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媚玉堂人》 正文 第一章 林则宁初醒失忆,众姬妾明争暗斗 楔子 坠落,越来越快的坠落风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的身体,发出令人惊魂的哀嚎,下面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她已经来不及去想,雾霭重重深处,她却清晰地看见他面上残酷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变化太快,她还来不及去反应,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她是在梦中吗?他是谁?那个温柔的搂着她说“生死不相离”的他呢?他去了哪里?他又是谁?为什么同一张脸上却有着两种表情?为什么?为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自此之后,鸳鸯双飞,不离不弃!”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为什么?甜蜜的誓言犹回荡在耳畔,却变作魔音几乎刺穿她的耳膜 “今生今世,生死不相离!” 生死不相离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父亲不耐烦的面孔,母亲哀伤欲绝的面孔,叔叔和舅舅们贪婪的面孔,师长惊异惋惜的面孔,同学艳羡嫉妒的面孔,他温柔的面孔,宠溺的面孔,冷笑的面孔在眼前交织,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裹住,带着她不甘的灵魂一起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就是结局吗? “醒了,醒了!王妃醒了!”她在众人喜极而泣的惊呼声中睁开双眼,那么多欣喜关切的眼光,她却唯独看见了那一双冷漠的眼眸,逃不掉吗?无论怎样都逃不掉受伤的命运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她好累,真的好累!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去换那一碗孟婆汤,忘记一切,再世轮回,然后生生世世化为不知前世今生的青鸟第一章失忆她变了!慕容青枫盯着坐在窗前的青衣女子,那是他成亲已有两年的妻子林则宁,她变得太静了,安静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成不变的平静无波。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无论对她做过什么,她始终都会笑着面对他,不曾怪过他?这次,是自己太过分了吗?感觉到有人走近,林则宁微微侧过头,乍见眼前的男子,她的心弦忍不住微动,那双看向她的眼眸太过冷利,虽然他有着足以令女人疯狂的英俊容颜。慕容青枫没有错过林则宁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心中因为不愿承认的担忧而来探望的懊恼情绪莫名的缓解。“还在生气吗?”慕容青枫漫不经心的走到林则宁的身边,伸手小心的解开她额上缠绕的纱布。数日下来,林则宁早已猜到此人的身份,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出入自己的卧房,根据丫鬟对自己和他的称呼,他一定是自己的丈夫,地位至少是一位王爷,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无论曾经的林则宁和他是什么关系,如今也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我不认识你。”慕容青枫的手一顿,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眼光扫过她额角狰狞的伤口,看情形愈合的很好,再加上宫中御制的金疮药,应该不会留下疤痕,以后也不会落人口实,可是,他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失忆?”听完太医的诊断结果,慕容青枫愣住了,她失忆了?她真的忘了所有的一切吗?包括他在内?这一次,他真的伤她那么重吗?“有那么严重吗?”“下官以为王妃失忆只是暂时的,待脑内瘀血化开,旁人再时常提醒些旧事,应该是可以恢复记忆的。”太医小心的斟酌着用词,不敢将话说得太绝对。“需要多长时间?”“少则数月,多则可能一生也不会恢复,这个下官不敢妄言。”慕容青枫显然对这样的答案不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低眉顺眼的坐在一边的林则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相当于人生一片空白的人来说,她为何没有半点惊慌与恐惧?不问,不哭,不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披上外衣的玉雕,连呼吸都微不可闻,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失忆,可以让一个人的性情改变那么多吗?她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却从不开口询问,她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她根本就是在装失忆?想到这里,他的眼光又转为阴翳,如果真是那样,林则宁,你将受到的折磨远不及此!来到这个世间几天了?林则宁没有去记,时间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一颗死去的心要如何才会恢复悸动?大家都以为她的改变是因为失忆,不,她从来就不是林则宁,何来失忆之说?她有的,只是一些不堪回首的片段与难以消弭的刻骨怨恨。“王妃,您有心事吗?”贴身的侍女留云关心的问。林则宁摇了摇头,任由留云将一件白狐皮镶边的银红色披风覆上肩头。“您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太医交代过,您大病初愈,要以静养为宜,还是不要多想了,奴婢扶您上床躺下歇会儿吧。”林则宁轻轻“嗯”了一声,扶着留云的手臂站了起来,立刻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打晃。“王妃!”留云一声惊呼,小心的搀扶着林则宁再次坐下。待晕眩的感觉消失,林则宁放下抚着额头的手,说:“没事。”这个林则宁的躯壳似乎十分虚弱,她额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痊愈,可是每天依然药不离口,连站起来稍快一些都觉得两眼发黑头重脚轻。“前两天太医说王妃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这药还不能停。早上王妃说没有胃口,药也没吃,张太医的药已经煎好了,奴婢让人去厨房拿些饭菜,娘娘好歹吃一些,我去把药温一温,等饭后喝了吧!”想起那黑乎乎飘着怪味的药汤,林则宁舌尖便泛起丝丝苦意,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吧。”“王妃!”留云的声音里满是不赞同,她还想继续劝说,林则宁打断了她的话。“现在什么时候了?”留云看看院子里的日影,说:“大概辰时初刻吧。”林则宁不再言语,留云只好作罢,“是,奴婢让他们早些摆午饭吧。”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贴身侍女唤月急切的声音:“兰妃娘娘,玉妃娘娘,两位夫人,不能进去啊!”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伴着唤月的痛呼声,显然是挨了打。“让开,瞎了眼的死奴才,也不看看你拦的是谁!”“奴婢不敢,可是王爷交代过,王妃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不许外人打扰”唤月的话依然只是说了一半便被一个傲慢中带着得意的声音打断了:“唤月,我劝你还是让开吧,兰妃娘娘,玉妃娘娘和两位夫人可是奉了王爷的命令来静园探望王妃的。”早在听到唤月的声音时,留云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忍不住气愤的说:“又来了!”林则宁看了一眼满脸郁愤之色的留云,心中便有了计较:乍一听兰妃娘娘c玉妃娘娘的称呼,她还以为是皇妃驾到,听到后来却似乎不是这回事,莫非她们是王爷的侧妃与妾侍?留云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则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在听到高傲女子说她们是奉了王爷命令前来探望时忍不住冷哼一声:“探望?她们根本就是来找茬的!”话音未落,和着银铃般的笑声房屋之内便多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为首的女子雪肤月貌,身量苗条,体态轻盈,眉蕴妩媚,眼含秋水,头戴赤金红宝孔雀簪,身着百蝶穿花流云广袖百褶裙,衣上的蝴蝶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在衣褶上忽隐忽现,翩翩欲飞,银铃般的笑声正是她发出来的,还未站定便听她说道:“哎呀,天可真热,还是姐姐这里凉爽啊!”“是啊,外面烈日炎炎,走进这院子里却清凉舒心,顿感暑意全消!逆水穷山相印处,红杏碧桃有洞天。”说话的女子仅与她错了半步进门,林则宁听她声音轻柔,十分悦耳,便抬眼望去,只见她云鬓高耸,柳眉杏眼,明眸皓齿,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丹,一身白色衣裙,只在裙摆的地方绣了几竿青竹,气质婉约,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身后的还有两个花团锦簇的美人,留云在林则宁耳边轻轻提道:“戴金丝攒凤簪穿水红石榴裙的是李姨娘,穿青纱百褶裙的是王姨娘。”林则宁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身为侧室妾侍见到正妃不仅不行礼,反而旁若无人的聊天谈笑,若说不是有意挑衅谁会相信。兰妃手握一把美人轻纱宫扇,遮住嘴角笑道:“玉妹妹再别说这酸掉人牙的话,我们才疏学浅听不懂!”“兰妃的邻兰轩还不够气派吗?”李姨娘语气半含酸。兰妃未搭理李姨娘,只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又向玉妃说道:“我的邻兰轩哪里敢和玉妹妹的聚墨轩比呢?前两天王爷不是把唐大家的一幅蒙山烟雨图送到你那里,听说王爷搜罗了好久,价值千金呢!”“王爷送姐姐的暖玉送子观音像不值这个数吗?王爷待姐姐的心意才让我们羡慕呢。”说到这里,玉妃把目光转向林则宁,道,“瞧我们只顾聊天,都忘了正事了!”说着首先弯身福了一福,声音婉转如空谷莺啼,“给王妃请安!”其余三人也挨个行礼。“坐吧。”林则宁淡淡的说了一句,唤月上了茶之后退到林则宁身后,屋中陷入一片岑寂。“听闻姐姐受伤,妹妹本要来探望,只是王爷说姐姐要静养,我们也不敢来打扰,姐姐如今可大好了?”玉妃满面微笑,神态诚恳。林则宁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关心有几分是真的,共侍一夫的女人,能会和睦相处吗?“好多了,多谢关心!”兰妃打量了一番林则宁的气色,目光最后落在她肩上的披风上,嘴角忽闪过一抹冷笑,语气却是关切有加,“这件披风是秋天穿的,看来姐姐身子还是虚了一些,现在还吃王太医的药吗?”林则宁不语,留云代为答道:“王妃身体只是还有些畏寒,现在正用着张太医的药调养着。”兰妃忙接口说道:“我母亲常用的一个郎中十分擅长调理寒症,家中的一个姨娘就是多亏了他才瞧好了宫寒症怀了我二妹妹,要不要叫来帮姐姐瞧瞧?”林则宁端起茶碗用盖子轻轻撇着表面的茶叶浮梗,淡淡的说:“不用了。”李姨娘摇着扇子,道:“我看王妃气色比之前好呢,这王府的中馈,兰妃也该交还王妃了吧!”闻言兰妃的脸色顿时一僵,狠狠盯了一眼李姨娘,转眼笑着向林则宁道:“照说姐姐身体大好这中馈之事还应姐姐做主,可是当初姐姐受伤,王爷担心内务繁杂,为了让姐姐静心休养才交予我,如今看姐姐尚未完全痊愈,不如等姐姐完全好了,我去禀告了王爷,再交还姐姐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呢?再说若是姐姐这会儿劳累过度,伤势加重,一来王爷揪心,二来我也不好向王爷交代。姐姐认为如何?”一直没说话的王姨娘连忙应和道:“兰妃说得是,王妃现在还是不要操劳为好!”李姨娘还要再说什么,林则宁一句“你继续管着吧”让兰妃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得意,看李姨娘的眼光越发的鄙夷,李姨娘感觉一阵气闷。接下来在玉妃的刻意周旋下,几人不是一些客套台面上的虚情,就是一些旁敲侧击的问候,林则宁的表情淡淡的,也不主动说话,不过片刻,兰妃等人便觉得无聊了,纷纷起来告辞。出了屋子一路走一路讨论林则宁是不是撞墙撞傻了。留云和唤月服侍林则宁躺下,她似乎真的很疲累,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两人正准备悄悄离开时,林则宁忽然睁开了眼睛,叫住唤月,“记得上药!”然后又轻轻合上眼睛沉入黑甜的梦境。唤月一时间没弄明白林则宁的意思,愣了一下。留云却是听懂了,拉着唤月离开内室回到两人住的碧纱橱,取出药箱,唤月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挨了一巴掌,脸颊上正火辣辣的疼。留云一边帮她搽药,一边说:“咱们这里就是不缺伤药!”唤月“丝儿丝儿”叫疼,“轻点儿轻点儿!”留云白了她一眼说道:“这会儿不把瘀血揉开,你准备这几天顶着这个巴掌印出去见人吗?”唤月连忙摇头,“好姐姐,你揉吧,我忍着,不疼!”“都肿成一片了,还不疼!”留云把药瓶收进匣子里,问道,“是含烟打的吗?”唤月撅着嘴道:“可不是她吗,下手可真狠,要是绿柳姐姐好好的,看她还敢不敢!”绿柳是静园的掌事大丫鬟,因为上次保护王妃被王爷一掌拍飞伤到骨头,如今还在修养。留云愤愤不平的说道:“她好歹是从宁国侯府出来的,也与我们相处了好几年,如今弃主别投也罢了,还处处与我们为难,枉你当初叫了她那么多年姐姐! ”唤月叹了口气,道:“含烟是个有主见有心气儿的人,见王爷不待见咱们王妃,留在这里日子委实难过,如今飞了高枝儿,可不要显摆一下,只是也不能踩着我们往上爬呀哎哟!” 说话太激动牵动口角,唤月疼的龇牙咧嘴。“她那叫忘恩负义!”留云合上药箱,“王妃这次怕是伤透了心了!”唤月叹气连连,王爷这次实在是太过火了,不管怎么说,王妃都是他的正妻,又是宁国侯府大小姐,入了宗室玉牒,怎么能如此羞辱呢?回头侯爷知道了不知又要怎样。 留云皱起眉头,叹了一回气,便起身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忆往昔泪水涟涟 “哐啷”,邻兰轩里,兰妃狠狠地将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到地上,美丽的面孔异常扭曲,眼中闪着慑人的怨毒目光,咬牙切齿的骂道:“李姨娘那个贱人,我早晚有一天会收拾她的!” 芙蓉一边使眼色让小丫头赶快收拾了,一边上前劝道:“兰妃娘娘何必跟那个女人一般见识,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她现在所有的吃穿用度可都掌握在娘娘手里,想收拾她还不容易吗?” 兰妃冷冷的“哼”了一声,“竟然找我的麻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芙蓉继续说道:“娘娘说得是,她今日胆敢冒犯娘娘,若不给她点苦头吃,还真仗着王爷多看她两眼就蹬鼻子上脸了!” 兰妃面色好转,“嗯”了一声,满屋子扫了一眼,问道:“含烟那个小蹄子去哪儿了?” “今日天气炎热,娘娘刚从暑地里走过,李妈妈担心您被暑气伤了身体,让她去取冰镇酸梅汤去了。” 兰妃又冷“哼”一声,说道:“听说李姨娘现在正宝贝着她那一池睡莲,等含烟回来让她去瞧瞧。” “是,奴婢明白!” 聚墨轩里,玉妃身着粉红薄纱衣,散着裤腿,长发在头上简单的盘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枚碧玉簪,斜倚在竹榻上的靠枕上,听了贴身侍女红袖的汇报后,她放下手中的书,若有所思的说道:“失忆?” 红袖恭敬的回道:“是,从太医院打听来的消息是这样的,给王妃看病的太医噤口不言,但是通过我们的人旁敲侧击的还是问出来了一些,太医说短时间内怕是没可能恢复。” 玉妃涂了蔻丹的长指甲轻轻的敲击着书扉,“难怪今天她的表现那么奇怪。这样我们就不必在她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了。”她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红袖,你接着说,邻兰轩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兰妃今天回到屋子里后发脾气摔了一套描金缠枝牡丹茶具。” “描金缠枝牡丹?”玉妃反问了一句。 “是。” “悄悄通知库房,再送一套过去。” 红袖刚应了一声“是”,二等丫鬟颖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回报道:“李姨娘派人来请娘娘。” 玉妃点点头,“叫她进来。” 红袖忙起身站到玉妃身后,颖儿便领着一个十六七岁容貌俊俏的侍女进来,红袖认得那是李姨娘的贴身侍女红菱,她先恭恭敬敬的给玉妃行了礼,得到允许后才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姨娘今天回去后发现培育的睡莲开了一朵,不敢独观,特命奴婢来请娘娘一同观赏。” 一直站在旁边打着扇子的添香撇了撇嘴:就一朵睡莲,也好意思来请她们主子去瞧,以为谁都是她那么没见识呢。 玉妃笑着说:“论理我不该拒绝,只是这睡莲初放,怎么也得先请王爷观赏吧!” 红菱不慌不忙的回道:“姨娘说等花开过半的时候再请王爷和各位主子一起观赏,玉妃娘娘才情绝世,相信会觉得这半开的睡莲更有意境!” “李姨娘这么说,我若不去倒显得我不领情了,只是天气炎热,今天去看了王妃回来这会儿有些头疼,怕不能过去了。你回去替我谢谢李姨娘吧,就说我等着她的赏莲宴呢。” 听玉妃这么一说,红菱也不敢再求,便道:“是,奴婢这就去回复了姨娘,望玉妃娘娘保重身体!” 添香给颖儿使了个眼色,颖儿会意,领着红菱出了门,悄悄往她袖子里塞了个荷包,低声说道:“红菱姐姐,让你白跑一趟,辛苦了!” 添香跟了出来,在身后叫道:“颖儿,送完红菱姑娘顺便去门口瞧一瞧大夫怎么还没来。” 颖儿连忙回头应道:“添香姐姐,我刚已经去问过了,说常请的吴太医进宫去了,又改去请张太医耽搁了。” “那你也再催催去,娘娘不舒服呢!” “好,我送了红菱姐姐就再瞧瞧去。” 红菱忙道:“妹妹留步,玉妃娘娘身体要紧,还是先去催大夫吧!”说完一径出了聚墨轩的门回去复命去了。 红袖不满的说道:“娘娘何必跟李姨娘那么客气,还要装病呢?” 玉妃摇摇头,说:“添香,你还是不懂!” 红袖迷惑的问:“奴婢不明白。” 玉妃换了个姿势,说道:“添香,你说给她听!” “是!”添香拿出扇子接替添香为玉妃打扇,“李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父亲好歹是个七品县令,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女,还有个知府夫人的姑母,这背景就比咱们娘娘要强,不然,王妃静养这管家之权论才干怎会轮到兰妃?无非是因为她是户部侍郎嫡女,背后有户部侍郎撑腰罢了,此其一;其二,李姨娘这些日子正得宠,得罪了她,她在王爷那里吹一阵枕头风,对我们可没好处;其三,兰妃不是个大度的人,李姨娘得宠又怕兰妃算计,想找娘娘做靠山,我们虽然不情愿,却也不能拒绝的太明显。” 红袖反驳道:“娘娘难道怕她不成?论恩宠娘娘会比她少吗?” 添香瞪了她一眼,颇有朽木不可雕的意味。 玉妃接口道:“倒不是怕她,只是我在王爷面前一向知书达理,她在王爷面前告一状,保不齐王爷心里就会有想法,这就对我们很不利。这些年我一直谨小慎微,你们也要注意,万不可在这些小事上失了分寸,误了大事。” 两人齐声应道:“是!” 周围是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眼前是高高耸立的林氏集团大厦——这个埋葬了母亲的爱情和她的梦想的地方,在这里,她的父亲在权利金钱美色中一步步堕落,高贵美丽的母亲在等待失望后悔中一天天枯萎,最后疯狂——旋转门前拥聚着大批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就和那天一样,她无法忘记那一天,母亲狂笑着,从十二楼的窗口纵身跃下,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后直直的坠落在脚下的这片大理石砖上,鲜血迸溅,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长裙。第二天,市内所有报纸的头条都是“女画家杀夫后跳楼自杀”的相关报道,旁边配着母亲跳楼的现场画面,白衣女子面含微笑,侧身仰卧在血泊中,长发在身侧散开,映着落日余晖,勾成一幅绝美的图画。在她看来,那或许是母亲用生命和爱情完成的最完美也是最忧伤的一幅作品。 媒体团中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句:“来了!”顿时人群沸腾起来,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一个方向望去,记者往前挤,摄影师快速调整摄像机,迎着媒体的镁光灯,一辆商务别克车陆续缓缓驶近,车尚未停稳,记者便蜂拥上前,摄像机上的闪光灯“哗哗”的闪着光,四名保安连忙上前拦开记者,引起不小的混乱。 然而,这些她都没有去关注,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从容的从车上下来的男子,三件式深蓝色条纹西装更显得他长身玉立,气质翩翩,而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又给他平添几分儒雅之气。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被烈火点燃,炽烈的仇恨火焰灼烧着她的心房。秦城,是他!即便是死亡也无法让她忘记他的样子,咖啡厅初遇时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孤儿院再见时他外向开朗的样子,还有后来和女友分手时伤心欲绝的样子,成为她男朋友后温柔宠溺的样子可也就是他,泰山绝巅,他在背后推的那一把,害得她和腹中的孩子粉身碎骨,魂无所归。 “秦先生请问你对今天的董事会有什么看法?” “作为代理董事长请问你对林氏集团的即将上市的股票有信心吗?” “秦先生听说林小姐的死不是意外是真的吗?” “您是否真的爱林小姐还是更看重林小姐的身家?” “林小姐死后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城抿着唇,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当记者提到“林小姐”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凌厉神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沉稳镇静的表情无视林立的话筒带着秘书律师在保安的护航下走进大厦。 记者怎能甘心长时间的等待却没有半点收获呢,纷纷追上前去,即使被保安拦住也不放弃,弯着腰将手中的话筒使劲往前探,七嘴八舌的叫道: “秦先生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不回答是不是代表了心虚!” 秦城猛地转过身,狠狠的看向提问的记者,本来噪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提问的记者更是大气不敢出,跟在秦城身后的女秘书来不及收步惊呼一声便撞进他怀里,连忙满脸通红的退开。 当所有的人包括她都以为秦城会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却面无表情的转身继续向电梯走去。 她咬着唇也无法压抑心中沸腾的怒吼:为什么?秦城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是不是曾经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演戏,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谎言,最终的目的都是金钱和地位? 秦城,“你这个混蛋!” “王妃,醒醒!” 林则宁睁开模糊的双眼,盯着帐顶,依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与悲伤,现在的她,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唤月见林则宁醒来后一句话不说,美丽的眼中盛满哀伤的泪水,从眼角“唰唰”的落下,顿时也觉得心眼发酸:从九岁起,她就开始跟着王妃了,在嫁到齐王府以前,王妃还是宁国侯府大小姐,美丽善良,而且爱笑,只是自从嫁给王爷后,她的笑再也不曾到达过眼底。端仪长公主的嫡孙女,宁国侯和威远将军的妹妹,这样显赫的身份,却在齐王府受到各种冷遇与欺凌后,含泪吞下所有委屈,不与人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睡莲枯萎引猜疑 静园的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枝叶遮天蔽日,挡去夏日炽烈的日光,虽然荫凉,却也显得冷清。从丫鬟的言语间她也大致了解到林则宁虽是齐王府主母,但是却不得齐王喜爱,尚未嫁进王府齐王便先娶了侧妃柳玉儿,在她过门后先后又纳了一位侧妃三位侍妾,加上她本身性子也非常和软,之前未曾要侧室立过规矩,所以兰妃c玉妃等人并不曾按规矩晨昏请安,林则宁乐得耳根清静。 留云拿着一个布包进屋时,看见端坐在窗前的几案前看书的林则宁时,她的眼神变得疑惑:在汤药的调理下,王妃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甚至能在院子里走走。明明是简单的青布衣裙,头发只用发带松松一绑,未施脂粉,却愈发清丽,变化最大的是她的气质,若说她曾经明丽忧伤如山茶,现在便是清冷淡雅如莲,仿佛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林则宁抬头看了一眼怔愣的留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包袱上。留云回过神来,忙走上前去将包袱放到书案上,打开包袱,说道:“王妃,这是您要的书,奴婢让门上的人去书坊买来的,您看合心意吗?” 林则宁拿起来简单的翻了翻,点点头:“放这里吧。”说完又继续看手中的书。 过了一会儿,唤月匆匆的跑进静园,差点撞到打扫庭院的老婆子,一进门就急急地说道:“王妃,倚梅阁出事了!” 留云皱着眉头拉住唤月,“你急什么。” 林则宁放下书,看着唤月,示意她慢慢说。 唤月喘了口气,抚着胸口,尽量平静的说:“今年李姨娘亲手培育了十二盆良种睡莲养在倚梅阁的水池里,预备讨王爷欢心,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早起来发现睡莲全都枯萎了,水池里的锦鲤也都翻了白肚,李姨娘怀疑有人在水池里下毒,哭着求王爷做主,倚梅阁的院子这会儿正热闹着呢。” 留云“哼”了一声,说道:“谁没事在水池里下毒做什么,倚梅阁水池里的水是死水,怕是睡莲不适应才枯萎的。” 林则宁在心中摇了摇头:若是因为水不流通的缘故,那睡莲和锦鲤也不会一夜之间便枯萎的枯萎,死的死了。 “现在是几月份?” “六月份,今天是初三。”在讨论倚梅阁睡莲的留云和唤月对林则宁的问题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林则宁不是没有看到侍女眼中的疑惑,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低头垂下眼睛,心中却已经开始推测:六月初三,正是睡莲初放的时节,刚才唤月说了李姨娘种这一池睡莲就是为了讨好王爷,那么想必费了不少的心血。她想起前几天见到兰妃c玉妃c李姨娘和王姨娘时的情形,兰妃和李姨娘之间的梁子看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然不会挑唆让兰妃交出管家之权,那么兰妃怒而报复是很有可能的;还有王姨娘,那天前后没有说几句话,但明显是和兰妃一派的,听说王姨娘是侍女出身,没有后台,她毁了李姨娘的心血来讨好兰妃也不是不可能;再有就是玉妃,虽然谦恭娴雅,气质如兰,但是她从心里觉得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并不简单,一句话便转嫁了众人的嫉妒,其实玉观音的价值哪里比得上唐大家的画作,即使是暖玉材质也不能与之比肩,王爷有一正妃两侧妃两姨娘,还有一个一年前病逝的姨娘,却至今没有子嗣,偏偏玉妃点破王爷送兰妃的是送子观音,怎会不让正受宠的李姨娘和伺候最久的王姨娘羡慕嫉妒恨呢?如果这是玉妃有意为之,那么心机不可谓不深。 倚梅阁内,李姨娘哭成了泪人儿,慕容青枫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水池,皱着眉头不发一言,“碧玉红粉多妩媚,敢与芙蕖竞妖娆。质胜冰霜情犹暖,韵赛梅兰气更香。”这是当朝号称东越国第一大学士的李康咏睡莲的七言律诗,描述了睡莲不输于荷c梅c兰的美,如今,满池碧叶红花全都蔫在水里。 “王爷,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李姨娘粉黛不施,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觉得可怜可爱。 红菱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说:“玉妃来了!” 玉妃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先给慕容青枫施了一礼,然后看着池中枯萎的睡莲露出惋惜的神色,“前两天李姨娘还说睡莲就快开了,要办赏莲宴呢,没想到唉!李姨娘还是不要太过伤心才好!” 李姨娘哭着说:“费了几个月的心力才种出这一池睡莲,本想请王爷和姐姐们观赏,眼见就要开花,如今全都毁了,我怎能不伤心!” “好了,当着下人的面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慕容青枫不悦的挥了挥手。 李姨娘一梗,愈发的委屈,却也不敢再哭出声来,只拿着丝帕抹泪,神情愈显得可怜。 玉妃看了她一眼,上前劝说道:“好好的一池睡莲突然枯萎,必然有缘故,也怪不得李姨娘这么伤心,会不会是水出了问题?连池中的锦鲤都死了,会不会影响到人?王府里的好几个院子里都有水池,尤其是王妃身子尚没有大好,妾身以为这件事还是查清楚为好。” 李姨娘立刻朝玉妃露出感激的笑容。 这时,一直在水池边探查的婆子上前回道:“王爷,奴婢们用银针试了水池里的水是没有毒的,但是奴婢在水池西南边靠墙根的地方发现一些白色的颗粒,好像是盐。”婆子用手帕托着些细碎的白色颗粒举过头顶给慕容青枫看。 “盐?” “是,奴婢试着尝了尝池子里的水,略带些咸味。” “王爷,定是有人嫉妒妾身,故意把盐洒在水里腌死了睡莲,让王爷不能观赏!”说着,李姨娘又拿着手绢捂着脸嘤嘤的哭泣起来。 “盐只有厨房里才有,去把厨房里的人叫过来。”慕容青枫抬脚进了正屋,玉妃和李姨娘紧随其后。 厨房里的管事刘妈妈本来正站在厨房的屋檐下一边摇着扇子纳凉,一边监督着粗使丫头和婆子们搬菜篮子,听说王爷要见她,吓得心惊肉跳,要知道王爷是不插手内务的,而厨房管事是个肥缺,天高皇帝远,她这两年没少捞银子,难道被王爷发现了?那她还不吃不了兜着走!战战兢兢的来到倚梅阁正屋,跪下给慕容青枫磕头,除了请安的话一句也不敢多说。 “这几天可有人从厨房里拿盐?” 刘妈妈听到不是问她贪墨的事,先是一愣,立刻轻松许多,连忙回话:“回王爷的话,除了静园小厨房里的邱妈妈两天前来领了一罐盐外,最近没有谁到厨房里拿盐。” 整个齐王府,因为林则宁住的静园比较偏,离厨房比较远,所以就单独设了小厨房,其余各院的伙食都是大厨房负责。 “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了,盐这个东西只有厨房用得着,平时不会有人要这个东西的。”刘妈妈小心的觑着慕容青枫的脸色,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又回道,“今天早上起来厨娘魏大娘说厨房的盐罐空了,她说她明明记得昨天做晚饭的时候还有大半罐的,奴婢以为她吃酒吃糊涂了,就没当回事”慕容青枫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刘妈妈顿时汗如雨下。 “去问一问是不是真的少了半罐盐,再查一查昨天晚饭后都有谁进过厨房。” 刘妈妈忙不迭的应下,连滚带爬的出了倚梅阁,片刻后回来报告说:“有人看见秀春阁的招儿进过厨房,走的时候袖笼垂着像是装了东西。” 招儿是秀春阁的三等丫鬟,才十一岁,被叫到王爷面前时吓得浑身哆嗦。 “你去厨房拿盐做什么?” 招儿趴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回答:“是是金珠姐姐她让我去的,说说给姨娘用” 李姨娘一听连忙说道:“王爷,王姨娘要盐做什么,肯定是她腌死了妾身的睡莲!” 慕容青枫皱眉沉默不语,玉妃温柔的说道:“李姨娘不要着急,半罐盐化在这水池里还不至于腌死睡莲。”然后又看向刘妈妈,“厨房里少了盐,刘妈妈可去库房瞧过,库房里的盐可有少?”因为盐是厨房必不可少的东西,一般大户人家府里都会囤积一些备用。 “奴婢早上去库房领盐的时候看过,账上的数目是对的。”刘妈妈特意强调了一下账簿,库房不归她管,她没有权利和责任去查,所以她说账上的数目没有差错,事实上有没有差错她不知道,就算有差错那也是库房里管事的责任。 玉妃目光看向慕容青枫,笑着说道:“那可就奇怪了,水里的盐是哪里来的呢?” “府里的盐没有少,但是也保不齐有人从外面买了来啊!”李姨娘听玉妃问来问去都是从府里查盐的来源,忙插嘴道,“只要使银子,在府外多少盐买不到?” 玉妃依然看着慕容青枫,说道:“李姨娘说得也是。妾身想这事牵涉到王妃和李姨娘,不如请她们过来问一问,再着人去门上问问最近有没有谁带着可疑的东西回府。” 慕容青枫没有多想,便让人去将王妃c兰妃和王姨娘都请到倚梅阁来。 住的最近的王姨娘很快就过来了,看见跪在地上的招儿脚步顿了一下,悄悄看了看慕容青枫的脸色,慕容青枫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又看见李姨娘愤恨的盯着她的目光,她心中一突,连带着施礼的身形也矮了几分,然后低着头在末位坐下。随后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兰妃,身后跟着芙蓉和含烟,进了门后满面春风的娇声向慕容青枫问安。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林则宁才带着留云和唤月姗姗来迟,一言不发,也未施礼便在慕容青枫的下首坐了下来。 慕容青枫见她淡然如莲的模样,想到她受伤失忆,不记得这些礼节情有可原,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吞了回去。兰妃c李姨娘和王姨娘不明就里,面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有玉妃微微一笑,亲手端着茶碗恭敬的送到林则宁手边。 慕容青枫简单的说了叫众人过来的原因,这时去门上问话的婆子也回来了,“门上说下人从府外回来带的东西都是要抄检的,只有昨天门上的王大春拿回来一个包袱,说是从华文坊给王妃买的书,门上没敢查,直接送了进来。”王大春是静园小厨房管事邱妈妈的儿子,在二门上去干些跑腿传信的杂务。 “你买书做什么?”慕容青枫皱着眉问,王府有专门的书房,从没见她去过,要看什么书需要去外面买? “无聊,想看书。”林则宁的回答简洁利落,“留云去把包袱拎过来,顺便让邱妈妈带着盐罐过来。”留云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慕容青枫被她的冷硬和直接弄得有些下不了台,咳了一声又问王姨娘:“你要盐做什么?” 王姨娘脸色大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姨娘一见顿时大怒,指着王姨娘大声质问道:“是不是你把盐倒在了我的水池里腌死了睡莲?” 王姨娘“噗通”一声跪下,白着脸说:“王爷,妾身冤枉!” “你们院子里的招儿已经招认了,说是你的贴身丫鬟金珠让她去厨房偷偷摸摸的拿盐,你还否认!”李姨娘语气激动,她入府后听说王爷喜欢莲花,特意托父亲在江南寻觅良种,费了几个月的心力才养活这十几株,眼看要大功告成,如今全毁在这个贱婢出身的女人身上,她恨不能扒了她的皮。 “不是的,我要盐是”王姨娘慌乱中接连看了几眼兰妃。 李姨娘这才想起来王姨娘和兰妃是连着声气儿的,这事保不定是兰妃指使的。 兰妃见王姨娘不停的看自己,她也动了气:“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我指使你的不成!” 王姨娘慌乱的说:“不是不是!” 留云和邱妈妈进来了,留云打开手上的包袱说:“从拿进来到现在还没有打开过呢。”慕容青枫看了一眼,是《东越国疆域考》和《东越人物风情考》,大概有七八册的样子,他点点头,后面邱妈妈上前揭开盐罐的盖子,倾着罐身给慕容青枫看。 “拿个盘子倒出来。”林则宁的声音平静而清冷,却没有讽刺的味道,慕容青枫有些尴尬,挥挥手让留云和邱妈妈下去,说:“不用看了。” 李姨娘在一边说:“这件事和王妃无关,王姨娘,你还不承认吗?” 慕容青枫的脸色很不好看,王姨娘本是他的贴身宫女,自幼在身边服侍,他见她老实本分,为人谨慎自守,成年开府后便从宫里带了出来。那时候想着就算以后把她收在房里,也不会给未来的王妃添堵,谁想到自己后来会娶了林则宁,更没想到连她也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青枫的语气异常严厉。 王姨娘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的贴身侍女金珠忙在她旁边跪下,哭着劝道:“姨娘,您就实话实说吧!” 李姨娘也说:“是啊,王姨娘你还是说清楚吧,你有什么苦衷也一并告诉了王爷,王爷会替你做主的!”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两眼兰妃。 兰妃心头十分恼怒。 王姨娘依然不说话,金珠朝慕容青枫磕了个头,哭诉说:“王爷,姨娘冤枉啊,姨娘自从去年冬天在兰妃娘娘屋外站了一夜后就得了脚寒症,三伏天里脚也是冰凉的,这些天夜里愈发的睡不安稳了,奴婢听说用滚盐水泡脚能疏通血络,去脚上的寒气,就让招儿去厨房要些盐回来,不知道招儿这丫头怎么会去偷盐,请王爷明鉴!”原来去年冬天,王姨娘不小心摔坏了兰妃的白玉步摇,兰妃很生气,罚她在邻兰轩外站了一夜,谁知站到半夜忽然天降大雪,等第二天兰妃允许她回去的时候腿已经不能动了,然后王姨娘大病了一场。 兰妃脸色也变了,本来她来倚梅阁完全是看笑话来的,她巴不得李姨娘一朵花都种不出来,谁知道最后竟然牵扯出她让李姨娘罚站的事来,当初她可是殷勤的请医送药,并跪在佛前忏悔才让慕容青枫没有继续追究。 慕容青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让金珠扶王姨娘起来依旧坐到绣墩上,看兰妃的眼神冷了许多。 “不舒服怎么不请郎中?”东越国规定,有品级的官员女眷才能用太医,所以像李姨娘和王姨娘这种不入玉牒和族谱的妾侍生病只能看郎中。 王姨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僵硬的兰妃,小声说道:“妾身跟兰妃姐姐提过,姐姐说她知道个好郎中,要请来给妾身好好瞧瞧,只是那个郎中去城外出诊了,要等两天。” 慕容青枫看兰妃的脸色愈发的冷了,难怪刚才王姨娘欲言又止,不说实话就要承认是她腌死了李姨娘的宝贝睡莲,说实话就得罪了兰妃,现在是兰妃掌管中馈,她一个身份低贱又不受宠的姨娘,得罪了兰妃以后在王府里只怕没有好日子过。 兰妃知道慕容青枫又怪上她了,连忙道:“王姨娘的事都是因为妾身,妾身哪里能不放在心上,一听王姨娘说脚寒,妾身就打发人去请那郎中了,那郎中是我母亲惯用的,最擅长调理寒症,妾身想着已经是老毛病了,也不差这两天,若请了别的郎中用了药,回头与那郎中用的药相克反而不好!”说着还回头朝王姨娘使了个眼色,可是王姨娘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兰妃心中更加愤恨。 慕容青枫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王姨娘说:“等会儿让金珠打发二门上的人去外面请个郎中来先看看。” 王姨娘起身道谢,谁知刚站起来就身体一软晕了过去,金珠连忙扶住她,惊叫:“姨娘,你怎么了?” 除了慕容青枫和林则宁外,其余人都站了起来。 玉妃一叠声的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李姨娘则吩咐金珠先扶王姨娘去她床上躺一躺,在她看来,睡莲枯萎和兰妃倒霉比起来,她更看重后者。 不过一会儿,郎中便来了,隔着帘子诊过脉后,出来便打着千恭喜慕容青枫道:“恭喜王爷,夫人晕倒不是别的,是有喜了,只是动了些胎气,服几副安胎药便没事了。” 大夫的话让屋子里的人愀然变色,以慕容青枫c兰妃和李姨娘为最。慕容青枫是欣喜,从他娶亲已经有两年多了,妻妾六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虽然妾先于妻怀孕不太合规矩,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开心的。而兰妃和李姨娘的脸色则是愤怒和嫉妒,王姨娘身份c容貌c才情在慕容青枫的妻妾里都是最不起眼的,谁会想到她竟然第一个怀上了孩子。 玉妃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恭喜王爷要做父亲了,过几个月我们王府就会有小孩子的哭声了。” 慕容青枫高兴的让人请郎中去开方子,并打赏秀春阁的下人,想了想又对林则宁说:“王姨娘怀的是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让府里的人行事都小心些。” 林则宁垂着眼帘,没有接话,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异常平静。 兰妃在一旁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是,妾身一定嘱咐下人注意。” 慕容青枫才想起来王府的中馈已经交给了兰妃,想起兰妃怎么对王姨娘的,他顿时又皱起了眉头。 “我能先回去了吗?”林则宁扶着唤月的手想要站起来,却两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一阵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 玉妃忙说:“王妃身体还不是很康健,王爷让姐姐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面无血色,只是站起来额头便泛出细小的汗珠,便把中馈重新交到她手上的心思暂时歇了,“你回去好好养养吧,王姨娘有了身孕,王府事务繁杂,中馈之事就交给兰妃和玉妃。” 兰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玉妃来分权吗?玉妃则很是恭谨的给慕容青枫和林则宁行礼:“谢王爷和王妃信任,妾身定会协助兰妃姐姐打理好内务,让王爷无后顾之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李姨娘贼喊捉贼,林则宁参计中计 由于林则宁不太舒服,王姨娘醒来后也要回秀春阁,兰妃和玉妃便让婆子准备了竹轿,先搀扶着林则宁坐上去,然后是王姨娘,殷切的叮嘱了抬轿的婆子小心后,两人才又回到倚梅阁的正屋,想跟慕容青枫禀告一声便回自己的院子。 兰妃心里窝着一团火气,倚梅阁的屋子她是片刻也不想待了。 李姨娘泪眼汪汪的看着慕容青枫,“王爷,妾身的睡莲” 兰妃讽刺道:“刚才证明了不是王妃也不是王姨娘,这会儿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李姨娘难道要逼着王爷给你变出来一池睡莲不成?”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眼见着慕容青枫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李姨娘连忙解释。 兰妃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王姨娘刚被查出来有了身子,王爷正高兴着呢,李姨娘还是不要给王爷添堵了!”继而又讽刺道,“真是可惜了这些良种睡莲,说来也真是命呢,要不是你这睡莲枯萎了,王姨娘也不会在你这里被查出来身孕,听说喜气是会传染的,先恭喜李姨娘了。”费尽心思种出来一池睡莲又怎么样?最近特别受宠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别人占了先机! 李姨娘的脸色青红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容青枫不耐烦女人之间的这些明争暗斗,袖子一甩站起身来往外走,说道:“睡莲的事继续查就是了,查出来是谁干的要严惩,实在查不出来就算了,别为了这一件小事闹得阖府不宁!” “是!”李姨娘不甘心的低头,站起来跟兰妃和玉妃一起送慕容青枫出去。 “是啊,说不定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小心摔倒了把盐洒进水池里了呢!”兰妃有些解气的扫了一眼李姨娘,都是她活该,她还没动手,就有人替她动手了,真是解气! 玉妃轻轻的拍了两下李姨娘的手以示安慰,快走几步跟在兰妃身后,可能是走得太快,到了门口脚崴了一下,身形便是一偏,紧紧跟在身后的李姨娘一脚踩上了她的裙摆。 玉妃一声惊呼,身形便扑倒在门口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上,旁边的添香连忙扶住玉妃,但是却来不及去抢救花瓶,只听“哐啷”一声脆响,好好的一个花瓶便摔得粉碎。 听到动静,慕容青枫和兰妃都回身去看,李姨娘惊慌的去搀扶受了惊吓的玉妃,“姐姐没事吧,都是妹妹不小心!” 玉妃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稍稍站直身体便觉脚踝钻心的疼。 慕容青枫亲自上前扶着玉妃,看着她裙摆上的脚印皱着眉头呵斥李姨娘:“走路不长眼睛吗?” 李姨娘满脸委屈不敢辩解,让丫环去把给王姨娘扶脉的郎中请来。 玉妃忍着痛楚笑着对慕容青枫说:“不怪李姨娘,是妾身自己不小心崴了脚!” 慕容青枫的眼神闪过一抹异色,她和倩倩真的很像,都是那么的善良大度。 “哎呀,这是什么?”兰妃指着瓷瓶碎片说。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碎裂的瓶底上还有一些白色的亮晶晶的颗粒,含烟上前用脚小心的踢开覆在上面的大块碎片,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说:“好像是盐!” 李姨娘想也不想,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花瓶里哪来的盐?”说完感觉到不对,想起自己院子里腌死的睡莲和锦鲤,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已经有婆子上前用手指沾着在舌头上试了试,回到:“是盐!” 兰妃拍手笑道:“李姨娘真是演了一场好戏呢,自己用盐腌死了睡莲,倒要怪在别人头上!” “不是我!”李姨娘慌忙辩解,“王爷,妾身费了好大力气才培育出来的睡莲,自己怎么会毁去自己的心血呢!” “哦?那李姨娘怎么解释这花瓶里的盐呢?”兰妃指着地上的花瓶碎片,“谁要在你院子里的水池里撒盐还会把盐先放在你屋里的花瓶里不成?” 李姨娘慌了神,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屋子里的花瓶里怎么会有盐,明明有理却说不清。 玉妃同情的看了一眼李姨娘,对慕容青枫说:“听说这种霞妃睡莲养活和开花都非常不易,就算是宫里的花木司也没有几株,可想李姨娘种这些睡莲有多么不容易,妾身觉得她不会把自己的心血这么毁了的,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李姨娘连忙说:“是啊,妾身这十二株睡莲里有八株是霞妃,还有两株白仙子和两株日出。”都是难得的良种。 慕容青枫看她的眼神却愈发凌厉。 兰妃冷笑一声道:“连花木司里经验丰富的花匠也不过才培育了几株而已,李姨娘倒是好本事,一口气培育出了十二株,也真是巧,要开花了,忽然一夜之间全枯萎了,我倒真的很好奇,李姨娘确认自己培育出来的真是极品睡莲吗?” 李姨娘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急急的辩解道:“当然都是良种睡莲,我让父亲从江南找来五十多株,先养在水缸里,排了一院子,日夜精心看护才”情急之下她忘了自称“妾身”。 兰妃打断她的话:“李姨娘的意思是宫里种不出来是因为花匠不够尽心?” 李姨娘词穷,皇宫里的花匠那是给皇上和娘娘们培育花木,谁敢不尽心? 兰妃嗤笑一声道,“还是我替李姨娘说吧,睡莲已经开了几朵,李姨娘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根本就是普通品种,可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你种出了极品,你便趁着睡莲没全开花用盐腌死,一来免得丢脸,二来还能赢得王爷的怜惜,我说得是也不是?” 李姨娘慌乱的摇头,因为用力过猛发钗被甩了出去,一缕青丝披散下来,垂在脸颊旁,泪光隐隐,显得分外动人。 可是慕容青枫看她的目光仿佛结了冰,他冷冷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李姨娘禁足在倚梅阁,罚抄女诫百遍。” “王爷!”李姨娘惊叫,她没想到自入府后对她宠爱有加的王爷会这么罚她这么狠。 慕容青枫冷冷的“哼”了一声,打横抱起玉妃走了。 兰妃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姨娘,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的的说:“李姨娘还是好好的闭门思过吧!”说完带着丫鬟走了,留下李姨娘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郎中看过玉妃的脚,说没有伤到筋骨,贴上膏药养几天就好了。慕容青枫赏了他十两银子,让丫环把膏药拿下去熨热了,亲自给玉妃贴上,最后在玉妃的劝说下聊了会儿天后去秀春阁看望王姨娘。 这边慕容青枫出了聚墨轩的门,那边玉妃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皱着眉头问添香:“王姨娘怎么会怀孕?” 添香忙道:“是不是药有问题?” 玉妃坚决的说道:“不可能,王爷一个月去她屋子里最多不过两三回,没有道理别人都没怀上,只有她怀上了。” 红袖插嘴道:“可能是王姨娘比较幸运吧,听说她一直拜着菩萨呢,还专门向王爷讨了赏,每逢十五去天门寺上香。” “这些都不可信,你没看见兰妃屋子里也供着送子观音吗?论诚心玉妃只怕不比王姨娘少。派人去盯着王姨娘。” 红袖不解,“王姨娘现在怀着身孕,王爷宝贝她,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盯她做什么?” 玉妃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蹊跷。你们不要小瞧了王姨娘,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弄得怀孕的事人尽皆知,就算有人想向她下手也得掂量一下,你今天没听见郎中说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吗?小日子迟了那么久她能没觉察?她能跟着王爷出宫,没有背景却这么多年平安无事的待在王府,多少是有几分本事的。金珠那里没留下破绽吧?” 添香说道:“娘娘放心,颖儿c含烟和蒋婆子讨论怎么治疗老寒腿恰好被金珠听到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玉妃满意的点点头。 正是掌灯时分,林则宁斜倚在床头翻看《东越国疆域考》,“东越,下辖十四州五十六府。东临海,遥望落乌仙山;北面陈,常起烽烟;西接苗疆,以长白岭为界;南望楚,隔丹江以互市。”这是一个完全超出她的认知的朝代,她所能记起的历史和这里有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她曾逼着自己去习惯掌控一切,换了身份和境遇,心态变了,习惯却已经养成,还是不由自主的去了解身边的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那次错过的转世机会是否还会再有。 唤月拿剪子剪灯芯,把灯光调亮一些。 留云进来看了看林则宁,欲言又止,唤月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则宁一切看在眼里,放下手中的书,问留云:“什么事?” 留云便把听来的事,包括玉妃崴了脚c李姨娘被禁足罚抄女诫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唤月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睡莲的事是李姨娘贼喊捉贼。 “整个王府都传遍了!” 林则宁沉默了片刻,说:“你们出去吧!” 留云和唤月闻言退出了卧室。自从林则宁受伤醒来后,脾气c习性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总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晚上屋里也不留人上夜,无奈之下,还在病中的绿柳便撑着起身安排留云c唤月两个一等丫鬟和桃儿等几个老成的二等丫鬟轮流在外间歇了,总不能让王妃夜里身边连个掌灯端茶的人都没有。 唤月在外间的矮榻上铺好了草席和凉枕,对留云说:“你去睡吧,今天我守夜。” 留云摇头,“我不困!” 唤月道:“你别陪我在这里熬着,绿柳姐姐还没完全好,你的身体再垮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办?”若非绿柳拼死一拦,只怕王妃已经香消玉殒了。 留云看了一下屋里的自鸣钟,说:“还早着呢,这会儿热气还没下去,躺下也睡不着,我拿了针线簸箩过来咱俩做会子针线。” 说着回碧纱橱拿了五彩的丝线和绣棚出来,两个人盘腿坐在矮塌上绣荷包,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 卧室里,林则宁没有再看书,倚靠在靠枕上盯着帐勾上的流苏发呆。今天的事将王府女眷全部牵涉在内,最后得利的只有一个人,玉妃。以李姨娘的睡莲枯萎为始,牵出兰妃害得王姨娘的脚寒症和怀孕的事,挑起王爷对兰妃不满,她适时表现出来的不适杜绝了王爷将中馈还给她的可能,最终王爷虽没有剥夺兰妃管家之权,却让玉妃分去了一半权利;接着兰妃崴脚打碎花瓶,露出花瓶中的盐粒,让李姨娘受罚禁足。今天从倚梅阁回到静园她便吐了,让太医看过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些天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征兆就出现不适,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她的不适是从喝了玉妃端的茶后没多久开始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玉妃所设计的话,看这计策一环套一环,层层相扣,没有丝毫破绽,不可不谓心机深沉。今天应该只有王姨娘怀孕这件事是个意外,她记得当时王爷的表情是惊喜,兰妃和李姨娘是嫉妒,只有玉妃,是惊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怒恭顺独弃荒野,忧安危冒雨千寻 林则宁在齐王府的日子过得非常平静,也非常简单,她并不经常见到她那个王爷丈夫,从睡莲枯萎事件之后,他的那些妾侍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不用再喝难闻的汤药了,每天的生活内容主要是吃饭c看书c练字c睡觉,她已经囫囵吞枣的看完了《东越国疆域考》,抄了一遍女诫,正在看第一册《东越人物风情考》,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月。 这天早起,虽然没有炽烈的阳光,但是天气却异常的闷热,连畏寒的林则宁都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非常难受,去沐浴一番换了身衣服才好些。 “这天气怕是要下一场大雨。”唤月抹着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 “王爷来了!”桃儿打起帘子,语气中带着惊喜。 慕容青枫背着手踱着步子进来,看上去有龙行虎步之态。留云和唤月忙上前行礼,林则宁只是站起了身。 慕容青枫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林则宁如若未觉,垂着眼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把留云和唤月急得不行,又不敢出声提示,心中抱怨自己怎么忘了王妃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记得如何行礼。 眼角的余光瞟见留云和唤月满头大汗的样子,林则宁眼中闪过困惑,想了一下后屈膝矮身做了个清宫觐见礼,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看留云和唤月的样子应该是不对,但是别的她不会啊。 看着她垂袖裣衽盈盈下拜,慕容青枫眼中闪过错愕,她行的是什么礼?他从来没有见人这么样行礼,但是那动作和样子真的是极美。“起来吧!”他故意不去扶她,径直在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她临了一半的字帖,整齐的蝇头小楷,书法未见出色,胜在一丝不苟,只是腕怯力弱,字迹浮于纸面。放下字帖又拿起《东越人物风情考》,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问道:“这是你最近看的书?” 林则宁轻声回答:“是。” 慕容青枫对这些不感兴趣,扫了几眼后就扔回原处,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女子,低眉顺眼,看上去无比恭顺,却又似乎漠不关心。她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脑海中浮现一个有着相同的容貌却含泪微笑的女子的模样。他又想起今天早朝后被皇后叫去,因为王姨娘怀孕的事劈头盖脸的训了他一顿。 “你难道要你的长子是庶出吗?”皇后的话言犹在耳。 他也知道妾侍先于正妻怀孕不合规矩,若是女儿也罢了,如果是儿子,以后未免存在立嫡立长的问题,可是,他和林则宁 看了一眼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林则宁,他的心中忍不住烦躁: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长子是庶出,但是,他和林则宁至今没有圆房,也从来没想过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成亲前他就因为林则平的缘故不喜欢林则宁,甚至是厌恶,成亲后也没少刁难和欺辱她,谁成想一个看上去柔弱似水的她竟然咬着牙全都忍着,这份坚韧,让身为男儿的他也有了三分佩服。 “本宫知道你还在怪本宫当年的指婚,可是宁儿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皇后的话语重心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正妃!” 正妃?如果不是林则平,他的正妃应该是倩倩,而不是眼前的林则宁!如果不是林则平用卑劣的手段抢走倩倩却又不珍惜想起端午节宫宴上倩倩憔悴的脸色和勉强的笑容,慕容青枫的眼中暴戾之色骤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让留云和唤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林则宁也感受到了慕容青枫的愤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难道是因为刚才错误的施礼?那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发泄怒气吧。她微微抬起头,蹙着眉疑惑的看着慕容青枫,却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更是刺激到了他。 疑惑?无辜?当年的倩倩何尝不无辜,却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嫁入宁国侯府。他最恨林则宁时刻表现出来的忍让与无辜,这总是会让他想起倩倩的委屈和眼泪! 慕容青枫一把握林则宁纤细的手腕,拖着她粗鲁的往外走。留云和唤月惊呼一声“王爷”,上前的脚步被慕容青枫狠戾的眼神吓得动弹不得,“不怕死的跟过来试试!”撂下狠话,拽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静园,任她在身后跟不上他的脚步踉跄着几乎跌到。来到马厩,一使力将她单薄的身体像扔麻袋一样扔上一匹黑色的骏马,然后飞身上马,“驾!”黑马马蹄一扬,如风一般奔出王府。 皇后娘娘不是要他对她好一些吗?那他就好给她看! 林则宁在马上被颠的面色苍白,根本来不及注意周围的环境,只听见耳边人声渐少,最后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人烟渐少,黑马将他们带到城外,碧草连天,入目满满的深深浅浅的绿色削减了人身上的闷热之意,林则宁的发髻被颠散下来,清风撩起两人的发丝,在空气中纠缠沉浮,就如两人的复杂情缘,纠缠难解,一生一世 喧闹逐渐远去,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不知何时,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的怒火逐渐平息,怀中的她沉静无言,他却如此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存在。天地茫茫,他本来烦躁的心被宁静渐渐填满。有多久没有过如此平和的心静了?大概是从得知倩倩倩倩!他猛然惊醒,发现怀中的女子并非心中所想,立刻决然的松手跳下马,背过身去,一眼也不想看她,尽管怀中突然的空虚让他有种淡淡的失落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沿着来路飞掠而去。 林则宁的面色依然苍白,紧紧抓着马鞍的双手指节也泛起白色,抬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是什么意思?将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如果能自灭该有多好!她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都说活着比死容易,她生无可恋,也不惧怕死亡,只是,她怕回不到那个世界,如果看不到那个人受到惩罚,她怎么能够甘心?这种不明所以的日子,何时才能熬到尽头呢? 伸出手轻轻抚摸长长的马鬃,马儿,你能否把我带去一个属于我的地方呢? 脸上有湿湿凉凉的感觉,自己哭了吗?林则宁的手指划过眼角,她还会哭吗?她还有眼泪吗?一滴两滴不像是眼泪,她伸出手掌,才发现,天已经开始下雨了,先是稀稀疏疏的小雨点,然后很快变得又密又急。 她试着拉起缰绳,催马前行,一道耀眼的闪电骤然狰狞的划过天空,紧跟着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黑马受惊,扬蹄嘶鸣,接着撒蹄狂奔,将她甩出马背,重重的摔到草地上,她似乎听到自己骨架承受撞击的轻响,疼痛刹那间蔓延全身,剥夺了她的神志。黑暗降临的前一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终于要死了吗?真好! 又是一声响雷,雨点像得了号令一般迅速集结砸向地面,片刻间已成瓢泼之势,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冰冷的雨水逐渐唤回失去的神志,雨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还是没有死吗?她心中忍不住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艰难的撑起快要散开的身体,随意挑了个方向,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前面是哪里?她不知道,雨水已经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的心亦是茫然一片,去哪里呢?哪里可去呢?天地如此之大,她却找不到一片安身之地,那个世界如此,这个世界也如此 慕容青枫一路狂奔,在半路上遇到闻讯带着侍卫匆匆赶来的侍卫长魏忠。慕容青枫一言不发的抢了一匹马,没有片刻停留的催马回王府。听说王爷是带着王妃一起出来的,如今却只有王爷一个人回来,魏忠没有迟疑,立刻低声吩咐身后的侍卫分成两拨,一拨去寻找王妃,另一拨随他跟王爷回府。 回到王府,慕容青枫一头扎进书房,赶走了所有下人,然后紧紧的关闭了门扉,想要借由公事来使自己忘却她的一切,一炷香过去了,他却仍盯着眼前的公文,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心里去,脑海中交替出现着她们的面容,倩倩,柳玉儿,徐兰,李姨娘,还有林则宁,他的心乱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明明是憎恶她的,为什么拥着她纵马驰骋会让他产生想要天长地久的冲动?天长地久?!不!没有天长地久,他和她不会有天长地久的,永远也不会! 门上忽然传来犹犹豫豫的几下轻叩。 这种时候来敲门,十有是书房里的小厮问棋,慕容青枫的心情正烦躁不已,但是若无要事,问棋也不敢来打扰他,“进来!” “王爷,”问棋带着一身湿气,手里小心的捧着一盏灯,低着头走了进来,恭谨的说:“天色太暗了,奴才给王爷掌灯吧。” 慕容青枫这才发现门外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屋内光线暗淡,公文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这样的情形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慕容青枫感到有些尴尬。 问棋眼观鼻鼻关心的点燃烛火,拿青纱罩罩上,书房里全是易燃的书籍,迸出一个火星都有可能酿发一场火灾。 慕容青枫轻咳了一声,收回心思去看眼前的公文,随手拿起毛笔站了朱丹,发现问棋还在屋子里,正站在一边小心的打量他的脸色,看见他看过去时立刻惊慌的低下了头。慕容青枫不由得皱眉,声音也有几分不悦:“还有什么事?” 问棋小心翼翼的说:“王爷,刚才兰妃派含烟来了一趟,奴才记得您说不许任何人打扰,就拦下了含烟。” “她有什么事吗?” 闪电窜过天空,雷声轰鸣,慕容青枫只看见问棋的嘴巴一翕一合,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忍不住皱眉头,“你说什么?” “含烟说王妃下午和王爷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现在整个静园的下人都乱作一团了。” 林则宁还没有回来?慕容青枫眼中闪过错愕,他虽然没有吩咐,但是以魏忠的机敏,不可能会没有派人去找她,何况黑风是一匹识途的老马,难道是被大雨阻在了半道?“没有人回来报信吗?”她身体不好,现在身边一个侍女也没有,全是五大三粗的侍卫,会不会出事? 问棋摇了摇头,说:“没有,魏忠大人派去保护王妃的人也没有回来。” 若是被大雨阻了归程,以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定会派人先回来说一声,虽然他并不在乎。现在想想,从她嫁给他以后,无论他对她态度如何恶劣,她都是规规矩矩的认真的履行着一个王妃和妻子的职责,没有丝毫埋怨。 她会去哪里呢?难道是回宁国侯府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回去告状了吗?慕容青枫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他以为她还是那个面色苍白却依然倔强的跪在母后面前,微昂着头,眼神坚定的说“臣女绝不后悔”的女子呢。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门外响起魏忠的声音,问棋得到慕容青枫的允许后忙上前把门打开。 魏忠的衣衫尽湿,发丝一缕缕的贴在额前,显然是没有来得及打伞便匆匆赶来,他直接在门外单膝跪地,雨水便从他的靴子里流了出来。“王爷,留下保护王妃的人没有找到王妃,只找到了黑风。” 找到了黑风却没有找到她?一个孤身女子在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情况下会去哪里?何况是荒郊野外荒郊野外!慕容青枫蓦然一惊,他竟然把她独自一人丢在旷野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会不会 “找到黑风时,黑风有受惊的迹象,属下担心”魏忠的话犹未说完,慕容青枫已经“咻”的起身快步出了书房,不等问棋撑伞便飞掠进雨中。 “王爷”问棋追赶不及,拿起门边的油纸伞塞进魏忠手里,急急的说道,“伞” 魏忠来不及解释骑马根本撑不了伞,只能点了点头,追着慕容青枫的身影而去。 问棋在屋檐下愣了片刻,又回到书房内,看了一眼桌面上堆起来未动的公文,他暗暗摇了摇头:都说王爷不待见王妃,他看未必吧! 乌云密布,雷电交错,豆大的雨点交织着重重帷幕,她到底在哪里?胯下的黑风仿佛是赎罪一般卖力的奔跑着,马蹄践踏起朵朵水花,将魏忠等一干侍卫甩出老远。 黑风忽然停下,在原地打转,慕容青枫知道,这应该是黑风离开林则宁的地方,已经汪积着雨水的草地上横亘着一线银光,他动作利落的跳下马,将泛着银光的物体捡起来,借着雨水擦拭去上面的泥沙,那是一只样式极简单的银质珠钗,他记得,出来时她的发髻上只有这一件饰物。 尽管带着斗笠,披了蓑衣,雨水还是打湿了他的眼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那一抹纤弱的身影,她去了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惊惶,她不会有事的吧?不会!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绝不可以!他在心里愤恨的说:“林则宁,你哥哥的罪你还没赎完,你要是敢死试试!” 吩咐跟上来的侍卫四下里分散开寻找,慕容青枫再次上马,“驾!”他继续催马前行,在茫茫原野中仔细的搜寻,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个小黑点,在天地交接处正缓慢的移动着。 “该死!”他暗暗诅咒一声,两腿一夹,超前追去,近了,更近了他才发现,远远望去的黑点是她那一头披散下来及腰长的乌黑如墨的头发,幸好失落了发钗,不然一身白衣的她行走在一片雨水茫茫的世界里,真的很难令人发现。 “林则宁!”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向前踉踉跄跄的走着。 冰冷的雨水早已浇透了她单薄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寒冷c疼痛让她的神志再次渐渐远离,但惯性却让她机械的一步一步的艰难的向前挪动。她似乎听见了马蹄声,怎么会有马蹄声呢?马儿不是也抛下她离开了吗? “林则宁!” 是有人在叫她吗?是幻觉吧!谁会叫她呢? “林则宁,你给我站住!该死的”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她还装作听不见!她是想逃走吗?她逃得了吗?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也不能去! 该死的?她吗?是啊,她早就死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死了,她们都应该是死了的,怎么会还活着呢? “林则宁,你给我站住!”慕容青枫气急败坏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还要向前走的她,大吼,“你耳朵聋了吗!” 她迷茫的看着他,他似乎在很生气,似乎在说话,似乎在叫“林则宁”,可她不是林则宁啊,为什么要拉着她呢? 她的眼神,让他猛的心中一紧,那是生无可恋的绝望眼神,灰暗浑浊得看不到任何希望,她怎么了?“林则宁!” “我不是”意识彻底的离她而去,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他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免得她倒进泥水里,然后抱着她飞身上马,一勒马缰,沿来路飞速赶回,她刚才似乎说了句什么,“我不是”,她到底想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兰妃装病欲争宠,玉妃送药暗挑拨 回到王府后,慕容青枫顾不上换下湿透的衣裳,抱着林则宁跳进早已备好的热水桶中,一把抢过唤月手中的姜汤,不顾她已经昏迷,捏着她的鼻子硬是灌进去大半碗,可还是迟了,很快,她就发起了高热,体温烫的吓人,太医和医女守在床前一天一夜不敢合眼,汤药如流水般送进卧房,到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她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神志却不甚清醒。 神昏溟溟的在黑暗中摸索挣扎,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一丝亮光,光芒越来越盛,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有一个温婉哀伤的声音在光芒的尽头说:“不要死,不要死!” 你是谁? 我就是你! 我已经死了! 不,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我死了,我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四分五裂,和腹中未成形的孩子一起被野兽抢食,我已经死了! 可是林则宁还活着,你就是林则宁! 不!我不是!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精美的雕花木床和贵重的云影纱帐,坐在床边打盹儿的唤月忽然惊醒,看见她睁开眼睛激动地叫道:“王妃,你醒了!” 留云冲进卧房,看见林则宁醒了也是一脸欣喜,两人的眼睛都是又红又肿。 “唤月,你守好王妃,我去叫太医来!”说完,留云又跑出去了。 唤月欣喜的趴在床头,脸上犹挂着激动时落下的泪珠,“王妃,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粥?” 林则宁只觉得头重如裹,稍微一动便觉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她张了张嘴,嗓子又干又涩,仿佛砂纸一般粗粝,让她难以发出一个音符。 “水对不对?”唤月立刻觉察到林则宁的意思,“王妃稍等!”跑到桌边,从桌上的暖壶里倒出半盅温水,又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床前,小心的去扶林则宁的身体,奈何唤月力气太小,又一只手端着茶盅,而林则宁浑身虚软,一时之间很难用一只手扶起她。 正在这时,唤月手中的茶盅被人接走,唤月回头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时愣住了,“王爷?” 慕容青枫示意让唤月让开,他的另一只手插入林则宁的颈下,轻松的将她扶起。 “王爷,您”唤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玉妃或者兰妃那里吗? 慕容青枫在床边坐下,扶着林则宁的身体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那动作轻柔的仿佛是在呵护一件无价之宝,他小心的将茶盅递到她的唇边,看着她闭着眼睛将水慢慢喝尽。 唤月愣住了,她从没有见过王爷如此温柔的对待王妃,温柔?是她眼花了吗? “谢谢!”嗓子里的干渴得到缓解后,双眼再次沉重的闭上,来不及去看扶她的人,便再次陷入昏昏沉沉的梦境。 慕容青枫揽着林则宁过于孱弱的身体,眼神复杂的盯着她苍白的沉睡容颜,他该恨她的,不是吗?但是,为什么每一次伤害过她之后,他的心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上一次,她差点死去,他的心却更加怅惘,每每午夜梦回想起她撞向墙壁时含满泪水的眼睛里的决绝,他竟然会感到揪心的疼痛。她醒了,却失忆了,人也变了,再也不会冲他温婉的笑了,再也没有为他掉过一滴眼泪了,甚至连话也不怎么和他说了,可是,他却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恨。这样的她,让他不知所措,他该拿她怎么办?他宠幸妾侍,剥夺她的中馈之权,将她一人扔在旷野,她却都是平静的接受,不哭,不闹,不求饶,她,是不是已经对他死心了?为什么自己会有不甘心的感觉呢? “真是太过分”留云怒容满面的进屋,一见慕容青枫便立刻咽下声音,低着头行礼后站在门边紧紧的抿着唇,毫不掩饰满身的怨愤之色。 慕容青枫轻轻地将怀中的女子放平,拉过夹纱薄被将她盖好,并细心的掖了掖被角,他显然不经常这样做,动作异常生疏和僵硬。“太医呢?”他不是看不出留云对他的不满,但是留云是一个颇有胆色的丫头,若非有她,只怕王府中的下人更不会敬重林则宁这个主母,而这个生性温婉如水的女子恐怕也早就香消玉殒了,他虽然恨她,却不愿意也不能让她轻易死去,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是他的王妃,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代表了齐王府和他的脸面,这也是为什么他留下留云的缘故。 “被邻兰轩那边的如意叫走了,说是兰妃头疼,怕是得了风寒!” 慕容青枫皱了皱眉,兰妃病了吗?这些天他一直留宿在正屋,白天也是在静园的时间多一些,而自己前些天刚斥责过她,又让玉妃分了她的中馈之权,心里怕是极不舒服的吧。他低头看了一眼林则宁沉睡的容颜,心中暗叹一口气,“王妃又睡着了,就再等会儿吧。” 兰妃头上缠着藕荷色牡丹花抹额,面色苍白,眉尖微蹙,一窝青丝披散在肩头,微微凌乱,却别有一番病态的美感,身上只着单衣斜躺在美人榻上,看见芙蓉进去,忙问:“王爷来了吗?” 芙蓉凑近榻前,低声说:“娘娘放心,虽然没直接见着王爷,但是以留云的火爆脾气,回去一定会向王爷告状的,王爷知道您生病了,一定会来看您的!” 兰妃听了面露失望之色。 侍立在榻前的李妈妈连忙劝说道:“娘娘,您别担心,老奴已经让如意在门口守着了,看见王爷的身影就回来报信的。”然后压低声音说,“听说那位这次病得很凶险,上次的伤还没痊愈,这次估计凶多吉少,就算挺过来也得费上个把月调养。毕竟她的家世摆在那里,王爷面儿上也得做做功夫。” 兰妃嗤之以鼻,“反正也没人看见,做不做有什么?不就是宁国侯府吗?还能比得过咱们齐王府不成?还要王爷给他面子!” “娘娘快别这么说,宁国侯府不单单有宁国侯,还有个领军的正二品将军呢。当年虽然出了那件丑事,可皇上也只是降了他的爵位,可没夺职,这两年还升了一级,由此可见还是很得皇上信赖的。” “这有什么?皇上还不是看在端仪大长公主的面子上” 正说着,含烟猛的掀帘子进来,兰妃和李妈妈吓了一跳都住了嘴,面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芙蓉忙训斥道:“进来前不会先通禀一声吗?你懂不懂规矩?” 含烟不理会芙蓉,语气焦急的说道:“娘娘恕罪,奴婢看见王爷朝邻兰轩来了!” 兰妃大喜过望,“真的?”看见含烟点头,忙对李妈妈和芙蓉说,“看我这生病的妆像不像?” 李妈妈和芙蓉异口同声的说:“像,像极了!”芙蓉立刻扶兰妃躺好,李妈妈则让含烟去门口继续看着。 兰妃摆出最娇弱的姿态等待着慕容青枫的到来,然而时间慢慢的过去,她的心渐渐的变得焦躁,“怎么这么长时间?” “奴婢去看看!”芙蓉忙出去了。 李妈妈继续在一边劝道:“娘娘先别急,您现在可是‘病’着。” 芙蓉刚出了房门,便迎面碰见含烟,含烟跟她使了个眼色,芙蓉面色一垮,带着含烟又进了屋子。 兰妃见进来的是芙蓉和含烟,不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王爷不是来了吗?王爷呢?” 含烟似乎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王爷只走到邻兰轩门外,让奴婢转告娘娘好好养好身子,然后就朝秀春阁去了。” “秀春阁?”兰妃咬牙切齿的问。 “是的。”含烟小声回答,并不露声色的悄悄后退一步,兰妃生气起来最喜欢摔东西,她可不想成为她怒火下的牺牲品。 “王姨娘,那个贱人!”兰妃抓起身后的祥云纹水缎枕头狠狠的砸到地上,“贱人贱人贱人!我真是白瞎了眼睛,平日里装得跟木头一样,还以为她老实不曾防她,哪晓得会咬人的狗不叫,如今蹬鼻子上脸了!” “娘娘,娘娘!”李妈妈见她下床搬起矮几上的花瓶就要砸,连忙上前夺下去,芙蓉和含烟一左一右的扶着兰妃回到床上躺下。 李妈妈将花瓶放回原位,回身劝道:“娘娘,您出身名门,是大家闺秀,现在又是堂堂的齐王侧妃,名字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何必跟一个出身低贱的姨娘一般见识呢?” 含烟也劝道:“是啊娘娘,她哪能跟您比呢?别说她现在还没生出来,就算生出来也未必是儿子,再说了,她有命生也没命养啊。” 闻言兰妃身子一顿,紧紧的抓着含烟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她狠狠的瞪着含烟说:“你说什么?” 含烟的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但是她一动也不敢动,忍着痛说:“有命生也没命养” “没命养?” 李妈妈看了一眼含烟,在一边解释道:“王爷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若是姨娘先生下孩子,是要交给王妃抚养的,王妃是嫡母。” “那就不能让她生下来!”兰妃语气怨毒,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李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惊,“娘娘,您可不要乱来啊!这件事弄不好” “有什么弄不好!”兰妃尖叫,“难道你们要我就这么看着别人爬到我头上吗?” 李妈妈尚未答言,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姐姐吗?” 玉妃扶着添香的手走了进来,只见她穿着一件浅绿丝质广袖衫,系着一条白绫彩绣花襦裙,因为脚伤未愈,走路微有些跛,却别有一番风情。她进屋看见扔在地上的枕头似是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兰妃对于共掌王府中馈的玉妃没有多大好感,脸色非常难看,“院子里的人都死哪里去了?来人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也不怕进来了宵小,李妈妈去查查院子里谁当值,给我发出去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红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玉妃则笑着说道:“姐姐不要怪她们,是我不让通传的,听说姐姐病了,妹妹特来探望,又怕通传的时候吵你休息,故而让她们不要吭声,姐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兰妃冷冷的“哼”了一声。 芙蓉c含烟早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李妈妈笑着说道:“还是玉妃娘娘跟我们娘娘好,我们娘娘生病,王妃就不敢说了,其他两位夫人一个也没来瞧过,娘娘刚才正为这个伤心呢。娘娘,我说怎么着,兰妃娘娘肯定惦记着您的,这不来看您了!”说着还跟兰妃使了个眼色。 玉妃也不揭穿李妈妈的话,让跟在后面的红袖捧着个锦盒上前打开,笑着说:“李妈妈说得是,姐姐生病,无论如何妹妹也要来瞧一瞧的。这是王爷让我去库房里找出来的百年老山参,说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送来给姐姐补补身子用。” “王爷让你送来的?”兰妃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玉妃笑着说:“这是自然,连王妃重病王爷也没吩咐送这样贵重的东西过去呢,由此可见姐姐在王爷心里是不一样的。” 兰妃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李姨娘正禁着足,想来看你只怕也不能来,王姨娘怀着身子,今天郎中把脉还说胎像不太稳,要静养,况且肚子里是咱王府第一个孩子,自然金贵些,不好过来看你。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说完,玉妃站起身体说,“王府还要姐姐来打理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焦头烂额了,姐姐好歹心疼心疼我,早点好起来。姐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出了邻兰轩的门,添香在假山石上铺了条锦帕,“娘娘坐下歇一会儿吧。” 红袖扶着玉妃在假山石上坐下,撅着嘴说:“娘娘,王爷只让您给王姨娘送雪燕,根本就没有让您送老山参给兰妃,她是侧妃,您也是侧妃,干嘛要这样讨好她?” 玉妃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你哪里晓得,这深宅后院的女人以后若无孩子傍身晚景会有多凄凉。王姨娘若是生下王爷的长子,难保王爷不会提她的位份,而且这孩子的前程王爷岂会置之不理?王姨娘以后自然也有个靠山;王姨娘为了孩子的将来,出生后定会记在身份较高的嫡母名下,可是王妃的身体论出身,兰妃和王妃一样出身大家,只可惜”玉妃又叹了口气,把话打住。 红袖也似乎开了窍说道:“只可惜王爷与王妃是皇后懿旨赐婚,要不然这王妃之位” “住口!”玉妃慌张的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回过头来满面怒色,吓得红袖连忙跪下。“这种话不可以乱说!以后都不要再说了,记住了吗?” 红袖连忙点头,“奴婢发誓,再也不会说这些了!” 主仆三人休息了片刻便离开了,待她们走远了,假山石后冒出一个身影,一溜儿烟的跑进邻兰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玉妃算谋王姨娘,唤月笑闹戏分茶 因为怀孕的缘故,王姨娘在王府的处境改善了不少,之前下人们对她虽然不至于冷嘲热讽,但是眼睛和语气中的轻视却是谁也无法忽视的,而自从她被查出来有了身孕,连府里的管事们见她也都添了三分小心,谁不知道,王姨娘肚子里怀的可是王爷的长子或者长女呢。 人前,王姨娘面带即将为人母的慈爱与平和,无人的时刻,王姨娘的眼中却常闪过忧虑。她恭敬的在菩萨面前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炉里,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呀,王姨娘,您可是双身子的人哪,怎么又跪下了?”银珠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上前将王姨娘扶了起来,“只要诚心,菩萨是不会怪责您的!”银珠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本来是兰妃身边的二等丫鬟,原名叫碧荷,按照规矩,王府里王妃身边配置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十二个三等丫鬟,侧妃身边是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姨娘身边没有一等丫鬟,仅有一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王姨娘已经有了一个二等丫鬟金珠,照理说碧荷来秀春阁也只能是三等丫鬟,但是兰妃把她拨过来的时候特意让人带了话:“姨娘现在怀着身子不比平常,娘娘已经吩咐了人牙子去好好的挑一个照顾过孕妇的妈妈来,这几天大概就有信儿,瞧碧荷平日里行事是个稳重妥当的,先派来给姨娘使唤,月钱仍按照二等丫鬟的标准,从娘娘名下捐给她。”所以银珠的地位在秀春阁的丫鬟里是最高的,隐隐超过了金珠。 “没事,我小心着呢。”王姨娘扶着银珠的手慢慢的站起来,走回内室。 “姨娘可千万不能大意,太医说这前三个月的胎最是不稳,兰妃娘娘说了,您可是咱们王府第一个有身子的人,身子金贵,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有一点差池,不然饶不了奴婢。” 不过是当着王爷的面说的场面话罢了,她应该是最希望我的肚子里的孩子出现个差池的人吧。王姨娘的眼中带着嘲讽,语气却异常感激和诚恳:“兰妃娘娘是个好人,等过了这头三个月,我一定要过去磕头,这些年要不是娘娘照拂,哪有我的今天!” 银珠心中暗暗忖道:“谁知道你能不能撑过三个月。”嘴上却说:“姨娘一向和娘娘是一心的,娘娘心里哪里不晓得,听说姨娘有了,喜欢的不得了,我看那样子跟自己有了是一个样子的,不然也不会急急忙忙的把奴婢送过来。” 王姨娘拍拍她的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鎏金镶红宝石的簪子来塞进她的手中,说道:“你在兰妃娘娘那边是得力的,到了我这里委屈你了。” 银珠见簪子虽不珍贵,却也十分精巧,推辞了一下便收下了,“姨娘说得哪里的话,能伺候姨娘是奴婢的福气呢。”说着把安胎药端了过来,“安胎药已经煎好了,姨娘趁热喝了吧。” 王姨娘接过药碗,并没有立刻就喝,而是问道:“金珠回来了吗?”本来她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去天门寺上香,但是自从怀孕后,慕容青枫便不许她再出门,而是将秀春阁的西侧间改为佛室,让她就在屋子里敬香,可她还是不放心,让金珠替她去了一趟。这个时候,金珠应该已经见到他了吧。 “还没有呢。”银珠的眼睛里含着羡慕,在邻兰轩里,她不过是二等丫鬟,很少有机会出府,“姨娘,奴婢也想去天门寺上柱香求菩萨保佑您早日生下少爷,下次能不能让奴婢替您去上香呢?” 王姨娘端着药碗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很快她笑着说:“我是觉得总去天门寺,忽然不去了菩萨会怪罪,可是王爷又不让我出门,所以让金珠去天门寺替我告罪一番,以后都不去了。” 银珠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王姨娘不再言语,小口小口的喝安胎药。 等内室只剩下王姨娘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还平坦的小腹,面上带着柔美的笑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我们的孩子。”眼前浮现一张如清风明月的脸庞,那一年的杏花烟雨,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么美丽。 聚墨轩里,婆子将今天在天门寺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汇报:“奴婢看见金珠提着包袱去了寺院后面的客院,很小心的样子,见四周没人的时候才进了其中一间,还把门给拴上了,奴婢没进去,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他们在聊天,声音很轻,听不太清楚,只听见金珠说‘姨娘怀孕了’,这时候有人过来,奴婢不敢停留忙走了开去。金珠进去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出来,手里的包袱没了。后来老奴打听到那个院子里住着一个落第的年轻书生江生,模样儿是极好的,现在正苦读等着参加明年的春闱。寺院里的小沙弥说曾看见过几次一位夫人去看望这个江生。”说着,婆子脸上露出些许兴奋和神秘,低声说,“听他描述那模样儿有点儿像王姨娘。” 玉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不动声色的问:“金珠后来还去别的地方了吗?” 婆子本以为立了大功,谁知道玉妃似乎没听见一样继续问到金珠,她有些泄气,说道:“别的地方没去,从客院出来后就直接回来了。” 玉妃不再说话,屋子里陷入沉默。添香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婆子手里,说道:“差事办得很好,这是娘娘赏给你的,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明白吗?” 婆子捏了捏荷包里的东西,脸上笑出好几道褶子,连声说:“娘娘放心,奴婢定不会说出去的。” 打发走了婆子,红袖迫不及待的说:“娘娘,看来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爷的!” 玉妃摇了摇头,说:“那可未必,你怎么知道是王姨娘还是金珠跟那个书生有私情呢?” “可是是王姨娘让金珠去的天门寺啊!” “那如果王姨娘说她是想成全有才让金珠去的,你怎么说?” 红袖词穷。 玉妃拿扇子点了点红袖的头,“你啊,好好跟添香学一学,别总是毛毛躁躁的。你们要记住,要拿一个人的短,就一定要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这一年的夏天异常闷热,六月底接连下了三天暴雨,天晴之后,夏阳烈烈,沉闷的的空气中隐藏着致命的疫疠之气,正酝酿着一场举世皆惊的天灾。 整整躺了半个月,林则宁才能下床,但身体依然很虚弱,每日药不离口。慕容青枫来过几次,两人总是相顾无言,有时候他只是进屋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她甚至来不及起身。 唤月端着来不及奉上的君山银针茶,苦恼的说:“王爷怎么又走了?这茶可怎么办?” 林则宁看了一眼她手中精致的墨兰题诗官窑瓷茶盅,薄如宣纸的半透明瓷胎,隐隐可见盅内微微荡漾的浅黄色茶汤,前世自己的外公十分喜欢喝茶,红茶c绿茶c花茶c药茶,各种的茶叶装在不同的瓷罐里,外面贴着红色的标签,高高的摆放在书柜的顶端。每当闲暇时,外公会根据天气和心情选择冲泡的茶叶,然后仰躺在竹编躺椅上,微眯着眼睛,嗅着满室淡淡的茶香,或听窗外的雨打芭蕉声声,或跟着收音机里的老旦一边用手指在扶手上跟着节奏打拍子一边嘴里咿咿呀呀的跟着哼,或者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就是那么静静的躺着,脸上也是满足和怡然的神情。前世的父亲也喝茶,和三两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合作伙伴,在装饰清雅古朴的茶室里互相客套,面带微笑的茶艺人员如行云流水一般表演着冲泡茶叶的每一个流程。一杯茶,外公品味的是安宁,而父亲,对他来说,那不过是附庸风雅却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味道苦涩的水而已。 “王妃?”唤月看见林则宁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盅出神,不禁有些困惑,“您想喝茶吗?” 林则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唤月将茶盅连着托盘一起放到桌子上,说:“太医说您还吃着药,最好不要喝茶,奴婢给您冲碗玫瑰露来如何?” 林则宁依然摇头,“不用了,你把那茶端来给我看看。” 唤月忙端着茶盅递了过去。 掀开盅盖,一股浅浅的白烟缓缓升起,如云如雾,带着怡人的清香在空气中渐渐散开,形如银针的茶芽根根垂直,悬立于杏黄色的茶汤中,微微浮动,恰如金菊绽放。“确实是好茶。”林则宁将茶盅递了回去,“你们喝了吧。” 唤月笑着说:“奴婢们可不懂茶,这君山银针咱们屋子里也就二两不到,还是给王爷备下的,听说‘一两黄金一两茶’,这么贵的东西到了奴婢嘴里也品不出什么好坏来,真真是糟蹋了。” 留云在一旁打趣道:“此事不异于牛嚼牡丹!” 唤月点头,连声称是,却听见留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暗指自己是牛,上前就要揪她的嘴,嘴里笑骂道:“你才是牛呢!” 留云嘻嘻哈哈的躲避,连声“好姐姐”讨饶。 当着林则宁的面,唤月也不敢和她毫无拘束的嬉闹,最后放开手说道:“我看这茶屋子里的人一人一口分了,要做牛大家一起做,我们一起嚼牡丹去!” 留云说道:“屋子里十多个人,哪里够分?” 唤月偏着头想了想说:“要不我把茶倒在壶里,再加些水?” 留云一本正经的说:“好主意!” 林则宁的嘴角浅浅的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留云和唤月本意就是想逗林则宁笑一笑,当两人看见她唇畔忽闪而过的笑容时,全都愣住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王妃笑起来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就像是清风拂过水面迅速划起的涟漪,刹那间消失在水光粼粼的眼波深处。 “王妃您应该多笑一笑的!”留云喃喃自语的说道,唤月在一旁也跟着点头,说:“王妃,您笑起来好美!” 林则宁愣了一下,眼中有意味不明的神采流动,前世的她,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步步小心,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即使是笑也带着三分算计和虚与委蛇,“你应该多笑一笑的,你笑起来很美!”这话,秦城也说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惊艳和温柔的,现在骤然听见这类似的话,她的心一阵痉挛般的疼痛。片刻后,她目光黯然的说:“你们先出去吧。”要做出笑的动作,很容易,她会,并且很擅长,在酒席上,在宴会上,在会议室里,她无数次露出或端庄得体或娇媚或客套的笑容,只是那些笑都只是一层面具,将她很好的伪装,每当一个人的时候,退下那层伪装,她都会觉得好累,透明的落地窗外万家灯火,每一盏亮起的灯都让她羡慕,她是那么的渴望有一个家,有一个人去温暖自己疲累的心,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轻易的相信了秦城? “你说王爷是怎么了?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大概是比较忙,可是又不放心王妃的病,所以来去匆匆。” “你不知道,王爷每一次来我都提心吊胆的。” “我也是,总害怕他忽然发火惩罚王妃。不过这次王妃生病,王爷一直守在旁边,你说王爷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王妃了?” “我的唤月姑娘,你别那么天真好不好,王妃哪次生病或者受伤王爷不是守在一边的?等王妃醒过来后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上次王妃撞伤额头的时候你这么说,上上次王妃下水给兰妃捞帕子感染风寒时你这么说,上上上次” “可是我觉得这一次不一样,王爷看王妃的眼神你没看到,很很” “很什么?我是没看到,可是我也没觉得王爷对王妃好一些。” 林则宁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在她昏迷时,他一直守在一边吗?每次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呢?他和林则宁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是什么让他一边伤害却一边守候?还有,在她迷蒙之间,那个一直对她说“不要死”的女子是谁?她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有一粒好奇的种子开始悄悄的萌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宁国侯送七夕巧,林则宁夺灯谜魁1 林则宁的饮食一向偏于清淡,可是这一日的早餐桌上多了一盘油炸的面点和一个雕刻着精美图案的西瓜,面点形状各异,有花有鸟,造型精巧,大小不过一寸,金黄的表面上粘着一层亮晶晶的糖浆,西瓜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牡丹美人图, 林则宁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早上起来眼睛里无法压抑兴奋的留云c唤月c绿柳等人,这会儿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和桌子上的点心上来回移动。“你们怎么了?” 白杨进来“噗嗤”一下笑了说:“王妃,她们等着您分巧果呢!” “巧果?”林则宁更加疑惑,指着桌子上的点心问,“这个吗?” “是啊!”白杨见林则宁一脸的莫名其妙,忙解释道,“今天是乞巧节,她们没有告诉您吗?” 这下众人才恍然大悟,林则宁失忆的事情在静园里只有留云c唤月c白杨c绿柳四个一等丫鬟知道,除了四人以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忘了日子。 留云和唤月互相瞪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你没说?”然后再次异口同声的说,“我也没说!” 白杨忍不住抚额,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糊涂,让我怎么放心把王妃屋子里的事交给你们。” 林则宁屋子里四个一等丫鬟,白杨是四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沉稳的一个,半年前嫁给林则宁的陪房林远家的大儿子林江,现在在府外看顾林则宁的陪嫁铺子,名字已经从静园划出去了,只是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绿柳心细如发,平日里少言寡语,一旦说话必是一针见血,主管院子里的大小丫鬟;留云性子直爽,嫉恶如仇,掌管林则宁的衣饰;唤月心地善良,做事认真,掌管林则宁的饮食。按理说绿柳现在是静园的掌事大丫鬟,但是由于林则宁身体不好,林妈妈年迈,院子里的大小事务几乎全部由绿柳一手操办,所以在林则宁面前的时间反倒没有留云和唤月多。 “乞巧节?”林则宁重复了一遍,乞巧节,又名七夕女儿节,是牛郎织女通过鹊桥相会的日子,民间会有各种“乞巧”活动,这些她都是从商场的宣传海报上看到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世间会怎么过这个节日。 白杨上前说道:“王妃,乞巧节要吃巧果和花瓜,请您先挑,其余的就赏给奴婢们,让奴婢们也讨个巧儿吧。” 林则宁见众人都笑嘻嘻的看着她,她似乎也被她们的喜悦所感染,捡了一个梅花形的巧果放在碗里,站起身端起盘子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愿你们每一个人心灵手巧,此生能遇见一个一心人,成就美好姻缘。”说完,将盘子里的巧果一一分发到众人的手里,一圈分下来还剩下不少,“你们还有谁没分到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林则宁以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神色,有两个小丫鬟甚至眼睛中含着热泪,林则宁再次感到困惑了,有什么不对吗? 白杨带头跪下,磕了个头,其余的人也跟着纷纷跪下磕头。 这种情况或许对以前的林则宁来说甚是常见,可是重生后的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大小丫鬟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她感到十分的不习惯,连忙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谢王妃赐巧!”白杨打头,众人一同拜谢,要知道,分巧果这种事从来没有主母亲自动手的,都是由身边有面子的丫鬟或者妈妈去分,而王妃却亲自分给她们,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啊! 林则宁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样的面子工程在她的前世里经常做,每逢年末,她都会亲自给员工发红包和节礼,用以鼓励员工们再接再厉,再创辉煌。“绿柳,你去把剩下的这些分给外面的小丫鬟们吧,让她们也得些巧。” 绿柳接过盘子,应了声“是”,便出门去了,屋子内的大部分人也都跟着出去了,除了林则宁,最后只剩下白杨和唤月两个人服侍她用餐。 “今天,七夕还有别的事要做吗?”用完餐后,林则宁问侍立在一边的白杨。 白杨点点头说:“七夕节除了吃巧果和花瓜,白天还要晒书晒衣服,晚上要在月下穿针乞巧,谁先穿过去谁就得头巧,称‘得巧’,谁最后穿过去得末巧,称‘输巧’,输巧的人要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得巧的人。晚上还有热闹的集会,一年中只有这一天女子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外出。” 这时林则宁透过窗户看见绿柳带着一个面生的俊俏丫鬟和两个捧着锦盒和食盒的婆子进了院子,白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笑着说:“夫人派人送巧果来了。” “夫人?”林则宁对这个称谓十分陌生,疑惑的问,“夫人是谁?” 因为知道林则宁失忆的事情,白杨这次倒没有特别惊讶,解释说:“夫人是宁国侯夫人,您的嫂子,进来的那个姐姐是夫人身边的杨梅。”嫂子?宁国侯夫人?这么说来自己还有个有着宁国侯爵位的哥哥呢,可是从她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次重伤,一次重病,为什么没有听说宁国侯府的人来看自己呢? 正说着,绿柳带着三人撩开帘子进了屋,“王妃,夫人派人送巧果来了。” 杨梅和跟在后面的婆子矮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林则宁忙让白杨和唤月将她们扶起来。 杨梅让跟在后面的婆子奉上手中的锦盒和食盒,掀开盖子说道:“夫人让奴婢来给王妃送巧果,愿王妃心想事成,早得贵子。” 林则宁见两个锦盒里一个装着两匹素色锦缎,一个装着四个写有冬虫夏草c红参c灵芝c人参的四个小一些的锦盒,都是些名贵药材,食盒里有一盘样式各异的巧果和一盘雕花香瓜。 杨梅在旁边解释说:“这香瓜是侯爷雕的,一共雕了三个,一个给了夫人,一个给了二小姐,这一个是给王妃的。这巧果也是夫人带着二小姐亲手做的,比不得外面买来的和厨房里的人做的精巧,夫人请王妃莫要嫌弃,只尝个鲜吧。” 听到是亲人亲手所做,林则宁怎敢露出嫌弃的神色,忙说道:“哪里的话,外面买来的再好,也比不上哥哥和嫂嫂亲手做的珍贵。”微微侧头让绿柳和唤月将东西收下,继续问杨梅,“如今家里可好?”林则宁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姊妹,也不知道家里是否还有长辈,只能选择比较含糊的措辞。 杨梅恭敬的回答:“侯爷身体很好,昨天还去西山围场和豫王殿下c宁王世子他们赛马呢。听说前些日子王妃身子也不大好,夫人前些日子得了热伤风,没能亲自来看您,夫人说请您多担待,等过几日王妃回去再给您赔罪。” 是真的生病了吗?若是本人不能来,为何连派个丫鬟来问候一下也没有?“嫂嫂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夫人还有话让奴婢带给您,夫人说听侯爷说北疆有捷报传来,可能再过三两个月二老爷就会回来了。” 二老爷?这个人又是谁? 白杨轻声在林则宁耳边说:“二老爷是您二哥。” 林则宁点点头,对杨梅说:“我知道了,回去替我谢谢嫂嫂,请她保重身体。” 杨梅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后,被唤月引着下去吃茶。 白杨见杨梅等人走后,林则宁默然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便借着送茶的理由上前观察她的神色,“王妃喝口茶吧!” 林则宁接过茶碗并没有喝,端在手里片刻后又放到了桌子上,“白杨,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白杨心里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又怕林则宁见了伤心,忙偷偷的有袖子拭去,“奴婢听绿柳说了。” 林则宁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垂着头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和哥哥嫂嫂的关系并不好?” 白杨忙说:“没有,王妃和侯爷c夫人的关系很好,王妃怎么会这么想?” “那为什么我生病哥哥嫂嫂都没来看我呢?连让人来问候一句也没有。” “只怕宁国侯府那边不知情吧。就算知道了”白杨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则宁看着她,追问:“就算知道了怎样?” 白杨的样子有些为难,她看了眼窗外,说:“就算知道了,侯爷也不可能让夫人来齐王府,而王爷也不会让侯爷进齐王府。” 林则宁的心中一震,“哥哥和王爷的关系” 白杨点点头说:“不好。” 难怪王爷对林则宁那么疏离,看向她的眼光也总是带着厌恶与恨,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王爷和宁国侯关系只怕不是一般的不好吧,所以王爷一边厌恶着自己,一边却又因为宁国侯的身份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是这个样子的吧?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娶她呢?这中间有太多的事情她不了解,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亲情c爱情似乎都很寡淡,前方的路,她该如何去走?忽然觉得从身体到心灵都是疲累不堪的,曾经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万家灯火尽在眼底,她却是那么的孤单,因为那无数昏黄的灯光,没有一盏是为她亮起的。她只是想有一个家,那个家里会有人为她留灯,推开门会闻到温暖的饭菜香气,会有那么一个人给她一个贴心的微笑,这样的要求,很奢侈吗? 林则宁的声音里没有了晨起时的愉悦,“绿柳,该怎么回礼你看着办吧。” 绿柳忙答应了,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林则宁,冲白杨使了个眼色,然后退下去准备回礼。 白杨扶着林则宁的手臂说道:“王妃,奴婢扶您去院子里走一走吧,刚用完早饭出去走走,免得积了食。” 林则宁点点头,顺着白杨的手劲站起身来到院子里。梧桐树茂盛的枝叶为静园遮挡了去了大半的炽烈阳光,微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透过树叶缝隙漏下的阳光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儿轻轻摇曳,宛若一地翩翩欲飞的蝴蝶。留云正带着杏儿c桃儿等一干二等丫鬟在晾晒衣物,一排排搭起的竹竿占了半院子的地方,竹竿上晾满了各种样式的单夹皮棉四季衣衫裙袄,大多颜色鲜亮,花纹繁复。林则宁忍不住停下脚步望过去,现在才发现,重生为林则宁以后,她的衣服不是青色便是白色,花纹c图饰的精美与鲜亮远远不能和兰妃等人相比,还有就是发饰的样式也很简单,材质以银和珍珠等淡雅的颜色为主,本以为是林则宁不受宠和本人性情的缘故,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这么多色泽亮丽的衣物是怎么回事? 留云见林则宁出来了,忙上前道:“王妃,奴婢们正晾晒衣服呢,咱们静园的院子太小,奴婢就让她们把这一年收在箱子里没有穿的衣服先晾了出来,等过几天王妃除服,正好也可以穿了。” “除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除服应该是父母周年的祭礼,难道自己现在是在孝期内,所以衣饰才偏于淡雅?可是自己是服谁的孝呢?肯定不是夫家的长辈亲人,因为兰妃等人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那就应该是娘家宁国侯府的亲人,留云刚才说这些衣服一年没穿,而马上就用得着了,自己是已嫁女,按照《东越人物风情考》上的说法,需要已嫁女服孝一年的亲人应当是父亲或者母亲,但究竟是父亲,还是母亲呢? 白杨见林则宁沉吟不语的模样,忙笑着对留云说道:“刚才我还说不放心你们办事呢,现在看你也是个伶俐的,等十六日王妃为老侯爷除了服,这些花色的衣服也确实用得着了。” 林则宁会意,朝留云点点头,说:“去吧,如果地方不够的话,你们可以用短一点的木棍或者竹竿把衣服撑起来。”古代没有衣架,晾晒衣物全都是搭在竹竿上。 “撑起来?”留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林则宁说得是什么意思。 林则宁叹了口气,让身边的小丫鬟去厨房找几截干净的木棍和麻绳来,她用手帕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又用麻绳在木棍中间打了个结,系到晾衣服的竹竿上,随手从箱子里拿起一件罩衫抖开,把肩膀的位置套在木棍两端,系上领口的衣结,“好了。” 留云等一干丫鬟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晾衣物。 “回头我画了图纸,你们找工匠来做一些衣撑,以后晾晒衣物会方便一些。”说完,林则宁带着白杨走远了,留云从惊讶中醒过来,欣喜的一边指挥小丫鬟去厨房多找一些木棍过来,一边提醒众人小心别让木刺划坏了衣料。 在林则宁看来,静园不啻于一栋豪华的花园别墅,可是在白杨的口中却是齐王府最不起眼的院落。 “王妃应该和王爷一起住在正屋的,静园太小,太偏僻了。”白杨如是说。 但是林则宁却觉得这里很好,琉璃瓦重檐,青石板路面,还有遮天蔽日的梧桐和潺潺的小桥流水,一切都显得超脱世俗的静谧。和王爷住在一起?她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相看两相厌,何必要强勉着在一起呢? 两人在静园里漫步走了两圈便准备回屋子里去,院子里,留云带着丫鬟们依然在热火朝天的晾衣服,看样子是准备把所有的衣物都晾出来。 绿柳拿着一张礼单走了过来说:“这是给宁国侯府的回礼,王妃请看。” 林则宁接了过来,见单子上是和杨梅送过来的东西差不多价值的梅瓶和玉摆件等,也没多说什么就递了回去。 绿柳把礼单塞进袖子里接着道:“兰妃打发人来说,今年去七夕集会还和去年一样,各院子分开来去,给静园准备了两辆马车,如果不够的话另外再跟管事的人说另外套车,钱各院自己出。王爷愿意陪哪位主子就陪哪位主子。还叮嘱说街上人多,让我们注意王妃的安全。” 林则宁心想:兰妃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这么多主子丫鬟一起,集会上人来人往往往会挤散,还不如大家分开,各院照顾着各院的,出事了也怪不到别人头上。“晚上的集会园子里都有谁要去?” 绿柳道:“留云c唤月跟着王妃贴身服侍,再找个老成的婆子带着桃儿c杏儿c秋雁几个就好。” 林则宁问道:“你整天闷在园子里,乘着今天过节不出去看看吗?” 绿柳笑道:“上元节的灯会我和白杨去了,这次轮到留云和唤月了,再说晚上有烟火,小丫鬟们又要放孔明灯和河灯,园子里得有人照看着。”这是一个实干型的人才,林则宁心中感叹,“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吧,辛苦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宁国侯送七夕巧,林则宁夺灯谜魁2 夜幕在众人的祈盼中姗姗降临,静园里早早的摆上了晚饭,白杨于午饭后就回去了,绿柳c留云几个年纪稍大些的还好,桃儿c杏儿几个年纪小的急急的吞了半碗饭后就站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天空,等月亮升起来。 唤月指着正垫着脚尖往远处的天空看的桃儿笑着说:“你们看桃儿猴急的样子,要不要搬张梯子来给你爬到墙头上去看看?” 秋雁c杜鹃几个正在临水的凉亭里摆瓜果,听见唤月的话,秋雁搬着凳子“咚咚咚”的跑过来说:“桃儿姐姐,没有梯子,有凳子你要吗?” 众人哄笑,桃儿脸红了,瞪着秋雁。 杜鹃也来凑热闹,“桃儿姐姐,脖子仰太久会酸的,我给你拿条席子来躺着等如何?” 众人再次哄笑,桃儿已经无语了。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的林则宁也不由的莞尔,她们毕竟还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中学都还没有毕业呢。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月儿终于移上中天,皎洁的的光辉洒满大地,每个人都一手握针一手持线,各自站在自认为月光最好的角落里,不怎么出屋子的林妈妈站在院子最中间当做裁判,笑眯眯的说:“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林则宁也举起手中的针和彩线,等林妈妈一声令下,便捏着线头往绣花针眼里穿,虽然月光明亮,但是比起灯光还是太昏暗了,而针眼却过于狭小,一下c两下c三下都没有穿过去,她学着留云c唤月做针线的样子把线头搁在嘴里再用食指和拇指搓了搓,然后再举起来,一次c两次这时,有一双手从背后握住了她的双手,后背便靠进一堵温暖的胸膛,她吓了一跳,微微仰头,看见一张英俊的侧脸轮廓,剑眉凤目,直挺的鼻梁,嫣红的双唇,她不由的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见到慕容青枫,林妈妈也吓了一跳,但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大声说:“恭喜王妃得了头巧!” 接着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声音,“我穿过去了!”“我也穿过去了!”最后只剩下桃儿一个人急得满头大汗,越急越穿不过去。 本来众人见慕容青枫出现在静园都感到惊讶,但是这会儿都兴致勃勃的盯着桃儿眯着眼睛穿针。当桃儿好不容易穿过去,她“呼”地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丝毫不介意自己得的是末巧,举着针线仰天大吼:“我终于穿过去啦!哈哈哈”当她看到站在林则宁身后的慕容青枫的时候大笑声戛然而止,憋得满脸通红。其他的人也都是想笑不敢笑,整个静园变得异常安静。 慕容青枫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从书房出来,他便不知不觉的走到静园外,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他便忍不住要进来看一看,满园云鬓彩衣,他却一眼看见那个青衣白裙的恬静女子,柔和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铎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多年前,他也曾见到那样一个恬静的少女,站在月下心无旁骛的穿针引线,口中念念有词,祈愿母亲身体早日康复,希望自己能做出一手好针线,祈求未来的丈夫文武双全。相似的场景,她的心愿又是什么呢?神使鬼差的,他便悄悄的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 林则宁在最初的惊讶后,不动声色的挣开慕容青枫的双手,往旁边站开两步。 慕容青枫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恼怒,她以为他愿意来她的院子吗?什么话也没说,袖子一甩便离开了。 众人见慕容青枫来得无声无息,走得又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的面面相觑。林则宁目送着他带着怒火的背景离开,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林妈妈在一旁打破沉默,笑着说道:“王妃得巧,桃儿输巧,桃儿,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 桃儿豪气的说:“没关系,输便输了,看我明年再翻身!”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五福拱寿的络子来双手奉给林则宁,“这是奴婢花了三天的时间打出来的络子,请王妃笑纳!” 林则宁接过那络子,见打得十分精巧,五只蝙蝠围着中间的“寿”字,下摆垂着尺许的流苏,整个络子选用黑珠线配着洒金线,低调而不流俗,华贵而不雍容,林则宁忍不住夸赞:“好漂亮!” 留云在一旁嘴快道:“论打络子,别说在咱们静园,就是整个王府,怕也没人及得上桃儿。只是这个颜色的络子除了正红色怕是压不住。” 桃儿笑着说:“没事,回头我再打一个一样的配成一对,等过段时间挂在帐勾上。”林则宁让绿柳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分下去,绿柳c留云和唤月三个一等丫鬟每人一根鎏金梅花簪子,桃儿c杏儿等八个二等丫鬟每人一根鎏银菊花钗,春雨等三等丫鬟和婆子每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个梅花如意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与满足的微笑。这是林则宁来到这个世间第一次出门,即使是她的心已经归于平静无波,也忍不住有三分好奇。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林则宁坐的马车上挂着齐王府的标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见了纷纷让道,饶是如此,行进速度也非常缓慢。留云和唤月都有些等不及了,连连催问车夫还要多久到彩仙桥。彩仙桥如其名,是一座汉白玉五孔拱桥,长十二丈五尺七寸,宽三丈三尺五寸,桥两侧的二十六根石柱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石狮子,石栏石板上也全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各色花卉,二十四块石板,二十四种花卉,从含苞到怒放,精巧绝伦,京城有一种说法,当姑娘绣花却没有好的花样子的时候,母亲就会说:“去彩仙桥选两个吧!”彩仙桥横跨颍河,是七夕集会的中心地带。留云问过车夫后,说道:“王妃,车夫说前面人太多,马车走不过去,我们在前面巷子里下车吧!”林则宁点点头,留云便让车夫将马车赶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胡同,唤月拿出一顶白色轻纱帷帽帮林则宁戴好。马车停稳后,留云先踩着杌子下了车,和唤月一上一下的扶着林则宁下车。跟在后面的桃儿c杏儿c秋雁和跟车的徐婆子也过来了。林则宁看了一圈,见除了两个车夫,还有四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心中感叹,有权势确实是不一样的!叮嘱车夫留下看着车马,又嘱咐大家尤其是年龄比较小的杏儿和秋雁一定要跟紧了,即使是被挤散了也不要慌张,两个时辰后回到这里来汇合。得到众人的保证后,林则宁才让比较熟路的徐婆子在前面带路。一路走来,处处火树银花,鬓云衣香,间杂着小贩的叫卖声,热闹非凡。河畔垂柳下,有很多年轻女子在放河灯,粉莲纸糊成的粉色荷花中一盏小小的蜡烛,火苗如豆,承载着少女的心事随水流飘向远方。“看,彩仙桥!”杏儿兴奋的指着前方,众人的目光忍不住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眼,每个人都忍不住惊叹,彩仙桥的栏杆上系着彩绸,挂着各色花灯,如一道霓虹连接颍河两岸,桥下水光粼粼,漂浮着数盏烛光摇曳的荷花灯,远处有大朵的烟花腾空绽放,月光c灯光c水光c烟花交融,难分彼此,流光溢彩,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真恍若人间仙境。“好漂亮啊!”唤月忍不住赞叹。徐婆子扭过头笑着说:“姑娘先别急着夸赞,这里离彩仙桥还远着呢,过了彩仙桥是星月长街,那里才热闹呢!”留云便问:“从这里到彩仙桥还要多久?”“若是平日一炷香也就够了,今天人多,只怕得半个时辰吧。”林则宁也想见一见白杨口中七夕集会的盛况,便说道:“那我们走快些吧,大家注意别走散了!”唤月有些担忧的对林则宁说道:“王妃,您的身体”“我没事!”隔着纱帷,她也能看见桃儿c杏儿几个又想快走却又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复杂神色,便说道,“走吧!”于是,一行人在护卫的保护下穿过人群直奔彩仙桥,人越来越多,到了桥头几乎是摩肩接踵,两个护卫在前打头分开人群,留云和唤月一左一右的护持着林则宁,好不容易过了桥,留云正清点人数,却听见唤月“哎呀”一声惊叫。“姑娘怎么了?”徐婆子连忙上前问道。唤月懊恼的说:“我的荷包丢了!”徐婆子脸色变了,未出嫁的姑娘贴身物品都是要小心保管的,若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捡拾了去,坏了名声,以后很难说到好的人家,唤月虽然是个侍女,但也是王妃身边得力的一等丫鬟,以后无论是收房还是许配人家也要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体面,不是有句话“宁娶侯门婢,不聘小户妻”么。林则宁想起《东越人物风情考》上的记载,纱帷后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只听徐婆子着急的问:“荷包上可有姑娘的私记?”唤月犹自皱着眉头说:“没有,我听绿柳姐姐的话,出门带的荷包都是一般打赏下人用的,不是咱们屋子里的针线。”林则宁放下心来,心想绿柳果然是个办事细心稳重的。徐婆子长舒一口气,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唤月跺着脚说:“好什么呀,出门的时候带的二十两银子,一半在留云那里,一半在我这里,现在全丢了!”林则宁知道,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留云和唤月她们这些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二两银子,难怪唤月气恼。“算了,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留云,人齐了吗?”留云正垫着脚尖往人群里看,闻言忙回头说:“还少了桃儿c秋雁和一个护卫。”回头只见桥上人头攒动,谁晓得哪个是她们要找的人?众人站在桥头等了片刻,留云忍不住抱怨:“王妃叮嘱过要小心别走散了,出门的时候林妈妈和绿柳姐姐也是千交代万交代,这俩小蹄子不知道就跑哪里去了,等回去要她们好看!”“人多,怨不得她们。”林则宁想了想,说,“那个护卫应该和她们在一起,我们先走吧。”说着指着眼前的一个护卫说,“你留下来寻找他们三个,找到了也不用刻意去找我们,你们陪着她们两个逛逛,到时辰了回马车上汇合。”“这”被点到的护卫有些为难,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王妃的安全,如果他去找人的话,那王妃身边岂不是只剩下两个护卫了?林则宁看出他的为难,也不解释,便催促道:“快去找人吧。”语气十分的坚定。护卫也知道应当服从主子的命令,只好应了声“是”,回头便挤进了人群。林则宁等人则继续往前走,留云回头对杏儿说道:“杏儿,你牵着徐妈妈的手走。你要是丢了可没人去找你!”正在东张西望的杏儿一听,悄悄吐了吐舌头,忙上前抓住徐婆子的手,徐婆子笑着说:“姑娘放心,有老婆子瞧着呢!”随着人流走出大约二百余步,本来被重檐叠嶂的亭台楼阁阻挡住视线的街道忽然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大片空地,周围是各种小摊,有卖彩灯c河灯的,有卖香烛的,还有卖香包等装饰品的,流连在摊位前的多是青年男女,叫卖声,呼姐唤妹声,呼朋唤友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相较之下,空地的中间地带倒显得雅静一些,只见数座擂台披红挂绿,灯火辉煌,台下也是人山人海。徐婆子问道:“王妃,是先逛街还是先去擂台看看?”林则宁看了看身边的留云c唤月和杏儿,说道:“擂台是不是有时辰限制的?先去擂台吧。”徐婆子点头,牵着杏儿在前面带路。留云道:“王妃,我们先猜灯谜吧。”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灯谜擂台前,只见擂台被两扇檀木雕花屏风从左至右隔为三部分,挂着数目不同的宫灯,灯架边上各设有两条几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最右侧除了宫灯和几案外还设有一道纱帘,纱帘后的人影随着烛火轻轻晃动;擂台入口处竖起一块木板,木板上贴着红纸,上面写着比赛规则,大意是比赛共有三关,能在一炷香内猜对二十个灯谜者进入第二关,第二关有擂主所出的三道灯谜者,全部猜对者进入第三关,第三关是由入赛者出题,若擂主不能在半柱香内猜出谜底,则入赛者胜出,彩头是一对晶工坊坊主亲手所制的碧玉簪。晶工坊乃是东越国最出名的首饰工坊,其首饰从选材到制作无不精细,成品更是样样精品,价值千金,而晶工坊坊主亲手制作的首饰更是有市无价的东西。报名处还有不少人排队,看样子还没人能赢了擂主。留云上前去登记,并领了一块刻着荷花与数字的木牌交到林则宁手中,但是在入口处却被拦住了。“这位”拦住她们的人做小厮打扮,东越国辨别一个女子是否嫁人看发式,梳丫髻或留发散肩者为未婚女,挽妇人髻者为已嫁女,因为林则宁戴着帷帽,小厮无法判断自己该称呼“小姐”还是“夫人”,犹豫再三后才说道,“这位姑娘,参赛者最多只能带一人伺候笔墨。”林则宁想了想,说:“留云,你再去领两个牌子来,既然来了,都上去看看吧。”留云尚未言语,杏儿就插嘴道:“奴婢和徐妈妈不识字,还是留下吧。”唤月也接口道:“留云的字比我好,还是留云陪王夫人上去吧。”林则宁同意了,便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在下面也别闲着,留一个护卫在这里,你们去逛逛旁边的摊子,好容易出来一趟,想买什么别省着。”留云取出袖子里的荷包递给唤月说:“这回小心着,别再丢了。你也看着杏儿,夫人虽然说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可千万别把整条街搬回去。”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林则宁扶着留云的手在小厮的引领下登上擂台,在林则宁的号牌下点上一支香,唤月等人自去逛了。第一关处摆着三排灯架,挂着数十盏精制宫灯,灯壁上题着灯谜,有十数人正于灯前驻足凝思,林则宁看了几个,觉得并不难,便让留云记了灯谜的编号,在旁边备有文房四宝的几案上写下相应的答案,依次看下去,有猜得着的,也有猜不着的。留云瞥了一眼号牌下的香,忙说道:“王妃,香快燃尽了。”林则宁的目光还盯在眼前的一盏梅花灯上,心中思索着“画时圆,写时方,有则暖,无则凉”,随口问道:“还差几个?”留云数了数纸上的答案,说道:“已经满二十了,还多了五个呢。”林则宁隔着纱帷念道:“二十九,日,日子的日。”留云忙低头记了下来。将结果交给台前的评审,片刻后,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给出结果:“一百五十六号林氏,二十六个灯谜,二十二对,四错,可以进入第二关。”小厮在林则宁的号牌下换了一支新的香,领着她转过屏风进入第二关,此处的灯架上仅有三盏宫灯,灯前站着三男两女,林则宁不甚在意,径自去看那灯上的灯谜。见第一盏宫灯上画着一支桃花,谜题是:心无横波终是向,头不侧处俨然同。(打一字)第二盏宫灯上画着一支梅花,旁边有四句灯谜:仓满独无米,鼎烹去尾羊,弓旁待尔至,三人共评章。(打一成语)第三盏宫灯上画着一支兰花,谜题仅有一个字:文。(打一成语)看谜题确实比第一关难了不少,林则宁思索了片刻,桃花灯谜和兰花灯谜毫无头绪,便让留云先记下梅花灯上的谜底。留云一边记一边小声的问:“夫人是怎么猜着的?奴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林则宁解释道:“‘仓满独无米’,唯少米,米为谷,少为欠,欠谷是为欲;鼎为皿,羊去尾,合而为盖;弓旁尔至,弓尔为弥;‘三人共评章’,章旁三人共阅,为彰。”其实她只猜出了后两个字,“弥彰”,但是有这两个字的成语也就一个“欲盖弥彰”,前后一对照,就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了。留云却不知道这些,十分崇拜的看着林则宁说:“夫人就是厉害,这么一解释,奴婢全明白了。”旁边一白衣男子闻言看了一眼林则宁,而林则宁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其余两个灯谜上,桃花灯谜的重点在“向”和“同”上,但是拆字c离合c藏头,全都试过,依然不通,只好先放在一边,去看另一个,只有一个“文”,林则宁沉吟半晌,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下无意识的划动,忽然脑中一亮,对留云说道:“第三个谜底是‘失之交臂’!”旁边的白衣男子恍然大悟,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留云低声说:“夫人,您轻声说,旁人都听见了。”说着拿笔记下来答案,笑着说道,“是这么个意思,出题的人费了不少心思吧。”白衣男子写下答案,正准备递给候在几案前的小厮,眼角余光瞥见林则宁还立在桃花灯前沉思,心中犹豫了片刻,故意说道:“我也应该带个人来伺候的。”说完便跟着小厮离开了,他已经提点过她,两相扯平,互不相欠,至于有没有听懂,就不是他的事了。白衣男子的话让林则宁怔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很快的闪过,她却没能抓住。“心无横波终是向”,“向”多一横是什么字,“头不侧处俨然同”,什么字的一部分改变方向了看上去像“同”字?先看“向”与“同”的同异之处,“向”多出的一横当在“口”上,可这是一个字吗?谜题中说“俨然同”,也就是说像“同”却不是“同”,“不是‘同’”林则宁忍不住拿手指在掌心比划了几下,忽然心中豁然开朗,“我知道了!”留云正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香,听到林则宁的话连忙问:“是什么?” 林则宁笑而不言,接过留云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个“伺”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宁国侯送七夕巧,林则宁夺灯谜魁3 待到进入第三关时,灯架前只有白衣男子一人,听见脚步声,白衣男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视线相逢,刹那间胶结。 广袖飘飘,长裙曳地,隔着纱帷,他看不清眼前女子的面容,却感到分外的静谧与平和,他的心中不由的浮现一句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则宁以为慕容青枫算得上十分英俊了,和眼前的男子比起来却也要逊色三分,眉目妖异,唇角含笑勾魂摄魄,只是那目光清澈幽寒,与他本身的气质甚是不符,却又显得异常协调,白衣翩跹,月华颓落,若妖若仙。 白衣男子朝林则宁点头一笑后,又回过头去。 留云却因为他的笑容恍了神,轻声叹道:“我以为侯爷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呢,没想到这位公子也如此好看!” 纱帷后,林则宁只是无声的笑了一下,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副皮相,谁又知道那美绝人寰的皮相下是不是包藏着一颗祸心呢?她莲步轻移,走到几案前,选了一支狼毫小楷,蘸了些墨,略一思索,便挥笔而就,留云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林则宁五岁识字,七岁背诵唐诗三百首,虽然还不到出口成章的地步,但是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想了几个听过c看过有些难度和文采的谜语,最后选了三个写出来。 留云将写好的灯谜递给小厮,小厮躬身道:“姑娘请稍等片刻,擂主正在解答这位公子的灯谜。”小厮指的公子正是白衣男子,此时正漫不经心的看檀木屏风上的诗词。 林则宁点点头,去看灯架上的宫灯,灯壁上的谜题一律用的是清秀工整的簪花小楷,谜底却是矫若游龙的行书,明显出自不同的人之手,应该是前面参赛者所出却被擂主猜出来的灯谜。 “暗夜孤枕难成眠,青烟袅袅几梦回?佛前飘渺许三生,一寸相思一寸灰。”林则宁暗思,如此忧思哀伤,写这个灯谜的应该是一个正苦苦等候恋人的女子吧。 “夫人,这个怎么解?”留云指着一盏灯问。 林则宁看过去,只见谜题是“文君当垆,子牙临溪。(打一成语)”谜底是“沽名钓誉”,林则宁道:“文君当垆卖酒,是为‘沽’,子牙临溪钓鱼,钓鱼通‘钓誉’,连在一起,便是沽名钓誉。” 留云点点头,又接着问:“‘沽’和‘钓誉’都有了,那‘名’在哪里?” 林则宁被问住了,想了想后才说:“灯谜里确实没有提到。” “文君当垆,以名沽酒。”身后有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林则宁和留云忍不住回头看去,除了几案边侍立的小厮便只剩下屏风前的白衣男子,小厮垂首不言,白衣男子依然看着屏风,似乎并没有动过。 这时,纱帘撩开,一个青衣灵俏婢女走了出来,高声说道:“请问哪位是一百五十九号木公子?” 屏风前的白衣男子转过身,亮出手中的木牌道:“正是在下。”他一开口,林则宁和留云便知刚才说话的人正是他。 婢女行了一礼,问道:“请问公子,谜题‘孔雀东南飞’的谜底可是‘存’字?” 白衣男子点头道:“正是。” “请问‘依稀闻芳去,迷离脂粉香。岁岁皆新生,日日探花郎’的谜底可是‘蜜蜂’?” “正是。” “请问‘枝盘虬龙,叶染赤霞,残红片片绕天涯。火凤吐艳,丹雀鸣喜,遍地凝霜冷枫。恰便似,仙撒朱砂,只刹那,云涌风起,争一世荣华’,谜底可是‘英雄气短’?”众人听那婢女口齿清亮,语声如珠,声声清脆,包括台下的观众也忍不住喝彩。 木公子亦正色道:“正是。不过片刻,姑娘便能记住这阕《满庭芳》,在下佩服。” 婢女笑道:“谢公子夸奖,奴婢愧不敢当!” 木公子拱手道:“擂主见识广博,才思非凡,在下服输。” 婢女笑着施了一礼,接过小厮递过去的林则宁的灯谜回身又进帘子里去了。 留云好奇的问:“夫人,为何谜底是‘英雄气短’?” 林则宁反问道:“你可知那阙词写的是什么?” 留云摇头。 林则宁道:“是红棉,红棉花又名‘英雄花’,词的最后一句‘只刹那,云涌风起,争一世荣华’写的是红棉怒放那一瞬间的气势,然而片刻消逝,所以说是‘英雄气短’。” 留云吐舌,“我的天,这文绉绉的,奴婢哪里听得懂?” 有小厮捧着三盏新的宫灯挂在灯架上,灯壁上是木公子的灯谜与谜底。 这时,纱帘再次被撩开,青衣婢女走到林则宁面前先行了一礼,道:“敢问可是一百五十六号林夫人?” 林则宁想她定是听到留云对自己的称呼,心中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个灵巧的人儿,但是也忍不住疑惑: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吗?她拿出木牌,道:“正是。” “请问夫人,何为‘离合字’?” 正准备离开的木公子顿时停下了脚步。 林则宁先是一愣,想到这个世间并没有这种说法,斟酌着解释道:“‘离合字’是指谜底由两个‘离字’和一个‘合字’组成,两个‘离字’组成‘合字’。” 婢女又施了一礼,“谢夫人解惑!” 待半柱香燃尽,只听帘内一声叹息,一只素手轻轻撩起纱帘,青衣婢女再次走了出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灵动,施礼后说道:“请问林夫人,‘千锤万击炼忠衷,此心常伴竹与松。风霜雨雪全不惧,粉身碎骨亦峥嵘’,谜底可是‘山石岩’?” 木公子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则宁,看上去如此纤弱的女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气磅礴的诗来。 林则宁道:“是。” “请问‘虫二’的谜底可是‘风月无边’?” “是。” 婢女并没有因为林则宁的肯定而喜笑颜开,帘内传来一声类似警告的低咳,她咬了咬牙扬声问道:“‘萤’的谜底是什么?请夫人赐教!” 一时间,台上与台下全都静寂无声,片刻后便哗声四起,从月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一百余人登台挑战,数十人进入第三关,众人都以为那对碧玉簪是无人能赢取了,谁知竟然真的有人能难倒擂主。 有人在台下大声询问:“谜题是什么?” 婢女有些不甘心的重复了一遍:“谜题为一个字‘萤’,猜一字。”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能说出答案,台上的木公子也不由自主的凝眉沉思。 帘内又传来一声轻咳,婢女对着林则宁矮身行礼道:“我们公子不能解开此谜题,还请夫人解惑!” 林则宁樱唇微启,吐出一个字:“花。” “什么?”婢女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 “谜底是‘花’,兰花的花。” “为什么?”婢女问出了台下众人的心声。 木公子的眉头舒展开来,用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腐草化萤,原来如此!” 只听帘内又是一声叹息,“《礼记》有云:‘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征,律中林钟,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温风始至,蟋蟀居壁,鹰乃学习,腐草为萤。’腐草为萤,萤为草化,可不是一个‘花’字么?妙哉!”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并无穿革裂石之势,甚至十分悦耳,但是在人声噪杂的擂台上却能让人清晰的听清每一个字。其实林则宁并不知晓《礼记》中关于“腐草为萤”的说法,这个灯谜是她从《红楼梦》中看到的。 “夫人奇思,在下心服口服!晓月,将碧玉簪奉上!” “是!”这次从纱帘内走出来的是一个黄衣少女,面容清秀温婉,手中捧着一个乌木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红木雕花木盒,神态甚是恭谨的走到林则宁面前,弯腰高高举起。 留云接过木盒打开给林则宁看,只见两支碧玉簪通体晶莹剔透,毫无一丝瑕疵,在灯火的映衬下那碧玉的纹络仿佛会游动一般,如同水中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那名唤作晓月的婢女说道:“两支碧玉簪一为兰花一为云,簪子上有晶工坊坊主的铭记,独一无二。” 林则宁拣起那兰花簪细看一番,玉质明澈,触手清凉如水,兰花造型朴而不拙,精而不艳,簪子的侧端刻着一行小篆“晶工坊玉”,笔画细如毫发,听晓月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玉簪是独一无二的一对,最适合赠送心上人。心上人?林则宁忍不住嘲讽的一笑,她放在心上的人啊,她恨不能寝其皮,饮其血,食其肉,今生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忽然,她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不动声色的四下看了一圈,却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她多想了吗?她将兰花簪放回木盒,让留云收起来,朝纱帘点点头道一声:“承让!”带着留云便离开了。 擂台上晓月朗声说道:“今日灯谜擂台赛胜负已分,彩头归于林氏夫人,谢谢各位捧场!” 台下的人群哗而散去,也有人走上台去看那灯谜,台上尚未进入第三关的参与者有的懊恼没有早来一会儿,却又庆幸没有输得太难看,有的则丢下参赛的心思,径去看那第三关的灯谜,边看边赞叹不已。一时间,灯谜擂台这边倒比刚才比赛时更加热闹。 走下擂台的一路上,留云在一旁喋喋不休:“夫人,您太厉害了,前面一百多人都没能赢了擂主呢!我们再去别的擂台看看吧!”看见唤月和护卫迎上前来,却不见杏儿等人,便问道,“她们几个呢?”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抑制的欢喜雀跃。 唤月也是一副欢喜的表情,“她们还在逛呢,我买了糖炒板栗,还热乎着呢,夫人吃吗?” 林则宁摇摇头说:“我不吃,你们也别多吃,小心积食!” 留云踮起脚尖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见到杏儿等人的身影,不由的撅起了嘴巴,道:“夫人,我们还要等他们吗?” 林则宁见她一副急于四下里去看看的模样,便说道:“算了,不等他们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过会儿便回去吧。” 唤月对仅剩下的一个护卫说道:“王谦,夫人的安全就交到你的手上了,用心点儿!”两人在台下等待时已经聊了几句,知道了彼此的名姓。 王谦神色严肃的站直身体,大声说:“是!属下定竭尽全力护卫夫人与姑娘安全!”他的声音真的很大,引来不少人探究的目光,气得唤月直跺脚。 “是就是,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王谦闻言,脸竟然红了。 林则宁淡淡一笑,并不嗔怪,“走吧!” 四人离开灯谜擂台,往前又走了数十步,却又是一座书画擂台,题跋为“深山藏古寺,碧林掩清泉。咫尺听蛙鸣,十里闻花香。”彩头是高高挂在擂台中央的七彩琉璃宫灯。 留云和唤月指着那琉璃灯道:“好漂亮的琉璃灯!” 画画是林则宁心中的伤口,身为画家的女儿,自小耳濡目染,多少有几分绘画的功底,可是自从母亲过世,她再也不曾碰触过画笔。她摇摇头说:“书画非我所长,而且画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留云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七彩琉璃灯。 林则宁扫了几眼台上已经完成挂起来的画作,再次摇头,“画虽佳作,然不切题!”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却有温和的声音响起:“以夫人之见,如何才能切题?” 林则宁回过身去,见是刚才灯谜擂台上败下阵来的木公子,正神态清和的看着她,即使语气和眼神都是一本正经,却也无法掩饰他眉目间的妖异。 “以夫人之见,如何才能切题?”木公子见林则宁回身却并未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 林则宁的目光转向擂台上的画作,道:“按照题跋的要求,这幅画的精髓体现在一个‘藏’字上,所以画中最好不要出现古寺c清泉c蛙和花。” “那要如何体现这一‘藏’字呢?” 林则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回忆的口吻说道:“我曾经见过一幅异曲同工之妙的画作,名为‘竹林深深闻酒香’,大片的竹林,云雾缭绕的远方隐约可见一角酒旗,林间小路上,青衫客一手倒提酒壶,一手握缰纵马朝酒旗的方向奔去。” 木公子道:“画上有酒旗,如何切题‘闻’酒香?” “竹木掩映,云雾缭绕,从青衫客的角度,是绝对看不见酒旗的。” 木公子无言静默,林则宁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宁国侯送七夕巧,林则宁夺灯谜魁4 旁边有艺人杂耍,火流星c高跷顶碗c胸口碎大石,喝彩声此起彼伏,留云和唤月都想上前去看看,却又担心林则宁被人群挤到,只得作罢,远远的看了几眼,跟着拍了一回巴掌,扔了一把铜钱。 “夫人,我们去河边放河灯吧,时辰差不多了。”唤月留恋的朝杂耍的台子看了一眼,正赶上艺人口中“呼”的一声喷出火龙,她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连忙看了看旁边,见林则宁没有责怪她大惊小怪,悄悄朝瞪她的留云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林则宁已经没有了最初时的兴奋,或许是因为灯谜擂台耗费了她太多的神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在看戏一般,热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她无论怎样都只是个旁观者,无法走进他们欢闹喧嚣的世界。听见留云的话,她没有任何异议,意兴阑珊的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平日里,这个时辰的颍河水畔应当静寂无声了,而今日却依然人来人往,灯影桨橹,处处可闻祈愿的呢喃之声,如檐上燕语,单调而意蕴绵长。留云仿佛知道她的心意,扶着她朝着河的上游一路走去,渐渐的远离了人声。 林则宁走到水边,依稀可见远处辉煌的灯火,王谦别别扭扭的捧着唤月刚在路边买来的河灯站在她们身后,见唤月伸手,忙不迭的推到她手里,若不是留云在一边眼疾手快的帮忙接住,其中一盏河灯就要掉到地上,唤月忍不住瞪他,王谦面红耳赤的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说完便像躲避瘟疫一样慌忙退后到河岸之上。 “站住!”唤月将河灯小心的放到林则宁身边,转身一手叉腰,一手平伸出来,“火折子!” “哦!”王谦手忙脚乱的在腰间摸出火石,看见唤月凶巴巴的样子犹豫着不敢上前,眼见着唤月又要发火,不再多想,忙扔了过去,“接着!” 唤月没想到他会直接扔过来,愣神的瞬间便见一道黑影迎面而来,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那黑影便贴着她的衣襟砸到脚背上,只听唤月“嘶”的一声痛呼便抱着脚跳了起来。 王谦也没想到唤月不接反躲,被火石砸到脚,顿时大吃一惊,理智告诉他应该上前去扶她一把,但是一看到唤月那恨不能把他大卸八块的眼神,他的脚便被钉在了地上挪不开步子,只见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姑娘,那个我对不起,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留云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则宁却没有笑,一路走来,她始终觉得有人在偷窥自己,到底是谁呢?河水轻轻拍打着堤岸,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唤月见林则宁神色不虞,没有再冲王谦发火,只是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唤月点亮一盏河灯递给林则宁,“王妃,许个愿吧!” 林则宁接过河灯,摇曳的烛火给整个河灯晕染上一圈温暖的金黄色光芒,她有什么愿望可许呢?如此轻巧的河灯,是否能够承载她内心最沉重的祈盼?她希望能够亲眼看到秦城受到惩罚,希望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能够投胎转世到一户单纯幸福的人家,只是,在这个异世,她许的愿望会实现吗?身旁留云和唤月关切的眼神清澈而单纯,让她难以忽视,心中的哀怨和思虑终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闭上眼睛,对着河灯默默的许愿后放入水中,目送着那微弱的灯火随着河水渐渐远去。河灯会把愿望带到哪里呢?前方可能是无边的黑夜,可能是汹涌的暗流,却唯独不会是光明的天堂。在这陌生的异世,她的出路又在哪里? “王妃,我们回去吧!”林则宁脸上飘渺落寞的神情看得唤月心惊,她已经没有了嬉闹的心情,在旁边小心提醒道,“差不多有两个多时辰了。” 林则宁看了一眼地上余下的两盏河灯,说:“你们也放河灯许个愿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留云和唤月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草草的许愿,将河灯推入水中,等不及它飘远,便一左一右的扶着林则宁走上堤岸,沿原路返回。 “雪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河畔的白衣男子拥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温柔的说道。 小女孩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仙女听不见我的许愿声才那么大声音的,怎么办?仙女会不会不保佑娘亲身体早日康复?” 男子用手绢细心的擦拭着小女孩脸上的泪珠,轻声慢语的哄着,“仙女看雪儿这么孝顺,一定会保佑你娘亲的,雪儿乖,不哭了好不好?” 留云在林则宁耳畔细声细气的提道:“是木公子!” 冷月映江,寒星四五点,柳疏风清,怀抱着小女孩的白衣男子面江而立,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登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希冀,即使是面前这个宛若谪仙的男子,也不能免俗。 “雪儿乖,我们把七彩琉璃灯拿回去给你娘亲看好不好,她一定会喜欢的,说不定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 小女孩抽噎着“嗯”了一声。 七彩琉璃灯?林则宁有些疑惑的看向水边的男子,他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缓缓的回过头,脸上的温柔和目光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尚未完全褪去,看见林则宁时,他的眼中闪过错愕,片刻后变得犹疑,转瞬又燃起几分愤怒与鄙夷。 林则宁不想去探究他目光中的含义以及原因,她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脚步不停的向前走去。这世上有无数的秘密,可不是每个秘密都值得探究。 回到停马车的小巷,桃儿c杏儿等人已经回来了,免不得被留云和唤月训了一顿,桃儿c杏儿c秋雁面带愧色,捧着在集会上买的小玩意和吃食小心的向林则宁献宝。 唤月瞪着她们说:“你们糊涂了吗?外面的东西怎么能拿来给王妃吃?”她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就拿着糖炒板栗请林则宁尝尝的事。 只听王谦使劲咳嗽了一声,唤月瞪的对象马上就换成了他。 留云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劝说道:“好了,她们也是好心。”又对林则宁说道,“王妃,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她们不知道,齐王府正有一场风波等着她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林则宁险遭陷害,兰侧妃失宠禁足1 马车尚未停稳,齐王府里便跑出来个小厮,冲到马车前,不等林则宁下车便弯着腰道:“王妃,您可回来了,王爷说让您一回来即刻就去秀春阁。” 留云先打起帘子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皱着眉头问:“有什么事吗?” 小厮依然弯着腰道:“奴才不清楚,王爷只让奴才在门口等王妃回来,请王妃即刻去秀春阁一趟。” 车厢里,唤月嘀咕道:“这么晚了,让王妃去王姨娘那里做什么?” 留云扭过头去看林则宁,带着些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王妃?” 林则宁眸光闪动,低声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夜色中的齐王府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林则宁垂着眼帘,心中暗想:这个时候让她去秀春阁,只怕是王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最近王姨娘因为怀孕风头正盛,怎会不招人妒恨?只是是谁下的手呢?王爷巴巴的让小厮等在大门口,急火火的让她即刻去秀春阁,难道是和她有关?她今天晚上不在王府,要是有人想嫁祸她,实在是有无数的可乘之机,只是不知道会从哪里下手呢? 秀春阁里烛火辉煌,亮如白昼,院子里小丫头和婆子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个个屏气凝神,连给林则宁请安都不敢大声。院子的中央跪着一个丫鬟,发丝蓬乱,面颊肿胀,正轻声啜泣,听见林则宁来了,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哭叫道:“王妃,您要替奴婢做主啊!” 留云和唤月不约而同的挡在林则宁前面,待看清扑过来的人的面容时,两人不由的大吃一惊,“小雯?”小雯是静园的三等丫鬟,平日里只在厨房里帮忙,林则宁几乎没有见过,是以并不认识。 唤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问道:“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小雯哽咽着哭诉道:“王妃,您救救奴婢,奴婢” “这么迫不及待的对口供吗?”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雯的哭诉。 慕容青枫从屋中一步步走出来,只见他如墨的长发一半以金冠束在头顶,一半散在肩头,剑眉凤目,容颜如玉,身着华贵的紫色长袍,腰间挂着的玉佩流苏随着步履前后晃动,他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冷峻,不怒自威,“过来!” 林则宁微微抬头与他隔空相望,眸色平静如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雯,她轻轻提起裙摆走上台阶,一直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慕容青枫看着她不慌不忙的一步步走近,步履轻盈如燕,身姿摇曳,如晨风中带露挺立的青荷,轻轻拨动他的心弦,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走路也可以如此好看,这是不是就是古籍里的“步步生莲”呢?现在的她离他是如此的近,近到低头便能闻到她青丝上悠悠的兰花香。看见受过刑的小雯,她为什么没有一丝的惊慌?这件事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呢?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站着,林则宁垂眸静默,慕容青枫盯着她的发髻一言不发,跟在林则宁身后的留云和唤月面面相觑。 慕容青枫的目光闪了几闪,转身朝屋内走去,“进来!”他的声音里含着三分恼怒。 兰妃和玉妃迎了出来,朝慕容青枫和林则宁施礼,慕容青枫熟视无睹,径自在屋子里的主位上坐下,林则宁则坐在他的下首,兰妃和玉妃待两人都坐下后才在林则宁对面的下两个位置上坐下了。 丫鬟上茶的期间,玉妃将事情的过程大致的跟林则宁说了一遍。 原来,在酉末刻左右,王姨娘忽然腹痛难忍,下身见了红,当时府里没有主子,银珠吓得不知所措,金珠忙去找了王府大管家顾总管,顾总管知道事态严重,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让自己家的找两个老成的婆子跟着去看看,一边又派人去集会上去找王爷回来。好在郎中来得及时,王姨娘因为恶心安胎药只喝了一口,最后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保住了,事后王爷命令寻找王姨娘落红的原因,郎中发现王姨娘床边没喝完的安胎药里有红花的成分,王爷顿时大发雷霆,这可是他成亲两年来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是谁竟然敢对他的孩子下毒手? 林则宁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却在暗暗思量:红花是活血通经的药物,用量过多会导致滑胎,这是常识,难道有证据证明是这药中的红花和自己有关吗?想到院子里跪着的小雯,她的眉尖微蹙,看来这证据就在小雯身上。 玉妃本以为说到这里,林则宁会问些什么,但是她却表现的异常平静,她不是看到挨过打的小雯了吗?她难道没有猜到这件事和她自己有关吗?她是故作镇定,还是确实不在乎呢?