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风和浪》 扯个咸鸭蛋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辛弃疾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2018年的世界杯终于在滂沱的大雨中落下帷幕,高卢雄鸡凯歌高奏,拥有德尚这样的金牌教练和天才球员姆巴佩的法国队再度捧起了大力神杯,确也算的上实至名归了。这届世界杯也给球迷留下有诸多槽点,揭幕战中战斗民族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以5:0的比分,打得沙特毫无脾气,棒子再一次让我们见识了什么叫不要脸,孤独的c罗和梅西饱含热泪唱着可惜不是你,落寞的离开了,小rb把德国战车送回了老家,还有var技术的引入等等。但是最让我们震惊的是三十万人口,由一帮导演、牙医、cs职业玩家、房地产老板组成的冰岛队。三十万人口可能也就是我们一个区或者县的水平,而我们堂堂13亿人口的泱泱大国,竟然找不出11个像样的球员!丢人啊。 还记得很多年前,当时中国足球还是甲a甲b的时候,每周必看球赛。那时候汤乐普还在青岛海牛,宿茂臻在sd泰山,郝海东带着大连万达一骑绝尘。后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果断弃坑了,从此以后,远离了中国足球。 我们常常自诩中国人聪明,是,这点谁也不可否认。远的不说,近代辜鸿铭在英国学海军,他的分数远超过rb留学生伊藤博文;蒋百里在rb学陆军,学科兼术科,都是该期第一名;围棋大王吴清源先生,在rb本土,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及至后来的聂卫平聂旋风横空出世,铁榔头郎平带领的中国女排五连冠更是让无数国人为之自豪。但是,时下山寨假货泛滥,什么富二代、星二代、官二代横行,贪污腐败、卖官鬻爵时至今日仍是司空见惯。我们总是喜欢躺在昨天的功劳簿上,寄希望于明天,这不是喊喊口号就能解决的,不从根本上得以变革,终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话变得越来越少。应了那句话:我只是看看,不说话。有句话叫酒后莫谈国事,还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古往今来,酒后因言获罪的事情不胜枚举,唐代的刘文静酒后失言,北宋年间宋江于浔阳楼题反诗,前几年***在酒桌唱智取威虎山国语周语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有时候想想,自己就是草民一个,也过了愤青的年纪,自己吃饱喝足就得了,哪那么多牢骚满腹,真要说的不对谁胃口了,可能有的人会跳出来指着鼻子骂道:贱人就是矫情。论语微子: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在网上下下围棋(虽然是臭棋篓子),听听郭德纲的相声,看看周星驰、姜文、陈道明、葛优、黄渤(还有很多很欣赏的演员)演的电影,打发下无聊。 曾记得读小学时,看过一本台湾作家柏杨先生写的丑陋的中国人,在当时于我而言,虽然看不太懂,理解的也不深刻,但是足以震撼到我。我想,可能不管是台湾的中国人还是大陆的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吧。 好长时间没看书了,也没动笔了。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始终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决定在2018世界杯结束以后,动笔写点东西,都是些流水账式鸡毛蒜皮的俗人俗事,没什么噱头,也算是对自己过去这四十多年的一个交代吧。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了不惑之年,而种种窖藏的往事却似陈酿,并未淡去,反而更为浓烈而厚重,谨以此文纪念昨日已逝的青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毕业了 一九九六年六月的一天。 牛孟文刚刚大专毕业,同村的发小许家辉和牛则军便张罗着请客,为他接风洗尘。 相传姜子牙在助武王伐纣之前,乃一处士,隐居在东海之滨。有一年瘟疫横行,姜太公就骑着他的四不像四处为人医治,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造福一方。当地百姓见太公坐骑之角似鹿,遂命名当地小岛为鹿角岛,以此来感念姜太公的大德。牛孟文在外读书这两年,鹿角岛变化真挺大的,由原来的一个荒岛变成了现在的开发区。原来的盐场都被填了,进来好几家物流公司,色彩各异的集装箱码的到处都是,原先长满杂草的荒滩,建起了一座座工厂,随之而来的是操着各地方言的外来人口,也如潮水般涌入这个地方,洗头房、练歌房、小饭店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林立,牛孟文他们今晚吃饭的地方就是开发区最繁华,也最热闹的地方云海城。 他们三个都是同年,小学一直在一个班,其实过去农村的小学基本都这样,附近几个村的孩子凑成一个班,一所学校有一到两个班,很少有像现在这种完小。他们可以说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许家辉和牛则军初中毕业后直接考了中专,而牛孟文则上了高中。当时社会的情况是成绩好的都考中专,因为上了中专就意味着成了国家干部有了铁饭碗,旱涝保收,这对于农村孩子的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中专四年毕业后徐家辉被分配到沙湾港,牛则军也分配到一家韩资皮衣厂,都还不错。而牛孟文则在复读了一年高三后才考上一所三流大专。更为郁闷的是,自牛孟文毕业那年开始,国家对于大中专毕业生不包分配了,需要自谋职业。不过牛孟文到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现在还不想工作的事,他不想刚一出学校,就进单位受人管,他还没玩够呢。 吃点什么,随便点,许家辉拍了拍牛孟文的肩。 那我就不客气了,来盘嘎啦(当地的土话,毕业以后牛孟文才知道学名叫蛤蜊),在学校这几年,都馋死我了。这海货是越吃越馋,嘴里都淡出鸟了。 瞧你这点出息,甭客气,放心,牛则军在一边撇着嘴说,今晚一条龙,我和光军包了。光军是他们对许家辉的别称,把辉拆开来念。 早毕业两年就是牛逼啊,那行,今晚就吃你们俩了,不醉不归啊。牛孟文也不和他们客气了,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叉开五指呼噜了一把快留到肩的中分头。这也是那几年比较流行的发型,高中的时候几乎一半的男生都是这种,当然,也有一些乖孩子好学生还是传统的三七分或者短发。 少特马说些没用的,咱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许家辉招呼老板过来,开始点菜。 我靠,这是哪儿来的嫚儿,怎么穿成这样!牛孟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到两个从饭店外面经过的女的,是浓妆艳抹那种,其中有个女孩穿了一个小吊带,胸前白晃晃两坨,好几个男的也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看。 不懂了吧,老巴子了吧,许家辉在一旁揶揄道,让你孙子好好给你辅导辅导,补补课。 老巴子是他们曾经听过的一段相声里学来的一个词,好像是师胜杰说过的,有这样一段顺口溜:老巴子进城,身穿条绒,头戴毡帽,腰系麻绳,喝瓶汽水,不知道退瓶,看场球赛,不知输赢,找不着厕所,旮旯也行 滚蛋,牛则军有点尴尬,又不太好发作。他们都是牛家沟的,牛孟文和牛则军是出了五服的本家,牛孟文这一支不算太旺,论起辈分来牛孟文的确是爷爷辈。不过他们都是同岁,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也就不论那个了,只有回到村里老一辈的还是很讲究。他们也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才提及,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六月的天慢慢开始慢慢变长了起来,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云海城的商家就亮起了灯,嘈杂而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躁动起来。云海城的店铺是新盖的两层小楼,主要以小饭店、烧烤和练歌房为主,各色的男男女女,打情骂俏之声充斥在这夜色里,平添了几许暧昧的氛围。 来,文子,许家辉端着扎啤杯招呼道,弟兄们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了,没别的,先干了再说。 你行啊,鸟枪换炮了,酒量见长啊,牛孟文托了托他那副黑框眼镜,满脸的疑惑。 你以为呢,光军现在是他们队上的班长,领导了。牛则军也端起了扎啤杯,吸了一口泛起的啤酒沫。 上学的时候就是班长,现在又当班长了,牛逼,来,干了。 少来寒碜我,芝麻粒儿大点官也值当提,许家辉撇了撇嘴,扭过脸冲牛则军说,你不是也在你们厂子里干购销科长吗,这可是个肥差啊。 嘁,我就是个跑腿的,韩国棒子精着呢,你是没接触过,那才叫一个抠,他不把我榨出油花来就算我烧高香了,还指望别的啊。牛则军一脸的苦相。 行了,我说你们两个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好歹你们都有单位,还大小当个官,我呢,牛孟文说的自己都有点来气了。 你还用愁啊,让我叔给你找找人,进个单位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啊。当初你高中如果不复读,你现在也是开发区电视台的编导了,你啊,许家辉没再说下去。 牛孟文和许家辉相对走的更近一些,几乎是无话不谈,过去的一些经历大家都心知肚明。 文子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牛则军用手捏着一个鸡爪边吃边说。 也是,来,哈酒,许家辉招呼道。怎么样,这两年在学校没谈个对象? 哎!牛孟文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惨不忍睹,说起来眼泪哗哗滴。 