 看上去,计划很完美,结局很诱人。可他娘的杨静成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们海警的决心c海警的态度c海警的战斗力? 接下来,一条海警艇冲着他的船,疾速驶来。 他趴在窗户边上,看着那条海警艇,猜测他们的意图。他看见海警艇上一个战士拿出了一把枪来,以为要朝他开枪扫射,暗自叫了声“糟糕”。 只听得“嘣嘣”两声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人肚子不舒服,拉了两声响屁。天空中划过两道灰色的弧线,一道落在了他们船的前甲板,还有一道不偏不倚,从驾驶舱的窗户落了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当当”滚了两下,停在他的脚底下。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听得“嘣”一声地炸开,一股浓烟腾空而起。 “炸弹!”他吓了一大跳,大喊一声,心头一紧,膀胱一缩,差点吓出尿来,以为这辈子就要交待了。 杨静成,这王八犊子,今天真是害死我了。他在心里恨不得把杨静成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一遍,抖抖索索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在家中劳碌着的妻子c学习中的女儿。 一股刺鼻的浓烟钻进了他的鼻孔。 炸弹没炸?他疑惑中带着窃喜,睁开眼睛想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烟雾强烈地刺激着他泪腺。他双眼生疼,泪水就像突然拧到底的自来水龙头,喷涌而出。钻进他鼻孔的那股浓烟,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切开他的喉咙,劈开他的气管,刺进他的肺部,疼得他直打哆嗦。紧接着,这浓烟开始像是一台大功率的搅拌机,搅得他五脏六腑颠倒错乱c上下翻滚,真叫是生不如死。 他脸色惨白,浑身冒着冷汗,一只手紧紧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防暴弹,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向旁边年轻的水手示意,赶紧把这发烟的东西从窗户边扔出去。 水手捂着鼻子,把防暴弹从窗户里扔了出去,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驾驶舱的所有窗户。 一阵咸咸的带着浓郁腥味的海风从窗户外灌了进来。他狂奔着,跑到窗户边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恍如来生。 谁也别想叫我再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过了一会,他终于缓过劲来,心有余悸,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83艇尖利的警笛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他脸色发白,浑身不停颤抖着,早已吓破了胆,喉咙因为刚才烟雾的刺激,像是撕裂般的疼痛,话也说不出来。他嘴里“唔唔”地叫着,比划着手势,赶紧让水手停船,乖乖配合海警的指令,接受海警的检查。 十六 “他们已经靠上2204船了。”2203船的水手惊叫道。 杨静成眼神呆滞,眼珠也不曾转动一下,呆呆地瘫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动不也动,似乎根本没听见水手的惊叫。 “怎么办?怎么办?”水手见杨静成半天没什么反应,急得抓头挠腮,俯下身子,在杨静成耳边大声喊着,“我们要不要停船,接受海警的检查?” 听到“海警”两个字,杨静成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反应,眼皮终于动了动。他木然地看了看水手,嘴巴动了动。 “停了吧。”杨静成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天已大亮,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破碎的窗户外,洒落在一片狼籍的驾驶舱里,经过地板上一汪水渍的反射,又斜斜地投射在一块黄褐色的舱壁上,犹如早已失去皮肤光泽弹性的人脸上,长着的那一块块白癫风,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刺眼。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杨静成暗自一声叹息。 十七 听到信号兵83艇顺利跳帮渔船的消息,赵继海黑沉疲惫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烟。”赵继海主动向王小米要支烟,解解乏。 “大队长,辛苦了一晚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日出’啊。”在一旁的王小米也听到了信号兵的报告。他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一支递给赵继海,另一支自己叼在嘴里,点了火机,用手护着火苗,给赵继海点上。 86艇驾驶舱里,听到这一消息的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胜利的喜悦洋溢在年青稚嫩的脸上。 “一条已经搞定,另一条也应该快了吧。”王小米深吸了一口烟,徐徐地把烟从鼻孔里喷出来,憧憬着回到码头,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等83艇那边人员全部搞定之后,腾出手,与86艇一起,共同对付一条小小的渔船,应该是绰绰有余。 在海警船艇战术手册里,两条海警艇对付一条船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可选择的余地多的是。毕竟海警部队一直履行打击海上走私c维护海上秩序c保护渔船民生命财产安全等职责,积累了大量丰富的工作经验,形成了高效c安全的一整套工作方案,再加上日常经常性地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并且携带着一些武器和装备,因此海警海上遂行任务的能力可不是其它海上管理部门所能望其项背的。 “艇长,那条2203船也停下来了。”眼尖的信号兵把头从驾驶舱的窗户里探了进来,向王小米兴奋地报告。 “是吗?”王小米大喜,快步跑到驾驶舱外。果然,2203船船头朝东,船尾的浪花扑腾了两下,终于归于平静,不再翻腾。整个船体,因为没有了螺旋桨的推进力,开始慢慢地向前滑行,然后停了下来,随着涌浪上下起伏,左右摇晃,像一个商场里常见的不倒翁,形态憨厚可爱之极。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王小米喜笑颜开,用手刮着xx的胡子,对着还在坐驾驶舱椅子上的赵继海说。 赵继海神情淡定,如同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一般,怡然自得。 信号兵的报告,一个字都没拉下,悉数从耳朵吸进来,字字清晰,句句入心。虽然他也心潮澎湃,但并没有像王小米那样的激动。他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外瞄了一眼,然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他再操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一场喝断片的饭局 第十四章 一场喝断片的饭局 一 这天正午,艳阳高照,气温高达三十七度。 86艇的一个战士,双手一前一后,握着一支铝制的水枪,往船艇的甲板上喷洒着细密的白色水雾,以此来降低甲板的温度。 船艇上涂刷着绿色油漆的甲板,因为正午阳光的炙烤,犹如一块底下堆着碳火的烧烤炉的铁板,高温难耐。将一个生鸡蛋打碎,摊在甲板上,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散发着阵阵煎鸡蛋的香味,再来点椒盐或者酱油,或许就是一个美味诱人的鸡蛋饼。 水枪一头连接着一根粗大的白色消防水龙带,水龙带因为通着高压水,硬邦邦地鼓胀着,就像一条吃撑的大蟒蛇,横卧在码头上,一动不动。水龙带中间还有一个小破口,一些调皮捣蛋的自来水柱,硬是从小破口中挤出来,像一道公园里的喷泉,斜斜喷射出来。几个年青的小战士,嘻笑打闹着,经过水管时,故意在水龙带喷泉边上站着,让冰冰凉凉的水往自己身上浇一些,同时又以水作武器,双手连在一起,呈碗状,接满水,咯咯笑着,然后往对方身上洒去。 水龙带的另一头连接在码头上一个硕大的水栓口。水龙带和水栓口或许因为密封橡胶老化,连接不是很紧密,滴滴答答地流出许多水来,打湿了水栓口旁边的一大片水泥。 “这天怎么这么热啊。”王小米小声嘀咕着,“还是舱室里最舒服了。” 他穿着背心,圾着拖鞋,洗好脚,关好门,拉上舱室窗帘,铺好被子,准备中午好好休息。 空调温度打到了十八度,风速调到了最大,空调机十分卖力地工作,把凉爽的风“呼呼”地从空调出风口使劲地送出来,试图让舱室的温度再低一些,让人的体感再舒服一些,在酷暑难熬的夏天中,反反复复证明着它与人类坚不可摧的感情。 空调出风口铝制的条形栅栏,因最靠近冷风,温度比其它地方都低些。热风遇到冰冷的栅栏,形成密密麻麻的冷凝水,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甘露,慢慢地c慢慢地如滚雪球般地变大,最终水滴的重力战胜粘力,从栅栏上滑落到地板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积水坑。 王小米做好午休的准备工作,悠闲地躺在床上。 这两天他心情舒畅。 前两天的海上处置事件非常圆满。经过83艇和86艇的努力,那两条参与打架斗殴的外省船只,被他们直接押解回了单位,得到了支队领导的一致肯定。同时,此事又经过单大雄和上级宣传部门的大力宣传,通过地方媒体c网络广泛而卓有成效的报道,在当地政府和群众中产生了强烈反响,对海上违法违规的犯罪份子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极大地提高了海警部队的影响力和威慑力,进一步树立了“文明之师c威武之师”的良好形象。 最令王小米欣喜的是,这次事件居然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那天,涉事的两条船被海警战士押回了海警码头。办案人手不够,王小米与其它执法办案人员一起登船,帮忙拍照取证。在2203船驾驶舱的一个抽屉里,一名战士找到了一本被翻得卷了边c上面沾满黑乎乎油渍的笔记本,并把笔记本交给了王小米。 王小米接过笔记本,看着这脏兮兮的本子,本想随手一丢。可转念一想,放在驾驶舱的资料或许还有点参考作用,翻开看看倒也不会浪费很多时间。于是他打开笔记本,随意地翻了翻。笔记本里,字迹歪歪扭扭,像甲骨文一般,记载着一些联系人和电话号码。 王小米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波”字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这两天他本来就为上次非法运输油品的案子找不到线索而上火头疼。那边加油的联系人阿波去向不明,联系不上。这边虽说初步判定唐云与那些非法份子有一些交集,但怎么和唐云开口,请求他的帮助,王小米却有些为难,还没有完全想好。 这个案子关键在于,就是找到阿波。因此,“阿波”这两个字,便深深地印刻在王小米的脑海里。 现在,他乍一看到“波”这个字,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跳出了“阿波”这两个字。 王小米心跳加速,身体里的血似乎一下子就涌上了脑部,差点窒息。莫非这就是他日夜想找的阿波吗? 他把笔记本拿到窗户边上,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摒住呼吸,眯起眼睛,再次仔细地辨认着“波”字,和“波”前面的两个字。 “加油波”,后面跟着一串的联系电话。 确认无误。这北方的渔船也跟阿波有联系啊,他们这帮人做生意,面可真够广啊。我只要把这本东西,跟先前的联系电话核一核,然后再让大队长在外面再找个人,看能不能联系得上阿波。只要联系上,那么就可以引蛇出洞,这样一来,就算钓不上大鱼,小虾米总能勾上一些吧。 王小米脸上荡漾着幸福的表情,自顾自地嘿嘿笑着,真是“踏破铁船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小米忍不住再次看了看笔记本上那鬼哭狼嚎的字迹,“靠,这船老大的字可真够烂的。”他小声嘟囔着。 二 王小米戴上b一se耳机,愉悦地听起音乐来。最近他迷上了中国民族管弦乐,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的《将军令》,百转千回c丝丝入耳的《春江花月夜》,都让他如痴如醉c神魂颠倒。为了能更好欣赏音乐,他还特意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这付耳机。贵有贵的道理,果然这耳机的声音质感醇厚,宛转悠扬,似幽兰飘香,又如黄莺出谷。戴上这耳机,听着音乐,仿佛能看到拉着二胡的演奏者闭着眼睛c摇光晃耳,一副陶醉自得的样子,能看到马头琴上拨弄着琴弦轻灵飘逸c挥洒自如c细巧白嫩的手指,甚至还能看见笛子上膜孔的笛膜上下振动的样子。 刚买这耳机的时候,恰巧被眼尖的单大雄看到。他看这耳机做工精致c手感细腻,戴着听听似乎效果也还行,便问王小米价格,准备也入手一个玩玩。但听王小米说要花几千块大洋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吐了半天舌头,吓得赶紧小心谨慎地把耳机还给王小米。他以为这样的耳机,几十块,最多几百块就能搞定。 单大雄对音乐的需求,只是停留在听听流行音乐的阶段,并没有像王小米那样追求极致c追求完美的病态。 “叮叮”放在床头边的手机铃声响起。刚刚才进入状态的王小米皱了皱眉头,这大中午的,谁给的电话啊。 王小米有些恼怒。他赌着气,下定决心,不接这个电话。手机屏幕他也不敢看,怕一看是领导的电话,忍不住会接。他也不敢现在关机,现在一关机,万一是领导的电话,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找领导的骂吗?他更不敢把手机摔烂摔碎,虽说他这只手机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也是一千多块钱,摔坏了不是又得自个掏钱买啊。 他侧了个身,身体往床边上使劲地挪了挪,企图远离那万恶的手机。可这点距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铃声照样响得那样的欢快,那样的刺耳。他又把耳机的声音调到再大一些,想让耳机里的音乐盖过手机的铃声。可手机铃声像催命鼓似的,穿透厚厚的耳机,刺破他的耳膜,声声锤打着他脆弱的心灵,拨动着他敏感的神经,侵扰着他柔弱的灵魂。 王小米咬着牙,xx着脸,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手机铃声感觉像一只魔鬼巨大的手,紧紧地抓住他不放,使劲把他拖向黑不见底的深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快忍受不住,伸手去拿电话的时候,终于,铃声戛然而止,暂停了对他的折磨。 王小米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终于战胜了魔鬼般的手机,重新躺好姿势,把耳机的音量调为正常,准备午休。 刚准备好午休姿势,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王小米几近崩溃,最终还是妥协。算啦,好男不跟手机斗,还是乖乖地接电话吧,不然崩想睡个安稳觉。 王小米无奈地把耳机摘下,憋着一肚子的火,拿起床头边的手机,一看屏幕,原来是大队政委吕文刚的电话。刹那间,心头的满腔怒火统统烟消云散,一下子飞到爪哇国去了。 这下可惨了。王小米忐忑不安,这个政委的脾气他早就一清二楚。虽说看上去斯斯文文c白白净净,文化底子也有一些,但骂起人来,却丝毫不逊于满身匪气的赵继海。 果然,王小米一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便传来一阵阵怒吼声,犹如平地里的一声声惊雷,炸得王小米心惊肉跳,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怎么回事?王小米,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给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也不接——”王小米把手机话筒离得耳朵远一些,隔着电波,依然能感受得到吕文刚的怒火。 “嘿嘿,政委,我的好政委啊。”王小米等吕文刚骂得差不多了,凑着手机话筒,嬉皮笑脸地说:“政委,你老人家大中午不休息,还在忙着工作,这么敬业,年底立功我定要投你一票,嘿嘿。” “少跟我贫啊,说,干吗不接电话。” “中午不是睡着了嘛,手机关静音了,没听到呢。” “真是跟猪一样的。” “是,是,我是一头猪,一头大笨猪——”王小米不断地点头称是,腆着脸说,“政委,你文化好,阅历深,学识广,有个事,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吕文刚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政委,我就是想问一下,猪的头头是怎么称呼的?” “噗嗤”一下,电话里,吕文刚禁不住笑出声来,骂道,“娘的,没个正形,跟政委就这样说话的?”他对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老部下一向关爱有加。 王小米听得电话那边的笑声,知道吕文刚怒气已消,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说正事。”吕文刚不跟扯了,赶紧转到正题上,“林兵你还记得吗?” “林兵?”王小米脑海中浮现出个子小小c黑黑瘦瘦c时不时打点小聪明的样子。 “就是那个个子小小的,在枪帆班的,在抓毒品案件中还立过功的,你想起来没?”吕文刚怕王小米记不起来,一再提醒着他。 “林兵,我当然记得啦,在新兵连还跟我同一个班的。对了,单大雄也是。” “单大雄也认识吗?那太好了。”吕文刚语气亢奋,明显地兴奋起来,“这样子,明天他要回老单位看看。我呢,安排一下吃个晚饭,到时你跟单大雄都参加一下。” “是吗?他要回来啊。” “是的。现在人家可是大老板了,到时尊重一下,别绰号满天飞,注意一点形象啊。”吕文刚顿了顿,接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们干了什么,悠着点啊。我们单位干部宿舍的彩电还指望着他呢。好了,挂了,休息吧。” 我们干了什么?宿舍的彩电又是什么?王小米慢慢地放下手机,脑海打满了问号,一脸的狐疑。 四 第二天傍晚时分。王小米和单大雄着装整齐,肩并肩地站在码头上,抽着烟,聊着天。 “他有给你打过电话吗?”单大雄问王小米。 “没,从退伍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王小米抽了一口烟,半天才从鼻孔里冒出来,“他现在做什么呢?” “我也是,不过我听别人说过。他退伍以后,凭着他老爹的关系,再加上在部队里立过功,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单位。过了几年,他从单位里辞职了。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是吗?听政委的意思,他现在混得很不错呢。”王小米想起昨天吕文刚跟他说什么宿舍彩电的事情,后来一琢磨,有可能吕文刚向富得流油的林兵拉赞助费呢。 “在我们这一批当中,他混得算是最好的一个了。”单大雄瞄了一下王小米,接着说:“比你c我都要混得好。” “嘿嘿,人家脑子灵光,比我们都要聪明呗。”王小米嘿嘿笑着说。 “他什么时候到?” “政委说在大队聊几分钟,然后就到艇上来。” “搞得这么隆重啊,叫我们俩个军政主官一起迎接他。” “那不是领导要求的嘛。”王小米无奈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都是一批当兵的,又是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班,这缘分也是很难得。不为别的,就为了老战友怀着感情回老单位参观,单位的主官一起迎接,也未尝不可。 “你们俩干吗啊,在这里傻乎乎地站着?”83艇艇长李庆国准备到大队部去,看到王小米和单大雄一起站在码头上,疑惑地问道。 海警码头上,三条海警艇并排靠着,86艇靠在码头最里面,从内到外依次靠着84艇c83艇。 “没事。今天有个艇上的老兵回来看看,在这里迎接一下。”王小米向李庆国解释着说。 他和李庆国关系铁着呢。论资历,李庆国和王小米同一所学校同一专业毕业,是学长学弟,只不过李庆国比王小米早两年到部队任职。论辈份,李庆国也是赵继海一手带出来的,理应是王小米的师兄。论感情,李庆国和王小米在同一条艇共事了四年多,后来只是因为原83艇艇长上调机关,李庆国去补他的缺,任命为83艇艇长。 “靠,我还以为有什么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了,害我白白紧张了。”李庆国狠狠地拍了王小米一下肩膀,笑着说。 “你到哪去?” “哦,我现在到大队找领导谈谈心去啊。”李庆国一脸愁容地说。李庆国在艇上时间呆得久了,烦了c腻了,再加上他老婆刚从老家随军到驻地,在艇上又要值班c又要出海,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在家无事可做的老婆闲着慌,天天数落他,没时间回家还把她折腾到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来,倒还不如回老家生活来得舒服自在。所以这两天,他天天磨着领导,想早点调到机关去。 “又找领导去啊。” “领导有事?” “可能吧。”王小米不太确定林兵他们有没有到大队。 李庆国有些犹豫,现在要不要找领导去。 “算啦,改天再去找领导谈心,也是一样的,你这事,急也急不来的呢。”王小米知道李庆国的难处,宽慰着说,“再跟嫂子那边做做工作呗,毕竟咱们是个部队,由不得性子呢。” “是啊,小米说得对,你这事其实领导都知道了,但现在不是还没到干部交流的时间了。”单大雄在一边,也同情着李庆国,说:“万一把领导惹火了,把你调到其它大队去,那嫂子离你可就更远了。” “唉,那只能改天了。”李庆国叹一口气。 海警船艇干部要值班c要出海c要备勤,远比其它单位或者机关人员的工作强度大。作为船艇干部的军嫂,就算是已经随军到驻地的军嫂,一年之中也难得跟其丈夫欢聚一堂。有人说:“海警船艇干部的军嫂,是有对象的单身。”她们经常要一个人承担一家人的生活压力,要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承受着爱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c相聚的痛苦。 她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理解丈夫的工作环境,虽然嘴上免不了牢骚几句,但一见丈夫回家,却端茶送水c烧菜做饭c嘘寒问暖,百倍珍惜在一起的短暂的美好时光。但一些年青的有些小资情调的军嫂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在乎的是爱人时时陪伴在身边的感觉,对这种“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的生活并没有心理准备,继而产生极大的落差感,于是夫妻之间经常性爆发争吵,影响了夫妻之间感情。 李庆国落寞地转身,回自己艇上去了。 王小米望着李庆国离去的身影,心里想着,我以后成家,会不会过上像他那样的生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是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相聚是吵,别离也是吵,一天到晚地吵,没完没了地吵,那这样的生活c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虽说“吵架是婚姻的调剂品,”但调剂品放得多了,味道就变了。 忽然之间,一种对婚姻的恐惧感,在王小米心底,慢慢地放大,就像一滴黑色的墨水,滴在水中,逐渐扩散,填满了整个心头。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单大雄有些诧异,看着王小米。 “没事,没事。”王小米回过神来,把脸别过去,引开话题,“那林兵怎么到现在还到?” “是啊,都快吃晚饭了。”单大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些无奈地说。 正说话间,码头的引桥上,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看,那些人是不是?”单大雄眼尖,一眼看到吕文刚带着几个穿便装的人,一起走下来。 “来了,终于来了。走,接驾去!”王小米边说边走。 五 “哟,大名鼎鼎的王艇长,幸会幸会。”林兵见王小米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大老远就伸出手来,准备跟王小米握手。 王小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林兵。以前的黑黑瘦瘦,变成了现在的又白又嫩,又细又长的脖子上挂一串闪闪发光的铂金项链。留着一头的板寸,显得意气风发c神采奕奕。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些,王小米与他站在一起,几乎都要抬头仰视。 “林兵?”王小米有些惊讶。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哈哈。”林兵爽朗地一笑,手依然向前伸着。 王小米转头看看同样不敢置信的单大雄,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握住林兵,说:“果然是你啊,才这么几年没见,你变化怎么这么大啊,越来越帅,我们都不敢认你啦。” “哈哈,你就使劲忽悠我吧。”林兵又哈哈大笑起来,松开与王小米紧握的手,与站在一边的单大雄相握,说:“单哥,好几年不见啦,想你。” “走了以后,怎么也不联系我们了,真是的,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单大雄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握拳狠狠地打了林兵胸口一拳。 “好痛,好痛。”林兵故意作出不能忍受的样子,弯着腰说,“打坏了,你得赔。哈哈。” 大家都是好几年没见,一见面,才发觉战友之情老早就根深蒂固,此刻便如清辙的涌泉之水,不断地从心底泊泊而出,相互诉说着分别以后的思念之情。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到艇上参观一下,看看这几年86艇有没有变化。”在一边的吕文刚见他们没完没了地聊着天,赶紧扯开话题。 “行,听政委的,我们先到艇上去看看。”三人手拉着手,往靠在码头的86艇走去。 林兵登上阔别多年的86艇,久久地站在当年曾经奋战过的岗位,细细地摸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装备,深深地忆起青春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战友们间的奇闻趣事。船艇还是那样的船艇,装备还是一样的装备,唯独不同的就是青涩年少的脸庞。 岁月如梭,时光如流。林兵看着站在身边c肩膀上挂着一杠三星的王小米和单大雄,感慨万分。他们三人从新兵连开始到他退伍回地方的那段军旅时光里,曾经并肩一起战斗过c欢聚一起开心过言不合吵架过,86艇见证了他们如山高的友谊,见证了他们如海深的感情,见证了他们付出的汗水,见证了他们藏匿在内心的泪水。 林兵眼神似乎变得迷茫起来,眼眶里又像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鼻头轻轻地抽动着。他悠悠地围着那座威猛的145机枪,轻轻地抚摸着曾经坐得屁股生冷的那个铁制的座椅,颤颤地摩挲着曾经擦拭过多少遍的那黑洞洞的枪管,忽地,他想到了一些什么,猛然浑身一抖,眼神凌厉一变,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双手微微地发颤。 “走吧。”一转身,也不理会其它人,头也不回地走下86艇。 跟在他身后的一帮人,见林兵神情大变,面面相觑。 吕文刚见状,向王小米和单大雄使了个眼色,赶紧跟了上去,引着林兵等人到餐厅。 六 一干人在餐厅里按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坐定。餐桌共安排了七个餐位。吕文刚坐主位,林兵坐在吕文刚右边,林兵边上留着一个空位,空位边上坐着王小米。赵继海坐在吕文刚左边,单大雄坐在赵继海的右边。王小米和单大雄间又空了一个位置。 王小米看了看自己两边的空位,眼睛向单大雄望去,微微向单大雄一边侧着身,小声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空位?你知道是谁吗?” “我哪知道啊。”单大雄压低着声音,一边整理着自己桌前的餐具,一边小声地回答着王小米。 刚才还一脸惨白严肃的林兵,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脸上洋溢着与好久不见的亲朋好友相聚的那种兴奋c喜悦的表情。 吕文刚和他一起回忆着往昔,说到开心处,则哈哈大笑,说到尴尬处,则喃喃低语。 赵继海默默地坐一边,喝着茶水,既不主动插入他们的话题,又不与其它人交流,似乎满怀心事。 王小米和单大雄则在旁边,看着吕文刚和林兵俩人兴奋地交谈着,偶尔也插一两句话,表示他们也在认真听。大队领导与林兵相谈甚欢,他们总不能随意地谈论其它话题。 正说话间,餐厅的门被慢慢地推开。一个战士引着别人进到餐厅来。 想必是来吃饭的吧。王小米扫了一眼旁边的空位,转过身瞄了一眼,又坐直了身体。他的位置刚好背对着餐厅的房门。 “嗨。”刚进来的人,重重地拍了王小米一下,把手放王小米的肩膀上,接着跟其它打招呼,“各位首长好啊,呵呵。” “哟,是你呀。”单大雄首先欢呼了出来,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来跟他握手。 吕文刚和赵继海带着微笑,点头示意,让他在王小米旁边坐下。 林兵倒是一副波澜不惊c稳如泰山的样子,眼皮也没动一下。 王小米听得身后的声音如此熟悉,转过头去,确认是不是心中所猜测的那个人。 “唐云?你怎么来了?”王小米一脸惊诧,果然是唐云。他怎么到餐厅里来了?是政委叫他来的?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能来了。”唐云白了王小米一眼,“好歹这也算是战友聚会,你也不叫我一下。” 王小米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又不是我组织的聚会,怎么叫你啊。 “你坐王小米左边吧。”吕文刚指了王小米边上的空位,让唐云先坐下来。 唐云看了看林兵。 “她呢。”林兵头也没抬,浅浅嗫了一口茶水,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水又吐回了杯子。 “刚才还在我身后的呢。我再去看一下。”唐云忙去门口找人。 “快进来啊,嫂子。”唐云在门口招招手,叫门外的人赶紧进来。 门外站着的人忸怩不前。 敢情是林兵的老婆啊。王小米笑意盎然,这种场面他可见多了。艇上那些士官也好c干部也好,带着家属或者女朋友第一次在单位里就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男军人,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男人的热情款待,难免会有些脸红c害羞。 “来,快,别不好意思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啊。”唐云还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 大家哄堂大笑。 这么害羞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兵,快,你女朋友不肯进来,赶紧去招呼一下。”吕文刚笑着对林兵说。 “这小妮子,就是这么害羞。”林兵见群情激昂,怕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准备起身,去把自己的女朋友领进门来。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来吧。”林兵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站在大家面前。 “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林兵,你真幸福。”吕文刚发自内心地赞叹,羡慕着林兵。 赵继海则点了点头,算是向女孩子打了个招呼。 “呀?是你啊。”单大雄张大了嘴,成了一个“一”型,半天合不拢。他看了看王小米,又转头看了看那女孩子。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单大雄。是谁,你又认识?这么一惊一乍的? 王小米慢慢地侧过身,转头一看,也不由得惊呆了,脸色由红润逐渐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酱紫。 是马媛文,是他日思夜想的马媛文,是他无时不在牵挂的马媛文。 王小米的内心犹如受到了一记重重的锤子,一下子像没了心跳,全身血液似乎完全凝固。周围的氧气似乎一下子消耗完毕,肺部用力地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吸不进氧气。他张大嘴巴,想大声喊,大声叫,却发现嗓子里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感觉整个天花板在转,周围的人在转,他自己在转,连他们的说话声音也跟着在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人c桌子c椅子,灯c窗户c房门,慢慢地揉在了一起,慢慢地变成了白茫茫地一片。他伸手用力扶着旁边的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终于椅子不堪不重负,“咣”一下,椅子侧翻在地。他眼看要摔倒在地。 就在那一瞬间,一双结实而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一只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扶住他的腰。 “你没事吧。”一声亲切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在他耳边炸响。 原来是单大雄在旁边见他脸色不对,整个身体摇摇欲坠,赶紧起身,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王小米神智稍稍有些清醒,粗粗地喘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好像有些中暑了。” 林兵忙着向在座各位介绍着站在他身边的漂亮的女朋友,众人围着他们俩,说着好听的话语,大声地夸赞着,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神情不对的王小米。 单大雄注意到了。 还有一双眼睛也注意到了。 那是一双在长长的睫毛下灵动c秀气的眼睛,那是一双饱含着关心中透着无奈c伤心中露着失望的眼睛。 “要喝点水吗?”单大雄小声地问道,王小米这突发状况的原因,他大致能猜得出来。 “不用了,我到外面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我陪你吧。” “不用了,谢谢。”王小米挣开拧成一团的脸,感激地朝单大雄勉强一笑,罢了罢手,挣脱单大雄的手,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餐厅外,略带鱼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王小米倚在花坛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睛涩涩的,像被风吹进了个细小灰尘,难受得要命。鼻子酸酸的,像有东西塞住了鼻孔,只得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远处的落日,像一堆燃烧到最后的柴火,跳动着余晖,终于熄灭,由火红转为暗红,暗红转为灰白,如一层淡淡的雾霭,薄薄覆盖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四周也慢慢变得灰暗起来,惨淡的路灯,挣扎着,企图突破黑暗的囚牢,似乎想要给迷失在痛苦深渊的人们带去一点点温暖。 回忆带着时间穿越过去, 而我却只能原地停留, 徒留无尽的奔跑, 和无声的呐喊。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 谁是谁前世间的轮回, 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你的未来, 注定, 我再无法参与。 最后,我明白 我的梦想 终归只是一场梦而已。 七 王小米忽觉脸上一股温热,热泪夺眶而出,他用力握紧拳头,紧咬牙关,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其实,前几天见到你时,我就想告诉你。”温柔而又凄凉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她站在王小米的身边,呆呆地望着远方。海风轻轻拂起,她那络飘逸芳香的秀发。 “他追求了我,贴心地为我做了一切。上班,他送我,下班,他接我,每逢生日c节日,鲜花c礼物c小浪漫从不缺花样。当我爸生病住院时,我心力交瘁,像个没了个头的苍蝇,到处奔波。那时,幸好有他在,帮忙联系最好的医院c联系最好的医生,使我爸转危为安。”两行泪水从她脸庞,无声地滑落,她小声地哽咽道。 王小米痴痴地望着前方,眼神迷离c空洞,一动不动。 “那时,你就像空气一样,在我面前凭空地消失。我并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小孩?我全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爱过我。”马媛文喃喃地述说着。 我怎么没喜欢你?爱情的力量是神奇的。有些人在一起十几年,却始终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有些人只相见几十秒钟,却迅速坠入甜蜜美好的爱河之中。你和我,马媛文和王小米,虽然在一起只有一个多月,但却让我体会了爱情魔力,开启了幸福源泉。你的一颦,你的一笑,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那种甜蜜的感觉c那段开心的回忆c那个温暖的拥抱,在每个寂寞的晚上,我都从心底翻出来,仔细再回味一番。 “你从来都没回我的信,你也从来不打听我的消息,从来都没有。” 是的,从来都没有。王小米痛苦地闭上眼睛。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联系你吗?那时我是战士,如果与驻地的女孩谈情说爱,部队纪律不允许。等我从军校毕业回到单位,想联系你的时候,我已联系不上你了。或许,当时,我勇敢一点,你我爱情之花可能就会绽放;或许,当时,我积极一点,你我的结局就不会这样凄惨。可是,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的或许呢。 “直到那一天,单位通知我到你们单位采访,我才向你们同事打听了你的近况,才知道你在这里。” 是呀,终究是自己的胆小c懦弱杀死自己的爱情。卑微如我,怎能配有如此高贵的爱情呢。 “我本不想见到你。怕我自己见到你,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可是,大脑只是控制了我的思想,感情却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偷偷地在找你。” “见到你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马媛文面上挂着泪痕,转过头,温柔地看着王小米,“看着你那害羞的神情,我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你,看到了我心中曾经爱过的你。我差点控制不了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要拥抱你。我的心都要化了。我多么想再跟你一起啊,一起玩游戏,一起逛商场,一起看电影啊。” 王小米仰起头,胸膛剧烈起伏着。 “可是,这一切就像做梦一般,终归不是真实的。” “那天,在西餐厅,我也看见你了,带着一个女孩。”马媛文软软的声音,故意拉长了最后一个音节,“我看到了那女孩,眼里只有你。” 那个女孩只是我一个朋友啊,只是我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王小米心中大喊,那是我兄弟的最爱,就算她有心,我又怎么能置兄弟感情于不顾呢。况且我心中最爱的还是你,知道吗? “今天林兵说,要我一起到你们单位的时候,我本想拒绝。我就怕见到你,见到你,我该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我又忍不住再见你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 “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你我之间,随着今天的相见而烟消云散。” 马媛文长叹,压在心底的不安终于卸去,可是又涌上一阵莫名的痛楚,像是得了重病,虚脱无力,大汗淋漓。 马媛文忍不住掩鼻小声啜泣,豆大的热泪从她清秀的脸庞上滑落下来,转身踉跄而去。 八 第二天早上,王小米趴在自己的床上,衣服也没脱,身上盖了条被子。整个头沉沉的,像是有人在他的太阳穴用冲击钻钻孔一样,嗡嗡作响,阵阵剧痛。他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想把头皮撕开,装进干净c清新的空气,减轻痛苦。可结果又是撕扯头皮的尖锐疼痛,又阵阵地传导到神经,变得更加的痛苦。 嗓子眼里像冒着一团火,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却丝毫没有缓解喉咙对水的需求,反而觉得更渴c更需要水的滋润。 “水,我要喝水。”对水的强烈需求,王小米使劲地睁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双手支在臀部位置,撑起上半身,迷糊之中看到桌子上的水杯。 一阵欣喜,就像是顶着烈日,在沙漠中行走多日,极度缺水的行人遇见水一样。他赶紧伸手去抓水杯,却在忙乱之中,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咣”一声,水杯翻倒,在桌子上滚了两下,又滚到了地板上。不锈钢的水杯和坚硬的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吻,“当”一声,发出了清脆地声音,然后再滚到一边的角落里。 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单大雄探进头来,关切地问道:“小米,你醒了?” 这舱室里,王小米身上散发着的浓烈酒味c汗臭味c垃圾桶里呕吐食物的酸臭味,交织在一起,猛烈刺激着单大雄的嗅觉神经,使他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 他皱了皱眉,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推开舷窗,让外面新鲜的空气灌进来。 “能不能帮我拿点水?”王小米摇晃着沉重的脑袋,嘶哑着声音说。 “那你等一会啊。”单大雄并没有看见地上的水杯,转身走到会议室,拿了一杯矿泉水,边走边拧开水瓶的盖子,递给坐在床沿边上的王小米。 王小米接过矿泉水,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了水瓶里的水,从嘴角漏下的水滴,沿着脖子,渗进了他的衣领。 喝完了水,王小米觉得力气恢复了些,神智也清醒了些,似乎头也不那么痛了。 “靠,我这是怎么回事?”王小米把水瓶扔到垃圾桶里,侧着头,瞪着血红中又含着一丝迷离的眼睛,看着单大雄。 单大雄并没有回答王小米的问题,他捏着鼻子,把臭哄哄的垃圾桶放到舱外,又打开了挂在舱壁上的风扇,吐了一大口气,连声说:“好臭!好臭!” “我的头怎么这么痛?”王小米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说道。 “什么都记不得了?喝断片了吧。”单大雄笑呵呵地说。 “我脑子现在是一片空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米,我真是佩服你。”单大雄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向王小米娓娓道来。 昨晚,单大雄在餐厅里,看见王小米踉跄着走了出去。马媛文在林兵的介绍下,一一与众人打了个招呼,过不久,也借故走出了餐厅。 单大雄虽然与一帮人喝着酒,聊着天,但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的是外面那两个人。自从上次马媛文来到单位采访,见到王小米的眼神,和王小米见到马媛文紧张c羞涩的神情,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他们俩人之间,肯定有些故事发生。在随后的工作采访,马媛文却从此借故不再来单位,他虽然觉得有一些纳闷,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俩之间的故事曲折。 今天,随着林兵带着马媛文一出场,再加上王小米刚才的神情表现,单大雄略微思索,便明白了他们俩人之间的是非曲折。 无非也就是他们俩曾经是恋人,后来由于某些原因分开。现在又因工作关系,碰巧见了面。俩人有意再续前缘,可中间又加插了个林兵。 单大雄咪了一小口酒,呵呵一笑,为自己的聪明而夸赞不已。怪不得王小米年龄都快奔三了,还不着急找另一半,原来是心里有疙瘩啊。 时间上一分一秒地过去。酒桌上的人,推杯换盏c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尤其是吕文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拼命地敬林兵的酒。林兵也是来者不拒,充分显示了他深不可测的酒量。 唐云站在吕文刚和林兵的身后,暂时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给他们俩人,一杯又一杯地满上。 大队长赵继海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与林兵你来我往也喝了几杯,但仅仅限于礼节性,喝完酒,就坐着光顾着吃菜,完全没有展现出北方汉子的豪迈和深不见底的酒量。 单大雄在吕文刚眼神的示意下,见缝插针,主动出击,频频与林兵满满喝上几杯。 大家同是一批兵,分别这么多年,战友之间的感情却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像是一坛陈年老酒,越陈越香。至少,单大雄端起酒杯,尽情地跟林兵c唐云畅饮的时候,他是这么觉得的。 酒过三巡,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还在餐厅外面的王小米和马媛文。在这样的氛围c这样的喝酒状态之下,再好的酒量,似乎也有填满的时候。 “来,我们同在86艇战斗过的战友,站起来,干完这杯酒。”当吕文刚红光满面,端着满满的一杯白酒,摇摇晃晃站起来,嘶扯着声音,招呼着大家喝酒的时候,林兵睁着血红的眼睛,吐着笨拙的舌头,发着模糊的声音,忽然发现王小米不在,“咦,小米呢。”顿了顿,放下酒杯,扶住桌沿,侧过头,问唐云:“我老婆呢。” 正在兴头上的单大雄也同样忘记了王小米的存在,经林兵这么一提醒,心头一凛,心想,坏了,这俩人这么长时间不在,莫非私奔去了。 “我去看看。”唐云忙说。他今天其实没喝多少,看上去还甚为清醒。 “你是客人,理应我去,再说这地我熟。”单大雄忙拦下唐云。在新兵连的时候,他知道唐云跟王小米是老乡,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但从今天几次给林兵挡酒的情况来看,他隐隐觉得林兵和唐云的关系似乎没那么简单。如果被他察觉到王小米和马媛文之间的关系,对他们几个都不好。最起码,在现在目前什么都不明朗的情况下之下,他觉得大家还是应该保守一些秘密。 “让单大雄去。”酒酣耳热的吕文刚闷声道。他颇有些恼怒,事先他已经交待过王小米,让他好好地陪一下林兵,可是到现在也不见他的踪影。 单大雄向吕文刚点了点头,拉开房门,却与急匆匆走进来的马媛文差点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马老师。”单大雄连声向马媛文陪不是。 马媛文却只低头不语,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定,闷头吃了起来。 “那王——”单大雄本想向马媛文打听王小米的消息,刚一张嘴,想起他们几个微妙的关系,赶紧闭上嘴巴,溜开了去。 离开时,他隐隐约约听到餐厅里,林兵对马媛文关切关爱之言。 夏天天黑得晚,但也黑得快,眨眼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单大雄借助餐厅前一盏路灯悠暗的灯光,看到了在角落里的王小米。 单大雄走上前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烟来,用手背捅了捅王小米,示意王小米接过烟去。 王小米转过身来,见是单大雄,连忙转过头去,悄悄地擦了擦脸上还未完全干的泪痕。 “烟。”单大雄见王小米没接烟,又提醒了一下。 王小米低着头,接过烟来,手伸进裤袋里掏着打火机。 “啪”一下,单大雄点着了火,把火苗凑到王小米跟前。 王小米借着单大雄的火,点着了烟,一声不吭,“吧嗒吧嗒”,闷声抽着烟。 俩人谁也不说话,任烟雾缭绕。 香烟里的尼古丁,慢慢地麻醉着脆弱而又悲伤的神经。 “好点了没。”单大雄把第三支烟头扔在地上,轻轻地用脚踩灭,抬头问王小米。 王小米默默地扫了单大雄一眼。 “走吧,回去吧,政委还在里头等着呢。”单大雄转了个身,往餐厅走去。 对于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来说,在对方伤心的时候,只需要默默地陪上几分钟,胜过千言万语,胜过豪言壮志,胜过旦旦誓言。 王小米默默地跟在单大雄身后,回到了餐厅。 九 餐厅里热闹非凡。单大雄和王小米的回归,甚至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 吕文刚喝在了兴头上,一个劲地劝马媛文喝酒,活跃着气氛,取悦着林兵。林兵在旁边,酸眼朦胧c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并不阻拦着吕文刚。 林兵呵呵笑着,不失时机地给吕文刚和马媛文俩添酒,还时不时来两句俏皮话,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马媛文连连摆手。不胜酒力的她,早已红光满面,醉态微露。 只有赵继海一人,皱着眉头,安静地坐着。 刚刚落座,坐在马缓文边上的王小米见她喝得如此难受,于心不忍,他赶紧端起倒满的酒杯,冲到吕文刚面前,“政委,刚才有点小事耽搁了,先敬一杯。”说完,也不等吕文刚回答,仰起脖子一咕噜就把酒杯里的酒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你这小子,终于回来了。你先敬我们林兵,哦,是林总。”吕文刚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把王小米引向了林兵,暂时转移了刚才放在马媛文身上的注意力。 