玉妃感到疑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凡是接触到安胎药的人,王爷c兰妃姐姐和妾身都分别审问过了,并无异常之处,只有一点,银珠说她抓药回来的时候在前院和王妃院子里的小雯撞到了一起,把药包撞掉到了地上,当时小雯手里也提着药包,前院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我们想是不是丫鬟们不小心,拿错了药包也是有可能的,王爷便让人把姐姐和王姨娘现在服用的药材拿来给郎中看,果然姐姐那里的是安胎药,王姨娘那里的是治疗风寒外感的药物,里面掺杂着红花粉。可是兰妃姐姐说起王妃前些日子卧病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又尚未生养,太医怎么会用红花这等厉害的活血药物。王爷又让人找出姐姐的服药方子,发现方子上并没有红花这味药。” “这件事,王妃怎么看?”慕容青枫适时出声,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他可不相信丫鬟们敢擅自做主在她的药里加红花粉,又恰好撞到王姨娘的丫鬟拿错了药包,小雯已经招认是她指使她这么做的,他倒想看看,母后口中贤良淑德的她怎么狡辩,成亲两年来,他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一直以为她是个善良大度的女子,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来。 林则宁纤白细嫩的手指搭在青花瓷茶盅上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平静的问:“小雯怎么说?” 兰妃一直注意着慕容青枫的脸色,见他面带愤怒,心中不由的暗喜,忙道:“小雯已经承认是她故意调换了药包。” “她说是我指使的?” 兰妃没想到林则宁会问得这么直接,不由的怔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说道:“那贱婢说是姐姐指使的。” 慕容青枫已经无法掩饰语气中的怒气,“你承不承认?” 林则宁的回答简截了当:“不承认!” 慕容青枫怒火中烧,“很好!”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显露,喝道,“把那个贱婢带上来!” 两个婆子押着小雯进来,推攮着把她摁到地上,她们一松手,小雯便哭着爬到林则宁脚下,抓住她的衣摆哭道:“王妃,您要救救奴婢啊,奴婢为您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还有年迈的双亲要奉养,奴婢不能死啊,求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 留云和唤月听小雯的一番言辞,分明是污蔑是王妃让她去调换了王姨娘的安胎药,不由的怒火中烧,恨不能上前狠踹这吃里扒外的奴才两脚,唤月鉴于场合没有开口,但是看小雯的目光就和刀子一样,留云是个暴脾气,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口骂道:“小雯,你胡说什么!王妃什么时候让你去害王姨娘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放肆!”慕容青枫一掌拍得身边的黄花梨木桌“咯吱”直响,他怒视着留云,正要让人掌嘴,便听见林则宁高声说道:“留云,跪下!” 留云面带不甘,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回静园去跪着,什么时候让你起来再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态度却异常坚决。慕容青枫窝火的看着她,她视若未睹。 留云知道林则宁是在保护她免于慕容青枫的惩罚,乖乖的磕了三个头,“是!”便先回静园了。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没有丝毫的悔意,心中怒火翻腾,“林则宁,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雯还跪在脚下哭求,林则宁垂着眼帘,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件事与我无关。” 小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林则宁,肿胀的面颊上涕泪交加,她尖声叫道:“王妃,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分明是你让奴婢去的,连调换药包的方法都是你告诉奴婢的,你怎么能不承认呢!奴婢虽然只是下人,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一旦担上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奴婢是要被杖毙的,若不是您担保奴婢无事,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林则宁一字一顿的说:“你撒谎!”她的目光仿佛浸透了冰水的利剑,让小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但想起自己那个不成事的哥哥的性命,她又鼓起了勇气,挺直了身子道:“奴婢没有撒谎!” 玉妃向慕容青枫说道:“王爷,妾身觉得小雯的话不可信,姐姐出身侯府,知书达理,待人一向宽容温和,况且又是王府的主母,王姨娘就算生了儿子,以后也是要记在姐姐名下的,她没有理由要害王姨娘和孩子啊!” 慕容青枫的眼中怒气更盛,出身侯府就一定知书达理吗?出身侯府就一定宽容温和吗?她那个道貌岸然的哥哥在外人面前不一样是谦谦君子吗?可背地里还不是对倩倩做出了那种不如的事情! 小雯转身向慕容青枫磕头,哭道:“王爷明鉴,奴婢命如草芥,身份低贱,和王姨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更没有理由要害她啊!” 兰妃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用手帕揩了揩嘴角,“小雯,你口口声声说是王妃指使你的,你有何证据?” “有,有!”小雯忙不迭的说道,“王妃给了奴婢一锭金子,说事成之后再给九锭,奴婢怕人瞧见,用手绢包了藏在了衣箱里面。” 慕容青枫让秀春阁的一个婆子和芙蓉c添香一起去小雯的屋子里搜,兰妃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片刻后三人空手而回,道:“回禀王爷,没有在小雯的箱子里搜到金子。” “什么?”“不可能!”屋内同时响起两声惊呼。 芙蓉朝兰妃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兰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拿手绢掩着嘴唇咳嗽了两声。 小雯在吃惊之后连忙问:“你们仔细搜了吗?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放在衣箱里了,在箱子的最下面,用白手绢包着的” 添香道:“奴婢们也怕搜的不用心,特地把箱子带了来。”说着,便有两个婆子抬着一个藤条箱子进来。 小雯扑上前去翻找,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看样子,这贱婢是在说谎呢!”玉妃似乎松了口气,庆幸的朝林则宁笑了笑,却见林则宁眼中有别样的情绪流动。 “王爷,奴婢冤枉啊!”小雯磕头哭道,“奴婢明明是放在衣箱里的,不知道怎么会没有了” “王爷,这奴婢胆大包天,谋害王府子嗣,竟然还敢嫁祸王妃,其罪当诛!”玉妃站起身来说道。 兰妃接口道:“玉妹妹差矣,妾身觉得此事姐姐的嫌疑仍然不能排除,正如小雯所说,她一个奴婢,和王姨娘没有任何恩怨往来,若非主子授意,她没有理由也没那个胆子敢去害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句不中听的话,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就是王爷长子,若回头姐姐生了儿子,那就是嫡子,这世子之位可给谁呢?”一席话,说得慕容青枫脸上乌云密布。 玉妃辩解道:“可是添香她们并没有在小雯屋子里搜出来金子,如何能证明这事是姐姐指使的而不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兰妃笑道:“不管有没有搜到,小雯是静园的丫鬟是无法否认的,除了姐姐,谁能使唤得了她?如今事情败露,无论是谁指使,她这五十棍杖责是跑不了了,我们一开始就说了,她若老老实实说实话还有可能保住一条小命,若是敢有所隐瞒,直接打死,家人杖责三十贱卖,既然如此,她有何理由冒着性命不保的风险污蔑姐姐?再说了,若是没有金子这回事,她何必编这不存在的金锭来,连放在哪里都说得清清楚楚,她就不怕我们去搜吗?而且,她那屋子里又不是只住了她一个人,保不定是哪一个起了贼心偷走藏了起来,或者有人听到风声藏起来湮灭证据也是有可能的。” “兰妃姐姐也只是推测罢了,并不能代表事实!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我们这边派人去搜,那边就有人偷走藏起来!” “妹妹可别忘了,姐姐刚把留云给赶回了静园。” 玉妃语噎,半晌才悻悻的坐了下来。 “唤月,我的药食一向由你负责,抓药的事情你交给了谁?”林则宁忽然问道。 唤月闻言走上前来道:“一向都是派给莫儿,她爹之前在库房买办上当差,常带着她出门,对京城的铺子比较熟,所以总是让她去。今天小雯把药给我的时候我还在奇怪,明明是让莫儿去抓药,怎么会是小雯把药送来。” 小雯忙道:“莫儿肚子不舒服,就让我替她去了。” 唤月道:“这倒奇了,我吩咐她的时候她可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舒服了?” 小雯还要辩驳,慕容青枫手一挥,“把莫儿叫来!” 不一会儿,莫儿便被带来了,跪在小雯旁边,脸色蜡黄,一副要虚脱的模样。 林则宁问道:“莫儿,你为什么要让小雯替你去抓药?” 莫儿道:“回禀王妃,奴婢今天肚子不舒服,小雯说她正好闲着,就替奴婢去了。” 唤月忙道:“可我告诉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啊!” 林则宁用眼光制止了唤月,继续问道:“出门前你吃什么东西了吗?”眼角的余光发现小雯听到这句话后身子猛地一僵。 莫儿摇摇头说道:“没吃什么啊!”小雯刚松了口气,莫儿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忙说道,“奴婢想起来了,半晌午的时候小雯拿了两个油饺过来,说是邱妈妈给她的,分了我一个,吃完后不久我就开始肚子不舒服了。” “小雯当着你的面吃了吗?” 莫儿想了想,很肯定的说:“没有!她给我一个后,就拿着剩下的一个走了,奴婢本以为是吃油饺坏了肚子,可小雯说她吃了没事,所以我才没把自己坏肚子和油饺联系到一块儿。” “我没有”小雯想要解释什么。 林则宁没有理她,让人去把邱妈妈叫来。 邱妈妈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头发还蓬乱着,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她恭恭敬敬的给众人请了安。 “邱妈妈,你上午有给过小雯两个油饺吗?” 邱妈妈以为林则宁在责怪她,忙解释道:“是,那是昨天剩下的,奴婢想着这天儿热,怕是已经坏了,就让小雯拿出去喂猫儿。” 莫儿吃惊的看向小雯,小雯脸色煞白,却依然解释道:“奴婢以为没有坏才分给莫儿的,奴婢真的也吃了” 兰妃不耐烦的问道:“姐姐问这些做什么?和小雯调换药包有关系吗?” 林则宁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接着问莫儿:“唤月什么时候让你去抓药的。” “是上午,唤月姐姐说明儿就断药了,让我今儿抽空去一趟药铺,我本打算扫完院子就去的,谁知道就坏了肚子,一直拖到午饭后也没好,小雯便主动替我去了。” 兰妃嗤笑道:“姐姐,就算是小雯害得莫儿吃坏了肚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不了什么吗?小雯给莫儿吃变质的油饺,十有是故意的,莫儿吃坏了肚子,抓药的事便交给了小雯,可是,小雯怎么算到王姨娘今天也要抓药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林则宁险遭陷害,兰侧妃失宠禁足2 林则宁让人把他们三人先带下去,“王姨娘屋子里的安胎药是谁负责煎的?” 金珠回答道:“是银珠。” 林则宁看向慕容青枫,慕容青枫也听出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愣了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恼怒,“叫银珠过来!”想做什么不会说出来吗? 银珠就在里屋守着王姨娘,听到金珠叫她忙出来了。 “银珠,王姨娘的安胎药一直是你负责的吗?” “是。” “你上次去抓药是什么时候?” 银珠的眼光有些躲闪,说道:“奴婢不记得了。” “我记得,是七月初三,四天前。”金珠在旁边答道,说完,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银珠,“我记得,那天抓了七付药!” “你记错了!”银珠连忙反驳。 “不可能,那天是我的生辰,药抓回来搁在桌子上,还是我收到柜子里的,我不会记错!” “哦,这就奇怪了!”林则宁冷笑道,“一天一副药,这最少还剩下三付呢,怎么你今天又要去抓药呢?” 银珠嘴硬道:“柜子里确实没了,奴婢才出去抓药的,王妃不信的话可以让人打开柜子看看,是不是只有今天抓回来的七付药。” 金珠去查看了一番,回来时面带疑惑,“柜子里有六付药,今天煎了一付。” 银珠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林则宁蹙眉心想:只有七付,那多出来的几付药去了哪里?秀春阁正在风头上,丫鬟婆子必然处处用心,想要悄无声息的把药材处理掉并不容易,“柜子里还有什么?” 金珠想了想道:“还有两个金玉摆件,一套缠丝玛瑙的果盘,余下的是两支人参,一盒枸杞,一盒麦冬。对了,枸杞是玉妃娘娘前天送过来的,奴婢当时开柜子的时候,看到还有不少于四付药呢。”说完不等银珠辩解,便指着旁边一个端茶过来的小丫头说道,“那天蕊儿也在我旁边。” 蕊儿猛然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又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她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是的,奴婢奴婢看看见了。” 银珠没想到金珠还能找到人证,顿时心慌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掩饰。 唤月小声对林则宁说道:“银珠原来是兰妃身边的二等丫鬟,王姨娘怀孕后被拨到秀春阁来伺候。” 林则宁恍然大悟,如果主使人是兰妃的话,这就解释得通了,小雯设计取代莫儿去抓药,银珠闻讯也去抓药,于是就有了前院两人相撞的一幕,若不是发现王姨娘的安胎药数目不对,只怕她今天百口莫辩。如果王姨娘的安胎药不是没有喝完,那个孩子就没了,而她,也担上了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轻则更受冷遇,重则被休弃下堂。 慕容青枫并不糊涂,听了半天,也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但这些并不能证明这件事和林则宁无关,“金珠,你带人在秀春阁里好好的找一找,那剩下的几付药去了哪里。” “是!”金珠便出门到院子里吩咐婆子们在院子和厨房里寻找,花圃c树根下都不许放过,她自己则带着小丫鬟们进屋子里去搜查,因为有意针对着银珠,很快金珠便在银珠的箱子里发现了四付安胎药,用黄草纸包着。 药被扔到银珠面前,慕容青枫的目光中露出杀意,“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银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兰妃的脸色变了又变,勉强笑着说道:“说不定是郎中换了方子,把之前的药扔了,也有可能是银珠监守自盗。” 金珠道:“郎中没有换方子。” 兰妃气恼的瞪着金珠,但金珠低着头,根本没看她。 玉妃笑道:“姐姐没听说柜子里还有金玉摆件吗,哪个不长眼睛的小贼不偷金玉去偷药,再说了,安胎药哪里有整株的人参值钱?”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看向兰妃,“我记得这个银珠是你从你院子里拨过来的吧。” 兰妃道:“是,这丫头在邻兰轩里当差还算尽职尽责,妾身当时觉得她还算伶俐,就拨过来先帮着金珠料理秀春阁的事,等人牙子那里挑好了合适的人送来再把她换回去,没想到这贱婢到了这里竟然做出这等下作事来,如今妾身也不敢要回去了,是卖是罚看王爷的意思。” “兰妃娘娘”银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兰妃。 “贱婢!”兰妃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银珠的脸上就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兰妃指着她骂道:“心野养不家的东西,以前在邻兰轩里就整天想着出门逛去,我想着你还小不怪你,哪知道如今变本加厉了,我让你来伺候王姨娘你就这么伺候的吗?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想出门去,故意把药藏起来借买药的机会出去瞎溜达?” 林则宁听得想笑,这可真好,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 银珠捂着脸哭着磕头道:“奴婢错了,奴婢想着今天是七夕,外面肯定很热闹,王姨娘晚上不出门,奴婢也只能闷在屋子里,所以才想着出去看看,奴婢不该贪看外面的热闹,奴婢有负娘娘嘱托,请娘娘责罚!” 这时,绿柳乘人不注意走了进来,附在林则宁耳畔说了几句,林则宁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慕容青枫忍不住粗声粗气的问道:“什么事?” 绿柳看了一眼林则宁的脸色,得到林则宁的首肯后才说道:“刚才添香c芙蓉她们去小雯的房间里找东西没找到,奴婢怕屋子里出了贼,就让小丫头们搜屋子,恰好奴婢听到和小雯同一个屋子的翠儿嘀咕说:‘她哥哥被赌坊扣着,首饰都当了凑赎银,她不偷我们我们就该偷笑了,她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偷!’小雯的娘是浣衣房的婆子,老爹是庄子上的,奴婢便让门上的婆子去了趟他们家里,把她老爹娘都叫了来,说她哥哥还在赌坊里扣押着等他们拿钱去赎,他们家能当的东西都当了。” “那就难怪小雯要替姐姐做这件事了。”兰妃抓住机会开口说道,“十个金锭,值五六百两银子呢!” 玉妃道:“若有人同样给了小雯金锭让她诬陷姐姐呢?” 绿柳瞥了一眼兰妃,说道:“那家赌坊的老板叫莫问,是户部侍郎的大舅子,兰妃娘娘的舅舅。” 兰妃先是一愣,继而拍案而起,怒道:“他算哪门子的舅舅!不过是一个贱妾的哥哥,一样是奴才,哪里算得上我爹的大舅子,我的舅舅,他配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兰妃尖利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如果这时候慕容青枫还猜不出来事情的真相,他就真的可以用蠢来形容了,他冷冷的看着兰妃,“兰侧妃,你太放肆了!” 兰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着玉妃也站了起来,要知道,她们虽然是侧妃,但是因为比王妃受宠,下人们为了讨好她们都称她们“兰妃”c“玉妃”,慕容青枫也纵容默许了,平日里连他自己都是“兰妃”c“玉妃”的叫,如今他特别的叫“兰侧妃”,那就说明事情真的很严重,他不是一般的生气。 慕容青枫的愤怒让兰侧妃感到心惊肉跳,她诺诺的开口道:“王爷,妾身” “妾身是你称呼的吗?”慕容青枫大声喝道。 “是是是婢妾,王爷恕罪!”兰侧妃的额上冷汗淋漓,手中的丝帕绞了又绞。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来人,把小雯c银珠这两个贱婢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一直打到她们肯说实话为止!” 银珠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连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两个粗壮的婆子走上前来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就往外拖,她拼命的挣扎着,试图去抓兰侧妃的衣襟,“兰妃娘娘,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兰侧妃一动也不敢动,更不要说求情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挨板子的声音和惨叫声,大概打了五六板子,便听见银珠尖叫道:“别打了,我招,我全都招了!”接着,小雯也跟着哭叫道:“我也招了,是兰侧妃,是兰侧妃让我换的药包,别打了,别打了!” 兰侧妃惊慌的扑到慕容青枫的膝头,哭道:“王爷,妾身婢妾冤枉啊,婢妾一向对王姨娘照顾有加,绝不会做出加害王姨娘的孩子还嫁祸王妃这种事的,这么做对婢妾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件事真的和婢妾没有关系,她们定是受人指使故意陷害婢妾的,您要替婢妾做主啊!”说着便拿手绢捂着嘴“嘤嘤”哭泣,果然是美人垂泪,恰如梨花带雨,那委屈和娇弱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不知道的人也会顿时信她七分。 “是吗?”慕容青枫面带微笑,可是眼神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擦拭兰侧妃脸上的泪珠,“这件事真的和兰儿无关吗?” 兰侧妃连忙点头。 慕容青枫的手指缓缓的随着泪痕移到她的下颌,突然用力的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兰侧妃忍不住痛呼一声。慕容青枫的脸上依然带着笑,语气也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很好骗?” “不,我没有!”惊慌之下,兰侧妃甚至忘了自称“婢妾”。 慕容青枫一声冷哼,手下用力一甩,兰侧妃便飞跌出去,脸上霎时间褪去了血色,自从她嫁到王府,王爷对她宠爱有加,一个月至少有十天是歇在她的屋子里,王妃身体不适的时候王府的中馈也总是交给她打理,有什么重要的宴会也是她代为出席,而不是先她进门的玉侧妃,就算有时候王爷不高兴,只要她装装委屈撒撒娇也能过去,为什么今天不管用了? 婆子拖着银珠和小雯进来扔到地上,两人臀部的衣衫上都沾上了血迹。 慕容青枫冷冷的看着两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疼痛而面色青白的小雯咬咬牙说道:“奴婢的哥哥好赌成性,但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家里还能应付,五天前,哥哥被几个刚认识的人怂恿到了千金赌坊,最开始赢了二十多两银子,心中一高兴,又经人撺掇,下了大赌注,谁知道一下子赔了进去,他不甘心,继续下注,谁知道越输越多,一直到最后欠了赌坊三百二十两银子。赌坊里的人找上门来,说不还钱便要剁了哥哥的手脚。三百二十两,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凑不齐呀。奴婢正急得上火,兰妃娘娘院子里的如意找到奴婢,说那间赌坊的老板是兰妃娘娘的亲戚,只要奴婢帮娘娘做一件事,我哥哥的赌债就能一笔勾销。奴婢本不愿意,可赌坊那边催得一天比一天紧,哥哥是家里唯一的香火,奴婢没法儿只能同意了。今天上午我听见唤月姐姐让莫儿去给王妃抓药,就在给莫儿的油饺上沾了些巴豆粉,然后拿着方子去抓药,乘没人看见把兰妃给奴婢的红花粉混在药里。回来时当着众人的面撞到银珠,悄悄换了药包。” “你为何要嫁祸王妃?”慕容青枫咬牙切齿的问道。 “如意说,若是事发,就让奴婢说是王妃指使的,兰妃娘娘自会想办法保住奴婢,就算保不住奴婢,她也会保住奴婢的哥哥。” 银珠接着说道:“兰妃娘娘让奴婢在王姨娘的饮食里加马齿苋,别的奴婢什么也没做,都是兰妃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的卖身契在娘娘手里,娘娘说奴婢若不听她的就要把奴婢卖进窑子里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马齿苋?”慕容青枫眉头紧蹙,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侧妃忙让人把郎中叫过来,问马齿苋有什么用,会不会对孕妇和胎儿造成影响。 郎中道:“马齿苋性寒凉,有活血凉血止血之效,孕妇是忌用的,会导致滑胎。” 待郎中下去后,慕容青枫看着倒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兰侧妃,眼中的冰寒让她瑟瑟发抖,“你还有什么话说?” 兰侧妃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膝行到慕容青枫的膝前,哭诉道:“王爷,婢妾承认一时糊涂,让银珠在王姨娘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我只是嫉妒她比我先怀了王爷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您啊!可是我没有指使小雯调换药包诬陷王妃,您要相信我啊!” 慕容青枫一巴掌扇了过去,手上加了力道,再次将兰侧妃扇倒在地,簪环掉落一地,青丝披散,如花似玉的脸颊顿时肿了半边,一道鲜红的血痕顺着口角蜿蜒而下,触目惊心。慕容青枫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来人,去把如意叫来对质,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意早已听到风声,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不等慕容青枫讯问,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奴婢将兰侧妃的话转告给小雯,小雯一开始不同意,过了两天主动来找奴婢说同意了,奴婢根据娘娘的吩咐,让她把红花粉加到王妃的药材里,再找机会调换王姨娘的药包。王爷,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事情并不是奴婢做的,求王爷饶命!” “你胡说!”兰侧妃吐出一口血,神态癫狂,扑上前来厮打如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这贱人为何要诬陷我?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如意一边闪躲一边哀哀痛哭,狠狠的挨了几巴掌,哭叫道:“娘娘饶命!” 慕容青枫嫌恶的看了一眼兰侧妃,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她和倩倩相像,看她这泼妇的样子,和倩倩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他挥手让婆子把兰侧妃拉开,看向一直没再说话的林则宁,“王妃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林则宁心中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却说不出是哪里,正垂眸沉思,骤然听见慕容青枫叫她,她有些错愕,看着慕容青枫的眼中带着迷茫。 “王妃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这个时候她也能跑神,慕容青枫只好又问了一遍,却见她的眼神更加错愕,分明是在反问他:“你问我?”不问你问谁!他的心中再次忍不住恼怒,算了!他收回目光,沉声说道:“小雯c银珠,欺心害主,诬陷王妃,谋害王府子嗣,拖出去杖毙!家人杖责三十,一起贱卖,吩咐人牙子不许给他们上药!” 小雯和银珠哭叫着求饶,林则宁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却见慕容青枫脸上杀意甚浓,“拖下去!”就有四个婆子上来捂住嘴拖着她们往外走。 如意汗如雨下,不知王爷会如何惩罚自己,就听见慕容青枫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如意,知情不报,助纣为虐,杖责五十,同家人发卖!” 对一个女孩子,杖责五十,不死也残了,还不如杖毙痛快,如意直接瘫倒在地,被两个婆子拖着往外走,她忽然反应过来,挣脱婆子的手向玉侧妃扑去,口中惊惶的叫道:“玉妃娘娘,您救救奴婢”玉侧妃受了惊吓连连后退,红袖直接上前一脚踹了过去,正踹中如意的心口,如意闷哼一声,晕了过去,任由婆子像拖麻布袋一般拖了出去。 林则宁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扫了一眼玉侧妃身边那个出脚又快又狠的婢女。 “那是红袖!”绿柳轻声说道。 “兰侧妃!”慕容青枫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宠爱了一年多的女人,眼中有一丝犹豫,更多的是厌恶,“谋害王府子嗣,嫁祸王妃,扰乱后宅,罪不可恕,剥夺中馈之权,封闭邻兰轩,不许人出入。” 兰侧妃仿佛被轰去了魂魄,目光呆滞的看着慕容青枫,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重复道:“我是冤枉的!”芙蓉与含烟上前扶起她,一声也不敢吭的走了。 兰侧妃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慕容青枫疲惫的叹了口气,用手支着额头,玉侧妃端着茶送到他面前,柔声说道:“王爷,您喝口茶吧!” 慕容青枫就着玉侧妃的手喝了两口只有微温的茶水,摇摇头,玉侧妃将茶碗搁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站到慕容青枫的旁边替他轻轻按摩头部,“王爷,气大伤身,您要保重身体!” 慕容青枫闭上眼睛,说道:“我一直觉得兰侧妃虽然有些脾气,爱使点小性子,也是她的可爱之处,无伤大雅,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些事来,真是令我失望!难道是我错了吗?” 玉侧妃温柔的劝说道:“这件事怎么能怪王爷呢?不过兰侧妃今天这事情做得委实有些过火,就算再爱王爷也不能谋害王爷的孩子啊!好在王爷英明,查出了事实真相,不然,王妃可要受大委屈了!” 说到王妃,慕容青枫才想起来林则宁来,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林则宁的影子,“王妃呢?” 玉侧妃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是啊,姐姐去哪里了?刚才还在这里呢!” 添香回答道:“兰侧妃走后不久,王妃便也走了。” 慕容青枫忍不住皱眉,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就算她今天受了委屈,也不能如此放肆无礼吧,她难道不知道“夫为妻纲”吗?看来得让她好好的学一学什么是“三从四德”! 聚墨轩里,玉侧妃的脸上褪去了温婉贤淑的笑容,皱紧了美丽的柳叶眉,手上一使劲,上好的丝质手绢便破了一个洞,“真是可惜,竟然功亏一篑!” 添香忙上前去将玉侧妃的手指掰开,防止她被自己的指甲伤到,“娘娘不必自责,谁也没想到王妃会发现安胎药的数目不对。” “之前还是小看了她!” 添香道:“没想到她这一次回过来之后,不仅性情大变,连人也似乎变聪明了!” 红袖不满的说:“要我说,直接杀了王妃,不是更能挑拨宁国侯和齐王的关系吗?” “红袖!”添香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玉侧妃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上面命令我们不许伤及王妃!” 红袖撅着嘴说:“王妃有什么好,论容貌c才学哪一点及得上您,为什么” “红袖!”添香的声音异常严厉,红袖只得闭嘴。 添香又用警告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才对玉侧妃说道:“娘娘,您不该让王爷去静园的,他虽然不喜欢王妃,但是今晚王妃受了委屈,万一上面会怪罪您的!” “这你们不用担心,王妃尚未除服,他们不会有什么的!”玉侧妃心中有些烦躁,推开红袖递过来的安神茶,“人处理的怎么样?” 添香低声说道:“娘娘放心,没挨过五十板子就咽气了,婆子把她的嘴塞住了,没留下什么话。” 玉侧妃点点头,“王姨娘那里一定让人给我盯紧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娘娘,此话怎讲?” “兰侧妃让银珠在王姨娘的菜里加马齿苋,从银珠到秀春阁有半个多月了,为何王姨娘没有一点落胎的迹象?为何偏偏就今日恶心呕吐喝不下药?郎中怎么就来得那么及时?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红袖点头,“是很奇怪,一切似乎发生的很自然,却又显得有些太水到渠成了!” 玉侧妃神色凝重的道:“那只有一种可能,王姨娘知道银珠在饭菜上动了手脚,也知道安胎药有问题,为了引出兰妃,撵走银珠,药只喝了一小部分,或者根本就没喝,她故意装作不适,让人去找顾总管请郎中,再让郎中发现没喝完的药里有红花。” 添香担忧的问道:“王姨娘会不会看出来这是我们布的局?” 玉侧妃摇摇头说:“不会,她应该也以为是兰妃动的手!” 红袖也皱起了眉头,“我们筹划这么久布了这个局,最后竟然便宜了王姨娘!” 玉侧妃叹了口气,道:“算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留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我们未必没有好处,你们让人盯紧了王姨娘和天门寺那边!” “是!” 林则宁平安回到静园,院子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绿柳站在院子里高声说道:“以后谁要是再敢背叛王妃,小雯就是她的下场!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主子是王妃,只有王妃好了,你们才有好日子过,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绿柳让冬雪和巧儿准备热水,其余的人都去休息。 进了屋子,留云正老老实实的跪在屏风后面,瞪着屏风上面的写意山水发呆,绿柳笑着对林则宁说道:“她怕被别人看见丢面子,非要跪在这里。” 林则宁看了留云一眼,“起来吧!” “谢王妃!”许是跪的时间有点久,留云的腿都麻了,半天爬不起来,唤月忍着笑上前扶了她一把。 “以后别那么冲动了。”林则宁边走边说。 留云听了忍不住撅起嘴巴,唤月小声的数落她,“你啊,今天晚上要不是王妃救你,你最少得挨两个嘴巴子,长长记性吧你!” 冬雪和巧儿送来热水,绿柳便也让她们去睡了。 林则宁走到内室门口又回头又对她们三人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辛苦了一天,都去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绿柳对留云c唤月说道:“你们逛了一晚上累了,去睡吧,我服侍王妃洗漱。” 留云忙道:“今晚轮到我值夜。” 绿柳摇摇头说:“你一累了就会打鼾,快回去吧,今晚我来值夜。” 绿柳说的是事实,唤月笑着拉着留云回房间里去了。 等绿柳服侍林则宁洗漱完从盥洗房里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内室里坐了一个人,两个人吓了一跳。 “王爷!”惊讶过后,绿柳连忙施礼,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会来静园? 林则宁心中的疑惑不比她少,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院门早已落栓,屋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他是怎么进来的? 慕容青枫将手中的书扔在桌子上,对林则宁只有惊讶却没有欣喜的表情不太满意,他站起身来直接朝盥洗房走去。 绿柳吃了一惊,王爷这是要在静园歇息吗?她看了一眼林则宁,林则宁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根本没把慕容青枫当做是自己的丈夫,所以也从来没想过她还需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她现在除了对他半夜来到她房间感到奇怪以外还是奇怪。 身后没有动静,慕容青枫皱着眉头看过来,“还不来伺候本王洗漱!”她到底有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难道是自己留宿静园让她高兴的傻掉了?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绿柳见林则宁完全没有动的意思,只好跟了过去伺候。 过了一会儿,绿柳出来发现林则宁已经卸下了妆,铺好了床,正蹙着眉头对着床铺发呆。 “王妃。”绿柳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奴婢再去找条夹纱被出来吧!”王妃尚在孝期,不能与王爷同房。 林则宁点点头,绿柳便出去了。 慕容青枫从盥洗房出来,已经脱去外裳,只着白色的中衣。林则宁站起身,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解。 慕容青枫径自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 林则宁惊讶的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要睡这里吗?” 慕容青枫挑挑眉毛,“你说呢?” 绿柳抱着被子进来了,林则宁一直蹙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回头对绿柳说道:“被子搁在外面吧,今晚不用你们值夜了。” 绿柳愣住了,慕容青枫也愣住了,但是他的眼底有微微的笑意,她是以为自己觉得今天冤枉了她而来补偿她的吗?她嫁过来已经快两年了,第一年因为她尚未及笄,第二年因为她要守孝,再过两天她就要除服了,就算今天圆房也没人知道,她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他怒火中烧,而绿柳则惊讶的合不拢嘴。 “我睡外面。”林则宁说得理所当然。 “王妃!”绿柳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虽然在孝期,但是只要不行房,同床共枕还是没关系的!您睡在外面,奴婢怎么办?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林则宁皱着眉头,脸上的疑惑不是装出来的。 慕容青枫怒极反笑,伸手打断绿柳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照王妃说得做!”她既然愿意替丫鬟值夜,他就让她值个够! “是!”绿柳担忧的看了一眼林则宁,又抱着被子出去了。 林则宁朝慕容青枫点了一下头,道:“你早点休息!”说完在绿柳之后也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很体贴的替他灭了两盏灯,关上房门。 慕容青枫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怒瞪着房门,听着外面绿柳小声的告诉林则宁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然后告退的声音,再然后,抖开被子睡觉的声音,凭着学武的耳力,他很快就听到了她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 她竟然睡着了!他忍不住磨牙,一抬手拍灭了剩下的一盏灯,赌气躺床上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枕头上似有若无的兰花香,锦被里似无若有的滑腻触感,让他越来越烦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窝火,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他分外恼怒,凭什么只有他睡不着,于是叫了她起来给自己倒杯茶,她睡眼朦胧的进来,点灯,倒水,缓缓的走到床前,中衣的扣子略松,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过朦胧,她握着茶盅的手仿佛比细瓷更加白润细腻,晚上握着她的手穿针的手指也忽然有一种滑滑的感觉,他觉得有一股火气在小腹里燃烧,心里有什么在鼓动着他再去握她的手。 她手中的茶盅轻轻的晃了晃,他勉强压抑住自己体内的异动,伸手接过茶盅,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把水一口气喝干,把杯子递了回去,发现她的眼神打旋儿,透着股懵懂的味道,看样子是真的很困,他体内的不安分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去睡吧!” 她放下杯子,游魂一般飘了出去。 第二天,林则宁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她有些困惑,她昨晚不是睡在外面榻上吗? 唤月解释道:“王爷寅时起来上朝去了,当时王妃还没醒,是王爷把王妃抱回床上的。”早上绿柳叫她们起来服侍王爷的时候她们面面相觑,还以为绿柳没睡醒说梦话呢,王爷什么时候来静园了? 自己睡得有那么沉吗?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留云抿唇笑道:“王爷点了王妃的睡穴。” 睡穴?林则宁愣住了,真的有睡穴吗?会点睡穴,那他是不是有武功?昨晚他是翻墙进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徐安瘟疫震朝堂,东宫片语释难疑 一夜没休息好还不至于让慕容青枫精神萎靡,用冷水洗过脸他依然是意气风发的齐王殿下。 然而今日的早朝并不太平,左御史中丞方靖忠参户部侍郎徐学文及梧州刺史李勋隐瞒疫情不报,导致徐安县疟疾肆虐,数百人死于非命。此言一出,朝堂震动,上一次东越国疟疾流行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人人自危,阖家闭户,重疫区甚至十室九空,导致国力大虚,陈国乘虚而入,夺取边关四郡。徐安县邻近京城,若疫情扩散至京城,后果不堪设想。户部侍郎忙下跪请罪,连呼冤枉,称并未接到梧州关于疟疾的奏报。 左御史中丞掏出一份折子举过头顶道:“徐安县县令方樵在发现疫情的第一刻即通过庆安府上报了梧州刺史,没想到梧州刺史既没有上报朝廷,也没有想办法解决疫情,反而调兵围困徐安县,切断了徐安的进出通道,致使徐安县内疫情肆虐,民怨沸腾,方县令派人带着请愿书逃出围困,一路躲避官兵的追杀来到京城,投书户部侍郎府被驳回撵出,无奈之下当街拦轿喊冤,求微臣将方县令的奏折直达天听,救徐安县民于水火!” 户部侍郎徐学文听得冷汗淋漓,不是已经派人处理了上告者吗?怎么还会让人当街拦了御史的轿子? 太监接过左御史中丞手中的奏折双手递给龙座上的越帝,越帝五十几岁的年纪,两鬓已经染霜,容颜清瘦,面色干萎,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灼灼有神,他翻开奏折,越看脸色越是凝重,最后“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案上,龙颜大怒:“混账!一县疟疾横行,何等大事?竟敢匿而不报,尔等就是这么做朕的耳目的吗?” “皇上息怒!”众臣纷纷下跪。 “徐学文!你可知罪!” 听到越帝威严的声音,徐学文汗湿衣衫,忙重重的磕下头去,“皇上恕罪,那日确实有人上门告讼梧州刺史,微臣并未接到关于徐安疫情的奏报,还以为是刁民诬告,所以才” “混账!”越帝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皇上息怒!”徐学文的额头紧紧的抵在地上,汗如雨下,心想着是不是今日就是他官途的末日。 “父皇息怒!”太子站了出来,朗声说道,“儿臣以为,梧州刺史李勋欺上瞒下,罪无可赦,然此时并非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当尽快控制疫情,安抚民心!” 宰相莫仁哲附议,“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派人探查徐安县疫情的真实情况,着令太医院查找当年控制疫情的药方送往疫区,另外派兵围困徐安县及其周边,禁止出入,一来预防疫情扩散,二来以防万一。徐安离京城不过百里,一旦扩散至京城周边县城,则京城危矣!” 益王从听到左御史中丞的奏报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这件事和太子有关系吗?他看了一眼左御史中丞,道:“既然那报信之人是从徐安逃出来的,方御史可确定那人有没有感染上疟疾?” 众人一听,忙不约而同远远的离开左御史中丞,仿佛他也感染上了疟疾一般。 左御史中丞面容严肃的说道:“请皇上和益王殿下放心,微臣已经找太医看过了,那报信的人没有被感染,但为了以防万一,微臣还是将他隔离关押起来。若非如此,微臣怎敢弃皇上与众大臣生死不顾而站在这里!” 越帝容颜稍霁,却愈发严肃,“巡视徐安,众卿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大殿上鸦雀无声,徐安县现在如何谁也不清楚,疟疾是会传染的,一旦感染就很难救治,有几个人敢去冒这个险? 一身朱红官袍的宁国侯林则平走了出来,跪下道:“臣不才,自愿前往!” 慕容青枫冷“嗤”一声,“伪君子!”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大殿除了林则平的声音外异常的清静,有不少的大臣都听见了。宁国侯和齐王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没人觉得特别奇怪,更何况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人自愿前往徐安,他们求之不得。 站在旁边的太子也听见了,他不由的瞪了一眼齐王,但是,他也不同意林则平前往徐安,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如让户部侍郎将功赎过,代天子坐镇徐安!” 徐学文大惊,他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够,还不想死,想也没想就要开口拒绝,却看见太子给他使眼色,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中暗道:自己隐匿徐安疫情之事少不得有追究之日,至少目前没人知道自己已经投靠了益王,还当自己是太子阵营的人,他应该不会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吧?可是徐安之行凶险万分,难道太子有什么万全之策?否则宁国侯也不会自愿前往了,太子是想让自己戴罪立功吗?想到这里,他忙重重的磕下头去,道:“臣愿意前去徐安查探疫情以赎前罪,请皇上恩准!” “准奏!” “谢皇上!” 益王微微皱眉,这样的话户部的权利岂不是又集中到了尚书蔡珽手中?他亦上前一步道:“儿臣以为,此事户部尚书亦有失察之过,不如让其总督疫区民生c安抚,若有差池,再从重责罚!”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疟疾难治天下皆知,想要控制疫情,难,想要控制疫情的同时安抚百姓,更难,想要控制疫情c安抚百姓的同时又要维持百姓生计,难上加难! 越帝今日异常震怒,没有处罚户部侍郎,便直接牵怒到了户部尚书身上,他没有多想,直接道:“准奏!” 林则平道:“微臣自愿领兵围困徐安,以防疫情扩散,请皇上恩准!” 吏部尚书张炬立刻站了出来反对,“臣反对,威远将军已经掌兵二十万,宁国侯实在不宜再领兵!” 林则平道:“张尚书何出此言?威远将军虽然是本侯胞弟,却也首先是皇上和东越的臣子,一般都是为国效力,况且皇上用人,一向任人唯能,本侯虽然不才,却也自认文武双修,何来张尚书的不宜之说?” 殿上众人心中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林则平未及弱冠便是文治武功名动东越,更兼相貌冠绝京城,又是宁国侯嫡长子,是无数闺阁千金梦寐以求的佳婿。只是众人不知道的是,他最厉害的不是文才与武功,而是谋略。 益王再次上前道:“父皇,儿臣自愿前往!” 齐王不甘示弱,“父皇,儿臣自愿前往!” 越帝面上露出犹疑之色。控制疟疾疫情非数日之功,这兵权交出去自然也不可能很快就收回来,只是谁能保证在领兵的时候不会在军队里安插自己的人?东越国开国至今已经有两百余年的历史,早过了重武轻文的时代,如今朝中能领兵的屈指可数。齐王与太子同为皇后所出,太子贤良,声誉大有超过他这个一国之君之势,一个国家有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储于黎民百姓是福,于皇上却未必如此,高兴之余也常担心这个儿子会生出不轨之心,所以他明里暗里扶持益王,希望能够遏制太子的势力,因此他自然是不肯让齐王接触到兵权;益王是太后的侄女瑜贵妃所出,在太后c瑜贵妃和他的支持下也发展了不少的势力,最近两年风头直追太子,他只是想制衡太子,却没想过要废掉太子,所以这兵权自然也不能交给益王;还有宁国侯,端仪大长公主的孙儿,他自己娶了瑜贵妃的娘家侄女,妹妹却嫁给了齐王,偏偏他和妻子关系冷淡,和齐王交恶也是满朝皆知,因此他应当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却偏偏有一个领兵二十万的弟弟;其他的,蒋勇手掌禁军护卫皇城,吴岭坐镇五城兵马司拱卫京畿,都是不能离京的。到底派谁好呢? 有不少大臣纷纷站出来,有人支持齐王,有人支持益王,也有小部分人支持宁国侯,一时间争执不下。 散朝后,慕容青枫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叫他,他冷“哼”一声当做没听见,继续快步往前走。 “齐王殿下请留步!”皇宫之内,众目睽睽之下林则平不敢擅用轻功,无奈之下只能拔高声音。 慕容青枫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林则平走近,眉目清朗,面如冠玉,一身清华流转,威严的朱红官袍根本无法压抑他宛如谪仙的气质,即使不甘心,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则平的相貌少有人能及,他粗声粗气的问:“宁国侯叫本王有什么事?” 林则平虽然是宁国侯,但是见到慕容青枫还是要行礼的,他快走几步走到慕容青枫面前施了一礼,“小妹静儿待选公主伴读,正跟着宫中嬷嬷学习礼仪” “与我何干?”慕容青枫不耐烦的问。 林则平仿佛没看到他的不耐一般继续说道:“小妹顽劣,之前皇后娘娘曾赞扬齐王妃懂礼知进退,小妹最听王妃的话,不知能否让小妹和嬷嬷去王府借住几天?” 慕容青枫狐疑的看了一眼林则平,母后不是也这么赞扬过宁国侯夫人吗?直接让林则静跟着她学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送林则静到齐王府?他难道不知道齐王府不欢迎宁国侯府的人吗? 林则平的面容异常平静,表情也异常诚恳,但是慕容青枫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这个表面无害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狐狸,“你又想干什么?” “齐王殿下多想了,我只是想让齐王妃在旁边盯着小妹学习礼仪,免得进宫的时候失礼。”林则平的语气依然温和无害。 慕容青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愤恨的看了他一眼,要他多管闲事! 林则平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再次躬身作揖,道:“如此便多谢齐王殿下了。” 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谢带着讽刺,慕容青枫借着虚拦他行礼的动作掩护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徐安县的事是不是又是你设计的?” 林则平无辜又讶异的看着他道:“齐王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慕容青枫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转身走人,他确实没本事制造瘟疫出来,但是他敢说皇兄让自己暗中救下徐安县送请愿书的人并指点着去拦御史的轿子不是他在后面出谋划策吗? 林则平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片刻后又归为岑寂。 芷兰宫中,一个小太监在宫女的引领下走进西配殿,一进门他就朝着主位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头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一个婉转如空谷莺啼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娘娘!”小太监爬起身来,入眼的首先是一双红色蜀锦绣花鞋,看那鞋的形状便知那是一双如莲瓣一般纤细完美的玉足,往上是水红色湘绣百花贵妃袍,再往上是一截欺霜赛雪的修长玉颈,小太监不敢再往上看,半弓着身子,低着头,恭敬的立在下首。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瑜贵妃,四十几岁的年纪,但是岁月似乎格外的偏爱她,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那细腻光滑的皮肤和妩媚不失端庄的眼神,看上去仿佛二十几岁的少妇,“你是谁?” 小太监道:“奴才是福公公的徒弟小谷子,福公公在御书房里伺候出不来,让奴才来告诉娘娘一件事。”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双手捧上头顶。 旁边的女官上前接过来细看了一番,朝贵妃点点头,又还给了小谷子。 确定了身份,瑜贵妃的脸色和语气都和蔼了起来:“你师傅让你来告诉本宫什么事?” 小谷子道:“师傅说,皇上有意在齐王殿下和益王殿下中选一个带兵,宁国侯为监军。” 早朝上的事瑜贵妃已经听到风声,一直以来,益王的势力始终只在文臣中发展,以后夺取太子之位乃至君临天下没有武力的支持是不行的,她清楚这是益王接触到兵权的好机会,“皇上更属意益王还是齐王?”绝对要帮益王拿到兵权! “回禀娘娘,陛下一直在犹豫,师傅听到皇上自言自语说:‘你为什么也是她的儿子呢?’” 瑜贵妃听得心惊,她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益王,而皇后除了太子外还有一个齐王,皇上的心里更属意齐王吗?不过庆幸的是,皇上话里的意思是不会把兵权交给齐王的,那就只剩下益王,只是还在犹豫,她应该做些什么来促使皇上下定决心。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有了计较,对小谷子说道:“你做得很好,替本宫谢谢你师傅!” 小谷子知道这是让自己退下了,忙道:“奴才告退!” 出了西配殿,宫女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小太监手里,笑着说道:“有劳公公了,给公公喝茶的,别嫌弃!” 小太监在袖子里捏了捏荷包,笑嘻嘻的道:“姐姐哪里的话,为贵妃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哪里敢嫌弃!奴才告辞了!” 月黑风高,夜色正浓,一队卫兵行踩着花木的影子走过东宫门前青石板铺成的甬道,领头的卫队长和宫门口的守卫点头致意后走开了。 东宫的书房里,户部侍郎徐学文正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太子殿下,徐安县就是个泥潭,微臣只怕有去无回啊!” 书案后,太子悠闲的喝着茶,自言自语道:“最近父皇火气有点大啊!” 徐学文冷汗涔涔,今日一下朝他的夫人便向他哭诉说齐王兰侧妃因为谋害齐王子嗣并嫁祸王妃被封院禁足,找齐王求情的心思立刻凉了三分,他战战兢兢的去求见齐王,却连门都没进去。他当然没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知情不报的罪名,一旦追究起来削官免职是免不了的,小命能不能保还是两说,但是徐安那里瘟疫横行,他若去了,还能回来吗?女儿惹恼了齐王,那太子殿下那里如何呢?“太子殿下,今日早朝上,您给微臣使眼色是” “本宫给徐大人求得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徐大人不满意吗?” “下官不敢!只是” “既然如此,徐大人就好好把握机会,不然,你的荣华富贵就到头了。”太子将茶碗不轻不重的放到书案上,但是那轻轻的一声响,却让徐学文心惊肉跳。 “太子殿下,您不是有”您不是有万全之策吗? “有什么?”太子不紧不慢的问。 徐学文只觉得泰山压顶,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子瞟了他一眼,“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本宫会奏请父皇让太医随行,以确保你的安全。” 徐学文知道自己的徐安之行是免不了了,难道真是自己会意错了,太子只是让自己将功赎过,并不是有了别的保全自己的方法? 送走忧心忡忡的徐学文,太子起身轻轻转了一下多宝阁上一个不起眼的花瓶,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待他走进去后,书架在身后恢复到原位。这是一间密室,慕容青枫正气闷的瞪着正在欣赏墙上字画的一道身影,见太子进去急忙问道:“皇兄,徐学文已经投靠了益王,管他死活做什么?” 太子笑道:“这不是还没有撕破脸皮嘛,让他染上疟疾死在那里还得另外派人去,索性就让他安心在那里办事,事后能不能回来就看我们怎么安排了。” 慕容青枫道:“不如让吴太医去,我就怀疑,上次母后中毒跟这个老匹夫脱不了干系!” 太子摇头,“不行,吴太医是太后的人,让他去不是明显的告诉益王我们已经知道徐学文是投靠他了吗?” “难道让那些不肯站队的太医去?总不能让偏向我们的人去吧!” 太子眉头紧锁,看向背对着他们的背景,“勉之,你觉得呢?” 那道颀长的身影慢条斯理的转过身,赫然正是越帝心中和眼里处于中立地位的宁国侯林则平,勉之是他的字,“让我们的人去!” “哼,谁能想到表面温润如玉的宁国侯心肠如此之狠毒!”慕容青枫冷冷的讽刺道。 林则平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平静的分析道:“让我们的人去,一来消除益王的疑心,让他放开胆量去抢梧州的兵权,二来事后处理徐学文便于下手,三来示弱于皇上,显得太子殿下处处掣肘于益王,这样皇上势必会打压益王扶持太子。方老太医在预防疫疠之气上见解独到,不如就让方太医跟着徐学文去一趟徐安吧。” 太子点头称是,对慕容青枫道:“为了安抚徐学文的心,七弟那边也表示一下吧!” 慕容青枫脸色僵硬,半晌之后才勉强的点头,道:“臣弟明白了,皇兄放心!” 太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沙漏,皱起眉头,“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林则平道:“殿下不必着急,瑜贵妃得到消息必定会想方设法为益王谋取梧州兵权的。” 慕容青枫冷冷的道:“你怎么那么肯定?” 林则平道:“朝中能够领兵的人不多,我想益王并不乐见我拿到梧州兵权。” “你怎么知道除了你不可能是别人?” 林则平淡淡的一笑,“哦,禁军统领蒋勇c五城兵马司吴岭都是身兼重任,不能离京,陈军侯c葛老将军已经年迈,皇上是不会让殿下您沾上兵权的,还有,我通过益王的暗桩传消息给他威远将军大败陈兵,不日即将还朝。” 这个消息让密室里剩余的两人都惊住了。 慕容青枫急忙问道:“此事当真?” 林则平笑道:“自然是假的!” 太子也笑了,他摇摇头道:“说得也是,若消息属实,没有道理兵部那里却没有得到消息。” 话音刚落,密室内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太子长嘘一口气,“来了!你们稍等一下!”太子出去了,密室里又只剩下慕容青枫和林则平两两相望。 “宁国侯已经知道本王府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吧?” “齐王殿下府上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慕容青枫嘲讽的一笑,“你不知道还会让你妹妹带教习嬷嬷去王妃那里,还指明了让王妃督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王妃失忆的事情!” 林则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语气却依然平静如常,“昨天夫人派人去府上给王妃送节礼,听下面的丫鬟说王妃受伤后失忆,连惯常的礼仪都忘了,惹得王爷不高兴。王妃毕竟是我宁国侯府出去的女儿,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宫宴,王妃若在席上失礼,丢的也有我宁国侯府的脸面。” 林则平的话里没有一句提到齐王府,却又句句在说齐王府,林则宁受伤是因为慕容青枫,失忆后失礼也是惹得慕容青枫不高兴,若在宫宴上失礼,最丢脸的还是慕容青枫。 “晚上回去,本王将解除兰侧妃的禁足,宁国侯以为如何?”他就不信林则平不知道昨天晚上兰侧妃嫁祸王妃的事。 林则平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拧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齐王殿下的家务事,我没有意见!正如齐王殿下也不会插手宁国侯府的家务事一样!” 他的最后一句话听得慕容青枫脸色铁青。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密室的门再次打开,太子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凝重。 慕容青枫问道:“皇兄,出什么事了?” “晡时瑜贵妃送参汤去御书房被母后知道了,母后当着嫔妃的面责骂贵妃僭越,有意图染指朝政之嫌,责其跪颂宫规百遍。” 慕容青枫松了一口气,笑道:“御书房是禁止后妃进入的,贵妃受罚,这是好事啊,皇兄为何闷闷不乐?” 太子说道:“贵妃在跪颂宫规的过程中中暑晕倒,恰好被父皇看见了。父皇向母后求情,母后拿出宫规来说贵妃言行乃宫中表率,不能轻饶,嫔妃众口一词,说贵妃僭越在前,顶撞皇后在后,理应受罚,父皇面上没再说什么,但是事后亲自送贵妃回了芷兰宫。” “什么?父皇怎么如此糊涂!” “七弟!”太子皱眉,慕容青枫悻悻的住了口。 林则平在一旁道:“如此,皇上看见在皇后娘娘的掌控之中,心中的天平要倾斜到贵妃和益王那边了,这梧州的兵权大概是益王的了。” 慕容青枫瞪着他,“这事是不是又是你安排的?”太子也忍不住疑惑,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和母后细说,林则平擅长利用人和事来布局,难道母后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棋子吗? 林则平微微一笑,道:“齐王殿下当我是妖怪吗?”继而又叹道,“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皇后娘娘胸怀气度不亚于男子,不要小瞧了她的智慧!” 慕容青枫没好气的说:“这还用你说!” “皇后娘娘应该是猜到我们的计划了,有她的推波助澜,益王离京没有什么疑问了。只是让皇后娘娘受委屈了。” 太子叹了口气,道:“若非父皇怀疑本宫,事情何至于此呢?一国之君与一国储君互相猜疑,恐非东越之福啊!” 林则平劝道:“当初皇上是在绝对的弱势下登基,因此十分热衷制衡之术,太子殿下您威仪天成,天资聪慧,素受朝臣拥戴,即使您无谋逆之心,也不敢保证臣下擅自将龙袍强加您身,重演新阳兵变故事!”前朝宣安帝六皇子萧哲数次击退进犯东越的倭寇和陈兵,军功显赫,却从不恃宠生娇,行军打仗与兵将同甘共苦,且他所带领的军队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不犯,十分得民心,在朝野中有很高的呼声。然而宣安帝心中瞩目的太子人选是宠妃之子十一皇子萧信,为了给萧信铺路,他意图剥夺萧哲手中的兵权,萧哲上表涕泣表示无觊觎皇位之心,只愿驰骋沙场,镇守一方,宣安帝不许,以忤逆不孝之名将其软禁。此事引起兵将极大的不满,奉化十五年秋,平东军及征北军军中十几个高级将领在新阳率兵兵变,乘夜冲入六皇子府将准备好的龙袍披在萧哲身上,萧哲辞而不受,将领不由分说,跪呼“万岁”,并拥着他闯宫,逼迫宣安帝让位,宣安帝无奈,只能发布禅位诏书,萧哲登基,是为宣正帝。这次兵变,史称“新阳兵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林则宁详连环计,齐王爷再宿静园 由于前一晚没有休息好,林则宁一整天都显得没什么精神,晚饭后早早的洗漱了,可是到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半天,她认命的坐了起来,唤唤月点灯,披着外衣坐在床上看书。 “王妃,昨晚您没睡好,今天眼圈儿都有些青,还是早些睡吧!”唤月将青纱帐撩了起来挽到帐勾上。 林则宁摇摇头道:“还没到困的时辰,睡不着。” 陪唤月在外间做针线的绿柳闻言也进来了,道:“点灯看书最伤眼睛,王妃若是睡不着,坐着养养神就好。” 林则宁说道:“没事,我看两眼就睡了。” 绿柳无法,只得和唤月一起又多点了几盏灯,移近床边,唤月看着林则宁的身影欲言又止。 林则宁倚在床头,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绿柳扶灯的手顿了一下,看了唤月一眼,唤月鼓足勇气道:“王妃,奴婢和绿柳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有蹊跷。” 林则宁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像兰侧妃说的那样,若是小雯没有那金子,她为什么要说有,还把放在哪里说得清清楚楚,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我本以为是留云回来报的信儿,绿柳她们提前做了准备,可是刚才绿柳说根本不是她让人藏了小雯的金子。” 绿柳接着说道:“奴婢一直觉得奇怪,这金子去了哪里?我今天让小丫鬟和婆子们互相抄检了一番,也没找到小雯说的金子。偷走金子看似为王妃解围,却更让人觉得我们欲盖弥彰。” 林则宁盯着夹纱被上的缠枝花卉,半晌无语。 绿柳和唤月面面相觑,她们说错什么了吗? “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声张,你们下去吧。” 待绿柳和唤月都出去了,林则宁的眉头才皱了起来,连绿柳和唤月都看出昨晚的事情有蹊跷之处了,何况是久经商场的她呢,昨晚在秀春阁她就看出来不对了。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兰侧妃嫉妒王姨娘有孕,先派银珠在王姨娘的饮食里下马齿苋,接着指使人小雯的哥哥豪赌欠下巨债,逼迫小雯就范,调换王姨娘的药包,既除了王姨娘的孩子,又达到嫁祸自己的目标,一箭双雕。看上去理所当然,却也不是毫无破绽。首先是绿柳和唤月刚才说的,收买小雯的金子到底去了哪里?当时到小雯屋子里搜检的有兰侧妃c玉侧妃和王姨娘的人,当着一屋子的人做手脚的可能不大,那就只有静园的人可能性最大,那个人是谁呢?其次是银珠,她承认了在王姨娘的饮食上动手脚,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参与调换药包的事;还有兰侧妃,她也不承认是她收买了小雯,银珠本就是她的人,而且已经开始动手了,既然如此,兰侧妃又何必指使小雯调换药包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证明小雯受兰侧妃指使的关键证人是如意,她清楚的记得小雯和如意话里的意思是小雯并没有见到兰侧妃,一切都是如意在中间传话,如果如意传的并不是兰侧妃的话呢?如意受刑不过,一命呜呼,那么就没人再能证明小雯到底是受谁指使。整件事的受益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玉侧妃,又是玉侧妃! 林则宁想起上次李姨娘的睡莲枯萎的事情来,受益的也是玉侧妃!假设玉侧妃是整件事的策划人,她先收买了如意,然后通过如意收买小雯好一招祸水东移!即使事情败露,大家也会因为如意是兰侧妃的丫鬟而把事情算在兰侧妃头上,如果成功,她极有可能下堂,王姨娘流产,事后再巧妙安排让人发现王姨娘的饮食里有马齿苋,王爷也定不会轻易放过兰侧妃。最终王姨娘侥幸保住了孩子;如果不是她发现王姨娘的药数目不对,绿柳又机灵的发现小雯哥哥欠下巨额赌债的事情,她肯定会被扣上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只有兰侧妃被禁足,失去中馈之权。同样精密的布局,同样环环相扣,同样让人很难找出一丝破绽,这真的是那个看上去温柔婉约宛如九天仙女的玉侧妃策划的吗?林则宁暗暗心惊,这等心计,用在后宅争斗中,实在可惜! “王爷!”外间传来唤月的惊呼声和绿柳请安的声音,林则宁忙披衣下床。 慕容青枫抬脚就往卧房走,“王妃睡了吗?” 是没睡着,但是人已经在床上了,该怎么说呢?绿柳犹豫的空档,慕容青枫已经走进了卧房,绿柳和唤月忙跟了进去。 林则宁站在床前,堪堪套上外衣的袖子。慕容青枫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就移开了,他径自在圆桌前坐下,唤月忙上前替他倒了杯茶。 “我来告诉你,明天你妹妹会带着宫中的教习嬷嬷来王府小住,你大哥说让你盯着她学习宫中礼仪。” “我妹妹?”林则宁下意识的反问,她除了大哥宁国侯和二哥威远将军以外,还有妹妹吗?“我,还有妹妹?”没想到,在这个世间她还有如此多的亲人! 慕容青枫握着青瓷茶盅手猛地一顿,不可思议的问:“你连林则静都不记得了吗?” 林则宁摇摇头。 慕容青枫无语的看着她,半晌后说道:“你以前很是心疼静儿的,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你亲手做的。”之前来静园,十次有九次都会看见她埋首于针线之中,全是少女的衣物。 “静儿?”林则宁轻轻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问道,“是她的名字吗?”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眼瞟到梳妆台上有个精巧的红木雕花木盒,感到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昨天七夕集会去看什么了?” “没什么。” 唤月怕林则宁敷衍的回答会惹怒慕容青枫,忙代为回答道:“王爷,王妃昨日带我们去集会猜灯谜了,王妃最后胜了擂主,赢了一对晶工坊坊主亲制的簪子!还放了河灯。” “哦!”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王妃赢了?” “是!”唤月答道。绿柳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襟,朝林则宁努了努嘴,这个笨丫头,没看出来王爷是在等王妃的回答吗,要她多什么嘴。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没有表示,只得问道:“王妃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吗?” 林则宁摇摇头。 慕容青枫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林则宁真的皱起眉头思考起来,看得慕容青枫窝火,这还需要想吗? 最后林则宁还是摇了摇头,急得绿柳和唤月在一旁直流汗,又不能开口提示。 慕容青枫脸色有些发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过来伺候本王洗漱!” 林则宁皱眉,绿柳和唤月大惊,两人面面相觑,王爷又要在静园歇息吗?眼见着林则宁没有动作,两人相视一眼,只好跟上去。 慕容青枫回头瞪着一动不动的林则宁,绿柳和唤月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唤月大气也不敢出,绿柳小声提醒了一声:“王妃!” 林则宁回过神来,她意识到慕容青枫的怒气,又见到绿柳和唤月在旁边拼命的使眼色,她迟疑了片刻,只得朝慕容青枫走了几步。 慕容青枫这才冷“哼”一声,扭头去了盥洗房。 唤月送来热水,林则宁兑上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在水面上撒了些干花瓣,直起身来,对正在擦脸的慕容青枫说道:“可以了!”说完就准备出去。 “你去哪儿?” 林则宁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还有什么事?” 慕容青枫将手巾扔进脸盆,一步步的走到林则宁面前,“帮本王更衣!” 林则宁“咻”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如玉般白皙的面容瞬间胀得通红。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慕容青枫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是什么表情,害羞?又不是新嫁娘,又不是第一次,害什么羞?他皱着眉头道:“你是在害羞?” 明知故问,林则宁的脸更红了,狠狠的眨了几下眼睛,心中不满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有手,脱个衣服还要人帮忙! 慕容青枫想起来她失忆了,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都不记得了,那么以前的事大概也都忘了,顿时起了三分逗弄的心思,低头朝她莹润光滑的贝耳吹了口气。 林则宁吓了一跳,捂着耳朵接连退了三步,惊愕的看着他,他这是在她吗? 慕容青枫心情大好,“好了,你出去吧!” 林则宁转身就走,步子又急又快,身后传来慕容青枫愉悦的笑声,她的心中又羞又恼。 “王妃,晚上您的脸怎么了?”看见林则宁出来,唤月忙迎上前去,当看到她红通通的脸颊时,忍不住惊呼,“您是不是发热了?” 绿柳跟过来嗔了唤月一眼,对林则宁道:“王妃,奴婢又找出来一床锦缎面的被子,今晚比昨晚要凉一些,盖这个正好!” 唤月的话让林则宁有些尴尬,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好,还搁在外间吧!” “王妃,您今晚还睡在外面榻上吗?”唤月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您不用和王爷分床睡的哎呦!”绿柳双手抱着被子挪不开手,直接踩了她一脚。 林则宁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再次如泼墨一般渲染开来。 “唤月,来搭把手!”绿柳瞪了一眼唤月,出去了,唤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跟在后面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林则宁一人,听着盥洗房里传来的水声,愈发的面红耳赤。 慕容青枫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盥洗房,发现林则宁依然对着床铺发呆,听见声响呆呆的扭过头看他。 “怎么了?” “你还睡这里吗?” “不睡这里”他故意只说了半句,却出乎意料的看见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中不由的燃起一团火气,咬牙切齿的接着说,“睡哪里!” “玉侧妃” 慕容青枫不等她说完便截断了她的话,“她身体不适!” “那” “兰侧妃和李姨娘在禁足,王姨娘怀孕不能侍寝!”慕容青枫直接一口气说完,挑衅的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 当然有,你不是常住在主屋吗?再不济还有书房,为什么要来抢她的床?虽然说他是王爷,她是王妃,他们是夫妻,在这个“出嫁从夫”的男权社会里,丈夫如果要做什么的话,妻子是不能拒绝的,只是,他们不是不相爱的吗?他的表情明显在传达着“你要再说我就掐死你”的讯息,她咬咬嘴唇摇摇头,“你早点休息吧!” 慕容青枫用目光阻止了林则宁离开的脚步,他挑挑眉毛,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林则宁抿抿唇,去盥洗房拿了干的布巾出来站在慕容青枫身后替他擦拭湿发。 “兰侧妃的父亲要去徐安,你明天跟玉侧妃说一声,解了她的禁足,让她回去送送她父亲。” 林则宁答应“好!”的同时也觉得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慕容青枫见她没表现出不满,意外的侧过头来看她,问道:“你不生气?” 林则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样子仿佛在说: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她猜到嫁祸她的不是兰侧妃,自然不会生气。 好吧,是他多心了。 等头发半干,林则宁吹灭了多余的烛火,只留床前的一盏青纱罩灯,便准备出去。 “你换了床单被子?”慕容青枫注意到床单和被子的颜色和昨晚不一样。 走到门口的林则宁又顿住脚步,“是,该换洗了!”她不习惯自己的东西沾染上别人的气息,尤其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的气息。她忽然想起自己刚从床上起来,被子里说不定还有自己的温度,忙转过身,“等一下!” 慕容青枫已经撩开被子坐到床上去了,闻言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算了,明天再换一套床单被褥就是了。 慕容青枫看见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床,然后出去了。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对她的床恋恋不舍!他忍不住咬牙。 林则宁在外间简陋的木榻上坐下,抖开被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他已经决定解除兰侧妃的禁足,为什么今晚不去兰侧妃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林则静进齐王府 第二天,林则宁依然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不用问,看唤月等人的眼光,她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了。洗漱完以后,她让留云去告诉玉侧妃昨晚王爷的话,又吩咐绿柳带人打扫出西跨院给林则静住。唤月捧着食盒进来,桃儿在一边帮着布置巾箸。 一碗枸杞山药粥,一碟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子,还有三碟小菜,林则宁指着包子皱着眉头说:“大清早,谁吃这个,看着就油腻腻的,你们端下去,问问谁吃,让她们乘热吃吧。” 杏儿笑眯眯的端起碟子下去了。 唤月叹气道:“就这个带点儿肉星儿,还让杏儿端去了,王妃,您好歹得吃点儿荤的!” 林则宁道:“我吃不下,等我想吃了自会告诉你的!” 吃完饭后,林则宁扶着留云和唤月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微风中带着梧桐的清香,院子里有人在清扫落叶,扫帚茬儿划在青石板上,“哗哗”作响,显得院子里异常静谧,她想,其实就这么过一生也是很好的。 “姐姐!”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一个小小的身影如蝴蝶一般向她飞来,身后跟着一群紧张的丫鬟婆子,连声叫道:“二小姐,您慢点儿!” 留云笑道:“二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那小小的身影已经扑到了眼前,林则宁忙伸手扶住她,“姐姐!”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孩!光洁如瓷的肌肤吹弹可破,唇红齿白,因为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翦水秋瞳忽闪忽闪的看着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颦一笑间已经蕴含着倾世风华,可以猜测十年后将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留云和唤月一起朝她行礼,“二小姐!” “静儿?”这真的是她妹妹吗?她竟然有一个这么玉雪可爱的妹妹! “姐姐,我好想你!”林则静揪着林则宁的袖子,两眼水汪汪的瞅着她。 林则宁拉住她的手,微笑着说道:“我也很想你!” 绿柳引着林则静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们过来请安。 绿柳笑道:“二小姐长高了呢,上次见面,王妃牵二小姐的手还得弯腰呢!” 绿柳身后站着一个衣饰c气质迥异的婆子,神态虽然恭敬,却是不卑不亢,眼神锐利,唇角露出一股严肃劲儿。 林则宁猜测她就是宫里的教习嬷嬷,便客气的问道:“这位是?” 林则静扭头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一撇,说道:“姐姐,她是大哥从宫里请来的教静儿礼仪的徐嬷嬷。” 徐嬷嬷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传闻中不受齐王待见的齐王妃,只见她身量纤纤,行动时如弱柳扶风,静处时似处子临江,貌若芙蓉犹艳,气似春兰犹清,分明一个洛水神女,哪里是深宫怨妃?这样一个神仙般的女子,为何会不受齐王宠爱?徐嬷嬷心中暗暗称奇,上前跪下磕头,道:“给王妃请安!” 林则宁见林则静不乐意的模样,便知道这位徐嬷嬷是个十分严厉的人,她忙让绿柳扶起徐嬷嬷,道:“嬷嬷不必多礼,久闻嬷嬷之名,小妹还要仰赖嬷嬷教导,望嬷嬷不吝赐教!”她从没听说过徐嬷嬷,但是说两句谦虚恭维的话总没错。 果然,徐嬷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妃过奖了,奴婢定会尽心尽力教导二小姐!” 林则宁命绿柳带她们去西厢房安置,自己牵着林则静的手进正屋里去了。 徐嬷嬷一走,林则静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告状诉苦:“姐姐,那个徐嬷嬷好凶,每次我的动作达不到她的要求,她都要罚我,那一次她竟然让我顶着茶碗站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林则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让她一动不动的站两个小时,这惩罚确实挺重。 “我告诉大哥和大嫂,大哥却说我还有力气告状,说明一个时辰不多,应该让我站两个时辰!”林则静的语气十分气愤。 留云c唤月和林则静的贴身丫鬟妙文c妙意全都捂着嘴偷乐。 林则宁也忍不住笑了,问道:“那大嫂怎么说?” 林则静闻言垮下了双肩,撅着嘴说:“大嫂说徐嬷嬷对我严厉是为我好,以后进宫去若是在贵人面前失仪,就不是站一个时辰就能了的。”她年幼失怙,大嫂一向疼爱她如母,唯独这一次坚定的站在大哥一边任由她被徐嬷嬷摆布。 林则宁渐渐掩去脸上的笑意,“你要进宫?”在她的认知里,进宫意味着皇家选妃,静儿才多大?怎么能进宫,就算是做宫女也太小了吧! “嗯!”林则静依然撅着红艳艳的小嘴,点头道,“进宫去给八公主做侍读。上次大嫂带我去梁文伯府参加梁文伯夫人的寿宴,遇见了贤妃娘娘的八公主,我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后来大嫂叫我去拜见别的诰命夫人,等我拜见完回来,就看见” 林则宁却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侍读!大嫂说得没错,徐嬷嬷对静儿严厉也是为她好,皇宫不比侯府,在侯府里她是众人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二小姐,皇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她们的哥哥坐到宁国侯这个位置上不可能没得罪过人,静儿一旦进了那个龙潭虎穴,稍不注意冲撞了哪一位贵人,被有心人利用,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她忽然很想见一见自己的这个大嫂。只是,堂堂八公主怎么会出宫去为梁文伯夫人祝寿?除非梁文伯是贤妃的娘家!她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头她得让绿柳给她列一张关系图出来,既然要在这个世间生活,她总不能两眼一抹瞎。林则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不说了?” 林则静嘴巴撅的能挂一个油瓶了,林则宁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唤月说过八公主和十一皇子是龙凤胎,八公主去了,那十一皇子是不是也去了?“你遇见十一皇子了?” 林则静惊讶的问:“姐姐,你怎么知道?” 看来是真的遇到了,“你拜见完诰命夫人后回来就见到十一皇子了吗?九公主呢?” 林则静扭扭捏捏的说道:“我回去的时候看见十一皇子我不知道他是十一皇子,他和八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是八公主女扮男装,就就” 林则静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林则宁心中有所了悟,这个世间男女之防甚为严格,“男女七岁不同席”,能让静儿这般不好意思的大概是两人身体上有了接触,“你是不是碰到了他?” 林则静点点头,懊恼的说:“姐姐,我真不知道他是十一皇子,我以为是八公主,所以拉了他的手,我问他怎么换了男装,他只看着我笑,也不说话,后来八公主也回来了,我吓了一跳,才知道拉错了人。十一皇子威胁我说,只要我去给公主做侍读,他就不告诉别人我非礼他的事。” 饶林则宁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性情一向镇静沉稳,此时也差点被呛到,非礼?静儿还不到八岁,非礼他?“十一皇子多大?” 林则静歪着头想了想说:“八公主说她比我大两岁,十一皇子和八公主一般大,那就是十岁。” 才十岁?就知道非礼了?林则宁有些无语,静儿也是被他唬住了吧,可是去做公主的侍读,单只静儿同意了就行吗?能和皇子c公主搭上关系固然是好事,但是静儿一旦进宫做了侍读,没有了宁国侯府的保护,会不会受委屈呢?听说皇子c公主犯错,先生不敢惩罚金枝玉叶,便由侍读代为受罚。自己这个大哥是否会在乎妹妹受委屈呢? 林则宁眼中闪过嘲讽,权贵之女,为家族做出牺牲无论在哪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个人的委屈算什么?如果大哥真的在乎,又怎么会任由自己嫁给与自己不和的齐王?而且几乎是不管不问! 绿柳打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徐嬷嬷,两人一起行了礼,绿柳道:“王妃,徐嬷嬷说二小姐该练习礼仪了。” 林则静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林则宁点头,道:“就在这屋里练习吧,绿柳,你叫两个婆子过来把这桌子和椅子往边上挪一挪,免得碍事!” 绿柳答应了,就出去叫婆子进来挪桌椅。 徐嬷嬷上前躬身道:“临来时,侯爷交代奴婢,一定要请王妃在旁边监督二小姐,必要时也陪着二小姐练习一下,王妃身体不好,久不出门,时间长了,礼仪难免生疏,权当是重温一遍也好。” 林则宁心中一动,难道大哥是故意让静儿带着教习嬷嬷来的吗?眼角的余光瞥到绿柳朝她轻轻的点头,看来是她在中间传了话,恰好前天宁国侯府来人送节礼,话应该就是那时候传到大哥耳中的。她不露声色的说道:“徐嬷嬷说得是,有劳嬷嬷!” 徐嬷嬷忙道:“不敢!” 待屋子里的桌椅移开之后,留云c唤月c妙文c妙意都出去了,只留绿柳一人在屋子里伺候。 “身要直,肩要正,双手轻搭在左腰间,右脚后退半步,脚尖点地,缓屈膝,轻点头。”徐嬷嬷做了个示范,然后示意林则静,“好了,二小姐,请你做一遍!” 林则静年龄虽小,却也一板一眼学的认真。 徐嬷嬷一声“停!”便定住了林则静的动作,“身体挺直,低头不弯腰,抬肩不耸肩,屈膝不分膝!” 不一会儿,林则静的额头上便沁出了汗珠,林则宁在一旁看得十分心疼。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行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怒莫高声怒莫高声”晚饭后,林则静在林则宁的卧房里痛苦万分的背诵《女论语》,林则宁拿着书监督。 看着林则静纠结成一团的小脸,林则宁想起自己被外公抓去背方剂汤头的情形,那时自己也是十分的抗拒,却又无可奈何。 “姐姐!”林则静可怜兮兮的瞅着林则宁,“我忘了下一句了,你能提示一下吗?一个字也行!” 林则宁自然不会拒绝,道:“林则静拧着好看的眉毛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啊,我想起来了。内外各处,男女异群。” 林则宁笑着点点头,林则静受到鼓励,一鼓作气背了下去。 “王妃,二小姐,王爷来了!” 慕容青枫走到门口就听见林则静用细嫩的嗓音在背书,却没听见林则宁的声音。林则静虽然才八岁,却也是他的妻妹,属于外女,所以这次他没有直接进到里屋,而是让留云先去通报了一声,才进去。 林则静有模有样的朝慕容青枫行拜见礼,“参见齐王殿下!”大哥交代过,不能跟齐王殿下攀亲,殿下会生气。 “免礼吧!”这林家的人,对他一个比一个生疏,他虽然和林则平不和,却也不会迁怒一个小女孩,“你该叫我姐夫!” “是,姐夫!”林则静乖巧的改口。 慕容青枫看向站在林则静身后没有丝毫给他行礼意思的林则宁,眉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 林则静也好奇的看向姐姐,姐姐不用给姐夫行礼吗?在家里大嫂见到大哥都会行礼的,虽然每次都会被大哥拦住。 林则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得上前,回忆着今天徐嬷嬷的演示行了一个夫妻相见礼。 或许是林则宁身体里残存的习惯和骨子里的高贵,行礼的动作虽有些生疏,却依然优雅有度。 “姐姐c姐夫,静儿先回去睡了,静儿告退!”林则静人小鬼大,找个理由便溜走了。 林则宁忙让杏儿跟过去小心伺候。林则静来的时候除带了贴身丫鬟妙文c妙意外,再有就是徐嬷嬷,一个奶娘,两个搬东西的粗使婆子,徐嬷嬷是特地请来的教习嬷嬷,自然是使唤不得的,便让绿柳拨了杏儿c巧儿和两个三等丫鬟去伺候林则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兰侧妃大闹静园,齐王爷发威训斥 林则静一走,屋子里便立刻安静了下来,慕容青枫不主动说话,林则宁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林则宁今日穿着天青色滚雪细纱广袖上衣,月白色素绢曳地望仙裙,腰间系着豆绿色的宫绦,一直垂到脚面上,整个人亭亭玉立,明净素朗,宛如林间之清风,江上之明月。慕容青枫拿拳头掩唇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问道:“静儿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林则宁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很快就进了院子里。 “让开,我要见王爷!” “兰姐姐” “兰侧妃且让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慕容青枫的眉间闪过恼怒,抬脚就往外走,林则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到了外屋。 “外面在吵什么?”慕容青枫径自在主位上坐下。 绿柳如实禀报道:“是兰侧妃,她一定要见王爷,等不及奴婢们禀报就要往屋子里闯。” 话音未落,兰侧妃便冲了进来,把站在门口的绿柳撞了个趔趄。 “王爷!”兰侧妃一进门便朝着慕容青枫跪了下去,只见她簪摇钗坠,双目红肿,面色憔悴,衣衫也因为拉扯而有些凌乱,哪里还是数日前风华绝代的美人?“求您救救婢妾的父亲吧!” 林则宁坐在慕容青枫的旁边,心想:王爷昨晚说解除兰侧妃的禁足,她的父亲将去徐安,让她回去送她的父亲。为什么兰侧妃会来求王爷救她的父亲呢?是兰侧妃的父亲犯了错遭到贬斥,还是徐安那个地方出了什么事? 玉侧妃扶着添香的手急急的走进来,形容有些狼狈,却还保持者端庄的模样,脸上还沁着薄汗,她诚惶诚恐的先向慕容青枫和林则宁行礼,喏喏的说道:“王爷,王妃,婢妾拦不住她” 慕容青枫只是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她站到一边去,玉侧妃这才松了口气,忙神态恭谨的立在林则宁的下首。 兰侧妃泪水涟涟,磕下头去,道:“王爷,求您救救婢妾的父亲吧,父亲已经年老,恐怕受不得颠簸之苦,徐安那里瘟疫横行,疟疾肆虐,父亲去那里就是去送死啊,王爷,求您看在婢妾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也怜惜婢妾一片孝心,帮帮父亲,免了他的徐安之行吧!”今天一早得知王爷解除了自己的禁足,让自己回府去看望父亲,她还以为王爷是心疼她,舍不得她受罚,她故意耀武扬威的走过秀春阁,拿着派头说了几处玉侧妃管家时的不当之处,看着玉侧妃和王姨娘唯唯诺诺的样子,原本低落的心情立刻又回到了巅峰,可是当她趾气昂扬的回到侍郎府时,却见家里一片愁云惨淡,父亲唉声叹气,母亲病倒在床,连那些个平日里仗着父亲宠爱嚣张跋扈的小妾也都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听完父亲垂头丧气的解释为何要去徐安时,她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疟疾?这个词让屋子里的众人神色都是一变。 “糊涂!”慕容青枫一拍桌子,皱着眉头道,“你知道什么?你父亲隐瞒徐安疫情,知而不报,若非太子殿下求情,此时只怕已经被关进天牢了,如今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替你父亲高兴,反而在这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王爷,疟疾暴发是何等大事,那报信的人是越级上报,父亲怎敢凭一面之词就惊动朝廷,扰乱民心?要怪也要怪那梧州刺史欺上瞒下,与父亲何干?就是父亲将报信的人赶出府门,也是因为受人威胁,父亲是不得已的,虽有失察之处,却罪不至死啊!”父亲说,在报信的人上门之前,就有黑衣人半夜潜进他的书房警告他不许多嘴,否则要他好看,他不惧死,却担心她母亲和庶弟无人照料,她在王府没了倚靠会受人欺辱。父亲的话不尽不实,虽然他宠妾灭妻,着实令她痛恨,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也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知道她喜欢齐王便一心一意的替她谋划,如果父亲出事,她也免不了跟着遭殃,失去了侍郎府大小姐的身份,她还拿什么跟王姨娘c李姨娘,甚至是王妃和玉侧妃斗。 慕容青枫冷笑,徐学文这个老匹夫是准备通过兰侧妃的口告诉他隐瞒疫情是被益王逼迫的吗?他故意装作没听出兰侧妃话里的含义,不耐烦的说:“谁说要你父亲死了?不过是让他坐镇徐安,安抚百姓,防止民变,身边有太医c护卫陪同保证他的安危,若能解徐安之困,就是大功一件,不仅不会追究前误,还会论功行赏,你到底明不明白!” 兰侧妃哭道:“王爷也说是如果,万一父亲等不到徐安解困呢?谁不知道疟疾不治,徐安那里根本就是个有去无回的阎罗殿”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你父亲去徐安,直接进天牢?” “不,不是的!”兰侧妃一听事情似乎有转机,忙支起身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慕容青枫,“婢妾想,父亲毕竟也算是王爷的岳亲戚,王爷能不能帮着向皇上和太子求求情”兰侧妃的声音在慕容青枫嘲讽的目光下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屋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慕容青枫怒极反笑,“本王记得前天晚上兰侧妃矢口否认侍郎府姨娘的哥哥是侍郎府的亲戚,那决绝的样子,本王还历历在目呢,怎么今天在兰侧妃的口中,你的父亲倒成了本王的亲戚了?”慕容青枫特意加重了“侧”字的语气。 兰侧妃目瞪口呆的看着慕容青枫,忘了哭泣。她和姨娘怎么能一样?她虽然占了个侧字,却也是上了皇室玉牒,有品级的妾,岂是一般的姨娘所能比拟的? 慕容青枫的笑里透着残忍,言语如刀,“说好听一些,你是本王的侧妃,说难听一些,你就是一个妾,你听说过谁把妾的亲人当亲戚了?王妃才是本王的妻子,王妃的父亲才是本王的岳父,就算是王妃的嫡系亲人,也要看本王认不认这个亲戚。你,可明白?” 兰侧妃跪坐在地,身上忍不住发抖,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把自己宠上天,甚至让自己与王妃平起平坐的齐王吗?他眼中的嘲讽如冰刀一般凌迟着她的心房,怎么会这样?她茫然的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邻兰轩!来人,送兰侧妃回去!” 慕容青枫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婆子上来拖兰侧妃出去。 “等王妃除服,中馈之权就交回王妃手中!” 从头至尾一言未发的林则宁依然沉浸在对慕容青枫刚才说“王妃才是本王妻子”那句话时玉侧妃恭谨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震惊神色的思索中,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玉侧妃身体一僵,继而恭谨的回答道:“是!” 慕容青枫看了看玉侧妃,心中有些愧疚,这个女子温婉娴雅,知书达理,和骄纵的兰侧妃不是一类人,这次完全是受到兰侧妃的牵连,自己才会迁怒于她,他的语气不由的温柔起来:“玉儿这些日子辛苦了!” 玉侧妃善解人意的一笑,温柔的说道:“这是婢妾应当做的!”但是美丽的眼睛里却漾起丝丝缕缕的清愁,无言的勾动慕容青枫的心弦。 他的语气又软了三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去聚墨轩看你!” 玉侧妃脸上带着欣喜,朝慕容青枫温婉的一笑,“那婢妾先回去准备了,不打扰王爷和王妃了!” 林则宁若有所思的看着玉侧妃袅娜的背影逐渐远去,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了,玉侧妃的一切言行都无可挑剔,做事更是滴水不漏,温柔谦和,懂礼知进退,适时表现出委屈和醋意,这样的女子,会是一个满腹心机的布局高手吗? 慕容青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也没能唤回她的目光,不由的气闷,她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丈夫的妾侍看,怎么就不能用那样的目光看丈夫呢? 慕容青枫清清嗓子道:“王妃能把灯谜擂台上赢得擂主的灯谜告诉本王吗?” “嗯?什么?”林则宁回过神来,眼睛里还透着迷茫。 “我说把你赢得灯谜擂台赛的灯谜告诉本王!” 林则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三道谜题一一说出。 慕容青枫很快就猜出了“虫二”的谜底是“风月无边”,他以前没听说过离合字,便问:“什么是离合字?” 林则宁按照灯会上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慕容青枫点点头,又问:“这四句灯谜是你自己作的?” 林则宁目光微闪,那“山石岩”的灯谜是她根据于谦的《石灰吟》变化而来,颇具风骨与傲气,实在不像深闺女子所作,若说不是,他要是穷根究底作者是谁,她该怎么办? 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慕容青枫道:“是林二作的吧?”也只有林则安那种历经沙场风霜的将军才会有如此忠贞豪迈的大气之作。 林则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剩下的一个谜题正是林则宁赢得擂主的那个,慕容青枫皱眉,“萤,是哪个萤?” “腐草化萤的”林则宁脱口而出,立马反应过来,对这些心思总是绕几个弯的古人来说,自己这么一提醒,就相当于告诉了他谜底。 慕容青枫笑了,这是林则宁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眉眼俱开,衬托着他英俊的面庞更加迷人。 林则宁的失神让慕容青枫心中有一丝窃喜,“哦,原来谜底是‘花’,是很难猜!” 林则宁低下头。 慕容青枫扫了一眼她的发髻,除了两朵珠花一只白玉簪外别无饰物,她的妆扮总是偏于素雅,这点和倩倩很像,即使是守孝以前,她也很少像别的贵族女子一般,恨不能把所有的金珠宝石穿戴出来到处显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听说彩头是晶工坊玉坊主亲制的碧玉簪,为何没见你戴过?”其实他不只是听说,还亲眼见到了那对簪子,那天他陪着兰侧妃也参加了灯谜擂台,想起当时兰侧妃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爷,您一定要赢到那对碧玉簪,就当是你我之间的信物如何?”只可惜在第三关败下阵来。最后,为博美人一笑,他承诺改日带她去晶工坊,首饰任她挑选。现在想想,他送过兰侧妃和玉侧妃无数的礼物,甚至是王姨娘和进门不过半年的李姨娘都会偶尔收到他送的首饰什么的,唯独林则宁,他的正妃,他从未送过她什么。 林则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没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戴,更何况,赢到碧玉簪也不过是一天前的事罢了,她没戴出去很奇怪吗? “听说那是一对对簪?”慕容青枫循循善诱。 林则宁点点头。 竟然还不开窍!她是真不懂他的意思还是装不懂?“那你为什么不戴?” “不为什么。”他为什么一直要纠结这个问题?那对碧玉簪有什么玄机不成? 慕容青枫的脸僵在那里,瞪了她半天无果后,“嚯”地站起身来,“本王走了!” 林则宁抬起头,惊讶的问:“你晚上不睡这里了?” 她的语气能不那么雀跃吗?慕容青枫没好气的说:“你想让本王睡这里?” 林则宁立刻闭嘴,她又不傻,说“想”她就又要让出自己的床,说“不想”,她能说吗?且不说她没权利那么说,再说男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说“不”,他越会跟你反着来。 慕容青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却是问留云:“王妃今天换床单了吗?” 留云吓了一跳,在绿柳制止她之前下意识的回答:“换了!” 慕容青枫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林则宁似乎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只见他又转身怒气腾腾的走了回来,林则宁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慕容青枫大刺刺的走回椅子上坐下,“来人,去聚墨轩说一声,本王今晚留宿静园,让玉侧妃早点休息!” 绿柳c留云和唤月面面相觑。 慕容青枫沉着脸,喝到:“还不快去!” 绿柳朝留云使了个眼色,留云方出去了。 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道:“本王倒要看看,王妃这里有多少床单换!来人,把外间的床榻给我撤了!” 林则宁忙道:“那我睡哪里?” “你说呢?”慕容青枫皮笑肉不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则宁的呼吸一窒,眉头微蹙,她咬着唇低头思索。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竟然敢嫌弃他!当他洗漱完从盥洗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在卧房的地上整齐的摊开着一床褥子,唤月正张着嘴呆立在一旁,他不由的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唤月茫然的转过头,看见慕容青枫马上回了神,她小心翼翼又紧张万分的瞄着他,小声的说道:“王妃说,床给王爷,她晚上打地铺。” 此言一出,慕容青枫脸青得发黑,死死地瞪着梳妆台前正在卸妆的林则宁。 唤月想上前去帮忙,但是鉴于慕容青枫的怒气却一步也不敢动。 抱着被子进来的绿柳只想扶额仰天长叹,王妃怎么还不明白,王爷就是想要其中的一支碧玉簪!早给了哪有后面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皇后潜心默女则,贵妃耍巧避宫规 不出林则平所料,徐安瘟疫事发第三天,越帝当庭宣旨:梧州刺史李勋欺上瞒下,渎职枉法,罪不可赦,夺职下狱,押解回京,待三司会审后明正典刑;益王忠勇仁孝,着其暂代梧州刺史职,掌梧州军印,并负责防卫徐安,即刻离京上任,不得耽误。 圣旨一下,太子与齐王脸色虞变:竟然没有让宁国侯监军! 益王面带笑容,沉稳的跪下领旨谢恩。益王一党有人欣喜有人忧,欣喜的是益王能接触到兵权,就离皇位更近一步,忧的是益王离京,那朝中就是太子独大,若越帝有个万一,太子便可顺利登基。益王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但是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离京,这次机会太难得了,就算他不在京中,有太后和瑜贵妃监督,皇后翻不出什么浪来,朝中再巧妙安排一下,饶太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谋权篡位。 从头到尾,只有宁国侯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异样。 或许越帝觉得在这件事上亏欠了太子,从御书房出来后他便吩咐摆驾到皇后的凤仪宫,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到皇后的宫中了,这次他想给皇后一个惊喜,便没有让太监提前通报,直接过去了。凤仪宫一如既往的端庄肃穆,在绚烂的阳光下显得金碧辉煌,却又透着一股寂寥。 一直等到越帝到了正殿门口,皇后才得到讯息,她来不及大妆,便匆匆出迎,垂袖裣衽朝越帝款款下拜,“臣妾叩见皇上!” 越帝微微弯腰伸手扶起皇后,见皇后身穿正红色百鸟朝凤的后袍,头上仅插着一只金凤祥瑞的步摇,薄施脂粉,素净却不失皇后身份的华贵,明明已经徐娘半老,眼神却难得的清亮。 越帝携着皇后的手缓缓走进西暖阁,如同多年前经历了生死考验后两人相互扶持走上高高的帝后辇座,从登上权利的巅峰以后,原本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两人,渐渐生疏,如今只剩下相敬如宾。 暖阁里的香炉中燃着清水百合香,几案上摆着来不及收起的文房四宝,越帝走上前去,发现是一本写了一半的《女则》,临摹的是颜楷,字迹甚是端正工整。 越帝道:“朕记得皇后之前喜欢临摹簪花小楷。” “是,两者虽都是楷体,差别不大,但颜楷更显气度。”皇后站在一边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记得这些陈年小事,臣妾喜不自禁。” 越帝听着有些刺耳,回头去看皇后,却见她脸上神色欣喜却依然保持着恭谨,并无讽刺意味。 越帝走到榻前坐下,“皇后怎会想起默写《女则》?” 皇后解释道:“昨日瑜贵妃无诏擅入御书房,违反宫规,臣妾躬身思之,甚为自责。” “此事与皇后何干?” “瑜贵妃冒犯‘宫妃不可擅入御书房’的祖训,臣妾身为中宫之主,不能约束后妃,是臣妾失职,是以晨起焚香沐浴,诵写《女则》以示警戒。” 越帝心中一动,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皇后,他的结发妻子,她比瑜贵妃大不了几岁,瑜贵妃总是神态慵懒娇媚,发髻上插满金珠银钗,容颜保养得如同二八少妇,而皇后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细细的鱼尾纹,除了皇后礼制内的用具器物,衣饰摆设从不求奢华,多宝阁上的蜡油冻石榴和青铜鎏金双耳麒麟鼎,高几上的越窑粉彩梅瓶,虽然名贵,却已经摆了数年不曾换过。细想这些年来,皇后一直端恭守礼,贤淑正直,勤勤俭俭的替他打理,平衡着中的各种势力,使他在朝堂之上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从来不曾质疑过他的任何决定,想到这里,越帝的心中掠过一丝感动与愧疚,“皇后辛苦了!” 不知何时,暖阁中的宫女太监都悄悄的退至了门外,皇后走到越帝膝前蹲下身来,将脸贴进越帝的胸膛,手臂轻轻的环着越帝的腰,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有皇上在身边,臣妾不觉得辛苦!” 皇后的动作让越帝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他已经想不起来两人多久没有如此亲昵的动作了,曾经模糊的记忆渐渐鲜明起来,大婚时她的娇羞与腼腆,夺嫡面临生死较量时她的恐惧与坚强,她从血与火中一步步走来,如同涅槃的凤凰,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蜕变为今天成熟端庄的中宫皇后,那曾经的青涩早已远去,久远到他已经淡忘她也曾貌美如花,她也曾天真无邪,她也曾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今日中他所宠幸过的每一个年轻貌美c才情出众的宫妃,都未必能胜过当年的皇后。此刻,越帝的心中溢满了柔情,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皇后的发髻,叹道:“月儿,你好久不曾这样与朕说话了!”月儿是皇后的闺名,在越帝还只是不被看好的皇子时,私下里两人总是互称名字。 “哪有好久?臣妾日日都记得皇上叫臣妾‘月儿’时的样子。” 皇后的眼睛湿润了,呢喃道,“如果可以,臣妾真希望回到从前,那时候皇上没有这般忙碌,可以陪着月儿踏青吟诗” 越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处处掣肘,处处被兄弟们压过一头去的皇子身份?绝对不可以!他好不容易从众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坐上龙椅俾睨天下,操纵他人生死,怎会愿意再回到那个处处谨小慎微总是仰人鼻息的时期?“时间过得真快,连月儿都变了,早已不是当年单纯的皇子妃了!”想起朝堂上太子和益王之间的明争暗斗,不知不觉间,越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硬。 “臣妾一点也不后悔!”皇后的话让越帝明显的愣了一下。 对越帝眉眼之中的冷硬,皇后如若未觉,她的唇畔依然带着笑容,“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变成怎样都是快乐的。皇上放心,臣妾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懦弱愚蠢,害得我们的大皇子早早离世”说着,皇后眼中渐渐蓄满泪水。 大皇子是越帝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尚在襁褓之中,便在夺嫡之争中殒命。 “这事怎能怪月儿?要怪,就怪那人太狠毒,连襁褓中的幼儿都不放过!”越帝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利之色,“若不是搅合到夺嫡之中,大皇子或许会平安长大,皇后可曾怪过朕?” “怪过!” 皇后的回答让越帝的眼中骤然腾起阴鸷,但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眼神又逐渐柔和下来。 “臣妾怪皇上为何不是一普通人,为何要有那样一群狠心的兄弟,不然我们的大皇子也不至于那么小就没了性命。可是臣妾也深深的知道,在其位,谋其责,皇上当时身为皇子,有些责任不可推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臣妾的夫君并非燕雀,乃是文武双全c胸怀丘壑的鸿鹄,‘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然夫君没有野心,也定不为豺狼所容,与其看着一群不顾百姓家国的人登上帝位祸国殃民,还不如奋起将命数掌控,皇上当年实是为了东越国的千秋基业,身为人妻,臣妾纵然是拼了命也要助夫君成就一番伟业的!这些年来,东越在皇上的治理下文平武治,国泰民安,臣妾于有荣焉!皇上日日辛苦劳碌,臣妾不能再如从前那般躲在皇上身后,只会撒娇c哭泣,朝堂的事,臣妾不懂,但是这之人,决不能再成为皇上的负累!” 一席话,说得越帝的心异常舒坦,当他站在权利的巅峰时,无数的美人投怀送抱,曲意讨好,渐渐的,他就忘了曾经誓言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嫔妃们动不动就吹枕旁风为自己和家族谋取利益,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时间久了,他也不禁腻烦了,只有皇后,从不为自己求取什么,坚定的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哪怕那个决定是对她和太子不利的,她也不曾犹豫。 “朕将梧州兵权交给了益王,皇后不怪朕吗?” 皇后的似乎怔怔的反问了一句:“为何要怪皇上?” “皇后不怪朕抬爱益王吗?” 皇后的笑容十分温婉,“益王也是皇上的儿子,臣妾难道能怪自己的丈夫宠爱儿子吗?” 越帝十分满意皇后的回答,“皇后不愧是朕的贤内助!” “臣妾愧不敢当!” 越帝叹了口气道:“朕知道皇后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太后一派势力委实不容小觑,看益王这几年野心渐显,朕心中甚为不安,如今乘这个机会让益王离京,也是给太子铺路。” 皇后低垂的眼帘中闪过讽刺与冷笑,语气却依然温婉,“臣妾知道皇上在朝堂上承受的压力更大,臣妾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一路顺风顺水对太子未必是好事,“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臣妾和皇上一样爱护太子,但若他连自己的位置都守不住,那他也不配坐上那个位置。皇上当初吃过的苦头,他连万分之一也没经历过呢!” 越帝“哈哈”一笑将皇后扶起,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世人皆道‘慈母多败儿’,有皇后这样的‘严母’,太子定不会令朕失望!” 皇后亲自为越帝端来茶碗,嗔道:“臣妾哪里严了?臣妾要是真那么严厉,为何太子远不及皇上当年风采?” 越帝面色微冷,太子和他怎么能比?太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品德性情都算出众,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就算严厉也会包含有几分爱子护犊之心;而他当年非嫡非长,生母只是九嫔之末的充媛,即使他韬光养晦,低调行事,皇后身为嫡母亦不放心,处处打压排挤他,若不是一场意外使皇后失去了依仗,他依然不会被高看一眼。 越帝出了凤仪宫后,銮驾走了没多远,一个太监便迎了上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 越帝只觉得太监面熟,却不记得是哪个宫里当差的,大内总管太监苏瑾低声道:“皇上,他是芷兰宫里的顺公公!” 越帝点点头道:“什么事?” 顺公公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又昏倒了,请皇上去看看吧!” 越帝皱了皱眉,道:“去芷兰宫!” 苏瑾应了声“是”,便吩咐抬撵的侍卫道:“摆驾芷兰宫!” 芷兰宫中,瑜贵妃躺在美人榻上,头上系着国色天香抹额,面色苍白而憔悴,听见太监报“皇上驾到”,忙挣扎着要宫女扶她起来行礼。 越帝走进寝房,见瑜贵妃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很快便消失不见,“爱妃不必多礼,躺下吧!” 瑜贵妃柔柔弱弱的谢恩道:“谢皇上恩典,只是礼不可废” 越帝撩袍在床边坐下,柔声道:“你不舒服,躺着便是!我听太监说,你又晕倒了,可让太医瞧过了吗?” 瑜贵妃道:“刚请完脉,皇上就过来了!” 说完眼光瞟向正跪在寝房角落里的太医,太医闻言忙上前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身子娇弱,昨日受的暑气尚未完全消去,如今又劳心劳力,耗伤心血,所以病情才会加重,昏了过去。” “哦?朕不是让爱妃好生静养吗?怎么还会劳心劳力?” 瑜贵妃道:“太医夸大其词了,臣妾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会劳心劳力?” 一旁捧着药碗的贴身宫女语气不忿的道:“皇上要娘娘静养,娘娘偏要抄写宫规,从早起抄到现在,连午膳都没好好用” “莲蕊!”瑜贵妃警告似的低喝一声,打断宫女的抱怨,瑜贵妃笑着向越帝道,“这奴婢越矩惯了,如今越发的没规矩了!”说完朝莲蕊怒道,“还不跪下向皇上请罪!” 莲蕊忙跪到地上磕下头去,诚惶诚恐的道:“奴婢失仪,请皇上恕罪!” “你也知道自己失仪了,很好!”越帝冷笑,“贵妃仁慈,平日里待你们宽容,倒是纵容了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眼睛里没有了尊卑之分,来人,把她拖下去,掌嘴二十!” 屋子里的人全都呆住了,没想到越帝不问瑜贵妃的辛苦,便直接发落了莲蕊。 两个嬷嬷上前来拖莲蕊的手臂,莲蕊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求饶,瑜贵妃也忙求情道:“皇上,莲蕊这些年照顾臣妾还算尽心,姑且念在她是初犯,饶了她吧!” 越帝道:“爱妃的心就是过于慈软,这才纵得这帮奴才没大没下,没有朕与爱妃的授意,竟敢插嘴说话,如此无礼不知进退的奴才,就该好好教训,免得日后奴大欺主!还不拖下去!” 越帝的一席话让瑜贵妃不敢再求情,眼睁睁的看着莲蕊被堵着嘴拖了出去。 “爱妃抄了半日的宫规吗?”越帝柔声问道。 瑜贵妃收敛了心神小心答道:“是!” “抄了多少遍了?” 瑜贵妃顿了一下答道:“臣妾一直头晕,抄抄停停,才抄了五遍。” 瑜贵妃的犹豫,越帝看在眼里,他对一旁的宫女道:“去,拿贵妃抄得宫规来给朕看看!” 此话一出,瑜贵妃大惊,脸色更白了,她确实是从早开始抄写宫规,但是抄写的心不甘情不愿,这两年,益王愈发受到越帝的重视,在朝堂上隐隐有和太子分庭抗礼之势,如今更是拿到了梧州兵权,除了不是皇后嫡出,论才干,论母族势力,益王哪里比太子差了?自己亦是贵妃之尊,位列四妃九嫔之首,太后娘家侄女,真要比起来,她和皇后不差什么,皇后不过就是早几年嫁给皇上占了先机罢了。要是她早两年嫁给皇上,哪里会受这等气?所以边抄边咒骂皇后,后来莲蕊便出了个装病来换取越帝同情以免除责罚的主意,谁知越帝人是来了,却绝口不提免去责罚的事情,反而发落了莲蕊,现在更要看她抄写的宫规,她刚才虚报了五遍,其实连两遍都没有抄写完。 宫女无措的看着瑜贵妃。 越帝的脸色越发的冷了,“爱妃宫中的奴才都不怎么听使唤呢!” 宫女忙跪到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的道:“奴婢不敢!” 苏瑾在一旁提道:“还不快去!” 宫女这下不敢再看瑜贵妃的脸色了,忙爬起来出去了。 瑜贵妃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这贱婢笨手笨脚的,别毁了臣妾的抄的手稿才好。”她朝身边的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道,“陈嬷嬷去看着吧,让她小心一些!” 陈嬷嬷会意,应了声“是”便跟出去了。 越帝自然不会放过瑜贵妃与陈嬷嬷的眼神交流,心中冷笑:皇后常年操持,从不见抱怨,无过却依然静心默写半本《女则》以示诫谕,不仅未见疲色,反而神态清明,瑜贵妃犯错在先,受罚抄写宫规不过数遍,就身体虚弱昏了过去,真当他这个皇帝好骗吗? “爱妃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太医,瑜贵妃病得很重吗?”越帝目光灼灼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医。 太医也是见识了不少争斗的人,此时也发觉了越帝的不满,额上不禁沁出冷汗,他斟酌着道:“贵妃娘娘只是身子虚了些,吃两剂药就好了!” “太医可看清楚了?” “回禀皇上,微臣看清楚了。”太医跪在地上,汗水浸透了内衫。 越帝点点头不再说话,瑜贵妃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她勉强笑道:“皇上,臣妾也觉得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昨日受了些暑气,又得知益王即将离京赴梧州,听说那里痢疾肆虐,心中甚为担忧,所以才头晕了一下,倒让下面的人大惊小怪一番,惊扰了皇上。”一席话将自己派人去请越帝变为宫人自作主张,同时提起益王即将离京赴危险之地意图勾起越帝的疼惜。 越帝偏偏忽略了瑜贵妃话中关于益王的事情,“爱妃怎可如此不爱惜身体?就算是掉一根头发也要让太医好好看看怎么回事,否则朕怎么对得起太后和老李国公呢?”老李国公是瑜贵妃的父亲,太后的弟弟。 正说着,徐嬷嬷捧着一个木托盘进来跪下,“皇上,娘娘抄写的手稿奴婢取来了!” 越帝看着托盘上薄薄的一卷沾染了墨色污迹的宣纸,眉头微皱。 徐嬷嬷面带痛惜之色:“娘娘担心莲心笨手笨脚毁坏了手稿让奴婢跟过去看着,果不其然,奴婢进屋时看见这贱婢打翻了砚台” “什么?”瑜贵妃吃惊的坐起身来,“那本宫的手稿” “墨汁流得满桌子都是,将娘娘得手稿都濡染了,奴婢不敢拿来污了皇上与娘娘的眼睛,这是仅存的能看的了。”陈嬷嬷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 “这”瑜贵妃看向越帝,“皇上!” 越帝横眉怒道:“如此粗手粗脚的奴婢,怎能留在爱妃身边,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贬去浣衣局!” 瑜贵妃的脸色一变再变,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将越帝请来的后果竟然是舍去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 越帝的语气依然很温柔,甚至伸手掖了掖瑜贵妃的被角,“这些奴婢如此不懂事,爱妃切不可一再纵容,免得有一天分不清尊卑主次来!” 瑜贵妃在皇宫中生活了二十几年,岂会听不懂越帝话中的意思?越帝分明是在警告她,皇后是之主,他再如何宠爱她,再如何纵容她,却也不会让她越过皇后去。瑜贵妃的心开始泛起凉意,难道她这一生与后位无缘了吗?她不甘心,她有煊赫的家世,优秀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做皇后?为什么? 凤仪宫中,皇后面色平静的听完宫女汇报从芷兰宫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了,下去吧!”手中的毛笔依然在一丝不苟的书写着:“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宫女弯着腰退出暖阁门外,皇后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嘲讽的笑容,瑜贵妃以为越帝很宠爱她吗?已经徐娘半老了,却还存着少女的心思,用装病来博取越帝同情,真真的可笑,难怪太后时不时的提点她。越帝这个人,阴狠多疑,对他来说,美人只是他巩固皇位的过程中附带的享受,和他的龙椅c天子威严比起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越帝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宠幸瑜贵妃,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安国公府罢了,就如同当年费尽心机娶自己一样。不过以太后的心性,她也不可能会将手中的力量全部交给瑜贵妃。 “齐王妃是快要除服了吗?” 凤仪宫首席女官崔尚宫答道:“回禀娘娘,是的,齐王妃应该在七月十六除服,今日是七月初十。” 皇后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抬起头,微笑着喃喃自语道:“七月十六,没几天了啊!”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看似平静的实则暗潮涌动,不知除服过后,重新回到大家视线中的齐王妃会有什么令人期待的表现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无心却赠碧玉簪,有意偏遇冷清人 从盥洗房出来,林则宁惊讶的发现,慕容青枫再次出现在她的卧房之中。 “见到本王很惊讶吗?”看见她眼中毫无掩饰的意外,慕容青枫语气中的嘲讽意味非常明显,他也不想来,可是那晚他带着怒气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面生的嬷嬷站在静园的树影下张望,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林则平从宫中请来的教习嬷嬷,当时他心中怒气难平,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转身回去,可是为了避免嬷嬷回宫后向母后告状,他只好再次来到静园。 林则宁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王爷!”那一晚,他脸色铁青的甩袖而去,本以为他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来静园,没想到,只隔了两天,他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礼仪学得挺快的嘛!”她行礼的动作已经没有了两日前的生疏僵硬,矮身c低头c起身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毕竟是大家闺秀,即使失忆了,骨子里的优雅也不曾改变。 林则宁不是听不出慕容青枫话里的讽刺,她习惯性的保持沉默。这两天,徐嬷嬷一股脑儿的将各种宫廷礼仪讲述了一遍,丝毫没有顾及林则静快皱成核桃的小脸,一开始,她觉得徐嬷嬷似乎有些过了,林则静只是待选公主侍读,就算最终入选万无一失,离选拔的时间还有两个多月,需要这么赶吗?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与其说徐嬷嬷是在教导林则静,不如说是在教导她,那种不顾林则静的基础c进度的填鸭式教习,分明是针对她的。意识到这一点,林则宁恍然大悟,只怕这个徐嬷嬷是自己那个宁国侯大哥故意派来的。 唤月用托盘端着两盅安神汤进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的脸色后方道:“王爷,王妃,厨房里熬了安神汤,请王爷王妃用些吧!”她本来想说请两人用完早些歇息的,只是话到了嘴边没敢说出来,谁都看得出来,王妃一点也不想让王爷留在静园,王爷身体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气,而惹恼他的人正是王妃。 林则宁瞥了唤月一眼,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几个丫鬟,论忠心护主,都是一等一的,只是有时候忠心的令人头疼。昨日晨起,绿柳借帮她梳妆的机会故意打开装碧玉簪的盒子,道:“王妃,昨日王爷反复提及这支碧玉簪,不如今日就戴这个吧!”她对这些没什么讲究,便点头同意了,绿柳小心的将兰花碧玉簪插进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中,笑着说道:“果然好看,只是剩下的这支祥云碧玉簪是男子样式的,比较适合王爷。”她哪里不知道慕容青枫反复提及碧玉簪的用意?可是,在她心中,这个男人只是挂着丈夫名号的陌生人,将情侣对簪送于一个和自己毫无感情的人,她心中并不乐意,所以一直装傻充愣,偏偏贴身丫鬟尽职尽责的提出来,她还能怎样?还有唤月手中的安神汤,她一般是睡前才会喝,而洗漱后,她习惯看一会儿书才睡,唤月这个时候进来,一来是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二来顺便试探一下今晚他是否依然留宿静园。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里,没有丈夫的宠爱,一个女人的生活会有多艰难,她知道,丫鬟们更知道,所以明知道她心中不情愿,还是要帮她留住慕容青枫。 “先端下去,等会儿再端来!”慕容青枫紧紧的盯着林则宁的脸色,话一说完,果然见到她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 这意思就是要留宿静园了,唤月舒了口气,弯腰应了声“是”,端着托盘出去了。 绿柳很有眼色的朝两人道:“奴婢去准备热水!”说着便拉着身边的留云一起往外走。 “绿柳姐姐!”出了门后,留云挣开绿柳的手,道,“准备热水叫冬雪她们就好了,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王爷要是再对王妃动手怎么办?” 绿柳道:“王妃又没有犯错,王爷为什么要对王妃动手?” 留云咕哝道:“那也不一定,王爷喜怒无常的,上次王妃淋雨发烧的事你忘了吗?” “你呀!”绿柳用手指点着留云的额头,“要我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你忘了现在二小姐在齐王府了吗?而且二小姐身边还跟着宫里来的徐嬷嬷,王妃这里出了什么事她们会不知道吗?王爷再生气也不会当着宁国侯府和宫里人的面对王妃怎么样吧!” 留云眼神几番变换,还要再说什么,绿柳直接拉住她的手臂,“好了,走吧,王妃马上就除服了,让他们单独说说话!”说着不管留云愿不愿意便拉着她走开了。 绿柳和留云一走,屋子里只剩下林则宁和慕容青枫两人,令人尴尬的安静在两人之间流转。 慕容青枫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本王并不想来!” “我知道!” 她知道什么?慕容青枫忍不住皱眉,接下来,他不说话,她亦无言静默。 看着她貌似柔顺的身影,慕容青枫这两天时不时冒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觉又涌上心头。 片刻后,绿柳和留云抬着一桶热水进来方打破屋子里的宁静,绿柳朝林则宁和慕容青枫的方向瞟了一眼,发现两人的姿势和站的位置与她们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感到奇怪:难道在她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王爷和王妃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吗?一直等到她们把热水抬进盥洗房出来,林则宁和慕容青枫的姿势和位置还是没变。 “请”慕容青枫冷冷的目光一扫,绿柳和留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两人互视一眼,弯身退了出去。 慕容青枫又回头看了一眼微微垂着头的林则宁,“地上有金子吗?” 已经开始跑神的林则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什么?” “地上有金子吗?” 林则宁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青枫无奈的闭上眼睛,他记得她以前还是很机敏的,怎么如今这般迟钝?他直接进了盥洗房,不再去看那张透着懵懂的脸。身后传来迟疑的脚步声,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勾起,看来她还不至于迟钝到没救。 林则宁简直想一声,他把绿柳和留云打发出去根本就是故意的!迟疑了一下,她无奈的跟着进了盥洗房,一进门便迎上慕容青枫别有用意的目光,她呼吸一滞,脚步跟着一顿,想起徐嬷嬷关于“夫为妻纲,君为臣纲”的教导,她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最后在他面前站定。 她为难的样子明显取悦了他,慕容青枫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张开手臂。 林则宁暗暗给自己做着心理假设:没事,就当他是个病人!小的时候,在外公的诊所里玩的她经常会帮裸着上身的病人拔罐儿,左手持罐,右手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在酒精灯上点燃,快速的在罐内转上一圈,快速的扣在病人背上,然后回头冲外公甜笑,外公也总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那些曾经被无忧无虑的挥霍去的日子,如今想来是多么的珍贵 “怎么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令他的心忽然一揪。 “没什么!”林则宁黯然收回思绪,伸出手指去帮他脱下外裳,然后是深衣,外裳宽大,还能避免和他的身体接触,可是深衣强按着落荒而逃的冲动,她抖索着解下他挂在腰间的螭纹玉佩,然后是腰带,再然后目光顺着脚尖往上看,到了胸口就再也不愿意往上抬,她撇过头去,红着脸去解他领口的衣结,谁知越是紧张,越是解不开,她的手心里全是汗,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看见她紧张的皱眉抿唇的模样,慕容青枫放下手臂,轻轻的叹了口气,“算了,本王自己来!”一件外裳,她竟然脱了半炷香,一个腰带,解了半炷香,一个衣结先是摸索了半炷香,然后解了半炷香,纤白如玉的小手拂过他的胸口,不是挑逗胜似挑逗,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在折磨她还是在折磨他。 林则宁如释重负,离开的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听见慕容青枫的声音:“你准备去哪里?” 林则宁顿住,他还有什么事? “等会儿帮本王把头发挽起来!” 林则宁只能退开两步,站在一边,低着头接过他随手递过来换下来的衣物,衣服越来越轻薄,她的头也垂的越低,直到耳畔传来水声她才敢稍稍将头抬起,朝着水声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正背对着她坐在澡桶中,头发披散在桶沿外,她将手中的衣物搭在屏风上。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先动手取下他头上的玉冠,然后将全部头发拢到一起,用簪子固定在头顶上,不得不说,他的发质真的很好,又黑又浓密,闪着耀眼的光泽,仿佛一匹上好的锦缎。 “我去拿衣服。”成亲近两年的时间,慕容青枫在静园歇息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备有两套换洗衣物,林则宁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中衣,送进盥洗房,往屏风上一撩便出来了。 很快,换了干净中衣的慕容青枫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也出来了,发梢上的水滴泅湿了后背,他斜倚在酸枣木枝椅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则宁,林则宁坐在梳妆台前不明所以,他挑挑眉毛,“要做什么还得本王说吗?” 林则宁皱眉,慕容青枫只能抬起手往上指了指,林则宁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天花板,这回,慕容青枫真的想抚额叹气,“头发!” “头发?”林则宁疑惑的抬手抚上发髻,触手玉簪的冰凉提醒了她一件事,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个雕花红木盒送到慕容青枫面前。 木盒有些眼熟,慕容青枫皱着眉头接过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说着打开木盒,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簪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绸子上,他讶异的问,“这是给我的?” “簪子。”林则宁点点头,“绿柳说适合你。” 慕容青枫握着木盒的手一紧再紧,晶工坊的碧玉对簪,竟然还要丫鬟提醒才知道送给他,她到底有没有一个身为人妻的自觉?“绿柳说适合我,你觉得呢?”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这枚碧玉簪澄澈如水,不带一丝杂质,普而不拙,雅而不俗,最是适合那种超然物外的世外高人,或者是飘逸出尘的谪仙人,而慕容青枫,林则宁抬眸看了他一眼,青丝如墨,披散于肩,浓眉若剑,斜飞入鬓,凤眸微睁,其中自孕育一股高贵之气,观其色,察其形,则矣,可惜比起碧玉簪的纯净明澈还是差了几分。林则宁含糊应道:“还好。” 慕容青枫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她的态度和语气,分明是在敷衍,“还好是什么意思?” “气质不太相符。” “哦?你说说,本王是什么气质?这枚簪子又是什么气质?” 像慕容青枫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的人来说,大概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吧。林则宁斟酌着词句,道:“王爷自是高贵无匹,而碧玉簪则清雅无双。” “你的意思是本王俗了?” 到底有完没完?要收下就收下,要不收就还给她,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一缕湿发垂到胸前,很快将胸前的中衣了一片,林则宁目光微闪,找到理由结束目前的话题了,“你的头发还湿着。” 慕容青枫冷笑道:“你现在才注意到吗?本王还以为你的眼睛不好使呢!” 林则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示是要她帮他擦头发,有话不会直说吗?早知道碧玉簪就留着了,反正他也看不上。她找来干净的布巾,站在他身后替他慢慢的擦拭湿发。 慕容青枫将碧玉簪握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若没有人提醒,你准备如何处理这枚碧玉簪?” “自己用。”自然不能说送给旁人。 “这是男子样式的簪子,你怎么用?” “女扮男装。” “哦?”慕容青枫挑眉,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女子,眉目如画,清雅如兰,淡然若莲,若扮男子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原本带着调侃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咻”的回过头去,头皮上传来刺痛,他的心却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砰砰乱跳。 怎么了?林则宁注意到他眼中的惊讶,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他和林则宁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她并不好奇,刚才的谈话令他想起了什么,她也并不想知道。 “行了,你去歇息吧!” 林则宁依言停下擦拭的动作,将的布巾送进盥洗房,再出来的时候,讶然发现慕容青枫正闭目端坐在椅子上,头顶上热气腾腾,不过片刻,原本还半湿的头发就全干了。武功还有这种妙用?既然如此,刚才他为何不用?难道只是为了支使她吗? 慕容青枫睁开双眼,将她的疑惑看在眼底,他没有解释原因,“早点睡,明日寅时起来。” “寅时?”林则宁脸上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起来那么早做什么?来到这个世间后,她不用再晚睡早起,每日几乎都是天光大亮才起床,难道明天有什么事吗? “本王要去上早朝!”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来伺候本王梳洗更衣!” 不是有丫鬟吗? “别忘了你是本王的王妃!” “可是”前两次不也是绿柳她们伺候的吗? 慕容青枫瞪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多说,“没有可是,去睡觉,明日早起伺候本王!” 林则宁只得应了声“是”,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慕容青枫的声音,“寄语东风莫凭栏,从此朱楼脱绣帘。”她的脚步一顿,不明白他的意思,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不愿深究,又回过头去径自出了卧房。 慕容青枫的神情带着几分怔然,是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近身伺候人尴尬,欲交心事心疑惑 时间过得飞快,徐嬷嬷刚将东越国贵族女子的礼仪囫囵吞枣的教了一遍,转眼已是七月十四日。 这天寅时,没等绿柳来唤,林则宁已经自己醒来,她一动,床上的慕容青枫也醒了。这几天,他一直歇在静园,理由十分充分,兰侧妃有过失宠,王姨娘有了身孕,李姨娘在禁足思过,唯一能伺候的玉侧妃小日子来了,而林则宁则觉得,他根本就是为了折磨她,不许她去外间榻上歇息,她只好在卧房里打地铺,不许丫鬟们上夜,半夜叫醒她三四次,一会儿让倒茶,一会儿让看时辰,闹得她白日里几乎没什么精神,却还要应付徐嬷嬷排山倒海的训导,人小鬼大的林则静也明白了徐嬷嬷真正训导的对象是姐姐,非常快乐的时不时给姐姐一个同情的眼神。 慕容青枫翻了个身,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慵懒与沙哑。 林则宁起身套上软缎寝鞋,走过去掀开床头的黑色粗布罩子,借着夜明珠的淡淡光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自鸣钟,道:“快到寅时了,王爷是现在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慕容青枫撩开纱帐眯着眼睛亲自看了一眼自鸣钟,道:“不到一刻钟就寅时了,起来吧。” 闻言,林则宁燃起烛火,将卧房里的灯点亮了三盏,开门叫绿柳等人进来伺候,绿柳等人一般会提前一刻钟准备好开水到卧房外候着,等慕容青枫和林则宁起身时,水温正好洗漱,今日似乎早了不少,于是绿柳接过杜鹃手中的巾帕,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备些凉水过来,然后带着留云c桃儿进了卧房。 留云将铜吊子里的热水倒进桃儿水中的黄铜脸盆,然后和桃儿在床前侧身站立,目不斜视,林则宁拿过巾帕就要放进脸盆里,绿柳忙小声道:“王妃小心,水有些烫,杜鹃已经去取凉水了。” 林则宁点点头,让桃儿将脸盆先搁在桌子上,装了水的铜盆可不轻,桃儿不过十四岁,一直端着到慕容青枫洗漱完毕,手臂估计就酸掉了。 绿柳将地上的铺盖卷起收进柜子里,恰好杜鹃也取了凉水回来了,她上前去将凉水和热水混好,向林则宁点点头。 林则宁这才将纱帐用帐勾勾起,慕容青枫从床上坐起来,人已经清醒过来,用热毛巾擦了脸,又用盐水漱了口,慵懒困顿一扫而光,恢复了平日的高贵清傲。 林则宁接过留云捧过来的衣物,开始帮慕容青枫穿衣,先是白色的深衣,然后是杏黄色的四爪蟒袍,再然后是镶着明珠和宝石的玉带,最后在腰间系上挂着五彩络子的蟒纹玉佩,蹲下身去帮他整理好衣角,再次站起来时耳根已经红透,她还是不习惯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慕容青枫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林则宁长吸一口气,跟了过去,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开始梳理他的头发,好在男子发髻梳起来简单,前几天在绿柳的帮助下恶补了半天后,她已经能像模像样的梳起男子发髻了。梳完发髻,随手拣起妆台上的金簪去固定金冠。 “用碧玉簪。”慕容青枫忽然开口道。 碧玉簪和金冠搭配,远不如金簪的效果好,既然他乐意,林则宁只是迟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换了碧玉簪将金冠固定在头顶,小心的将金冠两边各缀着两颗东珠的丝带经过耳后垂到胸前。 “好了!”林则宁松了口气退开两步。 慕容青枫站起身,蟒袍玉带,长身玉立,如同傲凛霜雪的青松,又如同节节高升的翠竹,华仪天成,眉宇间睥睨万物的神态更显皇室的高贵,饶林则宁历经情伤后心如止水,此时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两分。 外间,唤月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进来请慕容青枫用餐。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林则宁则转身让绿柳去取干净的热水来伺候自己梳洗。 “王妃,时辰还早,您要不再歇一会儿吧。”绿柳关心的劝说道,这几天王妃的脸上总是带着疲色,眼下也总是带着一圈青黑,非得用脂粉遮掩过去,平时王爷走后王妃都会再回床上睡到卯时三刻左右才起来,今天怎么有些不一样了?难道昨晚王爷没有折腾王妃?可是王妃的眼下明显有一抹淡淡的青浮之色。 “回宁国侯府很兴奋?”走到门口的慕容青枫回过头来,脸色很冷。明日是中元节,后日是老宁国侯的忌辰,也是林则宁一年服孝期满的日子,昨日林则平一脸“诚恳”的以接回林则静和徐嬷嬷为诱饵,让他同意林则宁今日回宁国侯府准备除服事宜。 林则宁愣了一下,答道:“我妾身有很久没见到大哥了。”自从那天被徐嬷嬷听到她在慕容青枫面前以“我”自称后,徐嬷嬷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给她讲什么叫“出嫁从夫”c“夫为妻纲”,妻子在丈夫面前应当谦恭温顺c贤淑不妒,所谓谦就是谦卑,恭就是恭敬,温就是平和温良,顺就是顺从,贤就是贤惠,淑就是举止有礼有度,不妒自然就是不嫉妒丈夫的其他妻妾,总而言之,就是妻子没有自我,一切都应该以丈夫为中心,徐嬷嬷讲得咽干口燥,以至于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王爷,已经寅时二刻了!”唤月在旁边小心的提醒着,“魏大人在门外等着您呢!” 她回宁国侯府了,林则静和徐嬷嬷也会跟着离开,他就不用再担心两人回宁国侯府和宫里告状而勉强自己歇在静园,也就不会整夜的烦躁睡不好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当看到她眼中因为离开自己而闪现的奕奕光彩时,他的心中便觉得不舒服。慕容青枫本想讽刺几句,但是再不走早朝就来不及了,他冷“哼”一声,到外间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匆匆的上朝去了。 林则宁不掌中馈,回娘家自然没有什么可向旁人交代的,玉侧妃带着红袖和添香到静园来请安。 “见过林二小姐!”给林则宁请过安后,玉侧妃便向依偎在林则宁身边的林则静行了个半礼,虽然林则静出身高,又是正妃嫡妹,她身为妾侍应该行礼,但是她是从三品的命妇,按道理是可以不向没有封诰的林则静行礼的。 若不是知道玉侧妃的心机,林则宁也会以为她是一个谦恭温良,知仪守礼的合格妾室。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徐嬷嬷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采。 “玉侧妃好!”林则静回了半礼,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乍一看,有些像大嫂,再仔细一看吧,和大嫂差远了。 玉侧妃微笑着夸道:“二小姐真是个玉人,假以时日定会颜色倾城!” 她是讽刺静儿会变成祸水吗?颜色倾城?林则宁心中不以为然。 “外表不能代表一切,有些人,顶着一张美人皮,却是蛇蝎心肠,而有些人,容颜丑陋,却有一颗善良的心。”林则宁掸掸袖子,不给玉侧妃说话的机会,直接问道,“玉侧妃来有什么事?” 玉侧妃一副丝毫没听出林则宁话中深意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恭谨,“听说王妃要回宁国侯府,婢妾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你现在掌管王府中馈,事务繁杂,不必在我这里耗着,去吧!”重生一世,她不耐烦再忍耐不想忍耐的人,慕容青枫她是不得不忍,而玉侧妃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是一刻也不愿与之多相处。 玉侧妃笑道:“王妃宽厚慈爱,婢妾却之不恭了。那婢妾先告退了!” “我不喜欢她!”玉侧妃一走,林则静就撅着小嘴说道。 徐嬷嬷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林则静的小嘴撅得更高了,嘟囔道:“本来就不喜欢嘛!” 林则宁握着她的手笑着道:“静儿,喜不喜欢一个人放在心里就是,不要随意表露出来!” 林则静点点头,“哦!”大哥c姐姐和徐嬷嬷说得都是一样的话。 绿柳进来回道:“王妃,留云今天早上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开始闹肚子,怕是回不去了。奴婢和唤月陪您回侯府,再带上莫儿c巧儿和两个妈妈,一共准备了五辆车,车马已经备好了,给侯爷和夫人的礼品也已经装到了车上,可以出发了。” 林则宁点点头,拉着林则静一起起身,“可请了郎中来瞧瞧留云?” 绿柳道:“王妃放心,奴婢已经打发人去请了,林妈妈非要先用土方子试试。” 林妈妈是林则宁的乳母,听说曾经是老宁国侯夫人身边得力的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患有风湿,腿脚不大方便,林则宁未出阁时便要送她去外院荣养,她道舍不得林则宁,跟着到了齐王府,这两年腿脚越发的不利索了,一般都在屋子里不出来。林则宁并不经常看见她,仅有的几次见面,给她的印象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家,只是眼中偶尔会闪着精明的光。 本来林则宁带着绿柳和唤月坐一辆车,林则静非要和姐姐在一起,唤月便下了车和妙文坐一起,让林则静带着妙意上了林则宁的车,妙文又拉了莫儿c巧儿一起,徐嬷嬷和林则静的奶娘一辆车,一辆车拉礼品,每辆车上配一个粗使婆子跟车,这么一算,还多出了一辆,绿柳便让马车夫将多余的车赶回去。 “姐姐,我真的不喜欢那个玉侧妃!”林则静绞着手绢,小心的看着林则宁低声说道。 “静儿为什么不喜欢她?” “好假!” “什么好假?” “她笑得好假,她夸我的时候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林则静朝林则宁的身边挨了挨。 林则宁伸手拦住她娇小的身躯,眼中含笑,或者是孩子的眼睛更纯洁,心思更单纯,能够不受他人的影响而感受到一个陌生人重重掩饰下的恶意。 第一眼见到宁国侯夫人李氏的时候,林则宁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进门,便看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远远的迎过来,只见她青衣素裙,发上簪着一支玉凤步摇和两朵珠花,眉如远黛,眼含秋水,愁如西子捧心,喜似褒姒倾城,一颦一笑尽是风情,偏偏神态端庄淑雅,一副大家闺秀做派。林则宁一见,心中立刻浮现出林黛玉的形象来。 林则静如蝴蝶一般飞了过去,“大嫂!” 李氏身旁早有丫鬟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明扶暗拦,“二小姐小心别摔着!” 李氏牵着林则静的手笑盈盈的走过来,“妹妹回来了!”她的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眼中却蕴含着一股无法言明的清愁。 姑嫂互相见礼后,李氏亲热的携着林则宁的手去自己的屋子里,身边的丫鬟忙上前搀扶,李氏拂开丫鬟的手,半是自嘲半是无奈的说道:“我哪里有那般娇弱?”说完朝林则宁无奈的轻轻一笑。 林则静牵着李氏的另一只手朝那个丫鬟道:“灵兮姐姐,我会拉着大嫂不让她摔倒,保证不会让哥哥怪你的。” 林则宁心中十分诧异,感觉李氏和身边的丫鬟,连同林则静都有些怪怪的。 那个叫灵兮的丫鬟陪笑着弯下腰去,道:“二小姐又来打趣奴婢!” 李氏淡淡一嗔,拉着林则宁姐妹的手进了屋子,双方的仆婢上前来互相请安问礼一番折腾后,终于安坐下来。 “这些天静儿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林则宁尚未答话,林则静便撅着粉嫩的嘴唇不满的说道:“大嫂,人家怎么会给姐姐添麻烦?” 李氏笑着问道:“是么?” 林则宁见林则静依偎在李氏怀里撒娇的亲近劲儿,那情景分明像一对母女,母亲慈爱温婉,女儿娇憨可爱,心中一酸,不由的眼热。 “那我们静儿这些天有没有好好跟徐嬷嬷学礼仪啊?” 林则静眼珠咕噜噜的一转,道:“有啊,可是静儿太笨了,学得不好!” 李氏亲昵的点了一下林则静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就是个小滑头!”她自然知道林则平让林则静带徐嬷嬷去齐王府的真实意图,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朝一直一言不发的林则宁看去,半年未见,林则宁更显纤弱了,气质愈发的娴静沉稳,犹记得她和林则平成亲那天,新房里初次见到这个几乎不怎么涉足京城贵族女子圈的宁国侯府大小姐,与传闻中的病弱并不相符,容貌姣美,行动举止完全没有久居闺阁的拘泥畏缩,举手投足大气端庄,既有女儿的柔婉,又有男儿的豁达,京城其他的名门闺媛与她比起来都显得娇柔做作,眼中的光彩更是她不曾从其他豪门千金眼中见过的灵动。可是,自从嫁进了齐王府,林则宁眼中的灵动便渐渐消散,明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再也无法让人探及那眼底深处的秘密。她知道,林则宁的改变,与她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因为她,林则平不会被降爵,更不会为了保持中立而不得不将林则宁嫁给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齐王。 李氏的注视令林则宁愣了一下,她随即点点头道,“静儿很乖,没有惹麻烦。” 林则静得意的仰起头对李氏道:“怎么样?姐姐都说我很乖呢!” 李氏微笑道:“是啊,你很乖,可是却不认真!” “大嫂,我没有啦!”林则静朝林则宁使劲的眨眼睛,“对吧,姐姐!” 唤月与妙文妙意互相换了几个眼神,忍不住偷偷的笑。 李氏笑道:“不用找你姐姐替你隐瞒,放心,今天你姐姐回来,你大哥心里高兴,再不会罚你抄书的。” 林则静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李氏接着说道:“你先回去换衣服去吧,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来,我和你姐姐说说话。” 林则静点点头,起身像模像样的跟李氏和林则宁行过礼后带着妙文c妙意走了。 “灵兮,你带唤月姑娘她们去大小姐以前的屋子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杨桃,你去问问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杨梅,你去厨房看看中午的菜准备的怎么样。”李氏将房中的下人一一的打发了出去,最后只剩下林则宁身边的绿柳和自己身边的一个老妈妈。 “宁儿,你还好吗?”李氏越过茶几握住了林则宁的手,焦急与担忧溢于言表。 林则宁一怔,不自然的抽回自己的手,“还好!”自她来到这个世间,生了两场大病,都未见宁国侯府的人上门探望,她实在不知道李氏的担忧有几分真假。 李氏的面色一白,讪讪的收回双手,“宁儿,你还是怪我的,是吗?” “大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确实不知道李氏眼中的歉疚从何而来。 李氏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手中的丝帕绞了又绞,眼中泪水涟涟,强忍着才没有落下,“宁儿,我没想到会这样的,我真的” 林则宁被她的眼泪吓住了,她没有说什么呀,为何李氏会这么激动,仿佛受了千般委屈一般? 李氏身后的妈妈忙上前安慰道:“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呀,太医说了,您要把心胸放开这病才能好。”说着,还用怨愤的眼神瞟了林则宁一眼。 林则宁忍不住皱眉,这情形令她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到底做了什么让李氏伤心,让李氏身边的妈妈怨愤的事情了? 绿柳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两步,朝李氏施了一礼后道:“夫人,王妃的情况想杨梅已经告诉过您了,您这般伤心,让我们王妃如何呢?” 那妈妈道:“绿柳姑娘,当年的事情也怨不得夫人,大小姐自己执意要” 李氏忙道:“白妈妈,不要说了,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不能怪宁儿怨我!” 白妈妈并不知道林则宁失忆的事情,心疼的对李氏道:“夫人,当年的事情你也是受害者,千般万般的怨毒之气都呵到了你的身上,为什么就没人替你想一想” “白妈妈,住嘴!”李氏瞥见杨梅进门,连忙喝止。 杨梅的眼色一变,眉头很快的皱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她仿佛没看到屋子里怪异的气氛,径自上前施礼道:“夫人,奴婢已经去厨房交代过李魁家的,今天中午一定要把大姑奶奶喜欢的那几道菜做好,食材已经备好,选的都是最上等的。”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挡在李氏身前的白妈妈。 “知道了!”李氏胡乱的揩揩眼角,强笑着对林则宁说道,“让你看笑话了。白妈妈心直口快,妹妹不要介意!” 林则宁心中疑惑重重,脸上却未表露,淡淡的一句“算了”带了过去。 李氏和白妈妈似乎十分顾忌杨梅这个丫鬟,和林则宁说话带着三分小心翼翼。林则宁一来话不多,二来王爷对绿柳等一干人下了命令,不许跟她提及过往,绿柳只略略跟她讲了些人事,她对宁国侯府所知有限。所以两人除了日常的起居问答,并无他话可聊,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固。 杨桃笑容满面的进来打破两人之间无话可聊的尴尬,“夫人,侯爷今日提前回来了,请大小姐去书房相见!” 李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却还是强笑着说:“既然如此,妹妹且先去见了侯爷,我先躲个懒儿,回屋里躺躺去。” 林则宁扶着绿柳的手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出了李氏的院子,她今天与李氏的会面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怪异!李氏与白妈妈的言行之间透露出的讯息是李氏似乎曾经做过对不起林则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绿柳眼见着林则宁眉头轻锁,定是刚才李氏的行为令她感到疑惑,想起慕容青枫的警告,将事实和盘托出的冲动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压了下去,尽管不满他对王妃做下的事情,可是他说得也没有错。 “既然她不愿意想起那些过往,就让她彻底忘了!”她无法忘记慕容青枫说这句话时看向王妃的眼神,有一些怅惘,有一些释然,还有一些心疼。王妃这样的女子,即便是最初带着恨意结亲的慕容青枫,也会感到心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出尘脱俗林则平,温婉哀愁林李氏 绿柳对宁国侯府甚是熟悉,路上见到的下人朝林则宁行礼起身后都会和绿柳会心的一笑点头示意。 林则平的书房是一座独立出来的院子,一进院门便觉安静幽逸扑面而来,从四肢百骸渐渐浸透心底。院中种着一片竹子,枝叶十分繁茂,掩映着朱红小楼。