哈哈哈哈,许家辉和牛则军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别着急,今晚给你找个地方消消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酒桌上的回忆 如梦令友道雨翻云覆无名氏 友道雨翻云覆。胶漆几人持久。遣兴漫题诗,客至有钱沽酒。沽酒。沽酒。径入醉乡无有。 我说你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许家辉几杯扎啤下肚后,话开始多了起来。 是啊,牛则军附和道,小时候带着我们和邻村的孩子拼火(方言,翻译成书面语大概和打群架差不多),要不就是爬屋上树掏鸟蛋,到水坝那摸螃蟹。有一次去掏刚孵的家臣儿(方言:麻雀),把丰收(村里小伙伴的乳名,那时候的乳名也带有时代的色彩)家的瓦踩碎了好几页,丰收他娘找到家来,我还挨了好一顿打呢。 得了吧,哪次我不挨打,只要俺大大(和sx方言一样,爹)在家,打我那是家常便饭。牛孟文脸红的像块红布,他哈酒上脸,不知道的一看他脸红成那样,都以为他喝醉了,其实酒量还可以。 那是,我有次看见嫩大大揍你,下手真狠啊,你也是犟,打死你也不告饶,也不跑,真是革命的,哈哈,来,为你的英勇不屈哈杯酒。 说起哈酒来,你想木想着上小学的时候,偷嫩爷爷的酒哈,还装在一个葫芦里,学济公。牛则军的脸上也是红扑扑的。真是应了那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都开始兴奋了。 济公这部电视剧70后的应该都有印象吧,当时很多孩子看完都学游本昌饰演的济公,拿一把破蒲扇,趿拉着鞋,嘴里哼唱着: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嘿哎嘿哎嘿哎嘿 结果让牛老师知道了,没收了你的酒葫芦。牛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拿着你的酒葫芦。许家辉端着扎啤杯,开始模仿牛老师,牛孟文,你还抽烟,你还哈酒。说完,就把你的酒葫芦摔在地上,全班同学都笑了。 牛老师也是牛孟文出了五服的本家哥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果可想而知,胖揍一顿那是免不了的。 牛孟文也笑了,又点起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淡蓝色的烟雾渐渐散去,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光说我,你当班长的时候,打我小报告,为了这事咱俩还打了一架,忘了吗? 靠,你还好意思提,你趁全班在教室睡午觉的时候,自己偷偷跑麦子地里,抓了一书包蚂蛸子(方言:蜥蜴),回来就放到每个人的铅笔盒里。结果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大家迷迷瞪瞪打开铅笔盒,蚂蛸子全跑出来了,全班那个乱,把教我们自然的那个女老师姓什么来? 好像姓陈还是什么,教了没多长时间就走了,好像是代课老师吧。牛则军说道。 哦,想起来了,刚高中毕业,代了没多长时间,就被你气跑了,有的女同学都吓哭了,老师用脚末丫子都能猜出是你干的,还用我告状啊。 好了,我这杯酒赔罪,对不起小陈老师。牛孟文咕咚咕咚哈了下去。 这才是是好同志嘛,徐家辉摸了摸牛孟文的头,戏谑道,小鬼。 滚蛋,男人的头,女人的脚,只准看,不准摸,懂不懂规矩。牛孟文一把把许家辉的爪子拨拉一边去了。 一谈到女人,许家辉和牛则军都来了兴致。这也难怪,像他们二十刚出头的年纪,正是荷尔蒙爆棚的黄金时期,虽然男女关系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远不如像现在这么开放。 文子,说个段子助助兴。许家辉和牛则军都知道文子,从小杂七杂八的书看了不少,从小学到初中只要他们聚到一起,总让文子说一段,这也几乎成了惯例,今天这个场合自然也少不了这个流程。 白说啊?牛孟文开始拿起把来了。 亏待不了你,来,先哈一个。 好吧,给你们说个短小精悍,但回味无穷的吧。牛孟文又点起一根烟,慢条斯理地说道,很多很多年以前,long long ago,一个少妇回娘家,在娘家住了两天以后,就要回家。在回家的半道上,突然天降大雨,没办法,少妇只好找了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天也黑了下来,幸好不远处有个尼姑庵,少妇就去借宿。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尼姑就开始调戏少妇,那时候的女人还是比较封建的,很害羞,一直躲躲闪闪,不让老尼姑得手。老尼姑有点着急,就劝她,大家都是女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卡个瓢而已。少妇实在被逼无奈,就从了。被老尼姑玩弄了一宿,天一亮,就回家了。回家以后,越想越气,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少妇的男人就纳闷,好好的回个娘家,怎么还这么委屈?就问他老婆,起初,少妇还不好意思说,后来,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男人。她男人一听就火了,虽然是被尼姑玩弄了,也相当于被戴绿帽子了。她男人想了半天,想出来一个点子,决定给他老婆报仇出气。 在家拿他老婆的胭脂口红什么的,涂脂抹粉,又穿上他老婆的衣服,装扮成女人的模样,就去了尼姑庵。到了半夜,老尼姑又过来调戏他,他一开始也装腔作势,扭扭捏捏,后来自己就扑了上去(此处省略一万字)。把老尼姑弄得洋洋得意,直喊道,卡瓢卡了几十年,终于卡得瓢把朝了天! 许家辉和牛则军听完愣了半天,可能跟哈了酒有点关系,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两人哈哈大笑。 你真特马流氓,许家辉拍了一把牛孟文。 来,干了这杯,咱们换个地方继续,牛则军招呼道。 去哪?牛孟文哈的有点大,舌头都有点不大利索了。光军你定,牛则军眼睛也有点发直。 好,徐家辉一仰脖把酒也干了,走,老板娘,买单。 牛则军掏出钱夹子,我来吧。 别叨叨,叨叨个豆包,许家辉拦住了牛则军,老板娘,谁家的嫚儿好? 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东北女人,顶着一头大波浪,殷红欲滴的嘴唇上叼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香烟。可能伙食太好的缘故,胸前煞是雄伟壮观,把衣服绷得很紧,牛孟文真担心随时会崩开。 干哈呀?小老弟,唱歌吗?老板娘操着一口苞米茬子的东北腔问道。 恩。老板娘身上不知道撒了什么香水,熏得许家辉有点发晕。 咱家就有啊,就搁咱家唱呗,姐指定给你便宜,老板娘笑脸盈盈地盯着许家辉。 许家辉被老板娘那火辣辣的小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好吧,看看再说。许家辉结完了帐。 顺子,老板娘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干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光着膀子进来了,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t恤,但也掩盖不住身上的几道刀疤,胳膊上纹着不知道什么图案。 你带着这几位小哥去咱家,让她们好好陪。 嗯呢。顺子热情地张罗着递烟,来,哥们儿,不是吹的,咱家的妹儿包你们能相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喝花酒 鹧鸪天遇酒当歌酒满斟无名氏 遇酒当歌酒满斟。一觞一咏乐天真。三杯五盏陶情性,对月临风自赏心。环列处,总佳宾。歌声缭亮遏行云。春风满座知音者,一曲教君侧耳听。 一行人走出饭店,外面的空地上摆满了桌子,嘈杂的吃客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有的赤裸着上身,正喝到酒酣耳热。酒桌上自然少不了女人,于是愈发地兴致高昂。正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家饭店都在外面支起了烧烤炉,烤串在红彤彤的炭火上刺刺拉拉地滴着油,不时冒起一阵油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烤特有的香气,看起来生意很红火。 牛孟文抬眼望去,只见一钩弯月斜挂天际,几颗星星眨着眼睛。不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还没电,点的是煤油灯(农村叫火油)夏天晚上的时候,在平房上或场院里铺一领凉席,躺上面看星星月亮,听爷爷讲些山野神怪的瞎胡(方言:故事)哼唱着:天上的星,滴溜转,狗烧火,猫做饭,老鼠偷油,打了罐,嘎嘎(鸭子)推碾,崴了蹶(方言:脚),哎吆哎吆痛死我。 夜晚的云海城是热闹的、躁动的,歌厅也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大概有十几家吧,门头上闪烁着花花绿绿的彩灯,充斥着挑逗暧昧的意味。不知从哪家歌厅里传来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歌声: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几乎每家歌厅门口都坐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搔首弄姿不断地招呼经过的路人,大哥,进来玩啊。 走过了五六家歌厅,顺子说了句,到了,这就是咱家的。牛孟文他们抬头一看,门头的喷绘布上花里胡哨地印着都世丽人ktv几个字。坐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几个小姐一看来生意了,也都随着进到店里。 丽姐,顺子冲吧台里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喊道,来客人了。把这几位小哥陪好了啊。 来,小哥进来坐,上楼吧。丽姐热情地招呼着,把他们领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包间里的灯泡也是五颜六色的,左首的墙上挂着一块投影布,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的女人画像。