王小米见吕文刚没喝完杯中的酒,知道吕文刚喝酒爱耍点小聪明的脾性,嘿嘿一笑,也不跟他较真,又把自己的酒杯满上。 “来,林总,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们来一杯吧。”王小米笑盈盈对林兵说。 “哈哈,”林兵大笑一声,这氛围他感到非常满意,兴致极佳。今天,他带着刚确定关系不久的女朋友第一次答应出席饭局,第一次喝酒,没有丢他的面子,所以很满意。看到以前比他混好的战友,王小米c单大雄,现在却个个不如他,一口一个林总,叫得他心里飘飘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很满意。看到以前训过他c骂过他的领导,现在围着他c粘着他,终于实现了以前当兵挨骂时许下的誓言,所以很满意。 为什么他们都围着他转?拍他马屁?不停地敬他酒?是他长得帅吗?是他职务比他们高吗?还是他们之间感情比天高c比海深?都不是,都是因为钱,是钱的面子,是钱的力量,是钱的感情。有钱能使鬼推磨。崩管这钱是从哪里来,崩管这钱是不是干净,崩管这钱有没有粘上别人的汗水和泪水,只要在自己的口袋里,紧紧地攥住,就能代表自己的权力c荣誉c女人c感情,自己的一切一切。 “来,你先自摸一壶,把刚才欠的酒补上。”林兵拉着王小米的手,夺下王小米手中的酒杯,对吕文刚兴奋地说。紧接着,他把他自己的玻璃酒壶倒满,递给王小米。 今天他们喝的都是52度的白酒。这一壶,足足有四两。 “能喝吗?”吕文刚知道王小米的酒量,关切地询问道。 林兵也知道王小米的酒量,来之前,他早已向唐云问过了。 “这样吧,政委,我向你许个诺。”林兵把满满的一壶白酒,往桌子上一放,笑呵呵对吕文刚说,“今天王小米如果把这一壶喝完,明天我就把电视机送过来。” “是吗?”吕文刚眼睛里射出了兴奋的目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上级老拖着不批这电视机的款,他又想着给单位里的官兵谋点福利c改善生活条件,没办法,只能另辟蹊径。这样一来,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把家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也换了。 “你不能喝,就不要喝。”赵继海站了起来,关切地对王小米说,走到王小米身边,把桌子上的酒壶拿了起来,对林兵说道:“林兵,我来喝,可以吧。” “那不行的,老艇长,这是刚才他欠下的债,必须由他自己本人偿还呢。” “可他的酒量,你以前也知道,实在见不得光。” “老艇长,你可别再说了。我们王艇长的底细,我可是摸过了哟,他呀,早就不是以前的吴下阿蒙。”林兵不依不饶。 旁边的唐云站了起来,看了看王小米,又看了看林兵,小心翼翼地向林兵求情道:“要不让王小米分两次喝?这一壶喝下去,恐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林兵瞪了一眼,怼了唐云一句。 唐云嘴巴又动了两下,没发出声音,终于慢慢地坐了下来。 “你们也别再说了,我再说一遍,这壶酒,我们王艇长喝了,电视机就来了。” “好,我喝。”王小米豪气万丈,从赵继海手中夺过酒壶,皱了皱眉毛,脖子一仰,直接往嘴巴里倒。 顷刻之间,酒壶见底。 高度的白酒刺激着鼻腔,从口腔c嗓子眼c食道,像一把火,散发着热焰,一直烧灼到胃里。 王小米咽了咽口水,把刚到胃里又翻腾着冲到嗓子眼的不安分的白酒又咽了下去。他翻过酒壶,把口子朝下,抖了两下,眼角斜睨着林兵。 “爽快,爽快,我们王艇长真是好酒量啊。”林兵鼓了两下掌,一把拉过王小米,搂在怀里,对王小米喷着酒气,说道:“小米,真是我的好兄弟,好哥们。来,现在,我们可以一对一地喝上一喝,今天我们兄弟就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来,喝瓶水,压一压。”赵继海顺手拿起放在边上的矿泉水,递给王小米,“喝点水,这样会舒服一些。” 吕文刚猛地一拍王小米的肩膀,大声叫道:“小米,好样的,我代表大队的官兵感谢你。” 王小米本来就辛苦地与胃里的酒精激烈地搏斗着,忽地被吕文刚这么用力一拍,胃里的食物像获得了巨大的鼓励一样,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直奔最后的关卡——嘴巴。 王小米急忙死命捂住嘴巴,不让嘴巴里的酒精连同胃液的混合物喷出来,也顾不上接赵继海递给他的矿泉水,拨开林兵的手,以百米的速度,冲向旁边的卫生间,最终还是忍不住,“扑”一下,嘴里的混合物如同利箭一般,喷射在离卫生间洗漱台不远的路上,洒落了一地,散发着刺鼻的酒精味c酸臭的胃液味。连捂嘴的那只手上,也粘满了粘乎乎的酒和根本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林兵哈哈大笑。 单大雄赶紧拿了一瓶水,冲到卫生间,拍拍正扶着洗漱盆哇哇大吐的王小米后背,打开水瓶,递给他,关心地地说:“来,漱漱口,吐了会好受一些。” 王小米接过矿泉水,还没张口喝,又是了一阵恶心,只得又趴着,“哇哇”吐了两口。 单大雄急忙又给王小米拍了两下,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没事了,没事了。”王小米喝了两大口水,暂时止住了呕吐,向单大雄罢了罢手。 单大雄见王小米虽说通红的眼睛渗着泪水,但脸色却从刚才的惨白变回了红润活泛,知道他已经大致恢复了正常,调侃着说,“怎么样,现在知道乱喝酒的下场了吧。” “我想把自己灌醉。”王小米痛苦地小声说道。 十 酒桌上,大家还是热情高涨,似乎刚才王小米的酒后狂吐,只是这一饭局中的一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高昂的酒兴。 他们又把目标对准了酒桌上唯一的女性——马媛文,似乎只有异性,而且是漂亮的年轻的异性,能更加激发男性过剩的荷尔蒙c高亢的占有欲c强烈的快乐感。 马媛文虽已微醺,但神智还是保持着清醒。 在餐厅外面,当她向他说明一切的时候,她看到他如此的痛苦,是自己不曾预料的。她以为他老早就把自己狠心忘却。但在那一刹那,她也明白,现在的他,依然有自己的存在。于是,伤痕累累的心口,本已慢慢愈合的伤口似乎又涌现出丝丝血迹,阵阵作痛。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一个追求她已久c刚确定关系的林兵,一个是曾经心里存有许多美好幻想的初恋。选择谁,对他们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或许,她与他,只能是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吧。 在她回餐厅的时候,也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忘却这一切的痛苦,忘却这一切的烦恼。可是,她一看到林兵那一副满脸色眯眯的表情,一心想要把她灌醉,然后跟她上床的眼神,她怀疑了,当初答应林兵的求爱是不是太过于草率c过于仓促c过于鲁莽。 她看到王小米拿着一满壶的白酒,一口气灌了下去。她的心不知为何,又紧紧地揪了起来,她并不知道王小米的酒量深浅。当她看到王小米一路狂奔,冲向卫生间的时候,她的心又一次伤痛了起来。她幻想着他醉酒的时候,在他身边,给他递毛巾,给他擦嘴,给他温暖,给他依靠。她看了看身边的林兵,犹豫着c彷徨着c迟疑着,腿脚不听使唤似的,一步也迈不开。 就在这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吕文刚和唐云频频提杯要跟她喝酒。 她礼节性地回绝了他们的要求。但这似乎更激起了他们的欲望,拉着她的手,非要跟她来一杯。当她把哀求c求助的眼神投向林兵时,林兵却满不在乎地怂恿地她喝酒,丝毫不顾及她醉酒的痛苦c不顾及她此时的难堪。这使得她又开始绝望起来,这时候,她想起了王小米。假如,王小米也在这,她会不会帮我求情c帮我说话呢。 她又想了起来,刚才吕文刚敬她酒的时候,王小米走进餐厅,走到吕文刚面前,他敬了他一杯酒,替她解了围。 正在这时,王小米甩着刚洗干净的手,走了过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马媛文的座位和王小米的座位挨在一起。 王小米坐定,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准备填一填饿坏了的肚子。 吕文刚押韵搞笑的劝酒辞c令人捧腹的冷笑话,甚至是不堪入耳的黄笑话,一句接着一句,从他平常教育官兵讲经论道c侃侃而谈的嘴里,不断地迸射出来,引得在座的众人哄堂大笑。唯独赵继海在一旁,暗自摇摇头,相处了十几年,在酒桌上,吕文刚口若悬河c出口成章c即兴表演的时候,意味着他进入了兴奋的状态,不醉不归。 马媛文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又连着喝了两杯。唐云给马媛文满了第三杯,吕文刚又端起酒杯来,准备第三次的敬酒。 这下马媛文死活不喝,任凭吕文刚调嘴弄舌c说得天花乱坠,不经意间碰了王小米一下。 在体内残留酒精的作用下,正脸红耳热c酒意微醺c浑身燥热的王小米感觉到了马媛文肌肤的冰凉光滑,犹如过电一般,一阵心悸。他转动近乎处于迟滞状态的大脑,错误地以为这是马媛文向他发出求助的信号,他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马媛文所处的位置,马媛文现任男朋友林兵所处的位置,他“嚯”地站了起来,向吕文刚大声说道:“政委,这杯酒,我来替她喝。” “你来喝?你喝多了吧?”林兵瞪大了眼睛。 同样瞪大眼睛的还有在座的其它人。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何王小米忽然之间就跳了出来,要跟大队政委对着喝。 只有单大雄心底暗暗叫苦,完了,这下纸包不住火了。本来林兵就看王小米不顺眼c势如水火,如果这事上掐起架来,那林兵非得找王小米拼命不可。 正当单大雄急得抓头挠耳之时,王小米已经一把抓过马媛文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马媛文向王小米投去感激的一瞥,感谢他为自己解了围。正当王小米喝完酒c打了一个小酒嗝,她伸手去接自己酒杯的时候,她的手又碰到了王小米的手,她连忙缩回手来,脸色更红了,慌乱之间又把酒杯掉在桌子上。 再傻的人也看出了王小米和马媛文的异样。 单大雄明显感觉到林兵满腔的怒火。他看到林兵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额头的青筋暴起,两手不自觉地紧握,眼神里射出了两把利刃,投向跟前的王小米,狠狠地插进他的胸膛。 “哈哈。”林兵大笑两声,环顾四周,看到餐厅的角落里还放着两瓶还未开封的白酒,便走了过来,把两瓶白酒开了盖,一瓶放在王小米面前,一瓶自己拿着,对王小米说:“王艇长,好酒量,以前咱们兄弟都没好好喝过,今天,我们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别,别,别这样,兄弟,酒慢慢喝嘛。”单大雄见林兵拎起酒瓶,就知道坏事,赶紧起身,冲到林兵面前,死死地抓住酒瓶子不放。 他看到政委吕文刚脑子已经开始发晕,自顾不暇,而大队长赵继海刚才找了个借口,已经提前离席而去。 他一边抓住酒瓶,一边急切地对唐云说,叫他赶紧去把大队长赵继海找来。 唐云见势不妙,一头是他铁杆兄弟,一头是他的财神爷,两边都不好交待。经单大雄一点拨,“那你照顾着点啊。”唐云急声交待着单大雄,拔腿便跑,急急忙忙地寻赵继海去了。 “政委,我跟王小米来一下,你不反对吧。”林兵狞笑着,对着吕文刚说。 吕文刚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端起自己的酒杯,“好,喝,咱兄弟也赞助一杯。” “来,喝!”王小米见林兵咄咄逼人,气血上冲,不甘示弱,抄起桌子上的白酒瓶,“咕噜咕噜”,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52度的高度白酒,散发着浓烈的酒味,从他的嘴角汩汩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了胸前,浸湿了他的衣领。 “小米,你别喝了,求你别喝了。”马媛文扑上前去,试图夺下王小米的酒瓶。王小米挪动着凌乱的脚步,闪到一边,继续狂喝着。 单大雄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愣在原地。 一斤白酒,转眼间被王小米灌进了肚子里,点滴不剩。 “我喝完了,该你了。”王小米摇晃着身体,睁着半开半闭c醉意朦胧的眼睛,一步一步地挪向林兵。 喝下的白酒,翻腾着c汹涌着,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刺鼻的气流,一波接着一波,一波强过一波,冲破胃与食道的幽门,穿过喉咙,直冲脑门。王小米觉得眼前一阵黑,头一沉,便失去了意识,倒地不起。 十一 “怎么这些事情,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王小米痛苦地攥着自己的头发,后脑勺紧绷着,太阳穴如针扎般地阵阵刺痛。 “后来呢。” “后来,我就叫了两个人把你抬回了艇上。” “我是问其它人呢。”王小米不言而喻。 “林兵呀,林兵见你倒地不起,铁青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走了。”单大雄故意不明王小米所指的意思。 “我是问她呢。”王小米又重复了一次。 “她呀,她跟着我一起到艇上,看着你睡下。本来她还留着,我跟她说,这是部队,这么多人照顾着,没关系的。她这才罢休,恋恋不舍地回家。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叫了个人,送她回去。”单大雄呵呵笑着,“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唉,开始什么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王小米一想马媛文,心如刀割,仿佛有人给他胸口重重地一击,差点背过气。 “我看有戏。”单大雄怂恿着王小米,“只要感觉对了,就要大胆去追呢。去不去追,是一回事,能不能追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我也是死皮赖脸,把你嫂子追到手的。呵呵。” “只不过是可怜了那林兵。”单大雄长叹一声,林兵好歹也是他战友,他不明白林兵和王小米怎么就像是天生的对头一般,哪都不合拍。 王小米自己也不明白,他跟林兵,一个是出生于沿海的优越城市家庭,一个是出生于内陆的贫苦农民家庭,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搞得像天生的仇人一般?或许这就是从小教育的价值观念所带来的对对方的偏见吧。又或许是上天命中注定的他们一定要成为相互争斗吧。 “报告。”门口一名战士大声报告。 “什么事?”单大雄问。 “教导员,大门岗来了个女的,说是找艇长,要不要放她进来。”战士回答着。 “女的?”单大雄疑惑地看着还未完全酒醒的王小米,忽地脑子转过弯过,呵呵一笑,“让她进来吧。” “是。”战士领命而去。 “谁找我?”王小米晃了晃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水杯,又喝了几大口水。 “到时你就知道了。”单大雄狡黠地笑着。 “啊呀,不管是谁,现在肚子饿了,帮我弄点吃的。”王小米眯上眼睛,晃了晃脖子,颈椎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音,啊哟,他轻声地叫唤着,不仅头痛欲裂,颈椎也痛,浑身上下都感觉酸痛,连说话也觉得有点费力。而且昨晚吃的东西,全都吐掉了,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晃得难受。以后再也不喝醉酒了,真他娘的难受。王小米心想着,或许吃饱了肚子,头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十二 马媛文看到王小米的时候,王小米正在会议室里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 她一只手提着一袋装着西红柿c香蕉c葡萄等水果只手拎着一盒蜂蜜,肩上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包。 水果是解酒的水果,蜂蜜是解酒的蜂蜜。 王小米挂着满嘴的泡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马媛文,眼神跟着马媛文的身体而转动。 本来坐在一边的单大雄见马媛文进来,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找了个借口,识趣地走了开去。 “哟,精神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今天起不来了呢。”马媛文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王小米面前的茶几上,一屁股坐在王小米旁边的沙发上,侧着头,笑吟吟地看着王小米。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白色连衣裙,裙子下摆的边上绣着一朵朵精美的小花,露出如羊脂玉颈瓶般的细长白嫩小腿。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件白金的心形吊坠,小巧肉感的耳垂上挂着黑晶闪亮的耳环。衣服c饰物搭配既简单又大方,时尚中透着个性,端庄中显得优雅。 “你怎么来了?”王小米满嘴的泡面,说话含糊不清。酒红还未完全消退,又抹上了一层红晕,再加上常年海风吹,脸色显得更加暗红c发紫,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我怎么不能来?”马媛文俏皮地笑道。昨晚上,他为自己挡了那么多的酒,为了自己,不惜和战友反脸拼酒,甚至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抬着出了餐厅。本来她也想着留下照顾他一番,但毕竟是晚上,而且还在部队的营区里,一个单身女性留下来恐惹人非议,在单大雄的劝说下,她只太阳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 王小米不敢作声,把头埋进泡面桶里,不管泡面是否烫嘴,“呼哧呼哧”地吃着泡面。 马媛文静静地看着王小米,待王小米吃完,见王小米满脸是汗,顺手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来,准备给王小米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 王小米下意识地把头一偏。马媛文擦了个空,一楞,一道红晕飞上了白净的脸庞,连耳根子似乎要渗出血来。她旋即缩回手,尴尬地笑了笑,细密洁白的牙齿咬着红润柔嫩的下嘴唇,双手握在一起,把纸巾捏在手里,慌乱的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寻找着可以化解这无比尴尬局面的借口。 王小米也感觉到这尴尬的氛围。为了化解这个既又让他感到紧张,又让他感到羞涩的局面。他想了想,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马媛文手中的纸巾。 马媛文感觉到手中的异样,转过头来,见王小米正在扯她手中的纸巾。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狼狈不堪的窘态。 王小米拿着纸巾,不住地擦着汗水。两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偶尔四目交汇,只是会意地笑一笑。 会议室里,静谧无声,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海警大队码头附近一艘快艇高速驶过,掀起了巨大的尾浪。86艇左右猛烈地晃动了起来,随着缆绳一松一紧,86艇和84艇“咣”地一声,船舷之间碰撞在了一起。 突然之间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马媛文花容失色,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86艇又剧烈的摇晃,她一个重心不稳,旁边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抓牢来维持身体的平衡。只见她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眼看着要摔倒。 王小米早已习惯艇上摇摇晃晃的生活,正想开口安慰马媛文,向她解释船艇摇晃的原因,却见马媛文身体晃动就要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王小米一把抓住马媛文的小手,一把扶住马媛文的小蛮腰。 时间似乎静止,空气似乎凝固,耳边似乎传来美妙的歌声。虽然隔着一层薄纱,王小米还是强烈地感觉到从手掌心传来一阵阵电流刺激般的快感,全身的血液如一群脱了缰的野马,四处乱窜,体内潮起了莫名的兴奋和原始的渴望,毛发竖立,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亢奋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王小米嘴唇微微颤抖着,牙关紧咬。他看到了五官精致的白嫩脸庞,看到了风情妩媚的细长睫毛,看到了春水荡漾的迷人眼神,看到了端庄秀美的小巧鼻梁,看到了妖娆骄艳的玉齿珠唇。 呼吸变得灼热,语言已是多余。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吻上她那微微颤动的嘴唇。她并不反抗,一动不动,脸上不知是惊慌还是诧异的表情。他只是轻轻地c浅浅地吻啄了她一下的樱唇。 理性战胜了感性。王小米控制住四处乱窜的臊热c汹涌澎湃的激情,最终还是轻轻地放开了温软如玉c柔若无骨c意乱情迷的马媛文。 “呃,呃,下次我再来看你吧。”马媛文带着尚未消褪的红晕,慌乱地跑出会议室,没跑两步,忽然之间,似乎又记起放在茶几上的小包,又折返回去,刻意躲开王小米的眼神,像犯了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抓起自己的小包,转身便跑。 留下兀自发呆的王小米。 刚才的感觉是什么呢?王小米喳巴喳巴着嘴,用手摸了摸,暗自回味着,却是一半惊喜,一半懊恼。 让他惊喜的是,上天这么眷顾,他居然轻吻了她一下。让他懊恼的是,她居然是林兵的女朋友,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一项特殊而又普通的任务 第十五章 一项特殊而又普通的任务 一 这天下午,王小米被赵继海一个电话,召到他的办公室。 “小米,我需要你去执行一项任务。”赵继海开门见山c神情严肃地对王小米说。 “什么任务?”王小米见赵继海神情这么严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呵呵,你不用这么紧张。”赵继海笑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而已。” “这本来是由大队执法参谋干的活,但现在一来执法参谋少,不够用,二来前面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还得交给你来办比较放心。”赵继海向王小米解释道,“所以作为军事主官来说,这也算是一项特殊的任务吧。” “好的,我保证完成任务。”王小米拍着胸脯,向赵继海保证。 赵继海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近段时间以来,在我们辖区的岸线c码头,小数量多批次,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蚂蚁搬家似的成品油走私相当严重c日益猖獗。” 王小米对蚂蚁搬家的走私成品油,也略有所耳闻。 最近这段时间,国内外油品差价异常。违法嫌疑人员购买或者租赁小型油船,在公海上,与早已联系好的国外油船过驳油品,然后分批偷偷进入国内,寻找合适的码头卸油,通过大大小小的油罐车和星罗棋布c发达便利的公路交通网,运送到全国各个角落。由于这些走私成品油价格低廉,给国内油价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扰乱了市场秩序,同时也给国家的税收造成了损失。且这些油品质量参差不一,也给使用这些成品油的车辆c机械等带来了安全隐患。 “他们那帮人对我们辖区内的社情c海岸线c码头分布情况了如指掌。从外海偷运回来的油船,并不在一个固定的码头卸载,而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来规避我们c当地边防部门等检查打击,相当地狡猾。” “但狐狸再狡猾,也有它的规律。”赵继海说到这,脸上现出了得意的微笑,“通过前期的排摸,结合情报信息反馈分析的情况来看,他们卸载油品的地点大致分布在这几个地方。”赵继海边说边打开办公桌上的《港湾锚地图集》,翻开到有折痕的位置,指着海图说,“你看,就这几个位置,九九沙场码头c洋山码头c龟山码头。” 王小米见海图这些码头的位置,已用铅笔标注了出来。 赵继海所在大队的辖区海岸线,由于岛屿众多,小型的港口c锚地c航门c水道星罗棋布,水文条件复杂,同时当地政府大力开发海岸线经济,因此,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分布着数不胜数c多如牛毛的码头。有大型的造船厂码头c轮渡码头,也有小型的供个人使用的沙场码头c渔船码头,有年久失修c废弃不用的老码头,也有新建新修c设施齐全的新码头。 赵继海所指的这些码头,均在一些偏僻的狭窄的港岙里,附近几乎没有什么村庄,同时在这些位置的附近又连接着发达的公路枢纽。 “在走私油船到达码头之前,他们便会指挥着少则几辆,多则十几辆的油罐车,到附近待命。等油船一到,便在组织人员的指挥下,极其有序地装油,然后按照预先规划好的路线,驶上公路,快速逃离现场。” “如果我们不在他们装卸油的时候,当场把他们逮牢,那么基本就没有机会了。所以对他们抓捕的时间极其有限,难度很大。”赵继海继续说,“因此,我需要你带几个人,一是摸清这些码头的详细地形,比如码头的交通c水文c所有人等基本情况,二是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以便我们实施抓捕。”赵继海盯着王小米的眼睛,放出狼一样的绿光来。 “明白。”王小米对赵继海的意图心领神会,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 “大队长,既然陆上难抓捕,为什么不利用我们自己的优势,在海上事先就把拦截了呢。”王小米疑惑地说。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赵继海笑了笑,指着海图资料上那几个码头说:“你看,这几个码头所处的位置,刚好都是在航道口子上,海路四通八达,而且相距甚远,以我们目前的警力,如果不知道对方海上确切位置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可能发现并堵截他们。” 赵继海顿了顿,看王小米点了点,又接着说:“再来看,码头位置附近的水文条件。这个九九沙场码头,只有这么狭窄的一条航道,他们的油船小c机动性强,又经常在航道里走,非常熟悉水域。而我们的船虽然也不大,但像我们这种船在航道里,连掉个头都难,何谈的去抓捕呢。” “这个洋山码头,附近海域倒是开阔。我们的船也能靠上去。但这里就是因为太开阔了,一有些风吹草动,便会立即发现。这里附近,又是复杂的暗礁,又是好几条水道。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之下,如果被他们发现,逃窜到这里任何一个地方,我们便会前功尽弃,无功而返。” “再来看这个龟山码头,是渔船经常靠泊的码头。现在因为禁渔期,大大小小的渔船并排靠着,把整个港口拥挤得罐头里的沙丁鱼,对这里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想在晚上开船进去靠泊码头,危险系数极高。如果我们强行进入到这里,万一困在这里,恐怕会得不偿失呢。” 赵继海有条有理的分析,使得王小米不住地点头。 “还有一点,你们要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保密。”赵继海盯着这个他最信任的手下,继续说:“不要跟别人谈起这个事。如果别人问起,自己找个借口搪塞一下。这个,总不要我教你吧。” “这个当然不用。”王小米先轻松一笑,想到保密事情,继而神情一转,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大队长,我们自己人有问题吗?” “这个还不好说。”赵继海脸色愈发地凝重起来,如同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眼睛凝望着窗户外的远方,“有可能是他们在我们附近安排人手盯梢,我们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像被惊的兔子,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又或者是我们自己人里有了他们的眼线,一有情况,立即向他们通风报信。” “这么严重?”王小米不置可否,仍然有点不太敢相信赵继海所说的话,“或许是他们运气好,还可以再蹦达几天哩。” “这个我也分析过了。”赵继海向王小米罢了罢手,继续说:“我已经派了两组人去盯过了,都是无功而返。有次,我明明有非常准确的情报,可就差那么两步,一下子就被他们跑了。派出去的人,在码头上看着那条油船慢悠悠地离开码头,消失在深黑的夜幕中。” “这是什么样的人在组织的啊,居然这么大的能量,把我们动向c意图摸得这么一清二楚?”王小米不由得发出惊叹,没想到违法份子的手插得这么深c对他们的情况摸得如此准确。 “具体什么人在幕后组织,现在还没掌握。据他们所说,可能是一个绰号叫‘大头’的人在组织。” “大头?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人物?会不会跟阿波的那一伙人是一起的?”王小米想到走私c偷运油品,脑子中一下闪现出那张曾经帮他提供线报c事败被暴打的薛船长的脸。 “这个还不能确定。阿波是不是大头,抓住一条油船,就可以水落石出。但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呢。”赵继海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王小米,由衷地为王小米感到高兴,这个年青的海警警官,经过长时间的工作历练,为人处事c行事作风c思考问题c解决问题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值得他信赖了。 “好的,明白了,我会加倍小心。”王小米向赵继海庄重地敬了个礼,“请大队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嗯,”赵继海点了点头,再次叮嘱着说:“记住,一定要保密!” 二 深秋的雨,不期而遇的来了。来的那么深刻,一下就是没停歇。连绵的秋雨,不像夏季那样轰轰烈烈而痛快收场。秋雨总是这样淅淅沥沥的,婉转缠绵让人回味。如果坐在家中,跟一帮老友,可以悠闲地品茗喝茶的人们,头脑当中总是会有这样的诗情画意。 然而,对于现在的王小米他们来说,就只能是一句粗话来概括,“靠,这鬼天气,真他娘的是小便尿在裤裆里,湿嗒嗒地难受。” 这天晚上,九九沙场码头里的一个小沙堆边上,王小米一行人趴在沙堆上,轮流用红外线望远镜和热感应成像仪观察不远处的码头情况。 整个沙场,都笼罩在湿气迷漫c雾水朦胧的漆黑的夜幕中。 身上穿着的雨衣,密不透风。冰冷的湿气,像一条条小蛇一般,从裤腿c从袖口c从衣领钻了进来,贴着皮肤,又冷又湿c又滑又粘。纵使多穿了几件衣服,也依然难以挡住湿气的侵蚀。 九九沙场码头,是一个几乎废弃的私人码头。在往年经济繁荣昌盛c房地产市场蒸蒸日上派欣欣向荣的年景,这个设施简陋c破旧不堪的小码头,依然是船来船往c车进车出c人头攒动c热闹非凡,几台卷扬机同时运作,堆成的沙子如一个个高高的小山包,人一走进这里,仿佛是来到了沙的世界c沙的海洋。数量众多的运沙船把大量从海底开采上来的海沙运送到这里面,经过简单的冲洗c分类,然后通过发达的陆上交通网,运向各个地方,堆砌成一座座漂亮高耸的钢筋水泥c铺设成一条条委蛇蜿蜒的交通设施。 海沙开采成本低廉c技术简单,在年景好时,一年便可收回千万的成本,二年便可创收的丰厚利润,使得各地的老板争先恐后c趋之若鹜,不断投入资金,加入到海上“淘金”的行列中去。密密麻麻的挖沙船如同水田里的饿疯的水蛭,即使在万吨巨轮航行的航道上,只要海沙资源丰富,便片刻蜂拥而至,丝毫不理会与其它船舶碰撞的危险,任凭负责海上交通的海事部门用尽各种方法驱赶也巍然不动。到最后,他们不得不请求海警部门联合行动,共同打击海上违法采沙行为,才使得侵占航道c盗采海沙的局面有所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经济危机不期而遇,国内房地产产业遭受重挫,房产建筑c公共设施用沙量骤减,导致海沙的利润急剧下降,甚至连基本的人工c柴油成本都收不回,海沙开采公司纷纷破产或者转型。于是,这座曾经繁华喧闹c人声鼎沸c机器轰鸣的码头便渐渐消沉了下来,只留下几座孤孤单单c锈迹斑斑的卷扬机,几排残坦断壁c破败不堪的小房子,几条坑坑洼洼c千沟万壑的道路。 几天前,王小米按照大队赵继海的指令,他在白天时,已经乔装成附近的村民,自个儿来这里摸了摸这里的情况,掌握了这里的码头朝向c陆上道路出口等基本资料,定好了观察码头的最佳位置。 一连几天,王小米等着单位熄灯以后,悄悄地带着几个人,换上便装,开着私家车,到码头附近停下,然后背好装具,按照日间规划好的路线,偷偷摸进到事先观察好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 可惜今天,居然下起了雨来,一整天如此,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停歇的样子。 “这天气,简单要人命了。”王小米嘟哝着,皱着眉头,再次咒骂着。 一连几天的辛苦监视,都没有等该出现的人或者事,再加上这阴冷的天气,使得王小米的心情更加不爽。 本来他想着他们也应该不会选择这么恶劣的天气条件来作业吧。沙场的路因为雨水浸泡,泥泞不堪,不熟悉沙场内部道路的车子根本开不进来。而且雨天视线不好,船舶航行的危险系数也比较高。可是,他又不甘心接连几天的一无所获,心想着,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何况是他们这几个活生生的人呢。 王小米拍了拍趴在旁边的苏迪波的肩膀,把他手上的热成像仪拿过来,眯着双眼,扫了扫码头附近的情况。跟几天以来一样的情形,一点黄色的热源都没有。 王小米又有些颓丧,心绪差到极点。 他用眼角瞄了瞄在他旁边或蹲或趴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航海长苏迪波,一个是机电班长袁立,正无精打采地观察着码头。还有两个人,正躲在废弃的小房子里一个小角落里避雨休息。他们五个人轮班监视。 几天来,他们昼伏夜出。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白天与旁人正常训练c正常操课,晚上熄灯以后,等其它人卧床休息后再到潜伏点观察待机,就算是年青的小伙c铁打的身子骨,也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疲惫不堪。 王小米不止一次地检视他们这两天所有行动的细节。他们都是天黑之后行动,应该没人就算有,也是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动向,而且为了避免别人的怀疑,规定他们外出时必须穿着便装,统一了外出的口径。就算是单大雄,他也没能如实告诉,只是跟他说明他们这几个人正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带来了的这几个人,忠诚c可靠,都是他一手培养手提拔的骨干,共同经历了许多磨难和艰辛,相互信任c相互依赖,早已建立起了不同一般的战友深情,而且他们与外界的接触极少,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向其它人透露消息。 难道是选的这个观察点有问题?被暴露了? 王小米选的这个点,位于众多沙堆的其中一个。沙场里沙石数量虽不如以往,但由于早前沙场老板大肆囤货,等到他发现沙石价格如过山车似的下滑的时候,积压在手的大量海沙买不动了,只好放置在沙场里,任由它们幕天席地c日晒雨淋,所幸的是沙场的场地租赁费几乎为零。 王小米他们所在的这个沙堆位置,在最边上,离得码头稍微远一些,旁边紧挨着的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石块垒着的并用劣质水泥浇筑着的小海堤。海堤边上,散发着腥味的海淤泥裹挟着大小不一c尖利如刀锋的石头,连接着海水和陆地。海淤泥和海水的交汇处,堆积在无数塑料袋c白色泡沫c腐烂木头等人类产生的垃圾,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显示着人类在攫取海洋巨大利益的同时,也对海洋环境的破坏日益严重。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的芦苇丛,起起伏伏地向另一边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边。如果在天高气爽c皓月当空的夜晚,风吹过芦苇,沙沙作响,偶尔也会引得一些带着手电筒c在海淤泥中搜寻着跳跳鱼c螃蟹等各类美味野生海鲜的下海人在辛苦地劳作着。 “艇长,你先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们俩人在盯着呢。”苏迪波放下红外线夜视仪,小声地对王小米说。 “没事,我跟着你们待会。” “艇长,这个消息准确吗?”苏迪波问道。这几天的一无所获,使得他也同样感到很沮丧。 袁立也回过头,两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期望从王小米的话中,能给他们灌注强大而神奇的力量。 王小米闷声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苏迪波的问题。现在连他自己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c前所未有的挫折c前所未有的纠结。 闪闪发亮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 三人沉默不语。 “来根烟吧。”袁立对王小米说。他也是一条老烟枪,漫长的等待让他的耐心一点一点地消失贻净,蠢蠢欲动的烟虫不断地啃噬着他的肉体c他的灵魂。 “在这地方?”王小米有些诧异,继而又有些生气起来。临行之前,他一而再c再而三地强调,在潜伏点观察的时候,千万别抽烟。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任何一丁点的烟火,都能让千里之外的对方瞬间发现。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被袁立这么一提醒,隐藏在心底的那股烟瘾似乎也翻涌了上来,随着循环流动的血液,在身体里不断窜动。 “唉,真要抽,你就到那边小房子里抽吧。”王小米无奈地说,看了看漆黑的水雾弥漫的四周,思考了片刻,最终同意了袁立抽烟的请求。 “艇长,你不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让别人给发现了。”王小米说到“别人”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地方除了他们,还会有其它人吗? “嗯,好嘞。”袁立按捺不住兴奋的神情,一跃而起,急匆匆地向小房子走去。 看着袁立渐渐远去的身影,王小米又一次狠命地咽了咽口水。在任务期间,禁烟作为一条纪律,他得带头遵守好,哪怕知道其它人偶有违规。 他撩起雨衣,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盒的糖,打开盖子,挑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然后又给了苏迪波一颗。 两人把嘴里的糖都咬得吱嘎吱嘎响。 三 “艇长c艇长——”还没等王小米还没把糖咀嚼出味道来,不远处便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怎么了?这么慌张?”王小米有些不悦。他立马听出了这是去而复返的袁立的声音。 眨眼间,袁立便跑到了王小米的跟前。跟着袁立跑过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三期的航海士官,名叫钟超,一个是枪帆班长,名叫李伟达。 “艇长,我看见有束手电筒的灯光,在那边来回晃动。”袁立用手指了指小房子方向,兴奋地说,“我刚到房子那边,还没来得及摸出烟呢,就看见有灯光在不远处晃动。” “是吗?”王小米顺着袁立指着的方向,观察一会。 黑漆漆的一片,比墨缸里的墨汁还要黑上百倍,连那一排破落的房子,也似乎消失在夜幕当中,不知所踪。 “真的,艇长。”钟超认真地说,“刚才袁立把我叫醒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王小米不说话,示意其它人悄悄地趴在沙堆边,眼睛盯着小房子的方向。他并不怀疑袁立所说的话,反而被袁立和钟超他们高涨的情绪所感染着。有灯光闪动,说明这里终于有人要来了。谁会在伸手不见五指c又下着细雨的晚上,到这鸟不拉屎c龟不生蛋的地方? 果然,不一会儿,不远处跳动着点点的手电灯光,忽远忽近地向他们这边移过来。 王小米他们屏息凝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静静地注视着形同鬼魑的灯光。 那些灯光飘来飘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不好。”王小米心里暗叫一声,他们这是在清场,果然是老手,这么谨慎小心。 灯光慢慢地向王小米他们藏匿之处移了过来。 王小米和其它人紧紧地趴在沙堆边上。暗灰色的雨衣,在漆黑的底晚,变成了最好的伪装。 “妈的,这种鬼天气也会有人来吗?”王小米隐约听到一人在大声地咒骂着,“狗日的东西。”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另一个似乎制止着说。 “我就是要大声说,就是要让那个胖子听到。他自己怎么不来啊。”嘴巴虽倔着,但声音已然小了不少。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赶紧看一圈回去复命呗。” “靠,真他娘的衰。”两人说话间,手电筒灯光往王小米这边扫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恨恨地转身走向别处。 王小米看着渐渐远去的灯光,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他们来了,几天的辛苦终于要有所回报了。 王小米和其它人对望了一番,五双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四 过了一会儿,寂静的沙场里响起了油罐车的“突突”轰鸣声,漆黑的沙场里不停地有车灯闪烁着。 王小米数了数车灯,只有四辆油罐车。 怎么这么少?四辆油罐车,一辆载重量15吨,顶多也只有六十来吨。 王小米心里嘀咕着,本以为逮住了一只大老虎,结果来了一只小耗子。他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要强,有吃的,总比饿着肚子强,苍蝇腿也终究是肉啊。他暗自安慰着自己。 油罐车经过短暂的轰鸣之后,陆续停了下来,在码头附近摆好一条长龙,继而熄了发动机,灭了车灯,犹如四跎方方正正的大铁块,静悄悄地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整个沙场又沉寂到原先巨大的黑洞之中,只是偶尔见到闪闪点点的小红光从铁砣子的透明车窗里泄漏出来。 王小米耐心地等待着,一扫刚才颓丧的心情,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热血在澎湃,激情在荡漾,嘴唇发干,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他真想一跃而起,冲向那些油罐车,把这些人统统抓扣起来。 沙堆上湿漉漉的雾气,夹杂着略带着咸咸的腥味,悠悠地钻进王小米的鼻孔,引得他鼻头一阵发痒,他皱着眉头,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张大嘴巴,把胸腔里的空气排挤干净,然后又大口吸进,灌进已接近干瘪的肺部,拼命忍住涌上脑门的打喷嚏的冲动。 打喷嚏的难受劲过了之后,他紧张的心情反倒慢慢地平复下来,大脑如计算机一般,快速地运转起来,冷静地分析着码头的局势和情形。 首先确定的是这几辆油罐车是来接驳运输涉嫌走私或者非正常买卖成品油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阴雨绵绵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跑到这早已荒废已久c杳无人烟的沙场。 有了米饭,总不缺碗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盯紧这几辆油罐车,晾那些人c那些油能插翅飞了? “艇长,他们一共8个人。”苏迪波通过热成像仪,摸清了对方的人数,对王小米小声地请示着:“现在要行动吗?” “不,等会,大鱼还在后头呢。”王小米坚定地说。他坚信这几辆油罐车既然是过来接驳的,那么肯定是空无一物的。如果是空的,那么抓捕这些车,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处置不当,还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到最后落得个敲锣捉黄雀―――一只都逮不了。 “迪波,你给教导员打个电话,让他们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王小米估摸着对方人多势众,凭他们五个人的单薄警力,肯定不够用。况且他们都身穿便装,虽有一些防身的警械装具,便威慑力度还远未达到处警的要求。 “好的。”苏迪波把手中的热成像仪递给了旁边的袁立,悄悄溜到一边,扒拉着裤子,把藏在裤兜里的手机摸了出来,再用雨衣上衣严丝遮住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拨通了单大雄的电话。 现在要不要给大队长打个电话报一下情况呢。王小米纠结着,他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看手表。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机械手表按照既有节奏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四十分了。 还是等局势定下来以后,再给他打电话吧,以免扰了他的美梦。今天他难得在家休息呢。王小米本已伸向裤兜的手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五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着。经过漫长而又枯燥的等待,码头上终于有了动静。 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了柴油机的轰鸣声。袁立眼中的热成像仪已然看见一团火红的热源出现在镜头里。 紧接着,码头上射出了一束闪亮的白光,顺时针晃了两圈,又反时针晃了两圈。不一会儿,海上也同样射来一束白光,以同样的动作做了一遍。 “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忽然海上灯光大亮,一束又粗又亮的探照灯从远处照射过来,左右摆动,搜寻照射到码头后,便一直固定不动,准备靠泊。 王小米把钟超手中的红外线望远镜拿了过来。这种望远镜,如果被观察的物体发出一点光线,在有效视距内,便可以看得非常的清楚。他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来船的大小c结构,甚至还可以看清油船甲板上横七竖八的粗大的沾满黑漆漆柴油的油管。 那些安静一会的油罐车,见来船即将靠泊码头,便迅速启动起来。车灯c船上的探照灯,把码头附近的沙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辆油罐车似乎急不可待,在码头上一个人的指挥下,轰着油门,倒着车,停在了码头的最边上。 “通知教导员,带上十个人,马上出发。”王小米见船舶即将靠岸,立即吩咐苏迪波马上联系单大雄。 趴在王小米身边的几个人,蠢蠢欲动,大家都憋足了一口闷气。连日以来无所收获的沮丧之情和弥绕在身上的秋雨阴冷之气,随着油船“突突”的轰鸣声,统统烟消云散。他们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缴了他们的械,扣了他们的车,抓了他们的船,绑了他们的人。 他们都急吼吼地等着身边的最高长官——王小米的一声令下。然而,王小米却像是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 “艇长,我们要不要先动手?”袁立最是心急,忍不住出声问王小米。 “等等。”王小米并不理会袁立的出战请求。 单大雄他们还未到。如果他们接到电话,马上从营区出发,到达九九沙场码头,熟悉路况的驾驶员,约摸二十分即可。这一步,他在心里不知盘算了多少遍。他带着驾驶员在白天时候已经过来这里几次,路线应该不成问题。夜晚,在能见距不好的情况下,船舶靠泊码头不可能一蹴而就,以他小艇靠泊的经验,至少也得需要十分钟,才能完全靠泊妥当,更何况是单桨单舵c旋回机动性差的民用运输船。再把油管散开c接上驳油口,也得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这样一来,二十来分钟,足矣。 码头上的油船,完全放松了警惕。码头上的油罐车,也完全放松了警惕。他们把油船的发动机彻底地停了下来,然后忙着散开油管c接驳输油口c检试着拨油设备c检查油罐车的油表刻度,根本察觉不到其它人的存在。或许,他们认为,长时间以来,他们狡兔三窟c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百战百胜,还未栽过跟头;或许,他们认为,他们码头清场c海陆对暗号等安全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或许,他们认为,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任哪个精明的猎人也懒得出来打“野食”c寻“猎物”c捕“山珍”c抓“海味”。 时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王小米却有些急躁起来。本来趴在沙堆上的他,已经变成蹲的姿势,一只手,在湿漉漉的沙堆里来回划着圈,不时地抓一把沙子在手,然后沙子慢慢地从指缝中滑落,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面,抬手腕的频率和次数明显增加。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按照他的计划,此刻,单大雄应该带着人,已经赶到沙场码头,与他们胜利会师了。此刻,他们应该威风凛凛地或站在码头上c或站在船上,给那些捆绑上铐了。 可是,这些,现在,全然像是一些幻像,存盘在王小米一个人的脑海中。码头上,依旧是忙乱的那些人。 王小米心里盘算了下,这种船用的拨油泵,功率大得吓人,配合粗大的油管,从船上到车上,一分钟可以拨好几吨。也就是说拨满一辆空载的油罐车,只需几分钟时间。 单大雄他们如果再不来,一辆油罐车即将拨满开走了。王小米心里哀嚎着。照这样的情形下去,要不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油罐车开走,要不就拼死一搏,利用他们毫无防备的心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装备检查一下。”王小米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眼睛盯着码头,沉声吩咐道。 众人齐刷刷地从地上爬起来,各自检查着警械装备。 只有一些伸缩警棍c辣椒水c手铐c警绳等防护性和约束性的警械,并不具备太多的攻击性。