林则宁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立在竹下的青裳白衣男子,尽管负手背立,无法看见他的面容,却能想像那定是一个如珠如玉的人物。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来,目光澄澈温暖如春日江水,泛着点点绚烂的日光,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那一笑,仿佛夏日里一阵凉风拂过脸面,又仿佛置身于遍植薄荷香草的花园之中,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通透舒爽,“宁儿,你回来了!”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描绘其风华的男子,静如画中人,动若天上仙,面如冠玉,五官臻乎完美,长发仅以丝带松松的在脑后一系,微风拂过,发丝散在额前c肩头,却毫无凌乱之感,他只是站在那里,所有的景物都成了陪衬,他轻轻的掸去粘在衣襟上的竹叶,抬步朝林则宁缓缓走来,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仔仔细细的看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宁儿,我是大哥!” 林则宁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缓缓的行了礼,低声叫了一声:“大哥!”她只是听留云说大哥长得很好看,却不曾想过是这般的天人之貌,听说二哥林则安和大哥的容貌有五分相似,定然也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加上小小年纪便显露出倾城之色的小妹林则静,看来,四兄妹中,她的容貌是最普通的一个了。 林则平伸出手来,“走吧,进去说!” 绿柳早已悄悄退至院门外,侯爷的书房是禁止任何人擅入的。 林则宁看着那只手愣住了,而手的主人耐心的等待着,连一丝晃动都不曾有,竹影斑驳的落在他的身上,更给他添了几分出尘的味道。终于,林则宁轻轻的将手伸了过去,任由他轻轻却坚定的握住,牵着她穿过竹林,步上青石台阶,进了书房。和她想象的一样,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令人觉得安心。 书房分上下两层,第一层为起居c会客之处,林则平拉着她的手径自顺着楼梯上了第二层,入目便是琳琅满目的书卷,满室淡淡的墨香和芸草香,木质地板上纤尘不染,可见书房的主人是个十分爱惜书的人;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宽大的乌木书案和两把乌木圈椅,书案上有一册翻开的书,边上摆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笔筒里各种型号的毛笔林立,笔架上还倚着沾了朱红尖端饱满的小楷;窗外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梢,入目便觉远离尘嚣。 林则平让林则宁在书案旁坐下,自己转身下楼,片刻后端着一个放着紫砂壶和紫砂茶碗茶盘上来搁到书案上,他动作优雅的拎起紫砂壶倒了两碗茶,林则宁见从茶壶口流出的茶汤呈浅碧色,似乎没有什么味道,仔细一闻,却又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丝丝缕缕的扩散在空气中。 林则平放下茶壶,在书案的另一旁坐下,笑道:“尝尝吧,这是为兄采院中今年的竹心炒制,用去年集竹叶上的雪水冲泡的竹心茶。” 面对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林则宁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心中对他有着莫名的信任感。她端起茶碗,放在鼻尖下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果然,有一股竹叶的清香,她浅浅的抿了一口,一股甘润的滋味从舌尖流淌至咽喉,明明那味道极淡,偏偏在口中萦绕不去,令人回味悠长。 “大哥真有雅兴!” 林则平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轻轻一笑:“年初时的一天坐在这里看书,窗外的一杆新竹不知不觉窜进窗扉,映着日光,可以看清鹅黄色的竹心上细密的绒毛,我便突发奇想,不知制成茶叶会如何,如此试了试,倒也别有风味。” 林则宁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其实竹叶也是一味药材,有清心除烦的功效。” 凡是读书之人,大都知道几味药材,会几个方子,因此,林则平并未觉得惊讶,点头道:“是呀,当我无法平心静气的时候便会冲泡一壶竹心茶,再看看窗外这蓬勃的翠竹,所有的烦恼都会渐渐消退。”他看向窗外的目光深邃而悠长,林则宁直觉他心中是有故事的。 “大哥经常烦恼吗?” 林则平收回目光,定定的看了林则宁一会儿,方微笑着道:“只是最近多了些。” 林则宁轻笑道:“大哥看上去像是谪降凡尘的仙人,原来也常有烦恼。” 林则平的表情明显的一怔,眼前女子端庄沉稳的面容和记忆中那个狡黠聪慧的少女渐渐重合,“大哥,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原来也有喜怒哀乐啊!”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次失算,导致了她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才思,压抑了原本的心性,化作普通闺阁千金嫁入勾心斗角的皇室,用瘦弱的双肩承担本不属于她的风雨,从不抱怨,从不诉苦。 他唇畔恍若轻烟的笑容满是回忆,温暖的眼神里,分明不是自己,林则宁握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大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同意你嫁给齐王,枉我自负聪明,却无法顾护你周全。” 林则宁抬起头,对上林则平的眼睛,从他湿暖的眼眸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的目光中带着无法言明的疼惜。这样的关切,是属于林则宁的,不属于她,她的心苦涩一片,忍不住开始嫉妒林则宁,可以拥有这个温润男子哪怕片刻的温柔,他的怜惜更令她心虚,便别过脸去看窗外的景致。 林则平亦随着她看向窗外。 兄妹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日和无风,竿竿翠竹亭亭玉立,只见重重叶影,却不闻婆娑之声,书房里的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宁国侯府人口十分简单,除了征戍于外的林则安和已经嫁人的林则宁以外,只有林则平夫妇和林则静三人。 午饭时,四个人面对着满桌子的菜,未免显得有些冷清,好在林则静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倒不至于沉闷。 “好了,快吃吧,只听见你像只小青蛙一样说个不停!”李氏好笑的夹了一只鸡腿放进林则静碗里,“食不言,寝不语,若是被徐嬷嬷听见你这般聒噪,又要训导你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林则静闻言先瞄了一眼林则平,见他正动作优雅沉默的吃饭,并没有指责自己言行失当的意思,便放下心来,朝李氏悄悄吐了吐舌头,乖乖低头学着林则宁的样子安静的吃饭。 李氏笑着道:“等二弟回来,家里就会热闹些了。” 林则平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氏目光一黯,低下头去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没有任何食欲。 林则平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给林则静夹了一块鱼,“小心刺!”又夹了一筷子黄花菜炒肉丝到林则宁碗里,“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多吃些!” 林则宁报以微笑,“谢谢大哥!” 最后林则平舀了一碗山药排骨汤放在李氏面前,李氏一愣,抬头看他,他却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埋头吃饭。 林则宁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奇:李氏是宁国侯府的当家主母,上面没有长辈伺候,平辈里也没有妯娌龌蹉,一个小姑已经出嫁,另一个小姑年龄尚幼,对她十分依赖,大哥虽然在言语上待她淡漠疏离,但看举止又似乎对她关照有加,照说她这个主母在侯府应当是如鱼得水才对,怎么看上去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甚至还要顾忌身边丫鬟的眼色。还有林则平,凭她短暂的接触来看,并不是一个冷情之人,即使不喜欢李氏,也不应该当着两个妹妹的面对李氏如此冷淡啊。 饭后,林则平用茶漱了口,对林则宁道:“你好久不回来,蓼风阁缺什么就告诉你大嫂。” 林则宁点点头。 林则平又看向林则静,“回到家里了就把心收一收,好好跟着徐嬷嬷学习,莫要辜负了你大嫂的期望!” 李氏的脸色又是一白,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林则静站起身来,乖顺的道:“是!” 林则平扫了一眼面色苍白,满眼伤心的李氏,径自朝门外走去。 “侯爷!”李氏忙站起身来叫住他。 林则平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明日是中元节,妾身想去崇化寺为祖母上柱香” 没等李氏说完,林则平便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在府里拜祭安老太君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氏跌坐在椅子上,美目中雾气氤氲,面上的神色甚是哀伤。 林则静轻轻的拉着李氏的手安慰道:“大嫂,你不要伤心!” 这种情况下,林则宁也不得不开口劝道:“大嫂,明日外出上香的人一定很多,我看你身体也不太好,到了那人多的地方,免不得磕磕绊绊,若是伤到如何是好?” 林则静使劲的点头,“是呀是呀,大嫂你忘了,上次去天门寺路上还遇到了贼人,幸好大哥暗中派人保护才没出事。外面坏人多,大哥是担心你才不让你出去的!” 李氏强笑道:“我知道,只是在府里觉得闷了,想出去走走罢了,既然侯爷不同意,我不出去就是了。”心上一酸,眼前便觉发黑,几乎栽倒在地,林则宁和身边得杨梅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大嫂!”林则静毕竟年龄小,顿时脸色变了,眼圈也红了,“你怎么样?” 林则宁朝妙文c妙意使了个眼色,早有绿柳上来劝慰林则静,“二小姐别急,天气热,夫人许是中暑了。” “大嫂你脸色不太好,我们送你回去歇歇,叫个太医来看看吧!”林则宁对李氏,除了有几分疑惑不解,更多的是同情。她能看出来,李氏的心系在林则平身上,林则平稍稍对她好些,她的眼中便会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 李氏摇摇头,道:“不用,是老毛病了,我房里备的有药,让杨梅取一丸来用水化了吃下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李氏朝林则静一笑,道,“静儿,大嫂真的没事,今天你姐姐回来,我一高兴,在日头下走了两遭,受了些暑气,回屋子里躺躺就好了,让妙文c妙意先陪你回去歇一歇,下午徐嬷嬷开课,别到时候犯困。” 林则静眼中含泪,担忧的道:“可是大嫂” “静儿,”林则宁道,“这样吧,你听大嫂的话先回去,要是过会儿大嫂还不好,我让人去告诉你好不好?”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则静,杨梅也取了药丸来在碗里有热水化开,喂给李氏喝了,李氏脸色依然苍白,精神却好了一些,林则宁送她回房去躺下。 李氏拉着林则宁的手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说好好招待你,倒让你照顾我,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 林则宁道:“大嫂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李氏喃喃苦笑着闭上眼睛,“宁儿,今天你也累了吧,让灵兮送你回蓼风阁也歇一会儿吧。静儿那里让杨桃去说一声我没事了,别大惊小怪的回头让徐嬷嬷责罚。”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看你!”林则宁站起身,带着绿柳出了李氏的屋子,灵兮忙跟在身后。 “灵兮,你回去吧,大嫂身边少不了人,有什么需要的我自会打发人来说。” 灵兮弯下腰去,“是!” 屋子里静悄悄的,白妈妈心疼的凑到床边,“夫人,你要想开些!” 李氏睁开眼睛望着帐顶,泪流满面,“他还是怪我,怪我害了他和宁儿不算,还害了静儿!” “夫人,你不要这么想,二小姐的事怪不得你啊!” “怎么不怪我呢?若不是我不听他的劝阻带着静儿去梁文伯夫人的寿宴,静儿又怎会被选入宫?”眼泪顺着眼角流入鬓角,李氏泪落如珠,“难怪他怪我,若不是因为我,宁儿怎会嫁给齐王?老侯爷又怎么会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而病情加重?我是害得宁国侯府不安宁的罪魁祸首,他有何理由不怪我呢?” “夫人!”白妈妈也忍不住眼角湿润,李氏是她奶大的,她是当亲闺女一样疼爱的,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这些事,桩桩件件哪件能怪你?益王是国公爷的亲外甥,你的亲表哥,侯爷既然娶了你,不应该支持益王吗?再说益王论人才c论前途都是一等一的,哪里配不上大小姐了?梁文伯府与宁国侯府也算世交,论理你应该去贺寿,带上二小姐也没有坏心,二小姐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谁知晓十一皇子和八公主都在那里呢?再说做公主的陪读,那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运气呢!” 李氏叹了口气道:“白妈妈,侯爷不愿意参与到储位之争中,我已经嫁到宁国侯府,生是林家人,死是林家鬼,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和侯爷的立场保持一样,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夫人”白妈妈不赞同的叫了一声,李氏疲惫的闭上眼睛挥挥手,“妈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白妈妈不甘心的闭上嘴,怏怏的出去了。 李氏侧了个身,眼前浮现第一次见到林则平时的场景,面容俊秀的少年,腹藏锦绣,出口成章,一言一行均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那无数人中自然也包括她,京城第一公子,文武双全,出身高贵,是所有待字闺阁少女心中的佳偶,可是,他待所有的人都一样的温和有礼,一样的拒之千里,只有提到自己家人时,他的目光才会变得分外柔和。她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钦慕,因为宫中的姑母属意她嫁给表哥益王,从小青梅竹马的齐王也明确的表示过对自己的好感,家人虽不明说,但是态度却是毫不掩饰,她是要做皇家儿媳的。谁曾想,一场意外,竟然让她变成他的妻,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几乎绝望的她心中骤然生出无边的喜悦,成为他的妻,这是她曾经连想不敢想的事情啊!犹记得自己躲在房中亲手刺绣嫁衣时的心情,她既欣喜能够嫁给他,又担心他会因为那件事而怨恨她,结果,她的担心果然变成了现实想起婚后他的冷淡与疏远,她一时又悲从中来,眼泪再次簌簌的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奶母讲述中元事,兄姐教诲宫廷变1 七月十五中元节,还有一个称呼叫“鬼节”,顾名思义,是鬼的节日。传说在世时意外身亡c自杀及十恶不赦的人死后灵魂全都被关押在地府第六殿的枉死城中,称为“枉死鬼”,因枉死鬼阳寿未尽,不能直接投胎转世,只能在枉死城中承受着无边烈焰的炙烤,直到阳寿耗尽,沦入畜生道。但是,这些枉死鬼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每年七月半,枉死城门会大开,放他们出去寻找转世的机会。因此,民间习俗在这一天祭祀孤魂野鬼,希望枉死的鬼魂可以得到救赎,从而化解其怨气,不至于为祸人间。在这一天,小孩子是一定要躲在屋子里的,免得尚未长成的身子成了孤魂野鬼依附的对象。 七月十四日的晚上,林则静就被禁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乳母宋妈妈将从庙里求来的驱邪符咒贴在门口和窗户上,一整天嘴里都在念念叨叨 “天皇菩萨保佑!”c“各路小鬼莫进来!” 林则静听得有趣,想笑又不敢笑。 “妈妈你收起来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中邪了呢!” 话音未落,林则宁便走了进来,听见林则静说“中邪了”不由的一愣,“谁中邪了?” 林则静忙站了起来,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我笑宋妈妈呢,你瞧瞧我这满屋子里到处是符咒,别说是小鬼了,连人都不敢进来。” 宋妈妈上前来给林则宁行礼,听了林则静编排自己的话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的好小姐,你人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小人儿阳气不充足,那些鬼魂阴气重得狠,最是喜欢往你们身边凑的。” 林则静偷偷的朝林则宁挤眼,林则宁冲她安慰的一笑,用眼神示意她忍一忍,这些教养妈妈c奶妈妈们都啰嗦的狠,一旦反驳只怕会引来更加无休止的说教。 宋妈妈依然在苦口婆心的劝慰林则静,“我们老家有一户带着个遗腹子靠着给人洗衣服勉强过活,那年七月半,犹豫再三,出去吧孩子没人带,不出去吧家里又断了粮,看着两岁的孩儿瘦骨嶙峋的小模样,一咬牙背着孩子出了门去河边洗衣服,谁知道这孩子就被水鬼瞧上了拉进水里,做了水鬼的替身,哭得死去活来的” 林则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妈妈怎么知道那孩子是被水鬼拉去做了替身?” “我如何不知道!在那不久前有一个小娘子轻生,就是在洗衣服的地方投的水!” 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林则静刚要反驳,就听宋妈妈继续说道:“而且啊,那后来做了个梦,梦到孩子说被一个小娘子绑在水底下动弹不得,哭着求母亲救他,醒来哭得好不伤心,总不能让孩子在底下熬到阳寿尽了,心一横,第二年七月半的时候也在那个地方投河了。” “呃——”林则静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为什么?” 宋妈妈道:“去给她的孩子做替身。”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林则宁心中暗暗叹息,为故事本身,也为故事中的母亲。宋妈妈的故事或许是事实,可是却没有任何依据,那定是深受“水鬼找替身”的民间传说影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在梦里看到孩子受苦。换做是从前,她对鬼神之说也是不以为然,可是,当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个世间醒来的时候,她就开始相信,这世上确实是有灵魂的,无论那个母亲是否能成为孩子的替身将孩子超度出无边的苦海,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哪怕是涌动着无数漩涡暗流的冰冷黑暗的河底,有最亲的人相伴,有最爱的人相依,心也是温暖的。 “那孩子后来解脱了吗?”林则静问道。 “自然是解脱了。” “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怎么知道的?” “庙里的师傅说的。” “庙里的师傅怎么知道的?” “师傅都是修行的人,能通鬼神,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师傅们能通鬼神,为什么不和鬼神求求情,放过那孩子呢?” “师傅们都是方外修行的人,哪里理这些俗事?” “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怎么师傅们如此冷漠?明知道那孩子无辜遭难,竟然连向鬼神说句话也不肯!”林则静愤愤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自己信任的师傅被怀疑了,宋妈妈自然要为其辩解,“二小姐,你哪里知道,这是那孩子的命,逃不过的,师傅们也无能为力!” 眼见宋妈妈被林则静绕了进去,林则宁忍不住抿唇微笑。 “哦,原来都是命啊!”林则静作恍然大悟状,继而狡黠的一笑,指着满屋子的灵符道,“既然都是命,妈妈还做这些有意义吗?” “呃”宋妈妈语塞,看林则宁林则静姐妹两人各自笑得开怀,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也忍不住笑了,“二小姐又下了套子来套奴婢,大小姐来替老奴评评理,奴婢一心为着二小姐,却天天被当猴儿耍逗乐子,奴婢要去院子里哭夫人去!” 宋妈妈的话似乎有些僭越了,但是语气中又透着无言的亲昵,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大,约莫三十来岁,她并不是普通的妈妈,曾经是老宁国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嫁人后生了孩子没多久,孩子就感染天花没了,老宁国侯夫人看她稳重与忠心,方指派给了林则静做了乳母,她也把丧子之痛全都转移到对林则静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上,重要的是宋妈妈还是个谨守本分的人,从不仗势欺人,林家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般也不会在她面前摆主子的架子。 林则静笑得歪在林则宁怀里,眼泪都出来了,连连嚷肚子疼。 林则宁虽然没笑出声,却也是眉眼俱弯。 林则平走进院子里就听见姐妹二人的笑声,他挥手阻止了下人的通报,径自走进门去,站在门口,屋子里的和乐景象让他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上挑,曾经,他当着母亲的面发誓,他要尽全力护两个妹妹周全,让妹妹们平安幸福的长大c嫁人c生子,他也曾经想象过兄弟姐妹们这般温暖欢快的场景,但是一切可能都随着一次错误的选择而葬送。看着林则静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的心被猛的刺了一下,再看林则宁,笑得端庄而温婉,曾几何时,她也曾像静儿这样伏在自己怀里笑得欢畅,用细嫩的嗓音叫自己“大哥”,只是何时,她已悄悄成长为胸中藏着丘壑的名门闺秀?又是何时,尚未褪去青涩的少女镇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脸庞写满沉稳的分析着局势与利弊,说服他留守京城,而自己改装易钗远赴边关?更是何时,曾经分外依赖自己的女孩手握利刃压在脖颈一脸坚定的看着他,逼着他答应她的要求?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宁国侯府家眷被削爵为民,也不要看她承受这些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荷。 “侯爷!”最终,宋妈妈发现了林则平,忙上前挑起珠帘请他进来。 林则宁与林则静携手站了起来迎了两步,兄妹三人互相见礼后落座。 林则静道:“大哥,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进来了怎么知道你对自己的乳母这般无礼?”既然林则静进宫不可避免,他就不能再将她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培养,不让她经历些风雨,回头如何面对宫中的尔虞我诈。 林则静脸上的笑容一僵,抬起眼眸小心的看林则平的脸色,发现他的脸上没有说笑的成分,目光十分的严厉,小小的身子不由的一凛。 宋妈妈感觉出不对,忙陪笑着道:“侯爷误会了,二小姐并没有”林则平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看你刚才的模样,可有一丝侯府小姐的样子?这些天跟徐嬷嬷白学了!” 林则静的眼中开始蓄积晶莹的泪水,虽然她年幼失怙,但是长这么大,大哥c二哥c姐姐还有后来嫁进来的大嫂,无是不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嘴巴一扁就要哭出声来。 林则平眉头一皱就要喝止,林则宁忙朝他使了个眼色,让宋妈妈先下去,然后轻拍着林则静的背柔声道:“静儿莫哭!大哥是担心你。” 林则平见林则静伏在林则宁怀里不停抽噎的样子,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无奈,皇宫那个地方,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他身份特殊,在明面上还保持着中立,为了能将他纳入自己的阵营,益王一派没少用心思和手段,如今林则静暴露在太后和瑜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她们会放过她吗?只怪他以前将林则静保护的太好,让她没有机会见识到人心的险恶,一旦离开了宁国侯府的庇护,她该如何面对宫中莫测的人心?他叹了口气,神色不由得染上几许忧伤,“静儿,进宫后,没了我们在身边,你该怎么办?” “你要知道,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小看,哪怕是一个最低阶的宫女都有可能将你送入地狱,我不冀望你能像你姐姐这般机敏应变,至少要在言语上不能挑出错来,若你还是这般莽撞无礼,给宫里的贵人抓住把柄,随便扣一个‘无礼冒犯’的罪名就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到时候哥哥姐姐们就算想救你只怕也来不及!” 林则静的眼中闪过恐惧,小手紧紧的抓住林则宁的袖子。 林则宁轻轻揽住她的双肩,柔声道:“静儿,大哥不是在吓唬你,皇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有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一定要小心!” 林则静咬着嘴唇,期期艾艾的说:“那我可以不进宫吗?” 林则平摇摇头,林则静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林则宁见她眼中盛满惊恐,不由的想起自己从悬崖顶端跌落时那种未知死亡的恐惧,心中便有些不忍,“你也不要太害怕,毕竟你是宁国侯府的二小姐,他们还不至于太为难你,只要你记住不能丢了最基本的立场和尊严!” “最基本的立场和尊严?”林则静的满脸困惑。 林则宁道:“比如,某位贵人的宫人无故欺辱你,你该怎么办?” “告诉他我是谁,让他跟我道歉!” “若他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呢?” “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林则静低头想了想,道,“他还敢欺辱我,说明他的主子身份比我高,我只能忍了!” “若他的主子身份不高呢?” “怎么会”林则静的眼里全是困惑。 “你该怎么处理?” 林则静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想了好久,道:“我去禀报九公主和贤妃娘娘,请她们为我做主!” “知道找帮手,很好,若贤妃娘娘和九公主正好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没法帮你,你又该如何?” “我”林则静原本哭红的小脸渐渐有些发白,努力的思考着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形,自己该怎么办,大哥刚说过,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小觑,可是刚才姐姐也说不能放弃最基本的立场和尊严,到底怎样才能即不受欺辱又不得罪人呢?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答,林则宁便道:“首先,你要先弄明白,这个宫人为什么要欺辱你,是有人指使,还是仗势欺人,你亮明了身份,对方却依然不屑一顾,那他是受人指使的可能非常大;然后你就要想,他是受谁指使?目的是什么?并不是他是某一宫的宫人就一定是受那一宫的贵人指使,尤其是那个贵人的身份不如你,你要想这个宫人是不是被别人收买了,或者是这个贵人身后其实还有人,这个宫人只是替他主子的主子来挑衅你;再说他欺辱你的目的,你得弄明白是借刀杀人呢还是别有用心!” “姐姐,你说借刀杀人是什么意思?” “比如,两个宫妃不和,甲宫妃为了对付乙宫妃,可是却不方便动手,便买通了乙宫妃的宫人,让宫人去得罪身份地位远高于乙宫妃的丙,就是你,你不仅仅是一个侯门千金,你的身后有端仪长公主c贤妃c九公主c宁国侯c威远将军,你在宫中受到了欺辱,你说这些人会轻易饶了乙宫妃吗?” 林则静坚定的摇头,“不会!这样甲宫妃既借我们的手打击了乙宫妃,自己却又不露面,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把我当枪使吗?”她的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仿佛自己真的被算计了一样,“真是可恶!那别有用心呢?也是这个道理吗?” “不近亦不远矣!” 林则静抬起头,随着林则宁的目光看向林则平。 林则平接着道:“与前朝息息相关,刚才你姐姐提到的情况不能除外以下几种情况:一,甲宫妃和乙宫妃的娘家有政治利益上的冲突,而两家实力相当或者甲不如乙,甲家族想利用宁国侯府对付乙家族;二,甲c乙宫妃背后分别是皇后与太后c贵妃,再说深一点,是太子和益王,对付乙宫妃,就间接得罪了其背后的益王一派;而第二种情况也分为两种情况,一是乙宫妃不满宁国侯府软硬不吃不肯顺服益王,自作主张想借机教训出身宁国侯府的你;二是甲宫妃身后的太子一派指使乙宫妃的宫人得罪于你,从而制造益王与宁国侯府的冲突,这样,我们宁国侯府就自然而然的被划为太子一派。” 林则静没有想到一件简单的事情后面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甚至能牵涉到朝堂,一时间,她脸上的委屈一扫而光,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朝林则平行礼道:“大哥,静儿知错了!静儿待会儿就向宋妈妈道歉。” 林则平释然的一笑,道:“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坐下吧!” 林则宁伸手拉林则静坐回到自己身边。林则静接着问道:“那我们就不能追究那个宫人的挑衅了?” “你不要忘了你姐姐刚说过的话!”林则平将话又递给了林则宁。 林则宁接过话说道:“在宫里,你就代表着宁国侯府,宁国侯府的脸面岂是什么人都可以落的?” “那该怎么办?” 林则平与林则宁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静儿,你不要忘了你的优势!” “宁国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吗?” 林则平摇摇头,“静儿,你还只是个孩子!” 林则静不服气的反驳:“大哥,我已经八岁了!” 林则宁笑道:“静儿,大哥的意思是,你只是个孩子,有时候是可以用孩子的方式行事的!” 林则静的脸上再次泛起困惑的神色。 林则平叹道:“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揪着那个宫人去见乙宫妃,要求乙宫妃重责宫人。” “那岂不是” 林则宁也叹道:“静儿,你是个孩子,怒也容易,喜也容易,自己找个理由喜欢乙宫妃还不容易吗?” 林则静恍然大悟,“这么说,年龄小是我的劣势,同时也是我的优势!” 林则平c林则宁同时点头。 林则静喜不自禁,“那我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奶母讲述中元事,兄姐教诲宫廷变2 夜色正浓,月朗星稀,林则平与林则宁一起出了林则静的屋子,绿柳远远的跟在后面。兄妹两人漫步行走在花木扶疏的石子甬道上。 “如此月色,即便是鬼魂出没,怕也是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吧!”林则平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林则宁却没有接声。 林则平忍不住侧头看她,“在想什么?” “大哥,”林则宁迟疑道,“我们对静儿是不是” “你觉得我们对她太严厉了?” “是,她毕竟还小,让她把人心想得那么复杂真的好吗?” 林则宁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两人一起走到园中的湖边,京城贵族之家十有都会引颍河水入园,此时天上一轮明月,湖中也映着一轮明月,同样皎洁光辉,水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上的星与云,夜色茫茫,不知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林则平面水负手而立,七月流火,夜风已经偏凉,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异常清冷,“想复杂一些,总比想简单被人算计了好!” 想复杂了一定好吗?做一个简单的人不好吗?不知道那么多的人心险恶,不知道那么多的阴谋诡计,言行举止也就不必费尽思量,看谁都可疑,对谁都不可以付出真心,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那样的人生有多寂寞,她曾刻骨体会! 却听林则平无限怅惘的轻声道:“我已经失去被人算计了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妹妹进了牢笼,我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妹妹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如乍然断开的柔韧琴丝在空气中锐利的震荡。 林则宁心中一惊:他只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林则静,另一个就是自己,难道自己当初嫁给齐王是被迫的? 湖面上缓缓的飘来两盏素白河灯,微弱的烛火承载着人世间的冀望,放河灯的人或许以为这冀望能够被逝去的人看到,却不知这讯息还在人世间飘荡,被不相干的人看去。 林则平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两盏河灯,眼神映着月光晦明不定。 “大哥,是大嫂吧?” 林则平轻轻的“嗯”了一声。 “大哥,我觉得大嫂人不错,你” “朝中太子地位不稳,益王蠢蠢欲动,若无皇上意旨,宁国侯府最少要在表面上保持着中立。” 林则宁一开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她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她是齐王妃,齐王是太子的同胞弟弟,无论林则平与慕容青枫的关系是否融洽,宁国侯府也会被人当做是太子一派,林则平的言语中一再提及宁国侯府保持中立,难道,李氏出自益王一派? “你大嫂,是瑜贵妃的侄女。” 林则宁呼吸一滞,果然如此!可是,到底是林则宁先嫁给了齐王,还是林则平先娶了李氏?李氏和林则平的歉疚,是不是说明是林则平先娶了李氏,而林则宁才不得不嫁给齐王,以继续保持宁国侯府的中立?既然如此,林则平为什么要娶李氏?她想起林则平的耿耿于怀的“失算”和“被人算计”,难道他娶李氏也是被迫的? “宁儿,你可怪我?” “大哥,以前的事情,我并不记得。” “不,我是说,你失忆以后!” 林则宁沉默,她怎么会不怪呢?当她知道林则宁生命垂危,身世煊赫的亲人却不曾来探望的时候,她是伤心的,为什么她得不到最亲的人的关心?前生是这样,今世也是这样吗?她不是林则宁,所以她从来不说,直到昨日回宁国侯府,她的心中也压抑着一股怨气。 林则平自嘲的一笑,“果然是怪我的!” “大哥,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了!” “真的吗?”林则平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喃喃自语。 “你也不要再把这些放在心上,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有用的。” 林则平的身体似乎震了一下,“后悔也没有用你说得对!”他沉吟片刻后,恢复了从容冷静的模样,笑容中带着满满的自信,“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宁儿可愿和大哥一起走下去?” “大哥?”林则宁有些糊涂了,两人的亲事不都是被迫的吗?选择了什么路?怎么坚持走下去? 林则平笑道:“以宁儿的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某些事情吧!”他的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林则宁迟疑的点点头,“只是不知猜得是对是错!” “说来听听!” “我猜” 那边绿柳的声音传来,“夫人,小心脚下!” 林则平与林则宁同时转过头去,只见灵兮在前打着灯笼,白妈妈和杨梅一左一右的搀着李氏款款而来。 绿柳迎上前去笑道:“这石子路不是很平整,天黑看不清,夫人小心些!” 白妈妈语气不悦的道:“有劳绿柳姑娘提醒,这府里的路夫人和老奴熟得很!” 绿柳赔笑道:“是奴婢多事了,夫人莫怪!” 李氏笑了笑,道:“无事,你是好心!” 林则平站在原地未动,林则宁向前虚走几步与李氏见礼。 “夜里风凉,你怎么还没回屋去?”林则平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李氏穿着月白石榴裙,系着鸦青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几只素银簪子,纤腰楚楚,弱不禁风的姿态很容易激发旁人的保护欲,她握拳掩唇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正要回去呢,看园子里月色不错,便忍不住多看了会儿,侯爷和妹妹也是看这月色吗?这里倒比临水小榭那边看着更好呢!” 林则平眉头微蹙,“七月半的月光有什么可赏?你身体不好,还是快些回屋去吧!” 李氏不再多说什么,朝林则宁露出一个笑容,便略弯了弯腰,转身离开了。 林则宁没有忽视李氏眼中的落寞与郁郁寡欢,朝堂上的争斗连累到闺阁女子,李氏未必对益王有多少好感,也未必就厌恶太子,却因为出身而被烙上益王一派的烙印,不到两日的接触,林则宁感到她并不是一个满腹心机的女子,否则,林则平不会任由林则静如此依赖她。 “大哥,你送大嫂回去吧!”林则宁轻声道,“你刚说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下去,大嫂,似乎并无坏心,你既然娶了她,就该对她好一些。” “对她好?什么才算好?比起齐王对你,我对她不算好吗?” “大哥,那是不一样的,齐王对我好不好,和你对大嫂好不好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可记得”林则平有些激动的转过头,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时又把话咽回腹中,看着她良久之后,方叹息一声,“算了,那些恼人的往事,不提也罢!” 可记得什么?林则平话说了一半,林则宁虽然好奇,却并不一定想知道答案,对于她来说,慕容青枫对她好与不好,她都不在乎,只是林则平和李氏,一个飘逸出尘宛若谪仙,一个明艳脱俗仿佛神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氏的心在林则平身上,而林则平对李氏也并非无情无义,摆脱党派之争和家族利益,两人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不能心心相印白头偕老,实在可惜。 “大哥,我先回去了,你还是去送送大嫂吧!”林则宁微微屈身行了一礼,便扶着绿柳的手走了。 目送着林则宁的身影融入夜色,林则平神色复杂的低喃:“有些事,不记得了未必是坏事!”他叹了口气,朝李氏离开的方向走去。 中元夜,为了避免吓到府中的下人,林则平不敢妄用轻功,好在李氏走得很慢,他紧赶几步,在李氏进院子前追了上去。 “侯爷!”李氏的语气中明显是带着喜悦的。 “嗯!”林则平看了她一眼,一步步走近,白妈妈和杨梅忙退到一边,让林则平与李氏并肩而行。 “侯爷,明日宁儿的除服礼,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妥当了,你要看看吗?”李氏侧头看身边的夫婿,眼中盛满了喜悦,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不留神便被裙角绊住,身形一晃,尚未来得及惊呼,一只手臂便迅速的揽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便贴进一堵坚实的胸膛,她不由的一怔,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心房的跳动,头顶上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只是刹那间,她便知道自己正在他的怀里,紧贴着面颊的衣襟还带着月夜的清凉,他的怀抱是冰冷的,却总是在不经意中透露出一丝温暖,而正是这飘渺的温度,令她眷恋不已。 李氏红着脸,低声道:“谢谢!”尽管眷恋着那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怀抱,从小受到的闺训却让她不得不离开。 林则平扶着她站好,“有没有崴到?” 李氏挪了一下脚步,右脚踝处便觉一酸,身形再次忍不住一晃,林则平眉头轻蹙,伸手扶住她。 李氏咬着嘴唇,生怕林则平误解自己是故意的,“没事,可能是岔了劲道啊!”一声惊呼,她便被林则平打横抱起,“侯爷?” 林则平没有应声,径自朝屋子里走去,院子里的尚未歇息的丫鬟们见状分外惊讶,李氏羞赧万分,拿衣袖轻轻的遮住滚烫的面颊。。 杨桃闻声迎了出来,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不由的一愣,眼中的神色十分震惊,整个人呆立在了门口。 林则平一步步走近,见杨桃怔愣在那里没有让开的样子,便皱眉道:“还不让开!” 杨桃如梦初醒,忙将路让开,看着林则平抱着李氏进了屋子。跟在后面的白妈妈脸上的兴奋毫不掩饰,路过杨桃时甚至表现出骄傲和不屑的样子。 灵兮与杨梅对视一眼,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杨桃,杨桃抬起头朝她们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不一会儿,白妈妈便出来了,“你们知道红花油放在哪里吗?快去找出来!” 杨桃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要红花油做什么?” 白妈妈斜挑着眼睛道:“夫人刚不小心崴了脚,侯爷让找红花油来,要亲自给夫人上药!” 杨桃的脸色又白了两分。 杨梅道:“红花油就搁在夫人梳妆台左手边的抽屉里,昨天还见到的,妈妈不记得了吗?” 白妈妈阴阳怪气的道:“你们放的东西,我哪里敢动?还是请杨桃姑娘进去找出来吧!” 灵兮看不过去,朝屋子里走去,“我记得在哪儿,我来吧!” 白妈妈伸手拦住灵兮,“今日是杨桃上夜,就让她去伺候,该谁就是谁,别乱了规矩!” “你”灵兮不由的气结。 杨桃拉住正要说话的杨梅,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妈妈说得是,还是我来吧!”说完便进了屋子。 白妈妈看着杨桃的背影,故意高声道:“夫人就是夫人,奴婢就是奴婢,咱们做奴婢的,可别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小丫头拎着黄铜水壶歪歪咧咧的走过来,白妈妈立刻瞪眼眉立,指着小丫头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儿规矩也没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地方都敢来,夫人恩宽,你们就蹬鼻子上脸了,真当自己是个阿物?” 灵兮不耐烦看白妈妈趾高气昂的样子,早已走开,杨梅听不下去,上前接过吓得站在廊下一动不敢动的小丫头手中的水壶,朝吓呆的小丫头道:“你去吧!”小丫头反应过来,定定的看了杨梅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 白妈妈装腔作势的笑道:“哎哟,哪里能让杨梅姑娘动手呢,还是给老婆子来吧!夫人总说姑娘是个聪明人,老婆子还不服气,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像有些人,身份和规矩摆在那里,却偏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杨桃推开门,白妈妈的声音便清晰的传进了内室,李氏呼吸一滞,忙去看林则平的脸色,只见林则平眉头紧锁,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杨桃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回身将门关上,找出抽屉里的红花油,低着头送到坐在床沿的林则平手边。 “你出去吧。”林则平淡淡的吩咐道。 杨桃恭敬的道:“是!” 林则平拧开瓷瓶,倒了些红花油在掌心里,便握着李氏的脚踝轻轻按摩。 李氏面红如霞,偷偷的瞄了两眼林则平,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天塌了也不过如此,但是她知道,白妈妈的话肯定让他心里不高兴。不管怎样,杨桃都是侯爷指派到她身边来的,白妈妈这么指桑骂槐岂不是连侯爷一块儿骂了进去?偏偏自己又不能出去制止。 “白妈妈有个儿子在李国公府当差是不是?” 李氏没想到林则平会忽然开口说话,被吓了一跳,“是,是的!” 林则平握着李氏的纤足轻轻的活动了几下,“白妈妈照顾你这么多年,如今年龄大了,不如让她回儿子身边养老吧!” “侯爷!”李氏面色惨白,他连白妈妈也要赶走吗?“白妈妈只是嘴碎了一点,其实人并没有坏心,你不要和她计较,我回头会说她”李氏的声音在林则平平静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她怔怔的看着他平静到几乎冷酷的面容,原本欢喜的心渐渐冷却,忽然忍不住想笑,笑自己痴心妄想,自己害得他被降爵,害得他父亲病重,害得他妹妹迫嫁,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关心她的想法?更笑自己也不过是尊泥菩萨,还想着去保护他人,岂不是可笑?他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以各种理由打发走了,如今连奶娘也将被送走,或许有一天,连她也会被赶走吧。她脱力的仰靠在仰枕上,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张令自己钦慕与心痛的脸,“侯爷怎么说,妾身照办就是!” 林则平见她面露戚容,不由自主的眉心微蹙,有些事情,他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只好保持沉默。 “你早点睡吧!”见她没有想说话的意思,林则平站起身来要走。 “等一下!”李氏睁开双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侯爷,服衰三年,妾身不能服侍,杨桃” “李倩倩!”林则平猛地转过身来,“林氏的家规,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说完甩袖离开。 他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李氏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他出了屋子,半晌回过神来,忍不住面露苦笑,“林氏子,不可纳妾”,有这样家规的家族,只怕是每一个女子都心仪的夫家吧?她也很羡慕老宁国侯与老宁国侯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深情,可是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个女子呢?他不爱她,却一直保持着谦谦君子风度,从来没有对她恶言恶语过,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和她貌合神离的过一生?如果不是她,他定能觅得心仪的佳人琴瑟和谐的共度一生,他越是守着不纳妾的家规,她越觉得愧疚和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拜先祖除孝服,祭先考改新妆 林则宁一直觉得奇怪,据《东越人物风情考·丧服篇》记载:“子为父母皆斩衰廿七月已嫁女服齐衰一年仕者解任一年,士子辍考一年。在丧远酒肉,谢房事,禁婚嫁父母之丧,法合廿七月,十二月内为正丧,若匿不举丧,视为大不孝”按说林则平和林则安作为儿子应当为老宁国侯素服二十七个月,一年之内不许出仕,为何林则平还在朝中任职?林则安甚至手掌二十万兵权?这样岂非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在封建礼法森严的社会,“不孝”可是伤风败德的大罪过,是可以判“徙刑”的。尽管疑惑不解,可是这样相当于揭短的问题,她无法对任何人问出口。 七月十六日早早的起床洗涮后,林则宁端坐在铜镜前,绿柳挽起袖子,手脚麻利的帮她梳了个高椎髻,又在首饰盒中选了一支银质梅花垂珠步摇和一支白玉蝴蝶钿插在巍峨高耸的发髻之上,薄施脂粉后,简单的用了些早餐,便随着李氏派来相请的丫鬟朝祠堂走去。 站在祠堂的门楼前面,林则宁再次迷惑了,她作为一个女子,而且是已嫁女,是没有资格进入祠堂的,为何大哥要让她来这里? “王妃,请进!”丫鬟将林则宁引领到祠堂门口便告退了,在门口迎接的是两个年轻的小厮,弯腰做出请的动作。 “这里”林则宁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进去,偏偏绿柳不能跟过来,否则也可以问问她是什么缘故。 小厮耐心的弯着腰,其中一个轻声道:“王妃,侯爷和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林则宁迟疑了一下,方莲步轻移,用力推开沉重的黑漆木门,“吱呀!”木门发出厚重悠长的声响,在寂静的祠堂里显得异常刺耳。 门里的林则平和李氏同时转过头来。林则宁朝里一看,方才发现门内别有洞天,入目是一道松鹤延年石雕照壁,照壁的顶端雕刻着“孝悌节义”四字,左右是雕廊画栋的抄手长廊。 大门在身后缓缓的关上,林则平朝林则宁点点头,“宁儿来了。” 林则宁上前朝两人福了一礼,李氏忙伸手虚扶一把。 “走吧!”林则平转身顺着影壁左手边走去。 “大哥!”林则宁忙叫住他。 “怎么了?” 林则宁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我进祠堂,合适吗?” 林则平淡淡一笑,道:“我带你到院子里给祖宗们磕个头,并不进去!” 林则宁这才放心,举步要跟在林则平身后,却被李氏一把拉住,“妹妹,我们走右边!” 林则宁愣了一下,看看李氏又看看林则平,林则平径自顺着左手边绕了过去,她只得跟着安氏从右边绕过去。 绕过影壁,是一处由左右各两间屋子c照壁和仪门围成的宽敞院落,仪门前站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粗衣素服男子,见三人走过来,恭顺的弯下腰去。林则宁想这两人定是平日里照管祠堂的下人。林则平走到仪门前,亲自推开黑漆木门,李氏与林则宁跟着进了仪门,眼前顿感豁然开朗,祠堂的院子十分开阔,以青砖铺地,或许是因为人气稀落,靠近廊檐下的青砖大都蔓上了青苔;院子的中央摆着一张低矮的供桌,桌上摆着香炉c烛台与祭品等物;侧翼的长廊连着十几间附房,均是门窗紧闭;正面的享堂上方挂着“祖德流芳”的匾额,斗拱挑檐,气势恢宏,黑漆圆柱上刻着一幅对联,林则宁举目望去,见左侧上书“忠勇兢靖报国安则百代盛”,右侧上书“勤恭谦孝持家和则万事兴”。尽管阳光明媚,整个祠堂却显得阴森岑寂,彼此呼吸相闻。 身旁的安氏屏气凝神,神情异常肃穆,林则宁不由的收起轻忽好奇之心,垂袖裣衽,垂首低眉,紧紧的跟在李氏旁边,行至院子中央的供桌前站定,不再向前。林则平则上了台阶,推开享堂的门进去了片刻后出来,站到林则宁与李氏身前,在早已摆好的拜毯上跪下,李氏跟着跪下,林则宁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下来。 只听林则平清朗的声音在寂寥的院落中回响,“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林则平携妇林李氏及妹林氏则宁顿首叩拜。平不贤不孝,仰不能扬先祖芳德,俯不能抚幼弟弱妹,实愧对先祖厚望,不敢奢望先人庇佑平。然妹宁,少则天资聪颖,灵慧过人,为家计毅然入萧墙,弱身凛风雨,柔肩担正义,所遇所承,匪常人可比。其困顿磨难,皆为我林氏一脉计,先祖有灵,祈愿护之佑之,使其早离愁苦,平泣涕以拜!” 林则宁只觉心中对宁国侯府最后的一点冰寒也渐渐消融,暖意越来越充盛,一颗心仿佛要跳出狭窄的胸膛。而身旁的李氏,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苦笑,他没有说一个字怪她,可是每句话都仿佛是利剑刺穿她的心肺,明知道林则宁是他嫡亲的妹妹,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嫉妒她能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 叩拜再三,三人依次上了香后,方又随着林则平退出祠堂。 厚重的黑漆木门在身后缓缓关拢,门口的小厮满面焦急,见三人出来,忙上前道:“侯爷,齐王来了!” 三人不由的一怔。 林则平眉头微皱,“他来做什么?” 小厮垂首道:“齐王说他来参加王妃的除服礼。” 林则平回首去看林则宁,“你们商量过了?”这个你们自然是指林则宁和齐王慕容青枫。 林则宁面带疑惑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清楚齐王为何会来。 “走吧!”林则平不再说什么,举步便朝前院走去。 林则宁在小厮说“齐王来了”时,就发现李氏的脸色有些奇怪,便道,“大嫂,你不舒服吗?” 李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朝林则宁一笑,道:“没事,有些头晕罢了!” 林则平站在三丈外的地方等着两人,目光在李氏的脸上一扫,道:“你还好吗?” 李氏的笑容十分脆弱,“还好!侯爷放心,不会误事的!” 林则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回去休息吧!” 李氏轻轻的低下头,玉步摇上的流苏在她光洁的额前微微晃动,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苦笑,“不用了,妾身没事!” 林则平还欲再说些什么,李氏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端庄温婉的笑容,脸上的哀愁神色被压制到眼底深处,“侯爷,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林则平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再次迈步朝前走去。 林则宁见两人有些奇怪,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保持沉默。 岔路口处,林则静带着丫鬟远远的望见几人走过来,刚要抬脚飞奔过去,想起徐嬷嬷关于大家淑女的训导,又按捺住性子等在原地,等几人走近了方迎上前去见礼。 客厅里,慕容青枫坐在客位上,修长的手指不耐烦的轻轻敲击着桌面,问身旁的宁国侯府总管,“什么时候开始?” 总管陪着笑,连声说着“马上开始”之类的话敷衍,听见有人进来,顿时松了口气。 林则平点头示意总管可以退下了,上前朝慕容青枫施了一礼,“齐王殿下大驾光临,林某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慕容青枫站起身来,道:“这里没有外人,客套话免了!”他的目光从林则平身上直接转到他身后的李氏身上,眸光顿时一亮。 李氏尽力忽略掉慕容青枫热切的注视,在林则平的侧后方款款见礼,“参见齐王殿下!”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衣袖下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脸上却神色不变,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才朝李氏身后的林则宁看去,从进门到现在一眼也不曾看他,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两日未见,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股恬静的气息。 林则静在齐王府见过慕容青枫几面,对这个姐夫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当下也不敢造次,乖乖的行礼问安,然后站到李氏身边。 乍闻慕容青枫来宁国侯府,林则宁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专门为了参加她的除服礼而来,想到白杨说起慕容青枫与林则平不和时的表情,她更担心他是来给林则平难堪的。她匆匆扫了一眼,见他衣饰并不夸张,也没有张扬的颜色,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慕容青枫清了清嗓子,“本王去西山别院,顺路来接王妃回府,除服礼什么时候开始?” 西山别院在京城西郊,齐王府在京城正北方位,宁国侯府却在京城西南,三个地方根本不在一条线路上,林则平也不揭穿,只淡淡的道:“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请王爷移驾明辉堂。” 明辉堂是老宁国侯的居处,老宁国侯夫妇过世后均设灵于此,林则宁回宁国侯府时便去拜祭过一番。此时门口的对联已经换过,是林则平亲手所书,“思亲育恩终难报,除服不忘忆先人”,字迹飘逸隽永,灵秀洒脱。屋子里帐幔陈设都换了新的,香案上供着老宁国侯的牌位,地上摆着蒲团,众人依次拜祭上香。 慕容青枫虽是女婿,算半子,却是皇子,天家血脉,并不下跪,只是躬身拜了三拜。 亲人过世一年为小祥,本非大祭之年,且宁国侯府一脉,自老宁国侯父辈开始,便人丁单薄,是以林则宁的除服礼并无外人参与。 林则宁对着老宁国侯的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一跪叩生恩,二跪叩养恩,三跪叩教养之恩。叩拜过后,李氏上前引着她进内室改衣换装。 绿柳c唤月等人帮林则宁褪下身上的青衣白裙,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衫,里面系上粉色的曳地长裙,外面罩着银红底五彩缠枝花卉的大袖宽衣,交领c袖口和衣边都用赭红祥云纹的锦缎镶边,赭红色的腰带上绣着彩蝶芙蓉,唤月又取来雨过天晴色的水绢长绦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长长的绦子下摆垂至脚面。本来留云还为她准备了一套衣服是白底湛蓝缂丝花鸟的高腰低领大袖儒衫和大红绣牡丹花八幅罗裙,留云展示给她看时,那极低的衣领生生吓到了她,即便是在前世,她也不敢穿得如此开放,露出双肩和锁骨便是极限,那套衣服怕是要露出一半的胸来,便毫不犹豫的选了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出来。 待换上绣花丝履后,李氏牵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亲手取下林则宁头上的银质梅花垂珠步摇和白玉蝴蝶钿,放进杨梅捧着的红漆木盘里,杨梅退下一步,灵兮便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李氏伸手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南珠玉石头面,“昨日看了妹妹准备的衣衫,之前准备的几套头面都不太合适,妹妹看这套可喜欢?” 林则宁见锦盒里有一支凤头玉步摇,两支珠玉蝴蝶戏花鬓唇,两支点翠玉对钗,一对白玉流苏耳坠,一挂彩玉翡翠璎珞,整套首饰清新淡雅,一看便知搭配这套首饰的人十分用心,林则宁微笑道:“大嫂的眼光很好!” 李氏笑道:“不是我眼光好,这套头面是侯爷选出来的。”他只看了林则宁的衣服一眼,便否决了她准备的首饰,最后让晶工坊送来这一套头面,甚至没有准备第二套,他总是轻易的窥出人心,就那么笃定林则宁会满意。 这时,杨桃捧着一只锦盒,面色古怪的进来了。 李氏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杨桃道:“齐王让奴婢送这个进来,说是给王妃装点头面用的。” 慕容青枫送的?林则宁有些疑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李氏先是感到惊讶,后来了然的笑了,“王爷有心呢,妹妹不打开看看?” 林则宁听出李氏语气中莫名的欢喜,不由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李氏一眼,却见她笑意盈盈的盯着杨桃手中的锦盒。 杨桃走近几步,将锦盒摆在梳妆台上,林则宁伸手打开,顿时觉得眼前金碧辉煌,只见锦盒中躺着一支镶蓝宝孔雀步摇,一支镶红绿宝牡丹花钗,一对金玉蝴蝶钿,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一挂镶红蓝绿宝的祥瑞项圈,做工均十分精致,样式更是华贵雍容,美则美矣,可是和林则宁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很搭配。 李氏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林则宁,不知如何是好。 林则宁看了看两套首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明显是大哥挑选的首饰比较适合她,可是,慕容青枫又明言要戴他送的首饰,这可怎么办呢? 绿柳看了慕容青枫让杨桃送进来的首饰,笑道:“王爷送的首饰和王妃身上的衣服不配,倒是比较适合留云给王妃搭配的另外一套衣服,昨天开衣箱的时候才发现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套衣服也收拾了来,现在看倒赶巧了呢!” 李氏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是么?快去取了来换上吧!” 林则宁一想起那身暴露的衣着,便连连摇头,“算了,一去一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是先戴这套吧!” 李氏犹豫道:“可是这样的话,王爷会不会” “没事!”林则宁合上锦盒,让绿柳收起来,“劳烦大嫂了!” 见状,李氏也无话可说,只能在心中后悔没有另外替林则宁准备衣物,拿起锦盒里的南珠玉石头面替她一一插戴,最后只剩下一对耳坠,她仔细瞧了瞧林则宁的耳垂,笑道:“妹妹还没有穿耳洞呢!” 林则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便道:“耳坠便算了吧!”说着站起身来,朝李氏福了一礼,“多谢大嫂!” 李氏嗔道:“说什么呢,长嫂如母,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走吧,他们在外面怕是等急了。” 外间的林则平与慕容青枫似乎无话可说,各自保持着沉默,林则静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心中后悔刚才没有跟着大嫂和姐姐进内室去。 珠帘发出清脆的相互碰击声,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通往内室的门口望去。 粉色的身影袅袅娜娜的走来,发间的步摇与腰间的流苏随着步履轻轻晃动,明眸皓齿,冰肌玉骨,面若芙蓉犹妍,颜比桃花更清,素手纤纤交叠腹间,貌恭而形特立,宛如初阳带露的一支新荷,明明不是一眼便令人惊艳的美人,却吸引着人的目光不能移开分毫。 林则平的脸上露出骄傲自豪的笑容,这是他的妹妹啊! 慕容青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则宁的身上的首饰,乍然看见她的身影,他的目光便定格了,看着她缓缓朝自己走来,面容平静,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到她走路时的专心。她不愧是林则平的妹妹,一样是那么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他非常好奇在她平静的面容下到底掩藏着怎样的情绪,可是无论他怎么撩拨c挑衅,她都是一副恬淡的神情,悲喜中没有对任何人包括他这个伤害她的始作俑者任何的怨憎,除了导致她失忆的那次受伤时,他第一次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慕容青枫不愿意在宁国侯府多待,但挡不住林则平与李氏的殷切挽留,最后还是留下一起用了午饭。 饭菜十分丰盛,样式十分精美,味道也十分可口,可是餐桌上的气氛却十分低靡,林则静几乎食不下咽,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氛围,简单的扒了两口饭便以跟徐嬷嬷学规矩为由告退了,一出饭厅便一个劲儿的揉肚子。 “小姐,你不舒服吗?”白妈妈紧张兮兮的问道。 林则静呲牙道:“再在那饭桌上坐下去,我非得消化不良不可。”桌子上的两对夫妻,一对比一对怪异,大哥和大嫂就不说了,一向是相敬如宾,可是姐姐和姐夫的相处却是相敬如冰,冰冷的冰,难道夫妻都是这般相处的吗? 白妈妈愕然。 林则静也不解释,一叠声的吩咐妙文去厨房给自己端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只是妙文还没出发,李氏身边一个叫阿晓的二等丫鬟便追了上来,手里提着食盒,道:“侯爷说二小姐怕是吃多了零食吃不下正餐,吩咐奴婢将这些糕饼送来,让二小姐肚子里空的时候用些。” 林则静愣在当场,心里一阵阵的发虚,大哥定是识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昨日才教育自己遇事当沉稳,今日自己便忘却了,不知回头会不会挨罚。 吃完饭后,慕容青枫便催促林则宁收拾东西回齐王府。 李氏笑道:“王爷急什么?怎么也喝盏茶再走!”说完不等慕容青枫反对,便吩咐身边的丫鬟上茶。 慕容青枫看了言笑晏晏的李氏一眼,没有再催促,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饮茶。 从头到尾,林则平和林则宁兄妹两人都没有说话。 绿柳移走林则宁身旁的茶碗,低声请上茶的丫鬟送一杯白水来,林则宁病后体弱,太医交代过要少饮茶。 李氏看了一眼尽职尽责的绿柳,笑道:“绿柳跟在妹妹身边有些年数了吧?” 这个问题林则宁还真不好回答,她含糊的点了点头。 李氏接着道:“我记得留云c唤月当时还一团孩子气,当初陪在妹妹身边的除了绿柳,还有一个叫白杨的大丫鬟,听说半年前嫁人了,可是真的?” 林则宁点点头。 “上次杨梅去送七夕节礼回来说,一起长大的姐妹就数绿柳最能干,既管着妹妹院子里的婆子丫头,还要帮妹妹打理人情往来,常常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林则宁不明白李氏说这些话的意思,难道她是指自己对绿柳太苛刻了吗? 慕容青枫却听出了李氏话中的意思,她是在暗地里指责自己宠妾灭妻吧?王府中馈不交给主母,却交给妾侍,堂堂王妃身边的丫鬟出嫁半年了竟然还没有补上空缺,传出去只怕不怎么好听,只是这种事情李氏怎么会想起来?一定是他!慕容青枫锐利的目光射向林则平,林则平安然自若的饮茶,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李氏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一点干系。 “恰好我前段日子在你大哥书房外见着个丫头,模样儿也周正,人也勤快,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我考察了一段时间,人确实实诚,做洒扫丫鬟实在可惜了,偏我和静儿身边人手都满了,你大哥身边又不要丫鬟伺候,不知道能不能荐到妹妹那里当差呢?” 林则宁不明白李氏为何要当着慕容青枫和林则平的面往自己身边塞个丫鬟,若说偌大的一个宁国侯府没有安置个丫鬟的地方,她还真不信,长得不难看,人还勤快,在林则平的书房外伺候,莫非是李氏觉得这个丫鬟对林则平有别样的心思,所以想法子打发了出去?林则平面无愧色,刚刚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示意自己接受,又或者李氏送这个丫鬟是林则平授意的?可是自己若是贸然接受,慕容青枫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呢?她不由的侧过头去用眼神询问慕容青枫的意见。 李氏注意到林则宁的动作,便笑道:“瞧我,都忘了王爷还在这里,说到底,这事也还得王爷点头!” 林则宁的想法,慕容青枫也想到了,他抬头看向李氏,李氏眼中带着深深的祈求与哀怨,他的心忽的一痛,她的祈求他永远也无法拒绝,只是她眼中的哀伤,让他更加后悔,当初,若他狠下心来不顾她的请求坚决带她离开,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情境? 慕容青枫“好”字出口,李氏顿时松了口气,向杨梅道:“还不快叫她过来给王爷和王妃磕头,认认新主子!” 杨梅出去片刻后便带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进来,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五官清秀,表情沉稳镇定,完全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模样。 慕容青枫盯着那少女,眼神蓦然再次转为凌厉,那少女目光坚毅,筋骨奇佳,行走时身形不晃,步不点尘,分明是个练家子,他很快就醒悟这少女定是林则平安排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朝林则宁和慕容青枫跪下,磕头道:“奴婢见过齐王c王妃!”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来叫杨柳,还请王妃重新赐名!” 林则宁心想,杨柳也很好听,可是和白杨绿柳各重了一个字,想了想,便道:“我身边除了绿柳外,还有留云c唤月,你就叫挽星吧!” 挽星磕下头去,“谢王妃赐名!” 马车上,林则宁自发自动的与慕容青枫保持着距离。 慕容青枫瞪着恨不能离自己八丈远的林则宁,心中一阵阵的气闷,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这两天一到晚上,从书房出来他便不由自主的朝静园走去,往往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她并不在里面,莫名的烦躁便油然而生。现在,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心中的那股烦躁却没有丝毫的消减。 坐在车门处的唤月见慕容青枫面色不虞,以为他是为了首饰的事情生气,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林则宁,却发现林则宁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急得满头是汗,不住的朝林则宁使眼色。 林则宁瞟了一眼焦急的唤月,道:“那套首饰和衣服不般配,所以没有戴。” “什么?”慕容青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目光扫过林则宁的发髻和胸前,方挑眉道,“你戴的不是本王送的?” 这下连林则宁和唤月都愣住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首饰是什么样子吗? 话一说出口,慕容青枫就后悔了,他从没进过首饰店,之前送玉侧妃c兰侧妃等人的首饰都是吩咐了管事和得力的小厮去买来,以他的名义送出去,今日路过晶工坊,他不由的想起她心不甘情不愿送他的那支碧玉簪,犹豫再三进了店里,一进去,琳琅满目的饰品与珠宝便晃得他眼花,似乎周围人看他得眼光也都很奇怪,他根本就没有耐心去挑选,随手指了一个锦盒让包起来,扔下银票几乎是落荒而逃。林则宁讶异的眼神令他感到颇不自在,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她头上的步摇和珠钗,道:“嗯,是不太般配,回头换身衣服再戴给本王看。” 林则宁低头应了声“是”。 车厢中又陷入宁静,过了片刻,慕容青枫问道:“你头上的首饰是倩李氏帮你选的吧?”这些话,慕容青枫说得十分别扭。 “是大哥挑选的。” 慕容青枫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语气也变了味道:“难怪那么小家子气!” 林则宁眼中闪过不悦,却不愿意与他多说,当下抿着唇不发一言。 慕容青枫见她不曾反驳,心中更觉气闷。 车厢里陷入令人尴尬的寂静,直到马车到了齐王府,唤月推开车门,慕容青枫率先甩袖出去了,婆子拿着马凳放到车下,先扶着唤月下了车,唤月又回身去扶林则宁下车。 玉侧妃等一众姬妾在二门处迎接,兰侧妃赫然在列,数日未见,原本的骄矜自傲荡然无存,垂着头温温顺顺的站在角落里施礼问安,王姨娘也扶着金珠的手出来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可是她却一手扶腰,一手抚着肚子,仿佛腰要折了一样。 “恭迎王爷c王妃回府!” 林则宁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瞥过玉侧妃,心头不由的一跳,只见她梳着坠马髻,发髻间仅插着一支玉步摇和一支素银花簪,身上穿着天青色的广袖儒衫和雪白绣花长裙,衣着和气质都分外像那个人;心念一转,她又看向兰侧妃,小巧的樱唇c鸭蛋脸盘这样的发现仿佛晴空中的一道闪电让她心跳几乎停止,她忙又仔细看了几人一眼,在王姨娘的眉眼中也发现了几分相似之处,再想一想正被禁足于倚梅阁的王姨娘,她含笑时的双眼更是如此的熟悉!怎么会这样?难道,慕容青枫的心中 “怎么了?”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没有跟上来,扭过头去皱着眉问。 林则宁收回惊异的目光,垂下眼帘,按捺住心中的万丈波澜,平静的说:“没什么。” 玉侧妃将林则宁眼中的震惊看在眼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灵慧婢谦虚退让,霸道男别扭关切 留云远远的看见林则宁一行人走来,便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却看见林则宁的脸色有些微的苍白,身旁还跟着一个面生的丫鬟,脚步和笑容全都停顿住,小心的站到路旁行了礼,待林则宁走过去后忙悄悄的挨到唤月身边,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唤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什么?” 留云龇着牙道:“王妃怎么了?” 唤月更觉奇怪,回道:“没怎么了啊!” “你”留云忍不住要跺脚。 绿柳回过头去看了两人一眼,用眼神警告两人闭嘴,留云和唤月便同时噤声。 林则宁心绪不宁的回到静园,让丫鬟全都出去,一个人坐在内室里心乱如麻,天色渐晚,唤月上来问晚饭想吃些什么都以没有胃口被打发了。 留云觉察到异常早拉着绿柳到僻静处咬耳朵。 绿柳面色如常,道:“你多想了,白杨出去后,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一直空着一个名额,夫人看不过去送了王妃一个人来而已。” 留云忍不住嚷道:“哎哟!我的绿柳姑奶奶,她是什么样人你不知道?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送一个人来?能安什么好心?” “留云!”绿柳脸色十分严肃的喝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夫人送人时王爷和侯爷全都在场,你要记住,挽星现在和你我都一样,都是王妃的奴婢,王妃要做什么不容我们置喙!” 留云道:“那也不能一来就做一等丫鬟吧,那让桃儿c杏儿一群老人儿心里怎么想?” “王妃自有安排,我们听着就是!”绿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表情也是异常的严肃,“她们那里我自会去说一声,你莫要在她们面前替她们抱不平,王妃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一些,我们万不可再生事给一些人借口来给王妃添堵,你记住了吗?” 绿柳为人一向宽和,对下面的小丫鬟们的管束虽然严厉,却不苛刻,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都不会太追究,很少有语气这么重的说教,留云虽不说完全服气,却也不敢再嚷嚷,撅着嘴咕哝道:“知道了。” 绿柳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些话我也会说给她们听,这些年来,王妃对我们怎么样,大家自己心里都好好想想,有没有哪个主子会对奴婢如此的宽厚大方,再扪心自问有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私利便做出对王妃不利的事情来!”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留云,转身离开了。 留云神色怔忪的留在原地。 珍儿和珠儿抬着一桶水嘻嘻哈哈的走近,你说我一句“小心着些”,我抱怨你一句“打湿了我的裙子”,看见留云呆呆的站在廊檐下,两人面面相觑,“留云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留云茫然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垂下头来低声道:“我知道了!”说完便神情低落的走了。 珍儿和珠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理解留云那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算是怎么回事。 绿柳进门时正迎面碰上捧着食盒的唤月,她看着明显未动的饭菜,不由的皱眉问道:“没用?” 唤月摇摇头,低声道:“说没有胃口。” 绿柳叹了口气,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却注意到了王妃看见玉侧妃那一身素净打扮和兰侧妃温婉哀怨神情时眼中的震惊,王妃的聪敏连侯爷都赞誉有加,想必是已经猜到什么了吧,即使对王爷没有旖念,却毕竟是夫妻,也难怪她心里不舒服。 唤月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低声道:“我把饭菜送回灶上温着,姐姐你进去劝劝王妃,还是想开些好!” 绿柳神色一惊,“你” 唤月朝邻兰轩和聚墨轩的方向努努嘴,将声音压得更低,“那两位今天扮成那个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爷还不是没多看一眼,替身就是替身,还妄想变成真的不成?” “你发现了?”绿柳惊问。 唤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惊讶颇为不解,“我又不是瞎子!” 绿柳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容长身段,瓜子脸,杏目桃腮,眼神清亮,相处这么些年,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性格有些胆怯的女孩原来也是如此机灵。她忍不住笑了,“你瞧出来也罢!”然后又收敛了笑容,“千万别跟别人说!” “我知道,留云问我都没吭声呢!” “尤其不能跟她说!”绿柳严肃的道。 唤月一怔,很快又笑道:“我知道,留云那个性子,你是怕她嘴巴不严实吧!” 绿柳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径自进屋里去了,唤月自捧着食盒去小厨房。 留云早起便将林则宁屋子里的陈设帐幔等更换一新,描金缠枝花卉梅瓶,三足青铜猞猁香炉,青玉蜡油冻海棠盆景,雨过天晴色撒花纱帐,湖水蓝底提花织锦帘幔,原本的素净淡雅如今平添了几分颜色。林则宁斜坐在窗前,看向窗外,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眼神异常空洞,没有任何焦距,显然思绪已经飞远。 绿柳收敛了情绪,满脸堆笑的走上前去唤了一声:“王妃!” 林则宁缓缓的回过头来,眸色晦暗不明,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难以窥究其中的秘密。 “您看挽星该如何安排?” 林则宁眼中闪过疑惑。 “回来的路上,奴婢私底下问了挽星,她的父亲原是武师,从小耳濡目染会一些拳脚,她自己也说虽然恶补过礼仪,却难免粗手粗脚,怕贴身伺候的活儿做不来,反而让您和王爷怪罪,因此让奴婢在您面前说句话,让她先磨练磨练再说贴身伺候的事儿。” 竟然还有不想往上爬的丫鬟?林则宁先是有些诧异,很快就在心里暗叹这个丫鬟的聪明:自己身边尚有几个得力的二等丫鬟,其中桃儿c杏儿颇为出挑,本来最有可能被提升为一等丫鬟,如今李氏莫名其妙的送来个挽星,一上来就要占据一等丫鬟的位置,怕是不能服众;况且,对于一个不知根底的丫鬟,主子未必敢全然信任。因此,她自己提出先从下面做起,一来林则宁对李氏那边有个交代,二来手底下的这帮小丫鬟们也不会心里太不服气,等和小丫鬟们打好了关系,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再凭借着李氏特地挑的丫鬟这个特殊身份一步步往上走,晾众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叫她进来吧!” 绿柳出去了片刻,便把正在收拾箱笼的挽星带来了。 “奴婢拜见王妃!” “起来吧!”林则宁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五官端正秀美,难得的是态度从容冷静,不卑不亢,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送挽星过来大哥暗中推波助澜是一方面,李氏未必没有私心在其中,毕竟,大哥那样的人物,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呢?“你不想做一等丫鬟?” “暂时不想!” 林则宁轻笑,她说的是暂时,并不是说一直都不会想,这就好,只要一个人有,就会有上进的动力。 “你在宁国侯府是几等丫鬟?” “回王妃,是二等。” 林则宁点点头,道:“那你在这边也从二等丫鬟做起吧!” “谢王妃!” “听大嫂说你的针线不错?” “夫人的赞誉奴婢不敢当,不过是会些简单的缝补罢了!” 林则宁见她说得谦虚,便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谦虚,回头做两样针线来给我看看!” “是!” 绿柳见林则宁没有其它的吩咐,便领着挽星出去,交给桃儿带去熟悉一下环境,桃儿是白杨一手带出来小丫鬟,若说丝毫不介意这个空降来的可能会抢了自己的位置的挽星,那是不可能的,她板着脸一板一眼的指点着王府里的摆设格局。挽星对桃儿等人脸上流露出的排外情绪不以为忤,一脸谦虚的跟在桃儿身边,认真的记着桃儿的话,时不时的还会虚心的问上两句,桃儿毕竟为人忠厚,见挽星如此谦虚,她也不好再给人脸色瞧,表情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咱们王妃一向淡泊,为人低调,你出了院子万不可无事生非,小事笑笑就算了,但若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你就得拿出王妃身边的丫鬟的款来,别让那起子小人欺辱了去给王妃丢脸!”挽星受教的用力点头。 绿柳站在门口看着桃儿带着挽星出了静园,微微一笑,她本可以将挽星交给老成的妈妈们带去转转,可是为了挽星能尽快融入静园的一干姐妹中,她还是让挽星直接面对最大的对手桃儿,希望她能和桃儿和平相处,否则的话,纵然做了一等丫鬟,下面的小丫鬟不服气,暗中下绊子生事,反而不美,毕竟,侯爷送挽星来的目的是让她就近保护王妃,而不是和一群小丫鬟们内斗。她转身又进了屋子。 “王妃” 林则宁平静的回过头,“绿柳,我没有胃口,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那些事情,你和林妈妈商量着办就好!” 林则宁显然是识破了绿柳想借着事情来避免她胡思乱想的意图,绿柳只得无奈的离开了。 然而不过片刻,林则宁的耳畔再次响起脚步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连头也没回,直接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不能来?” 耳畔传来慕容青枫不悦的声音,林则宁忙起身回过头去,“王爷?” 天边的晚霞异常绚烂,给站在窗前的林则宁铎上了一曾金灿灿的光晕,裙裾翩然,仿佛即将越窗飞仙的嫦娥,美得令人窒息。 一时间,慕容青枫看得呆住了。 半晌没有声音,林则宁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那里,呼吸浅浅,似乎是融进那绚烂的霞光里。 慕容青枫硬生生的错开目光,皱眉问道:“怎么不点灯?” 林则宁没有解释,在屋子里寻找火石,留云进来道:“王妃,让奴婢来吧!” 留云很快找到了火石,只听“嚓嚓”几声轻响,火光乍现,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慕容青枫挥挥袖子,转身走到外间的桌子旁坐下,吩咐唤月等人道:“摆饭吧!”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林则宁闻言脱口道:“我不饿!” 慕容青枫忍不住怒瞪她,“本王饿了!” 林则宁顿时噎住,神色有些尴尬。 唤月瞄了两人一眼,乖乖的去小厨房取来饭菜,留云上前帮着摆好碗筷。 “王妃!”唤月小声的叫了林则宁一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两副碗筷,“您多少用一些吧!” 一天之内两次和慕容青枫同桌吃饭,不同的是前面有兄嫂小妹陪同,此时小小的圆桌上却只有他们两人,林则宁本就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红枣山药粳米粥便放下了筷子。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你吃这么多就饱了?” 林则宁点点头。 慕容青枫看见侍立在一旁的留云和唤月脸上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便直接对唤月道:“再给王妃盛碗粥来!” 唤月巴不得这一句,忙不迭的拿起林则宁面前的空碗,但是鉴于林则宁的饭量,她没敢多盛,只盛了大半碗搁到林则宁面前。 林则宁神色愕然的看看慕容青枫,又看看唤月。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半天没有动静,抬头皱眉道:“还不快吃!” 林则宁为难的看了看粥碗,她实在不愿意和慕容青枫争论,好在碗不大,唤月盛的也不多,吃下去应该也不会撑得晚上睡不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熬得稀烂的米粥。 唤月和留云的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神色来。 “晚上给本王留门!”饭后,慕容青枫扔下这句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匆匆走了。 林则宁再次愕然。 晚饭果然是吃多了,胃里顶得难受,林则宁便在院子里绕起了圈子,唤月一脸自责和后悔,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明月高悬,云淡星稀,夜色清凉如水,屋檐下悬着精致的画壁流苏宫灯,院子里的石雕景观灯中也早早的点燃了婴儿手臂粗的牛油蜡,林则宁踩着冰冷坚硬的青石板,绕着院子走了十几圈,直到胸中微喘才停下来,后背有微汗沁出,风一吹,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唤月见状忙道:“王妃,我们回去吧!”她的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听王爷的话再给王妃盛那半碗粥了,“留云想必已经煎好了消食药。” 林则宁点点头,回到屋里不到片刻,留云便捧着药碗进来了。消食药不外乎焦山楂c神曲c麦芽c陈皮等消食化积的药物组成,酸酸甜甜的并不难吃,活动后林则宁觉得胃中已经不是那么难受了,可是又不忍辜负了丫鬟的好意,再看唤月一脸自责和祈求的模样,她只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林则宁本打算洗漱过后看会儿书,谁知胃腹中一阵难受过一阵,最后竟上吐下泻起来,身上也发起了热,请医问脉煎药,整个静园直忙乱至三更,而这中间,慕容青枫一直没有出现,当晚也不曾再来静园,这让留云c唤月等人非常不满。其实在林则宁于静园内散步的时候,在外书房看公文的慕容青枫忽然接到暗卫传来的一条紧急讯息,便匆匆出了齐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酒楼中别有洞天,密报后暗藏玄机 “味无穷”是京城中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虽不如李国公府的产业“香飘阁”那般门前车水马龙,每日也是座无虚席,雅间非得提前预定不可,只是无人知晓,这“味无穷”的幕后主子其实是宁国侯林则平。 慕容青枫轻车熟路的进了味无穷二楼的一间雅间里,林则平已经等在了那里。 “皇兄呢?” 林则平道:“太子殿下从东宫出来怕是需要一番功夫,齐王殿下请坐下稍等片刻!” 慕容青枫四下里看了一圈,林则平微笑道:“殿下放心,上下左右四间房里的客人都是我们的人,保证不会有人偷听!” 尽管从心底厌恶林则平,但是慕容青枫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不再言语,径自在屋子里离林则平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林则平不以为忤,神色淡然的拎起茶壶倾了杯六安瓜片,亲手送到慕容青枫手边。 慕容青枫直直的盯着林则平的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殿下一路行来,想必口渴!” “谁跟你说这个!”慕容青枫怒道,“你知道本王指的是那个丫鬟!兰侧妃已经翻不出什么浪来了,你还送一个会武功的丫鬟给王妃,到底想做什么?”他已经知道了徐学文真正投靠的对象,自然不会再受兰侧妃的挑拨去为难林则宁,林则平难道是不信他? “那个杨柳啊不,现在叫挽星,”林则平的笑容中难得的带了一丝嘲讽,“殿下猜不到吗?” “你”慕容青枫忍气道,“你们家的男儿,是不许纳妾的!” 林则平负手而立道:“是啊,所以夫人将她送给王妃时我并未多言啊!” 慕容青枫静静地看了林则平一会儿,忽然展颜笑道:“林则平,你当本王是傻子么?” “平自是不敢!” “哼!”慕容青枫冷笑道,“王妃看不出来,你当本王也看不出来吗?那个挽星出来拜见时足不点尘,眼中精光流露,分明是个练家子,待到回了齐王府,一身气势收敛个干净,与普通丫鬟无异,能有这份能力的,怕是你宁国侯府暗卫中的佼佼者吧!” 林则平退回到自己的椅子边坐下,脸上见不到丝毫的意外,“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她会武功。” “你让她故意在本王面前表露出不同的两面,不就是想告诉本王,你其实对她并无兴趣,希望本王不要为此迁怒王妃吗?”慕容青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接下来准备说,就是因为她武功不错,所以才让她在你的外书房伺候?”相交多年,他差不多已经摸清了他的行事套路,更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温文儒雅男子实则像狐狸一般狡猾,心计智谋令人胆寒,他每做一件事都有其深意,往往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一次,他通过李氏送一个高手到林则宁身边,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 林则平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殿下觉得有何不妥?” 慕容青枫语塞,明明心中愤恨不已,却无法发泄出来。 门外响起店小二刻意的声音:“贵客小心,这边请!” 接着,门很快的被推开,一个青年迈步进来,只见他一身豪门公子的妆扮,锦衣重叠,华服逶迤,然而观其形色,有龙行虎步之势,察其气度,有龟龙麟凤之仪。 慕容青枫与林则平都站起来迎了上去,“皇兄!”“太子殿下!” 原来这青年正是太子改扮,他“哈哈”一笑,伸手虚扶了两人一把,“七弟c勉之不必多礼!” 三人在桌子旁依次落座,太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勉之,平北军大败陈军消息是否属实?” 林则平点头道:“属实!我今日接到了二弟的密信,信中提到陈国今春东涝西旱,国内民怨沸腾,陈国意图攻取我燕北四镇来转嫁矛盾,就必须速战速决,可惜后方粮草不济,平北军一直采取的缓兵之计,如今已经奏效,陈国单方面宣布停战,请和的国书怕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由使者送到京城。” 慕容青枫忍不住皱眉,“一段时间大概是多久?” “快则明年!” “明年?还是最快的?”慕容青枫惊道,“从陈国国都到金陵,两月足矣,陈国国君又想耍什么花招不成?” 林则平笑笑不语。 太子道:“七弟,陈国国内对于是战是和恐怕意见并不一致!” 慕容青枫皱眉想了一想,道:“听说陈国大皇子和三皇子因为储位水火不容,大皇子为过世的元后所出,是嫡长子,立下战功无数,可惜母族势力薄弱;三皇子为现在的慧明皇后所出,母族手握陈国四分之一的兵权,妻族却是满门清贵。大皇子主战,三皇子却主和,此次陈国战败,三皇子一派定会蜂起攻击大皇子,如此议和还有何悬念?” 林则平道:“齐王殿下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大皇子能在慧明皇后母子的打压下生存至今并取得赫赫功勋,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听说负责粮草的兵部尚书正是出自三皇子妻族,大皇子定会不遗余力的将战败的原因推到三皇子一派头上,两人之间定有一番厮磨!” “那要是这样的话,议和岂不是不一定的事情?” “不!”林则平摇摇头,“大皇子不傻,他知道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再战下去只会输得更惨,所以只是会借此机会拔掉兵部尚书换成自己的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一旦议和,大皇子就会失去兵权这唯一的优势,这样他还如何与三皇子争储?” “大皇子在军中威信颇高,数年来早已在军中培养出了自己的嫡系力量,即便交出兵权,也不会完全铲除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况且,议和未必对大皇子没有好处。” 慕容青枫愣住,“为什么?” 连一直倾听的太子也忍不住出声询问:“此话怎讲?” “议和,随之而来的,就是和亲!” “和亲!”太子与慕容青枫均忍不住皱眉。 “是,大皇子尚未立正妃,此次若能求娶我国皇室贵女为妃” 慕容青枫问道:“你怎么知道大皇子一定会随求和使团前来?” 林则平道:“让主战的大皇子亲自来求和,三皇子一派定然不遗余力促成此事,而且陈国长成且已经成年的皇子除了他们两位还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六皇子虽养在皇后身边,生母是浣衣局罪女,地位低下,懦弱胆小,默默无闻,七王子天生痴愚,不可能是和亲的人选,且三皇子早已成亲,无论大皇子来与不来,和亲的对象就只剩下他了。” 慕容青枫看向林则平的目光不是惊叹,而是带着几分考究和打量。 “齐王殿下有问题吗?” “你怎么会对陈国皇室的事情如此了解?” “七弟!”太子立刻一声轻喝,忙向林则平看去,担心他会以为自己心中也有此疑问。宁国侯府自立国以来,数代不衰,手中有自己的暗卫和特殊的情报网是一定的,这是连父皇都默许的事情。他一向认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于林则平,他是交付了十分的信任,只要林则平是忠于他的,他并不介意林则平手中有自己的力量。 林则平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他便笑道:“身为谋士,这些事情我难道不应该了解吗?”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只要皇兄信任,他没有话说。 太子追问:“勉之,你还没说为何议和会给益王添了助力!” 林则平问道:“太子殿下可想过宫中有哪几位公主适合和亲?” 太子略一思索,答道:“尚未定亲且已成年的只有养在瑜贵妃身边的四公主和赵婕妤的六公主,论序齿和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四公主,而四公主和益王一向亲近,这样的话”太子的脸色渐渐变了,“益王和大皇子就成了相互依仗之势?” 林则平点点头,道:“只要两国停战议和,二弟必须回来丁忧,而益王却已经拿到了梧州的兵权。” “可是父皇已经” “太子殿下!”林则平叹道,“孝期出仕,我与二弟已经是大不孝,现在边关之围将解,我与二弟若依然恋栈朝堂,会被御史们口诛笔伐的!” 慕容青枫忙道:“益王尚未离京,我们赶快将边关捷报告诉父皇,说不定还有转机。” “不行!”林则平摇摇头道,“我的消息是二弟以秘密途径传来,本就比走驿站的公文奏报快,我们贸然将此消息上达天听,一来皇上未必相信,二来过早的暴露了太子的实力,定会惹皇上猜忌。而且兵部尚书是瑜贵妃的哥哥,定会将此捷报压至益王离京。” “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益王握稳了梧州兵权?早知如此,还不如本王奋起争一争!”慕容青枫愤怒的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 太子眉头紧锁,凤目紧盯着林则平,见他面容平静,心顿时一松,“勉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慕容青枫也将目光定在林则平身上。 林则平摇摇头道:“我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暗中派人保护送边疆奏报的快骑平安迅速抵京。”谁也不敢说驿站里有没有益王一派的人,故意制造些麻烦来拖延奏报到达的时间,从而为益王争取掌控梧州兵权的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容青枫不假思索的道:“这事交给本王来办!”说完,他自言自语道,“若是徐安瘟疫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就好了!” 太子与林则平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解决?要解决徐安瘟疫必须尽快控制疫情,要控制疫情就必须找到有效的药方,而要找到有效的药方解决困扰了医家千百年的疟疾,还是那句话,哪有那么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病迁延风波再起 不出林则平所料,益王在太子等人得知北疆捷报的第三天即上表请求即刻出京奔赴梧州,奏折中力陈自己对徐安县疫情及越帝身体的担忧,等不及出行吉日,恳请越帝准许其即日离京。越帝对益王的忧国忧民之心与孝心大为赞赏,准其所奏。 益王谢恩退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子和齐王慕容青枫僵硬的脸,心中暗喜,想起昨夜夜半时分得到的消息,他又忍不住眉头轻蹙,眼神变得十分决绝,他必须要在朝堂对北疆捷报做出反应前握紧梧州兵权。 朝堂风云与深宅后院无关,林则宁自那日伤食又吹风之后,竟成了一场小小的伤寒,静园每日请医调药自不必说。 林妈妈见林则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样子,眉头紧锁,低声对绿柳说道:“要不换个太医来瞧一瞧,几付药吃下去却不见一点松劲,王妃的底子本就虚弱,再这么拖下去,可如何是好?” 绿柳深以为然,忙打发人去请常给林则宁看脉的张太医,大概一个时辰后,二门上的小厮来回话道:“张太医进宫去了,已经留了帖子,请张太医回府后尽快来王府一趟。” 绿柳让冬雪抓了一把铜钱赏给跑腿的小厮,转身准备回林则宁屋子里伺候,远远的瞧见一个才总角的小丫鬟端着盘点心匆匆的朝西厢房走去,绿柳认得那是刚提上来的三等丫鬟,名字叫夏芳,一直跟在唤月身边,便叫着她的名字让她等一等。 夏芳在被提拔以前在林妈妈跟前狠学了半个月的规矩,听见绿柳叫她,忙笑盈盈的回过身,朝绿柳叫了声:“姐姐!” 绿柳问道:“这几天还习惯吗?你做什么呢?” 夏芳道:“能进院子是我的福气,哪里会不习惯?唤月姐姐让我等会儿和她一起去厨房,留云姐姐赏了盘点心给我,我想着先把这个先送回房里去,等忙完了请春雨她们一起吃。” 绿柳见盘子里的点心是早上才做的,便道:“这天气还是热,拿回去快点吃了,别放久了变了味道,小心闹肚子。这些天都是你陪着唤月煎药的吗?” 夏芳点点头道:“是的。” “可学到什么?” 夏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比较笨,唤月姐姐只让我在边上守着不让人靠进,煎药的事并不让我沾手。”昨天她见药罐子沸了,唤月正忙着给王妃炖补品,厨房里又没有旁人,忙要上前去帮忙,被唤月看到,严厉的喝止了。 “入口的东西都是十分谨慎的,轻易不让旁人触碰。你跟在唤月旁边要认真的看着,她一向细心负责。” 说着,绿柳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好当差,等王妃好了,回头少不了你好处。” 夏芳释然,笑着应了。 绿柳回到屋里时,林则宁已经醒了,正斜倚在床头与林妈妈说话。 只听林妈妈正说着:“都是过去的事了,王妃还是要放宽心的好!” 绿柳心中一动,忙上前两步,“王妃,您醒了!” 林则宁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林妈妈心中暗叹,王妃心思一向很重,有什么事情都埋在心中,这一身的病拖拖拉拉的好不利索,就和她这脾性有关。“王妃?” 林则宁轻声问道:“为什么?” 绿柳没有听到林妈妈与林则宁之前的谈话,也就无法回答林则宁的问题,只能看向林妈妈。 “那天你和王爷关在屋子里吵了起来,后来听到王爷叫人,我们进去的时候你已经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林妈妈看了绿柳一眼。 绿柳这下明白林则宁在问什么了,她跟着点头道:“是的。” 林妈妈叹了口气,道:“王妃,你既然不愿意记起那些事情,又何必强求自己去回忆呢,人总不能被过去阻挡了一辈子不是?” 林则宁的目光从林妈妈和绿柳的脸上扫过,她知道,林妈妈的话中有所隐瞒,隐瞒的部分极有可能会再次挑起林则宁与慕容青枫之间的争执,如果两人是关在屋里吵架,身边没有旁人,那绿柳是如何受的伤?她毫不怀疑林妈妈和绿柳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子无不依附于男子而生活,纵然林则宁与慕容青枫之间没有感情,她们也希望两人能够和平相处,毕竟在她们看来,林则宁从嫁给慕容青枫的那天起,这一生就与慕容青枫分不开了。 外间传来留云的声音,“王爷!”话音刚落,慕容青枫便大步流星的进来了,看见倚在床头的林则宁,神情一怔,很快又恢复正常,林妈妈忙移开几步朝慕容青枫行礼,绿柳则去扶林则宁起身,慕容青枫摆了摆手,“你别起来!”径自撩起衣袍在床边坐下,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林则宁的气色,只见她倚坐在锦缎团花靠枕上,锦被齐腰,只在白色的中衣外套了件石青色窄袖短襦,面色略显苍白,眼下晕着浓浓的倦怠之色,她没有挽髻,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几缕额发垂在颊畔,越发显得肤白如玉,峨眉楚楚,搁在锦被上的手五指纤细白嫩如同刚剥了表皮的葱根,顶端圆润的指甲不同于其她女子涂上鲜红的蔻丹,清清爽爽的透出点娇嫩的粉红,仿佛春日盛开的桃花瓣,慕容青枫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触手绵软,还有点湿凉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她的手还是这般凉,他忍不住问道:“药都按时吃了吗?” 林则宁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微微愣了一下将手轻轻的收回,“吃了。” 慕容青枫看向绿柳,绿柳忙点头证明,“每天一付,早晚一次,都按时服用了,可就是不见什么效果!” 慕容青枫站起身,一挥手将帘幕放下,把林则宁隔在帘后。 林妈妈和绿柳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 慕容青枫吩咐绿柳道:“张太医在外面,请他进来!” 绿柳忙道:“是!”心想:张太医不是进宫了吗?难道王爷恰好在宫中遇见了张太医,顺便请了回来? 慕容青枫似是解释一般对林则宁说道:“今日母后问及你,说你这一年都没有进宫,甚是想念,听说你身体不适,便让本王带了太医回来给你看看。”事实上,慕容青枫进宫便是为了找张太医,张太医正在皇中请平安脉,皇后闻言,赏赐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并让张太医立刻去为林则宁诊治,慕容青枫也没推辞,代为谢了恩,很快就带着张太医回了齐王府。 张太医在太医署资历颇高,把得一手好脉,最擅长带下医,接触的也多是妇人女子,行为举止十分谨慎,毕竟对于他这种经常出入及达官贵人后宅的人来说,即使身为医者,稍有不慎也会身败名裂,甚至性命不保,他低着头,目不斜视的随着绿柳进了内室,朝慕容青枫行礼后,拿出枕包搁在床前。 “请王妃伸手。” 绿柳上前帮林则宁将手搁到枕包上,露出一截瘦弱的皓腕,隐约可见皮下青色的血管,绿柳又拿出丝帕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寸肌肤,方请张太医看脉。 张太医隔着丝帕将三指搭在林则宁腕上,闭着眼睛细细探寻片刻后收回手指,绿柳又上前帮林则宁将手腕收回帘后。 慕容青枫在一旁问道:“内子病情如何?” 张太医眉头微皱,问道:“王妃这些日子有什么症状?” 绿柳道:“主要是身上乏得很,不怎么想吃东西,还恶心,怕风,怕冷,这样的天气还得穿夹的,前两天不怎么吃东西,从昨天开始稍稍吃了一些,却总想着吃凉一些的东西,太热的反而吃不下。” 张太医捋了捋山羊胡,道:“还要看舌苔。” 慕容青枫挑挑眉,让绿柳将帘帐撩起,张太医让林则宁伸出舌头来看了一回,点点头,道:“王妃这病是内伤于食,复感于寒,食郁于内而化热,故喜冷食,寒客于表,营卫不和,故恶风畏寒,内伤于食,故不思饮食,呕呃,想必王妃这几日头晕的厉害,睡觉也是不好的吧?” 绿柳点点头,“是这样!”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道:“难治吗?” 张太医道:“不难,主要在于王妃身体素虚,不可滥用攻伐之品,能否将现下服用的药方给下官看看?” 绿柳忙去取了药方来递给张太医,张太医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执药方看了一回,皱着眉头道:“用的是藿香正气散加减,加了些扶正和消食的药物,方子是不错的,按说三付药后就会见效才对,怎么还会加重呢?” 绿柳忙道:“王妃已经吃了五付了,没见一点好转。” 张太医道:“照理说,即便不会立刻痊愈,好转是有的,就算当初是下官来开方子,左右不过如此罢了,如今这个方子是吃不得了,少不得换了小青龙加石膏汤来加减。” 慕容青枫不懂药理,正要开口请张太医开方,唤月端着腾着热气的药碗走进内室,先向慕容青枫行了一礼,然后对皱着眉头看向药碗的张太医道:“张太医,这是王妃服的药,是不是不用再吃了?”她在进门前听到了张太医的话,是以有此一问。 张太医面带犹疑,问道:“能否将此药给下官看看?” 慕容青枫见张太医一直盯着药碗,面色不对,猜想这药可能有问题,忙让唤月将药端过来。 张太医将药碗端到鼻子下闻了闻,道:“这可不是藿香正气散的味道,似是少了藿香,能否再将药渣拿来给下官看看?” 唤月也早发觉不对,忙转身出去了,片刻后和留云一起端着个簸箕进来了,簸箕里盛着还冒着热气的药渣,“张太医,你请看看!” 张太医用手指在簸箕里划拉了几下,又拣起几块药材闻了闻,最后抬起头朝慕容青枫道:“只有少量的藿香,反多了一味石榴皮。石榴皮性温,味酸涩收敛,不仅不利于病情,反而有闭门留寇之嫌。”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慕容青枫一掌拍在椅背之上,林妈妈c绿柳c留云c唤月应声跪下。 帘帐之内传来林则宁的咳嗽声,慕容青枫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人,对张太医道:“请张太医根据内子的病情斟酌用药。” 后宅的弯弯绕绕,张太医见过不少,他身为医者只需对病人的病情实事求是,没有过多的好奇之心,他弯下腰去,“下官不敢当!”然后在绿柳的引领下退至外间开方去了。 林妈妈c留云和唤月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片刻后,绿柳捧着药方进来递给慕容青枫后又跪了下来。 “王妃的药,是谁负责的?” 唤月磕下头去道:“是奴婢!”她的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颤抖,她一手掌管王妃的药食,出了问题她必定是第一个被问责的。 “来人” 帘帐内传来林则宁剧烈的咳嗽声,慕容青枫眉头一皱,暂时停止了发落唤月,他伸手撩开帐帘,林则宁正捂着嘴拼命的咳嗽。 慕容青枫也不上前帮着顺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林则宁整个人伏在靠枕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绿柳倒了杯水,小心的递了过去,慕容青枫停了半晌方接过水杯,“你们先出去,先不要声张!” 林妈妈几人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慕容青枫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水杯递到林则宁面前,“行了,不用装了!” 林则宁的身体一僵,咳声戛然而止,她低着头接过茶杯,刚才咳嗽的厉害了,虽然是假装的,也用了不少气力,嗓子里有些干疼,她就着水杯喝了半杯润了润喉咙,低声道:“谢谢!” 慕容青枫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她的道谢没有任何反应。 林则宁也没有慌着解释,低声道:“不会是唤月的。” 慕容青枫气结,狠狠的瞪着她半晌,“咻”的站起身,袖子一甩,冷哼一声“随你!”大步离开了。 林妈妈又撩起帘子进来了,脸上带着愤恨之色,道:“王妃,为何要阻止王爷?” 林则宁淡淡的一笑,“妈妈,你相信是唤月吗?”来到这个世间有些时日了,唤月一直贴身相伴,不同于白杨c绿柳的沉稳和留云的快言快语,唤月有些胆小,但是人非常善良,也很灵透,做事十分麻利,认真负责,对林则宁可说得上是忠心耿耿,前世自己手下数千员工,她自认看人眼光还算不错,只除了秦诚 林妈妈也不相信是唤月,毕竟唤月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且不说这么些年对唤月的脾性人品相当了解,还有一点,唤月是孤儿,六七岁的时候就被人牙子卖进了宁国侯府,九岁开始服侍林则宁,可以说,林则宁是她唯一的依仗,她根本没有理由要害林则宁。但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林则宁的药出了问题,她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即使不是她,也该好好的查一查,王妃的药怎么就出了问题?她一手掌管王妃的药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逃不了一个失责!老奴知道王妃愿意相信她,可是这么不了了之反而会让她不清不白的,大家会以为王妃是宽宏大量不愿追究,更坐实了她的害主的罪名,不如查察清楚了,一来还她一个清白,还有一说,王妃现在除服,管家之权早晚要收回来,王妃不如呈现在弄清楚到底是谁总在背后作祟,严惩了那起子黑心的小人,也不叫人小瞧了去!” 对于管家之权的事情,林则宁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对查清事实真相,还唤月清白这件事她深以为然,只是刚才慕容青枫一副要将唤月杖毙的模样,她一时情急,只能借病阻拦。 其实唤月等人就在门外听着,唤月听见王妃信任自己,内心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听到林妈妈的话,她不顾留云的阻拦便进了内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妈妈说得是,这件事还请王妃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留云进来道:“唤月,你糊涂了吗?王妃身子正不好,怎么能让王妃再劳心劳力?”“ 唤月一时没有想到,听留云这么一说方才想起林则宁还病着,连床都下不来,不禁羞愧难当,“奴婢该死,请王妃责罚!” 林则宁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觉眼前一阵发黑,她闭上眼睛,“事实如何还没有弄清楚,等查清楚了再说吧!”她浅浅的叹了口气,对林妈妈道,“妈妈,这件事还请你多费心查访。” “奴婢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林妈妈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便来跟林则宁汇报查访的结果,“饮片一直是锁在柜子里的,钥匙只有唤月有,从取药到煎药到端到王妃面前,唤月一刻未离,旁边还有夏芳陪着,不太可能是唤月动的手脚;老奴拿着饮片药包去了好几家药铺,说的话和张太医差不多。” 林则宁喝尽碗中的最后一点药汁,将空的药碗递给桃儿,从昨天开始,为了避嫌,她的药食就改为桃儿负责,唤月避在屋中不出门,等待事情查清楚,有唤月在前,桃儿异常小心,整个煎药过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方药对了,林则宁只吃了一付药,便觉得身上轻快许多。 “这么说唤月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林则宁拣了一颗蜜饯搁进嘴里压一压苦涩的药味,“是谁去抓的药?” 林妈妈道:“是莫儿,抓药的事一向是她负责,老奴冷眼瞧着,也问了旁人,这些天她的行事举止没有异常的地方。” 林则宁点点头,有了上次的教训,晾莫儿也不敢在她的药里做如此明显的手脚。 “然后奴婢就带着莫儿去了抓药的那家药铺,那药铺是老字号了,而且给莫儿抓药的伙计是个在药铺里干了十来年的老伙计,可是我们去的时候,掌柜的却告诉我们,那伙计几天前赎身辞工离开京城了。” 莫儿前脚去抓完药,药铺伙计后脚就辞了工,这有可能是巧合吗? “药材能治病救人,有时也能害人,所以药铺里用的伙计都是身家清白,老实可靠并签了卖身契的人,轻易赎不得,就怕被人在药材上动了手脚害了人性命吃官司,老奴立刻觉得事情不对,就责问那掌柜的,那掌柜的一听说齐王府的药出了问题,吓了个半死,说那伙计说一个远房的姑母找到了他,他姑母薄有财产,可是没有子嗣,想过继了他去,因此情愿出十倍的价钱赎身,掌柜的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看来这件事不是巧合就能解释的了的。 林妈妈接着道:“那掌柜的说了那伙计之前住的地方,奴婢去查探了一番,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屋子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儿,显然走得很匆忙,来不及带上。跟周围的邻居打探了一番,邻居们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远房的姑母,都不知道他走了,不过有三四天没见到了。还有人说半月前半夜里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伙计家门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毡油璧马车,伙计站在车外说话,听声音车里是个妇人,没有见到脸儿,当时他内急,没有细看,上完茅房回来,马车已经走了。” 按理说,能够恢复自由身,并成为有钱人家的嗣子,对一个药铺伙计来说应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有必要遮遮掩掩怕人知道吗?一般人早就欢天喜地宣扬了出来。就算是怕被昔日的穷朋友缠上打秋风,也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就离开,这里面定有蹊跷! “老奴让人继续追查着那伙计的下落,并打听着有没有谁见过伙计的远房姑妈。” 林则宁冷笑:只怕不是什么远房的姑母替药铺伙计赎身,而是有人让他对她的药动手脚,事后为了避免暴露,又花了大价钱替他赎身让他远走高飞或者是灭了口。但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要指使药铺伙计那么做呢?若要害她,既然花大价钱买通了伙计,完全可以加些致命的砒霜c蟾酥之类有毒的东西,为何只是换了会导致她的病情缠绵不愈的一味药?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就必须要找到那个远房姑妈,只是人海茫茫,只凭着药铺掌柜和邻居的只言片语,该如何去寻找? 桃儿在一旁气愤的道:“王妃,您看这件事要不要报官?” 林则宁看向林妈妈,若是能报官,林妈妈只怕一开始就会说出来,不说定是有缘故在其中,林妈妈看了一眼桃儿道:“那家药铺的幕后东家是金紫光禄大夫的夫人。” 林则宁微微皱起眉头,“金紫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是正三品闲散文职,手中没有实权,其夫人的封诰也是正三品,而慕容青枫是当今皇帝第七子,皇后所出,太子胞弟,身份尊贵异常,据绿柳说,她这个齐王妃的品级也是正一品,金紫光禄大夫的夫人见面也必须要向她行礼问安,既然如此,林妈妈为何神色凝重? “哪个金紫光禄大夫?”慕容青枫的声音骤然响起,室内的三人不免吓了一跳忙朝门口看去,只见他正负手站在卧室的门口,显然是来得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王爷!”林妈妈和桃儿忙上前行礼。 慕容青枫抬脚走进内室,朝林则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起来,在床边的一子上坐下,看向林妈妈,又问了一遍:“哪个金紫光禄大夫?” 林妈妈道:“是瑞王世子妃的母家。” 林则宁对朝堂人事了解不多,但是慕容青枫却心下了然,瑞王是越帝的堂兄,当年在越帝绝对弱势的情况下誓死追随,为越帝夺嫡立下汗马功劳,若执意追究药铺的责任,难免会得罪金紫光禄大夫的姻亲瑞王府,难道幕后人害林则宁的目的是在齐王府和瑞王府之间制造矛盾,从而将瑞王府推向太子的对头益王一派?可若是如此,直接要了她的命不是能制造更深的罅隙吗?心念一转,他又想到了宁国侯林则平和威远将军林则安,若林则宁死了,林则平和林则安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打破宁国侯府表面的中立之态,以林则平的心机和手段,定会查到是谁害的林则宁,所以对方只是让林则宁缠绵病榻,却没有要了她的命,是这样吗?慕容青枫眉头紧锁,“这件事本王会去查,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林则宁心道:我根本就没担心过。口中却低声应道:“是!” 林妈妈和桃儿悄悄的退下,留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两人说话。 慕容青枫不开口,林则宁就保持沉默,她本来话就不多,慕容青枫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椅背,清了清嗓子道:“过几天等你身子好一些了,进宫去给太后和母后请个安吧!” 林则宁“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慕容青枫见无话可说,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吧,本王去书房了。” 依然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嗯”,慕容青枫心中一阵憋闷和无力,寡言似乎成了她的标识,他开始怀疑,记忆中的那个笑得欢畅,妙语连珠的锦衣少年,真的是林则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诉衷肠遭无情拒,斥莽撞引暗生情 兰侧妃本以为慕容青枫恼了自己是因为她算计林则宁不成,反而有可能给宁国侯借口来令他难堪,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她的位置,否则不会在她父亲出事后不是将她休弃或送进庙庵,而是立刻解除了她的禁足,就算那天她出言不慎,惹得他大发雷霆也没有把她怎么样,只要再找机会讨得他欢心,她依然能够在齐王府横行。这些日子,她做低伏小,安安静静的做出一副十分委屈娇弱的样子,可是慕容青枫别说踏进邻兰轩的院门了,连见面时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她的心不禁有些慌了,她已经失去了王府的中馈之权,本是她的靠山的娘家又岌岌可危,若再失去了慕容青枫的心,她以后怎么在齐王府里生活?林则宁已经在名分上占了先机,王姨娘在子嗣上拔得头筹,若自己再不能占有慕容青枫的怜爱,她以后拿什么跟她们斗? 这天,兰侧妃听到小丫鬟们聊天说王爷最近总是往静园去,心下着急,实在忍不得了,便精心的梳妆打扮了一番,站在慕容青枫去书房必经的路口上等着,远远的看见慕容青枫挺拔的身影,忙带着柔媚的笑容迎上去,娇娇怯怯的行了礼,问安的话尚未出口,便听到头顶传来慕容青枫冷厉的责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兰侧妃吓了一跳,脸色不由的一白,抬眼看了看慕容青枫冷凝的面孔,结结巴巴的说道:“妾身不,婢妾婢妾好久没没见到王爷心里心里挂念,所以所以” 慕容青枫的脸色没有丝毫转晴的迹象,眉头紧锁,他不耐烦的说道:“没事的话回屋子里待着,别出来乱转!”说完便抬步越过兰侧妃,径自走了。 兰侧妃愣了一下,追了两步,急急地叫道:“王爷,婢妾说得是真的,你不相信兰儿吗?” 慕容青枫果然停下脚步,兰侧妃心中一喜,忙追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哽咽道:“王爷,求你不要不理兰儿,兰儿心里好难过!” 慕容青枫见月亮门处有人影闪动,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冷笑,脸色铁青的怒斥道:“放手!青天白日的,还不放手!” 兰侧妃心中暗喜,王爷果然对她有情义,不然为何不推开她?以他的武功,避开她和推开她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她的心中越发坚定,“婢妾不要放开,王爷你不要走!” 听到兰侧妃刻意耍赖的娇嗲声音,慕容青枫觉得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当初自己究竟是怎么忍受得了她的?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不少的仆役在远处探头探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决定不再忍耐,伸手毫不犹豫的掰开兰侧妃的手指,将她甩开。 兰侧妃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怕打扰主子好事远远的站在一边的芙蓉见状忙上前搀扶,兰侧妃就着芙蓉的手稳住了身子,抬起苍白的脸,美丽的眼中泪水涟涟,可怜楚楚的看向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的眼中带着嘲讽,冷冷的“哼”了一声,甩袖而去,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玉侧妃的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慕容青枫看也没看她一眼,朝来的路返回了。 兰侧妃站直了身体,这才发现花圃旁和月亮门后有不少的下人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一时又羞又愤,拿帕子捂着脸,也不让芙蓉扶,匆匆忙忙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慕容青枫冷着脸回到静园,直接进了内室,林则宁正倚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慕容青枫瞥了她一眼,道:“身子刚好一些,好生养着就是,看书伤眼。” “是!”林则宁心中却不以为然,前世的时候,高烧不退她还不是一样挣扎着起来看书复习准备考试么?最后也没见自己近视。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将书握在手里没有收起来意思,便亲自动手将书抽了过去,看了看封皮,“《劲节集》,酸腐文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拿本王的衣服来换!” 《劲节集》是林则平编著的杂集,分上中下三卷,上卷涵盖诗c词c歌c赋,中卷论诸子百家,下卷评点史事,各卷又分十二册,内容驳杂,文笔流利,品上卷华辞内蕴奇志,看中卷厚重难掩浩瀚,读下卷深沉暗藏锋芒。林则平的博学,由此可见一斑。林则宁知道慕容青枫与林则平一向不对付,也不辩解,吩咐留云去取他的衣服来。 留云心中正奇怪着:明明刚刚离开,为何又折了回来?莫非是忘了什么事情?听见慕容青枫要衣服,心中更加疑惑:不是刚从这里换了衣服走的吗?看上去也没弄脏啊。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快速的去开箱子找衣服,最近慕容青枫来静园的次数多,索性让人搬了两箱衣物搁在静园。 留云取了两身衣服出来,慕容青枫扫了一眼,指着天蓝色那件道:“这个留下,你出去吧!” 留云依言将衣服放下,犹豫的看了一眼林则宁。 林则宁坐起身子,轻轻的点点头,留云这才出去了。她从床上下来,在身上披了件白底蓝花的褙子,伺候慕容青枫更衣,其实这些完全可以交给丫鬟去做,但是每次慕容青枫冷眼一扫,丫鬟们就不敢再上前了。 慕容青枫稍一低头,便看见林则宁微微侧头,露出一截优雅的脖颈,纤纤十指如洁白的兰花瓣,灵巧的打着衣结,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像扇子一样铺散在眼帘的睫毛轻轻扇动,如同停在花蕊间的蝴蝶的翅膀,他记得三年前的上元节第一次在酒楼里见到女扮男装的她时,那一双眼眸是如何的光彩夺目,仿佛是星星都沉在她的眼波深处,后来嫁给他时,那双眼睛清亮如水,惊慌躲闪中隐含着淡淡的嘲讽,而现在,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清冷的双眸中带着讶异,惊慌一闪而过,她又黑又湿的瞳仁里倒映着他俊逸的面庞,仿佛冬日溪水里的鹅卵石,除了冷,他再看不出别的情绪。 林则宁见慕容青枫半晌没有别的动作,微微侧头逃离开他手指的桎梏,垂首安静的将剩下衣带系成漂亮的活结,最后帮他穿上天蓝色外裳,整理好衣襟,无言的退开了两步。 慕容青枫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的面容,可惜那微垂的皓首,纤长的睫毛掩去了她的双眼,“你好好休息吧!”他抬步离开,心中淡淡的自嘲,其实不看他也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只怕是怨恨他的,否则为何会将前尘往事忘记的那么彻底? 再说兰侧妃回到邻兰轩里,越想越觉得难堪,便觉得站在身旁的芙蓉碍眼,要不是这小蹄子不知道提醒,她哪里会这般丢人现眼?越想越气,她扬起手来给了身后的芙蓉一个巴掌。 芙蓉不防,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被打得脸偏向了一边,半张脸仿佛被摁在了烙板上,火烧火燎的痛,耳朵嗡嗡的响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挨打,本能的先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娘娘饶命!” 兰侧妃眉目扭曲,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怒道:“你这贱婢,看见旁边有人为何不提醒我,害得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因为羞怒,她的声音异常的尖利。 芙蓉是兰侧妃从徐府带到齐王府的贴身丫鬟,见惯了兰侧妃的飞扬跋扈,她耳濡目染,性子也不免有些骄纵,这会儿莫名其妙的挨了打,鉴于主仆之别不敢还手,却捂着脸哭得十分委屈,哽咽着道:“当时的情境,奴婢吓得动弹不得,哪里还敢上前?”你不守妇德,大白日里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王爷,活该被人指点嗤笑! 兰侧妃柳眉倒竖,凤目圆睁,怒瞪着跪在地上的芙蓉,见她穿着水绿的短襦,粉红的长裙,头上戴着几只银钗,穿戴打扮虽不华丽,却不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差,兼之脸蛋秀美,身段窈窕,此刻又哭得梨花带雨,处处散发着动人的少女气息,这在兰侧妃看来却异常的刺眼,心中不由的想起她曾经戏言要给芙蓉找个好夫婿,芙蓉立即害羞的拒绝,说要陪伴她一辈子的话,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芙蓉这话分明别有用心,她一个丫鬟,主子给她指一桩姻缘是恩典,她倒推三阻四,说什么一辈子的话,打得什么主意?分明就是看上了慕容青枫,想学王姨娘的样子,爬上主子的床,好换取荣华富贵!这么一想,兰侧妃气不打从一处来,上前扯着芙蓉的头发又是两巴掌,打得芙蓉唉唉直哭,却不敢还手。 闻讯而来的李妈妈忙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仔细手疼!” 兰侧妃气得浑身打颤,被李妈妈半劝半哄的拉开,犹自双眼血红的瞪着芙蓉,大有将她扒皮抽筋之势。 芙蓉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跪在地上只是哭。李妈妈看了她一眼,朝含烟c芍药使了个眼色,将兰侧妃劝进内室。 含烟c芍药扶着芙蓉回了房里,殷殷劝道:“姐姐,你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是她最亲近的?你想想娘娘既往待你如何?你也知道,娘娘从小是娇养着长大,何曾受过委屈?最近却接连遭受打击,你是她最亲近信任不过的,在王爷那里受了委屈,可不是拿你煞性子?就像我们平时受了委屈,不都是跟最亲近的人抱怨使性子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娘娘这一口怨气出不来,闷在心里你看着也不好受,如今你吃些苦头换来娘娘心情松坦,且看娘娘平静下来,不定怎么后悔呢!” 芙蓉渐渐止了哭声,拿手帕抹着眼泪道:“妹妹,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我们做丫鬟的,还不是盼着主子好?只是我心里替娘娘委屈,再想想自己,无故挨这一遭打,有苦无处诉去。” 含烟笑道:“哎呦,姐姐,你替娘娘委屈,妹妹替你委屈罢!” 芍药也笑道:“可不是,我倒想让娘娘出出气,回头赏我对红珊瑚的耳坠!” 芙蓉忍不住“噗嗤”一下带泪笑了出来,“没心肝的小蹄子,合着是想娘娘的东西呢,既然如此,我挨打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上前呢?” 芍药扭着头撅着嘴道:“我只怕上前了红珊瑚的耳环没影儿,倒把小命儿搭了进去!” 含烟道:“那倒是,姐姐顶多是挨两巴掌,芍药最多是打几板子,我只怕就直接叫牙婆领出去发卖了!” 芙蓉心中的委屈渐渐被自得代替,对含烟的话心中很是赞同,嘴上却说:“那是不会的,娘娘对你们也不差的。” 含烟笑着点点头,“可不是,要不是娘娘,我哪有今天?”说着让小丫鬟打来清水,和芍药在一旁帮着芙蓉净面,梳洗了一番,并在脸上抹了消肿止痛的药膏。 “姐姐好好的歇一歇,等肿消下去,不妨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今晚上让芍药进屋里伺候。” 芍药点点头,道:“含烟说得是,姐姐且放心的出去逛,有含烟和我盯着呢!” 芙蓉想着自己确实不适合很快就出现在兰侧妃面前,便点头同意了,等脸上的红肿消退的差不多了,一个人出了邻兰轩,在花园里闲逛,齐王府面积不小,除了各处的院子,修建了不少园林景致,她一边走一边看景,走到假山拐角的时候,冷不防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对方一把抱住。 芙蓉稳住心神,看向扶着自己的人,这一看,不禁吃了一惊,眼前是一个作小厮打扮的人,年纪约十岁,五官端正,见芙蓉站稳了便忙把手放开,退开三步,看上去有些憨厚,此刻正面红耳赤的低着头赔礼道歉:“芙蓉姑娘,小的冒犯了,实在对不起!” 小厮羞愧的模样让芙蓉到了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这里还属于内宅,小厮若无主子授意和丫鬟c婆子的引领是不能到这里来的,能进内宅的小厮也都是信得过受重用的,“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谁让你进来的?” 小厮低着头,道:“小的是二门上的王大春,大家都叫小的春子,绿柳姑娘交代小的去华文坊给王妃娘娘买两本书,刚送进去出来。” 芙蓉听他一口一个小的,忍不住“噗嗤”一笑,春子抬头看了一眼,不由的呆住了。 芙蓉第一次被一个异性这般目不转睛的看着,脸上再次燃起火来,不由的带着三分恼怒斥道:“你看什么!” 春子惊慌的收回眼神,低下头,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小的小的” “什么大的小的,还不快说,否则我叫了人来把你拉下去打上几板子你才知道厉害呢!” 春子忙求饶道:“姑娘,别!小的是觉得姑娘笑起来真好看!”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深深的垂下头去,仿佛是犯了天理难容的大罪。 芙蓉脸上一红,心中有些惊喜,有些害羞,还有些得意,她放缓了声音,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这里是内宅,你一个男的怎么能胡乱走,这是遇见了我,要是冲撞了主子可如何是好?” 春子惊讶的抬头飞快的看了芙蓉一眼,似乎很奇怪芙蓉为何不生气,“绿柳姑娘本来让一位妈妈陪着的,谁知道妈妈走在半路上崴了脚,小的想这离园门也没几步路了,跑快些出去了,省得还得麻烦各位姑娘和妈妈,谁晓得撞到了姑娘,真是对不起,刚才有没有撞疼你?” 芙蓉摆摆手道:“罢了,以后小心些,你快去吧!” 春子如蒙大赦,朝芙蓉弯下腰去,“谢谢姑娘!”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红着脸说道:“芙蓉姑娘,谢谢你,你的心地和你的人一样美,你以后肯定会幸福的!”说完害羞的一笑,便跑远了。 芙蓉站在原地,目送着春子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处,一颗心仿佛被浸在了蜜水里,又是甜蜜,又是温暖,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这样赞美过她,她有些飘飘然,却又在心中惋惜,可惜只是一个小厮。 “这位姐姐,可有看见一个小哥?” 芙蓉看向眼前面生的丫鬟,容貌端丽,衣着服饰不算差,她对王府各院子里的人差不多能认出个七七八八,映象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你是?” 那丫鬟笑道:“我是静园的挽星,刚来,姐姐可能不认识。” “哦!”芙蓉恍然大悟,听说王妃从宁国侯府带了一个丫鬟回来,原来就是眼前这个,“我是聚墨轩的芙蓉。” “原来是兰侧妃身边的芙蓉姐姐,姐姐安好!”挽星行了个半礼,芙蓉也回了个半礼,她虽是一等丫鬟,可是挽星毕竟是王妃身边的人,兰侧妃最近又有失宠趋势,她待人接物也都小心了几分。 “不知姐姐可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小哥?” 芙蓉想到刚才和自己撞了个满怀的春子,便问道:“可是春子?” “正是呢,绿柳姐姐让刘妈妈送春子出来,偏刘妈妈在半道儿上崴了脚,等我听说了忙过来瞧瞧,就担心他乱走冲撞了女眷,姐姐可是见到他了,他现在在哪里呢?”挽星四下里张望。 芙蓉道:“你来晚了些,他刚走,从那边园门出去了。” “他一个人?” 芙蓉点点头。 挽星“哎呀”叫了一声,“这个春子,让他在原地等着不听,这内宅可住的都是女眷,万一撞到了哪位主子,就算是冒犯了姐姐们也是要挨板子的,都要升管事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管事?”芙蓉敏感的捕捉到关键字眼,心“通通”的跳着。 “是啊!”挽星没有注意到芙蓉的异样,接着说道,“王妃的陪嫁铺子要开分铺,里面缺一个管事,今天恰好春子进来送东西,王妃见春子手脚比较利索,人也精神,就升了他去做个小管事历练历练。既然他已经走了,我就回去告诉绿柳姐姐一声,多谢姐姐了。” “姐姐客气了!”挽星自走开了,芙蓉却留在原地,对春子高升的消息感到怔怔的。 “姐姐,可找到你了!”菊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拉着芙蓉的手道,“姐姐祸事来了,快跟我回去!” 芙蓉被拉着往前走,皱着眉头问道:“什么祸事?” 菊儿急急忙忙的道:“娘娘在屋里骂姐姐狐媚样子,要将你撵出去!” 芙蓉如遭雷击,脚步顿在原地,心头狂跳,她厉声道:“你胡说!”她是兰侧妃从娘家带来的人,打小服侍的,兰侧妃怎么会忽然说翻脸就翻脸,要把她撵出去?定是含烟那小蹄子无事生非,妄想取代自己,在娘娘面前挑唆,一定是这样! 菊儿吓了一跳,松了手,看着芙蓉道:“姐姐,妹妹不敢撒谎,是芍药姐姐让我来给你报个信儿,让你赶快想个法子!” 芍药和她一样是兰侧妃从娘家带来的人,两人感情一向不错,芍药不可能不偏帮她,难道菊儿说的是真的?兰侧妃真的要将她打发出去?她一个奴婢,生死都掌握在兰侧妃手里,能想什么法子?一时间愤怒和迷茫充斥了心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兰侧妃要这么对她?她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芙蓉推开菊儿,朝邻兰轩跑去,一进院门,就看见含烟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她气不打从一处来,定是这个小蹄子怂恿着自己出去散心,然后在兰侧妃面前进了谗言,她的心中气怒不已,死死地瞪着含烟。 含烟看见芙蓉,忙走过来道:“姐姐回来了,真是好险!”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芙蓉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道,“姐姐要好好的谢谢李妈妈,娘娘今天不知怎么了,就要叫人牙子来把姐姐带走,李妈妈苦劝了一番才罢,如今娘娘正在气头儿上,姐姐可别进去撞在刀刃上。” 芙蓉一怔,李妈妈?是啊,她怎么忘了李妈妈!李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的,不说亲如母女,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定不会看着自己被人诋毁发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也就是说,她现在没事了。 “娘娘怎么会生那么大气?” 含烟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芍药劝娘娘说,姐姐容貌生得好,留在身边以后大有用处,姐姐,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娘娘现在是什么境地你我心知肚明,现在就担心着没了王爷的宠爱,她还在娘娘面前提这话,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姐姐别怨我多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我是半路上来的,你信不过我,但是我还是要说,别轻信了人。” 其实芍药的劝解确实是为了芙蓉,没有含私心,但是玉侧妃心中刚有了怀疑的苗头,又听芍药这么说,刚压下去的心火又蹿了上来,若芍药平时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意思,芍药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没想到自己当做心腹的人竟然觊觎起了自己的枕边人,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一叠声的让找人牙子来,李妈妈狠狠的瞪了芍药一眼,忙上前好声好气的劝慰了许久,兰侧妃才作罢,但是心中已经已经对芙蓉有了成见。 芙蓉听完含烟的话,眼睛气得血红,咬着牙就要找芍药算账,被含烟一把拉住,劝道:“好姐姐,你消消气,回头有的是时间找芍药理论,娘娘刚平静下来,你再去闹一通,不说别的,娘娘跟前除了你就是她能近前,如今娘娘正恼着你,你再闹出点乱子,引得娘娘气火上来,倒霉的还不是你吗?” 芙蓉心中一澟,顿悟:是了,想必芍药让菊儿通知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去娘娘跟前闹一通,惹得娘娘厌憎,她好取代自己吧!贱蹄子,也不论论斤两,敢算计她,早晚要她好看! 含烟接着道:“况且姐姐刚挨了打,就迫不及待的搽了药膏消肿去印,这会儿去娘娘跟前,岂不是让娘娘更加怀疑姐姐吗?” 芙蓉心中又是一颤:好狠的心计,若自己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到娘娘面前,说不定娘娘还会年积分旧情,心里存些愧疚,现在,自己脸上红肿已消,娘娘本就怀疑自己留在身边别有用心,这在娘娘看来岂不是不打自招?是谁劝说自己搽药膏的呢?是芍药!无论怎样,自己在娘娘跟前再也不可能有之前的地位了,芙蓉在心中将芍药恨了个半死。 含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忽闪而过。 傍晚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来到芙蓉房里,将一条粉色的手帕递给芙蓉,道:“芙蓉姐姐,二门上的春子哥哥让我问问这条手帕是不是你的?” 芙蓉摸了摸袖管里的帕子还在,便要说“不是”,忽然心中一动,让小丫鬟把手帕拿给她看看,她接过手帕,手中一沉,知道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道:“是我的呢,替我谢谢他。”说完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果子塞给小丫鬟,嘱咐她不要告诉别人,小丫鬟答应了。 芙蓉关了门,掏出手绢,一层层揭开,最后露出里面的一块牛油纸包着的玫瑰糖,芳香甜腻的气息萦绕鼻尖,她记得春子是静园小厨房里邱妈妈的儿子,邱妈妈做得一手好点心,这玫瑰糖想必是邱妈妈的手艺,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一直甜到心里去,想起春子带着羞涩笑容的面庞和强健有力的手臂,她感觉整个人浸在了加了蜜的温泉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又甜又暖。她又想起自己的未来全都捏在兰侧妃手中,今天芍药已经在兰侧妃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跟着兰侧妃这么些年,她知道兰侧妃的内心有多么的自私和霸道,也不知兰侧妃最后会如何处理自己,是随随便便配个小厮,还是卖给人牙子,她年龄不小了,模样也还算齐整,像她这种因犯错被撵出去的丫鬟,大户人家是不会要的,大多是被卖进勾栏院里。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芙蓉不由的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唰唰的往下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兰侧妃放浪遭斥,齐王爷分床被拒 第二天一早,芙蓉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来到兰侧妃屋子里,芍药抬头看见芙蓉肿胀的脸颊,不由的大吃一惊,“姐姐,你的脸” 芙蓉冷“哼”一声,也不搭理,抬脚就进了内室,低头弓腰,谦逊而卑微的在兰侧妃床前小心翼翼的伺候。 过了一晚,兰侧妃心中的火气消减不少,看见芙蓉脸上红红的指印,她的心中腾起一丝愧疚,又想起昨日李妈妈和芍药的话,皇亲贵胄,情如纸薄,爱如云烟,初起可遮云蔽日,风一吹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在这深深的王府后宅中,她所能倚靠的不过是那个她没有资格叫一声“夫君”的人的一点垂爱,如果他的目光不再在自己身上停留,她的下场不会比冷宫中的妃子更好。用身边的丫鬟为自己固宠,这几乎是所有后宅妇人都会采用的手段,母亲不就是为了留住父亲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送上父亲的床么?以前,她对母亲的做法嗤之以鼻,那时候,王爷对她宠幸纵容的几乎越过王妃去,她从来没有想过需要谁来帮她留住王爷的心,可是如今,慕容青枫绝脚不再来她的屋子,昨日那冰冷厌恶的眼神令她想起都会浑身颤抖,她已经失去王爷的心了吗? “奴婢蠢笨,不能替娘娘分忧,害得娘娘失了脸面,是奴婢该死!”芙蓉见兰侧妃盯着她一会儿愤恨,一会儿悲伤,忙跪了下来,哭着磕下头去,“只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下奴婢,奴婢情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 芙蓉是她身边容貌生的最好的,又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卖身契也握在她的手中,纵然收了房,也越不过她去。这是李妈妈劝兰侧妃的原话,令她疯狂,又令她无奈。纵然如此,对这个即将送上自己视为良人的床上的丫鬟,她还是感到无边的怨怒,想起李妈妈的话,却又不得不压下心中再抽她两耳光的冲动,“起来吧,我昨日冲动了些,倒让你受了委屈。” 芙蓉诚惶诚恐的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委屈,只要娘娘不气,一个耳光算什么,就算是为娘娘丧了命,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 还算识相,只要她能帮自己挽回王爷的心,以后自己定不会亏待了她。兰侧妃刚要叫芙蓉起来,芍药便冲进屋子里来,叫道:“娘娘,不好了!” 李妈妈站出来挡住慌慌张张的芙蓉,斥道:“你慌什么?什么事大不了!” 芍药顾不得李妈妈的阻拦,惊慌失措的朝兰侧妃道:“娘娘,外面外面外面”一连说了几个“外面”,也没说出来是什么事。 兰侧妃拧起好看的柳叶眉,问道:“外面怎么了?” 芍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李妈妈见状怒道:“你还不快说!” 芍药咬咬牙,道:“外面都在传娘娘不守妇道,大白天在园子里对王爷拉拉扯扯,想男人想疯了”最后几个字在兰侧妃的瞪视下声音越变越小,最后变成蚊嘤。 李妈妈觉得身上的血都要冷凝了,“你说什么!”东越女子最是重视名节清誉,尚未识字便开始背诵《女则》c《女论语》,她见过因为被陌生男子碰到身子而剪发出家的妙龄少女,也见过因为在被登徒子了两句便投缳自尽的,还见过因为不小心被人看到换衣服而撞墙殉节的老妪,兰侧妃身为皇子的侍妾,名节更是重要,若传出这些混账话,那她这一辈子就全都毁了。 这样的后果,兰侧妃也想到了,她只觉耳畔电闪雷鸣,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她茫然的看着李妈妈c芍药和芙蓉的嘴焦急的一翕一合,终于两眼一黑,仰倒在床褥上。 慕容青枫接手了调查药铺伙计的事,林则宁便安下心在静园养病,她的药食依然交给唤月负责,但是唤月和莫儿都被绿柳以失责为名罚了三个月的月钱,林则宁对手下的丫鬟一向大方,时有赏赐,两人对三个月的月钱并没有太在意,在意的是在一干姐妹面前丢了面子,都在心下暗暗立誓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莫儿,接连两次出事,只差没在手背纹上小心c谨慎四个字。 这些天,慕容青枫只是在白天的时候来静园,也只是喝杯茶或者换件衣服就走,晚上倒没有打扰过林则宁,杏儿出去打听了一番后回来笑得十分开心,对林则宁道:“王爷这些天不是歇在主屋就是在书房,没有去侧妃和姨娘们那里。” 垂首书中的林则宁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连头都没有抬起,他愿意去哪里歇息她一点也不关心,只要不来烦她就好。 杏儿见林则宁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消息,王妃要不要听?” 林则宁看杏儿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脸上又难掩兴奋之色,眼中的期待仿佛在说:快问我是什么事快问我是什么事!不禁有些好笑,便问道:“什么消息?” 杏儿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整个府里都在传兰侧妃难耐房中寂寞,大白天在园子里拦王爷不说,还动手动脚的,说了好些肉麻露骨的话,跟个的猫儿似的。” “别乱说!”绿柳瞪了幸灾乐祸的杏儿一眼,脸上的笑意却难以掩饰,“什么话都敢往王妃面前传,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林则宁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不得不佩服兰侧妃的勇气,这个世间对女子的束缚不少,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慕容青枫表述衷肠,不知是对自己在慕容青枫心目中的位置有自信呢还是没头没脑。 留云摩拳擦掌的道:“王妃,兰侧妃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些,要不要奴婢去斥责一番?” 身为当家主母,林则宁本就有权利管教慕容青枫的妾侍,可是她一向不怎么理会这些人,所以对留云的话愣了一愣,“斥责?” 唤月c杏儿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好吗?现在是玉侧妃在理家。” 唤月道:“玉侧妃和兰侧妃地位相当,她哪里有资格去训斥兰侧妃,王妃才是名正言顺的主母,自然是王妃出面了。” 林则宁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便用眼神询问绿柳,绿柳点点头,她才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留云替我走一趟吧,让兰侧妃在屋子里抄一百遍《女则》,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院子。” 留云兴奋的点头,还不忘建议道:“一百遍是不是太少了?《女则》的内容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换成一千遍《金刚经》?” 绿柳笑骂道:“你还不快去,出什么馊主意!一千遍《金刚经》,你是想让兰侧妃抄到棺材里吗?” 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留云吐了吐舌头,自整理了一番仪容后,前往邻兰轩里义正言辞的代替林则宁训斥了一番兰侧妃,“想侧妃也是大家出身,怎么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传了出去不说王妃管教不严,连王爷脸上也是无光,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对爷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行止与倚门卖笑的风尘女子有何区别?侧妃娘娘这些日子还是别出院子了,好好在屋子里抄一百遍《女则》,重新学一学妇德c妇言c妇容c妇工!”静园的众人以前很受兰侧妃的欺辱,如今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公报私仇的机会,留云的言辞十分尖锐狠利,兰侧妃刚刚被李妈妈掐人中疼醒过来,又被一个奴婢这么不留情面的一番说,偏留云代表的是王妃,她又不能拿对方怎样,心中一时气苦,若不是李妈妈使劲掐了她一把,她几乎要再次昏倒过去。 与此同时,聚墨轩里玉侧妃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作为目前齐王府中馈的执掌者,她是清楚慕容青枫这些天的生活起居的,也知道兰侧妃的刻意讨好不仅没有挽回慕容青枫的心,反而招来更深的厌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觉得心慌,从林则宁失忆之后,慕容青枫就不怎么到她们这些妾室的屋里歇息了,尤其是七夕之后,慕容青枫更是几乎连她们的门都没有踏过,难道他是认命的接受林则宁为妻子这个事实了吗?早知道不那么早的设计了兰侧妃,以至于到现在没有人能够去分散慕容青枫的注意力。 夜色已深,齐王府的外书房依然亮着火烛,书案后,慕容青枫眉头微锁,细细的阅读着手中的公文与信件,时不时的提起毛笔沾上朱丹批注几句,或者头也不抬的对空气下着各种命令,无人注意屋檐下有数道黑影随着他的命令如鬼魅一般潜入无边的夜色中。问棋轻手轻脚的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内郁积的火烛热气迫不及待的朝门外涌去,摇曳的火苗将慕容青枫的身影在寂寥的深夜里拉得老长,问棋一摸书案旁的茶碗,已经冰凉,他悄无声息的换了一盏茶水,默默的搁在慕容青枫手边。 “童义,你去注意一下兵部尚书家的二公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么游手好闲!” “是!” 问棋对突然出现在书房,又突然平地消失的黑衣人没有一丝的惊讶,手握铜钎挑亮灯芯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的停顿。 终于,慕容青枫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些天,他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一边派人暗中护送边关捷报进京,宁国侯在越帝面前和朝堂上维持着中立,所以注意李国公府和兵部尚书府动静的任务便全交到他的手中,一边他还得着手追查差点害了林则宁的药铺伙计及幕后指使者的下落,顺便再清理一下后院——这本该是林则宁这个主母的职责,可是她的身子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太医还千交代万交代要静养,不能劳心,静养了这些天,该好了吧?听说她今天派留云去斥责了兰侧妃一番,真是想不到,曾经温婉如水c眼含怯意,遇事能忍就忍的女子也会有硬气的时候。 问棋侍立在一旁,低声询问:“王爷,时辰不早了,可要回去休息?”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走出书房,清凉的夜风吹散了些许疲惫,他漫步走下台阶,侍立在廊下的小厮忙打着灯笼跟了上去。 “王爷,去哪里歇息?” “你们不用跟着,本王一个人走走!”打发走小厮,慕容青枫一个人在夜色中徜徉,微凉的夜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说不出的舒爽通透,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宁静的夜色了?少年轻狂时,日日鲜衣怒马,呼朋唤友,今日登楼远眺,明日泛舟小酌,或对月谈笑古今,或临窗吟诗作赋,数不尽的肆意,看不完的繁花似锦,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心爱的人负尽天下人也不会后悔,最终也敌不过斩不断的血缘与骨肉亲情,他屈从了,接受了父皇与母后的安排,却依然不甘心,可是这份不甘心,如今似乎越来越淡了。郎已娶,卿已嫁,一切已成定局,即使他与林则平之间立下契约,但是那有可能会实现吗?李家会允许倩倩再嫁吗?皇家会允许他休妻吗?尤其是林则宁并无过错,这两年跟着他更是受尽了冷落与欺凌。想起那个如今淡然如莲的女子,他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两年前,她是仰慕他的,两年后,她却忘记了一切,看向他的眼神里无爱无恨,无悲无喜,清冷的令人心惊。 直到院门前,他才蓦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静园的门前,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脚步开始总是不由自主的将他带到王府这个偏远的角落里,即使屋子里那个名为他妻子的女子早已将他忘却,对他的态度总是冷淡的如同路人,明明后院中还有其他的姬妾殷殷等候,只要他愿意还会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等着他临幸,可是,他却忍不住一趟趟的来这里,为什么呢?是因为心中对冤枉她那么多次后的那一缕愧疚吗?还是因为发现两人其实早已相识再见却如陌路的好奇?亦或是因为对她毫不犹豫的遗忘过往的不甘? 夜幕下的静园,如名字一般安静的沉溺在星光下,随着一声叹息融入夜风,慕容青枫身形一纵翻过院墙,然而脚尖刚刚点地,一道劲风便迎面而来,他吃了一惊忙甩袖向旁边跃开,劲风随后即到,他再次避开跃入中庭,劲风紧随不舍,却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骤然停住,屋檐下宫灯中微弱的烛光印在他的脸上,对方低声惊呼:“王爷?” 慕容青枫看着眼前发髻凌乱,将一件长衫胡乱系在身上的少女,眉头一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就是宁国侯府新送给林则宁的丫鬟,名字好像叫挽星,看样子是匆匆忙忙从床上起来的。 “奴婢冒犯了,请王爷恕罪!”挽星将手中的剑锋掩在袖间,屈膝跪下请罪。 “起来吧!”对这样一个忠心的丫鬟,慕容青枫无法怪责,他转身朝林则宁的屋子走去,门已经落栓,他轻轻拍了拍门,很快屋子里有灯亮起。 门扉打开,唤月看见慕容青枫显然是大吃一惊,她忙开了门请慕容青枫进来,又叫醒冬雪等人去取热水来。 林则宁睡眠本就不深,被悉悉索索的响动吵醒了,她睁开眼睛,不由的吓了一跳,她不喜欢厚重的遮去所有光线的帘幕,所以睡觉时只是放下了纱帐,不知何时,房中点燃的灯火,透过纱帐,隐约可见内室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与她隔帘相望。 他怎么来了?林则宁不及多想,便从床上坐起身来,伸手去摸床边的衣物,一片暗影已经压了过来,她忙再次侧身看去,眼前却是一亮,纱帘被撩开了,淡淡的墨香和熏香便扑面而来,两人在不经意间对视,她看不清背着光的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怔忪。 “吵醒你了?”慕容青枫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喑哑和疲惫。 