中间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摆放了一堆不知什么牌子得饮料,牛孟文他们被招呼坐到了靠墙摆放的沙发上。 没过多大一会功夫,呼啦啦进来六七个打扮各异的小姐,挨着门站成一排,丽姐也随后端着一个果盘进来了。 小哥,相中哪个就招呼坐下,别不好意思,到这来玩儿有什么抹不开的!丽姐看出他们三个毛头小伙子年纪不大,都有点放不开。 文子,你先选一个。许家辉拍了牛孟文一把。 我随便,你帮我选一个吧。牛孟文点着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说实话,别看他平常什么都无所谓,但这种场合今天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 那行吧,老板娘,今天是给我这兄弟接风的,你们这最能哈酒的是谁?把俺兄弟得陪好了。 瞧你这话说的,都能哈,指定给你陪好了,还是你看好谁让谁坐呗。丽姐不想厚此薄彼,对小姐有所偏袒。 许家辉挨个扫了一圈,说道,穿红裙子那个嫚儿,来对,就你,来陪俺兄弟。军儿,你自己挑个。 躲门后边干嘛?进来啊。有个扎马尾的小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看样子有点害羞。 小曼,进来。丽姐张罗道,大家都往里。 你叫小曼啊,坐下吧。牛则军冲扎马尾那个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身边。 穿黑裙子那个。 我吗?有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指了指自己。 恩!许家辉点了下头。 噗嗤,那女孩笑出了声。 怎么啦? 小哥,我这裙子是紫色的,你色盲啊。那女孩调笑道。 他不是色盲,是流——氓——牛孟文调侃道。 哈哈屋里的人都笑了。 喝什么酒?小哥。丽姐问道。 扎啤。牛孟文说道。 咱家没有扎啤,有冰镇的成瓶的青啤、崂啤。丽姐道。 那行,青啤、崂啤一样先上十个。许家辉说道。 海量啊,小哥。陪许家辉那个紫裙子女孩说道。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许家辉说完哈哈大笑,看来今晚也完全放开了。 不一会,小曼就帮丽姐就把酒拿上了。红裙子和紫裙子给牛孟文他们都倒满了酒。 来,先哈一个。许家辉举起了杯子,大家碰了一下都干了。 小哥,你唱啥子歌嘛?坐在牛孟文身边的红裙子女孩问道。 你哪的银(方言:人)?牛孟文好奇她的口音。 sc噻。 哦。牛孟文倒不由想起了大学时,有个教商务英语的老师是sc绵阳的,口音也差不多,经常惹得同学们都在背后调侃模仿他,不由地笑了。 你笑我!红裙子女孩佯嗔道。 没有没有,来,哈杯酒。牛孟文感觉开始有点意思了 给我点首郑智化的水手。许家辉对紫裙子女孩说道。 苦涩的沙 吹痛脸庞的感觉 像父亲的责骂 母亲的哭泣 永远难忘记 年少的我 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牛孟文和牛则军都随着旋律唱了起来。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多港台歌曲风靡大陆,水手就是其中一首久唱不衰的经典金曲。 好小姐们都鼓起了掌,干杯! 牛孟文扭脸看到牛则军和那个扎马尾的小曼腻乎在一起,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聊什么,感觉酒有点上头了,不觉舌头有点大了,嫚儿,给我点首歌。 好嘛,唱啥穿红裙子的sc妞忽然想起自己的口音,害怕又被牛孟文笑,硬把那个尾音给憋了回去。 牛孟文刚抽了一口烟,一口气没憋住,咳咳差点没呛死。 你要啷个嘛,又笑人家!红裙子的sc妞推了牛孟文一把。 点首姜育恒的再回首。牛孟文不再逗她了,一本正经地说道。 红裙子妞白了他一眼,过去点歌。 我把这首歌献给我这两个哥们,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力。牛孟文举了举杯,示意了一下,又在茶几上点了三下(当地喝酒的一种习惯),一饮而尽。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牛孟文正在唱到兴起时,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看见牛则军和小曼不知为何闹得脸红脖子粗。怎么啦?牛孟文和许家辉都是一头雾水。 两个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突然,小曼一扭头甩门下了楼。 牛孟文他们问牛则军,怎么回事,军子? 没事,就是和她开了个玩笑,不识逗。牛则军一脸的尴尬。 不大会儿工夫,丽姐上来了。不好意思,小兄弟,小曼今天刚来,有些事还不大适应。要不给你换个? 算了吧,不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家事 左边一座山稍高些像昂起的牛头,右边一座山稍矮些像牛屁股,身后一座山不高也不矮,起起伏伏像牛脊梁,远远望去宛如一头趴伏倒嚼的青牛。山上,一年四季林木葱郁青翠。“牛头”处还有一天然石洞,称之为“牛鼻洞”;“牛屁股”南北各有一块硕大的巨石,如同两条蜷卧的牛腿。尤为奇特的是在“牛蹄子”处有一湾泉眼,无论冬夏,不冻不枯,一年四季汩汩流淌不息,外呈弧形而内呈倒三角,状如牛蹄,故而当地人称之为“牛脚泉”;又因像过去老太太缠过的“三寸金莲”,又被称作“老婆脚泉”。牛孟文的老家牛家沟就坐落在伏牛山脚下。 牛孟文的爷爷辈上亲弟兄三个,叔伯弟兄也是三个。到牛孟文他爹这辈上,叔伯弟兄也是六个。牛孟文他爹是单传,有三个姑姑,根据家谱,牛孟文他爹这辈行德,他爷爷为他爹取名牛德宝。到牛孟文他们这辈男丁比较旺,叔伯弟兄十二个,牛孟文还有个弟弟牛仲文,因为赶上实行计划生育,没有女姊妹。牛孟文和弟弟差两岁,弟弟一出生,牛孟文就跟着爷爷睡,所以牛孟文从小爷爷就比较宠他。在他的童年记忆里,那时候大人们在生产队春耕秋收,学大寨搞各种运动,一年到头忙忙叨叨的,没有空闲时候。所以也顾不上管孩子,那时候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散养。 让牛孟文至今引以为憾的是没见过奶奶。长大点以后才听说,他爹结婚那年没过多长时间,奶奶就去世了。现在想来,当初他爹娶他娘的时候,也有所谓“冲喜”的意味。牛孟文的爷爷有老寒腿,印象中一直拄着拐棍。那时候的乡镇叫人民公社,公社上有个大的合作社。牛孟文一直忘不了每到赶集(初五逢十为集)的时候,爷爷到天井(当地人把院子叫做天井)的囤子里,扒上两褡裢瓜干(红薯切片晾干),然后左手拄着拐棍,右手领着孙子到公社的合作社里换酒。买上喷香的香油馃子(方言:油条,但比现在的油条好吃),切上一盘猪头肉,爷孙俩就开吃开喝了。牛孟文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文革时期(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比较匮乏。迄今为止每每想来,牛孟文都会大吞口水。有的时候,爷爷会用筷子蘸一点酒,让牛孟文砸吧味道。每每看到牛孟文龇牙咧嘴的样子,爷爷都会笑得特别开心!这就是所谓的含饴弄孙之乐吧。 爷爷是在牛孟文上高二那年去世的。牛孟文清楚地记得,那是冬月的一个下午,牛孟文还在上下午第二堂课,他的一个叔伯哥哥牛启文敲开了教室门,牛孟文出了教室以后,牛启文说,爷爷老子(方言:避讳的说法,长辈去世了),回家吧。 牛孟文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假也没请,骑着自行车就和牛启文往家赶。 到家以后,看见炕头上倚着一把稻草,桌子上点着一盏长明灯,爷爷脸上盖着一张草纸(当地的风俗),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牛孟文一头扎进爷爷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牛孟文掀起了盖在爷爷脸上那张草纸,看着那张如刀刻般满是皱纹的脸,是那么的安静慈祥,因为掉了好多颗牙齿,嘴巴有些凹陷,想到以后再也听不到爷爷叫他的乳名——波,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牛孟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爷爷的手和脸 牛孟文他爹给他爷爷办了村里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场葬礼,那年他爷爷享年八十四岁。 奶奶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听说前面生了好几个男孩都夭折了。那时候破四旧,不许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后来迫不得已又是许香又是还愿,直到后来,才好不容易才有了牛孟文他爹。牛孟文他爹小时候放牛打草的上过五年高小,然后就开始帮家里下地干活了。再大一点,开始学石匠,和牛孟文他娘结婚以后,才开始学瓦匠的。不过牛德宝人还算聪明,学了两年,也算出徒了,出徒了就是手艺人。那时候,瓦匠木匠都是手艺人,因为有一技傍身,所以在当时很是吃香。当时生产队时兴搞副业,牛孟文他爹就外出干瓦匠去了,不用在生产队挣工分,只需在年底的时候按基数往队里交钱就行,这样往往比那些没有技术,只能靠在生产队挣工分的人家要宽裕得多。后来,实行大包干以后,牛孟文他爹就领着一帮子人包工(干建筑工程)。牛孟文记得,在他八岁(虚岁)那年,家里就盖起了新瓦房,也是村里最早盖新房的一批。没多久,就搬回来一台12吋的黑白电视,那时候,全村也就不超过三家有电视的。 后来,工地上出了一次事故,在给镇上盖职工宿舍楼的时候,把一个人的腿给砸断了,赔了不少钱。等工程完工后一结算,基本上持平,牛孟文他娘就开始唠叨了。这时,薛家庄有个叫薛洪德的人也搞建筑,比牛孟文他爹小十来岁,不过他不懂技术,但能揽工程,没有人给他管理。听说牛德宝的工地出了事故以后,有点灰心,就找过来想聘请他管理。当时能称得上万元户的凤毛麟角,薛洪德许诺给牛德宝年薪,一年两万,以后根据情况随行就市。牛德宝当时自己干,拼死累活的一年也就能挣一万多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正应了那句老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牛德宝也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正所谓人没有前后眼(方言:和马后炮意思差不多),没过几年,薛洪德就接手了镇上的建筑队,成立了建筑公司。