红外望远镜c热成像仪等侦查设备先放在一个携行包里,暂时由钟超背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侦查对方的情况,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装备,如枪支c防暴弹c防护盾等。 但即便是再简陋再粗糙的装备c再多再大的困难,也难以阻挡他们内心奔腾的热血澎湃c高昂的激情燃烧,就像一支早已搭在劲弓上的利箭,等待着优秀的弓箭手随时瞄准击发。从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实在是迫不急待了。 “检查完毕,随时准备战斗。” 一双双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每人手中紧紧捏着一把伸缩警棍,浑身蓄满了力量,散发出强大的战斗气息,随时与对方放手一搏。 “目前形势,码头上十来个人,油船上只有一个人。苏迪波c袁立,你们俩负责控制油船。钟超c李伟达,你们俩负责控制码头那辆加油的油罐车。”王小米简单地布置一下工作分工,并简要地强调了战斗中的注意事项,最后,他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记住,我们的重点目标,是油船,油罐车能控制就控制住,控制不了,直接放弃。然后我们全部撤到油船,等待支援,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答道。 “出发。”王小米下达了一道简短而有力的命令。 众人像猛虎下山一般,快速扑向码头。 “住手。”第一个冲到码头的王小米大喝一声,犹如天神降临,震得码头上那几个人耳朵嗡嗡直响c目瞪口呆。 “我们是中国海警,请你们立即配合我们进行检查。” 苏迪波c袁立跃过船舷,跳到了油船上,马上控制了一个正在前甲板检查油尺刻度的船员,喝斥那个船员把拨油泵赶紧关闭。 钟超跳上了那辆正在拨油的油罐车,拉开驾驶室的门,趁着驾驶员在车外,顺手把插在钥匙孔里的车钥匙一把夺了下来,然后跟李伟达一前一后,监视着码头上的那几个人。 本来在热火朝天干活的那帮人一楞,随即明白过来,其中一人高喊:“妈呀,海警来了,快跑。”转身要跑,可那双腿却像软泥一般,怎么也甩不开步子。 “不准跑。”王小米又一声大喝,身体却没有动。他心里明白得很,就凭他们这几个人,面对着这十来个不知底细深浅的人,全部抓住,难度比较大。一旦他们反应过来,群起而攻之,反而会引发更糟糕的局面。 “你们慌什么。”一个光着头c满脸横肉的胖子一把扔掉雨伞大吼一声,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看到王小米他们身穿着雨衣,装束打扮丝毫不像平日里见的威风凛凛的海警样子,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铁棍,最最重要的是,人数只有少得可怜的五个人。 经他这么一吼,想要撒腿跑路的人,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很显然,他是这一帮人里的小头目。 “你们是海警?”胖子撸起了袖子,手臂上露出了张牙舞爪c密密麻麻的纹身。“你别来唬我。凭什么说明你是海警?” 王小米心下一凛,暗叫不好。换了便装,居然连jgguanzheng也忘记带出来了,真是糟糕。 “根据公安部《沿海船舶治安管理规定》,你们涉嫌非法运输成品油,请配合检查。” 王小米并不直接回答胖子的问题,只得用了一句平常办案时经常使用的执法用语来搪塞他。 “你们是不是海警?”胖子向前走了几步,再次逼问道,底气似乎更足了。刚才他还犹豫着王小米他们是不是只有五个人,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还藏着匿着其它人。他仔细地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确认周边确实没有他人。再说了,码头上就这么一条油船,他们还有必要再把其它人还藏着掖着? 胖子为自己的分析暗自得意,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在他眼里,只要再没有其它人,就这么区区五个人,手上就拿着这么几条细细的铁棍,即使真是海警,他也不会在乎。 在码头上干活的那些胖子手下的马仔,听出了胖子话里的意思,见胖子底气这么足,惊弓之鸟马上变成假借虎威的狐狸,慢慢地围了上来。 码头上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苏迪波c袁立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其实油船上并不止一个人。 由于油船上的发动机散发着滚滚的高温热浪,热成像仪根本无法识别明显低于发动机温度的人体。而红外线望远镜也无法看到船舱里的情况。 油船拨油泵一停,没有了拨油泵的轰鸣声,在机舱里值班的老鬼(船上的轮机负责人)以为拨油泵坏了,从机舱里走了出来,正想张口询问甲板上检查油表刻度尺的船员,一见还有两个陌生的年青小伙,一前一后地夹着那个船员。他见势不妙,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又听见码头的胖子逼问王小米,一下明白场上情势对比,便决定留在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给苏迪波和袁立沉重一击。 油船驾驶舱里的角落里,也躲藏着两个人,见码头上形势反转,而船上也只有俩人,权衡了一下利益得失,便从角落里阴阴地走了出来,向苏迪波和袁立慢慢地围了上去。 王小米c钟超c李伟达见情形不对,三人慢慢地围成了一圈,背朝里c面朝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警棍,成犄角之势。 阴冷的小雨忽然变成了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击打在王小米他们的雨衣上,雨水顺着年青而又紧张的脸庞,滑落到内衣里,浸湿了半截子衣领,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胖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个小马仔见状,跑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雨伞,给他撑伞挡雨。 他不屑一顾地一把把雨伞推开,冷笑一声。他认为这种情形,他得站在磅礴大雨之下,指挥着一众得力手下,把对方打得人仰马翻c鬼哭狼嚎c屁滚尿流才是电影最精彩的桥段。 空气越发凝固c大战一触即发。 胖子抬起粗壮的手臂,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吹了一声得意的口哨,大声喊:“兄弟们,——”最后一个“上”字,还没喊出口,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发不出声。他惊讶地看到一辆东风大卡车,闪着刺眼雪白的车灯,如风驰电掣一般,“嘎”一下,稳稳地停在了码头上。随后,他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惊恐,胖嘟嘟的脸从红色变成了惨白色,再变成了死灰色。 王小米看到那卡车的一瞬间,他笑了。笑得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潇洒。 他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从开始时的紧张c到高潮时的恐慌c再到现在落地结束时的平稳。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驰了下来,这才感觉有些寒意,不经意间浑身已经湿透。靠,这肯定是雨水打浸湿了我的衣衫。王小米在心里自嘲笑道。 六 刚停稳的东风大卡上,一个个精神抖擞c威风凛凛c动作敏捷的海警官兵携带着冲锋枪c防暴盾牌c警棍等装备,从卡车上跳将下来,团团围住胖子等人。 黑洞洞的枪口冷冰冰地对着,胖子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在众多海警官兵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刚才像打了鸡血的高昂的头颅耷拉了下来,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单大雄腰里别着个手枪,指挥着海警官兵,把一个个涉嫌违法的人员,控制c搜身c捆绑c上铐,然后把他们一个个集中到一个指定的地点,准备押回大队进行初审。这种场面,对于担任过专职处置突发事件的机动中队指挥员的单大雄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王小米也忙着到船上清点人员,指挥着袁立c苏迪波等一帮人,检查船舶情况,对船上的人员进行简单地初步的讯问,确定油船运输的油品和数量。 那个躲在黑暗处的老鬼,看到大势已去,抢在油船船老大面前,积极主动冲了出来,一口一个同志,手足尽显卑躬屈膝之举,脸上尽露偷媚取容之颜c嘴上尽是阿谀奉承之言。还没等开口海警官兵问他,他便已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向站在一边的苏迪波,大谈苦水,极力撇清与油船船老大的关系,以证自身清白。 苏迪波厌恶地看了看这个年约五六十岁的精瘦的穿着一身脏兮兮工作服的老头,正想喝斥让他滚一边去。 “油船的船长和老鬼在哪?”王小米大声叫道。要想弄清船上的机器c油品等状况,非得找船长和轮机长这两个关键人物不可。 “我在这,来了。”这老鬼一听有人在喊他,马上高声回复,屁颠屁颠地跑到王小米跟前。 “你是老鬼还是船老大?”站在甲板上的王小米就见老鬼一人跑来,问道。 “我是船上的老鬼。”老鬼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来,上前一步,欲给王小米上火点烟。 王小米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驾驶舱前面的那几个红色的大字,“禁止吸烟”。 “没关系,没关系。”老鬼谄笑着说,“柴油燃点高,你把打火机点燃扔到油舱里,都还不一定能烧着呢。况且船靠岸之时我早就吩咐过人打开油舱盖,放了油气。” 王小米并不理他,用手挡住了老鬼递过来的烟。 老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尴尬地把烟装进了烟盒里。 这时,走过来一个满头白发c略微佝偻着背的年约六十来岁的老头。 “我是船老大,同志你找我?” 王小米见船老大和老鬼都来了,于是把苏迪波和袁立叫来,交待盘问的一些注意事项,让他们分开进行第一次讯问,以防他们串供。 交待完后,他走到油舱口,用力旋开油舱盖上的圆形螺杆把手。刚才他一上船,就发现这条油船的吃shui hen shen,船利舷几乎接近了海面,意味着船上的油很多。心头的一个疑问马上就冒了上来。这么多的油,码头怎么就来了这么四辆油罐车呢? 盖子一打开,一股难闻的柴油味扑鼻而来。他拧亮随身携带的警用小手电筒,朝油舱里看了看。油舱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虽然手电筒的光线很强,却依然看不清油舱里装的是什么油。 他四周瞧了瞧,见边上有个剪开一半的塑料瓶,瓶上挂着一根黑乎乎的长绳子,便知这个正是他现在所要找的捞取油品的油壶。 他把小手电含在嘴里,然后取过简陋的油壶,抓住绳子的一端,把塑料瓶倒扣着,往油舱里一扔。油舱里的油液面很高,王小米轻而易举地把装满油的塑料瓶拎了上来。 他举着瓶子,拿着手电照了一下。瓶子里的油呈棕黄色的透明干净。他一看就知,是品相较好的柴油。心里不禁得意了起来,看这个船的大小,再看这个船上装的油品,今天晚上捕的绝对是一条大鱼。 苏迪波和袁立简单盘问后,向王小米报告了情况。 原来,这是一条刚从公海的母船上过驳而来的几乎满载的油船。共有柴油三百多吨,准备通过油罐车运往各地的加油站,以此获取高额的暴利。而他们的接头人,正是码头上那个刚才目空一切c张牙舞爪的胖子。 王小米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掏出手机,拨了个早已想拨的熟悉的号码,汇报了当前的情况和所取得的丰盛战果。 王小米打完电话,开心地笑了,吩咐着苏迪波和袁立,召集人手,把船押回大队码头。 正在这时,单大雄站在船舷边上,大声叫着王小米。 “我这边已经把人都押到东风大卡上了,招呼了支队的驾驶员,准备把这些油罐车都拉回大队。你这边呢。”单大雄一见王小米,便急切问道。 “这边也已经差不多了,请示了领导,准备把船押回大队去。” “怎么样,战果如何?油多吗?”单大雄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问道。 “还行,就三百来吨的样子。”王小米故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行啊,不错啊。”单大雄一听,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如果他跟王小米距离再近一点,他肯定会一拳打到他结实的胸膛上,然后紧紧地拥抱他一下。 “呵呵,还行还行。”王小米呵呵笑着,忽地想起来刚才紧迫的局面,拉下脸来,不满地责问单大雄:“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来得这么晚,差点我们被他们包了饺子。” “嘿嘿,那不是还差么一点嘛。”单大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他简单地向王小米叙说着刚才的情况。 单大雄接到苏迪波要求立即支援的电话后,马上吩咐了驾驶员,载着早已准备好的武装人员,朝沙场码头急速前进。 一路上,按照计划一切顺利。就要拐进沙场码头的那条路上,他一眼发现,路上密密麻麻地停着十来辆油罐车。看着这甚为壮观的场面,他起初还没怎么想明白,以为这些车是在这里停车过夜的哪个公司的运输队。后来,一拍脑袋一想,这里离王小米所说的点这么近,莫非与那些人有关?于是他吩咐东风卡车司机,堵住油罐车的唯一退路,派出人手一查,果然是如此,于是顺手就把那些人和车全都扣了,这才晚到了几分钟。 “靠,难怪码头上只有四辆油罐车,原来都在外面候在呀。”王小米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地说。 “难怪什么呀。”单大雄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没什么,没什么。” “呀,现在先不跟你闲聊了。没什么急事,我们回去再说啊。”单大雄见码头上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得赶紧把外面那些油罐车上的人也一起押到大队去。 “好嘞好嘞。”王小米摆摆手,冲着单大雄的背影大声喊着:“教导员,回见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胖子车显贵 第十六章 胖子车显贵 一 在大队审讯室里,王小米和苏迪波共同审讯着胖子。 大队的审讯室,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设施也简单明了,按照公安部审讯室的标准和要求,四周贴满了软性的灰白色的墙贴,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装着一个白色的高清摄像头,一览无余地监视着审视室的每个地方。靠墙的一边放着一张不大的长方形桌子,一台台式电脑和一盏台灯摆在上面,另一边放一张用铁订做的椅子。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王小米和苏迪波两人正气凛然,坐在长桌子旁,而胖子耷拉着脑袋,就坐在那张铁的椅子上,双手铐着手铐,全然不见了往日的威风和得意,剩下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皮囊。 “车显贵,怎么样,想清楚,要交待没?”王小米厉声诘问着胖子车显贵。 这是王小米他们第三次讯问车显贵。 最初的两次讯问,效果不是很理想,王小米他们没有要到他们想要的信息。显然,车显贵对审讯有着强烈的抗拒心理,一副死猪不怕开心烫的样子。 王小米心里明白,从其它人的讯问口供来看,一切的矛头均指向了车显贵。油罐车的司机c油船的船老大c轮机长等人都是与车显贵找来的,并和他长期保持着单线联系。驳油c加油的点也是车显贵提前一天或者是提前几个小时才告诉他们。所有的交易过程c交易金额他们也无权过问。据老xx待,有一次在渔船驳油的时候,他见油品质量挺好,量极大,对油c机等道行极深c研究颇透的他,便顺口问了在一起聊天的车显贵油价多少。本来心情舒畅c笑容满面的车显贵,一下子沉下脸来,喝斥他,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再多说一句,立马要把他扔进海里喂鱼。吓得当时的他就闭了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而这么多数量的油,这么频繁的偷运c非法卖买,这么大的交易量,关联的人涉及到方方面面,显然不是一个车显贵所能办到的,在他的背后必然还有一个或者几个团伙在运作。车显贵只是这个集团中处于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如果能让车显贵开口如实交待他所知的情况,必将对这个案件起到加速侦破的作用。 而这个车显贵,到目前为止,依然死挺着一句话也不说。 “车显贵,要不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这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在一边作草稿记录的苏迪波,猛地摔了手头的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车显贵动不也动,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苏迪波见车显贵如此顽固,气得眉毛直跳c脸红脖子粗,“嚯”地站起来,“娘的,你不说也可以,现在的证据足以判你十年八年,看你到时怎么办,你家里老婆怎么办,小孩怎么办?” 苏迪波连珠炮似的,一连反问了车显贵好几个问题。 王小米并不制止苏迪波大发脾气,这是他们俩长时间在一起审讯时达成默契。审讯时,两个审讯员相互配合非常重要,配合得好,可以达到事半功倍c加速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的作用。 王小米抽着烟,静静地看着车显贵的反应。他记得以前教他公安业务的教官曾经对他说过,审讯嫌疑人,就是像医生给病人诊治一样,需要“望c闻c问c切”四个字,“望”就是要看他的神情举动c生活习惯有无反常,“闻”就是要听他的一言一语有无前后矛盾c有无缺漏,“问”就是要突其不意地问他无所防备的问题,给他造成心理上巨大的压力,“切”就是要综合分析,抓住关键,给他致命一击,彻底击溃。 王小米办过许多的案子,也审讯过不少的人,对于教官所教的这一套审讯巧,已经运用自如。可如今,像车显贵这样的极其顽固的嫌疑人,却倒是第一次遇上,使得他有些气馁,甚至他还想过进行一些“合理”的方法来逼迫车显贵快速投降招供。 就快要放弃的时候,王小米又想起了教官的另一名言,一个字,“磨”。当使用任何办法都不能奏效的时候,审与被审,就像在战场厮杀的双方,只有坚忍下去,凭借自身强大的意志,“磨”掉对方的信心和希望,必将能羸取最终的胜利。 当苏迪波说到老婆c小孩的时候,车显贵的身体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这一细微的动作被王小米一下捕捉在眼中。 这似乎有戏?王小米眯着被烟熏着的眼睛,从桌子上拿起车显贵的身份c家庭资料,随手翻了翻。 车显贵出生在本地,父母双亡,小学学历,前两年结婚,育有一子。资料似乎简简单单c清清楚楚,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复杂。 在他以前所接触的嫌疑人里,像这样顽固的人,应该是前科一大多撂,而车显贵根本就没有前科的记录,一丝一毫都没有。这让他大跌眼镜。 也许可以找找他家人谈谈,这或许隐藏着一个重要的突破口。王小米合上资料,闭上眼睛,将身体完全放松,躺在椅子上,苦苦地思索着对策。 二 两天以后,王小米和苏迪波在当地边防派出所的副所长王大海的陪同下,走进了当地一个破落的小渔村里。 王大海是王小米在警校时同班同学,一起学的航海专业,一起睡上下铺,关系相当的密切。只不过,王大海毕业以后,到了边防支队,因为支队船艇大队的船艇报废了,只得改了行,到基层所里当了一名边防警察。 王小米看到车显贵的户籍所在地之后,立即想到了王大海,随手拨了个电话,让王大海帮个忙查找一下车显贵的家人。 王大海二话不说,立马找了负责这片的民警,一下子就摸清了情况。本来王大海想带着车显贵的家人,到海警支队来协助办案。但王小米坚持要他自己过来,他想着,不光是见见车显贵的家人,还得看看车显贵的家庭情况,以便能更好更快地对症下药,撬开他的嘴。 王小米和王大海两人一见面,少不了一阵寒暄。 “娘的,小米,你真行啊,都这么快当艇长了。”王大海不无羡慕地说。 “哪啊,是代理的。”王小米笑着,谦虚地说,“你不也是所长了嘛,比我进步更快。” 同学一见面,免不了比比谁的进步快,谁的职务高。 其实两人进步都差不多。海警艇的编制是正营,边防所的编制也是正营。王小米现在是副营职代艇长,王大海是副营职副所长,一个是主官,一个是副职,从这点上看,王小米比王大海略微快那么一点点。 可是,在边防这样的小部队里,进步快慢又有什么关系呢,到头来,由于编制c地方政策等各种原因,进步越快,说不定转业越快。 “好了,不说这个了。”王小米捏一把王大海肚子上大腹便便的肉,笑呵呵地说道:“好几年不见,你越来越腐败了啊。” “嘿嘿,这个嘛,工作忙嘛。”王大海倒有些不好意思。在边防所里,尤其是管辖人口多c公安业务量大的边防所,工作没有规律,经常要加班加点,年青人一熬到深夜,肚子容易饿,肚子一饿,就要吃东西,很容易发胖。 而海警部队虽然与边防支队c派出所是隶属于同一个公安边防系统的,但业务模式c工作方式c管理对象都有所不一样,相比而言,海警工作更有规律性c更有军事性,平常的军事训练内容更多c训练量更大。 “你还是那个你,一点都没变。”王大海羡慕地看着身材结实匀称的王小米。 “好啦,时间比较紧,你带我们去看看那个人的家呗。”王小米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本来见到老同学的美好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 “好吧,我简单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吧。” 据村民反应,车显贵虽然父母自小双亡,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为人讲义气c重感情,群众基础深厚,在村里口碑很好。以前,因为没什么文化c没什么技能,给别人断断续续地打打短工,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生活状况一直不是很好。为了生活,还听说他入了黑社会,混了几年,只不过一直都混不出样子来。后来,听说是时来运转,一个有钱的老板相中了他,他的生活条件明显地变好了,前两年,盖了全村最漂亮的新楼房,娶了漂亮老婆生了漂亮娃,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红火。 一行人边说边聊着,来到一栋漂亮的房子面前。 “看,就这栋。”王大海指着前面的房子说。 王小米顺着王大海的手,看着前面的这座房子。房子是三层高的新建筑,外墙涂着土黄色的涂料,没有围墙,也没有围栏,大门口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四五阶的门槛和一个并不大的屋檐,门是镀着铜的铁门,也是简简单单的,有几处已经显出黄色的铁锈出来。 这房子如果放在富裕的村子里,可能是算不上好的。但对于这个贫穷的小渔村里,与其它破败的房子相比,却是已经显得相当的豪华和讲究了。 大门半掩着。 “走,我们过去瞧瞧。”王小米对王大海说。 他们正准备走过去。这时,从房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女人,手上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跟他们一起来的村干部,指着那个女人,说:“那个就是车显贵的老婆,手里是他的小孩。” 王小米点点头。 “哎,车嫂,有几个警察同志找你。”村干部扯着嗓子,向车嫂喊道。 车嫂见村干部在喊她,伸手捋了捋略显零乱的头发,一脸茫然的样子。 车嫂显得有些年青,略微苍白的脸上,清秀自然,不施一点点粉黛,花格子的衣服虽有些陈旧,样式也有些过时,但不破不脏,显示出主人能干又朴素。 手里抱的小孩白白嫩嫩的小脸,粉粉嫩嫩的小手,眉清目秀c惹人可爱。一见到有这么多的穿着警服的陌生人,愣愣地看了几秒钟,倒是有些害羞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他妈妈的脖子,小脸紧紧贴在她妈妈的肩膀上,半天不敢声响。 “你们找我啥子事?”车嫂怯生生地说,普通话中夹带着浓浓的中部省份的口音。 “这个车显贵,是你丈夫吗?”王小米示意苏迪波拿出一张车显贵的照片,在车嫂面前亮了亮。 车嫂定住眼神,仔细瞧了瞧,迷茫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颤声道:“是,是的,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涉嫌一起小案子。”王小米见车嫂吓成这样子,于心不忍,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真的吗?警察同志,我们家老车,是实诚人,是不是你们弄错了。”车嫂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小米,似乎要从王小米脸上找出正确的答案。显然,她并不太相信王小米的话,见这么多警察一起来找她,她心里老早就发毛发悚c忐忑不安了。 忽然,她一只手捂住脸,将身子背转了过去,小声地抽泣着,连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事迟早要被警察知道的,这天杀的——” 王小米和王大海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略显惊诧。 王小米以为车显贵的事情,他未必会告诉他老婆,可目前这形势,她老婆倒可能是有些知晓的。 在一边的村干部,见事情并不简单,忙对车嫂说:“车嫂,把这些警察同志迎到家里,坐下慢慢说啊。” 车嫂抹着眼泪,把大门完全打开,让一行人进了家中。 一楼的堂厅,只是用了石灰,粗粗地刷白。左边摆着一张木沙发,几张半新不旧的小板凳,一张茶几上摆着一些小孩子的奶瓶c玩具和识字认图的小书,右边摆着一张空荡荡的电视柜,上面摆放着一台90年代老式的电子显像管的电视机。整个堂厅,除了地面有鲜艳色彩c简单图案的劣质地砖有些现代感之外,其它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俭朴简陋,但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c杂而不乱。 众人各自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苏迪波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和笔记本c水笔,准备记录着。 车嫂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把怀中的小孩子放在地上。小孩子立在茶几边上,扶着茶几边沿,蹒跚地走着。车嫂不放心,又一把把小孩拉进自己的怀中。 “说吧,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吧。”王小米柔声说道。 “同志,我说了,对老车有帮助吗?可以放他回家吗?”车嫂抬起头,眼睛已是通红,眼巴巴地看着王小米。 “当然对他有帮助。”王小米毫不迟疑地说,“能不能快点回家,还得看他自己表现呢。” 车嫂缓缓看了众人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村干部的身上。这里,只有这个村干部是她所熟悉的。 “车嫂,你就说吧,警察不会说谎的。”村干部也劝说着。 车嫂犹豫地一下,终于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她所知道的车显贵的事情。 “我本来是一个外地来的打工妹,有一次下晚班回家,在一个小胡同里,遇到了一伙身上满是酒气的流氓的调戏,家住附近的他刚好路过,挺身而出,打跑了流氓,救了我。” “后来,他就一直在这条回家必经的小路上,保护着我。渐渐地,我对他有了好感,生了情愫。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便答应了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车嫂惨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亲了亲怀中的小孩。 “他的事情,是他结婚以后主动跟我说。” “几年前,他说以前一个道上一起混的要好的兄弟回来了,准备大干一场,问他想不想一起干。那时,他并没有钱,生活也是饱一餐c饥一餐。哥们一撩起,他当然愿意了。他兄弟跟他说,这活儿简单,他只要打几个电话,然后跟着把油运送到指定的地方卸到油罐车就结束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觉这事情不对劲,他兄弟也没告诉他。这是真的,你相信我,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的。” 车嫂盯着王小米,情绪略微有些激动起来。怀中的小孩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再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在呆着了。 王大海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村干部,让他把哭闹着的小孩先带到外面玩耍。 王小米向车嫂点了点头,表明他相信她所说的话,并让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他跟我说,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每次发钱的时候,都会有一笔大数额的数字进入到他的卡上。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这么简单的工作,居然有这么高的工资。” “本来他想问问他的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一看到他兄弟冷酷的眼神,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们可要知道,他兄弟对他相当好。我们结婚时,还穷得叮当响,是他帮我们租了新房c添置了家具。我记得当时,我问过他,他兄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刚开始他不愿意说,后来被我三番两次地问,问得烦了,他就告诉了我,说是当初一起混的时候,他救过兄弟的命。” “他的这个兄弟,你见过吗?”王小米忍不住打断她的话,突然提问道。他的这个兄弟,极可能是幕后的大老板。 “见过见过,但也只见过一次面,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见的。” “他的长相?” “他长得相当的年轻。”车嫂仔细看了王小米一眼,说道:“他比你还要年轻。” “比我还要年轻?”王小米心里有些自嘲地笑道,“大嫂,我年纪不大啊,只不过看上去我沧桑了点。” “他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留着一头的板寸,人长得挺精神的。” “那天,他过来喝酒的时候,又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红包。” “等一下。”王小米蹙起眉毛,用手摸了摸下巴的还没冒出茬的胡子,似乎想到什么,“板寸,你刚才说到了板寸?” “是啊,板寸,就是发型的一种啊。跟你们现在的这种发型是一样的。”车嫂疑惑地答道。 “板寸,板寸——”王小米嘴里喃喃自语,极力回想脑海中“板寸”这个词,“怎么对板寸这个词眼这么熟悉?” 众人都愣着,都疑惑地看着王小米。 “啊,我想起来。”王小米一拍大腿,大喊一声,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想到了那个被暴打的薛船长,也同样提到了理着板寸发型的年青人。如果车嫂所说的属实的话,那么这胖子这一伙人的幕后主使,也极可能是金丝眼镜那帮人。如果按照这样的推理下去,那帮人不仅控制了对海上船只的加油业务,还大规模发展了陆地上加油站的业务。这样说来,那可真是一条大“油”鱼! 众人被王小米这么一惊一乍,都吓了一大跳。 “你喊什么喊,吓我一跳。”王大海推了推王小米,问道:“想起了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王小米笑着说,紧接着又收起笑容,对车嫂说:“你接着说。” 王大海也是精通公安业务的行家里手,知道办案过程中有些事情还需保密,对王小米没回答他的问题并不放在心上,笑了笑,接着认真听车嫂说下去。 “后来,老车碍于情面,虽没有向他兄弟说起这个事,但他自己也暗暗留了个心眼。”车嫂拿眼角偷偷瞥了一下王小米,见王小米正认真地听她说话,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继续说吧,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对车显贵来说,可能是他案子的一个转折点。”王小米用鼓励地眼神看着车嫂,真诚地说。 “嗯,我说的这些,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也希望警察同志能对我们家老车网开一面,放他一马。”车嫂叹了口气,换了个坐姿,坐直了腰板,用手捋了捋散在前额的乱发,理在一边的耳后。 “是这样的。有一天凌晨六点多,我睡醒起床准备给自己和小孩烧点早饭吃,猛然见老车在房门口坐着抽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知道他前晚又出去干活,一晚上没睡,便心疼地叫他到隔壁房间去补补觉。他突然跟我说,他不想再干了。我问他为什么不想干了。他跟我说,他们现在业务量越做越大,他有点害怕。怕终有一天要被逮进去,怕进去的时候我们娘儿俩没人照顾。” “我说,既然这样害怕,让他跟兄弟商量一下,不干了。他说,不行,他那个兄弟对他有情有义,绝不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唉,我家老车就是这脾性,人家对他好,他要对人家好上一百倍千倍。”车嫂说到这,眼睛一红,泪水在眶里直打转,低下头,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站起身来,匆匆走到二楼。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红色的存折,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往王小米面前推了一推,然后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厅堂,徐徐说道:“这几年,我家老车,从不用他兄弟额外给的钱。他兄弟给的,都在这存折上。我们自己省吃俭用,盖了这栋房子。” 王小米拿起茶几上的存折,翻开来,瞅了一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打印着近几年的不同日期c不同金额,翻到最后,赫然发现存折上面的累计存款居然有五十几万,而且存折上面打印的日期距离现在还是二个月以前的。 王小米让苏迪波用携带的相机把存折从前到后,都拍了照片,然后还给了车嫂,对她说:“你先保管好这本存折,如果需要,我会派人过来取的。” 车嫂愣了一会,忽地“哇”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喊道:“我们家老车是不是没得救了?是不是得关一辈子了?”冲上来,拉住王小米的手,哭喊着说:“警察同志,你得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家老车啊。” “别这样,别这样——”王小米见车嫂情绪如此激动,一时之间倒显得手足无措。 在边上的苏迪波c王大海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车嫂。 “车嫂,你别这样啊,没你想的那样严重,你宽些心。”王大海劝着车嫂。 “是啊,是啊,车嫂,只要车显贵能把问题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法官自会酌情考虑的。”王小米劝解着说。 其它人在一边,七嘴八舌地开导着车嫂,说着安慰的话。 车嫂兀自哭啼了一会,双手抹着眼泪,身子一抽一抽的,情绪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大致的情况已经摸清。王小米向王大海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王大海明白王小米的意思,起身向车嫂告别,出了门口,跟在不远处的带着小孩玩的村干部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王小米一行人离开了小渔村。 三 “我坐你的车。”王大海对着王小米说。他把所里的车,交待驾驶员开了回去,他自己挤进王小米的车,同王小米一道走,准备回市区。 “你真牛。”一坐上车,王大海就扯开嗓子说。“这是个大案子,这次你们单位可真大发了。”刚才他看到王小米翻开存折时那一连串的数字,一个小小的马仔,几年之内可以赚这么多钱,可想而知,这个案子的价值有多大。 “案破之日,你可要好好请蹉一顿,这里面,可也有我的功劳啊。” “一定一定。”王小米此行收获匪浅,心情大好,“你要吃什么,随你挑,哈哈。” “也不要等破案之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呆会回到市区,先吃一餐大的,怎么样。”王大海和王小米同窗一场,又都在同一个市里上班,这么多年没见,他早就想跟王小米一起坐下来,好好叙叙旧,重温同学故谊。 “呵呵,瞧你猴急猴急的,还跟原来一样,一点没变。”王小米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饭点,想了想,“行吧,今天先聚一餐,点你定,单我买。” “得嘞。我把一批毕业c同在一起的同学都喊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啊。”王大海兴奋地说道,他是个急性子c热心肠,喜欢交友,在同学中人缘极好。 王大海拿起手机,寻着电话联系薄,一个一个拨打着电话,忙得不亦乐乎。 王小米看着王大海忙来忙去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好笑。 “这王大海,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王小米想起在军校的时候,他们分在了同一专业c同一个队c同一个班,一个叫王大海,一个叫王小米,学员队领导和同学都以为他们是兄弟俩,在一起时间久了,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大学四年,一起训练起上课起玩耍,就算是到食堂打饭,也是一人打菜人打饭。 他还想起那一年的暑假,他俩一起学校的驻地勤工俭学,两人租住在一间又破又小的房子,应聘到一家快递公司,每天起早贪黑c风吹雨淋,骑着一辆破旧的小单车,走街串巷c含辛茹苦地送快递,低眉顺眼地敲开一间间办公室的房门做单子;为了节省开支,特意从二手市场上淘了一只二手电饭锅,早饭c晚饭两人就着一包榨菜或者一根腊肠,你一半c我一半,你让我c我让你,吃得是唇齿生津c满口留香,比现在的山珍海味不知好吃多少倍。临到暑假结束快要返校时,他俩向公司经理辞职,并表明了军校学员的身份。公司经理目瞪口呆,对两个能力突出c表现优异的员工离职而深表惋惜。在那天晚上,他俩还特意用了应得的工资,请公司里的一帮人,在门口的大排档,搓了一顿最后的晚餐。在那次聚会上,菜肴虽是简单,但个个喝得是人仰马翻c酩酊大醉。所谓是“廖廖小菜酒意浓,倾诉衷肠欲人留。闻知故人赴高就,长叹别离道春秋”。 王小米正回忆着他跟王大海美好的一幕又一幕,坐在前座的苏迪波转过身,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艇长,你的电话,教导员打来的。” “咦,教导员?我的手机不是开着的吗?”王小米接过苏迪波的手机,放在耳边,顺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已关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电量不足,已经自动关机了。 “喂,教导员——”还没等王小米说完,单大雄在电话那头已经火急火燎地喊了起来,“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呢,真叫人急死了。” “我手机没电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那个车显贵不见啦。” “你开玩笑吧,不是关押在办案场所好好的吗?” “真的啊,你赶紧回来,车显贵不在了。”单大雄在电话那边焦急地说道。 听得单大雄如此焦急的声音,王小米犹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感到非常纳闷,这好端端的人,关在羁押室里,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一想到这个人,事关整个案件的进展,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顿觉口干舌燥c手脚发冷,赶紧交待驾驶员,火速赶回单位。 “大海,单位有急事,晚餐的事——”王小米一脸歉意地对王大海说。 旁边的王大海刚激情亢奋地打完一个同学的电话,见王小米这样一说,如同xx气的皮球,一下蔫吧了,拿着手上的电话,两手一摊,颇感无奈,连声说道,“那好吧,那好吧,可惜了,可惜了,唉——”王大海理解王小米的难处,他也是部队的,深知军令如山倒,通知一来,个人再大的事也得往边上放一放,更何况像同学聚餐这种小事呢。 “那今天我们自己聚会,到时我发票给你报销啊。”王大海见王小米心静沉重c苦眉愁脸的,便寻了机会逗一逗王小米。 “好吧。”王小米挤出了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答道。 四 途中,顺路把王大海放下,王小米他们直奔回大队的执法办案场所。 一见到单大雄,王小米便劈头问道:“教导员,怎么回事,车显贵怎么不见了?”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在执法办案场所门口等着王小米的单大雄也恼怒地说道,“后面我问了大队执法参谋林更新,他说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按照非法买卖成品油的性质结了案子,人也到了羁押期限,就把人放了。” “这个案子,不是一直是我们在跟进的吗?大队什么时候插进一脚的?”王小米怒吼着,刚从车嫂那获得了关键信息,想从车显贵那证实确认,结果回来一看,人被放走了。王小米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一样爆发。 “是啊,我也跟林参谋这样说。他说,这是领导的意思,这个案子由他负责。” “娘的,哪个领导叫他负责的?”王小米暴跳如雷,怒气冲冲地准备找林更新质问。 “你甭去了,他现在不在。”单大雄拦住了王小米,无奈地说。 “靠,我找大队长去。”怒气未消的王小米欲找赵继海求证。 “大队长也不在,他到市里开会去了。” “娘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王小米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自接到单大雄的电话,一路上,他设想了车显贵不见的n个理由,唯独就没考虑到车显贵居然是因为羁押时间的问题,而被大队参谋匆忙结案放走了。 “要不你给大队长去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单大雄小声地提醒王小米。 现在大队长在开会,要不要现在就给他打这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呢?如果这是大队长的意思,又怎么办?林更新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插手他们办的案子,结案之前是不是请示过大队长了?如果有请示,说明大队长至少是知道这个事情的,那么我是要在电话里质问他?还是向他发一通牢骚,然后甩手不干? 王小米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放下,又拿起,又放下,犹豫不定,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 作为这个案件的负责人,无论赵继海知道与否,都应该向他报告一下。王小米牙根一咬,把心一横,最终下定决心,拿起手机,准备给赵继海拨打电话。 “靠,手机没电了。”王小米总算想起了这个事,对单大雄说,“你的手机借我用了下呗。” 单大雄把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拨了赵继海的电话号码,默默地递给了王小米。 “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了赵继海刻意压低的声音。 王小米朝单大雄看了看,“是我,大队长。” “小米,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正在开会。” “车显贵不见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车显贵不见了。”王小米又重复了一遍。 “你等会。”电话那头传来挪凳子离开会场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赵继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严厉。看样子,他对这个事情也不甚了解。 “油船结案了,车显贵被他们放走了。”王小米看了单大雄一眼,“我也刚从外面回来。具体的情况,我让我们教导员跟你汇报。” 王小米把手机递还给单大雄,单大雄接过手机,在电话里详细地向赵继海报告车显贵事件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大队长。” 电话那头,久久不见回答。 时间似乎停滞,四周寂静无声,王小米和单大雄面面相觑,似乎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单大雄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仔细观察屏幕,再次确认电话是否还连线。 “你把电话给王小米。”过了许久,手机那头才传来赵继海的深沉的嗓音。 王小米接过单大雄递过来的电话。 “是小米吗?” “是。” “小米,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任何人都不要说,如果别人问起,尤其是大队里的人问起,你们就说不知道具体情况,知道吗?”赵继海语气平静,一字一句地对王小米说。 “那车显贵呢?要不要把他再抓回来?”王小米问道。 “能把他抓回来吗?抓回来又能怎样?” 王小米瞄了单大雄一下,犹豫着是不是当着他的面,把今天调查的结果向赵继海报告。或许现在单大雄知道少了一些,对他个人来说,可能会更好一点。 “是这样的,大队长。”王小米最终还是边走边说,转过墙角,走到一个角落里,压低声音,向赵继海一五一十地汇报。 “那么说,车显贵身上有我们想要的秘密?” “从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 “能把他抓回来吗?” “试试看呗,应该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嗯,这样吧,我跟政委打声招呼,你自己也给政委打个电话,就说你家中有事情,要休假。利用这段时间,由你私底下亲自去办。” “记住,我们单位可能有内鬼。”赵继海终于一字一句地c清晰地向王小米表达出了他心中的疑虑。 “好的,大队长,我明白了。”王小米身子不由一振。他虽然或多或少地预感到这样的结果,但此刻赵继海这样直白无误地说出口,还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震憾。作为英勇顽强c屡立战功c具有许多优良的革命传统c涌现许多的英模人物的海警部队,竟然出现了与违法犯罪法子勾结在一起的内鬼,将会给这支部队带来多大的打击c蒙上多厚的耻辱。 他挂了电话,作了几次深呼吸,稍稍平缓了心情,走到单大雄跟前,把手机递还给他,略带歉意地说:“教导员,有些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我——” “说什么呢,小米,我们是兄弟,能理解。”单大雄轻轻捶了王小米一拳,打断了他的话,满不在乎地说,“你要干的事,你就去放心去干吧。艇上的事情,我会担着的。” “谢谢你,教导员。”王小米紧紧抓住单大雄的手,满怀深情地说。 五 在车显贵老家对面不远的一个破房子里,身着便装的王小米神情憔悴c胡子拉碴,趴在一块破碎的窗户玻璃边上,用一个双筒高倍望远镜,密切地观察着车显贵家中的方向。 旁边破旧的沙发上,蜷缩着两个同样身穿便服c理着平头的年青小伙子,盖着一床军绿色的毛毯,如同母亲怀中的婴儿,香甜地深睡着。 靠墙边的一个角落里,撂着两只已经打开过的康师傅方便面的箱子,一只还连在电源上的锃亮的不锈钢热水壶,几筒或横或竖的一次性杯子,零乱地摆放着。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发霉酸臭的味道。除了一张破旧的沙发,几张小板凳,房间显得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件像样一点的家具。墙面上的油漆斑驳,有些经过雨水长时间的渗漏,如长满青春痘的脸,一块又一块鼓着包,深深浅浅c坑坑洼洼,有些甚至从墙壁上脱落了下来,散满了一地。天花板角落里,一只黑色的硕大的蜘蛛在自己精心编结的厚厚的网里,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王小米他们已经在这个破败的房间里,静静观察了好几天了。 自那天王小米向赵继海请示过后,便联系了王大海,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请求王大海派人协助他,一同监视车显贵的老家。当然,他刻意隐瞒了其中的某些事情。 王大海听了,二话没说,立即安排了两个人,在车显贵老家附近找了这么一间虽然看上去破败但观察监视效果最好的房子,跟随王小米一同执行监视任务。 一连三天,他们三人,每人轮班,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停c夜以继日监视着车显贵家中的一举一动。 涂着已发黄油漆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悄悄地打开了。 王小米警觉地转过头。 原来是王大海走了进来。他左手提着几盒白色的快餐盒,右手拎着各色各种的饼干c方便面和一些零食,右手腋窝里还夹着一条香烟。 王大海把零食和香烟放在方便面的箱子上,然后抬起手上的快餐盒,对王小米笑呵呵地小声说道:“怎么样,王艇长,可以吃饭了吗?” “感谢王所长亲自莅临指导。”王小米脸上写满疲惫,双眼布满血丝,仍挤出一丝笑容,与王大海插科打诨。 “嗨,嗨,你们俩,起来,吃饭。”王大海用脚踢了踢在沙发睡着正香的小刘和小齐。这两人是他所里的小伙子,指派给王小米,一起执行监视任务。 两人睡着正香,被王大海吵醒,睁眼一看,见是顶头上司王大海,赶紧一咕噜把毯子掀开,一屁股坐了起来,一人接过王大海手里的装着快餐的塑料袋,一人去寻了几张废报纸。两人手脚利落地把快餐盒摆放在铺着报纸的地上,然后一个个地打开。房间里慢慢流淌着鱼c肉c菜c饭的香味。 “来吧,先吃饭吧。”