林则宁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耳畔传来慕容青枫的一声轻笑。 林则宁见唤月与冬雪捧着洗涮的用具进来,便起身服侍慕容青枫去盥洗房。 简单的洗涮了一番,慕容青枫回到卧室,毫无意外的看见床前的地板上摊开着一床铺盖,对林则宁这样无言的拒绝,他心中只觉得无奈,现在的她,就如同两年前刚成亲的自己,与一个称得上完全陌生的人同床,只怕会整夜辗转难安,“睡吧!”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径自绕过地上的铺盖朝床走去,心中忍不住腹诽:她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还刚生过病,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绅士一些主动把床让给她吗? 不知是不是林则宁脸上的鄙视的表情过于明显,慕容青枫不悦的皱眉,“难道要本王堂堂一个王爷睡地上?” 她能睡为什么他就不行? “要睡地板是你自己愿意的,其实本王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 可是我介意!林则宁差点脱口而出,那明明是她的床!他倒反客为主了! “不用!”要不是他扬言要撤掉外间上夜的床榻,她连和他同室都不愿意,何况是同床而眠。 “那早点睡吧,本王累了!”慕容青枫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歪身在床上躺下,抖开被子盖在身上,被子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以及淡淡的体香,他心头一热,这感觉,就像仿佛将她拥在了怀里。 林则宁一向平静的心中忍不住气闷,心道:你累了,我还困了呢!她少见的瞪了一眼霸占了自己的床的某人后才在地上的被褥间躺下,打了个呵欠,心中想着是不是回头让绿柳在自己房间里再放一张床榻备用,很快便沉入梦乡。 床上的慕容青枫却没有入睡,明明困得要命,可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瞪着黑暗中的床顶,耳畔传来她轻浅而平稳的呼吸声,不耐烦的从床上坐起来,透过纱帐瞪着地铺上的人,心中一阵阵的不忿:凭什么她能这样安稳的睡去!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是个男人?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睡着,她是不是觉得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便不由自主的下了床,他赌气一般走到地铺前,借着屏风后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低头看安稳的合被而眠的林则宁,忍不住咬牙,他都已经开口分一半床给她了,她竟然还拒绝了,睡地板有那么舒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捷报终至计始起,齐王初提麟定园 北疆捷报在益王离京的七天后终于抵达京城,兵部尚书李瑾清楚,若无人暗地相助,他在驿站设置的重重障碍最少能拖延捷报进京半个月以上,而暗地相助的人是谁不难猜到,所以,当捷报的公文呈上兵部时,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入宫觐见越帝禀报了这一喜讯,越帝闻讯大喜过望,自东越立国以来,和陈国之间时有摩擦,平均每隔十年便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战火在边境燃起,越帝在位近三十年来,和陈国的军事较量胜少败多,此次大捷由不得他不欣喜异常。 李瑾很有眼色的在一旁跟着恭贺越帝,并大大的颂扬了一番越帝的功绩。 与此同时,东宫的密室里,齐王慕容青枫的脸色并不轻松,这些天他暗地里布置,不动声色的一个个拔除李瑾在驿站安排的人手,最后还是没能尽快将捷报送回。 太子道:“想必这会儿捷报已经送到了父皇案头了吧!” 慕容青枫冷笑道:“这个时候,晾他也不敢隐瞒!” 太子点点头。 慕容青枫愤恨的捶了一拳石桌,“可惜还是太晚了!益王四天前已经到了梧州,探子回报说他简直是以雷霆手段收没了李勋手中的兵权,李勋本就是益王的人,梧州军部将也多倾向于益王,只怕要不了几天,梧州军便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子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李勋亦是多疑奸猾之人,虽然附庸益王,却始终紧握手中的兵权作为筹码,如今李勋倒台,益王接手梧州军自然是尽力将其变成自己的力量。听说益王出京时带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恐怕就是用来收买梧州部将的心的吧!” 慕容青枫忍不住握紧拳头,“可恶!” 太子眉头紧锁,“这也罢了,本宫比较担心的是,如今倒是把他调出了京城,可是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父皇的疑心越来越重,我们稍动些手脚恐怕就会引起怀疑。”说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瞟向一直静静地站在地图前的林则平。 慕容青枫则干脆的瞪着那道青色身影,“喂,姓林的,你不是一向鬼点子多吗?你倒是说说,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林则平回过神来,回头歉意的问道:“齐王殿下说什么?” 太子用眼神制止了慕容青枫即将脱口而出咄咄逼人的询问,而是微笑着对林则平道:“勉之,你当初劝本宫走这一步的时候定然是有了全盘的计划,为了不打乱你的计划,本宫也不多问,只是如今该怎么做,要做些什么,你总要让本宫知道。” 林则平问道:“殿下有何想法?” “本宫倒是想乘机削弱益王在京的势力,可又担心引来父皇的疑心。” “殿下担忧的是!”林则平点点头,“但是削弱益王的势力并不一定需要我们动手啊!” “此话怎讲?” 慕容青枫亦皱着眉头道:“整个朝堂除了皇兄,还有谁能和益王相抗?” 林则平微笑道:“太子殿下,齐王殿下,你们忘了皇上了吗?” 太子恍然大悟,拍手笑道:“是啊,益王的一切都是父皇给他的,能收回这一切的,自然也就只有父皇了。” 林则平狡黠的一笑,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太子会心的点头,直觉心中豁然开朗,慕容青枫更是难得赞同林则平的意见,“可我们还是要小心,在事情发作前一定要撇清我们。” 当听到林则宁要求在卧室里再添一张床榻的时候,饶是沉稳有余的绿柳也讶异的合不拢口,“为什么?” 林则宁面色淡淡的道:“他自恃身份不愿意睡地板,我也不乐意。” 唤月插嘴道:“可是王爷和王妃都可以睡在床上哎呦!”留云在暗地里拧了她一把。 林则宁一愣,很快脸就红了,和慕容青枫睡在一张床上?她可从未想过,他不喜欢她,她也对他没什么感觉,两人维持着名义上的关系就好,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精虫充脑的时候给一头母猪也不会嫌弃,更何况林则宁还称得上是个美人。她既不想失心,也不想,所以还是杜绝发生那种事的可能比较好,反正这齐王府里还有别的女人,不是吗? 唤月瞪了一眼留云,对留云挤眉弄眼的示意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实在不行,换一张宽点的床哎呦,你干嘛又拧我!”唤月直接怒瞪着留云。 留云差点想抚额长叹,真是没眼色,她就没看出来王妃根本就不乐意和王爷同床吗?再说了,凭什么在受到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后王妃还要死心塌地的伺候王爷?王妃只是不愿意争,又不是真的是个任搓任揉的面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不拿苕帚赶王爷出门就不错了,还想睡她的床,门儿都没有! 绿柳可以说是和林则宁一起长大,对她的心思不说把握十分,六七分总是有的,她很快恢复了镇定,道:“王妃,这样好吗?王爷见了不会生气吗?”她明白王妃不想和王爷有什么亲密的接触,但是王爷再不喜欢王妃,他也是个男人,还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骨子里的高傲只有他拒绝别人,哪里有别人拒绝他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王妃拒绝,会不会恼羞成怒以后再不来王妃的屋子?更何况两人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同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第一年王妃以未及笄为借口拒绝与王爷圆房,第二年是要守孝不能同房,如今王妃已经除服,还能用什么借口拒绝王爷?就算王爷同意,皇室也不会允许王爷没有嫡子出生的。 林则宁心中却另有计较,她这么做也是希望慕容青枫能够明白,她不愿意招惹他,若他是个明白人知道没有纠缠的必要,定不会再搭理她,任由她在这一方院子里平静度日;可是她也明白,他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往往都不能够承受他人的拒绝,若他气怒之下一时冲动来个霸王硬上弓,事后想起她的抗拒,他的骄傲也定不会让他再踏进她的房门一步,这样,她承受一次伤害换来以后的清净,也算值了。 心中打定主意,林则宁便道:“不过是添张床,他若生气,我继续睡地板就是。” 问题不是睡不睡地板的问题啊!王爷和王妃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分床而眠,传出去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流言呢。唤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上次杨梅私下里问自己王爷和王妃的关系,知道王爷多次留宿静园还十分高兴,她哪里知道,王爷人是睡在王妃屋子里了,可王妃不是睡地上就是睡在外间榻上,根本就没让王爷近身。 绿柳为难的道:“可是王妃,若去库房里挑床榻,必然会惊动王府里的众人,到时候” 林则宁低头想了一想,也是,若引起众人对这床榻的猜测,只怕慕容青枫会更生气,她抿唇道:“那就别去库房了。” 绿柳和唤月各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林则宁继续说道:“就把外间你们上夜的那张床榻搬进去吧!” “呃”绿柳c唤月c留云全都呆住。 当慕容青枫踩着落日余晖踏进静园的门时,留云正指挥着两个粗使婆子把床榻往卧室里抬,慕容青枫伸手止住林则宁行礼的动作,挑着眉头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留云低着头悄悄的瞟了一眼林则宁,不敢吭声。 林则宁毫不在意的说:“没什么,在卧室里多放张床榻备用。” 挽星站在门边紧紧的盯着慕容青枫,生怕他一时暴怒做出伤害林则宁的事情来。 慕容青枫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生气,只见他皱起两道浓似墨划的剑眉,道:“等过几天就搬到麟定园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 他话音一落,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林则宁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麟定园,那是慕容青枫居住的主屋,从不让妻妾踏入的私人领地,他竟然让她搬过去! 慕容青枫看了一眼呆滞的林则宁,便看向留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搬回去!” 留云恍悟,忙让婆子将床榻放回原位。 林则宁回过神来,急忙对在桌子旁坐下的慕容青枫道:“我为什么要搬到麟定园?”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想远离这个人的,怎么反而要搬到他住的地方去呢?这样岂不是更危险了? 挽星不动声色的上前替慕容青枫倒了杯茶便退到旁边。 慕容青枫没有回答林则宁的追问,端起杯子停在唇畔,目光却停留在林则宁的脸上,细细的一遍遍的扫视着,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眼神,然而,他终究是没有看到任何喜悦的意思来,心中莫名的有些失望,想起今日给母后请安时情境,母后遣退了宫女太监后,直言问他是不是还没有和林则宁圆房,不知为何,自己耳根发烫支支吾吾的说林则宁身体尚未痊愈,母后似乎一眼看透了他的内心,叹息道:“枫儿,你以后会后悔的!”他想问后悔什么?母后却让他跪安了。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他会后悔什么,后悔以前没有善待林则宁?他后悔吗?不,若说愧疚,是有一些,但是后悔,却远远及不上,因为想起另外一个柔弱憔悴的女子,他的心中溢满了疼痛。若说后悔,恐怕后悔的是林则宁吧!果不其然,他一进她的屋子,就看见下人们在往卧室里搬榻,当她云淡风轻的说出“没什么,在卧室里多放张床榻备用”时,他的心底陡然腾起一阵愤怒,她是什么意思?这张床榻到底是给谁备用的?他可不认为是为了丫鬟们准备的,因为她从不让丫鬟在她的屋子里上夜。林则宁,你果真是后悔嫁给我了吗? 林则宁见慕容青枫迟迟不答,心中焦急,便上前一步道:“王爷,我住在静园很好,不用费事往别处搬!” 她一着急,说话便忘了自称“妾身”。慕容青枫回过神来,微微仰头将杯中的水一口喝尽,举起的杯子遮掩了他唇畔浅浅的笑意,纵然后悔了又能怎样,林则宁,你已经是齐王妃了!当脱口而出要她搬到麟定园的时候,他自己也忍不出呆了一下,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便开始想象两人每日相对是何情境,是相看两相厌,还是相敬如宾,亦或是如同现在的形同陌路。 见他一直不说话,林则宁不由的更着急了,“王爷!” 慕容青枫放下杯子,手指轻轻的叩击瓷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茶壶,搁在以前,她定会低着头当做没看见,如今却是有求于他,也不计较什么,便拎起茶壶将杯子满上。 这次慕容青枫只抿了一口,道:“以前是你自己要住静园,如今你早已及笄,也除了服,堂堂王妃,不住在主屋,偏窝在这个小园子里,侧妃的院子反而比你宽敞,你是想让人说本王宠妾灭妻吗?” 你宠妾灭妻本就是事实,还怕人说吗?林则宁腹诽,“可不可以让兰侧妃她们” 慕容青枫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话说了一半便截过话道:“你一个人搬不比让她们好几个搬动劳师动众,放心,静园以后还是你的,夏日住在这里避暑还是不错的。” 林则宁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慕容青枫直接手一挥,不再看她,“就这么定了,回头让管家看了日子搬过去就行了。”不等林则宁反应,便冲丫鬟们道,“摆饭,本王饿了!” 怔愣的桃儿和杏儿一听,忙双双跑了出去,一个去厨房通知唤月准备王爷的饭菜,一个去找林妈妈和绿柳拿主意,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林则宁拨拉着碗里的饭粒,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她一直如在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青枫为什么要让她搬进麟定园?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一直神游在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终于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了,比整日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清冷表情令他心里舒服多了,“母后这几天可能会宣你进宫,你好好准备准备。” 林则宁闻言身子一僵,手中的筷子几乎掉到碗里,进宫?皇宫是什么样子?前世看过的宫廷剧告诉她,那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里面的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使尽浑身解数,无数的阴谋c诡计c陷害c死亡都在那里上演,慕容青枫的母后,东越国最尊贵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同时,她的心中也了悟为何慕容青枫忽然提出让她搬到麟定园了,大哥林则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又位列侯爵,二哥林则安手握二十万大军,太子和益王无论是谁争取到宁国侯府的鼎力支持,可以说是夺取帝位过程中一个强大的助力,慕容青枫可以因为儿女私情与林则平不和,但是皇后却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哥已经娶了李家的女儿,若慕容青枫不能善待自己,那不是逼着宁国侯府往益王一派靠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红袖道破芙蓉心,则宁巧转兰妃恨 因为即将搬往麟定园和进宫的事情在心头反复缠绕,林则宁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早起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便又回到床上养神。当留云进来禀报玉侧妃等人前来问病请安的时,林则宁正斜倚在床头,差点抚额叹气,诅咒这麻烦的妻妾制度,为什么小妾一大早就要来给主母请安?她只是个异世的灵魂借附在了林则宁身上,真的不愿意她们来她面前晃悠啊! 林则宁无奈的坐起身来,当她是林则宁一天,她就不能不顾及手底下这一群丫鬟仆役的死活,玉侧妃随便掂个错过来,以慕容青枫对她的宠幸,留云等人便受不住。 “王妃,您不舒服,何必要见她们?”留云忙上前扶林则宁,“实在不行让她们进来隔着帘子请个安算了。” 林则宁忍不住苦笑,“也是,总得让她们看见我病得下不了床才能放心不是?你把纱帘放下来,然后让她们进来吧。” 留云的表情明显一怔,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林则宁恰好捕捉到留云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 留云道:“奴婢刚才应该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进来的!” “她们要来,你又哪里能拦得住?”林则宁垂下眼帘,若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姨娘妾室半奴半主,有些地位还不如主子身边体面的大丫鬟,可慕容青枫不是一般的人,他的侧妃也不是一般的妾,何况她还是个不讨他欢心的主母呢! 留云默默地放下纱帐,然后出去请玉侧妃等人进来。 玉侧妃c兰侧妃c王姨娘依次进来,在床前一丈远的地方站好,齐齐俯下身去,“给王妃请安!” 看几人的站位,玉侧妃现在明显是王府中除了林则宁外地位最高的女人,只见她依旧是一身白衣白裙,刻意的昭显着自己的知书达理与温柔婉约。若不是领教过她缜密的心思和阴狠毒辣的手段,林则宁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子美丽的皮相下竟然有一副蛇蝎心肠。 经过一场波折,原本在齐王府横行的兰侧妃不仅失去了中馈之权,还失去了王爷的宠爱,这对于依附男子欢心而活的后院女子来说,基本上是个毁灭性的打击。林则宁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兰侧妃,数日而已,人已经瘦了一圈,越发显得弱骨纤纤,面色憔悴堪怜,神态更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再看王姨娘,一如既往的沉默,看似无害,经过这几次的事情,林则宁心中也不敢小瞧她,平安的在王府活到今天,还不声不响的怀了身孕,若说没有几分心机,只怕是不可能的。 玉侧妃等人带来的丫鬟不能进王妃的屋子,被桃儿等人带着在侧房里喝茶。 “姐妹们一早过来,怕是没用早饭吧?这里有点心,且垫垫肚子!”秋雁满脸堆笑的端着两盘精致的点心进来了,“这荷叶糕和酥油饼是邱妈妈的拿手点心,大家尝尝!” 大家嘻嘻一笑,也不客气,纷纷拿起糕点往嘴里送。有人啧啧赞叹:“邱妈妈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可惜了我们是没口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 杏儿道:“这有何难,你若喜欢,跟邱妈妈结了亲,保管你天天吃个够!”邱妈妈的儿子王大春今年十九岁,正是说亲的年龄。 秋雁在一旁拍手笑道:“好呀好呀,快跟绿柳姐姐说一声,请王妃讨了芙蓉姐姐来!” 屋里顿时笑声一片,芙蓉脸红着上前就要揪两人的嘴,“我让你们这小蹄子乱说!”杏儿c秋雁笑着讨饶。 红袖不屑的看了一眼芙蓉,对杏儿和秋雁道:“你们两个虽然是玩笑话,可保不定有人心里真有这想法呢!” 芙蓉顿时气得脸红,瞪着眼睛道:“你胡说什么!”兰侧妃的性情最近越发的阴狠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昨晚听说王爷有意让王妃搬进主屋后嫉妒的几欲发狂,将卧房砸的乱七八糟,想起她充满怨毒的叫着王妃的名讳,芙蓉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对王妃陪房的儿子有意,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红袖拈起一块荷花糕,斜着眼睛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姐姐那么生气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她将糕点放进嘴里品尝,点点头道,“嗯,入口即化,果然美味,难怪姐姐天天想着!” “你”芙蓉大怒,端起面前的杯子就要泼红袖,旁边的桃儿c杏儿等人见势忙上前按杯子的按杯子,拦的拦,劝的劝。 杏儿拉着芙蓉的手赔笑道:“原是我的不是,不该开这玩笑!” 秋雁也在一旁和稀泥,“好了,都是好姐妹,何必呢!” 芙蓉怒道:“谁跟这小蹄子是姐妹来着!”说着使劲甩开杏儿的手,上前就要甩红袖巴掌,挽星正提着一壶热茶过来,被红袖一撞,“啊呀!”一声向旁边倒去,一壶开水径向红袖面上泼去。 众人一时间全都愣住,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红袖一拍桌子,借劲而起,在空中一个利落的转身,避开了滚烫的开水,大家被红袖的敏捷的身手惊呆了,然而“啪”的一声脆响,茶壶落地,摔了四分五裂,开水迸溅,众人“哎呀”着惊叫后退了几步。 闻声而来的绿柳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可有人烫到?桃儿快去取了烫伤膏子来!”说着走到脸色十分难看的红袖身边,“妹妹可有被烫到?” 红袖脸色阴晴不定的看了一眼被秋雁扶着揉手肘的挽星,道:“我没事!” 桃儿很快取来烫伤药膏,被烫得最严重的是芙蓉,因为她冲在最前面,好在大部分开水都溅在了裙子上,关键时刻又被桃儿拉了一把,只有脚背上烫红了一块。其余几个人都只是溅上了两三点,并不碍事。 绿柳笑着让桃儿c杏儿陪着众人去另外的屋子里坐,挽星被留下来收拾屋子。等众人一走,绿柳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怎么样?” 挽星道:“是个高手!” “比你如何?” 挽星粲然一笑,“身手不错,可惜压不住性子,姐姐放心!” 绿柳知道挽星的意思是红袖无论是身手还是临场应变能力都不及她,心中大为安心。 里屋,林则宁隔着纱帐打量了玉侧妃等人一眼,便吩咐留云打起纱帐,刻意露出一张苍白和带着倦色的脸。 玉侧妃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若林则宁一直这么病弱下去,王府的中馈便继续掌握在她的手中,也更有利于她培植自己的人手,忧的是昨晚得到的消息,王爷真的要让林则宁搬到主屋吗?那样就等于承认了林则宁名正言顺的齐王妃身份,她该怎样阻止呢? 林则宁握拳掩唇,掩去唇角的冷笑,皱着眉头看向王姨娘,“你怎么也来了?还不出去!” 王姨娘一惊,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惊慌的道:“王妃,不知婢妾哪里做错了” 兰侧妃在旁边假意道:“是呀,还请王妃息怒,王姨娘若有什么做得不对,还请王妃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子上多担待一些!”她就不信,林则宁这个病鬼能够忍受得了一个奴婢出身的姨娘占了先机怀上身孕,而且还要给姨娘腹中不知男女的庶子女脸面。 林则宁冷冷的扫了兰侧妃一眼,那目光仿佛是数九寒天扑面而来的寒风,令兰侧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林则宁做出要咳嗽的样子,向留云道:“还不把王姨娘搀扶出去!” 搀扶?留云心道:直接撵出去就是了,用得着扶吗? 唤月在外间听到声音,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朝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用力的点了点头,唤月走进内室,亲上前去扶起王姨娘,道:“姨娘快起来,莫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好意才是!” 王姨娘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唤月笑道:“你怀着身子,大夫说过,前三个月尤其要紧,王妃昨夜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你不好!” 王姨娘表情一松,“婢妾是个粗人,不碍事的!”话虽如此,她却不肯再近前一步,甚至不自主的捂着肚子小退了一步。 林则宁脸上的表情很冷,“王爷的子嗣是大事,还不回去,以后我没有叫你来,你不必来请安,在屋里好好养着就是!唤月扶王姨娘出去。” 王姨娘诚惶诚恐的道:“谢王妃恩典!不敢劳烦唤月姑娘,婢妾自己走!”林则宁现在不比从前,王爷最近半月不是歇在静园就是歇在主屋,对林则宁的态度也不是从前那般冰冷厌恶,甚至还亲自去宁国侯府接人,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能感觉到,王府的风向正在改变,是以对林则宁身边的丫鬟也小心了三分。 王姨娘走后,林则宁对玉侧妃和兰侧妃道:“你们两个也是,没什么事的话都回去吧!” 玉侧妃踌蹴着看了看兰侧妃,兰侧妃咬咬牙,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沉沉的磕下头去,“婢妾前些日子猪油蒙了心,屡屡犯错,冒犯了王爷和王妃,幸好王爷c王妃宽宏大量,不计较婢妾的过失,让婢妾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婢妾这些日子反复思量,心中懊悔不堪,一直想来给王妃磕头,可是婢妾是有过之人,怕王妃见了生厌,不来又心中难安,今天腆着脸皮来给王妃磕头赔罪,万望王妃恕罪!” 林则宁心中冷笑,一上来便点明王爷已经原谅了她,也是,那日慕容青枫虽然对兰侧妃不假辞色,可是却没开口罚她,所以兰侧妃就觉得王爷不追究她的过错了是吗?现在的赔罪也是做个样子罢了,她可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有了前面的话,自己还能再责罚她不成? 林则宁也不叫她起身,而是淡淡的问道:“那你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吗?”看情形她不知还要在这个世间停留多久,她不愿意惹事,却也从不怕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算计,她忍了,可是小雯c如意和银珠,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就因为她们这些后宅阴暗的争斗而殒命,她们可曾有一丝悔意? 兰侧妃愣住了,她以前也没少仗着王爷的宠爱冒犯林则宁,事后顶多装模作样的陪个不是,林则宁也不怎么追究,往往一笑而过,再到王爷面前诉一番委屈,自有王爷补偿她。如今,她失了王爷的欢心,林则宁自然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了。想到这里,兰侧妃的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儿,这些日子她细细想过了,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偏偏坏在如意和小雯那里,定是这两人之中出了叛徒,她们投诚的对象肯定是林则宁,以至于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自己的心血毁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她如何不恨?若不是那一次失误,她又怎么会失了王爷的欢心?论容貌,论才名,她哪里比林则宁差了?就是家世稍差了些,但是若没有林则宁,她的身份做齐王正妃也是够格的。 “婢妾”兰侧妃低着头,按捺着心中的不忿说道,“婢妾先是嫉妒,使后宅不安,后是无礼僭越,冒犯王妃,还还在人前和王爷表露私情” 林则宁的眼神如冰雪一般寒冷,“兰侧妃回去吧,本王妃当不起你的赔罪!” 兰侧妃再次磕下头去,泪落如珠,“王妃,婢妾已经知错了,求您大慈大悲饶恕了婢妾这一次吧!” 玉侧妃在一旁眼光微闪,尚未开口便听林则宁道:“玉侧妃,你认为我该不该原谅了兰侧妃呢?” 玉侧妃没想到林则宁一开口就询问自己的意见,一时间没想透林则宁的意思,便道:“婢妾以为,兰侧妃已经知错,王妃一向宽宏大量”这时,她看见林则宁唇畔的冷笑,顿时心头恍悟:有诈!林则宁已经除服,宫里应该很快就有召见懿旨,林则宁毕竟是皇子正妃,皇后又一向重视理法,若是知晓兰侧妃所作所为,而自己不仅不指责兰侧妃,还帮着求情,定会惹怒皇后,眼下太子正倚重徐学文,慕容青枫定不会废了兰侧妃,这齐王府还会留兰侧妃一席之地,仔细想想,这些天,慕容青枫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抚慰林则宁,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求情呢?反正经历了这两次的事情,兰侧妃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在王府横行了。忙又转口道,“可是兰侧妃所犯过错不小,若轻轻带过,实在难服众心,这事还要王妃做主!” 兰侧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跪在冰冷坚硬地板上的双膝如同有小刀在一下一下的划拉,她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心中将林则宁和玉侧妃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上千遍。 林则宁将兰侧妃眼中的怨毒之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她有什么可怨恨的?技不如人,反被人栽赃陷害,不说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替自己洗刷冤屈,反而去怨责差点被她陷害的人,这样的女人,又蠢又无知,还妄想取代林则宁,她也不想想,除了容貌,她哪一点及得上林则宁?难怪总是被玉侧妃当枪使,活该! 林则宁又看了一眼貌似恭顺的玉侧妃,心中更是一阵不舒服,即使不在乎,但是被人算计,替人背黑锅的感觉总是令人意难平。“玉侧妃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好好和兰侧妃谈一谈。” 听林则宁的语气,玉侧妃知道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兰侧妃,给兰侧妃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便行礼出去了。 玉侧妃一走,屋子里静悄悄的,兰侧妃跪在地上,膝盖已经酸麻,留云垂手立在床前,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林则宁静静的看了玉侧妃一会儿,方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玉侧妃到底心软,那日连如意都要求她救命呢!” 一直在外间倾听的绿柳走进来笑道:“王妃的话,奴婢可不敢苟同。” “这是为什么?” “王妃可记得,如意求玉侧妃救命,红袖一脚把她踢晕了过去,后来更没有挨过杖刑,听说银珠是挨到七十六杖才断的气,小雯更是挨过了八十杖,她们两个是杖毙,婆子是下了狠劲儿的,等轮到如意时,那执杖的婆子早没了开始的力气,照说五十杖根本要不了如意的命,难道不是红袖那一脚的缘故?所以说,奴婢觉得,如意还不如不求玉侧妃,反而丢了性命!” 林则宁叹道:“这也是她的命,谁让她别人不求,要去求玉侧妃呢!” 留云赞同的点点头,“就是,她要是还活着,说不定还能吐出来更多东西呢!” 兰侧妃的脑子中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但是速度太快,她没能抓住其中的讯息。 绿柳接着说道:“说起那天的事,奴婢现在想想还是一身的汗,除了玉侧妃,王府女眷全都牵扯在内了呢,王妃差点被诬陷受了惊吓自不必说,王姨娘动了胎气差点流产,兰侧妃被禁足,只有玉侧妃没事。” 兰侧妃身体一僵,蓦然抬头,双眼圆睁,吃惊的看向绿柳。 绿柳却不看她,径自走到林则宁床前,“奴婢看唤月在外间已经准备好了清粥小菜,王妃可要用一些?” 林则宁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绿柳和她配合的天衣无缝,点拨兰侧妃到这个程度,她若还弄不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只能说她是愚不可及了。 “兰侧妃,你可知错?” 兰侧妃垂下头去,道:“婢妾知错!” 林则宁不再问她错在哪里,也不问她一百遍《女则》是否抄完,直接说道:“你回去吧,好好的再把《心经》抄上十遍,静一静心思!” “是!”兰侧妃低着头,掩饰着眼中的恨意,出了林则宁的屋子,芙蓉见她出来,忙从侧房中出来。 出了静园没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叫道:“兰姐姐留步!” 兰侧妃深吸一口气,强按下情绪转过头去,看着玉侧妃走进,看着玉侧妃脸上虚伪的笑容,她恨不能上前抓花那张精致的脸,这两年,她何曾做过什么对玉侧妃不利的事情,甚至觉得她出身低,怕她不习惯贵族阶层的应酬而时时指点她,谁知道这是个和王姨娘一样扮猪吃老虎的角色。林则宁的话不能全信,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细细想来,上次的事情若是林则宁一手促成,为何林则宁自己一点没落着好?反而是玉侧妃一下子就拿到了中馈之权?这中间玉侧妃究竟有没有使手段? 玉侧妃担忧的看着兰侧妃,“王妃可有为难姐姐?都怪妹妹胆儿小,连替姐姐说句话都不敢。” 兰侧妃袖子下长长的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勉强笑道:“她能把我怎样?不过是抄抄经书做做样子罢了。” 玉侧妃点头笑道:“也是,姐姐毕竟不是一般的人,王妃也不好做的太过了。”目光转向一边的芙蓉,道,“刚才听说红袖淘气害得你受了伤,我已经教训了她,回头让她亲自给你赔罪。” 兰侧妃这才注意到芙蓉的脚背上裹了纱布,走路有些跛,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芙蓉担心玉侧妃说出什么来,忙道:“没什么,奴婢们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被茶水烫了一下。” 兰侧妃将信将疑。 玉侧妃笑道:“王妃的丫鬟开玩笑,说要求王妃把芙蓉配给王妃陪房的儿子,红袖这个没心机的跟着打趣了几句,两人就闹起了误会。” 兰侧妃的脸色顿时变了,狠狠的瞪了芙蓉一眼,扶在芙蓉手臂上的手指狠狠的掐了一把她的皮肉,姑娘名节大似天,若是没影像的事情,林则宁的丫鬟敢随便开这个玩笑吗?芙蓉痛得几乎尖叫,却又怕让兰侧妃觉得没面子回头往死里收拾,便生生将尖叫咬回了肚子里。 兰侧妃似笑非笑的看着玉侧妃,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哪里敢让玉妹妹的贴身丫鬟给这个小蹄子赔罪!”说完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回到邻兰轩,兰侧妃一把甩开芙蓉的手,将含烟递过来的茶盏扫到地上,怒喝:“跪下!” 芙蓉不顾地上的碎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直呼:“奴婢冤枉!” “冤枉?”兰侧妃狞笑,“你倒是说说,哪个冤枉了你!” 芙蓉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对红袖的嚣张和讽刺更是加油添醋的一通描述,“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是娘娘的奴婢,也不能任由她侮辱,因此才动起手来,娘娘明鉴,实在是那红袖欺人太甚!” 兰侧妃脸上的狰狞之色褪去不少,“你说得可是事实?” 芙蓉忙指天赌咒道:“句句属实,若有欺瞒,情愿天打五雷轰!” 兰侧妃放在膝上的手狠狠的揪起衣襟撕扯,眼中的怨毒之色越发骇人,好,很好,玉侧妃果然好手段,这又开始挑拨自己和王妃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了,她徐兰岂是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可随意利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林则宁初入宫廷 自慕容青枫提了一句让林则宁搬入麟定园后,秋雁c杜鹃等一干小丫鬟们高兴了许久,出静园走路都呼呼带风,一扫之前出门带着几分小心的模样。留云c唤月等几个年纪大写丫鬟虽然脸上不显,但是做事什么的比之前更起劲和认真了,绿柳自不必说,约束小丫鬟和婆子们更严格了,不许乱说话,不许挑拨是非,不许外传静园的事只有挽星,一如既往的埋头做事,偶尔才会抬起头来冲人微笑,很少有人知道,在寂静的夜里,她如猫儿一般隐藏在屋檐的黑影中,默默的保护着林则宁。 慕容青枫让管家看一个适宜搬迁的日子来,管家翻了翻黄历来报告慕容青枫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适宜搬迁,一直到中秋过后方才有好日子,慕容青枫皱了皱眉头,却没多说什么,挑了最近的日期去告诉林则宁。 奇怪的是,慕容青枫一直没有提将王府中馈交回林则宁手上的事,而玉侧妃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主动交出来的意思,于是王府的中馈依然是玉侧妃在打理。林则宁对这些并不在意,吩咐指点绿柳画了数十张人物关系图,包括c侯门勋贵和京城主要官员,绿柳猜到其中用途,不仅画了图,还附带不少讲解,除了对林则宁的往事讳莫如深外,几乎是详尽备至,也正因为如此,林则宁对原来的林则宁更加好奇,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绿柳只是一个丫鬟,竟然能对朝堂关系有如此程度的了解,那么她的主子林则宁,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至于她为何在齐王府过得那么低调憋屈,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维持宁国侯府的中立地位那么简单。 这日,白杨进王府来给请安,名义上是请安,实际上是交账。林则宁的陪嫁十分丰厚,宁国侯林则平特意挑选了忠心能干的人做陪房,所以之前的林则宁基本上不用操心管理之事,只是每隔三个月看一次帐就罢了。重生之后,林则宁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本来该在七月初的交账硬是拖到了七月底,对于前世掌管一个大集团的林则宁来说,看账本没有多大困难。 林则宁随手翻开白杨带来的账簿,看前面的字迹清秀工整,而后面的字迹却歪歪扭扭的如同刚学字的稚子,好在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并无涂抹污损。林则宁见过白杨请安的禀帖,知道前面的字概是出自白杨之手,便问道:“这后面的帐是谁记的?” 白杨笑道:“是我们家阿江记的,刚跟着奴婢学了几天的字,便非要露一手,奴婢笑他:‘你这字能拿出去见人么?’他还不服气,偏要试试,先在草纸上打了稿子,让奴婢看过后才誊到账簿上去的,为这事,我们两个都被公公狠骂了一通,说我们胡闹呢!” 白杨说的阿江,自然是她的相公,陪房林远的儿子林江,林则宁笑着点点头,让绿柳将账簿收起来。 留云在一旁打趣道:“白杨姐姐,姐夫是个上进的人呢,王妃替你选了个好相公!” 白杨脸微微有些红,嗔道:“留云,你尽胡说,仔细你的皮!” 唤月捧着新出笼的点心进来,给留云帮腔道:“留云说的不是实话吗?姐姐可是嫌姐夫不好?那怎么行,快告诉了王妃,请王妃替你做主,休了这林姐夫,再换个姐夫来!左右这里没有外人,还怕姐妹们笑话你不成?” 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白杨笑骂道:“你们两个从哪里学来话?姐夫长姐夫短的,莫不是心里有了人,快说出来请王妃做主配了人去,免得在这里聒噪。” 留云和唤月都臊红了脸,都不依白杨,要林则宁评理。 林则宁笑着道:“留云和唤月是不小了,再过两年也留不得了。” 一时间合屋轰然,留云和唤月都红着脸躲出去了,绿柳笑着摇摇头,说两人:“你们两个非要往刀口上撞,可怨得着谁呢?”回头又对白杨说道,“你瞧瞧,一听说你要进来,王妃就吩咐了邱妈妈准备你喜欢吃的点心,可见你在王妃心中的分量,怎么不令人眼热呢?”白杨比她大一岁,两人几乎是一起陪着长大,共同经历了许多男子都不曾遇到过的风雨,感情十分深厚。 白杨笑着刚要说什么,刚出去的留云便快步进来了,“王妃,宫里有公公来传皇后娘娘口谕。” 白杨c绿柳等人立刻收起嬉笑,站起身来,一个去叫了林妈妈一起出面迎公公进侧室喝茶,一个和留云一起为林则宁整理衣服和发髻。 慕容青枫早前已经给林则宁提过醒,所以她倒还算镇定,整理一番后便让绿柳去请那公公进来。 不过片刻,“元公公请!”绿柳打起珠帘请公公进屋,那公公垂着头进来,谦恭的朝着林则宁就是一拜,“咱家给齐王妃请安!” 林则宁忙让白杨去扶,客套道:“元公公快请起!绿柳倒茶来,公公一路辛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太监,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约三十来岁的年纪,身着紫红雀纹内侍服,头戴黑羽纱帽,手执拂尘,体型微胖,面色红润,眉目讨喜。看他的服饰在太监内侍中应该是有品级的,又是皇后身边的人,也不知原来的林则宁是否认识,幸好刚才有绿柳刻意提醒。 元公公谢道:“多谢王妃,咱家刚才已经用过茶水,现在不觉得渴呢!皇后娘娘有口谕” 林则宁闻言忙站起身来,整衣肃容,垂手而立。 “宣齐王妃入宫觐见!” 林则宁恭敬的应了声“是”,抬头对元公公道:“请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换了衣服随公公入宫。”说着掏出袖中绿柳早已备好的荷包塞进元公公手中,“一点小玩意,公公留着玩吧!” 元公公并不推辞,笑着道了谢,然后随林妈妈和白杨到侧屋去喝茶吃点心。 因为这是林则宁幽居一年后再次露面,留云不敢有丝毫懈怠,早早的准备好了几套衣饰供林则宁挑选,林则宁看了一眼,便指着其中的一套让留云帮忙换上,平常的衣物还好,像这种繁复的礼服,若无人帮忙,真的很难打理齐整。 换完衣服后,林则宁坐在铜镜前,任留云拆开她的发髻,重新梳了个花髻,扁方c金簪c玉钗c鬓唇c步摇足足插了十多只方才住手,林则宁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发髻上珍珠c宝石璀璨夺目,像是首饰展览一样,华美的太过了些,于是不顾留云阻拦,伸手便拔下了一支扁方c两支金簪c两支玉钗和两朵鬓唇,顿时觉得头上轻松了不少。 留云在一旁焦急的不停的提醒道:“王妃,不能再拔了!” 绿柳进来看了一回,对留云道:“王妃这样挺好!既不份,又不流俗!”留云只能住嘴。 林则宁“失忆”后前事尽忘,知道实情的人寥寥无几,为了尽量不引起他人怀疑,林则宁便让绿柳跟着进宫,绿柳和林妈妈还是不放心,一旦进入皇宫内苑,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绿柳虽沉稳心细,却难保有人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最后索性建议将挽星也带上。林则宁几乎没怎么考虑便同意了。 上了马车后,绿柳迅速的帮林则宁回忆了一遍宫廷礼仪,又挑紧要的关系复习了一通,挽星也在一旁默记。 马车大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渐渐停了下来,前方传来查验腰牌的声音,很快马车再次起动,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请王妃下车!”外面传来元公公尖细的嗓音,三人知道这是到了宫门处,于是挽星先下了车,然后和绿柳一上一下的去扶林则宁,其实这点高度对林则宁来说,根本不需要人扶,但是鉴于大家闺秀的行止和皇宫内苑的礼仪森严,她也就顺着两人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车。 当双脚踏上已经被轻盈的脚步琢磨的异常平润的地砖时,一种深厚凝重的气息便罩顶而来,林则宁轻轻的抬起头,顿时觉得自己异常的渺小,高耸的朱红色宫墙,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巍峨,华美的重檐门楼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俯瞰着皇城,这里的沉闷已经令人窒息,那朱红铆钉的宫门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齐王妃,请上步撵!” 林则宁收回神思,由绿柳和挽星扶着上了一架朱顶垂纱步撵,随着一声“起”,四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便抬起步撵,沿着甬道朝前走去。 透过纱帘向外看去,甬道很宽,可是在高高的宫墙的映衬下却显得狭隘,整齐的脚步声和着规律的步撵颤动声在寂静的甬道内回荡,时不时的有宫女太监停在路边恭敬的弯腰行礼,步撵没有停留,继续向前,不知后人夜游此地,是否会看见千年前迎面而来的宫女身影。 大约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元公公请林则宁下步撵,穿过几道门,又绕过几处殿宇,当看到头顶上端正有力的“凤仪宫”三个大字时,林则宁才想到,这就是皇后——东越国最尊贵的女人的住处了。 皇后是什么样子的呢?林则宁想象过,都说儿子往往像母亲多一些,看慕容青枫的长相,皇后应该是个美人吧;听说皇后出身名门,未出阁时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居移气,养移体,那么气质定然是高贵无匹的。绿柳曾陪林则宁进过宫,说皇后再端庄娴雅不过,可是自古婆母与儿媳都是天敌,林则宁不得慕容青枫的喜欢,过门两年未曾育有子嗣,或许皇后看在宁国侯府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真的不会计较吗? 心中想着,脚下莲步没有一丝凝滞的随着元公公进了西配殿中的一间屋子。 “请齐王妃稍等,咱家这就去通报!” 林则宁微微点头,“有劳公公!” 元公公出去了,很快就有宫女奉茶上来,走了许久的路,林则宁确实有些渴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宫中耽误多久,所以不敢多饮,只端起杯子小小的抿了几口便搁在旁边的桌子上。 元公公这一去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林则宁表面平静,心中最初也有些担心是不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婆母故意要磋磨自己,可是看到绿柳和挽星都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心中顿时平静下来,是啊,她有什么可怕的?皇后喜欢她怎么样?能改变她已经是齐王妃的事实吗?不喜欢她又怎么样?有宁国侯府在,定不会要了她的性命,若得一纸休书,她求之不得。这么一想,她顿时放松了下来,想想前世初接手父亲的事业时,因为主事人的骤然离世和公安部门长达半年的调查,她所面临的是一个空有庞大骨架却已经面目全非的烂摊子,下属千人殷切的等着她的决策,她咬着牙一步步撑着往前走,有多少次在其他公司高层的会客室里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她早已记不清楚,可是心却始终做不到麻木,她暗暗的告诉自己,当林氏集团重新走上正轨,她再也不要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如今的情形和当初比起来,实在是好了太多,因为,她无所求。 皇后坐在彩陶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书,“怎么样了?” 一个绿衣宫女回禀道:“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连带来的两个丫鬟也很平静。” 皇后笑了,合拢手中的书,“果然是林则宁啊!” 凤仪宫首席女官崔尚宫问道:“娘娘,还要不要再等等?” 皇后摇摇头,道:“不必了,无论经历过什么,宁国侯府的女儿就是不一般!元公公,去请齐王妃进来吧!” 元公公半个时辰前通报过后,皇后却没有任何指示,他不敢离开,只能站在门边等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着皇后慢条斯理的看书,仿佛忘了他的存在一样,不知道皇后在打什么主意,是刻意为难齐王妃呢,还是因为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好的缘故,心中仿佛有一面小鼓翻来覆去的敲打,里衣的后心渐渐湿透,正惶恐不安时听到皇后的话不啻于天籁,应声后忙出去了。 听到元公公的传唤,一直绷着神经的绿柳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林则宁低着头,跟着元公公一步步走进东配殿的正室内,一进屋,便觉富贵端庄之气迎面扑来,处处锦绣华彩,水晶珠帘折射出七彩光芒,随着珠帘的晃动形成一股股绚烂的涡流,泥金缂丝垂纱帘和五彩蜀锦双面绣罗幕的穗子随着花窗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晃动,软缎鞋底踩上织锦地衣,仿佛人醉三分,行走之间有些飘忽。微一抬眼,便看见屋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容颜端庄华贵的中年美人,正微笑着向她看来,林则宁知道,这便是当朝皇后,慕容青枫的生母,她的婆母。再次垂下眼帘,林则宁按照徐嬷嬷的教导,以行不露足的小碎步姿态走到屋子正中,盈盈跪拜,“臣媳齐王妃林氏参见母后,母后安好!” 皇后微笑着让宫女扶林则宁起来,并赐座,林则宁再次谢恩。 皇后笑道:“宁儿无须多礼,这里没有外人,坐下吧!” 上位者说不用多礼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全信的,林则宁还是依礼谢恩后方才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下。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埋怨道:“一年来,你闭门不出,为父守孝,如今除了服,不主动来看望本宫,还要本宫召见才肯进宫么?” 林则宁闻言忙站起身来道:“臣媳不敢!母后明鉴,除服之后本当立即进宫向母后请安,只是第二日臣媳便感染风寒卧床不起,因为怕带了病气入宫不详,因此拖延了数日,万望母后恕罪!” “你不是在怨责本宫就好!”皇后朝身旁的宫女道,“快扶齐王妃坐下!” 林则宁依势坐下,又听皇后道:“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林则宁不得不再次站起身来道:“谢母后关怀,臣媳身体已无大碍!”能不能就让她站着? “你这孩子,在母后这里还这般多礼,左右没有外人,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你坐着就是,不用起来!” 林则宁口中假意推辞道:“谢谢母后体贴,只是这样恐于理不合!” 皇后笑道:“你且坐下就是,在本宫宫中,谁敢多说什么?” “那是母后宽仁大量的缘故!”林则宁这才感激涕零小心翼翼的坐下,但是每逢回答或依附皇后的话时还是略一欠身表示尊敬。接下来大部分时候是皇后说,林则宁听,时不时的附和上几句“是”,“母后说的是”,“谢母后关心”,她虽然已经嫁入皇室,却依然是宁国侯府的女儿,此时的她,虽不知前情如何,却隐约猜到林则宁嫁给齐王慕容青枫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在这情境未明的情况下,她轻易不愿多说一句话,唯恐给那个恍若天神谪仙的人惹来麻烦。 皇后见林则宁神态不卑不亢,举止谨小慎微,即使被自己冷落了半个多时辰,却依然沉稳淡然,于平和之中透露着疏离,心下慨然: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如此风华内敛的女子,若非藏于闺阁多年,定是辅佐太子c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枫儿偏不看在眼里,这一个分明也不将枫儿放在心上。想想这两个人成亲两年来的相处方式,皇后不禁感到头疼。 从凤仪宫中出来,走到一岔路口时,一个太监迎上前来拦住去路,“咱家给齐王妃请安!” “你是——” 按照吩咐送林则宁出宫的元公公忙出声提醒道:“这是慈宁宫中的颜公公。” 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太监怎么会恰好在这里等着?“公公请起!不知公公有何贵干?” “太后请齐王妃移步慈宁宫!” “可是”元公公迟疑了,皇后命令他送齐王妃出宫,若齐王妃半路被太后的人请走,皇后会不会责怪他办事不利?太后和皇后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乐,谁敢保证太后会不会为难齐王妃? 颜公公嘲讽的看了一眼元公公,就是皇后在太后面前也要低头,凭他也想违抗太后的命令吗? 在这之中,即使皇后母仪天下,对待太后这个越帝的嫡母也要礼让三分,林则宁自然不能拒绝太后的召见,只好让颜公公前面带路,元公公眼睁睁的看着林则宁随着颜公公朝慈宁宫的方向走去,他顿了一下脚,慌忙回凤仪宫报信。谁知皇后听说后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他退下。 难道皇后不担心太后会为难齐王妃吗?元公公深知在宫中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他不敢多想,便弯腰退下去了。 崔尚宫问道:“娘娘,您不担心太后和瑜贵妃在齐王妃面前搬弄是非吗?” 皇后抬起头,问道:“兰惠,你觉得齐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崔尚宫想了想后摇摇头,“奴婢看不懂齐王妃。” 皇后笑着点点头,“本宫也看不懂,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看上去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当年若非她在本宫面前自陈心意,恳求嫁给枫儿,还不知道宁国侯府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想起两年前齐王妃那惊世骇俗的自媒婚事的举动,崔尚宫忍不住道:“难道当年齐王妃自媒不是因为倾慕齐王殿下吗?”当年宁国侯府大小姐对齐王殿下一见倾心,不惜抛却女儿的矜持勇向皇后恳求嫁给齐王为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不屑,多少人嫉妒,当皇后下懿旨将林则宁指婚给齐王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后悔不迭。 皇后道:“本宫当时也以为她是因为倾心于枫儿的缘故,可是这两年你看着,枫儿一个一个的纳妾,她可有一丝不快?若真的在意,又怎么会对枫儿的事情不闻不问?”当年她正愤恨还是宁国侯府世子的林则平被瑜贵妃算计成功,眼看着宁国侯府就要被划入益王一派,谁知林则平出事的消息尚未传开,林则宁便跪在了自己面前,“宁自知有失闺仪,然心慕齐王殿下久矣,此心可昭日月,今生誓不愿情寄二人,今厚颜自媒,愿为齐王妇,若得诺,宁泣叩谢凤恩,若不得允,情愿剪发齐肩,青灯古佛终其一生”听了这一番话,她那时内心中的震惊远远超过了惊喜,她还记得当时林则宁的脸色是苍白的,眼神却异常的清澈坚定。为了不引起越帝的怀疑,她没有立刻答应,很快,就传来林则平因为受了家法惩处卧床不起c林则宁思虑气结郁郁寡欢c宁国侯因为子女的不争气气怒交加之下伤病加重,整个宁国侯府乱作一团的消息,不久之后,在越帝的授意下,她下懿旨赐婚齐王和宁国侯长女。现在想想,若没有林则宁的自媒,宁国侯府真的会被烙上益王派的烙印吗?只怕是不会的,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林则平是被人设计的,而她,还在暗中推了一把,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瑜贵妃她们想要设计的对象是宁国侯府,以林则平的聪敏和孤傲,得知真相后又怎么会不迁怒瑜贵妃等人?林则宁完全没有必要在无心的情况下再横插一脚嫁给枫儿。 崔尚宫道:“或许是齐王妃觉得当初的事情对不起齐王殿下,所以” 皇后道:“你可有在齐王妃脸上看到一丝愧疚和不安?” 崔尚宫认真想了想后摇摇头。 皇后的目光越过窗户看向院中盛开的紫薇花,仿佛看到了林则宁那张不算惊艳却五官精致的脸和一双永远让人无法读懂其内心的清亮双眸,林则宁,你真的如表面那般淡然吗?这两年,你看似困顿,实则逍遥,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枫儿的位置? “娘娘,慈宁宫那边” 皇后淡淡的一笑,“随她们去吧。”明知道林则宁进宫,派人不来凤仪宫请,偏在半路上截,若这个时候她们还以为能通过林则宁来拉拢宁国侯府,简直是太天真了。 与此同时,慈宁宫中,太后久久没有叫林则宁起身,林则宁跪在地上的双膝已经麻木,身形却没有一丝晃动。 坐下太后旁边的瑜贵妃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林则宁啊林则宁,当初你的选择若是益王,何至于有今天? 太后闭着眼睛一圈一圈的捻着手中的佛珠,最后睁开眼睛先冷冷的看了一眼瑜贵妃,瑜贵妃连忙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太后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则宁,声音平稳的道:“你除服了?” “回太后,是!” 太后“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按理说,嫁入皇家的媳妇没有再为过世的父母服孝的,更没有替兄长丁忧守孝一说,只是皇恩浩荡,当时朝堂又正值用人之际,才有你们兄妹如此败坏纲常的荒唐举动,今日让你跪上半个时辰,你可服气?” 林则宁的心中掀起一股骇浪,声音却平静如昔,“孙媳心服口服!” 太后身边的叶嬷嬷低声道:“太后,该摆午膳了!” 林则宁心中一惊:千万不要让她留下来伺候,据《东越人物风情考》的记载和徐嬷嬷的话,媳妇不能和长辈同桌而食,除非得到允许,惯常长辈坐在餐桌旁用饭,媳妇像丫鬟一样侍立一旁,帮忙夹菜c盛汤c添饭,待长辈用完餐后,还要服侍更衣漱口,得到允许后才能去吃饭,而这个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已冰冷。残羹冷炙倒也罢了,只是她不乐意去伺候一个让自己跪了半个时辰却依然没有叫自己起来的意思的老太婆。 只听太后“嗯”了一声,扶着叶嬷嬷的手站起身来,瑜贵妃忙上前扶住太后的另一只手,太后走过林则宁身边时,留下一句:“你回去吧!” 太后c瑜贵妃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林则宁依礼朝着前方叩下头去,“谢太后!”双膝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她一手撑地,缓缓的起身,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她咬着牙努力的撑起双膝,却力不从心,两双手一左一右的搀住她的手臂,扶着她起身,她回过头去,看见绿柳和挽星担忧的面庞,给了她们一个无事的微笑,她倚着她们的力量站直了身体,血液瞬间充满滞涩已久的血管带来的酸麻感觉让她几乎软到在地,幸好绿柳和挽星的双手一直撑着她,等习惯了那酸麻的感觉,她方才在两人的搀扶下朝外走去。 门外站着一个小太监,恭着身子道:“奴才送王妃出宫。” 挽星的脸色变了,林则宁好歹是堂堂齐王妃,竟然让一个显然是打杂跑腿的低级小太监来引路,太后和瑜贵妃未免欺人太甚! 绿柳暗里拉了一下挽星的衣袖,挽星这才压抑了怒气。 林则宁苍白着一张脸,“有劳了!绿柳!”绿柳会意,乘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的将一个荷包塞进小太监袖子里。 小太监受宠若惊,却也机灵,低声谢了赏,便在前面引路。 进宫的时候有步撵相迎,出宫的时候只怕太后没有那么好心安排轿撵相送,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步行出宫。林则宁忍不住苦笑,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偏是在自己跪了半个多时辰后,如今说不得,只能强撑着罢了。谁知刚出了慈宁宫宫门,便听见绿柳惊喜的叫了一声:“王爷!” 王爷?林则宁豁然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杏黄身影站在宫门外,他怎么来了?听见绿柳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她时明显的眼睛一亮,很快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 林则宁放开绿柳和挽星的手,摇晃着身子就要行礼,慕容青枫一把拉住她,怒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做什么样子?”说着毫无征兆的弯腰将林则宁打横抱了起来。 林则宁不防慕容青枫这样,差点惊呼出声,双脚离开地面的落空感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说林则宁,连绿柳和挽星也惊住了,这可是皇宫,王爷怎么能在宫中毫无避忌的抱起王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味无穷里忆初遇 被慕容青枫忽然抱起的林则宁毫无准备,忽至的悬空感让她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慕容青枫低头看了怀里的女子一眼,尖尖的下巴,雪白的面孔,一双明眸如同乍然遇见猎人的小鹿,水漉漉的眼波中目光在惊慌失措的闪躲,揪着他衣襟的手指紧张的发白,偏要把语气装作镇定如常,他懒得解释,直接恐吓道:“你信不信本王直接将你扔到地上!” 林则宁惊慌的抬起头,只看到慕容青枫光洁的下巴和如同刀斫的侧脸,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这不是慕容青枫第一次抱她,之前他多次把她从榻上或者地上抱到床上,但那时候她都是在熟睡中,并不知情,而这一次,她非常的清醒,紧贴着他的胸膛的身体甚至能感受到衣衫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本来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个清冷的黎明,只着里衣的她被他像现在这样抱着轻轻放到床上她顿时觉得有一股热浪从耳后喷薄而出,迅速的蔓延至双颊,明明只有几步路,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弯腰将林则宁放进步撵,慕容青枫正要起身,胸前一紧,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她的表情一怔,忙不迭的松开了双手,只是脸上浮起的淡淡红晕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此时,两人离的非常近,彼此呼吸相闻。 他怎么还不起来?她不是已经放手了吗?脸上烧得越来越厉害,林则宁几乎不敢去看慕容青枫的表情。 看着眼神四处躲闪c恨不能在地上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林则宁,慕容青枫忍不住轻笑出声,直到她连眼皮都开始泛红了,他才意犹未尽的起身,撩下纱帘,吩咐出宫。 绿柳和挽星见慕容青枫窝在撵中半天不出来,透过飘忽的纱帘隐隐可见两人重叠的身影,等他出来后又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暗猜测王爷刚才到底对王妃做了什么。 等到了宫门口,林则宁从步撵上下来,脸色早已恢复正常,只是在被慕容青枫抱上马车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下。回去的路上,绿柳和挽星一左一右的替林则宁揉搓僵硬麻木的膝盖。 “嘶”林则宁忍不住轻轻蹙了一下眉,挽星连忙住手,绿柳便道:“还是我来吧!”挽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习武惯了,手劲儿要比旁人大一些,这种轻巧的伺候人的活儿真不适合她。 “咦?”插不上手的绿柳无聊的透过纱窗看外面的街景,她忽然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绿柳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了?” 挽星道:“这不是我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 林则宁和绿柳闻言,双双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确实如此,林则宁记得进宫的那条路道路宽广,虽有人声却不喧闹,这条路路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绿柳“啊”了一声道:“这是开元大街嗯,那个‘张记馄饨铺’里的荠菜猪肉馅儿的馄饨很好吃,好久没尝过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道哎,那个卖胭脂花粉的大娘还有那个卖假玉的小贩都还在呢!王妃,您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绿柳兴奋的转过头来去看林则宁,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忙住了嘴,尴尬的转头继续看向窗外,不自然的转开话题道,“王爷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绿柳对这里很熟悉!这是林则宁的第一感觉,作为宁国侯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相当于是一个副小姐的大丫鬟,怎么会对京城的街道乃至摊贩如此熟悉?除非她经常来这里,是谁带她来的?难道是林则宁?可是,林则宁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门闺秀吗?东越对未婚女子的要求十分严格,宁国侯府又是兵法与诗书并重的人家,怎么会任由林则宁在街上闲逛?还有今天太后所说的“代兄长丁忧守孝”,从来没听说过守孝还能代替的,更何况是朝堂一品重臣之家,林则平c林则安会为了自己的官程而让嫁入皇家的妹妹代替守孝吗?越帝怎么会同意?皇后怎么会同意?还有慕容青枫,他怎么会同意?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缓缓的停下,耳畔还有小贩的叫卖声,这是到哪里了?出了什么事? “下来吧!”马车外传来慕容青枫的声音,绿柳和挽星忙打起帘子,要搀扶林则宁下车,谁知一只手就伸到了林则宁面前。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的手愣住了,为了替太子笼络宁国侯府,他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慕容青枫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大家都看着呢!” 林则宁回过神来,这才想到自己身处闹市之中,只得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由他扶着下了马车。他是尊贵的齐王殿下,她的丈夫,即使知道他是在做戏,她也不能不给他留面子。 “王爷,里面请!” 林则宁抬起头,讶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名为“味无穷”的酒楼前,闻讯迎出来的掌柜站在门边躬身做出请的动作,当他的目光扫过林则宁时,表情明显的一怔。 慕容青枫注意到掌柜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则宁看,不悦的“哼”了一声,掌柜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慕容青枫风姿翩翩,气度卓然,杏黄色的皇子服饰昭示着他的尊贵地位,林则宁彩衣华服,貌若芙蓉,娴静的气质在人群中越发显得清冷脱俗,就连身后的丫鬟和侍卫,也是男的阳刚,女的秀美,一群人走进酒楼,立刻吸引来无数的目光。慕容青枫眉头微拧,吩咐掌柜道:“去茗香雅间!” 掌柜忙连声应“是”,亲自带路引几人上了二楼。 林则宁见酒楼里富丽的装饰和客人不俗的衣着谈吐,心里猜测这定是京城数得上的风雅之地。 掌柜的推开一间挂着“茗香”牌子的普通木门,林则宁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布置精雅,四壁悬挂着写意山水,墙角的花瓶里插着茂盛的富贵竹,高架上摆着君子兰,一道“梅兰竹菊四君子图”四扇红木雕花屏风将屋子隔为内外两部分。两人在里间坐定,掌柜双手奉上菜谱,慕容青枫看也没看,径自递给林则宁,“罗汉上素,挂炉山鸡,椒油茭白,先上这三个,你看一看还想吃些什么?” 林则宁翻看着菜谱,对那些文绉绉的菜名感到好奇,问道:“这个凤凰展翅是什么?” 掌柜的犹未回答,慕容青枫便啜着香茗简洁的说道:“鸭。” 凤凰和鸭有什么关系?“那喜鹊登梅呢?” “鹅!” 鹅和喜鹊有像的地方吗?“松鹤延年?” “黄瓜,萝卜,冬菇!” 更说不通了,“龙腾虎跃?” “”慕容青枫直接呛出一口茶,站在他身后的魏忠脸上也红红的,掌柜的不知该怎么接话,手足无措的看着慕容青枫。 林则宁抬起头来,奇怪的问:“怎么了?” 慕容青枫不耐烦的说道:“让你点菜,哪来那么多问题!” 林则宁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个男人,用眼神询问站在身旁的绿柳和挽星:“我说错什么了吗?”绿柳和挽星也是一脸茫然。 林则宁遂不再发问,点了葱花鸡蛋和杏仁豆腐两道菜,外加一道西湖牛肉羹。 慕容青枫吩咐绿柳等人去屏风外间去用饭,身边不用人伺候。掌柜便跟着到外间去了。 雅间的隔音非常好,坐在屋里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噪音。林则宁秉承一贯的习性静默无言,慕容青枫隔着茶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看向对面的女子,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她的,那时她化名为秦演,一袭男装,身材娇小,容颜姣美,雌雄莫辨,嗓音清脆婉转,酒醉三分时豪情乍现,文思泉涌,和林则平两人联句硬生生将十四寒的韵用完,虽然年少,一眯眼一抬手却尽是风情,为什么,一年后再见面的时候她却仿佛变了个人?除了在母后面前请婚的那一次表现出的决绝,之后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端淑c柔婉c怯懦,以至于整整两年,他都没有认出她来。那年,益王随口说了一句:“林家男儿如勉之者惊才绝艳,如励之者豪气干云,不知闺阁如令妹者如何?”林则平粲然一笑,道:“远胜于平!”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有两个妹妹,因体弱从不见外客,才情容貌如何,无人知晓,只是林则平有“东越第一才子”c“京城第一公子”之称,众人不相信闺阁弱女能胜过他,只当他的话是玩笑,也不在意,酒过三巡,微有醉意的秦演用筷子轻轻敲着酒盅,吟道:“寄语东风莫凭栏,从此朱楼脱绣帘。”她那时是想告诉大家不要再对林家女儿好奇了,因为林家女儿很快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是这个意思吗?可是为何,却要在整整一年之后,才在宫廷聚会中出现? 林则宁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慕容青枫,“寄语东风莫凭栏,从此朱楼脱绣帘。”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念这两句诗,难道有什么缘故? 慕容青枫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疑惑,心中不由的苦笑:她不记得了,他的心中却觉得不甘心起来,他很想问她,她真的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他并对他一见钟情么?林则平有没有告诉过她,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她惊世骇俗的自媒请婚,真的是因为太过爱他的缘故吗?林则平为何会与自己定下那样一个契约?母后为何说他会后悔? 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今日早朝,父皇将你大哥c二哥丁忧请辞的折子驳回了。” 林则宁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盲目的点点头,心中思索:若林则宁用一年的幽居换来林则平和林则安的官程,当初朝堂上到底是何种局势,让几人甘冒天下之大不讳?二哥镇守边疆或许还能说得过去,那么大哥呢?那样一个出尘脱俗的人物,分明不是恋栈权位的人啊!还有越帝,为何竟会违背祖制准许皇家儿媳为娘家亲人守孝?如今一年期满,为何越帝依然会驳回两人请求呢?朝堂真的到了缺了这两人就不可的地步吗? “还有”慕容青枫斟酌着字句,“父皇任命你大哥为梧州军监军,即刻离京赴任!”对于父皇的这个决定,皇兄和他都措手不及,接下来的行动,若无林则平这个智囊团在,恐怕计划不能尽如人意。 梧州?林则宁忙问:“是爆发瘟疫的那个梧州吗?” 慕容青枫知道他们兄妹一向关系融洽,以为她是在担忧林则平的安危,便道:“是梧州庆安府下辖的一个县爆发了瘟疫,并不是整个梧州。你大哥只是监军,留在军中,不会和感染者直接接触。” 林则宁的脸色早已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变得煞白,他的话,她无法相信,这不是她生活的前世,有先进的医疗措施和预防体系,而且瘟疫并不全是要有接触才会传染,蚊虫c飞沫c分泌物,都有可能成为传播的媒介,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时代,一旦感染上瘟疫,就等于被判死刑。宁国侯府一直保持中立,不肯向益王投诚,益王会不会乘机报复?纵然大哥聪明绝顶,文武双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虎狼环饲的军中,大哥若有个闪失,静儿该怎么办?远在边疆的二哥该怎么办?还有李氏,那个柔弱如风中黄花的女子,该怎么活下去? “要马上走吗?” “是。”慕容青枫点点头,“他来不及跟你告别,让我替他转告你一声,不要担心,事在人为。他这会儿大概已经上路了。” 门扉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王爷,菜来了!” 慕容青枫先看了看林则宁的脸色,见她没有失态,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屏风外的魏忠打开门,掌柜和小二将饭菜一一摆上桌,感受到屋子里低沉的气氛,两人不敢多言,道了一句“请慢用”后便静静地离开了。 “先吃饭吧!”慕容青枫夹了一筷子茭白到林则宁碗里,“不会有事的。” 林则宁伸手去拿筷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 “你若不放心静儿,时不时回宁国侯府去看看!”慕容青枫说完这句话,就发现林则宁猛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是不是你”林则宁咬住发白的嘴唇,想到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要质问他什么呢?她用什么立场去质问呢?挑破那一层窗户纸后,他c大哥c李氏以后该如何自处?她差点忘记,她不是林则宁,她只是异世一缕错过转世的游魂,孟婆的话犹在耳旁,“你若不甘心前尘往事,去了那个世间,就不要和那里有太多牵扯!”林则平c林则安c林则静,那是林则宁的亲人,不是她的!半晌后,林则宁恢复了平静,“没什么。” 可是,她眼中弥漫的哀伤仿佛一柄利剑狠狠的刺入慕容青枫的心房,他想将她拥入怀中,拂去她的悲伤,“你” 这时,门上再次传来叩门声,不过这一次显得十分急切。 魏忠喝问:“谁?” “在下宁国侯府管事沈耀宗,请问齐王殿下和齐王妃是否在里面?” 宁国侯府?魏忠不敢决断,正要出声询问慕容青枫的意思,便听见慕容青枫沉声道:“让他进来!” 一个中等个子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却还是先向慕容青枫和林则宁行了礼。 绿柳和挽星跟着进来,朝两人点点头,证实确实是宁国侯府管事。 “你有什么事?” “王爷,王妃,侯爷中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林则平中毒昏迷,林则宁重理侯府 “侯爷中毒了!”这个消息仿佛是晴天里的一个霹雳,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慕容青枫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回府收拾一下行装就要去梧州吗?怎么会中毒? 沈管事来不及去擦拭额上淋漓的汗水,道:“详细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侯爷今日下朝回府后便让夫人替他收拾衣物,说要去梧州一趟,他自己带着两个小厮去书房,谁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小厮叫人,说侯爷倒在书房的地上人事不省,夫人命人请了太医来看,说侯爷中了毒,夫人一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府里乱成一团,林总管不敢耽搁,便让小的赶紧请王爷和王妃去侯府主持局面。” 慕容青枫不再多问,站起身来道:“我们这就过去!”再看林则宁,她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忙伸手去扶她。 林则宁摇摇头,自己扶着绿柳的手站了起来。 一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刚上桌的饭菜一口也没来得及吃便结账走人,走时脸上的神色都十分凝重,有认出慕容青枫身份的食客四下里打听出了什么事情,可惜无人知晓。 林则宁只觉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一刻钟前,她还在告诫自己不要对这个世间的人和事过于上心,然而听到他中毒的消息的那一刻,她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担忧,温文儒雅c淡定平和c笑容如同三月春风的林则平啊,他怎么会出事呢?她几乎是僵硬着步伐出了“味无穷”的门,临上马车时,她甚至不知道该先抬起哪一只脚。 “王妃!”绿柳担忧的声音并未能让她僵硬的四肢变得柔软。魏忠牵来黑风,正准备上马的慕容青枫见状,遂弃马上车,并伸手将林则林拉了上去。 绿柳和挽星互相看了一眼,毫不迟疑的跟着上了车,然而一进车厢,眼前的情景令两人大吃一惊,只见慕容青枫将林则宁搂抱在怀里,她的紫罗长裙逶迤而下与他的杏黄长袍交叠委于鞋面,如同盛开的双色莲花,他垂首在她耳畔轻声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绿柳和挽星忙将车门关上。 慕容青枫很少这样去抱一个女子,纵然是他曾经宠爱过的姬妾,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软化她的疏离,伸手握住她搁在膝上由于紧张而不由自主握成的拳头,轻轻的将手指慢慢掰开,她的手心里湿凉一片,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了清晰的四道弯月形印记,“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林则宁紧抿着双唇,手指再次不由自主的收紧,真的会没事吗? 绿柳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指,眼睛狠狠的眨了眨。 慕容青枫有一千个理由相信林则平不会有事,他怎么会有事呢?他狡猾的像狐狸一样,他怎么会中毒?可是当他看见林则平面色苍白如雪,口唇青紫,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时,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真的中了毒? 被杨梅c杨桃扶着的李氏摇摇欲坠的守在床前,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口中不停的喃喃道:“你醒醒,不要吓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甚至连慕容青枫来了也不知避忌。 双眼通红的林则静一见到林则宁,便似乎见到了主心骨,扑进林则宁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守在外间的侯府总管忧心忡忡的上前来行礼,林则宁一扫马车上的茫然与惊慌,冷着一张芙蓉面,镇定的问道:“太医怎么说?” 林总管道:“太医说是中了毒,却不知是什么毒,已经灌了解毒丸和甘草绿豆汤下去,吐出来不少黑血。” 慕容青枫皱着眉道:“拿本王的帖子去太医院找王太医,他擅长解毒,再把所有有空闲的太医全都叫来!” 林总管连声应“是”。 林则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压进心底,对慕容青枫行了一礼道:“王爷,请您在外主持大局,妾身去里面照顾兄长c嫂嫂和静儿。” 自林则宁受伤失忆后,林则平曾断断续续的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慕容青枫虽然嘴上依然不肯原谅他,但是心中也明白事情并不能全怪他,连带着对林则宁的怨怒也消减许多,而且她几乎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对他不说冷若冰霜,却也看似路人,曾经为了他抛却自尊费心讨好迎逢的女子忽然转身,彻底将他遗忘,这之间的落差,总让他感觉不适。他非常不喜欢她如此客套,可是这时情况紧急,他也无暇计较,点点头道:“你去吧,外面交给我,你放心!”出了门,他先吩咐魏忠道:“按照旨意宁国侯应当立刻出京赴任,如今的状况无论如何都要先告诉父皇一声,你用本王的名义迅速进宫向父皇报告此事去!” 魏忠领命而去。 林则宁先让杨梅等人扶李氏下去休息,李氏紧紧抓着林则平的手不肯放开,连声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让我随你去吧!” 林则宁忍不住皱眉,林则平虽然昏迷不醒,气色却正,并不是将死之人的模样,李氏的话竟然毫不避讳。 绿柳在林则宁耳畔轻声道:“王妃,夫人这个样子,太医来了怕是无法看视,不如让挽星点了夫人睡穴吧!” 林则宁见李氏神色凄厉,状若痴狂,想要毫发无伤的将她拉开确实有些难度,想了一想,便点头同意了。 “夫人,得罪了!”得到允许后,挽星上前在李氏颈后一戳,李氏便软到在床前。 “大嫂!”“夫人!”林则静与杨梅同时忍不住惊呼。 “没事,我让挽星点了她的睡穴,杨梅c杨桃,你们送夫人下去休息!” 杨梅应声,杨桃却看着床上的林则平迟疑了一下,林则宁心中立刻猜到怎么回事,看样子这个丫鬟对大哥起了别样的心思,且不说大哥已经成亲,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她私心认为,大哥这天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一个丫鬟能配得上的?况且这种敢当着主母的面就觊觎主子的丫鬟,她打从心底觉得厌恶,顿时语气就冷了三分,她冷冷的看着杨桃,“还不快去!” 杨桃心中一惊,她只顾着担心侯爷,几乎忘了大小姐在未出嫁前管理宁国侯府诸事,她的话就是侯爷也不怎么会反驳的,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再多看,和杨梅一起扶着李氏去了隔壁屋子。 “姐姐!”林则静见怯怯的拉了拉林则宁的衣袖,“我怕!” 林则宁朝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安慰道:“静儿不怕,姐姐在这里!” “大哥会不会有事?” 林则宁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林则平,尽管面无血色,甚至隐隐透着一股青色,却依然无损他恍若天人的容貌,这个人,如九天谪仙,如幽谷芝兰,如沙海明珠,总是仿佛站在云端令人仰望,却让她觉得可以信任和依赖,曾让她死水微澜的心涌起如溪水般涓涓的感动,他的亲切,他的平和,他的怅惘,一切都那么的超然物外,举手投足间的风仪令人心醉,即便是与他不和的慕容青枫,在听到他中毒的那一刹那,也难掩失态。 “姐姐?” 林则宁强勉着笑道:“静儿,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直说,大哥很厉害吗?” “嗯!” “你要相信大哥,他一定会让自己好起来的,如果大哥醒了,看见静儿这么伤心的样子,他该多担心啊,你先回去好不好?有消息了姐姐就让人去叫你。” “不,姐姐,静儿不哭,让静儿在这里陪着你和大哥吧!”林则静紧紧的攥着林则宁的衣袖。 林则宁蹲下身去哄道:“静儿,你看,姐姐要在这里照顾大哥,等一下太医来了,姐姐会顾不上你,大嫂还在隔壁,要不你替姐姐去照顾大嫂好不好?” 林则静的目光在林则平和林则宁身上来回兜转,她咬着嘴唇,轻声问道:“大哥要是醒了,姐姐一定会告诉我吗?” 林则宁点头,“我一定会让绿柳去告诉静儿的,好不好?” 绿柳在一旁用力的点头,林则静这才带着妙文c妙意去隔壁照顾李氏。 林则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膝盖一软,几乎跌到在地,“王妃!”绿柳和挽星忙上前搀扶她在林则平床旁坐下,绿柳道:“王妃,您不要太担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林则宁怔怔的看着林则平,心中正天人交战,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慕容青枫带着十几个太医鱼贯而入,林则宁忙站起身来。 太医还要行礼,慕容青枫将林则宁往角落里一带,皱着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先看看人怎么样再说!” 林则宁本应当回避,但是她实在不放心林则平的情况,是以一直站在旁边不肯离开。隔着慕容青枫,绿柳不敢上前去拉她离开,又不敢出声提醒,急得满头大汗。 慕容青枫对于林则宁的不肯离去并不赞同,只是看到她紧抓住他的衣袖,紧张的看向太医在林则平床前忙碌时,他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将她的身影遮在众人视线外。 几位太医轮流上前探查,摸脉c看舌苔c看眼皮,又有人取出银针刺脉取血,如此约莫过了有一刻钟,经过低声讨论后,为首的王太医上前道:“回禀王爷,像是蛇毒。” “蛇毒?”慕容青枫忍不住皱起眉头,“书房里哪来的蛇?” 林则宁却想起林则平书房外那一丛丛茂盛的青竹,会不会是竹叶青? 林总管插嘴道:“刚才小人替侯爷检查过,身上并无伤口啊!” 王太医的脸上也带着些犹疑不定,“下官看了侯爷的舌脉,也取血验证过,确实是蛇毒,不过侯爷到底是怎么中的毒,下官也百思不得其解。” 林则宁忍不住问道:“此毒是否可解?”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王太医听到有女眷的声音,连头也不敢抬,想要回话,却因为不知林则宁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 慕容青枫警告似的看了林则宁一眼,跟着问了一遍:“此毒是否可解?” 王太医道:“此前王爷已经服下了解丸,虽不对症,却可保性命无虞,下官等已经拟好清余毒的方子,不过” “不过什么?”王太医的迟疑令林则宁和慕容青枫的心全都吊了起来。 “此毒并不是十分霸道,可是不知为何,侯爷周身的经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什么意思?” “侯爷的一身武功,怕是废了!” “你说什么?”慕容青枫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一群太医应声跪下,他们都知道这个结果别说宁国侯的亲朋好友无法相信,就算是他们这些旁人也不能接受,那是林则平啊,有“东越国第一才子”之称的林则平啊,他是文可安邦c武可定国有着锦绣前程的林则平啊,是有可能成为东越国朝堂柱石的林则平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中毒?怎么会被毒伤身至此? 林则宁紧紧的攥着慕容青枫的手,强勉着笑道:“武功没了就没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王太医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还要说出更残忍的消息。 慕容青枫回握住林则宁冰凉的手指,低声道:“你要不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林则宁摇摇头,“我没事!”她紧紧的盯着王太医,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告诉我,我大哥还有什么事?” 慕容青枫亦道:“除了武功没了以外,还会有什么影响?” “侯爷的心脉,损伤尤其严重!” 慕容青枫神情一凛,厉声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侯爷以后要用心保养,不可过劳c过于思虑,否则” 王太医又开始沉吟不语,林则宁忍不住出声问道:“否则怎样?” 王太医低下头去,咬着牙说道:“否则,轻则减寿,重则吐血而亡!” 林则宁只觉两团黑翳迅速蒙上双眼,身子一软几乎跌到在地,慕容青枫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然后扶着她小心的坐到椅子上,“你” 绿柳忙倒了杯温水递到林则宁嘴边,“王妃喝口茶吧!” 林则宁并没有失去意识,她闭着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推开水杯,再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经一片清明,她站起身来,款款朝众太医一拜,“兄长的性命,全交予诸位手中,请受小女子一拜!” 众太医忙不迭的退后一步并深深的弯下腰去,以示不敢受礼,看她与齐王殿下的举止及丫鬟的称呼,他们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女子就是几乎不怎么露面的宁国侯府大小姐,也是现在的齐王妃,看这份遇事的镇定与沉着,不愧是宁国侯的妹妹。 林总管拿齐王的名帖将太医局中除了当值的太医外全都请进了宁国侯府,会诊过后,开了清毒和调养的方子,大部分太医都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在侯府照看。 当马车走出宁国侯府所在街道的拐角后,王太医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去皇宫!” 车夫立刻拨转马头,朝另一条岔路口奔去。 宫中,御书房里,越帝的眉头几乎皱成“川”字,眼中一片阴鸷,“确定是真的中毒了?” 王太医回道:“回禀皇上,宁国侯确实中了蛇毒。” “有性命之危吗?” “暂时没有,但是”王太医将在宁国侯府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越帝沉默了半晌,道:“你退下吧!” 王太医一走,越帝便暴怒而起,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摔到地上,“混账!” 贴身总管太监苏瑾忙跪下去劝道:“皇上保重龙体!” 越帝双手恨恨的撑在书案上,额上青筋凸显,“呼呼”的喘着粗气,苏瑾忙半弓着身体替越帝顺气,“皇上,皇上!” 越帝跌坐在椅子上,怒道:“竟然,竟然敢对林卿动手,朕真是太纵容他们了!把刑部尚书叫来,让他给朕好好的查一查,朕的重臣在眼皮子底下就被人谋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瑾道:“皇上息怒,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越帝拍案吼道:“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慢着!”越帝叫回苏瑾,“先把中书舍人叫来!” 中书舍人负责起草昭告c委任出使等事务,常伴越帝左右,因此一脸刚毅忠直的中书舍人裴景元很快就到了越帝面前,提笔听命书写圣旨。 “擢瑞王世子慕容正彦为梧州军监军,即刻离京赴任,不得耽误,钦此!”瑞王府既不偏向太子,也不偏向益王,直接向越帝效忠,是越帝信得过的少数人之一,瑞王曾是沙场猛将,瑞王世子也随父在军中历练了几年,性情甚为刚直,只是最近瑞王旧伤复发,瑞王世子为母丁忧,两人均不在朝堂,如今越帝着急用人,说不得要破格起复。 慕容青枫只身回到齐王府,这一天,就仿佛是在做梦一样,他一直恨的牙痒痒却始终无可奈何的林则平中毒差点死掉,他不应该幸灾乐祸的大笑三声吗?他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们早已经不是朋友了,只是因为利益连在一条藤上的蚂蚱而已,为什么他会感到揪心和嫉恨?揪心的是他的遭遇,嫉恨的是林则宁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有倩倩的眼泪c生死相随的诺言,从头到尾,这两个女子,一个曾是他属意的伴侣,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们的担忧和眼泪,全都与他无关,他怎能不嫉妒?林则平,你凭什么拥有这么多?皇兄对你付出十二分的信任,倩倩即使在你做出那般伤害她的事情后依然无怨无悔的追随,林则宁更是对你全身心的信赖,所有人都认为你好,认为你完美无缺,认为你是东越国未来的栋梁,这么多人将你捧如神砥,谁曾想过你光风霁月的表面下阴谋诡划层出不穷,狐狸都没有你聪明,既然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还会中毒?到底是谁向你下毒? 王府总管匆匆迎上前来,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 “怎么了?”慕容青枫意兴索然的往麟定园走去,总管的眼神和语气分明是有什么事情。 “王爷,倚梅阁走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房屋走水解禁足,才子中毒全因书 ps:,,“”,给《花媚玉堂人》更多支持! “倚梅阁?”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慕容青枫有片刻没有想起那是什么地方,凝神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那是李姨娘住的地方,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到那里去了。“怎么会走水?” 总管跟在慕容青枫身后,边走边叙述事情的经过:“听说是小丫鬟在屋子里煎药,没有看好火,点燃了帐幔,下人又救火不及,连着李姨娘住的屋子都烧得不成样子了。” “人有事吗?” “李姨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再有就是几个丫鬟和婆子在救火的时候被火灼伤,都已经请了郎中来看过。玉侧妃将李姨娘暂时安排在芷汀阁住下了。” 慕容青枫心中正因林则平的事心烦意乱,听见人没有什么大碍,便不甚在意的道:“那就先这样吧,让玉侧妃好好的查一查走水的原因。” 总管怔愣的一瞬间,就落后了好几步距离,他忙再次跟上去,觑着慕容青枫的脸色,小心的道:“王爷,您不去看看吗?”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道:“看什么?” “看看李姨娘”总管的声音在慕容青枫不悦的目光中渐渐变小,“里面闹得厉害” “闹什么?” “兰侧妃和李姨娘说是玉侧妃管家不力才引起这场火灾,李姨娘让玉侧妃给个说法。” 兰侧妃c李姨娘,这两个先后被禁足的女人竟然闹腾到一起了,她们以前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之前李姨娘可没少在自己面前告状,这些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心思更是古怪难懂,慕容青枫觉得有些头疼,可是毕竟都是他的妾侍,不能不管,“李姨娘现在在哪里?” “芷汀阁。” 慕容青枫转身向芷汀阁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对总管道:“王妃可能要在宁国侯府住一段时间,你去静园吩咐留云c唤月收拾了王妃日常梳洗的东西去侯府,将绿柳c挽星两个替换回来。” 今日侯府管事在去味无穷之前先是来的王府,因此总管隐隐约约知道侯府出了什么事情,虽然王爷与宁国侯不和,但是总是姻亲,对外也不能显得太绝情,他并未觉得惊讶,应了声是后就去吩咐人去静园传话,又着人去套车。 慕容青枫远远的看见芷汀阁的院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那座院子里,曾经住着神似心上人的薛姨娘,记忆中她的容貌早已模糊,只剩下一个娇小柔弱如菟丝花的身影,他记得那是一个江南女子,带着水乡的温柔与旖旎,有几分才情全都用在伤春悲秋上,看见叶落花谢也会掉一番眼泪,嫁给他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终。后来,林则宁又挑了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来伺候他,就是现在的李姨娘。其实用心说来,林则宁是一个合格的主母,出身高贵,容貌上乘,为人谦和c忍让,性情淑惠,从不嫉妒,事事以他为先,回想起成亲两年来两人之间的矛盾,桩桩件件,无不是他一开始就因心有成见认定她有错,而她又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就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僵持着,即使是后来他因为林则平彻底站在皇兄这一边而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却变得淡漠而疏离,眼中再看不到一丝柔情。 犹未进院门,便听见芷汀阁里传来李姨娘的哭闹声,慕容青枫脚下一顿,真想转身就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养养神,当然,只是想想。他叹了口气,抬脚进了院门,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几个箱子及包袱,将本就不大的院子堆的满满当当。 屋子里,李姨娘正披头散发的揪着玉侧妃的袖子哭天抹地,“玉姐姐,王爷的宠爱你现在是独一份儿,你在王府现在是说话有声儿的人,我不过是个惹了王爷厌憎的失宠姨娘罢了,碍到你什么了?定要去了我这条小命?” 红菱c添香各自去拉扯自己的主子,添香还罢了,红菱却是假意搀扶李姨娘的同时乘机阻拦添香。 玉侧妃的衣衫被李姨娘扯的凌乱,并抹上了不少鼻涕眼泪,玉侧妃何曾被人如此糟践,心中又气又怒,失去一贯的镇定优雅,斥道:“李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 兰侧妃站在一旁看好戏,时不时的说两句风凉话:“玉侧妃啊,也不能怪李姨娘怀疑你,现在王府可是你当家呢,李姨娘虽说被禁足了,可在这王府她也还算是主子,生了病没人请郎中也就罢了,厨房里连药都不让煎是什么缘故?逼得小丫鬟自己在屋子里生火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偏偏看门打扫的婆子们都去干些不相干的事了,导致救火不及,要不是李姨娘命大,这会儿说不定就和薛姨娘一样死的莫名其妙了。” 李姨娘一听,哭得更是厉害,“我到底怎么着你了要这么对我” “你们”玉侧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闹什么!”一声厉喝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喧闹戛然而止,几人侧头看去,只见慕容青枫正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挺拔的身躯遮挡了门外大部分光线,暗影中冷硬的面庞让众人心中压抑胆怯顿生。 “王爷!”李姨娘先反应过来,她松开玉侧妃的衣襟,向前两步,朝着慕容青枫的方向扑跪在地,声泪俱下,“您要替婢妾做主啊!” 添香手忙脚乱的替玉侧妃整理衣襟,兰侧妃低着头一言不发。 慕容青枫瞥了一眼李姨娘,只见她形容消减,发髻松垂,钗摇环坠,脸上还带着惊吓过后的余悸,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就算是佛主也会怜香惜玉之情顿生,尤其是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真是像极了他的心中一痛,事情已经过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倩倩清醒后仿佛被抽去魂魄一般哀伤欲绝的那一幕,如果林则平不曾走进那间屋子,事情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兰侧妃看见慕容青枫怔忪的看着李姨娘的眼睛,脸上露出悲哀和嘲讽的神情,李姨娘和李倩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而眼睛是最能显露一个人心思的地方,为了教训玉侧妃,她不惜指点李姨娘如何在眼神上下功夫,如今果然勾起慕容青枫心中柔软的回忆,可是,她的心却好痛。 慕容青枫伸手去扶李姨娘,李姨娘心中大喜,就势倒在他怀里,慕容青枫的身体莫名的一僵,他微微低头,李姨娘的双手贴在他的胸膛,脸上犹带着泪痕,红红的双眼怯怯的看着他,含羞带怯的眼波掩饰不了最深处的脉脉深情,看着这么一双勾人的眼眸,他的眼前却浮现的是一双平静的如同古井的眸子,幽黑水亮,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王爷!”他维持一个动作的时间过久,李姨娘由最初的喜悦变得有些惶恐不安,她再迟钝也会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在看她。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将李姨娘推给红菱扶着,自己在红木太师椅上坐下,严肃的看向玉侧妃,“到底怎么回事?” 玉侧妃双目含泪,上前行礼道:“王爷,李姨娘生病,让小丫鬟在屋子里煎药,恰好屋子里进了野猫,赶撵时打翻了炉火,点燃了帐幔,小丫鬟也是该死,见火烧起来不说先找人灭火,倒吓得自己躲了起来,当秋天干物燥,火一下子就蔓延开了,婢妾听说后忙带人来灭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李姨娘非说是婢妾故意要害她”说着,玉侧妃的眼圈又红了,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委屈的提高了声音,“王爷,李姨娘当初禁足倚梅阁,按照兰侧妃的吩咐将院中仆婢减半,自婢妾接管家务以来,无不是按照旧例行事,李姨娘生病这事并无人告知婢妾,不请郎中从何说起?管家早已提醒各院,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怎么还能让丫鬟在屋子里生火煎药?在院子里不是一样?更何况,王爷救婢妾性命,不嫌陋颜粗质收于府中已是老天垂怜于婢妾,又兼不计愚笨托之以家事,婢妾惶恐之至,荣幸之至,恨不能万死以抱王爷恩情,又怎么会怎么会”玉侧妃泪珠滚滚,哽咽不能言。 若论口才和煽情,兰侧妃c李姨娘远不是玉侧妃的对手,眼见着玉侧妃一跪一哭,情势瞬间扭转,两人不禁都急了。 李姨娘道:“王爷,婢妾生病丫鬟们都可以作证的!” 红菱立刻跪行两步上前证明道:“王爷,奴婢告诉守院门的王婆子李姨娘感冒了,请她去告诉玉侧妃一声,请个郎中来瞧一瞧,谁知王婆子将奴婢推了回来,说:‘不过是个感冒,死不了人,让姨娘多喝些水就是了!’奴婢没法,只好送了个金戒箍指才求得老婆子出去买了些发散药回来,结果厨房里硬说没有空闲的炉火,拖了半日也不肯熬煮,奴婢才让枣儿将药拿回来自己煎的。” “纵然如此,也不该在屋子里生火煎药啊!”添香嘀咕道。 小丫鬟枣儿满脸黑灰尚未擦净,也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道:“那会儿院子里正起风,火生不起来,奴婢奴婢又担心风吹了灰进去,就就” 慕容青枫又问玉侧妃:“李姨娘生病的事你确实不知道?” 玉侧妃道:“婢妾若知道,岂有不请郎中之理?” 兰侧妃道:“王爷,不如叫了那王婆子和厨房里的人来问问吧!” 慕容青枫见她脸上带笑,语气更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便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兰侧妃当时就不敢吭声了。 很快,王婆子和厨房里的刘妈妈就被带到了芷汀阁,王婆子知道自己今天可能难逃严惩,吓得股如筛糠,干瘦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刘妈妈则暗呼倒霉,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拜菩萨不够用心,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被带到王爷面前问了两回话了。 整个问话过程,慕容青枫都显得心不在蔫,最后王婆子被赶去浣衣房做最辛苦的工作,刘妈妈责打二十大板,革去半年米银,李姨娘解除禁足,暂居芷汀阁,中馈之权仍交给玉侧妃,只是她监管下人不严,罚一个月月钱以示惩戒。 这样的结果兰侧妃十分不满意,玉侧妃管家不力,就应该交出中馈之权,最后却只是受到罚一个月的月钱这种不疼不痒的惩罚,她怎么能甘心?“王爷,之前王妃和婢妾掌管王府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哪个下人敢这么欺辱主子,玉侧妃到底” “你的《女则》抄完了?”慕容青枫冷冷的截断了兰侧妃的话。 兰侧妃声气立刻低了下去,“这个我婢妾担心李姨娘,所以” 慕容青枫的嘴角露出进屋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却冰冷的没有温度,“你刚才说主子?这个王府,谁是主子?” 兰侧妃脱口而出道:“自然是” “除了本王和王妃,还有,你们?”慕容青枫的口角噙着如冰雪一般的笑容扫了屋子里的三人一眼,“你觉得,你们算是王府的主子吗?” 玉侧妃c兰侧妃c李姨娘三人心头各是一寒,齐齐的跪倒在地,“婢妾不敢!”尤其是兰侧妃,整个心仿佛都浸在了冰水里,她从兰妃变成兰侧妃,从在王府中横行到现在连主子都算不上,这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的她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慕容青枫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各有特色的女子,仔细的在她们身上搜寻曾经让自己迷恋的理由,玉侧妃的才情气质,兰侧妃的脸庞,王姨娘的眼睛,真的和倩倩相像吗?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林则宁,到底是因为放不下倩倩,还是为了让林则宁伤心,从而让林则平心痛和后悔? 再说宁国侯府,李氏醒来后平静了许多,沉默的守在林则平床前,帮着喂药c擦汗,谁和她说话都不搭理。 林则平在被灌下祛毒药汤后,人渐渐醒转,只是神志有些模糊,拉着李氏的手一遍遍的叫林则宁的名字,李氏黯然神伤,抽回自己的手退到一边。 “宁儿!宁儿!”林则平似乎感觉到手中空落,惊慌的在床边不停的摸索。 林则宁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大哥,我在这里!” 林则平紧紧的握着林则宁的手,睁开的双眼盯着床顶没有焦距,反复的呢喃着:“宁儿,对不起!”一直到最后再次昏睡过去,也不肯放开手。 再次醒来时,林则平已经恢复了清明,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伏在他床畔枕着手臂打盹的林则宁,她的一只手还握在他的手里,秀气的眉微微拧着,满脸倦色。他轻轻动了动手指,林则宁立刻睁开了双眼,看见他醒来,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大哥,你醒了!我去叫太医来!” 林则平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离去,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她了,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原来这一场劫数,他和她,最终都没能躲过,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幸好都存活了下来,这一刻,他好想再认真的看看她,哪怕只有片刻。 “大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林则宁在床前坐下,“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林则平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她是他的妹妹,最令他骄傲的妹妹,总是替他着想的妹妹,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宁儿,对不起!” “大哥!”林则平眼中的愧疚与哀伤太过真切,林则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到底哪里对不起林则宁? 林则平的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倩倩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了。” 倩倩?倩倩是谁? “只要将倩倩的身世公之于众,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对不起,我做不到。” 谁是倩倩? 林则宁的怔愣提醒了林则平,“倩倩,就是你大嫂李氏。” 李氏?李氏不就是李国公的女儿,太后的侄孙女,瑜贵妃的侄女,益王的表妹吗?难道还有隐情? 林则平忽然开始剧烈咳嗽,林则宁忙帮他拍背,直到一口黑血吐出。 林则宁惊道:“我去叫太医!” “不用!”林则平使劲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努力的平稳了呼吸,方才睁开眼睛,道,“已经中毒半年多了,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 “半年多了?”林则宁惊呼,“怎么会” 林则平苦笑道:“是,我半年前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听说你受伤昏迷不醒,我当时着急,气血逆乱,当时毒发,才知道自己中了毒。” 这就是她接连受伤大病,却不见亲人上门看望问候的原因吗? “当啷”一声脆响,两人同时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着面色苍白的李氏,地上流淌着冒着热气的药汁和四散的碎瓷片,她踏着药汁和碎瓷一步步走到床前,看着林则平,抖着嘴唇颤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林则平定定的看了她片刻,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 由于林则平中毒,越帝大怒,命令刑部介入调查,慕容青枫索性做主让宁国侯府闭门谢客,无论是谁来探望,一律拒之门外。 这天,慕容青枫早朝过后打发了几个前来套口风的官员,直奔宁国侯府而去,听说林则平已经醒来,虽然很是替他惋惜,但他还是想知道林则平在得知自己武功全失的时候会不会崩溃,一向宛如谪仙的东越第一才子林则平突然情绪失控,会是什么样子?慕容青枫心底的好奇不是一点半点。然而当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林则平的卧房后,看到的一幕却令他心中的火气腾腾的上涨。 只见林则平披着一件白色单衣靠坐在床头,一头又长又黑的发丝不羁不挽,闲闲的散在胸前c肩头,病弱的面容精致如画,带着微笑温柔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女子青衣素裙,皓首低垂,眉眼柔和,纤纤玉手正专注的用汤匙调着碗中的汤药,气氛十分的和谐美好,仿佛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妻子正在照顾生病的丈夫 那画面深深地刺痛了慕容青枫的双眼,见鬼!他们是兄妹,亲兄妹,两个人怎么可以看上去那么的那么的有夫妻相? 听到脚步声,画面中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慕容青枫假咳一声,走到床边。 林则宁端着药碗站起身来,款款的行礼,待慕容青枫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她继续坐回原位,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送到林则平嘴边。 看到这一幕的慕容青枫忍不住挑眉,看林则平虽然脸上带着病气,可也不是要死的模样,更何况他是中毒又不是受伤,吃药还需要别人来喂吗? 林则平头微微一偏,眉头轻蹙,“好苦!” 药有不苦的么?慕容青枫腹诽。 林则平将慕容青枫的脸色尽收眼底,顿时心中觉得好笑,他是宁儿的哥哥,宁儿照顾他天经地义,慕容青枫他又不喜欢宁儿,摆什么脸色,难不成他以为宁儿嫁给他就是他的私有财产了?这是宁国侯府,又不是他的齐王府等等,莫非林则平又看了一眼慕容青枫板着的脸,心中一动。 “哥!”林则宁不赞成的看着林则平。 慕容青枫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哥?不是大哥吗?叫的也太亲热了些吧! “良药苦口,再不喝就凉了,药越凉越苦的!” 林则平一直注意着慕容青枫的脸色变化,心中开始猜测他对林则宁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他又抬眼看了看林则宁,现在的她明显对慕容青枫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心中打定主意,便微笑着对林则宁道:“我吃便是。”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也不用汤匙,一仰脖子一口气将药全部喝尽,又用她递过来的白水漱了口,再次展露笑容,道,“宁儿,我有些饿了。” 林则宁脸上露出惊喜,从林则平醒来,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哥,你想吃什么?” 林则平道:“挺想念你熬的蛋花粥的。” 林则宁愣了一愣,随后笑道:“长时间不做,都快忘了怎么做的了,我这就去厨房,你稍等一会儿!”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扭头看见慕容青枫,表情一怔,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朝慕容青枫行了半礼,便匆匆的出去了。 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嫁给他两年,他从来没吃到过她亲手做的饭菜。 “齐王殿下,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请恕平身体虚弱,不能起身行礼。” 慕容青枫咬着牙闷声道:“不用客气!” 林则平淡淡的一笑。 慕容青枫缓了缓情绪,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中了毒?” 林则平没有回答,专注的盯着慕容青枫的脸。 慕容青枫莫名其妙的用手摸摸脸,道:“你看什么?” 林则平盯着慕容青枫的眼睛,问道:“你我之间的约定还算数吗?” 慕容青枫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脱口而出道:“算数啊,为什么不算数?”然而话一出口,他的心中就有些后悔。 林则平点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多说什么,“三月的时候,骤然听说宁儿摔倒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慕容青枫脸上一热,有些心虚,林则宁摔倒受伤是对外的说法,林则平真的相信了吗?只是这和他中毒有什么关系? “我心中一时惊忧,起身时两眼发黑,喉中腥甜吐出一口黑血,我见血色不对,又发觉体内气血逆乱,胸中刺痛难忍,便秘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中了蛇毒。” “什么?你那时已经中了毒?”慕容青枫的惊讶与林则宁如出一辙,很快他便皱着眉头问:“你既然早知道自己中了毒,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若能早些让王太医来救治,何至于今日?” 林则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从来没有被蛇咬过,怎么会中蛇毒?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慕容青枫皱眉问道:“你没有被蛇咬过?” 林则平摇摇头。 “为什么?”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声张的原因,我必须要知道我是怎么中的毒,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查找原因”说到这里,林则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找到了?”慕容青枫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林则平再次睁开眼睛,没有看慕容青枫,平视着前方,平静的说道:“那段时间,我一直避在书房不出,饮食起居全由心腹打理,明明已经服用了解毒的药物,可是体内的毒却越积越多,最后,才发现,那毒,下在了书上。”他的脸上露出苦笑,“那是我最珍视的一本绝版古籍,他们也真是了解我啊!” 慕容青枫的心“咚咚”的跳着,“什么书?” 林则平扭头看着慕容青枫,目光平静的让慕容青枫感到心慌,他一字一顿的说:“《阅微文选》。” 慕容青枫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阅微文选》,这部卷帙浩繁的典籍是前朝大儒周枚对东越前近三百年诗词歌赋的收录与点评,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然而也由于它的浩繁,并没有在民间广泛流传,只有在皇宫c诗书贵族的家中才会藏有一部半部,然而大部分都于战火中焚毁或损坏,完整保留下来的寥寥无几。而据他所知,李国公府就曾经有这么一部完整的《阅微文选》,后来作为“满月盘”送给新婚弥月的林则平,这件事,知者甚众是李国公府在给林则平下毒,为什么?林则平是李国公的女婿啊,不是他们拉拢的对象吗?毒死了林则平,是要让倩倩守寡吗?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慕容青枫艰难的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件事书上下毒的事,倩倩知道吗?” 林则平嘲讽的一笑,道:“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是啊,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这些能改变李倩是李国公女儿的事实吗?慕容青枫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刻意的忽略一个问题,太子和益王的冲突早晚会摆到台面上来,他和李国公府的对峙早已形成,他和李倩,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了,只是他一直拒绝去想这个问题,总是告诉自己,只要皇兄登上皇位,他和林则平各自和离,他还是能和李倩在一起的,他甚至忘了去考虑,在家破人亡的情况下,她是否会愿意和他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在一起。(我的小说《花媚玉堂人》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母女相见泪如雨,旧友扶持露真情 林则平昏迷不醒时,李氏守在床边片刻不离,及至他清醒后,李氏反而神情恹恹的卧床不起,请医调理又是一阵忙乱,府里的事情自是没有心思打理,好在林则静人小却有主见,接手照顾李氏,林则宁方腾开手一边照顾着林则平,一边勉强应付中馈。以前宁国侯府内务是林则宁主事,下人失去主心骨后慌乱了一阵,经过安抚后也都能各司其责,好不容易喘口气,门房来报:“李国公夫人来了!” 林则宁愣了一下,前几天担忧c慌乱几乎忘记与宁国侯府关系比较近的还有李国公府,只是女婿都出事三天了才来,连慕容青枫都在第一时间赶到宁国侯府,这岳家即便是对林则平有所不满,也不至于表现的如此淡漠。但李国公夫人总归是长辈,李氏又卧病在床,林则宁只得放下手头的事迎了出去。 林则宁心有不满,柏氏对林则宁也心存疑虑,两人见面只是互相客气一番,更无他话。在去李氏院子的路上,柏氏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打量着林则宁,相较于身负盛誉的林则平和鼎鼎有名的林则安,甚至是年龄虽小却容色惊人的林则静来说,林则宁这个宁国侯府大小姐就显得过于平庸了些,未出阁前因为病弱从不出门,出阁后又从不热衷宴席聚会,在京城上层贵妇中空有其名,而且最近一年闭门守孝,足不出户,虽然当年的自媒请婚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人们淡忘。 柏氏上下打量着林则宁的同时,林则宁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柏氏。 柏氏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五官十分端正,只是额头有些高,凤眼又过于狭长,使得整个面容看上去有些刻薄,一身典型的贵妇人妆扮,梳着成熟庄重的圆髻,鬓边插着几只五彩辉煌的七宝镶嵌凤凰簪,耳上垂着赤金缠珠坠子,手腕上套着三四个绞丝玛瑙镯子,身着橄榄青色束胸长裙,系着橙色结穗宫绦,外罩天蓝盘锦团花褙子,说不出的富贵风流。反观林则宁,月华广袖襦衫,天青色湘绣百褶裙,坠马髻上只插了支步摇并一朵鬓唇,整个人清清爽爽宛如湖中皎洁的白莲,往柏氏身边一站,便显得柏氏有些俗了。 李氏一看见柏氏,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林则宁陪着聊了两句就借口有事先走开了,走的时候顺便叫走了林则静。 柏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很有眼色的拉着杨梅等人出去问东问西,一时间房中就剩下柏氏和李氏母女二人。 柏氏拉着李氏的手垂泪道:“我的儿,怎么几日不见就到了这步田地?你好歹要放宽心些,你父亲c哥哥听到姑爷的事情都担心着呢,到处找解毒的灵药,姑爷身体一向康健,不会就此垮了的,你用心保养自己要紧,要有个三长两短,要你娘我怎么活呢!” 李氏亦是泪落如珠,母女两人拉着手哭了一回,李氏倚在床头,哽咽半晌道:“母亲何苦还来走这一趟!” 柏氏抹着眼泪道:“你是怪我现在才来?你替我想想,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了十几年舍不得轻易将你许人,谁知道姑爷说到这事,你贵妃姑姑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外面都说是益王殿下的人为了阻止姑爷去梧州分权所以对姑爷下了毒,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咱们李家,听到消息时我就要过来看你,偏你父亲说还是避嫌的好,我在屋子里煎熬了这几天,实在放心不下你,瞒着你父亲哥哥来瞧你,谁知你倒怪上了我。” 李氏挣扎着起身在床上跪下道:“女儿哪里敢责怪母亲?母亲的为难女儿又怎能不知?只是女儿当初丢了李家的脸面,好在已经是林家人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母亲就当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就是了,何苦还来沾染我,回头二妹妹” 柏氏伤心道:“你胡说什么,你们都是我女儿,是亲姐妹,你二妹妹再不会怪你的。”说着就去扶李氏依旧躺下。 李氏却跪直了身子,看着柏氏道:“母亲,你若还当我是女儿,今日当着女儿的面说句实话,侯爷中毒,和父亲到底有没有关系?” 柏氏“嚯”的站起身来,又惊又怒的道:“你听谁说这事和你父亲有关?是哪个在你面前嚼了舌根?”说着便泪如雨下,斥道,“别人不相信你父亲也罢,怎么你也这么说?你是要逼死你父亲母亲吗?侯爷是我们的女婿,算是半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还在,侯爷就是你的依靠,你父亲要是做出这样的事还是个人吗?” “母亲息怒!”李氏大哭着在床上不停的磕头,“是女儿不孝,母亲,您原谅女儿吧!” 母女两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回。 待两人都渐渐平静下来,柏氏又道:“你这孩子,好歹也自己争气些,我刚看见这府里的事是齐王妃管着,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怎么让一个出嫁了的小姑子管家?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李氏叹了口气道:“母亲,我名义上是这府里的主母,事实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李氏怕又勾起柏氏的伤心,忙用巾帕揩了去,“也是女儿不争气,到现在也没给侯爷生个一男半女,身子又是风摆荷叶似的,十天有九天都是药养着,这府里的事就算交到我手里,我也没那个心力去管,府里的管事都是齐王妃出阁前一手提拔的,个个儿都是能干的,有她镇着不会出什么乱子,我也少操点心。” “你呀!”柏氏拉着李氏的手,半是心疼半是恼怒的道,“好歹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乘着姑爷卧病在床,你也殷勤着些,总是担心有什么用?三年斩衰过后,你就二十了,生孩子也就是这几年,好好把身子调养好,抓住姑爷的心是正经。” 林则平的心,谁能抓得住?李氏黯然,他予她以名分与尊重,却不肯交心,“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即便是在床上,他也还是个君子,只是这话,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向母亲说出口。 “得空了,你也好好劝劝姑爷,我们是一家人,别总那么生分。我看你身边的丫鬟仆妇换了个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嫌我们家下人不够好还是怎么了,不能教化的撵了就撵了,难道一个也不入眼?全都赶出去,这不是打李家的脸吗?你作为主母,怎么也不替他们辩解两句?” 李氏叹了口气道:“母亲让我辩什么呢?他们有些是年龄大了被放了出去,有些被侯爷实实在在的拿了错处发落的,我能说些什么?他挑上来的灵兮c杨梅几个都是好的,我还能硬拗着不成?” 柏氏凑近了些低声说道:“我听白妈妈说,你身边那个杨桃很不安分,你要注意些,必要的时候拿出侯夫人的款来,该打打,该罚罚,不成就找了人牙子来卖了了事,晾姑爷不至于为了个丫鬟和你动肝火,你别傻傻的被一个奴婢欺负了去,说出去让人笑话。” 李氏怔了一会儿,道:“母亲别听白妈妈的,杨桃是出挑了些,我问了侯爷,侯爷没有那意思,白妈妈草木皆兵了。” “你呀,要我说什么好!”柏氏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李氏的手。 李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便道:“白妈妈还好吗?” “她年龄大了,我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她回儿子家养老,听她儿媳说回去了反而没精神,整天在屋子里念叨担心你。” 李氏低声道:“担心我做什么,左右不过是这样了,” “你说的什么话!她奶了你一场,能不替你操心么?说起来,姑爷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查出来了没有?” 李氏摇摇头,道:“刑部正在查,没听说查出来什么。” 柏氏松了口气,道:“你也别怪你父亲当初绝情,他也不容易!” “女儿不敢怪责父亲!” 柏氏欣慰的拍了拍李氏的手背,“我就说,父女哪有隔夜仇?不管出什么事,你总是我们的骨血,我们怎会不关心你?连你嫂嫂时不时的还念叨两句你呢。你一向孝顺懂事,现在有人打算将脏水泼到你父亲哥哥头上,你多注意着些,有什么消息悄悄的遣个人来报个讯,你父亲哥哥也好早做防范。” 李氏的手不由自主的揪住了被角,她低声道:“我我身边哪有合适的人?” “你这傻孩子,身边这些个大丫鬟使唤不动,那些守院门的婆子小厮不会使吗?十个百个大钱就收买了。要不我把秀儿留给你吧!” 李氏忙摇头道:“不用了,母亲。只要这事情与父亲c哥哥无关,有皇上的旨意在,刑部的人定不会冤枉了李国公府,你们大可以放心。” 御书房内,越帝抬起有些阴冷的眼睛,问跪在地上做内监打扮的人,“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内监道:“回禀皇上,太子每天都在向齐王殿下打听宁国侯的情况,并派东宫长吏去侯府慰问,只是宁国侯府拒不接见外客,东宫长吏连门都没进去,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越帝点点头,“益王那边呢?” 内监接着道:“李国公夫人今日去了宁国侯府。” 越帝冷笑,“终于忍不住了么?” 每日的辰时,是太后礼佛的时间,皇后和一众嫔妃请安过后,从不多留,以免耽误了太后修身养性的时间。这天,太后独独留下了瑜贵妃替她抄经,众嫔妃都知道太后和瑜贵妃的关系,没有多想,便纷纷离去。慈宁宫正殿的门紧紧的关上了,门外留着宫女和太监把守,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些宫女和太监的目光都十分锐利,紧紧的盯着每一个意图靠进慈宁宫的人。 弥漫着檀香气息的正殿内,一向慈眉善目示人的太后正满面怒容的斥责跪在下首的两个人,一个赫然是宠冠六宫的瑜贵妃,另一个是太后的侄媳,宁国公夫人柏氏。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给宁国侯下毒的?蠢货!” “太后息怒!”柏氏的额头抵在地上,冷汗泅湿了里衣,“那宁国侯软硬不吃,一直不肯帮城益王殿下说话,国公爷是想用毒制住了他,我们手中有解药,不怕他到时候不听我们的,也好给益王殿下添个助力” “蠢货!”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摔到地上,线绳断裂,楠木佛珠蹦跳着四散开来,其中一颗砸到了柏氏的肩膀,柏氏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却没敢叫痛。 太后怒道:“哀家早就说过,林则平要是能收服早就在娶倩倩的时候就该向我们效忠,就不会无视我们的暗示将林则宁嫁给慕容青枫,他要保持中立就由他去,只要不和我们为敌就行。你们这群饭桶,蠢货,要下毒就索性毒死了事,毒个半死不活,以宁国侯的能力,他醒了会不查怎么回事?先前你们不经哀家同意便设计他,他心中已经存了怨气,没想到你们竟然连下毒的手段都用上了,这是硬生生的将一个人才推给了太子,你们这群白痴,如今连皇上都惊动了,刑部已经介入调查,哀家看你们如何收场!” 瑜贵妃也恼怒李国公的擅自做主,但是李国公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忍不住替他辩解道:“太医说了,林则平以后不能妄动心力,否则会吐血而亡,现在他就算是投靠了太子,也只是废人一个” 太后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忘了林则安和林则宁了!” 瑜贵妃呼吸一滞,道:“林则安不过是个武人,况且北境大捷,很快就会班师回朝,他手中的兵权势必会被收回,至于林则宁,一个闺阁妇人” “收回林则安的兵权?那是以前!”太后拍着桌子道,“以前皇上忌惮宁国侯府主要是因为林家文有林则平,武有林则安,现在林则平中毒退出朝堂,皇上还会忌惮林则安吗?更何况林则安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人才。” 瑜贵妃不敢再吭声。 太后因为衰老而耷拉的眼皮下透出森冷的光,“还有林则宁,宁国侯府最不可捉摸的人就是她,隐藏最深的也是她,你们却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柏氏想起林则宁那弱不禁风的模样,疑惑的道:“太后,她不过一个丫头,哪里” “啪”的一声碎瓷声砸断了柏氏的声音。 只听头顶传来太后冷的结冰的声音:“你们怎么不想想,当年怎么就那么巧,眼看着林则平就要被划入我们这边,林则宁一个请婚就扭转了局势,不仅使宁国侯府继续保持中立,还消弭了皇上的疑心。” 瑜贵妃与柏氏互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太后冷“哼”一声,“皇上早就对宁国侯府有忌惮之心,可是一直没有把柄,又鉴于老宁国侯和林则安的领兵能力和对陈国的威慑力一直没有动手,那件事看上去是宁国侯爵位由不降级世袭改为降级世袭,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惩罚,可是宁国侯府的爵位到底是保住了,林则安的兵权也没有被剥夺,如果只是林则平和倩倩的事,皇上说不定会借机发作剥夺了宁国侯的爵位,他要的是益王和太子制衡,而不是要益王独大,偏这个时候林则宁闹一出对齐王一往情深,皇上便顺水推舟,让宁国侯府继续中立。现在,你们还觉得林则宁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闺阁女子吗?” 柏氏期期艾艾的道:“那那也有可能有可能是林则平” “事发突然,他们兄妹有商量的机会吗?” 柏氏也不敢再言语。 “从这件事上,你们还看不出林则宁的心计和应变能力吗?你们知不知道当初哀家费了多大功夫去离间宁国侯与齐王的关系,可是每次都被林则宁不动声色甚至是自损的方法化解开来,引得齐王心存愧疚,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下来,这样一来,宁国侯府势必会在保持中立的基础上更偏向太子。”太后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跌坐在椅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眼前的两个人,“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吧,助力没给城儿添上,倒是添了个强劲的敌人,还引来皇上的猜疑,偷鸡不成蚀把米,哀家真要被你们活活气死!” “太后息怒!”柏氏额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跌到地上,他们只想着如果事情成功就会给益王夺嫡增加一个有力的筹码,却没想到事情失败会怎样,听太后一说,才知道他们办了一件多么蠢的事。 “要让哀家息怒,就不要尽做些让哀家失望的事情来!你们可有想好怎么推脱?” 柏氏道:“国公爷这件事做得隐秘,没有人知道,那部书是当着众人的面送到宁国侯手里的,若是我们下毒的话,没有道理他中毒了国公爷没事。” 太后冷“哼”道:“还真是幼稚,这样就能避开皇上和林则平的怀疑了么?一群蠢货!” 叶嬷嬷送走了瑜贵妃和柏氏,转身回到慈宁宫,正殿的主位上,坐着曾经整个东越国最尊贵的女人,此时的她发鬓斑白,面带疲色,完全看不出她曾凤临天下的尊贵,浑身透露出一种无言的寂寞和颓败气息。 “都走了?” “走了,太后!” 太后喃喃自语道:“有一日哀家闭了眼,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守住李家的门楣。” 叶嬷嬷安慰道:“太后,李国公办事还是牢靠的,更何况,还有益王殿下呢!” 太后叹了口气,道:“益王,城儿也不知罢了” 走出慈宁宫,被丫鬟扶着的柏氏腿还有些打软,瑜贵妃气冲冲的问道:“嫂子,你们怎么回事?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来和本宫商量?好歹替倩倩想想?” 柏氏平日里也是被人吹捧惯了的,今日被太后劈头盖脸的训斥,心中正觉憋气,偏瑜贵妃又冲她发火,一时也没了好声气:“娘娘,这事做主的是国公爷,我一个妇道人家断没有反驳夫君的道理,自然是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娘娘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可以质问国公爷去!” 瑜贵妃听了这话,脸被气得通红,“本宫不问你问谁去?都是你们做得好事!” 柏氏也醒悟了自己说话过冲,忙陪着笑脸道:“娘娘,您莫生气,我也是急了,我和国公爷不都是替太后和娘娘着想嘛,哪里知道好心办了坏事,倩倩是我的女儿,我焉能不疼她?说起来,只要益王好了,还怕倩倩没有好日子过吗?” 瑜贵妃的脸色一片铁青,咬着牙道:“你知道就好!”说完也不和柏氏道别,扶着丫鬟就回芷兰宫去了。 柏氏看着瑜贵妃的背影,暗暗的冷哼一声,心道:耍什么威风!要不是国公爷和她,她能有今天的风光? 回到芷兰宫的瑜贵妃坐在贵妃椅上发呆,新提拔的贴身宫女素锦端着茶慢慢的递到她面前,轻声唤道:“娘娘!” 瑜贵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陈嬷嬷接过茶碗放到茶几上,朝素锦使了个眼色,素锦会意,带着屋里的宫女出去了,并将门轻轻的关上了。 “娘娘,您不要太担心!” 瑜贵妃的抬眼看了一圈屋子里奢靡的摆设,心中突然漫起一阵阵的寂寞,她叹了口气道:“本宫是看着倩倩长大的,这孩子深得我心,林则平人倒是不错,只是有心结在,面上对倩倩冷淡,端午宫宴上的时候,本宫看他还时不时的关注一下倩倩的情况,并不是个没心的人。大哥他们自作主张给林则平下毒,林则平保住了一条命,定会对毁了他前程的李国公府恨之入骨,也不知道倩倩现在怎么样了。” 陈嬷嬷劝道:“宁国侯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他不会为难李大小姐的。” 瑜贵妃又叹了口气,“这都是女人的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到如今,本宫担心也没什么用。陈嬷嬷,你从库房挑些上等的药材和补品送去宁国侯府,说是本宫慰问宁国侯和夫人的。” 陈嬷嬷迟疑道:“娘娘,您昨天才派人送了药材去宁国侯府,今日还送,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心虚?” 瑜贵妃皱起好看的柳叶眉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得是,那就只送补品过去给宁国侯夫人吧。” 陈嬷嬷应了。 林则平的身体底子不错,在服了王太医的清毒方子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在床上躺了五天后也能被搀扶着下地走几步了。 因为刑部入府调查,而宁国侯府外围没有主事之人,因此慕容青枫白天大部分空闲时间都耗在了宁国侯府。这天早朝后,他匆匆赶到宁国侯府,一进门便听说刑部官员查到了林则平的书房,他心中担忧,二话不说便朝书房走去。途中经过花园,当视线落在蔷薇花下那纤细婀娜的天蓝色身影时,他的脚步便越来越沉重,直到最后再也无法挪动。 经杨桃提醒,李氏回过头来,忧伤的目光恰好与慕容青枫神色复杂的目光交结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怔后觉得有些尴尬。 李氏未出阁前是个谨守闺仪的名门闺秀,嫁人后也是个谨守妇德的妇人,可是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自责和忧伤里不能自拔,从娘家带来的人都被林则平一一打发走了,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现在身边的丫鬟仆妇都是林则平替她安排的,她们的神态是恭敬的,可是她们言行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还是令她心如刀绞。此刻看到慕容青枫,这个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男子,她的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倾诉欲。尽管理智告诉她该离开,但是情感上却让她抬起脚步朝慕容青枫走去。 慕容青枫犹豫了一下,也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存留了些理智,在离李氏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氏的脚步一顿,也停了下来,心中感到十分惊惶: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倩你,还好吗?”慕容青枫看着李氏苍白的脸,尖尖的下巴和仓皇失措的眼睛,隐在袖子中的手指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克制住心中违背礼法的冲动。 李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样貌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气质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会保护你”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如果当初她舍弃了家族c摈弃了女儿的名节与他离开,林则平就不会被迫娶她,他也不会被迫娶林则宁,老宁国侯不会气怒交加病情加重,林则平也不会中毒 慕容青枫亦怔怔的看着李氏,曾经柔婉淑惠的李国公府大小姐,如今的宁国侯夫人,这是多么天差地别的两个女子啊,一个温柔善良,唇畔总是漾着略带羞涩的微笑,一个忧伤婉约,总是面带愁容,他相信以林则平的性格与作风,定然不会如他刻意的为难林则宁一般对待她,但冷落和忽视是肯定的,娇弱可人如同名贵兰花的她,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来呵护的,怎么承受得了在陌生的环境里暗自神伤?林则平又怎么能忍心对她不闻不问? “呀,侯爷!王妃!”杨桃忽然惊叫出声,惊醒了彼此凝望的两人。 慕容青枫和李氏忙侧头看去,在道路的尽头,青衣素裙的林则宁扶着一身白衣的林则平正站在月亮门处静静的看着两人,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仿佛不过是在看陌生人一样,当两人同时看过来时,他们对望了一眼,默契的转身,缓缓离去。 “侯爷!”李氏面色苍白的追了两步,却再也没有勇气踏出第三步,那个恍若仙人的男子,就像是拂过天空的一缕清风,从来都不曾为她驻留过。她低下头,唇边的笑容异常苦涩,没有再看旁人一眼,如游魂一般往回走去。 慕容青枫乍然看见两人,忍不住心虚了一下,然而看见林则宁没有一丝波澜的转身离开时,他的心中却有些失落,她是对他太失望了么? “宁儿,你会不会难过?”林则平问一直静静地陪在身边的女子。 林则宁反问道:“难过什么?” 林则平侧过头来看了看她的眼睛,微笑道:“看到慕容青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难过吗?” 林则宁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以前怎么样,但是我现在对他是没有感觉的,所以他对别的女人如何,我并不在意。倒是大哥你,”林则宁侧头看林则平,“你是有些难过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才身子僵了一下。” 林则平笑了笑道:“怎么不难过呢?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我们两个和他们两个是不会有太多牵扯的,你看如今,夫妻不像夫妻,朋友不像朋友,叫人瞧着委实难过。” “可兄妹还是兄妹啊!” 林则平轻笑出声,“是啊,你还是我妹妹!”两人在湖边停住脚步,林则平侧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林则宁的眼睛,问道,“宁儿,以前我曾经问过你是否愿意回来,如今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这话语实在是过于缠绵悱恻,若不是因为两人的容貌确实有几分相似,林则宁几乎要怀疑她到底和林则平是不是兄妹关系了,可是看林则平的神色,没有一丝暧昧的意思,眼神也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心疼与宠爱。她失神的看着林则平俊逸的面容,这是林则宁的哥哥,她的哥哥 林则平耐心的看着她,“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字字圆润清晰入耳,如同滑珠走盘,认真的承诺,温暖的声音,瞬间令她眼眶发热,“大哥,我” “林则宁!”慕容青枫大踏步的走了过来,面沉如铁,“我到处找你,刑部要查你的书房。” 林则平愣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林则宁道:“我去看看,你先回去!” 林则宁担忧的问道:“你能撑住吗?我叫玄金过来可好?”玄金是林则平的侍从。 林则平摇摇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道:“有齐王殿下在,不用担心!” 林则宁可不相信连她看一下林则平的书作都要嗤之以鼻的慕容青枫会好心照顾林则平,因此目光中就露出了怀疑。 慕容青枫咬着牙闷声说道:“放心,本王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他的话听着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林则宁还是忍不住犹疑。 她那是什么表情?他难道还会把林则平怎样不成?就算他对林则平心存怨恨,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动手啊,慕容青枫心中倍觉气闷。 最后还是林则平微笑着解释道:“我和齐王殿下还有事情要说,不方便让第三人知道。”林则宁这才稍稍放心的离开。 等林则宁走远了,林则平笑道:“齐王殿下在担心什么?”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道:“对于刑部会调查出什么结果,你有什么打算?” 林则平似笑非笑道:“齐王殿下刚才叫我什么?” 慕容青枫的表情僵了一下,“林则平,怎么了?难道不是你?” “哦?”林则平故作沉吟状,“可是我怎么听到你好像叫的是宁儿的名字?” “你听错了!”慕容青枫的脸色颇为狼狈,是,他确实叫的是林则宁的名字,他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她对他的心思是否一如从前,他不想听到她说“我愿意”,情急之下叫了她的名字,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假装是在叫林则平,希望两人都没有听清楚,本来看他们两人神色无异,以为是蒙混了过去,谁知道林则平的耳朵这么灵。 了然的一笑,林则平不再深究,他真的听错了吗? “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则平忽然抬手抚额,身体直直的朝地面栽去,慕容青枫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将他扶起,连声问道:“你怎么样?” 林则平抬起头来,粲然一笑,道:“还好!” 慕容青枫对着林则平的笑容愣了片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没事!”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林则平负手而立,一扫病弱之态,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伤到心脉,之前半年我都挺过来了,又怎么会因为一次毒发而弱不禁风?” 慕容青枫瞪着林则平半晌后,方恨恨的问道:“你这次毒发是不是故意的?”否则他明明已经压制体内的毒素半年之久,怎么会恰好在去徐安前毒发。 如果林则宁看到林则平此时的笑容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温文尔雅,翩然若仙的林则平竟然会笑得如此奸诈,而慕容青枫却见惯了他这种类似狐狸的表情,早已见怪不怪了。 林则平没有否认,“我总不能一直中立下去。” 慕容青枫瞪着林则平磨牙,最后一甩袖子道:“既然你没事了,本王这就接王妃回去!” 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慕容青枫皱着眉头回过头来,就看见林则平弯腰捂着胸口拼命的咳嗽,大有将心肝脾肺咳出来的架势,“你”字尚未出口,林则平一口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如同水墨色的石板上盛开了一朵血色莲花,这回慕容青枫才意识到林则平并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安好,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则平,又气又恨道:“不装你会死吗?” 林则平抬起一张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唇角还带着妖艳的血痕,几乎是艰难的笑着道:“很久没有看到你为我这么担心了,真难得!” 慕容青枫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什么也没说,黑着一张脸扶着林则平朝房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用番文险泄身份,平流言始揭往事 慕容青枫第一次进林则宁的闺房,还以为是进了林则平的内书房,迎面便是林立着形形色色书籍的乌木书架,墙角里还倚着一架方便取书架高层的书的小梯子,他扫了一眼鳞次栉比的书脊,除了诗c词c歌c赋外,意外的还看见了游记c史记c兵法和国策一类只有男子才会感兴趣的书卷,未出阁前的林则宁就是靠这些打发时间吗?外界一直传言宁国侯府大小姐病弱,被父兄藏于深闺,可是想起三年前初见林则宁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些传言是宁国侯府故意放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呢?官宦之家莫不想方设法让家族中的女儿在贵族聚会上露脸,即便是王族贵女也会时不时的展现一下才艺,方便以后说亲,像林则宁这样在十四岁以前几乎从不露面的侯门千金简直是凤毛麟角,林家就不担心她会嫁不出去吗?想不通的慕容青枫抬脚往里走去,三间屋子一气打通,中间以帘幕c屏风相隔,屋里静悄悄的,丫鬟们见到他行礼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太大惊扰了林则宁。 林则宁正端坐在临窗书桌前,专注的一手翻看着账册,一手握着毛笔时不时的在草纸上记上几笔,发髻上玉步摇的坠子垂在颊畔,随着她侧头的动作不断晃悠,窗外蔓着密密的葡萄藤,藤上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风儿吹过,沙沙作响。 慕容青枫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去,渐渐的皱起了眉头,只见草纸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又完全想不起来。 当林则宁算完最后一笔账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她放下笔,揉着发酸的手腕,慢慢的转了转脖子,这个世间书写全靠毛笔,她虽学过书法,此时却显得有些不太实用。 “累了?”身后传来一个清冽醇厚的声音,她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却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早已僵硬的肌肉,忍不住“哎呀”一声,接着,一双大手便按在了她的肩上,笨拙却有力的替她按摩酸麻的颈项。 虽然那双手很温暖,按揉的力度也恰到好处,林则宁却紧张的全身都僵硬了,“王爷?”他怎么会来这里?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感受到她的不适,便松开了手,林则宁顺势站起身来,差点碰到他的胸口,想要退开几步,他却没有挪开的打算,任由她被困在书桌和他的身体之间,转侧不能。 “这些是什么意思?”慕容青枫指着草纸上的符号问道。 林则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会打算盘,便让留云找来草纸进行笔算,她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之前怕丫鬟们看到大惊小怪,就让她们出去了,谁知慕容青枫悄无声息的进来,她一时吃惊,竟忘了将草纸收起来,这时候再掩藏已经来不及了,她抿了抿唇,见慕容青枫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好无奈的道:“我不会用算盘,写字太慢,就用这些符号代表不同的数字。” “哦?”慕容青枫有了兴趣,目光盯在纸上不肯挪开。 眼见他有研究一番的趋势,林则宁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王爷怎么来这里了?” “不能来吗?” 原本就是匆忙之间脱口而出的话题,或许是这几个月沉默成了习惯,前世与人恰到好处的周旋能力此时似乎随着转世一并消失,林则宁一时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青枫将草纸拿在手上研究,却又不便阻拦。 “这个” “你吃饭了吗?”赶在慕容青枫发问前,林则宁忙抢着出声。 慕容青枫挑挑眉毛,“你说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林则宁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窗外的日光,尴尬的说不出话来,“那个王爷,晚上要在这里用饭吗?” “好!” 慕容青枫的爽快让林则宁再次语塞。 “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则宁愣了一下,问道:“回哪里?” “回家!” “回家”开始林则宁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齐王府,“可是大哥这里“ “他死不了,宁国侯府自有人打理,你早已出嫁,越俎代庖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怎么不见你对王府的事情这么上心?” 慕容青枫的话令林则宁感到不悦,前几天林则平气息奄奄的时候他跑前跑后的帮忙,若说没有一丝触动那是假的,那时还觉得他是一个是非恩怨分明的男儿,怎么林则平刚刚好转,他便说出这些话来?很快她就想起今天在花园里见到的情景,心中便猜测是不是因为李氏的缘故,看见美丽忧伤的花间少妇,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怜惜之情顿生,何况是一直喜欢着李氏的他。 又是这样,动不动就沉默!慕容青枫对她越来越觉得无力,她就像是一泓清泉,无声细流,不惧荆棘坎坷,径自流向远方,他的刁难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溅起几朵水花后很快便归于平静。 “回去以后让玉侧妃将中馈交还给你,那本就是你的责任!” 林则宁心中一点也不乐意去管他的那一群无所事事整天勾心斗角的妾侍,就算把王府管得再好又能怎么样?不过都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沉默了半晌,她才勉强应道:“好!” 她到底是有多不情愿?别人家的主母牢牢的将中馈抓住自己手中,她倒好,他不吭声让玉侧妃交还管家的权力,她也不闻不问,如今他开口要她管,她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为什么他现在对她越来越觉得窝火?每每看到她都有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然而一看到她馨白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纤细优雅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的脖颈,他的火气便无处发泄。 慕容青枫的表情太过难看,以至于进来传话的唤月心惊胆战,她怯怯的道:“王爷,侯爷派人来请您去一趟。” 林则平主动找他的时候不多,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明显有松一口气的样子,心中的火苗便又炽烈了三分,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林则宁长吁一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因为慕容青枫走的时候连带着桌子上的草纸一起带走了。 留云撅着嘴不满的咕哝道:“王爷自然是希望王妃回去的” 林则宁询问的看向留云。 “我们来的时候兰侧妃和玉侧妃对上了,兰侧妃那个性子,是不肯吃一点亏的,玉侧妃也不是省油的灯,王爷王妃都不在府里,估计这会儿一团乱呢!” 林则宁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留云和唤月来的时候就将倚梅阁失火的事告诉了她,其实细想一下不难推测是兰侧妃和李姨娘联手了,看来兰侧妃上次有把自己的提点听到耳中,她和李姨娘被禁足都是玉侧妃一手造成,两人醒悟过来后定是将玉侧妃恨之入骨,反正两人已经被王爷厌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于去闹,只是玉侧妃心机深沉,两人是否是她的对手却是个未知数。 