现在已是鸿德地产集团的老总了,他的企业也跨入省级企业行列。 不过,在牛德宝看来,他也很知足。虽然两个儿子难免惹自己生气,尤其是牛孟文小时候更是混世魔王一个,不过,总体而言,太出格的事没有,还算省心。牛德宝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叫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自己现在在公司也是中层,虽然是民营企业,不过单位还给他入了养老保险,这在当时也是破天荒的事了。在牛孟文上高一那年,牛德宝又在原来老屋的地方,重新翻盖了四间大瓦房。两年前,单位奖励中层干部福利分房,按成本价又购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的套二楼房。小儿子牛仲文高中毕业以后,高考落榜。牛德宝自费送他到省建工学院学习工程预算,进修了一年半毕业以后,找到了薛洪德,让他帮忙安排进。毕竟是多少年的老搭档了,薛洪德就把牛仲文安排到下面的建筑公司实习,现在也算落下了牛德宝的一头心事了。 按牛德宝的打算,牛孟文一毕业,照往年的情况,由国家安排就业,也算万事大吉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从今年开始,以后的大中专毕业生都需要自谋职业。而且,尤为糟糕的是,很多企业的职工开始下岗,就业形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局面,这更令牛德宝焦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纠纷 家书佚名人 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牛孟文毕业回家也有好几天了,也不出去找工作,不是抱着看闲书,就是看电视,再不就是出去和村子里那些吊儿郎当的混子们打牌。打牌玩的最多的还是“保皇”。“保皇”一般是四副扑克五个人玩,一个“皇帝”,再有三张花色一样的牌才能要一个“保皇”的,其他四个人当中谁手里有同样花色的那张牌,谁就是“保子”。牛孟文他们玩的一般是带彩的,一二三块的。“保皇”的赢了,抓到三个“反皇”的,收三块,其中,“皇帝”收双份,抓到两个“反皇”的就收两块,以此类推,一天玩下来,输赢最多的时候也有几十块钱之多。这在当时而言,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一个月也才五六百块钱。几天下来,牛孟文就开始“闹钱荒”了。 牛德宝和牛仲文都上班,因为干建筑没有休息日,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才能休息几天。牛德宝因为需要管理工地,每天更是早出晚归。用他自己的话说,两头不见日头(方言:太阳)。牛德宝才五十出头,可是头发已经有一多半花白了。干建筑有的时候需要喝酒应酬,再加上饮食不规律,经年累月下来以致牛德宝落下了胃溃疡的毛病。 牛孟文他们家晚饭吃的一般也晚,因为要等牛德宝回家以后才能开饭,这是历年来形成的规矩。今晚牛德宝回家的时候,新闻联播都播完了。 晚饭的时候,也是牛德宝最轻松的时候,可以喝喝小酒、聊聊家常。今天逢集,牛孟文他娘烧了一个黄花鱼、辣炒嘎啦、青椒炒鸡爪、又拍了一个海米黄瓜,牛德宝自然要喝上两盅。牛德宝平时喝酒一般用喝茶的茶碗,不用酒盅,酒盅太小,老是倒酒也嫌麻烦。这也和南方人喝功夫茶有相通之处,北方人豪放,而南方人婉约。当然,各人自己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不必非得和某些人那样,南方人喝咖啡高雅,北方人吃大蒜粗俗,以此来标榜自己的调调。其实,说白了,大家都是俗人,何必要装十三呢! 平日里牛德宝喝完一茶碗酒,牛孟文他娘就会给他收起来,让他吃饭。牛德宝有个习惯,酒喝多了以后,饭就不吃了。因为他胃不好,所以牛孟文他娘一般不会让他多喝。可今天,菜还算丰盛,两个儿子也都毕业了,虽然老大还没工作,牛德宝也不想催得他太急,毕竟,眼下也不差他那两个钱来养家。 牛德宝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牛孟文他娘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再唠叨什么,继续吃自己的饭。 你也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牛德宝看了一眼牛孟文。 不知道,还没想呢,等过两天看看再说。牛孟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还等等看看再说,你都多大了,整天的吊儿郎当的瞎忽悠,不惜的说你,你还当个物似的。牛德宝三说两说有点上火,不由地嗓门高了起来。 你说就是了,那么大动静干什么,别叫邻舍百家(方言:邻居)的听了笑话。牛孟文他娘害怕牛德宝哈点酒再和儿子呛火,就劝了几句。 牛孟文一看他爹上火了,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不再说什么了,把筷子撂一边,饭也不吃了。 牛德宝本来也没想发火,可刚才一见牛孟文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不免气不打一处来。用烟纸卷起了旱烟,抽了一口。这么多年来,牛德宝一直舍不得抽成盒的烟卷,都是到集上去买旱烟,在火上烤焦,搓碎了,装在烟袋包里自己卷着抽。工地上的民工都抽烟卷,可他一直抽旱烟。他兜里一直装着当时十块钱一包的红锡包、宏图,但那时有应酬的时候,备给甲方抽的。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抽,他自己说,抽那个没劲儿,还是旱烟好抽。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是抽不起,我不知道抽那个省事,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再和别人那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也是,牛孟文他爷爷老寒腿,干不了活,他娘一直操持家里、地里的营生,他们弟兄俩一直上学,家里也就牛德宝一个人有进项。还是套用牛德宝一句话,大烟得吃,日子得过。 牛德宝抽完了那支旱烟,冲牛孟文说,最近这阵子工地的活紧,我也抽不开身。你也别老是闲着,东屋你大爷家里要盖平房(当地的叫法,有别于正屋,独立的平顶厢房),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先过去帮两天工。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等过两天我豁出这张老脸,找你洪德叔问问,让他帮你找个单位。 恩。牛孟文低声应了下来。 牛德宝说的那个大爷叫牛德太,和牛德宝是亲叔伯兄弟。当时盖房子的时候,都是在老屋的地方盖得,原先两家的老房子中间隔着一条小胡同,后来翻盖新房的时候,牛德宝家先盖了起来,牛德太延后了三年才盖。因为牛德太家也是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的时候,住在大包干以后盖的房子里。到小儿子结婚的时候,老房子不能再住了,只能翻盖新房了,可是当时他们家不宽裕,翻盖新房的时候过来借了两万块钱,又和牛德宝家接了山墙和院墙(在当地又称官山伙墙)。因为是亲叔伯兄弟,牛德宝就没和他平摊那一堵山墙和院墙的费用,而是象征性地拿了他三千块钱,最起码等于给牛德太省了四分之一的费用。这两年他家的儿子都结婚了,慢慢也把饥荒还上了,也开始盖平房了。 跟盖正屋相比平房盖得很快,打好了地基,在上面垒砖,留好了门窗的位置,没用两天就垒到了封顶的位置。下面就开始支胎子、铺模板了。等模板铺好以后,才能在上面绑钢筋梁,浇筑混凝土。等牛德宝晚上下班回家时,牛德太家的模板都已经铺好了。因为牛德宝是干建筑出身,抬眼一看,就发现了问题。从模板铺的位置来看,明显要比自家的平房要高,最起码得高出二十公分,牛德宝一看不由就火大了。因为农村有讲究,东边为上首,一般都一般高持平,但如果要高出一头来,明显就是欺负人的做法,村子里绝少有那样做的。 牛德宝回家把摩托车放好,转身就进了牛德太家。牛德太刚哈完酒,躺在炕上歇息。一看牛德宝进屋了,赶忙坐了起来,刚下班回来,来,哈点。因为邻舍百家有帮工的,所以中午、晚上都安排吃饭,但都是纯帮忙,没有工钱,这也是当地的习俗。 大哥,牛德宝压了压火,仍然叫了牛德太一句大哥。我回来一看,你支这个胎子比我的平房要高了二十公分后面的话牛德宝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牛德太,想听听他怎么答复。 牛德太心里明镜似的,规矩他不是不懂,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不过说话还是有点磕巴,这,这个,谁叫你早盖的,我要是盖得和你一样高,到时候别人也得压着我 牛德宝一听,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我当时盖房子的时候找没找你商量?当时五叔(牛德太的爹,大排行的叫法)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波爹,你怎么盖,嫩大哥怎么跟着,到今天你跟我说这个。牛德宝没好意思提山墙、院墙的事,他不是那种算小账的人,那种话他开不了口。 牛德太仗着哈了点酒,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开始蛮不讲理了,怎么着,我就盖了,你要是嫌弃我盖得高了,你牛德宝不是有钱嘛,你砸了再起高就是了,我有钱,我想怎么盖就怎么盖,你管不着。牛德太喷着满口的酒气,摇头晃脑地说道。 牛德太我草嫩娘,你他娘的也算是个人,也配披着这身人皮。牛德宝也和他撕破了脸,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 这时候,牛德太家里人都围了过来,牛德太也胆壮了,一巴掌就打在了牛德宝脸上,牛德宝也上去和他厮打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生病 牛德宝病了。病得非常严重。 牛德宝去找牛德太,两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不过,好在后来被大家拉开了。