王大海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扒掉裹在筷子上的薄薄的塑料膜,微微用力,分开连在一起的竹筷,两支筷子交叉在一起蹭了蹭,磨掉竹筷上残存竹刺,又拿起一个装满饭的快餐盒,连同筷子,递给了窗户边的王小米。 “谢谢。”王小米接过饭盒,感激地说。 四人围成一圈,蹲着一起,吃了起来。 “怎么样,有收获没?”王大海满嘴饭菜,含糊不清地问王小米。 王小米摇了摇头,扒拉着一大口饭到嘴里。 “他会不会回来?” “应该会吧。”王小米咯登一下,脸上浮起一层忧郁的神情。按照他的分析推理,车显贵重情重义,跟他的老婆感情亲密,又有一个两岁不到的可爱的儿子,就算不回来看看,那也得送个信给他老婆,告诉一些他的近况,以免他们娘儿俩担心受怕。 正是基于此,王小米在他家附近潜伏了下来,并在他家里安装了窃听器,监视着车嫂的一举一动,期望从中发现车显贵的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车嫂每天跟往常一样,忙着做家务c照料小孩,偶尔的时候到村头的小店买点小东西。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小米知道王大海的意思,他想说的是如果监视无果,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还能怎么办呢。王小米心里哀嚎一声,如果车显贵现在还在大队羁押室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打开突破口,布置抓捕任务了。那他们也不会蹲在这破败的房间里,辛苦地守株待兔c等待车显贵的出现了。 这里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线索。 “那还有什么打算呢。大海,你在派出所时间长,像这样的事情经历的也多,如果这里逮不牢车显贵,或者得不到他的消息,你会怎么做?” 王大海一怔,准备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接着笑道:“你问我们呀,我们路子比你们广,这条路行不通,走哪另一条路呗,条条大道通罗马嘛,没必要在一条道上吊死。” “靠,问你也白问。”海警支队因为在陆地上没有实际的管辖区域,其信息渠道远比边防支队要窄得多,这就意味着海警办案的难度要大得多。 “我觉得你们单位呀,平时还得多培养一些侦查c执法干部呢,多跟地方上接触,实在不行,派出一批干部到我们派出所或者地方公安派出所实习锻炼,以达到快速提高执法业务的能力。”王大海意味深长地说,“公安业务就是靠着信息支撑。渠道越多,得到的信息也会越多。朋友越多,接触的面也会越广。如果像你们这样整天窝在单位里,天天不是搞训练,就是搞政治教育,公安业务水平哪能提高得了?” 王大海的一席话,王小米深深地思考着。的确,在他们单位中普遍存在着这种现象,尤其是领导干部长久以来的观念和思路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以安全为中心,xx了许多条条框框,严格限制单位人员与地方人员接触,对一般干部如此c执法干部亦是如此,导致整个海警的公安业务水平长期在低水平徘徊。而公安业务水平是一个执法单位的生命线,是判断一个执法单位存在价值高低的最主要的指标,这也是海警在公安边防部队中整体地位不高的根本所在。 海警想要扭转当前的劣势,除了要发挥船艇的优势,还要进一步补齐公安业务的短板,争取破获一些在社会上影响大c范围广c关注度高的案件。那就必须重视执法人才的培养培训工作,拓宽选拔渠道,优化晋升流程,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提倡鼓励“经常走出去”,学习方法c扩大视野,进一步提高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提高公安业务水平。 王小米怔怔地思考着,连饭也忘记吃了。 “你在想什么呢,连饭也不吃了。”王大海用胳膊肘捅了捅王小米,向沙发方向正震得嗡嗡响的手机努了努嘴,说:“那是你电话吧。” 王小米这才收回刚才飘远的思绪,看了一眼刚才顺手丢在沙发上的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放下饭盒,走到沙发边上,拿起手机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马媛文打来的电话。 马媛文的电话号码是他偷偷从单大雄手机里导出来的。 前几天,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当面向马媛文要到手机号。那天在会议室,也就是喝醉酒的第二天,他趁着被突如其来的快艇掀起的急浪吓得不轻的她站立不稳,偷偷地吻了一下,正想着如何索要她的电话号码,她却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逃走了。 他知道单大雄和马媛文因为新闻稿的事情,相互之间留了电话,而且也经常联系着。他耍了个小心眼,找了个借口,向单大雄借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马媛文的手机号,录入到自己的手机里。 看到了马媛文的电话,他脑海当中又闪过了那一吻,想起了泛起红潮的小脸,渗出细密汗珠的鼻翕,妩媚而又夹带着清纯,温婉中又透露着狂野。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内心荡漾的幸福感,冲淡了连日以来身体上的疲惫,连刚冒出脸皮的又短又粗的胡子都不禁摇摆起来。 可是,现在,她怎么打电话来了?她有什么事情吗?在这个时候,她会跟我说什么?王小米一下红了脸,拿着电话,正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谁呀。”王大海问,“是不是你们领导查岗来了?” “没,没有。”王小米忸忸怩怩地回答着,慌乱之间,不心小按了挂断键。 一见挂断了她的电话,王小米正暗自懊恼,心里一下子感觉空荡荡的,顿觉有些失落,考虑着要不要重新给她回个电话。 手机在他手中,又一阵的嗡嗡声。 王小米低头一看,又是马媛文拨过来的电话。 王小米抬起头,红着脸,瞥了瞥正在埋头吃饭的王大海三人,见他们注意力似乎不在他的身上,急匆匆转了个身,走到一个角落,接通了马媛文的电话。 “喂,——”王小米还没来得及跟马媛文打声招呼,电话那头便传来马媛文连珠炮一样声音。 “王小米,你死到哪去了?这两天我到处找你。你这该死的坏蛋,连电话也不给我留一个。” 马媛文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似乎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王小米脸上有些古怪,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蹲在地上吃饭的王大海他们三人。听到马媛文的那动人美妙的声音,他感到很幸福,同时又因为在尴尬的时间c尴尬的地点打来这么尴尬内容的电话,他颇觉得难为情。 “小文,我在执行任务呢。”马媛文一大堆的问题终于问完,王小米弯着腰,对着墙,捂着嘴,凑着手机话筒,极其小声地对马媛文说。 “什么,你说什么?”马媛文听不清王小米所说的话,但也感觉到王小米的神神秘秘,一收刚才那大大咧咧的腔调,刻意压低了声音c放慢了语速。 自从那天分开以后,她一路上还在幸福地回忆着刚才的那一刻,想着他结实而宽阔的胸膛c强壮而有力的臂弯c刚毅而粗犷的脸庞c温润而柔软的嘴唇,尤其是那轻轻的一吻,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他的嘴唇滑过她的嘴唇,她感觉到自己身体轻轻一颤,犹如一道闪电在她头顶炸裂,一束白光慢慢发散开来,继而又像一把炽热的火焰不断地熔化她的身体c她的意识,销魂荡魄c如痴如醉c妙不可言。 “我正在执行任务呢。”王小米像做贼一般,又偷偷地瞥了他们三人一眼,捂着嘴,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哦,——,我——”马媛文欲言又止,想着在这时候,她该不该说。 那天,就在那一瞬间,在她朦朦胧胧c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忽地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庞,干净c白皙,挂满了阴冷的嘲笑。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收回了悠然放飞的意识,头脑一下变得异常清醒。 她慌乱地从王小米的怀中挣脱开来,逃也似地回了家。 一路上,王小米和林兵的面孔交替着出现在她的面前。 说实话,林兵对她也很好,时时依着她,事事顺着她,变着花样哄着她c让着她,一有时间就陪着她。她感觉很满足,可满足之中,却还是少了那么一份什么。那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 是选择一个爱的人,还是选择一个被爱的人? 她踌躇不决c犹豫不定。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底下牵手听,幻想教堂里头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一路从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清澈明净c婉转动听的旋律在她耳边响起,使她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想起了几年前与王小米在办公室的偶遇c吃冰淇淋时的欢乐c收到礼物时的惊喜c躲在房间一字一句写信的伤心c呆呆望着他送的音乐盒的痛苦,到几年以后得知他仍在海警时的兴奋,看到他在操场挥汗如雨训练时的平静,各种场景如一帧帧电影胶片,在她脑海中徐徐闪过,五味杂陈,一股脑地涌上她的心头。 也许,这就是上天冥冥安排的她与他之间的约定吧。在一刹那间,她下定了决心,不管前路如何漫长c她要跟他在一起。她毅然拿起了手机,翻开通讯录,彻底删除了“林兵”。 “小米,我——”马媛文吞吞吐吐地说。她一直想这事当面告诉王小米,却又碍于女孩羞涩和衿持,不知如何开口。她一直在等着王小米的电话,期望他来电话的时候,可以约个时间c约个地点,坐下来,谈谈她的感受c聊聊她的想法c叙叙她的感情,可是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他的来电。 后来一琢磨,她才回想起,她一直都没把电话号码告诉他,他也一直都没开口问她要。 “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一点也不主动问我要号码。”每每想起这事的时候,她咬碎了银牙,xx了小脸,气得直跺脚。 于是,她找了几次借口,跑到他的单位,明里是找单大雄再讨论事情,暗地里却是躲躲闪闪地打听着王小米的消息。无奈,每次她来的结果,单大雄总是笑眯眯地告诉她,他要不在开会,要不在外面出差,最近一次,又被告知他去休假。 “夜寒无处著相思,梨花一树人如削”,她简直快郁闷死了。 她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他又后悔了,后悔那天冲动一吻,躲着她c避着她,不愿跟她相见。可是从单大雄满含深意的话语中,又能体会到王小米绝不是故意避而不见。 近段时间来,她一直因为此事困扰着,茶饭不思c彻夜难眠c神情恍惚,害得她前两天完成的一篇稿件发错了单位,被领导叫了过去,挨了半个小时的批。 后来,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煎熬c相思的痛楚c感情的折磨,厚着脸皮,打了电话,问单大雄要王小米的号码。她似乎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单大雄憋不住的吃吃暗笑,明显感到贴在脸边的手机像一块刚出窑子的砖头一样的火烫。幸好不是当面向单大雄要号码,不然她可真没地方找地洞钻进去。 要到了电话号码,她满心欢喜地存在了手机的通讯录里,大拇指拨弄着手机键盘上绿色的拨通键。那个绿色的拨通键现在在她眼中,仿佛就是一个炸弹的火引一般,一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c灰飞烟灭。 她把手机拿起来c放下,又拿起c又放下,犹犹豫豫了老半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拨通了他的号码。 终于听到了他磁性低沉的嗓音,本想好好跟他谈谈,长聊一番,可临到紧要关头,却把在腹中练习了一百次千次的甜言蜜语,早已忘却到九霄云外,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只剩下几个干巴巴的“我”字,嗫嗫嚅嚅地从嘴巴里蹦出来。 六 吃完饭的小刘,走到窗边,自觉地顶替王小米的班,警惕地监视着不远处车显贵的家。 “有情况。”小刘突然低声喝道。 “什么情况?”小齐一听,赶紧扔下快餐盒,一把抓起窃听器的耳机,戴在头上。 一个头戴鸭舌帽c刻意压低了帽檐的人神神秘秘地走到车显贵的家门口,见门口虚掩着,左右张望了一下,一转身,迅速进了门。 此刻的王小米躲在墙角,竖起耳朵,蹙着眉头,想象着马媛文吞吞吐吐c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准备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听到小刘的低喝声,心头一凛,哪还顾得上马媛文的电话,对着电话说了声“一会打给你”,也不等电话那头有没有回答,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一步跨到小刘边上,急切地询问道:“什么情况?” “有一个人走进车显贵的家里了。”小刘眼睛紧紧地贴在望远镜的目镜上,一只轻轻地拨动着望远镜上调焦旋钮。 “是吗?”不知什么时候,王大海也走到了小刘的旁边,兴奋地说道:“这么快就有情况啦,小米,你运气真好。像我有时候,监视了大半个月,却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先别急着高兴呢。”王小米嘴角一扬,喜悦得意的神情也不自觉地在脸上荡漾开来,“等最后的确认。” 小齐神情严肃地监听着,拿着一支笔,放了一本笔记本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时地记录着他听到的内容。 “这人真厉害啊,这大白天,竟然也敢这样光明正大地进来。”王大海对王小米说道。 王小米没搭他的话,心里正小心地盘算着。如果是车显贵的话,要不要现在冲进去控制住他,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一路跟踪,循这条线一直查下去? 放长线,固然会有意外的发现,但这需要较多的警力c较大的财力支撑,才能保持不间断跟踪。王小米看了看身边的这几个人,这是王大海冲着同学情谊,过来帮忙几天,虽说他给过王大海一份他们单位开具的协查通报,但如果长时间占用他们警力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显然,这个方法并不适合现在王小米的状况。 那么只剩下当场控制车显贵这一条路可走。如果现在当场控制的话,什么时候c怎样进去,才能不被他发现呢。他们加上王大海一起,四个人,怎么样才能控制住身高体胖的车显贵,何况还要应付一个未知情况未知反应的车嫂。 “所长,可以确认,刚才进去的人是车显贵。”小齐抬起头,向王大海报告说。 王大海看了看王小米。 王小米同样也在看着王大海。四眼交汇,略显疲惫的脸庞上,流动着青春年少的芳华,写满了对祖国c对公安c对边防的忠诚与责任。 “宜早不宜迟,开工!”战机转瞬即逝。王小米坚定地点了点头,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 王小米随即简单布置了每人行进路线c行动时间c具体的任务。 王小米和王大海俩人一起,急匆匆地跑到车显贵家的正门。 门还是虚掩着。 王小米向王大海点了点头,一把撞开大门,大喝一声:“车显贵!” 在自家客厅的车显贵正坐在木沙发上低着头,默默抽着烟,坐在旁边的车嫂,一边摇着边上的婴儿床,一边哭哭啼啼地用手抹着眼泪。 车显贵听见王小米的大喊声,一愣,手中的烟不自觉地掉了,见王小米和王大海俩人径直向他冲了过来,稍一迟疑,便反应了过来,从沙发跳了起来,跃过面前的茶几,便向后门跑去。 王小米急跑两步,伸手向前一抓,却只是抓了车显贵的衣领。那张茶几,却是挡了王小米的去路。车显贵一用力,挣脱了王小米的手。王小米的小腿猛烈地撞击在茶几边上,手中一滑,险些摔倒。 茶几上被王小米这么一碰,放置在上面的水杯c果碟等物,“叮叮咚咚”的,全都掉在了地上。 边上本来熟睡在婴儿床上的小孩子,猛然被惊醒,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一下,片刻便“呜呀呜呀”地,大声哭了起来。 王大海跟在王小米身后,右边因为车嫂和婴儿床挡着路,便纵身跳上左侧的沙发,试图抄捷径,冲在车显贵面前。 转眼间,车显贵冲到后门口,伸手拉开门把手。 “老车!”王小米眼睁睁地看着车显贵跑出门外之际,车嫂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车显贵一楞,手搭在门把手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脸上现出了惊愕的表情。 “老车,你就别再跑了。”车嫂从婴儿床上,抱起小孩,居然当众跪在车显贵的面前,“老车,你跟警察同志都说了罢,行吗?” “你看在我们娘儿的份上,就跟警察同志一起去了,行吗?” 车嫂声泪俱下,怀中的小孩看见自己的母亲哭喊,也哭得越发厉害越发伤心。 车显贵见车嫂如此伤心欲绝c悲痛万分,眼皮慢慢地垂了下来,右边的脸颊一抖一抖的,因痛苦而抽搐,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 王小米和王大海见状,赶紧一左一右,环伺车显贵身边,以防他生变。 “警察同志,我们家老车是好人,希望你们不要难为他,好不好?” 王小米见车嫂虽是学历不高c未见大世面的农村妇女,身处耳目闭塞c条件简陋的小渔村里,但如此深明大义c识体顾局,劝得车显贵投案自首,在心里不由得暗暗钦佩她的为人。 “唉——”车显贵长叹一声。 “老婆,我——”车显贵泪流满面,语无伦次,“请你帮我多多照顾儿子,我会——老婆,你保重。” 车嫂抽噎着,身体一抖一抖的,狠命地点了点头,亲了亲怀中的小孩,瘫坐在地上。 小孩子用力地张着小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泪水如断了线珍珠一般,一颗颗不断地稚嫩的小脸蛋上滚落下来,砸在地砖上,碎了一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幕后老板居然是他? 第十七章 幕后老板居然是他? 一 王小米火急火燎地从赵继海家中走出来,心里着急万分。 将车显贵抓获以后,王小米并不将车显贵押回支队,而是通过王大海的关系,找了一个隐密的住所安顿,同时连夜讯问,得到了大量可靠c确切的有关海上涉嫌走私c非法买卖成品油的情报信息,掌握了这个团伙的组织头目c结构c运作方式。 得知这个团伙头目的名字,也就是那个时常听闻的“板寸”,王小米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上嘴。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横行在本市沿海,垄断着海上走私成品油市场,掌控c着数个运输船队,通过陆上庞大的车队,将成品油的触角延伸到全国各地。 他震惊的同时,又为另外一个人,深深地担忧着,怕她误入岐途,毁了一生的幸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眠的王小米便拨通了赵继海的电话,请求归队向他当面汇报情况。 赵继海考虑到王小米的假期未到,突然之间又出现在单位里,容易引起单位内鬼的警觉。于是特地叫他先在附近住所休息两天,等他寻找合适机会,跟支队首长沟通,让政治处以紧急任务的名义把他召回。 同时,他又指示王小米立即赶到他家中,当面向他汇报情况。 除他俩之外,他家中并无一人。老婆上班去了,小孩读中学,寄宿在学校里。 赵继海坐客厅的沙发上,面色沉重地听完王小米的汇报,一言不发,不停地抽着烟。 “我是真没想到,幕后的老板竟然是他呢。”王小米一口喝完杯中的水,一声长叹。 “有没有内鬼的消息?”良久,赵继海抽完手中的最后一口烟,摁灭烟头,缓缓地问道。 “这个倒没有。”王小米站起身来,拿起旁边的开水壶,把赵继海跟前的水杯续上水,然后又给自己满上。“我旁敲侧击,问了车显贵,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从来不问与他无关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性格如此,所以他非常器重他。” “小米,你知道犹大吗?”赵继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水,又把水杯放回到茶几上,后背靠在沙发上,双手十指紧扣,置于小腹前,问王小米。 王小米点点头。这是《圣经》里头的一个故事,犹大是耶稣的门徒,但他并不知道耶稣就是神的儿子,于是他为一点小利出卖了他,把耶稣交给了要杀耶稣的人之后,犹大自己精神失常剖腹自尽了。 “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自溺。”赵继海不禁感慨道。 “大队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王小米疑惑地问道。 他心里奇怪,一向满嘴粗话的赵继海,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了?一会来个犹大的故事,一会来句名言警句。 赵继海神情严肃c略显疲惫,闭上眼睛,并没有回答王小米。 王小米见状,心知赵继海不愿多说,脑海中又始终盘旋挂念着另一件事,于是起身向赵继海告辞。 二 上午下了一场淋淋沥沥的小雨。虽说雨水已渐渐地停住,然而院士公园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园林里大小不一的黑白相间的鹅卵石铺设成的林间小径,雨水的反衬下,犹如玛瑙玉石一般,显得光滑剔透。大片宽阔的草坪,错落有致的绿色四季桂灌木丛,掉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子,仿佛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给大地准备着过冬的保暖衣料。一道清澈见底的小河,弯弯曲曲地盘桓在公园的中间,将公园一分为二,上边又横卧着几座仿古的拱形古桥,供游人行走玩耍c拍照留念。小河堤边上分布着一二个用石头垒着的小码头,飘泊着一二条只能坐三两人的小舢板,更是增添了南方水系特有的江南味道。 马媛文沿着小河堤,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尽情地享受着公园里清新湿润的空气,嘴里哼着时下流行的小歌,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小细胞。 这是她与他时隔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约会。也是他第一次主动约的会。他跟她约的是院士公园,公园离她单位很近。一打完电话,本来在单位上班的她,一分钟也不想呆了,兴冲冲地跑到洗手间里,用随身携带的彩妆,仔细修补着精致的妆容,然后偷偷从单位里溜了出来。一路上她还想着今天的穿着行装实在是过于正式c过于简陋,如果不是因为公园离家远,她恨不得再回趟家,换套好看一点的衣服,再搭配一些精美的首饰,让自己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马媛文到的时候,公园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她又拿出了手包里的小镜子,左看右看,小心地检查着妆容上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遗漏了细微的失误。自觉万无一失后,把小镜子放回了手包,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给她电话的神情,脸上闪现出一丝丝少女娇羞的红晕。 他的电话是在她刚到单位上班时打来的。那时的她刚好和同个办公室的同事打完招呼,泡上一杯咖啡,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一看到他的电话号码,起先一愕,随之满心的惊喜便从心底快速翻涌上来。在浑厚又带着一丝磁性的嗓音中,在紧张c兴奋c激动下,她心跳加快c全身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上脑部,感觉有些眩晕,几乎听不清他在电话里说些什么。直到他匆匆地挂完电话,她才回过神来,呆呆在座位上,努力地回想着他在电话里说的话。晕乎了好一阵子,她才头脑慢慢地清醒,储存在脑子里的信息碎片才一点点拼凑完整。他是约她在院士公园见面,而且是现在,马上。 是他正式发出的约会邀请。她一想到“约会”这两个字,又是一阵幸福的眩晕。 “小文,我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地呼唤着,犹如一声霹雳,在她的耳边炸响。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到熟悉的他。 自从那天一别,自从她打定主意,决心跟他再续前缘的那刻起,她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他伟岸的身影c快乐的笑容,还有那轻轻的一吻,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思念之情,在时间的浇灌下,一天天疯狂地茁壮成长。然而,他却如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人影c不见音信。 好不容易c厚着脸皮要到电话,主动给他打过去,却没说上两句,便被他借口有事匆匆地挂断,剩下满心羞愤的她独自在风中凌乱。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怀疑自己是否自作多情,或许他本来就已不再在乎她,不再喜欢她。她恼怒他的无情c怨恨他的无义,一度下定决心,将不再对他牵肠挂肚,不再为他朝思暮想。 然而在她的心底,又一个清晰响亮的声音,为他急不可待地辩解起来。或许是他真的工作繁忙,这才许多日不理会不联系,这才会匆匆忙忙之间挂断电话,这才会对她态度这么冷淡c语气这么生硬。她应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原谅他的这一切。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昨天马媛文还抚着胸口c支着脑袋c蹙着眉头,一字一句地轻吟着李清照的《一剪梅》,唉声连连。 而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她真想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他,亲吻着他,爱抚着他,然而自己的脚却像浇了铁水一般,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王小米。他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袋浮肿,宛如熊猫似的,长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又粗又硬的胡子挣破黝黑光亮的脸皮,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上下嘴唇c左右脸颊上。原本既浓密漆黑又弯曲xx的卷发,细看之下,竟也冒出了一两根白发,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和憔悴,焦躁和关切,显得筋疲力尽c身心交瘁。这跟前几天见到的意气风发c英姿飒爽c精明能干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几天,他究竟去干了什么样的工作,使得变化如此之大?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困苦,使得如此疲惫不堪? 她咬着嘴唇,两双指如葱根的玉手绞在一起。两行清泪,不争气地从她的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滚落了下来。所有的委曲c所有的不快c所有的恼怒,顿时灰飞烟灭c化为乌有。 “小文,你——你怎么了?”王小米见到马媛文忽地流下眼泪,不知她是何意,猜不透她的心思,慌了手脚,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了。 他本想上前,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水,可手刚伸出去,却又想到她现在到底还是别人的女朋友,顿觉尴尬,又缓缓把手放了下来,不停地搓着手,不知把手放哪里好。 “这几天,你究竟是上哪去了?到处找你也找不到。”马媛文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哀怨地问道。 王小米见马媛文那双清澈透亮c梨花带雨c我见犹怜的眼睛盯着他,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有些语无伦次,“这几天,我——工作上——我——有点忙。” “哦,对了,昨天那个电话,我的确是有紧急事情才——”王小米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个被他匆忙挂掉的电话,连忙向马媛文解释道。 “你还没回答我话呢,这两天,你到底干吗去了啊。”马媛文幽怨地问道。她并不关心那个挂断的电话,她关心的是他的工作辛不辛苦c危不危险。 “这个,这个——”王小米挠挠头,左右为难。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说了怕泄密,不说又怕她不理解。 马媛文见王小米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知他是军人,有些工作上的事情确实不方便跟她说,便不再追问,默默地看着他,柔声说道:“小米,你到外面出差,或者干一些风险系数大的工作,能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吗?” 王小米见马媛文语气如此温柔,对他如此关心,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可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林兵呢,林兵对你好吗?”王小米弱弱地问道。 “他吗?”马媛文盯着王小米看了好一会儿。这个木讷老实的男人,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她早就想把之前的决定告诉他,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她三番两次到他单位去找他,其实也是想着把这件事跟他说明白。现在他自己主动提到这个人c抛出这个问题,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不用再遮着掩着,不用再绞尽脑汁找借口跟他说了。 她忽然笑了,虽说脸上还带着犹然可见的泪痕,但她却笑得那么可爱c笑得那么纯真c笑得那么灿烂。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王小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词来,不由得看呆了。 “他呀,跟我没关系了,没有任何关系。”马媛文笑吟吟地说。前两天,林兵还主动打电话给她,约她吃饭,向她道歉,请求她原谅那天在海警餐厅里没有保护好她的事。可她的心,已经全部被他所占据,怎能又容得下另外一个人呢? “什么没关系?他不是你男朋友吗?”王小米惊讶地问道。 “我说,我跟他,以前没有关系,现在,更没有关系。”马媛文见王小米脑子转不过弯来,又刻意加重了语气,重申了一遍。 “是吗?真的吗?这真的不是玩笑吗?”王小米终于明白过来马媛文说话的含义,高兴得蹦了起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马媛文的玉手,欢快地跳着。感觉跳着不过瘾,又一把抱起马媛文,转着,喊着,笑着。 风吹过树梢,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一浪接着一浪,似乎尽情为他们高声歌唱;人行道两边红的黄的粉的紫的秋菊,婀娜多姿c迎风摇曳,似乎兴奋地为他们欢快舞蹈;小河里的鱼儿时不时地跃出水面,调皮地翻着白色的肚皮,似乎大声地为他们祝福道喜。 这无疑是他听到最令人激动c亢奋c欢跃的消息了。 现在,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 现在,他只是,为林兵——本市最大的走私油集团的幕后组织者,感到无尽的惋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四人的聚餐 第十八章 四人的聚餐 一 这天,是王小米接到政治处通知归队的第二天,恰逢是周六,在会议室里,王小米与艇上一帮人正在玩扑克牌。 船艇上流行玩扑克牌。而这段时间,他们86艇的战士干部,又盛行四人玩升级。 升级是国内非常盛行的一种四人扑克牌游戏,可以选择一副牌c两副牌或者三副牌进行。打一副牌时,也称为40分或打百分 ;打两副牌时,也称为80分,还有的地方也有叫摔小二c拖拉机等。游戏者四人,相对的两人为一方。游戏的目的就是做庄,然后“升级”,一般以先升到a的一方为赢家。 升级大体规则相似,每个地方却有各自的玩法,不尽相同。比如说,升级的分数,有些为二十分一级,有些为四十分一级,比如说,有些打对必须跟对,有些则允许同等花色随意跟出,比如说,有些是红桃五为最大,有些是大王为最大。 升级游戏,虽然规则简单c玩法有趣c人人一学就会,但在王小米他们这里玩升级,要想赢的话,却是需要一定的水平和技巧。 王小米他们,节假日一来,放假外出的人只有少部分,大部分的官兵只能在营区里活动,可供娱乐c消遣的设施简陋c缺失。尤其是艇上的官兵,因为值班缘故,大部分人大部分时间必须呆在艇上。而玩扑克牌,场地不限c器材几乎没有成本c简单易学,因此,这种简单的纸牌游戏,成了艇上官兵最重要最受欢迎的休闲娱乐活动之一。在艇上,几乎每个官兵,都会玩得一手两手的纸牌。有些头脑灵活的官兵,会记住每一轮出的牌c算出每一家手中的牌。为了加大难度,他们在原有的游戏规则上,又增加了许多苛刻的条件,也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欢笑。 此时,王小米和苏迪波为一对,袁立和钟超为一队,围在会议室的茶几边上,每个人手中抓着一把扑克牌。抓得一手好牌的,暗自欢笑c沉默不语,抓得一手差牌的,装模做样c大声呼喊;有的,故意挤眉弄眼c手舞足蹈,发一些稀奇古怪连对家也看不懂的暗号,有的,明明出错了牌,趁着别人不注意,想偷偷拿回牌,却被对手一把摁住,招来对手一顿斥骂,而自己却只能尴尬地陪笑。 他们的旁边,又围着一帮人,吵吵攘攘,骂骂咧咧,给他们出谋划策c指点江山,充当谋士。 王小米挺喜欢这种娱乐的氛围。 他觉得这是艇上官兵放松心态的最好方式。“张而不弛, 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 文武之道也。”一周以来训练c教育等工作的紧张焦虑,都可以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得以有效的释放,比起那些心理调节室呆板的橡皮人c冷漠的机械设备的效果要好得多。 而且艇上的主官c干部也参与到其中,又能与官兵联络感情c拉近距离c打成一片c其乐融融,增强亲切感和归属感,对工作又起着润滑剂和催化剂的作用。 这把牌袁立做庄,王小米数了数庄上的分数,已经到了75分了,还有5分,袁立他们就下台,而轮到王小米他们做庄。 袁立愁眉苦脸地拿着牌,一边盯着桌面上的牌,一边计算着各家手中的还有多少牌没打。 苏迪波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边催促着袁立赶紧出牌,一边笑呵呵地自己手中的牌叠放在一起,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催什么?还不容别人多考虑一下啊。”袁立眼看着这庄就要从自己的手中被对家夺了去,心中不爽,却也是奈何不得。 袁立用眼角瞄了下坐对面的对家钟超。钟超两手一摊c两肩一耸,表示爱莫能助。他手里握的也是一把烂牌,既使有心相救,却未必能救得了他。 袁立只得硬着头皮,顺着苏迪波出牌。哪知忙中出错,还拨错了一张并不应该出的牌。他想趁着王小米和苏迪波不注意,把那出错的那张牌塞到最下面。哪知被眼尖的苏迪波一眼看见,一把抓住袁立的手,把刚才袁立偷偷塞到最下面的那张牌掀了出来,大声嚷嚷着说:“嘿c嘿,我的大班长,你可别啊,别这么耍赖啊。” “怎么啦,怎么啦。”袁立刚开始还故作镇定,眼看被苏迪波抓了现形,于是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出了这张牌呢。”把出错的那张牌拿了回来,又从自己手中的一堆牌中,抽换了一张,向苏迪波陪着笑,连声说:“看错了,看错了——” 周围站着看他们打牌的人,轰然一笑。 “嘿,小样,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罚分罚分。”苏迪波用眼角白了一眼袁立,边说边从自己面前那堆牌中,找了一张方块十,扔到他们那边的分数堆里。 这样一来,这一把基本上是袁立他们稳输了。 钟超其实刚才是看着袁立塞着那张牌的,原以为袁立的小聪明可以挽救他们一把,可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苦笑着对袁立说,“你看你,三打一啊。”合起手中的牌,这一把准备“缴械投降”了。 “哎,你们别急啊,我们这一把可是要连跳好几级的啊。”苏迪波见袁立和钟超准备扔牌,急得站了起来,大声叫嚷着。 “继续继续。”袁立和钟超无奈地说。 这时,会议室的舷窗探进来一个头,问道:“王艇长在这吗?” “在这呢。”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王小米,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大声应着。 原来是隔壁84艇一个年青的二年兵在找王小米。 他穿着一身常服,戴着警械八件套,一看就是轮值的武装更。 “王艇长,码头上有人找你。”武装更向王小米报告说。 “是吗?那就让他下来吧。”玩在兴头上的王小米顾着这一把牌,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这马上就要赢了,他可不想就这样就放弃了。 “我也跟她说了。”武装更有些为难地说,“她想让你上去一下。” 王小米抬起头,侧着身子,问武装更,“谁啊,是我们单位的领导吗?” “应该不是。” “哦,你告诉他,我马上来啊。”王小米回过头来,坐着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他胜利在望,催促着袁立和钟超赶紧出牌。 “可是,艇长——”武装更支支吾吾地说道,“那边是一个年青的女的在找你。” “女孩子?”王小米听了一楞,还没反应过来。 “艇长,是不是前几天经常到艇上来的那个马老师?”苏迪波提醒王小米。 “就是那个年青漂亮的女孩子?艇长,那个女的可漂亮了,老是过来找我们教导员。”袁立嘻嘻笑着,“在哪,在哪,我们看看去。”说罢,欲起身往窗口去。 海警部队基层艇队,无一例外,都是男同志c年青小伙子,哪里来的异性呢?好不容易,来一个年青漂亮的女孩子,大家就如观赏稀有动物一般,偷偷聚在一起,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再品头论足一下。 王小米这才恍然大悟,莫非是马媛文来找他了?心下一喜,脸上一红,听到他们夸奖马媛文年青漂亮,甚是高兴。他真想大声地告诉在座的各位兄弟,你们所说的,那个年青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你们艇长现在的女朋友。怎么样,你们艇长的眼光不错吧,来吧,都来羡慕我吧,来吧,都来嫉妒我吧。 王小米又黑又浓的眉毛高兴地向上挑了一挑,两眼眯缝着,嘴角往右边稍稍上提,下颌微微抬起,得意地环视了一圈周围一帮兄弟的表情,高傲骄横的表情跃然于脸上。 他见袁立他们像恶狼似的,一窝蜂扑到窗户边上,急得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猎物被别人抢走一般,心中焦急,却不能显山露水,表明马媛文就是他的女朋友,于是假装喉咙发痒,故意咳两声,训斥道:“哎,哎,你们怎么回事?没见过女人吗?看个个猴急似的。袁立c钟超,你们快坐下,赶紧打牌。” 袁立等一帮人见王小米发话,只得悻悻地回到茶几边上坐了下来,苦丧着脸,貌似特委屈地说道:“艇长,你也太狠心了吧,连美女也不让瞧瞧。” 王小米一听这话,哭笑不得,笑骂道:“娘的,整天就知道看美女,电视上美女那么多,你怎么不看呢。” “那能一样么。”袁立小声地辩解道。 这时的王小米哪又有心思来打牌呢?他的心老早就穿过窗户,飞到外面去了。 他一眼看见枪帆班长李伟达坐在他旁边,便一把把扑克塞到他手中,“帮我打一把,这把赢定了。快。”自己便起身欲离去。 “啊,艇长,这太不讲兄弟感情啦。自己去约会了,连我们看一眼也不让。”袁立笑着,调侃打趣着,立起身来,假装要抓住王小米的手。 王小米麻利地往旁边一躲,笑骂着,“去,去,去,小屁孩一个。” 众人哄堂大笑。 “这把一定要赢啊,下把就是你坐庄了,真是便宜你了。”王小米走之前,还不忘跟李伟达交待,似乎走得很不情愿似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二 王小米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小跑着。 这不,刚打完电话,怎么就到单位来了?这人,怎么这么粘人呢。见面了,得好好跟她说,注意一下影响呢。王小米虽然是这样想着,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喜滋滋的,刚确定关系的恋人,总是想着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腻坏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想分离。古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对于热恋中的情侣来说,真的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呢。 王小米远远望见门岗边上,站着一个身材凹凸有致c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东张西望地向他这个方向看。他刚想开口叫声“小文”,忽然发现不对劲,“咦,这不是小文啊。”王小米放慢了脚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粥铺吴老板的女儿吴菁菁。 她怎么突然找到这边来了?她找我什么事情?来之前,怎么不先跟我电话沟通一下?唐云知不知道她来的?王小米疑虑重重,一想到唐云和她的关系,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她见面。 门岗那边的吴菁菁却已经发现了他,一截洁白的玉手高高地举着,摇着,摆着,大声地向王小米打着招呼:“小米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王小米见状,已经逃脱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向吴菁菁走去。 “小米哥,小米哥,你怎么才来啊。”吴菁菁亲热地迎了上来,向王小米撒着娇,双手欲拉着王小米的胳膊。 “你怎么找到我单位来啦。”王小米不自然地笑了笑,挠了挠头,看似不经意地摆脱了吴菁菁的手。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吴菁菁似笑非笑,娇嗔道。 “欢迎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 “既然欢迎,那也不请我去坐坐?” “咳咳,可以啊,这边请。”王小米干笑两声,脸色有些发硬。 其实现在他是不太愿意把吴菁菁迎到艇上做客。一来是因为王小米刚刚确定与马媛文正式交往,虽然他俩还没有成双结对出现在单位,光明正大地站在兄弟们的面前,但他想这一天,也应该不远了。而现在却来了一个吴菁菁,如果传到别人特别是领导的耳朵里,会以为他脚踏两只船c三心二意c用情不专。二来是因为他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吴菁菁的那份感情,自己如果太过于热情,或许传递给她错误的信号,可能会导致在误会的泥潭里越来越深。况且自己的好兄弟对她也是一往情深c不可自拔。 “那走吧,让我参观参观你们的船。”吴菁菁欢呼雀跃,兴奋地说道,“我可从来都没见过海警的船呢。” 王小米只得在前头带着路,领着吴菁菁登上86艇。 86艇的海警官兵见自己的艇长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纷纷投过来既好奇又兴奋的眼神,窃窃私语着c议论着。一个年青的二年兵,在甲板上碰见王小米和吴菁菁,不识人情冷暖,居然像二楞子一样,立了个标准的军姿,大声地叫了一声“艇长好c嫂子好。” 吴菁菁听了,脸上飞起了一朵鲜红的云彩,羞得她雪白的耳朵根子红得像公鸡的鸡冠子一样,可她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王小米,心里美滋滋的,喜不胜收。 王小米听了,虽然已然想到可能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还是未免有些尴尬,训斥着那个不懂事的年青小战士,严厉地纠正着他的错误。 “呃,实在对不住,让你难堪了。”王小米把小战士支开后,急忙向吴菁菁辩解道,以免让她产生更大的误会,“呃,他们太年轻了,不懂事。”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吴菁菁捂着嘴巴,轻笑着。 “喔,今天你怎么到我们单位了?”王小米为了避免尴尬,急忙转移话题,刚才他问这个话的时候,吴菁菁还没回答呢。 “现在你能不能请个假,跟我一起走?”吴菁菁冷不丁地说。 王小米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跟她走?走哪里?干什么?一连串的疑问一下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眼前这个女孩子,现在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个烫手山芋,招不得c惹不得c躲不得c赶不得。再这样下去,误会越来越深,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哈哈,你这么紧张干吗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吴菁菁见王小米愣在原地,调皮地笑着,“逗你玩呢。” 吴菁菁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王小米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可是感情这东西,并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可以控制的,一想到王小米这个名字,她就会莫名地浮想连翩,想着他刚毅的脸庞c宽厚的肩膀c壮硕的身板,给人感觉十分的温暖c温馨c安全c踏实。一见到王小米这个人,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一起漫步在海堤边,携手相看红霞满天的落日,悄悄地说着“你侬我侬c郎情妾意”的话语,情到浓时他深吻着她,他紧抱着她,在温洵的海风吹拂下,尽情地释放爱情香甜浓郁的气息。 然而,他对她几次释放的强烈暗示,并不以为然,使得她又有些忿忿不平,可又无可奈何。 “不是,不是,今天,我——我值班呢。”王小米支支吾吾地说,慌乱之间,找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今天是双休日,教导员单大雄难得回家陪会老婆小孩,而他作为单身汉,理所当然地留下来在单位值班。当然,同样作为单身汉的苏迪波他们都在单位,如果有事情,他也可以向领导临时请个假,只要不要离开驻地太远。 “值班吗?在单位门口也不行吗?”吴菁菁侧着脸,疑惑地问道。部队里的事情,她可一窍不通。 “就在门口啊。”王小米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那走吧。” “究竟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你跟我去,马上就知道啦。”平时大嘴巴的吴菁菁,这时死活不肯说。 俩人一前一后,在路上慢慢走着。 门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就在那里。”吴菁菁指了指停在路边上的一辆黑色的本田车。 王小米见那辆车眼熟得很,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是谁的车。他心里正疑惑着,到底是谁这么神秘来找他。 转眼间便来到车边。 车子玻璃紧闭。 王小米略微俯下身子,想一探车里究竟是何方神圣。 车子里空空如也。 王小米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吴菁菁。 吴菁菁笑而不语。 究竟是谁呀,这吴菁菁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王小米正思索着。 一双手悄悄地从身后蒙上他的眼睛。 王小米一惊,本能地往下一蹲,右手成爪,敏捷地反手一抓,抓牢身后那人的大臂,左手快速跟上,准确无误地抓住那人的小臂,正想肩膀发力,将身后那人来一个大背摔。 忽然,他感觉那双手是如此的熟悉,粗糙得就像磨皮砂纸一样,磕碜着他脸皮有些生疼。手上淡淡的柴油味道,随之又飘进了他的鼻孔里。 他笑了,停住了他的后续动作。 “猜猜我是谁。”身后的人刻意变着嗓音,瓮声瓮气地说。 “娘的,你化成灰,我都认得。”王小米轻松地说道。他放下防御包袱,缓缓将身子站直,本来牢牢抓住那人手臂的双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哈,这样你也认得。”身后那人大笑一声,见已识破身份,放开蒙住王小米眼睛的双手。 王小米转身一看,果然是唐云。 “老大不小了,还玩小屁孩的玩意。”王小米重重地捶了唐云,揶揄着说,“你那身上的柴油味,人家几公里就闻得到了。” “真的假的。”唐云抓起自己的衣服,左闻右嗅,“我怎么闻不到啊。” “不信啊,不信你问菁菁啊。”王小米瞅了一眼吴菁菁,似笑非笑地说道。 “菁菁,我身上柴油味真的很重?”唐云向吴菁菁投去求证的眼神。 吴菁菁依然笑笑。 “看来,我得改行啦。”唐云见吴菁菁并不否认这事,哀嚎一声。 “这车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你的车。”王小米摸了一下漆黑锃亮的车前盖,不无羡慕地说道。王小米虽然有证无车,但男人对车,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爱好和征服的欲望。 “晕,你不是坐过好几次了吗?到现在还不认得我的车?” “我这人记性不好,对这么高级的车,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开啊。”唐云大方地说道。 “行啦,你给我开,我开到哪里?”王小米摆摆手。像他这样的单身汉,又是基层主官,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部队,偶尔出去,完全可以叫辆出租车,要私家车,又有什么用呢。 “今天你们俩怎么想到我单位来的?” “想你了呗。”唐云瞥了瞥吴菁菁,打趣着王小米。 “真的吗?”王小米显然不相信唐云所说的话。 “上次你还欠我们一餐饭,你可别忘记了。”唐云提醒着王小米,”今天可是周六啊。” “你们俩就为这事而来?”王小米狐疑地看着吴菁菁,小心地向她求证着。 “哼,那你以为如何呢。”吴菁菁反问王小米,接着对唐云说:“唐云,你输了,可得兑现诺言啊。” “不是说好了,要成功约到一起吃饭吗?