慕容青枫胸中闷着一股火气走出蓼风轩,走出老远之后才发现手中紧紧的握着的草纸,看到草纸就想到她,想到她他心中的火气就更加旺盛,偏他现在不能把她怎么样,越想越是窝火,恨不能找个人来打一架泻泻火,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呢?林则平!如果不是他带着女扮男装的林则宁去酒楼,他和她就不会相遇,没有那一次初遇,就不会有后来的一见钟情,更不会有两人的赐婚若是搁在以前,随时可以拖着林则平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打个昏天黑地,可是现在,想想林则平那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挂掉的身体,这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泄到林则平身上这一对兄妹!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草纸上那些奇怪的符号似乎也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爷?”林则平的侍从银子看见慕容青枫站在园子里对着一叠草纸额头青筋暴跳c咬牙切齿,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上前行了个礼,以便近距离观察。 慕容青枫抬起头,看着眼前容貌秀致c身段窈窕宛如少女的银子,心中一阵嫌恶,果然是物以类聚,明明是男子,却长着一张女儿的脸,说不定那家伙真是狐狸变的。 “王爷有什么为难的事么?”银子的眼睛和他的容貌不想称的咕噜噜的转着。 为难?慕容青枫转念一想,即便不能动林则平一根手指头,为难他一下总是可以的,于是本来准备随手扔掉的草纸又被他收进袖中。 看着慕容青枫远去的背景,银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齐王看他这张脸的目光明显是带着不忿的,难道他一个小侍从还能惹到尊贵的齐王殿下吗?他耸耸肩,继续朝蓼风轩走去。 “唤月姑娘,我来取侯爷要的书。” 唤月点点头,转身进屋片刻后出来,看见几个小丫头正围着银子闲聊,“你为什么叫银子?” “因为我喜欢银子。” “为什么你叫银子,玄金不叫金子?” “那个木头脸嫌俗呗。” “为什么你不嫌俗呢?” “因为我喜欢银子。” 唤月抿唇一笑,为什么叫银子?她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还是宁国侯府大小姐的王妃在回府的路上看到身着五彩斑斓的戏服倒在街边的雪堆里奄奄一息的银子,心生怜悯,便让侍卫带回府中救治,回到侯府后才发现这他手中紧紧的攥着一锭雪花银,因为高热而昏迷的他口中一直喃喃的念着“银子”,等他三天后醒来,发疯了一样冲出府去,然而不到两个时辰,他又失魂落魄的回来了,跪在侯爷脚下恳请收留,按说侯府不收来历不明之人,但是不知他和侯爷说了些什么,最后留了下来。后来,侯爷要挑两个侍从,王妃恰好就在旁边,指着银子道:“你不就是那个那个‘银子’吗?”他嘻嘻一笑回道:“小人正是银子。”于是,银子就成了他正式的名字。 再说慕容青枫,进书房的时候也不问林则平找他有什么事,直接拿出草纸甩进他怀里。 “这是什么?”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你号称‘东越第一才子’,你且说说,你能猜到纸上写了些什么吗?” 林则平讶异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是有人称他是“东越第一才子”,那不代表他无所不知,当别人这么恭维他时,他也不过是谦虚的一笑而过,当下也不多言,笑着翻看着手中草纸,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时而目露惊讶,时而面带惊喜,忽然他的目光定在其中一页上,眉头紧紧的锁起。 “怎么了?你看出来了?”慕容青枫连忙问道,他们是两兄妹,说不定林则平早就知道这些符号的意思。 林则平思索了一阵抬起头来,笑道:“好像是算术,这是在算什么?” 这也能看懂?他不会真是狐狸精变的吧?“你怎么看出来这是算术的?” 林则平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道:“我猜的,真是算术么?” 慕容青枫不可思议的瞪着他。 “这上面一共有十种符号,不同的符号相遇生成这十种符号中的其它符号” “停!”慕容青枫抬起手不耐烦的道,“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那你可知道这些符号对应的数字?” 林则平笑着摇摇头,“这得需要时间,你从哪里得来的?” 慕容青枫几乎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心疼宁儿,连她的笔迹都认不出来!”或许是受到林则平的影响,“宁儿”就这么顺畅的叫出了口,那一刹那,慕容青枫听到耳中“嗡”的响了一下,接着便心跳加速,因此而忽略掉了林则平脸上骤然出现的惊愕。 “这是宁儿的笔迹?” “不是她是谁!”慕容青枫恶声恶气的掩饰自己心中无由的悸动,“你叫本王来有什么事?” 林则平的表情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刑部查到了《阅微文选》。” 林则宁打开折叠的草纸,讶然发现正是被慕容青枫带走的那一叠,“这些怎么会到了大哥手里?” 林则平倚在床头道:“齐王将这些拿给我看,让我猜是什么。” 林则宁的呼吸一紧,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将事情遮掩过去,却听见林则平严肃的问道:“你见过番人?” 番人?林则宁猛地抬起头吃惊的看向林则平。 林则平一向云淡风轻的表情此刻绷得紧紧的,“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些是番人的东西,怎么能让齐王拿着到处走?好在他并不认识,否则要有多少麻烦!” 林则平知道阿拉伯数字? “看你写的这些定是十分熟练了,偏我对这些懂得并不多,也不好替你承认,若是被人问及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要如何解释?” 林则平能从慕容青枫手中要来这些草纸,又能脱口说出番人的东西,以古人一贯的谦虚,他所谓懂得不多恐怕不能以常人理解,林则宁受教的低下头去,喏喏道:“大哥,我错了!”心中却暗暗奇怪,他是怎么学到这些的呢? “五年前,海边渔民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个被海浪卷到岸边的番人,金发碧眼,满口番语,民间视为妖人,被押到京城不久便染病而亡。”看着她愧疚和不安的模样,林则平叹了口气,道:“当年真不该由着你算了,以后千万小心了,把这些赶紧焚毁了吧!” 林则宁忙不迭的点头,待回到蓼风轩后,便让唤月燃起火盆。 “火盆?”唤月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妃,您冷吗?” 林则宁摇摇头,“我烧些写坏了的字纸。” “哦!”唤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出去找炭去了,只是离用炭火的时节还早,好不容易才在库房里找了些旧年里剩下的银霜炭来,唤月不敢耽误,很快就让婆子捧着火盆进来了,盆中的炭火燃的正旺,却没有一丝烟气。 林则宁看了一眼道:“我就是烧些废纸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炭。” 唤月摸摸脑袋,道:“侯府给主子用的都是这炭,奴婢也没多想!” 留云收了衣服进来道:“王妃要烧什么?小心炭火迸出来的火星儿,王妃吩咐奴婢来吧!” 林则宁摇摇头,将袖子中的草纸丢入火盆,看着纸卷完全焚化成灰了,才让唤月将火盆挪出去。 唤月再次回到屋里,看见林则宁正握着一本游记坐在床榻上,但她的目光明显不在书上,留云则坐在矮凳上做针线。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唤月想都没想便道:“奴婢九岁的时候被拨到王妃身边的。” 留云道:“奴婢是十一岁进府。” “什么时候提的二等丫鬟?”二等丫鬟就有近身伺候的机会,三等丫鬟只能在院子里走动。 “十二岁,奴婢和唤月一起提的二等丫鬟。” 两人比林则宁长了一岁,也就是说林则宁十一岁的时候两人已经能够近身了,对林则宁的事情,她们知道多少呢?林则宁翻着手中的书,故意叹道:“想这世间繁华种种,景观无数,或鬼斧神工,或钟灵毓秀,可叹我一深宅妇人出入不便,不能尽览,实乃憾事!唉!” 留云c唤月面面相觑,最后留云道:“王妃,您和侯爷说话越来越像了,奴婢们听不懂!” 林则宁浅浅一笑,道:“我是感叹,女子一旦嫁人,便不如以前自由,以前还能经常出去逛逛,现在连出趟门都困难。” 留云c唤月更加疑惑了。 “王妃以前也没有经常出门啊!” “没有吗?” “没有啊!”留云接口道,“王妃未出阁前身体时好时坏,经常要去庄子上休养”留云挠挠鬓角,“这个算出门么?” 去庄子上休养?林则宁心中一动,出了规矩礼仪严谨的侯府,离开了人多混杂的闹市,林则宁就有机会外出游历,“自然算啊!”她不动声色的道,“去了庄子上还能去田野间走走,领略一下别样的农家风情,也是不错的。” “可是”留云更觉得奇怪了,“王妃那时候在庄子上养病,一直足不出户啊!” 那时候的留云c唤月还只是二等丫鬟,年龄也不大,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四处闲逛过于惊世骇俗,瞒着她们也有可能。那时候陪着出门的自然是贴身丫鬟是白杨和绿柳,因此绿柳才会对京城街道连同商贩那么熟悉。看样子回去还是要旁敲侧击的问一问绿柳,林则宁一个闺阁千金,为什么会懂番文?为什么林则平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郑重的告诫她不要让旁人知晓?到底林则宁有着怎样的过往,让他们一直避之不提? 宁国侯中毒的案件在刑部的介入下很快水落石出,一系列不利证据均指向李国公府,李国公府的背后是谁,不言而喻,远在梧州的益王百口莫辩。然而,当刑部将所有证据呈给越帝,李国公跪地委屈的直呼冤枉却拿不出证据替自己辩驳的时候,越帝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当庭发作。 “因为证据太充足了!”林则平将药碗递给林则宁,对慕容青枫道,“如此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证据,再加上众口一词,认定是益王在背后指使,反而会引起皇上的疑心,怀疑是不是太子殿下在后面操纵嫁祸给益王的。” 慕容青枫愤愤的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真是” 林则平靠在仰枕上,食指轻轻的划着丝缎的被面,“一定有人在背后替益王谋划。” “是太后?” 林则平摇摇头,“太后处于深宫,不太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好每一个细节。益王出京后,益王府是谁在主事?” “六哥尚未娶妻,只有几个没有名分的姬妾,一应内务c外务都是长吏岳翔总揽,陆俊岭辅助。” “陆俊岭?可是那个‘钱江才子’陆俊岭?” “正是他,他现在是益王府客卿。” “恐怕不仅仅是客卿那么简单!益王不在京中,长吏岳翔是个理事能手,却不擅长谋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透皇上多疑的性格并设下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多半是陆俊岭的手笔。”林则平不经意抬头,见林则宁正皱着眉头凝神倾听,便解释道,“陆俊岭是昭德十九年的状元,智谋一流,可是有些心高气傲,而且过于注重名利,蟾宫折桂后委任江州浙安府花古县县令,到任后也做了不少实事,只是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被上官的女儿屡屡骚扰,最后愤而辞官。” 慕容青枫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则平一眼,他还好意思说旁人相貌好,若说相貌,整个东越,有几个男子甚至是女子能胜过他? 林则宁点点头,她本对这些政事不感兴趣,只是林则平和慕容青枫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讨论,都没有叫她走开的意思,她也想知道害林则平的凶手到底是谁,就留了下来,可是听他们的谈论,似乎林则平中毒还涉及了党争,心中开始暗暗后悔留下。 在慕容青枫看来,林则宁只要做好齐王妃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知道朝堂中的弯弯绕绕,然而时至今日,宁国侯府的中立状态势必要被打破,林则宁也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他们两个人之间,或许没有情爱,但也不是仇人和陌路人。他凉凉的讽刺林则平道:“你怎么不告诉她陆俊岭一直对你不服气?” 林则平莞尔一笑,道,“这世上不服气的人多了,我哪能各个知道?” 林则宁依然点头,林则平的身上有太多光环,出自寒门同样有“才子”之称的陆俊岭对具有先天优势的林则平不服气并不奇怪,林则平的身上有四分之一的皇室血脉,又是侯府世子,根本不需要参与科举,因此两人也就没有一决高下的机会,难道这是陆俊岭投靠益王的原因?想要通过辅助一个皇子登上皇位来铺就自己的锦绣前程,从而压过一直不肯投靠益王的林则平一头?等等如果林则平中毒确实和益王有关,那么为什么益王要对林则平下毒手呢?保持中立的宁国侯府即便不会支持益王,但也不会针对益王,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害林则平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树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益王不会有那么蠢,除非,宁国侯府的中立只是表面上的功夫,事实上,宁国侯府早已经投靠了太子!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林则宁嫁给齐王根本就不是为了维持宁国侯府的中立,而是变相的与太子一派结盟! 林则宁的后背开始发凉,以上的推论如果全部成立的话,那齐王妃一次次的受伤根本就是宁国侯与齐王迷惑众人而导演的一幕幕戏剧! 猜测的内容对她的冲击过大,林则宁的脸色有些发白,林则平伸手去握林则宁的手,慕容青枫目光一变,然而在看到林则宁躲开的动作时眼底涌起一丝窃喜。 “宁儿!”林则平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背后的含义他都了如指掌,“在你受伤失忆前,宁国侯府都还是中立的!” 林则宁飞快了看了林则平和慕容青枫一眼,又低下头去,自从她在这个世间重生,慕容青枫待她实在算不上好,却也远不及留云等人口中不小心时透露的无情的嘲讽和虐待,她本以为是丫鬟们小题大做,因为慕容青枫的言行并不能伤她分毫,难道是因为林则平终于向太子投诚,所以慕容青枫才有所收敛?林则宁受伤的时间,正是林则平发现自己中毒的时间,是不是那个时候林则平查到对自己下毒的幕后黑手是益王,所以才支持太子?可是这样的话疑问又回到了原点,益王为什么要害林则平?除非,林则平一开始就支持太子!益王为了破坏太子c齐王和宁国侯府的联盟,所以使了一招挑拨离间计策,没想到即使娶了李家女,林则平也没有转而支持益王,反而将林则宁嫁给了齐王来维系联盟间的关系,益王见一计不成,索性下毒想要害了林则平的性命。 “宁儿” “我去厨房看看粥熬好了没有!”林则宁不能林则平说完,“嚯”的站起身来,低着头急急的朝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林则平的叹息声,她却没有勇气回头。 “她在害怕什么?”看着林则宁匆匆而去的背影,慕容青枫问道。 林则平又是一声叹息,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了解宁儿的内心,即便智谋无双,曾经在生死关头杀伐果断不输男儿,她的心却依然有着少女应有的善良和敏感,而正是这善良c敏感的心性,如一块巨大的磐石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年的呕心沥血,换来两年的梦魇纠缠,或许她早就想将往事遗忘,那次受伤,只是一个契机。 “齐王殿下!”林则平叹息半晌后突然出声。 慕容青枫警惕的看着他,“做什么?”每当林则平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他讲话时,他都会忍不住绷紧了神经,生怕一不小心掉进他挖好的陷阱。从小到大,他吃过太多次的亏,明明林则平是皇子伴读,然而受罚的却总是他们这些尊贵的皇子,他总是有办法巧妙的逃过惩罚,即便逃不过,也要拉上他们作陪。 “按照约定,事成之日,便是李氏和宁儿自由之时,我不知自己是否能等到那日,还请齐王殿下” 慕容青枫脸色锐变,“哗”的站起身来,带倒了手边的茶碗,茶水流了一桌子,他沉声说道:“你要是怕我毁约,便好好活着!” 林则宁立在窗下,面色苍白如纸,屋子里传来林则平的咳嗽声,她艰难的挪动麻木的双脚,轻轻的离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微不可闻。走出屋子的时候,她本该毫不犹豫的走开,可是即使心中害怕,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林则平向太子投诚的真正原因,当知道原因不是心中所猜想那般不堪,她却又如此的难过。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一个趔趄,忙伸手扶住廊柱才没有跌倒,只觉心跳如鼓,感动c悲伤c嫉妒c羡慕种种复杂的感情充斥着整个胸腔,仿佛要炸裂开来。 林则平住的院子里没有侍女,只有两个侍从,因为林则宁在这里的缘故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否则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定会大惊小怪起来。听留云说院子看不见的关键地方都有高手把守,林则宁虽然从未见过,却也隐隐觉得院中的气息不一般,她抚着胸口,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王妃!” 留云突然出声吓了林则宁一跳,而林则宁的反应又吓了留云一跳。 “王妃,您您怎么了?”她远远的看见王妃一个人在这里抚着胸口发呆,她迎面走来还以为王妃已经看见了她。 林则宁松了口气,“是你啊!”看了看留云的表情,又问,“有什么事吗?” “王妃,您有没有听到府里的传言?” “什么传言?”书房里,林则平的手中还握着一本经史,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问玄金。 玄金面无表情的将听到的流言复述了一遍:“夫人是个灾星。” 林则平翻书的手顿住,皱着好看的眉毛抬起头来问道:“灾星?” “是,大家都在说,自从夫人嫁到侯府,府中就风波不断,灾祸连连,先是老侯爷,现在又是侯爷,连出嫁了的大小姐也是三灾八难不断。” 林则平斥道:“胡说!去查一查是谁带头传起来的,给我严惩!” 玄金垂手立在一旁,道:“大小姐已经下令禁止再传流言,并查了几个嚼舌根的婆子,各打了二十大板。” “谣言并不是从那几个婆子传起的吧?”林则平看了一眼玄金,“大小姐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玄金道:“听说是从夫人身边的丫鬟那里传出来的,可是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是您指派的,大小姐不便深究,只罚了几个婆子,并告诫了府里的丫鬟一通。” 林则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将书合拢放到书桌上,撑着椅背站起身来,“去夫人那里!” “是!” 林则平没有妾侍,也没有纳妾的打算,因此李氏和他一起住的是侯府的主屋,不过自成亲后,他住书房的日子居多,主屋倒成了李氏的屋子。 灵兮在卧室里安慰渐渐收泪的李氏,杨梅出了卧室的门看见施施然进门的杨桃,顿时板起脸来,拉着杨桃到院子里的僻静角落里问话。 “我问你,夫人不详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杨桃笑着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夫人有什么谣言?” “你别装傻!”杨梅怒道,“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你以为坏了夫人的名声就能轮到你吗?你怎么那么糊涂!你是什么身份?夫人是什么身份?你比得过吗?” 杨桃闻言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我的身份怎么了?要不是她们家,我会沦落到今天给人当丫鬟的地步吗?再说,她那个样子,哪一点配得上侯爷?” 杨梅忙去捂杨桃的嘴,急道:“你是不是疯了?瞎说什么!” 杨桃扭头甩开杨梅的手,直着脖子道:“我疯了?我清醒着呢!我可不像你们,敢想不敢做!” “你——”杨梅顿时气红了脸,“我们想什么你又知道了?你自己有那龌蹉的想法,别安在我们身上!” 杨桃冷笑道:“是,我的想法龌蹉,姐姐管我做什么!”说完,甩着帕子进了屋。 杨梅在后面恨恨的跺脚,“我看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她也迈步朝屋子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两个人绕过影壁朝中庭逶迤而来,定眼看去,她忍不住吃了一惊,忙弯腰行礼,“侯爷!” 林则平“嗯”了一声,脚步并没有停顿,走过杨梅时随口问道:“夫人在屋里吗?” “在!”杨桃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侯爷再早来片刻,说不定就听到她和杨桃的对话了。 听到林则平来了,李氏吃了一惊,忙从床上坐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别起来了!”林则平走进卧室,将披风递给灵兮,径自走到李氏床前坐下。 “侯爷身上的毒还没有清除干净,怎么这么晚过来,要是再着凉了该如何是好?”李氏扭头吩咐灵兮去熬红糖姜水来。 灵兮应声而去。 林则平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杨梅和杨桃,淡淡的道:“你们下去吧!” 杨梅忙拉着杨桃出去了。 李氏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关于自己不详的传言,开始她也气怒交加,然而细细想来,传言却都是实话,原本赫赫有名的宁国侯府正是因她而一步步走上下坡路。她很清楚,那年的宫宴上,给她下药的人不是林则平,林则平只是正好进了那间屋子,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全无辩解,默认了轻薄她的诽谤,保全了她的名节,却因此惹恼了皇上,若不是太子c益王及一众大臣纷纷作保,皇上差点以“德行有失”的罪名剥夺了他的世子之位,最后盛怒难平的皇上还是以“教子无方”为由狠狠的斥责了老宁国侯一通,并将传承了四代的宁国侯爵位由不降级世袭贬为降级世袭;她不傻,她从小就被母亲带着参加各种聚会,由于李国公府煊赫的声势,京城上层的宴会她几乎从未缺席过,也从未见过林则宁,听说那次宫宴是林则宁第一次公开露面,宫宴男席与女席是分开的,因此,林则宁根本就不可能见过齐王,又何来的一见钟情之说?即便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过面,林则宁真的喜欢齐王,那为何在听说齐王未娶妻而先纳妾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哥,一定要守住我们的家!”上轿前,林则宁的脸上不是新嫁娘的娇羞,而是义无反顾的决绝,林则宁为何要嫁给齐王不言而喻;若不是这两件事情,原本因旧伤复发而回京修养的老宁国侯又怎么会气怒交加而中风,最后伤上加病,原本叱咤风云的沙场猛将最后却死在病床上,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老宁国侯闭眼时担忧的眼神;还有林则宁c林则静以及他这次中毒,虽然母亲矢口否认,但她却无法相信这件事与李国公府无关,若不是他掌握了什么证据,怎么会在半年内换着法子将她身边的人一一打发了?有下人说,父亲送给他的书页上撒了毒粉,他翻看书册的时候中了毒,无穴不来风,若不是有些影像,下人们会传的这么有声有色么?她是个灾星,一点也不假!他应该会更讨厌她吧,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赶走丫鬟后要和她说什么呢? 林则平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汗巾,替李氏轻轻的拭去眼角泛滥的泪水,“你受委屈了!” 李氏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哭泣。 “你不要想那么多,这些事情说到底,和你无关!” “可是” “你是你,李国公是李国公,我分得清楚。”林则平看着李氏的眼睛道,“你也该清楚,你现在是林家儿媳,不再是李家女儿。” “可他们是生我养我的亲生父母,妾身” “若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呢?” 李氏仿佛没听懂林则平的意思,怔怔的看着林则平,期期艾艾的道:“怎么可能不是,我他们自然是妾身的亲生父母” 林则平平静的看着李氏,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是如此的清澈,仿佛千年古潭一样深不可测,泛着冷冷的粼光。“当年你我在宫中被人撞见后,我曾暗中调查你中迷药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连环局步步惊心 重提那段不堪的往事,李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为什么不辩解?”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他明明是被陷害的,犹记得他当时满脸悲愤的模样,却为何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辩解有用吗?”林则平叹息一声,丫鬟的一声尖叫,片刻间,原本寂静无声的院子中不知从哪里涌进了十几个太监c宫女c侍卫,墙上挂着出自他手的画,题有隐含着他和她名讳的诗,字迹像他,落款是他,她颈后的青紫,两人凌乱的衣衫,任谁来看都是他引诱她未遂而用强。“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算矢口否认又能改变结局吗?何况,你以为皇上不会怀疑整件事吗?我越显得百口莫辩,皇上越会疑心有人在陷害我。” 李氏凝神一想:无论两人是否遭人暗算,她的名节都已经毁去,若林则平不愿娶她,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死,一是削发为尼,可是他呢?“皇上既然怀疑你是遭到陷害,为何不追查到底是谁在暗算你,反而要收回丹书铁券,做出降爵的惩罚?” 林则平微笑道:“无论我是不是冤枉的,皇上都会惩罚宁国侯府,说起来,降爵总比被剥夺爵位或家败人亡要好吧!”见李氏满脸迷茫之色,便接着解释道,“三年前,有人上书参父亲身为主将指挥失策才导致北境连连败北,皇上震怒,急召父亲回京。” 这件事李氏是听说过的,听说宁国侯回京时身上还带着伤病,越帝怒火全消,反而贬斥了上书的人,重重嘉奖宁国侯,并派最好的太医去给他医治调养。 “皇上以父亲伤重为由将其留在京中休养,却将二弟留在边关,并交付于二十万兵权。” 李氏不明白这和刚才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联,可是她知道,林则平从不做无用的事情,便继续安静的听下去。 “其实指挥失策不过是一个幌子,皇上当时已经对宁国侯府起了猜忌之心,表面上是将父亲留在京中休养,其实是变相的软禁为质。” “什么?”李氏吃惊的看着林则平,问道,“为什么?”宁国侯世代忠良,领兵征战沙场守护边疆,自封侯以来,不知有多少林姓男儿战死沙场,宁国侯至今子嗣单薄这也是原因之一,越帝为何会对这样的忠臣起猜忌之心? “或许是功高震主吧!”林则平苦笑,他无法和内心依然单纯的李氏去解释皇权内斗中的诡秘心思,“然而遍观东越,论兵法c临阵对敌经验,几乎无人能替代林氏,宁国侯府本身对陈国就是一个震慑,因此皇上虽然起了戒备之心,却没有即刻发落宁国侯府。与其让皇上找到理由将宁国侯府灭门,不如就给皇上一个理由,最起码,世子失德不至于连累侯府满门。” “可这样的话,你的前程”李氏想起当时越帝要废去他世子之位时的情形。 林则平无所谓的笑笑,道:“还有二弟在,不是吗?”他接着解释道,“还有一个我不愿解释的原因是,有人传讯于我,宁儿在皇后娘娘面前自媒请婚,要嫁给齐王。” “是谁?”事发突然,皇宫内苑,是谁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传讯给林则平?李氏想起父亲曾说起林则平绝非简单人物,宁国侯府定有隐藏的势力,难道这股势力还能渗透到宫禁之中?难怪太子和益王都要拼命的拉拢宁国侯府!李氏自知这样的隐藏势力定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连忙换了个问题,“宁儿为什么会这么做?”若越帝明知林则平是被冤枉的,那么肯定也该想到林则平定不会因为娶了自己而与益王站到一起,太子也不会相信一个取了对方阵营女子为妻的人,林则宁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宁儿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当时也猜不透,问她也不肯说,只是一直告诉我要善待你。” “所以,你”李氏的声音异常苦涩,他决定认下污名对她负责,还是为了维持宁国侯府的中立,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是因为宁儿的嘱托? 林则平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太医查验香炉,说香炉里只是宫中常用的百和香,并无异常吗?” 李氏点点头,百和香是常用的熏香,虽有一定的安神怡情之效,但是作用却不会大到令她意乱情迷的地步,当时她连声称有人陷害,可是太医验过了整个屋子,连她喝过的茶水都验了,也没有发现别的具有催情或者迷神功效的物件。 “我后来查过,常用的百和香是用沉水香c丁子香c鸡骨香c兜娄婆香c熏陆香等二十味香料经酒浸蜜合等七道工序调配而成,而用在御花园中的百和香里,另加了一味菖蒲防蚊虫。” “菖蒲有什么不对吗?”李氏皱眉,她记得以前常在祖母的药方中见到这一味药,据说有醒神开窍的作用。 “菖蒲气味芳香,既可入药,又可为香,具有豁痰开窍醒神的功效,单单一味菖蒲,自然没有什么。当时你说自己进屋以后,喝了一盏茉莉花茶,对不对?” 李氏点点头,“那个宫女给我送来了一杯茉莉花茶,说是有安神解郁的功效。”她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难道那花茶中有什么不对?” 林则平没有立即回答她,又问道:“我记得李国公府有一味糕点,叫做八珍糕是不是?” “是!”那天出门前,为了避免宫宴时间过长饿肚子,她先吃了两块八珍糕,那八珍糕是用八珍汤和面做出的糕点,为了减少药味,里面还加了蜂蜜c阿胶c大枣c核桃c黑芝麻c枸杞子c桂圆,益气养血的效果极好。 林则平道:“所谓八珍,即熟地c白芍c当归c川芎c人参c茯苓c炒白术c炙甘草八味药材。宴席上有一道菜,叫做凉拌金针,你可用过?” 李氏再次点点头,“用过!”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母亲说那道菜非常美味,极力劝她尝一尝,她本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进食,却拗不过母亲一劝再劝,勉强尝了一口。 “晒干的玉枝和金针十分相像,但是玉枝却有镇静止痛的效用,我怀疑你所尝过的那盘金针里面被人混进了玉枝,后来派去查看的人在御厨房的泔水桶里确实也发现了和金针混在一起的少量玉枝。”林则平看了李氏一眼,“当然,我没有证据证明那混了玉枝的金针就是你尝过的。” 李氏问道:“玉枝的效用会这么明显吗?”他之前提到百和香c茉莉花茶和八珍糕有何用意? 林则平沉默了片刻,道:“菖蒲c茉莉花根c当归c玉枝,加在一起便是‘麻沸散’的配方,”他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即便是将茉莉花根换成茉莉花,‘麻沸散’的功效大减,令你神志模糊却是可以的。” “就算是‘麻沸散’能令我意识昏糊,也不至于不至于”李氏脸色绯红。 “是,‘麻沸散’只能令人意识丧失,可若再加上具有催情作用的香豆蔻和仙灵脾”林则平看了李氏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哪里来的香豆蔻和仙灵脾?”如果屋子里有这个东西,太医为何没有发现? “就在墙上的那幅画上,题诗所用的笔墨中被人掺和了香豆蔻汁和仙灵脾汁。那幅画用的是上等的油烟墨,墨味浓郁,压过了香豆蔻汁和仙灵脾汁的味道,而且用量不大,很快就挥散在空气中了,但是只要用过,总会有痕迹。” “这怎么可能?有谁会为了算计我们两个人费心费力至此?”难道是益王?他不想娶自己,于是便将自己推给林则平?可是他明明已经拒婚,皇上也没有强行赐婚,他为何多此一举?为了拉拢宁国侯府?这样诬陷林则平,若非因为皇上需要林氏镇守北境,那么宁国侯府极有可能落得削爵的下场,益王怎么能够保证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李国公夫妇。 “我也曾想这个问题,陷害我们的手段实在过于复杂,只要让我走进那间屋子便能达到目的,为何要又是‘麻沸散’又是‘’那么麻烦?后来宁儿提醒了我,或许陷害你我的不止一拨人。” 李氏更加惊讶了,她一个闺阁女子,从未和人结下深仇大怨,为何要这般煞费苦心的陷害她呢? “我所怀疑的第一个人自然是益王,因为能在那里动手脚的非宫中之人莫属,而且,那幅画是在益王的怂恿下所做,画完之后我与众王孙公子一起去了宴席,那画是被谁收走了?最先在那里安排比试的益王嫌疑最大。” 确实如此,据她所知,益王曾私下向林则平求娶林则宁,却被林则平以“身体孱弱,陋质粗颜,不堪配于龙子凤孙”为由拒绝了,所以益王有可能会换一种方式联姻,以图和宁国侯府结为联盟。 “可是就算益王能够在你的菜碟中掺入玉枝,能够在焚香中加入菖蒲,能够指使宫女送茉莉花茶给你,但是他怎么能知道你会不会吃八珍糕和凉拌金针,会不会饮茉莉花茶?所以,我怀疑的第二个人便是李国公夫人,因为只有她才会那么了解你的习惯,掌握你的行踪。” 李氏内心一片苦涩,他娶她娶得不情不愿,对她的亲人客气的如同陌生人,她的母亲,他连一声“岳母”都不肯叫。 林则平看了一眼面带苦笑的李氏,继续说道:“我本不愿意怀疑李夫人,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没有理由帮益王陷害你毁掉你的名节,所以在一开始产生怀疑的时候,我很快就否决了李夫人的嫌疑,我想可能是益王也知晓李国公府的八珍糕,他只要买通你身边的人,让你在进宫前吃两块八珍糕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在宴席c茶水中动手脚,对出身宫中的益王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李氏垂下头去,低声问道:“那是什么原因让你怀疑母亲呢?”他话中的意思她还是能够听明白的,“本不愿意怀疑”,其实就是说后来有理由让他怀疑。 林则平既是赞赏又是同情的看着李氏道:“回到侯府,父亲罚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那一段时间,我反反复复的回忆入宫后的每一个细节,忽然想起益王拒婚时瑜贵妃和李夫人的表情来。瑜贵妃明显是很失望,看得出她很希望你能嫁给益王,可是李夫人却有刹那似乎松了口气,仿佛很担心皇上会为你们两人赐婚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不可能!”李氏摇摇头,不同意林则平的想法。 林则平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瑜贵妃那么喜欢你,李老夫人也笃定你会嫁入皇家,若你是内定的皇子妃,理应不轻易见人才对,为何李夫人还要带着你不停的抛头露面?为何直到你十六岁都没有定亲?” “那是因为益王还小”李氏急急地辩解道,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林家媳妇,这些话不能乱说。 “那也完全可以先定下亲事,待合适的时机再迎娶。” 李氏哑然,林则平说得是实话,自她及笄后,每每去给相熟的姐妹们送添妆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暗暗羡慕,除非是守孝,否则贵族女子到了十六岁尚未婚配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李夫人为什么会担忧益王和李国公府结亲?家族中出了一位太后,一位贵妃,再出一位皇子妃,那是何等的荣耀,为何李夫人会不乐意?难道她认为益王并非良配?可是益王当时正得圣宠,身份高贵,仪表堂堂,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人选,亲上加亲更能稳固李国公府的地位,还有什么理由令李夫人不乐意这门亲事呢?陪你回门那日,李国公和李夫人反复的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荣辱与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拉拢我支持益王,作为益王的外祖家,全力支持益王无可厚非,但那是你回门的日子,他们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你,按说我是毁去你名节,害得你无法嫁入皇家的罪人,他们为何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去年腊月年里,机缘巧合之下,我见到了当年为李夫人接生的产婆。” 李氏的心猛的一沉。 “她当年在京城的中下层圈子里小有名气,却是第一次给李国公夫人这样的贵妇人接生,本以为会有许多赏钱,却没想到差点将命送在了李国公府。” “为什么?” 林则平深深的看了李氏一眼,道:“李夫人生了一个男孩,可是李国公却给了她和另外一个产婆一人一千两的银票让她们说是个女孩。她常混迹于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后宅,见多了子嗣上的算计,然而硬是将儿子说成女儿的却是第一次,她表面上欣喜若狂的答应了,心里却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因此当李夫人身边的妈妈给她们端来糖水犒劳她们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将糖水都吐在了袖子里,回到家后,她将吐了糖水的衣袖浸在清水里,然后将水喂给猫喝,不到半个时辰,猫儿便发狂了一般在屋子里冲撞,最后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地断了气,吓得她魂飞魄散,连夜收拾了细软,匆匆离开京城。” 李氏本以为林则平所说的那个男孩是她的大哥李仫,越往后听越觉得心惊,为什么父亲c母亲要对外宣称生了女儿?为什么要杀产婆灭口?那个孩子是谁?最后怎么样了? “而就在第二天,因为龙胎星宿与芷兰宫方位相冲而避入皇家别院养胎待产的瑜贵妃难产生下一位皇子,就是现在的益王。” 李氏的脑子乱了,她不知道瑜贵妃生下益王和李国公夫人生孩子和杀产婆灭口有什么关系,和两人被诬陷有什么关系,和益王拒婚有什么关系,和李夫人不乐意与益王结亲有什么关系 “李夫人明明生了男孩,为何对外称生了女儿?女儿是哪里来的?他们的儿子又去了哪里?” 李氏迷茫的看向林则平,是啊,哪里来的女儿?儿子去了哪里?他所说的那个孩子明显就是她,可她是女儿啊,她是从哪里来的? 林则平叹了口气,定定的看着李氏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极有可能是瑜贵妃的孩子,而益王,是李国公夫妇的孩子。” 李氏只觉得“轰”的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瞳仁剧烈的收缩着,她听得懂林则平每一个字的意思,可是当这些字连成一句话的时候,她却不懂了,什么叫做她有可能是瑜贵妃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是瑜贵妃的孩子?瑜贵妃的孩子是益王,她是李国公夫妇的孩子,瑜贵妃只是她的姑母! 林则平知道这个消息对李氏的冲击定然很大,然而随着宁国侯府的中立立场被打破,出身李国公府的她对他始终是一个牵制,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中也十分难受,可他无法安慰她说那只是一个玩笑,他只能等,等她自己接受这个讯息。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占着怎样的位置,他在赌,赌被掉包的公主身份比起李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更能令她接受,不是因为贪图荣华,而是逃避矛盾的本能。 李氏咬着嘴唇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颤声问道:“这些都是你猜测的对不对?你没有确切的证据对不对?皇家别苑守卫森严,怎么可能发生偷龙转凤的事情?若父亲和母亲当真要杀产婆灭口,在李国公府动手不是更保险吗?为什么会放她回去?还让她逃走了?” “是,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林则平的神情十分严肃,“但是间接的证据却有不少。皇家别苑守卫再森严也有松懈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太后当时在宫中是可以一手遮天的!至于没有在国公府处置产婆,那是不想引人注意!”他相信李氏不会将这些话透露出去,所以他敢说出心中惊世骇俗的猜想。 李氏的脸色煞白,她回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进宫时瑜贵妃搂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都说侄女肖似姑母,所以大家都没有在意其实她和瑜贵妃长的有几分像,难道她真的是瑜贵妃的女儿?她被调换是因为难产而不能再孕育的瑜贵妃所生的孩子只能是男孩,这样才能保住她的贵妃地位,才能保住李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是不是?再想想自己还是李大小姐的日子,父亲c母亲待她很好,请最好的先生教她琴棋书画,请最好的师傅教她女工,请最好的嬷嬷教她礼仪,为了弹好古琴,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了学会繁复的绣法,她纤细柔嫩的手指上布满了针孔,为了将礼仪动作做得标准,她顶着茶碗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她也哭过c闹过,却都抵不过“我们在你身上寄托了最多的希望”一句话,当她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赞扬和爱慕的眼光时,她的心中也曾小小的得意一番,也曾感谢过父亲母亲,可是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与父母兄弟姐妹之间似乎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父亲c母亲会一边责罚大哥,一边流着泪给他上药,会包容二弟打碎了祖母最喜欢的花瓶并替他隐瞒,会尽全力满足二妹的各种要求大哥会在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倔强的和父亲理论,弟妹会偎在母亲怀里撒娇,只有她端庄贞静的站在一旁看着c羡慕着他们把严厉给了大哥,慈爱给了二弟,宠溺给了二妹,只有对她,千般好万般好,衣致,却总是不亲近,要求她像个大家闺秀,像个姐姐,不争不抢,逆来顺受,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所以当益王不愿意娶自己的时候,他们全力的帮助益王摆脱自己,还顺便利用自己去替益王拉拢权臣,是这样吗?这些事情,瑜贵妃知不知道?她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要让宫女带她去那间宫殿休息? 李氏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林则平眼神变换,伸手握住李氏冰凉的手指,“倩儿!”李氏吃了一惊,收回思绪。 林则平的声音十分温柔,“倩儿,你太过单纯,不知道这陷在权利泥淖中人的复杂心思,有些事情,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明白吗?” 李氏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次受到了惊吓,他竟然叫了她的闺名!这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事情啊! “经历过这件事,宁国侯府不可能再中立下去,到底辅佐谁,不是由我来决定,而是皇上。你们女子不是有句话叫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无论曾经你是什么身份,李国公府大小姐也好,公主也罢,既然已经嫁给了我,你就只是我的夫人,从你嫁进宁国侯府的那天起,我们的命运就紧紧连在一起。所以,旁的人和事,你都不要过于放在心上。” 李氏怔怔的看着林则平,这样的他她见过多次,只有面对着林则宁和林则静的时候才会展现的温柔,她在心中羡慕和嫉妒了许久,终于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对待,却是在这个时候,刚刚残忍的告诉她存疑的身世之后,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的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悲伤来,酸涩的眼泪涌出眼眶。 林则平一边替她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一边安慰道:“别哭了。” “你你还是休了我”李氏哽咽着道。 林则平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严肃,他皱着眉头轻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就是个灾星要不是因为” “我说过,那些事情和你无关,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林则平无奈的叹息道,“这些年,为了让皇上对宁国侯府放心,我确实委屈了你,才引起这些流言。” 李氏心头巨震,抬起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向林则平,他的意思是他其实没有怪过她?冷落她是为了取信于皇上? 头顶的瓦楞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敲击声,林则平眼中微芒闪过,对吃了一惊的李氏道:“大概是野猫或者鸟雀,别怕!” 李氏点点头,自己拿出手绢揩拭眼角的泪痕。 忽然,门外传来杨桃的声音:“侯爷,夫人,姜糖水熬好了!” 林则平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展开了,他看了一眼李氏,见她已经收泪,端庄的模样未改,才道:“进来!” 杨桃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进来,只见她穿着一件湖水绿短襦,系着一条桃红撒花百褶裙,身量苗条,纤腰楚楚,缓缓行来,甚是婀娜。 实事求是的讲,杨桃的容貌是十分拔尖的,可是林则平看她的眼光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三分冷意。 杨桃低眉躬身的将姜汤送到林则平面前,林则平没有接,而是淡淡的问道:“夫人不是吩咐灵兮去熬姜汤吗?她人呢?” 杨桃伸出的手僵了一下,“刚才奴婢闲着,就” “来人!”林则平喝了一声,杨桃手一抖,滚烫的姜汤洒出来一些,她忙跪倒在地。 灵兮c杨梅很快进来了,跟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李氏也吓了一跳,不知道林则平为何突然发火。 “灵兮,我当初是觉得你忠厚老实,可以委以重任,才将你调到夫人身边,没想到我竟然看错了。” 灵兮忙磕下头去,道:“奴婢不敢!” 林则平冷声道:“不敢?你可记得我对你说的话?” 灵兮道:“奴婢记得,侯爷说让奴婢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安全,不许有任何差池!” “你可做到了?” 灵兮道:“奴婢一直谨遵吩咐,不敢让夫人有些许闪失!” “是吗?”林则平冷笑,“夫人吩咐你去办的事,你却假手旁人,若有人要乘此机会毒害夫人该怎么办?” “奴婢不敢!”杨桃忙磕头道,“侯爷明鉴,奴婢绝对不敢毒害夫人的!” 杨梅跪在地上看了杨桃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灵兮出了一身冷汗,她确实是疏忽了,说心里话,她并不喜欢李氏,被调到李氏身边的时候她很不乐意,但是主子的命令她无法违抗,来了李氏身边之后,发现这位夫人动不动就伤春悲秋,时不时就要哭上一回,心中十分反感,虽不说怠惰应付差事,却也没有十分尽心尽力。此时与主子辩驳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奴婢错了,请侯爷责罚!” “你回去吧,自己找暗影领罚!” 林则平此话一出,除李氏外,灵兮等三人齐齐变色,灵兮哀求道:“侯爷,奴婢知错了,请侯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夫人!” 李氏不明所以,伸手拉住林则平的衣袖,“灵兮也没犯什么大过错,饶了她吧!” “她没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分明是不将你放在眼里,这样的奴婢,留在身边做什么?” 李氏恍悟林则平这是在替她立威,“杨桃是妾身的贴身侍女,是信得过的人,怎么会谋害妾身?灵兮也不算有错。再说有了这次教训,下次一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林则平想了想后,冷声对灵兮道:“既然夫人替你求情,我就饶你这一回,从这月起,你的月例减半!” 月例减半,那就是三等丫鬟的待遇,林则平只是减了她的月例,并没有降她的级,灵兮松了口气,磕头道:“谢侯爷,谢夫人!” 林则平的目光扫过杨梅和杨桃,并没有发落两人,而是扭头对李氏道:“我回头再选个人来补杨桃的缺。” 李氏愣了一愣,他要带走杨桃? 杨桃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而杨梅却是心中一紧,连忙道:“侯爷” “杨梅!”林则平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十分威严。 杨梅立刻噤声。 林则平微笑着对李氏道:“放心,我还不想跪祠堂!” 李氏先是一怔,继而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林则平的心中却又是一番情境:当年的事情,他没有说全,那一场连环局,涉及的人很多,瑜贵妃c李夫人c益王,甚至还有越帝和皇后,都在其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可是对于李氏来说,知道这些,已经足够! 杨梅和灵兮目视着杨桃欣喜的跟在林则平身后越走越远,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来。 “杨桃真是太傻了!她以为侯爷哎!”杨梅摇头叹息。 灵兮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姐姐你已经提醒过她,是她不肯听,怨不得别人!” “她一定会后悔的!” 杨桃确实很快就后悔了,她不可思议的重复着林则平的话:“去庄子上?” 林则平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侯爷!”杨桃急声问道,“奴婢做错了什么?” “你说呢?” 杨桃看向一向温文儒雅此时却浑身散发着冷凝气息的林则平,颤声道:“侯爷,奴婢是为了帮您” “帮我?”林则平冷笑,“帮我把侯府闹得鸡犬不宁,流言满天飞?” “奴婢确实是想帮您的!”杨桃急急的辩解道,“侯爷可以借此机会摆脱李氏,这样就能和太后划清界限” “我不需要!”林则平打断她的话,道,“当初是你硬要留在我身边,我因为从不让女子近身,所以将你调到夫人身边,你自己也同意了,没想到你竟然不时的给夫人制造麻烦,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瞎子?” “奴婢” “你不用说了!”林则平冷冷的道,“我会遵守承诺让你看到仇人授首,在这之前,你就去城外的庄子上吧!” “侯爷!”杨桃惊慌的叫了一声,她不愿意去庄子上,那样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后悔如同决堤的洪水没顶而来,不同于灵兮,她没有人来替她求情,她也不愿意让李氏替她求情。 “来人!即刻送她出府!” 侍卫进来要带她出去,“姑娘,请!”杨桃身份特殊,他们也不敢动手去拖。 就这么走了吗?杨桃不甘心,她朝林则平扑去,却被侍卫的剑柄挡住了,她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侯爷,我喜欢你!”她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林则平身上,“自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现在的身份是不及她,可是我对您的心却是至诚的啊!我不求名分,只要能留在您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侯爷!” “你错了!”林则平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慢条斯理的道:“不仅仅是身份,你哪里都及不上她!” 他的声音十分悦耳,说出的话却如同锋利的刀刃,刀刀捅进杨桃的心房,她的脸上霎时血色褪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则平,“侯爷!” 林则平的目光已经转向手中的诗集,他头也不抬的对侍卫道:“叫两个妈妈来带她出去!” “不!侯爷!”杨桃还在挣扎,很快就有粗壮的婆子进来了,不由分说的抓住杨桃的胳膊,堵住嘴拉了出去。 “呜呜”杨桃挣扎着看着林则平,希望他能改变主意,然而整个过程,他连眼睛都没有抬起。 杨桃的眼中渐渐蔓上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各有心思多是非 越帝依然没有任何惩处李国公府的迹象,慕容青枫心中有些失望,散朝后刚出了宫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身去,看到靖远侯世子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道:“皇上赏了我舅舅家一处宅子,准备这个月十二宴客,听说那处宅子菊花开得十分好,殿下可肯赏脸去瞧瞧?” 靖远侯世子的舅舅江岩,官至礼部尚书,为人十分清廉,听说四世同堂挤在一个三进小院里,女眷们自己纺纱织布,前些日子江尚书还因为年久失修的花架倒塌砸伤了脑袋,皇上听说后叹道:“若东越臣子尽如江卿,何愁不四方来朝?”对江尚书褒赞一番后,赏赐了一处位于京城最繁华地带的宅子。 对于被皇上刚夸赞过的臣子,慕容青枫总要给几分面子,江尚书的公子和靖远侯世子从小与他混在一起,是儿时的玩伴,江尚书一向清廉耿直,开口邀客这种事大约是做不来的,江公子尚是白身,由靖远侯世子出面相邀也不算失礼,慕容青枫点点头表示会去。 靖远侯世子十分高兴,齐王有些日子不跟他们胡混了,来邀请的时候,他都不敢肯定齐王是否愿意去。 慕容青枫走了几步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头问道:“江尚书什么时候搬去新宅的?”他记得赏赐宅子是七月中旬林则宁除服前后的事情。 靖远侯世子道:“就是昨天!” 慕容青枫的眉头皱了起来。 靖远侯世子忙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说这个月不宜搬迁吗?” 靖远侯世子愣了一愣,“谁说的?舅舅搬家的时候是看了黄历算了时辰的,没说不宜搬迁啊!” 慕容青枫眼中闪过疑惑,王府的管家明明告诉他中秋之前都不宜搬家,对于礼法这种事情,没有人能比礼部尚书更清楚了。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笑了一笑道:“前些日子恍惚间听谁咕哝了一句,大概是听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靖远侯世子也没多想,两人拱拱手互相告辞了。 慕容青枫上马之后心中还在疑惑:难道是管家弄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弄错?难道管家是故意的?可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慕容青枫想起林则平曾隐隐约约的说起林则宁身边有益王的暗桩,难道是管家?他的目光翛然锐利起来,对跟在身后的魏忠道:“去查一查严弗的底,要尽可能的详细,悄悄的,不要声张!” 魏忠眼中闪过惊讶,没有任何疑问的点点头,对于他来说,主子的命令他只要执行就好。 林则宁在宁国侯府一留就是数日,慕容青枫除了公务外,大部分时间也耗在了宁国侯府,齐王府的内务便完全由玉侧妃做主,可是玉侧妃这个家当得并不称心。 兰侧妃忽然挑明了与她过不去,言语上的冷嘲热讽不算,还总是利用以前管家时伏留下的人脉处处使绊子,虽说应对兰侧妃那些幼稚的小计谋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次数多了也令人烦不胜烦。 昨日文桓侯夫人来送桂花宴的请帖,以往王妃因身体不适避不见客的时候,通常是兰侧妃俨然女主人般出面会客,作为齐王府暂时的主事人,于是她便迎了出去,正和文桓侯夫人客套着,那边兰侧妃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来了,笑道:“照理我们的身份都不该出来,只是王妃不在,玉侧妃都出来迎接了,我哪里敢躲在屋子里?”她将“侧”字咬得特别重,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侧妃,我也是侧妃,都不是正房夫人,大家半斤对八两,没有道理你能出来见客我却不能。当时文桓侯夫人的那个脸色,别提有多惊讶,过去的一年里齐王妃因为守孝不露面,兰侧妃虽然是侧妃,却是侍郎府嫡女,所以由她代为招待客人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徐学文惹了圣怒被赶去疫区众人皆知,十有是回不来的,徐学文一倒,兰侧妃的结局怎样全看齐王和齐王妃怎么想,齐王妃再不得齐王喜欢,那也是王府的主母,且不说她的身后有宁国侯了,单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威远将军这个靠山就足够硬气了,要收拾一个母家没落的妾还不是轻而易举?再说玉侧妃,听说是齐王出游的时候从地痞手中救出来的寒门女子,她的身份做齐王的姨娘都勉强,更别提是被地痞轻薄过的,有志气的贞洁女子早就剪发为尼了,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硬是让齐王给了个侧妃之位。对于这种身份低贱偏狐媚惑主的妾室,是所有正房夫人深恶痛绝的对象,因此文桓侯夫人看她的目光立刻就带了三分鄙夷,淡淡的兜答了两句便匆匆告辞了,走得时候还说:“既然王妃不在,我过些日子再来!”她只能尴尬的笑着送文桓侯夫人出门。 兰侧妃与她不对付还可以用不甘心管家之权落在她手上解释,那么李姨娘呢?不知为何,原本数次向她示好有意依附她的李姨娘自出了倚梅阁后,也开始频频给她添乱。前日李姨娘在她屋子里散着发髻哭诉管事妈妈不给头油,她正不耐烦着想让人请她出去,这时候慕容青枫回来了,为了表现她的公正无私,她只好当着众人的面将新提拔上来的管事妈妈给打了二十板子并解了差事,为了提拔一个心腹,她也废了不少力气,却被李姨娘三言两语的哭诉给毁了,她心中又气又恨,可为了维持温柔贤淑的形象,不得不一次次的强笑着忍让。 她所擅长的是谋划布局,兰侧妃和李姨娘这样几乎没有计谋可言的低劣手段反而弄得她不胜烦扰,然而这些事情都还在她能应付的范围内,令她不安心的是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之间已经很久不起摩擦了,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让她一向满是算计的内心中多了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静园的人在林妈妈和绿柳的管理下口风十分严谨,她打听不出来一星关于王爷和王妃相处的情况,只要一想起王爷发话让王妃搬去麟定园,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 “娘娘也不用太担心,王妃回宁国侯府是为了照顾宁国侯,王爷经常过去也不过是照应一下罢了!”添香以为她是在担心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之间的关系缓和无法完成上面交付的任务,忙在一旁劝慰道。 红袖也插嘴道:“是啊,王爷和宁国侯不见面都能起冲突,这见了面还不打起来?王妃夹在中间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玉侧妃摇摇头,道:“你看王爷这些日子回来可有生气恼怒的模样?宁国侯是个谁都想得到却又谁都担着三分戒虑的主儿,心机才学深不可测,为了王妃,他是不会和王爷正面起冲突的,再说太子和益王的对立越来越明显,太子这时候更需要宁国侯的支持,王爷即便心有不满,也会忍耐住。所以这两人就算有嫌隙,也会维持表面的和睦。”更有甚者,慕容青枫可能会为了维持和宁国侯府的关系与林则宁冰释前嫌,那么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添香道:“说不定王爷这些日子逗留宁国侯府是为了李倩。” 想想慕容青枫这些年昭然的心思,添香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玉侧妃的心中却并未觉得轻松,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不甘还是烦躁。 红袖问道:“要不奴婢去宁国侯府探一探?” 玉侧妃很快便否决了,“不行,你上次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手,我好不容易才在王爷面前替你掩饰过去,宁国侯府守卫森严,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这个险不能冒!” 在得知红袖在众人面前显露了会武功的事情后,她便状似无意的在慕容青枫提起往事,先是感叹若非王爷及时出手相救,即便红袖拼死一搏也难以护她周全。 慕容青枫听后只是对红袖会武功的事情惊讶了一下,别的倒没说什么,可她心里还不是很踏实,毕竟这件事本隐瞒了两年,若细细追究起来,一定会将许多事情联系到她的身上。 “以王妃的性子”玉侧妃本来想说以王妃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接受了王爷,可是她却忽然不自信起来,她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弄懂林则宁,进齐王府前上头交代她要注意这个女子,等见到林则宁后她却觉得林则宁不过是个普通闺秀罢了;而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又觉得林则宁是有些手段的,只是不值一提,因为有时明明可以达到目的而毫发无损,偏她最后落个遍体鳞伤;再后来,她发现自己的计策几乎次次都会奏效,林则宁也会遭受到身体和心灵的打击,可是她齐王妃的地位却没有一丝动摇;及至失忆后,林则宁就显得让人更加难以琢磨了,每次事端都能化险为夷,并逐渐吸引了慕容青枫的目光,有时看她怯懦,有时看她坚忍,有时看她沉稳,林则宁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她竟是糊涂了。 与此同时,静园中一派悠闲时光,主子不在,绿柳也不过分拘禁小丫鬟们,于是做完分内的事情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桃儿一时兴起拉着冬雪c杜鹃来打马吊,叫绿柳一起玩,绿柳摇摇头,道:“你们尽瞎闹,小心林妈妈说你们!” “我们不玩大的,左右输赢都是咱们自己人,怕什么!”桃儿兴致挺高,又拉了春雨来凑数。 绿柳看了一圈,独不见挽星,便走进碧纱橱。 挽星正盘膝坐在榻上绣荷包,见绿柳进来忙放下针线站起来问道:“姐姐怎么进来了?” “我看你不在外面,所以进来瞧瞧你在做什么。好容易得会儿闲,你怎么不出去和她们聊聊天呢?” 挽星道:“我笨嘴拙舌的,出去了反而冷场,索性就坐在这里,反正隔着门窗也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我听见杜鹃在叫‘幺爱三’呢,杏儿在和珍儿c珠儿讲从留云那里听说的既好吃又好看的海棠脯呢!” 绿柳笑着低声道:“我忘了你的耳目不是我们比得了的。”又笑道,“话说得这么顺溜,还说自己嘴笨,你是要愧杀我么?”说着拿起榻上的针线瞧了一瞧,道,“咱们静园,桃儿的针线原是最好的,没想到你也有一手好针线。” “桃儿的针线那是真的好,我这不过是做个玩意,不难看罢了。” 绿柳摇摇头,道:“你太谦虚了,我瞧着比我好许多。”接着又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有时间练这个?” 挽星笑道:“女孩子总要学些女工什么的。一开始拿惯了刀剑再来捏这小小的绣花针,怎么着都别扭,可师傅有要求,完不成不许吃饭c睡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练,刚开始的时候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的脚,习惯了才慢慢好些。后来师傅说,刺绣是为了磨练练武人不经意间生出的急躁心思,也算是一种修为。还别说,做针线时间长了,真能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 “听说有拿绣花针当武器使的,可是真的?” 挽星点点头,“有的。” “你们里面可有人会?” 挽星再次点头。 绿柳大约可以猜出挽星的来历,知道其中有许多秘密和禁忌,遂不再往下问,只就着绣法和配色与挽星讨论了一回。 “最近兰侧妃c李姨娘接连找茬,聚墨轩那边的似乎有些急了。”挽星小声道。 绿柳撇撇嘴,“让她们斗去吧,我们在旁边看着,适时扇点儿风拨拨火儿,免得她们一闲下来就起坏心肠。” “那倒是,不仅兰侧妃和玉侧妃斗得欢,昨晚邻兰轩也不消停。” 绿柳轻笑道:“你这夜猫子又到处溜达了。”然后问道,“怎么了?” “兰侧妃的簪子上挂了一缕头发,兰侧妃很生气,让丫鬟一个一个的过去比对,最后认定是芍药的。” “不用说,又是芙蓉干的。” “可不是,自从被含烟挑拨了一回后,芙蓉就逮着芍药折腾报复,整个邻兰轩里能进兰侧妃屋子的就她们几个,只有芍药的头发发梢发黄分叉,别的还罢了,听说那簪子还是王爷送的七宝攒心簪,兰侧妃十分珍爱。” “兰侧妃正怀疑芙蓉有勾引王爷的嫌疑,没想到另一个心腹就动了自己珍爱的东西,这下芍药可有的受了。后来怎样?” “李妈妈在一旁打圆场求情,饶是这样,兰侧妃还是罚芍药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让小丫鬟们都去围观。要不是含烟拦着,芍药得羞得跳井了。” 绿柳叹息道:“邻兰轩那边,只有芍药是个实诚的,只是跟错了主子,这也是命,没法子!” “我看那李妈妈碍手碍脚,不如想个办法除了去。” 绿柳摇摇头,道:“那老货是从侍郎夫人身边出来的,倒是个精明的,没有她在旁边提点着,兰侧妃早被玉侧妃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了。先留着她,暂时碍不着我们,兰侧妃也不是事事都听她的。” 挽星点点头,接着说道:“还有李姨娘,大半夜不睡觉,对着镜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得人瘆的慌。” 绿柳早听说为了对付玉侧妃,兰侧妃指点眼睛最像李氏的李姨娘在眼神上下功夫,以吸引王爷的注意,她不屑的道:“做个替身也不安分,就算练得再像也不是本人,王爷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挽星突然欲言又止起来,绿柳问道:“怎么了?” “那个王姨娘倒是安静,早早的关门歇息了,这些日子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 “那是她有自知之明。咱们王妃大度,不计较她,换作旁人,除非主母身弱怀不上,否则断没有让妾侍先怀孕的道理。”说起王姨娘,绿柳心中就忍不住忧虑,王爷和王妃的关系渐渐缓和,说不定哪天两人就接受了对方,可到时候若有个庶子和生了个庶子的姨娘横在中间,王妃心里怎么会舒服? 挽星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挽星又想起一件事来,“芙蓉对春子似乎是当真了,我看见她悄悄的让小丫鬟把一条绣花手帕传递给春子。” 绿柳想了想道:“不知道春子是什么心思,我回头叫他来问问,若是也有心,不妨想法子成全了他们。芙蓉人虽不讨喜,却也不算顶坏的。这事得先搁着,暂时还顾不上他们。” 挽星“嗯”了一声,忽然朝绿柳使了个眼色,绿柳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帘子“唰”的一声被甩开来。 桃儿踏着大步进来连声道:“手气真是背到不行,这一上桌就连输了五六把!”看到坐在榻上的绿柳和挽星便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绿柳笑道:“我和挽星说你的针线是最好的,也是静园最勤快的。” 桃儿脸红了一片,针线好是真的,但勤快可跟她沾不上边儿,因为懒,她可没少被林妈妈训。 绿柳接着打趣道:“只这半年,就打了两条绺子,还绣了一个荷包,可真不少呢!” 挽星虽然没笑出声,但嘴唇却忍不住抿了起来。 桃儿红着脸噘嘴道:“绿柳姐姐你最讨厌,老是揭人短。” “桃儿姐姐,你怎么还不出来?” “莫不是输怕了躲屋里不出来了吧!” 门外传来冬雪等人的嬉笑声,桃儿扭头吼道:“急什么,等我拿了钱就出来!”说完也不再管绿柳调笑的目光,进屋拿了一串铜钱出来,“我今天非得把本钱赢回来不可!” 绿柳笑道:“赌棍就是这么来的!” 桃儿也不反驳,“哼”了一声又甩帘子出去了。 “说起来,这些人里,玉侧妃最难对付!”挽星叹道。 “也不尽然!”绿柳微笑着说道。 挽星忙问:“你有什么法子?” “玉侧妃再有心计,也是个女人,也要有人帮她那些计策才能实施,对付这样的人,就要断其手足,没了支撑,她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好比没了翅膀的大鹏鸟,蹦跶不了多久。” 挽星恍然大悟,“玉侧妃身边添香沉稳,红袖有身手,一个是军师,另一个就是冲锋陷阵的前锋,没了这两个人,玉侧妃就是光杆元帅了。姐姐果然看得通透!‘ 绿柳苦笑了一笑,道:“我哪有这样的心思?这是王妃以前说过的话。” “王妃?”挽星惊讶的问道,“既然王妃这么说,为什么还” “为什么一直没对玉侧妃动手对不对?”绿柳叹道,“王妃当年为梦魇所苦,几乎到了自弃的地步,为了侯府才苦苦支撑,对付玉侧妃,一来没有精力,二来是不屑,三来王妃隐隐从玉侧妃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对玉侧妃很多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妃怎么会从玉侧妃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玉侧妃哪里和王妃相像了?”挽星不解。 绿柳的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悲伤,“王妃也曾那么殚精竭虑的做一件事,以为旁人都是棋子,最后才发现,自己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挽星听得更加糊涂了,“姐姐的话,我不明白。” 绿柳苦笑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那些事情知道了也没有好处。挽星,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才做这些两年前就可以做的事,是因为太医说,王妃可能永远也记不起往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制新衣平生醋意 本以为中秋宫宴会因为徐安瘟疫而取消,然而八月十三那日,宗室及三品以上大员的亲眷还是接到了皇后的懿旨,邀请众人八月十五酉时于御花园听风观月楼赏月。由于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都不在齐王府,宴会的请帖便送到了宁国侯府,出人意料的是,连身上余毒未清的林则平也接到了请帖。 林则平拿着烫金的帖子微微皱眉。 慕容青枫见他面色凝重,便道:“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去母后那里替你告罪一声便是。” 林则平摇摇头,道:“这恐怕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没有皇上点头应允,娘娘不会在这个关头落人口实。” “我知道,但是你身体有恙众人皆知,谅父皇和母后也不会怪罪于你。” “正是因为皇上明知道我身体不适却依然发下请帖,我才必须得去!” “这是为什么?”慕容青枫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林则平垂下眼帘,轻声道:“皇上要让我做出选择了!” 慕容青枫一怔之后连忙问道:“那你要怎么办?需要我做些什么?” “暂时不需要!”林则平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这个时候做得越多越会引起皇上怀疑。” 慕容青枫不赞同的说道:“什么都不做父皇就不会怀疑了吗?” 林则平苦笑,“自然更会怀疑,但是这些日子你和宁儿已经做得够多了,李氏的身体也好了许多,明日你就接宁儿回去吧!”自那晚与李氏谈了一番话后,李氏着实沉默了两天,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两日才出来走走,还是一样的温婉可人,只是他也看到她眼中偶尔闪过的复杂神色。 “嗯!”慕容青枫点过头之后才觉得自己答应的有些太快了,他连忙改口道,“你舍得?” 林则平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道:不知道到底是谁舍不得,一下了朝就往宁国侯府跑,嘴上不说,眼光却是四处寻找,最初以为他是在找李氏,后来才发现寻找的目光一定格在宁儿身上就不动了,或许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他已经开始对宁儿上心了。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我自然是舍不得,不过想必要不了多久宁儿就能回来常住侯府的。” 慕容青枫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看。 林则平心中暗笑,语气惊讶的问道:“这不是齐王殿下想要的结果么?” 林则平并没有指明他想要的结果是早日接林则宁回王府还是早日与她和离,前一种结果确实是慕容青枫想要的,而后一种,让他忍不住咬牙:他与林则宁和离,这死狐狸很高兴?林则平曾说过,当年他是极力反对林则宁嫁进齐王府的,为什么?他就那么不堪吗?是,他一开始确实是厌憎林则宁的,谁让她毫无征兆的就跑到母后面前请婚的,这是一个大家闺秀会做出来的事情吗?他本以为她豪放粗鲁赛过男子,谁知洞房花烛那天挑起盖头,见到的却是一个娇美柔弱的女子,想象与现实的反差令他感到惊异,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那个匆匆一瞥看见的跪在母后面前的女子,她是不是在假装淑女?于是,他一次次的试探c刁难,而她像个锯嘴的葫芦一样什么都闷在肚子里,她越贤淑大度,他就越变本加厉的想要激怒她。直到她失忆后,他才知道她确实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性情,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性情,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他两人早已相遇,用本来的面目来面对他,或许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黑着脸走出林则平的书房,被风一吹,慕容青枫心中的郁火消散了不少,疑惑却越来越重:他与林则宁和离,林则平与倩倩和离,不正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吗?他为什么要生气?是了,一定是因为林则平反对林则宁嫁给他的事情让他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是皇子,皇后嫡出,太子胞弟,容貌虽比不上狐狸转世的林则平,也是仪表堂堂,天家风范,更何况,林则宁虽然出身高贵,可比她更高贵的不是没有,她的容貌也算不上倾国倾城,林则平有什么理由嫌弃他?但是,林则平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苦心积虑的帮他们,交换条件只是他与林则宁和离? 带着这种疑问,他走进了蓼风阁,一进门就看见林则宁正坐在榻上缝制新衣,留云和唤月在一旁帮忙分线,听到声音,林则宁抬起头朝他看来。 她不是那种让人一看便觉惊艳的美人,然而她皮肤白皙,五官秀致,气质恬然,十分耐看,并且越看越吸引人的目光。她淡然无波的一个注视,却仿佛是淬了迷药,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在那黝黑的眼眸深处。 这双眼睛,以前看向他的时候应该是充满爱意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看路人一样陌生,此时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万水千山。慕容青枫心中隐隐觉得不甘,她怎么可以对往事说忘就忘?而且将他遗忘的那么彻底!可是若让她想起往事,他却又是不愿意的。 林则宁放下针线起身行礼,“王爷!” 淡然无争,平静无波,这是她失忆后的写照,当然,她没有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生疏有礼,但起码时不时的还会露出几个笑容,现在,别说是笑容了,对着她的兄妹,她还会有担忧的表情,眼神也会变得温柔,而对他,只有一成不变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能挑动她的情绪,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最少在他接近和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会僵硬,眼神会有些慌乱,除此之外呢,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撩起衣袍在榻的另一边坐下。 唤月捧来茶水,挤眉弄眼的使了半天眼色,林则宁才无奈的接了过来,送到慕容青枫面前。 伺候丈夫不是妻子的义务么?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让丫鬟再三提醒才会去做,还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慕容青枫心中闷得慌,盯着林则宁看,并没有接的意思。 林则宁见慕容青枫半晌没有反应,有些困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茶碗轻轻放在炕桌上,径自坐到另一边去继续做针线。 留云c唤月见气氛不对,也不敢离开,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下,直到慕容青枫扫了她们一眼,她们才松了口气,连忙行礼退下了。 慕容青枫如果不说话,林则宁一向是不开口的,而慕容青枫这个时候腹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林则宁坐在对面飞针走线,皓首微垂,眉目柔和,浑身散发着静谧的气息,仿佛是清晨氤氲的湖水中淡然盛开的皎洁莲花,慕容青枫的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手中的衣物上,那是一件天青色织锦斗篷,料子是上好的蜀锦,颜色c花纹c襴边都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华贵。 “这是做给谁的?” 林则宁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给静儿的。”李氏已经能够理事了,她便闲了下来,看到留云和唤月做针线,便想试一试,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林则宁的记忆,留云c唤月只是指点了一下绣法,她很快便得心应手,仿佛只是许久不用而已。 慕容青枫的心中又闷起了一团火,他又不是瞎子,一看大小就知道是给林则静做的。静儿静儿静儿,她替静儿做过多少衣服了?宁国侯府还缺给林则静做衣服的人吗?而作为她的丈夫,连荷包都没给他绣过一个! 心里不舒服,语气中就带了些怨气,“你大哥说了,让你跟我回去!” 林则宁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带不虞,轻轻的点了点头。 寂静又回到两人之间,银针的光芒在林则宁手指间和布料间来回闪烁,片刻后,一朵四叶草的图形便出现在衣襟上。 “这是什么花纹?”慕容青枫好奇的问,他以前从未见过这种花型。 “四叶草。” “四叶草是什么?”海棠c荷花c菊花c牡丹c芍药c兰花,那么多花不绣,绣棵草在上面做什么? “四叶草是苜蓿草的变种。” 那不还是草么?他接着问道:“那又如何?” 林则宁的手指抚着四叶草的图形,神思迷惘,几不可闻的低声说道:“四叶草也叫幸运草,代表着幸福。”这是外婆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外婆将一条缀着七朵四叶草装饰的银质手链戴在她的手上,那条手链是用外婆陪嫁的银镯子打制成的,十分精致,她非常喜欢,一直戴在手腕上,直到十四岁那年被绑架的时候遗失,成为她心中永远的遗憾,所以当秦城将一条相似的四叶草银质手链套上她的手腕并说希望她永远幸福时,那一刻她震惊的几乎要晕过去,后来是什么感觉呢,就是常常听到有人说“幸福的快要死了”,她最后果真死去了,还是死在他的手上,前一刻,她还在幸福的天堂,转眼之间就坠入了无边的地狱。后来她才明白,有些幸福,不可替代,一旦失去,再也不会回来,不是找到一个替代品就能延续曾经的感觉,也不是每个肯为你用心的人都是因为爱你 林则宁眼中弥漫的悲伤让慕容青枫的心一紧,不由自主的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你怎么了?” 林则宁蓦然惊醒,迅速抽回手指,却忘了斗篷上尚未取下的针线,“嘶!”她尚未反应过来,手便再次落入慕容青枫手中。 “怎么这么不小心!”只见她纤细的食指上沁出一滴鲜红的血珠,不知为何,那如玉葱般的手指,带着粉色光泽的指尖,关节处细如毫发的青色血管,都让慕容青枫觉得是那么的完美,连同那血珠也仿佛是开在琥珀中的花朵,异常的绚烂夺目。 被针扎了一下而已,真的算不上什么,林则宁抽了一下手指,纹丝未动,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慕容青枫看向她的眼睛,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和询问,林则宁却没有办法让自己迎着他的目光去探寻其中的含义,红晕在她的脸上渐渐蔓起,她慌乱的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拉开。 “啊!”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吓了一跳,各自放开了手,朝门口望去,只见珠帘摇曳,却不见人影。 慕容青枫回过头来,正看见林则宁将食指含进嘴里,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纠缠在一起,彼此心头都是一震,片刻后略显尴尬的各自拧转开去。 第二天早饭后,留云和唤月便开始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不过是些换洗的衣物及几件簪环首饰罢了。 林则静试过林则宁给她新做的斗篷后依依不舍的偎在她身边,“姐姐,我舍不得你!” 林则宁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重逢,你说是不是?” “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重逢,说得好!”林则平和李氏一起走进蓼风阁。 “大哥,大嫂。”林则宁站起身来与李氏互相见礼。 林则平道:“你马上就要回去了,我们来和你说说话,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明日中秋夜宴,大哥大嫂不是也接到请帖了吗?” “在宫里处处要守礼,哪里有说话的机会?”林则平和李氏依次坐下。 李氏的目光落在林则静身上的新斗篷上,笑道:“静儿,这是你姐姐给你新做的吗?” 林则静用力的点点头,立刻在林则平和李氏面前转了一圈,连声问道:“好不好看?” 李氏点点头,道:“好看!”她看着斗篷襴边上绣的四叶草图形好奇的问,“这个是什么花色?” 林则宁尚未回答,盯着四叶草看了几眼的林则平便脱口而出:“是苜蓿草吧?” 林则宁惊讶的问道:“大哥怎么知道?” 林则平笑着解释道:“我吃过!” “吃?”林则静和李氏都觉得惊讶,“这个可以吃?” 林则宁点点头,“可以!” 林则平看了林则宁一眼,朗声说道:“《本草纲目》言:‘刈苗作蔬,一年可三刈。二月生苗,一科数十茎,茎颇似灰。一枝三叶,叶似决明叶,而小如指顶,绿色碧艳。’” 李氏问道:“一枝三叶,可是这花纹是一枝四叶啊。” 这个林则平也不是很清楚,便看向林则宁,林则宁解释道:“通常苜蓿草只有三片叶子,四片叶子的苜蓿草也有,但是十分少见,大约十万株里会有这么一株。” 林则静疑惑的道:“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在衣服上绣上蔬菜?” 林则宁无奈的解释道:“四片叶子的苜蓿又名四叶草,它的花语是幸福,传说四叶草的第一片叶子代表希望,第二片叶子代表信心,第三片叶子代表珍爱,第四片叶子则代表幸运,西方的人们相信发现四叶草的人就能得到幸福。” “真的吗?”林则静问道,“可是什么是花语?” 林则宁发现自己又在不经意间带出了这个世间没有的新词语,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只得继续解释道:“花语就是一种花所代表的含义,比如,菊花代表高洁,蔷薇代表坚强,荷花代表清白与忠贞,总之花语和花的特点有关。” 林则静来了兴趣,问道:“那桃花的花语是什么呢?牡丹花呢?这个我知道,牡丹花的花语是富贵对不对?” 林则宁点点头,“对,除了富贵,牡丹的花语还有圆满与风华绝代。” “那梨花呢?梅花呢?是什么花都有吗?狗尾巴花有没有?” “好了,静儿!”林则平打断不停发问的林则静,“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查书去!” 林则静撅着嘴咕哝道:“书里不一定有嘛!”见林则平的目光扫过来,连忙闭嘴。 几个人又闲话了几句,外面有管事的来找李氏回话,李氏便以此为借口先行离开了,她知道有自己在场的时候,他们兄妹有许多话不方便说,走的时候还顺便提醒林则静去徐嬷嬷那里上课,林则静神情怏怏的答应了,得到林则宁再三的保证会常回侯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再有一个月,静儿就要进宫了吧!”目送着林则静小小的身影离开,林则宁忍不住担忧,静儿还是个孩子,就已经要踏入成人勾心斗角的世界,纵然身后有兄姐撑腰,那个染缸会不会改变她纯真的笑容? 林则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静儿进宫,这早已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太后和皇后早已对宁儿起了疑心,否则不会有后面一次次的试探,有宁儿珠玉在前,所以即使没有李氏带静儿去梁文伯府,她们也不会允许宁国侯府将静儿雪藏,随便一道懿旨召见静儿,前两年他还能以静儿年幼不识礼数担心冒犯凤颜为由拒绝,可是这个理由现在已经不能再用了。 “宁儿,回到齐王府后不要再和齐王殿下起冲突了,照顾好自己!” “大哥,我知道!”林则宁看向林则平,原本清雅如玉c翩然若仙的他在经历了这一番重创之后,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之色,却依然难掩夺目的风华,“你也要爱惜自己,千万别” 林则平的笑容仿佛三月的春风一般和煦,“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男子,是应该得到幸福的啊! “大哥,你”林则宁想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李氏?”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问不出口,如果他回答是,她该怎么办?她还应该冀望他和慕容青枫之间的契约生效,让他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子,换取她的自由吗? “怎么了?”林则平温柔的看着林则宁,耐心的等待着。 “你真的会和王爷兑现那个诺言吗?”她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林则平脸上闪过惊讶,很快就微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可是,大嫂怎么办?” 林则平的神情没有变化,“她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说不定齐王改变主意了也有可能。” 慕容青枫会改变主意吗?林则宁对这个可能性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随着“哗啦”一声珠帘撞击的脆响,慕容青枫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很显然是听到了刚才两人的谈话。 偏偏林则平和林则宁两人都是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慕容青枫狠狠的瞪了林则平一眼,让林则宁进去收拾东西,东西早已收拾好了,林则宁看了两人一眼,想来两人如果争吵起来她还来得及赶出来,便进里屋去了。 林则平对慕容青枫的瞪视回以微笑,“齐王殿下有何指教?” “你为什么总要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你和她?”林则平挑挑眉毛,“她是谁?宁儿吗?你和宁儿之间的关系还用我挑拨吗?” 慕容青枫恼羞成怒道:“总之你少在宁儿面前提契约的事!”那天他明知道林则宁就在窗外,还故意说出两人之间契约的事情,他阻拦不及,让林则宁知晓,从那以后,她对他少了防备,却更加疏远。 林则平笑了笑不置可否,那边林则宁也出来了,慕容青枫只得将警告的话咽回肚中。 慕容青枫破天荒的没有骑马,而是上了马车,留云和唤月被赶去另一辆马车上。 回齐王府的路上,慕容青枫脸色很不好看的瞪着林则宁,而林则宁则安静的坐在马车另一边。 突然车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林则宁身体一歪朝前栽去,慕容青枫眼疾手快的将她拉进怀里。 “王爷c王妃,你们没事吧?”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怎么回事?”慕容青枫沉声问道。 “这条路在修整,有些凸凹不平,奴才这就换另一条路。” 慕容青枫想了想道:“不用了,就走这条路!” 于是马车又动了。 林则宁从慕容青枫怀里挣脱开来,远远的坐到一边。 慕容青枫的脸色又黑了,“坐那么远做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则宁垂着眼帘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是说未婚男女,你我是夫妻!” “只是名义上的!”林则宁在心中嘀咕,暗想:是不是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他又不喜欢她,两人保持距离,等到太子登基一拍两散,她得自由,他爱娶谁娶谁,皆大欢喜不是吗? 虽然林则宁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眼中不以为然的神情还是被慕容青枫看了个清清楚楚,以前即使是不乐意与他有身体上的碰触,她也会忍着,自从知道他与林则平的约定之后,她对他完全是避之不及,连碰一下手反应都跟碰了烙铁似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是不是以为只要和离就还能做回炙手可热的宁国侯府大小姐?她是不是还准备再嫁? 再嫁!这两个字让慕容青枫想要磨牙,虽然女子再嫁会受些流言蜚语,但也不是没有再嫁的先例,前朝恩铭长公主青年丧偶,寡居三年后顶着朝廷中此起彼伏的反对声风光再嫁,和和美美的度过了一生,难道林则宁真有再觅良人的想法?若两人真的和离,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再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齐王府姬妾斗法,林则宁作壁上观 回到齐王府后,林则宁朝慕容青枫微微行了一礼,径自带着留云和唤月回静园去了,留下脸色青黑的慕容青枫站在岔路口瞪着她远去的背影生闷气,直到魏忠上前提醒,他才一甩袖子朝书房走去。 添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玉侧妃,玉侧妃终于松了口气,林则宁和慕容青枫之间果然还存在隔阂,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样将这隔阂加深,以致不可调和。 等林则宁换了衣服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林妈妈c绿柳才上前将近期府内的事情一一汇报,包括倚梅阁走水c兰侧妃与李姨娘联手给玉侧妃找麻烦c王姨娘又动了胎气等等。 林则宁对这些事并不是上心,就算没有林则平与慕容青枫之间的约定,她对齐王府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他的姬妾爱怎么斗怎么斗去,只要不牵连到她就行。 而林妈妈和绿柳并不这么想。在她们的观念里,王爷和王妃再怎么怨憎也已经是夫妻了,是不可能再改变了,与其两人相看两相厌的过一生,还不如一方主动让步,即便不能恩恩爱爱的过一生,最起码要做到相敬如宾,何况近来王爷明显有软化求和的迹象,王妃若不能乘此机会抓住王爷的心,玉侧妃的心机不说了,回头兰侧妃再得势,王姨娘生下王爷的长子,王妃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水深火热的生活中? 林妈妈见林则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刚要说教两句,却被旁边的绿柳拉住了袖子,绿柳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妈妈知道绿柳在林则宁心中的实际地位早已超过自己,只不过大家都看在她是林则宁奶母且又上了年纪的份上对她客气谦让,若说谁更了解林则宁,她也不得不承认绿柳和白杨远远超过自己。 林则宁注意到林妈妈脸上不赞同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很显然,林妈妈是希望她去争取慕容青枫的心的,女人依附于男人而活的观点在她们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即便是心腹丫鬟如绿柳,虽然没有明言让她与慕容青枫修好,言行中也带着这个意思。自己身边的这群人里,只有留云时不时的会不忿她曾受过的委屈,认为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慕容青枫,但是她的声音在静园一干人赞同王爷王妃和好的声浪里显得太微弱了。 她明白林妈妈和绿柳的想法全都是为了她好,她不可能去向她们宣扬“女儿当自强”c“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这些说法估计会让从小接受“三从四德”的她们惊骇的跳起来。 “王妃,快巳时了,您想吃些什么?”绿柳问道。 林则宁感激的看了一眼绿柳,顺着话说道:“真有些饿了呢。这些天很是馋静园的青菜瘦肉粥。” 绿柳看向林妈妈道:“若说这个青菜瘦肉粥,还是林妈妈做得好!” 林则宁希冀的看着林妈妈,讨好的叫了一声:“林妈妈!” 林妈妈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消逝了,她语气淡淡的道:“王妃想吃,奴婢去做就是了!” “有劳妈妈了!”林则宁忙送上一个笑容。 林妈妈安能不知林则宁讨好的意思?随着年岁的增长,林则宁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早已不是当年撒娇要她抱着去折花的小姑娘了,当下语气态度也软化了几分,“还想吃别的吗?奴婢一起做了来!” “还想吃茄子煲。” 直到林妈妈出去了,林则宁脸上的笑容才垮下来。 旁边的绿柳道:“王妃,林妈妈也是为了您好,她没有私心的!” “我知道啊!”所以不曾拒绝,有时候,她隐隐约约能从林妈妈的身上看到外婆的影子。 绿柳转身关上房门,又看了一眼窗户,低声问道:“王妃有什么打算吗?” 林则宁一怔,反问道:“什么?” “您和王爷啊?”绿柳道,“难道您要和王爷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吗?” 林则宁摇摇头,她自然是不想的,谁愿意无缘无故和另一个人交恶呢?如果可以和慕容青枫和平相处,她也不想整天剑拔弩张,但是那群姬妾只怕不会乐意他们和好,没两天就要闹出岔子来。 “那就好!”绿柳也松了口气,“若没有王爷的支持,想要查清玉侧妃的底细,很难!” 林则宁心中一紧,惊讶的看向绿柳,“你说什么?” 绿柳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门外有挽星看着,她的声音并不小,难道王妃还没听清么?她又重复了一遍:“若没有王爷的支持,想要查清玉侧妃的底细,很难。” 林则宁沉吟不语。 绿柳道:“这次奴婢离开侯府的时候,侯爷要奴婢小心玉侧妃,说玉侧妃的身份可能没那么简单。” 林则宁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是!” 门一合上,林则宁的脸色就变了,心狂跳不止:绿柳曾告诉她玉侧妃进王府的经过,她怎么忽略了,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怎么会有如此深重的心机?换作旁的女子,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怎么敢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陷害本就不受宠的正妃,纵然陷害正妃成功,以玉侧妃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扶正,那么她做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她一直以为玉侧妃的所作所为是妻妾间争风吃醋罢了,现在经绿柳提醒,她才想到,如果玉侧妃的目的并不是齐王妃的位置和慕容青枫的宠爱,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通过不断的挑拨离间齐王府和宁国侯府的关系,齐王府与东宫的利益生死攸关,她是宁国侯府的女儿,是林则平宁可休妻也要换回的妹妹,若她在齐王府出了什么意外,林则平的愤怒可想而知。这个结果是谁得益?毫无疑问是太子的对头,益王! 玉侧妃是益王的人! 林则宁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一丝丝的疼痛提醒着她现在处在怎样的境地。自她醒来,她与慕容青枫之间每一次的冲突,都或多或少的能和玉侧妃扯上关系,如果之前是怀疑,现在就是笃定。 益王是谁?她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听说他是越帝最宠爱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宠冠六宫的瑜贵妃,同时还是太后的亲侄女,然而纵然他是天之骄子,这些和她都没有太多关系,她所知道的是,林则平中毒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他害得林则平身受重创,落下终身遗憾,现在他还想通过玉侧妃做什么? 林则宁大胆的猜测,玉侧妃接下来会继续挑拨她和慕容青枫的关系,让齐王府和宁国侯府彻底离心,益王或者李国公手中又握着林则平所中蛇毒的解药,只要断了她和慕容青枫的夫妻关系这个枢纽,娶了益王表妹的林则平所代表的宁国侯府就彻底的归于或被归于益王一派了。 林则平已经怀疑或者已经知道了玉侧妃是益王的人,所以才让绿柳注意,可是他为什么什么也没跟她说,只要她和慕容青枫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好好相处 林则宁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林则平说这四个字的模样:温柔的眼神,温暖的笑容,平和的语气没有任何意味深长或者暗示的征兆。玉侧妃身份有问题为什么要瞒着她? 房门上传来敲门声,林则宁收回思绪,调整了一下纷乱的心绪,“进来!” 留云进来道:“王妃,玉侧妃c兰侧妃和李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林则宁眼中闪过冷冷的嘲讽,这么快就来了,她倒要看看,玉侧妃接下来要唱一出什么戏!“她们人呢?” “在外面屋子候着呢。” 林则宁“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留云反倒愣了一下,王妃一向对王爷的姬妾没什么兴趣,每次见她们都是不情愿的样子,今天是怎么了?她这一怔,林则宁就出了卧室的门,留云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林则宁一到外间,目光就在玉侧妃身上定住了,随云髻,珍珠步摇,藕荷色长裙,雪青色绣兰花褙子,这一身妆扮和李氏至少有七分相似! 林则宁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坐下,心中冷笑:看来上次她从宁国侯府回来遇见玉侧妃着装打扮和李氏相似不是巧合,而是玉侧妃故意为之,殊不知失忆后的她对慕容青枫没有多少好感,即便是知道他心中对李氏有别的想法顶多是惊讶一番罢了,难道她还会因为这个而和慕容青枫起争执不成? 玉侧妃等人上前问安罢,林则宁让留云等人端了锦杌来让她们坐下。 玉侧妃谢过后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兰侧妃一脸的嫌弃,换作从前,不用林则宁开口,她便自顾坐下,而且绝对不会坐这种代表着身份矮人一等的杌子,可是她现在今非昔比,娘家又处在风雨飘零之际,强抐着不快没有说什么,也坐下了。 只有李姨娘,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婢妾愚笨,竟然被人陷害了去,有愧王妃所托,还请王妃替婢妾做主!” 林则宁知道李姨娘说的是睡莲枯萎的事情,但她故意装作没懂,道:“倚梅阁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先起来吧!” “婢妾自知身份低微,能入王府侍奉全赖王妃提拔,婢妾打心眼里感激,曾在父母面前发誓要好好侍奉王爷c王妃,不辜负王妃的嘱托,谁知道” 李姨娘用手绢揩了揩眼角,立刻两眼通红,泪如泉涌。 林则宁的鼻尖萦绕着一丝辣味,心中感到好笑:涂上辣椒水的手绢,真是哪里都少不了它! “好了,我知道你受到了惊吓,王爷已经解除了你的禁足,这些日子好好的调养调养吧。” 李姨娘大哭,拜倒在地道:“还请王妃替婢妾做主,睡莲的事情,真不是婢妾做的!” 林则宁早就猜到了,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是玉侧妃做的。她叹了口气,作为难状,“李姨娘!” 绿柳得到林则宁的眼色,忙上前扶起李姨娘道:“姨娘快起来,你是王妃亲自挑出来伺候王爷的人,正该体谅王妃呢,王妃刚从侯府回来,还没歇一歇,你怎么先闹上了?再说了,睡莲的事情是王爷发的话,你让王妃怎么办呢?” 李姨娘忙收起眼泪朝林则宁行礼道:“婢妾失礼了,请王妃恕罪!” 林则宁赞赏的看了一眼绿柳,对李姨娘道:“起来吧,你说睡莲的事情你是冤枉的,可跟王爷说过?” 李姨娘低着头道:“婢妾想要说来着,可是”李姨娘眼角的余光厌恨的瞟了一眼玉侧妃,枉她以前还当她是好人,处处迎奉讨好,谁知心肠这么黑,见她得宠,先是腌死了她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睡莲,接着又栽赃到她头上,原本她以为是兰侧妃陷害她,毕竟两人有口角在前,可是后来兰侧妃在她面前赌咒发誓,并将后门的一个粗使婆子叫来证明玉侧妃的丫鬟让她悄悄的买了十斤盐,她才开始怀疑,哪里就那么巧了,玉侧妃就正好带倒了花瓶,露出了里面的盐?那段时间,她是防着有人来毁坏睡莲的,若王爷不过去,她便早早的让院门落栓,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婆子她后来细细的查了一遍,都没有什么问题,除非有人半夜翻墙进院子,若是有人翻墙,不可能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兰侧妃告诉她,恰好玉侧妃身边的红袖就会武功,还是个高手。她想求王爷查明真相,奈何除了倚梅阁失火那天外,她再也没见到过王爷。 玉侧妃道:“李姨娘有什么顾虑,大可说出来,请王妃给你做主。” 兰侧妃冷冷的嗤笑一声道:“刚才说了睡莲的事情是王爷发的话,王妃作不得主,玉侧妃还这么挑唆李姨娘求王妃做主,是想逼着王妃答应了去惹恼了王爷,最后整个王府里就属你最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是不是?” 玉侧妃忙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解释道:“王妃,婢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林则宁看了她一眼道:“你坐下吧!” 兰侧妃见林则宁脸上明显带着不悦,心中暗自得意。 “李姨娘,睡莲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说冤枉就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来。空口说冤枉,人人都会。”林则宁接过留云递过来的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道,“你若证据确凿,我相信王爷不会置之不理的。” 李姨娘一听,知道林则宁的意思是支持她去查睡莲枯萎的真相的,“谢王妃成全!” 玉侧妃的嘴角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她是不是笃定别人找不到证据?林则宁淡淡的一笑,道:“这些天玉侧妃辛苦了。”她一上来先夸赞一番玉侧妃,眼角的余光在兰侧妃和李姨娘的脸上扫过。 果然,兰侧妃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气来,在林则宁醒来第一次见到兰侧妃的时候,她是骄傲明艳的,宛如枝头新开的海棠娇艳动人,而现在,还是那张脸,还是一样的眉眼,却多了几分怨愤,目光也显得阴沉沉的。 “玉侧妃管家果然辛苦,可若要说辛苦,婢妾几个谁也及不上王妃,府里的这些办事的,大多数可不是当初王妃提拔上来的吗?”李姨娘笑着说道,很快话锋一转,“不过说来奇怪,这些人在王妃手底下和兰侧妃管家的时候都好好的,最近不知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被揪出错来。婢妾读书不多,也听过几个故事,请教玉侧妃,这可是那书上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玉侧妃的脸色十分难看,眼中的厉色忽闪而过。这个李姨娘以前没少讨好她,作为回报她也明里暗里帮过她,尽管大多数时候是利用的成分居多,但多少是帮了她,谁知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这些天说话不是夹枪带棒,就是冷嘲热讽,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定要让她好看! 兰侧妃绞着手绢笑道:“王妃刚回来,不知道听说了没有,玉侧妃好大的手笔,一口气换掉了好几个管事呢!“ 玉侧妃忙道:“兰姐姐说笑了。”然后笑着向林则宁解释道,“王妃,这些天一共撤换了三个管事,一个是倚梅阁的大年嫂子,倚梅阁失火与她失职脱不了干系,王妃不在府里,婢妾禀报了王爷的;一个是前院张旺家的,偷偷克扣手底下人的月钱,被人举报了,从她家里搜出好些额外的钱财来,所以撤了职;还有一个就是管仓库的柳妈妈,因为怠慢了李姨娘,王爷大发雷霆,婢妾才打了她板子,歇了她的职和月钱。” 玉侧妃说话很有技巧,这三个被撤换的人一个是慕容青枫的意思,一个是犯错被人嚷嚷开来不得不罚的,另外一个也是慕容青枫发的话,总之都不是她的主意。换作旁的主母,丈夫为了个姨娘大发雷霆撤换管事的,心中定会觉得不快,偏偏林则宁没怎么在意,“哦”了一声便罢了。 兰侧妃冷“哼”一声,道:“王爷王妃不在,玉侧妃掌理中馈好不威风,这裁撤人手做得十分顺手嘛!” “兰姐姐,”说着,玉侧妃忙赔笑道,“妹妹初接中馈,难免手生,若有得罪处还望姐姐海涵!” “不敢当!我哪里担得起你的赔罪? 若不是王妃提醒,我还跟个傻子似的当玉侧妃是个菩萨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只要玉侧妃手下留情,回头少算计些我们这些蠢笨的,我就阿弥陀佛了!”兰侧妃说着还瞟了一眼林则宁,挑拨的意味十分明显。 玉侧妃吃了一惊,十分失态的盯着林则宁,而林则宁则摆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兰侧妃,那模样仿佛是在问:“你说什么?”演戏,谁不会?不过是看谁演得更逼真罢了。 兰侧妃见两人之间不像预料中的那样互掐,不禁有些讪讪的。 李姨娘在一旁道:“兰侧妃说得是,我们这些人从小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比不得一些人在乡野长大,尽学了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又有心计,我们哪里是对手呢?哦,玉侧妃,你可别多想啊!”李姨娘握着手绢捂着嘴唇假笑。 玉侧妃的眼圈都气红了,她看看冷笑的兰侧妃,又看看笑得讽刺的李姨娘,再看看沉吟着似乎没有主见的林则宁,使劲咬住嘴唇,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林则宁微微拧起眉头。 玉侧妃“嚯”的站起身来,向林则宁行了一礼道:“王妃,婢妾无才无德,实在没有掌管中馈的能力,况且王爷也说过待王妃身体安好后便将管家之权交回,”玉侧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两寸见方的红木漆盒双手奉上,“还请王妃收回管家之权!” 林则宁不接,皱起眉头道:“玉侧妃这是做什么?” “王妃看不出来吗?有人觉得委屈呢!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委屈的。”兰侧妃冷哼道:“玉侧妃还是省省吧,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仿佛是我们合起伙来挤兑你交出权利来似的。” 李姨娘也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玉侧妃,这中馈之权啊,本就是主母的,不过是王妃身体不适才暂时托付于你的,你还也该还的心甘情愿,我们不过才多了两句嘴,你就这般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把印章交给王妃,你是想让王妃接呢,还是不想让王妃接呢?” 玉侧妃几乎被气得吐血,论口才和计谋,她要甩出兰侧妃和李姨娘十万八千里,可若要论胡搅蛮缠,她远不是她们的对手,听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可是她们歪曲事实的样子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分别? 林则宁弱弱的插了一句:“好了,都不要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兰侧妃看了一眼面带无奈的林则宁,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以及鄙视来,除了出身外,林则宁有哪一点能比得过她?整日畏畏缩缩的,连送到手上的把柄都不敢利用,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占着齐王妃的位置? “请王妃明鉴,婢妾是真心实意要将管家之权交还的,婢妾带着印章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还给王妃的!”泪珠在玉侧妃长长的睫毛上滚动,仿佛清晨花叶上的即将坠落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泽,楚楚动人。 林则宁尚未接话,李姨娘便插嘴道:“哎呦,玉侧妃这话说的,仿佛我们冤枉了你一样!你若真的想还,就该一进门就双手将印章奉上,何必要等到我们开口?” 留云再忍不下去了,出口斥责道:“放肆!”兰侧妃好歹是侧妃,上了皇家玉牒的,又一向是被王爷骄纵惯了的,王妃就算是咬着牙也得把委屈往肚子里咽,但是李姨娘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王妃,她也就是个小县令的女儿,哪里有她今日的荣华富贵?即便是普通大户人家,断也没有主母尚未说话,妾室便先插嘴的道理。 李姨娘原本正说得得意,哪里料到留云断然一声厉喝,顿时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看见林则宁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的眼眸深处透露出隐隐的不悦。李姨娘顿时心头一惊,不同于兰侧妃,她虽然想要得到慕容青枫的宠爱,但是绝不会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她进齐王府之前,为她的前途和命运担忧的母亲反复叮嘱她,就算林则宁再不受宠,也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不敬重来,因为主母就是主母,只要宁国侯府不倒,林则宁的正妃之位就绝对不会动摇。她连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道:“婢妾僭越了,还请王妃恕罪!” 兰侧妃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来李姨娘僭越在哪里了,难道替王妃委屈还错了不成?如果王妃觉得被人蒙蔽了也无所谓,我们这些人还能说些什么?” 言下之意是她有眼无珠c欺软怕硬了?林则宁看向李姨娘,淡淡的道:“李姨娘,你也这么认为吗?” 李姨娘磕下头去,连声道:“婢妾不敢!” “这是在做什么?”慕容青枫一走进屋子,就发现并不宽敞的屋子显得更窄了,心道:还是要让林则宁早日搬去麟定园,免得他还得穿过半个王府往这偏僻狭窄的地方跑。很快,他就注意到哭得梨花带雨的玉侧妃了,因为她此时的模样实在是太像李氏了。 林则宁腹诽:来得可真及时,眼前的景象极容易被人误解为她正在教训他的妾侍。当下站起身来,行了个半礼。 兰侧妃等三人上前来一一行礼。 慕容青枫的目光只在兰侧妃带着泪痕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敷衍着“嗯”了一声在林则宁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扭头刚想对林则宁说“你坐下”,却发现林则宁早已自行坐下了,看见他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的样子,便用眼神询问道:“怎么了?” 还是算了,她身体不好,没有必要和她计较。慕容青枫收回目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三个姬妾。 兰侧妃几乎是贪婪的盯着慕容青枫英俊的面容,这个男人,从第一眼看见他,她的心就沦陷了,只是她没有林则宁那么不顾名节豁出去表白,错失了先机,当听说皇后赐婚的时候,她躲在屋子里哭了好久,直到父亲答应想办法让她嫁给他。他也曾对她极尽宠爱,将她捧在手心里,然而那所有的美好竟然去得如此之快,快到她来不及去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玉侧妃的眼泪恰到好处的揩拭至眼角,嘴角湾着一泓温柔的笑容,愈发和李氏相像了。 李姨娘调整着最完美的眼神含羞带怯的去瞟慕容青枫,却发现他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没有片刻的停留,她以为是自己的功夫不到家,暗暗下定决心要回去继续练习,殊不知,她的目光让慕容青枫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婢妾等是来给王妃请安的!”兰侧妃笑着答道。 慕容青枫挑挑眉,看着玉侧妃道:“那你哭什么?” 玉侧妃勉强笑道:“没什么,婢妾被灰迷住了眼睛,所以” 林则宁差点笑出声来,好拙劣好老套的借口,是不是古人都爱用这一套? “严重吗?可要叫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婢妾没事。”玉侧妃温婉的一笑,再次将手中的红木漆盒举起来,“如今王妃身子已经大好,婢妾特来交还印章。” 慕容青枫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对林则宁道:“既然如此,王妃便收回来吧,这王府还是你打理起来名正言顺。” 林则宁心里并不乐意,绿柳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只好让绿柳将漆盒接了过来。 “你收起来吧!”林则宁甚至没有打开来看一看的意思。 绿柳略微顿了一下,“是!”捧着盒子就要去里屋,可是屋子里人多,她又不能从屋子中间穿过,便贴着墙往里走,哪知走了两步便被凳子勾住了裙角,身子一歪,手一倾,漆盒便摔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看过来,“怎么毛手毛脚的!” 绿柳忙跪下来认错。 林则宁心中疑惑:绿柳可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有没有摔坏。” 绿柳忙将盒子打开,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盒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众人全都怔住了,众目睽睽之下,盒子里的印章去哪里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兰侧妃,“玉侧妃要不想将中馈之权交回,直说便是,何必拿个空盒子来哄人?幸好绿柳摔了这么一下,若这盒子不打开,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空的,这印章回头找不到了回头是不是算在王妃头上呢?” 玉侧妃也蒙了,她明明将印章搁在盒子里了,怎么会不翼而飞?这下她算是说不清了,可就算说不清也得说,“婢妾没有,这婢妾明明将印章放在盒子里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兰侧妃笑道:“难道这印章还会长翅膀自己飞了不成?” “这王爷,王妃,婢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兰侧妃急得眼圈又红了。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的找一找再说,这么重要的物件,千万不能丢了。”林则宁猜测原应装在盒子里的印章相当于一个公司的公章,丢了公章可不是件小事,若不能及时发现和发报声明,盖了章的文件什么的可都是有法律意义的。 玉侧妃不顾兰侧妃和李姨娘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向慕容青枫。 至始至终,慕容青枫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好了,既然如此就赶紧回去找吧!” “是!”玉侧妃不敢耽搁,急急地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回去吧!” 慕容青枫吩咐绿柳道,“让人摆饭!” 李姨娘忙笑着道:“婢妾来伺候王爷c王妃用饭!” 这种事情,兰侧妃是做不来的,让她伺候林则宁,比杀了她都难受,当下心中都有些怪李姨娘多事,可是又不能反对,于是难得的保持沉默。 林则宁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身旁有一群人围着,忙道:“不用了!” “伺候王爷c王妃,是婢妾的本分!”李姨娘含情脉脉的看向慕容青枫,可惜慕容青枫这次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开口道:“既然王妃说了不用,你们回去吧!” 李姨娘还要再说,慕容青枫不耐烦的道:“都回去!” 李姨娘方才和兰侧妃一起离开了。 且说绿柳刚出了门,便被挽星拉住了,笑道:“哪里用姐姐去?唤月早就去厨房吩咐了。姐姐且过来坐。” 两人笑着在廊下的凳子上坐了,绿柳低声道:“多亏了你,不然也不能让玉侧妃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 挽星笑道:“我也是一时兴起,把印章藏在了玉侧妃枕头下。兰侧妃和李姨娘有了这个借口,可得好好得嘲笑一番玉侧妃了。” “我敢说,兰侧妃和李姨娘一定会跟去聚墨轩‘帮忙’找印章。”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多的话,可是都已知道对方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疑心已起生嫌隙,重理家事惩刁奴 玉侧妃将印章送至静园后,顶着兰侧妃和李姨娘的嘲笑声回到聚墨轩,隐忍的脸色在无人的时候终于变了,抓起桌子上的茶碗狠狠的摔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碎瓷片如同入了沸油锅的凉水,噼里啪啦的四处溅开。 红袖c添香闻声聚在门外,“娘娘,你怎么了?”两人没有进王妃的屋子,只知道玉侧妃受了兰侧妃和李姨娘的气,具体情况如何,她们并不清楚。 屋子里无人应声,红袖顿时急了,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娘娘,你怎么了?”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红袖便准备撞门。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玉侧妃平静的声音:“进来!” 两人推门进去,只见屋子正中的地板上有一摊水渍和茶叶,周围散落着莹白的碎瓷片。玉侧妃表情平静的坐在软榻上。 “娘娘,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个杯子。”玉侧妃若无其事的说,“让人进来收拾收拾。” 红袖c添香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不点破,红袖叫来小丫鬟小心的将碎瓷片扫进簸箕,又用抹布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添香对小丫鬟道:“你去告诉颖儿,让她带着你们抽空将这屋子的角落细细的打扫一遍,免得留有碎瓷片回头伤到人。” 小丫鬟答应了。 等小丫鬟收拾过后,添香走近几步,发现玉侧妃虽然表情平静,但是手中的丝帕已经被扯烂了。 “娘娘,今天的事情” 不提还好,一提今日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嘲弄,玉侧妃便觉心火炽盛,她从未在人前如此失过面子,慕容青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神情分明也是认定她故意拿了空盒子去试探王妃,一想起他不悦的眼神,她的心便宛如刀搅,狠狠的将手中扯拦的丝帕扔到一边,罕见的露出阴狠的神色来,“兰侧妃,李姨娘,我真是受够了!受够了!” 红袖c添香自到玉侧妃身边后,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一向气质温婉的女子突然露出这样阴毒的目光来,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 玉侧妃豁然抬起头来,瞪着两人道:“连你们也以为我是故意不带印章的是不是?” 红袖c添香低下头去。 不吭声就是默认了,玉侧妃“哗”的站起身来,双目圆睁,怒道:“连你们也这么认为?” 添香忙道:“娘娘,奴婢们没有,只是觉得很奇怪,娘娘一向心细如发,这种事怎么会发生?” 玉侧妃跌坐在榻上,揪着裙子喘着粗气恨恨地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将印章放在了盒子里,怎么会跑到枕头底下?” 红袖道:“会不会是娘娘搁在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盒子,印章掉了出来?” 玉侧妃瞪了红袖一眼,“这怎么可能!盒子打开了我能会没发现印章不在里面吗?” 添香想了想道:“若不是娘娘不小心,那便是有人故意这么做了。” 玉侧妃皱着眉头道:“印章我要么贴身带着,要么锁进梳妆匣里,谁能不声不响的拿出来藏到枕头底下?” 红袖快言快语道:“难道聚墨轩里有内奸?” 玉侧妃身上一凛,目光在红袖和添香身上扫了一遍。 要不是当着玉侧妃的面,添香就要上去戳红袖的脑袋了,说话不过脑子,也不想一想,能进玉侧妃卧房的除了她们两个还有谁? 红袖却首先想到的是比较得用的颖儿c新儿等人,偶尔也在卧房门外伺候,乘卧房无人偷偷溜进去开了梳妆匣的锁,将印章藏起来也有可能。 玉侧妃却不这样想,动手脚的人只是将印章藏了起来,而不是把印章偷走,分明有警告的意思在里面,谁要警告她?警告她什么?她不由的想起添香前两日劝她尽快将中馈之权交还给王妃,不要误了正事。这两年,她处处退让,事事隐忍,好不容易执掌王府,看着底下一批人对她卑躬屈膝的讨好,再不是从前的表面恭敬眼里轻视,若说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那是假的,兰侧妃c李姨娘c王姨娘都不足为惧,王妃身体不好又不得宠,她就是王府内院实际上的掌权者,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轻易交托了出去?今日被兰侧妃和李姨娘挤兑是一方面,实际上她确实有试探王爷和王妃的意思在里面,谁曾想王爷根本没有让她继续管下去的意思。绿柳摔那一跤露出没有印章的空盒子害得她颜面全无是一个警告,若王爷和王妃让她继续管理中馈,被移位的印章对她也是一个警告,警告她不许恋栈王府的中馈,谨记主子交代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可以让她享受荣华富贵,也可以瞬间将这一切剥夺,是这个意思吧? 夜过二更,林则宁抬起发僵的脖颈瞄了一眼左手边厚厚的一摞账簿,又看了看右手边仅剩的一本账簿,忍不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齐王府不比宁国侯府,且不说主子多,下人也多,光王府那些在兰侧妃和玉侧妃手中谋过事的管事就未必个个是省油的灯,而且这些个主子或者半主子一个比一个事儿多,她这个不受待见的齐王妃接手中馈分明是费力不讨好。 “王妃,可需要续水?”帘外传来绿柳的声音。 为了加快速度,林则宁再次使用了阿拉伯数字,这次她更加小心谨慎,让绿柳和挽星在外间守着。她一摸手边的茶杯,确实已经冷透,太医再三交代过她忌冷忌凉,“进来吧!”她一边应着,一边将一叠草纸用账簿压住。 绿柳捧着套在棉套子里的茶壶进来,将杯中的凉水尽数倾在花盆里,又换上新的开水。 林则宁侧头望去,为了避免挡住灯光,绿柳一半的身体都掩在阴影里,认真的说来,绿柳的容貌在静园里不算出色,可是见识心胸却比一般人都广,众丫鬟甚至是年龄较长的婆子都服她管,林则平似乎也很信任她,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实在是聪明的过了,可对绿柳的忠心,林则宁却有十分的信心。 绿柳发现林则宁盯着她看,不禁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拿手去摸自己的脸,“王妃看什么?可是奴婢脸上有东西?” 林则宁笑了一下,问道:“绿柳,你不是识字吗?帮我看了这剩下的帐可好?” 绿柳笑道:“王妃是打趣奴婢吗?这个奴婢可做不来。” “静园的小账本不一向是你管的吗?这些应该难不倒你啊!” 绿柳依然摇摇头,“不是奴婢躲懒,若是被邻兰轩c聚墨轩那几个知道,不知道又要怎么闹腾。王妃也不必急于一时,这些帐半年不到经过了几道手,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纠缠,况且王爷今日不是也说了么,要您一步步的慢慢捋出来。”说着她看了一眼整齐的对方在书案左边的账簿,惊讶的问道,“王妃已经看了这么多了?” 林则宁悠悠的叹了口气,轻轻地扭了扭脖子,绿柳见状忙放下茶壶,道:“奴婢帮王妃揉一揉脖子可好?” “好呀!”林则宁欣然同意。 绿柳将双手搓热了,沿着脖颈c肩膀一路揉捏,原本僵硬的肌肉似乎瞬间通活了血脉,又酸又痛,却舒服的让人想要尖叫。 “王妃还是早些歇息吧,免得明日气色不好,明晚还有宫宴呢!” 林则宁“嗯”了一声,“绿柳,你会的东西可不少。”这拿c捏c挑c拨c揉c按力道恰到好处,找的穴位也是极准,可不是随便意思两下的功夫。 绿柳道:“奴婢会的东西不还都是王妃您教的嘛!” 林则宁不信,问道:“真的假的?我还教你这个?” 绿柳笑道:“这个倒不是,不过是熟能生巧,一开始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奴婢试着帮您捏捏,一来二去的,渐渐才找到关窍。” “我还当你是跟林妈妈学的,我见她屋子里拔罐c艾条全都有,想必这推拿是难不住的。” “林妈妈是会些推拿,可那会子林妈妈不在您身边。”绿柳用拇指和食指拿捏着林则宁的大椎穴,“王妃,这个力道可好?” “嗯!”林则宁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一直沉在心底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教出绿柳这样的丫鬟来?如果原来的林则宁懂所谓的番文,那么贴身伺候的绿柳会不会耳濡目染久了也懂一些? 她闭着眼睛轻声问道:“绿柳,今日那装印章的盒子掉到地上,你是故意的吗?”肩颈上的手顿了一下,果然是故意的!林则宁心中的怀疑得到印证:绿柳一向细心谨慎,以她的性子,即便是摔倒也会将东西护在怀里,怎么可能将盒子摔在地上? 绿柳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确实是故意的,奴婢自作主张,请王妃降罪!” “起来吧!”林则宁本来只是想要弄清楚心中的疑问,并没有要责怪绿柳的意思,玉侧妃那个人她看着也觉得讨厌,几次三番的设计自己,是该给她一些教训。“那印章是挽星动的手脚吧?”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盒子里的印章拿出来再藏在玉侧妃的屋子里,想必是挽星的功劳。 “是!”绿柳没有否认。 林则宁点点头,便将这件事放下了,“帮我研些磨来。” “是!”绿柳站到书案的一旁,拿起墨条轻轻研磨起来。 林则宁移开面前的账簿,露出写满番文的草纸,她装作不小心故意将两三张草纸带到地上,绿柳见状,忙放下墨条去一一捡起。 林则宁不动声色的瞟了绿柳一眼,绿柳显然是看到了草纸上的内容,可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若是一个识字的正常人,见到从未见过的奇形异状的符号,怎么会没有丝毫惊讶?这说明,这些符号,绿柳很熟悉,即便是不懂,也一定是经常见到。绿柳是家生子,自幼便跟在林则宁身边,那么,原来的林则宁果然是懂番文的!而且是非常熟悉! 绿柳将用过的草纸收成一叠,又拿了新的草纸放在一边备用,刚拿起墨条研磨了两圈,林则宁也刚才翻开最后一本账簿,便听见门外挽星大声的向慕容青枫请安。 他怎么没去其他姬妾那里?林则宁忙站起身来。 帘子“啪啦”一下被掀开,慕容青枫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见林则宁尚未更衣卸妆,便皱着眉头问道:“你身子不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又看了一眼书案上摊开的账簿,眉头微微舒展了些,“本王不是说了不急,让你慢慢来吗?” 林则宁见慕容青枫的目光掠过书案,心中“咯噔”一下,她强自镇定的道:“正要收拾呢!”说着便转过身去,才发现桌面上那一叠用过的草纸已经不在了,再看绿柳恭顺的立在书案旁,林则宁这才放些心,对绿柳道,“你去吩咐她们送热水来吧!” 绿柳应声向外走去,林则宁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她道:“挽星刚来王府,还不熟悉,让她小心一些!”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交代,绿柳却明白其中的含义,王妃是默许了她们收拾玉侧妃,当下心中十分高兴,“是!”王妃终于不再忍让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让挽星将那印章藏进兰侧妃的屋子里。玉侧妃自以为聪明,总是算计别人,殊不知和王妃比起来她的那些作为就是儿戏。 第二日早起,林则宁送走慕容青枫后,自洗漱更衣不提,绿柳正帮她梳髻装饰,留云进来道:“王妃,玉侧妃c兰侧妃c李姨娘和王姨娘来请安了。” “让她们在外面坐着等一会儿。”林则宁没想到王姨娘也过来了,不是说才动了胎气么? 待装饰完毕,林则宁到了外间,玉侧妃等四人忙站起身来齐声请安。 “王妃起的真早,婢妾还想着能赶上伺候王妃梳洗呢!”李姨娘笑着道。 留云一撇嘴,心中暗暗“且”了一声,王妃的卧房是她能进去的么?说什么想来伺候王妃梳洗,想见王爷倒是真的,刚才打听到王爷已经走了,王妃正在梳妆,她不是也没提进去伺候的事情吗? “我身边自有丫鬟伺候,不用麻烦你们!”兰侧妃的眼神过于怨毒,玉侧妃心思诡秘,这两个人就像是隐藏在路边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露出了毒牙来攻击人,让她们贴身伺候,她敬谢不敏;王姨娘怀着孕,折腾孕妇来提高主母的权威这种事情她自是做不出来;李姨娘倒是处处讨好,只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像李氏。“我想了想,王府就这些人,除了王姨娘外都还没有孩子,各自安分养护好身子伺候王爷替王爷开枝散叶是要事,不必天天来请安。” 兰侧妃呼吸一滞,王妃以前也说过这些话,那会儿她正得宠,心中还十分高兴不用日日请安,可是现在,王爷一个多月都不曾进过她的院子,她要是再不找着机会见上两面,只怕过些日子王爷就彻底忘了她了。 “以后你们每五日来请一次安,王姨娘怀着身子就罢了,等生产之后再说。”林则宁想了想,又道,“若是王爷留宿在你们屋子,当日就不必过来了。” 王姨娘诚惶诚恐的道:“王妃宽厚,婢妾怎么敢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也都是人定的,你安心养胎,闲暇了给孩子做两件小衣裳。” 王姨娘依然是惶恐不安的样子。 林则宁无奈,只得继续说道:“你这样早起,怕还没用饭吧,对腹中的孩儿也是不好。”若王姨娘还要这么坚持,她就推给慕容青枫去,就不信他愿意怀着他第一个孩子的女人去伺候他不待见女人。 兰侧妃看不惯王姨娘做作的样子,又想起王姨娘怀孕是她在王府地位一落千丈的转折点,心中轻视c嫉妒c愤恨交织,语气带出几分挖苦和尖酸来,“王妃恩宽,可惜婢妾没有王姨娘的好运气,肚子里怀了个宝,王姨娘还不谢王妃恩典?” 王姨娘仿佛没听出兰侧妃的讽刺一样,满脸感激的道:“王妃的恩典,婢妾不敢不领,多谢王妃!” 林则宁点点头,目光扫过玉侧妃,今日玉侧妃似乎格外安静了些,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玉侧妃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玉侧妃没想到林则宁主动问她话,强勉笑着道:“谢王妃关心,婢妾没事,想是夜里没睡好的缘故。” 兰侧妃冷笑道:“没了家事烦扰,玉侧妃该睡得香才是,怎么反而睡不好了呢?怕是真的病了吧,我看病得不轻,没得药医治呢!” 玉侧妃表面上强撑着笑容,“姐姐怎么这么说?”心中却对兰侧妃十分恼火。 兰侧妃又是一声冷笑,“就没有听说哪里有卖心药的!” 林则宁低下头去,掩过眼中的笑意,兰侧妃的嘴皮子也是厉害的。 唤月进来道:“王妃,早饭已经备好了。” 这次不等李姨娘开口,兰侧妃便先开口道:“既然如此,婢妾等就不打扰王妃了。” 林则宁点点头,让留云引了她们出去。 林则宁真的是十分佩服那些主母,不知她们怎么受得了一群被自己的丈夫碰过的莺莺燕燕在眼前晃来晃去,或许她们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吧。林氏有祖训,凡是林氏子孙,除非妻子过了三十五仍未生育,否则不可纳妾,可是却没有要求林氏的女婿遵循这一条规矩。 简单的用了些早饭,留云便进来回道:“各处管事已经聚在了荣庆堂等王妃吩咐。” 林则宁用薄荷茶水漱了口,才带着绿柳c留云c唤月c桃儿c杏儿朝荣庆堂走去。 这是林则宁“失忆”后第一次到荣庆堂,荣庆堂的正厅十分宽敞,大约可站百余人,打开三面的门窗,厅内便十分敞亮。正厅正中靠里的位置上立着一联六扇富贵牡丹画屏,画屏前设有一张精致的软榻,铺着五彩团花的垫子,榻上还放着炕桌,桌上摆着一套细瓷杯盏。软榻的一旁还设有一套几凳,摆着文房四宝。 林则宁在榻上坐定,众管事齐声请安。 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人,林则宁还有些不习惯,“起来吧!” 唤月想要给林则宁倒杯茶水,然而一碰到桌上的茶盏,眉头就皱了起来,低声问旁边的仆妇:“如今是谁负责茶水?怎么茶水还是凉的?” 大厅里寂静无声,唤月的声音再小也有不少人听见了。 绿柳和留云的目光立刻就锐利了起来,桃儿c杏儿脸上也露出气愤的神色来。 站在前面的一个管事妈妈忙站了出来,陪着小心道:“王妃恕罪,奴婢一直记念着王妃的宽厚,昨天听说王妃重新理事,心里激动,夜里没睡安生,早晨就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取新的茶水来,请王妃恕罪!” “原来是陶明家的嫂子!”唤月心中不忿,又是一个没睡好的,王妃掌管中馈,她激动个什么劲?王妃是宽厚,可以不是她们随意怠慢的理由。 林则宁顺手拿起倒扣的茶杯,只见茶盘上留着一圈浅黄色的水印,杯口也染着淡淡的茶渍。 留云见状,立刻柳眉倒竖,就要发怒,被绿柳狠狠的掐了一把才硬生生的把气给忍了下去。 众管事对林则宁这个主母说不上熟悉,嫁进王府两年有一年半的时间是在生病,即使接手了中馈也大多是让身边的大丫鬟白杨c绿柳出面,而且行事作风软懦,只要犯错不过火,顶多挨两句说,因此一听说从今天开始王妃重新掌理中馈,众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懈怠。可是这会儿林则宁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反而让他们有些提心吊胆,听说王妃大病一场后性子转变了不少,这才开始担心王妃后不知会不会收拾她们这些曾经见风使舵c拜高踩低的人,林则宁失势那段时间,她们可没少怠慢静园的人。 林则宁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杯盏,“得得”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只让下面一群管事觉得心头恐慌,陶明家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陶嫂子是吧?” “奴婢不敢,王妃叫奴婢陶明家的就行!”已是中秋,天气并不热,可陶明家的额上却沁出了层层冷汗,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出这个头。 “你说我宽厚?” “是,王妃心地慈软,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奴婢们有王妃这样的主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只听见林则宁的指甲与瓷杯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声音不大,在陶明家的耳中却仿佛是在打鼓一般。 “我不喜欢喝茶,以后准备白水就行了。” 陶明家的怎么也没想到林则宁开口不是处罚她,而是语气平静柔和的说着自己的要求,不由的愣了一下,却也来不及多想,磕下头去连声应“是”。 “我这个人有些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尤其是茶具碗盏这些。” 陶明家的又应了一声是。 “绿柳,我记得静园的箱子里有一套没用过的和田玉杯盏是不是?” 绿柳原本不赞成林则宁就这么轻轻饶过陶明家的,这样的话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怠慢王妃了吗?直到林则宁提起和田玉杯盏,她才隐约猜到林则宁可能要做些什么,忙笑着应道:“是,那是王爷当初的聘礼。”前些日子开箱子找东西的时候才翻出来,茶壶由一整块有瑕疵的和田玉雕出来,剩余的脚料被雕刻成四个一般大小的玉杯,玉胎薄如白纸,几乎呈半透明色,无论是茶壶还是杯子都依着瑕疵的纹路雕刻出古柏松鹤竹兰的图案来,原本的遗憾经过能工巧匠的手,化腐朽为神奇,这东西贵重而不实用,须得处处小心,留作赏玩尚可。 林则宁点点头,道:“你和唤月去找出来交给陶明家的,以后在荣庆堂,我就使这套茶具了。” “是!”绿柳抿着嘴看了一眼面带侥幸的陶明家的,心道:傻子,有你哭的时候! 绿柳和唤月取了和田玉茶盏回来时,林则宁已经在发放对牌和吩咐事情了,而陶明家的仿佛被遗忘了一样跪在角落里无人搭理。这些管事妈妈c嫂子平时很有几分体面,屋子里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的,陶明家的在地上跪了近半个时辰,膝盖又疼,脸上也觉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她在那里跪着,其余的人原本耍滑的心思也收起了几分,虽说不上有多敬畏,却也是不敢造次了。 陶明家的眼巴巴的看着绿柳手中的匣子,就等着林则宁想起自己来。 唤月这次回来的时候另外带了盛满热水的干净茶具,绿柳自然不会在林则宁没有发话的情况下将装有茶盏交给陶明家的,她将匣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静静地立在林则宁身后。 唤月给林则宁倒好茶水后,走到留云身旁,轻车熟路的帮忙发对牌。 林则宁将手中的一张帖子递给桃儿道:“这个账算的不对,重新算了再来!”另一张盖了章的帖子递给杏儿,“登记,发对牌!” 桃儿将手中的帖子还给站在下首的管事妈妈,“王妃的话妈妈可听见了?” 那管事妈妈讪讪的道:“听见了,奴婢这就回去重新算了来!” 杏儿自将帖子送到留云面前在簿子上登记,然后取了和帖子上数目相应的对牌交给另一个管事妈妈。 一直到晌午时分,林则宁处理完了所有的内务,才叫陶明家的起来。 陶明家的站起来的时候两腿打颤,脸色也是苍白的,嘴里还不忘谢恩。 林则宁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服气的,也难怪,这短短几个月府里就换了好几道理事的,出些岔子也是能理解的。” 陶明家的忙口称“不敢”。 “你敢不敢另说,只是你明知道我刚重新接手中馈,万事开头难,不要你事事办得十全十美,也要面子上过得去,起来晚了也罢了,茶水也是冷的,连杯子都是脏的,唤月指出来了,你不说忙着去换了来,反而先拿话来挤兑我,是不是我若不饶你便是不宽厚,不仁慈了?难道兰侧妃和玉侧妃管家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当差的吗?还是说你们是瞧着我好性子,故意来给我个下马威呢?” “奴婢不敢!”陶明家的忙又跪了下去,连声道,“借奴婢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有这种想法的!” “你确实没这个胆子!”林则宁冷笑,“不过是有人许了你好处吧!” 陶明家的心头一惊,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你好好想想,教唆你的那人有没有本事取代了我?”有宁国侯府在身后撑腰,林则宁说话也硬气,当下也不再多说直接吩咐绿柳道:“把和田玉的茶盏给了她!”绿柳已经悄悄的告诉了她,这个陶明家的是兰侧妃提拔起来的,可那又怎么样?无论她和慕容青枫最终是否和离,兰侧妃都不可能成为齐王府的当家主母。 绿柳捧着匣子递到陶明家的手上,含笑道:“陶家嫂子,你可小心着些,这可是王爷给王妃的聘礼,王妃一直没舍得使用,如今交到你手上可小心着些,千万,千万别碎了,或者,是弄丢了。” 陶明家的原本抖着的双手立刻不抖了,身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出,她虽然只是个管事,和田玉的大名可是听过的,况且这又是王爷的聘礼,只怕不是无价之宝也是价值连城,卖了她十次只怕也够不上其中一只茶杯的价钱。她以为王妃是饶了她,原来惩罚在后面。丫鬟怀里抱着金元宝,怎么可能不引来有心人的嫉妒和贼心?无论这杯盏是碎了还是丢了,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林则宁惊艳中秋宴1 暖风习习,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同学们笑着闹着跑出教室,纷纷朝等在校门口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跑去,只有她,艳羡的看着一边蹦跳,一边唧唧喳喳的讲述学校里趣事的孩子和一边认真倾听一边随声附和的大人,父亲永远有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母亲永远沉浸在画纸和色彩中,来接她放学的永远只有保姆和司机。“小晴!”她猛地抬起头,看见外婆站在马路对面的柳树荫下慈祥的笑着朝她招手,外婆!她惊喜的朝外婆奔去,然而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努力的奔跑,都无法拉近与外婆的距离,她想要大声的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外婆慈爱的面容和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消失在天边,外婆,外婆她在心中用力的哭喊着,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 宁儿!宁儿! 正在她绝望而彷徨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声轻轻的呼唤。 宁儿是谁? 宁儿! 这声音似乎很熟悉。 宁儿!林则宁! 宁儿对,她就是宁儿,她现在是林则宁,是谁在叫她? 林则宁! 不要叫! 林则宁! 不要叫了! 林则宁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隐含着担忧的眼眸,她怔怔的看着那双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曾经她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温柔的安慰她,而最后,所有的温柔都毫无预兆的化作尖刀捅进她的心头。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突然醒过来,还有些惺忪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些尴尬的神色来,清了清嗓子问道:“你醒了?” 林则宁一惊,彻底醒了过来,用力眨眨眼睛,只觉眼皮又困又涩,比没有午休还要糟糕。她“嗯”了一声撑着床坐起身来。 “做噩梦了?”慕容青枫看着她额上细密的汗珠问道,“梦到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林则宁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没什么,可能是手压在心口上被魇住了。” 她明显没有说实话,慕容青枫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了。 林则宁想要起身,却发现半幅裙子被慕容青枫压住,她揪着裙摆低声叫了一声:“王爷!” 慕容青枫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固执的问道:“真的没什么?” 林则宁低下头,抿紧了唇瓣。 慕容青枫的心中莫名的觉得烦躁,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她显然是不信任他的,而这种不信任让他更加烦躁。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开口,烦躁渐渐的变成无奈,或许在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为何越来越觉得不甘心? 心中一声长叹,起身的瞬间,他听到她小声说:“我看见了外祖母。” 慕容青枫一怔,接着嘴角忍不住勾起,她的外祖家是西南封疆大吏,与京城久疏音讯,“明年秋,你外祖父和舅舅都要进京序职,到时候留他们多住一段时间。” 林则宁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慕容青枫唤了绿柳等人进来伺候,自己去外间等候。 留云撩起床前的帘幕,林则宁才发现日影已经偏西,忙从床上下来,低声抱怨道:“你们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留云委屈的道:“王爷不让叫的!” 林则宁一听,顿时无言,匆匆的进盥洗房沐浴一番,特地用冷水洗了脸,又用沾了薄荷水的毛巾敷了眼睛才觉眼睛没那么困重了。在唤月和留云的帮助下穿上繁复厚重重叠的礼服,小心的拎着裙摆在梳妆台前坐下,留云将一条大毛巾搭在她肩上,唤月这才拆开她盘在头上的湿发披散在肩头,与留云一人拿一条干毛巾替她将湿发一缕缕的擦干,待头发有九分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这期间绿柳抓紧时间替她装点完门面。 “王妃,梳什么发髻?盘桓髻如何?” 林则宁摇了摇头,想了想道:“还是双环垂髻吧。”盘桓髻大气端庄,华美富贵,却要插戴好多发饰,宫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结束,身上的衣服已经够厚重了,再顶着一头的金银珠宝玉石,想想就累。 绿柳点点头,拿过篦梳从发尾开始,一点一点的将头发理顺,此时头发基本已经全干了,她略一思索,利落的将头发盘出双环垂髻的样式,林则宁忍不住叹服,幸亏她是附身在一个贵族妇人的身上,事事有人伺候,若是一个普通女子,需得自己打点仪容,她连梳头都不会。 绿柳又看了一眼林则宁的礼服颜色,从首饰匣中取出十数件首饰,簪环钗配一应俱全,一件一件的替林则宁插戴上。 “好了,王妃看一看可满意?”将最后一只步摇插入发髻后,绿柳退后了半步。 林则宁睁开双眼,朝昏糊的铜镜中望去,虽然比不上前世的玻璃镜子清晰,却可依稀看见一个不同以往的林则宁,她叹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绿柳的手真巧,我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绿柳谦虚道:“王妃本就美貌,只是平日里低调不大装饰罢了。” 留云插嘴道:“就是,我们王妃的容貌可不比某些人差,某些人整天傲得不行,还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哪里知道真正的天仙在这里。” 绿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林则宁轻笑了一下,道:“别胡说,人家确实生的比我漂亮。”然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吩咐留云c唤月道,“绿柳和挽星随我进宫,你们两个看好院子,再将赏府里人过中秋的东西审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秀春阁那边入口的东西尤其要小心,遇事能做主的做主,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一问林妈妈,作不得主的等我回来再说。” 留云c唤月对宫里没有绿柳熟,又不像挽星会拳脚,关键的时候能保护王妃,虽然也想进宫去开开眼,还是听从吩咐留了下来。 慕容青枫不耐烦的在外间等了半个时辰,顺手从榻上拎起林则宁刚看了两页的《四洲志·上卷》翻看起来,书页留白处的朱笔批注用的是簪花小楷,看色泽似乎有些时日。这是她从宁国侯府带回来的书,里面的批注是她失忆前做的了?与她现在的字迹完全不像。 他漫不经心的随手翻开其中一页,见上面记载:“易水出魏郡怀县玉雪山,东南经易城南,又东与洛水合,水导源钦平县北,俗谓是水易洛也。易水又东,又有望星山,金谷水由此入焉。金谷水岸,谷米盛,年一出,谷粒晶莹如玉,清香扑鼻,以酿糟酒,香醉十里”旁注:“金谷佳酿,醇胜桑落,香逾屠苏,然量少而薄名,实乃憾事!” 慕容青枫挑挑眉毛,从来没有听说过金谷酒,桑落c屠苏都是罕见的名酒,一斗价值百金犹是难求,金谷酒的醇香若较之更盛,为何籍籍无名?恐怕是夸大奇谈了。他不甚在意,又翻到另一页,“龟寿县南十里,有山扑伏如龟状,是名龟山,县之所以得名也”被红笔圈起,旁批注道:“余尝查阅龟寿县志,知其原名龟山镇,秦中元化年,镇中年岁过百者五六人,耄耋c古稀数十人矣,时人异之,别号长寿镇,后越境大旱,流民聚起,藩王争乱,岁百者不复见矣,又三十年,武帝平天下,重设州县,始名龟寿,后人不知,皆以龟山为名,实淮崮先生误矣!”淮崮先生是《四洲志》作者的字,慕容青枫又觉得这不是林则宁的批注,看这段批注开头“余尝查阅龟寿县志”,县志都是在州县府衙中保管,林则宁一个侯门千金,怎么可能去远离京城的龟寿县?若说是林则平或林则安所批注,可这娟秀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或许是老宁国侯夫人所注?毕竟西南民风不比京城拘禁,老宁国侯夫人曾出游龟寿县也说不定,然而依然说不过去,龟寿县位于东越西北,即便西南民风再开放,也不可能让老宁国侯夫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游玩。 正想着,只听珠帘脆响,他抬起头来,绿柳打起帘子,一道明紫华衣身影袅娜而出,只一眼,他便再舍不得转开目光,眼前的女子云鬓堆墨,肌肤如玉,眉黛唇丹,飘逸出尘宛如画中仙子。 她是林则宁,他一眼便能认出来,可她又似乎和平时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她的五官并没有经过刻意的修饰,只是画了眉,点了口脂,原本清秀的面容便多了几分美艳,却依然无法掩过她淡然如莲的气质。 绿柳见王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妃,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而林则宁被慕容青枫的目光看得脸红,原本如玉得双颊不由自主的晕染上霞色,愈发的美丽动人。 “王爷!妾身已经准备好了!”林则宁不得不出声提醒,“是否可以出发了?”申时已经过半,再不出发就晚了。 慕容青枫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将书放回原处,站起身来,道:“走吧!” 刚出了静园,玉侧妃c兰侧妃c李姨娘便联袂而来,各个均是盛装打扮,站在道旁一溜儿的躬身请安,当她们的目光落到林则宁身上时,又是嫉妒,又是惊讶。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玉侧妃等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林则宁放慢了脚步,对几人道:“今晚王爷和我不知什么时候回府,你们不必等我们过节,各自回去,有什么需要的让人去不拘是找留云还是唤月领出来,回头” “宁儿!” 不说兰侧妃等人,连林则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站在前面,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要迟了!” 林则宁忙撇下兰侧妃等人快走了几步。 慕容青枫回过身去继续走在前面,一转过身,他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消失殆尽,心在胸膛里“通通”的跳着,耳根也有些发热,以前他总嫌弃林则平叫她“宁儿”时的亲昵,现在他才发现,“宁儿”这两个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叫出来都会不由自主的在舌尖酝酿出几分柔情,宁儿,就像是美人酒后的轻声呢喃,宁儿,宁儿,慕容青枫在心中一遍遍的重复着她的名字,微微屏住气息,舌中轻轻的离开上颚,微弱的气流在唇齿之间流连,那种感觉就像是乱作一团的藕丝在舌尖缠绵,又像是刚含进一颗入口即化的糖,瞬间腻甜到心头。 留在原地的兰侧妃等三人脸色各异,但都不怎么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林则宁惊艳中秋宴2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到的比较晚,听风观月楼前的花园里早已聚满了前来参加宴会的官眷,两人的到来令花园中出现了片刻的岑寂,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两人身上。 林则宁有些莫名其妙,她是身份贵重的皇子妃不错,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万众瞩目啊?她哪里知道,在场的人十有对齐王妃都不熟悉,难得见到她露一次面。 “齐王妃来了!”宁国侯夫人李氏率先笑着走上前来,在这种场合,她不好当众叫林则宁小名。 众人的目光立刻在齐王夫妇和宁国侯夫妇之间来回打量,齐王曾心仪李氏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许多人都知晓,偏李氏嫁给了宁国侯,而齐王又娶了宁国侯的妹妹,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几分好奇,不知道这四个人面对面会是什么情形。 李氏亲切的拉着林则宁的手道:“你可来得迟了!” 林则平慢慢的走过来,笑着叫了一声“宁儿”,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脸上娇俏的笑容尚未褪去。 “大哥!”林则宁奇怪的看了一眼那少女,那少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并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则宁皱了皱眉头,这少女是谁,怎么如此没有礼貌?一向好脾气的林则平的眼中也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再看李氏神色有些尴尬,心中便已明了少女的身份,遂不再放在心上,仔细看了看林则平的脸色,问道,“大哥今天觉得怎么样?” 林则平道:“我很好!”又问,“宴会马上就开始了,怎么来得这么晚?” 林则宁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来,她总不能说自己睡过了。 慕容青枫在一旁道:“她昨晚没休息好。” 当事人并没有觉得怎样,反倒是旁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齐王不喜欢齐王妃吗?