牛德宝回家后越想越窝火,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他娘的还就不信了,砸了重盖。嫩娘了个比的现在呆这跟我装大头阔罗子(方言:装逼的意思),前两年装什么鼻涕! 你小点声,牛孟文他娘劝道,你拉了裤子里和狗置气啊,不往人上头数的东西。置气你得置了个窝埝(方言:地方)了,你和那种杂碎一般见识,用着了? 我还怕他听着是怎么滴!到大街上去摆摆,到底是谁的情理?谁的不是?真他娘的教我撞上了,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畜狸(方言:畜生)。牛德宝气呼呼地坐在炕前的凳子上喘着粗气。 牛孟文和牛仲文兄弟俩站在炕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毕竟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眼下这些过节还轮不到他们来插嘴。 牛孟文他娘看了看他们兄弟俩,叹了口气,他们两个现在,一年大,两年小的,眼瞅着就得说媳子(方言:媳妇)了,不是有句话嘛,置气不养家。到时候他们俩个要是真争气,到时候还说不上怎么滴来。 这些道理牛德宝不是不明白。他在邻舍百家、亲戚朋友当中威望很高,谁家有个什么吵架拌嘴的,请了他去,往往用不了几句话,就能说得云开雾散。一辈子要脸好强,很多时候,他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别人说个不字。可是往往就是这种人,很多时候自己会吃亏,尤其像碰到牛德太这种人渣的时候。真应了签上那句话,大米白面喂饱狗,倒回头来咬一口。 大大,明天我出去找个活先干着,先别上火了。牛孟文说道。 嫩两个给我听好了,好好创,创出个人样来,给那帮子逼养的看看,别到时候叫那帮子杂碎狗眼看人低。牛德宝抽了一口烟,稍微平息了一下怒火,继续说道,现在这个世道,人望着人不亲了,别看着平常日里(方言:平时)说话办事人模狗样的,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不但不帮你,还踩吧你。你创好了,他眼气,你创低答(方言:不好)了,他瞧不起你。不管嫩两个到时候都记住了,老实常常在,做人不能忘本。 第二天,牛德太还是把那个平房盖起来了。牛德宝下班回家一看,气得提着镢头非要给他砸了。牛孟文没在家,牛仲文和他娘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不过,这仇算是结下了。 牛德宝的工地在沙湾港,负责码头的基建工程,这项工程浩大而琐碎,从沉箱的定位投放到反射机房的建设、炸航礁、清理航道、土石方填埋这个项目是国家重点项目,沙湾港建成后预计将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四大港口。前后一共分八期,现在刚进展到第五期。牛德宝从最初的一片荒滩,一直到现在,一干就是将近八年。 牛德宝突然觉得胃疼得受不了,疼得他直不起腰来。虚汗顺着脸淌了下来。牛德宝坐在一堆石子上,想找个东西顶在心口窝上,减轻一下疼痛感,看到不远处,有一把铁锨插在石子里,他想走过去,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工人都在工地上忙活,谁也没注意到他竟然疼得满脸是汗。 后来,还是有个干活的工人发现了他的异样,马上找到甲方(中航局),中航局的焦工帮忙打了急救电话,送到了当地医院。 到医院以后,经过一番紧急治疗、检查,最终还是不敢确诊,建议马上转院,转到市里的医科大附属医院去,那里是省内最好的医院,没有之一。 牛德宝的老搭档,鸿德地产的老总薛洪德也到了。老牛啊!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安心养病,工地的事就先别操心了。薛洪德眼圈有点发红,他知道老牛这人真就像头老牛那样,吃苦耐劳,踏实可靠,这么多年来,不管哪个工地上有他在,保险出不了任何岔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地把沙湾港这么大的工程全权交给老牛负责。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这么多年来,薛洪德深知老牛兢兢业业,帮他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谁又能料到他现在竟然就这么病倒了,那么壮实的汉子,竟然 在病房里陪着牛德宝说了会话,宽慰了一番。从病房出来后,薛洪德立即安排转院的各项事宜,并安排专人负责老牛的治疗。 薛洪德找了医科大最好的专家,为牛德宝进行了全面检查,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全部检查完。检查报告三天以后出来了:胃癌晚期,已经转移扩散,不能进行手术和治疗了。 听到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说完这些,薛洪德怎么也不敢相信。喃喃道,他才五十三啊,五十三就有没有别的法子了?大夫,不管花多少钱,帮忙给他治治。求你了!薛洪德这一刻想哭,他想哪怕此刻给这位老专家跪下磕头,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无比恳切地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一头的老专家。 这不是钱的事!太晚了,哪怕早一个月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老专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很惋惜,这么多年来,经过他的手挽救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病人了,可惜现在纵然妙手,却也无力回春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现在什么药都不管用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牛孟文他娘听到信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此刻正在病房里陪着牛德宝。牛德宝眼圈有些发青,脸色蜡黄,灰白的络腮胡子又长长了。她和牛德宝虽然也吵吵闹闹了半辈子,可都是为了这个家。看到牛德宝现在的模样,她心如刀绞,却又不敢把心事挂在脸上,还得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薛洪德推门进来,看到牛孟文他娘也在,打了声招呼,嫂子来了!刚才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胃不大好,回家以后,好好把胃养养,没多大事,放心!薛洪德声音很洪亮,和平时开会作报告的语调一样,其实主要是说给牛德宝听的,好让他安心。 老牛啊,你也别操心工地上的事了,趁这个机会给你放个假,回家好好歇歇,让嫂子好好伺候伺候你,把病养好了再说。医生说了,烟酒对胃的刺激很大,养病这段时间,你得把烟酒都先戒了,没问题吧? 行。牛德宝的声音明显虚弱了很多,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粗门大嗓了。现在胃不是太疼了,养养就好了。你们也别为了我,把别的事耽误了,都回去忙吧。薛洪德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他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把脸扭向了一边。薛洪德调整了下情绪,又在病房里闲聊了几句,向牛孟文他娘使了个眼神,就出去了。 牛孟文他娘出来一看,见薛洪德站在走廊的不远处向她招手,就走了过去,两人来到了医院大厅的一角。当薛洪德把医院的诊断结果告诉她的时候,牛孟文他娘一听差点晕倒。薛洪德赶紧扶着牛孟文他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不会弄差了吧?他今年才五十三,俩孩子都还没成人呢!牛孟文他娘抽泣着说道,孩子毕业了,眼瞅着刚要松口气,怎么牛孟文哭着说不下去了。 嫂子,你放心,老牛我尽量想办法,哪怕钻天拱地,求爷爷告奶奶,花多少钱,你就不用操心了,全部由公司报销。孩子工作的事,有我呢!薛洪德眼圈通红,止不住也留下了泪水。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工作 孟子尽心章句上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牛孟文出去找活干,活没找到,却意外地碰到了初中的同班同学毕然。俩人在上中学时就是臭味相投,经常裹在一起干些出格的淘气事。毕然的父亲是二中的物理老师,母亲是沙河镇完小的语文老师,说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毕然小时候非常聪明乖巧,自然,他的小学成绩也非常好。 以前沙河镇有三所初中,都是一个级部两个班的规模,只是比较分散。从牛孟文他们那届开始,沙河镇新建了一所中学——沙河联中。把其它所有分散的初中都并入沙河联中,一个级部六个班。那年毕然考入沙河联中的成绩是级部第八名,许家辉是级部三十五名,牛则军在级部五十三名;而牛孟文也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超水平地考了级部二十七名,把教过他的那些小学老师们都惊得半天没合拢嘴。 牛孟文他爹也非常高兴,把所有教过他的小学老师和本家的叔叔大爷,都请到家里来哈酒。牛孟文至今还记得那天他爹喝得满脸通红,拍着教过牛孟文的本家哥哥牛义文的肩膀说,这小兔崽子就得管,他是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让你们也跟着操心受累的,今天都得多哈,今天谁要是哈不中,就是看不起我牛德宝,不给我面子。来,干了! 大叔,嫩家了俺大兄弟就是太混(方言:淘气)了,他要是像许金元家的许家辉那样用功,还指不定考成什么样呢,考个第一也不是不可能的。牛义文今天哈的也是红光满面,学生考的好,大家也都脸上有光。 就是!俗话说,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孩子嘛,不打不成器,不打不成材!牛德宝的想法其实也是那时候很多人的观点。