现在他不是还没答应嘛。”唐云急忙向吴菁菁反驳道。 “你只是说把他约出来,现在他不是已经出来,站在你面前了啊。”吴菁菁噘起小嘴,不依不饶地说,“我就赢了。” “好吧好吧,我输了,我输了。”唐云无可奈何地苦笑道。 “什么输了赢了?”王小米奇怪地看了看唐云,又瞧了瞧吴菁菁。这两个人今天把他搞得晕头转向。 “你问他。”吴菁菁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呵呵,是这样的。”唐云嘿嘿一笑,说:“早上我约菁菁吃饭,她说一定要让你也来。于是我去接了她,准备到单位把你也捎上。在路上,我们俩又谈起你来。我们打赌,如果她能把你叫出来,就算我输。” “可是,我的本意是叫你一起来吃饭,而不是只到单位门口为止。现在,你看看,她就钻了我话里的漏洞。”唐云看了吴菁菁一眼,吴菁菁冲着他们兄弟俩做了个鬼脸,嘻嘻笑着。 “难怪她一直催促着我到单位门口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王小米恍然,双手一摊,对唐云无奈地说:“可是,今天我值班啊,走不开呢。” “真不能去?” “你不是也从这个单位出来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我记得以前如果值班,换个人值班,不就好了呀。” “时日不同以往啊。现在对值班要求可严多了呢。”王小米满脸歉意。 唐云和吴菁菁面面相觑,尤其是吴菁菁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的表情。 这时,吕文刚从单位里走了出来。 “政委,去哪啊。”王小米一眼瞧见了吕文刚,向他打了个招呼。 “我去门口买包烟。”吕文刚见到王小米和唐云c吴菁菁三人站在门口,“哟嗬,我说小米,你们几个怎么在门口聊起天来了?” 唐云自己不抽烟,想起车上还有一包烟,赶紧从车上拿了下来,拆开,抽出一支,给吕文刚点上,顺手也给王小米一支,然后把整包烟塞给吕文刚。 吕文刚见唐云也不是外人,客套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你们在这干吗呢,也不到单位里坐坐。”吕文刚上下打量了下吴菁菁,他第一次见到吴菁菁。 “这位是我们朋友,吴菁菁,”唐云见状,赶紧向吕文刚解释道,接着是向吴菁菁介绍:“菁菁,这是我们海警的吕政委。” 吕文刚和吴菁菁相互礼节性地问候了下。 “我们打算去小聚一下,结果没料好小米值班。”唐云对吕文刚说。 “你值班?”吕文刚询问王小米。 王小米点点头。 “那你跟艇上的干部交待一下,跟他们聚一下吧。”吕文刚对着王小米说,“人家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吧。” “政委,这可以吗?”唐云喜出望外。反倒是王小米却是不冷不热。 “政委,我——”王小米还在犹豫着。 说实话,王小米今天对这餐饭倒不是十分热情。并不是因为今天要他请客吃饭感到不开心,而是因为他们三人之间那种牵来扯去的关系而感到十分头痛。 “别我,我了,今天大队我值班。要去赶紧去,这么磨蹭干吗。”吕文刚大嘴一咧,催促着王小米说。 他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吴菁菁看着王小米的那种深情的眼神。况且,他和王小米相处多年,感情深厚,且他对王小米不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一直关照有加。前些日子,吕文刚还特意找了王小米,询问他个人感情生活事宜,并且有意为他牵线搭桥c介绍相亲对象c解决他个人问题呢。只可惜前段时间,王小米忙得焦头烂额,委婉地谢绝了他的好意。 “别跑太远了,手机随时要打得通啊。”吕文刚大手一挥,转身走回了单位。 三 市中心繁华的三层商场里,熙熙攘攘c人头攒动c川流不息。店铺劲爆震耳的音乐声c店员此起彼伏的叫卖声c路人高谈阔论的讲话声,汇聚成一片,分不清高音低音杂音人音,形成了繁杂独特的商场合奏曲。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叟,年富力强的中年油腻男女,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一到周未,生活在到处充斥着钢筋水泥c车水马龙的城市里的人们,似乎全然没有了可休闲的其它去处,像是一下子从地下蜇伏而出,纷纷涌到了商场里,逛街c购物c娱乐c游戏,在繁华喧嚣c人声鼎沸的城市生活中,在热情洋溢c谦逊有礼的人脸面具下,隐藏着一颗颗孤独寂寞c冰冷残酷的灵魂。 王小米和唐云c吴菁菁三人坐在一家装修精致c环境优雅c独具特色的中餐馆里。 待三人坐定,在一边的服务员端上三杯清水,不失时机地顺势拿上一本厚厚的菜单,递给王小米。 王小米把接过菜单,又把礼貌地递给了吴菁菁。 “帮我点个麻辣鸭头就可以啦。”吴菁菁边喝着水,边把菜单推还给王小米。 “那你要吃点什么?”王小米翻看着菜单,头也没抬,问唐云。 “随便吧。”坐在吴菁菁旁边的唐云正殷勤地给她摆好碗筷,布上餐巾,没空搭理王小米。 王小米跟服务员确认了菜单,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座,叮嘱服务员说:“这里再帮我加副碗筷,来一杯水。” “还有谁?”唐云见王小米多要一份餐具,奇怪地问道。 吴菁菁轻轻地拿起水杯,呡了一口水,看着王小米。 “呵呵,呆会你们就知道啦。”王小米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还另外约了个朋友来,你们不介意吧。” “小米哥,原来你还不是特意请我们俩的啊,那这餐饭怎么算呢。”吴菁菁笑嘻嘻地说道,“是算你请过我们了呢,还是你请你那位朋友,顺带捎上我们呢。” “没关系,我随便啊,下次再专门请你们也可以啊。”王小米现在心情大好,脸上笑得像鲜花盛开一样的灿烂。 “好哩,那得请我们到那家西餐店去啊。”吴菁菁见王小米如此爽快,立马趁火打劫。上次他们去那家西餐店,没提前预约,结果啥也没吃成,灰溜溜地出来了。俗话说,“吃不到葡萄的流口水,偷不到东西的贼惦记”,自那以后,吴菁菁对那家西餐厅便是一直朝思暮想c寝食难安,本打算自己单枪匹马去那里美食一餐,可上网兜转一圈,发现那家餐厅只有双人以上的套餐,一个人去,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观众,也对不住口袋里的那些“毛爷爷”。唐云后来倒是主动约她去,那些天刚好家里粥铺忙,再加上她也不太愿意跟他单独去,所以就委婉地拒绝了他。可一下回绝了唐云后,她立马就后悔了,看在心心念念的美食份上,打死也得去赴这趟约。后来,她又怪起唐云来,也不知道坚持一下,或许就那么小小的坚持一下,拿那家西餐厅的美食诱惑她一下,她就有可能转变想法,乐呵乐呵地跟他去了。想着想着,她又怪起王小米来,怪他不解风情c不韵少女心,自己撕下矜持c娇羞的面具,他却如榆木脑袋一般的不开窍。 “哪家餐厅?”王小米迷茫地望着吴菁菁,他似乎早就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那家,别人不让进的那家。”唐云没好气地提醒着王小米。 “王品西餐厅?” 唐云和吴菁菁不置可否。 王小米想起了那家环境一流c装修豪华c品味高档的西餐厅,还有不菲的价格。 “行啊,菁菁,品味提高了嘛。”王小米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对吴菁菁说。他今天胡子刮得很干净,摸上去既光滑又顺溜。 “这么说,就算你答应啦。”吴菁菁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听者有份啊,算我一份。”唐云不失时机凑过来。 “去c去,怎么哪都有你。”吴菁菁推了推唐云的胳膊,白了他一眼。 “一起去,一起去。”王小米巴不得唐云一起去,他跟吴菁菁俩人一起去才会觉得怪怪的呢。 王小米他们点的菜,一个一个地端了上来,热气腾腾c色泽诱人c香气扑鼻。 “哇,好香啊,看起来很好吃啊。”吴菁菁看着端上来的那盘她点的麻辣鸭头,垂涎欲滴。 她眼巴巴地看着王小米,用眼神征询他的朋友什么时候到,又碰了碰筷子,征询他能否可以开吃。 王小米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表,转过头,看了看门口,连水也喝得心不在焉。 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怎么还没到呢,地址也通过手机讯息发给她了呀。她是不是没找对地方呢? “你们肚子饿了,就先吃吧。”王小米对吴菁菁和唐云说,“我出去先打个电话。”说罢起身,往门口走去。 吴菁菁和唐云听了,喜笑颜开,像得了圣旨一般,每人套上一只透明的塑料手套,抓起一只鸭头,大快朵颐起来。 他俩正咂巴着嘴,埋头苦啃,一只美味的鸭头还没下肚,只听得王小米轻轻咳了一两声。 “来啦。”唐云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鸭头,嘴里衔着一大块骨头,满嘴流油,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他一看到王小米身边站着的那个她,呆呆地愣住了。 吴菁菁吃得比唐云要斯文些,但嘴角也不可避免地沾着一些麻辣鸭头上的白色芝麻和红色麻油。她看到王小米身边站着的那个她,也呆呆地愣住了。 “你们俩干吗啊,吃成这样子。”王小米笑着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下。”他牵着马媛文的手,轻轻地将她拉到唐云和吴菁菁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马媛文。” 他又分别地介绍了一下唐云和吴菁菁。 唐云和吴菁菁慌乱地放下鸭头,把塑料手套摘下来,边用一次性湿巾擦净了嘴和手,边站了起来,跟马媛文相互客套地寒暄了一番。 王小米把马媛文让进里面的座位,细心地铺上餐巾,准备餐具。 待众人坐定,唐云向王小米使了个眼色,“我们出去一下。” 王小米不明就里。 唐云站起身来,向王小米招了招手,向马媛文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出去一下,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马媛文微笑着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餐厅门口。 “怎么了?”王小米疑惑地问道。 “还怎么了?你怎么带她出来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吗?”唐云连珠炮似地责问王小米。 “你们以前认识?”王小米还是不懂。 “那天在你们单位喝酒,不是我开车带她来的吗?”唐云心中不满,恼怒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你带她的啊,你也没跟我说过。” “那你知道,她可是谁的女朋友?”唐云懊丧地说。 “我知道。但那是以前,现在是我的女朋友。”王小米坚定地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这样一来,你跟林兵,兄弟没得做了。” 一讲起林兵,王小米心头剧痛,同一个新兵连出来的兄弟,又在86艇上同甘共苦了一年多,可到头来,却成了冤家对头。 王小米盯着唐云看了一会儿。他记得,单大雄提起过,唐云和林兵最近经常来往,走得比较近。而且他第一次认识金丝眼镜和胖子,也是唐云介绍的。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金丝眼镜和胖子恰恰和林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照这样推测,莫非唐云和这个违法犯罪集团也有来往?上次他也有所怀疑,问过唐云和金丝眼镜他们是否有生意上的来往,但具体是什么生意c哪种业务,都没有明确说明。 王小米看着这个从同一个地方c乘同一辆火车c到同一个部队的老乡,他早已经把他当成最亲近的家人,当成可以两肋插刀的最好的朋友c最铁的兄弟。可现在摆在他的面前,可能要面对这世上最残酷的现实。 “怎么了,看我干吗啊。我这是善意地提醒。”唐云没好气地对王小米说,“你这样抢兄弟的女朋友,你好意思吗?你良心过得去吗?” 唐云的一番话,把思绪中的王小米拉回了现实。 “唐云,你知道吗?马媛文是我早在十年前就认识的。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一封女孩子的信,还是你帮我从门岗拿过来给我的。那封信,就是她写给我的。” 唐云瞪大了眼睛。他哪里想得到马媛文和王小米还有这么深厚的渊源,这么真挚的感情。 “那——那林兵怎么办?”唐云支支吾吾地说。 王小米长叹了一声。或许她和林兵在一起,可能会更加悲剧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捉弄人的命运啊。 “你和林兵关系怎么样?”王小米忽地转移了话题,问道。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呀。”唐云一愣,回过神来,以为是让他充当王小米和林兵这对情敌的调解人,连连摆手,“我做人可是有底线的啊,你可逼我做恶人啊,这个我真做不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感情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好的。”王小米摇了摇头。“听说林兵的生意做得很大,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吗?”他试探性地问了问唐云,想从唐这里探探口风。 “这——,这——我不是太清楚呢。”唐云心有所藏,面对好友的疑问,他不免有些发虚。的确,这几年,他跟着林兵做了不少的事,甚至比林兵本人还要清楚他干了些什么,但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觉得还未到向王小米摊牌的时机。 小米,恕我不能如实相告,等时机成熟,我再告知于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唐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王小米盯着唐云的眼睛,见他眼神闪烁c言语支吾c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暗里起疑他没说实话,知他多少晓得一些林兵的情况。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便再逼问他,只是在心底给唐云打了一个重重的问号,留待合适的机会再去求证。 “走吧,我们还是回去吧。”唐云见王小米直盯着他看,心里发毛,感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便急着回到座位上。 四人的餐座刚好在餐厅的最边上,餐桌靠着一块巨大透明的玻璃,视线良好。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商场宽阔的贴着白色地板砖的干净明亮的走道,来来往往c酒足饭饱c脸色红润c神态丰盈的行人。 王小米和马媛文坐一边,唐云和吴菁菁坐另一边,王小米c马媛文又刚好与唐云c吴菁菁面对面地坐着。 餐厅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悠扬的音乐在四周回荡。四人一言不发,各自吃着面前的菜肴,气氛沉闷,与周围的举杯推盏c高声阔论c笑意盎然的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四人,其实都不是第一次见面。 王小米不时地为马媛文细心地夹着菜,打量着吴菁菁和唐云的反应。 在来的路上,王小米想到马媛文。把马媛文约出来,和唐云c吴菁菁他们见个面,显然可以达成好几个目的。可以化解他和吴菁菁的那种尴尬,可以借着唐云,在他们俩共同的朋友圈,公开马媛文的身份,当然也可以缓解他的相思之苦。和马媛文几天没见,自己也怪想她的。 马媛文对王小米亲密的举动,报之以微笑,并细细品尝着面前精致的美食。她接到王小米约会的电话,高兴不已,毕竟她俩也有好几天没见面了,彼此只是电话沟通联系c诉说衷情而已。对处于刚确定关系c热恋烈爱中的她来说,分开每一秒钟,都会让她备受煎熬c备受折磨c备感痛苦,她恨不得时时与他在一起,刻刻不分离。她问都没问,挂完电话,精心打扮了一下,就直接奔向他所定的餐厅而来。 然而她被王小米引着介绍餐桌上的人,心里便咯登一下。 对于唐云,她是见过的。到海警餐厅的那天,就是林兵指派唐云来接的她。在那天,她才知道林兵c唐云和王小米曾经是亲密战友。但她并不知道,唐云和王小米关系要更加的深c更加的铁c更加的有渊源。当初,她是以林兵女朋友身份与他们见面的,而如今,她却是换了另一种身份,面对的是同样的人,不免有些尴尬。 对于吴菁菁,在那家王品西餐厅里,她也见过一次面。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断定她与王小米关系不简单,并初步认定她就是王小米的女朋友。女人对女人的心思总要敏感一些。她看了一眼王小米,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吴菁菁,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吴菁菁拨弄着面前的菜,味同嚼蜡c了无生趣。那吃剩下的半只鸭头,斜斜地躺在她面前白色的瓷盘上,凹陷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在无尽地嘲笑着她自找没趣c暗讽着她自作多情c鄙视着她单思单恋。她恼怒地把端起盘子,把那只恼人的鸭头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唐云,捅了捅他的胳膊,心想着这个时候,唐云咋不主动给她夹个菜c递个纸巾什么的,好让王小米知道,她也是有人疼c有人爱c有人追的女孩子。 这边的唐云却是自顾不暇。他边吃边时不时地看一下王小米的表情,细细地咀嚼着刚才他说的话,琢磨着他掌握了什么信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所知的一切。对于马媛文和林兵c王小米的事情,就随他们自己去折腾,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他被吴菁菁捅了捅胳膊,感受到了她那双杀人一般的眼神,忽地觉得一乐,嘴巴一咧,喜上眉梢,马媛文和王小米在一起也好,最好起码自己心爱的吴菁菁以后会对他一心一意了。 王小米给马媛文c唐云c吴菁菁c自己一一倒了杯鲜榨果汁,举起杯子,打破沉默,“来吧,咱们今天有缘相见,碰一下呗。” “有缘相见啊,感谢你们照顾小米。”马媛文首先响应了王小米的号召,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唐云见状,忙端起杯子,连忙说道:“弟妹见外了,见外了。” 马媛文听到“弟妹”这个词,脸上飞起了一小朵红晕,心下一阵欢喜。这相当于唐云就是默认了马媛文和王小米的关系。 “你瞎说什么呀,哪是弟妹,叫嫂子。”王小米听了,也欢喜不得了。原本以为,唐云承认他们这段感情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他这里通过了。 “我比你大,自然要叫弟妹。”唐云笑着说。 “在部队里,不管年龄大小,不是都叫嫂子的吗?”王小米连忙搬出部队的约定成俗的不成文的规矩。的确,在部队里,只要不是年龄差距不是特别大的,通常把军人家属都通称为“嫂子”,这是对军人家属一种至高无上c尊崇敬重的荣誉称号。 “我又不是部队里的人,反正不管,我就得叫弟妹。”唐云梗着脖子,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那不行,你也当过兵,况且我现在也还在部队里,得按照部队的规矩来。”王小米笑笑,言词也毫不相让。 马媛文见他们兄弟俩人为了这么一个称谓而倔着c争着c斗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连忙用小手捂着嘴,劝说王小米和唐云说:“好了,你们俩又不是小孩子,都听我的,就叫弟妹啦。” 听得马媛文这么一说,唐云下巴高高地抬起,得意地“哼”了一声。 王小米见状,便也不再尝试与唐云据理力争,毕竟称呼只是一种口头的形式而已。他见吴菁菁假装埋头进食,迟迟尚未举杯,知她心里有所不快,便催促她道:“菁菁?” 唐云见了,赶紧用手肘碰了她了一下,示意她赶紧举杯。 吴菁菁嘟着个小嘴,听着刚才唐云叫着“弟妹弟妹”的,满心不爽c满脸不快,见唐云又用手肘碰了她了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但又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端起杯子。 “来,干杯。”四只杯子“叮当”一声,碰到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是一束绚丽灿烂c激情四射的青春火花,在他们心中激情绽放,在他们耳边荡气回肠,在他们人生的旅程中留下值得珍藏c值得回味c值得感悟的青春印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阿波的油船 第十九章 阿波的油船 一 夜幕下的大海,大雾迷漫,昔日皎洁的月亮c调皮的星星,似乎厌倦了往日的生活,全然不见踪影。黑色的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黑色深渊,笼罩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闷得王小米透不气来。 86艇以保持航向的最低航速微速前行。王小米打开驾驶舱的舱门,走出舱室外。一股带着浓重腥味的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进入十一月,空气流动少,海面潮湿,冷热交替,极易形成漫天密布c首尾不相见的浓雾。 浓雾对于船舶海上航行安全的威胁极大。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为安全起见,船舶一般会选择就近锚地抛锚。如果迫不得已,需要在浓雾下航行,船长及值班船员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始终保持紧绷的神经,采用安全航速,保证船舶航行安全。 王小米所在的86艇,在狮山洋已经呆了两天。他们出航的那天,天气状况倒是挺好的。可是没想到的是,今天晚上开始,洋面上就慢慢地开始起了雾。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海雾也越来越浓。现在他站在驾驶舱的甲板上,已经根本看不到十米开外的任何东西。为了保证安全,他不得在前甲板和驾驶舱两侧派出了望更,并把航速降低到最低的航速。手中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了望更的情况报告,如果没有对讲机,他连了望更在什么位置,都看不清楚。 在这么恶劣复杂的情况下航行,王小米头都大了。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前两天,他接到大队长赵继海的通知,就在这两天,狮山洋面上,有船舶在进行非法买卖油品。 这是阿波那条线传来的消息。赵继海通过自己的线人,长时间艰苦的经营,终于联系上了阿波,并最终确定在狮山洋附近进行交易。 赵继海的抓捕方案,与先前截然不同。他让线人跟一艘普通的渔船充当诱饵,获得阿波他们的船只具体位置,再由潜伏在附近海域的海警船只快速出击,力求人赃俱获。 王小米指挥的86艇,成为了这次缉拿行动的绝对主力。86艇这次出航,单枪匹马,对外宣称是正常海上巡逻。同时严格限制知密人员范围,除了赵继海和王小米俩人知晓抓捕方案,其它人全然不知,保证了此次行动的绝对秘密。 等86艇出了港口后,赵继海把王小米和单大雄等班长以上人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单行动方案布置会,宣布了此次行动的目的,作了一个必要的动员,同时又把艇员手机等对外联系联络的一切通讯设备实施最严格的管制,有效地防止了艇员的失泄密。 然而是好事多磨。原本定于昨晚进行交易的油船,却是一推再推。阿波他们的油船,一会说距离有点长,远在公海中,还未到达预先商定的过驳点,一会说已经到了,找不到渔船位置。总之,来来回回c反反复复c兜兜转转,在狮山附近的海域折腾了好长时间。 面对如此善变多疑的油船,再加上天公不作美,王小米差点泄了气,以为跟上次抓捕油船一样,泄漏了风声。 “耐心点,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在驾驶舱的赵继海见到王小米心神不定c焦躁不安,端起拿在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安慰着说,“你看,现在至少他们还在跟我们联系着,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们行动的目的。”他是个急性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急,如果时光追溯到十年前,他老早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骂人骂得比谁都要凶,一不合心意,甚至连领导也不放在眼里。随着年龄不断增长,阅历不断丰富,心态的不断调整,在重大挫折c重大困难面前,他已经从当初的鲁莽c粗暴c轻率的年轻小伙逐渐蜕变成现在的从容c镇定c冷静的团一级的指挥员了。 眼前的这个王小米,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年青的船艇指挥干部,他的身上有着他所不具备的一些性格特点,稳重c冷静,尤其是做人诚实c做事踏实,不像有些人,溜须拍马c阿谀奉承c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所以他特别器重他c信任他。 站在驾驶舱门口的王小米,默默地给赵继海点上烟,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上,狠狠地抽了一口,让满含着尼古丁和焦油的烟雾在自己的肺里充分发挥提神助兴的作用,过了半晌,才徐徐地从鼻孔c口腔里喷出。 “这个阿波,还真是狡猾啊。”王小米蹙眉凝神看了远方一会,小心翼翼地问赵继海,“大队长,你看这次成功的机率有多大?”他经历了上次惨痛的失败,信心有些不足。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盯上了,所以难免会变得胆小谨慎,但如果还要靠这些违法的伎俩在海上生存下去,那他们迟早要出来的。” “耐心些。我还是那句话,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赵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字一句地说。 二 夜,显得越来越黑。雾,似乎越来越浓。 王小米坐在驾驶舱里的椅子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双眼牢牢地盯着雷达屏幕,不敢丝毫马虎和懈怠。驾驶舱里红红绿绿的指示灯,不停地在闪烁着,除了王小米偶尔的命令声和艇员的报告声,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每个在自己战位上值班的艇员绷紧每一个神经细胞,小心操作各项设备仪器,忠实地履行职责,在复杂的天气c水文条件下,保障86艇的航行安全。 此时86艇航行在狮山群岛的狭窄的错综复杂的航道中。据线人不久前通报过来的情况显示,他们约定非法交易的地点就在狮山洋附近海域。 这片海域,在其分布着一个形如狮子的群岛,所以群岛命名为狮山群岛,而海洋则命名为狮山洋。海上岛屿像诸如此类的命名规则,数不胜数,比如岛屿形状像只鸡冠,那就取名为鸡冠山,如果像只乌龟,则就取名为乌龟岛。这样的命名简单又好记,极大地方便了航海人的记忆海路c航道c物标的要求。 狮山洋位于近海和远海的交界处,从大陆携卷而来的大量鱼类喜欢的食物,在这里逐渐沉底积淀,大量品种不同的鱼群,逐食而来,渔类众多c渔业资源丰富,于是这片海域便成了传统的中心渔场。在上世纪,附近沿海的渔船纷纷涌到这片狭窄的海域,密密麻麻,甚为蔚观。清朝有位诗人,是这样描写狮山洋壮观的捕渔场景,“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上洲。”从陆地的山头远眺,便能看到海上夜捕的壮观场面。你看,天渐渐暗下来,渔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灯火倒映在洋面上,在轻轻漾起的波涛间游走,与繁星连在一起,难分天上与人间。 而如今,随着渔业资源的逐渐衰竭,这里虽然捕鱼的渔船一度盛况不再c辉煌难现,但随着生产技术的发展c沿海经济的繁荣,狮山洋作为北上南下东进的重要航道,交通便利,洋面各类船舶便又再次聚集起来,船来船往c热闹非凡。 同时,狮山群岛因为岛屿星罗棋布,明礁暗礁众多,水流亦是湍急涌动,复杂多变,航道四通八达,也成了一些熟悉此片海域的船舶理想的违法交易的胜地。 刚才线人报过来的位置,便是gps的数据。王小米吩咐雷达兵把数据装入到雷达中,可是雷达扫描显示,这个位置空无一物。位置的附近,倒是有许多回波。王小米指挥着86艇,把这片海域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奈何这里船舶多c岛屿多,雷达屏幕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回波,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岛屿c哪个船舶。再加上能见度不良,气象条件恶劣,gps接收设备本身存在的物理误差,使得哪怕相隔一二百米,便是难以搜寻得到。 “让他们再报个位置,我们再确认一下。”赵继海见搜索无果,便冷静地吩咐王小米再次确认位置。“万一他们报错了,或者是我们抄写错了,那我们就算是一百年也找不到他们。” 王小米向站在一边的苏迪波点了点头,示意叫他联系。 苏迪波会意,拿起了放在海图桌上的卫星电话。 这部卫星电话是前段时间,支队刚给他们配发使用的。在海上活动的船舶日益增多,相互之间的无线干扰越发严重,再加上86艇本身所装备的无线电台,随着服役年限的增加,已经开始慢慢地老化,天线接收信号能力已大不如前。而卫星电话却随着科技的发展,价格逐渐下跌,慢慢地向海上航行的各类船舶普及。因此,支队机关顺势采购了一些价格适中c携带方便c搜星速度快的民用版的卫星电话,以满足基层艇队海上日常巡逻检查c缉私缉毒的工作要求。当然,这些卫星电话绝对禁止使用在一些涉密等级高的行动中。 苏迪波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开了免提键。由于对方口音方言实在过于浓重,再加上卫星信号断断续续,他沟通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意图传达给了对方。 对方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骂骂冽冽的,不断诅咒这个恶劣的鬼天气,诅咒着跟他约定好却未准时参加的油船。 王小米皱起眉毛,不满地对苏迪波说:“别跟他废话,赶紧让他把位置再确认一下。”本来就因为没有找到油船而心烦意乱,这下又被线人说得更加焦躁不安。 苏迪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跟线人沟通了一会,这才把数据抄写完整。 苏迪波拿着数据,递给了雷达兵。雷达兵眼睛盯着雷达屏幕,双手上下舞动c熟练地在键盘上操作着,几秒钟便把数据装入到雷达中。 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出现在彩色的屏幕中。十字架的不远处,显示着一大块的回波,表明这是一个岛屿。大块的回波边上,又显示着星星点点c大小不一c明暗不同c形状不等的回波,表明或是船舶,或是杂波,这就需要雷达兵借助着本身的业务能力c海区的熟悉程度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加以综合判断。 “报告艇长,这个位置跟刚才报过来的是一样的。”雷达兵又仔细核对了手中的数据,再次确认后,向王小米报告。 王小米把雷达兵的报告又转述给了赵继海。 “是吗?这么说,这个数据是准确的。”赵继海听完王小米的报告,觉得这个位置,应该就是准确位置,只不过由于能见度和海区情况复杂的原因,很难发现罢了。 “那就再找一圈。”赵继海下定决心,吩咐王小米道。 “明白。”王小米坚决地执行了赵继海的命令,下令轮机兵准备提高轮转数,加快一点航速,提高搜索效率。 操车兵收到王小米的命令,慢慢地把控制轮机的操纵杆推了上去。 800c850c900—— 忽地,一台主机的仪表盘上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红色的仪器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像是一把功率强大的搅拌器,搅得驾驶舱里的人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王小米厉声问道。在这关键时候,主机出了故障,意味着船艇的动力系统出了问题。虽然海警艇装备着多台的主机,一台主机的故障,不能立即使船艇动不了,但这绝对影响了船艇的最高航速c加速性和机动性。 操车兵紧张地在发生故障的主机仪表盘上检查着各种数据,比对着其它正常运转的主机数据。 “报告艇长,1号主机水温过高了。”操车兵仔细检查了两遍,最后确认了报警原因。 “打个电话给机舱,确认下怎么回事。” “是。”操车兵刚拿起内通电话,准备执行王小米的指示。 “噔c噔——”内通楼梯一阵急促地震动。 “艇长,1号主机冷却水管破裂。”袁立人未到,声先到,站在狭窄的楼梯口,急忽忽地向王小米报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弄的?”王小米心急如焚,大声训斥着袁立。这马上就要发现目标,结果主机出故障了,极可能会导致行动的失败。 “可能是管子年久失修,被海水严重腐蚀了。”袁立显然没有预料到王小米会发这么大的怒火,被他吓了一大跳,小声地解释道。其实这也不算是他们机电部门的错,机舱里盘互交错的各种水管c油管c气管,随着船艇服役年限的增加,逐渐锈蚀老化。尤其是与海水直接接触的水管,因为海水含有氯化钠c氯化镁等各种腐蚀物质,锈蚀得更加严重,管壁变得超薄,时常会出现各种大小的沙眼,甚至直接爆裂。支队后勤负责修理船艇设备的科室计划对各种水管进行全部更新替换,结果一调研统计发现,采购开支远超算预算,而且更新替换周期太长,更致命的是各种大小c形状不一的管路来自不同的生产产家,而且有些产家已经破产倒闭,根本采购不到合适的产品,无奈之下,只得作罢,采取“漏一下,补一下,爆哪里,焊哪里”治标不治本的做法。86艇1号主机的水管,已经修补了好多次,上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焊补点,只不过都掩盖在灰色的油漆之下,看上去成色如新罢了。 “要多长时间修复?”赵继海心平气和地问道。他在86艇时间长,对86艇的每一部件c每一螺丝了如指掌,他知道机电部门的困境。 “大概需要十来分钟。”袁立委屈地回答。 “那赶紧去,别耽搁时间了。”赵继海向袁立摆了摆手,让他抓紧时间修理。 袁立像得了圣旨获得大赦一样,马上掉转了头,“噔c噔”跑下去了。 “娘的,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王小米无可奈何地说道,“把故障的那台主机先停机吧,其它的各加到一千转。” 三 86艇沿着预定的航线,慢慢地航行着。又转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王小米指挥着86艇漂泊在约定位置的附近,犹豫地着要不要再进行下一轮的搜索。 1号主机的水管已经修复,终于可以正常地运转。然而,他们却依然没有找到油船。 “让他们再跟渔船联系一下。”赵继海也深感无奈。天公不作美,再怎么急也急不来。 赵继海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扭了扭腰。他坐的这把椅子,是全实木做的,太硬,坐得太久了,不光腰疼,屁股也疼。 “下一步,怎么办?”王小米凑了过来,向赵继海请示,“再转一圈,还是就在这里原地等待?”他看到驾驶舱里的艇员人仰马翻,一脸倦容,累得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外头甲板上还有风吹浪打c饥寒交迫c筋疲力尽的了望更,再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去,恐怕还没抓到油船,自己的人先累趴了。 赵继海默默不语。他推开驾驶舱的门,走到舱外。信号兵李详担任着这一侧的了望更,尽心尽责地黑夜之中,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用目力搜索着他的划定区域的一切东西。 李详见赵继海走了出来,立个标准的军姿,说了声“大队长好。” 赵继海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默默地点上,深吸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地吐了出来。 “要来一支吗?”赵继海问李详。 李详羞涩地笑了笑,连忙摆摆手,说:“谢谢大队长,我不抽烟。” 他肩膀上扛着红色的二道拐的肩章,是一个大学在读的征召入伍的战士。年青c青涩c上嘴唇长着稀稀疏疏黄色髭毛的面孔,被海风吹得黝黑的皮肤,在黑暗之中,似乎只剩下那一双炯炯有神c亮晶晶的眼睛。 王小米嫌驾驶舱里闷气,也跟着赵继海来到了外面的甲板。 “艇长。”李详跟王小米也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王小米点火c抽烟,漫不经心地问李详。 “没有。”李详难为情c小声地回答着,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似乎就是他的错一样。 “你们现在抽烟的人不多嘛。”赵继海问王小米。 王小米一愣。他想不到,在这当景,赵继海怎么突然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好像是不多了。”他挠了挠头,想了一会,才说道,“就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抽烟,其它的也不多了。干部也不多了,战士也变少了。” “时过境迁啊。你看我们这一代,你们那一代,还有他们一代,每一代有每一代人的特点,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烙印。”赵继海似乎有所感悟,“我们那一代中,大部分生活在贫苦的家庭,因此性格暴躁,文化知识水平普遍较低,但敢想敢冲,敢作敢为,有着军人天生的血性和勇气,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嘛。” “而你们这一代八零后,深处改革的最前沿。从出生起的计划生育,改到了你们;再到全国性高考改革,改到了你们;当兵服役,国防改革,改到了你们;毕业参加工作,房改,改到了你们。因此,你们身上少了一些暴戾之气,多了一些迷茫和困惑,遇事小心谨慎,做事力求安稳。” “再看他们这一代九零后,”赵继海努了努嘴,指着李详说:“大部分家庭条件优越,衣食无忧,文化程度高,接受新事物能力强,人生观和价值观和我们这两代人完全不同,看似更加文弱,但却个性张扬,看似不堪重任,但却韧性十足。” 李详是生长在城市家庭的大学生兵。当兵服役并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的父母硬逼着他来的。他的梦想是做一名嘻哈歌手,或者是吉它手。因此,在新兵时,本来身体素质差,再加上训练c工作消极,军事技能排名倒数,各项考核无一过关,成了班长c连长眼中的“刺头兵c无赖兵”,除了在新兵连新春晚会上展现的那节奏动感强烈c引发众人尖叫的歌喉外,简直一无是处。 今天的李详,所取得一些变化,还是得感谢单大雄。当初,他分到86艇时,也是浑身长“刺”,无论王小米也好,还是他的班长钟超也好,也是头痛万分,军事不行c内务不好c作风拖拉c群众基础差。幸好单大雄调来担任86艇教导员了。 本来,单大雄和李详就有着师生之缘。 李详在新兵连里训练的时候,单大雄恰好在训练基地担任军事教员。他从连长c班长嘴中陆续听到这个新兵的“事迹”,感觉很新奇,于是特别地关注了他。可那是训练任务重,而且他只是负责训练的教员,根本无暇花太多的精力顾及这个既有些腼腆又有些倔强的小男孩。 后来,单大雄也来到了86艇,这才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思想,鼓励他参加支队的文艺小分队,展示歌唱方面的才华;帮助他提高军事技能水平,转变自卑心态,建立自信心;勉力他发挥绘画c设计等特长,积极参与艇上黑板报c宣传刊工作。才几个月的时间,李详的精神面貌变得焕然一新c判若两人,走路抬头挺胸,说话高声洪亮,做事干脆利落,成为了86艇官兵中的“先进”标兵。 “有人说,九零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我绝对不赞同。”赵继海继续说着,“他们身上是有一些他这个年代的缺点,比如说没吃过苦,怕吃苦,没经受过挫折,怕受打击。但,他们文化程度高,学习能力强,而且许多都有特长,只要引导方法正确c肯花些时间和耐心,他们就是我们最优秀的接班人。” “当初,你也跑过跟我诉苦,说你们是先进艇,容不得这么一个落后分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赵继海顿了顿,拍了拍李详的肩膀,继续说,“现在呢,你看,这不转眼就成了你们当中的先进了。” 李详听得赵继海如此地表扬着他,又惊又喜,张了张嘴,本想说一些感谢领导栽培关心之类的话,可感觉这样说又觉得太过于虚伪,终于还是不再吭声,羞涩地低下了头。 王小米听了,也是甚有感悟。“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时代在变,思想在变,新入伍的战士也好c干部也好,个个变得思维活跃c个性夸张,如果部队管理教育再跟不上形势变化,因势利导,一味地死守“方和圈”,硬逼“牛饮水”,迟早也会酿成大祸的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习的能力,你是有了,但耐心,你还是缺了一点。”赵继海耐人寻味地看了王小米一眼,“你看,管不好人,就抱怨诉苦,抓不到船,就心烦气躁,就跟年青的时候的我一样,沉不住气,耐不住烦,是要吃大亏的。” 王小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继海是在委婉地批评他呢。想到这,他检视了下刚才的所言所行,顿时羞愧难当c内疚不已。 两人静静地站着,各自思考着问题。李详身体朝外,倚在栏杆上,继续警惕地了望着。 四 “什么味道?”李详忽地抽动了两下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味道。 “什么味道?”王小米被李详的声音从飘忽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疑惑地反问道。 “好像是柴油的味道。”李详朝着味道浓烈的方向,使劲闻了闻。 王小米拼命了抽动着鼻子,动用了他每一个嗅觉细胞。可惜,他的嗅觉实在是太差了,他闻到的除了腥味,还是腥味。 “好像是有点柴油的味道。”赵继海皱着眉头说。 “是我们自己艇上的柴油味道吗?”王小米问道。 “不像是,好像是从右前方传来的。”李详说。 “我们机器有问题吗?”王小米走到驾驶舱门口,问操车兵。 “报告,没有。”操车兵仔细检查了一下机舱控制面板,报告说。 “航海长,你出来下。”王小米招呼着苏迪波,“你闻一下,有什么味道,从哪来?”他的鼻子就如狗一样的灵,平时隔老远就闻到厨房里烧什么菜,做什么饭。 “百分百是柴油的味道。”苏迪波用力地闻了闻,肯定地说,“就在我们右前方。” “这么大的味道?是不是前方的船漏油了?”苏迪波小声地嘟哝着。 “不对。”赵继海紧锁眉头,沉声说道。 味道越来越浓郁,连王小米都闻到柴油味。 前方传来了“突c突”的沉闷的声音。 “听,这是什么声音?”赵继海小声地提醒着众人。 乍一听,像是机器的声音。 他们屏气凝神再一听。 “是拨油泵的声音!”王小米惊叫道。这跟他上次在沙场码头听到的油船拨油泵声音是一样的。 “是油船在拨油!”王小米首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马上组织人员跳帮。”赵继海听得王小米这么一提醒,立马下达命令。 跳帮组的人早在接收到gps位置数据时,就已准备待命。王小米通过手中的对讲机,把情况通报给了跳帮组,组织枪帆部门准备缆绳和碰垫,同时指挥着86艇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被浓雾完全覆盖着的未知情况的油船。 “报告艇长,我们前方有条船,是条大船。”在前甲板了望更通过对讲机又急又促地报告着。在前甲板,了望更用肉眼已然可以看见前方像山一样的大船。 王小米手里拿着对讲机,正想张嘴回复。 “油船!”赵继海大声喊道,“倒车!” “停车,四退一。”王小米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船,听得赵继海这么一喊,也不顾前方到底有没有船,赶紧向操车兵喊道。 86艇沿着原有惯性继续慢速前进。 王小米凝神仔细一看,一条黑糊糊的大船如狂暴巨兽c庞然大物一般,已赫然横在他们86艇的船头。 前甲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了望更和枪帆部门的艇员,匆匆忙忙地往船头跑去,把手中沉重的碰垫挂在船头,防止船头和大船船体剧烈碰撞。 螺旋桨快速倒转。86艇向前前进了一会,随着前进惯性的消失,又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逐渐加速向后退。 王小米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冰凉。如果他们刚才的速度不可控的话,船体极有可能撞上前方的大船,那后果可真不可想象。 “赶紧靠泊上去。”赵继海提醒着王小米。 王小米调好心态,恢复情绪,沉着冷静,指挥着86艇高速船头,摆好角度,快速接近,只用了两个口令,就一下就靠泊上大船。 大船是一条油船,满载油品,船舷很低,与海警艇船舷相差无几。甲板上,设置着油船特有的纵通全船的油管及步桥,到处盘恒着大腿般粗的油管,三三两两的船员打着手电筒正在甲板上,检查着拨油泵工作状况。 一条渔船,靠在它的另一边。一根粗大的油管,如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盘踞在油船和渔船之间。 86艇跳帮组人员在教导员单大雄的带领下,在船舷边迅速就位。全副武装的枪帆班长李伟达翻过栏杆,脚踩在细细窄窄的船舷护木上,两只手紧紧扶住栏杆,两只眼睛牢牢地盯住油船,仔细寻找油船甲板上合适的跳跃地方,一副猛虎下山c随时迎敌的姿势准备着。 就在海警艇和油船接触的一瞬间,李伟达双手一松,双脚用力一蹬,避开盘缠着的油管,往早已找好的稍微开阔一点的甲板上奋力一跃,身体便如燕子一般,轻轻松松地落在油船上。 就在李伟达落脚的一刹那,脚下却是一滑,似乎是脚底下布满了油渍。夜色太黑,他并没有看清楚油船甲板上有黑乎乎的油渍。他心里一惊,站立不稳,由于惯性的缘故,身体直往前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就在这一瞬间,平时训练的下意识的反应,使得他迅速上身往下一蹲,尽量俯低身姿,然后向前一个滚翻,彻底消除摔倒的力量,便稳稳地站立了起来。 在86艇驾驶甲板上指挥靠泊的王小米,见到李伟达成功跳到油船上,心下一喜,以为他安全平稳了。可没料到,他身体没保持平衡,似乎有摔倒的迹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声来,双手五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为他紧捏了一把汗。在这一刻,他真想自己代替李伟达,完成这样的动作。紧接着,他看到李伟达凭借着灵巧的身体素质,敏捷的动作技巧,就在那一瞬间化解了摔倒的危机,为他暗自叫了声“好”,长吁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紧攥的双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 其实李伟达采取的这样跳帮动作,危险系数相当高。这需要船艇在安全状态下,平稳地靠泊上其它船只。如果船艇姿势不正确,靠泊时航速控制不好,以较大的惯性碰撞到其它船舶,那么李伟达就会因为船艇巨大的冲击力而把握不牢,甚至有掉入到海中的危险。说到底,采用这样的战术姿势,需要船艇指挥员高超的指挥艺术c跳帮人员敏锐的观察力和敏捷的反应力,只有两者相互配合,才能一举完成这么漂亮的跳帮动作。 王小米指挥着86艇,继续用单车的微小力量,让86艇的船舷紧紧贴着油船的船舷,便于后续的跳帮组完成跳帮。 单大雄在船舷边上,见李伟达已经成功地跳到油船上,一边催促着身边的钟超c袁立等跳帮组成员抓住有利时机,迅速跳到油船上,一边指挥着前甲板的缆帆兵把缆绳甩到油船上去,让跳帮组人员把86艇的缆绳系牢在油船的缆桩上。 油船上正在忙碌的船员,只听得近处传来海警艇轮机一声声“突突”的声音,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其它的渔船靠泊上来加油。哪料到,原来是海警艇的官兵,如天降神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地跳上他们的船,个个呆若木鸡,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五 正在加油的渔船因为靠泊在油船的另一边,本在渔船驾驶舱的船老大,见油船的甲板上一下子站满了海警官兵,呆了一会,反应了过来,一边向自己船上的船员大声喊了一句“跑!”一边赶紧跑到轮机控制台,紧急起动了机器。渔船的年老失修的主机发出了慢速柴油机特有的如老年人剧烈咳嗽的气喘声,烟囱里冒出了一团浓浓的如伴随妖怪出场现身一般的黑烟。 “不好,旁边的渔船要跑。”赵继海在海上多年,认得这熟悉的声音,就是渔船机器刚起动时的声音。 “快,通知跳帮组成员控制油船旁边的渔船。”赵继海急切地提醒着王小米,生怕旁边的渔船因为他们的一时疏忽而逃之夭夭。 一听到渔船起动的声音,王小米也马上反应过来。他来不及用手里的对讲机通知,一头冲进驾驶舱,直接抓起了扩音喇叭,对着喊话器,大声喊道:“快,快,注意旁边的渔船,不要让它跑啦!” 已经跟着跳帮组一起跳上油船的单大雄,正忙组织自己的艇员清点油船上的船员,听到王小米在86艇喇叭里的急切的喊声,心里暗叫了“糟糕”,赶紧冲到渔船的一舷,见渔船的缆绳还挂在油船的缆桩上,油管也还没来得及收回,而渔船的船体已经开始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开始慢慢地向后退。 只有单股的缆绳被渔船拉得“嘎嘎”作响,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渔船主机的作用力而绷断。而油管口子本来是很宽松地插在加油舱的入口,现在这时,因为船体的移动,油管口子被拖出油舱口,横在渔船的甲板上,而油船上油拨油泵还未完全关死,大量的柴油如脱了疆的野马,恣意妄为c喷薄而出,把本来在甲板上负责加油的两个渔船船员喷溅得满身的柴油。 说时迟,那时快。 “你们俩快随我来。”单大雄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钟超和李伟达,大声喊了一声,瞅准渔船上一个安全的地方,纵身便往渔船上跳。 幸好,渔船本身的船舷并不高,与载满油的油船船舷相差无几,再加上单大雄本来就是军事技术能手c特勤队员出身,他轻松地跳上了渔船。可是现在的渔船甲板上,溅满了柴油。单大雄落脚的地方,也是如此。 他一落地,脚一滑,便感觉不对劲,重心不稳,左右摇晃,他蹲下身子,想跟刚才李伟达一样,降低身体高度,维持平衡。可他却不想让自己的衣服沾满柴油,犹豫之间,终于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钟超和李伟达听得单大雄的呼喊,见他已然扭身起跳,紧赶了两步,也要学他这么跳上去。可刚要起身跳跃的时候,见单大雄身体摇晃了两下,跌倒在甲板上,正纳闷之间,见甲板上油管中柴油狂泻而出,又见单大雄在蹲在甲板上,大声警告着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甲板上到处都是柴油,滑腻无比。 钟超一把拉住正要起跳的李伟达,向他指了甲板上的油管。李伟达也会过意来,知道此时可不能逞鲁莽之能。他向在油船油管阀门附近的一个年青的小战士大声喊着,叫他把油管尊阀门赶紧关死,免得柴油大量泄漏,一边急急忙忙寻找着渔船上合适的跳跃点。 