连林则平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弟妹好久不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见一位宫装美人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欲言又止c神色怏怏的贵妇人。 弟妹?林则宁很快便猜到来人是谁,越帝共有四位成年封王的皇子,分别是二皇子即太子c六皇子益王c七皇子齐王和九皇子豫王,益王尚未娶正妃,那么来人必是太子妃无疑。 那边林则平c李氏及站在一旁的少女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慕容青枫也开口叫了一声“皇嫂”,语气颇为尊敬。 林则宁刚要行礼却被太子妃伸手拦住,“你我妯娌之间,不讲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林则宁小退半步,坚持行了一礼。 太子妃受了礼,拉着林则宁的手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林则宁刚要回答,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听风观月楼正殿前响起:“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众人忙整衣肃容,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同来的还有四妃,众人又是一番跪拜不题。 “免礼,平身!” 耳畔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林则宁没有抬头,却也知道这就是东越国至高无上的掌权者越帝。 随着太监一声“坐!”众人谢恩后纷而不乱的找到相应的座位坐下。 越帝先说了一段“时序中秋佳节,值此月圆之夜,与众卿共享清辉”等等的开场白,林则宁心不在焉的听着,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打量着御座上的人。 越帝面容清矍,威仪赫赫,目光锐利如剑,语声洪亮如钟,或许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他的额上清晰的显出一道“川”字纹。 太后和皇后分坐在越帝的左右。 和她第一次见到的不同,太后的脸上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仿佛是家中再和善不过的老人,然而在勾心斗角的宫中经历两朝风雨依然稳坐太后宝座,并且手握令人不可小觑的势力的人,又怎么可能像表面那样温和? 皇后给她的印象是端庄c尊贵的,若是普通君臣,可能并不难相处,但她们偏偏是婆媳,是天生的敌人,纵然对她还算亲切,却也不经意间流露出猜忌。 越帝的开场白结束后,众人便一一上前奉上节礼。 太子送上的是太子妃携东宫女眷亲手制作的各种馅料和花色的月饼。 林则宁心中暗叹一声“高明”,东越与陈国常年战火,军需浩大,国库远不如先帝在位时充足,此时又正逢徐安瘟疫,整个梧州人心惶惶,百姓无心耕织,粮食产量大减。身为国之储君,若此时拿出来的是奇珍异宝,反而会让越帝觉得太子心中没有黎民百姓,不堪大任,众臣也会认为太子只知讨好越帝,不知忧国忧民。 越帝看向太子的目光果然就带着赞赏。 “不知道太子妃亲手做的月饼和御膳房的糕点师傅做出来的月饼是不是味道更好。” 瑜贵妃抿着嘴笑,往年也有妃嫔为了讨好越帝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的先例,平时博君一笑也就罢了,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所谓亲手做的月饼,堂堂太子,也不嫌寒酸,偏偏越帝面带微笑,她便觉得气恼,难不成这月饼是金和的面,玉做的馅? 瑜贵妃身着橘红色贵妃袍,高高的反绾髻上插着耀眼夺目的金镶八宝八尾凤簪,金步摇的流苏坠子上镶着猫眼大小的蓝宝石,整个人打扮的如同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华贵,耀眼的光芒几乎将皇后也比了下去,看众人习以为常的神色,便知瑜贵妃在宫中的气焰有多么嚣张。 整个宴席寂静无声,太子和太子妃送的是心意,怎么能拿太子妃和一个厨子比? 太后横了一眼瑜贵妃,慈爱的笑着对太子妃说道:“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御膳房每年都要做好多月饼出来,年年都有剩余的,你的心意到了就行,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太后出口果然比瑜贵妃更中要害,明明言语上挑不出任何错来,却令人心中不舒服。 太后见越帝脸上没了之前的喜意,心中冷笑,越帝十分精明,自然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御膳房每年做的月饼都有多余的,偏太子妃又送来这么多,愿意是想做节省的样子给众人看,却不知这种时令性的糕点多出来的便是浪费。 太子妃忙笑着回道:“只是臣媳的一点心意,还望皇祖母c父皇c母后不要弃嫌臣媳手艺粗糙才是。” 皇后笑着对越帝和太后道:“太子妃前几天进宫来说要亲自动手做月饼,本宫还笑她:‘难不成你的手艺比御膳房的师傅还好?’她偏不听,非磨着本宫让御膳房留一份的量由东宫来做。”又对太子妃道,“你要是做的不好,御膳房那里可没有多的月饼来分,丢了面子回头可不要来本宫这里哭鼻子。”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越帝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问道:“怎么想起来亲自做月饼?” 太子代为答道:“回禀父皇,侧妃魏氏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太子妃便突发奇想,在花园里种了一片冬麦,谁知今年五月竟然有四十七斤半的收成,觉着应该先孝敬了长辈,便乘着佳节做了月饼出来。” 越帝没想到面前的月饼还有这番故事,当下龙心大悦,拣出一块来尝一尝,赞道:“好!” 瑜贵妃心中不服气,但是一想马上益王送的礼物定能压太子一头,脸上便又露出得意的神色来。 齐王府的节礼是慕容青枫早就准备好的,送给太后的是沉香木龙头拐杖,给越帝的是翡翠扳指,给皇后的是玉石盆景,都是平平常常的物件,不张扬也不落俗。 坐在皇后身边的妃子看了看翡翠扳指,笑道:“本宫记得齐王殿下小的时候很是好动,有次不小心砸坏了皇上的翡翠扳指,被皇后娘娘罚着面壁,现在瞧着这一枚倒是和以前那枚很像。” 慕容青枫有些脸红,道:“德妃娘娘怎么还记得这些?” 德妃年岁大约和瑜贵妃相差不远,可是看容貌却似乎较瑜贵妃老了十岁,或许是因为常年足不出户的缘故,脸色十分苍白,连笑容都显得脆弱无力,想起溺死在池塘中的五皇子,若是五皇子还活着,也该封王娶妻生子了,眼圈不由的一红,忙垂下头去。 十一皇子在一旁叫道:“七皇兄,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顽皮?我可从来没砸坏过父皇的扳指。” 慕容青枫狠狠的瞪过去,“可你砸了我的琉璃砚台,打碎了母后的越窑梅瓶,还把御花园唯一一棵十八学士给淹死了。” 十一皇子满脸通红,咕哝着:“不就是琉璃砚台么?小气鬼!母后又没说什么”忙不迭的坐回到位置上,谁知八公主听了慕容青枫的话后瞪圆了双眼,咬着牙对十一皇子低声道:“原来是你,害得我替你背黑锅,这账回头再算!” 十一皇子打了个寒颤,开始懊悔自己多嘴。 宴席上的宗亲c官员及家眷按照宗室和品级依次上前祝节和献礼,益王府的节礼是最后由长吏岳翔代为奉上,两个太监抬来一个铆钉红漆木箱,众人纷纷猜测箱子中装的是什么宝贝。 岳翔打开箱子,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痛,整整一箱金银珠宝,使得整个花园都显得珠光宝气起来。 然而众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和赞叹箱子中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心中纷纷奇怪益王怎会送这么张扬的礼物。 越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林则平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摇了摇,益王一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兵部尚书李瑾从宴席上站起身来,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举过头顶,大声道:“皇上,益王殿下有奏折至!” 太监上前接过奏折送至越帝手中,越帝翻开奏折看了两行,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声道:“好!”及至看到最后,眉头又皱了起来。 瑜贵妃觑着越帝的脸色,小心的问道:“可是益王做错了什么?” 越帝将奏折交给太监,道:“益王刚到梧州就平息了数起流民作乱,此子年少有为,乃东越之幸,爱妃教子有方!” 瑜贵妃面露喜色,道:“虎父无犬子,是皇上教导的好!”并乘人不注意得意的看了一眼皇后:你的儿子占了东宫又能如何?太子妃做得月饼再美味又能怎样?这一切能比得过皇上对益王“年少有为”的赞扬吗? 皇后不以为忤,满面笑容,仿佛于有荣焉,看了看越帝的脸色又收起笑容问道:“这是好事,皇上为何不乐?” “益王奏折中提到梧州各州府不断有人感染上疟疾,疫情严重,有不少流民无家可归。” 席中立刻就有人站起来附和,恳请越帝尽早赈灾以安民心。 林则平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原来后招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岳翔身上。 岳翔不慌不忙的跪倒在地,道:“益王殿下给下官的信中说起梧州民生艰难,嘱咐下官捐出益王府中一半财产以用于赈灾。” 众人哗然,原来益王府送来这一箱珠宝的用意在这里。 林则宁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嘲讽:若是有心,就该换了银票奉上,而不是大张旗鼓的抬着一箱金银珠宝出来先抑后扬。只怕要不了几日益王殿下忧国忧民之举便会在大江南北传颂。 瑜贵妃道:“益王有此心肠,还望皇上成全!” 越帝早已龙心大悦,“准!” 李国公也站出身来道:“益王殿下一片为国之心,微臣万分钦佩,微臣愿意捐银三万两用于赈灾!” 紧接着不断有人站出来应和,以益王派居多。 林则平捐了两万五千两,李氏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充满歉意的道:“对不起!” 林则平冲她露出一个笑容,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说又是用于救济灾民,这是积德的事情,有什么对不起的。” 慕容青枫捐了五万两,但是脸色很不好看,林则宁自然不会认为他是心疼银子,看到不断有人看过来,她低声道:“攀得越高,跌得越狠。” 慕容青枫道:“我知道!”可是一想到自己捐出去了大笔的银子,名声却都落到益王头上,心中便觉气闷。 短短片刻,便筹集了八十余万两的赈灾款,越帝眉眼舒展,看样子十分高兴。 瑜贵妃站起身来,向越帝行礼道:“益王有报国之心,臣妾这个做母亲怎能不支持?”说着便让宫女捧着托盘过来,取下身上所有的簪环首饰放在托盘中,“臣妾愿将这些捐献出去,哪怕能救十个灾民性命也是值得的!” 越帝心中感动,亲自扶起瑜贵妃道:“爱妃请起,朕有子忠勇,有妃贤德,朕心甚慰!” 瑜贵妃漂亮的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越帝道:“臣妾母子只愿皇上无忧!” 饶是皇后性情再好,心中也有几分恼意,脸上笑容不变,道:“贵妃的大义令本宫十分汗颜。” 瑜贵妃忙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想为疫区百姓献一份力。” “贵妃的心意,本宫叹服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这倒是我们这些深宫妇人聊表寸心的时候。”说着,皇后也将簪环首饰取下放进宫女手捧的托盘中,转头对太后道,“母后觉得呢?” 太后点点头道:“皇后说得是。”就要让嬷嬷帮她拆解头饰。 越帝与皇后忙上前劝阻,“母后久居慈宁宫为国为民餐斋礼佛已是辛苦,朕时不济,致民不能安,怎敢再要母后拿出梯己来?” 太后道:“这也是哀家一份心意,皇上与皇后不必阻拦!” 直到最后太后带了几分怒气,皇上与皇后方才罢休。 有瑜贵妃c皇后c太后带头,其余的妃子及在场的官员亲眷无论愿意不愿意纷纷都摘下了簪环首饰,原本光华流转的花园顿时暗淡了几分。 只有瑜贵妃身边的陈淑妃握着手腕中的玉镯迟疑不已,宫女端着托盘站在陈淑妃面前半天不动,自然引起了越帝的注意。 越帝看了一眼陈淑妃手腕上的镯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总管太监苏瑾。 苏瑾会意,走过去说那宫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去登记造册去!” 宫女忙不迭的退下了。 陶德妃与梁贤妃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却都是一样的看法:越帝再是明君,也是个男人,从心底也渴望在自己女人心中的分量超过一切。瑜贵妃今天表现的将国家大义比私情重,却被陈淑妃这个存着小私心不愿意将越帝送的玉镯捐出去的钻了空子,陈淑妃入宫十余年依然有宠,自有其心计与手段。 慕容青枫听见林则宁叹气,见那托盘中有她除服时林则平所赠的步摇,以为她是因此不高兴,便道:“你若舍不得,我再买了送你就是。” 林则宁摇摇头道:“王爷应该早些告诉妾身的!”自己托盘里的东西明显比别人少。 慕容青枫愣了一下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你不知道?”林则宁眼中带着惊讶,若不是提前准备,怎么可能会忽然之间出现这么多手捧托盘的宫女,她再一想,瑜贵妃是益王的母妃,两人或许早就商量好了这场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林则宁惊艳中秋宴3 一场宴会,就筹措了一百余万两的的赈灾款,越帝心情大好,命“奏乐”,十二名彩衣舞女踩着乐点在花园中翩然起舞,那婀娜的身姿,变幻的舞步,如流云一般的水袖,无不精妙绝伦,看得人眼花缭乱。 陶德妃只坐了片刻,便觉身上乏力,额上出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身上有些发冷,只是这种场合,她不好先退场,只得硬撑着。又坐了一会儿,眼前金星乱冒,场中裙裾旋转的舞女全都模糊起来。 皇后首先发现了她脸色苍白,便问道:“德妃不舒服吗?” 陶德妃强笑着道:“只是有些头晕。” 越帝闻言,看了陶德妃一眼,道:“德妃若是不适,可先行回去!” 陶德妃忙道:“太后c皇上c皇后娘娘皆在,臣妾怎敢先行离去?” 太后亦道:“你身体不舒服,先回咸福宫便是,哀家与皇上c皇后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 皇后吩咐女官去准备轿辇,陶德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谢了恩,便悄悄的离开了。 瑜贵妃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德妃娘娘身体一向不好,很少参加宫中宴会。”绿柳借着帮林则宁整理裙角的功夫低声解释。 慕容青枫侧头看了两人一眼。 林则宁抬眼望去,皇后身边只剩下一位梁贤妃了,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绿柳曾说梁贤妃虽然生下了龙凤胎,在宫中也颇为得宠,为人却十分低调,她不怎么相信,她一直怀疑静儿被选为内定的公主伴读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因为静儿入宫给原本就处在夺嫡风雨之中的宁国侯府增加了无数可变因素,无论始作俑者是太子还是益王,梁贤妃都一定是参与者。 林则宁收回目光时恰好与对席的太子妃撞上,太子妃正面带微笑眼神锐利的注视着整个宴席的情况,看到林则宁时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并露出和煦的笑容,林则宁亦轻轻颌首示意。 听说李氏当年才貌名动京城,太子妃的容颜与李氏相比也毫不逊色,若说李氏是迎风泣露的芝兰,太子妃便是艳冠群芳的牡丹,不同于瑜贵妃张扬到极致的华美,太子妃的美却是内敛的,那是一种由内透露出来的倾世风华。 慕容青枫微微侧头,轻声将席面上的主要人物简略的作了介绍,林则宁一边梳理绿柳之前准备的资料,一边与席上的人对应。其中那位入席前跟在林则平和李氏身边的美貌少女正坐在李国公府的席位上,目光时不时的往宁国侯府那边瞟去。林则宁微微蹙眉,这少女应该就是李国公府二小姐李仪,听说性情十分骄纵,和李氏完全是两个极端。 八公主在宴席上坐着无聊,便悄悄的溜到林则宁身边,“七皇嫂!” 林则宁只能将身体往慕容青枫身边挪,好给八公主让出个位置来。 慕容青枫眼睛里露出一丝喜色,语气却不悦的对八公主道:“你有自己的位置,来挤你皇嫂做什么?” 八公主撅着嘴道:“我不想理慕容青哲那个讨厌的家伙,皇兄你和我换换位置吧,我想和皇嫂说话!” 慕容青枫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胡闹?”说完扭过头去看场中的歌舞,不再理她。 八公主拉着林则宁的衣袖,问道:“皇嫂,静儿妹妹什么时候进宫?” 林则宁见八公主的眼中满是对林则静进宫的憧憬,据她所知,十一皇子和八公主因为是龙凤胎的缘故十分受越帝喜爱,八公主性情开朗,既不爱读书,也不喜女红,让梁贤妃十分头疼,静儿给她做陪读免不了要替她受罚,只希望八公主以后少闯些祸。 林则宁柔声道:“再过一个月和其她公主陪读一起进宫。静儿年龄小,很多事都不懂,八公主能不能帮我在宫里照应她一下?” “那是自然,皇嫂放心,有我在,定不叫人欺负了静儿妹妹!”八公主打完包票,又凑到林则宁旁边,讨好的笑着问道,“皇嫂,静儿妹妹说你做的栗子糕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是不是真的?我可不可以去齐王府找你玩?” 林则宁尚未答话,慕容青枫便一口否决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八公主气鼓鼓的瞪着慕容青枫,“我去找皇嫂又不是找你!” 慕容青枫嘲讽的看了八公主一眼,“你能出得了宫?”心中却道:我都没吃过她亲手做的东西,怎么能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先尝了去? 八公主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下了身子。 “你若是想吃,我做好了让人给你送进宫就是。”想到林则静以后在宫里全靠八公主照应,林则宁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八公主,恰好栗子糕是她会做的点心之一,“不过我的手艺没有静儿说得那么好,你到时候不要失望。” 八公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一阵气闷,却不能说什么,只是瞪了两人一眼。 太后毕竟年岁大了,热闹了一阵后,心头逐渐泛起疲乏,原本动听的乐声听在耳朵里也显得有些噪杂了,待一场舞毕,便道:“哀家身子乏了,要去旁边的芷汀洲渚里歇一歇,众卿恕罪。” 众人忙站起身来相送,皇后嘱咐宫女内监好好伺候,又道:“母后,不如让乐师远远的去浣碧山庄的亭子里打两套清音来听,隔着水,声音不会太吵,再请几位太妃陪母后说说话如何?” 太后笑道:“很好,就按照皇后说的安排。瑞王太妃,英王妃,恒亲王太妃,老妯娌们可愿去陪哀家说说话?” 被点到名的几位王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微臣遵旨!” 送走太后,宴席上歌舞再起。 十一皇子小孩子心性,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看了几场歌舞便觉得不耐烦,向越帝建议道:“光看歌舞有什么意思,不如击鼓传花如何?” 梁贤妃吓了一跳,忙一边用眼神制止十一皇子,一边陪笑着对越帝c皇后道:“十一皇子小,不懂事,请皇上c皇后娘娘恕罪!” 越帝倒没有把梁贤妃的话放在心上,朝十一皇子招招手,十一皇子走到越帝身旁,仰起脸道:“父皇,我们玩击鼓传花吧,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表演节目助兴,好不好?” 越帝摸摸十一皇子的脑袋,问道:“哲儿觉得击鼓传花好玩?” 十一皇子用力的点点头,连声道:“对呀对呀!” 越帝的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好,就玩击鼓传花!” 梁贤妃看了一眼底下男女混杂而坐的宴席,生怕传花时会闹出什么误会来,到时候十一皇子免不了遭到训斥,便用眼神朝皇后求救。 皇后道:“十一皇子想法很好,可是这席上传花多有不便,不如改为抽签!” 十一皇子想了想觉得抽签更有意思,立刻让太监去取了对签来,席上众人人手一签。 第一支签由越帝来抽取,不想抽到的正是八公主。 八公主握着签先是满脸惊讶,继而愤怒的瞪向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朝她扮了个鬼脸。 席上众人都看着这边,八公主哭丧着脸站起身来,道:“父皇,能不能先让儿臣想一想?” 十一皇子咕哝道:“本来就什么也不会,想也不顶用!” 皇后替八公主解围道:“事发突然,八公主想一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才多大呢!岚儿,你先抽一签,允许你下一个表演,到时候可不许再说没想到表演什么。” 八公主忙道:“谢皇后娘娘!”然后从签筒里抽了一签,对应的是归德将军家的公子,乘那公子表演书法的期间,八公主扯着林则宁的衣袖求救。 一时半会儿,林则宁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忽然灵机一动,在八公主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八公主双眼一亮,差点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了嘴,并朝担忧的看向自己的梁贤妃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轮到八公主时,八公主一本正经的站起身来,向越帝道:“父皇,儿臣偶然看到一篇墓志铭,觉得十分有意思,想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墓志铭?”梁贤妃吓了一跳。 八公主清清嗓子,开口念道:“始从文,连考三年而不中。遂习武,练武场上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改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偏偏装出一副严肃深沉的模样。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努力的憋笑,不少人憋得脸都扭曲了,连一向古板的老学究太子太傅的花白胡子也忍不住抖动起来。 越帝“哈哈”大笑,众人这才纷纷笑出声来,十一皇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锤着桌子嚷“肚子痛”。 越帝指着八公主,问道:“你这丫头,从哪里看来的这篇墓志铭?” 八公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七皇嫂告诉我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林则宁身上。 慕容青枫挑挑眉,没想到她还会讲笑话。 林则宁无奈,只得站起身来答道:“回禀父皇,儿臣偶尔从一本杂书里看到的。” 越帝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坐下吧!” 抽签继续进行,被抽到的未婚男女莫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得众人好感,已婚的没那么张扬,多以诗词或者学着八公主的样子讲些故事应付过去。 慕容青枫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林则宁道:“你准备表演什么?” 林则宁愣了一下,答道:“这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抽到吧?” “万一抽到你了呢?” 是啊,万一抽到了该怎么办?林则宁凝眉思索自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你会弹琴吗?”她的话少得可怜,唱歌大约是不会的,书法,他摇摇头,失忆后的她字迹最多算是工整清秀,画呢?从来没有见她握过画笔。慕容青枫忽然发觉自己对她的了解十分的少,他只知道她喜欢安静,不喜欢与人争,不喜欢金银首饰,别的他竟然一概不知。 林则宁摇摇头,“我会弹筝。” “那就筝吧!” 慕容青枫话音刚落,便听到十一皇子在那边大声叫道:“谁是十九签?快站出来啊!” “王妃,您好像是十九签。”绿柳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慕容青枫拿起桌面上的签子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十九签。 林则宁没想到真的会抽到自己,只得站起身来,乍然说要表演筝的时候,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琴c棋c书c画”四大风雅事物中,琴首列第一,所以琴才是乐器中的正统。 林则平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林则宁走到琴案旁,早有宫女将瑶琴换成了秦筝,有人窃窃私语,她也不放在心上,纤细的手指放到琴弦上,众人忽然听到连续几声不成调的筝响,纷纷朝她看过来,发现她原来是在试音。 教她古筝的老师曾说:“三天不练,手生荆棘。”她现在何止三天不练?林则宁呼出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迅速的回忆了一遍乐谱。 宴席上有人等不及了,自回过头去与旁人低声说笑,声音虽然不大,也有两句传到她耳中。 “从来没听说齐王妃有什么才名,莫非什么也不会?” “不然为什么总不出来见人?” 宴席中嗡嗡声渐起,乍然响起的高亢筝声令所有的人吓得瑟缩了一下,仿佛是突然间天降暴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石磬上,又仿佛突然身临百尺飞流前,整个心都因为那急骤的节奏而“噗通”乱跳;心情尚未平复,筝声却渐渐转柔,疾风骤雨化作迷蒙烟雨,飞瀑激流变为水声潺潺,众人又似乎站在江南沉静的河道中的乌篷小船上,河水清澈如碧玉,撑着油纸伞走过石桥的少女灵动如画;筝声一转,再次高亢,这次却是来到喧嚣热闹的湖面,处处灯影桨橹,彩衣欢歌。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着林则宁,这是他的妻子,成亲两年余的妻子,他一无所知的妻子,她的面庞在朦胧的夜色里宛如覆纱的明珠,不是绝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构成无人可以比拟的飘逸柔美容颜,皎洁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给她铎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人仿佛不小心踏入凡间的仙子。她是如此的美丽,为何,他以前从未发现? 悠扬的笛声适时地与清脆悦耳的筝声交织,共绘一副世外桃源的水乡画卷。 林则宁惊讶的循着笛声望去,堪堪落入一双柔和温暖的眼眸,明明隔了那么远,她却能感受到他眼中的笑意。 慕容青枫听着林则宁与林则平臻乎完美的笛筝合奏,看着兄妹二人远远的互相凝视着,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朵醉人的微笑,清亮的眼波中的光芒仿佛阳光下碎了一地的琉璃,灼灼夺目,这一刻的她,美的令人窒息,却也令他嫉妒的发狂,自她失忆后,从不曾对他展露过笑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皎洁的就像是静夜里盛开的昙花,没有一丝杂质。看到宴席上有那么多男子对她流露出倾慕的目光,他愤恨的想要蒙住所有人的眼睛。 随着林则宁那无声的一抹微笑,众人仿佛看到一朵接一朵的七色花儿在她的身边盛开,散发着幽幽的清香,那筝声如何,笛声如何,众人似乎已经忘记。 一曲终了,“哗哗”的水声仍不绝于耳,众人皆迷失在那两岸繁花盛开的水巷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瑜贵妃有些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齐王妃有这等才艺,为何之前要藏拙呢?”众人方才醒悟,这里不是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自己不是在曲折河道中飘摇的小船上,齐王妃不是在盛开的茉莉花下抚琴的美貌少女,宁国侯也不是隔水相望的俊逸少年。 皇后不悦的瞟了一眼瑜贵妃,“贵妃忘了,齐王妃身体不好,几乎没怎么参加过宫廷聚会,自然没有一展技艺的机会,这藏拙一说从何说起?” 越帝没有理会皇后与瑜贵妃花语之间弥漫的烟火,他看着林则宁问道:“这曲子是头一次听,可有名字?” 林则宁道:“回禀父皇,此曲名为‘梦里水乡’。” 越帝赞道:“好一个‘梦里水乡’,名字倒是十分贴切,让朕不由的想起少年时与三四好友游湖赏月的情境来。是何人所作?” 在场的人最想知道“梦里水乡”曲作者的莫过于晏乐师,他听过无数脍炙人口的名曲,唯独这一曲他从未听过,却又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引人入胜。 林则宁稍稍迟疑了片刻,答道:“江珊。” 看到席上许多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林则宁心中一紧,难道这里也有人叫江珊? 晏乐师的脸上露出“原来是她”的表情,眼中又露出一丝惋惜。 越帝问身后的苏瑾,“姜姗是谁?” 苏瑾也不是很清楚,“奴才不知,想必晏乐师知晓。” 晏乐师道:“回禀皇上,这姜姗乃是京城清平坊头名清倌儿,原是江南没落世家之后。” 越帝听说是青楼女子,遂也不甚在意。 此时林则宁想要改口已经是来不及了,若这姜姗是一个藏于深闺的名门闺秀也罢,偏偏是风尘女子,以在场众人刚才对此曲的反应,说不定明日那清平坊就会宾客盈门,若姜姗矢口否认她是曲作者,自己是不是就有了欺君的嫌疑?带着隐忧回到位置上,八公主立刻偎了上来,满脸崇拜,“皇嫂,真好听!” 林则宁朝她敷衍的笑了一下。 慕容青枫黑着脸赶八公主,“回你自己座位上去!” 八公主原本不乐意,可是梁贤妃不停的往这边给她使眼色,她只好怏怏的回去了。 林则宁弹筝的时候没有戴护指,整个指腹火烧火燎般疼痛。 慕容青枫将她的手拉过去,她一惊就要往回收。 “别动!”他低叱一声,接着一团冰凉便覆上指尖,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她惊讶的低下头去,发现掌中合着一条的巾帕,带着隐隐的茶香。 “先忍一忍,宫女已经去取消肿止痛的药膏了。”慕容青枫想起刚才准备秦筝的宫女却没有替林则宁准备护指,心中火气升腾,宫女怎么会如此疏忽?分明是故意怠慢。他抬起眼眸,冷厉的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宫女垂着头,握着护指的手心全是冷汗,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去向瑜贵妃求救。 抽签和表演在继续,慕容青枫已经没有心思再看,待宫女取来药膏后,在桌案下小心的替林则宁涂抹,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两朵红晕,往回抽了抽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别动!”她的手掌又滑又腻,柔若无骨,他竟舍不得放开,涂抹药膏的动作愈发轻柔。 林则平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先是露出会心的微笑,继而又微微皱眉。 李氏问道:“侯爷怎么了?” “没什么。”林则平端起席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侯爷现在觉得怎么样?”他心脉受损,本不应该耗费气力去吹笛弄曲,刚才一时兴起,以笛应和林则宁的筝,虽面带笑容,实则落座时早已心口血气翻腾。 林则平朝李氏笑了笑,“没事了,不用担心。”慕容青枫对宁儿上了心,这是好事。只是不知道宁儿在慕容青枫心中有多少分量,若他不能全心全意的待宁儿,那个契约,必须要让它生效。他的妹妹,值得一个男子用全部的生命去呵护,而不是成为哪一个男人“退而求其次”的替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月夜遇袭暗卫现 宫宴结束后,越帝留下几个大臣说话,其中包括林则平。 林则平身上余毒未清,越帝此时召见,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林则宁心中担忧,便陪着李氏在宫门口等待。 “宁儿,你先和王爷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李氏觑见慕容青枫不耐烦的脸色,轻声劝着林则宁。对于林则宁,李氏的心中一直存着一份愧疚,这两人站在一起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偏偏相处的十分生硬,男的高傲放不下脸面,女的冷淡无求,若彼此都能够退后一步便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她是真心的希望他们二人和和美美的相伴一生。 林则宁看向慕容青枫,“王爷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大嫂等一会儿大哥。”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道:“不过是进一趟御书房,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可担心的。” “大哥身体尚未康复,我不放心。” “中了那么霸道的毒都死不了,还有什么能要他的命?” 李氏的脸色立刻变了,“请王爷口下留德!” 林则宁骤然听到慕容青枫的话也十分生气,可是又觉得他有些奇怪,大哥事实上已经是太子的支持者,即便他与大哥不和,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 宫门口尚有其他官眷的车马,不少人听见动静往这边看过来。林则宁心中一动,看了慕容青枫一眼,见他虽满脸不耐烦,眼中却无恶色,当下有几分明白他的意图,于是冷笑着道:“王爷何必做样子,谁都知道妾身不得你的心,王府美貌姬妾等着,想回去先回去便是,何必红口白牙的诅咒大哥?” 慕容青枫见她神色冷厉,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不是知晓自己的意图,负气道:“本王什么时候诅咒过他?” 林则宁冷“哼”一声,不愿搭理他。 李氏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劝林则宁道:“你还是不要和王爷争吵了,今日是中秋夜,合该团圆和美才是。” 林则宁道:“大嫂,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难不成我听着他讽刺大哥还要笑着讨好不成?夜风凉,大嫂身体也不好,我们上车去等大哥吧。”说着便看也不看慕容青枫一眼,扶着李氏登上了马车。 旁人看见齐王满脸青黑之色的站在宁国侯府的马车前,心中暗道:齐王果然与齐王妃不和! 马车里,李氏拉着林则宁的手道:“宁儿,夫妻之间没有输赢,一时赢得口舌之快,却彼此离了心,又是何苦!齐王殿下毕竟是皇子,心气高傲一些,有时候你还是要退让一二。” 林则宁自嘲般一笑,道:“两人之间彼此无意,离了心又如何?若是将你放在心上,自是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若是心里没有你,哪怕让步到天边,他也不会在意,还当你是应该的。” 李氏原本还要再劝,听了她的话,黯然叹了口气作罢。 她以为他对她无意,所以不再退让了,是吗?慕容青枫觉得整颗心酸胀的难受,他到底伤她有多深? 御书房中,越帝将刑部的调查结果交给林则平。 林则平平静的翻看着手中的供词,李国公则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几乎是陌生的女婿。 越帝看了两人一眼道:“原本是李国公府的管事因为儿子被责打心怀不满,故意在《阅微文选》上下毒,不想《阅微文选》却被当做礼物赠予了你,李国公满心愧疚,已将那狗奴才连同家眷一起移交刑部。他毕竟是无心之失,又是你的岳父,你们翁婿二人都是国之重臣,万不可因此起了嫌隙。” 他中毒后九死一生,这么大一件事最后李国公府就交出一个奴才来顶罪,这让他怎能甘心?但是越帝的话就是给这件事定了案,身为臣子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林则平叩下头去,“微臣遵旨!” 只是遵旨,没有谢恩,越帝也知道这件事对他是不公平的,看着跪在地上原本意气风发的林则平此刻面色青白,不过跪了片刻额头已是汗水潺潺,说话也有些气喘。人总是这样,当觉得一个人的才智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时候,心中总会处处忌惮,可是当这个人突然被人暗害变得没有丝毫威胁的时候,又会可惜他的才华。想到曾经惊才绝艳c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林则平,越帝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气恼,狠狠的瞪了李国公一眼,准备任命林则平为兵部侍郎的念头也被压了下去。 “朕准你一个月假,回去好好调养身体!” “微臣谢主隆恩!” 走出御书房,林则平脱力的扶住红漆廊柱,被指派送他出宫的福公公忙搀扶住他的身体,“侯爷小心!” 林则平攀住福公公的手腕,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有劳公公!” 福公公只觉林则平隔着衣物的手指异常冰冷,心头暗叹:谁曾想到那么才华横逆c文武双全的人儿会变成今天这个孱弱的模样! 福公公扶着林则平慢慢的走到宫门口,玄金与银子忙迎了上去,“侯爷!” 李氏与林则宁听到声音忙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一看见林则平苍白的脸色,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惊慌的神色。 “侯爷!” “大哥!” 林则平抬起头朝两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李氏上前接手扶着林则平,林则宁朝福公公道了声谢,并将绿柳递过来的荷包塞进他的袖子中,“有劳公公,一件小玩意,公公留着玩吧。” 福公公也不推辞,笑着行了礼后自回宫里去了。 慕容青枫按捺着担忧板着脸走过来,“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林则宁担心林则平,毫不犹豫的道:“王爷自己回去吧,妾身要回侯府!”话音未落,人已经上了宁国侯府的马车,玄金面无表情的站在马车边上,银子貌似恭敬的低着头,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颇有趣味的打量着慕容青枫,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宁儿!”林则平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已出嫁的女儿是不能不经夫家允许擅自回娘家的。 林则宁只得掀开帘子,果然看到慕容青枫正一脸恼怒的瞪着她,“王爷” 她的本意是想说服他同意她回侯府,可谁知话没说完,他就臭着脸上了车辕,“进去!先送他们回去总行了吧!” 林则宁无奈,只得往里挪位子,好在车厢宽敞,就是多他一个也不显得拥挤。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口,福公公从宫门的阴影中走出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青毡油壁上挂着的宫灯穗子随着马车的移动微微摇晃,莹白的光影在四人身上来回流动。 突然,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什么人?”车外一声厉喝,接着便是刀剑鸣响,凌厉的剑风在清冷的夜里尤其显得瘆人。 李氏惊叫一声立刻捂住嘴,满脸恐惧的朝林则平身边偎去,林则平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睛虚弱的笑着安慰她:“别怕,没事!” 相较于李氏,林则宁显得平静的多了,只是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马车剧烈的晃动让她险些一头撞向对面的矮几,幸好慕容青枫反应迅速,拦腰将她搂住,饶是这样,她还是撞到了胳膊肘。 慕容青枫眉宇间杀气乍起,掀开帘子窜出马车加入战局。 来的十余黑衣人均是高手,各个手法狠戾,招招毙命,然而慕容青枫师从名家,玄金c银子是林则平的贴身侍从,挽星和灵兮更是宁国侯府暗卫中的佼佼者,五人均是身手不凡,再加上王府与侯府侍卫,一时之间对方也占不了便宜。 由于双方都有不愿被人所知的意图,想要速战速决,整个场面除了兵器相交的响声以及受伤时的闷哼外,异常安静。 林则宁来到这个世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心中不紧张那是假的,她悄悄透过帘子向外望去,正好看见一柄匕首从背后向慕容青枫刺去,不由的惊叫道:“王爷小心!” 慕容青枫侧身避开匕首,从黑衣人手中抢过来的长剑狠狠的削向对方的肩头。 林则宁那一声惊呼吸引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目光,乘着挽星被另两个黑衣人缠住的空档朝马车上扑来。 慕容青枫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情景,心中大急,一剑逼开缠着自己的黑衣人,飞身去挡刺向林则宁的长刀。 “当”的一声刀剑相击,迸出一串火星,黑衣人长刀脱手,双目圆瞠仰面倒下。 慕容青枫来不及去细究黑衣人倒下的原因,急急忙忙的问道:“你没事吧?” 林则宁面色苍白,紧握的手指流露出她的紧张,却依然镇定的说道:“我没事,王爷小心一些!” 慕容青枫点点头,“你进去,不要出来!” 林则宁放下帘子,看见林则平闭着双眼,一只手紧紧的按住了胸口,另一只手按在李氏的手环上,脸色愈发的苍白。 “大哥!” 林则平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玉哨递给林则宁,“对着窗外吹!” 这玉哨大概是搬救兵用的,林则宁来不及多想,依言照做,却发现那哨子根本就吹不出响声来,她再次用力的吹,依然听不到声音。 “可以了,他们能听见!” 林则宁十分惊讶,就着灯光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玉哨,通体洁白,不过一寸来长,小拇指粗细,上面有孔,却不知为何吹不出声响,莫非这哨子吹出来的是低频音?她将玉哨还给林则平。 “不用担心,他们会解决!”林则平说话开始带着喘息。 原本怔愣的盯着自己的手环的李氏回过神来,“侯爷,你怎么了?” 林则平道:“只是有些心慌!” 慕容青枫怔怔的站着,四周散倒着一地的尸体,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另外一批黑衣人,三下五除二的将前一波黑衣人解决了,又如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中。他愣了片刻,见玄金c银子面无异色的查看倒地的黑衣人里有没有活口,也猜到后一波黑衣人可能就是神秘的侯府暗卫,遂没有多问,再回到车厢时,看见林则宁将林则平的袖子捋开,露出手腕,四处环顾,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头上。 “怎么了?” 他的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李氏畏惧的又往林则平身边靠了靠。 林则宁看着他道:“借用一下王爷的金簪!” 慕容青枫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拔了下来递过去,只见她接过金簪毫不犹豫的朝林则平手腕刺去。 李氏惊叫一声,“你做什么?” 林则宁冷静的道:“这是内关穴,可调整心律。” 李氏和慕容青枫都没有听懂,“可调整什么?” 林则宁一边转动着簪子权当行针,一边解释道:“这个穴位可治疗心悸。” 果然,林则平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减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林则宁松了口气,将簪子拔了出来,用手绢擦拭干净后递还给慕容青枫。 然而却没有人接,她疑惑的朝他看去,他看看她,又看看金簪,什么也没有说。 林则宁恍悟,只得帮他将金簪插回去。 车厢外想起玄金一板一眼的声音:“侯爷,有一个弟兄丧命,三个重伤的,其余的大多是皮外伤,对方的人口中都藏有毒药,还有两个活口,已经卸了下巴。” “带回去!”林则平看向慕容青枫,“能否麻烦王爷派人去一趟顺天府?” 慕容青枫点点头,命王府护卫的队长前往顺天府报案。 林则宁问了一声绿柳和挽星的情况,知道两人都没有受伤,方放下心来。 玄金驾着马车朝侯府驶去,银子带着两个侯府的侍卫留在现场等顺天府的人来,待马车走远,银子的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在手中抛了两下,继而塞进地上一个黑衣人的怀里,然后一掌拍了过去。 侯府侍卫不解,问道:“银子,你在做什么?他已经死了!” 银子拍拍手掌,站起身来,表情愉悦的说道:“留点儿证据给顺天府那帮笨蛋。” 马车上,惊魂未定的李氏问道:“是谁,要杀我们?” 慕容青枫和林则宁全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两个也不知道。 闭目养神的林则平睁开双眼,反问道:“你今天和李夫人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李氏忽然睁大了双眼,满脸震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难得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 “你怀疑是李国公府的人?”慕容青枫打破沉默,“当街截杀当朝皇子和侯爷,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则平摇摇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和宁儿,而是我和李氏。” “这怎么可能!”慕容青枫反驳道,“虎毒不食子,李氏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回去审问一下那两个活口便知道了。”林则平不再解释,看了一眼紧紧咬住下唇的李氏,叹了口气,“松口,出血了!” 李氏看着眼前容颜憔悴,面色苍白的夫婿,心一阵阵的抽痛。 “不关你的事!” 李氏鼻子一酸,眼中溢满泪水,忙垂下头去,他总是说不关她的事,但是每一次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林则平不再劝慰,这些事情总是要让她自己想开才好,他又轻轻的叹了口气,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等回到宁国侯府,已经是子时过半了,林则宁见李氏面露凄楚,神思恍惚,恐怕主不了事,便吩咐玄金去请太医,又派人去请苟荀先生过来。苟荀是林则平中毒后禁军统领蒋勇推荐来的医者,医术十分高明,却不喜欢治病救人,最讨厌别人叫他“郎中”c“大夫”,脾气很是古怪。 林则平道:“派人去府外请郎中来,侍卫大都受了伤。” 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都是一怔,很快两人就反应了过来。 慕容青枫道:“对,声响闹大些。” 玄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板着脸的苟荀先生便过来了,先给林则平摸了脉,道是不妨事,只嘱咐好生静养,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的丸药每日一次,每次一丸,用开水冲服。”又骂道,“臭小子,都警告过你多少回了,不许劳心思虑,还是不听,你是想替老夫养老不成?” 林则平赔笑道:“先生若不介意的话,晚生求之不得。” 苟荀瞪了他一眼。 林则宁与苟荀见过两次面,知道他脾气古怪,嘴巴也坏,生起气来谁都敢骂,当下小心的双手接过瓷瓶,笑着道谢。 慕容青枫就没那么淡定了,他惊讶的在苟荀和林则平之间来回的看,第一次看到有人当面指着这头狐狸的鼻子骂! 得知林则宁在紧急时刻刺了林则平的内关穴,苟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也没说什么,收拾了药箱就去看那群“受伤”的侍卫,并瞪了一眼同样板着脸的玄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厨房弄些血来!” 玄金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苟荀立刻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林则平忙道:“玄金,听苟荀先生的!” 玄金这才行动起来。 苟荀先生边走边骂:“臭小子,整天板着棺材脸,谁欠你钱不成?要不是银子不在,老夫会找你?” 林则平看向一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李氏,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轻声道:“倩儿,大家都没事,你不要自责!” 慕容青枫心中一紧,这才想起李氏来,忙朝李氏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所及,看到的却是林则宁明明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偏偏挺得笔直的倔强身影。李氏的脸色苍白,林则宁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却依然抿唇撑着,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每一件事,短短的片刻,已经吩咐下人去倒热水给林则平服药,煎安神汤来给李氏,吩咐府里的人不要惊动林则静,并让人收拾蓼风阁和客房,又让绿柳出去吩咐人回王府报信,她为何如此镇定?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宁愿她像李氏那般手足无措。 侯府的另一处院子,满身血渍的苟荀正瞪着眼睛骂请郎中的小厮,“你是乌龟吗?等你把郎中请来,人早血流光死绝了!” 满头大汗的郎中想替小厮辩解两句,可是看到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哼哼裹得跟粽子似的一群护卫,满屋的血腥味说明这些人流了多少血,郎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放下药箱上前帮忙。 苟荀指着屋角的三个护卫道:“他们几个伤的轻一些,所以只是止了血,留在了最后。” 郎中忙走过去小心的揭开胡乱缠裹的纱布,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呈现在眼前,郎中倒抽一口凉气,这还算轻的,那其余的要伤成什么样子? 顺天府尹被手下火烧火燎的从小妾香暖的被窝中叫起,听罢原由,原本的冲天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在自己的辖区内发生当朝齐王殿下夫妇和宁国侯夫妇同时遇刺的事件,基本上就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吏部考核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升官了。 沮丧归沮丧,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敢耽误,立刻带着手下前往事发地点查看一番,他不是没见过死伤的场面,可是眼前的情景还是吓了一跳,同时也庆幸齐王夫妇与宁国侯夫妇是结伴同行,地上的黑衣人个个口流黑血,一看便知是中毒而亡,这种狠绝的劲儿,一定不是一般的杀手,若是只依靠齐王府侍卫或者宁国侯府侍卫,不知齐王夫妇和宁国侯夫妇是否还有性命在,这两对夫妇无论谁出了事,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完现场,顺天府尹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宁国侯府,齐王c宁国侯夫妇受了惊吓,时间又晚,他自然是见不到了,宁国侯府的大总管亲自陪着他去了受伤的侍卫所在的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血腥气,小厮还在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着血水。 顺天府尹询问了几个神智还算清楚的侍卫,也没问出来什么,心中叫苦不迭,来之前他已经命衙役对那些尸体进行了搜身,除了一块几乎碎成末的令牌,一无所获,若遇刺的是普通人,查不到证据最后算个糊涂账也罢了,偏偏一个是嫡皇子,一个是声势烜赫的二等侯,没有一个是能糊弄的主儿,这案子能破也得破,不能破也得拼了命的破! 大总管在送顺天府尹出府的过程中不动声色的说了几句暗示的话,顺天府尹立刻醒悟,这么大的事情,哪是他一个四品府尹能断的?还是呈报到御前比较好。当下命令书记官留下录口供,自己朝大总管道了声谢,匆匆赶回府衙,连夜将齐王夫妇与宁国侯夫妇遇刺的事情写成奏报,只待天明时上达天听。朝堂如何震惊他是管不了的,最起码所有的担子不会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顿时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同床共枕心已动,咫尺天涯意难平 且说林则宁与慕容青枫离开李氏与林则平的院子,林则宁正要开口让人引慕容青枫去外院的客房休息,慕容青枫却径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王爷!”林则宁连忙叫道,“你去哪儿?” 慕容青枫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倦意,不耐烦的说道:“自然是回去休息,你难道不累吗?” 他准备回哪里休息?无论是回王府还是去客房都应该走另外一条道才对,这个方向,是通往蓼风阁的。 “可是” “王妃!”绿柳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这里是侯府!” 她当然知道这里是侯府,没有专门替他准备的院子,可是她不是让人收拾了客房吗? 慕容青枫站在数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林则宁,从她吩咐下人收拾客房的时候,他就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以前,是他不愿意,现在,是她。李氏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回不过神来,她却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项事宜,他钦佩她的镇定,却也痛恨着她的镇定,更恼火着她的疏离与漠视,她明明可以依赖他的,可是她没有。黑衣人的长刀刺向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只要一想起当时的险境,莫名的恐慌便瞬间笼罩在整个心房,也就是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在乎她。她说“王爷小心一些”的时候,眼中隐隐流露出的担忧,是不是说明她的心中也并没有完全将他放下?她的犹豫,或许是因为他与林则平之间的那个契约,或许是因为狠狠的被伤了心之后不敢轻易交付信任,契约,未必会履行,信任,可以重新建立,只要,她的心中还有他。 林则宁迟疑的走到慕容青枫身边,低声说道:“王爷,这是侯府!” “我知道。” 林则宁急了,他与她既然早晚会和离,自然是越少接触越好,在王府也就罢了,在侯府两人共处一室,他难道不担心以后李氏会误解吗?身旁还站着侯府的下人,这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慕容青枫放缓了语气,道:“夜里风凉,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林则宁果然觉得身上有些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想到侯府已经够忙乱的了,若自己再感了风寒,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只得点头同意,边走边盘算着晚上两人要如何休息。 虽然林则宁已经出嫁,但是林则平将蓼风阁中她没带去王府的人全都留下了,每日打扫,年年修整,她任何时候回来都能随时入住。 回到蓼风阁,看屋子的婆子立刻将热水送了过来,两人各自梳洗了一番不提。 林则宁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发现绿柳已经铺好了床褥,而慕容青枫并不在卧房内,难道他想通了去了客房? 正在她为这种想法松了口气的时候,绿柳走了进来,道:“王妃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奴婢让厨房做了素面,多少用些,免得夜里心里空着慌睡不着。” 宫宴上的糕点果品大多是做个摆设,林则宁除了喝了半盅百花酿再没进食其它东西,早已觉得腹中空空,只是后来的忙乱几乎让她忘了饥饿,回屋后又想着众人都忙碌了一天,不好意思再添麻烦,忍一忍也就罢了,谁知有个这么细心的绿柳。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和挽星也没吃东西,一起吃些早点去休息,有没有多的?王爷晚上”声音和脚步同时顿住,她吃惊的看着斜倚在外屋坐榻上的身影,他怎么没去客房? 慕容青枫只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一头湿发,左手肘撑在炕桌上,意态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书,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本王晚上怎么了?” “没什么,妾身以为王爷去了客房!”林则宁掩去脸上的惊讶,缓缓的走到炕桌的另一边坐下。 慕容青枫的笑容一僵,她不是准备让绿柳给他送宵夜的?在她转身坐下的瞬间,他清楚的看到她如玉的贝耳已经红透,顿时郁闷的心情舒服了许多。 绿柳忍着笑出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搁到两人面前,暖暖的面香瞬间萦绕在鼻尖。 林则宁努力的忽略掉慕容青枫打量的目光,拿起筷子,低头借吃东西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绿柳拿了布巾来要替她擦拭头发。 “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来。”林则宁回过头去问道,“挽星呢?” “挽星说身上还有血腥味,就不进来伺候了。” 林则宁点头道:“该是这样,你们也累了一天,下去吃些东西,洗漱了早点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面碗搁在这里明天再收拾。” 绿柳道:“奴婢不累,这会儿也不觉得饥,等王爷c王妃睡下了,奴婢再去休息不迟。” 慕容青枫忽然抬起头插嘴道:“听王妃的,下去吧,这里没有本王换洗的衣物,明早你们早些起来回王府取干净的衣物过来换。” 难怪这样凉的天气,他只穿着中衣。林则宁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就留在府里不必过来了,林妈妈上了年纪,留云性子急,唤月胆子小了些,怕是压不住那些管事的,你多操些心,侯府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尽量早些回去。” 绿柳遂不再坚持,行礼退下了。 吃完面后,慕容青枫依然斜倚在榻上,看着优雅的小口吃面的林则宁道:“丫鬟都让你赶走了,我的头发还没干怎么办?” 林则宁的手一顿,忍不住想要咬牙,他要想让头发干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妾身的头发也没干!” 慕容青枫好看的凤眼中漾出一丝笑意,平日里她不怎么愿意自称“妾身”,这么自称的时候大多是被他气到了。他“哦”了一声道:“本王疏忽了,作为补偿,”他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林则宁的身子随着他的走近而不由自主的后仰,警觉的问道:“王爷做什么?” 慕容青枫人高腿长,两步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扬了扬手中的布巾道:“作为补偿,本王替王妃擦头发,如何?” 林则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今天是哪根弦搭错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对,慕容青枫已经撩起她的一缕长发,轻柔的擦拭起来,于是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慕容青枫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你继续吃面,我不会弄疼你的。” 林则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能吃得进去?她放下筷子,将面碗推开,“饱了,我还是自己来吧!”他含笑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黑色的眼睛仿佛幽暗神秘的黑宝石,修长圆润的手指紧紧的握着布巾,既没有继续擦拭她的头发,也没有将布巾给她的意思。 他就这么看着她,直到看得她面红耳赤,目光四处躲闪,讪讪的将手收回,最后又羞又恼的道:“我帮你擦头发还不行吗?” “王妃不必勉强!” 林则宁咬着牙道:“不勉强!” 一直因为她的冷淡疏离而觉得烦躁的心情在这一刻又因为她的羞恼而雀跃,那嫣红的双颊,燃着火苗的清亮双眸,恰如月色中燃起烈焰红妆的海棠,比之平日的清馥如莲,又是另一番动人风情。 有什么好看的!林则宁一把从慕容青枫手中抢过布巾,可是却无法起身,“王爷,能否麻烦你让一让!” 她明显是已经恼了,再逗下去只怕真的要生气了,尽管有些舍不得她此刻的娇颜,慕容青枫还是识相的坐回到原来的地方。 林则宁一边擦着他的头发,一边腹诽:不就是在宫门前顶撞了他两句,后来未经他同意就回了侯府吗,明明可以用内力烘干,却偏偏要使唤她,小心眼儿的男人! 慕容青枫可以猜到站在身后的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因为好几次她都似有意似无意的扯到他的头发。 “阿嚏!”从窗户吹进来的夜风让林则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慕容青枫这才想起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忙道:“可以了!”说着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又走回榻前将她按坐在榻上。 “你做什么?”林则宁吃了一惊。 “别动,我帮你把头发擦干!”慕容青枫用布巾将她的青丝包起,掌心暗暗用上内劲。 林则宁只觉得一股热劲从发丝间渗透到头皮,异常的舒服,困意渐渐浮上眼帘。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好了!”她猛地清醒了过来,似乎是眨眼的功夫,又似乎是漫长的一个春秋,乌亮的青丝柔顺的披散下来,她怔怔的伸手摸了摸发梢,已经全干了。 慕容青枫将布巾随手扔在椅背上,拍拍手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林则宁回过神来,站起身来道:“好,我去准备被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炕桌从榻上移下来?” 慕容青枫拍手的动作顿住,“好好的搬它做什么?” 林则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他难道没发现吗?若是夏日也罢了,此时已是中秋,夜里天凉,再睡地板难保不会感冒。 慕容青枫生生将“那又怎么样”几个字咽回肚子里,他看了一眼炕桌和炕桌上的面碗,顿时计上心头,爽快的答应道:“好。” 林则宁进里屋去开柜子,将剩下的一套被褥抱了出来,只听外间“哐当”一声响,她忙抱着被褥出来看怎么回事,只见其中一只面碗倒扣在榻上,汤汤水水流得满榻都是,并顺着榻沿流到地上,慕容青枫捧着炕桌表情无辜的站在一边,眼见着炕桌上的另一只碗也要滑落下来,林则宁忙将被褥往凳子上一放,在它滑落之前伸手端了下来,搁到旁边的茶几上。 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坐榻,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让她怎么睡? “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滑了下去。”慕容青枫的语气也很无辜,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面碗会从炕桌上滑下去。 林则宁闭上眼睛又睁开,强压着火气问道:“你为什么不先把碗端下来再搬?” “你没跟我说啊!”他的语气依然无辜,无辜的她想要吐血,想要大声吼一句:这还用说吗? 慕容青枫摊摊双手,问道:“现在怎么办?” 林则宁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坐榻道:“我打地铺好了!”她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黑了下来,尚且自言自语道,“幸好还多出来一套被褥。” 慕容青枫的眼睛微眯,多出来一套么?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 乍然发现身前多了一道身影,林则宁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慌乱中不知道绊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只听“咚”的一声,放着被褥的凳子歪倒在茶几边上,被褥顺势散开,盖在面碗之上,她忍不住惊呼:“被子!”忙不迭的上前去挽救,而慕容青枫的动作比她更快,只见他一把将被褥抓了起来。 “小”“心”字尚未出口,慕容青枫已经粗鲁的将被褥提了起来,毫无意外的带倒了面碗,眼见着他手忙脚乱的将被褥举起,瑰丽华美的刺绣牡丹上粘着面条,半截面条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抖动,面汤顺着锦缎的被面往下流。 林则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片刻之间,榻没了,被褥也没了,这让她晚上睡哪里? 慕容青枫将脏了的被褥丢到地上,摸摸鼻子,问道:“还有被褥么?” 林则宁闷声道:“没有了!”她总不能这个时辰去前院的客房,她倒不介意去偏房和绿柳c挽星挤一夜,但是只怕她们两个更休息不好,而且她在下人房中安置的事情一旦传回王府,他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姬妾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不愿意是一回事,因为这些小事被人踩着打脸又是另一回事。 慕容青枫心中暗喜,脸上却故作为难状,“要不,我们将就一夜?” 将就?难道真的要与他同床共枕?林则宁下意识的摇摇头。 慕容青枫挑挑眉,道:“我看床挺宽的,睡两个人不成问题,一床被褥也够了。” “可是我们” 慕容青枫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道:“我们成亲快三年了,你觉得在外人眼里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林则宁蛾眉紧蹙,“那不一样,这是在侯府,我们早晚都要被大哥知道,会影响你们的约定。” 她果然是想要与他和离的,而且没有一丝的留恋!慕容青枫只觉胸膛之中一把怒火燃得炽盛,当初寻死觅活要嫁给他的是她,如今心心念念想着和离的也是她,她把他当做了什么人?他堂堂一个皇子,是她想撇开就撇开的吗?他冷冷的说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当初可是你求着母后要嫁给我的!”冷“哼”一声转身朝卧房走去,“你爱怎样便怎样!” 林则宁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吓了一跳,也有些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吗?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了,和离对男子没有太多影响,更何况他是皇子,未来国君一母同胞的弟弟,即便是续弦另娶,也多得是名门淑媛任其挑选,但是整个社会环境对下堂c和离的女子包容度却很低,别说再嫁,就是出门都要被人指点耻笑,连带着家族也没脸,换句话说,她在明知两人会和离的情况下与他保持距离有什么不对?再说他心中爱着李氏,身边的女人除了她以外都或多或少的与李氏相似,既然如此,两人之间少些纠缠对他也好,不是吗? 怔怔的想了半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啪”,烛蕊爆了朵灯花,火苗闪动,连带着地上的身影也晃了几晃,屋子里静悄悄的,困意渐渐袭来,林则宁踟蹰着进了卧房,小心的朝床上看了一眼,见他侧身向里一动不动的躺着,大概是已经睡着了。 又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抵不住漫天的困意,既然他不在意,她又何必想那么多?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再三确认他睡着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在床外侧躺下,头一沾枕头,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如同铺天而来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片刻之后,当她的呼吸渐趋平稳时,慕容青枫轻轻的翻过身子,目光复杂的看着躺在身旁的女子,成亲这么久,两人还是第一次同床共枕,没有夫妻的亲昵旖旎,有的只是无尽的隔阂,娇颜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触她。 屋里的烛火燃到尽头,跳动了两下后留下一股青烟,卧房陷入一片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讯杀手且看手段,试相近莫问原由 丑时将尽,宁国侯府渐渐恢复了平静,而宁国侯府的地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墙壁上的火把将刑房照得亮如白昼,嵌入石壁的铁链锁着两个浑身褴褛c血迹斑斑的人,正是此前袭击林则平等人的黑衣人中仅剩的两个活口,一桶凉水泼在他们脸上,原本陷入昏迷的两个人打了个寒战再次醒了过来。 这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杀手,意志力惊人,几番拷打下来咬紧了牙关,除了咒骂与讽刺,硬是半点儿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吐出来,眼神轻蔑的看着行刑的侍卫和仰靠在太师椅上打瞌睡的银子,嘲弄的问道:“你们就这点儿本事吗?” 侍卫被两人的话激到,鞭子一甩“啪”的一声抽了过去。 银子双脚搁在桌子上,打着呵欠,眯着眼睛摇摇手示意侍卫停手,“好了,大半夜的,开场的锣鼓敲过了,下面也该唱些正经的戏文来听听了,免得犯困。”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满身血污的黑衣人,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哎哟,脏死了,给他们清洗清洗!” 侍卫将一满罐粗盐并一捧切碎的火红的辣椒倒进水桶里搅拌开,拎起水桶朝两人泼去。 饶是两个杀手毅力过人,也忍不住连声惨叫,偏手脚被缚,双颊的穴位被封,想要咬舌自尽都不能。 银子慢条斯理的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的啜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苦涩的要命,实在不知道侯爷怎么喝得进去。”遂扔下茶碗,磨着下巴等两个杀手的惨叫声渐渐弱下来的时候,表情愉快的问道,“来,说一下,你们叫什么名字吧!” 左边的杀手“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痰,骂道:“王八龟儿子,爷爷不怕你,有本事给爷个痛快!” 银子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被骂而减少一分,“你想痛快?早说啊!来呀,这位爷想要痛快,先替他梳洗一番!” 两个杀手同时愣了一下,不相信银子会有那么好,当侍卫抬来铁板刑床时,两人双双脸色剧变。 两个侍卫不顾左边的杀手的挣扎与厉声辱骂,将他拖到刑床上呈“大”字捆绑,并脱了个赤条精光,然后将刑床倾斜,以便银子和剩下的那个杀手看得清楚。 “别急,你马上就能享受到你想要的痛快!”银子冲着刑床上的杀手一笑,声音温和至极,“开始吧!” 侍卫拎起长柄铜勺从火炉上的铁锅中舀起一勺沸水,淋在杀手的脚上,开水灼伤皮肤“嘶嘶”作响,杀手惨嚎连连,剧烈的挣扎着,额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这声音实在聒噪,堵了他的嘴!” 侍卫直接从地上拾起撕下来的衣物塞进杀手嘴里,那杀手只能“呜呜”的挣扎着。 沸水接二连三的朝杀手腿上淋下来,不过片刻,他的双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黄白色的水泡,有些地方大片的脱皮,挂在身上,样子十分恐怖,整个刑房弥漫着白水煮肉的腥腻味道,行刑的侍卫已经扶着墙开始呕吐了,剩下的三个侍卫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银子面色如常,仿佛观赏美景一般意态悠闲,“洗完了,还要梳理一番!” 另一个侍卫忍着恶心,拿起刑架上的铁刷,在杀手的腿上一刷,连皮带肉一条条的刷了下来,不过几下便见到了白森森的腿骨。 银子对着右边的杀手也是温柔的一笑,“深更半夜搞突袭,这会儿饿了吧!”说着命另一个侍卫用铜盘盛着左边杀手的腿肉送到右边杀手的面前,“这肉也熟了,来尝一尝!” 那杀手早已经被同伴的惨象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那盘带着血丝的肉条就要被强行塞进嘴里,连声叫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饶了我吧!” 银子点点头,盛着肉条的铜盘便被移开了。 “来,先说一说,你叫什么?” “夜冥,我叫夜冥!” 银子的目光转向刑床上的杀手,夜冥枭忙不迭的说道:“他是夜绝!” 银子对夜冥的合作态度还算满意,接着问道:“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主子是谁?暗杀的目标是谁?” “我们只听领头人夜枭的命令,夜枭上面的主子是谁我不知道。这次暗杀的目标是宁国侯夫人李氏。” 银子“嗯”了一声,示意侍卫将夜冥打晕,然后走到刑床边,命人将夜绝泼醒,因为行刑前侍卫已经用绳索紧紧的捆扎了夜绝的大腿根部,所以并没有流太多的血,一时半会儿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但是他双腿上的皮肉基本上被刷尽,整个下肢只余双脚及零星附着在骨面上的筋腱。当夜绝醒转过来看见自己光秃秃的下肢时,忍不住惊声惨嚎,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他的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银子笑着问道:“想快点死?” 夜绝艰难的点点头。 “可是我还有好多事不确定呢,比如,你们的组织有多少人?听从谁的命令?平时都在哪里?今晚的目标是谁?原因是什么?” 夜绝已经不再想什么忠诚了,他现在只求速死,“我只知道我们有十二队,每队人数不等,每队人在哪里,做些什么都不清楚。我和夜冥是第七队,平日待在城外西南七里的一处庄子上,今天接到头领夜枭的命令让我们在宫宴后除去宁国侯,行动的原因他从来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问。夜枭的上头还有主子,可能是李国公府的人。” 银子微笑着看着夜绝,道:“你的同伴和你说得不一样呢,怎么办?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夜绝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绝望的挣扎着叫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才是真的,我”银子的手指在他哑门穴上一戳,他便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侍卫舀起沸水泼在他的肚子上,热气喧腾,夜绝如困兽一般在刑床上挣扎了几下,两眼一翻,再次昏厥了过去。 银子又让人弄醒夜冥,自己站在挂满刑具的墙壁前目光温柔的扫视着那一件件令人胆寒的刑具,仿佛看着最珍爱的宝贝,“这地牢里的刑具好久不用,我早就手痒了,只苦于没有人来给我试一试。”他回头斜着一双桃花眼对夜冥道,“有没有看到那把尖刀?听说是用来剥皮的,从锻造出来还没用过,你放心,我没那么残忍,也不喜欢做那么血腥的事情。”他拿起那把薄如蝉翼c寒似秋水的尖刀,一步步的走到夜冥面前,在他身上来回比划着,“据说这刀原本是为了剐刑准备的,太祖皇帝仁慈,废除了剐刑,这刀就没了用武之地。” 银子脸上的笑容让夜冥不寒而栗,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落在他右手腕,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划开手腕部的皮肤,暗红色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我很好奇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你呢?”银子的语气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而在夜冥耳中,无异于夺命魔音。 “我已经招了,不要这样,求你,求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银子举起尖刀,看着暗红色的血迹在刀刃上蜿蜒滑落,光滑如镜的刀身折射着明亮的火光,映在他柔媚姣好的脸上,“我也不想的,可是你和你的同伴夜绝说的不一样。”他朝夜冥露出一个十分抱歉的笑容,“有时候你以为还来得及,其实早就晚了,机会不会永远等着你的!”他的声音无限怅惘,眼神变得柔和而飘渺,仿佛是回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不同于刚才的做作与令人惊恐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绝美微笑,即使是个男子,也令几个侍卫看得痴了。 忽然,那醉人的微笑瞬间消失,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银针一般刺进夜冥的双眼,夜冥只觉手腕一凉,继而便是尖刀划破皮肤c肌肉c血脉的疼痛,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血从双侧手腕连成一线往下流,等待死亡的恐惧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再看刑床上腹部皮肉渐渐刮尽露出内脏生不如死的夜绝,他的整个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冷血无情的杀手涕泪横流,连声求饶:“我说实话,我说实话,你饶了我吧,我们的首领叫夜枭,听命于李国公大公子,他命我们今晚埋伏在宁国侯回府的路上伺机杀了宁国侯。” 银子脸上的笑意消失无影,眼中的目光变得异常冷厉,原本娇美如花的容颜此刻仿佛索命修罗,“李仫?” “是!” “原因呢?” “我不知道!”夜冥见银子的目光又在刑具间徘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尖叫,“我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一股臊臭的味道与空气中腥腻的味道混合,直熏的人作呕。 银子嫌弃的看了一眼夜冥湿迹蔓延的下身,对侍卫道:“把他们处理了!” 侍卫不解,问道:“不问问他们有多少人?在哪里落脚?怎么联络?” 银子白了那侍卫一眼道:“你以为他们这种听话办事的小角色能接触到核心机密?” “他们已经交代了幕后主使,要不要交给顺天府?” 银子用无可救药的眼光怜悯的看了侍卫一眼,“要交的话早就交了,还用等到现在?他们这个样子送去顺天府,那些笨蛋不会怀疑我们屈打成招?再说你能保证他们去了顺天府不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指使他们诬陷李国公府?” 侍卫受教的点点头,又问:“不告诉侯爷一声吗?” “侯爷早就猜到他们的来历了。”银子边往外走,边道,“听说李大公子喜欢水煮肉,记得把他们送给李大公子。” “送给”侍卫面面相觑。 银子回头风情万种的一笑,嗔骂道:“蠢货,肉也有,血汤也有,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说完,扭着腰肢款款的离开地牢。 几个侍卫看看零落在铜盆中的夜绝的皮肉,又看看夜冥手腕汹涌而出的鲜血,恶心的同时也觉得毛骨悚然。 其中一个侍卫打着颤音说道:“你们记得提醒我,一定不要招惹他!” 晨曦中的蓼风阁,丫鬟仆妇莫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忙碌着,只怕吵醒了慕容青枫和林则宁。 “嗵——”忽然,卧房中传来一声巨响,大家惊讶的朝卧房的方向看去,竖起耳朵,却再没听见别的声响。 慕容青枫双手撑在床上,错愕的看着狼狈的趴伏在床脚下的林则宁,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又没把她怎么样,用得着受这么大惊吓吗?眼见她半天没有爬起来,估计摔得不轻,便掀被下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清早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容,即使那张脸异常英俊,林则宁也不禁大吃一惊,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反应,于是她便直接从床上摔到地板上,床并不高,可是依然跌得她眼冒金星,头脑昏昏间,觉得身体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王王爷!”她再次吃了一惊,不同于上次在宫中,这次两人都只穿着中衣,透过衣料便能感受到他灼人的体温以及强健有力的心跳。 “嗯。”慕容忍着笑,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在床沿坐下,“摔到哪里了?”当看到她手肘上茶碗口大的一片青紫时,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想起昨晚她也撞到了手肘,连忙开门叫丫鬟送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绿柳和挽星天不亮的时候就回了齐王府,留守的小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一大早要药膏做什么,难道在卧房里还能受伤吗?倒是旁边的妈妈嗔了小丫鬟一眼,拉着她走开了,不一会儿就送了一个匣子来,里面的瓶瓶罐罐里装满了药膏c药粉c药水,每个瓶罐上都贴着标签注明功效,除了活血化瘀的,还有治疗擦伤和止血的。 慕容青枫脸上一红,知道那妈妈是误会了,可是不知为何,这种误会竟让他不觉得反感,甚至有些欣喜,而想起误会的内容,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灼得他口干舌燥c心跳加速。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散着头发c只穿中衣的慕容青枫少了平日得华贵,多了几分慵懒闲散,平日略显凌厉的眉目也柔和了许多,林则宁窘迫的拢了拢已经拢得很紧的衣襟,眼睛不知往哪里看好。 慕容青枫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躁动强压下去,拣出一罐活血化瘀的药膏走到床边,“把袖子捋上去。” “我自己来。”林则宁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欺霜胜雪的手臂来,只见她侧低着头,弯着右臂,一半乌黑的青丝随着低头的动作缓缓从肩头滑落到胸前,举在颊畔的右手自然的微微蜷曲,仿佛娇嫩的莲花瓣一样白里透红。 慕容青枫呆呆的想:若伸手摸一摸,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被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林则宁仿佛置身于荆棘丛中,急急忙忙的将药膏在淤青处涂抹开后,就要放下衣袖。 “等一下!”慕容青枫握住她的手腕,“要多揉一会儿,瘀血才会散开。” 说着,另一只手挑了些药膏继续涂抹,并轻轻的搓揉。 林则宁的脸翛然红透了,“我自己可以。”挣了一下没能挣开,他的手指仿佛是火,毫不留情的灼烧着她的皮肤,又仿佛是冰,刺激着每一个毛孔战栗。 她的皮肤白皙如玉,触手细腻光滑,慕容青枫简直舍不得离手,待淤青渐渐散去,他意犹未尽的松开手,而她则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忙不迭的把手收了回去。 “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伤到?” 话一问出口,慕容青枫自己也忍不住耳根发热,连握一下手她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身上其他的地方定然不会让他碰到。 “没有了!”林则宁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儿躲起来。 “哦!”慕容青枫没发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些惋惜,他的目光扫过她晕红的脸颊,纤细优美的脖颈和半隐半现的精致蝴蝶骨,别的姬妾,就算是平日看上去娴雅端庄的玉侧妃在两人相处时也会刻意露出女人的魅惑来,而她,总是恨不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最好一寸肌肤都不要让他看到。慕容青枫有些不满的看着挡住视线的衣襟,目光下移,停留在她饱满的胸前,眼中暗流汹涌,昨晚,蹭着他手臂的柔软就是这里吧。 他的目光太过于露骨,男人,没有一个不色的!林则宁压抑着羞恼问道:“王爷不去上朝吗?” “今日休沐。”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将药罐放回匣子,“昨日睡得晚,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则宁摇摇头,从床上起来,“醒了就睡不着了。王爷再睡会儿?留云她们送衣物过来没那么快。” 慕容青枫没有拒绝,昨晚确实没睡好,属于她的味道一直缭绕在鼻尖,更要命的是,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一副带着寒意的柔软娇躯贴了上来,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才发现白日里对他拒之千里的她,竟然主动偎近他的身边,他不是柳下惠,怀里的女子新鲜美好的仿佛含苞待放的粉荷,骨肉柔软,体香馨馥,让他恨不能不顾一切吞吃入腹,却又不敢乱动,怕吵醒了她失去这难得的亲近的机会,就这么僵着身子过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眯了一会儿。 他脱鞋上床,抖开还带着她的温度与味道的被子,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梦乡。 林则宁松了口气,自去梳洗不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博闻远见穆澜院,清歌醉舞望月楼 尽管休沐,齐王夫妇与宁国侯夫妇宫宴后遇刺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越帝耳朵里,越帝大怒,命左右庭卫将负责京城安危的五门兵马司统领吴岭杖责二十,顺天府尹连降三级贬为太常丞,由刚刚丁忧期满的原青州刺史暂代府尹之职,并责令刑部七日内破案。 吴岭是越帝信任之人,又是武夫出身,行刑的人下手也有保留,二十杖责对他来说就跟挠痒似的,敷了膏药后跟没事儿人一样四处巡防,并加强了京畿守卫。顺天府尹这些年在任上也捞了不少好处,这次事情虽然让他降了职,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与功名,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原青州刺史改任顺天府尹,看上去品级是降了,可是由地方官转为京官,还是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府尹,事实上是高升了。说起来最倒霉憋屈的莫过于刑部,尚书唐锐刚将宁国侯中毒这棘手的案子了结,尚未来得及缓口气,就又接了一桩也和宁国侯有关且更加棘手的案子,这里面竟然还牵涉到皇子,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水有多浑,然而有圣旨压在那里,说不得硬着头皮去侦办。 朝堂的风波和刑部的焦头烂额都被隔在宁国侯府高高的围墙之外,众人各司其职,仿佛中秋夜的刺杀不过是一场梦。只有李氏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这一次,慕容青枫并没有着急催促林则宁回齐王府,甚至躺在病床上的林则平语气忧伤的回忆小时候兄妹一起赏月的往事时,他非常爽快的顺着李氏的邀请答应留在侯府赏月,回头看见林则宁唇畔宛如空谷幽兰的微笑,整颗心都酥麻了,只是那笑容是冲着林则平的,于是又觉得忿忿不平:是他同意她留下,又不是林则平,凭什么对林则平笑不对他笑! 午饭后,他说了句“我回王府看看”便出了门,林则宁也不甚在意,只陪着林则静做针线闲聊。 “王妃,二小姐,夫人请二位去穆澜院。”妙文掀开门帘进来说道。 穆澜院就是李氏居住的院子,林则宁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妙文道:“二老爷从边关寄来了中秋节礼,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今日才到,听说有不少稀罕玩意儿,夫人请两位一起去看看。” 二老爷?林则宁一晃神,才想起这二老爷正是二哥威远将军林则安,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却要被下人称作“老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几十岁的老头子呢。她放下针线,牵着林则静的手一起朝穆澜院走去。 穆澜院客厅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包裹c礼盒,地上还有两口箱子,林则平与李氏坐在榻上看着杨梅与灵兮正将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 “大哥怎么起来了?”林则宁仔细看了看林则平的脸色。 林则平道:“睡了一觉,觉得好多了,索性起来坐坐。” “二哥寄回来什么好东西了?”林则静问过安后笑着说道,“不会又是什么‘烧烤子’吧?” 李氏“噗嗤”一笑道:“什么‘烧烤子’?那是‘烧刀子’,莫不是想吃烤羊了?” 林则静撅着嘴道:“大嫂又来打趣我,明知道我不吃羊肉的!”又道,“叫什么名字不好,屠苏c竹叶青c桑落,个顶个儿好听,干嘛要叫这个!” 林则宁在李氏身旁坐下,闻言解释道:“‘烧刀子’与其它的酒可不同,味道极其浓烈,遇火即烧,入口如烧红刀刃,吞入腹中仿佛炽烈火焰,故名‘烧刀子’。” 林则静与李氏都被林则宁的话吸引过去,没有注意到林则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原来是这样。”林则静吐吐舌头,道,“这酒产自北疆,我还以为那里天寒地冻,二哥他们拿这酒来淋在刀剑上点火免得生锈,我就说嘛,叫‘灼刃’多好?” 林则宁笑道:“亏你会想,想的也真到家,新铸的刀剑喷酒过火后确实不容易上锈。”她看见林则平脸上来不及收起的震惊,心中一凛,问道,“大哥,怎么了?” 林则平道:“没事,‘灼刃’是个好名字。二弟确实寄了‘烧刀子’回来,不过不在这里,你大嫂闻不得酒味,直接让人送进了酒窖。” “我先瞧瞧二哥送了什么给我!”林则静被徐嬷嬷教导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十分镇静沉稳,很有侯门千金的风范,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外人的时候立刻又恢复了无拘无束的模样,桌上的每个包裹c礼盒上都贴着标签,注明哪样是送给哪个的,林则静先拣着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拆开,一掀开盖子,便发出一声惊叫:“哇!”她小心翼翼的从填满刨花的盒子里取出一件通体洁白的物件,吹去表面的浮沫,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件精美绝伦的玉雕摆件,巴掌大的地方囊括亭台楼阁c假山c松鹤花鸟,庭院前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个一手提着盛满各色花卉的花篮,另一手拈着一朵花,一个握着扫帚回眸嬉笑,仿佛两人正在讨论那花朵是否美丽,阁楼上打开的窗户里坐着一位梳垂髫髻的少女,手握团扇遮着一半面容,微微歪着头看屋檐下架子里的鹦鹉;且不说那亭台楼阁构建精奇,人物造型栩栩如生,连鹦鹉的趾尖都清晰可见,由不得人不去惊叹雕刻师傅的精湛技艺。 林则静将摆件捧到林则平等人面前,“大哥c大嫂c姐姐,你们看!” 林则平等各赞叹了一番。 李氏道:“好了,先放下吧,就算好看也是石头,捧着多沉!”说着伸手去接林则静手中的摆件,然而一接手,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愕的表情,“怎么这么轻?” “大嫂,你一说,我也注意到了,怎么会有这么轻的玉石?”林则静疑惑的用手摸了摸假山。 林则平与林则宁相视一笑。 “这是骨雕。”林则平解释道。 “骨雕?骨头!”林则静差点将手中的摆件扔到地上。 林则宁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怕,骨雕大多用的是动物的骨头,有些未开化的山区部族也会用人骨,但是大多是用于祭祀,雕工也没这么精细,你手里这个看大小和纹路,大概是牛的腿骨。” 林则平袖子里的手指渐渐握紧。 “牛的骨头?”林则静吃惊的问道,“朝廷不是不许私自宰杀耕牛吗?哪里来的牛骨?” 林则宁面露异色,“你怎么知道的?”这种和自己身份c地位完全不相干的律条,大哥和李氏都未必知道,静儿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 “去年去城外的庄子上摘梨子的时候听贾庄头说的。” 李氏有些不安,问道:“既然朝廷有这个法令,家里还收藏这个会不会触犯了律条?” 屋子里一片静默,林则静忽然觉得手中刚刚还令她感到惊喜的骨雕此刻十分沉重,她该怎么办?她求救的看向林则平和林则宁。 林则宁亦是感到为难,毁了骨雕,相当于毁了二哥的心意,而且如此精美的东西,毁之可惜;留下骨雕,就有可能成为宁国侯府的一个隐患,宁国侯府本就处在夺嫡的风口浪尖,这件事可大可小,若越帝有心,又有人拿这件事从违背律令c蔑视朝廷上做文章,只怕宁国侯府难逃一劫。 这时林则平开口道:“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即使舍不得,林则静也点头同意了,将骨雕重新装回盒子里,用刨花掩埋了,然后将封好的盒子放到一边。经历这么个插曲,她的心情稍微有些低落,林则宁与李氏见状,同时站起身来上前道:“来,我们看看还有什么?” 林则静遂将不快丢到一边,兴致勃勃的拉着李氏和林则宁一起拆盒子c翻看包裹。 “这是雪狐皮啊!”盒子里雪白的皮草看上去蓬松柔软如丝絮,摸上去去光滑柔软宛如上好锦缎,李氏面露惊喜,雪狐生活在极寒之地,狡猾灵敏,行动迅速,极难猎取,即使是东越极北的北疆,也难以觅得此兽踪迹。 林则静凑过去用手摸了摸,咂舌道:“好软和,大嫂可以用这个做个暖手筒,姐姐你说呢?” 林则宁一眼就看出这雪狐皮价值不菲,只是仅此一张,也只能做个暖手筒或者围脖了。 看着这世上与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三个女子毫无芥蒂的站在一起说笑,林则平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宛如天人的微笑。 然而这个微笑没持续多久,阿晓走了进来对林则平道:“侯爷,银子在院外说王爷有事找您,现在在书房等着。” 李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露出些惊慌,林则平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对姑嫂三人道:“你们继续看吧,我去书房了。”然后让阿晓抱着骨雕的盒子随他一起出去。 银子接过阿晓推过来的盒子,莫名其妙的问道:“给我的?” 阿晓嘴角动了动,盯了银子一眼,扭头就往回走。 银子耸耸肩,三两步追上林则平,朝书房走去。 一进门,林则平就接收到两道满含怒火的瞪视。 银子识相的将盒子放在书案上,然后悄悄的出了书房,并且将门带上。 “林则平!”坐在太师椅上的慕容青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叫出林则平的名字。 “齐王殿下!”林则平神色如常,心中暗暗思索:他最近似乎没有得罪他吧? “宁国侯好大本事,真是令本王佩服!” “我不懂殿下的意思,可是我做了什么事令殿下不满?” “我哪里敢不满?”慕容青枫冷冷的嘲讽道,“连齐王府的管家都是你的人,保不定我身边还有谁听命于你,哪日我惹恼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则平含笑道:“齐王府的管家自然是王爷的奴仆,与宁国侯府有什么关联?” “你少装蒜!”慕容青枫怒道,“严弗在黄历上做手脚,你敢说不是你的意思?哦,对了,还有那个王谦,也是你的人吧?你说我要是顺藤摸瓜下来能清除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在我的王府安插了如此多的眼线!” “不错,王谦是我的人,严弗却不是,我曾有恩于他,他答应在不背叛你的情况下替我做一件事。”林则平容色平和,对慕容青枫的怒气视而不见,“王爷在气什么?无论是王谦还是严弗,可有做过什么对齐王府不利的事情?” 慕容青枫冷笑道:“等他们做了对齐王府不利的事情,我再生气就晚了!” “我在齐王府安插眼线的目的是什么,王爷难道不明白?”林则平平静的看着慕容青枫。 一句话便令原本怒火冲冲的慕容青枫脸色青白交加,半晌后道:“宁儿是齐王妃,是我的妻子,我们的事情,不用你管!” 林则平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的容颜仿佛高山之巅晶莹的白雪,气质飘逸出尘不似凡人,他的目光平和清澈,没有一丝凌厉却仿佛瞬间能看透人的内心。 慕容青枫有些狼狈的避开他的目光。 “慕容青枫!”林则平的声音很轻,却也很严肃,“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宁儿决不能屈居人下。这关系到宁儿的一生,也关系到你的一生,请你想好了再说!” 慕容青枫的身体一震,沉默了许久,方道:“我知道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又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齐王殿下,道,“皇兄想见你一面,尽快。” 夜幕降临,慕容青枫与林则宁一起来到花园里。 “好香!”宁国侯府的花园里栽种着十几株不同品种的桂花树,此时正是月桂飘香的季节,满园浓郁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其实前一晚举行中秋宫宴的地方也是桂树环绕,不过再浓郁的花香也抵不过众贵妇c千金身上的脂粉香气和宴席上浓冽的酒香。 说到脂粉香气,慕容青枫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则宁,青衣素裙,连襴边的花纹都是低调的同色缠枝花卉,明明留云c唤月带来了不少的簪环首饰,此时她的发髻间也只有一支玉步摇和一朵鬓唇,一如既往的清雅素淡,他从不曾在她身上闻到过香腻的熏香味道,也很少见到她涂脂抹粉。 慕容青枫忽然停下脚步,林则宁回头望去,只见他走到桂花树下,伸手折下小小的一支,拈在指尖,微笑着缓缓走来。他的容貌不及林则平清雅脱俗,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见惯了他横眉冷目的模样,乍然看见他的笑容,林则宁忍不住恍了神。 慕容青枫目光轻闪,将手中的花枝小心的簪在林则宁的发髻上,翠叶银花,香气扑鼻。 林则宁一怔,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被慕容青枫握住了手,“别动,很好看!”她的脸骤然红透了。 慕容青枫心中暗笑,无视她的抗拒,握着她的手往前走,“走吧。” 林则宁只觉脸上如同有火在烧,心在胸腔里也不甚安分,他喜欢的人分明是李氏,如今做出这番亲密的行为到底是为了哪般?“王爷,请放手,这是在花园。” “你担心被人看到?” “是!”林则宁再次想将手抽回,却没能如愿。 慕容青枫手腕一抖,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正好将两人交握的手遮住,“这下不用担心了吧!” “你” “姐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则宁身子一僵,用力将手夺了回来。 林则静捧着几支桂花从另一条岔路上走了过来,走近后就要朝慕容青枫行礼。 “一家人,不必多礼!”慕容青枫心情很好,和颜悦色的道,“以后都不必多礼了。” 林则静笑着应了,忽然奇怪的看着满脸绯红的林则宁,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没没有!”林则宁尴尬至极,恼怒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不过她瞪视的模样在慕容青枫看来,眼波清亮,面色如霞,似嗔还痴,心中竟是十分欢喜。 眼见着林则静还有继续追问的架势,林则宁忙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快走吧,别让大哥c大嫂久等。” 看着恨不能飞奔而去的林则宁,慕容青枫挑挑眉,慢条斯理的跟在姐妹两人身后,目光落在那个青色的袅娜背影上片刻不离,而她似乎有感应一般,脊背僵硬,脚步凌乱,他突然发现,原来看上去端庄娴雅c宠辱不惊的妻子其实很容易害羞,逗弄之下的反应十分有趣,体内沉寂许久的纨绔习性有了复苏的迹象。 林则平和李氏果然早就到了。 林则宁与林则静快走几步上前道:“是我们迟了,让大哥c大嫂久等。” 李氏道:“没有迟,来得正好。晚饭就摆在望月楼里,四面的门窗一打开,就和亭子一样通透,那里又临水,正是赏月的好地方。” 林则宁道:“大嫂安排的很周到呢。” 望月楼原就是为赏月所建,二楼空出大片的平台以便观月。一行人来到望月楼二楼,阁中摆着一张圆桌,酒菜俱备,五个人也不论什么长幼尊卑,依次坐下。 李氏道:“这会儿夜色尚浅,大家先用些饭菜吧。” 众人依言各自吃了些东西,夜风渐凉,饭菜冷得也快,很快大家就放下了碗筷,李氏命人将冷菜撤去,换成月饼果品。 “咦?”林则静看着一盘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点心,惊讶的问道:“这是这也是月饼?”除了外皮不一样,形状c花色与普通月饼无异,“哎呀,这么冰!难道这外皮是用冰雪做的?” 李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大家都在看月亮,就你注意着吃的东西。也不想想,这个时节,去哪里找冰雪来?” “那这个” “这是你姐姐亲手做的,你何不问问你姐姐呢?”李氏看着林则宁笑。 慕容青枫这才知晓她下午在厨房里忙些什么,心中泛起浓浓的酸意。 林则平对林则宁的突发奇想或者奇思妙想早已习以为常,是以并无太多惊讶之色。 林则宁解释道:“这是南方的一种点心,名为‘冰皮月饼’,却不是用冰做的皮,而是用糯米粉c面粉c薄荷和着南瓜c绿豆面c紫心番薯c山楂酱蒸出各种颜色的面皮来,其余的和普通月饼做法是一样的,只是不用烘烤,吃之前用冰镇一下口感更好,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则静拣了一块红色的,小心的咬了一口,只觉又冰又糯,甜香满口,连声称赞道:“是玫瑰馅的,真好吃,姐姐真厉害!” 慕容青枫并不喜欢甜食,可是难得遇到林则宁下厨的时候,况且那月饼精致小巧,两三口就吃完了,因此不知不觉就吃了三个,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 林则宁对林则静道:“这东西不过吃个新鲜,但是太凉了,你不要多吃,尝一尝便罢了。” 林则静撅着嘴,不情愿的点点头。 此时,月已东升,如银盘悬空,清辉皎皎,和着远远飘来的桂花香气,与湖中倒影交相辉映。 慕容青枫嫌席上过于冷清,便道:“如此月色,怎能无酒?我可听说林二寄回来不少美酒。”当着林则宁和李氏的面,他不好直呼林则平的名字,叫宁国侯又显得过于疏远,“勉之不舍得拿出来么?” 林则平微笑道:“酒早已备好,只是不是二弟寄回来的‘烧刀子’,那酒性过于烈,与赏月雅事不合。”说着命人将酒送上来,“这是府里自制的桂花酿,酒性温和,静儿也可小尝一口,虽比不上屠苏c桑落,却也别有滋味。” 灵兮执酒壶将每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到林则平时被拒绝了。 林则平道:“我只以茶代酒吧。” 他身上余毒未清,昨晚又经历了刺杀,今日还吃着汤药,慕容青枫也不勉强,点头同意了。 林则宁见杯中琼浆呈半透明色,桂花独特的清幽香气影影绰绰,浅浅的抿了一口,只觉舌尖甘甜,两咽生津,毫无白酒辛辣刺激之感。 林则平道:“清风明月,酒桂飘香,佳时佳地,岂可无诗?我们联句可好?” 林则宁心中一滞,原来的林则宁虽无才女之名,实则文采出众,她曾阅其旧时手稿,文笔有大家之风,她虽熟读唐诗宋词三百篇,费时费力胡诌几句倒是可以,哪里有临场应对的能力?更何况是面对着“东越第一才子”林则平! 慕容青枫却没有林则平的文采,当下便不乐意了,道:“凡事过犹不及,行个酒令便罢了,你们伉俪有才子才女之名,自是不觉为难,我们几个不及你们才思敏捷,难道干看着吗?”林则平不知道他已经发现林则宁是秦演的事情,他也乐于继续假装不知道。 林则静虽自幼受兄姐良好文学熏陶,但是毕竟年不过八岁,也知道自己那点小才学在同龄的孩子里算是出众了,可若和兄姐嫂嫂相比,那区别无异于卵石和高山,因此开口说道:“我同意姐夫的看法。” 林则平道:“是我疏忽了,就依殿下所言,只是行什么酒令好?” 慕容青枫道:“普通的酒令怎能体现你林大才子的水平?我们玩‘飞觞’怎么样?” 连林则静都没有异议,林则宁也不好说些什么,脸上虽不显什么,心中兀自紧张。 李氏道:“我让人去取了号签来。” 林则平道:“算了,来来回回的麻烦,还是以酒底相代吧。” 林则宁问道:“这酒底有什么要求?” 林则静插口道:“今日虽非中秋,却是月圆,不如酒底必须为一句古诗,或者是词,亦或是俗语,不过需含有‘月’字,‘月’在句中排第几便由这人开始往下数到几,就轮到这一个人喝酒,再从这个人开始飞,正转倒转都使得。最后接不出来的要表演助兴。” 李氏笑道:“有些意思,只是‘月’字太易,换作‘圆’字吧。” 众人都同意了,唯独林则宁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在座者殿下为尊,就从殿下开始吧!”林则平道。 慕容青枫却推辞道:“众人以你为长,还是从你开始比较好。” 林则宁第一次见到慕容青枫对林则平如此客气,不由的惊讶的看了他两眼。 林则平推辞不下,便道:“既然如此,我便来抛砖引玉。”端起茶碗啜了一口,道,“这第一句,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合敬殿下一杯。” 慕容青枫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念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数到李氏,李氏道:“西楼望月几回圆,静儿喝一杯吧。” 林则静:“青草湖中月正圆,姐姐也喝一杯。” 林则宁喝了酒,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众人皆是一怔,继而轻笑,林则宁半天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坑了自己,面色一红,慌忙端起酒盅,谁知喝得急了,一口酒呛在了嗓子里,慕容青枫忍着笑轻轻拍抚她的背,道:“别急!” 林则宁止住了咳嗽,俏脸通红,也不知是咳的厉害,还是不好意思,亦或是酒上了头,接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林则静朝慕容青枫使了个眼色,道:“碧文圆顶夜深缝。” 慕容青枫:“星移后,月圆时,风摇夜合枝。” 林则宁:“灯火三更作茧圆。” 慕容青枫:“玉露不成圆,宝筝悲断弦。” 林则宁:“看君颍上去,新月到应圆。” 林则静:“山藏白虎云藏寺,池上老梅枝,洞庭归兴,香柑红树,鲈银丝,白家池馆,吴宫花草,可似当时,最怜人处,啼鸟夜月,犹怨西施。” 林则宁有些莫名其妙,心中正奇怪这词中并无“圆”字,却见慕容青枫端起酒盅,心中一想,方才恍悟,这首词词牌名为《人月圆》。 慕容青枫:“五色绣团圆。” 林则宁刚放下酒杯,就又轮到了她,心中疑惑:怎么数来数去都是自己?她抬起头来,正看见林则静捂嘴偷笑,再看慕容青枫眼含戏谑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当即明白自己被耍了,心中恼怒,瞪了他一眼,道:“宝器盛来蚌腹圆。” 慕容青枫:“闽国扬帆后,蟾蜍亏复圆。” 接下来两人你来我往各自喝了七八杯,众人见他们夫妻两个文斗,十分有趣,也不出言相帮,纷纷看戏。 林则宁:“刚才说过,倒转也使得,今时月重圆。” 慕容青枫喝了酒道:“从来没听过这一句,莫不是你绉的吧?” 林则宁道:“白莲池上当时月,今时重圆,你没听过,倒说人胡诌。” 慕容青枫也不辩解,接着道:“相将见,脆圆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 林则宁前生浸淫商海,酒量十分好,接连十几杯酒下肚,这桂花酿入喉甘甜,谁知后劲十足,更没想到这个躯壳竟然如此不胜酒力,此刻只觉头脑昏沉,一时间卡在了那里。 林则静拍手笑道:“姐姐输了,可要表演助兴。” 微醺的林则宁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脸上带着几分豪爽之气,林则平眼神一暗,低下头去。 林则宁瞪着慕容青枫“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好,姐姐跳舞给你看!” 慕容青枫哭笑不得,连忙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子,心中暗暗后悔,不该逗她喝那么多。 林则宁推开慕容青枫的手,袅袅娜娜的走到平台之上,迎风而立,衣袂飘飘,仿佛凌空欲飞的仙子。 林则静小声问道:“姐姐喝醉了吗?” 只见林则宁回过头来,朝众人嫣然一笑,身子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宽大的外袍随着旋转的动作剥离了身体,缓缓飘落到地上,慕容青枫目光翛然变得锐利,即便在座的没有外人,心中也生出几分恼怒,就要上前去将她拉回来。 然而随着翩跹的舞步,她丹唇轻启,放声而歌,一开口便震惊众人,也阻挡了他的脚步: 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 和你贴心的流浪 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 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 剑的影子水的波光 只是过往是过往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 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 枯萎了容颜难以忘 那歌声清越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之上,众人无法听清歌词的每一个字,却又被那天籁之音深深吸引,明月之下,她的舞步越来越快,身姿轻盈如燕,裙裾广袖宛如行云流水,整个人就像是误落凡间的仙子,下一刻就会随着月光返回天宫。忽然一声鹤鸣,湖边栖息的白鹤展翅飞过楼前,而林则宁的身姿恰好再次腾空跃起,就像要驾鹤而去,慕容青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用力搂进怀里,清越的歌声戛然而止。 林则宁困惑的仰头看着慕容青枫,“王爷,怎么了?”酒醉三分的她面颊酡红,眼神迷离,钗摇环坠,碎发支离,模样异常娇媚可人。 林则平c李氏c林则静纷纷从阁子里走了出来,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两人。 慕容青枫发觉到自己的失态,随口找了个理由,道:“没什么,宁国侯府三年孝期未满,不宜歌舞。”他放开怀里的女子,先扶她站好,然后从地上捡起外袍,披在她的肩上。 林则平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东宫密商治疟策,静园再诊调药方 东宫密室里,或坐或站着三个相貌不凡的男子。 英俊男子面带薄怒,道:“兵部是李家的一言堂,早不让你去,晚不让你去,偏偏这个时候让你去,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贵气逼人的男子剑眉微锁,问唯一坐着的那个气质飘逸宛如谪仙的男子:“父皇明知道你是被李国公暗害,为什么还要任命你为兵部侍郎?” “我若与李瑾相争,受益者是皇上与太子殿下,我若与李家沆瀣一气,正是皇上所期望的。”那宛如谪仙的男子正是林则平,“皇上想将宁国侯府与李家绑在一起。” 那英俊男子是慕容青枫,而贵气男子则是太子,两人同时面露不解之色,“为什么?” 林则平道:“聚而歼之。” 太子道:“父皇难道不担心你与李家冰释前嫌而联手吗?” 林则平笑道:“太子殿下,平又不是圣人,被人暗害至此还要以德报怨,就算我暂时将恩怨搁置,尽心尽力辅佐益王,只怕‘心脉俱损’的我也有心无力啊。” 太子面露愧色,道:“若非勉之相助,本宫难有今日境地,然若非本宫牵累,勉之何至于为太后c益王所忌惮?如今中毒未愈,又受惊吓,还要劳烦你来这一趟,本宫深感愧疚。” 林则平慌忙站起身来弯腰长揖道:“殿下折煞微臣了,殿下才德双馨,仁威惠信,不计较平羸弱之躯,才学微末,信之任之,千里马尚需伯乐慧眼,况平以一身虚名,博殿下青眼,以死相酬亦不足以明感激之情,怎敢当殿下之愧?请殿下万莫要再如是说。” 慕容青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谦虚也要有个限度吧。 太子道:“算起来勉之还是本宫表弟,勉之在本宫心中的地位实乃良师益友,私下里莫要再以‘微臣’相称。” 慕容青枫听得别扭,林则平的祖母端仪大长公主是他们的姑祖母,因此,林则平与他们确实是表兄弟,可是他自娶了林则宁后几乎就忘了这一点,无论是按年龄还是依从林则宁,他都得叫林则平兄长。 太子叹道:“好在勉之机敏,将此事推脱开来,只怕父皇心头想法不灭,早晚有一日将勉之与李家绑在一起。” 林则平微笑道:“殿下放心,平自有办法让皇上改变心意。”他的目光异常坚定,要不了多久,越帝定会对曾做下的事感到后悔,“再有一个月,就该秋猎了吧。” 太子道:“今年梧州瘟疫闹得人心惶惶,只怕要往后延。” “梧州的瘟疫,倒是让贵妃和益王大出风头。”慕容青枫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皇兄刚拟好募捐的折子,益王那边就抢了先,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太子倒是不以为意,道:“左右都是为了东越子民,谁来做都是一样的。其实在本宫看来,这件事由他们出头也好,表面上看是名利双收,事实上要得罪不少人呢。” 林则平点头道:“殿下说得是。”又感叹道,“皇上真是好手笔!” 慕容青枫惊问:“这事和父皇有什么关系?”继而一想,拍了一下桌子道,“可不是嘛,我就说宫女太监反应也太快了些,在那种场合,若没有父皇授意,李瑾那个惯见风使舵的怎敢上递益王的折子来煞风景。” 太子道:“贵妃c益王赚了风头又赚了名头,那些出身世家的大臣们捐了大笔银钱却什么也没落得,无论是否计较名利,心中总有几分不满。” 林则平道:“太子殿下也该出手了,不然这民心都要被益王得去了。” 太子道:“如今本宫需要做些什么?勉之请明言。” “赈济灾民益王已经抢先,若殿下能够解除灾祸之源,民心自然还是倾向殿下的。” “纵观国史,每一次疟疾爆发无不耗伤国本,想从根子上解决疟疾,谈何容易?除非放弃徐安,尽灭生灵以断疫源,至此徐安变成一座死城,然徐安民众何辜?枉遭横灾已是疾苦,复见弃于朝廷,岂不令天下臣民寒心?如是家何以安?国何以盛?”太子坚定的摇摇头,“这样的事,本宫做不出来!” 林则平闻言起身,肃衣敛容躬身长拜,道:“太子慈仁,乃东越之福!说来也巧,现客居于宁国侯府上的‘怪医’苟荀,四十年前疟疾横行时曾随祖父于江南行医,祖父去世后,遍阅医书及其医案手札,得一方,并在十三年前游历江北时用此方救治过几个疟疾患者,均得痊愈保命。” “真的?”太子大喜过望,“苟神医有治疟良方?不知是否愿意公传于世,造福百代?本宫愿为他上表请功。” 林则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太子道:“苟荀先生之所以被称为‘怪医’就是因为其人行事古怪,行医有‘三不医’,即达官贵人不医,看不顺眼者不医,死人不医,另有‘两不去’,刮风下雨不去,心情不好不去。朝廷封锁疫情,不许人进出徐安,否则苟荀先生早就去了疫区。此次他托我将此方转交朝廷,若非我再三说明实在不好向太子殿下隐瞒,他根本就不愿意让人知道他。” 慕容青枫在一旁亦道:“这个苟荀先生脾气实在古怪,对谁都不假辞色。”又嘲笑林则平道,“他的‘三不医’只保留第二条就好了,一句‘看不顺眼’,管他天潢贵胄还是死狗活猫,通通不医就是,说起来,你难道不是达官贵人吗?” 林则平仿佛没听出慕容青枫话中的讽刺一般,微笑道:“宁国侯府于他有活命之恩,他今日救我只是为了偿恩。所以请功之说,太子殿下还是免了吧,苟荀先生并非沽名钓誉之徒。” 太子道:“如此说来,这苟荀先生倒真正是淡泊名利高风亮节之人,本宫深表钦服,代徐安百姓拜谢先生,若有机会,但求一见,当面表达本宫敬意。” 林则平苦笑,慕容青枫插口道:“皇兄还是歇了这心思好,这老先生嘴巴忒毒,且说一不二,谁都敢骂,连我都挨了他的说,见了皇兄不知会说出什么来脏了你的耳朵,让勉之回去多多致谢就罢了,听他那‘三不医’就知道他有多讨厌咱们这些人了。皇兄还是想想怎么将这方子递到父皇手中吧。” 太子这才作罢,展开手中的药方,看过之后面露惊讶之色,问道:“本宫不懂医道,只是勉之,这单单一味药就能收效?” 慕容青枫接过方子看了看,同样满脸怀疑,“苟荀先生确实用这方子治好过疟疾?若我们大张旗鼓将方子献上,最后却收效甚微,岂不是让人笑话?” 林则平道:“平亦不懂,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在民间征集治疟方吗?不如一边着人去徐安验证,一边请方老太医帮着挑拣斟酌几个验方出来,同此方一起献上。” 太子想了想道:“倒是可行。只是梧州目前尽在益王掌控之中,治疟方若得效,难免惊动四方,只怕到时候功劳再次尽归益王。” “干脆我悄悄去一趟徐安吧。”慕容青枫道,“方太医分身乏术,周围遍布眼线,实在不适合验证方子的效果。” “这怎么行?殿下金贵之躯,怎能轻入险地?” 慕容青枫瞪了林则平一眼,他的语气可没有一点担忧的意味,以为他听不出来吗?他转向凝眉思索的太子恳切的道:“皇兄,徐安不过一县,除县城外,多得是人口稀疏的远郊乡落,与泰安接壤处多为丘陵,我带人寻个僻静处,将几个疫民圈隔在山坳里用药,又不近身,十天半月就会返回,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太子道:“这次不同以往,你若出事,本宫如何向母后交代?” 慕容青枫急道:“皇兄,你曾说‘为兴东越何畏死’,臣弟也是一般心肠,况且我一向闲散,悄悄离京也不会引人注意,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定小心行事。” 太子沉吟半晌,终于答应了。 林则平道:“齐王殿下能否让苟荀先生随行?” 太子惊喜的问道:“可以吗?”随即又担忧的看着林则平苍白的脸色与孱弱的身体,“可你身上的毒” 林则平笑道:“不妨事,苟荀先生配置了些药丸,虽不能尽除余毒,压制一段时间总是可以的。而且我已派人寻找解药,已经有些眉目了。” “果真?若毒解了,你是否能恢复如前?” 林则平苦笑着揉揉眉头,道:“顶多像个普通人不再靠着汤药过日子吧,要和你们像以前一样打架,只怕是不能了。” 一句话让一向与他不对付的慕容青枫呼吸一滞,那看似豁达的调笑竟然让他觉得莫名的悲愤,这个人,聪明狡猾赛过狐狸,堂堂皇子从小到大吃过他无数次亏,却抓不到把柄,明明手段狠辣,却人人赞叹文武双全,有翩翩君子风,想京城显贵哪个没有感叹过“生子当如林勉之”?可是为何,他突然变成了这样?唇色苍白,呼吸浅促,即使微笑着,也仿佛是寒冬雪后柔弱的阳光,随时都会被灰云掩埋。 太子心头一酸,连忙换了个话题道:“中秋夜刺杀你们的杀手来历可有眉目?我看刑部的一行人个个急得上火。” 慕容青枫道:“还能有谁?左右不过是太后c李国公府罢了。” “据那两个活代,他们这次行动听命于李国公府的大公子李仫。” “李国公府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你没有被任命为兵部侍郎?若是如此,东越有多少臣子要丧命于他们手中?勉之做李国公府女婿的时候没有站在他们那边,就算进了兵部也不会支持益王,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联手?” “即便是发现了宁国侯府站在了皇兄这边,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吧?他们到底有什么非杀你不可的理由?”慕容青枫表情严肃的看着林则平,那晚他与李氏的对话大有深意,碍于女眷在场,他没有追问。 太子惊讶的看了看慕容青枫,又看了看林则平,“勉之,你是否有什么难处?” 林则平默然。 “你若不想说” “李氏并非李国公夫妇亲女。”林则平平静的道。 太子与慕容青枫互相看了一眼,“你说过这事,我们知道。” “李氏与益王同岁。” 慕容青枫有些不耐烦,“这大家都知道,你说这些”忽然一个想法如同闪电一样划过脑海,那内容十分骇人,即使是身份贵重天不怕地不怕的齐王殿下,也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什么意思?” 与他相比,太子就镇定了许多,只是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勉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则平将发现当年为李国公夫人接生的产婆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一切只是臣的猜测,目前尚无确切证据。” 太子稳了稳心神,皱眉斥道:“皇家血脉,岂容你随便质疑?这些话,本宫就当做没听过。” “臣领命!”太子斥责他随便质疑益王血统,意思就是要有令人信服的证据才行。混淆皇室血脉,是灭九族的大罪,是能一举击垮太后c瑜贵妃c益王和李国公府的致命把柄,以皇后的聪慧,难道没有怀疑过?只是那时皇后地位不稳,也即将临产,即使有所怀疑也无法去查证,事后再想追查,又谈何容易?现在,时隔多年,太后等人早就将人证c物证毁灭殆尽,那个产婆只能证明李夫人当初生下的是男孩,并不能和瑜贵妃生子联系起来,要如何让太后等人自露马脚显出蛛丝马迹? 阴雨连绵,街上行人稀少,一辆不起眼的青毡油壁马车缓缓的行驶着,一个披着蓑衣家丁打扮的人靠近窗口轻声道:“杨桃从庄子上逃走了。”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林则平轻轻的“嗯”了一声,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条,轻轻展开,娟秀的字迹有些潦草,可见是匆匆而就,按照正常顺序从右往左“疾疟治以服汁取握一蒿青”,倒过来念,便是“青蒿一握取汁服以治疟疾”。 心事重重的慕容青枫回到王府后直接顺着廊檐往外书房走去,身边的婆子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聚墨轩的屋顶漏雨打湿了玉侧妃视若珍宝的书籍,他心不在焉的听着,远远的望见一个管事打着伞引着张太医往外走。 府中能用太医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而张太医是林则宁惯常用的太医,慕容青枫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打断那婆子的话,问道:“王妃不舒服?” 那婆子愣住,期期艾艾的答道:“这这奴婢” 慕容青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连主子身体有恙都不知道,要你何用?滚!” 那婆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的猫着腰退下了,心中暗暗叫屈:她是玉侧妃院子里的人,怎么会知道王妃的事情? 静园里比平日更安静几分,慕容青枫一路走来,对下人的行礼请安视而不见,径自进了屋子,挽星忙迎了出来。 “王妃刚睡着。”挽星小声道。 慕容青枫顿时放轻了脚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妃小日子来了,疼得厉害,张太医说王妃身子本就弱,气血不足,又受了寒,所以小日子格外难过了些。” “怎么会受寒?”慕容青枫想起林则宁昨晚于宁国侯府望月楼上的那倾国倾城的一支舞,酒后吹风,今日又冒雨归家,难怪会受寒,抬脚就往里屋走去。 挽星在身后提醒道:“王爷,天气渐凉,静园又临水,夜里寒湿犹重。” 慕容青枫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快步走进内室,轻轻的撩开床帘,只见林则宁闭着双眼靠坐在床头睡着了,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让她这么睡着?身边也没个人看着,再受凉了怎么办?”慕容青枫低声斥责挽星,“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挽星低声道:“王妃腹痛的厉害,躺下更疼,只能这么靠着休息会儿。管事们都等着回话,绿柳c留云c桃儿去荣庆堂支应了,李姨娘惹恼了兰侧妃被罚跪在雨中,身边的丫鬟来求救,林妈妈过去调解,王姨娘院子里人手不够使唤,唤月带了小丫鬟过去挑” 慕容青枫听罢平生烦恼,自幼长于深宫,本以为见惯了女人间的弯弯绕绕,这一刻由衷的感到厌烦,林则宁都已经病成这样了,她们不说床前伺候,竟然还个个不消停,当真是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看着她如雪一样白的面孔,心中生出一丝丝心疼。摆摆手让挽星下去,低头看去,林则宁额上和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秀致的双眉轻轻的蹙着,这样的姿势,哪里能睡得安稳?他撩起衣袍在床头坐下,小心的将她圈入怀中。 林则宁本就睡得不甚安稳,经他这么一动,立刻醒了过来,小腹再次痉挛一般抽痛,忍不住了一声。 慕容青枫忙道:“疼吗?我帮你揉一揉?” 林则宁疼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任由自己软倒在他的怀中,她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你。”慕容青枫举起袖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汗水。 林则宁强撑着从他怀中坐起,一股热流直往下走,并伴着腹部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把钝刀在腹中翻搅,片刻功夫,额头汗出如雨,“王爷去忙吧,我没事!” 慕容青枫脸色一黑,这种情况下,她都不愿意让他碰她么?他长臂一伸,霸道的再次将她搂进怀里,本想说几句“你是本王王妃,本王想怎样就怎样”之类的话,可是看到她几乎虚脱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生生被压了下去,“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林则宁心道:有你在这里看着,我哪里睡得着?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他的胸膛确实温暖的诱人,因为失血而如坠冰窖的身体几乎是贪婪的汲取着他的体温,小腹的绞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被疼痛折腾了大半日的身心终究是敌不过对温暖的渴望,倦意渐渐涌上眼帘。 然而刚睡着不过片刻,林则宁便被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惊醒,她身子一抽,睁开双眼,正看见慕容青枫铁青着一张俊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则宁隐隐听到院外有人哭叫“请王妃做主”之类的。 慕容青枫耳力比她灵敏,已经听到事情的大概,心中怒火异常炽盛,脸上却没显出来,他柔声安慰道:“没事,绿柳惩罚了一个管事婆子,那婆子不服,正在闹腾,挽星正打发她呢,不用在意。” “我要见王妃,我是兰侧妃的陪房,自认为进了王府一心一意服侍主子,从没起过坏心,绿柳c留云那小毛丫头是什么阿物,当众人面打我脸不说,还要夺我的权,我要请王妃评评理” 慕容青枫眼中泛着冷光,让守在卧室门口当门神的杜鹃去院外传他的话,“王妃身体不适,刁奴竟敢在王妃门前喧哗撒泼,蔑视主母实在可恶,责打二十板子连同家人撵出去。谁要是再敢生事来打扰王妃休息,这奴才便是下场。” 她不是交代绿柳c留云低调些吗?她同意接管中馈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再受欺辱,从没想过要惮压哪个,玉侧妃c兰侧妃等人使绊子c挑拨只要不危及静园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绿柳她们怎么一过去就和兰侧妃的人杠上了? 林则宁一急,腹中绞痛再发,且比之前疼得更加厉害,一股气冲顶胃脘,口中一酸,她挣开慕容青枫的手臂,伏在床沿将胃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慕容青枫大惊,连忙大叫着:“来人!” 杏儿c秋雁和冬雪急急忙忙的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腐气息,床前的地上一滩秽物,林则宁趴伏在慕容青枫膝上干呕,其实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胃中除了刚服下的汤药也没有其它的东西,这会儿眼看着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慕容青枫手足无措的拍抚着林则宁的后背,命令秋雁道:“快去把太医叫回来!” 秋雁二话不说出门去吩咐人请太医,冬雪小跑着去厨房取了块生姜来帮林则宁擦鼻头止呕,好不容易止了呕,林则宁已经气喘吁吁,汗水将发根都浸湿透了。 慕容青枫接过冬雪递过来的清水喂给她漱了漱口,才扶着她再次半仰躺在靠枕上,“有没有好点儿?” “嗯。”屋子中酸腐的味道c嗓子里酸痒的不适c浑身汗出的黏腻感和在人前露出狼狈一面的尴尬让林则宁恨不能昏睡过去。 杏儿在香炉里放了三四把百濯香,叫了珍儿c珠儿进来轻手轻脚的收拾秽物,又见慕容青枫的衣摆上溅了些许呕吐物,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去,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这时,紧闭着眼睛的林则宁忽然睁开眼睛,对慕容青枫道:“王爷,让她们给你找干净的衣服换上,刚才对不起” 慕容青枫用冬雪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揩拭着她的嘴角,皱着眉头道:“你正病着,说什么对不起?养好身体是正经,其余的事情不用操心!” 林则宁不再说什么,疲倦的闭上眼睛。 慕容青枫径自去翻箱子找衣服换上。 张太医尚未到家,就被齐王府的管事再次请回了齐王府,他细细的为林则宁再次请脉。 已经换了衣服的慕容青枫见张太医半晌不说话,有些急了,问道:“张太医,内子到底怎么样?为什么忽然吐了?” 张太医收回摸脉的手,站起身来回道:“王妃脉弦而沉弱,是气血亏虚又兼肝气失和之象,肝气横逆犯胃,胃失和降,上逆作呕。病不妨事,刚才的方子里加几味平肝理气的药物调养一段日子就好。” “王妃的小日子总是难捱,这次尤其难过,不知对可有什么影响?”已经回到静园的林妈妈急忙问道。 张太医道:“下官循王妃脉象,实为平素忧思太过,肝脾不和,气血不足,瘀血内停,并非宫寒带脉弱,且放宽了心,再辅以药石,调养个小半年也能痊愈了。以下官些微见识,王妃尚未生养,活血药物还是慎用,目前治疗当以调本为主。” 慕容青枫问道:“会一直这么疼吗?”自嫁给他以后,她从千娇万宠的宁国侯府大小姐变成不受宠还被侍妾欺辱的齐王妃,心情怎能不郁结?这两年多来,她受了多少苦,他几乎不敢去想。 “用药调理着会好些,只是王妃的情况和先宁国侯夫人差不多,待怀孕生子后,便会好转。” 慕容青枫一怔,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有劳张太医开方。” “下官不敢。”张太医收起诊匣,随林妈妈去外间重新开方。 慕容青枫又在床沿坐下,伸手小心的将林则宁颊畔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其实仔细看来,林则宁也是个美人,花骨朵一般的年龄,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却被他亲手磋磨得灵气散尽,只余岑寂,中秋宫宴上一曲秦筝《梦里水乡》让多少人为之沉醉不醒,第二天整个京城的贵族圈子都在传颂“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望月楼的天人之舞与天外之音更是令他惊艳到极致,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如果没有失忆,她是不是永远不准备在他面前露出另一面?既然芳华初绽,他又怎能允许她再沉默守拙?他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宁儿啊,等我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嫌隙人生嫌隙事 月过中天,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农庄深处,隐隐有人声传来。 “你确定?”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略带阴冷的声音,“其中两个不是我们的人?” “是,属下亲自潜进刑部确认过。”另外一个声音冷硬古板,仿佛是佛堂前的木鱼,音调一成不变。 “会不会落到宁国侯手中?” “主子放心,属下带出来的人都是忠心的,也都接受过抗刑讯训练,即便是落到宁国侯手中,他也问不出来什么。” 阴冷的声音道:“最好如此!你们最近在庄子上都小心些,行动时不要露出破绽!” “是!” “退下吧!” 半晌后,屋子的轩窗被推开,露出一张俊秀白皙的脸,只是一双柳叶细眼略显阴鸷,他自言自语道,“宁国侯府与齐王府的普通侍卫,怎么可能让一队‘夜杀’尽数覆灭?” 邻兰轩里,玉烛垂泪,闪烁的火苗让屋子里的奢华摆设陷入阴影之中,兰侧妃侧坐灯前,形如剪影,铜镜中的容颜依然美好,却渐染黄花之色,纵使胭脂名贵,珠钗华丽,无人欣赏,也不过是泥尘砂石,想她徐兰堂堂侍郎府嫡长女,京城中数得着的美人,未出阁前也是一家女百家求,只因荷花池上的惊鸿一瞥便甘心为妾,也曾承娇宠,也曾笑倾城,一朝失去怜爱,便仿佛娇花失去水分,空揽铜镜,再照不出曾经明媚的笑容。回顾满室锦绣,更显孤身凄凉,尽管早就猜到了结果,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探他的心意,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她想不明白,若说因为苛待王姨娘引他不悦,毕竟事关子嗣,以前她那么多次挑衅王妃,给王妃下绊子也不见他生气,为什么那次他会发那么大的火?难道是父亲惹了圣怒的缘故?可他身份高贵,不需要借父亲的势,父亲的官途对他有什么影响呢?或者是嫌父亲丢了他的脸面?然而正如他说她却不想承认的那样,她只是个妾,齐王府的脸面不是她的娘家能丢的。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身后忽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兰侧妃一怔,慌忙站起身来,惊喜的浑身发抖,却不敢像以前一样依偎过去,生怕是梦一场,轻轻触碰便会惊醒,她几乎是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肃整的鬓角,浓如墨画的剑眉,闪亮如星子的双眸,鼻如悬胆,薄唇轻挑,人人都道宁国侯与恒亲王世子容貌风华举世罕见,然而在她眼中都不及他半分。 慕容青枫挑眉问道:“怎么了,兰儿不认识本王了么?” “王王爷!”兰侧妃试探着轻轻的叫了一声,“我是在做梦吗?” 慕容青枫眼中晦暗莫名,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猛地将兰侧妃拉入怀中,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暧昧而轻佻的说道:“你很快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说完便狠狠地吻住她娇嫩红艳的双唇。 兰侧妃的双眼骤然睁大,扩张的瞳仁里充满不可思议,继而涌起狂喜,一双玉臂攀上慕容青枫的双肩,闭上眼睛热烈的回应着他的索求。 当晚,慕容青枫留宿邻兰轩。 消息传到静园时,好不容易对慕容青枫有所改观的林妈妈c绿柳c唤月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是想着自家王妃身体不适,实在不能伺候,况且王爷也有一个多月不曾入后院静园以外的院子歇息,这天下的男子并非都如林家男儿那般专一,因此自我安慰两句也就罢了。谁知接下来几天,慕容青枫在邻兰轩c聚墨轩c芷汀阁歇了个遍,唯独再也没来静园,不仅静园,整个王府后宅都在犯嘀咕:王妃是不是又失宠了?更有甚者,那一起子曾踩过静园在林则宁接手中馈后心怀惴惴的刁奴不禁又心思活泛起来,想着法儿的讨好兰侧妃c玉侧妃等人;一些有眼力见儿的却根据王爷狠狠地惩罚了兰侧妃的陪房c没有像以前一样让王妃交出中馈之权这两件事敏锐的察觉到齐王府的后宅风向已经改变,不仅对绿柳c林妈妈的吩咐按章执行,还帮着压制了一批不安分的下人。 留云愤愤不平的抱怨着王爷不守信用,至今没让王妃搬入麟定园之类的话,林则宁小口小口的喝着碗中苦涩难闻的汤药,思绪却早已飘远:中秋夜他故意在宫门前表现出对宁国侯府的芥蒂以及在面临杀手时的冷峻神色,她就明白他并非看上去那般闲散和简单;那天,她朦朦胧胧中听到他说“等我回来”,那般郑重的语气,不像是随口一说,他要她等他从哪里回来?从那些姬妾的身边回来吗?他到底要做什么? 御书房中,越帝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问道:“太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苏瑾回答道:“太子三天前派了一行人轻装快马出京,看那方向是去梧州的。” 越帝闻言停下手中的笔,皱着眉头问道:“可知道那行人是去做什么?” 苏瑾道:“那些人身上都背着锦匣,匣子里的东西着人临摹了一份放回去,这是原件。”说着从书架上的暗匣中取出一叠粉莲纸来双手送到越帝面前。 越帝接过来一张一张的翻看,“这是药方?”只见其中一张纸上写着:用常山末二钱,乌梅肉四个研烂,酒调,临发日早服。末尾处有王老太医的签章,证明这方子他已经看过,是可用的。 “是。听说太子最近多次拜访各位太医府上,以方老太医府上居多,这些太医都在搜集民间治疟方药。” 越帝又打开最底层的一封书信,封皮上是太子遒劲有力的字迹:益王亲启。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看,半晌后将信搁置在书案上,面无表情,良久后叹息道:“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私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竟然准备白白将功劳送给益王。” 苏瑾心中“咯噔”一下,悄悄的觑着越帝的脸色,思索着越帝这么评价太子到底是褒是贬,瞬间已经想好了措辞,脸上带着笑道:“这证明皇上的儿子个个龙凤,听说益王殿下在梧州也很受百姓拥护呢。” “是吗?”越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让人去梧州捅破药方是太子的功劳。” 七天的破案时间转眼过去大半,刑部面对着几具没有留下任何可证明身份的物品的杀手尸体几乎要疯魔了,要说有没有可能是寻仇的,答案自然是有可能,齐王是什么人,宁国侯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没有仇人?然而和这两个人有仇又有能力有胆量找来这么一批杀手的人有几个?唐锐不敢猜,更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去查。没有任何线索,要如何破案?最后,逼不得已的唐锐不得不寄希望于那块几乎碎成粉末的令牌,当下属将勉强拼凑出来的令牌送到他面前时,只看了一眼,原本惊喜期待的表情变得目瞪口呆,额头冷汗直冒,那块不算完整的令牌上清晰的显示着一个篆体字:齐。 唐锐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震得两眼发花c头脑空白,这受害者之一最后竟然成为嫌疑人,但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敢去拘传齐王吗? 最后还是下属提醒,“大人,兹事体大,是不是要禀告皇上?” 唐锐恍然大悟,对啊,事情牵涉到皇子,无论如何都要向越帝报告的,当下毫不迟疑的带着仅有的证据入宫面圣。 越帝对着那块破碎的令牌,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的难看,唐锐跪在地上等着越帝示下。 “唐爱卿怎么看?” 唐锐谨慎的回答道:“微臣以为这有可能是陷害。齐王与宁国侯乃是姻亲,如果那批杀手真的是齐王所派遣,宫宴一结束齐王就应该回王府避嫌,而不是跟着去宁国侯府,还救了宁国侯夫妇一命,而且,这些杀手的衣物鞋袜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布料,刀剑也没什么特殊,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表露身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身上带着一块齐王府的令牌?” 越帝冷笑,唐锐说得不无道理,那日福安回来时说齐王见齐王妃上了宁国侯府的马车,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跟了过去,如果那杀手是受齐王差遣,他就该坚决的带着齐王妃回王府才对。如果不是齐王,那么谁最有嫌疑?自然是从这件事中得到最大好处的人,若杀手一击得中,栽赃成功,林则平殒身,宁国侯府定会与东宫c齐王府反目,别忘了,宁国侯府不只有文可安邦的林则平,还有个武可定国的威远将军林则安,兵权,对某些人来说,至关重要。 “传齐王进宫!” 半个时辰后,慕容青枫走进御书房,看见躬身站在下首的唐锐时,目光微闪,便知道自己走这一趟定是和中秋夜的刺杀有关,“儿臣叩见父皇!” 越帝让苏瑾将盛着令牌的托盘拿给慕容青枫看,自己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慕容青枫看着勉强拼凑在一起的令牌,有些莫名其妙,“这是齐王府的令牌,父皇从哪里得来?怎么碎成这样?” 越帝道:“这是从其中一个杀手身上搜出来的。你倒是说说,为何杀手身上有你齐王府的令牌?” 慕容青枫急忙撩衣跪地辩解道:“儿臣冤枉,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父皇明察!” “冤枉?”越帝冷笑道,“人家为什么要冤枉你?你如何解释这令牌?” 慕容青枫道:“父皇,那晚儿臣与王妃和宁国侯夫妇同车而归,本想送了他们夫妇回府便罢,怎料途中遇袭,杀手并未对儿臣手下留情,且险些伤及王妃,儿臣更是帮着侍卫解决了两个杀手,若此事是儿臣指使,冷眼旁观便是,又何必插手?此其一;其二,儿臣是与宁国侯有些私怨,却不至于要他性命,若有杀心,多的是时机,何必选在那日?说句自大的话,儿臣若想害宁国侯,当时车上三人哪个能阻止得了儿臣?还有,儿臣府中令牌有三种材质,一为玉制,仅有一枚,在儿臣手中,一为铜制,共有七枚,王妃c外总管严弗c侍卫长魏忠各持一枚,其余四枚也在儿臣手中,最后一种是木制,府中仆役c侍卫有要事出府人手一枚,每一枚令牌上都刻有编号,这一枚是王府里已经丢失并登记在册且上报过大理寺的,父皇可让唐大人去调阅记录,便知儿臣所说是否属实。” 越帝见慕容青枫除了一开始有些惊慌,后来就一脸的坦荡和被诬陷的愤慨,神色不像是撒谎,便对唐锐道:“齐王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唐锐恭恭敬敬的回道:“听到了。” “那就继续往下查,必须要给朕一个结果!”越帝又看了看还跪着的慕容青枫,便叫他起来,“你的嫌疑尚未洗脱,这些日子就待在王府,不要随意出来了。” 慕容青枫心中一惊:这是要将他软禁了?他沉声道:“儿臣遵旨!”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直奔京城,马前悬灯,马后插旗,远远的便听那马上之人高声呼喊:“北疆急报,速开城门!” 城门迅速打开,快马朝皇宫飞奔而去,与回王府的慕容青枫擦肩而过。 慕容青枫勒住缰绳,注视着那匹马和马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王爷。”侍卫小声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青枫摇摇头,“不用!走!”他拨转马头,催着身下的黑风朝王府的方向奔去。 晌午时分,桃儿风风火火的闯进屋子,差点撞到留云。 留云“哎哟”一声骂道:“你赶命呢?” 若是平时,桃儿定会笑着赔礼,今日却是一脸焦急,理也没理留云,径自往里走。 留云一把拉住桃儿,问道:“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呢?” “哎呀,姐姐别拉我,我有要紧的事禀告王妃!” 留云依然不撒手,道:“王妃刚从荣庆堂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你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说?” 挽星撩开帘子对两人道:“王妃让桃儿进来。” 留云这才放手。 林则宁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又穿着一套素色衣裙,连头上的簪饰也极为素净,手中握着甜白瓷茶杯,端坐在榻上,不声不响的就像是冰雪堆砌出来的美人。她静静的看着桃儿,“什么事?”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那一刻,桃儿由衷的觉得心安。 “奴婢听西角门的婆子听二门上的小厮听前院的相公们说,陈国偷袭北境军,抢了一半的粮草,威远将军大怒,带兵追击,杀了偷袭的领头人,谁知那人竟然是陈国先皇后的外甥,北境又打起来了。” 林则宁呼吸一滞,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哥,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敬仰,听说他和大哥一样,也是少年成名,不过林则平是在文坛,而他是在军中,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十五岁便被任命为先锋,一杆长枪宛如蛟龙,每每迎战便是一把刺入敌军心脏的尖刀,更是在父亲老宁国侯旧疾复发回京养伤之际独挑北境军大梁。按说她该相信二哥的能力,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中会泛出隐隐的不安? “王妃,王爷来了!”留云话音未落,帘外便想起慕容青枫气急败坏的声音:“林则宁,你出来!” 林则宁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平静的朝外走去,桃儿小声道:“王妃,王爷被禁足,心里正不舒服,您要小心!” 林则宁点点头,一掀开帘子,一股香腻的脂粉气扑面而来,林则宁皱了皱眉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兰侧妃,只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是慕容青枫,依旧是玉树迎风之姿,龙驹凤雏之貌,然而林则宁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王爷怎么了?” 慕容青枫虎着脸问道:“你把本王的聘礼和田玉杯盏给摔了?” “是摔了,可不是妾身摔的。”林则宁看了一眼等着看好戏模样的兰侧妃,道,“妾身已经卸了陶明家的差事,罚为最低等的洒扫婆子。” 慕容青枫怒道:“那东西何其贵重,你怎么能随便拿出来交给一个粗使婆子?” 就是知道贵重才交给陶明家的,不然怎么通过这事震慑他人?“陶明家的不是兰侧妃提拔起来的得力管事吗?怎么是粗使婆子?那东西是贵重,如今已经摔碎了,就算卖了他们一家也不值一个玉杯的钱,难道要把她活活打死?” “你” 兰侧妃嬉笑道:“王妃没理解王爷气什么呢,这和田玉杯盏的价值不在于值多少钱,而是这其中的意义,王妃就这么草率的交给了个下人。也是,王妃出身宁国侯府,什么贵重物件没见过,不过是一套杯盏罢了,哪里像妾身,王爷送个石子也是要当宝贝收起来的。” 慕容青枫看林则宁的目光越来越冷。 林则宁冷冷的道:“出去!” 慕容青枫一怔,继而怒道:“你让谁出去!” 林则宁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是千年寒潭,朦胧的雾气中折射出幽冷的光,慕容青枫顿时心中一惊,却又见她垂下眼帘,语气和软的道:“兰侧妃先出去,我有话要和王爷私下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林则宁平静的直视着慕容青枫,黑色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将人吸了进去。 慕容青枫略显狼狈的咳嗽了一声,错开目光,“留云留下,其余人全都出去。本王倒要听听,王妃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兰侧妃还想留下看戏,只是经过了上次的教训,再也不敢违逆慕容青枫的意思,行礼后自回邻兰轩去等消息不提。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慕容青枫c林则宁和留云三人。 “你要说什么?”林则宁打量的目光让慕容青枫如坐针毡,身上的锦衣仿佛是多了无数的虫蚁。 “留云也出去。” “王妃!”留云不赞同的叫了一声,同时慕容青枫也脱口而出道:“不行!” 留云疑惑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然而还未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便听见“哗啦啦”一阵脆响,桌上的一套官窑细瓷茶具全都碎在了林则宁脚下,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正往回收的手说明是她自己动的手,留云和慕容青枫全都愣住了。 林则宁面带戚容,哽咽良久方道:“你可以走了!” 慕容青枫惊讶的看着林则宁,眼中闪过一丝了悟,脸上顿时怒气翻腾,他一脚踢翻身旁的凳子,“好,好,好,你看本王再来不来这静园!”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径自去了李姨娘的院子。 于是,许多下人都看见王爷怒气冲冲的出了静园的门,接着静园就开始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整个王府都在流传王妃再次失宠了。 “王爷前脚一走,王妃后脚就晕了过去,连太医都请来了,王爷也没回去看一眼。”聚墨轩里,红袖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报告给玉侧妃。 玉侧妃冷笑道:“哼,谁让她那么蠢?要对付陶明家的,选个什么东西不好,要选王爷的聘礼,那摔碎的哪里是杯盏?分明是王爷的脸面。自以为王爷在她屋子里歇几夜就是翻身了?王爷不过是要做给宁国侯府看罢了,真要有心缓和两人间的关系,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圆房?这次王爷被宁国侯府牵累禁足在家,心中不定怎么怨着她呢!” 添香道:“奴婢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王爷前些日子只差没把兰侧妃退回侍郎府,没有道理王妃来了小日子,到兰侧妃那里歇息一晚就又被哄得回转了心意,娘娘,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才好!” 玉侧妃斜了一眼添香道:“我谨慎了两年,如今可有什么收获?主子让你来协助我,可不是让你来指手画脚的!” 添香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是!”自从玉侧妃交出管家之权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她知道玉侧妃是因为印章的事情对她起了疑心,可那件事和她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解释吧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解释吧就得任由玉侧妃误解下去,有心让红袖在中间调和几句,偏偏红袖是个直肠人,只会说些“肯定不是添香”之类的话,待要教她几句辩解的说辞,却又怕玉侧妃一听便知不是红袖能说出来的话,对她更添嫌隙。这些天整个人就像吞了火炭跌进雪窝,又是冷又是热,竟不知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假惩妾,真夜归,半是思念半是恼 问棋关上书房的门,回头便看见刚才还气质高贵c眼神锐利的齐王殿下此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书案前。 “王爷,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会生疑的。”问棋淡淡的提醒道。 慕容青枫将下颌支在手背上,可怜兮兮的看着问棋,“问棋,你说我能不能让上官杰” 问棋毫不犹豫的说道:“魏大人不会同意的。” 慕容青枫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可是那群女人好麻烦啊!” “那可都是美女。”问棋瞥了一眼书案后的人,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最难消受美人恩!”慕容青枫哀叹一声,“你小子,哪里懂得!” 问棋嗤笑一声,道:“王爷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慕容青枫瞪了问棋一眼,“你小子知道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在书房伺候几年长学问了是不是?” “嗯!” 慕容青枫被噎得瞪眼,他还真敢承认! “后院的那几个又不安分了,连带着下人也不服管教,听说王妃药一直没断,王爷不去静园看看?” “她们一直也没安分过吧?”慕容青枫撇撇嘴,然后双眼满怀希冀亮晶晶的看着问棋道,“我可以说不吗?” 问棋专心的研墨,仿佛没有听到慕容青枫的问话一般,浓郁的墨汁渐渐蓄满砚池。 “算了,问你也白问。晚上不行,还是明天早上吧,反正,我也不用去上朝。”慕容青枫叹气连连,脸上带着懊恼之色,“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谁倒是来告诉我个度啊,下一次” 中秋过后,秋风一阵凉过一阵,院子里的梧桐枝叶依然苍翠,却也开始随着秋风簌簌飘落。 距她来到这个世间已经快半年了,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梦,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公司的办公桌前,然而每日睁开双眼,那古朴的红木雕花拔步床和烟罗蚊帐却让她越来越熟悉,仿佛那个世界的发生的事情才是一场梦,她几乎想不起自己豪华公寓里的窗帘上印的是什么花色了,樱花?桃花?梨花?抑或是牡丹花? 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头脑一片清明,脚下踩着薄薄的一层落叶,就像是行走在宫中名贵的织锦地衣上,却没有那般令人不安的感觉。回头望去,身后没有留下足印,头顶被枝叶画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又高又远,不知另一个世间是否也有这么一片宁静的天空?那里是如此的喧浮,是否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她随手拿起倚靠在墙角的扫帚,刚扫了两下,便有婆子惊慌的跑上前来,伸手去接她手中的扫帚,诚惶诚恐的道:“王妃,让奴婢来吧!” 林则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婆子,并未松开手中的扫帚,“不用,我只是活动一下手脚。” “王妃千金之躯,走走就好,怎么能做这些粗活?还是奴婢来吧!” 林则宁摇摇头,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没事,你退下吧,让我静静!” 婆子为难的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绿柳,绿柳朝她轻轻的点点头,她才战战兢兢的站到一边,心里想不明白堂堂王妃怎么会做这种最底层仆役做的事情。 高大的梧桐树掩映着碧水石桥,树干斑驳如漏在青石板上的光影,一片片苍翠的树叶晃晃悠悠的从枝头飘落,翩跹如蝶,树下,有一梳着十字髻的白衣女子,莲步轻移,手持扫帚,慢慢扫开青石板上的落叶,秋日的晨光带着点绚烂的金黄,柔柔的透过树枝洒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副静谧安和的绝美画卷,她明明做的是低贱仆役的事情,却优雅的仿佛挥毫泼墨,那扫帚是笔,整个静园都是她的画纸,浓淡深浅,尽在笔尖,连同她本人也尽在画中。 慕容青枫站在静园的门口,几乎不敢再往里多走一步,生怕破坏了这令人心折的美好。 