其实这也难怪,那个年月,谁有工夫苦口婆心的去和你讲道理,所以,牛孟文的屁股也就经常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记得牛孟文他们入学那会,学校不知怎么搞得抓校风建设,就给所有的男生剃头,由校长亲自主刀。抓到一个,狠狠地推两剪子,就完事了,就跟被狗啃过的一样,逼得好多男生只好乖乖地去理成小平头,几乎是清一色的秃瓢。牛孟文和毕然却始终不肯就范,每到老师抓学生剃头的时候,他们就翻墙逃跑。学校后面就是沙河,河的对岸是一家砖厂,挖了一口很大的大口井,他们就躲到大口井里去洗澡,玩得不亦乐乎 谁知,好景不长,有一次却被校长给抓包了。 沙河联中前面是一片空地,每到逢五初十就是沙河集。各种小商小贩吆喝贩卖,人头躜动好不热闹,自然,沙河联中的学生们也爱凑这份热闹。有一次,集上来了一个马戏团,四周用幔布围了起来,然后两个壮汉守在入口处开始卖票。牛孟文和毕然他们兜里没钱买票,就爬到对面的大柳树上去看,却没成想被校长看到了。因为毕然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家就住在学校的教工家属院里,自然校长也就认识毕然。不过,校长害怕吓到他们俩,当时没吱声就骑车到了学校。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虽然还没看过瘾,但是他们却不得不从树上爬下来,因为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他们班主任马老师的政治课。当他们满头大汗的跑进教室后不久,上课铃就响了,马老师也夹着书本进了教室。马老师先不着急讲课,而是让其他同学先看书,然后把他们俩叫出了教室,让他们到校长室去。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一是校长亲自给他们俩剃了秃瓢;二是在当天下午的第三节课开全校大会,校长在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学生爬树看马戏事件。自此以后,毕然的学习成绩急转直下,最终彻底沦陷了。初中毕业时,因为毕然是城镇户口,考了技工,毕业以后就分配到鹿角岛电厂上班了,电厂当时在鹿角岛所有单位中工资福利是最高的。可谁又会知道,这些个阴差阳错,竟让毕然却因祸得福呢,现在想来,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牛孟文和毕然这两个失散多年的难兄难弟一见面,免不了要人生得意须尽欢,于是乎就胡天海地的疯了一把,他们俩好像又重拾了上学时恶作剧后的快感,牛孟文也在毕然单位的单身宿舍混了两晚才回家。 薛洪德通过各种关系帮牛德宝张罗治病的事,可当所有的专家在看到病例后,都无一例外地表示了自己医术浅薄、无力回天。牛德宝住了两天院后,也张罗着回家。牛孟文他娘一看,也知道这样耗下去没用,干脆也就陪着牛德宝出院回家了。回家后的几天时间里,牛孟文他娘一直犯嘀咕,拿不准要怎样开口和儿子说牛德宝得病这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住在南屋的牛启文来了。牛启文的爷爷和牛孟文的爷爷是亲兄弟,而在牛孟文出生后,为了不再重蹈牛德宝单传的悲剧,就把牛孟文过继给了牛启文他爹,所以从小牛启文总是护着牛孟文。牛启文也在薛洪德的公司上班,因为酒量不错,为人豪爽大气,再有就是牛德宝这层关系,很是吃得开。 大叔、婶子,吃饭呢!牛启文进门招呼道。 启文来了,坐下一块吃点。牛孟文他娘说道。 吃过了,婶子,我过来看看俺大叔,你们吃。怎么样大叔,好点了吧。 还行,就是一阵一阵的。牛德宝趴在一个方凳上,疼得太厉害的时候就把凳子角顶在心口窝上。 这胃病得慢慢调理,别撒急。我有时候哈大了,第二天胃也不舒服。牛启文安慰道。 你年轻更得注意,别像我这样。年轻的时候把身体造坏了,老了以后得自己遭罪。牛德宝训诫道。 恩,我以后注意。大叔,今天下班的时候,经理找我捎个信,说明天让俺大兄弟去总经理办公室找严主任,可能想让孟文给薛总干文秘吧。 他刚毕业,能行吗,别给你叔误了事。牛德宝一听,虽然心里很欣慰,但也不无顾虑。 问题不大,孟文,你好好准备准备,过了严主任这关,就八九不离十了。牛启文递给牛孟文一支烟,继续说道,这样,你在严主任那儿结束以后,到三楼质检部办公室找我,明天中午我安排个局,到时候咱多找几个人把老严灌趴下。 牛孟文给牛启文和自己点上了烟,笑道,你自己就能把他哈轱辘(方言:倒)了,还用费那事! 你和嫩小哥别胡闹,好好请人吃好就行了,别把人家灌醉了!牛孟文他娘说道。 他们哥俩开玩笑呢,你这也当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牛德宝这些天来终于难得展颜一笑。三儿这么大人了,他能没点分寸?牛启文家里女姊妹四个,还有两个哥哥。 牛孟文他娘心想,要是薛洪德真能把牛孟文的工作给解决落实了,也算了却了牛德宝一头子心事,到时候还真不知怎么答谢人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应聘 牛孟文第二天上午到了公司,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刻着鸿德建设工程公司。牛孟文刚要进大门,就被人吆喝住了,喂,干什么的? 只见一位身材消瘦,头发灰白的老头夹着一支烟从门房里走了出来,牛孟文心想,这指不定是谁的关系,安排在这养老呢。大爷,我是过来应聘的,到总经理办公室找严主任。 那位瘦大爷上下打量了一番牛孟文,说道,先进来登记,我给你联系一下。 屋里还坐着一位胖大爷,坦胸露肚像一尊弥勒佛,正坐在桌边吹着杯子里的茶叶末。大爷,牛孟文进屋冲弥勒佛点头示意道。 牛孟文趴在桌子上按照登记表的内容写着姓名、年龄、联系部门、联系人那位瘦大爷抓起桌子上的内线电话按了几个号,过了一会,接通了,说道,严主任,我是大门上的老刘,恩,来了一个小孩,说是来找你应聘的,恩,喂,你叫什么? 我叫牛孟文。 恩,好,知道了。老刘挂了电话,说道,严主任办公室有客人,你先坐在这等等。 大爷,抽烟!烟不好,别嫌弃。牛孟文从兜里掏出一包二块五的哈德门,给两位大爷递烟。 那两位大爷毫不做作地接过了烟,随手放在旁边的一个纸盒里。牛孟文一看,盒子里散放着很多烟,估计都是来办事的人孝敬的,还真有点雁过拔毛的意思。 坐吧,老刘指了指一边的凳子。 你哪个村的?弥勒佛这大半天终于开了尊口。 我牛家沟的。 你们村很多人我都很熟,牛德宝是你们村的吧。 恩,那是俺爹。牛孟文说道。 弥勒佛怔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牛孟文,恩,是有点像,你戴了眼镜有点看不出来,不过,你这脸型有点像。不过,你可比你爹长得高多了。牛孟文笑了笑,没吱声。 弥勒佛脸色明显温和了很多,你爹人很好,前两年我在沙湾港看工地的时候,经常没事就和你爹哈酒。我闲着没事,弄点鸡肠子放吊笼里,把吊笼挂在码头的深水里,不用半天,就能钓上来一笼子螃蟹、八带鮹;有时候跟着船出去,半夜钓鳗鳞鱼,都是好酒肴(方言:菜肴)。 弥勒佛口才很好,看得出,也是一位老江湖,牛孟文只是微笑地听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内线电话响了,这次弥勒佛抓起了电话,严主任,什么指示,哈哈,对,我老岳,改天请你哈酒啊。恩,好勒。老岳挂了电话,说道,小牛,你上去吧,在二楼,严主任在办公室等你。 谢谢大爷,麻烦你们了。牛孟文冲二位大爷道谢告别。 牛孟文上了二楼,从头找了一遍,二楼东首阳面挂着总经理的牌子,紧挨着的房间门口挂着主任室。牛孟文定了定神,敲了敲房门。请进。屋里有人说道。 牛孟文推门进去,只见一个人正埋头在写着什么,听见牛孟文进来后,把头抬了起来,说道,你是牛孟文吧? 牛孟文点头答道,恩,我叫牛孟文。请问您是? 我是办公室严主任。严主任面无表情,招呼道,坐吧。 哦,谢谢严主任。牛孟文感觉有点紧张,手心潮乎乎的,偷偷在裤边上擦了擦。 你什么情况,简单说一下吧。严主任还是面无表情,连声音也是。 牛孟文感觉脑子有点懵,不过还是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今年六月份刚刚毕业,学的是市场营销,不过,各种公文体式和规范在学校都接触过,但没多少机会实践,不是很熟练。牛孟文既不想撒谎,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想过分自谦,也不知道自己答得符不符合严主任的要求。牛启文只是说让他来应聘文秘,昨晚他翻了大半夜的书,早晨起床的时候还是直犯迷糊。牛孟文觉得自己,又有点重返当年高考考场的感觉。 严主任静静地听着,不时皱一下眉头,不过很快又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抬起头仔细打量了牛孟文一番,幽幽说道,你写一篇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文秘,三千字左右,二个小时以后交给我。说完站起身来,来,我领你到会议室去写。 牛孟文也站起来,跟着严主任来到了会议室,递给牛孟文一支笔和一沓复印纸,说道,就在这写吧。然后,转身回办公室了。 牛孟文呆呆得坐在会议室的桌子旁,愣了足足有十分钟。心里暗暗骂道,你他马的个死变态,我欠你钱了,还是刨你家坟头了。还得写三千字,这种死搬硬套的东西三百字都得使劲凑,不想让我干明说,我又不是离了你这棵歪脖树就上不了吊。真要是应聘上了,也是个麻烦事,到时候在你手底下当差 牛孟文赶紧刹车,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先把眼前的事弄完再说。 牛孟文先在纸上画了个框架,标注了一、二、三。写下开篇明义,写出做好一个称职文秘的意义和重要性,具体从几个方面着手去做,下面再列出至少五条,穿插几个案例,案例,我他马到哪去找案例?牛孟文拍着脑袋,咬着笔头,深思了半天,又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大口地吸着。 直到烟烫到手以后,牛孟文才猛然醒悟,把烟头从窗户扔了出去,回到桌前写下赵高、秦桧、严嵩、萧何、房玄龄、魏征、王安石列出一串名单。牛孟文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又拿出一张纸来,开始写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终于出炉了。牛孟文又从头看了一遍,修改了几个地方,接着又找纸誊写了起来。 因为这次心里有底,所以写得很快,不大一会就写了五张纸,第五张纸没写满,差不多有一半左右。因为是用复印纸写的,牛孟文不确定字数到底够不够,大概数了一下,二千八九百字。