渔船的马力逐渐增大,发出“轰轰”沉闷的机器喘息声。连接两船的那道缆绳,随着渔船的动力逐渐加大,而变得越来越吃紧,越来越细。绕在缆桩上的缆绳,因受力而吃紧,可怕的“嘎嘎”声越来越响。因渔船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却,处于漂泊状态的油船和海警艇,虽说吨位远大于渔船,但在渔船强大的作用力下,开始慢慢地向后退却。 渔船甲板上的那两个船员,见到单大雄跳将上来,慌不择路地逃往船舱。但此时甲板上大量飞溅的柴油,根本不分你我,无情地绊住了他们欲想逃跑的双腿。他们两个刚一迈开双脚,便由于油滑,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同样一个屁股墩,跌坐在甲板上。 驾驶舱里的老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他两只手抖抖索索地在主机的操纵杆上,用尽全身力量地向上推,企图渔船获得巨大的力量,马上能驶离油船,驶向广阔无际的大海,逃离这该死的油船c该死的地方c该死的海警官兵的追捕。他的头脑当中,想着他逃离之后,愚蠢的海警艇尾随在他的渔船后面,虽然他们航速比他快c机动能力比他强,可是在这漫天浓雾的黑夜里,凭借着他对这片海域的熟悉,只要巧妙地利用这里的暗礁c岛屿,甩脱他们,当真是易如反掌,他们海警又能耐他何? 可是眼见一个该死的海警,居然不顾死活地跳到他们船上来,把他吓了一大跳,心想着这下要完蛋了,所有的努力将要付之东流了。哪曾料到,那个海警却是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自身难保。他心里想着这个海警能力素质咋地这般差劲,感叹着报纸刊登的神勇的海警官兵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忽然也见到自己的两个船员,在甲板上也是摇摇晃晃,一屁股摔倒在甲板上,他这才看到油管的口子喷出大量的柴油,而使得甲板上根本站不住人,更不用说行走c奔跑了。他心中大喜,妄图利用渔船的后退作用力,把缆绳扯断,逃离现场。他大叫“天助我也”,使在手上的劲越发地狠了。随着操纵杆的缓缓上抬,渔船主机低沉的轰鸣声越来越嘶哑,从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浓了。 可是那道缆绳如同悟空头上的紧箍圈c太上老君的幌金绳c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使得渔船无论再使多大的劲,再翻多大的浪花,也还是紧紧地被拴在油船旁边,动弹不得。 他大惊失色,赶紧趴到窗户边上,推开玻璃窗,大声叫喊着,让前甲板的那两个船员去把系在缆桩上的缆绳解开。那两个船员听得船老大的指示,摇晃着站起来,刚想走两步,便由于甲板油滑,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续尝试了几次,便绝望地放弃地走到船头解缆的念想,连滚带爬地往船尾船舱去。 单大雄跌坐甲板上后,那一跤把他的屁股摔得生疼生疼。他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口冷气,正想用手撑着站立起来,两只手掌却是沾满了柴油,仔细观察一看,这才发现油管喷射出来的柴油喷溅得甲板到处都是。幸好,他是特勤队员出身,处置突发事件经验丰富,知道此时此景,如果冒然站立起来极可能又要摔倒,他索性放弃站立,寻找到一条甲板上有些障碍物的路线,以障碍物增加摩擦阻力,手脚并用,样子虽然难看,但却简单实用,慢慢地爬向渔船船尾通道。 他见到钟超和李伟达两人,站在油船船舷边上,正准备往渔船上跳。他向他们大声疾呼着,用手摇摆着,提醒他们渔船甲板上有大量柴油,警告他们不要贸然跳帮。他蹲在甲板上,双臂左右摇摆着,因用力过度,身体重心差点又一次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钟超见渔船老大仍不停船,随手拿出随身携带的伸缩警棍,指着驾驶舱里的渔船,声色俱厉地警告渔船老大赶紧停船接受检查。可奈何,渔船老大似乎听不到他的喊叫声,或者是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警告,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暴跳如雷,连船老大的祖宗十八代,也被他问候了遍。 李伟达眼见着渔船主机的动力越来越强,缆绳被扯得越来越细,缆绳上已经开始出现个股断裂的麻花,再找不到合适的地点跳过去,渔船就要挣脱缆绳的束缚,逃离现场,驶向大海,到时再想把他们抓捕,恐怕是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了。他如热窝上的蚂蚁,上窜下跳,急得连连搓手。 单大雄艰难地甲板上爬着。他见到李伟达和钟超两人在油船边上,迟迟跳不过来,心里暗自着急,又见到那两个船员在他另一侧的甲板上,学他的样子,也渐渐接近船尾的通道。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他到船尾通道了,那两个船员也可以到了。他心里一急,观察了一下前方,计算了一下距离,再也顾不得任何颜面,再也顾不得任何难堪,瞅准了开阔的甲板,一个侧滚翻,直接滚到渔船通道边上,扶着通道边上的舱壁,急颤颤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油船上的拨油泵已停机,油管阀门已关闭,渔船上油管中的柴油,由开始的喷射状态,逐渐变成细流,再慢慢地停止了流动。 单大雄摸着舱壁,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海水或者浓雾打湿的痕迹,他所站立的位置,因为远离油管口子,刚好处于没被柴油侵袭过的地方,没有那种滑滑的感觉。而他这一侧,距离油船也不远,也适合从油船跳过来。 “我这个地方好,你们俩赶紧跳过来。”单大雄稳住身形,看了看那两个船员,指着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大声向钟超和李伟达两人招呼着。 钟超和李伟达正四处寻找着合适跳跃点,见单大雄大声地招呼着他们,心中大喜,赶紧找好最合适的起跳点,目测了两船之间的距离,把身上的装备稍事整理。 “我先跳。”钟超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拉住李伟达,一脚先跨,另一脚协力,如大鹏展翅c猛虎下山一般,先纵身向单大雄所站的地方,奋力跳了过去。刚落地的一刹那,因为两船间隔的确还是有些距离,钟超差点用力过猛而摔倒,幸好单大雄在渔船上接应着,伸手拉了他一把,这才把摇摇晃晃的身形稳住。 单大雄又接应了以同样姿势跳过来的李伟达,稳稳地定住他的身形。 “你们先到驾驶舱,控制船老大,把机器停下来。”钟超和李伟达俩人顺利地跳上了渔船,单大雄赶紧叮嘱着他们。现在渔船上敌我双方的形势是,船老大一人控制着驾驶舱,甲板上还有连滚带爬的两个船员,而海警一方也有三人,再加上渔船还未离开油船,在油船上海警官兵可以随时支援渔船。 形势已经非常明朗。 “你们俩别爬了,赶紧把甲板上的柴油清洗一下。”单大雄对着那两个船员大声喝道。那两个船员,见海警官兵已经控制了局面,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无奈听从了单大雄的命令,一人折到水龙头的地方,打开水龙头旁边的一个小柜子,拿出一袋洗衣粉,扔给同伴,自己则接上一根手臂大小的水管,拧开水龙头,和同伴一起清洗甲板。 单大雄见那两个船员服从了自己的指令,又大声地向油船上招呼了一个海警战士,要他监视那两个船员的行动,便不再理他们,转身走进渔船通道,跑上驾驶舱。 钟超和李伟达两人,一只手里握着伸缩警棍,另一只手拿着辣椒水,找着了通往驾驶舱的楼梯,一刻不停地跑了上去,一脚踹开驾驶舱的门,见船老大仍在驾控台边上,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妈的,这个王八蛋!”李伟达大声叫骂着,三步并作一步,箭一般地冲了上去,飞起一脚,踢中船老大的膝窝,趁船老大身体不稳,从他背后如猿猴一般迅捷地冲了上去,左手绕过他的颈部,右手趁势抓住自己的左手腕,双手协力锁住他的喉咙,用力将他的身体往自己怀里一带,迅速转身,将他掀翻在地,自己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只听得船老大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钟超紧随李伟达身后,见他干净利落地把船老大控制住,急忙越过船老大的身体,把驾控台上主机操纵杆拉回到“零”的位置。 渔船的主机沉闷的轰鸣声,终于静静平稳了下来,绷紧的缆绳因为没了向后的拉力,又缓缓地垂了下来,渔船和油船逐渐又靠在了一起。 船老大趴在地上,被李伟达反剪着手,拷上了手拷,哼哼唧唧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刚才那一摔,自己的腰又被李伟达重达八十几公斤的大屁股这么一坐,似乎伤得不轻。 “妈的,这龟儿子,害我们不惨啊。”李伟达从头到脚,翻着船老大的衣服c口袋,仔细地搜着身,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手机c钥匙等东西都扔到一边。 钟超快步走到油船一舷,检查一下两船之间的距离和船头缆绳受力,见情况正常,便到驾控台上,按停了主机工作键。 少了渔船主机的轰鸣声,这世界仿佛清静了许多。 “怎么样了?”单大雄一跑上驾驶舱,便火急火燎地询问道。 “一切搞定。”李伟达边搜着身,边轻松加愉快地回答说。他仔细地搜完身,一把拎起船老大的身体,让他坐在地上。 船老大软耷着身体,脸如死灰,一言不发。 “都是这个老大搞的鬼。”钟超一脚踢在船老大的大腿上,恨恨地说道,“差点把我们害死了。” “别这样。”单大雄及时制止了钟超的不文明动作,“既然已经控制住,就不要再为难他了,赶紧跟艇指挥所报告情况。” 钟超本想再踢一脚,见单大雄已经发话,只得悻悻地停住,恶狠狠地瞪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的船老大,拿出挂在肩膀上的对讲机,跟艇指挥所汇报着他们的战况。 六 王小米在86艇驾驶甲板上,心烦意乱地走着。油船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了,但靠泊在另一侧船舷的渔船,却是因为黑夜浓雾,再加上被庞大的油船的上层建筑所遮挡,根本看不到他们那边的情况。 油船那边传来的机器轰鸣声,一浪胜过一浪,其间偶尔还掺杂着隐隐约约c模模糊糊的单大雄他们的呵斥声,更加使他倍受煎熬。 赵继海从驾驶舱走了出来,默默地看着漆黑的远方。 “大队长,要不我到渔船那边看一下?”王小米为单大雄他们安危感到十分担心,实在是憋得难受,恨不得马上长一双翅膀,飞到旁边的渔船上去。 “你看,刚刚才提醒过你,你又这么快就忘记了。”赵继海有些不悦地对王小米说,“要沉住气。指挥员走了,谁来组织协调?” 王小米尴尬地挤了一个笑脸,干咳了两声,并不言语。或许赵继海说得对,指挥员就得留在他所应该呆的地方,一个团队个单位里的每一个人,如果都能像一部机器里的高效运转的零部件一样,各尽其职c各守其道,那“艰难之险无所不克,天下之事无可不成矣”。 然而,人毕竟是有感情温暖的,而机器却是冰冷生硬的。王小米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那渔船上的事情。 这时,信号兵李详来报,油船的船员已经全被我方控制,苏迪波等人正组织人手,对油船的基本情况进行简单地统计和核对。 “问一下航海长,渔船上的情况如何?”王小米对着李详说。 “航海长刚才提到了,教导员一个人先跳到渔船上去,但是油管断了口,甲板上都是柴油。安全起见,教导员不让其它人再跳了。” “什么?这么说,渔船上只有教导员一个人?”王小米大惊失色。如果渔船趁着夜色和浓雾逃跑,而渔船上的船员穷凶极恶,把单大雄扔到海里去,那岂不是九死一生?这样的案例在海上执法过程中,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个单大雄,怎么这么鲁莽?”赵继海皱起了眉头,喃喃地说道。 “赶紧通知李伟达,让他拿出冲锋枪来。”王小米见情况紧急c形势严竣,急令李详通知。 “艇长,李班长跳帮去了,现在不在艇上呢。”李详提醒着王小米。 王小米一听,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陡然记起,李伟达和单大雄都去跳帮了,而弹药库的钥匙正是在他们俩手中。 此时,王小米懊恼不已,他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显然是估计不周c方案不全c准备不足。原本以为,以他在海上抓捕油船的经验,有违法嫌疑的油船只要海警官兵一跳上去,便马上乖乖地缴械投降,如同一只温顺的猫一样听话。在准备跳帮前,单大雄也到驾驶舱,提醒他要不要准备枪支,然而却被他直接否决了。 王小米跺了跺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巴掌。 “你那是不是有手持式的信号弹?”赵继海想了下,问李详。 “有的,六枚,放在信号柜里。” 这种手持式的信号弹,是海上航行船舶必备的器材。海警艇通常都由信号兵放在上锁的信号柜里。 “拿两枚红色的出来。”赵继海吩咐着李详。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赵继海,并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样吧,你枪支拿不出来,拿着信号弹应应急。”赵继海向王小米解释道,“或许,这能管点用。”但有没有用,赵继海心里也没底。死马当作活马医,最起码还有希望。 不一会儿,李详取来了两支像普通xx长度大小一样的东西,装在红色的外壳写满英文c画满图案的塑料筒里。 王小米接过信号弹,打开塑料筒,取出了里面的信号弹,检查了一下信号弹。每年度,支队都要组织官兵学习使用信号弹。因此,他对信号弹并不陌生。 “那我自己去了?”王小米再次向赵继海请示着,艇上的大部分官兵都在油船上忙活,而且那边渔船上情势危急,非得要他亲自出马了。 这下,赵继海并不再阻止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心点。”他再一次嘱咐王小米。 王小米把两个信号弹放在自己口袋里,匆匆忙忙地问李详再拿了个对讲机,简单调试了下,扯过一件救生衣胡乱地穿上,转身向楼梯口快步跑去。 王小米正准备在前甲板翻过栏杆,跳到油船上去,忽听到在驾驶甲板的李详大声叫他。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情,心里一紧张,脚底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详见王小米没听清他所说的话,又大声地重复地一遍。 这下,王小米终于听清了,李详传达了赵继海的指令,叫他回驾驶甲板去。 “又发生了事情吗?”王小米纳闷得很,听得李详催得这么急,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回驾驶甲板。 “你不用去了。”还没等王小米缓过气来,赵继海便一脸笑意地对他说。 “怎么了?一会让去,一会不让去的?”王小米不知赵继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些不满地说。 “你听?”赵继海笑了笑,说。 王小米依赵继海所言,疑惑地竖起耳朵。 “渔船机器的声音。”赵继海提醒着他。 渔船主机的声音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居然停了。 “好消息就要来了。”赵继海得意地背着个手,在甲板上踱了两步。 王小米终于明白过来了。渔船主机停了,说明他们已经被我方控制住了。 “娘的,终于安稳了。”王小米欣喜若狂,在甲板上连连蹦了几下。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悠着点,别把甲板蹦蹋了。”赵继海笑骂着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李详来报,渔船已被我方控制,我方人员安全。 “大队长,你真乃神人也。”王小米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发自内心地对赵继海说。 “小米,你得多听c多看c多学啊”赵继海不无得意地说。他走进了驾驶舱,打开了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缓缓地对王小米说:“记住了,一定要学会用脑。” 七 这时,苏迪波也“噔噔”地跑上驾驶舱来。 “艇长,大队长,阿波的事情有眉目了。”苏迪波一脸兴奋c大声地向王小米和赵继海报告。 “是吗?”赵继海和王小米同时惊呼道。 这条线经营了这么久,这才是他们最想听到的好消息。 “是这样的。”苏迪波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向赵继海和王小米报告着。 “我是跟着跳帮组第二批次到油船上的。按照分工,本来和单大雄一起,负责对船员的初步调查取证。后来,单大雄跳到了渔船上去了。所以,我让战士们把油船的所有船员全部集中到甲板面上,统一清点人员c登记人数c收缴手机,进行初步的问询。” “我把那条油船的船长单独叫了过来,跟他谈谈船上的油品c人员等事情。你们猜那个船长怎么样?” 苏迪波笑了笑,故意买了个关子,对站在一边的李详说,“口渴了,李详,帮我拿瓶矿泉水。” “怎么样了?”王小米心急,看苏迪波打住不说,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别在我这里买什么关子,小心我揍你啊。” “不敢不敢。”苏迪波轻巧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躲过了王小米的“无影脚”。他接过李详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继续说道。 “那个鸟船长,他居然对我提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你想啊,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上有多少船员,他不知道?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上载送多少柴油,他不知道?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到哪里去,他不知道?” “没有吧。而且我也看到了,我叫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他低着头来的,现在又是支支吾吾的,什么问题都不肯回答。在说话时候,他还老是偷偷地回过头,目光飘向那群船员身上。” “我见船长形态如此怪异,觉得非常奇怪。任何一个人见到这样的船长,都会觉得奇怪的。” “他似乎对那群船员,或者是对那群船员中的某个人,非常恐慌忌惮。” “于是,我决定先找出这个能深刻影响着船长的关键人物,说不定从这个人嘴里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为了找这个人,我耍了个小心眼。”苏迪波用狡黠的神情,看了看赵继海和王小米,似乎为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而得意。 “我先叫船长回到船员人群中去。然后叫了两个战士,让他们在旁边监督船员不许讲话,不许做小动作,不许来回走动,连上厕所也不行。并让他们小心地留意着那群人最中间的那几个人。通常领袖人物或者关键人物都是喜欢站在中间的,就算他不站在中间,他的手下也会如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他。”苏迪波嘿嘿一笑,“这我是从心理学的书上看来的。” “然后,我把其它的船员连续单独叫了两三个船员,到单独的舱室里,随便聊点家常。过了一会,我又把船长叫过来。这下,你猜船长怎么了?” 王小米瞪了瞪眼,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苏迪波脑脖子一缩,赶紧接着说:“那个胆小的船长,认为他手底下的那几个船员把他出卖了,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交待说,他船上现在有个业务员,是专门管加油和拨油的,他也是他找来的打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那个业务员说了算,他连问都不敢问。” “这个船长还真是狡猾,把自己的事情都撇得一干二净。”赵继海冷笑着说。 “那是,那是。这个船长看似胆小,其实狡猾得很呢。” “你接着说。” “我问他,那个业务员叫什么,从哪来的?他说,具体的也搞不清楚,只知道他叫阿波。我一听,这阿波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后来我一想,才想起来。” “艇长,你还记得吗?我当初跟你一起审讯那个非法使用红油的c我们还给他买米买菜的薛船长,他不是提到过阿波这个人吗?” 王小米点了点头,和赵继海相视一笑。苏迪波并不知道,今晚抓捕行动,本来就是阿波这条线来的消息。 “于是,我问他阿波在这里吗?船长说,在的。我让他指给我看。果然,那个人就在那群船员当中。个子矮矮的,有点胖,脖子上挂了一条拇指粗大小的金项链,右手手指还带着两个方印戒指呢。” “我又找了看押他们的战士,询问他们监视的情况,结果还真是对了,就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 “我心想着钓了条大鱼,这下可发了。于是装模作样,把船长一顿唬,把他放了回去。又叫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船员过来问话,以免阿波怀疑是船长向我们告的密。” “我把阿波叫来以后,本想从他嘴里套一点消息。可哪知,这人嘴巴硬,死活不肯说。” “现在不说没关系,总会让他开口说的。”赵继海皱着眉头,不屑地说。 “那他人现在在哪里?”王小米着急地问道。 “我把他带到我们艇上来了,现在关在会议室,叫了两个人看着他。” “迪波,你越来越长进了啊,这事办得漂亮。”王小米由衷地表扬苏迪波。 “哪里哪里,都是艇长你培养得好。”苏迪波被王小米这么一说,如鲜花怒放,格外开心愉悦,恨不得插双翅膀飞上天。 “大队长,那我们请示回单位?”王小米见最主要的行动目的已经达到,还额外逮到一条意外的渔船,喜上加喜,向赵继海请示着说。 “好。回单位!”赵继海大手一挥,连着几天的疲劳一扫而净,精神焕发,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地向王小米下达指令。 浓雾随着微风,慢慢地飘散开来,漆黑的夜色也随着雾气,如同墨汁滴在水中,渐渐扩散,由浓变淡,再变淡。远处的岛屿山峦,终于摆脱了浓雾的封锁遮掩,露出了雄伟庞然的身躯。大海的东方,已显现出一丝丝的红晕,如同农家小妹听了情郎情话而浮现的娇羞之色,分外地清新c可爱,让人感觉格外的讨人喜欢。 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林兵的约会 第二十章 林兵的约会 一 “明天支队要组织警容风纪检查。”单大雄抱着一摞资料,走进王小米的舱室,对他说。他刚从大队开完政工会议回来。 “是吗?”王小米埋首于一大堆的案卷中,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向单大雄笑笑,“支队怎么突然之间又要组织警容风纪检查了?”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以往支队每次组织的各种检查、比赛,他都先要叫嚷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然后才能接受事实,向艇员布置任务。 上级布置的各项工作现在是层出不穷,军事的、政治的、教育的,五花八门,总队、支队、大队每一级层层加码;考核、检查、评比,每一项工作都要求分级排名、点评通报,排名靠后的,自我检查、限期整改,压得基层的主官都快要透不过气来,尤其像86艇这样的先进单位,领导要求更高、标准更严、责任更重,使得王小米他们更加压抑、更加沉重。就像警容风纪检查这样一个例行性的工作,如果出现一个小小的失误,也会让领导们批上半天时间,然后责令写检查、作检讨。 基层就像一颗钉子,他们的上级就像一把锤子,工作、任务就像钉钉子一样,锤子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小小的钉子上,力道掌握不好、方法使用不对,极有可能把小钉子打弯出局。 他时常在想,总部的命令有时直接下达到基层,这样合理吗?团、旅、师一级,对上级的工作任务层层加码,这样合理吗?所有的工作任务指标,全都压在基层,这样合理吗?他想不明白,感到迷惘,存在困惑。或许他所处的层次太低,没有领导站得高、看得远、想得深吧。 所以王小米对如此繁多过度的检查、考核、评比是深恶痛绝的,但今天他的确心情不错,至少没叫、没嚷。 阿波的审讯,通过他们艰辛的努力,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就把阿波提到讯问室,开始连夜的审讯。为了避免办案干扰,控制消息扩散,保持一定秘密,赵继海跟支队主要领导汇报同意后,将审讯地点放在了驻地一个地方的公安派出所内。密集的审讯,不断的施压,给予阿波强大的心理威慑力,他起初建立的心理防线慢慢开始瓦解,然后彻底崩溃,从而使王小米和赵继海他们获得了前所不知的许多关键信息。 “把警容风纪检查这事,先交给苏迪波组织吧,这小子头脑灵光,聪明。”王小米合上案卷,摸着下巴,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我来再次检查一下人员的警容风纪,以防万一。” 警容风纪检查,最主要的还是头发长短的问题。按照《内务条例》,军人的发型有四种,四种发型的共同点,就是军帽帽墙下,头发长度不能超过1公分,这差不多是一个手指的厚度。每次检查,纠察队看到头发长短不好判断的,直接就用手指测量。 所以每次临检,基层的单位都要组织人手,进行规模庞大的理发。 晚饭后,海警码头上,接到通知的海警官兵,一个个有序地排着队,等待一个自学成才的年青的“海警理发师”来修剪整理他们的头发。 “海警理发师”围着白色的围裙,右手拿着一把推子,左手按着他们的脑袋,象模象样地给他的“顾客”修剪着发型。 他们的发型很简单,千篇一律,统一的长度不超过1公分的板寸。他们渴望更好看更酷炫的发型吗?当然渴望。然而我们年青的“海警理发师”,只会修剪一种发型,而理发工具也只有推子一种而已,什么吹风机、梳子、剃刀,在我们海警理发师眼里如无物,一切如浮云。 “海警理发师”理发,简单高效、技巧娴熟。他在推子刀头上面,安装了一个1公分的套头,直接按住理发人的脑袋,动作麻利地来回推动,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农推着铁犁犁着质地松软的泥地,随着推子的轻微抖动声,一卷又一卷的黑发掉落下来,露出了乌青色的头皮。不出意外的话,1分钟之后就可以拍拍理发人的肩膀,叫他起身离开,把板凳让给下一个理发人。 其实,他还会另一种更加简单高效的理发技巧。他会拿着脑袋大小的碗,盖在头上,然后沿着碗边,直接用推子推。这样修剪出来的发型,只有头顶留发,其它全部剪光,像极了一只碗顶在头上,在部队里俗称“碗盖头”,形象贴切生动。当然,这种发型,在新兵连里用得更多些,老兵们只要看到这种发型,就可以断定他就是新兵xx,所以他们本能地拒绝修剪这种发型,以显示他们在部队里的资历和地位。 有些人可能对自身形象的要求会高些。第一次让“海警理发师”修剪完头发后,跑回舱里,对着警容镜左看右瞧,极度不满意,于是又跑到码头上,与海警理发师大声地理论,叫嚷着他理的发型难看之极,发誓着下次再也不要让他理发。 然而,我们的“海警理发师”根本没空理会他。 在这会,在一边等待着理发的老兵就会冷笑着跟对发型不满意的人说:“你鬼叫个啥,你理成一朵花,有人看你吗?”一句话,就像蛇被打了七寸、球被扎了漏洞、火被拨了凉水,那些人原本放光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高昂的头颅一下耷拉了下去,一声不吭、一言不发,自个儿该干吗就干吗去。 二 在码头路灯的照射之下,86艇集合完队伍,苏迪波逐个检查艇员的头发、指甲长短,翻看着装是否正确、整洁。王小米在队列的边上站着,仔细观察着苏迪波检查的动作和指挥口令是否正确。 苏迪波到艇上已经有二年有余了,从他毕业到现在,王小米觉得他头脑灵活敏捷、办事干净利落、做人踏实稳重,他要重点培养他为自己的副艇长、接班人。他已经跟大队领导不止一次地说起这个事情。不注重培养人才、使用人才、留住人才,自己累不说,而且对部队的发展难免会造成青黄不接的现象。 该放手时就放手。在王小米精心调教下,如今的苏迪波与两年前相比,已非吴下阿蒙、判若两人,指挥能力大有长进、操纵水平日益娴熟、群众基础逐步巩固,可以独当一面完成一些重大的工作任务了。 这时,单大雄从艇上走到码头上来,把王小米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小米,刚才林兵给我打电话说,今晚我们战友聚一聚。” “林兵?今晚?”王小米有些迟疑。林兵作为本地最大的柴油走私团伙的幕后老板,已经确认无疑。车显贵和钟俊波,也就是阿波,作为林兵左膀右臂,一个负责海上走私买卖,一个负责陆地装卸运输,他俩的口供同时证实了林兵和他团伙的犯罪事实。但仅凭他俩人的口供,还未免有些单薄,证据链还不够完整。赵继海和王小米正在秘密布局,准备一举打掉这个称霸海上多年、严重危害国家利益的犯罪团伙。 如今,车显贵和钟俊波已经被赵继海秘密地保护了起来,并且严格控制了知密范围,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外,连支队大部分领导也不知道他们的行动目的。现在,林兵突然邀请他参加活动,是有什么目的呢?他是不是嗅到了危险?还是借故找他们打探消息?在这节骨眼上,要不要去参加这个活动呢? 王小米犹豫不决。 单大雄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王小米没告诉他。而且他刚调到86艇来,还未参加执法资格证考试,因此,并没有让他参加具体执法办案的过程。 “还是去一下吧。”单大雄见王小米有些犹豫,以为他是为俩人之间的隔阂而没有答应。他们三人都是同一个新兵连同一个班出来,他很清楚他和林兵之间的事情,再加上最近马媛文从林兵怀抱中转而投向王小米,又再次加深了他们俩人之间的不愉快、不信任。 “你知道的,他跟我关系还算不错,他就怕你不答应,所以打电话给我,让我约你一起去。”单大雄诚恳地说道。他一直在努力,消除他俩之间的恩怨情仇,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大家都是战友,一起扛过枪、一起守过疆,而且还在同一条艇上当过兵服过役,同过舟共过济。 “行,那我这边忙完了,我跟大队长汇报一下,跟你一起去。”王小米终于决定下来。他不忍拂单大雄的一片心意,而且他还想着跟林兵当面见一次,打探他对他们行动掌握的情况,窥查他能否挽回的态度。 “好,那就这愉快地决定啦。我跟他回复一下。”单大雄由衷地笑道。 三 王小米和单大雄穿了便装,打一辆出租车直奔约定的地点。 “约在哪里?”王小米在车上问道,他见出租车行驶了好长一会,还没到目的地。 “他给发的地址是什么人间天堂。”单大雄也有些纳闷,向出租车司机问道,“师傅,人间天堂,你知道吗?有没有开错?” “没错,你放心吧。那个地方不会搞错的。”司机神秘地一笑,“像那种地方,就得远些、偏些。” “为什么?”王小米疑惑地问道。 “你们没去过吧。”司机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个地方是这里最高级的地方,你们去了就知道啦。喏,到了。”指着右前方的一个地方说。 这像是在某个公园里的一处地方。虽是深秋,周围景色却依然怡人。高高的林木、潺潺的流水、弯弯的小桥、长长的栈道、亭亭的楼阁,极具江南小镇特色。镶嵌在地上五光十色的led地板灯、挂在树上流光溢彩的拉灯、暗藏在水中灿若星河的投光灯,相互映衬、交错有致、层次清晰,更加凸显灯光美丽的特性,形成了一道优美的使人流连忘返的风景。 远处有一座约三四米高的宅门。宅门雄伟高大,门檐雕工精致细腻,宅门旁边连着青灰色砖块的围墙,向外延伸,直到掩藏在浓密的树林之中。四根粗大的门柱涂刷着鲜艳的红漆,悬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红的灯笼,厚重的木门紧闭,钉着黄色的门钉,挂着两个粗重的大铁环。正中间挂着一块巨幅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的“人间天堂”四个颜体大字。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单大雄,单大雄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来过,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走吧,我们下车,就是这里呢。”单大雄打完电话,扭头把车门打开,临走还不忘记向师傅说声“谢谢”。 “我们真是个乡巴佬。”单大雄讪讪地笑着。 “这里大门紧闭,让我们去哪?”王小米问道。 “林兵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呆会会有人过来找的。” “门口连个迎宾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啊。”王小米有些好奇,大门紧闭着,门口又没有领路的迎宾生,这生意怎么做? 不一会儿,大门旁边的小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从门里探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是一个年青帅气的小伙子,身着一套崭新干净的大红色的唐服,四处张望了下,看见单大雄和王小米站在门口,便把整个身子挤了出来,走过他们跟前,作了一揖,礼貌地对他们说:“请问,是不是单先生和王先生?” “是的。”单大雄向他点了点头。 “那单先生、王先生,请随我来。”小伙子作了个“请”的姿势,便在前头引路。 单大雄和王小米相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像这种高级的会所,他们还是第一次来。 俩人随着小伙子走进大宅门。小伙子随手把门档上。 院内小桥流水、叮咚作响,奇花异草、暗香浮动,灯光交错、斑驳陆离,一条碎石铺设成的小道,连着一条架设在水面上的漆着大红油漆的木制长廊,蜿蜒着跨过水面,伸向对岸的一个小岛。 单大雄和王小米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看右瞧,禁不住连连啧啧称奇。 三人穿过一个石头垒起的假山的洞门,来到一间厢房面前。 这间厢房又独立于其它的房间,宽阔的天井里,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和四张方方正正的石凳,青灰色的土砖搭着漆成红色的雕刻着游龙金凤的窗棂,处处显示着会所的不凡的幽雅和品味。 “到了,两位先生请。”小伙子伸手把厢房的门轻轻地推开,把单大雄和王小米让进了房间内,便随手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房间内古色古香,仿的是古代官宦人家正大厅的布局设计。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威严大气的楠木圆桌和八张造型独特的官帽椅。靠墙的两侧,左右对称,同样摆放着三张官帽椅和两张茶几。地板则是清一色的厚实感强烈的仿古灰色大石板,打扫得一尘不染。四五米的镂空的天花板里镶嵌着两排桔黄色的小筒灯,正中垂挂着一盏高两米的罩着细密网格的大灯,散发着黄色的柔和的光线,显得格外的静谧温馨,浓郁的古代气息中,又掺杂着并不感到突兀的现代感。房间四个角落,各摆放着一盆青葱翠绿、生机盎然的近一米多高的纹竹,更是增添了餐厅清新的文风雅致。 站在中堂两侧的眉目如画、明艳动人的两位美女服务员见单大雄和王小米走进房间,深深地作了揖,道了个万福。其中的一位小步挪进里屋,消失不见。另一位则笑盈盈地迎了过来,招呼着两人在右侧的椅子坐下,手脚麻利、动作轻巧地为他们倒上茶水。 随着开水的涌动,一股清新芬芳的茶香扑鼻而来。王小米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一下散发出的茶香,轻轻地嘬了一口碧绿的茶水,先是微微有些苦涩,然后一股香甜在舌尖漾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的涟漪,在舌头两侧慢慢地扩散开来,满口生津。 “真是一杯好茶。”王小米侧着身子,向单大雄赞叹不已。 他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细细地打量着中堂位置悬挂着那一幅优雅清新、自然脱俗的中国画。画的两侧则挂着“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的对联。笔法遒劲的书法、水墨画的清渺,仿古诗韵的空灵,山水自然的清雅,光影琉璃,亦古亦今,沏一杯清茶,专等故人来,烘托出“心静、人舒”的温婉和柔情,渲染着“淡泊、宁静”的雅致清宁。 这使得王小米想起了往昔他和林兵、单大雄、唐云等一帮战友,想起多年以前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流汗一起流泪、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想到如今人生如戏、各奔东西,一些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坚守清贫体会平凡的幸福,一些人则是在花花世界、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迷失自我,不禁感慨万千,心里如扬鞭策马、万马奔腾。 王小米正有感而发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中堂后面传来。 戴着金丝眼镜的精瘦干练的王总一脸欢笑地从中堂后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胖乎乎的人高马大的李总。俩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像极了金庸笔下的胖瘦头陀。 “热情欢迎王艇长和单教导员的光临。”王总快步走到王小米和单大雄面前,和他们热情地握了下手。 “这是?”单大雄第一次见王总和李总,转头问王小米。 “哦,这是海运公司的王总,这是明天物流公司的李总。”王小米指着王总和李总给单大雄介绍说,然后对着他们俩人笑着说,“对吧,我记得没错吧。” “是的,王艇长好记性、好记性。”王总扶了一把眼镜,脸上堆着笑,恭维地说。 他们俩人体态特征这么明显,想记不住都难啊。王小米呵呵笑着,对单大雄解释说:“这也才是我跟他们第二次见面呢,上次见的时候,你还没到86艇呢。” “幸会幸会。”单大雄礼节性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不是跟林兵战友聚会吗?他人呢?”王小米问王总。 “我们俩人只是为你们服务而已,我们林总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王总金丝眼镜后面闪现着一丝狡黠。 “是谁这么挂念我啊。”随着房门“吱嘎”一声,还是留着一头板寸的林兵精神焕发、一身精致的休闲装,身旁依偎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相貌娇美,肤色白腻,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旗袍,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林兵的身后,还露着一个似乎遮遮掩掩的人头。 王小米略微侧了身,看看他身后还藏着谁。结果一看,赫然是他的最好的兄弟——唐云。 唐云见王小米盯着他,脸上挂着不自然的表情,向他尴尬地笑了笑,表示打招呼。 唐云这小子怎么又跟林兵走在一起了?王小米心里有些恼怒,他明明跟唐云已经旁敲侧击了好几遍,让他和林兵走得远一些,然而他还是将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和林兵来往密切。唐云啊唐云,你拒绝向我提供林兵的信息也就算了,可你也别再和他走得这么近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还要让我怎么跟你说呢?可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到底亲密到如何程度,要我怎么跟你说呢? 林兵脸上带着微笑,快步迎了上来,搂着王小米和单大雄的肩膀,亲昵地说:“王大艇长、单大教导员,好久不见。两位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接着又转头对王总和李总说:“你们知道吗?我跟他们几个,都是同一个新兵连摸爬滚打出来的。” “是吗?那你们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哟。”王总和李总一脸的讪笑。 “那是,必须的必。”林兵又用力搂了一下王小米和单大雄,开怀大笑。 王小米和单大雄在林兵怀里,也哈哈大笑起来。 “来,我们一起席上坐。”林兵牵着王小米和单大雄的手,走到楠木圆桌前。 原先在旁边服务的两个美女,忙着给一帮人准备餐具、椅子。 众人按照主宾顺序依次坐着。林兵坐主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王小米、单大雄,然后依次挨着唐云、王总、李总。刚才依偎在林兵身边的美女,则坐在最未尾的位置。 服务员开始上菜。 林兵环视过一众人,指着王总和李总,笑吟吟地向王小米和单大雄说:“来,我先介绍一下,海运公司王总、明天物流公司李总——” “林总,我们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啦——”李总脸上堆着笑,眼睛淹没在一堆的肥肉之中。 林兵半笑不笑地看了李总一眼,李总脸上的肥肉抖了两下,噤若寒蝉。 “好呀,你们刚才介绍过了,那我就不再介绍啦。”林兵端起早已放置在桌上的漂着柠檬片的水杯,咽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漱了漱口,然后将水吐在服务员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罐子里。 王小米跟着林兵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等“嘟噜”一声把水吞咽到肚子的时候,发觉众人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美女低头吃吃笑着,这才明白过来这水的用处,脸上一红,尴尬异常,恨不得钻到桌底下去。他第一次到这么高级的餐厅里吃饭,哪知道这水杯里盛着的水只是用来漱口而不是拿来喝的? 林兵的脸上现出一丝鄙夷,转瞬即逝。 “林兵,这位美女你还没介绍呢。”单大雄看到王小米如此尴尬,赶紧转移注意力,替他解围。 “哦,我倒忘记了。”林兵夸张地拍了一下额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今天我要隆重介绍的主角——”他对着单大雄说,眼神却是飘向王小米,“我现任女朋友,小傅。” 小傅向大家微笑颌首点头。 单大雄有些惊诧。他知道林兵、王小米、还有林兵前任女朋友马媛文之间的关系,在来的路上,他还想着为他俩可能的腥风血雨、针锋相对的战斗作如何的准备,可没想到林兵这么快就又找了个新欢。 唐云似乎老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他偷偷打量了一下王小米,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米,你觉得我女朋友漂亮吗?”林兵皮笑肉不笑地问坐在一边的王小米,寒气逼人。 唐云紧张地盯着王小米,鼻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林兵知道唐云和王小米的感情,当他把他找了过去,问到王小米和马媛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权衡利弊,终于把他们俩之间的故事说给了他听。 林兵明显的带有挑衅地诘问王小米,他怕这个时候,王小米忍不住,大发脾气,反唇相讥,拂袖而去。 眼前的王小米却心如止水,静如安澜。 “漂亮。”王小米不露声色、平静地说道。他明白林兵内心的愤怒和对他的讥讽、对他的羞辱,但这样一来,让他更加庆幸,他的选择是对的,就算他不跟马媛文在一起,为了她的幸福将来,他还是会劝她离林兵远一些。 林兵哈哈大笑,转而回头,对着单大雄和唐云说:“嗨,你们两个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几个?要几个,有几个。女人嘛,如衣服,穿两天,腻了,换一件就是。”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林兵挠了挠头,“哦,对了,叫做‘女不如新,友不如故’。哈哈。”他故意把“衣不如新”改成了“女不如新”,得意地哈哈大笑而起来。 单大雄、唐云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王小米的脸色,困窘不安。 王总和李总跟着林兵,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的金牙,嘿嘿笑着。 “啊呀,林哥,你可别把我当成衣服扔了呀。”漂亮的小傅装作害羞的样子,娇滴滴地向林兵撒着娇。 “那就到我这里来,啵一个。”林兵色咪咪地说道。 “啊呀,不要啦,这么多人。”小傅纤纤玉手遮挡着自己的脸,媚态毕现。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好啦,林兵,咱们赶紧准备准备吃饭吧,肚子都快饿瘪了。”单大雄摸着肚子,赶紧转移话题。他这才明白,林兵在战友聚会带着小傅,就是为了羞辱王小米的。为了一个班的兄弟不至于反目成仇,作为当初新兵连同个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作为他们的兄长,无论如何,他要充当他俩的和事佬,解开他俩的心头结,不能让林兵这样无休无止地闹下去。 “好,听单哥的。”林兵向王总使了使眼色,让他把带来的酒交给旁边的服务员。 王总站起身来,折身走进中堂,取了两瓶酒,小心翼翼地交给服务员。与酒庄柜台里的包装精致、档次高级的酒相比,这两瓶酒毫不起眼。发黄起皱并有些破烂的包装纸年代感极强,似乎刚从黄泥堆里扒拉出来一样,上面还带着斑斑点点的锈迹,像是老年人脸上欲除之而后快的黄褐色的老年斑。包装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破损的缘故,早已变得模糊不清、辨认不得。 “呀,这是什么酒啊。”单大雄有些好奇,他第一次看到包装如此简陋的酒。 王总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这酒呀,嘿嘿,是我们林总特意为战友聚会准备的。” 王总把其中的一瓶拿在手上,转了一圈,展示给在座的各位观赏。 “各位,这是70年代的茅台酒,市场价一万多。我们林总说了,战友聚会,大家开心,必须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玩最漂亮的妞。” 单大雄吐了吐舌头,连连称奇。 王小米也不禁为之一震,心想着,这两年林兵到底挣了多少黑心的钱,生活过得如此奢靡糜烂。 “各位,你们知道我们这间的包厢价格吗?”王总见大家脸上纷纷现出惊羡的表情,又得意地介绍说:“最低消费一万二。这也是我们林总特意安排的。” “多少?”单大雄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嘴巴问道。 “一万二。”王总又重复了一遍。 “晕。林兵,你怎么这么有钱?”单大雄对着林兵说,眼里充满了羡慕、钦佩。“这么贵的地方,这么好的酒请我们是不是有些——” 林兵微微一笑,颇为得意地说,“单哥,你见笑了。今天主要是开心,不要谈钱。” 酒瓶一打开,一股泌人心脾的馥郁芬芳的酒香便袅袅升起,直扑众人鼻腔,刺激着饮酒的欲望。连王小米这样嗅觉并不发达、对酒也没多大兴趣的人,也觉得舌头生津,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倒在酒杯中的淡黄色的液体如琥珀般晶莹剔透。林兵拿起酒杯,晃了一下,让酒与空气充分接触,氧化,使香味变得更加的淳朴厚重。 酒过三巡。单大雄端起酒杯,向王小米、唐云、林兵等深情地说:“林兵,来,我们哥几个,自新兵连一别后,第一次在一起喝酒,这一杯,为我们曾经的青春年少,为我们曾经的苦与乐、悲与喜、血与汗干一杯。” 四人一同站了起来,吼道:“来,为了曾经的友谊,为了深厚的战友感情,干杯!” 单大雄一饮而下,又倒满了一杯酒,带着一脸的歉意,对着林兵说:“林兵,这一杯酒,是向你道歉的酒。” “单哥,你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道什么歉啊。”林兵不明就里。 “你知道吗?就是马媛文的事。”单大雄红着脸,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借着酒劲说道。 渐趋缓和的氛围,突然之间又变得沉重起来。 听到马媛文这三个字,林兵、王小米、唐云三人的脸上同时变了颜色。 林兵阴沉铁青。他刚才已经借着小傅,羞辱王小米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情略微畅快一些。但是经过别人嘴巴,揭起他内心的伤疤,显然又像是在他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夺妻之恨又在内心剧烈翻涌。 王小米哭笑不得。本来他不想在这饭局上说这个事,因为他觉得做得很对,也许以后他跟他并不需要提起这个事。他会让时间证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单大雄却是好心帮了倒忙,越帮越忙,使得林兵对他的不满似乎随时都要爆发。 唐云左右为难。他不想看到林兵和王小米爆发冲突,尤其是现场爆发激烈的冲突。 唐云拉了拉单大雄的袖子,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单大雄似乎喝多了酒,丝毫不理会唐云善意的举动,卷着舌头,继续说道:“林兵,这杯酒,单哥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是我鼓励小米追求的马媛文。” 他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当时马媛文第一次到86艇采访的时候,作为过来人,他看得出王小米和马媛文之间的暧昧,于是一个劲地鼓励、怂恿王小米追求马媛文。 可当他知道马媛文是林兵女朋友的第二天,马媛文已经下定决心跟林兵断绝关系,与王小米重修旧好了。你说,能让他说什么好呢。 他不想王小米和林兵为了一个女孩子而感情不和、甚至反目成仇,他想着把这一切的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不快。 但是,他并不知道,林兵已然成为当地最有势力的海上走私团伙的幕后老板,身为海警的他、王小米,根本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和林兵在同一个战壕里一起肩并肩扛枪战斗了。 “大雄,你先坐下,这杯酒,我来喝。”王小米站起身来,走到单大雄身后,动情地对他说。他动的是单大雄对他的情,是单大雄对兄弟们的义。一直以来,单大雄身上虽有些缺点,比如好胜心强、做事有些鲁莽等,但此刻,他身上的那些缺点、那些瑕疵却成了他人格最完美的点缀,在他的心目中猛然高大起来。 “别,别,好兄弟,这是哥的错,你别喝,让我来喝。”单大雄抓住王小米的手,坚决不让王小米拿走他手上的酒杯,执意要自己喝。 王小米反过来又抓住单大雄的手,坚决不让他替自己喝。 “你们俩就别你争我抢啦。”林兵看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酒杯,哈哈一笑,大度地说道:“来,单哥,你说哪里的话,什么道不道歉的。女人,我多的是,兄弟感情才是真的。是不是?”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唐云、王总、李总:“来,大家一起来,是好兄弟,我们就一起把这杯酒干了!” 唐云、王总、李总纷纷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快步走到林兵他们旁边,个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道:“都是好兄弟、好兄弟。”