那白衣女子似乎是感觉到身后打量的目光,扶着扫帚,缓缓转过头来,他屏住呼吸,简直不敢想象,若她回眸一笑,衬着如此情境,那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然而,她没有笑,如玉的容颜仿佛盛开于天山之巅的雪莲花,如同古井的双眸笼着一层雾气,让人无法看清那瞳仁深处的波澜,她平静的看了他片刻,将手中的扫帚倚在树干上,缓缓的朝他走近两步,“王爷。” 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本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谁知嗓子里一痒,反而咳个不停。 “王妃让王爷进来喝杯茶压一压吧。”绿柳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听到慕容青枫的咳嗽声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王爷可愿进来喝杯茶?” 慕容青枫犹豫的打量了一下林则宁的神色,然后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子。 秋日气燥,静园各处时时备着蜂蜜,唤月忙不迭的兑好了蜂蜜水,慕容青枫接过水杯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喉中干痒的感觉好了许多。 “王妃,厨房里有熬好的冰糖雪梨汁。”唤月低声提醒着。 林则宁道:“去盛一碗来给王爷。” “王爷像是没用早饭。”林妈妈也出声提醒道。 林则宁心中叹息一声,这群妈妈丫鬟们什么都好,就是总想着把她和慕容青枫凑成一对,她们这些天不是对他深有怨言吗?怎么转眼就又变了心思?对着她们压抑着兴奋与毫不掩饰的鼓励目光,她只能开口问道:“王爷要不要在这里用些早饭?” 慕容青枫看了她一眼道:“好。” “唤月,顺便让厨房再做些入口的东西来。” “是!”唤月的声音明显带着些雀跃,脚步轻快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提着食盒回来了,一屉茴香鸡蛋馅的生煎,一碟猪肉大葱馅的肉饼,一碟酥油卷,四个白水煮蛋,一大碗馄饨,外加四样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唤月摆好碗筷后,殷勤的道:“粥品有银耳莲子百合羹c白粥c八宝粥c红豆薏仁粥,王爷想要哪一种?” “本王不喜甜食,馄饨就好。” 唤月忙盛了一碗放到慕容青枫面前,又笑着道:“这馄饨是王妃亲手包的。” “呼噜”一下,慕容青枫将整个滚烫的馄饨吞入腹中,烫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唤月吓得脸色煞白,林则宁忙站起身来,“快倒凉水来!” 绿柳一见慕容青枫烫到,便提了冷水过来,唤月醒悟,拿着杯子接了一杯,抖抖索索的递了过去,然后跪在地上,“王爷饶命!” 慕容青枫接连灌了几口冷水进去,方才觉得胃中的烧灼感减轻了些,只是从口腔到食道全都一片麻木,几乎感觉不出任何味道来了。 “王爷怎么样?” 慕容青枫动了动仿佛裹着一层面糊的舌头,故作轻松道:“没事。” 众人长吁一口气。 林则宁见唤月吓得快要哭出来,便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等等一下!”慕容青枫急忙道,“那个,绿柳留下,给本王盛碗白粥好了。”他将馄饨推到一边,心中暗暗叫苦,他竟然吃了王妃亲手做的东西! 绿柳依言将馄饨端到一边,换了碗白粥放到慕容青枫面前。 慕容青枫握着筷子,目光在盘碟之间逡巡。 “除了馄饨,其它都不是我做的。”林则宁看了他一眼,“王爷放心。” 慕容青枫尴尬至极,当做没有听到,夹了块肉饼在自己碗里,尽管饼香粥糯,他却没吃出来任何味道。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两位夫人等等,王爷c王妃正在用饭。” “让开!”兰侧妃的声音又带着两分嚣张。 “我们是来给王妃请安的,正好进去伺候王爷用饭,耽误了王爷王妃用饭,你们担得起么?还不让开!”这是李姨娘独特的柔媚声音。 听到这两个声音,慕容青枫一口粥差点呛在了嗓子里,又听见林则宁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脸色顿时一沉,盯着款款走进来的两个婀娜身影。 “给王爷c王妃请安!”一个莺声,一个燕语,当真是婉转悦耳。 两人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明艳不可方物,一个如花似玉,含情脉脉的看向慕容青枫,当看到他阴沉的目光时,顿时吃了一惊,脸上娇媚的笑容全都僵在了那里。 “王妃的屋子是你们随便进的吗?滚出去!” 兰侧妃与李姨娘神色一僵,脸上同时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慕容青枫对跟进来的留云c挽星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叫人轰他们出去!” “王爷!”兰侧妃与李姨娘同时惊叫,眼中的不可思议愈发的浓烈,这个人是不久前还与自己说着缠绵情话的王爷吗?然而,她们来不及求饶,就被几个粗使婆子拖着手臂推出了静园,从头到尾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惹恼了慕容青枫,心中一片惶然,又看静园外站了不少的下人对着两人凌乱的衣衫和摇摇欲坠的簪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两人又羞又愤,各自带了丫鬟回去不题。 屋里,慕容青枫怒气未平,又对绿柳道:“王妃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他们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吗?出去告诉他们,连个院子都守不住,什么人都往里放,留他们何用,再有下次,直接撵了出去,他们做不好的事情,有人做得好!” “是!”绿柳惊喜异常,这下谁还敢在王妃面前造次?忙出去将慕容青枫的话对众人复述了一遍。 “你其实不必如此。”林则宁手中的汤匙轻轻搅动着眼前的银耳莲子百合羹。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见屋子里没有旁人了,才试探着问道:“你王妃是不是发现了?” 林则宁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没有,只是怀疑。” 那么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就是肯定了吧。慕容青枫讪笑着,“王妃真是聪慧过人!”这时林妈妈从外面进来,他忙住了声。 经慕容青枫闹出这么一出,接下来数日,林则宁耳根明显清净了许多,林妈妈c绿柳帮着管理家务也顺手不少。 这晚,林则宁洗漱完毕,正倚在床头看书,忽然听到窗扉上传来几声轻轻的叩击声,她怔了一下,又听见几声轻敲,那声响力道恰到好处,既能让屋里人听到,又不会太大引来更多人的注意,不像是猫鼠弄出的声响。 在她愣神的片刻,窗扉上又传来几下叩击声。这么晚了,谁在窗外?她披衣下床,走到窗户边,轻声问道:“谁?” “是我!” 林则宁一愣,忙推开窗户,让外面的人进来。 那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眼中布满血丝,下巴上也露出青青的胡茬,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嘴角却是湾着一泓柔和明亮的笑容,“宁儿,我回来了!” 可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感动与欣喜,脸上只露出了一丝惊讶,仿佛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漾起几道波纹后很快又归复平静。 慕容青枫唇畔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她不是已经知道这些天府里的那个他是替身了吗?他这个样子赶回来看她,她就没有一丝感动? “妾身让人打水来。”林则宁被他的目光看得生出一种古怪感觉,最初热切而明亮,后来失落而黯然,她的心弦莫名的被拨动了一下。 慕容青枫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是偷偷进来的。” 他的手仿佛是带了电,瞬间让她从指尖麻到了心里。 “我知道,王爷,先进去!”林则宁慌乱的夺回自己的手,快步朝外间走去。 慕容青枫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她还是不习惯他的触碰啊。 外间,值夜的是唤月,已经睡熟了,床榻旁边站着挽星,见林则宁出来,轻声叫道:“王妃。”又指了指唤月道,“奴婢点了她睡穴,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林则宁怔了一下,点点头,问道:“你看见他进来了?” “是!”挽星又道,“而且奴婢看见王爷身后有人跟踪。” 林则宁一惊,忙问道:“是谁?” “聚墨轩的红袖。” “红袖?” 唤月只觉得胸口一痛,“哎哟”一声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见林则宁披着外衣怔怔的站在榻前,“王妃!”她一咕噜从榻上爬起来,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怎么睡着了。 林则宁看看自己的手,问道:“我弄疼你了?” “啊?”唤月愣了一下,右手抚住胸口,刚才是有一点疼,可是现在,“没有没有,吓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王妃需要什么?” “没有就好。让人再送些热水来。” 唤月摸摸脑袋,虽然疑惑,却什么也没问,应声出去叫人送水来,林则宁原本准备的解释的话全都没用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想想屋子里的人,林则宁踟蹰着不愿进去。本以为她是侯府弃子,谁知却是父母兄长掌上明珠;本以为他与大哥势不两立,谁知两人早已暗中结盟;本以为他三妻四妾过着左拥右抱的纨绔子弟生活,谁知他身手高绝,让替身反复出入姬妾庭院事情越来越超出她的想象,他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温柔,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避。 “王妃怎么不进去?”唤月进屋,身后跟着两个模样齐整又手脚粗壮的仆妇,林则宁记得其中一个叫马嫂子,另一个是王胜儿家的,两人手中都提着满满的水桶。 唤月进来时看见林则宁还站在外间,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道:“门没关,王妃小心吹了风,夜里头疼。” “就进去呢!”林则宁不动声色的道,“让她们水放在盥洗房门口就好了。” “是。”唤月领着马嫂子和王胜儿家的进了里屋,王胜儿家的安安静静的,目不斜视,跟着唤月往前走,马嫂子则眼神浮动,目光悄悄的四处偷瞄。 “看什么呢?还不快走!”唤月板着脸瞪了马嫂子一眼。 马嫂子即时眼珠不敢再乱转。 林则宁道:“时间晚了,天又寒,拿几百钱给两位嫂子打壶酒,去去寒气。” 马嫂子与王胜儿家的忙磕下头去:“谢王妃赏!” 两人出了门,马嫂子捧着钱眉开眼笑,“要说咱们王妃真是个大方的,办个小差就得几百钱。哎,你看见王妃那屋子了吗?哎呦呦,布置得可真漂亮,连蚊帐上都绣着花,跟真的一样,还香喷喷的,地板上光溜溜的看不到一点尘土,难怪平时不让咱们进,听说兰侧妃和玉侧妃那里布置得更好看,我可想不出更好看能成什么样子,难不成是用金子银子垒起来的?” 王胜儿家的面无表情的看了马嫂子一眼,“嫂子胆子大,我可没敢四处瞧。” 盥洗房中,唤月瞪着突然出现的慕容青枫,一声尖叫憋在嗓子里,眼珠子几乎快瞪了出来,“王王王爷?” 林则宁捧着干净的衣衫进来,对唤月道:“你出去吧,别吭声。” 唤月捂着嘴巴往外走,努力的压下心头的震惊,可是一连串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为什么王爷满身风尘的模样?王爷什么时候进的屋子?王妃又为什么不让她声张? 慕容青枫洗漱完一身的风尘,从盥洗房出来,再次看到地上铺着的被褥,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又准备睡地上?” 林则宁点点头。 慕容青枫压抑着怒气道:“张太医吩咐过你不能再受寒,上次痛的快厥过去,你还没长教训吗?” “那我去外面” “我告诉你我是悄悄回来的,另外一个不知道睡在了哪里,你不想想一旦吵嚷开会有什么后果?你睡外面,唤月呢?让她回自己屋里不会惊动别人?”他在徐安日日担心她的身体,眼前时不时就会浮现她清雅如莲的面庞,手头的事情一完,便片刻也不耽搁的往回赶,甚至等不及和替身换回身份,就偷偷的翻墙回到王府,只为能早点看到她,可是她呢,没有一丝的惊喜不说,依然摆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就那么不让她待见?他承认他以前对她做了不少的混账事,可他不是在努力的弥补吗?她做了什么?失忆,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每次见面都疏离的厉害,别说像夫妻了,连路人都不如,笑容也吝啬给他一个。 慕容青枫越想越生气。 林则宁觑着慕容青枫的脸色问道:“王爷,你的意思是让我睡床上?” 慕容青枫瞪着她,一副“你说的都是废话”的模样。 “那你呢?” “自然是睡地上!”慕容青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后三个字,他倒是想说他也睡床上,可是看看她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去别的姬妾屋子里时,她们无不又是露胸又是露肩的,她倒好,连脖子都遮的严严实实,生怕会被轻薄了似的,一听见他说睡地上,那明显放松的表情,让他恨不能扑上去咬她两口。 “睡吧!”慕容青枫忍着气躺到地上,堂堂东越国齐王殿下,在自己王妃的屋子里打地铺,传出去不知道有多丢人,饶是如此,他也没想再翻墙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最起码不会让他睡地板。 待他躺好后,林则宁将屋子里的灯一盏盏吹灭,最后只留一盏羊角宫灯,然而,就在走到躺在地上的慕容青枫身边时,他原本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对着她莞然一笑,她一愣,抬起的脚步一顿,瞬间眼前一黑。 慕容青枫伸开双臂接住林则宁软倒的身体,自然自语道:“还是动手来得容易。”说着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一脚踢开地上的被褥,抱着她躺到床上,手一挥,轻罗纱帐飘然滑落。 慕容青枫满意的将她柔软的身躯往怀里搂了搂,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安心的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夜闯静园捉贼赃,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可看真切了?真的是进了静园?”兰侧妃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芍药肯定的点头道:“是的,不仅是奴婢看到了,李妈妈也看见了。” 李妈妈跟着点头,“奴婢们看着那人翻墙进了静园,看身形,像个” “像个男的!”芍药急着接口道。 “芙蓉,去芷汀阁打听一下,王爷是否还在那里?”兰侧妃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激动,焦急的等待着芙蓉打听的结果。 不一会儿,芙蓉匆匆回到邻兰轩,回道:“王爷早已经在芷汀阁歇下了。” 兰侧妃计上心头,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林则宁啊林则宁,就算有宁国侯护着,这回你也别想活着走出齐王府了,呵呵!” 夜半时分,静园的宁静忽然被一阵用力的敲门声打破,“开门,快开门!” 守门的婆子急急忙忙的披着衣服打开大门,刚问出“你们”两个字便被推至一旁,然后一群人蜂拥而入。 婆子阻拦不及,急忙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襟,高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一阵喧哗,静园各处的房中立刻纷纷亮起灯火,下人们从房中跑了出来。 “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大家看见兰侧妃带着一群粗壮的婆子c媳妇c丫鬟气势汹汹的走进静园,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绿柳与林妈妈等人听到动静忙从房中走出来,见状皱着眉头厉声问道:“兰侧妃,你带着这么多人夜闯王妃的院子,究竟要做什么?你眼里可有王妃?可有尊卑?”随着慕容青枫对林则宁态度的改善,连带着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在王府的地位也有很大提高,而且绿柳c林妈妈这些日子协理王府中馈,很有几分威严。 兰侧妃嗤笑一声,不予理会,芙蓉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林妈妈,绿柳姐姐,我们并非有意冒犯王妃,只是园子里进了贼,被人发现后朝静园来了,兰侧妃也是为了王妃的安全,才带着我们过来,失礼之处,想必以王妃的大度,定会见谅。” 绿柳冷冷的扫了芙蓉一眼,问静园的众人道:“你们可有看见贼人进来?” 众人纷纷摇头道:“没有看见。” 芙蓉又道:“这深更半夜的,想必各位妈妈姐姐们都已熟睡,就是院子里进了人也未必能发现,而且静园地处偏僻,树木繁茂,说不准这贼就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若不找出来,惊扰了王妃可如何是好?” 留云闻言冷“哼”道:“是你们惊扰了王妃才对吧!” 绿柳斥道:“王妃的院子是你们想搜就搜的吗?是哪个看见园子里进了贼,又是哪个看见那贼进了静园,站出来!” 她的目光扫过兰侧妃等人身上,当她看到含烟时,眼里露出一抹沉思。 兰侧妃这边的人纷纷看向兰侧妃,等她点头后,李妈妈和芍药站了出来道:“是我们亲眼看见的。” 李妈妈也曾帮兰侧妃管理齐王府中馈,在兰侧妃还受宠的时候也是嚣张一时,齐王府里谁不卖她几分面子,她的话自然比芙蓉c芍药有力。 林妈妈道:“这可奇了,偌大的王府,巡夜的也不少,为什么就你们邻兰轩里的人瞧见了贼影?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专等着抓贼么?” 李妈妈道:“这也是凑巧,我半夜起来解手,恰好看见一个黑影跑过去,一时好奇,叫了芍药跟着悄悄去看看,就看见那黑影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来了。” 林妈妈还要说话,兰侧妃道:“李妈妈没事儿难道还会说瞎话不成?我也是为着王妃的安全着想,若真进了贼,偷东西事小,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你们可有想过后果?有这争论的功夫,不如好好的搜一搜,搜不出来最好,搜出来了能避免多少麻烦。” 挽星心中明了怎么回事,贴近绿柳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绿柳心中一惊,失态的瞪着挽星,“你说什么?” 兰侧妃原本打算就算是有贼人误入静园也要弄成林则宁红杏出墙的动静来,静园的人推三阻四不让搜检正符合她将事情闹大的心意,又看见绿柳脸上的惊慌之色,愈发坚定静园中藏了人的想法,“你们要是做不得主且去问一问王妃,你们挡着不让搜检,不搜也罢,只是明明有人看见贼影进了静园,传出去只怕对王妃的名声不好。” “放肆!”林妈妈与绿柳同时出声呵斥。 林妈妈怒道:“兰侧妃注意自己的身份,王妃乃是齐王府主母,岂容你诬蔑!你一个侧室,谁给你的胆子带人夜闯王妃的院子,今晚若让你搜了王妃的院子,只怕明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齐王府内宅尊卑不分了。” 兰侧妃拉下脸,侧室的地位一直是她心中的痛,若不是林则宁在名分上压了她一头,她何须处处陪着小心?父亲又怎么会被逼着去徐安? 李妈妈见兰侧妃脸上怒容云集,忙在她手臂上使劲按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她们这是在拖延时间,别中了她们的计!” 兰侧妃醒悟,是啊,院子里这么闹哄哄的,林则宁也没有出现,肯定是在屋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高声道:“好,你们说我没资格搜,来人,去请了王爷来。” 芍药扭头就往外走。 林妈妈怒道:“你去,我倒是要瞧一瞧,王爷是不是会被你蛊惑,任由你们这么以下犯上!” 绿柳的脸色很难看,用力的拉了一下林妈妈的袖子,让人去拦住芍药,不自然的笑着道:“夜已经深了,王爷早已经歇下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用得着惊动王爷?兰侧妃说得是,搜检一番也能让大家都安了心。” 静园里的人都惊讶的看向绿柳,林妈妈瞪着眼睛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绿柳朝林妈妈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又道:“只是没有让一个侧妃搜王妃院子的道理,静园自会安排人四处搜检,兰侧妃还是请回吧。” 兰侧妃愈发认定绿柳等人做贼心虚,冷笑道:“这怎么行,谁也难说这贼是哪里来的,偷的到底是物件还是别的什么,况且他哪里不跑偏往静园这边跑,岂不是奇怪?” 留云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听到兰侧妃意有所指的话,站出来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静园还会窝藏盗贼不成?” 绿柳脸色顿时变了,“留云!” 兰侧妃冷笑。 李妈妈开口道:“兰侧妃万万没有不敬王妃的意思,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咱们王妃的品行举世无双?只是这万一要是从静园找到了盗贼,保不齐外面会传些难听的话出来,不如静园自己搜查着,我们这些人在旁边帮忙看着,回头也有个见证,不让传出去混话毁了王妃的清誉。林姐姐,绿柳姑娘,你们觉得我这话可有道理?” 林妈妈啐道:“谁是你姐姐?我老子娘就一个闺女,你是哪门子的妹妹?” 李妈妈脸上青红一片,心中恨道:等在静园找出来个男人,看你再如何嚣张!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唤月走了出来,朗声说道:“王妃说,李妈妈说得有理,王府里进了盗贼,各院子里是得要好好查一查。绿柳姐姐,王妃让你派人去将严大娘请来,等会儿就请林妈妈c李妈妈还有严大娘带着人各个院子里搜一搜,就从静园开始,免得其余的院子不清楚状况有异议。”严大娘是王府总管严弗的妻子,为人直爽,虽因避嫌不管事,却也很有几分体面。 众人心中一凛,王妃几句话就化被动为主动,明明是被兰侧妃逼着要搜院子,如今却变成王妃主动要搜院子,连着整个后宅都要搜检,而促使王妃这么做的人正是兰侧妃,所以众人即便有怨气也是冲着兰侧妃。 不一会儿,接到讯息的严大娘就打着灯笼赶到了静园,与林妈妈c李妈妈一起带着几个婆子开始在静园里四处搜查。 而兰侧妃被绿柳请进屋里,林则宁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主位上,听见声音抬头朝兰侧妃看过来。 她的目光少有的冰冷,看得兰侧妃后背一紧,仿佛劈头淋下一桶雪水。 兰侧妃用力抓了一下扶着她的芙蓉的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款款走到林则宁面前,“王妃安好!” 林则宁瞟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的撇着茶水中的浮梗。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甜白瓷的碗盖和茶碗碰触时清脆的响声。 主母不赐座,妾室是不能坐下的,林则宁一向宽和,很少让妾室在自己面前立规矩,但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有意忽视兰侧妃的存在。 兰侧妃一腔怨怒,有了前几次教训却也不敢再放肆,只在心中咒骂,发誓等下定要让林则宁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又不断的往门口看去,暗暗嘀咕:王爷怎么还不来?原来,在进门的时候,她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便悄悄的出了静园去芷汀阁了。 过了一会儿,严大娘c林妈妈c李妈妈空手走了进来。 兰侧妃满怀希冀的看着李妈妈。 严大娘道:“奴婢们搜了静园的各个角落,什么也没搜到。” 兰侧妃急忙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搜到?你们每个地方都搜了吗?” 林则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兰侧妃道:“为什么不可能?” 兰侧妃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急切了些,便道:“婢妾的意思是还是要仔细一些才好。” 林则宁看向严大娘等三人,“可有哪里没有搜到?” 严大娘摇摇头,李妈妈却道:“还有卧房没有搜。” “放肆!”林妈妈斥道,“王妃的卧房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兰侧妃松了口气,笑道:“林妈妈何必发火?李妈妈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说着看向通往内室的那道门。 “兰侧妃想去本王妃的卧室看一看?”林则宁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双眼睛深沉似海。 “婢妾不敢,不过是为了王妃的声誉着想。”兰侧妃的话里隐隐透出威胁的意味来。 林则宁垂下眼帘,道:“你说你是为了我的声誉着想,然而我的卧室却不是随便进的。” 兰侧妃一听,心中认定人是藏在了卧房内,刚要开口,却听见林则宁平静无波的声音道:“绿柳,你陪兰侧妃进去看一看,别回头说盗贼可能潜进了王妃的卧房。” 兰侧妃听林则宁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倒愣了一下,忽然她的目光注意到林则宁端着茶碗的手在轻轻的发抖,这是一个人心中紧张才有的表现,顿时心下大定,对绿柳道:“那就麻烦绿柳陪姑娘我走一趟了。” 绿柳犹豫的看着林则宁。 兰侧妃冷笑,不等绿柳领路便用力推开卧房的门。 卧房中一片静谧,羊角宫灯的灯影投在厚重的床帘上。 兰侧妃盯着那道床帘,一步步走进,绿柳忙上前一步道:“兰侧妃,你看到了,王妃的卧房一目了然,不可能藏着人,你还是出去吧!” 兰侧妃冷笑一声,猛地推开绿柳,一把撩开床帘,透过轻薄的纱帐,清楚的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她“啊”的一声尖叫,“快来人,王妃屋子里有人!” 外间的李妈妈一听,面露喜色,就往里冲,“侧妃小心,奴婢来了!” 林妈妈c严大娘等人脸色剧变。 林则宁忙站起身来,朝里屋走去,林妈妈c留云紧随其后,严大娘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只见兰侧妃倚在李妈妈怀里,指着床的方向颤声说道:“有人,那里面有人!” “快来人,贼藏在王妃的床上,这怎么了得!”李妈妈高声叫嚷,以便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快去请王爷来!” “请本王来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除了林则宁c唤月外,其余的人均是愣住了,尤其是兰侧妃,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床帘被一只大手慢慢撩开,然后一个只着白色中衣的高大身影缓缓站起,尽管灯光暗淡,却足以让人看清楚他英俊的五官和眉宇间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 “王王王爷?”不说兰侧妃和李妈妈被这一幕惊住,连林妈妈c留云等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卧房内陷入一片岑寂。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便冲进了卧房,进门时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直直的朝前扑去。 “王妃小心!”眼看着那身影就要撞上林则宁,慕容青枫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噗通”一声闷响伴着一声痛呼,那身影扑跌到兰侧妃脚下,她狼狈的抬起头,正是被兰侧妃派去请慕容青枫的芍药,“侧妃,王爷不在啊!”当她看见站在床前的慕容青枫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慕容青枫脸色冷凝,眼中怒火炽张:“王妃的卧房,你们竟然敢肆意闯入,全都滚出去!” 众人打了个寒战,忙不迭的往外走,李妈妈更是手脚虚软的扶着同样四肢无力的兰侧妃跌跌撞撞的往外走,片刻之间,屋子里只剩下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两个人。 慕容青枫收起怒色,笑着看着林则宁道:“宁儿,我表现的怎么样?” 林则宁不语,径自去开箱子找衣服。 慕容青枫跟在她身后,问道:“我帮你出气,你让我继续睡床好不好?” 林则宁的动作一僵,耳后泛起两股热气,直冲巅顶。这个人,言而无信,竟然仗着自己会武功,强上她的床不说,还乘着她沉睡时对她搂搂抱抱的占便宜!她强忍着将手中的衣物扔到某人脸上的冲动,寒着一张俏脸道:“王爷把衣服穿上吧,外面还得您主持大局呢!” 慕容青枫磨着下巴,笑着问道:“宁儿,你这是答应了?” 林则宁咬着牙道:“答应。”大不了她依然在外间的榻上歇息,反正这下大家都知道他在静园了。 慕容青枫眯起双眼,很快就想到了外间那张碍眼的床榻,他挑挑眉,伸开双臂。 林则宁忍着怒火帮他穿衣,系衣结的力道比平时大了一倍。 慕容青枫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 穿戴完毕,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外间。 兰侧妃由李妈妈扶着站在那里,神态迷茫而慌乱,芍药半边脸肿得老高,正跪在地上轻声啜泣。 兰侧妃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歇在芷汀阁的王爷怎么会出现在林则宁的床上。她的身后站着严大娘c林妈妈,见两人出来,忙躬下身。 身穿常服,散着头发的慕容青枫透露出几分潇洒不羁,可是他的神色却是一片冰冷。 兰侧妃难以承受慕容青枫仿若冰凌的目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妈妈也跟着跪了下去。 “王爷,婢妾婢妾不是有意打扰您休息的,是是是有人看到静园有男人进了静园,婢妾担心是宵小会对王妃不利,所以一时情急,所以才建议搜查静园的,王爷王爷,婢妾知错了,请您念在婢妾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也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婢妾吧!”兰侧妃跪在地上,红着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容青枫,“您说过,无论兰儿犯了什么错,您都会原谅兰儿的。” 慕容青枫脸色一僵,急忙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林则宁,只见她神色未变,顿时松了口气,又觉得胸口有些闷堵。 兰侧妃见慕容青枫不说话,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七宝攒心簪子,捧在手心里,泣道:“王爷送这簪子给婢妾的时候曾说,兰儿是这世上最纯粹之人,就像这簪子上的宝石一样” “够了!”慕容青枫一声怒喝打断了兰侧妃的剖白,心中恨不能把那个以他的名义对兰侧妃说出这些肉麻情话的家伙扒层皮下来。“徐兰,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不过是个侧妃,一个妾罢了,本王与你有何情分?” “王爷!您您怎么”兰侧妃泪流满面。 慕容青枫对她的泪水视若未睹,冷冷的道:“你是怎么嫁进王府的,你自己知道,本王也心知肚明。” 这回,兰侧妃脸上露出的是震惊的神色,除了单字的“你”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容青枫侧头对林则宁柔声说道:“宁儿,兰侧妃今日对你多有冒犯,你看怎么处置。” 兰侧妃呆呆的看着慕容青枫,他的眼神和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就和昔日一样,只是再也不是对着她了。 林则宁看了慕容青枫一眼,眼中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慕容青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她往日对你也多有冒犯,要不今日一起罚了?” “王爷真要妾身来罚?” 慕容青枫点点头。 林则宁道:“好。兰侧妃,你带人夜闯本王妃的院子,已是不敬,在院子里说三道四,有违妇言,当着众人的面语出轻狂,行魅惑之事,更失妇德,还敢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本王妃的清誉?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本王妃的清誉?像你这样不敬主母c四德不修的妾室,合该退还本家!”林则宁扭头看向慕容青枫,语气颇为挑衅,“王爷觉得如何?” “王爷!”兰侧妃满脸委屈委屈的看向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却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她,他的目光几乎定格在林则宁身上,她的容貌清雅如玉,气质淡然若莲,不相符的是眼中的嘲讽与挑衅,可是那模样却令人又爱又恨,她是认定他会反对么?他嘴角勾起,笑容中带着无限的宠溺,“好。” “王爷!”兰侧妃失声叫道。 林则宁愣住了,她故意得寸进尺,故意嚣张,故意挑衅,只是想激起他的怒气,然后像以前一样袖子一甩离开静园,让她不再忍受他莫名其妙的温柔与暧昧,可是,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将兰侧妃赶出去,要知道兰侧妃是上了玉碟的侧室,就算她是王妃也不能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青枫一个“好”字让兰侧妃惊得魂飞魄散,李妈妈见状,咬咬牙向前膝行两步,朝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磕头道:“王爷,王妃,求你们饶过兰侧妃,前些日子撵出去的陶三一家是奴婢的远亲,奴婢记恨在心,今晚又看花了眼,所以挑唆兰侧妃来静园搜检给王妃添堵,那些诬蔑的话也是奴婢说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与兰侧妃无关,求王爷c王妃责罚奴婢,放过兰侧妃吧!” 李妈妈的额头磕在地板上,“嗵嗵”作响,几下便已经鲜血直流。 “妈妈!”兰侧妃哭叫着去拉李妈妈,“不是你,不是你” 李妈妈道:“都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带累了你!” 林则宁只觉耳畔一片噪杂,李妈妈额头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异常刺眼,一向美艳不可方物的兰侧妃失态痛哭,泪水冲花了精致的妆容,主仆两人哭作一团,看上去十分可怜,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对兰侧妃一再的忍让,换来的是什么?如果不是挽星发现了红袖跟踪慕容青枫,她提前做了防范,今晚的闹剧要如何收场?在兰侧妃喧嚷着有贼进入静园的情况下,不让搜检便有窝藏贼人甚至与人私通的嫌疑,让搜检便会发现红袖女扮男装潜入静园时留下的男子纨衣,届时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何况慕容青枫与替身不能同时出现,不少人看到慕容青枫今晚进了芷汀阁的门再未出来,那么潜入静园的男子身影和男子纨衣该如何解释?即使慕容青枫心知肚明她是被诬陷的,在这些证据面前,他也不好为她辩驳。皇家尊严不容亵渎,否则大哥不至于那么费心竭力的谋划为她求一个和离,若是她声誉有瑕,她是否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王爷,王爷!”兰侧妃哭着爬到慕容青枫膝前,扬起泪痕斑斑的脸,“我对您真心一片啊王爷,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李妈妈走,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兰侧妃眼中的惶恐与恳求,让慕容青枫想起那年百花宴上李倩伤心欲绝的脸,也是如此的惊惶。 他片刻的愰神,看在林则宁眼中便是不忍心,她说不出心中的不舒服感觉是失望还是伤心亦或是愤怒,或者是百味杂陈。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她早晚要离开齐王府的,他的姬妾是去是留与她有多大干系呢?她何必做这个恶人? 慕容青枫听到她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瞬间回过神来,“宁儿”难以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与失望,他的心揪作一团。 “李妈妈以下犯上,挑唆主子行事不当,罚二十杖责,革半年米银;兰侧妃不辨是非,德言失体,罚禁闭两月,抄《女戒》c《女论语》各百遍。既然今晚的事情是李妈妈无中生有,就此作罢,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林则宁站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她决然的身影再次刺痛了慕容青枫的心,他想要叫住她,按照她本来的意思去做,然而现在休弃兰侧妃却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他沉默了。 严大娘等人没敢离开,兰侧妃还在嘤嘤哭泣,显得静园的夜晚尤其宁静。 “你觉得王妃罚得是否重了?”慕容青枫轻声问道。 兰侧妃一听,立刻打起精神,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怯怯的看着慕容青枫道:“王爷,李妈妈年纪大了,能不能” 慕容青枫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如此,李妈妈的二十杖责改为十杖。” “谢王爷!”李妈妈忙不迭的磕头。 兰侧妃怯生生的将手放到慕容青枫的膝上,“王爷”那声音又娇又怯,十分惹人怜爱,她就知道,王爷对她是有情的。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温暖的火焰。 “剩下的十数杖责就由兰侧妃替领。” “不要!王爷,奴婢能承受,让奴婢自己承受二十杖责,奴婢什么都能承受,求王爷放过兰侧妃!”李妈妈又开始磕头,鲜血染红了地板。 “是么?什么责罚都能承受?” “是,只求王爷饶恕兰侧妃!” 慕容青枫点点头,“好,李妈妈杖责二十,赶出王府!” “王爷不要!”兰侧妃抓住慕容青枫的衣襟,再次痛哭失声,那边就有粗使婆子上来拖李妈妈出去,她一边去拉李妈妈,一边向慕容青枫求饶,“不要,不要赶走李妈妈,不要!” 慕容青枫不为所动,“邻兰轩下人不能劝主,纵由兰侧妃犯上,每人领十板子,罚两月米银。”他站起身来,对绿柳和林妈妈道,“从明日起,邻兰轩封院,仆役减半。”此话一出,满院皆惊,封院,意味着邻兰轩里的人再不能出入,形同冷宫,谁也没有想到慕容青枫会做出如此严厉的惩罚。 屋里c院外哭声c求饶声一片,都是兰侧妃带来的人。 慕容青枫对林妈妈和绿柳道:“这事交给你们两人去办。” 林妈妈和绿柳互相看了一眼,迟疑道:“王妃那里” “本王会亲自和她说。”慕容青枫朝卧房走去,“都散了吧。” “王爷!”兰侧妃甩开钳制她的婆子,朝慕容青枫冲去,然而刚跑开两步就又被抓住了,头上的玉簪摔落到地上碎成数段,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一半的面容,她凄厉的大声叫道,“王爷,我哪里不如她?她不爱你,她也不爱你,她们都不爱你,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啊,只有我”拖人的婆子连忙用汗巾堵住兰侧妃的嘴。 慕容青枫的身体在听到“她们都不爱你”时僵了一下,脚步却没有片刻停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双姝畅游齐王府 慕容青枫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王妃呢?” “去荣庆堂了。”挽星是静园中少数不怕慕容青枫冷眼的丫鬟之一,因此被林则宁留下伺候他梳洗,“王爷可要用早点?” 慕容青枫摇摇头,“不用了。衣服放下,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想了想又叫住挽星,问道,“昨晚,王妃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挽星看了一眼冬雪和杜鹃,两人很有眼色的先行离开了。 “继续搜查各院,然后会在玉侧妃的院子里搜到一件男子纨衣。” 慕容青枫惊讶的看着挽星,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挽星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了一下慕容青枫的脸色又加了一句:“昨晚的事情是玉侧妃在背后推波助澜。” 慕容青枫脸上的惊愕之色更浓,“昨晚的事情和玉侧妃有什么关系?” “王爷回来的时候身后有人跟踪。” “是谁?” “红袖,奴婢看到她返回聚墨轩后又女扮男装绕道邻兰轩潜入静园,将一件男子粗布纨衣丢在王妃卧房的窗下。” “什么!”慕容青枫惊骇欲绝,玉侧妃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她果然不简单!他丝毫没有怀疑挽星的话,林则宁一向性子温软,做出这样的反击一定是被逼至绝境。他握紧了拳头,若不是挽星发现了红袖,那么林则宁很有可能就沾上红杏出墙的嫌疑,即使他明知她是冤枉的,也难以为她正名。女子的名节重如山,她被人如此陷害,有什么理由不以牙还牙?可是他的迟疑让她放弃了报复,难怪她后来会失望,会难过。想到昨晚她的处境有多么凶险,他的心中漫上浓浓的悔意。 林则宁并不知道他心中如何的后悔,她此刻正在荣庆堂忙着处理庶务,门上汇报八公主和林二小姐登门拜访,她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去二门上迎接。 “七嫂。” “姐姐。” 林则宁拉着两人的手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八公主道:“来找你玩啊!七嫂,你做的那个冰皮月饼还有栗子糕都很好吃,静儿妹妹刚送进宫,就被慕容青哲那个家伙抢走了一大半。” 林则宁笑道:“这么说,你是来找吃的了?” 林则静在一旁抿唇微笑。 八公主笑得尴尬,不甚淑女的挠了挠鬓角。 林则宁将两人引入荣庆堂后堂,让人端来点心和茶水,问了粱贤妃c林则平夫妇的近况,又问了几句两人的学业和女红,见厅外还站着一群人等着回话,便对两人道:“我手里还有些事情要捋一捋,你们先随留云去园子里逛一逛,或者去我院子里,静园小厨房里的邱妈妈也做得一手好点心,你们尝一尝,等忙完了我做绿豆糕和红豆糕给你们吃。” 八公主正被问得心虚,闻言连声道“好”,拉着林则静忙不迭的催着留云引路。 齐王府是慕容青枫成年封王后越帝赐的宅邸,花园里假山峥嵘,花木扶疏,细水盘曲,很有几处怡人的景致,两人兴致勃勃的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出了身薄汗,便让随身的丫鬟折了一捧茶梅和桂花,又扯了几支柳条,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编起了花冠。 “哎——”八公主的目光瞟到一白衣美人优雅的缓缓行来,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则静,低声问道,“那个是谁?” 不等林则静回头望去,那白衣美人已经看到了两人,微笑着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声音清脆宛如玉碎,笑容甜美仿若花开,青丝云鬓玉搔头,杏目樱唇明月珰,肌肤赛雪,更添梅香,身姿如柳,却无风摇。即便是见惯了千娇百媚的宫廷美人,八公主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原来是二小姐。”白衣美人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不知这位是?” 林则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可还是耐着性子道:“这是八公主。八公主,这是玉侧妃。” “拜见八公主,妾身失礼了,望公主恕罪!”玉侧妃款款上前施礼,表情c语气c动作毫无瑕疵,很难想像她是出身于寒门。 八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七皇兄从匪盗手里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听说她当初硬跟着皇兄到了王府,跪在门口请求收留,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不仅让她进了王府,还请封了侧妃,比七皇嫂还要先进门,让父皇和皇后很是恼怒,因此她虽有侧妃之位,却从未在宫廷聚会中露过面。 八公主在宫中见多了表面温良实则内心阴毒的女子,她可不相信一个寒门女子仅凭容貌就能让七皇兄固执的请封侧妃,因此最初的惊艳过后,她对玉侧妃也就没有了什么好感,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被七皇兄从土匪手里救回来要死要活留在皇兄身边伺候的那个玉侧妃?” 玉侧妃神色一僵,勉强笑着答道:“昔日妾身与仆婢进京寻亲时路遇匪盗,仆役拼死相护,又幸得王爷出手相助,方才免于危难,妾身无余财,亲眷尽没,王爷大恩,无以为报,所以” “所以以身相许?”八公主打断玉侧妃的话,嘀咕道,“跟话本子上演的似的,皇兄也是糊涂,什么人都往身边收,这样的身份,当个贴身丫鬟都勉强,竟然封了侧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玉侧妃的脸色青红交加,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她被封为侧妃这件事,但是这么被人当着面贬斥还是第一次。“妾亦自知身份低微,怎奈王爷重情重义,收佐中馈” “这么说是七皇兄的错了?” “妾身不敢,是妾出身寒微,不堪王爷良配,幸天垂怜,以草芥之躯报如山之恩” “行了行了!”八公主不耐烦的挥挥手,“少在本公主面前掉书袋,你要是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当初就该要死要活的辞了这侧妃的封诰,没得惹父皇和皇后娘娘生气。本公主不耐烦和你说话,你下去吧!” “是。”玉侧妃又羞又气,红着眼圈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秋天的柳条早已失去了春夏的柔韧,折下片刻便已显得僵硬,八公主摆弄了两下,赌气将手中的花冠丢入水中,没好气的道:“把本宫的好心情全都破坏掉了。” 林则静好笑道:“你是什么身份,和她生什么气?我姐姐天天见着她,要是像你这个样子,岂不是气得寝食难安?”说着也抛下手中的花冠,拉着八公主的手道,“走吧,我们去静园,姐姐该回去了。” 八公主点点头,两人边走边聊天,进了静园的门才知道林则宁还没有回来。 “咦?那是什么?”八公主一进院门就被梧桐树下的像秋千又不是秋千的东西吸引住了。 留云解释道:“是秋千椅,公主和二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八公主和林则静正是好奇的年龄,两人不约而同的坐到秋千椅上,秋千的绳索绑得很高,留云轻轻推了一把椅背,秋千便大幅度的晃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咯咯”娇笑,八公主大声道:“这个比秋千要舒服的多,有意思,我回去也要在院子里架一个!” 留云见两人兴致高昂,知道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便让婆子搬了张茶几搁在旁边,又让邱妈妈送来几道新鲜的点心和瓜果摆在几上给两人当做零嘴。 八公主与林则静玩闹了一通,坐在秋千上任由它轻轻晃动,八公主眉飞色舞的讲述她和十一皇子之间怎样的互相捉弄,林则静则时不时的说几则从奶妈那里听来的奇闻轶事。 聊了半晌,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一人捧着一盏冰糖雪梨汁慢慢啜饮。 林则静问道:“姐姐那些天代管侯府的时候巳时过半就闲了下来,这都午时两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留云道:“二小姐,王府和侯府哪里一样?侯府满打满算就侯爷c夫人和你三个主子,下人也不多,况且都是省心的,底下上面一条麻绳儿拧得紧紧地;你再看王府,主子多,下人也多,产业更是不少,自然要比侯府事多。” 林则静奇怪的问道:“王府里不是也就姐夫和姐姐两个吗?” 八公主插嘴道:“你大哥洁身自好,所以侯府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妾什么的,所以你不知道,七皇兄的那什么侧妃也都是有品级的,也算是主子。” 林则静“哦”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上次她来王府小住的时候可是听到齐王将那个兰侧妃贬得一无是处,说什么“侧妃就是一个妾”,这妾能算是主子吗? 荣庆堂中的管事渐渐散去,林则宁终于松了口气,用手支住额头,眼角的余光看到绿柳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绿柳道:“王爷命令邻兰轩仆役减半,别的好说,将兰侧妃从侍郎府带过来的人留下就是了,只是芙蓉和芍药那里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兰侧妃要将芍药找人牙子卖出去,芍药自然是又哭又求的要留下,倒是芙蓉,年龄到了配人的时候,她本人也有要出去的意思,邻兰轩封院不知到什么时候,暗地里求奴婢帮她一把。” “芍药难道不清楚留下会有什么后果?”昨晚是芍药和李妈妈看到红袖假扮的男子身影进而将兰侧妃引来静园的,李妈妈已经被发作出去,就兰侧妃那个爱迁怒的脾气,芍药留下来不定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若是出去配个小厮也是芍药的造化,可是兰侧妃哎,她要人牙子将芍药卖到那下三滥的地方去。” “什么?”林则宁怒了,“她也是大家闺秀,幼承庭训,怎么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芍药再有过错还不是为了她?你待人牙子拿到芍药卖身契后去将她买下来,过两天再送回邻兰轩去当差,没了芍药的卖身契,我看兰侧妃怎么拿捏她!” 绿柳几乎脱口而出赞一声“好”,王妃这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做法实在是太妙了,芍药是兰侧妃的贴身丫鬟之一,手中能没有兰侧妃的把柄?两人撕破了脸,不知会斗成什么样子。 “关于芙蓉,春子那边怎么说?” “春子是愿意的,可是邱妈妈那里一直不同意。” 林则宁叹了口气,林江说春子头脑灵活,做事麻利,是个很有前途的年青人,原本只是让春子使一招美男计,离间了邻兰轩的主仆,从而让兰侧妃少来烦自己,哪里知道他会假戏真做,看芙蓉对付芍药的手段,也知道她心地没那么纯良,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春子?也难怪邱妈妈不愿意,可是偏偏他们两人看对了眼,“你再问问春子,把芙蓉在邻兰轩里的事大略的提一提,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叫他好好考虑考虑,他若仍不改初衷,我就想法子把芙蓉嫁给他。” “是。”绿柳应声去邻兰轩安排。 慕容青枫在书房里待了近两个时辰,将他不在时替身和魏忠不能做主而拖下来的事情处理个大概,伸伸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问棋道:“午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慕容青枫起身往外走去,“本王去静园。” “是!”问棋躬身应道,待慕容青枫走远,便出去吩咐丫鬟去大厨房传话,将王爷的饭菜送去静园。 “唉!”问棋摇摇头,王爷是觉得王妃这个时辰还不派人来请他回静园,一定是没有准备他的饭菜吧。 慕容青枫边走边想该如何变相的补偿一下林则宁,一进门就随口问道:“王妃呢?” “在厨房。” 厨房?慕容青枫愣了一下,继而心中泛起一丝欣喜,收回跨入房门的脚步,转身朝厨房走去。 身后的丫鬟面面相觑。 尚未进厨房的门,慕容青枫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是?他一脚跨进厨房,正看见林则宁挽着袖子,露出两截欺霜胜雪的手臂,晶莹如玉的手指上沾着面粉,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八公主和林则静围在她身旁,两人脸上c手上c衣服上沾满了面粉,正指着对方笑的开心,慕容青枫心中的喜悦顿时散了一半。 “王爷?”小厨房的一干仆役如果不是脖子僵硬的话,她们一定会扭头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王妃c八公主和林二小姐进了厨房,要自己动手做点心已经够让她们吃惊的了,谁知道在她们眼中高贵如天神的王爷竟然也出现在了油腻的厨房里,怎么能不让她们惊讶的差点眼珠子掉到地上。 仆役的惊呼引来自得其乐的三个人的注意,她们同时朝厨房门口望去,八公主与林则静忙收起笑容,乖乖的站好行礼,林则宁在看到慕容青枫的那一刻笑容便归于岑寂,不是冷漠,不是恼怒,而是清冷,没有拒人千里之外,却也让人无法靠近。 慕容青枫这才发现,林则宁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笑的时候仿佛两弯新月,眸光似笼着薄雾的潭水一般迷离,即使不笑,她太过飘逸和纯净的气质,也冲淡了眼角那一丝柔媚之态。他的心很是酸涩,她从未对他露出过那般真心的笑容,即使是失忆前,也没有。 “你们在做什么?” 八公主和林则静都注意到慕容青枫与林则宁之间古怪的气氛,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回答道:“我们在学做菜!” “学做菜?你们?”慕容青枫怀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林则静还有可能,八公主会学做菜,天上下红雨了吗? “对啊!”八公主理直气壮的点头,继而又有些心虚,偷偷的瞄了一眼瓷盆里糊成一团的蔬菜丸子。 林则宁面对慕容青枫总有几分别扭,她不愿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便开口道:“王爷,厨房里到处是油烟,请你先回去,饭菜马上就好。”不等他说话,又低头对八公主和林则静道,“你们两人也先回去洗把脸,再换身衣服。我前些日子给静儿做了两身秋裳,其中一件大些,八公主应该能穿,你们去试试合不合身。” 慕容青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八公主与林则静也跟着出了厨房,林则宁这才松了口气,她说不清楚心里的压力是从何而来,他探究的目光总是令她倍感紧张,是他发现了什么吗?这怎么可能?她摇摇头,将心中的揣测甩到一边,快速的做了道酸汤丸子,洗净了手,吩咐唤月和邱妈妈道:“把菜装好送过去,绿豆糕蒸满一刻钟后拣出来。” 回房时,慕容青枫正板着脸坐在榻上看书,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八公主和林则静坐在一旁又是比手画脚又是挤眉弄眼的交流,看见她回来两人脸上都露出放松的神色。。 林则宁朝八公主和林则静点点头,回房中换了衣服,再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唤月正在布置碗筷。 八公主和林则静眼巴巴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上午的玩闹,早就让两人饥肠辘辘,只是慕容青枫的目光依然盯在书上,浑身散发出来的冷硬气息让两人一声也不敢吭。 林则宁也感觉到慕容青枫的怒气,只是她实在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见唤月示意可以用饭时,她轻声说道:“王爷,用饭了。” 慕容青枫仿佛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八公主与林则静在衣袖的掩护下打着手势交流,林则宁有些尴尬,只好又叫了一遍,“王爷,用饭了。” 慕容青枫还是没动,这下八公主和林则静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就算是神经再粗,也该发现慕容青枫是有意的,何况两人都机灵着呢。 林则宁心中腾起一股怒气,她是鉴于这个世间的礼法,又不想与他交恶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处处忍让,他还真以为她是怕了他吗?她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把夺下慕容青枫手中的书,面无表情的道:“王爷,用饭了。” 慕容青枫早就听到她的话,只是气她有什么事都埋在心底不告诉他,气她为了八公主和林则静下厨,气她只记得给林则静做衣服,更气她只肯对着别人笑得真诚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动手将书抢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她,手还保持着握书的动作。 “噗嗤!”八公主见慕容青枫吃瘪的样子,一个没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则宁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些,脸色微红,将书放回到炕桌上,“静儿好好向王爷学习。” “是!”林则静立刻站起身来,正正经经的朝慕容青枫行了一礼,“姐夫看书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静儿深表钦服。” 慕容青枫这会儿有气也撒不出来,僵硬的“嗯”了一声走到饭桌旁坐下,林则宁c八公主c林则静也纷纷坐下。 慕容青枫见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心里又开始冒酸水,“这么多菜。” 林则宁问唤月道:“我只做了八菜两汤,多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唤月指着不同花色的菜碟解释道:“这些是王爷的例菜,问棋让人送来的。” 林则宁的目光不经意的在多出来的菜上扫过,忽然心中一凛,又看了一遍,多出来的分别是糖醋黄花鱼c爆炒猪肝c素三丁c上汤菜心c桂花藕合,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肉的荤菜,外加一个血蛤汤。 八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举起了筷子,“等一下!”林则宁一把拉住她。 “皇嫂,怎么了?” 林则宁指着那道不知名的荤菜问道:“这是什么?” 唤月也不清楚,好在大厨房送饭的婆子还在院子里等着收碗没有离开,便去叫了来。 那婆子问安行礼后道:“这道菜名为‘醉梅掌’,是用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喂给精挑细选的白兔,待白兔醉酒后,取其掌肉加各色配料炒制而成,因兔掌形如梅花,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退下吧。”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脸色不对,目光只在他的例菜上游移,待那婆子退下后,便对唤月道:“今日王妃下厨,本王要尝一尝王妃的手艺,这些都收下去。” 唤月应了声“是”,便上前将多出来的六菜一汤撤了下来。 绿柳回到静园,悄声问站在廊下的留云:“王妃用过饭了吗?” 留云道:“刚动筷子,怎么了?邻兰轩那边不顺利?” 绿柳叹了口气,“何止呢!” “怎么回事?” “兰侧妃有些发热,请了梁太医来,兰侧妃说梁太医不是惯用的,硬是不肯让瞧脉,坚决让请胡太医,可是胡太医进宫了,我有什么法子?最后还是芙蓉劝了几句,才让医女看了伤。” 留云冷笑道:“看来十板子还没打醒她呢,她现在是犯了错禁着足,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在王府横着走的兰侧妃哪?” “嘘!”绿柳的四下里看了一圈,脸色十分严肃,“不管怎么样,兰侧妃都是主子,你我不过是个下人,下人妄议主子是非,你可知道轻重?” 留云悻悻的道:“知道了,我再不说就是。” 绿柳点着留云的脑袋恨恨的道:“你这张嘴啊,早晚要闯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也得有个数儿!记着你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你这个样子,知道的人说你心直口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的话是王妃的意思,真要让那起子迎逢的人听见,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回头查察出来,有你好果子吃不算,还要连累王妃。” 留云受教,连连点头,“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我一遭吧!你忙了一上午,渴不渴?我去烧壶茶来你喝可好?” 秋雁走过来,笑道:“还是绿柳姐姐面子大,相处这些年,第一次听到留云姐姐服软。” 留云笑骂道:“小蹄子浑说什么,我又不是铁石做的心肠,为什么不会服软?” 三个人在廊下轻声聊天,屋子里慕容青枫等人也用罢了饭,八公主和林则静随着桃儿去西跨院休息。 “你说七皇兄在生什么气?” “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瞎子,七皇兄手里的书一直没翻过页。”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厨房看到我们的时候就不怎么高兴,后来看到我们从姐姐屋里出来更不高兴了,姐夫是不是在生咱俩的气?”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他生什么气?” 卧房内,林则宁接过慕容青枫擦脸的巾帕。 “刚才那几道菜有什么不对?” 林则宁闻言立刻转过身来,不答反问道:“王爷经常吃那几道菜吗?” 慕容青枫想了想,道:“不经常吃吧,怎么了?” “单独一道菜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几道菜放到一起王爷可知道,那几道菜里的有几样食材是相克的?” 慕容青枫眉头一紧,“你确定吗?” 林则宁从多宝阁上取出一本药膳食谱来递到他手中,“这书上记载的有食物相克之事。” 慕容青枫翻看了两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合上书,沉默了半晌后问道:“你只管查吧。” 林则宁一怔,她告诉他这个可不是为了揽事,他既然能有惟妙惟肖的替身,那么身边肯定还有能人,让他们查就是了,何必要推到她头上?“我” “你怎么会想着看这个?”慕容青枫扬了扬手中的书,直接打断她的话。 “大哥中了毒以后身体一直很虚弱,我” “我的身体也很虚弱,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心?”慕容青枫动了怒,她一天到晚将她的兄弟姐妹挂在嘴边,担心他们那个,担心他们这个,他是她的丈夫,在外出生入死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有一星半点的关心?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哪里虚弱了? 慕容青枫瞪着她道:“照这上面说,我的心肝脾肺肾全都伤到了,还不虚弱吗?” 林则宁简直哭笑不得,“王爷,书上的意思是长期这么吃会伤到脏腑,你不是说不经常吃这些菜吗?” “可是我海带和血汤一起吃过,鹅肉和鸡子一起吃过,木耳和萝卜一起吃过这书上记载的好多相克的食物我都一起吃过,谁知道我的脏腑现在伤成了什么样子。” 林则宁确定慕容青枫这是在无理取闹,她只能耐着性子问道:“王爷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让太医来给王爷看看?” “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王爷想怎样?” 慕容青枫眼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既然你懂这些,以后我的饭食就交给你来安排了。”说着不等林则宁反对,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去书房,记得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我的饮食上动手脚。” 林则宁愣神看着晃动的帘子,半晌后回过神来,气得差点将手中的巾帕朝他的背影扔过去,她好心好意提醒他,他却把事情一股脑儿的推到她身上,真是可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明惩刁奴暗查奸 九公主与林则静的丫鬟一人提着一食盒的点心c蜜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齐王府。 林则宁就算是对慕容青枫不满,再不愿意管齐王府后宅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身为他的王妃,知道有人在他饮食上动手脚,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且慕容青枫开口要求她去追查,她想不应付都不行,虽然她早晚会离开,但是只要在这王府一日,她若想过顺心清静的日子,就不得不让着他几分,谁让人家身份高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千古真理! 后宫中皇后与瑜贵妃针锋相对,朝堂上太子和益王分庭抗礼,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在太子胞弟的饭菜里动手脚,这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事情,又要查幕后黑手,又不能打草惊蛇,对于刚刚接手齐王府中馈,风波麻烦不断的林则宁来说,实在是不易,好在为了拿捏那些大大小小的管事们,她早就悄悄的查了王府的内账,掌握了大厨房贪墨的证据,可以名正言顺的审问厨房中的一众人等。 大厨房管事刘妈妈是慕容青枫封王建府时由内务府拨出来的,仗着是从宫里出来的,中饱私囊的事情没少干,林则宁只命人将她一捆,然后派人去搜她的屋子。 从将刘妈妈押到静园开始,林则宁就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一言不发,任由刘妈妈跪在地上喊冤,半是求饶半是威胁的提起自己在宫中有后台,当留云带人将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摆到面前时,原本还要辩解喊冤的刘妈妈顿时软倒在地。 尽管早有准备,林则宁仍然没想到,竟然从刘妈妈屋子里搜出来银票c现银三千七百余两,另有珠宝首饰若干及大量名贵药材c食材等,摆满了静园大半堂屋。 林则宁握着厚厚一叠面值不等的银票,叹息道:“和刘妈妈一比,绿柳,你们可真是穷得要命呢,怎么也不向刘妈妈学一学?”林则宁身为齐王府主母,月银也不过二十两,就算绿柳是掌事大丫鬟,月银也才一两五钱银子。 绿柳闻言脆声答道:“王妃,奴婢记得您曾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奴婢虽不敢与君子相比,却也明白身为奴仆,当为主子尽忠,死而后已,像贪墨主子财产填充自己腰包这种行为,无异于硕鼠,官府有条例,奴仆贪墨主子财产十两者,杖四十,百两者,流徙千里,逾百则杖毙曝尸。死生不过睁眼闭眼,但这种忘恩负义c欺心害主的行为,就是死了也要遭天打雷劈下阿鼻地狱,奴婢不敢也不屑向刘妈妈学习。” 几句话说得刘妈妈冷汗涔涔,心肝连着一身肥肉一起颤抖,“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刘妈妈身后靠山强大,我一个小小的王妃哪里敢处置你?”林则宁将银票放回匣子里,“留云,把刘妈妈请进后院柴房,好好招待着,等王爷回来处理。” 刘妈妈被堵着嘴拖下去了,院子里站着等候宣见的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恐慌。 然而偏偏有人不信邪,有那与刘妈妈交好的婆子站出来替她求情,林则宁二话不说,直接拿出那婆子协助刘妈妈贪墨的证据,然后命人拖出去杖责四十,并将那婆子罚到最辛苦的洗衣房去当差。 这么一来,众人都知道王妃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发难的,她虽然没有直接发作刘妈妈,但是谁都猜得到,落在王爷手中,刘妈妈难逃一死,还不如让王妃惩罚呢,最起码,王妃的手段可要仁慈的多。一时间,原本心存侥幸的人也心中惶惶,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可做错过什么以及应付之法。 然而,林则宁只是宣布由王胜儿家的暂代管事之职后,便说自己累了,让绿柳c留云c唤月c挽星分开去询问厨房里的每一个人,事无巨细,包括祖宗三代都问了个详细,拿纸笔记录后让众人签字画押。 林则宁翻了翻手中的记录,对桃儿道:“让她们都回去,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凡是用心做事的,王府不会亏待了她,谁若是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姜婆子便是她们的下场。”姜婆子就是替刘妈妈求情的被罚的那个。 厨房里的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这位王妃以前一副怯怯喏喏的样子,行事也以宽厚大方为主,没想到生了一场大病后,性情大变,虽然瞅着仍然是个温柔贤淑好性儿的,但是说起话来却别有一番威严气势,被她雪亮的目光一扫,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傍晚时分,慕容青枫从书房出来,习惯性的朝静园走去。 林则宁听见丫鬟在外间请安的声音,忙将草纸塞到账簿下面。 “你在藏什么?” 林则宁心中一惊,猛地扭过头去,“哎呀!”慌乱之中竟然扭到了脖子。 慕容青枫又好气又好笑的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颈肩轻轻按摩,“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的手并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手,虎口处的薄茧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战栗,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接近她,一点也不顾忌男女之别,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王爷!”林则宁躲开他的双手,“还是让绿柳来吧!” 慕容青枫脸色一暗,眼中透出浓浓的失落,林则宁只好说道:“你按的位置不对,疼。” 慕容青枫脸色稍霁,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颈后上下摩挲,“是这里吗?不对?这里?嗯,那么是这里了?你放松,你看你紧张的跟块木头似的” 绿柳微微一笑,悄悄的退了出去,并轻轻的将房门带上了。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看出林则宁的不适,慕容青枫开口问道。 “大概大概有两个时辰吧。” “这两个时辰你都没有动?以后无论是看书还是什么的,坐一段时间要起来走一走。”慕容青枫瞟了一眼书桌上摊开的账册:邻兰轩百濯香二十两,聚墨轩徽墨十两,邻兰轩锦霞阁流光锦五匹五十两,芷汀阁胭脂玉头油五两,秀春阁胭脂白玉簪十五两通篇下来,“静园”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是府里八月的开支?” “嗯。” “大概有多少?” “五六百两吧。” “各院的用度没有限度吗?”慕容青枫虽不管理内务,却也明白将各种花费全都记在公账上的做法是不合理的。 “有的,静园每月限度二百两,邻兰轩和聚墨轩是一百四十两,秀春阁和芷汀阁是六十两,王爷那里没有限度。” “照这账簿看,除了静园,各处全都超了吧。” 林则宁明白慕容青枫是误解了,便解释道:“这是麟定园的账目,不是公账。” “什么?”慕容青枫又看了一遍账簿,皱眉问道,“这些为什么要记在我的头上?” “因为是王爷花银子买来送给她们的,自然是记在你的账目上。” “我什么时候”慕容青枫想也没想就脱口辩解,很快又住了嘴,他想起来了,魏忠汇报过这些日子花了不少银子。 林则宁猜慕容青枫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阴晴不定的,因为他手下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王爷不必心疼,若没有这些分散她们的注意力,难免会被她们看出端倪。” 慕容青枫心道:你当她们和你一样?又想:说起来在自己的妻妾中,与她的关系是最疏远的,相处的时间也是最短的,为什么她会发现那些日子留在王府的慕容青枫不是自己?心里想着,不由自主的就问了出来。 林则宁回答道:“虽然也是惟妙惟肖,但是总有不同之处。” “哪里不同?”连父皇和火眼金睛的金龙卫都没有发现端倪,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则宁蹙眉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就是感觉不一样。” 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慕容青枫心中有些雀跃,注意到她的发髻不似别的姬妾那般油滑,便问道:“为什么从来没见你用头油?胭脂水粉也不怎么用。” “妾身不喜欢用头油,油腻腻的。”林则宁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她曾用过一次,感觉像头发没洗干净似的,以后只用鸡蛋清和花瓣水洗头,再不肯用头油,“妾身又不出门,没必要用那些。” “是吗?”慕容青枫心中刚冒出来的喜悦瞬间又被扑灭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竟然都不肯为他妆扮吗?回想起中秋宫宴时她不过薄施脂粉便已明人,低头望去,她现在的模样也是很动人的,清爽皎洁的脸庞仿佛刚剥了壳的鸡蛋,又像是上好的白瓷,泛着泠光,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感觉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停了下来,林则宁心中奇怪,却不敢乱动,可是脖子上压着一只手,终归是难受,“王爷,可以了。”说着轻轻晃开他的手掌。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在一旁坐下,清清嗓子问道:“你今天查到了什么?” “王爷怎么知道妾身查到了什么?” 慕容青枫轻笑道:“整个王府都在传王妃今日好不威风,一出手就拿下了大厨房刘妈妈贪墨的证据。” “妾身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有什么威风不威风的。”林则宁表情淡然,伸手从桌子上的青玉貔貅镇纸下拿过来两张纸,“这两个人很有嫌疑,王爷看看?” 慕容青枫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去接,“你说给我听。” “据我所知,王爷并没有指定食谱,通常是厨房按照当日的供给拣好的做,那么配菜的厨娘是最有嫌疑的。这个李贵家的是厨房里负责配菜的,这个柳五娘是厨娘,王爷的饮食大多出自她手。” “这个李贵家的,绿柳与她谈话时得知刘妈妈让她配菜的原因是她有几次建议做出来的菜很得主子喜欢,这话也由旁人证实过了,她得知妾身那几日不适,还推荐了一道菜名为四物鱼汤。” “这道菜有什么不对吗?” “就看是哪一种鱼了,若不小心选了鲤鱼,恰好与四物汤中的甘草相克。”林则宁继续说道,“李贵家的说如何配菜是从家里的一本食谱上看来的,问及食谱的来源,她支支吾吾的说是从外面书坊买来的,绿柳让她将食谱拿出来,她却拿不出来了,所以她很可疑。再就是柳五娘,李贵家的虽然是负责配菜,但是最后做菜的却是她,她做厨娘有些年头儿了,难道不知道饮食相克的道理?妾身查问了一下中午各院的菜色,只有王爷的例菜有问题,这岂不是很奇怪?”她没有说的是,李贵家的女儿蕙娘是李姨娘院子里的三等丫鬟,柳五娘的干儿子求了玉侧妃院子里的新儿为妻。 “你觉得哪个最有嫌疑?” “李贵家的。” “为什么?” “王爷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也就是说你吃这些相克的食物时间不长。柳五娘从王爷立府时就在厨房里做厨娘,她只有个干儿子,为人倒是本分,本身可被人利用的把柄不多,而李贵家的是随王府一起赏赐下来的罪仆,之前是厨房的杂役,两个月前才开始配菜,她丈夫子女俱全,很容易被人威胁利用。妾身已经让人暗中盯着这两个人了,王爷”林则宁抬起头,发现慕容青枫正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喏喏的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宁儿,成亲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她在他面前总是寡言少语,被妾侍挑衅c陷害也很少辩解,尤其是失忆之后,他不主动开口,她就沉默的如同雕塑,与他说话超过十个字的时候少之又少,慕容青枫想一想都为自己感觉到心酸。 林则宁面露诧异,是么?她怎么从未觉察?仔细想一想,似乎真是这样,但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是抢走他心爱之人的人的妹妹,之前受尽冷落,莫名而逝,现在的林则宁,早已性灵变换,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注定将所有秘密掩藏于内心深处的人,又有什么可与他多说的呢? 她的眼中忽然漫起的悲伤仿佛是一根刺狠狠地刺进心头,“宁儿!”慕容青枫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别”别想起以前,别记起他曾经的伤害,别对他拒之千里 林则宁一惊,不假思索的将手往回抽,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担忧c后悔以及难以明言的情意时怔住了,担忧c后悔,她都能理解,但是那般明显的深情注视,又是怎么回事?他喜欢的人不是李氏吗?不!她蓦然想起,他的替身夜宿邻兰轩c聚墨轩身为男儿,怎么会不介意甚至是纵容自己的姬妾给自己戴绿帽子?除非除非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姬妾!那和姬妾或神似或形似的李氏不,这不可能! 林则宁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慌,她慌乱的站起身来,拼命的挣开慕容青枫的手,连连后退。 慕容青枫在她撞到高几前将她拉了回来,“你别往后退了,我不碰你就是。”轻叹一声,放开双手,心中一片苦涩。宁儿,要怎么样,才能重新走进你的心里? 林则宁惊疑不定,见慕容青枫一脸苦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以后,他轻声问道:“你继续查吧,无论查出是谁,都会严惩。”他说“都会严惩”,而不是“都要严惩”,是因为昨晚宽宥兰侧妃的事而做出的承诺吗? “从刘妈妈屋子里搜出来价值约五千两的财物,论理该严惩以儆效尤,可是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妾身不敢擅自做主,现在将她关在了柴房,王爷看怎么处理?” “就算她是从天上来的,现在也是齐王府的奴婢,犯了错误,你身为王妃,有什么不敢处理的?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由我担着。” “那就杖四十,然后送官府吧。” “好。” 林则宁点点头,“妾身出去吩咐他们一声。”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她的心还没能恢复平静,再不能与他单独相处下去。 看着她勉强保持镇定的背影,慕容青枫倍感挫败。 被封院的邻兰轩,寂静的可怕,兰侧妃趴伏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叫了一声:“水。”却无人搭理,“芙蓉,水!”依然无人应声,她睁开双眼,发现卧室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怒火冲心,大声嚷道,“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卧室门口,束手束脚的不敢往里迈步,“娘娘有什么吩咐?” “人都死哪里去了!” 小丫鬟回道:“王妃有令,大厨房刘妈妈贪墨,杖责四十,让大家都去观看。”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兰侧妃的脸因为疼痛和嫉妒而显得异常扭曲,她扭头瞪着小丫鬟,怒道,“站着做什么,给我倒杯水来!” 小丫鬟踟蹰着不敢进屋,要去找芙蓉等人过来。 兰侧妃指着桌子上的茶壶怒道:“那里不是水,倒杯水能折了你的胳膊?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落难了处置不了你了?” 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奴婢不敢进娘娘的屋子。” 兰侧妃嫌弃的看了看小丫鬟又旧又脏的布鞋,这应该是院子里的粗使小丫鬟,若是今日以前,别说让进她的卧房,就是靠近房门都要挨打,“我让你进来的,再磨磨蹭蹭就叫了人牙子来和芍药那贱蹄子一起卖去勾栏院!” 小丫鬟虽然不知道勾栏院是什么地方,但也猜到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今天芍药姐姐哭得很厉害,她小心翼翼的进了屋,抖抖索索的倒了杯水递到床边。 兰侧妃咬着牙仰起脖子将水一口气喝干,将杯子递给小丫鬟,“你出去!” 不用她说,小丫鬟已经跑了出去。 搁在以前,王府里的下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哪里像现在,渴了要口水喝都那么难。兰侧妃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如今她是比不得从前了,但是,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林则宁,就算我死,也要狠咬你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顺藤摸瓜反被缠,绿柳含冤代受过 第二天一早,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就有了回话,“那食谱是蕙娘拿回去的,因为怕主子责骂,所以李贵家的没敢说实话。” “你把她们母女的谈话详细说给我听。” “是。”那婆子垂着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奴婢听到李贵家的说,‘我明明放在褥子下压着,怎么都找不着。绿柳一直打听那本食谱的事情,她们是不是发现了?你回头怎么跟主子交代?’蕙娘也有些害怕,抱怨李贵家的,‘你干嘛要说食谱的事情?你不提谁知道?’李贵家的说,‘我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想着能得王妃赏识,调到小厨房,让那姓邱的狗眼看人低,回头能把你也调到王妃身边,凭你的模样’啊呸,那对母女着实不知天高地厚,奴婢也不好把她们的混话说出来惹王妃生气。” 林则宁倒不怎么在意,慕容青枫身份高贵,相貌英俊,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能得他青眼无异于麻雀变凤凰,蕙娘母女打他的主意,她一点都不奇怪,“你接着说。” 那婆子讨了个没趣,继续说道:“蕙娘说,‘不过是一本食谱,应当不打紧,你别慌张。’李贵家的说,‘早知道担这风险,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李贵家的话说了一半,蕙娘就打断了她,‘现在你又这样说,当初你往上爬的时候可乐呵着呢。王妃不过是清查大厨房顺便多问了你几句,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就你胆子小,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怕什么?再问你你就说是拣的,从外面买的,谁还能深究?我不能久待,这就回去,你千万别慌慌张张的先露了马脚。’蕙娘说完就回芷汀阁了。” 林则宁让绿柳赏了她十两银子,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收进了袖子里。 林则宁吩咐道:“去把蕙娘和李贵家的叫来。” 过了一会儿杏儿神色慌张的进来回道:“王妃,不好了,李贵c李贵家的还有他们儿子李小五死了,蕙娘也不见了。” “什么?”林则宁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刚过去,那院子里挤满了人,细问之下才知道今天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上工,管事就去他们家里寻找,谁知道推开门发现三人躺在炕上,都没了气息,奴婢见严大总管过去了,就改去芷汀阁找蕙娘,芷汀阁的人却说从昨晚就没见到她回去,现在着人四下里寻找呢。” 林则宁抿紧双唇,这是杀人灭口吗?“走,我们过去看看。”她带着绿柳等一众人去了李贵一家住的院子,院子里的人见她过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严弗上前行礼,“王妃!” 林则宁道:“严大总管免礼,可发现了什么?” 严弗道:“三个人脸色发青,表情狰狞,看样子像是中毒而亡。” “我进去看看。” 严弗忙阻拦道:“王妃,里面死了人,面目甚为狰狞,且屋里十分污秽,您身子金贵,若被晦气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林则宁摇摇头,道:“他们自会去找害他们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带头往屋里走。 严弗只得在后面跟着。 进了屋子,便看见李小五横躺在床上,口鼻流血,脸色青紫,床榻上和地上全是呕吐物,一片凌乱,看样子死前有过挣扎,唤月胆子小,惊呼了一声,绿柳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忙捂住了嘴。 里屋和外间的情形差不多。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林则宁心中沉甸甸的。 “王爷!” 慕容青枫大步走进来,屋子里的味道令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不由分说的拉着林则宁的手就往外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慕容青枫将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让严弗进去看就是了,你进去做什么?”他一个男人进了那屋里都忍受不了那腌臜味道,她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这里交给严弗,我们回去等消息。”他扭头盯着严弗,语气严厉的说道,“严弗,别再让本王失望!” 严弗肃衣敛容,躬身应道:“是!” 回静园的路上,杏儿迎面匆匆而来,“王妃,蕙娘找到了。” 林则宁见她的脸上不喜反忧,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人呢?” “已经死了。” “死了?”林则宁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被慕容青枫拦腰拥住,她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去和他保持距离了,“怎么会在哪里找到的?” “在花园西北角的假山后面,撞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林则宁闭紧双眼,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后又睁开眼睛,镇定的吩咐道:“去查,平日里和蕙娘交好的人都有谁,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一夜之间,王府死了四个人,杏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用力的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绿柳,昨天,李贵家的有没有说是谁赏识她的菜?” 绿柳道:“奴婢问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听刘妈妈说‘你配出来的菜上头很是喜欢,以后你就负责配菜’,要不让人去官府问一问刘妈妈,或者去厨房问一问,看他们记不记得那菜送到了哪一处。” 林则宁叹息道:“恐怕来不及了也罢,着人去问一问吧!” 一行人面色凝重的往静园而去。 慕容青枫问道:“宁儿,你有什么看法?” “今天早上,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说昨晚蕙娘和李贵家的见了面,通过她们的谈话得知那食谱是蕙娘拿回去的。这绝对不是畏罪自杀!” 慕容青枫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但是”林则宁再次深吸一口气,“妾身实在是疏忽了,李贵家的能往上升是因为她的建议做出来的菜得了主子赏识,那个主子是谁?蕙娘在内院当差,她的食谱从哪里来?” “事发突然,你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慕容青枫安慰道,“指使他们害人的不是你,害了他们的人也不是你,而且无论有意无意,他们在我的饮食上动手脚都是事实,终究也难逃责罚,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林则宁心里乱糟糟的,胡乱的“嗯”了一声。 慕容青枫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回去再说吧!” 林则宁身形一顿,慕容青枫以为她又要将自己的手甩开,谁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依然镇定,可是眼里却满是慌乱,语气急切的问绿柳道:“府里还有谁姓邱?” 绿柳想了想道:“好像只有咱们园子里的邱妈妈” 林则宁力保镇定,可是慕容青枫发现被他握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宁儿,怎么了?” 林则宁来不及回答他,直接对挽星道:“快去问一问邱妈妈,昨晚,她有没有她在做什么?” 挽星神色一凛,拔腿就往静园跑。 林则宁手心汗湿一片,慕容青枫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如果李贵家的口中的那个“姓邱的”指的是邱妈妈,很可能会有人将李贵一家的死诬陷在邱妈妈身上,只是,她尚想不出来对方如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只希望,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玉侧妃c李姨娘带着丫鬟等在静园门外。 慕容青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则宁身上,直到走近才发现两人,语气不悦的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玉侧妃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指眼神一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地抠住手心,方才没有让担忧之外的表情浮上脸庞。 李姨娘上前道:“王爷,婢妾院子里的蕙娘死了,她死得好惨,求王爷做主!”见慕容青枫面露不虞,忙又向林则宁道,“蕙娘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求王妃做主!” 这是要逼着她公开查李贵一家身死的原因了?林则宁实在不愿意让这两个女人进自己的院子,一个心机深沉,一个装腔作势,“去荣庆堂!”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荣庆堂走去。 进了议事厅,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一起坐在榻上,屋里的气氛一片凝重,慕容青枫亲手倒了杯热水递到林则宁面前,“先喝口水。” 李姨娘心中暗恨,那晚王爷明明是歇在她的屋里,对她说着甜言蜜语,夸她的眼睛像天上最美丽的星辰,不知为何她睡着后又悄悄去了静园,现在看到王爷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王妃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她的内心如何不嫉妒?玉侧妃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都没有开口让她们坐下,她们只得侍立在一边。 林则宁双手捧着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热水,觉得心里暖了许多。 正在这时,冬雪进来回道:“严总管有话要回。” “让他进来。”慕容青枫道。 严弗低着头走进来,行罢礼后道:“和李贵住在一个院子的马六一家昨晚听到李贵屋子里有争吵声,后来看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是谁?”尽管已经猜到了,林则宁还是问了出来。 “静园的邱妈妈。” 严弗的话仿佛骤然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带来层层波澜。 李姨娘惊道:“邱妈妈?那不是静园小厨房的管事吗?听说做得一手好点心,她那么晚去李贵家做什么?”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慕容青枫冷冷的看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连忙噤声,心中却对接下来的事情隐隐露出期待来。 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明显是将事情交给她处置的样子。 “将邱妈妈带过来!”话音刚落,挽星已经领着面色苍白的邱妈妈进来了,林则宁一看她慌乱的神色,心顿时开始往下沉。 “邱妈妈,你昨晚去李贵家里做什么?” 邱妈妈神色慌张的看了看林则宁又看了看绿柳,林则宁忍不住皱眉,邱妈妈这个样子让人看起来像是在找依靠一样,“有人看见你进了李贵的屋子,并发生了争吵,今早就发现李贵一家全都死了,你还不说是怎么回事?” 邱妈妈一惊,语不成句的辩解道:“不是不是奴婢,奴婢不不” 林则宁简直想将她的舌头给捋直了,事情还没有明朗,这是害怕的时候吗? “不是奴婢,奴婢奴婢不想春子娶芙蓉那样的媳妇,可是可是蕙娘说她和她母亲手里有春子和芙蓉的证据,要奴婢想法子将她们调到静园来。” 李姨娘斥道:“你胡说!蕙娘在我身边待着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来静园?你这贱婢分明实在说谎!” 邱妈妈急忙辩解道:“没有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若有半句谎话,叫奴婢天打五雷轰,口里长疮从里烂到外,死了投入畜生道!” 李姨娘没料到邱妈妈发这么重的誓言,犹不服气的嘀咕道:“发誓谁不会,又不会掉块肉。” 发现林则宁看她的目光不善,立刻闭了嘴。 只听邱妈妈继续说道:“李贵家的说,奴婢要是不帮她们,就就将春子和芙蓉的事情说出来,让春子身败名裂,奴婢奴婢哪有那个能耐?昨晚奴婢想再跟她们谈一谈,只是谈不拢,最后奴婢就走了,奴婢走得时候,他们好好的,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春子和芙蓉往来,是林则宁默许过的,这事情知者甚少,蕙娘就算将两人私相授受的事情说出来,林则宁顶多做个样子,不会严惩,但是春子的名声只怕要受累,即便如此,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吧。 “邱妈妈,你昨晚什么时候去的李贵院子里?” “亥时两刻的样子。” 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是亥时初刻左右离开的,“你昨晚见到蕙娘了吗?” “没有,奴婢只见到她娘李贵家的了,她老子和兄长在里屋。” “王妃,从蕙娘的身上发现了些东西。”林妈妈托着个木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条染血的汗巾,“蕙娘的手中握着一条汗巾,是男子的。” 邱妈妈一看那汗巾,顿时如遭雷击,面无血色。 “严总管,将外院的人召到一起,让众人指认,这汗巾是谁的。” 严弗应声而去。 林则宁接下来又细细的问了邱妈妈几个问题,甚至将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也叫了过来询问,依然没有任何证明邱妈妈无辜的证据。 这期间,越帝派内侍传召慕容青枫,慕容青枫不得已,只好随内侍进宫,走之前对她说道:“你别担心,她们胆敢在本王饮食中动手脚,本就该死。”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屋里的人听到。 众人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在王爷的饮食中动手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则宁知道他是有意在为她撑腰和壮胆,想要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却怎么也扯不起嘴角,最后只说了“我知道”三个字。 送走慕容青枫,林则宁又回到荣庆堂,原本是要查李贵家的在慕容青枫的饮食中动手脚的事情,现在反而成了查找害死李贵一家的凶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隐隐感觉,事情远没有目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又在荣庆堂中坐着等了片刻,严弗押着个小厮进来了。 那小厮往地上一跪,静园的众人皆惊讶不已,邱妈妈已经喊出了声:“春子!” “王妃,经查实,这汗巾是王大春的!” 春子一身狼狈,脸上虽然惊慌,却不见愧色。 “春子,你看看,这汗巾可是你的?”林则宁让人将放汗巾的木盘拿到他面前。 春子点点头,收起惊慌之色,答道:“是奴才的。” 李姨娘双目圆睁,染着蔻丹的手指指着春子骂道:“好呀,你这狗奴才,自己不检点勾引内院侍女,如今还将知情人杀人灭口,王妃,定要将这狗奴才杖毙!” “放肆!”林妈妈出声喝道。 一直没出声的玉侧妃拉着李姨娘道:“李姨娘,王妃在这里呢,你再着急也不能随意插口,王妃自会还蕙娘一个公道!” 林则宁瞥了玉侧妃和李姨娘一眼,继续问道:“蕙娘被人发现死在花园里,手里握着你的汗巾,你如何解释?” 春子道:“回禀王妃,奴才实在不知道这条汗巾是怎么到了蕙娘姑娘的手中的。” “你撒谎!”李姨娘叫道,“蕙娘拿住了你的把柄,所以你害死了她,她死前揪住了你的汗巾,一定是这样的!” “不不不,春子不会不会杀人!”邱妈妈连忙替儿子辩解。 “你们母子两个都是杀人凶手,你们的话能信才怪!” 屋子里吵嚷成一片,忽然听到“啪”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李姨娘抬头看见林则宁冰冷的目光,顿时吓出一声冷汗,“婢妾失礼,请王妃恕罪!” “留云,记住,下次李姨娘再敢这么着插嘴,不必等我开口,直接掌嘴十下,让她记住教训!”林则宁冷冷的说道,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是!” 李姨娘张了张嘴,见留云虎视眈眈就等着她开口的样子,面色愤恨的低下头去。 “春子,你昨晚在哪里?做些什么?谁能证明?”林则宁问道,只要有人能证明春子昨晚不在场,就能将他洗脱出来。 春子道:“奴才戌时初回到家里,门房上的人能够证明,吃过晚饭后就躺在床上默记价目表,再没有出去过。” “那么可有人能够证明亥时以后你没有出去过?”蕙娘是亥时左右离开李贵家里的,那么她的遇害定然是在这段时间以后。 春子摇摇头,“王妃,奴才没有杀害蕙娘!” 口说无凭!她需要证据! “林妈妈,你那里可查出来蕙娘最后的行踪?” 林妈妈道:“蕙娘是戌时两刻悄悄离开的芷汀阁,亥时初刻又返回内院,有守园门的婆子和园子里的花匠为证,之后就再没有人看见她了。” “守园门的婆子和花匠见到蕙娘时可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林妈妈表情凝重的摇摇头,“奴婢问过了,没有。” “让人再去园子里问,看有没有谁在昨晚见过蕙娘。” 林妈妈转身就往外走,却被李姨娘叫住,“王妃,邱妈妈是您院子里的人,这春子又是邱妈妈的儿子,您看,是不是应该避嫌?”李姨娘眼角的余光瞟着留云。 玉侧妃也道:“王妃,李姨娘的话不无道理,不如让婢妾身边的乔妈妈一起去吧。” 林则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认真的看了一眼玉侧妃,这个女人的心计和手段她早已见识过了,她这个时候出声到底是想帮忙还是想落井下石?这件事和她是否有关?“去吧!” 林妈妈和乔妈妈走后,派去官府的人回话说:“刘妈妈已经杖毙了,厨房里的人也不记得那几道菜送到了哪里。” 林则宁原本就没报期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妈妈和乔妈妈一起返回,林妈妈的脸色很不好看。 乔妈妈躬身回道:“回禀王妃,昨晚有好几个人看到蕙娘离开园子,神色并无异常,还和她们打招呼来着,回来的时候因为天晚,只有守园门的婆子看到她。倒是方远家的亥时初刻左右在花园外看见过春子。” 春子脸色一白,邱妈妈则直接瘫倒在地。 林则宁让方远家的进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春子的?” 方远家的道:“奴婢想起白天刨土的铲子忘在了墙根儿底下,怕丢了就想去找回来,恰好瞧见的。” “黑夜里,你怎么就认出来那是春子了?” 方远家的道:“春子长得一副好模样,奴婢见过两面的,所以认得。” 林则宁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问道:“你看清楚了,可是他?” 方远家的仔细看了看小厮的脸,摇摇头道:“不是他,春子是瓜子脸。” 邱妈妈直接昏了过去,林则宁眉头一皱,就有婆子上前去掐她人中。 林则宁攒紧了手心,真的是春子吗?她摆摆手让那小厮下去,让人将春子带回来,方远家的指着春子道:“这个才是春子,昨晚奴婢看到的就是他!” 林则宁打发了方远家的,问春子道:“你那个时辰在花园外做什么?” 春子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已经醒转过来的邱妈妈哭着扑打春子道:“我不信你杀了人,你倒是说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春子紧闭双唇,任由邱妈妈厮打。 “王妃,现在人证c物证俱全,定是蕙娘和她娘发现了春子与芙蓉私通的证据,春子和邱妈妈母子才杀人灭口,请王妃为蕙娘及其家人做主。”李姨娘心中那个畅快,她自入府以来,在所有姬妾里是对林则宁最尊敬的,可是林则宁却几次三番的打她的脸,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怎能没有几分脾性?刚才林则宁还气势汹汹的要让下人掌她的嘴,现在证明是她手下的人犯了命案,她倒要看看林则宁接下来怎么做。 玉侧妃道:“还是再仔细问一问吧,春子年轻有为,有着大好前程,可别冤枉了,一旦认定了罪名,那是要偿命的。” 邱妈妈一听,连忙哭着磕头道:“王妃,奴婢冤枉,春子也冤枉,真不是奴婢母子啊!”忽然她又朝绿柳叫道,“绿柳姑娘,你替我们母子说句话吧,当初是你让春子接近芙蓉的啊,不然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林则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李姨娘怪声怪调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春子勾引内院侍女还是绿柳姑娘在中间牵线呢,不知道绿柳姑娘什么时候改的行啊?兰侧妃知不知道呢?” 绿柳脸色红白相间,在邱妈妈朝她磕头的那一刻,一向沉稳的她也手足无措起来。 春子连忙去捂邱妈妈的嘴,急道:“娘,你乱说什么?和绿柳姑娘没有关系,是儿子自己看上了芙蓉!” 邱妈妈扯下春子的手,哭道:“你个傻子,当我不知道,那天绿柳吩咐你的话我都听见了。绿柳姑娘,你行行好,救救春子吧,我给你磕头了!” 春子脸色煞白,他糊涂的娘亲啊,亲手断送了他们的活路! 玉侧妃的嘴角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容,很快隐匿无踪。 李姨娘犹自洋洋得意的道:“我还说呢,春子一个小厮,怎么有胆子杀害蕙娘,原来背后还有绿柳姑娘这个大靠山,也是蕙娘命苦,偏偏就撞破了这对狗男女的好事,最后落得个无辜惨死的下场,只是不知道除了芙蓉,还有没有旁人呢?” 林则宁冲留云喝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留云上前照着李姨娘得意的脸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打的李姨娘一个趔趄,尚未反应过来,另一边脸上又是一巴掌。 “住手!住手!你这贱婢!”醒过神来的李姨娘一边闪躲,一边尖叫着身边的丫鬟道,“红菱,愣着做什么?” 吓呆了的红菱这才反应过来,然而没等到她动手,旁边的秋雁等人就上前拧住了她的胳膊,面无表情的说道:“李姨娘出言不逊,王妃责罚她,你敢拦!” 留云“噼里啪啦”的打满十个巴掌,李姨娘双耳嗡鸣,眼冒金星,只见她双颊红肿,口角都打破了,一丝血迹沿着下颌蜿蜒而下,发髻也凌乱不堪,“邱妈妈母子是凶手,婢妾不过说了实话而已,是了,蕙娘曾经得罪过绿柳,所以绿柳指使春子害了她性命,王妃想要包庇绿柳为何要拿婢妾作伐子?”李姨娘放开嗓门就要大哭,只是刚开口便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眼泪直掉。 “闭嘴!”林则宁冷冷的瞅着她道,“李姨娘可知道本王妃为何派人监视李贵家的吗?你大概不知道,这个死了的蕙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食谱给了她娘,就是李贵家的,给王爷配出来的菜全都是相克伤身的,她是你院子里的人,背后是不是你的指使?” 李姨娘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一节,当下噎住,谋害皇子是死罪!“这这婢妾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件事和婢妾无关!”明明蕙娘一家是受害者,怎么反而成了谋害王爷的嫌疑人?她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邱妈妈和春子,顿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王妃,若要说背后的指使人,难道不是邱妈妈最有嫌疑?她指使李贵家的谋害王爷,后来见事情败露所以杀人灭口,谁知走脱了蕙娘,所以让春子进园子杀了蕙娘!” 林则宁怒极反笑,反问道:“邱妈妈为何要谋害王爷?” 李姨娘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无论如何,她也不敢说是王妃有谋害王爷的嫌疑。 “你是不是想说,邱妈妈让李贵家的谋害王爷,其实是本王妃在背后指使的?”林则宁的目光却仿佛刀子一般射向李姨娘。 屋子里静的可怕,严弗咳嗽了一声,说道:“王妃,奴才还有事情禀报。” “说!” 严弗叫进来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却不怕人,忽闪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跪在地上有模有样的行礼。 “丫丫,把你昨晚听到的都告诉王妃。” 那叫丫丫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却口齿清楚,只听她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李婶婶说:‘要想让我们不把你儿子干得好事抖搂出来,就想法子把蕙娘调到静园去做大丫鬟,谁都知道你是静园厨房的总管,体面着呢,这点小事和你儿子的前程比起来,哪个重要,你自去想吧!’不认识的婶婶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小厨房里就三个人,我算什么总管,真真儿的是办不到。’李婶婶说:‘嫂子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要是觉得为难,这事儿就算了,只是不知道当王妃知道邱妈妈的儿子和兰侧妃的贴身丫鬟好上了,可还会信任重用你儿子。’不认识的婶婶说:‘我就算替你们母女说句话,也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女儿在芷汀阁也不过是三等丫鬟,哪有到了王妃院子里反而要做大丫鬟的道理?就是二等也难。’李婶婶说:‘最低二等,否则免谈。’不认识的婶婶说:‘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求你放过我儿子一马,以后定会报答你的大恩!’” 李姨娘越往下听,表情越是慌张,若邱妈妈不是指使李贵家的谋害王爷的嫌疑人,那作为蕙娘的主子的她,的确是最有嫌疑的,她忍不住冲那丫丫喝道:“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仔细打烂你的嘴!” 丫丫毕竟年幼,一听要打她,立刻捂着嘴巴面露惊惧。 林则宁看了留云一眼,留云会意,面无表情的上前扬起巴掌,李姨娘见状忙不迭的后退,留云哪里容得她避让,欺身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李姨娘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林则宁疾言厉色的道,“李姨娘,你再胡言乱语,本王妃就是打死了你,王爷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你信不信!” 李姨娘第一次见到林则宁盛怒的模样,吓得将哭声憋了回去。 红菱畏手畏脚的将她扶了起来。 林则宁柔声对丫丫说道:“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打你,你叫丫丫对不对?‘ 丫丫觉得眼前的王妃十分和蔼可亲,和刚才发怒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好奇的瞅着林则宁脆声答道:“是的,祖母给我取的名字。” “你祖母是谁?” 丫丫回答道:“祖母是祖父的媳妇。” 若不是当时的处境实在不妙,林则宁几乎要被丫丫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 严弗有些尴尬的说道:“王妃,丫丫是奴才的孙女。” 林则宁惊讶的来回打量了严弗和丫丫两遍,发现两人的眉眼间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李姨娘忍着痛插嘴问道:“严总管的孙女怎么会进了那院子?” 丫丫回答道:“祖父让去的。” 严弗赶忙解释道:“王爷昨晚吩咐奴才注意李贵家的,奴才就让丫丫待在隔壁沈有才家里,那沈有才家的是贱内的干女儿” 李姨娘又问道:“你那么晚为什么还不睡觉?” “丫丫白天睡饱了,晚上睡不着,听到李婶婶家里有人说话,就偷偷起来到李婶婶窗户下面听她们说什么。后来不认识的婶婶出来了,我就回屋睡觉了。” 林则宁冷冷的瞥了一眼李姨娘,又和颜悦色的问道:“不认识的婶婶走了以后,李婶婶还好吗?” 丫丫摇摇头,道:“不知道。” 垂着头的玉侧妃目光一松,继而锐利,然后又恢复平静。 林则宁感到失望,丫丫的话只能证明邱妈妈不是指使李贵家的在慕容青枫饮食上动手脚的人,她又问道:“那你听到蕙娘姐姐和李婶婶说话了吗?” 丫丫点点头,“听到了。李婶婶说蕙娘姐姐模样长得好,一定能让王爷看上。” 林则宁从未注意过李姨娘身边的那个叫蕙娘的丫鬟,自然是不知道她容貌如何,而在场认识蕙娘的人都忍不住暗中嗤笑,蕙娘的样子确实不错,可要真到了静园,别说是和王妃比了,就是留云c唤月几个人,在容貌上也要高她几个档次,她们母女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蕙娘会得王爷青眼? 林则宁冷笑道:“一个三等丫鬟,没有人撑腰,怎么敢背着主子威胁本王妃院子里的人,李姨娘,你怎么说?” 李姨娘脸色青红一片,自己院子里的小丫鬟竟然存着勾引王爷的心思,不说众人嘲笑其不自量力,连她也觉得十分羞恼,这会儿她再不敢嘴犟,硬着头皮道:“王妃明鉴,这蕙娘不过一个低贱的奴婢,平日又有些不知好歹,胆大又不服管教惯了的,婢妾是理也不理她的,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她才想法子往静园去。” 林则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是吗?那你刚才在王爷面前那般哭天抹泪,后来又屡屡冒犯于本王妃是为了哪般?” 李姨娘忙道:“蕙娘怎么说也是芷汀阁的丫鬟,婢妾大清早听说她无故惨死,心中着急,不小心冒犯了王妃,万望王妃恕罪。” 玉侧妃眼角的余光不满的看了李姨娘一眼,上前一步道:“王妃,李贵家的和蕙娘谋害王爷自是当死,只是如今李贵一家全部莫名身亡,这若是没个说法,怕府里人心难安。” 李姨娘回过意来,连连点头道:“就是!就算蕙娘该死,那也要王爷发话,怎么能莫名死在一个奴才手中?” 林则宁道:“现在还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邱妈妈母子就是害死李贵一家的凶手,不能轻易处置。” 李姨娘不以为然,玉侧妃接着道:“王妃,即使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邱妈妈依然是最有嫌疑的,春子就不必说了,人证物证俱全;婢妾等知道您看重邱妈妈母子和绿柳姑娘,只是邱妈妈母子杀人理当偿命,绿柳挑唆小厮引诱侍女亦是罪不可赦,今日若不处罚这三人,恐有损王妃清名,众人亦不能心服,万望王妃三思!” 林则宁死死地盯着貌似恭顺的玉侧妃,心冷冷的打了个激灵,她敢肯定,这件事和玉侧妃脱不了干系,她的目标不是邱妈妈和春子,而是绿柳!她是在逼着她亲手处置绿柳,这么多人看着,她该怎么办?不,绿柳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对她忠心耿耿,她绝对不能处罚绿柳!“是我” “王妃!”绿柳“噗通”一声跪下,高声说道,“是奴婢与芙蓉有过节,挑唆着春子去接近她的,奴婢本想拿芙蓉的过错然后将她赶出去,是奴婢的错,有负王妃厚爱,奴婢知错,请王妃责罚!” “绿柳!”林则宁怔怔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女,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这是要将污水给挡下来啊! 林妈妈咬咬牙上前斥道:“绿柳,你身为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能不知轻重做出这种事情来?” 春子用力的抓住邱妈妈的手臂,来不及去想她能不能看懂就使了个眼色,他仆地磕头道:“王妃明鉴,绿柳姑娘只是对奴才说芙蓉姑娘貌美,与奴才相配,绝没有说旁的话,是奴才生了别样心思,主动接近芙蓉,做下错事,与绿柳姑娘无关,奴才死不足惜,实在不忍连累绿柳姑娘,请王妃明鉴!” “哟,瞧瞧,这狗奴才又替绿柳求起了情,不知道”李姨娘话说了一半,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巴掌打断了她的话,这次甩她巴掌的是唤月。 唤月咬牙切齿的道:“你再编排绿柳姐姐一句试试!” 李姨娘大怒,“王妃,你看” “打得好!”林则宁冷声说道。 李姨娘捂着脸又怒又羞。 玉侧妃心中鄙夷道:蠢货!林则宁满腔的怒气正无处可撒,偏你往刀口上撞,活该!她再次开口道:“王妃,绿柳身为您身边的得力大丫鬟,更当以身作则,可是她挑唆小厮与侍女私通,不罚不足以平众愤,况且这事全因绿柳让春子勾引芙蓉而起,婢妾以为” “你闭嘴!本王妃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林则宁恨恨的看着玉侧妃,“来人,将春子c邱妈妈关进柴房,着人看守,别让他们寻了短见,等王爷回来发落!” 李姨娘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可是鉴于刚才被打巴掌的痛楚和丢脸,她却不敢再出声了。 林则宁的目光看向绿柳,绿柳微不可闻的朝她点点头,她又看向林妈妈,林妈妈同样轻轻的点头,门外c屋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林则宁终于开口道,“绿柳,杖责二十,罚一年米银。”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烙铁一般,烫灼着她的舌根,她的心在抽痛,从她在这个世间醒来,绿柳就一直用她的智慧和真诚护着她,如今,她却要让这样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人替她背黑锅,替她受罚! “谢王妃!”绿柳仿佛怕她反悔一般,立刻磕下头去。 玉侧妃忙道:“王妃,绿柳虽伺候您多年,但她这次做下的事情委实不容轻饶,这二十杖责” “玉侧妃!”林则宁站起身来,脸色冷峻,眼神犀利,仿佛睥睨天下的王者,一时间风华气度令人顿起畏惧之心,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玉侧妃道,“你僭越了,王爷已经将此事全权交于本王妃处理,所以,怎么罚,本王妃说了算!”她朝玉侧妃走近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只是个妾!” 玉侧妃身子一僵,豁然抬起头来,正对上林则宁不屑的目光,她的心里一半冰寒如严冬,一半灼烧如酷暑。妾,你是个妾!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无情的大声嘲笑着,一遍又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察微知着辨真凶 宁国侯府,林则平负手立在书房中,望着窗外的翠竹,“齐王的禁足解了?” 站在他身后的玄金答道:“是!” 林则平自言自语道:“也该解了。刑部那边什么情况?” “那杨氏妇人供述,她唯一的儿子被二爷斩杀,所以散尽家财买通杀手,想要取你的命来报复二爷,刑部将她收押进大牢当晚就撞墙自尽了。” 林则平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安排她顶罪的人也是煞费苦心啊!” 银子迟疑了片刻问道,“侯爷,这件事就算了吗?” “先这样吧。” 银子还要再说,被玄金拉了一把,两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林则平没有其它吩咐,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银子犹有些忿忿然:“就这么放过李国公府,我总不甘心!” 玄金白了他一眼道:“你想怎样?继续查下去?别忘了,那天的护卫只是齐王府和宁国侯府的普通侍卫。”他特意加重了“普通”两个字的语气。 银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书房内,站立许久的林则平唇畔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低声喃喃自语道,“他是断定我要将这事忍过去吗?” 慕容青枫得意洋洋的走出皇宫,一上马车,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王爷,回府吗?”魏忠隔着窗户问道。 慕容青枫想起早上离开时林则宁正被麻烦缠身,便歇了去宁国侯府一问究竟的心思,“嗯”了一声。 回到王府,他径自去了荣庆堂,发现林则宁已不在那里,打扫的婆子看见他都吃了一惊。 “王妃回静园了?” “是。” 于是他又转身朝静园走去,路上遇到芷汀阁的人,说李姨娘病倒了,请他去看看,“病倒了找大夫,找我有什么用?”他抬脚继续朝前走去,没走两步,又遇见聚墨轩的人,也说玉侧妃身体不适,他不耐烦的说道:“不舒服不舒服,一个两个都来找本王,怎么?本王看一眼她们就能好?退下!” 到了静园,屋里外瞧了个遍,也没见到林则宁的影子,便问道:“王妃呢?” 留云答道:“去看绿柳了。” “绿柳怎么了?” 留云便将上午他离开荣庆堂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慕容青枫的脸色铁青,半晌后方道:“你下去吧。” 东厢房内,林则宁拿着药瓶要亲手给绿柳上药。 绿柳忙不迭的道:“使不得,王妃,使不得呀!怎么能让你替奴婢上药呢?” “你别乱动,小心牵扯到伤口。”林则宁按着绿柳的肩膀道,“什么使不得,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如此,难道连替你上药都使不得吗?” 绿柳叹了口气道:“王妃这话奴婢怎么敢当?身为奴婢,若不能为主子挡灾挡难,算什么奴婢?再说您能安然无恙,我们才能平安无忧啊!好唤月姑娘,麻烦你替我送王妃回房,这忙了一上午,耗神耗力,好歹歇一歇下午才有精神,我多谢你!” 唤月擦着眼泪道:“王妃,您就听绿柳姐姐的吧。” 林则宁黯然道:“让我看看你的伤,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安心。” 无论绿柳和唤月怎么劝,林则宁都不肯离开,不得已,绿柳只得露出伤处让林则宁上药,唤月帮着她将沾着血渍的纨裤慢慢退下,只见雪白的臀上横亘着两条一指宽的肿胀棍痕,肿的最高的地方已经破皮出血,其余地方或青或紫没一处好的,林则宁咬牙问道:“疼不疼?” 绿柳疼得满头大汗,仍勉强笑着道:“没那么疼,掌刑的婆子有分寸,没下狠手。” 林则宁知道绿柳是在安慰自己,就算那婆子有眼色没有用力,二十板子也不轻,况且绿柳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体面自不必说,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挨打,以后如何在齐王府管事?想起绿柳挨打的原因,更坚定了她查清害死李贵一家的凶手的决心。她拿了药膏替绿柳敷抹在伤处,完事后见绿柳精神萎靡,却还撑着和她说话,便道:“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便让小丫鬟来告诉我。”又吩咐珍儿留下伺候绿柳直到痊愈。 回到屋里,留云迎出来低声说道:“王爷在里面。” 林则宁点点头,走进里屋,慕容青枫站在窗前,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凝气息,留云c唤月很有默契的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王爷,你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慕容青枫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气,回过头去,看到她脸上的倦怠之色,却又强按了下来,“后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林则宁苦笑,“是吗?王爷是不是也认为谋害你的背后主使是妾身?” 一句话,又让慕容青枫怒火中烧,“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他刚才在想,只要她暂时将事情压下,等他回来,他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她,绝对不会看着她被两个妾室逼迫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是她不相信他,所以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宁可贴身的侍女挨打,也不等他回来向他求助。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林则宁有些莫名其妙,“那王爷是否相信妾身呢?” “你这是明知故问!”慕容青枫冷声说道,若不相信她,就不会让她去查李贵家的事,也不会在走之前说那句话。 林则宁默然片刻,低声道:“多谢王爷,妾身一定尽力查找出指使李贵家的在您饭菜中动手脚的人,还有杀害李贵一家的凶手。” 她的态度恭顺,行止适度有礼,却让他感觉无比的陌生和遥远,就在刚才,他还以为她是倔强不愿意向他低头,而现在看来,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起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这是报应吗?慕容青枫的声音便多了几分苦涩,“宁儿,在无人的时候,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没有自称‘本王’,你也不必自称‘妾身’了。” 林则宁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在她看来,自称“妾身”根本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谢谢!” 慕容青枫一愣,“谢什么?” 林则宁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道:“若不是王爷吩咐严总管注意李贵家的,我今日就得担上谋害王爷的嫌疑了。” 慕容青枫心中一动,抬头看她的脸色,并没有不悦的表情,“李贵一家住在外院,你手边的人都在内院,想要盯住他们并不容易。” 他这是在解释?其实在知道他另有安排人去注意李贵家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任谁在得知不被信任的情况下都无法高兴起来,尤其是当他的不信任帮了她大忙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人之间信任的基础太过薄弱了,且不说她c他c林则平c李氏的四角关系够复杂,单是府里的那些妾侍就是两人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使他纳娶她们都是有理由的,但是怎样也该顾及嫡妃的脸面,像他那样正室尚未入门便先纳妾,且成亲不到三月又接连纳妾的行为,就算她真的对他情深似海,经历这么些事情,也早枯竭成沙漠了,所以,原来的林则宁才会成亲不到两年便芳魂早逝吧。 见她半晌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慕容青枫清了清嗓子,问道:“邱妈妈和春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林则宁听到他提起春子,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问道:“王爷不怪嗯不怪我让春子去”说着自己先脸红了。 慕容青枫好笑的看着她道:“怪你什么?让春子使美男计?你倒是会选人。”林家的人无不是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连下人也多是如此,那个春子也是个俊俏男儿,无怪乎让兰侧妃的贴身侍女甘冒着发现后被发卖或打死的风险倾心相慕。 他这样子也就是不怪她了,林则宁遂忽略他言语中的调笑,将这话题抛开,说道:“我觉得邱妈妈不是杀害李贵一家三口的凶手,春子也很难说,虽然那会儿他没有辩解,可我看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那你看着办吧,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慕容青枫深深地看了林则宁一眼。 林则宁无意中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再仔细看去又似乎没有。 “中秋夜刺杀有结果了。” 林则宁一惊,忙问道:“什么结果?”幕后主使十有就是李国公府或者是益王府,但是,刑部敢抓他们吗? 慕容青枫冷笑:“扬州女行商杨氏独子死于林二手中,心中愤恨,倾尽家财收买杀手意图杀死林勉之以泄愤。” “这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那妇人过堂后就在狱中撞墙自杀了,死前还留下血书,大骂林二草菅人命,并说化作厉鬼也要找宁国侯府偿命。”慕容青枫冷“哼”一声道,“这倒好,反而是宁国侯府的不是了,北境军中一年里要死多少人,直接间接都可以算在林二身上,难道都要找林家报仇?证据再齐全,也要想一想这杀人借口,是不是太拙劣了?” 林则宁却另有想法,叹道:“就算最后的事实是她儿子犯错被我二哥处决,对于一个妇人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我们也没话说,妇人的心思往往都要偏激些。” “想让我们吃这亏,也要看他们能否承担这后果!”慕容青枫冷笑。 林则宁只顾着担心这件事对宁国侯府有多大影响,并没有注意到慕容青枫始终说着“我们”。 “那妇人是李国公府安排的吗?” “不是他们就是刑部,一个为了脱罪,一个为了交差。”慕容青枫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依然疑虑重重:目前的线索没有一丝和李国公府联系的上,李国公府何必画蛇添足?需知多做多错;刑部那边,唐锐是个聪明人,为人还算正直,应该不会做这种手脚,只是他手下的人就难说了。 慕容青枫的表情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林则宁也无心继续追问下去,只要宁国侯府没事就好。 门上传来不轻不重的两声敲击,唤月站在帘子外轻声道:“王爷,王妃,午饭已经备好!” 慕容青枫便道:“先吃饭吧!” 从早起忙乱到这个时辰,林则宁一时倒忘了午饭的事,经挽星一提,方才觉得有些饿了。 两人一起走到外间的餐桌旁坐下,只见桌上摆着素炒茼蒿c白菜炒豆筋c青瓜炒蛋c麻油鸡丝c清蒸鲤鱼几道菜,外加一道青菜豆腐汤。 慕容青枫知道林则宁饮食一向清淡,只是这菜色也未免过于素淡了些,因此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 唤月见状连忙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容青枫的脸色,一边解释道:“这是林妈妈下厨去做的。” “昨日发落了大厨房的刘妈妈,今日小厨房的邱妈妈也被关了起来,灶上的人难免乱了手脚,若是这些菜不合胃口,王爷想吃什么,说了来我去准备。”说着林则宁就站起身来,竟真准备去厨房了。 慕容青枫忙拉住她让她坐下,道:“不用了,且将就着,晚上再说。你忙了一上午了,先吃饭!” 林则宁也就顺势坐了下来,亲手为慕容青枫盛饭盛汤,普普通通的白菜豆腐,慕容青枫却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味道。 饭吃了一半,留云急急忙忙走进来道:“王妃,不好了!” 在慕容青枫发怒前,林则宁先开口道:“又出了什么事?” “兰侧妃抓花了芙蓉的脸,还要打死芙蓉!” 林则宁惊道:“这是为什么?芙蓉伤得怎么样?” “兰侧妃听说了芙蓉和春子的事情,十分生气,叫了芙蓉到床前,乘她不注意,一把朝她脸上抓了过去。”留云过去的时候,兰侧妃正指着芙蓉厉声喝骂,那样子堪比骂街的泼妇,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她是那个骄傲美艳的兰侧妃。“奴婢已经让人将芙蓉带到远一点的房间上药了。” “那你还来说什么!”慕容青枫觉得留云未免有些太不知眼色,没看到他和林则宁正用着饭吗,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兰侧妃打罚自己的陪嫁侍女是她自己的事情,值得这么慌慌张张的来报吗? “王爷!”林则宁轻轻的叫了一声,慕容青枫这才瞪了留云一眼,低头继续用饭。 “邻兰轩不是封院了吗?消息是怎么传到兰侧妃那里的?” “可能,是小丫鬟或者是婆子多嘴奴婢这就去查!” “等一下!”林则宁心中忽然一动,将走到门口的留云叫了回来,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去吧!” 留云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慕容青枫好奇的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怀疑一个人,想要验证一下。” 慕容青枫原本还要再问,可是想到自己已经说过这事由她做主,以后这王府后院都要她一手掌管,自己不能总插手帮她,遂不再追问,只是夹了一块刺少的鱼脊梁上的肉到林则宁碗中。 林则宁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见慕容青枫神色自若的吃着饭,好像自己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芙蓉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推着关进一间小屋里,她狼狈的扑倒在地上,再起身时,房门已经关闭,她听见婆子在门外锁门的声音,心中一片惊惶,借着昏暗的光线扑到窗前,却发现窗户已经被钉死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 任她叫得嗓音嘶哑,门捶得如同山响,依然没有人搭理她,渐渐地,她不再叫喊,蜷缩在屋角的草堆里,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处境,伤口上敷的药效力已经过去,开始火烧火燎的疼痛,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最后漆黑不见五指,大概已是入夜时分了,好久没有进食,腹中空空作响,空气越来越冷,芙蓉抱紧了双臂,蜷作一团。 她虽然是个奴婢,却早已忘了饥寒交迫的滋味,这些年她跟在兰侧妃身边如同副小姐一般,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吱吱!”墙角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异常清晰,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朝她脚边而来,想起昨晚漂浮在她卧房半空中的白色影子,她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啊——”的一声尖叫,在屋子里四处躲闪,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磕得身上好几处闷痛不已,然而,她却顾不及这些,身体拼命的贴上了木门,用力的怕打,“开门,开门,来人,开门啊!快开门!快来人啊!” 她的手已经拍得没有了知觉,屋外还是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尖利的声音在四壁回荡,她开始恐惧不安,是不是她们已经忘了她被关在这里?她们想要做什么? 良久以后,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忙屏住呼吸。 “没声音了?” “喊累了睡着了吧。” 芙蓉听出来这是白天将她带到这里的两个婆子。 其中一个小声问道:“你说上面让关着她做什么?春子不是已经招认了吗?蕙娘死的时候手里可握着他的汗巾。” 另一个道:“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芙蓉和春子有私情,她手里有春子的汗巾也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蕙娘有可能真是被里面这个害死的?” “十有是了,不然关她做什么?” “可惜了,是个好模样儿的!” “好模样儿顶什么用?命不好也是不中用。”另一个婆子鄙夷道,“再说,一个已经被毁了容的,又和小厮私通” 两个婆子一边叽叽咕咕的聊着,一边往院子外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 芙蓉靠着门板的身体缓缓的滑落到地上,内心的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单是与小厮私通一点,王府就容她不得,如果再有证据证明是她害死了蕙娘,她相信王妃会毫不手软的除去她,谁让她是兰侧妃的贴身丫鬟,以前可没少在王妃面前放肆。还有春子,如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又被毁了容,他的话可还算数?就算他愿意一力承担又能怎么样?如今的情形,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她想起侍郎府姨娘身边的一个姐姐,因为和外院的小厮有了首尾,被夫人发卖,听说最后被牙婆子卖到了最下等的勾栏院里,不到两个月就被折磨死了,王府的声名比侍郎府金贵,规矩比侍郎府严厉,她的结局是不是会比那个姐姐更惨?她不敢想象! 天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中间有人从门洞中塞进来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和一碗清水,她扑过去,大声的问着是谁,想要做什么,可是来人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她终于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她精神一振,忙站起身来,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她趴在冰冷的泥地上,眼睛充满希冀的朝紧闭的木门看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大把的光线涌入房内,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身着浅紫色十二幅罗裙的林则宁,优雅美丽的仿佛天宫的仙子。身后的婆子殷勤的搬来铺着毛皮软垫的圈椅,恭恭敬敬的请她坐下。 芙蓉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朝她磕头道:“奴婢叩见王妃!” 林则宁居高临下的看着芙蓉,她吩咐将芙蓉关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来,不许任何人与她说话,短短两天,原本娇媚鲜艳的人儿就仿佛离了水分的鲜花,迅速枯萎。 “蕙娘是怎么死的?” “不是”芙蓉突然反应过来,她不能一上来就叫屈,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奴婢不知!” “蕙娘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奴婢一直都待在院子里看护兰侧妃,哪里也没去。” “哦?是吗?”林则宁接过唤月递来的茶碗,却不啜饮,只拿茶碗的盖子轻轻的撇着水面,“蕙娘死在花园西北角的假山后面,那里多得是青苔。”她冲着芙蓉微微一笑,“若是去过那里,定会在鞋上留下痕迹。” 芙蓉一惊,不由自主的将脚往裙子里缩。 旁边的两个婆子上前,一个牢牢地将芙蓉压在地上,一个脱了她的鞋子翻过来给大家看,果然,那鞋底上还有青苔的痕迹。 “你没出去过,这鞋底上的青苔如何解释?”林则宁淡淡的笑着,“我已经让人在邻兰轩中四处查看过,并没有这种青苔,所以,不要说你是在院子里踩上的。” 芙蓉面色青白,额上冷汗涔涔。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芙蓉心头一颤,不!她不能认罪!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不对!单凭鞋底上的青苔,王妃无法认定是她害死了蕙娘,因为春子的鞋底上一定也有青苔!王妃手中一定没有旁的证据了,这是在诈她,她不能上当! “王妃,奴婢该死!”芙蓉将额头抵在泥地上,“奴婢刚才没有说实话,其实,那天奴婢偷偷的出去过,但是,不是奴婢害死蕙娘的,奴婢知道凶手是谁?” “哦?是谁?”林则宁手中的动作一停,镇定的表情也难掩语气的急切,芙蓉更加断定了她手中没有证据。 “是春子!” “胡说!”林则宁怒道。 “奴婢没有胡说!”芙蓉咬着牙道,“奴婢和春子一起在花园中拦住蕙娘,想求她放过我们,谁知蕙娘丝毫不听我们的恳求,污言秽语的骂了我们一通,春子很生气,就用力推了她一把,谁知道她就撞到了假山石上,很快就没气了。” “这么说,是春子害死了蕙娘?” “是!”此时此刻,芙蓉已经将她对春子的那一丝恋慕之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如何才能活命。 林则宁冷冷的看着芙蓉,问道:“春子可是你倾心之人,你为何要指认他是凶手?” 芙蓉哽咽着回答道:“奴婢一时糊涂,被他花言巧语蒙骗,如今已经醒悟,何况这事关乎一条人命,奴婢不敢撒谎!” “花言巧语蒙骗你?”一方素色芙蓉花手绢和一个红缎鸳鸯戏水的荷包被扔在芙蓉面前,“帮你传东西的小丫头记性不错,什么时候送的,记得一清二楚。” 芙蓉看到那手环和荷包已经失了阵脚,干焦的嘴唇慌乱的开开合合:“奴婢奴婢只是是他央求奴婢做的兰侧妃苛刻奴婢也想找个依靠,所以才才才答应是是他先送奴婢玫瑰糖的!奴婢其实对他没有没有没有私情,没有奴婢说得都是实话!” “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春子,对吗?” “是!”芙蓉回答的斩钉截铁。 然而,林则宁听了她的话后,良久没有说话,跪在地上的芙蓉大气也不敢出。 林则宁淡淡的说道:“她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芙蓉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春子!”芙蓉惊骇欲绝,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春子面色苍白,满脸疲惫,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他走进屋里跪下,朝林则宁磕了个响头,“奴才全都听到了,是奴才糊涂了,谢王妃提点!”接着,他就将当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弄清楚了?”绿柳将空了的药碗递给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留云道:“邱妈妈不是一直不同意春子和芙蓉的事儿吗,兰侧妃脾气越发暴躁,芙蓉便急着想出去,就让人悄悄的给春子递了个消息,约在园子里见面,好巧不巧又被蕙娘逮个正着,春子在蕙娘面前赔笑求饶,谁知那蕙娘也是个轻佻的,见春子好模样儿言行间就带出几分来,芙蓉那是什么性子,顿时大怒,春子怕惹恼蕙娘,就去拦她,谁知越拦芙蓉越气,争执间,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蕙娘,那假山后面少有人去,长满青苔,她又穿着软缎底的鞋,脚下一滑,一下子就撞到了假山上,石头都磕掉了一块,很快就没了气息,这两人吃了一惊,慌张的各自回去了,都没注意到蕙娘摔倒时抓住了春子的汗巾。” 留云说得眉飞色舞,比手画脚,仿佛现场亲临一般,珍儿忍着笑给她倒了杯水,“姐姐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留云也不顾什么淑女不淑女,接过杯子仰起脖子一口气将整杯水灌了进去。 “急什么,有人和你抢不成?”绿柳笑道,“后来呢?” 留云一抹嘴唇,“春子这么说,芙蓉自然是要辩解,一会儿说她力气没那么大,推不动蕙娘,一会儿说她对春子不是真心,本就不在意蕙娘怎样,又说天黑,根本就看不见蕙娘做什么,说一千道一万,总之不是她的责任,只可恨那春子,任由芙蓉把所有的错都推出去,也不替自己说一句。” “那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 “有王妃在,怎么可能让它成为无头公案?”留云笑得得意,“你当兰侧妃是怎么知道芙蓉和春子的事情的?” “是谁传到她耳朵里的?别卖关子了,快说!”绿柳催促道。 “是芙蓉自己。” “什么?”绿柳吃了一惊,“她为什么那么做?”当时春子已经被认定是杀害蕙娘的凶手,芙蓉为什么不退避反而要激怒兰侧妃? “想不到吧?”留云一拍巴掌,“我也没想到,可是王妃就想到了,她呀,让人去请了郎中来看芙蓉脸上的抓伤,你猜郎中怎么说?” 绿柳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说?” “芙蓉脸上和脖子里的抓伤不是一起的!” “啊?” “给蕙娘收拾的婆子不过说了句蕙娘指甲里有皮屑,你说王妃怎么就想到芙蓉脸上的抓伤来?”留云的言语中满是敬佩之意,“进而推测芙蓉与蕙娘之间定是有过推攘。” “这怕是不能作为芙蓉是凶手的直接证据。”相较于留云的兴奋,绿柳考虑的更全面。 “可不止这些呢!”留云摇摇手道,“王妃问了他们三个人当时站的方位,然后就问,蕙娘是仰面倒在假山石上的,为什么她慌乱之中右手抓住的是站在左手边的春子的汗巾,而不是右手边的芙蓉的东西。” 绿柳仔细想了想三人的位置,是啊,人跌倒的瞬间,只会顺手抓离自己最近的东西,怎么可能舍离自己最近的芙蓉而反手去抓春子? 留云见绿柳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问道:“姐姐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 “怎么?接下来还有什么故事?” “王妃问春子,蕙娘手里的汗巾是他那天晚上带在身上的吗?芙蓉当场脸色就变了。” “王妃的意思是”绿柳吃惊的问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留云呵呵笑道,“王妃问了两遍,春子才回答,不是!” 如果慧娘手里抓着的汗巾不是春子当天带在身上的,那那条汗巾是哪里来的?只有一个解释,芙蓉为了推脱自己的责任,将春子的汗巾塞进了蕙娘手中! “这个芙蓉!”绿柳拍着床恨道,“心肠太阴毒了些!亏得春子为了她和邱妈妈闹了这些天的气!”又骂春子道,“平日看着挺伶俐的,怎么栽在这么个蹄子身上?她都这么样对他了,还想着包庇她,被灌了汤不成?” “谁知道?”留云两手一摊,“王妃也很失望,让人拉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了。” “芙蓉呢?” “她是兰侧妃的陪嫁丫鬟,身契还在兰侧妃手中,王妃只让她签字画押,然后命人将她和证词一起送回邻兰轩由她主子处理,肯定没有好下场就是了。” 芙蓉这样回到邻兰轩,怕是活不成了。物伤同类,绿柳心里叹了口气,幸好自己跟的主子慈和,生得一副温柔心肠,从不打骂,奖赏也丰,平日的吃穿用度比普通官宦小姐不差什么。 “邱妈妈呢?” “她?”留云脸上的笑容褪去,浮上些许担忧,“还被关着呢!这些天的饭菜都是从大厨房送过来的。玉侧妃c李姨娘天天往静园跑,说是请安,不过说来说去都是让王妃将邱妈妈送官的话。” “这怎么行?已经送了个刘妈妈过去,再送邱妈妈过去,且不说她是不是冤枉,齐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王爷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李贵一家住在外院,王妃查这些不方便,便交给严大总管去查了。”说到这里,留云的脸色更加郁愤,“王妃都这般退让了,王爷还不满,晚上回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绿柳忙问道:“你听到王爷和王妃吵架了?” “那倒没有。” 绿柳眉头微锁,不知这件事是否会让王爷觉得王妃无力打理中馈,若是这样,王妃以后该如何在王府立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叹红颜薄命,怜幼女失恃 严弗的办事效率很高,其实李贵一家出事的第二天,他就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邱妈妈不是凶手,然而慕容青枫却嘱咐他暂时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并对外大力渲染李贵家的在他饮食中动手脚的事情,做出李贵一家是畏罪自杀的样子来。 “后窗的窗纸上有一个由外向内新扎的破洞,窗台上发现了半枚脚印,屋子里有香的痕迹,李贵一家下颏的地方也留下了指印,显然是凶手先往屋子里吹了迷香,然后翻窗入室,捏着李贵等人的下巴强行灌了毒进去。李小五住在外间,窗户关得不严实,可能吸入的迷香不多,凶手灌毒的时候醒了过来,而且他的颈侧还有重击的痕迹,应当是挣扎的时候被凶手打晕。邱妈妈回到静园后再没有出去过,所以,她的嫌疑基本可以洗清了。” 林则宁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是不是可以让人把邱妈妈放出来了?”慕容青枫总嫌弃大厨房饭菜不合口味,林妈妈又犯了关节痛,她只好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会做可不代表喜欢做,尤其是某人似乎十分喜欢她下厨忙碌的样子。 “还不行!”慕容青枫摇头道,“现场留下的脚印短小,指印纤细,分明是女子所留,能够毫无声息的出入外院,肯定是有身手的,这王府中,会武功的女子,可不止一个。” 林则宁沉默了,是的,她身边的挽星就会武功,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却早晚会被人知晓,难道为了洗清邱妈妈的嫌疑,而将挽星再牵扯进来吗? “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严弗去安排了,你不是在查李贵家的在我的饮食中动手脚的事吗,就对外说是他们是畏罪自尽了,也圆得过去了。只是,这邱妈妈” “她不能再留在王府了。”邱妈妈即使不愿意春子娶芙蓉,她也不该瞒着主子私下活动,更别提事后将绿柳给说了出来,林则宁明白其中的利害,就算邱妈妈手艺再好,也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上午我已经将春子打发到城外的田庄了,等事情了了,我就让人将邱妈妈也送过去。”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邱妈妈平日做事还算尽心,主仆一场,她也不想太过绝情。 见她情绪低落,慕容青枫忙开口问道:“你那天让人去查平日与蕙娘交好的人,可有什么消息?” “有倒是有,只不过”林则宁沉吟不语,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只不过什么?” “杏儿打听到,聚墨轩的娇蕊与蕙娘关系甚好,蕙娘死了,她还大哭了一场。别的,什么也没查到。” “你别着急,那样的菜谱肯定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小丫鬟自然没那个本事。” 她当然知道蕙娘和娇蕊都不可能有心谋害慕容青枫,只是娇蕊背后的那个人,他若不是有心维护,刚才说到会武功的女子,就该怀疑到红袖,不是吗?“我知道了。”她将药膳食谱打开,递到慕容青枫面前,问道,“王爷,你仔细想一想,这些相克的东西你经常吃吗?” 慕容青枫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食物相克谱,手指轻轻的敲着实木桌子,认真的想了片刻后道:“不经常吃,只是偶尔会吃到。” 林则宁秀眉微拧,“王爷,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天的事情是有人故意那么做的。” “这还用说吗?”慕容青枫道,“那些菜自然是故意做出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通常厨房里不小心偶尔做出来一两道相克的食物还有情可原,为什么那天几乎每道菜都有问题?你这段时间在静园用饭的次数多,若要动手脚也该在静园的小厨房才是,是不是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去查李贵家的?然后借春子与芙蓉的事情引邱妈妈与李贵家的争执,李贵一家身死,与他们有过争执的邱妈妈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邱妈妈只是一个下人,没有谋害王爷的理由,那么,”林则宁深吸一口气,“这嫌疑人自然是她的主子我了,若不是王爷另外安排了严总管注意李贵家的动静,我那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河本就水浑,洗不清才正常。”慕容青枫笑着道,“他们难道就不想想,你是我的王妃,更没有理由害我了。” “怎么没有?王爷与我大哥不和,与我也不和,在你饮食中动些手脚有什么?横竖不会要了你的命。”林则宁没注意到慕容青枫在听到她说“与我也不和”时的脸色变换,继续说道,“就算王爷出了什么事,王姨娘肚子里有个遗腹子,我身为齐王妃将那孩子养在自己名下,以后王府不就是我说了算?王爷觉得,这个理由有说服力吗?” 尽管她说的是假设,却依然令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切齿,几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出口的却是:“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这话说出去谁信?” “只要太后c皇上c皇后中的任何一位相信了就可以。” 慕容青枫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若真如她所说,齐王府和宁国侯府便成了死敌,这事看着不大,往深里追究却不是小事,即使他是王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包庇一个有谋害自己嫌疑的人。“他们怎么有把握你会看出来那些菜有问题?” “妾身这些天在看药膳食谱,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正在这时,院子里的云板响了三声,林则宁怔了一下,桃儿快步走了进来道:“王爷,王妃,恒亲王府来人了。” “恒亲王府?出了什么事?”恒亲王是越帝堂兄,一向不问政事,平日行事也十分低调,与几位皇子往来都不亲密,这个时候派人来齐王府,会有什么事情呢? “来的管事妈妈腰上系着白巾,头上戴着斗笠,先站在大门外喊人撒了灰才进来的。” 腰系白巾,头戴斗笠,撒灰门外,那是报丧的意思!林则宁忙站起身来,一边叫人拿素色衣服来换,一边问道:“可知道去的是谁?” 桃儿回答道:“没来得及问,人现在在前院的堂屋候着。” 林则宁的衣饰一向是留云掌管,偏这会儿她不在,桃儿从未经管过,就让小丫鬟去问留云。 慕容青枫道:“不必换了,你身上的衣服够素了。”浅紫色罗裙,玉色广袖褙子,手腕和耳朵上光秃秃的,发髻上也只有一支步摇和两朵珠花,实在没有一个王妃的气派,不过他也知道,她一向如此,“前些日子听说恒亲王世子妃病重,连中秋宫宴都没有参加,只怕去的是她。” 林则宁点点头,道:“我去前院看看!” 王府前院堂屋,恒亲王府的管事妈妈见一位恍如天仙的美人出来,忙站起身来,心中不敢肯定来人到底是谁,兰侧妃她是见过的,只是眼前这位,若说是王妃,穿戴未免素净了些,若不是王妃,看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势派不小。心里正想着,接待她的王府管事赶着上前叫“王妃”,这才确定,眼前美丽出尘的女子正是齐王妃,忙跪下磕头道:“给王妃请安!” “快快请起!”林则宁让桃儿将她扶起来。 管事妈妈弯着腰站在下首大致说明了来意,“世子妃病了好些时日,今天辰时末刻没的。” 林则宁脸上露出哀容,叹息道:“还这么年轻,就唉!劳烦你跑一趟,桃儿,给妈妈拿几百钱坐车。请转告太妃与王妃,我明日就登门吊唁,还请她们节哀,保重身体!” 管事妈妈谢了赏后匆匆离开了。 林则宁回到静园,发现慕容青枫正坐在她的书桌前,手里拿着《四洲志》看得起劲。 “王爷怎么没去书房?” “等着你回来问问什么情况呢。”慕容青枫的目光从书上移到她身上,“如何?” “确实是恒亲王世子妃过世了,说是今天一早没的。”林则宁从未见过恒亲王世子妃,只是听说出身于一个普通官宦人家,与恒亲王世子倒是两情相悦,只是恒亲王太妃和恒亲王妃坚决反对两人的亲事,虽然最后两人走到了一起,但是这种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恐怕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说起来,恒亲王世子还是我的堂兄,明日我们一起过去吧!” “嗯!” “对了!”慕容青枫想到一件事,“你身边一等丫鬟的位置不是空了一个吗?怎么还没提上来?” “挽星刚来,诸事还不熟练,桃儿c杏儿倒是还好,只是”林则宁奇怪的问道,“王爷怎么会问这个?”他身边没有贴身丫鬟,到了静园便由她亲手服侍,丫鬟们多不靠前,他怎么知道她身边还少了一个一等丫鬟? “刚刚我看绿柳几个不在,剩下这几个就有些摸不着头绪,就问了她们,说现在屋子里就留云c唤月两个大丫鬟,你还是再提两个上来吧,人手不够就叫人去买了来,你是王妃,怎么能少人伺候?” 静园里里外外几十个人,她怎么会缺人伺候?但林则宁还是“嗯”了一声,心里想着要提哪一个:挽星是大哥给的贴身护卫,应当提一等,可是桃儿c杏儿也很出挑 慕容青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说道:“绿柳年龄不小了,过些时日你也该考虑将她放出去,索性多提一个上来备着。” 林则宁愕然道:“这不合规矩。” “你是齐王府的主母,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林则宁还是没有立刻答应,“我再想想。”她身边有四个一等丫鬟是定例,多出来一个未免引人耳目,她倒不是吝啬那几分月银,玉侧妃那几个都不是省事的,借刀杀人c挑拨离间最是擅长,这下人的提拔搞不好就引发内斗,还是要慎重一些好。 第二天一早,林则宁和慕容青枫一起往恒亲王府去吊唁。 恒亲王远离政治中心,只以诗词酒乐为乐,这样对皇权毫无威胁的宗亲无疑是为君上者最为喜欢的,因此,恒亲王的赐第格外宽广。此时,整个恒亲王府是一片白色的海洋,下人面带戚容,在府中来来去去。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一下车,恒亲王府的三老爷就闻讯迎了出来,将两人引入灵堂,只见堂中挂满白幡,黑漆楠木棺椁的四角垂着白绦,旁边有二十四位黄袍僧侣念着往生咒,灵牌上书“天朝诰授一品恒亲王府世子妃李氏之灵位”,两人在灵前拜祭一番,还礼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男童,林则宁早听说恒亲王世子无子,只有一女,不过三岁,这男童想必是恒亲王世子兄弟的孩子。 拜祭过后,恒亲王府的三夫人来引林则宁去后宅,慕容青枫则留在外院由三老爷招待。 两人分开前,慕容青枫特地交代了一句:“别乱走,去跟太妃和王婶说会儿话,我在外面等你。” 林则宁点点头。 三夫人听了慕容青枫的话感到好笑,只是灵堂之上嬉笑未免让人觉得不庄重,等到走到花园的时候方才说道:“听说王妃中秋宫宴上一曲秦筝仿佛九天仙乐,大哥c大嫂回来赞不绝口呢。” 中秋宫宴!