牛孟文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心想,虽然写这种假大空的东西很反感,但毕竟在人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呢,总算应付交差了事。 牛孟文从头又看了一遍,感觉没多大毛病,就拿着纸笔去找严主任。 严主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脸孔,拿过去大概扫了一眼,说道,先放这吧,等回头我再看。严主任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先回去吧,到时候等通知。 牛孟文一看严主任这态度,也淡淡地说了一句,严主任,您先忙,我走了。 严主任不阴不阳的应了一声,就又低头不知干什么了。 牛孟文从严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以后,纠结了一番,昨晚牛启文说让他完事以后到三楼找他,要请严主任吃饭。可今天严主任的态度,又让牛孟文琢磨不透,好像这里边有什么事,却又说不上来;再者,牛孟文还是有点年轻气盛的想法,不想借助于别人上位,想凭自己的能力;可是既然牛启文好心安排了,不去找他总说不过去,毕竟牛启文也是一番好意,踌躇再三,牛孟文终于还是决定去找牛启文。 牛孟文敲开质检部的门,只见里面烟雾缭绕,满屋子的烟味。小哥。牛孟文冲牛启文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牛启文问道。 还行吧,写了一篇文章,放严主任那了。 哦,这是俺家里的小兄弟,今年刚毕业。牛启文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杨经理,这是施技术员,这是黄老板。 沙发上的几个人都冲牛孟文点头微笑,牛孟文也和他们都打过招呼。 严主任,啊,我启文啊。今中午和杨经理,还哪个杨经理,三公司的杨经理嘛,没有外人,弟兄们一块坐坐,拉嘎(方言:拉呱,说话)拉嘎,还有给咱供应建材的黄老板。牛启文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正要找火,这时施技术员忙起身用打火机给他点着。人家黄老板地方都安排好了,太平洋酒店,对,老总这几天不是到bj谈项目去了吗,你还给谁汇报工作,行了,别叨叨了,一会下去接你,好,就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酒局 行路难其一李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别看牛启文表面上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样子,其实是张飞纫针——粗中有细。自他初中毕业后,跟着牛德宝在建筑工地干活,来鸿德公司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也混成了人精。随着鹿角岛这几年的迅猛发展,鸿德建设公司也由原来的十几号人迅速壮大到今天的上百人,这还不包括下面八个分公司的管理人员。这几年公司里上上下下,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要想在公司混明白,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也跟医生诊脉同理,万一哪天摸不准脉,会捅出篓子的。如果他没两把刷子,也入不了薛洪德的法眼,进不了公司的质检部,也就混不到今天的风生水起了。 昨晚说找几个人把严主任灌趴下,那是开玩笑,其实这里边的事,只有他自己明白。严主任哪儿刺脑,哪块有痒痒肉,他心里明镜似的。帮牛孟文解决工作问题,疏通关系是一层;这里边还有一层,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们开了两辆车到太平洋酒店,早有大堂经理迎了上来,严主任大驾光临,欢迎!请到二楼樱花汀。严主任只是微微颔首,直接上楼。 太平洋酒店是当时鹿角岛开发区名气最大的酒店。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餐饮包间;三楼是桑拿洗浴;四楼是夜总会;五楼是客房。那时候不管是政府部门,还是企业单位有招待,都安排在这里。虽然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吃喝玩乐一条龙。当然,价格也是高得惊人。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可能刚够这的一顿饭钱。因为鸿德公司业务的关系,三天两头需要招待,严主任基本上都在太平洋安排,这样,一来二去严主任成了他们的财神爷,每次来,自然是高接远送,派头十足。自然,这里边也不会让严主任白忙活,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进包间以后,牛孟文才发现还有别人。牛启文做东自然坐主位,严主任当仁不让在主宾位,黄老板坐在副陪上,牛启文的左边是杨经理。 二嫂,你坐严主任这。牛启文对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说道。 别胡闹,什么二嫂,你二哥答应吗?那少妇看来并不恼,只是眉眼含笑地瞅着严主任。 让你坐,你就坐吧,还拉什么缸(拉缸为方言:扭捏造作)!严主任色迷迷地一把把她拉到在椅子上。 牛孟文终于看到严主任有表情了,暗骂道,原来不是面瘫啊,马勒戈壁的,还真能装! 据说严主任以前是在区委机关工作,给领导当秘书,后来领导调到市里,没能把他带上。靠山走了,自己年龄也没多大优势,仕途前景渺茫,渐渐萌生了退意,为自己谋求后路。恰巧有次因为一个项目,帮了薛洪德的大忙,一来二去,慢慢两人就熟了。熟了以后,话自然就多了,尤其是酒后。薛洪德纵横商场十几年,浸淫其中阅人无数,闻弦歌而知雅意,邀他就职办公室主任。两人各取所需,也就一拍即合了。 黄老板,这个嫚儿(方言:女孩)你也不给严主任介绍介绍。牛启文说道。 疏忽了,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销售主管,小孟。黄老板冲小孟递了个眼神,把你名片给各位领导发发,以后还需要各位领导多关心我们的工作。 小孟大概二十四五岁,一头柔顺的披肩发,身材高挑,两只眼睛很大,很水灵。一听黄老板发话,就走到严主任座椅旁边,双手递上名片,严主任,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还得麻烦您多关照。 牛孟文看到严主任这个老色鬼拿名片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小孟瞬间红霞满面,只是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默不作声。 好说,都不是外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嘛。严主任打着哈哈,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孟。 小孟挨头发了名片,坐在杨经理边上,牛孟文则挨着黄老板坐下。 牛启文端起酒杯,说道,严哥,祝你事业步步高升,以后发财了别忘了兄弟,拉兄弟一把,来!牛启文和严主任碰了一下,五十来度的洋河一饮而尽。 我高升,上哪升去,再干两年,老总用不用我还两说呢,弄不好也得下岗!严主任说完,竟是一脸的惆怅,也一口闷掉。众人也都跟着干掉。 严主任的忧虑不无道理,这几年鸿德公司越做越大,而他的作用却越来越小。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虽然残酷,但很现实,他严主任也是深谙此道。 听说公司下一步要成立集团,到时候还不得提你干个副总啊。 说是这么说,怎么兄弟,你有什么事直说,和我这躲猫猫呢。 好,严哥,有你这句话,我也不藏着掖着的了,我们质检部经理酒精肝一直住院,我们部门这大半年一直是群龙无首,都乱成一锅粥了,听说过两天要竞聘经理,到时候你可得多拉巴(方言:扶助;提拔)拉巴兄弟。说完,和严主任碰了一下,又干了。 这个事,兄弟,不是老哥不帮忙,这得薛总拍板,我严主任转着酒杯,一脸的无奈。 行,这事先一放,兄弟我不强人所难,以后单聊。把酒先进行下去。牛启文心里暗自骂道,特马的,这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严主任这才端起酒杯,向大家示意了一下,用杯底碰了一下台面,也干了。 牛启文用公筷夹了一个海参放严主任的盘子里,好东西,多吃点。然后看了一眼坐在严主任旁边的“二嫂”,问了句,是吧,“二嫂”! “二嫂”嘟着嘴嗲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大坏蛋!她这话一说完,在座的男人都哄堂大笑。 男人怎么就大坏蛋了,你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不行。这事你得说清楚,是不是啊,兄弟们!严主任成心逗她闷子,大家也都跟着起哄。 你知道,还问。“二嫂”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什么啊?严主任一脸的无辜。 还装蒜,“二嫂”拧了他一把恨恨地说道,就你最坏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气氛一时间活跃了起来,大家也都相互喝了几杯。 这时,小孟站了起来,捧着酒杯说道,各位领导,敬大家一杯酒,希望以后领导多关心、支持我的工作,我先干为敬。 严主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既没端杯,也没说话。小孟喝完以后,看了一眼黄老板,一时束手无策。 黄老板笑了笑,说道,小孟刚到我们公司不久,很多业务也不熟练,领导多担待!又冲小孟说道,你过去单敬领导,请领导赏个面子。 小孟无奈,只得又倒了一杯,走到严主任旁边,严主任,祝您事业高升,家庭幸福,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给个面子!喝了这杯。 哈酒嘛,讲究个酒逢知己,情投意合,你说呢,黄老板? 黄老板会心地笑了笑,说道,小孟,和严主任喝杯交心酒。 小孟又是一脸懵懂,这时,严主任却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说道,交杯酒知道吗? 