“叮叮咚咚”,不绝于耳的酒杯碰撞声。 “那让我这个妹妹也赞助一下、凑个热闹?”小傅不甘心独守寂寞,轻移莲步,笑颜如花,加入到敬酒的行列。 “林兵,那你是原谅我了?”单大雄眯着眼睛,看了看王小米,又看了看林兵。他似乎没想到林兵这么大度,这么快就选择原谅了王小米,重修旧好。 王小米也深感意外。在他印象当中,林兵虽然不是睚眦必报,但也不会如此大度。 “单哥,哪有原不原谅的?大家都是好兄弟,感情才是最重要的。”林兵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说,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丝狡诈和阴冷。 “好,林兵,从今往后,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兄妹,来,一起干了这杯酒。”单大雄眼睛一红,动容地大声喊道。 王小米有些迟疑,仍然不敢相信林兵这么快就把这件拂他颜面、伤他自尊的事情完全放下,却被单大雄拿起他的酒杯,硬塞到他手里。 “既然大家是战友聚会,那我们来个部队喝酒的规矩。”单大雄情绪激昂,一张老脸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心情的缘故,显得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紫,“我数一、二、三,我们连喊三声‘干’,好不好?”他显然是为林兵和王小米两人的消除隔阂、重归于好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好。”众人受到单大雄亢奋的情绪所感染,个个变得豪气万丈、气吞万里如虎。 “一、二、三,干——干——干——” 雄壮威武、气势磅礴、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佑大的房间里。 四 酒足饭饱之后,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的林兵向王总使了个眼色。王总心领神会,碰了碰李总的手肘,李总又在小傅和唐云的耳边悄悄私语了几句,一人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单大雄脸涨得通红,四仰八叉地横在椅子上打着酒鼾,眼神迷离、神情恍惚。 王小米虽说也喝得有些晕乎,但脑子倒也还算清醒。 王总又支使服务员离开,然后扶了扶眼镜,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信封。 白色的信封薄似乎空无一物,封口用订书机装了起来,上面分别写着“王”、“单”两字。 王总把写着“王”字的信封放在王小米面前,又把写着“单”字的信封放在单大雄面前。 “这是什么?”王小米看着眼前的信封,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意思。”王总故作神秘,压低了嗓音说。 “什么意思?”王小米转过头来问林兵。 林兵嘿嘿一笑,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们有福同享。女人,可以给你,金钱,我也可以给你。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王总见王小米还不甚明白,拉着他的手,亲热地说道:“是这样的,小王兄弟,我们林总早就说过了,他这一生中,你跟小单,是他心目中最为看重的兄弟。这两年,他赚了点钱,又看到你们的日子如此清贫,所以他给你们准备了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你们可以随便花。” 林兵点点头,表示默认。 王小米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把放在他面前的信封往王总跟前一推,连连说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自己有工资,有钱花,怎么随随便便拿别人的钱呢。” 王总拿起信封,把它硬塞到王小米手中,“兄弟,这就见外啦,你先拿着,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兄弟,那你就先拿着。” “这个我真不能要。”王小米坚决回绝了王总,起身躲到单大雄的身后,用力拧了他一下。 “哎哟。”单大雄吃痛,大声叫唤,迷糊的双眼勉强睁开,“怎么回事,拧我干吗。” 林兵哈哈一笑,从王总手中接过信封,把它放在另一信封的旁边,“兄弟啊,这钱呢,你们先拿着花,不够我们再打给你们。放心,这户头,公安查不到的。” “什么钱不钱的?”单大雄迷瞪着双眼,一头雾水,他刚才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显然没听到王总对王小米说的话。 “不过呢,我也想请哥几个顾及兄弟之情,在查走私油品的案子上,帮个小忙而已。”林兵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在他眼里,这件事情可以忽略不计、轻如鸿毛。 王小米隐隐约约猜到了林兵给银行卡的用意,可没想到林兵这么直接地、赤裸裸地说了出来。难怪对马媛文一事这么快就大度地原谅了他,原来这里面还含有交易的成份。 他极其厌恶地看着林兵,真想一走了之,从此往后,他将不再认识这个战友,他要与他断绝一切来往,一切关系,一切感情。如果,他犯法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绳之于法。这个可恶的林兵,他完全把圣洁纯真的爱情、醇厚淳朴的战友情看成可以用金钱卖买的交易。想到这里,王小米一阵反胃,刚才喝下去酒似乎在他的肠胃里翻涌打滚。 刚才他觉得林兵这人,多年不见,性格改变了许多,比以前成熟了、稳重了、大度了。他想,或许车显贵和钟俊波认错人,或许他们是同名同姓的不同的两个人。他还在想着,如果真是他,出于战友的关系,要不要告诫他一声,拉他一把,劝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甚至他还在想,自己跟媛文这事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毕竟人家对他重情重义,自己却跟白痴的小三一样,挖了他的墙脚,给他戴了绿帽。他愧疚、他自责、他懊悔,差一点,他就对他说声“对不起,是我错了。” 可现在,他的形象又在他的心目当中完全颠覆了,刚建立起的好感倾刻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淡然无存。甚至他想用“憎恶”这一词,来形容现在他对他的印象。 可他现在又不能拂袖而去。既然林兵当着他的面提到走私油品的案子,说明有人跟他提起过这个事情,至少说明,目前他知道这个案子还是由他王小米暂时负责侦办。可是又是谁透露消息给他呢? 王小米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还在迷糊之中的单大雄,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给他,单大雄可以排除。知道此事的,还有大队长赵继海。然而,此案,正是赵继海一手督办的,他绝无可能,出卖自己,自毁长城。航海长苏迪波?更加不可能,他毕业没多长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部队里,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林兵这样的走私集团。 他想从林兵的嘴中知道一些信息。 “什么走私油品案?哪一件?”王小米索性就装糊涂,反问林兵。 林兵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地说:“前几天,你们出去抓的那一条油船,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抓油船?” “你出海的这几天,我的油船没了,你说是不是被你抓了?” “兄弟,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帮个忙,油,你拿走,船和人给我放了,这张卡里的十万,就都是你的了,而且保证没人知道。”林兵把玩着手机,一圈圈地转着,眼皮也没抬,轻蔑地说道。 林兵料想王小米没有拒绝的理由。马媛文的事,他忍气吞生,不跟他计较,就算是和他交易的一个砝码,反正自己女人多如牛毛,她只不过其中的一个而已,并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况且,卡里的钱,对于杯水车薪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从天上掉下来的巨款。 而要得到他施舍的这一切,只是要王小米他不再深挖细查、不揪细枝未节,只要按照他设定的计划和步骤走下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办到。简单、明了、划算的交易,在他眼里,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王小米眼睛通红,喷射出愤怒的骇人眼神,xx了脸,牙关紧咬,两侧的脸颊形成了一砣砣的疙瘩,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他凭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让他接受这样屈辱的交易?他凭哪里来的勇气,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气人的话语? “你们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单大雄瞪大的眼睛,指着桌上的信封问林兵,“这是什么?”因为酒精麻醉的缘故,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哼,这是给你的封口费。”王小米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们那天抓的油船,是你的?”单大雄不可置信地问林兵,见林兵不屑地点了点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笨拙地转过身,向站在他身后的王小米再次求证。 王小米不置可否。 单大雄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酒一下子全醒了。 “林兵,这是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走私油品是侵犯国家利益,是犯法的,是要做牢的?”单大雄怒吼道,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单哥,你别激动。”林兵从口袋里扯出一块精致的手帕,擦了擦单大雄对他说话喷溅出来的口水,指了指桌子上那些精美的菜肴,点了点那两瓶70年代的茅台,敲了敲那两个白色的信封,轻蔑地说:“你看看,这桌子上的菜、酒,好吃吗?好喝吗?”他又扭头问单大雄:“这包厢,气派吗?豪华吗?”他转过头来,摸着王总的头,说:“这人乖巧吗?懂事吗?” “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钱,因为有钱,我就可以享受这精致的菜肴,因为有钱,我就可以品尝昂贵的酒,因为有钱,我就可以占用这豪华的包间,因为有钱,我就可以使唤听话的手下——”他站了起来,面色通红、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不能自己,犹如伟人指点他的大好河山,犹如演说家发表他的长篇大论,犹如指挥员指挥他的千军万马。他边说边挥舞着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那精致的高高在上的盛过上万元甚至更高价位更香美酒的高贵的酒杯,在惯性的作用下,在桌子上嘣哒了两下,冲向早就看不顺眼、天天被踩在脚底下、丝毫不起眼的低贱的大理石板,幻想来一个天昏地暗、气势磅礴的决斗,却是“嘣”的一声,一下就碎了,碎成满地的玻璃渣子。 “单哥、小米,如果当我是好兄弟,那么请收下这张卡。如果觉得在部队里感觉不爽了,钱不够花了,你们可以随时找我,我们兄弟一起干,一起赚大钱。” “林兵,你变了,我们一起当兵的时候,你是多么的要强、多么的上进。”王小米抓住林兵的肩膀,痛苦地回忆道。 “哼。”林兵嗤之以鼻,甩开了王小米的手,摞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伤疤,“看,这就是我要求上进的结果。为了证明比你强,比你优秀,我硬挨了这一枪,从毒贩的枪口下,捡回了一条命。可结果呢,回地方以后,安置了一个清汤寡水的‘衙门’,领着一份吃不饱穿不暖的工资,还得忍受别人的白眼和鄙视,没日没夜地加班,累死累活地工作。” “再看看那些有钱人,富二代、官二代、拆二代,长相比狗还丑陋,智商比猪还低下,讲话比结巴还不利索,却一个个仗着口袋里那两块钱,天天吃香喝辣、花天酒地、人模狗样的。我就纳闷了,这世界怎么了,凭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香车美女、左拥右抱、潇洒过日子?” “现在,我做到了。看看我现在,要有吃就有吃,要有喝就有喝,要有女人就有女人,多么风光、多么威武、多么快活。” “你非法走私成品油,侵犯了国家利益,是犯罪,是要坐牢的。”王小米义正词严地说。 “哈哈,我对国家忠诚,国家给了我什么?什么又是违法所得?”林兵表情恐怖,一脸狞笑,“这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从老爹那骗来的是合法所得?从别人受贿来的是合法所得?从天上掉下的不义之财是合法所得?” 王小米和单大雄面面相觑,对着发疯发狂、面目狰狞的林兵,竟一时无言以对。 “你们跟我们林总是好战友,好兄弟,这卡,你们就收下吧。”王总堆着笑脸,低眉折腰,奴颜婢膝。 单大雄和王小米厌恶地瞪一下他,并不理会。 “林兵,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现在去我们单位自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单大雄拉着林兵的手,眼里噙着泪花,深情地说,“我跟小米,也会跟领导求情,从宽处理。” 林兵用力甩开单大雄的手,不屑地说道:“单大雄,王小米,那就不劳你们费心费力了。请便。” “林兵——”单大雄想再次拉住林兵的手,似乎心有不甘,一声兄弟一世豪情,他不忍心就这样看着林兵滑向犯罪的深渊,走向万劫不复的囚牢。 “单大雄,你别婆婆妈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林兵摆了摆手,声嘶力竭地喊道:“看似重情重义,豁达大度,实则胆小懦弱,可笑之极。从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在新兵连的时候,我帮了你多少回,给你鼓劲、帮你谋划,希望你赢取各种比赛、获得各种名次,可是,你每次,临到关键时刻,总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踟躇不前,无端地放弃了更好的名次、更高的荣誉,辜负了我对你的希望、寄托。” “别人对你一点小恩小惠,立马就转变立场、厚颜无耻地热脸贴上别人的冷屁股。而我,给你这么多的帮助,居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痛苦吗?” 单大雄一脸的愕然,没想到林兵对他抱着如此大的仇,如此深的恨。 林兵脸色通红,白皙而又精致的五官,因为激动而扭曲在了一起,失望中带着无穷的愤怒。 “还有你,王小米。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起你吗?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争,一定要与你比吗?”林兵转过头来,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审视着王小米,眼神中尽带嘲笑和讥讽。 “你穿着土里土气、鄙俗不堪,内衣领外露,上下衣扣经常错扣,仪容不整。吃饭时不顾礼仪,沾满你恶心口水的筷子,上下翻动,左挑右捡,嘴巴还老是发出‘咂巴咂巴’像猪吃食一样巨大的声响。讲话时瓮声瓮气、不着边际、俗不可耐,打个喷嚏居然不知道转身低头,溅得别人一脸口水。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 林兵顿了顿,嘲笑和讥讽的眼神,慢慢地转变成了痛苦、愤怒。 “你这个乡巴佬,可真是虚伪、狡诈、刁滑。对班长、对领导,低眉顺眼、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表面上诚恳老实、温仁敦厚,实际上花花肠子、诡计多端。班长、领导被你伪善的面具遮撇了双眼,结果你被评为优秀士兵,当了班长、做了标兵、成了党员。而我,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流下多少的汗水、尝了多苦的艰辛,却始终得不到班长、领导的信任和青睐。” 林兵又顿了顿,痛苦、愤怒的眼神消失了,慢慢闪现出喜悦、兴奋。 “临退伍的那年,我荣立了一个三等功,而你,落选了。那天,站在领奖台上,支队首长亲自为颁授奖章,我看到你那落寞的眼神,看到你艳羡的渴望,那一刻,我感到了无比的骄傲自豪、畅快淋漓。我终于获得比你更高贵的荣誉、更耀眼的奖章。” 林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喜悦、兴奋的眼神逐渐湮灭,他用手指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胸口,语气充满了悲怆、戚怨。 “你可知道,那个奖章,是怎么得来的吗?是我用身体换来的,是我用命换来的。可那破铜烂铁又有什么用呢?能让像有钱人一样,像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一样潇洒地生活吗?” “林兵,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入伍时铿锵誓言,忘记了我们海警忠诚精神?”单大雄悲痛地提醒着林兵。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犹如是他自己而不是林兵,逐渐滑向犯罪的深渊。他为他的执迷不悟而感到难过,为他的价值扭曲而感到痛心,为他的人生前景而感到担忧。 “什么铿锵誓言?什么狗屁精神?在我眼里,钱就是誓言,钱就是忠诚。”林兵睁着血红的双眼,大声反驳着单大雄。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能叫磨推鬼”。在这物欲横流的病态的社会,“笑丑不笑假,笑贫不笑娼”,只要你有钱,就会有人低三下四地来求你,带着羡慕的眼神尊重你,虽然那种尊重可能会带着嘲讽、讥笑,可那又怎么样,带着嘲讽的尊重也算是一种尊重吧;只要你有钱,又有谁会来问你钱从何而来,谁来管你是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呢;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畅快淋漓地干着别人的想干干不了、想干不能干的许多事。 “好了,不跟你们废话了。”林兵脸上回复了目空一切、居高临下的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帮我,就把卡收下,我既往不咎,可以容忍你——单大雄的懦弱,也可以容忍你——王小米的虚伪。不想帮我,你们请便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房间,王总唯唯诺诺,跟在林兵身后走了。 佑大的房间,只剩下单大雄和王小米两人呆呆地伫立着。 王小米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林兵一直以来,与他水火不容、格格不入、不受彼此的待见,唱反调,挑着刺,原来他对他抱着如此多的成见、如此深的怨恨。可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缺点、错误,总不可能事事要求别人达到自己的要求,时时满足自己的条件吧。况且,他怎么不想想自已有没有问题呢。 “小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兵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单大雄揪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懊丧、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我也是有苦衷的,大雄,请你原谅。”王小米沉默了一下,难过地说道。他看着这个身材魁梧、体型高大的北方汉子,因自己的能力有限而不能及时挽回一个正在犯罪的曾经的亲密战友感到难过、揪心、痛苦,伤心落泪。 十多年之前的新兵连开始,他与他这样一路走来,他们相互熟知彼此的性格,彼此的喜好,他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情投意合,如同一奶同胞的兄弟,一裤同穿的亲人,甚至可以将彼此的生命相互交给对方保管。 现在单位里形势复杂,个别人可能因为利益关系,偷偷地将他们的行动出卖给了林兵他们。然而,现在又没有充足的证据显示谁跟这一切有关。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只能暗暗地并小心翼翼地采取行动,并对一切消息封锁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以免打草惊蛇。 他犹豫着,要不要单位的形势,跟他和盘托出,求得他的谅解。 “小米,这并不能怪你,我知道,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工作有工作的规矩。”单大雄双手捂着脸,仰天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平息了心情,长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单位吧。” 王小米感激地凝视着单大雄,由衷地说了声:“谢谢你,我的好大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抉择 第二十章 最后的抉择 一 某日凌晨,在h市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宾馆的会议室里,一场特殊的会议紧张地进行着。在会议席上,不仅有身穿绿色制服的边警、海警,有身穿墨绿色制服的当地公安干警、海关缉私警,还有一些身着便装的人员。 会议室大门紧闭,窗帘紧锁。会议桌上,烟灰缸里烟蒂如小山一样高高地堆积着。两台内置的排风扇嗡嗡地叫着,即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依然抵挡不住众多姿势娴熟、动作优雅的老烟枪的“吞云驾雾”。整个会议室,烟雾缭绕,散发着强烈的刺激性的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 在座的人人神情凝重,沉默不语,时而蹙眉思考问题,时而拿笔记录重点,时而低头看看手中的文件资料,时而抬头听听台上人员讲解内容。 一个肩膀上挂着两条麦穗、内里穿着白色衬衣的三级警监主持着会议。这是海关总署负责海上走私案件的专案组唐组长。 他说道:“近年来,华东三省一市海上走私成品油的集团非常猖狂,他们与国外非法的集团相互勾结,利用国内外油价倒挂的现象,疯狂地向我国内走私输送成品油,给我国内成品油市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引起了市场的混乱,给国家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同时他们的成品油质量参差不齐、标准不高,又给了我国的人民群众带来了不小的财产损失,因此,人民群众反响强烈,纷纷要求我们给予海上走私成品油的犯罪份子进行强有力的打击。” “同志们,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h市是海上走私成品油的重灾之地。以林兵为首的走私集团,利用h市便利的海路航运条件、发达的陆上交通设施,猖狂地向内地辐射,形成了“海上船驳、陆上车运、蚂蚁搬家、多批多次”输送模式,其方式方法灵活隐蔽,危害极大,即使查到一两次,却伤不了他们的筋骨,犹如百足之虫,僵而不死。” “此次,总署将林兵一案定性为特大走私成品油案件,并与公安部成立了联合专案组,挂牌督办林兵一案,由总署牵头召集当地公安、海关、边防支队、海警支队等几家单位共同参与,务必将他们走私犯罪集团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前些日子,海警的同志把有关林兵犯罪的材料移交到我海关缉sichu,我认为他们所掌握的大量材料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下面请他们把有关情况,再向大家说明一下。” 唐组长示意海警支队支队长雷军发言。 此次参会的海警人员有支队长雷军、海警大队政委吕文刚、86艇艇长王小米。 本来这个会是由赵继海来参加的。可赵继海临时有任务,只得由吕文刚来代替赵继海参加。 而王小米的级别太低,本来不可能参加这种高级别的会议。可考虑到王小米是海警侦办林兵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更了解此案的具体情况,因此雷军特意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参会。 雷军向专案组详细报告了侦办林兵案的来龙去脉,并提出了目前存在的具体问题和不足,尤其是对林兵犯罪集团所属船只的动态不够明确,无法进行有效的抓捕,提议先将陆上明确有嫌疑的林兵骨干份子先缉拿归案,尔后通过他们的口供,再将他们的犯罪证据尤其是涉嫌走私的船只一一捕获。 其实雷军这一提议有相当大的风险,一旦将林兵他们抓捕控制之后,如果他们拒不承认,熬过法律规定的羁押时间,而现有的证据又不能将他们送上法庭,极有可能打草惊了蛇,那就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打不到狐狸反惹了一身臊。 唐组长听着雷军的报告,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在雷军报告完之后,针对雷军提出的问题,他微微一笑,说,“你提的这些问题很好。其实在你们移交案件之前,我们已经注意到了h市海上走私情况,并提前着手布局侦查。根据海上缉私工作规定,海上重大的走私案件应当由海关缉私警察负责办理。当你们在侦查此案的时候,我们本来想跟你们提前通告的,后来发现你们强势介入此案后,吸引分散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大大方便了我们的侦查工作,于是就没有跟你们通报。感谢你们辛勤的付出和努力。” “嗯,我们能理解。”雷军听唐组长这么一说,眉毛猛地一跳,转头看了看王小米,面无表情地说。 王小米听唐组长这话,嘴巴张了张,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心里如倒了五味瓶一样,全然不是滋味。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和艰辛,结果却成为了别人棋盘中任由摆布的棋子,尤如与自己眉来眼去、暧昧许久的女孩,有一天听得她要嫁人,而新郎却不自己的那种感觉。 “大家先休息一下。”唐组长边对着众人说,边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看手表,喃喃地说:“这个时候,他也应该快到了。” 众人听得唐组长这么一说,顿时舒缓了紧张的精神,严肃沉重的氛围一下变得轻松活跃起来。有的站起身来,自己捶捶酸痛的脖颈、扭扭僵硬的腰身,有的与相识相熟的老友,聊聊家常、开开玩笑,有的则埋头研究手头的资料,皱着眉毛、啃着笔头思索着,不时在资料上记着一些重要的内容。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食指和中指都是焦黄的,就像刚剥过桔子而沾染上黄色的胡萝卜素一样。越是工作压力大、加班熬夜时间长的人,抽烟越猛、烟瘾越大。 王小米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头的资料。在坐的一拔人里,除了雷军和吕文刚,是他认识熟悉的外,其它人一概是面容陌生、素不相识。随身携带的手机因为参加工作保密会议,一开始就被要求锁放在门口的保密柜,接着马上又要开会,他也懒得再去拿手机玩。 雷军和他相识多年的边防支队李支队长亲热地打着招呼,聊着家常。边防和海警在同一个总队隶属下,干部晋升调职在总队内部统筹进行,因此,他们从提副团开始一起培训、双考,在一起学习的次数已经不下四五次,算是老相识、老同学了。 吕文刚一听可以休息,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外。或许是因为尿憋坏了,着急上厕所呢。中年人就是这个样子,肾功能不行啊。王小米的目光随着吕文刚焦急的身影而去,心里暗自吃吃地笑着,想着等他回来,得好好跟他交流讨论一下中年男人的肾功能健康问题。 唐组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与参会相识的人点个头、寒暄两句,简单地打个招呼,便又凝视着会议桌前方的幻灯片、思索问题。毕竟是总署特派的领导,其它人本想上前跟他客套两句,混个脸熟,结果一见他正襟危坐、慎重其事的表情,谁也不敢上前。 一个穿着西装、精神帅气的年青小伙子,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毫不理会会场的吵吵嚷嚷,大步流星地走到唐组长面前,在他耳边私语了两句。 唐组长不住地点头,凛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春暖花开的迹象,拧巴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大家静一静,继续开会。”唐组长随即招呼众人回到座位上,准备开会。待喧嚣的众人按位就坐,眼神齐刷刷地看着他时,他清了清喉咙,春风满面、笑容可掬地说:“刚刚收到一个重大利好消息,这次,我们可以对林兵走私犯罪集团一网打尽。”转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年青男子说道:“请他过来吧。” 年青男子点头,快步走出会议室。 众人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不便开口询问,纷纷猜测着到底是谁如此的神秘,到底是谁对林兵案子起到如此的关键,他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可以让唐组长从冷若冰霜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可以让这么多人等着他一个人? 随着年青男子的离去,将众人的眼神定格在会议室的门口,带有弹簧的大门随即又关得严严实实的。 不一会儿,门又被推开。另一个身穿墨绿色警服的肩膀上挂着两道弯拐的年青小伙子走了进来。 王小米如其它人一般,猜测着到底是何方神圣掌握着林兵他们命运,一见那人走了进来,顿时惊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还大,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吕文刚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人到底是谁? 原来是与王小米情同手足、休戚与共的唐云。 唐云一进会议室,也一眼瞧见了坐在对门靠窗位置的王小米,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打了声招呼。面色虽有些憔悴,但仍不shijg神帅气的他走到唐组长面前,身板挺直,右脚“啪”地一声,猛地向左脚靠拢,向唐组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唐组长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唐云回了个礼,然后紧紧握住唐云的手,亲切地说道:“辛苦了,唐云同志。”他拉着唐云的手,向疑惑中的众人介绍说:“唐云同志是我们海关缉私战线上出色的战士,他孤身一人、艰苦卓绝,与敌人斗智斗勇,长期潜伏在犯罪集团中,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宝贵的情报信息。下面我们请唐云同志介绍一下林兵走私犯罪集团的具体情况。” 唐云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插在连接投影仪的电脑上,打开了一个文件夹,详细地介绍了林兵集团发家历史、成品油来源去向、公司资金交易,并着重介绍了组织架构骨干力量运行模式。最后,他打开了一张h市沿海港口分布图,上面标注着林兵集团所属或与林兵集团密切相关的船只动态图。 他指着那张图,向唐组长建议说:“我利用机修工身份的便利,在这张图上所有的船只,都隐蔽地安装了监视用的gps接收仪,但由于接收仪本身电池电量的原因,只能保持七天的用电量,而明天将是最后一天。因此,到目前为止,这张图的所有位置是准确无误的,一旦过了明天,可能这些位置将不再准确。所以,希望能在明天之前,把所有的船只都能逮捕归案。” 唐组长听完唐云的建议,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沉思了一会,对着众人,说道:“行动计划定于明天上午,海陆同时实施抓捕,有无异议?” h市海关缉sichu早已根据唐云先期给的情报信息,对林兵走私犯罪集团骨干分子的住所、主要活动地点进行了长期的布控、监视,而前来参会的h市公安局领导表了态,必将全力配合缉sichu,这样一来,又解决了缉sichu人手不足的最大难题,陆上抓捕不存在任何问题。 唐组长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海警支队长雷军。 雷军一脸的愁容,有些犯了难。从目标船只的数量来看,船只数量较多,而且这些大多千吨以上的油船,一条油船起码要派两条海警艇执行任务,以保证任务的成功率,以目前海警警力而言,完全不够。从目标船只的分布来看,在h市的众多港口中,从北到南,几乎都有目标船只。从现在海警的驻地出发航行到最远的目标船只地点,最起码也得需要七八个小时,这样一来,行动准备的时间显得太过于匆促。 唐组长似乎看透了雷军的难处,微微一笑,拿起桌子上的烟,抽出一支来,扔给雷军,自己也拿出一支,点上,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道:“雷支队长,警力不足,是吗?” 雷军把唐组长扔过来的烟,放在一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虽然与海关缉sichu打交道多年,配合完成的任务数不胜数,但这一次任务,自身警力有限,可能执行起来,确实有点捉襟见肘、力不从心的感觉。完不成交给的任务,虽然是兄弟单位的,但心里就像失了魂落了魄似的,总是感觉不太舒服。 “这样吧,边防支队船艇大队四条、缉sichu船艇中队三条,配合你支队九条,共十六条艇,你作为海上指挥部总指挥,全权交由你来负责组织指挥,怎么样?”唐组长显然对海上各家的执法力量掌握得一清二楚,一张口便将各单位的底数抖了出来。 雷军一听,喜不自胜,边防支队船艇大队两个驻地,位于南北两个港口,刚好弥补了战线过长的问题,而缉sichu船艇中队又可以大大增强他们的警力,这样一来,海上抓捕的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你们边防支队的意见呢?”唐组长直接问边防支队的李支队长。对于缉sichu船艇中队的安排,他不必询问,毕竟一个自家的,一个是兄弟单位的。 “坚决服从领导的安排。”李支队长声音洪亮地答道。他转过头来对着坐在身边的雷军,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向他作了一个鬼脸,小声地说道:“呀,雷总指挥,小弟在你手底下干活,你可要多多照顾哟。” “感谢领导的信任,我们必将竭尽所能,圆满完成此次任务。”雷军龇着牙、咧着嘴,笑开了花。 “那好,各位,按照行动时间,回去以后抓紧准备落实,望顺利听到你们传来的捷报。散会。”会议一解散,众人快速收拾整理好文件资料,塞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按照下达的命令,各自回单位部署策划具体工作任务。 二 王小米帮着雷军和吕文刚拎着公文包,一把拉住快要离开的唐云,兴奋中带着埋怨,呵斥中掺着喜悦,说:“唐云,你这个小子,瞒得我好苦。进了海关,居然也不吱一声。” 王小米怎么也没想到,开着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的轮机修理铺,居然一转身,变成了威严的人民警察。想当初,他还在为他和林兵交往太过于密切,为他担惊受怕,深怕他一旦陷入了犯罪的泥潭,便不能自拔,回不了头。哪想到他,居然是海关缉私警的卧底。 “小米,我这也是身不由已呢。”唐云有些无奈地说,“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向你坦白说出,可是一想到你会担心我的安全,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混得可以啊,你怎么想到海关当警察去了?”王小米狠劲地打了唐云胸口一拳。他喜极而泣,眼里似乎含着泪花。患难与共、同舟共济的兄弟,有什么理由让他不高兴、不开心、不痛快的呢。 “我呀,当初我是报名到缉sichu船艇中队当轮机长的,后来单位要对林兵开展秘密调查,他们看中了我和林兵的关系和维修机器的特长,于是就安排我开了一间修理铺,暗中收集林兵的情报信息。” “哦,对了,你和大雄、林兵那天在人间天堂的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其实那天,我走了以后,又偷偷溜了回来,看你们在干什么。”唐云神秘地笑道。 “幸好你们没收他的卡,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呀。”唐云想起那天晚上的晚宴,仍然心有余悸。 “我还想着你万一跟林兵有什么瓜葛,让我怎么办呢。”王小米又重重捶了林兵一下。 两人相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王小米,快点来,我们要走了。”吕文刚在走廊尽头,大声地呼唤着王小米。 “那我先走了,有空再细聊啊。”王小米听见吕文刚在焦急地叫他,边着急往回吕文刚那边走,边对着唐云说。 “你慢点,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唐云快步跟了上来。 王小米放慢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唐云走到王小米跟前,在他耳边小声地警告:“你自己小心些,尤其是他。”眼睛瞥向了在走廊另一头的他 “谁?”王小米难以置信地问道。 “嘘——”唐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王小米不可大声。 “走吧,政委叫你呢。”唐云意味深长地对王小米大声说道,“下次再聊啊。”说完,转身走了。 王小米看着唐云渐渐远去的背影,呆呆地愣在原地不动。 “快点跑过来啊,你愣在那里干吗,支队长在等你呢。”吕文刚语气严厉,再次催促着王小米。 “哦,来了。”王小米拖着沉重的脚步,想走快一点,却怎么也快不起来,手头上拎着的公文包,犹如两个沉甸甸的石锁,压得他快直不起腰来。 三 参加完支队军事指挥员行动部署会的王小米回到86艇,与单大雄碰了个面,简单地传达了支队的行动方案和意图,并决定召开一个艇员动员会,把上级的意图和行动方案贯彻落实到每一位参与行动的艇员。 单大雄听完,沉默不语,深为曾经在一起肩并肩战斗过的亲密战友而感到惋惜。自从那天从“人间天堂”回来以后,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林兵从收入颇丰、生活体面、人人艳羡的公务员,堕落到违纪犯法、疯狂损害国家利益的走私份子?是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还是价值观的迷失?或是信仰的缺失?想来想去,头痛不已,却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他联想到社会上发生的种种不良现象,只能怨恨起当今社会人人崇尚“金钱至上”的坏风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常在染缸里泡着,哪会染不上颜色? “你也别太难过了。”王小米看出单大雄还在为林兵感到惋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说:“这是他自已走的一条路,我们劝过他、拉过他,他却依然执迷不悟,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也怪不得别人呢。再说,他这个案子,人家海关缉sichu的人老早就盯上了,就算我们不办,他们也会办的。” 单大雄盯着王小米看了一会,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随他去吧。” 王小米走进会议室,吩咐艇值日拉响集合铃,准备在会议室开个动员部署会。 不到一分钟,86艇所有的艇员在会议室里集合完毕。 王小米坐在会议室的正中间,单大雄坐在他右侧。其它的艇员,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小板凳上,还有的干脆直接盘着腿坐在地板上。86艇的会议室比较小,所有艇员坐在一起,就显得拥挤不堪。 艇值日清点了一下人数,向王小米简单地报告了参会人员情况。王小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正容亢色地环视了一下参会的艇员。被他目光扫到的艇员,似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绷紧了脖颈、仰起了头颅。有些下艇时间不长、与他们敬畏的艇长接触时间不长的艇员,甚至紧张得身体微微发抖,鼻尖上冒出一丝丝汗珠。每个艇员手中,还拿着笔记本和笔,随时准备记录会议的内容。这是部队开会最基本的规矩之一。王小米清楚地记得,他新兵连第一次参加会议时,因为忘记带了笔和本子,被班长罚做了两百个俯卧撑。自此以后,他逢会必带笔和本子,同时深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领悟到了笔和本子的重要性,自己当了干部、成了指挥员以后,也严格地要求部下做到这一点。 王小米打开笔记本和支队行动部署会的资料,清了清嗓子,张口刚说了一句热情洋溢的“同志们——”,却被苏迪波的一声“艇长”所打断。他恼怒地瞪了一下苏迪波,正想责问他。 “支队长从码头上下来了。”坐在窗户边上、对着码头引桥的苏迪波接着小声地报告着说。 单大雄一听,赶紧起身,向窗户外张望了一下,果然是支队长雷军带着分管军事业务的副支队长、参谋长等一行人急匆匆地从码头上走了下来。 “真的是支队长。会议暂停,先迎接一下支队长?”单大雄问王小米。 “好吧。”王小米无奈地说。领导到艇队来,基层在位的主官必须迎接,这也是部队写到《内务条例》的铁规矩。 王小米和单大雄走出会议室,快步来到码头上。 其它艇的主官得到消息,一路小跑,紧跟在王小米和单大雄身后,一起迎接雷军等人。 王小米等人列成一列,准备向雷军行礼报告。 参谋长李为一脸铁青,面色凝重,挥了挥手,低沉着嗓音说道:“不要报告了,你们围成一圈,聆听支队长指示。” 王小米见首长们一个个冷若冰霜、面如死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脸色。刚才,他们军事指挥员在支队参加行动部署会议的时候,支队长还坦然若定、胸有成竹地在会议上排兵布阵,甚至还一度和他们开起了小玩笑。整个行动会议氛围是如此的轻松和愉悦,似乎对于即将开始的行动结果早已了然于胸、胜利在望。雷军第一次担任如此大规模行动的海上总指挥,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离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画风突变。王小米全身的毛孔紧缩,莫名地打了一个冷战,深深地感到他们身上发出的那种冰冷、悲戚的情绪。大战当前,领导们如此行色匆匆地到码头上来,看样子,显然并不是为他们鼓劲加油而来,莫非是行动方案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支队出了什么大事情?需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么火急火燎地通知他们? 王小米看了一眼单大雄,见他耸了耸肩,流露出同样疑惑的眼神。 在码头上的支队领导,按照职务大小高低围在雷军的身边,与王小米等基层艇队的主官,刚好围成一圈。 王小米扫了一眼在位的支队领导,支队长、分管船艇业务的副支队长、参谋长,还有海上勤务科科长、治安科科长、侦查队队长等人,全都是支队大大小小的领导。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他又扫了一圈,数了数人头,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好像真的是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哪里不对。 他正恍惚之间,雷军上前了一步,同样面无表情、直言正色地说:“同志们,由于情况突变,上级命令我们马上出发,立即执行抓捕任务,具体行动方案,边出航边下达。” “同时,我再次强调。”雷军突然提高了声音,声严色厉、语速缓缓地说。 突然增大的声音,把正在思想开小差的王小米几乎吓了一大跳。 雷军洞察秋毫、凌厉如刀的眼神,扫视了站在他周边的部下一圈,接着说:“行动的保密性问题。所有人员,全部上交手机等通讯设备,所有命令,都在行动方案中规定的船艇通信设备上达成。” “备航,出发!”雷军一声令下。 四 刹那间,靠泊在码头上的海警艇铃声大作,艇员们在铃声的命令下,纷纷奔赴到自己的战位上,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帆缆兵正在班长的指挥下,逐道解开绑在船与船之间、船与码头之间的缆绳,在缆车上盘好多余的绳索。轮机兵在狭窄闷热的机舱中,忙着检查主机、副机的油水情况,紧张有序、有条不紊地按照启动程序,保证提供给船艇最优最及时最充沛的动力。航通部门的信号兵,紧紧跟随在自己艇上指挥员的身后,校对短超波手持对机的频率,接收来自海上前进指挥所发布的每一道命令,把命令第一时间内传达给指挥员,同时按照命令,在驾驶甲板上挂上信号旗语。 王小米站在86艇的驾驶甲板,不停地检查督促着自己的艇员工作情况,发现问题、立即纠正、责令整改。苏迪波现在履行着副艇长的职责。他这个副艇长的命令,才下来没几天。晋升职务的喜悦,在他的稍显稚嫩的脸上,还未完全消退。从艇首到艇尾,跑上又跑下,趴下又站起,他认真检查着甲板、舱室的通风孔、舷窗等每一处可能发生疏忽影响航行安全的地方。初冬午后温洵的阳光,映衬在他的渍着汗珠的年青脸庞,细细的绒毛泛着金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他精瘦的匀称身板,在甲板上留下了忽高忽低的忙碌的身影。 雷军作为海上总指挥,站在作为海上前进指挥所的86艇的驾驶甲板上,脸色铁青,神情严厉,一言不发,只有信号兵向他请示行动的时候,他才会低沉地从喉咙里迸出几个字来。 因为在同一条艇的驾驶甲板上,王小米不经意间就与他相见相遇,他本想跟支队长聊上两句,当面向他汇报工作进展,哪知见他神情如此严肃,便如老鼠见到了猫似的,敛容屏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远远地躲离他站立的地方。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刚才在心底产生的疑问,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趁着自己艇备航完毕,等着其它艇报告的空隙,私下拉着跟随着雷军一起来的侦查队刘队长,小心地向他打听着事情的原因。 刘队长和他是老乡,比他早几年到单位,平时因工作接触也较频繁,对他关照有加。刘队长眼角瞥了瞥站在不远处的雷军,手指放在嘴唇边上,“嘘”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你看你们大队领导有没有在?”说完这个,他就紧紧闭上嘴巴,不再作声。 “大队领导?”王小米这才意识到,支队领导到大队码头、到大队船艇上,居然连一个大队领导也不陪同。难怪刚才他老觉觉得怪怪的,隐隐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想从裤兜里掏手机,给大队领导打个电话汇报情况,猛然发现手机没了,惊得他一身冷汗,细细一想,又哑然失笑起来,刚才手机已经被作为86艇保密组长的单大雄给收走了。大队领导去哪了呢?这一刻,他想起了大队长赵继海被支队临时委派出差,想起了今天凌晨在海关总署和公安部联合行动会议结束后唐云对他说的一番话,想起了大队政委吕文刚。莫非真的被唐云说中了?莫非他被发现被“双规”?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被发现的?大队长赵继海口口声声提了好几次的内鬼,是不是就是他?难道真是他泄露了行动秘密,竟使得他们提前好几个小时开始行动? 王小米虽然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本想向刘队嘴里探个究竟,但一看到刘队长那紧闭的嘴巴、顾虑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算他和刘队长关系再好再铁,也不得不打消了向他继续打听的念头。 “艇长,01命令,即刻启航出发。”信号兵李详跑到王小米跟前,敬了个礼,大声地向他报告。 “明白。”王小米来不及再细细思考吕文刚的事情,急匆匆地回到驾驶舱里,拉响了启航的铃声。 海警大队码头靠泊的四条海警艇,在一阵急促而又响亮的礼节哨声中,在船艇指挥员的准确而又得当的指挥下,拖着“轰轰”主机粗旷的轰鸣声,拉着四道排烟口喷射出的长长的黑色浓烟,迅猛地扑向蓝色海洋中张牙舞爪、猖獗一时的螭魅魍魉。 五 抓捕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林兵走私集团所属或与他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船只,有的靠泊在码头悠闲地晒着阳光品着茶,有的锚泊在港湾锚地喝着老酒喝着歌,有的慢悠悠地航行进港凯旋归巢准备下一次的再出发。由于前期所做的细致而又准确的情报工作,海关、海警、边防等几家单位组成的海上联合抓捕组,按图索骥、顺滕摸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们。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懵懵懂懂之中,就已陷入到海上联合抓捕的铁笼之中。有的船员在躺在垃圾满地、光线昏暗、臭气熏天的狭小船员舱,揉着惺松的眼睛,嘴里爆着诅咒的粗口,做着金山银山、香车美女的美梦中,有的船员在端着茶水,抽着呛人的香烟,光着耷拉着三坨肥肉、肌肉松驰的膀子,下身挂着一条遮羞的肥大宽松的内裤,围坐在一起,海阔天空、唾沫星漫天飞舞地吹牛聊天中,有的船员三三两两,在脏兮兮油腻腻黑乎乎的所谓的餐厅里,聚精会神、旁若无人地观看着电视剧,或化身为枪林弹雨、炮火连天的残酷环境中行动敏捷、力量加持的英雄,或是沉浸在你侬我侬、情话连篇、浪漫满屋的鼻涕眼泪齐飞的爱情剧中,面对全副武装、犹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的抓捕官兵,目瞪口呆、满脸惊愕,继而惊慌失措、诚惶诚恐,最后只得耷拉脑袋、束手就擒。 在海上唯一一条有些棘手的名叫“千和”的油船,正在从海上返港的航行途中,见到两条海警艇飞驰而来,在驾驶舱里值班的船长,似乎有些预感,加大油门,冒起黑烟,掉了个头,准备向外海逃去。雷军接到情报汇报,又临时从附近调动了一条海关缉私艇和边防艇前往协助缉拿。当两条海警艇、一条海关艇、一条边防艇呼啸着刺耳的警笛,掀起起白色的尾浪,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包围着“千各”号,船长计划逃离的信心彻底崩溃,绝望地停止挣扎和抵抗,无奈地举起了白旗,服从了海警的指令,缴了械投了降。 于是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大好时光之中,海上联合抓捕组的船艇鸣着xx、喊着口号,靠泊、跳帮、抓捕、控制、押解,一气呵成,以零代价、零伤亡的骄人战绩,取得海上抓捕行动的决定性胜利。 王小米所指挥的86艇,在一个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狭窄而细长、水文复杂的水道里,找到了靠泊在一座只有三个油罐的小油库码头的目标船只,与另外一条海关缉私艇一起,轻松地控制住了船员。 胜利的捷报从各地雪花般地飞来,雷军阴沉而冰冷的脸色,终于重现了喜悦和得意,把事情全权交给了跟在他身边的参谋长李为,在86艇的会议室里翘起了二郎腿,欢快地唱起了《威武山》。 事情进展顺利,工作安排妥当的王小米和单大雄陪伴在雷军左右,听着各地的捷报,也甚感欢欣。 “你们知道吗?”雷军呷了一口热茶,闪现着一脸的兴奋,对着王小米和单大雄得意地说。 一遇开心事情,就要拉住人,发表长篇大论,不吐不快,这是典型的支队长性格。 听众越多越来劲,听众越入迷越兴奋。在王小米的印象中,曾经有好几次,也是在执行完任务后,也是在86艇的会议室里,雷军把跟着他一起的参谋长、支队的几个科长,还有王小米等人,叫到一起,美其名曰开会总结经验,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几个人叫过来充当“可怜”的听众,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吹着牛,聊着天,一连几个小时,他一个人,犹如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戏堂上妙语连珠的演员,演讲桌上口齿伶俐的演说家一样,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激情四射。王小米暗自观察,在他发表“演说”的几个小时中,他只喝了2次水,停顿了3次,耗时2分钟,其它之外,满室飘荡着他雄壮、洪亮的声音。害得参谋长不得不当着他的面,小声地提醒他注意时间、注意形象。雷军本想继续大侃特侃,可无奈受限于时间,最后只得意犹味尽地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星子而作罢。 王小米暗里吃吃地笑着,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却不敢表露出来,脸上挂着微笑,侧过身子,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睛盯着雷军,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疑惑,表示洗耳恭听雷军的讲话。 “一开始的时候,我紧张啊,没底啊,承受多大的压力,你们自己知道吗?” 看着一脸茫然的王小米和单大雄,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本来我还信心满满的,领导给了我这么多的船、这么大的权力让我来指挥。嗯,我还是有信心的。在回来的路上,我就把大致情况交待了参谋长,让他把计划方案赶紧做出来。回来以后,我们开部署、做动员、分任务,集结兵力、做好准备。” “可没想到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雷军长叹一声,“唉,我们单位怎么出了这样一个祸害别人、影响形象的奸细,。那个傻狍子,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傻到用自己手机直接发送给犯罪头头逃跑的信息,你们说傻不傻?现在这社会这科技,手机发送、接收信息,只要有权限,在移动后台上一查就知道全部的内容,时间、地点、内容、发给谁的、谁发送的,是头猪都知道,何况这么聪明的人呢?” 王小米听罢,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单大雄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茫然地问道:“是谁啊,支队长。”话刚一出口,他立马闭上嘴巴,心里暗叫糟糕,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然而单大雄与雷军毕竟接触的少,不太了解雷军的性格。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发问,依照雷军的性格,便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果然,雷军见单大雄发问,眼神亮了起来,挪了挪肥大的屁股,准备开始从中国文化的起源、科技发展的历史、未来前进的方向说起。可刚一张口,发现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有损于他作为单位主官的形象,舞起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闪现着光彩的眼神,又逐渐暗淡了下来。 作为他一同奋战过多年的战友,作为他一直信任有加的部下,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丑事,要把他亲手送进牢狱,他内心痛苦不堪、惭愧不已。作为一个背叛国家、背叛单位的他已经前程尽毁,一同毁的还有他至亲的家庭。作为他的领导,没有及时发现、没有及时帮扶、没有及时拉住,也是有着极大的领导责任。当初赵继海向他秘密报告单位可能有人给外人做“内鬼”的时候,他并不相信,这个单位里的人每一个中层以上的干部,都是经过他的细致考察和精心培养而提拔上来的,他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甚至是他们掘起屁股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想要放什么样的屁。他以为赵继海的报告,可能夹带着对同事的不满,可能掺杂着私心报复。他并不以为然,因而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直到今天凌晨的行动部署会上,他居然在会议休息期间,偷偷打开手机柜,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一个不该联系的别人发送了一条不该发的信息。证据确凿、事实清晰,这个牢狱之灾已经铁定了。 “忙你们的事情去吧。”雷军坐在沙发上,捋了几下一半是白一半是黑的短发,闭口不语。 王小米和单大雄识趣地从会议室退了出来。俩人来到前甲板,单大雄拉住王小米,问道:“小米,你说支队长指的是谁?谁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唉,这事啊,我也不是很清楚。”王小米不敢断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本想打几个电话问问,可他所接触的都是一些业务口子上的人,眼下,要不跟他一样,忙于眼前的这个案子,要不就是毫不相干的,跟他俩一样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 “咦,今天我怎么发现一个大队领导都没跟着艇出来?”单大雄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好像在码头上的时候,就没一个大队领导。你有没有发现?” “是的呀,大队长好像是临时出差去了。今天凌晨的会,本来是叫他去的,后来临时指派政委去了。”王小米解释道,一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低呼一声,恍然大悟,“哦,难怪——” 他想起来了今天开会的时候,那个肩膀上挂着一颗星星、穿着白衬衣的三级警监宣布会议休息时,旁人该吹牛的吹牛,该聊天的聊天,唯有吕文刚他像猴子一样,从会议室里窜了出去。莫非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给犯罪团伙发的信息?侦查队刘队长和支队长的话,无一不印证了这个事实。 “难怪什么啊,你想到什么了?快说出来呀,真急死个人了。”听到王小米话只说一半,单大雄不满地抱怨着他。 “支队长指的是——”王小米看了看周围,见旁边没人,趴在单大雄耳边,小声地告诉他说:“有可能是我们大队政委吕文刚。” “真的假的?”单大雄一脸的不信,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惊叫道:“不会吧。你别胡说啊,这可是我们顶头上司呢。” “嘘,小点声。”王小米赶紧制止了单大雄夸张的动作,刚想跟单大雄解释,86艇的报务兵向他快步走来,一脸慌张地他说:“报告,艇长,支队长找你。” “什么事?”王小米下意识地反问道。 “这——这——,艇长,支队长会跟你说的。”报务兵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肯说。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王小米一肚子的疑问,嘴里嘟嘟嚷嚷的,“刚从会议室出来,首长这么快就想我了。” “扑哧”一下,单大雄听了这话,差点没把刚咽到喉咙的口水喷出来,笑骂着说:“娘的,就你想得多,赶紧去吧。”他心里的疑问也没解开,但毕竟支队长要找王小米,赶紧催促着。 六 王小米在会议室门前报告了一声,正想敲门进去。 雷军打开了门,见到王小米,如丧考妣,面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他把王小米让进会议室,并不按照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而是一直站着,盯着王小米。他的身材高大,体格壮硕,站起来的时候,根根竖起的短发快要捅破会议室的天花板了。船上的高于水面的舱室,出于安全实用的考虑,一般设计得都比较低矮。所以王小米在会议室看到雷军时,一般他都是坐着的。 雷军半晌不说话。王小米被盯得发毛,一时不知所措,忐忑不安起来。 “王小米,你跟林兵走私犯罪团伙是什么关系?”雷军语气严厉地喝斥道。 “啊,林兵他们?”王小米听雷军提起了林兵,以为他和他们有瓜葛,急忙解释道:“支队长,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连连摆手,继继续续地把他和林兵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向雷军一股脑儿地和盘而出,末了,他还不忘向雷军再次解释道:“支队长,我跟林兵他们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看我还是我们支队林兵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呢。” 雷军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仔细听完了王小米的诉说,背着双手,在低矮狭窄的会议室里,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刚才,陆上指挥所来电,专案组命你马上到h市招财大厦去。所幸,我们离市中心不远,又靠油库码头。我已经跟支队联系过了,驾驶员已经出发来接你。你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什么事,这么急?那我的艇怎么办?”王小米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脑。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应该和林兵一案有关。”雷军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现在单位里已经有一个和林兵案牵扯上关系而面临牢狱之灾,如果再来一个也进去的话,他这个支队长恐怕颜面扫地,就算组织不追究他的责任,恐怕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这里,你就甭管了,我跟参谋长都在这里。” “把自己的手机带上。”雷军特别叮嘱了王小米一句,“有什么情况,直接跟我报告。” “是,支队长。”王小米向雷军敬了个礼,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转身离去。 七 等王小米跟单大雄要了手机,支队的驾驶员已经到了油库码头。他急急忙忙地坐上车,跟驾驶员交待了目的地。 车子如飞一般,急弛而去。 王小米刚打开手机,手机便滴滴地响了个不停,短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如急风骤雨一般迎面而来。 短消息都是移动转发的未接电话提醒,显示的也是同一个号码——马媛文的手机号。 王小米大吃一惊,这么多马媛文的未接来电,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马媛文可能出事了,出大事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呢?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一种不详的预感,渐渐地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心乱如麻,思绪万千,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如同沉在黑暗的深水中,胸闷憋气,自已奋力游啊游,却始终看不到水面在何方。 他联想到此行的目的地,想到了林兵。莫非是跟林兵有关?是不是林兵挟持着马媛文,以此来要挟他呢? 他又断然否决了自己的这一可笑的想法。应该不至于吧,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海警小干部而已,林兵应该没必要以马媛文来要挟他吧。而且要挟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一来没钱,二来没势,林兵再清楚不过了。 他哑然失笑,为自已幼稚的想法而感到自嘲。 想到这,他感觉豁然开朗,根本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这么纠结,直接给她回拨个电话问个清楚,不就好了吗?真他娘的是驴脑袋,转不过弯来了。他小声地暗骂了自己一句,偷偷看看旁边的驾驶员,看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骂人的声音。见驾驶员正专心一意的开着车,根本没留意到他。他长吁一口气,拿起手机,赶紧回拨了马媛文的电话。 “嘟、嘟——”他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已关机的讯息。 可是怎么会关机呢?她给他打了这么多的电话,手机最应该是开机状态?难道是手机没电了? 那她现在会跟谁在一起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王小米忧虑地合上手机,摸了摸自己满脸xx的胡碴,手足无措、一筹莫展。想给她的朋友打电话,这才想起,她的朋友一个也不认识。想到可以给她的老爸马老师打听消息,却连他的电话号码也没有。 如果不是现在急着要到招财大厦去,他真想掉转车头,直接跑到她家中去。她在h市的家里,他倒是去了几次。她的家很好找,就在广播电台那条路的对面。第一次,是她主动要求他送回家的,那天她说腿有点疼,说可能是崴到脚了。于是,他骑着单位那辆破的自行车,带着她。奋力骑车的他,行驶在夏日黄昏、火红夕阳下,第一次与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感到了她的小手颤抖着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闻到了身后传来了阵阵令人眩晕的淡淡的少女体香,感受到了她满脸的羞红和如小鹿般蹦蹦乱跳的心。白色的连衣裙在微风中轻轻地扬起,留下了一路的青涩的青春回忆。后来,跟她分了手之后,外出办事路过那条道,他就会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看记忆中的那户人家,想想心中的那个她。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只能赶到招财大厦去,先把手头上件事情先处理干净,至于马媛文那边,还是等会再说吧。但愿,马媛文不要跟林兵搭上任何的关系。 八 王小米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中,车子到了招财大厦门口。 大厦门口,拉起一道道警戒线,到处是全副武装的特警、武警。门口执勤的警察,招招手,示意他们靠边停着,把他们车子拦了下来。 “艇长,你确定是这里吗?”驾驶员回过头来问王小米。他是个年青的二年兵,显然没看过这样的架势,心里有些发虚。 “应该没错,上面通知我来的就是这里呀。”王小米也是第一次在见到这么多执勤的警察。 拦他们下来的警察,看见是武警的牌照,上来先敬了个礼,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是来找谁?” “我是海警支队的王小米,找专案组,是他们让我来的。”王小米打开车门,回答道。 那个警察看了看身穿迷彩服的王小米,再次检查了他们车牌号,确认无误,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说道:“你们把车停在那边。” “他们在八楼。” “好的,谢谢。” 王小米吩咐驾驶员把车停好,自己则下了车,急急忙忙赶往招财大厦八楼。 一打开电梯门,王小米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的跟围着一帮警察的讨论着案情的神情焦急的唐组长。 “报告,首长,我是海警支队的王小米。”王小米走上前,在一个警察的身后,站定,弱弱地向唐组长报告着。 众人一听,立马停止了讨论,齐刷刷地把眼神投向了他。 “你就是王小米?”唐组长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小米。 “是的,首长。” “你跟林兵是什么关系?”唐组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 王小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和林兵之间的关系,简单地向唐组长报告。 “难怪——”唐组长听完王小米的报告,似乎云开雾散、幡然醒悟。 “你准备一下,他指明要见你。”唐组长努了努嘴,指令旁边的一个郑姓警察给他准备装备、介绍现在的形势。郑警官是h市公安局有名的谈判、心里专家,专门负责此次与林兵的谈判工作。 原来,林兵接到吕文刚的消息,慌不择路,回到自己的招财大厦的办公室,拿现金、护照,准备跑路。可哪想到,他的手机早就被公安所监听。一发现他有逃跑的迹象,专案组立刻决定,开展海陆的全面收网行动。在拘捕林兵走私犯罪集团的骨干份子时,还比较顺利。可在拘捕林兵时,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拘捕小组是在招财大厦的电梯口碰上他的。 当时拘捕小组已经得知到他已回位于招财大厦的办公室,于是他们计划在他办公室,出其不意地把抓拿归案。他们一行几人,走到一楼,刚打开大厦电梯门,发现林兵刚好在电梯轿厢里准备下电梯。他们立即改变计划,在电梯里控制拘捕他。可没想到,林兵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他见专案组的来者不善,为了保全自身性命,居然穷凶极恶地一把拉过那个女孩子,用早已准备好的一只手枪抵住女孩子的脑袋,劫持了人质,喝令专案组的人别轻举妄动,退回了他原来的八楼的办公室。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锁上门,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在电梯上的那个女孩子。因为他手上有人质,专案组并不敢千举妄动,只得派遣谈判专家跟他谈判。谈了许久,收效甚微,进展不大。后来,他指名道姓要求只跟王小米谈。于是,郑警官通过专案组,通知了海警支队,把王小米找了过来。 “还有一点,你也了解了下。”郑警官还补充介绍说,“跟林兵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我们通过户籍信息查询,名叫马媛文,据林兵原先的马仔反映,是他的女朋友。” 一听马媛文的名字,王小米耳边就像响起了一声惊雷,嗡嗡作响,满眼的金星在眼前飘来荡去,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摔倒。 细心的郑警官见王小米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摇摇欲坠,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王小米用手指用力地揉了一会自己的太阳穴,稳住身形,极力让头脑变得清醒。难怪马媛文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的电话,原来她是在林兵这里陷入了危险之中。自己想到,却最不愿看到情形,现在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从她的未接电话的时间来看,动身来林兵这里之前,肯定是给自己来过电话。如果能接到她的电话,那就会极力制止她冒着危险跟林兵见面。都怪自己啊,怪自己太大意了,应该在出发之前,跟她交待一声,让她心里好明白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常态,嘶哑着声音,问道:“马媛文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跟马媛文认识?”郑警官毕竟是学心里的谈判专家,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王小米点了点头,脸上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痛苦地说道,“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郑警官双眼盯着王小米,沉默了一下,说道:“情形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这么说来,林兵劫持的是他前女友,而现在他要你去见他。你的身份怎么这么复杂,是他的战友,是他的情敌,还是负责侦办他案件的警察。” “我早就把案件移交了。”王小米颇感无奈,连他自己听着也感到头大。 “那我跟你准备进去,但我必须提醒你,鉴于你们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见到林兵时,不管发生什么,千万要保持冷静,以免激化他的情绪,明白吗?” 王小米点了点头,眼里噙满了泪花。想到马媛文现在在林兵手中,作为他手中劫持的人质,真不知道现在她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她所受痛苦,一百倍一千倍地转移到他的身上,让他来承担。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她安全地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郑警官请示唐组长同意后,帮着王小米把小型的窃听器、微型摄像机、防弹衣等装备穿戴上,又着重提醒他在接触林兵和人质过程当中注意事项和谈话过程中一些简单实用技巧。 “准备好了吗?”郑警官拍了拍王小米的肩膀,善意地询问他。 王小米长吁了一口气,逐渐让自己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向郑警官点了点头。 郑警官向唐组长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在前面,并示意王小米跟上。他们绕过长长的走廊,转了一个弯,来到一个很大的透明的玻璃门面前。一个全副武装的五六个特警组成突击小组,拿着冲锋枪和盾牌,身上挂满了各项装备,其中还拿了一个撞门器,正在玻璃门前待命。 “还在里面。”郑警官推开玻璃门,小声地对王小米说道。 进了门,是一个设计时尚的接待前台。前台后面,还是一个巨大的蓝色浪花的公司背景墙,上面挂着“海浪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几个大字。 公司门面如此的气派豪华,如果换成平常,这里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这里,见到他们,会立即热情礼貌地上前迎接吧。王小米心想。 林兵的公司,他从来都没来过。他从来都没问过林兵开什么公司,公司在哪里,他也没向别人刻意地打听过他的信息。只不过偶尔,有时候,听唐云说起,他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的公司。想当初,他还挺为他自豪骄傲的,自己的战友开了这么一家公司,当了老板,说起来,自己脸上也挺有光彩。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的公司却是做的损害国家利益的肮脏的勾当。 王小米跟着郑警官左转绕过前台,径直走向最边上的一间办公室。放眼望去,整个公司除了门面豪华一点,办公场地倒也不是特别大,带有屏风的t字形办公卡座简单地摆了几张,电脑东倒西歪,桌上、地上到处是文件夹、材料纸等办公用品,表明办公人员撤离时的慌乱、无序和匆促。 最边上的董事长办公室,位置偏僻,安装的是一扇涂刷着黑漆的实木门,办公室的墙面也并不是像普通公司的办公室一样安装透明的玻璃,而是一堵密不透风的砖墙。从外向里看,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办公室情形。当然,如果没有摄像头的话,办公室里的人,同样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果特警突击队员强行攻击的话,那么木门才是最合理的攻击点。 郑警官走到办公室门前,向王小米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停下,然后对着紧闭的门高声喊道:“林兵,你要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办公室里沉默了许久。四周寂静无声,静得如同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静得似乎周围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和“扑嗵扑嗵”的心跳声。 郑警官瞧了瞧在自己身后焦急万分的王小米,对着门,小心谨慎,试探着又重复地喊了一声,“林兵?” 又沉默了一会。 办公室里传来了女孩子像嘴巴里塞满东西、充满恐惧的惊叫声。 “是马媛文的声音。”王小米一听,心都差点碎了,泪水磅礴而出,悲从中来。可以想象的是,她现在被林兵捆绑成粽子一般,躺倒在地上,或者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嘴里塞满了布条,或者是贴着强力胶带,平日里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慌和无助,像一只迷途的小羔羊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抖索战栗、孤独无助之际又来了一只饥饿的发着蓝光的恶狼。 她从小养尊处优,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哪里受到过样的屈辱和待遇?他真想马上冲上去,给她解开绳子,紧紧地拥抱着她,轻声地安慰她,吻干她脸上的泪水,抚平她身上的伤疤,治愈她心里的恐惧,从此让她不再难过,让她不再伤心,让她不再受别人欺辱。 “娘的,别叫。”林兵大声地咒骂道。办公室里又传来了一声钝物击打的声音。 “让王小米进来,其它人一律不能进。”林兵尖声喊着,阴森恐怖。 “好的,好的,你别激动啊。”郑警官连声回应着。他向身后的王小米示意一下,叫他上前推开门,自己则站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准备利用开门的机会,试图观察房间内的情况。 “林兵,我来了,你千万别干傻事啊。”王小米颤抖着声音,惴惴不安地走到办公室门前,抓住把手,向郑警官看了一下,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手上逐渐用力,慢慢转动门锁,缓缓推开房门。 门被渐渐打开。只见马媛文被绑在一条椅子上,嘴巴用胶带封贴着,头发零乱披散在额前,遮挡了半边脸。脸色惨白,沾满了灰,两颊犹见清晰可见、红红的掌印。林兵小心谨慎躲在马媛文身后,只露出了一小半的脑袋,警惕地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一见王小米推开门,由于张不了口,马媛文嘴巴里“呜呜”地发出怪叫声,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身体用力地扭动着,试图从椅子上站立起来。 “别他娘的给我乱动,小心我开枪打死你。”林兵恶狠狠地嚷道。 在林兵的喝斥下,马媛文安静了下来,痛苦无助的眼神向王小米射来,眼里饱含着晶莹的泪水。 “王小米,你进来,把门关上。” 王小米一见到马媛文如此惨状,难过得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冲上前去,把林兵撕得粉碎,生吞活剥。 “林兵,你真不是个男人,居然躲在一个女人的后面。”王小米挥舞着拳头情绪激动地说,完全忘记了进来之间郑警官向他交代的事。 “你把门关上,不然我一枪打死她。” 王小米无奈,只得依林兵所言,乖乖地把身后的门带上。 一直躲在马媛文身后的林兵,见王小米把门关了,慢慢地直起身子,右手拿着一支枪,依然把枪口对准马媛文的头。 “王小米,你这个人渣,我们战友十来年,风里来雨里去,你居然不念一点旧情,抢我女人,好,我忍了,我给你。你缺钱,好,我给你钱。可你这个王八蛋,还老找我碴,调查我,紧抓我不放。你还是不是人?你不把我弄进去,你是不是心有不甘?你不看到我死,你是不是心里很不爽?”林兵气急败坏地大声嚷着。 “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让你逍遥自在。你得死在我前头,我要让你们俩狗男女,必须死在我前面。哈哈。”林兵把枪口抬起,向王小米晃了晃,大声狞笑着。 “林兵,就是因为我们是战友,我已经跟你讲明过了,让你自首,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可你不听啊,非要在一道上走到黑。” “自首?自首个屁!王小米,你有过没钱的日子吗?有过穷困潦倒的生活吗?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每个人恨不得都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像哈巴狗一样跟着我、求着我、舔着我,可是等我父母车祸一走,人人都把我当成垃圾,正眼都不屑瞧一瞧,找他们借点钱到处受白眼,在单位上个班被他们呼来喝去。” “好了,林兵。你这是在给自己永远填不满的私欲找借口。你家庭条件远比我优越,工作远比我轻松,生活远比我幸福。当新兵的时候,我连巧克力的样子都没见过,而你装满整整一行李箱。我在部队挥汗如雨、战风斗浪的时候,而你衣着光鲜、体体面面、轻轻松松地在地方政府单位上班。我手头拿着微薄工资,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每一分钱的时候,而你却大手大脚,住着豪宅、开着跑车、吃着山珍海味。我问你,你有感到满足过吗?你有感到幸福过吗?”王小米冷笑着说。 “有钱我就感到满足,有钱我就感到幸福。你没过过有钱的生活,你这个乡巴佬、土豹子,你不懂,而且你也不配懂。”林兵声嘶力竭地冲着王小米喊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我的,我让你生,你就得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就是上帝,我就是神!” “好,既然这样。你要死,我陪你死,这是你我个人的恩怨。可是,这跟马媛文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把她拉进来呢?” “为什么?我不把她弄来,你会来吗?”林兵面色阴沉,说:“这个傻女人,一听说你在我这里出事了,居然马上跑了过来。” 王小米心里一暖,原来马媛文打了这么多电话,是想确认自己的安危,自己手机却因工作的关系而关机,无疑更加增添了她的不安,导致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他爱怜地看着马媛文,马媛文也向他瞥来了温柔的目光。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来生,他必将好好地爱她一辈子,疼她一辈子。 “林兵,就算我求你,放了她,好吗?我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小米苦苦地哀求。 “你王小米不是能吗?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也有求我林兵的这一天?当初,我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心态。现在呢,却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向它的主人摇尾乞怜。好啊,既然你是狗,那就叫两声来听听。” 马媛文拼命地摇着头,发疯地在椅子上跳着,蹦着,挣扎着。椅子撞击地板“砰砰”直响,绑在肩膀上的绳子紧紧地勒进了她的瘦弱的身体。 “你叫不叫?”林兵狞笑着,枪口用力地戳了戳马媛文的头,“你不叫,我立马就开枪打死她。” 王小米痛苦地凝视着疯狂的马媛文。他知道她这样做,是希望他不要听从林兵的话,做侮辱人格的动作。可是她是为自己而身陷险窟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一线希望,让她好好地活下去,自己受点侮辱、受点委屈,又能如何呢。 “汪、汪、汪——”王小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音符。 “声音太小,不像,太不像啦。”林兵摇了摇头,作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汪、汪、汪——”王小米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xx了脸,冲着林兵,撕扯着嗓子喊。 马媛文伤心地哭泣着,“呜呜”的呜咽声在喉咙里滚动着,先前一直没有流过的泪水,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从惨白清秀的脸庞上飞泄下来。 林兵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忽地停了,自言自语地说道:“哪种狗能两条腿这样站着叫吗?疯狗吗?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狗?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他歪着脑袋,瞪着血红的双眼,在马媛文耳边,轻声说:“你说,一条只会叫的狗,好不好玩呢,好不好玩呢。”说话间,又猛然一把扯住马媛文的头发,用力地左右摇晃着,厉声问道:“好不好玩?说话啊,到底好不好玩?” “别,林兵,求你了,求你别这样折磨她,求你了。我爬,我马上爬。”王小米面对已经彻底失去人性、陷入癫狂的林兵,大声哭着喊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着。他见林兵如此地折磨着马媛文,如万箭穿心、悲痛欲绝,觉得眼前满眼金星,天旋地转。 他慢慢地趴在地上,两手撑着,眼泪鼻涕直流,四肢并用,慢慢向前爬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汪汪——” “砰”的一声枪响。林兵得意地举起了枪,吹散了弥漫在枪口的硝烟。“给我们的小狗狗加点料,这样爬起来才会更好看,叫起来才会更好听,哈哈。” 殷红的鲜血如同爆裂的自来水管一般,从大腿上喷射出来,刹那间便染红了迷彩裤。王小米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脸色惨白,龇着牙,倒吸着冷气,两只手死死地压住大腿,试图减轻伤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马媛文被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大跳,耳朵嗡嗡直响,半天没反应过来。以前军训的时候打过靶、摸过枪,但像今天这样直接打在人身上的,看到汩汩流出的鲜血,完全是吓傻了。 “快点向前爬,大声叫出来!”林兵额头青筋毕露,双眼通红,瞪得如铜铃一般,似乎要渗出血来,“不然下一颗子弹,我就要留给她喽。”他用枪口捅着马媛文。 “别,别,我做。”王小米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按住伤口,艰难地向前爬着,在米黄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鲜红的血迹。心都已经麻木了,更何况是身上的伤痛呢。 林兵见状,大声地狂笑着,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流下了泪,笑得全身乱晃颤抖不止,笑得五官扭曲面目狰狞。 林兵疯癫的狂笑声、王小米屈辱的狗叫声、马媛文悲凄的呜咽声,犹如肝肠寸断、摧心剖肚的悲惨人生,使得整个办公室,如同生离死别的人间地狱,如泣如诉,潸然泪下。 九 “林兵,单大雄和唐云要见你。”门口传来了郑警官焦急的声音。 刚才他从王小米随身装备的窃听器和微型摄像机上,看到了整个过程,发现林兵已经陷入危险的癫狂状态,暗叫不好,弄不好,王小米和马媛文都有生命危险,赶紧请示唐组长,准备动用特警突击队强行进攻,击毙林兵解救人质。 唐组长听取了郑警官的报告,也觉得当前采取行动已经刻不容缓,遂命令特警突击队开始进攻。 特警突击队得到命令,根据传回了王小米传回来的视频影像资料,制定了攻击方案,慢慢地接近办公室门,准备用破门器打开房门。 正危急之间,单大雄和唐云匆忙地赶到八楼,向唐组长表明了和林兵之间的关系,要求到现场劝说林兵。 唐云本来就在专案组,对拘捕林兵的进展一清二楚。他知道单大雄和林兵一向交好,他从专案组资料里直接找到了海警支队支队长雷军的电话,让他通知单大雄前来,一同劝说林兵,看看有没有解救王小米和马媛文的希望。 唐组长犹豫地看着他俩,现在林兵近似疯狂,再让他们去,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可架不住他们的渴求,心里衡量了一下,最终答应了让他们再试一试。 “林兵,单大雄想跟你说两句话,你看可以吗?”郑警官没听见林兵回答的声音,又重复一遍。 “林兵,你就让我进来吧,我想见你。”在门口的单大雄也哀求着林兵。 “好吧。”办公室里终于传来了林兵同意的声音。 郑警官示意门口的特警突击队暂时撤回,让单大雄和唐云一起进入到办公室内。 “林兵,我们来了,我们看你来了。”单大雄深情对着林兵说。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王小米和绑在椅子上的马媛文,并没有马上为他俩求情,也没有责骂林兵。他谨记着刚才郑警官对他说的话,让他先稳住林兵的情绪,再伺机而动。 单大雄一句“看你来了”动情的话,顿时让林兵百感交集,打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自从他父母去世以后,他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处处不得意,时时不顺心,从来都没有人真真切切地关心过他。虽然他在走私成品油上做得顺风顺水,围着他转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他知道这些人要么就看在他钱的份上,要么就是迫于他的淫威之下,没有一个是真正地关心他、保护他。而眼前这个人,曾经与自己一起同甘共苦过,一起肩并肩战斗过,如同兄长一样照顾自己,没有金钱的交织,没有利益的驱使,他虽然对他有些不满,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建立深厚的感情。 “林兵,你还记得吗?我们是一个班的兄弟,一起摸爬滚打过,一起拼搏奋斗过,一起出生入死过,是不是?” “你现在留着发型,是不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单大雄指着林兵那一头干练精神的板寸,指着王小米,指着唐云,又指着自己,“没有当过兵,你怎会体会到‘五湖四海皆兄弟、情真意切俱欢颜’的战友情怀?” “只要我们当过一天的兵,就永远不能忘记,我们曾经是誓死保卫祖国的军人,只要我们当过一天的海警,就永远不能忘记,我们曾经是忠诚、责任的海警部队中的一员。”单大雄动容地说道。 林兵一怔,浑身一震,似乎回想起了昔日训练场重装越野跑五公里,挥汗如雨,气喘吁吁,班长、大雄搀扶着自己,终于到达胜利的终点;宿舍过生日时全班战友欢唱生日之歌,举杯畅饮、涂抹蛋糕,一起开怀大笑;接到父母来信时,字里行间折射出父母亲的谆谆嘱托、殷殷期盼,使得他第一次流下思亲想家的泪水,痛哭不已;海上缉毒时面对穷凶极恶的贩毒份子,自己却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杀敌、悲壮倒下。 “海洋、忠诚、责任、荣誉”这八个模糊的字,从浩瀚星际穿越而来,逐渐变得鲜红、清晰、明亮,在他脑海中回旋激荡。 他脸色惨白,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摇晃了两下,枪口慢慢地垂了下来。 “你还记得吗?那一次海上缉毒吗?”单大雄提醒着他,“你踹门进去,身负重伤,中弹昏迷,是谁奋不顾身地抢先一步上前救你一命?是王小米啊,他让别人都不要说起这件事,就怕你心里有负担,而你却是如此地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初如果不是王小米,你早就被打死了。” 林兵听了,惊讶地看着单大雄,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王小米,显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 “你只知道你是马媛文的前男友,可是你知道马媛文至死不相忘的初恋又是谁吗?” 林兵木然地摇了摇头。 “是他,他跟她是十年前就认识的初恋。”单大雄指着王小米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而到现在才重逢相恋吗?就是因为你和王小米在一起当兵时,你向吕文刚举报的那封信,才迫使他和她分开。” 林兵惊得目瞪口呆,似乎还不相信单大雄说的话。他看了看单大雄身边站着的唐云,想要从唐云那寻求验证。唐云、王小米、林兵他们从新兵连开始,一直到他退伍,他们三人好像都是在一起。只有唐云才最了解这一切。 “是的。大雄说的没错,发生的这一切,我都在场,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担保。” 林兵痛苦地低下了头,埋藏在心底的那一点未完全泯灭的良知正慢慢地苏醒。事至今日才明白,自己最讨厌最憎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马媛文又是他的初恋女友,而自己又是拆散他俩的罪魁祸首。真是这样的吗? “林兵,你还是投降,争取宽大处理吧。不管情况如何,我们哥几个,始终是你最亲密的战友,只要你没有忘记,我们始终在你的身边。任何时候,只要合情合法合理,只要你说一声,兄弟们都会两肋插刀,挺身而出。”单大雄声泪俱下、苦口婆心的劝道。 除了父母,还有谁在耳边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只有一起当起兵、扛起枪的好战友,才会如同深山老林中的溪水一样清澈见底,关系单纯友谊长存。只有一起冲过锋、陷过阵的好兄弟,才会如寒冬腊月里的太阳一般温热暖心,相到关心相互照顾。林兵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无力耷拉着,两行热泪从眼角边沿着脸颊慢慢地滑落下来。那支乌黑发亮的手枪在他手中晃晃悠悠地,随同他心中沉重的包袱,“咣”一声,猛然砸在了地板上,将实木地板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见林兵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恢复了常态,唐云悄然上前,不动声色地把地上的枪踢到一边,动手解开绑在马媛文身上的绳子。 单大雄扶起趴在地上的受伤的几近失血过多昏迷的王小米。 马媛文一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也不待唐云帮忙,自己用力撕下嘴上的强力胶带,凄厉地一声大叫“小米”,便向王小米身上扑了过来。 “文文。”王小米勉强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应了一声,抱住了马媛文,相拥而泣。 十 唐云见王小米和马媛文都已经安全,回过身,准备拘捕林兵。 只见林兵趁着没人关注他的空隙,退到墙角边,居然弯腰捡起那把被唐云踢到边上的手枪。 “林兵,不要!”唐云见状,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林兵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兵敏捷地向旁边一闪,使得唐云身体猛烈地撞在了墙上,扑了个空。他的手上赫然已多了那把黑黝黝的手枪。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在场的单大雄等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刚刚情绪稳定的林兵,这时会突然去捡起枪支,全都愣着,呆若木鸡。 早已在门口待命的特警突击队撞开了虚掩着的门,全部冲了进来,六支黑洞洞的突击步枪对准了站在墙角的林兵。 “林兵,放下枪,立即投降。”随众人而来的专案组唐组长站在特警队员前面,厉声喝道。 林兵白皙的脸上,此刻如同涂了一层白漆一样,面无表情,毫无血色,空洞的眼神缓缓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当他看到单大雄、王小米的时候,便不再转动,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向王小米鞠了一躬,说道:“小米,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然后又向单大雄鞠了一躬,说道:“大雄,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他又哑然一笑,原来空洞的眼神突然变得晶亮起来,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惨白脸庞飞现出了一丝的红晕,发自内心地深情地缓缓说道:“亲爱的战友,也请你们记住,从此往后我将是你们永远亲爱的战友!”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枪。 “不要啊,林兵。”唐云、单大雄大声喊着。 “砰”一声枪响,林兵手中的枪应声而落。一名特警击中了林兵握枪的那只手,制止了他自杀行为。突击队员蜂拥而上,将林兵死死地摁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海警的婚礼 第二十二章 海警的婚礼 一年以后,一场简单而又不失隆重的集体婚礼在一个特殊地方——海警码头上,欢快地进行着。 四艘海警艇悬挂着寓意船艇部队最高礼仪的色彩缤纷的满旗,像是满脸娇羞、满怀新郎迎娶的待嫁新娘,停泊在大队码头,安静不语。码头上,一幅巨大的标绘着海警舰艇、海警部队logo的背景墙竖立着,左上角写着“大海作证、军舰为媒”字样,正中间写着“海警集体婚礼仪式”几个红色大字。码头正中间搭建着拱形的花门,花门上鲜艳欲滴的小花迎风摇曳,为即将开始的婚礼跳起了婀娜多姿的舞蹈。从码头的一端到另一端,铺满了红色的地毯,打扫得一尘不染。参加集体婚礼的海警支队的官兵们身穿着整洁干净笔挺的武警常服,戴着帽子,脚蹬锃亮的皮鞋,排成两列,分列在花门左右两侧,年青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兴奋和艳羡,期待着集体婚礼的开始。 支队宣传科李干事站在花门边上,主持着这场属于海警的特殊的集体婚礼。 随着一曲欢快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李干事扯开了嗓子喊道:“请新郎、新娘入场!” 一对对身着礼服的精神焕发的海警新郎牵着他们的满脸娇羞的新娘,手拿着鲜花,在礼兵的引导下,沿着舷梯口,从86艇的甲板上鱼贯地走了下来,走过了象征家庭幸福、百年好合的花门,走上了巨幅背景墙前的礼台上。 这其中有86艇的教导员单大雄和他相恋十来年的同学新娘,有情路坎坷最终修成正果的王小米和他的新娘马媛文,有因为工作繁忙而屡次推迟婚期的士官班长袁立和他的新娘,还有一对居然穿着藏青色的警服的唐云和他的新娘,而新娘赫然是一脸妩媚的吴菁菁。 在海关工作的唐云怎么来参加海警的集体婚礼了呢?原来是负责策划集体婚礼的支队宣传科了解到曾经在海警部队战斗过的唐云即将结婚的消息后,盛情地邀请了他们,一起参加老部队的集体婚礼。 婚礼的现场温馨融洽。新郎新娘们个个喜笑颜开,沉浸在幸福美满的海洋之中,有的新郎细心地为新娘整理着洁白如雪的婚礼服,有的新娘幸福地依偎在帅气的新郎边上喃喃私语。台下的战友们受到眼前浪漫的婚礼所感染,有的举起手机、相机为他们拍下甜蜜的合照,有的用力地鼓着掌,用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有的心里暗自感叹嫉妒他们能拥有这样一个特别的婚礼。 李干事见新郎新娘们按序站好位置,摆了一下手,示意音乐关停,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请安静。下面有请支队政委致辞。” 站在一边早作准备的支队政委走上前,笑吟吟地接过话筒,站在礼台前,深情地说道:“同志们,战友们,今天是我们海警部队第一次举行特殊的集体婚礼,是我们新郎新娘值得永远回忆的日子,也是我们所有海警官兵值得纪念的日子。” “同志们,战友们,海警部队的精神是什么?是海洋、是忠诚、是责任、是荣誉。而我们的新郎们,作为优秀的海警部队一员,恪尽职守,忠实地履行着边防卫士的职责,舍小家为大家,长年奋斗在祖国边海防一线,长年战斗在艰苦的舰艇岗位上,为我们国家的繁荣昌盛,为我们社会的安全稳定,为我们人民的生活幸福,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完美地诠释了海警部队的精神。” “同志们,战友们,海警部队作为国家海防线上骁勇善战、英勇顽强的轻骑兵,我们必将不负祖国所托,必将不负人民所望,必将不负家人所盼,在广袤无垠的碧海中劈波斩浪,在风谲云诡的斗争中所向披靡,在艰苦卓绝的工作中建功立业。” “最后,让我们一起以大海为证,以军舰为媒,共同见证他们幸福美满的未来!希望他们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肩负起这份爱的职责,互帮互助,携手共进,共同创造完美的明天。” 现场掌声热烈,如同海警官兵向犯罪分子发起冲锋的嘹亮号角,如同海警官兵在枪林弹雨中不怕牺牲、勇往直前的声声呐喊,如同海警官兵在边海防线上建功立业、授予勋章的欢歌笑语。 此时,阳光明媚,海风习习,歌声欢唱,喜笑颜开,象征着和平的白鸽,从新郎、新娘们的手中奋力而出,振翅高飞,冲向那一碧如洗的湛蓝天空,冲向那浩瀚无际的蔚蓝大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