听完这话,小孟的脸上的酒晕又深了几分,犹豫了片刻,还是与严主任挽着胳膊喝下了交杯酒。 和小孟喝完交杯酒后,严主任心情大好,又和黄老板、杨经理他们喝了起来。 牛启文给牛孟文丢了个眼神,说道,严哥,这是我们家小老弟,从小就过继到我们家,我们亲兄弟一样。刚毕业,工作上的事你老哥帮忙多操操心,来,孟文,咱哥俩敬严哥一杯! 牛孟文也站起来,说道,严主任,我刚毕业,很多方面都很不足,以后还得麻烦您多指教,我也不会多说别的,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严主任打着哈哈,说道,都不是外人,好说,年轻人,好啊,前途无量! 大家又喝了几杯,黄老板走到严主任旁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严主任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抉择 天净沙秋思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酒局结束后,严主任他们并没散,又上楼了,估计是“一条龙”了。杨经理因为工地下午还有事,没跟着上去,牛孟文也顺道搭了杨经理的车,回到鸿德公司,取了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骑了回家。 过了几天,牛孟文在菜园里浇水,牛孟文他娘把牛德宝生病的事悄悄告诉了他。牛孟文乍一听到,呆呆地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原本以为他爹的胃病又犯了,只是这次比较严重而已,过几天就会好起来,谁知竟会 他一屁股坐在井台上,从兜里掏出烟来,默默地点上、抽着。他娘看他这个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抹了一把眼睛,挎着菜篮子回家了。 牛孟文坐在井台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弯弯扭扭像蛇一样,浮在水面上,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一幕一幕闪现在脑海里。想起小时候因为各种淘气、惹祸挨过父亲的打,而总是在爷爷的庇护下,得以逃脱;逢年过节时,和爷爷、父亲哈酒,他们哥俩总是醉得一塌糊涂,这时他娘也不再埋怨,只是嘴角挂着笑看着他们胡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很温馨;上学时,因为自己贪玩,不务正业,期末成绩没考好而遭到父亲的训斥和责打;自己高考落榜,虽然有个进电视台就业的机会,而父亲却尊重自己的选择,毅然决然的继续供自己复读 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就这么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直到弟弟下班,他娘让牛仲文叫他回家吃饭,牛孟文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下来。 牛孟文晚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到父亲趴在方凳上,他娘用筷子一点一点夹了菜喂他,牛孟文突然有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他使劲克制着,克制着,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咸,用手一擦才发现,嘴唇被咬破了。他娘抬头看到了,问道,你嘴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注意咬了一下。牛孟文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 牛德宝烦躁的呵斥道,都这么大人了,干什么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没点稳当时候,到时候上班有场合怎么办? 牛孟文没吱声,默默地低着头。 这时,牛启文推门进来了,和牛德宝打过招呼,说道,孟文,那天我问你怎么样,你不是说还行吗。 是啊,怎么了?牛孟文被问的一头雾水。 今天,薛总出差刚回来,老严把你写的东西拿给他看,他看了以后很不高兴,接着就扔给了老严,说不行。快下班的时候老严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去,跟我说这事,说薛总不满意,让我给你捎个信,你文秘这事没戏了。 牛启文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来,递给牛孟文,说道,我当时就拿过来看了看,看了一会,就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头,倒不是这上面写的怎么样,只是感觉老严有点怪。正好这时候薛总打电话叫他过去,我偷偷复印了一份,你看看。 牛孟文接过去一看,看了几眼,说道,不对,和我的笔迹倒有点像,但这不是我写的。估计是找人模仿我的笔迹,另外胡编乱造的,这根本就是乱写的。 他马勒戈壁的,明天我领你去找他,把这事和薛总说明白。我看他是干够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牛启文气呼呼地说道。 牛孟文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他爹,低了头陷入沉默。 牛启文有些诧异,按他对牛孟文以往的了解,不说一看之后会一蹦仨高,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平淡。他本来觉得可以借这事,能拿严主任一把,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沉吟半晌,牛孟文抬头对牛启文说道,小哥,其实我大概能料到会是这样。 牛启文问道,怎么说? 牛孟文就把他应聘时,严主任的种种表现和态度说了出来。这样吧,小哥,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又是请客,又是帮我把这个,牛孟文扬了扬手里的复印纸,复印了拿给我看,这样吧,我先想想,明早上给你答复。 牛启文看着牛孟文,猛然觉得他突然长大了,并不是他嘴上那抹发黑的绒毛,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印象中,牛孟文一直是那个任性、淘气、天不怕地不怕、成天惹祸的皮孩子。牛启文再一想自己也是一步一跤,慢慢摔打过来的,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牛启文笑了笑,说道,大叔,大婶子,波儿长大了,懂事了,遇事不那么毛糙(方言:毛毛躁躁多指性子急躁)了。那行,我先回去,等你信昂(方言:语气词)。 牛孟文送牛启文出了大门。 牛孟文看见他娘偷偷在脸上抹了一把,牛德宝却反常的一直没吭声。 牛启文走后,一家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牛德宝说道,嫩两个现在也大了,嫩爹嫩娘不可能跟嫩一辈子,以后有什么事,嫩两个前后思量好了,自己拿主意。别到时候,再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我和嫩娘不听那些屁话。 牛孟文他娘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就去拾掇碗筷了。 牛仲文说道,哥,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牛孟文不想让他爹再为这件事心里添堵。说道,刚才大大也说了,我也再自己心思(方言:寻思,琢磨)心思. 牛孟文和牛仲文虽说是亲弟兄两个,脾气秉性却截然相反。小时候,听他爷爷讲瞎胡,当听到神魔鬼怪的时候,牛仲文吓得都不敢自己一个人上茅房。长大以后,稍微好点了,不过还是很胆小。而牛孟文却胆大的要命。小时候邻村放电影,往往大家结伙成伴的去,因为他们和邻村之间的半路上有一片坟地,一般大人都不敢半夜一个人走;而牛孟文却一点不信邪,偏偏喜欢自己一个走,走累的时候,还坐着歇一歇。那时候,林子里有猫头鹰,有时听到猫头鹰“欧欧欧”叫的时候,还盼着能出来个鬼什么的,这样就能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可惜直到现在牛孟文一直没这个机缘。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害怕恐惧人人都有,也没什么丢人的,只不过因人而异,害怕的程度不同罢了。再者,小时候牛仲文静乖巧的像个小女孩,也听话,从来不闯祸。偶尔闯祸也是跟着牛孟文出去惹的。小时候,牛孟文从不喜欢带牛仲文玩,因为每次牛孟文在外面干完“坏事”,回家他娘一问,牛仲文准是一点不拉的全部交待了。看到他娘拿笤帚疙瘩教训他哥的时候,自己则躲一边偷看。第二天还要跟着他哥去玩,结果被牛孟文暴打一顿,又跑回家告状去了。如此反复,但不管怎么打,牛仲文还是跟着他哥混。因为他哥是村里的“孩子王”。 夜里,牛孟文躺在床上,一点不困。他干脆打开桌上的台灯,点上一支烟,打开一本书。只是空洞地看着,只是呆呆地看着。 牛孟文想起今天下午他娘在菜园说的话,还有今晚牛启文说的话,都让他特别深重而压抑。父亲的病情像石头一样,重重的压在牛孟文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虽然自己现在还没工作,但他作为长子长孙所需担负的那份责任,让他无法逃避。而鸿德公司的那份工作,牛孟文直到今天才明白,因为他知道父亲和薛洪德这么多年来的关系,肯定是因为父亲病重的原因,才让薛洪德觉得要帮牛德宝解决他的工作。他不知道严主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现在也没兴趣要知道,即使严主任没这么做,即使薛洪德让他到鸿德公司做文秘,他也不想去。他虽然淘,虽然混,但是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有自己做事的底线。今晚他爹的话,也让他觉得很有深意。是啊,父母不能靠一辈子,以后的路,还需要自己走。 如果因为父亲病重的原因,而得到这份工作,不用说别人看不起,自己也会看不起,并且可能因此背负一辈子的心理枷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