林则宁猛然想起那一曲《梦里水乡》,后来又是中秋夜的刺杀,又是替慕容青枫隐瞒离京之事,后来又发生了李贵一家身死的疑案,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她倒忘了将《梦里水乡》的作者推到姜珊的身上这回事,不知清平坊那里如何了。她勉强笑着说道:“不过是我运气罢了。” “王妃可是过谦了,大哥那是听过多少奇音妙曲的人,眼界高着呢,也称赞王妃那一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要不是大嫂拦着,大哥怕是要将那清平坊的姜珊请回王府来供着呢!” 林则宁一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哪位妻子会乐见丈夫对一个乐妓上心,恒亲王妃不能拿丈夫怎么样,但肯定会恼着她这个间接让乐妓出名的人。 福寿园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围着恒亲王太妃说话,三夫人进去时先笑着道:“母亲,齐王妃来了!” 太妃忙让人搀着自己从榻上起来。 林则宁忙上前两步拦着太妃起身,并顺势朝太妃和恒亲王妃行礼道:“太妃c王婶安好!”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齐王妃安好!”林则宁直起身来,屋子里其余的夫人们便上前来拜见,她只认识两三个,彼此客套了两句。 太妃拉着林则宁的手道:“上次宫宴,我老眼昏花,离得远,也没瞧个仔细,今天再一瞧,真是个妙人儿!” 三夫人凑趣道:“可不是个妙人儿吗?刚才齐王爷还在嘱咐王妃别乱走,难道是怕我将王妃拐去卖了?” 众人皆笑,恒亲王妃嗔道:“浑说什么呢你,可有点做长辈的样子?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的厚脸皮吗?”又和蔼的对林则宁道,“你别听这破落户胡说,快来坐下!” 林则宁原本被三夫人说得有几分不自在,淡淡的露出个笑容来,被恒亲王妃拉着去上首坐,林则宁忙道“不敢”,硬是在恒亲王妃的下首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太妃道:“请各位恕我失礼,一把老骨头有些坐不住了,还容我靠着说会儿话。” 众人皆道不妨事,“太妃身体要紧!” 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却依然梳着少女头的女子殷勤的扶着太妃躺下,拿起美人拳替她捶腿。林则宁记得刚才介绍的时候说她是三夫人的侄女,姓苏,容貌十分标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没有出嫁。 太妃问道:“前些日子听说宁国侯身体不适,可大好了?” 想起林则平中毒的事情,林则宁脸上不由的露出几丝忧色,“还养着呢。” 太妃叹道:“少年人,可一定要保养好身子,身体败坏了,要地位和银钱又有什么用呢?” 众人点头附和。 太妃又道:“像我们家这个,心思是极重的,身体原本就不好,我哪一回不说她要好好保养,辰儿不缺人伺候,她偏偏不听,还把我和她母亲给他们小两口备的人一个个的打发了出去,自己逞着强揽事,年纪轻轻的,硬是把自己熬坏了。” 坐在下首的夫人们各自交流了下眼色,叹息两声,却不肯发表评论。 太妃看着林则宁道,“我那孙媳妇要是有齐王妃一半儿的胸襟,也不至于这么短福寿。” 这下,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到林则宁身上,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齐王未立妃先纳妾的事情来。 林则宁低着头,心中苦笑:看着深爱的丈夫让别的女人伺候,世子妃心中又怎能不郁结?这个世间对女子太过苛责,三从四德仿佛无形的大山将女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像她这样不仅不阻止丈夫纳妾,还亲自为丈夫选妾侍的,反而成了贤德的标杆。 太妃拿起手绢抹抹眼睛,眼睛便红了,“她这么甩手走了,可怜我那孙儿,连个嫡子还没有。” “太妃节哀顺变!”众人跟着掉了回眼泪。 苏小姐柔声安慰道:“姑祖母,表哥还年轻,又有您和表婶照看着,以后一定会有嫡子的!” 太妃笑着拍拍她的手道:“说得是,还好你懂事,这些天一直开解我这老太婆!” 恒亲王妃道:“表小姐是个孝顺的,这半年来几乎寸步不离的陪着母亲,前些天苏舅太太病了也不曾回去看看,让我们这做儿女的汗颜不已。” 众人一听,看苏小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她一个大龄未嫁女,母亲生病不去床前侍奉以尽孝道,却留在恒亲王府不走,连世子妃过世都不知避嫌,打得什么主意? 恒亲王妃又回头就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少女道,“元娘,你可要好好向你苏姐姐学一学,别整日不是刺绣就是读书,小心成个呆子。” 那少女不屑的看了一眼苏小姐,笑着应道:“姨母教训的是!” 苏小姐眼圈儿立刻红了,“侄女也想回去看看母亲的,只是母亲来信说并无大碍,姑祖母于父亲有教养之恩,如今父亲过世,母亲再三叮嘱我好好侍奉姑祖母代为尽孝” 太妃将苏小姐搂在怀里安慰道:“乖孩子,莫哭,我知道你的孝心!”说着脸色沉了下来,对恒亲王妃道,“我喜欢苏丫头,在身边多留些日子,难道不行?” 恒亲王妃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驳太妃的话,赔笑着道:“自然是行的,只是苏小姐孝期已过,也该说亲了,总留在王府” “那又怎样,大不了苏丫头以后就长住王府,就算我们王府的人了!我老了,想留个贴心的小辈在身边都不成吗?” 恒亲王妃与她身后的少女顿时变了脸色。 三夫人见屋里众人脸色尴尬,忙插科打诨道:“母亲哪里老了?耳聪目明的,前儿打叶子牌还赢了我们妯娌几个好几十两银子呢!我可记得母亲算账利索着呢,连算盘都不要的!” 太妃指着三夫人骂道:“你这泼猴儿,不过输了几两银子,念叨至今,亏你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当着外人的面,要脸不要?” “不要,您拿去吧!”三夫人捧着脸凑到太妃面前,笑着道,“只要母亲将那压箱底的宝贝赏媳妇点子就行,不要多,十箱八箱就行。” 几句话说得屋子里众人皆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太妃更是笑得合不拢口,“你这没脸没皮的!”唯有恒亲王妃的笑容不太自然。 林则宁至始至终表情淡淡,心中很是为那个过世的世子妃不平,她人尚未去,太妃与恒亲王妃就早已经准备好了替补的人,这不是往她心上戳刀子吗?看恒亲王府女眷当着外人的面就这般争斗,私下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他们家三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身旁的文桓侯夫人低声对林则宁说道。 林则宁微微一笑,并不接腔。 文桓侯夫人本就是个多话的,见林则宁露出笑容,接着说道:“王妃平日做什么消遣?平日也不出门,总不得见。” 林则宁道:“不过看看书,做做针线罢了。” “早就听闻王妃的贤明,可惜无缘结识,上次我们府里桂花宴给府上送了帖子,王妃也没来。” 林则宁记得这回事,忙道歉道:“本来是要去的,偏巧生病了。” 文桓侯夫人道:“哎呀,那王妃现在可好了?” “早就好了,不过是感冒,吃两剂药就好了,就是那咳嗽,过了四五日才好。” “现在入了秋,时冷时热的,我们家四姐儿也感冒了,我走得时候烧才退下,这秋气又燥,最容易伤肺,咳嗽起来就没个完。” “是啊,我让厨房里时时备着冰糖雪梨汁和川贝百合” 正说着,有仆妇慌慌忙忙的进来说道:“太妃,王妃,宫里有旨意下来,王爷请你们去前头呢!” 太妃与恒亲王妃唬了一跳,三夫人忙安慰道:“母亲别急,想必是有赏赐的意旨下来。” 恒亲王妃急道:“活着没有,死了” “你闭嘴!”太妃瞪了一眼恒亲王妃,扶着苏小姐的手站了起来。 众夫人诰命纷纷告辞。 太妃与恒亲王妃向众人告罪,吩咐身边的丫鬟送众人出去,一时间整个屋里乱哄哄的,偏留云穿了件和恒亲王府丫鬟同色的衣裳,负责送人的老婆子老眼昏花,吩咐留云道:“好好的送贵客出去,路上仔细着些!” 留云哭笑不得,林则宁见恒亲王府诸事没个章法,当下也不叫人引领,让留云和挽星跟着就出了福寿园,凭借记忆往外走。 “挽星,你先去前面找个人通知一声王爷,我们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走出去。” “是!” 留云扶着林则宁在后面慢慢的边走边欣赏花园中的景致。 忽然,从假山里面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林则宁见四周无人,便吩咐留云去看一看。 留云猫着腰钻进假山石中,不一会儿从石隙里报出来个穿着白麻衣的小女孩,双眼哭得通红。 林则宁接过那小女孩,柔声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会在假山里面?” 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哭诉道:“我找娘。” 林则宁与留云互相看了一眼,这小女孩脖子里挂的项圈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联想到恒亲王世子妃仅有一女,便猜到这小女孩的身份,林则宁拿出手绢替她擦眼泪,“小妹妹,你不要哭,先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小女孩道:“她们不让我出来找娘,我偷偷出来的,娘不在房间里,床下没有,柜子里没有,假山里也没有,姐姐,你看见我娘了吗?” 这孩子找了这么多地方,可见跑出来有一会儿了,身边的人为什么不出来寻找?可见恒亲王府对世子妃留下的这个女儿也没有几分重视,可怜不过三岁幼女,失去母亲的庇护,以后的人生该有多艰难?今日见到的无论是三夫人的侄女还是王妃的外甥女,都不是等闲之辈,若其中任何一个人成为了这王府未来的主母,这女孩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可惜,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外人所能插手的。 “留云,去找个这府里的人来,要看着老成些的。”林则宁吩咐完留云,就抱着小女孩在假山石上坐下,轻声哄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我叫雪儿。” 林则宁将她放在膝上,柔声说道:“雪儿,你要记住,当你找不到父亲母亲的时候,不要乱走,一定要站在原地,等他们来找你,明白吗?” 雪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姐姐,她们说雪儿的娘死了,再也不要雪儿了,什么是死了?死比雪儿还重要吗?为什么娘不要雪儿了?” 林则宁心中一痛,将她搂进怀里,“雪儿,你娘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那年,她眼睁睁的看着外婆像风筝一样飞走,再狠狠的栽到地上,外公一夕之间如同老了十岁,一直抚着外婆的照片喃喃的说:“你不要我了吗?” “死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不会再伤心,不会再疼痛。” 雪儿双眼一亮,“那娘还用再喝苦苦的汤药吗?” “不用了。” “真的吗?雪儿可以去找娘吗?” “不可以,要长到太奶奶那般大的时候才行。” “可是雪儿想娘了该怎么办?” “晚上的时候,你抬头看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就是你的娘亲,你可以把想说的话悄悄告诉她,她能听见。” 雪儿将信将疑,但是林则宁带着冷香的怀抱又让她觉得无比的温暖,小小的手掌揪着林则宁的衣襟,仰起头说道:“姐姐,你的声音和娘亲一样好听,你会唱歌吗?” 林则宁拍抚雪儿后背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雪儿十分失望的说:“娘会唱歌,唱很好听的歌给雪儿听。” 林则宁无奈,怀里的小人儿失望的样子令人揪心不已,她只好说道:“我会一点点,可能没有你娘唱得好听,你要听吗?” “要!” “雪绒花,雪绒花,每天清晨迎接我。小而白,纯又美,总很高兴遇见我。雪似的花朵深情开放,愿永远鲜艳芬芳。雪绒花,雪绒花,为我母亲祝福吧”轻柔的声音,舒缓的曲调,如同静谧的溪水,缓缓流淌。 假山的另一边,站着一个身着素服,满脸憔悴的男子,静静的听着那轻柔的歌声,一遍又一遍,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但他知道,那不是她,她已经走了,而且,她已经很久不再唱歌了,曾经的温柔似水,早已经变成了幽怨哀伤,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埋怨与争执?她说她后悔了,她累了,她想离开了,她却不知道,他也很累,凄冷的夜里他也有过后悔。 雪儿在林则宁怀里打了个呵欠,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则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尽力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身体,耳畔传来脚步声,她忙抬起头,目光落入一双宛如星辰的眼眸中,顿时愣住了,眼前的男子虽然满脸疲惫,却难掩其天人之姿,怎么会是他? 男子眉头紧锁,错开她的目光,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有劳小姐照顾小女。” 林则宁吃了一惊,小女?雪儿是他的女儿?那他就是恒亲王世子了? “木公子?”留云带着个奶娘打扮的媳妇子过来,她远远的看见林则宁面前站着个男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生怕被人看到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便加快脚步赶了过来,谁知一看那男子相貌,竟然就是七夕灯谜擂台赛上遇到的那位木公子! 木公子,就是慕容正辰,见留云有些眼熟,又听到她叫他“木公子”,顿时想起七夕那晚的事情来,他的目光又回到林则宁身上,再看她怀里的雪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瞪着跟在留云身后的奶娘道:“还不把小姐抱回来!” 奶娘连忙上前,接过林则宁怀里的雪儿。 “现在府里人事繁杂,小姐若是哪位亲眷,还请留在屋里不要出来乱走!”说完,不等林则宁开口,便带着奶娘扬长而去。 留云莫名其妙的看着慕容正辰走远,摸摸脑袋问道:“王妃,那位木公子” “他是恒亲王世子,我们走吧!” 留云有心想问两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见林则宁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不敢开口了,正好挽星也找了过来,三人静静的往外走。 其实林则宁也想不明白慕容正辰的敌意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府里混乱的一面露于人前而恼羞成怒?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小。 “宁儿!” 林则宁抬起头,见慕容青枫正站在花园的入口处,她忙快走了两步,“王爷怎么进来了?”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一会儿,也不见你出来,就进来看看。” 三老爷站在一旁笑道:“我说肯定没事吧,王爷还不信。” 林则宁施了个半礼,三老爷不敢全受,连声道:“不敢当!” “皇上刚刚传旨赐侄媳妇一份哀荣,府里乱了手脚,怠慢了两位,还请恕罪!” 有慕容青枫在,林则宁便闭口做一个合格的花瓶。 “三叔客气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怠慢的。” 慕容青枫的这一声“三叔”令三老爷又惊又喜,虽然按照辈分的话他确实是慕容青枫的长辈,但慕容青枫是谁?当今皇上的嫡次子,未来国君的胞弟,那岂是他一个无品无爵的闲散宗室所能托大的? 三老爷将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一直送到门外,临上马车时,“等一下!”一个白色身影疾步走了过来。 几人同时回头望去。 “辰儿,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三老爷看着走近的慕容正辰,脸色有些不自然,“王爷不是没走嘛,况且我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慕容正辰正色道:“齐王殿下亲临,我本当亲自迎送。”他朝慕容青枫长揖一礼道,“近日事繁心乱,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慕容青枫微微一笑,还了一礼,“无妨!” 慕容正辰扭头对三老爷说道:“三叔,我有话要和齐王殿下说!”赶人的意味十分明显。 三老爷脸上有些下不来台,可也不好强留,只得笑着对慕容青枫道:“立冬那日我在‘香飘阁’设宴,还望王爷赏脸!” 慕容青枫客气的道:“如若有空,必定亲至!” 三老爷心满意足的离开。 慕容青枫回头对林则宁道:“你先上车吧!” 慕容正辰这才注意到慕容青枫身边的白衣女子,待看清她的容貌时,不由的大吃一惊:“你” 林则宁侧身福了一礼,在挽星和留云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慕容青枫见慕容正辰盯着林则宁的身影目不转睛,心中不满,用力的咳嗽了两声。 慕容正辰回过神来。 慕容青枫语气淡淡的问道:“世子见过本王的王妃?” “王妃?”慕容正辰脸上青红交加,难怪,七夕灯谜擂台赛上,她自称“林氏夫人”,齐王妃可不是姓林吗?他收起惊讶之色,道,“刚才小女顽劣,多亏王妃照应,尚未来得及道谢。” 慕容青枫猜事情没那么简单,印象中恒亲王世子妃似乎有几分林则宁的神韵,心中涌起几分不悦,“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世子有事吗?” 慕容正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小厮忙退后两步,并有意拦开靠近的人。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慕容青枫出乎意料的上了马车,留云c挽星忙往外挪。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 慕容青枫一路打量着林则宁的脸色,看到她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忙用拳头掩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那个,你和慕容正辰认识?” “谁?” 她竟然否认!慕容青枫蓦然心中升起一股火气,“慕容正辰,就是”她疑惑的目光忽然让他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并不知道慕容正辰的名字,“恒亲王世子。” “说不上认识,见过两面。” 两面!他们竟然见过两面!慕容青枫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你们什么时候还见过面?” “除了这次外,就是七夕集会的时候” “七夕?”慕容青枫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你和他在七夕集会上见面?” 林则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是偶遇。”他那语气好像她是故意去和慕容正辰见面似的。 “七夕节上那么多人,谁不遇见,怎么会遇见他?”慕容青枫的语气很冲。 “这”林则宁错愕的看着慕容青枫,这让她如何解释?遇见谁不遇见谁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再说了,那天他也去了七夕集会,她不是也没遇见吗? 慕容青枫也知道自己这么怀疑她有些无理取闹,又咳嗽了两声,放软了声音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林则宁本不想解释,但是想到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名声有多苛刻,而且他又是一副不依不饶,不问出原委便不罢休的模样,最后还是简要的将七夕集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那副《夏日山居图》是你们一起商量出来的?”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那幅让林则平赞叹不已的画,原来,是由她破解玄机,由慕容正辰所作。 “《夏日山居图》?”林则宁猜测应该是慕容正辰赢得七彩琉璃宫灯的那幅画,“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就离开了,后来的事情,我不清楚。” 慕容青枫知道她的话都是真的,也相信她是个清白正派的女子,可是他的脸色依然不好看,他太清楚慕容正辰的容貌有多么出众,那是东越唯一一个在容貌上可以与林则平一较高低的人,只要一想到她与别的男子一起猜灯谜,一起讨论画的题跋,他的心里就嫉妒的发狂。 “你只是个妾!” 玉侧妃被一股大力推到在地上,林则宁c兰侧妃c李姨娘c王姨娘,甚至还有添香c红袖,团团将她围住,她们个个儿都笑得得意,眼睛里全是不屑的目光,她们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全是同一句话: “你只是个妾!” 玉侧妃从梦中惊醒,全身大汗淋漓。 添香听见声响,走近床边,隔着帐子轻声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玉侧妃从床上做起来,添香打起帘子,看见她额上全是汗,吃了一惊:“娘娘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身上可有不舒服?”说着拿起毛巾帮她擦拭汗水。 玉侧妃一把攥住添香的手腕,力气大得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娘娘!” 想起梦中的情景,玉侧妃手下的力道愈发的重了,她的目光仿佛冬眠过后苏醒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心弦微动戏佳人 邱妈妈被打发出去后,静园的小厨房就缺了个掌勺的,唤月从大厨房挑了几个人出来给林则宁选择。 林则宁翻看了一下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道:“柳五娘怎么也在上面?” 唤月道:“柳五娘擅长做家常菜,大菜也能拿出手,厨房推荐人的时候就把她也写了上去。” “她就继续留在大厨房,嘱咐张望儿家的,好好盯着她,王爷的饮食,尤其要注意!”张望儿家的是继刘妈妈之后新提上来的管事,是大厨房贪墨一事中少数没有牵扯进去的人之一。 林则宁看了几个人大概的情况,说道:“过一会儿将她们叫过来让我当面看看。”想了想又道,“连同柳五娘也叫过来吧,刻意不叫她反而让人起疑。” 唤月应了,收起名单,林则宁问道:“咱们院子里丫鬟的名额空了几个?” 唤月早就了然于心,答道:“一等的位置自白杨姐姐出去后空了一个,二等的挽星补了小雯的缺,所以不差人,三等缺的人多,足足差了七个。” 林则宁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会差这么多?” 唤月道:“当初咱们静园失势的时候,好些拜高踩低的都私下活动去了别的院子,二等c三等的走了好大一批,秋雁c冬雪几个就是她们走了后从三等提上来的。您说静园本不宽敞,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索性就不用补了,您都这么说了,邻兰轩和聚墨轩那边当家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想着替您补齐。” 那时候的静园一片凄清惨淡,能够留下来的不是陪嫁丫鬟,就是没有根底的,“那些心思活泛的,走了也好。” “可不是!”唤月笑道,“不说别的,像洗墨,王妃当初还想着培养她,她却想着法子去了芷汀阁,结果如何?薛姨娘一没,她就被兰侧妃胡乱配了个小子。还有翠衣c四喜几个,靠着老子娘去了旁的院子,也不想想,背叛过主子一次的人,谁会愿意重用?现在又想着回来了,桃儿告诉我,昨日四喜的娘给她送礼,希望能把四喜调回来,桃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为了前程另谋高就不是什么不可容忍的事情,但是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的墙头草,她也不屑再要,忽然,她想到了含烟,“含烟现在怎样?” “她被分到了聚墨轩,还是二等丫鬟。”唤月看了眼林则宁,轻声说道,“她之前帮玉侧妃做过几件事。” 林则宁忍不住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高大的梧桐也躲避不了萧瑟的秋风,树叶片片飘落,不知最终的归宿。 “王妃?” 林则宁回过头来道:“三等的先慢慢挑着吧,倒是这一等的要赶紧补齐了,你去叫桃儿c杏儿和挽星三个进来。” 唤月忙出去叫三人进来。 桃儿c杏儿和挽星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了准备,平静的进了屋子。 林则宁见三人没有丝毫的慌张c期盼之心,心中暗暗点头,“王爷来静园的次数多了,屋里贴身伺候的人手就有些不够,绿柳又养着伤。”林则宁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三个人,“从明日开始,挽星提为一等丫鬟。” 挽星跪下,沉稳的叩头,“谢王妃,奴婢定尽心竭力当差!” 林则宁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挽星出了房门,听到消息的秋雁等人便围了上去,道:“大喜,要请客!” 桃儿c杏儿跪在地上,抿着唇,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是她们也明白,挽星是侯爷给王妃的,王妃几次出门总带在身边,可见对其是十分信任的。 “你们三个是二等丫鬟里比较出挑的,可是我身边只有四个一等丫鬟的名额,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将这个名额给挽星。桃儿,杏儿,你们可有不服?” “是赏是罚,都是主子的恩典,奴婢没有不服!”两人想起绿柳跟她们说的话,“桃儿性子活跃,杏儿眼光毒辣,你们两个都是擅长打听消息的,若做了一等丫鬟,反而不方便与其他院子里的人结交。挽星是侯爷特地派来贴身保护王妃的,若没个一等的名头,不方便随王妃出入。” 林则宁见两人脸上有失落,却没有抱怨之色,便接着说道:“挽星虽然提为一等丫鬟,但是她只负责护卫我的安全,贴身伺候的事情还要你们两个多留点心,从明日起,名册上你们是二等丫鬟,但是领一等的月例,这差的钱由我给你们补齐。” 桃儿c杏儿闻言大喜,忙磕头道谢。 林则宁亲自去拉两人起来,“留云c唤月现在分担着绿柳的职责,唤月那里有夏芳帮着,桃儿你就帮留云打理我和王爷的衣饰,留云不在时你要能替得上她。” 桃儿想起前日的事情,脸上一红,忙保证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会跟着留云姐姐好好学的。” 林则宁又对杏儿道:“林妈妈总犯关节痛,院子里的嫂子c妈妈们你要帮林妈妈管起来,这话我已经告诉了林妈妈。” 桃儿c杏儿顿时觉得肩上责任重大,用力的点头。 “这样的话二等丫鬟就缺了一个,将夏芳提为二等吧。” 桃儿便出去拉着夏芳过来磕头,林则宁见唤月站在门口,待夏芳磕了头后道:“你们好好当差就是,都下去吧!” 唤月带着大厨房里挑出来的四个厨娘在屋子里一溜儿站开,模样齐整,头发都用布巾包着,手掌脸面也干净,林则宁问了几个问题,几人正回答着,听到门外丫鬟给慕容青枫请安的声音。 林则宁忙站起身来,四个厨娘弓着身子退到一边。 慕容青枫进屋里发现屋里站了那么多人愣了一下,问道:“这是做什么?” 林则宁道:“小厨房缺个厨娘,我准备从大厨房调一个过来。” 慕容青枫“哦”了一声,道:“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靖远侯世子在‘百味斋’请客,那里的菜做得不错,回头让人看看能不能请一个进府里来。” “那种酒楼里的厨子哪里那么容易请来?况且那些厨子多是男的,也进不来啊。”不等唤月开口,林则宁习惯性的将茶接过来,瞬间又为自己如此顺手的动作愣住了,连慕容青枫伸手过来也没看到。 唤月抿着唇偷笑。 慕容青枫挑挑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宁儿?” 林则宁回过神来,看到慕容青枫笑眯眯的样子,顿时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不已。 慕容青枫见好就收,主动接过她手中的茶碗,正色道:“唤月,你既然掌管王妃的饮食,多少也该学些家常菜什么的。” “奴婢遵命!”唤月乖乖的回答。 林则宁暗地里回头瞪了她一眼: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唤月缩了缩头,表示自己很委屈。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回来换身衣服。”慕容青枫边说边往里走,还将丫鬟都撵了出去,林则宁只得跟了进去。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身边妾侍不少,个个貌美如花,她可不信他不近女色,但是只要到了静园,他就坚决不让丫鬟近身,非得要她亲自伺候不可,为此,她还特地询问了绿柳,他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结果绿柳说他之前很少在静园停留,那么自然也就没有更衣洗漱这些问题了。 “今年的秋猎定在九月二十三,父皇命我随驾。”慕容青枫张开双手,便于林则宁帮他穿上外袍。以前她对于跟他有身体接触避之不及,他便想着法子接近她,偏偏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他的亲近,忍得时日久了,竟然也就习惯了。他的唇畔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喜欢她围着他转的样子,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是他的妻子。“秋猎在西山围场,那里风景不错,想不想去看看?” 林则宁整理衣襟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可以吗?”整日闷在这王府后院,与一群姬妾c管事斗心机,早就有心出去看看,只是这个世间对女子的约束众多,外出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本就是眉目如画的气质美人,此刻嘴角微扬,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满是期待,不由的让他心跳加速几分,他情不自禁的说道:“宁儿,你真美!” 林则宁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整个人怔在那里。 这个样子更美!那娇嫩的双唇仿佛粉色的桃花,引诱着人去采撷,他忽然发现,他一点也不拒绝一亲芳泽的冲动。 林则宁一时愰神,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俊颜,她大吃一惊,后退已是来不及,忙转过头去,一双微凉的双唇带着绵热的呼吸便落在了她的耳畔,她全身一僵,继而忍不住战栗。 没有吻到想吻的双唇,慕容青枫并未觉得失望,她的贝耳圆润小巧,晶莹如玉,形状优美的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察觉到她有惊慌落跑的冲动,这怎么行?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别动!” 由于他的语气过于严肃,林则宁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下,“怎么了?” 慕容青枫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林则宁,无论是染着红晕的脸颊,还是微微颤动的浓密眼睫,以及逆着光的细小绒毛,每一处都令人心悸不已。 慕容青枫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让林则宁发觉到不对劲,而且他温热的呼吸扑到脸面脖颈处实在不舒服,忙用力的去推他。 “宁儿!”慕容青枫也知道一次不能太过火,便直起身来,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竟然没有耳洞!” 林则宁气得差点跳起来踩他两脚,他的眼睛几乎贴上她的脸,看了这么久,竟然得出这么个结论!三年,林则宁嫁给他快三年了,他竟然没发现她没有耳洞!就算不近距离看,她从来没戴过耳饰他就没发现?他得有多不待见她,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同一座府邸里生活了三年,身边又有那么多珠围翠绕的女子,却依然没有发现她这个明显的不同之处! 慕容青枫也觉得自己既往过于冷落她,心中有些愧疚,见她脸色阴郁,生怕她接下来会委屈抱怨,想起兰侧妃等人以前因为一点小委屈就各种哭诉撒娇就觉得头皮发麻,忙道:“我去书房,晚上不回来吃饭!”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爱回来不回来,最好永远别回来!林则宁环身四顾,想找个东西来发泄,正好看到唤月在门口探头探脑,“进来!在门口做什么?” 唤月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觑着她的脸色问道:“王妃,您是在生气吗?”她跟在王妃身边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王妃生气的样子。 “谁说我生气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么冲的语气,还说没有生气。当然,唤月不会这个时候去和主子辩论,忙陪笑道:“王妃说得是,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林则宁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没有什么说服力,遂压着火气问道:“有什么事?” “那四个厨娘,您还见吗?” “见!当然要见!难不成我要一直给他当厨娘!”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对于林则宁话里的“他”指的是谁,唤月心知肚明,但是她很明智的保持着沉默。 书房中,慕容青枫努力的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密信上,然而他的思绪时不时就会被之前的那一个吻给侵占。 突然,眼前的视线骤然一亮,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问棋点燃了屋里的灯。 “什么时辰了?” “酉初了。” “哦。”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王爷要回静园吗?” 慕容青枫收拾书信的动作一顿,想起下午离开静园的时候说过不回去吃饭,顿时泄了气,她就是受再多委屈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诉过,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真是越想越后悔。 “不回去了,把饭菜叫到隔壁小厅里吧。” “是。” 饭菜送来了,大概是受李贵家的那件事的影响,大厨房送来的菜色颇为丰富,荤素搭配得宜,然而,慕容青枫各尝了尝,却觉得没什么味道,草草的吃了两口,就又回到书房,潜下心来处理正事。 突然,慕容青枫盯着手中的密信,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叫风潜过来!” 片刻后,一道黑影出现在书房内,在书案前单膝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杀死药店伙计的凶手查到了?” 风潜低着头沉声答道:“是!属下按照王爷给的信息在梧州追查了三天便找到了凶手,还没等属下动手逼问,凶手便被军法处置了。” “军法处置?怎么会这么巧?” “是,而且理由合理,酗酒,斗殴,伤害人命。”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欲盖弥彰。”说到这个词,他又想起中秋集会的事情来,灯谜擂台赛他也去参加了,怎么就偏偏错过了她?“不用查了,幕后是谁,本王心中已有计较。退下吧!” “是!” 待慕容青枫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后,却没急着离开书房。 “问棋!” 问棋等了半晌没有下文,便试探着叫了一声:“王爷,有何吩咐?” 慕容青枫的手指敲着桌案,咳嗽了两声,问道:“王妃静园那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问棋莫名其妙的说道,“王爷下午不是回过静园吗?” “不是”慕容青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是问,我下午离开以后。” “哦!”问棋恍然大悟,“听说王妃先是将元嫂子调到静园小厨房,然后请郎中去看王姨娘,再然后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遇到了玉侧妃,最后回了静园。” 问棋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多余的言辞,却令人浮想联翩:王姨娘不舒服为什么要堂堂王妃亲自去看望?王妃为什么从秀春阁出来后要去花园散步?是不是在秀春阁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委屈?遇到玉侧妃后又说了些什么?怎么就立刻回了静园? 慕容青枫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推案起身离开书房。 问棋早已习惯了主子说走就走的性子,认命的上前收拾尚未整理妥当的书案。 回到静园,慕容青枫并未如想象那般看到林则宁委屈的神色,相反,她神色平和的盘膝坐在榻上飞针走线,他心中自嘲道: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展露过委屈?若她曾经有一丝半点示弱求饶的意味,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会冷落到这种地步。 “没有人怀疑”唤月正站在林则宁身边说些什么,两人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慕容青枫,唤月忙去扶林则宁下榻。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换了常服,头发也散了下来,膝上还盖着毯子,便道:“别下来了,继续忙你的。” 林则宁本就畏寒,入秋以后手脚总是冰凉,当下也不推辞,坐在榻上继续做自己的针线。 她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烛光将她纤弱的身影投射到墙壁上,形成袅娜的剪影,慕容青枫猜她多少还在为下午轻薄她的举动生闷气,否则不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主动开口道:“天色晚了,对着灯火做针线,小心伤眼睛。” “晚上吃撑了,睡不着,不过是消磨时间,不会每天都这样。”闪着锋芒的银针,反复的穿梭在大红的锦缎和她如同水葱的手指指尖,在武人手中,它可以是致命的暗器,在林则宁的手中,却显得那般的柔婉多情。 那是一件男式的披风。慕容青枫的心中蓦然多出几分柔情,“这披风做得挺厚实。” “嗯!”林则宁头也不抬的道,“听说北境那边十分寒冷,做得厚一些,能挡些寒。” 慕容青枫的心情瞬间从云端跌到地上,“这是给林二的?” 林则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突然停下针线,略显担忧的说:“不知道北境那边怎么样了。” 慕容青枫有心想要讽刺几句,可是想到林则安守卫边疆数年未曾归家,每天过着的都是枕戈待旦的日子,便按捺着火气说道:“林二久历沙场,又是一军统帅,不会有事。” 林则宁担忧之色未改,说道:“战场上,刀剑无情,总是凶险。大哥现在又闭门养病,王爷,你最近在朝中有听到些二哥的消息吗?” 慕容青枫心道:林则平那个狐狸,整个东越,恐怕没有谁的消息比他灵通了。“没有。” “陈国不是已经打算求和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反悔呢?” “梧州瘟疫的事情想必陈国已经知晓,在双方同样粮草不济的情况下,陈国兵马相对更强,若能此时取得一场胜仗对陈国大皇子的处境有极大的改善。”慕容青枫摇摇头道,“那个大皇子又不在边城,手下被人刻意挑拨两句,以为只要抢夺了北境军粮草,便可有一战之力,他们也太小看了林二。” “这么说,”林则宁沉思道,“北境目前的局势其实是陈国内讧引起的?” 慕容青枫点头说道:“可以说是。目前陈国大皇子不在边境,东越这边又有林二坐镇,陈军不足为惧。”见林则宁依然蹙着眉头,便问道,“你还担心什么?” “我只是觉得说不清!”林则宁索性将针线放下,“陈国大皇子在北境经营数年,就算远在大都也不可能对军中变数一概不知,怎么会任由旁人左右其左膀右臂的想法?若陈军高阶将领这么容易就被挑拨了,那他们是如何为患北境数十年?” 慕容青枫的脸色转为凝重,“你的意思是,抢夺北境军粮草其实是陈国大皇子的主意?” 林则宁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想不通罢了。”说完继续埋首在针线和衣料中。 慕容青枫则凝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王妃,王爷现在在这里,您不如”唤月朝林则宁使眼色。 慕容青枫见状,问道:“怎么了?” 唤月看了看林则宁的脸色,没有说话。 林则宁道:“没什么,中秋时二哥从边关寄来节礼,里面有几张貂皮,前些时日卧床时无聊,做了件披风,王爷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快拿出来!”慕容青枫发觉自己高兴的有些过头,便假装咳嗽了两声,道,“嗯,拿来让我看看吧。” 留云进里屋片刻后,捧着两件披风出来。 “你做了两件?” “嗯,其中一件给大哥。” 慕容脸上的笑容少了一半,却还是自我安慰道:至少她没忘了给他也做一件。他看了一下两件披风的颜色,那件雨过天晴色的一看就是给林则平的,他伸手将紫色的那件抖开,紫貂的毛皮十分柔软,襕边和披风下摆都用颜色更深一些的紫色丝线绣着云纹,显得低调而华丽。 “我手艺低劣,针脚粗糙不堪,不能和针线上的人相比,王爷若是嫌弃” “还好!”慕容青枫满心愉悦,连试也没试,就吩咐留云叠起来,“等天冷些出门的时候穿。” 唤月在一旁笑着说道:“王妃回来后先给王爷做了后才”剩下的话被林则宁的目光瞪回肚子里。 慕容青枫的心情立刻又飞到了云端。 留云暗中撇撇嘴,那是因为王妃没做过男子的衣物,第一件纯当练手罢了。 “你也这么认为?”宁国侯府的书房里,慕容青枫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林则平倒茶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反问道:“也?” “是宁儿!”慕容青枫将林则宁的疑惑之处说了出来,追问道,“真的是陈国大皇子策划了那一战吗?” 林则平放下茶壶,笑容浅浅,“当然不是,他只是纵容。” “纵容?” “大皇子虽然被陈国国主召回大都,然而兵权却依然在他手中,三皇子一党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安插在军中的眼线挑唆副将劫夺北境军粮草,以改变大皇子在大都中的处境。却不知道大皇子早已得知消息,纵容后续事情的发生。”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死的副将来自他的母族,是他有力的支持者。” “好处?赢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输了,他只要掌握了三皇子的人挑拨副将的证据,这后果自然是三皇子来承担。”林则平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只不过,他没想到副将会死,更没想到指证三皇子的证据被毁。” 慕容青枫恍然大悟,忽然,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则平,“证据怎么会被毁掉?” 林则平笑着说道:“殿下何不去问问陈国三皇子呢?” “我是闲着没事儿干吗?”慕容青枫悻悻的道,忽然又想起梧州之行来,继续说道:“那方子确实有效,我按照你的计划将苟荀先生送到了徐安,益王果然准备困死徐安,我们正想法子进城,父皇亲使忽至,不仅让苟荀先生平安进了城,还对围在城门口的徐安百姓说出太子想方设法搜集治疟方的事。”说完,他瞪着林则平问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林则平笑得云淡风轻,摇头否认,“不是!” “真的?”慕容青枫不信,事情哪里就会那么巧了? 林则平回答的诚恳:“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立意反击询往事,有心示好送花簪 “李国公府?”林则宁翻看着手中的大红烫金帖子,眉头蹙起,虽然她与李国公府素无交集,但是有齐王妃的身份在这里,况且两家算是姻亲,给她下帖子也不奇怪,但是,为什么会连玉侧妃c兰侧妃也有帖子?要知道,侯门王爵之家最是忌惮嫡庶不分的。 留云道:“听说京城中有头脸的夫人们都接到了帖子,王妃可要去瞧瞧?当做散散心也好。” 去李国公府散心?只怕没那么容易,尤其这邀请的人还有兰侧妃和玉侧妃。 留云瞄了一眼帖子,笑道:“王妃为了兰侧妃和玉侧妃得了邀请不快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要不要她们去,完全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啊!” 林则宁合上帖子,心中思索:邻兰轩被封院,兰侧妃自然出不得府,而玉侧妃“将帖子送去聚墨轩。” “王妃?”留云惊讶的问道,“何必送给她?” 林则宁微微一笑,道:“若不动,如何瞧得出她的破绽?兰侧妃不去,连玉侧妃也不让去,岂不是凭白让人说我善妒,容不下妾室?” 留云不忿的说道:“如果连王妃都算得上善妒,那些让小妾立规矩,动则打骂的主母,又称得上什么?” 唤月对着留云笑道:“你打小就进了侯府,什么时候见过让小妾立规矩c打骂小妾的主母?” 留云不服气的道:“没见过还能没听说过?” 林则宁适时出来制止两人继续争论下去,“快送过去吧!” 留云噘着嘴,拿着帖子送去聚墨轩,碰巧看见杏儿和一个婆子在院门口说话,不待她走近,那婆子便匆匆离开了。 “那人是谁?找你什么事?”留云走到杏儿身边问道。 杏儿道:“那是负责打扫邻兰轩庭院的贵婆子,说是芙蓉去了。”虽然芙蓉不讨人喜欢,但是打了这么几年交道,总有几分面子情,还是忍不住叹息一番,“我去告诉王妃去。” 留云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些事情告诉王妃做什么?又不是咱们院子里的,还是个害了人命的,死有余辜!告诉王妃没得惹她心烦。” “那怎么着,人就躺那屋里不管了?” “邻兰轩的丫鬟死了,兰侧妃不管,巴巴的来找王妃做什么?” “兰侧妃才不管呢!”杏儿朝邻兰轩的方向看了一眼,“贵婆子说,兰侧妃吩咐将芙蓉脱光了扔去乱葬岗,她曾受过芙蓉的恩惠,不忍心她死后这么被糟蹋,瞒着兰侧妃悄悄出来找到我,想我去王妃面前求个情儿,看能不能赏口棺材。” “我呸!”留云原本对芙蓉还有几分同情,听到贵婆子来替她求安葬又忍不住啐道,“什么有头脸的人物,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下了些什么事,要我说,直接拿席子卷了拖出去找个地方埋了拉倒。” “人死灯灭,世上再没有芙蓉这个人了,姐姐何苦揪着往事不放?她也受到了惩罚,抵得过蕙娘一条命了。她若是一根麻绳碗毒药即刻毙了命也就罢了,偏偏捱了这些天才咽气,想想也知道其中的痛楚。” 留云怒道:“那死刑犯上法场前哪个不受折磨了?难道因为死前受了苦就该风光大葬不成?” “我没说让她风光大葬!” 杏儿无奈的一拍额头,说道,“我是想着让她好好的穿着平时的衣服出去罢了,刚才也是这么跟贵婆子说的。” 留云冷“哼”一声,“你们总是好心!”说完抬脚就走。 杏儿转身回了屋里,将芙蓉的事情禀报上去后说道:“邻兰轩被封院,可是院子里的人还能出来走动,可见这守门的婆子没将王爷和王妃的话放在心上。奴婢听芍药说,兰侧妃整日在屋子里骂小丫鬟和婆子,说自己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身上也有封诰,王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屋子里谁今日惹恼了她,待她日后出了院子,定不叫那人好过。天天这么说着,再加上两年来她在府里的积威一时也没有消散,有些人还真的怕了。” 林则宁冷笑道:“她的话,其实是想说给我听的吧?我且等着,还怕了她不成?把邻兰轩守门的婆子各打二十板子,另外换两个尽忠职守的。芙蓉是兰侧妃的丫鬟,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是进了齐王府,我就管得,让人去告诉她,做人留点底限,她若是敢让人将芙蓉赤条条的扔出去丢了王府的脸面,她也不用留在王府了。” “是!” 林则宁又问唤月道:“你去看绿柳的伤怎么样了?” 唤月道:“好多了,已经能让珍儿搀着起来走两步了。” “她也太心急了,该多躺两天养养才是。”林则宁从榻上起身,“这会儿闲着,我去看看她。” 到了绿柳养伤的屋子,屋里静悄悄的,林则宁与唤月走了进去,见绿柳正拿着抹布擦桌子。 林则宁吃了一惊,问道:“绿柳,你在做什么?” 绿柳吓了一跳,唤月忙上前去抢过她手中的抹布。 “王妃?”绿柳松了口气,“您怎么过来了?” “唤月,快扶她躺下!”林则宁板着脸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让珍儿在这里照顾你吗?她人呢?” 绿柳扶着唤月的手,强勉着要行礼,被林则宁拦住。 绿柳道:“躺了好几天,全身都是酸痛的,这才想起来动动手脚,松散松散筋骨,珍儿这些天一直没离开这屋子,硬是被奴婢赶着才出去的。” 正说着,门口就响起珍儿欢快的声音:“绿柳姐姐,厨房新做的点心,你快来尝尝!”话音刚落,珍儿就捧着一碟点心进来了,看见林则宁在里面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收起笑容规规矩矩的行礼。 林则宁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高贵的气质,珍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心中越来越紧张,良久之后,她才听到林则宁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起来吧!” 珍儿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低着头退到一边不敢吭声,心中暗道:王妃平日柔婉可人,一旦板起脸来也挺令人心虚胆寒的。 林则宁让绿柳躺下,绿柳苦着脸道:“王妃,再躺下去,奴婢就要霉掉了!” “郎中说了,你接连受伤,必须要好好休养!”林则宁不为所动,“等你伤好了,哪怕上房揭瓦我也不管你!” 唤月扶着绿柳笑着说道:“绿柳姐姐,我好不容易有机会伺候你呢,快趴下!” 绿柳哭笑不得,只得趴伏到床上,唤月忙拉过被子来盖到她腰腹以下。 “伤口可还痛?”林则宁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早就不痛了,奴婢皮糙肉厚,以前”绿柳的话顿了一下,立刻接着说道,“这些小伤算什么?” 绿柳说得轻松,林则宁心里却并不轻松,绿柳受完杖责后面无血色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二十板子可不是挠痒痒,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说着亲自动手去褪绿柳的裤子。 绿柳忙摁住她的手,着急的说道:“王妃,奴婢每日都有上药,伤处已经结痂,肿也消了!” “那让我看看又能怎么样?” 绿柳解释道:“那地方不雅,而且涂着药膏,实在是王妃不信可以问珍儿,她每日帮我换药,定不会说假话。” 珍儿也站出来小声说伤口确实好转,林则宁依然坚持要看,绿柳知道她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想法,只得将裤子往下褪了褪。 林则宁见原来破皮的地方已经结了痂,青紫肿胀消散了几分,这才放下心来,扭头对珍儿说道:“这些日子你照顾绿柳辛苦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递到珍儿面前,“这支钗给你,等她痊愈了,我另有重赏。” 那支钗虽然是银质的,但胜在做工精巧,钗头嵌着的米珠和黄宝石组成一朵梅花,十分好看。 珍儿面带愧色,跪着说道:“奴婢是绿柳姐姐带出来的,照顾她是应该的,实在不敢受赏,请王妃收回吧!” 林则宁道:“我赏你自有我的道理,你且拿着。” 唤月在一旁说道:“王妃赏你的,你就拿着吧。” 珍儿这才接过银钗,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到精致的东西,自然是满心欢喜。 唤月看了看林则宁,又看了看绿柳,上前拿起珍儿手中的银钗,替她插在头上,笑着说道:“真是好看,走,去院子里显摆显摆!” 边说边拉着珍儿往外走。 绿柳看着唤月的背影说道:“唤月是个可造之材!” 林则宁却没有接话,面色沉凝的坐在那里。 绿柳觑着林则宁的脸色,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绿柳,我是不是太过软弱了些?”自她醒来,一直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想着将自己的生活局限在静园这一方小天地内,然而终究是过于理想化,就算她足不出户,麻烦也是接二连三的降临,虽然最后都侥幸躲了过去,那下一次呢? “王妃,你的意思是”绿柳的语气十分急切,甚至带着几分惊喜,王妃终于决定要反击了吗? 林则宁自嘲一般说道:“总不能每次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可是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她,而且手段越来越毒辣,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这次他们更是将矛头直指绿柳,若不是她最后以言语扰乱玉侧妃心神,绿柳连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王妃说得是!”绿柳的话中不自觉带出几分斗志来,“那些人,不是你退步她就能抬手放过的人。” 林则宁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几分难见的狡黠,“既然如此,绿柳,你是不是能将我失忆之前的事情说一说。”她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绿柳愕然,眼神闪了又闪。 当霞光铺满西天的时候,慕容青枫带着满脸笑容回到静园。 “王妃在里面吗?”不等丫鬟回答,他便径自朝里屋走去。 林则宁正倚在窗旁,失神的望着天边如火般的晚霞,灿烂的霞光给她铎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娇美的侧脸仿佛佛前供奉的白莲,圣洁的不似凡间之品。 慕容青枫朝跟在身后的留云c挽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留云c唤月会意,悄悄的退下了。 慕容青枫倚在门口,她在看霞,他在看她,这静谧平和让他如此心安。 直到霞光渐渐散去,天色转暗,凉风阵阵,林则宁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抱住双臂,很快,一件披风便裹住她的肩头,她以为是挽星,微笑着转过头去,却看见慕容青枫浅笑盈盈的脸,含笑的双眸灿若繁星,她吃了一惊,忙退开两步,“王爷,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慕容青枫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她偶尔不经意间的微笑仿佛是寂静的夜里幽幽绽放的昙花,有倾国倾城之美,却只在片刻,她对他又是如此的吝啬,他已经想不起来,她上次对着他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一会儿了,看你在欣赏落霞,便没有打扰。”慕容青枫将窗户关上,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若说看霞,还是去西山寺那里看得清楚。找时间带你去看看?” “那我先谢过王爷了。”林则宁找出火折子点亮烛火,温暖的光影填满整个屋子。 慕容青枫捏了捏袖子里的锦盒,瞟了两眼正用铜钎挑弄灯芯的林则宁,表情带出些犹豫来。 “王爷,怎么了?”林则宁罩上灯罩,回头看见慕容青枫难得露出尴尬的神情,再想刚才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令人不自在的事情。 慕容青枫掩饰的咳嗽了两声,“没没什么。” 这表情和语气,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林则宁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面对着她清澈的目光,慕容青枫略显狼狈,急急忙忙的看向别处,咳嗽了一声,拔脚往外走。 林则宁怔了一下,跟着往外走。 然而慕容青枫的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连一向不碰的桂花糖藕都夹了两筷子。 林则宁虽然好奇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饭。 饭后,慕容青枫端着茶慢慢的啜饮,时不时的偷看坐在床榻另一边的林则宁。 身边有这样一个英俊的男子,时不时偷偷打量自己,林则宁自认为在这这情况下还做不到稳如泰山,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碗,在慕容青枫再次看过来时迎着他的目光问道:“王爷,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慕容青枫想也不想,开口就否认,袖子里的坚硬触感提醒他其实是有话想说的,“也不是” 林则宁耐心的等待着他的解释。 “那个你你饭后不是总要出去散步的吗?”慕容青枫懊恼的差点咬到舌头,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是要去。”林则宁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是去书房还是” 慕容青枫毫不犹豫的说道:“一起出去走走吧。” 林则宁觉得他今日的言行总有些不对劲,以为他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便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也不让留云等人跟随。 林则宁本以为慕容青枫会说些什么,然而他却一直沉默着,两人绕着静园不大的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慕容青枫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将袖袋里的东西送出去,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林则宁不见了踪影,忙回过头去,发现她正在身后六七步的地方,对着石阶下黑幽幽的水面发呆,他的心一紧,立刻想起她那次就是从这里下水替兰侧妃捞帕子的,那没有一丝疑虑决绝入水的模样他记忆犹新,难道她想起了什么?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宁儿?” 林则宁回过神来,看到慕容青枫脸上的担忧,不由的愣住了。 而她的失神,无疑令慕容青枫心中更加紧张,“你怎么了?” “没事。”林则宁缓缓走近,“我在想这园子里引的是颍河水吗。” 慕容青枫松了口气,点头道:“是。” “若是逢大旱之年,颍河水浅,往来船舶会搁浅吗?” 慕容青枫没想到林则宁会问这个,吃惊的多看了她两眼,却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会,怎么会问这个?” “没什么,一时好奇罢了。” 她能从园子里引颍河水提到大旱之年的船舶搁浅,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思能想到的,慕容青枫不相信她只是一时好奇,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林则宁不愿意多说,慢慢朝前走去。 慕容青枫有些失望,过了片刻后主动开口说道:“以前京中贵族之家为增府中景致,多会引河水入园,以致京中水流四布,逢涝则满城泥泞,五年前朝廷下令整治河道,除原阳河c清淮渠c迎红渠三条引水渠外,其余皆封堵,严禁再私自开挖沟渠引水。清淮渠正好流经齐王府。” 林则宁“哦”了一声,心中暗暗后悔多问了一句。 暮色逾重,奴仆点亮了屋檐下的灯笼和院子里的庭院灯,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忽而分开,忽而重合,不知不觉间,林则宁身上出了层薄汗,被夜风轻轻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慕容青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正想着要如何提醒他,突然脚下被石子硌到,身子一歪,向一旁倒去。 慕容青枫忙伸手去扶,只听“啪嗒”一声,一直想着如何送出去的锦盒直接从袖子里掉了出来,落到林则宁的裙子上,接着又缓缓滑落到地上,扶着她的双手不由的一僵。 林则宁借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 “有没有崴到?”慕容青枫努力忽略掉地上的锦盒。 林则宁摇摇头,弯腰将锦盒捡起来,递还给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没有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用,这个是给你的。” 林则宁一愣,不由自主的反问道:“给我的?” “嗯,你看看,喜不喜欢。”慕容青枫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语气却是十分随意,“我随便挑的。” 林则宁疑惑的打开锦盒,盒子的软缎上躺着一支桂花,她不由的一怔,再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支以金为枝,以翡翠为叶,以纯黄软玉为花的簪子,做工十分精细,几可以假乱真。然而令她吃惊的不是簪子的精美,而是其造型和在宁国侯府时簪在她发髻上的桂花枝几乎一模一样,可是他说他是随便挑选的,她莫名的无措起来,握在手中的锦盒仿佛重逾千斤。 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慕容青枫心中更加紧张,“就当答谢你做的那件披风,你要是不喜欢” 林则宁深吸一口气,合上锦盒,浅浅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慕容青枫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晚风凉,回屋里去吧,我去书房了。” 林则宁站在原地,看着慕容青枫远去的背影,握着锦盒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菊花宴险遇纨绔 九月十八早上,林则宁将府里的事情简单的安排一下,便带着玉侧妃去李国公府赴宴。 说起玉侧妃,这些日子在王府中异常沉默,轻易不出聚墨轩,今日的妆扮看上去也十分低调。 挽星纳罕的说道:“这样的聚会正是大出风头的时候,玉侧妃怎么反而低调起来?” 林则宁只是微笑,玉侧妃那一身装扮,看上去低调,可事实上,识货的人就会看出来她头上插的发钗c耳上戴的宝铒和手上套的手环,上面镶嵌的都是顶级的水晶萤石,一件色泽纯净的水晶萤石饰品已经价值不菲了,何况这一整套头面,没有一千两银子是买不来的,身为暗卫的挽星对这些自然不懂,可不代表林则宁看不出来。 李国公夫人为什么会出人意料的给玉侧妃下帖子?玉侧妃接到帖子时为什么没有一丝惊讶?一个不被皇室待见出身寒微的皇子侧妃去参加这样贵妇云集的宴会,竟然没有一丝紧张,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些疑问,或许到了李国公府,就能得到解答。 李国公府出了一位太后,一位贵妃,李国公及其弟均在朝堂担任要职,近些年益王愈发受宠后,李国公府更是风光无两,连宗亲王爷也要退让三分,及至李国公府邸,但见门户重重,屋宇森森,檐头拱兽,梁宇花开,庭院中铺着一色的水磨青砖,纤尘不染,花圃中又遍值佳卉,已是深秋,依然叶翠花繁,再看站在路边手执花洒弯腰行礼的婢女,竟然都穿着上好的松江斜纹布,便可以想象府中烈火烹油般的富贵。 到了中门,李国公夫人才笑着迎了出来,连声道:“我的错我的错,该去大门口迎接王妃的。” 林则宁客套着笑道:“不敢当,夫人是长辈,哪里敢让你亲自迎接?”又问道,“不知大嫂来了没有?” “回来了,帮我招呼着客人呢。早听说你们姑嫂两个关系甚好,亲逾姐妹,连仪儿都眼热的紧,王妃与倩儿亲厚,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中甚是欣慰。” “那是大嫂亲和安恬的缘故,也是夫人教导的好。” 玉侧妃对于进门后李国公夫人的视而不见安之若素,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则宁身后。 林则宁与李夫人客气着一路说,一路走进设宴的花园,只见园中开满各色菊花,姹紫嫣红,中间的空地上铺着猩红毡毯,毯子上设有数十席案,见两人过来,席上众人纷纷站起身来,其中有林则宁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含笑一一打过招呼,其中一个穿枣红色裙子的妇人看过来的目光有些阴沉,林则宁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魏安侯夫人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直爽之人,见林则宁身后站着一位衣饰不凡,花容月貌的女子,便忍不住问道:“恕我眼拙,这位是王妃家的亲戚吗?真是好样貌!” 在场的人难道会没看见那么一个大活人?尤其还是个十分出挑的女子,其中有知道玉侧妃的,只是怕开口得罪了林则宁,故作不见罢了,偏魏安侯夫人有一说一的性子,冒冒失失的开了口。 李氏紧张的看了一眼林则宁,她也是刚刚知道母亲竟然给齐王府的两位侧妃也发了请帖,正要将话岔开,却见林则宁回首看了一眼玉侧妃,面色如常的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王府中的玉侧妃,今日也是应邀而来。” 众人“哦”了一声,落在玉侧妃身上的目光立刻就带着几分审视。 李国公夫人这时才开口道:“咱们齐王妃一向不大出门,可以算得上是京城里最难邀请到的贵人,我怕邀请不来,故而连两位侧妃都下了帖子。” 玉侧妃朝众人行了半礼,“见过众位夫人。”她有从三品诰命在身,在场的贵妇人有不少品级不及她,更遑论那些闺阁千金了,不过是因为侧室的身份方才行礼,她容貌端雅秀致,气质温婉,进退有度,立刻就博得了一部分人的好感。 魏安侯夫人尴尬的笑着说道:“还是王妃会调教人,玉侧妃这品貌气派,若不说,还当是哪家的正房太太。” 文桓侯夫人与魏安侯夫人交好,接着说道:“关键是懂礼数,知进退,王妃是怎么教导的?回头也教教我们。” 安郡王妃也笑着说道:“可不是,要是我们家里的那些有玉侧妃一半儿的气度,我出门也带在身边。” “就你那性子,不调教出个棒槌来就不错了。”平郡王妃拿帕子捂着嘴,打趣安郡王妃道,“谁不知道你鞭子耍得威风?” 原本这事在众人的笑声中就算揭过去了,偏偏有人不愿意让事情就这么算了,“既然是两位侧妃都下了帖子,为何只来了一位?”说话的是那个目光阴沉的妇人,她的声音因为刻意拔高而显得十分尖利,“以往的宴会可都是兰侧妃出席,她是个爱热闹的,怎地今日没来?倒是来了个从没见过的玉侧妃,都说王妃大度能容,乃是妇人楷模,如此偏颇不好吧?”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林则宁看向发话的妇人,笑着问道:“这位是?” 李氏忙道:“这是抚安伯夫人。”又怕林则宁不明白,加了一句,“就是你们府上那位兰侧妃的姑母。” “哦!”林则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笑着解释道,“兰侧妃犯错被王爷封院禁足了,故而没来。” 抚安伯夫人以为林则宁怎么也该顾忌一下王府的脸面,说一些“兰侧妃身体不适”c“有事耽搁”之类的托词,没想到她竟然直白的将兰侧妃被禁足的事情说了出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反应,愣在了那里。 尽管在场每个人都想知道兰侧妃被禁足的原因,可是,这毕竟是齐王府的家务事,她们哪怕心里好奇的仿佛百爪挠心,也不好问出口来。 等抚安伯夫人反应过来,李氏已经拉着林则宁的手坐下了,和旁边几位夫人聊得正欢,她阴沉着一张脸,满心忿忿然,自哥哥出事以来,她在抚安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原本今日还想借一借侄女的势,哪里知道侄女也出了事。众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往日她侄女风光时个个儿的赶着奉承,连带着她面子上也有光,如今听说侄女出事了,没有一个人替她说句公道话。越想心中越是恼火,径自走到林宁案前尖声问道:“不知道我那侄女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王妃要罚她禁足?” 席上再次雅雀无声,身为主人的李国公夫人面色平静,也没有来调解的意思。 李氏沉下脸来,冷声说道:“刚才王妃不是说了,是王爷责罚兰侧妃禁足,夫人没有听见?” 抚安伯夫人不依不饶道:“在场的也都认识我那侄女,最是知书达理,会犯什么大错?谁不知道齐王与兰侧妃伉俪情深,会忍心责罚她?只怕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又见她母家失势,落井下石的可劲欺凌。” 李氏怒容满面,当下就要拍案而起,林则宁一把拉住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夫人,容我纠正你话里的舛误,你的侄女是齐王府的侧妃,与王爷可称不上‘伉俪’,难道府上也称抚安伯与妾侍为‘伉俪’么?”林则宁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夫人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呢?抚安伯夫人的身份?你刚才的话含沙射影,毫无根据,你可知诬蔑皇族是什么后果?若是兰侧妃娘家人的身份,不好意思,”她撇唇一笑,“我想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 林则宁的讽刺让抚安伯夫人涨红了脸,“她是我侄女,难道我不该问一句?她好歹是皇子侧妃,无凭无据的”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林则宁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乌木桌案上,俏脸微寒,“夫人怎知无凭无据?你要证据,好办,将兰侧妃送往大理寺查个水落石出,让人都知道你那知书达理的好侄女干得好事,好不好?”林则宁嗤笑一声,“你不要脸面,齐王府还要脸面。” “你”抚安伯夫人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此刻的紫胀。 李国公夫人这才出声打圆场道:“婉娘,不是我说你,今天是你不对,王妃出身名门,哪里会无缘无故的责罚兰侧妃,你还不向王妃赔罪。” 抚安伯夫人知道在场的人没人会帮她,只得压着怒气行了一礼道:“是我失礼,请王妃恕罪!” “好了好了,齐王妃的性子最是慈和,当不会为难你。” 李国公夫人又陪笑着对林则宁道,“抚安伯夫人只是心疼侄女罢了,王妃原谅她的失礼吧。” 林则宁淡淡一笑,道:“比起那些背后使绊子的人,抚安伯夫人倒显得直率。”直率的愚蠢! 李国公夫人觉得她话中有话,仔细一品又似乎没有,于是故作不理会,笑着对众人道:“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好,今日请大家来赏花,不必拘礼。” 一群未出阁的姑娘们早就等不及了,闻言各自向长辈告罪一声,三三两两的结伴在花园中游玩,或赏花,或赋诗,或垂钓,整个花园笑语嫣然。 玉侧妃不断的往斗诗的凉亭看去。 林则宁看了她一眼,只不做声。 最后是李国公世子夫人安氏走了过来,对玉侧妃说道:“听说侧妃也是学富识丰的,何不去凑个热闹?” 玉侧妃又是期待又是担忧的问道:“我可以去吗?”说着还小心的看了看林则宁。 安氏笑眯眯的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还怕没人伺候你家王妃不成?” “不是,我”玉侧妃又看了一眼林则宁。 “想去就去吧!”林则宁淡淡的说道,她倒要看看,她们有什么目的。 玉侧妃一副欣喜异常的模样,“谢王妃!”然后就被安氏拉走了。 林则宁与在场的夫人们都不甚熟,因此落了单,李氏见状便拉着她一起说话。 “大哥这些天可好?” “比之前强些,中秋后就犯了两回心悸的毛病,吃一剂药下去就好了。” 李氏眉间不由的笼上轻愁。 林则宁忙换了个话题,“我昨日听王爷说皇上要派给大哥官职。” 李氏点点头,道:“我也听你大哥说了一句,不过我后来忙着送静儿入宫,就把这事给忘了。” 正说着,有相熟的妇人来跟李氏打招呼,两人的谈话就此打断,林则宁有心问问林则静的情形,也只能暂时将话咽回肚子里。 一时又有李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来请,李氏犹豫再三。 林则宁开口道:“想必夫人找大嫂有事,大嫂放心的去吧。” 李氏还是不放心,叫了个李国公府的丫鬟跟在林则宁身边,“好好伺候着。”然后歉意的朝林则宁笑了笑,跟着李国公夫人的丫鬟走了。 旁人打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令林则宁不胜其烦,便循着僻静的地方走去,那丫鬟跟在身后,沉默的像个哑巴。林则宁就这么漫不经心的边走边赏花,越走越远,当意识到周围过分冷清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原本跟在身后的丫鬟也不知所踪,当下心中一惊,回身就要沿原路返回。 只是她刚转身,便听到月亮门外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她眉头一皱,闪身躲进假山的石洞中。 “不是说看见有美人往这边来了吗?在哪里?”林则宁透过假山石缝,看见这轻佻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油头粉面的纨绔公子哥,身旁跟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 “夫人不会骗二公子的,许是藏了起来?” 那纨绔公子和小厮的目光四下里逡巡了一番,最后看着假山这边露出会意的笑容,一步步朝假山走近,口中念叨着:“美人儿,别怕,快出来!” 林则宁拔下头上的银簪,紧紧握在手中,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水,脑子里想着要如何脱身。 “二弟!”突然,从林则宁来的方向传来李氏的声音,似乎走得急,声音微微有些喘息,“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纨绔公子正是李国公府二少爷李化,不同于大公子李仏的年轻有为,这个李化是典型的被宠坏的豪门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仗着宫里的太后c瑜贵妃和李国公府的名头,整日斗鸡走狗,谁都不怕,可谓京城一霸。 李化的目光立刻转向疾步走来的李氏,弱柳扶风的腰身,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宛如凝脂的肌肤,泛红的脸颊,漾着秋波的双眸,说不尽的风流婉转,当下几乎看直了眼。 李氏走近李化,说道:“今日母亲邀请客人在花园中赏菊,都是些女眷,你还不赶紧出去!” 李化涎着脸皮上前行礼,“大姐,怎么走得这么急?”边说边殷勤的扶着李氏,手掌故意蹭到她饱满的胸脯,“大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最后还乘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李氏往后退了一步,打开李化不规矩的手,又羞又恼的道:“二弟,我是你姐姐,再这般放肆我可要告诉母亲了!” 李化悻悻的说道:“不过碰一下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上次还亲了小妹,也没怎么着。” 李氏脸色大变,“你就算是亲兄妹,仪儿年纪不小了,母亲怎么容你如此胡来!” 李化痞痞的一笑道:“我哪里是胡来了,不过是增进一下兄弟姐妹间的感情罢了。” “你给我回房里去!”李氏指着月亮门怒道,“否则我就把这事禀告父亲!若父亲也不管,我就进宫去请姑母来管教你!” 李化吊儿郎当的“哼”了一声,遗憾的看了一眼假山,带着小厮离开了花园。 李氏站在原地气得呼哧哧的喘气,半晌才平静下来,“出来吧,他走了!” 林则宁从假山中走出来,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让你看笑话了。”李氏苦笑,眼中的情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望。 林则宁咳嗽了一声,违心安慰道:“二公子年纪还小” 李氏摇摇头,道:“宁儿,你不必安慰我。我们回去吧!” 两人再没有耽搁,直接往回走,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李氏忽然低声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其实在李化出现的那一刻,林则宁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尚未完全布开就被李氏的到来打乱的局,小厮口中的“夫人”是李国公夫人还是李国公世子夫人? 两人各怀着心思回到宴席上,李国公世子夫人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僵硬,手中的茶碗溅出来几滴茶水,被李国公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才恢复自然。 “你们姑嫂两个躲到哪里去了?”安郡王妃看到两人回来,笑着对林则宁说道,“可错过了好戏!” 林则宁道:“不过花园里四处走走。错过了什么好戏?” 安郡王妃指着花园一角说道:“你们王府的玉侧妃,与那群丫头在一处作诗,拔了头筹,抚安伯家的闺女怀疑她作弊,重新立题选韵,又是玉侧妃胜出,又换联句,结果还是玉侧妃赢了,小姑娘羞臊不过,气得哭了,连声说众人联合着欺负她,嚷着要找你评理,你仔细着些等会儿抚安伯夫人再来找你麻烦。” 话音刚落,抚安伯夫人便领着闺女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面带不安的玉侧妃与一干凑热闹的夫人和闺秀们。 抚安伯严家的姑娘闺名唤娇娇,小姑娘气势凌人,不过开口倒不是告状,“王妃出自宁国侯府,素有贤名在外,小女子仰慕已久,今日见府里的侧妃都能七步一诗,王妃才华当更胜一筹,我等有心向王妃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严娇娇的话其实很没道理,宁国侯是才名彰天下,但是这不代表林则宁也学富五车,至于玉侧妃的才学,跟她就更扯不上关系了,但是严娇娇那样子摆明了就是要看林则宁的笑话。 林则宁微微一笑道:“我素乏捷才,怕是指导不了你。” “王妃何必自谦,中秋宫宴上您弹奏的那首曲子,连宫廷乐师都赞不绝口呢!刚刚玉侧妃说她的才学不及您半分,我们可都听见了。”严娇娇斜着眼睛看着玉侧妃道,“玉侧妃,你刚说过的话,不会否认吧?” 玉侧妃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为难的看了一眼林则宁。 众人心下恍悟,齐王妃虽然是第一才子的妹妹,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才名,倒是这个第一次露面的玉侧妃,以前就有传言说她才高八斗,才会被齐王另眼相看,想必她说自己才学不及王妃也是自谦和为了表达对主母的尊敬,没想到会被严娇娇揪着找茬。林则宁毕竟是齐王妃,身后有齐王c宁国侯和威远将军三大靠山,于是就有人站出来和稀泥: “哎哟,好好的赏花就是了,计较那些输赢做什么。” “咱们女子比不得那些相公们,再好的才学也考不得状元,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哎,你们瞧见那边的一株草色如篱没有?开得当真好!” 当下便有数人附和,“是吗?我们去瞧一瞧!” 严娇娇一声冷笑,道:“我有心请教,王妃却不肯赏脸,不知是瞧不起小女子呢还是虚有其名呢?” 李氏闻言,忍不住开口斥道:“你这姑娘,好生无礼!你是什么身份,也敢” 林则宁拉住李氏,“大嫂,何必与她一般见识?”说着转过头来看着严娇娇道,“我本无甚才学,众人皆知,你非要安一个名声在我身上,不知是何用意?” 严娇娇正要说话,被抚安伯夫人拉了一下袖子,立刻反应过来,用饱含讥讽的语气问道:“这么说,王妃是承认自己的学问还不如一个妾室了?” 这话问得大胆,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为严娇娇捏了把汗,若齐王妃是个性子暴躁的,严娇娇此刻只怕早就要挨上一耳光,逼着堂堂王妃承认不如妾侍,这种侮辱,哪个能受得了? 别说李氏怒容满面,连原本守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宗室贵妇人也心生恼怒,偏偏林则宁一脸平和的笑容,点头说道:“这世上不及我者众,我不及者亦众,我才学微末,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众人闻言皆惊,没想到林则宁竟然这般轻易的退让了。 又听林则宁说道:“不过你既然诚心求教,且说来听听,看我这微末之才能否指点得了你。” 严娇娇道:“小女子刚赋就菊花诗,内有一句‘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傍篱落看秋风’,苏小姐认为‘傍’字不若改为‘倚’字,王妃以为如何?”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多的是能诗能赋者,悄悄的在底下讨论着究竟那一个字更妙,连李氏都在凝眉沉思,那些于诗词上不精不通者,多是注意着林则宁的反应。 只见林则宁沉思片刻,抬头说道:“两字各有其妙,然而皆未尽游子之意!” 严娇娇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脱口问道:“为什么?” 林则宁道:“无论是‘傍’字还是‘倚’字都难以体现游子的孤单寂寥,以我之见,不若‘借’字更妥。” 李氏一听,双眼晶亮,叹道:“妙啊,仅此一字,可谓画龙点睛。” 礼部尚书夫人也是连声赞叹道:“‘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1,一字之差,原本平淡的诗句,立刻显得意境不凡!” 李氏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礼部尚书夫人也曾是誉满京城的才女,很有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在闺阁中流传,两人的话无疑是很有力度的,严娇娇和抚安伯夫人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严娇娇提到的那位中都尉家的苏小姐更是敛衣肃容站出来恭恭敬敬的福礼说道:“王妃才学过人,小女子钦佩万分!” 严娇娇见众人都对林则宁投以钦佩的目光,不服气的继续挑衅道:“王妃好才学。我们刚才以菊花为题赋诗,请王妃也赋诗一首,以便我等观摩学习!” 林则宁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严娇娇,连带着旁人的神情也看在眼里,有些人虽没多说一个字,可是目光中无不透露出怀疑之色,她心中冷笑,有些人还真是欠教训,今日若被这些人小瞧了去,日后也不必在京城待了,于是冷声问道:“你倒是说说,要限何韵?” “不限。” 李氏秀眉微蹙,擅诗者皆知,斗诗的时候越是不限韵不限题,越是难出佳句,尤其是菊花这个几乎被诗人写烂了的主题。 林则宁的目光转向四周的花丛,但见翠叶丛中各种菊花姹紫嫣红,千姿百态,各自在秋阳中绽放着最美好的生命,冲淡了萧瑟的秋意。若论色,其白似雪,其粉若霞,其红如火;若论香,其幽胜昙,其清逾莲,其远越兰;若论姿,或雅如风月,或娇如处女,或挺如松柏;若论韵,或富贵雍容,或孤高清傲,或温润谦逸。然而树梢的凛凛秋黄,正预示着这绚烂的结局。 “拿笔墨来!” 手脚麻利的仆妇和丫鬟们抬来条案,摆上文房四宝,李氏亲自帮着铺开上好的玉版宣,用碧玉貔貅镇纸压着,林则宁纤细的手指绕过小楷,直接挑了硬毫中楷,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将笔尖蘸了饱满的墨汁,暗暗吸一口气,随着落笔的一瞬间,纤细皓洁的玉腕连同手中的笔如同矫健的游龙,在雪白的浪花里翻腾游走,站在一旁的李氏面露惊讶之色。 林则宁落下最后一笔,方才长呼一口气,将笔搁在笔洗上,退开一步,围在四周早已按捺不住好奇的夫人小姐们一拥而上,严娇娇动作最快,她捧起三尺有余的宣纸,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瞪的老大。 苏小姐托起宣纸的尾端,一声惊呼:“天哪!这这是” “这是行草!”李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纸面,那上面不是端正的楷书,而是纵任奔逸的草书,最末端以泼墨的笔法画着一丛菊花,字与画相得益彰。 礼部尚书夫人对草书有几分研究,一字一字的念出纸上的诗句:“寒菊。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2最后是林则宁的落款,却只是一个简单的“林”字,“字好,诗好,画好,妙绝!”礼部尚书夫人大声赞道,小心翼翼的从严娇娇手中夺走宣纸,“不知王妃能否割爱将这幅字画送给我?” 林则宁笑着说道:“夫人青眼,拿着取笑就好,莫要再多给旁人看了,免得惹人笑话!” 礼部尚书夫人立刻宝贝的将宣纸卷起来抱在怀里。 在场的一些喜好诗文的立刻不乐意了,“王妃虽然同意将字画给你,好歹让我们先看一看再收起来。”尤其是苏小姐,就因为矜持犹豫了一下,就被礼部尚书夫人抢了先,心中后悔的打跌。 礼部尚书夫人“呵呵”一笑道:“草书你们也没几个看得懂,左右不过是品评一下那首诗,我记得清楚,与你们口述一遍就是。” 李氏拉着林则宁的手,悄声问道:“你会草书?” 林则宁微微侧身,将手笼在唇畔,低声说道:“我说我是忘了某些字的笔画,索性写了一张鬼画符出来,你信不信?” 李氏吃惊的看了她一眼,继而笑道:“不信!” 两人不由的相视一笑。 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玉侧妃眼中忽闪而过的嫉恨光芒。 1“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出自明代唐寅的《菊花》。 2“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味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出自南宋郑思肖的《寒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夜半惊声绮秀阁 “前一晚李化被李仪引去夫人的院子,翻院墙的时候掉进了茅坑,李仪出院门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没能参加宴会;宴席上端给夫人的蜜酒里下了药,被李夫人喝了,李府侍女将一包药粉悄悄塞到大小姐身上时手被蚊子咬了一下掉了出来;李仪想调戏大小姐,被夫人阻止;顺平伯家的小姐挑唆抚安伯府的小姐为难大小姐”玄金面无表情的将菊花宴上不为人知的事情向林则平叙述了一遍,却久久没有得到书案后的人的回应,他低着头,静静的等着主子的指示。 良久以后,林则平方才问道:“大小姐有没有事?” 玄金回答道:“灵兮说夫人赶到的时候,大小姐已经藏在了假山里,李化还没有找到她,而且,当时挽星隐藏在屋檐下暗中保护。”也就是说,即使李氏没能及时赶到,李化也别想得逞。 “这些事情,夫人都知道吗?” 玄金回答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银子插嘴道:“侯爷,要不要让灵兮将这些事告诉夫人。” “不用!”林则平摇摇头,“她心地良善,这些事情不足以让她彻底与李国公府决裂。” “可是” 林则平一个平静无波的注视令银子瞬间忘记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退下!” “是!”银子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和玄金一起离开屋子。 “马上就秋猎了!”林则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纤细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光滑的桌面上画着圈圈,“顺平伯,抚安伯,李国公府,安氏”他的手指一顿,在圆圈上划了个x。 与此同时,慕容青枫脸色铁青,手下用力,生生将黄花梨圈椅的扶手给掰下来一块,犹不觉得解气,手指继续用力,直到指间齑粉飞扬。 “他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染指本王的王妃!”慕容青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整句话。 “王爷,他只是有那个意图,并没有成功。”站在面前的侍卫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慕容青枫一拳砸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侍卫,“敢觊觎本王的王妃,该死!” 侍卫默不作声的后退了一步,慕容青枫的目光紧随而至,“你跑什么?” 侍卫低着头答道:“属下没有跑。” “问书,本王不会因为你吃了王妃亲手做的馄饨而惩罚你的。”如果他的笑容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语气不那么阴森的话,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问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用求救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旁的魏忠。 魏忠的嘴角可疑的抽了两下,开口道:“王爷,那李化如此胆大包天,该如何教训?” “哼哼!”慕容青枫冷哼两声,“他不是好色吗?本王就满足他!” 夜已三更,迎红巷作为京城最繁华的花街柳巷,依然是烛火通明,彩灯高悬,穿着轻薄彩衣的姑娘们迎来送往,整条街充斥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和醉人的酒香,靡歌艳曲c莺声燕语回荡在夜空中,其热闹程度更胜白日。 不同于临街的喧闹,“绮秀阁”后院却显得暗淡和静寂,突然,后院的门被“哗啦”一下推开,属于前院的热闹瞬间侵染了这略显偏僻的后院,两个身高体壮护卫打扮的汉子推着一个锦衣青年走进院子里。 锦衣青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忙扶住院子里的桂花树,站稳了身体后回过头来,发现院门已经关上,他堆起满脸笑容,冲着站在护卫身后的道:“九妈妈,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这是做什么呢?” 九妈妈甩着手绢说道:“严少爷,咱们确实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但是吧,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场所,所谓亲兄弟明算账,看在以往的面子上,您欠十两八两的也就算了,可是您自己看一看,您已经欠了楼里一千零二十六两的账了,都像您这么欠着,楼里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吃喝?这零头也就算了,无论如何,今天您也要将这一千两的账给结清了。” “怎么会欠那么多?”锦衣青年怪叫道,“九妈妈,你可不要蒙我!” “蒙你?”九妈妈冷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叠账单扬了扬,“这上面可有严少爷您的亲笔签名!要不要再确认一下?或者我拿着这些上门去找抚安伯爷要去?” 原来,这锦衣青年是抚安伯的儿子严耀宗。 “不不不!”严耀宗忙赔着笑道,“不用,妈妈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只是你看,我今天出门偏巧没带那么多银子,这样吧,我回去立马让人将钱送来,你看怎么样?” 九妈妈“呵呵”一笑道:“严少爷,别装了,我可是听说了,你的那位嫡母是个顶顶厉害的,这么多银子,你能要得来吗?” 严耀宗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怎么要不来?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以后整个抚安伯府都是我的,一千两银子算什么?就是一千两金子,小爷也不放在眼里!” “好!严少爷既然这么说,也不敢劳烦您来回跑!”九妈妈拍着手上前,伸手扯下严耀宗腰上的玉佩,递给身后的一个护卫道,“阿四,替严少爷跑一趟抚安伯府!” 护卫应声而出。 严耀宗见状慌忙去拦,却被另一个护卫抓住了胳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护卫离开。 九妈妈瞥了一眼严耀宗道:“在抚安伯府将银子送来之前,还要委屈严少爷在后院待会儿!送严少爷去柴房里坐坐!” 五大三粗的护卫一把拎起严耀宗的领子,将他拖入柴房,关了起来。 柴房里又黑又冷,动一下就要被灰尘呛到,严耀宗虽然是庶子,却也是抚安伯的独子,从小备受宠爱,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心里暗骂九妈妈狗眼看人低,又担心以抚安伯夫人苛刻的性子未必会给这笔银子。 柴房里越来越冷,时不时的还有老鼠蟑螂出没,严耀宗裹紧身上华丽却不保暖的锦衣,忍不住瑟瑟发抖。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精神一震,忙站起身来。 柴房的门被打开,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提着油灯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严少爷,九妈妈有请!” 严耀宗心中暗喜,他就知道父亲得知他被扣押在绮秀阁后不会不管他的,回去顶多挨一顿训斥,有祖母在,谅父亲也不敢狠罚他,就是这个九妈妈,实在可恶,看他回去不叫人来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老女人。想着九妈妈跪在他的靴子下谄媚的赔笑求饶,他的脸上就忍不住带出来几分得意,连带着对来接他的护卫也不屑起来,“混账东西,竟然敢将小爷关进这里,回头要你们好看!” 提灯的护卫见他趾高气昂的模样,暗暗的“呸”了一声,心道:等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 严耀宗随着护卫在院子里七拐八绕的最后走进一间偏僻的屋子,他皱着眉头问道:“这是哪里?” 引路的护卫道:“严少爷进去就知道了!” 严耀宗这个时候才觉得气氛不对,转身就要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护卫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拎住了领子,他挥舞着手脚挣扎,被护卫抓住肩膀一捏,顿时“嗷”的一声尖叫,疼得冷汗直冒。 “严少爷,小的劝您还是老实点吧!”拎灯的护卫冷冷一笑,转身就往屋子里走,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看着像下人住的地方。 “你们带我来着里做什么?”严耀宗心想,不会是父亲不在,夫人那个毒妇不肯给钱吧。 提灯的护卫将手里的煤油灯往桌子上一放,扯出来一条黑巾去蒙严耀宗的眼睛,严耀宗自然是百般挣扎,然而抓他的护卫的手往他肩膀上一放,他立刻老实了,只是不断的求饶道:“两位大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呀?钱我是一定给你们的,你们放了我吧!” 护卫牢牢地蒙上他的眼睛,又罩上黑色的头套,然后将床板一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往下连着台阶。 严耀宗晕头转向的被护卫拎着先是往下走了约十数台阶,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平路,然后才被放到地上,头罩和眼罩都被扯开,他眨眨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里,令人心惊的是石室中摆满了各种刑具,一个着上身满脸髭须的大汉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他面前走过,那男子的脚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严耀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大汉走过他面前时看他的眼神仿佛屠夫在看即将被绑起来的猪一样,吓得他差点小便。 “那是刑部侍郎夫人娘家嫂子的侄儿!”九妈妈坐在红木高背椅上,翘着三寸金莲,笑得仿佛罗刹女一般,“欠了楼里三百两银子。” 明明石室里又闷又热,可是严耀宗却出了一身冷汗,三百两就打成这样,那他欠了一千两岂不是连小命都要没了? 九妈妈的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严少爷,你嫡母不肯给这笔钱呢,按照楼里的规矩,你得留下一手一脚,说吧,你是选择哪一手哪一脚呢?” 返回石室的髭须大汉闻言拿起一把雪亮的斧头来,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只等着九妈妈一声令下。 严耀宗被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却双脚发软,被身后的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的拖到石板前,扯出双手压在石板上。 严耀宗连声尖叫:“不要,不要!九妈妈,我还钱,我还钱,夫人不给,我爹一定会给的,啊,还有我祖母,她老人家最疼我,一定会把钱给你的!” “阿四,你把去抚安伯府的事情给严少爷说一说!”九妈妈玩弄着手中的手绢。 叫阿四的护卫上前一步说道:“小的到了抚安伯府,说明了来意,门房带小的见了抚安伯夫妇,抚安伯夫人说她没钱,有钱也不给败家子,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有个侍女来报说老夫人听说了严少爷的事情,气昏了过去,抚安伯非常生气,说他也不管这孽子死活,然后小的就被赶了出来。” 严耀宗只觉得透心儿凉,一向护着他的祖母在这个关头病了,抚安伯府谁还能救他?眼瞅着髭须大汉拎着斧头走近,他不管不顾的嚷道,“我是抚安伯府的少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表妹是齐王侧妃!” 九妈妈拿手帕捂着嘴“咯咯”笑道:“严少爷,据我所知,你的生母是个婢女,哪里来的做侧妃的表妹?我胆子小,你就别吓唬我了。何况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别说是齐王侧妃,就是皇后娘娘来了,这道理我也是说得通的。” 严耀宗眼瞅着髭须大汉手中的斧头慢慢举起,只觉得三魂去了两魂半,下死命的挣扎求饶:“饶命啊,九妈妈饶命!” 髭须大汉手中的斧头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就在严耀宗濒临绝望时,只听“当啷”一声,那斧头竟然莫名其妙的掉在了地上,而髭须大汉捂着手腕“哎哎”大叫。 石室中的人全都呆住了,再往门口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石室的门口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九妈妈毕竟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当下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凭你,还不配问!” 九妈妈柳眉倒立,怒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除了压着严耀宗的护卫和九妈妈以外,其余的人立刻操起家伙,髭须大汉更是拾起斧头,气势汹汹的冲在了第一个。 黑衣人一声冷笑,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开始移动,不过眨眼之间,护卫全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九妈妈这才面露惊慌之色,接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惊惶的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黑衣人的目光看向跌坐在屋角的严耀宗,问道:“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九妈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回答道:“一千两。”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到九妈妈怀里,“给你!” 九妈妈几乎是本能的接住那张银票,怔怔的看着银票的面额。 “欠条!”黑衣人伸出手来。 九妈妈忙不迭的从袖子里掏出欠条,递到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接过欠条看也没看就塞进怀里,踢了一脚蜷缩在屋角瑟瑟发抖的严耀宗,“起来,跟我走!” “去去哪里?” 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走不走?不走你就继续留在这里,那个女人,把银票还给我!” 严耀宗闻言忙扑过来抱着黑衣人的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我走我走,大哥,大爷,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求您带我离开这里吧!” 九妈妈虽然看不见黑衣人的表情,但是,她能看出来,黑衣人的身上正郁积着一股火气,只见他扬起右手,一个手刀砍在严耀宗颈后,严耀宗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像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见黑衣人拖着严耀宗就要离开,九妈妈忍不住开口道:“等一等,他们”她手指着地上的一群护卫。 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说完,拎着严耀宗便消失在石室门口。 敞开的石门吹进来的凉风让九妈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若不是手中的银票和地上散倒的护卫,她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却说黑衣人拎着严耀宗出了“绮秀阁”的后院,纵身一个起落,跃入旁边的院子,走进一间僻静的雅阁,将严耀宗丢在地上,朝纱帘后昏暗的身影躬身行礼道:“主子,人带来了!” “嗯!”纱帘上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弄醒他!” “是!”黑衣人端来一盆凉水,“哗”的一声全都泼到严耀宗脸上。 因为冷水的刺激,严耀宗瞬间醒了过来,“不要杀我!”当他看清屋里的景象时,愣在了那里。 “你是抚安伯的儿子?”纱帘后的声音显得十分慵懒。 严耀宗惊魂未定,瞪着纱帘上的人影颤声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主子问你什么就回到什么!”黑衣人斥道。 纱帘后的人影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黑衣人立刻闭嘴,后退了一步。 严耀宗见将自己从石室中救出来的黑衣人对纱帘后的人这般敬重,当下不敢造次,连忙回答道:“在下正是抚安伯的儿子,姓严,名多福,字耀宗,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呵呵!”纱帘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严耀宗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话取悦了对方,尴尬的扯着嘴角。 “你先不用谢,我救你是有代价的!” 严耀宗心中一紧,连忙说道:“阁下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去办!”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咬着牙去,何况,他觉得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听说你对房中之术十分精通?” 严耀宗一听,心中立刻松了口气,猜测对方是有难言之隐,想要自己帮忙,否则不会不敢露面,连手下都蒙着脸,“是,若说这房中术,说句不谦虚的话,京城里再没有人比我更精更懂。阁下可是房事上有什么问题?不用担心!”他大力的打着包票,“我手头还有几丸‘如意丸’,送给阁下,保证阁下重整雄风!” 纱帘后传来两声呛咳,连同黑衣人的身体也忍不住抖了几抖。 严耀宗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也是,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哪个男人也不愿意承认,他又安慰道:“阁下不必担心,给在下一段时日,就是枯木也能重新抽条发芽!” “闭嘴!”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话,黑衣人忍不住再次开口斥责,这次,纱帘后的人没有制止他。 “你可认识李国公府二少爷李化?” “人家是李国公府的二少爷,哪里会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他是庶子,即使是抚安伯唯一的儿子,也改变不了他的生母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的事实,所以,官家嫡子都不怎么愿意和他结交,更不要说炙手可热的李国公府的二少爷了。 “我给你机会结交他,如何?” “真的?”严耀宗惊喜异常,若能和李化结交,于他的将来大有裨益。忽然他又戒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李国公府可不是他能惹的。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害他性命。” “那你要做什么?” “将你擅长的东西,尽可能的教给他。” “这个”严耀宗迟疑了,他鼓捣这些东西,没少被抚安伯动家法,他自己也明白,豪门家长在这方面对子弟的要求尤其严格,要他教李化这些,若被李国公知道,告到父亲那里,慑于李国公的权势,父亲就算不打死他,也要去他半条命。 “看来你还是比较喜欢被剁下来一手一脚啊!”纱帘后的人浅浅的叹息了一声,帘外的黑衣人“噌”的一声从靴子里拔出来一把匕首。 “不不不!”严耀宗连连摇头,想起石室中的一幕,恐惧涌上心头,他畏惧的看着黑衣人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连声说道,“我去我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 “那就好。”纱帘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李化本来就是个色胚,你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只要你取得他的信任和喜欢,你那嚣张跋扈的嫡母和嫡妹便再也不能苛待于你,抚安伯的爵位更是你的囊中之物。” “那阁下这么做的用意是”严耀宗见黑衣人的目光中透露出杀气,立刻改口道,“我想问的是,你的意思,是让我怎么荒唐怎么教他吗?” “越荒唐越是刺激,不是吗?” 严耀宗心里有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lt;ahref一≈gt;≈lt;/a≈gt;≈lt;a≈gt;阅读。≈lt;/a≈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觅后台玉侧妃认亲 “顺平伯夫人?”林则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据她所知,顺平伯兼任正四品正议大夫,一向与齐王府和宁国侯府都没有交集,她与顺平伯夫人也不过是数日前在恒亲王府见过一面,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怎么突然就登门求见? “人现在在哪儿?” 留云答道:“还在大门外。” “去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留云就引着一个年纪约四十几岁的夫人进来。 “王妃安好,冒昧来访,多有打扰,万望见谅!” “无妨,夫人请坐!唤月,上茶!” 宾主分别落座,唤月奉上茶来。 林则宁道:“这是上供的武夷红茶,甚是养胃,夫人尝一尝。” 顺平伯夫人依言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称赞道:“好香!”然后拿手绢沾了沾口角,道,“我是个不会品茶的,只闻得见香,王妃莫要见笑!” “这世上真正懂茶之人屈指可数,附庸风雅之辈居多,之于茶者,能得夫人‘好香’二字之赞,亦可无憾矣!” 顺平伯夫人讪笑着道:“王妃”她想说“王妃谬赞”,可是林则宁的意思似乎不是在赞扬她。 林则宁微微一笑,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顺平伯夫人原本还想着如何开口,听见林则宁主动问起她登门的原因,心中暗喜,开口问道:“听说府上有一位侧妃姓柳,不知是不是?” “姓柳?”林则宁侧头去看唤月。 唤月低声提醒道:“玉侧妃姓柳。” 林则宁立刻想了起来,玉侧妃闺名柳玉儿,于是点头道:“是有一位侧妃姓柳” “听说这位侧妃是三年前进的府?” “确实是。”林则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顺平伯夫人,问道,“夫人怎么会问起这个?” 顺平伯夫人一拍大腿道:“哎呀,那一定是了。王妃不知道,我们老爷有个同宗的侄女,三年前进京来,谁知路上遇上了劫匪,自此失去踪迹,我们都当侄女香消玉殒了的,直到昨日我那小女儿清妍回家说府上的一位侧妃与她姑姑有几分相似,再一打听,说这位侧妃是王爷三年前于京郊救下来的,日子恰好对得上,府上这位侧妃十有就是我那侄女!” 三年前,柳玉儿被慕容青枫请封侧妃的事情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顺平伯夫人却是今日才上门来说这些话,由不得林则宁不多想,柳玉儿真是顺平伯的侄女? 顺平伯夫人见林则宁没有回应,偷偷的看了一眼林则宁的脸色,小心的问道:“不知我能不能见一见玉侧妃?” 林则宁笑着说道:“自然可以,若真是夫人侄女,也是美事一桩。”说完便让人去请玉侧妃过来。 片刻后,玉侧妃便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王妃安好!” “这是顺平伯夫人。” “夫人安好!” 顺平伯夫人从玉侧妃进门便盯着她看了个仔细,这会儿站起身来拉着玉侧妃的双手,激动地连声说:“像!真是像!” 玉侧妃满脸疑惑,问道:“夫人,您” 顺平伯夫人拿手帕擦了一下眼睛,立刻双目通红,泪珠滚滚,“侄女,我是你伯母,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林则宁觉得眉头一跳,顺平伯夫人一不问姓名,二不问来历,就这么认了玉侧妃这个侄女?何况,这模样也太过了吧? 玉侧妃神色僵硬,用力的握了一下顺平伯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夫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顺平伯夫人道:“错不了,你这模样,和我那妹妹长得十分相像,都说侄女肖姑,你一定就是我那失而复得的侄女!” 玉侧妃眼神闪躲,一副心虚的模样说道:“夫人,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我与府上小姐容貌相似并不能说明我就是您的侄女啊!” 顺平伯夫人问道:“你可是姓柳,小名玉儿?” “是。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甚多” “正月里出生,今年十七岁?” 玉侧妃抿唇,没有回答。 顺平伯夫人接着问道:“你父亲柳才茂,昭德五年通源县秀才,母亲苗氏,我说得可对?” 玉侧妃眼圈发红,如玉的贝齿咬着下唇不说话。 “是不是呀?孩子,你告诉伯母!”顺平伯夫人拉着玉侧妃的手,哭着问道,“你为什么不认我?你知不知道,当初知道你出事了,我和你伯父有多担心?派了多少的人出去找,都没有讯息,你伯父伤心的病了一场,这几年无时无刻不念着你,总说对不起你的父亲,没有照顾好你,谁知道你就在京城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给我们个信儿,如今连认我们也不肯,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侧妃捂着脸大哭,说道:“伯母,侄女对不起你们!” 顺平伯夫人闻言忙道:“你这孩子,终于肯认我们了,有什么对不起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侧妃道:“那日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也是侄女心急着与伯父c伯母见面,便由着车夫哄着走近道,哪知道那车夫早与匪徒勾结了,在城郊的树林里劫持了马车,幸好身边的红袖会些拳脚,一时保得侄女不受欺凌,又恰逢齐王路过,出手援救。侄女为匪徒所劫,纵清白如昔,名节亦毁,犹未登门,便玷染了柳氏清誉,侄女哪里还有脸面见伯父伯母?”一边说一边哭得哽咽不已。 顺平伯夫人抹着眼泪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如此糊涂?你白璧无瑕的一个女儿,伯父伯母再不济,也不至于护不住你,当初你若告知我们,伯父伯母总是会为你做主的!” 留云站在一旁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顺平伯夫人想怎么替玉侧妃做主?逼王爷退了宁国侯府的亲事,娶玉侧妃为正妃?也不想想王爷愿不愿意,王爷和王妃那可是皇上赐婚! 顺平伯夫人与玉侧妃相依着又哭了一回,顺平伯夫人拿手绢擦着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失态了,还请王妃见谅!” 林则宁一直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微笑道:“无妨!”然后端起茶碗再不言语。 留云差点笑出了声。 顺平伯夫人手心一痛,对林则宁道:“我这侄女是个有才气的,当初接她进京的原意是要替她择一个好人家嫁了,谁曾想,造化弄人,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说着,眼圈又红了。 玉侧妃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连忙说道:“伯母,王爷很好,王妃待我更是亲如姐妹,再好不过了!” 顺平伯夫人握着玉侧妃的手,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女儿,做人家侧室你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啊!你放心,以后顺平伯府就是你的娘家,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告诉伯父伯母!”说完又回头看着林则宁道,“王妃,我是个直肠子的人,肚子里藏不住话,玉儿这孩子虽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却也是跟亲生女儿一样的。” “哦!”林则宁淡淡的应了一声,“恭喜夫人找回女儿一样的侄女!” 顺平伯夫人腹中生出一股闷气,也不知道林则宁是真听不懂她的意思还是假装听不懂,无奈之下,只得挑明了说道:“玉儿若有错处,还请看在顺平伯府的面子上宽宥一二!” 林则宁简直哭笑不得,不是她眼里瞧不起人,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从三品伯爵夫人哪里来的底气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论家世和地位,宁国侯无不甩顺平伯几条街,顺平伯府在她面前有什么天大的面子可言? “伯母,王妃待我一向优厚,您不必担忧!侄女现在的身份,实在伯父伯母就当做没有我这个侄女吧,传出去影响了清妍妹妹的名声。”玉侧妃擦着眼泪低声安慰顺平伯夫人,“总归是侄女不孝,让伯父和您忧心了。” “说的哪里话,你是我们的亲侄女,又是你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我们不疼你谁疼你?清妍昨日回去可是对你的才学赞不绝口的。”顺平伯夫人又看向林则宁,“王妃” 然而,林则宁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夫人与玉侧妃好不容易重聚,想必有许多话说,我就不耽搁你们了,留云,送夫人与玉侧妃去聚墨轩,让她们伯侄两人好好叙叙旧,再吩咐一声大厨房,玉侧妃母家来人了,中午做一桌席面。”林则宁端起茶碗,对顺平伯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夫人,慢走,齐王府路不好走,小心!” 顺平伯夫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手心又是一痛,她扭头去看玉侧妃,心中安定了一些。 玉侧妃看着林则宁微笑着说道:“王妃放心,妾身定会与伯母相互搀扶,不叫那些沟沟坎坎绊倒。” 林则宁亦直视着玉侧妃的双眼,她从那里面看到了挑衅,“好!” 留云笑着站在顺平伯夫人与玉侧妃面前,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夫人,玉侧妃,请!” 顺平伯夫人遂站起身来,“多谢王妃体谅,我与侄女便先告退了。” 林则宁微笑不语,也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玉侧妃目光一寒,很快低下头去,顺平伯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林则宁竟然如此不给面子,但是,以她的身份也只敢在心中愤愤不平,她堂堂伯爵夫人,如今莫名成了妾室的母家,平白低人一头,这妾室竟然还是个出身寒微,清名有疑的妾室,心里真是要多怄有多怄。 慕容青枫匆匆回到王府,一进二门,就被等在那里的添香给拦住了。 “王爷,侧妃娘娘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中午在聚墨轩设宴款待,侧妃请王爷去一趟聚墨轩,见一见她的亲人。” 慕容青枫匆忙的脚步顿了一下,“亲人?什么亲人?” 添香回答道:“今日顺平伯夫人找上门来才知道侧妃娘娘原来是顺平伯府的堂小姐,顺平伯夫人有意想见一见王爷,所以侧妃命奴婢在此等候,请王爷移步聚墨轩。” 慕容青枫道:“本王有事忙着,告诉侧妃叫她好好款待她的亲人,本王就不过去了!”说完举步往前走,竟没有半分要去聚墨轩看看的意思。 添香连忙去拦阻,语气急切的说道:“王爷,侧妃并非出身微寒,顺平伯对侧妃十分心疼,王爷去看看侧妃也好让顺平伯夫人放心啊!” 慕容青枫脸色一寒,冷声道:“心疼什么?难道玉侧妃在本王府中受了什么委屈不成?或者是做侧妃委屈了她?若是如此,趁早说出来,本王还她自由就是!” 添香没想到对玉侧妃一向优容的王爷会说出这种话来,顿时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青枫离开。 慕容青枫心道:别说玉侧妃只是顺平伯的侄女,就是顺平伯的亲生女儿又如何?更何况,这个“侄女”的身份是不是真的还是两说,连宁国侯的面子他也是说落就落,顺平伯又算什么东西?柳玉儿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地位,打发个丫鬟来请他,当然了,就算她本人站在这里,他也不会去,更何况,她心里有什么打算,当他不知道吗?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顺便再刺激一下宁儿,他早处理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得到消息的玉侧妃和顺平伯夫人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顺平伯夫人斜睨着眼睛说道:“你不是挺受宠的吗?齐王怎么连这个面子也不给?” 玉侧妃的语气却很平静:“那我也是个妾,今日我猝然得了顺平伯府的助力,王爷总要顾及王妃的脸面。”无人看到桌子底下,玉侧妃如玉的手指用力的绞着手绢,以及垂下的眼帘遮掩的阴鸷目光。 再说慕容青枫,快步回到静园,“王爷?”林则宁惊讶的站起身来。 慕容青枫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动过的饭菜,径自坐到饭桌旁,也不说话,挑眉看着怔怔的站在那里的女子,她今日穿着一件雨过天晴色的蝶戏水仙百合裙,外罩雪青色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那颜色与她极是相称,越发显得她肌肤如雪,乌发如墨,如果不是桌上的饭菜碍眼,便是洛神也难以比拟其清雅风韵。 “我饿了,给我盛饭!” 林则宁压下心头的疑惑,接过唤月递过来的碗,舀了一碗米饭送到慕容青枫面前。 然后两人低头用饭,各自无言。 饭罢漱完口后,慕容青枫开口说道:“今日内阁传出旨意,任命你大哥为从三品秘书监,特旨加封武英殿学士。”顿了一下又说道,“和以前的鸿胪寺少卿的职务相比,同样是从三品,不过没有什么实权。” 林则宁闻言反而松了口气,秘书监主管东越藏书馆“文渊阁”,负责典籍整理和编修,林则平中毒后血脉受损,武功俱失,又被大夫叮嘱不可劳心劳力,若继任鸿胪寺少卿,外交c祭祀c宴劳种种事物繁杂,总不得闲,哪里还有时间休养,如今改任这样一个闲职倒是好事。 “今日府里还好吧?”慕容青枫端着茶碗故意问道。 “还好!”林则宁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慕容青枫的暗示语气实在过于明显,林则宁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王爷这么问,倒是有一件事,王姨娘最近胎像稳了些,可是接连做噩梦,说是没有按时还愿的缘故,想去天门寺上香还愿,来求了我两三次。” 慕容青枫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僵在嘴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身怀六甲的妾侍,不禁有些心虚,觑了一眼林则宁的脸色,只见她峨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又似乎有些为难,一时猜不透她想些什么,便问道:“你怎么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胎像好不容易稳固了些,从王府到天门寺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未免远了些,若中途出了差错怎么办?” “那就让她别去了,好好在府里待着,不舒服就找个大夫瞧一瞧,别尽信这些鬼神之说。” 林则宁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问道:“若王姨娘因为我的阻拦而继续噩梦连连,伤到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慕容青枫一听,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我让人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是我的话,行吗?” 林则宁奇道:“王爷说行就行。”她的表情似乎在说:又不关我的事! 慕容青枫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半晌后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林则宁摇摇头,攒珠花簪上的垂珠随着她的动作在发间轻轻晃动。 “真的没有吗?” 林则宁眨眨眼睛,试探着问道:“王爷指的是玉侧妃成了顺平伯侄女这件事吗?” 慕容青枫刚想点头,却见林则宁表情古怪的道:“王爷还不知道?”玉侧妃这个时候变成顺平伯的侄女,不就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增加与她争斗的砝码吗?大概上次她为了保绿柳而说的话刺激了玉侧妃,所以找了个靠山,但是这个靠山必须要得到慕容青枫的认可,所以玉侧妃一定会想办法比她先见到慕容青枫,难道是她猜错了? 慕容青枫却以为林则宁已经知道玉侧妃让人等在二门的事,“是,我已经知道了,但那是玉侧妃的说辞,我现在想听你说。” 林则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慕容青枫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她沉吟了片刻,将上午顺平伯夫人来访的事情缓慢的说了一遍,措辞平淡客观,纯粹的叙述,不夹带半点个人情感。 慕容青枫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恬淡,安然,专注,那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们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她不该在他面前如此拘束,如此谨慎小心,连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他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她的心防? 林则宁正坐在榻上翻看《四洲志》,桃儿进来回道:“王妃,王爷让问棋来传话说他今晚去聚墨轩。”她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林则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倒是留云,皱着眉头,一副恼怒的样子。 林则宁的目光半晌之后才从书上移到桃儿身上,平静的问道:“还有什么吗?” “问棋说,王爷说不要因为天气冷就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留丝缝儿透透气。”桃儿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重要的,但是问棋再三叮嘱一定要一字不落的将这句话转述给王妃,她也就依言照办了。 林则宁抿着唇,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王妃?” 林则宁回过神来,发现手中的书页已经发皱,“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桃儿离开后,林则宁发现自己再没办法将思绪集中在书上,最终叹了口气,将书放在炕桌上,站起身来打开窗户,窗外屋檐下,精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灯穗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夜风很凉,她的心很乱,她不能确定慕容青枫到底是什么心思,有时候,他的言行会让她有一种错觉:他喜欢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留云从里屋拿来披风替她披上,“王妃,夜风凉,还是关上窗户吧!” 林则宁“嗯”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走,“王爷晚上不回来,都早点休息。今晚是谁上夜?” 唤月道:“是奴婢,王妃放心,奴婢在外间守着。” 林则宁回头看了唤月一眼,点点头,径自回卧房里了。 留云在外间和唤月小声抱怨:“王爷也真是的,玉侧妃今日刚得了脸,他就去了聚墨轩,好歹也替王妃想想,王妃可是他的嫡妃正妻,这么给玉侧妃长脸,让王妃的面子往哪里搁?” 唤月道:“好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王妃不是没说什么吗?你这样嚷嚷,让王妃听见了心里更难受。你快去睡吧,小心暖不热被窝。” 唤月将留云劝走后,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她忙走进卧房,见林则宁正倚在床头看书,神色十分平静,她看了看上了栓的窗户,轻声问道:“王妃,这窗户” 林则宁合上手中的书,目光看向卧房的窗户,半晌后叹了口气,“留条缝儿吧。” 唤月拨开窗栓,回身说道:“王妃,奴婢将帘幕放下吧,就是风吹开了窗户,也不会直接吹到您。” 林则宁又“嗯”了一声,唤月将厚重的帘幕放下,林则宁眼前顿时一暗。 “王妃早点休息吧,灯光这么暗,小心伤眼。”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唤月行了一礼,将帘幕外的烛火一一吹灭,想了想,最后留下一盏羊角灯。 京城的一处酒馆中,慕容青枫旁若无人的一杯又一杯的灌着酒。 靖远侯世子苏昊宇握着酒杯苦笑,“你叫我来就是看着你喝酒?” 慕容青枫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口喝干,然后又去够酒壶,被苏昊宇伸手按住。 “你到底怎么了?” 慕容青枫白了苏昊宇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什么怎么了,找你陪我喝酒,你喝不喝?不喝让开!”说着一把拨开苏昊宇的手,再次将酒杯斟满。 苏昊宇瞪着慕容青枫道:“为什么不喝?齐王殿下请喝酒,不喝白不喝!”一仰脖子同样将杯子里的酒喝干,抢过酒壶给自己满上。 “我说,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好不好?别闷在心里发酵啊,又不能做点心!” 慕容青枫嫌弃的说道:“什么做点心?”见苏昊宇面前放着两碟蜜饯,已经去了小半,不由的皱着眉头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两人当初就因为这个共同点逐渐相交成为好友的。 “啊!”苏昊宇笑了笑,“我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不错的话给我娘子带些回去。”说完又怕好友鄙视,补充道,“免得回去晚了她去父亲和母亲那里告状。” 慕容青枫脑海中立刻浮现苏昊宇满脸堆笑手捧蜜饯在一个珠圆玉润的小妇人面前点头哈腰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挖苦道:“你手头紧吗?” 相识这么多年,苏昊宇自然听得出来慕容青枫话里的意思,“这和手头紧不紧没有关系,送礼物自然是送对方喜欢的,你是不知道,我家娘子怀孕后嗜甜如命,偏我娘还宠她,每天吃的点心什么的比正餐还多。”苏昊宇眼神温柔的抱怨着,但是那话中透露出的宠溺意味也难以令人忽视。 慕容青枫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昊宇,“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过得不错?” “还好。”苏昊宇想起京城中关于齐王夫妇不睦的传言,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看慕容青枫脸上的郁色,心想:难不成又吃了林则平的闷亏? “你当初不是要死要活的不愿意成亲吗?”慕容青枫还记得那会儿苏昊宇想装病退亲反而引得靖远侯府和莫家将婚期提前时脸上青白交加的表情。 苏昊宇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尴尬的道:“那时候,我又不认识莫家小姐,骤然让我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拜堂而且,听说她那会儿也不愿意嫁,心里堵着口气,自然是不愿意成亲的。” 慕容青枫挑挑眉,“后来怎么又乐在其中了?” “挺有意思。” 慕容青枫回给苏昊宇一个疑惑的眼神。 “就是就是”苏昊宇不知道该怎么说,用手比划了两下,“反正,看到她因为我笑,因为我哭,甚至是因为我生气,只要是因为我,我心里都很开心。” 慕容青枫心中一震,这样的喜悦竟然是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全和自己有关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苏昊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慕容青枫没有回答,摩挲着酒杯问道:“怎么才能让她对方开心?我是说你后来怎么和你家娘子和好的?” “嗯这个嘛”苏昊宇脸上露出让慕容青枫恶寒的笑容,“缠着她,送她礼物,说甜言蜜语,嗯,不管别的女人长得有多倾国倾城,一定要说她是最漂亮的” 缠?恐怕用在性子爱静的林则宁身上会适得其反;说甜言蜜语,这个,还是算了,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再说以林则宁之前对他稍微亲昵点的话都会露出戒备神情的反应,他若真说两句什么“天长地久”c“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估计她会以为是他的替身出来了。慕容青枫心里暗暗的想着:那么就只剩下送礼物这一条了,他上次送的桂花簪子也没见她有多开心,这些天也没见她戴过,大概是不合她心意。遂问道:“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 “自然是平时多注意些啊!”苏昊宇对慕容青枫突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这样的问题还用问吗?“如果看不出来就找她贴身的丫鬟打听嘛,这还不简单。” 慕容青枫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我走了!” “哎——”苏昊宇看着慕容青枫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喃喃念着未来得及问出口的话,“你到底叫我来干嘛?” 林则宁刚合上眼不久,朦朦胧胧中感觉到身侧的位置塌陷下去了一块,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道:“你回来了?” “嗯,吵醒你了?” 好大一股酒味,林则宁拧着眉又翻过身去,留给对方一个背景,耳畔似乎传来他的轻笑声,被子被往上拉了拉,覆住她的肩头,接着,微凉的后背便贴上了一堵温暖的墙。 “睡吧!” 怎么这么暖和呢?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很快就沉入梦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秋浓花寂寂,情浅筝铿铿 玉侧妃醒来的时候,慕容青枫早已离开,身旁的被子已经泛凉,若不是帐子里残留的颓靡气味提醒她昨晚两人之间的纠缠,她几乎要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春梦。 “娘娘,您醒了吗?”听到声响的红袖c添香走进卧房,隔着帐子轻声问道。 玉侧妃拥着被子,慵懒的应了一声:“嗯。” 添香忙将纱帐撩开,扑面而来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强自镇定的服侍着玉侧妃更衣。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寅初离开的。” 玉侧妃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早?” “说是有事,走得挺急。”红袖笑着小声说道,“王爷还交代一定不要吵醒娘娘。”末了还加了一句,“王爷果然是最宠爱娘娘的。” 玉侧妃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是啊!”王爷这些年对她的宠爱不是作假,就算顾忌林则宁的面子又能怎么样,晚上还不是留在了她这里? “玉儿,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顺平伯的侄女?论容貌才华和身世,你哪一点配不上王妃的位置?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你在面子上敬着王妃,我记着你的好,日后定会让你得到应得到的一切。”欢爱过后,慕容青枫用带着喘息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说着安慰的话,一字一句,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昏昏欲睡时自己坚定的回答:“好。”她不要林则宁的命,她要让这个嘲笑她是妾的女人也做一回妾!后来她就睡着了,陷入林则宁跪在地上向她苦苦求饶的梦境中,慕容青枫的回答,她没有听见,不过他必定不会不答应的。如今,她不再是孤苦无依的贫家女,要不了多久,她为了不连累家族名声隐名为妾默默承受旁人嘲讽的事情连同她的才名就会传遍京城,到那个时候,才品貌皆备的她还愁不被皇室接纳吗? “娘娘,要不要去打听一下王爷那里有什么事?”添香问道。 玉侧妃瞥了添香一眼,“不用,打听太多会引人怀疑的。” 添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 玉侧妃悠闲的泡了个花瓣澡,挨到午饭时喝了一碗枸杞乌鸡汤,看了会儿书,然后往花园去散步,园子里的花都谢了,只有几丛菊花还开得绚烂,一时诗性涌起,吟道:“庭圃流黄秋露浓,翠叶染霜隐鸣蛩。碧纱窗下问巢燕,何期良宵会相逢?寒芳独照幽波绿,篱落疏散掩姿容。香暖烛泪梦正酣,熏风惊觉恼晨钟。” 红袖赞道:“娘娘好文采!” 玉侧妃笑道:“你懂什么?就知道说好。” “奴婢虽然不懂,但是听娘娘吟诗十分悦耳,敢情是好诗!” “是吗?”玉侧妃挑着眼睛看着红袖问道,“那你说,我的这首菊花诗与王妃的《寒菊》相比,如何?” 红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是娘娘更胜一筹。” 玉侧妃又看向添香,“你是识文断字的,你说呢?” 添香目光微闪,咬了咬唇,低头说道:“奴婢愚钝。” 玉侧妃脸上的笑容逐渐转冷。 “咦?娘娘,你看那边!”红袖突然指着前方说道。 玉侧妃顺着红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问棋领着十几个小厮走过来,每人手中都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盆菊花,问棋不停地回头嘱咐众人小心一些。 “你们这是做什么?”玉侧妃远远的便看见那菊花不是普通品种,花型漂亮,花色繁多,不是花圃中那些所能比的。 问棋挥挥手让身后的小厮停下来,弯腰回道:“玉侧妃安好。小的奉王爷之命,将这些花送到王妃那里。” 玉侧妃脸上完美的笑容似乎裂了一条缝,“哦,王爷怎么忽然想着送王妃菊花?” 问棋微笑着道:“小的不知。玉侧妃,小的们不能久留,若没有旁的吩咐就先离开了。” “去吧。”玉侧妃的笑容似乎没有一丝芥蒂,吩咐道,“小心些,别磕着花盆。” “是!”问棋行了一礼,带着一众小厮往静园去了。 玉侧妃看着问棋一行人走远,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 红袖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几盆菊花罢了,王爷送娘娘的西瓜碧玺头面可比这个值钱多了。” 玉侧妃脸上的郁色这才少了些,但是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散步了,冷着脸往回走。 跟在身后的添香眼中露出一抹忧虑,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静园的院子里,留云让婆子将菊花在廊檐下摆成一排,一群大小丫鬟挤在花盆前叽叽喳喳的聊天,连养伤的绿柳也被珍儿和冬雪搀扶着出来了。 只听冬雪道:“还在家里的时候,一到秋天,山头田边野菊花开得到处都是,一直到打霜也不见落。这家养的菊花会落吗?” 留云白了她一眼道:“有不会落的花么?” “有啊!”冬雪随口答道,“画上的花就不会落!”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笑出了声,杏儿拍着手道:“答得妙!留云姐姐无话可说了。” 留云点着冬雪的脑袋说道:“小蹄子这会儿反应倒快,上次我使眼色让你去找你唤月姐姐,怎么就那么呆呢?” 冬雪连连摆着手哎哎叫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人家本来就不聪明啊,再说了,这是上元节灯会的时候王妃出的灯谜啦,我不过恰好记住了。” 在场有不知道的就问:“什么灯谜?” “这我可记不清楚了。”冬雪摊摊手,“我只记得什么人来鸟不跑,秋天花不谢什么的。” 绿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想必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1。” “对对对,就是这个。”冬雪一拍巴掌,“还是姐姐记得清楚,这谜底就是画。说到底,这菊花到底会不会落呢?” “这要看是哪一种菊花了,像你刚才说的野菊花,它枯萎之后也是会落的,但是有些菊花,却是开着花的时候一瓣瓣凋零。”绿柳微笑着说道,“关于菊花会不会落,王妃曾经讲过一个典故。” “什么典故?”桃儿一听来了兴致,“姐姐讲给我们听听!” “让我先想想王妃怎么说的。”绿柳慢慢的将记忆中的故事整理出来,“话说前朝有一位才子,非常有才华,就是性子有些恃才傲物。有一日,这位才子去拜访当朝宰相,结果宰相不在家,他在书房里偶然发现宰相书桌上有一首未写完的诗:‘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才子心里嘲笑宰相:谁都知道菊花不怕严霜,最后都是枯死枝头的,怎么可能花瓣四处飘零呢?于是,他挥笔续了一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然后就离开了。宰相回到家里见到才子后面续的诗,心想:‘这个才子倒是很有才华,可惜太过高傲了些!’因此决定给才子一个教训,他向建议皇上将才子调任黄州。” 桃儿插嘴道:“哎呀,那这宰相不是公报私仇吗?未免太小气了些!”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能做到宰相的位置,能没有几分肚量吗?才子调任黄州后,心中愤愤不平,总认为是宰相公报私仇,因此也无心打理政事,每日不是游山玩水就是饮酒赋诗。那年,他与好友在花园中赏菊饮酒,一阵秋风吹过,园中的菊花花瓣纷纷凋落,铺满花圃,才子见到这个情景,顿时惊呆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宰相贬谪他来黄州并没有私心,而是让他亲眼看一看‘吹落黄花满地金’的场面,原来是他见闻浅薄,班门弄斧,他心中十分惭愧,从那以后,渐渐将自骄自傲的性子给改了。” 小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却都只是当故事听了,没有几个人能更深层次的去理解典故后的意义,绿柳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些都是菊花吗?为什么长得都不一样?”桃儿兴致勃勃的问道。 杏儿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品种不同了。” 桃儿不以为忤,“不管是什么品种,我觉得都挺好看。留云姐姐,你知道这都是什么品种吗?” 留云摇摇头,“问你绿柳姐姐去,她没准儿知道。” 绿柳淡淡的笑了一下,“王妃以前在庄子上养病的时候种过菊花,耳濡目染,倒也认识几种。”她指着面前一盆说道:“这个是清水荷花,你们看它的花形和花色,是不是和荷花很像?” 桃儿等一众人连连点头,“是很像!” 绿柳又指着旁边的两盆说道:“这是飞鸟美人和残雪惊鸿,那边的好像是白玉珠帘,或者是花红柳绿,这两种花型有些像,我分不太清。” 桃儿咋舌道:“名字叫得都挺好听,我是没看出来这花和鸟和美人和珠帘有什么关系。” “嗨,王妃说过,这取名,或形似,或神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留云晃着脑袋,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次引来众人的哄笑声。 林则宁透过窗户看着绿柳的身影,心中忖道:以前的林则宁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才能培养出绿柳这样的丫鬟? “王妃,这些花,您不喜欢吗?”唤月跟在林则宁身后,轻声问道。 林则宁垂下眼帘,回身往里屋走,“没有。” 跟在她身后的唤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生怕自己出错了主意,回头被王爷骂,“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林则宁靠在榻上的仰枕上,唤月拿毯子盖住她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林则宁轻声问道:“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唤月疑惑的眨眨眼睛,“王爷送您花,您不开心吗?” “他为什么要送我花?” “这”唤月哑然,想了半天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或许是王爷担心玉侧妃的事情影响您的心情,所以想让您看看花,心里高兴些。” “不是!”他该清楚,她没有向他告状,就说明她没有将玉侧妃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若是因为玉侧妃的事情生气,他昨晚就别想进她的卧房。想到晨起在某人怀里醒来的情景,林则宁心中腾起一股恼怒,她就不该心软,就该将窗户关得死死的,哪怕他去睡大街也不关她的事,一时的退让,竟让他得寸进尺,什么“楚河汉界”c“互不侵犯”,全是骗人的!直到现在,她的后脑勺还在隐隐的痛。 “或者王爷就是想送王妃东西,没有什么理由呢。” 林则宁冷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唤月倒吸一口凉气,僵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看了看门口,干涩的说道:“王妃,王爷” “他怎么样?”林则宁反问道,“你以前见过他送我什么吗?”话说出口后方才想起前两天他刚送给自己一支簪子,语气不由的软了下来。 “那个”唤月又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则宁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他这次又想做什么?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他用心的?” “王妃,您和王爷是夫妻呀,他送您东西说明他心里有您” “你怎么总是替他说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林则宁瞪了唤月一眼,“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唤月瞄了一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慕容青枫,又瞄了一眼面带不虞的林则宁,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在林则宁的迫人的目光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奴婢自然是王妃一边的可也是齐王府的奴婢奴婢希望王爷和王妃好好的还有就是王爷回来了!”唤月闭着眼睛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然后长出一口气。 林则宁一开始似乎没听懂唤月的话,眨了眨眼睛,然后疑惑的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身着明蓝锦衣的慕容青枫手里托着一个长方形的石青色布包,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眸色沉静幽深,无人知晓那一片平静下是否蕴藏着滔天的波澜。 林则宁从榻上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四处躲闪的目光和染着胭脂色的脸颊说明她此刻内心的尴尬,她低着头浅浅的行了个福礼,“王爷。” 慕容青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怀里的布包,翩翩然走进房中,越过她朝卧房走去。 唤月低下头,尽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林则宁迟疑着跟进了卧房,慕容青枫坐在桌子边,见她进去也只是淡淡的一瞥,原本托在手里的布包横放在了桌子上,布包打开,露出一具秦筝来,只见那筝形秀长而端美,漆色醇亮,隐隐透出木纹,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划过筝弦,柔美明朗的筝声便从指尖倾泻而出,单听那音色和音质,便知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筝。 “唉!”慕容青枫悠悠的叹了口气,手腕一抖,指下用力,胡乱的拨动着筝弦,原本悦耳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噪声。 “王爷!”林则宁忍不住上前一步,“筝不是这么弹的!” “是吗?不过无所谓了。本来是想拿来送人作为赔礼的,却又怕被人说‘无事献殷勤’,我又不会这个,自然是乱弹,不好听吗?” 林则宁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知道刚才自己对唤月说的话被他听了去,想必他这会儿心中正不舒坦,因此她没有吭声,任由他制造刺耳的噪声。 见林则宁没有反应,慕容青枫眸色一沉,索性更是变本加厉,前一个音符还在宫上徘徊,下一刻就直接跳到了羽音上,就这样足足胡乱弹了两柱香。 屋子里如此噪杂,竟然也没人进来看看,林则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些,又过了半个时辰,她的耳膜已经跟着筝弦在一起颤抖了,而慕容青枫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绝对是故意的! 被那噪声刺激的忍无可忍,林则宁快步上前按住慕容青枫在筝弦上肆虐的手,“王爷,别弹了。”她的双耳“嗡嗡”作响,几乎把持不住自己声音的高低了。 慕容青枫的目光快速扫过握住自己手腕的玉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脸上表情却是淡淡的,“怎么?不好听?” 岂止是不好听?和乌鸦乱啼比起来,后者简直是天音,林则宁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怎么好听。” 慕容青枫冷笑一声:“看来这琴不好,待我劈了它当柴烧。”说着捧起筝的底座就要往地上摔。 你怎么不说是你的技艺太烂?还有,连琴和筝都分不清楚,琴是七弦,而眼前这把,有十三弦!“不”见慕容青枫的样子不是作态,真的要摔了那筝,林则宁忙紧紧的抱住他的手臂,“我觉得这筝挺好,王爷只是不擅长而已。王爷能文能武,不缺这一项难登大雅之堂的才能,何必在意?况且这是王爷花钱买回来的,若是毁坏了,岂不可惜?” 慕容青枫赌气道:“我又弹不好,又不能送人,又不能退回去,白留着闲在那里吗?” 林则宁闭目深吸一口气,忍着吼人的冲动说道:“王爷还是把它送人吧。” “要是又被人误认为另有目的呢?” “不会的!” “真的吗?” “听说玉侧妃琴棋书画皆通”见慕容青枫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则宁连忙改口道,“没听说她会弹筝,我倒是会一些,不知王爷肯不肯割爱?” “自从上次听宁儿那一曲《梦里水乡》后,我就觉得秦筝的声音十分好听” “王爷若想听,”林则宁脸上的表情甚至有几分悲壮的意味,咬着牙说道,“我弹给王爷听就是!” 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其实想说将筝送给你十分合适,既然你愿意随时为我弹筝,不知现在行不行?” 这回换林则宁脸色难看了,她什么时候说过随时为他弹筝了? “哦,对了!”慕容青枫将筝放回到桌子上,似是无意的说道,“你大哥让我带一封信给你,好像是怀安郡主从西南寄来的。” “在哪里?信呢?”林则宁连忙问道。 “嗯?”慕容青枫抚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状,“我也不记得到底是放在哪里了。” 他这分明是耍赖!林则宁又气又无奈,只好捧起秦筝,耐着性子说道:“王爷想听什么曲子?” 慕容青枫脸上的笑意逐渐蔓延开,“宁儿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吧,我都喜欢。” 林则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脑仁儿都在疼,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噪音吵得出现了幻听,要不是手里捧着筝,她差点抬手去揉太阳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适合放筝的地方,最后索性盘膝坐地,将筝架在膝上,地上铺着绒毯,倒也不觉得凉,手指刚落到弦上,便听慕容青枫叫了她一声:“等一下!”说着从布包一角的香囊中取出几个护指,撩衣单膝跪地执着她的手就要将护指套上。 “我自己来!”他的动作让林则宁吃了一惊,忙抽回手指,接过护指一一套上。 慕容青枫并没有因为林则宁的拒绝而露出不悦的神色,身子一歪,在她身旁倚着凳子坐下,一腿屈曲,一腿伸直,意态悠闲。 林则宁心中郁怒之气未消,便将那一腔情绪赋之筝弦,所奏之音也带着强烈的杀伐之气,铿锵慷慨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子中回荡,有时如千军万马过境,有时如瓦房倾颓,有时又如玉瓶乍破,声声动人心肠。 玉指渐收,耳畔犹存遗音,慕容青枫低着头,眉心微拧,不知是对曲子不满,还是沉浸在筝声所营造的杀伐氛围中,良久以后,方才叹息一声,“听得我心绪激荡,只是,宁儿的筝声里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 “《十面埋伏》本就是为战所作,有杀气不是正常的吗?”林则宁将筝轻轻放到地上,屈膝撑地想要站起身来。 慕容青枫目光一闪,手指微动。 林则宁膝弯一麻,腿一软,一声惊呼尚在嗓子里,整个人已经倒进了慕容青枫怀里,她的身体一僵,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挣扎着要起来。 慕容青枫却一把将她抱着站了起来,担忧的问道:“是不是腿麻了?” “王爷先放我下来!”林则宁脸色泛红,虽然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却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安。 慕容青枫依言弯着腰将她下。 林则宁双脚挨地才发现右脚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再次跌进他怀里,那样子就像是投怀送抱一样,林则宁羞愤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因此忽略了慕容青枫眼中的得意之色。 慕容青枫抱着她在凳子上坐下,伸手去按摩她的膝盖,嗔怪道:“下次别那么着急起来。” 坐在他的膝头,林则宁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感觉整个人要燃烧起来,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慕容青枫搭在林则宁膝盖上的手顿了一下,飞快的在膝弯处按揉了几下,“好了!”然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谢谢。”林则宁不经意间瞄了慕容青枫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尴尬,她来不及去深究,问道,“王爷,信呢?” 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林则宁。 林则宁接过信封就要打开,又觉得当着慕容青枫的面不好,正犹豫着,慕容青枫开口道:“我去书房。”走到门口又回身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宁儿,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偷什么的。” 林则宁被慕容青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则宁愣住了,当她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他当然不用从她这里偷什么,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问?他一个王爷,怎么会和“偷”这个字沾边?难道是她听错了? 林则宁暂时将疑惑丢开,拆开怀安郡主的来信,见信中说道:“吾妹安好,一别经年,弥感怀思。日前得汝手书,阅而惊甚,愚姐双亲俱殁,继弟无情,以汝兄妹为亲,知妹抱恙欠安,心焦甚矣。王意别属,妹当自珍爱,遥想垂髫之年夏,吾与妹栖池上,风凉荷香,共读诗经氓,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临水戏约:此生不以情耽!妹岂忘邪?尽览山水之愿!妹岂忘邪?宁之所名,妹岂忘邪?汝知其心不属,奈何损身默利之?岂不念兄长姊妹乎?同姓骨血,尚不及一别姓子乎?国属慕容,其当力治之!家国天下,男儿众矣,吾辈女子,贞静为要,德言工容,修之以身。汝思竭之,不彰其名,汝虑苦甚,牝鸡辱之,奈何奈何!”林则宁幽幽的叹了口气,“此生不以情耽”,林则宁终究是没能坚守自己的誓言。又往下看去,怀安郡主在信中说了些家常及西南风情,“婆母慈爱,无恭伺之难,无柴米之虞,日以骑射c斗牌为乐,然近日倦而多眠,鱼荤莫见,非酸不食,无辣不欢,婆母窃以为孕,医谓之日浅,为孕逾半,阖家甚喜,然市马皆禁,行必以撵,坐必以席,言必以端,如处桎梏北有马市,月中则繁,尚记上京春集否?其形类矣”最后又是一番开解的言辞,“汝且冷之c弃之c鄙之c忍之,不逾月则心无澜矣!伏惟珍摄,至所盼祷。姐怀安字。” 冷淡c疏远c缄默c忍让,这些,正是林则宁重生后对慕容青枫的态度,但是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的目光越来越多的在她身上停留,经历情伤已经不愿再爱的她也没能心如止水。 “王妃,这琴要收起来吗?”唤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桌子旁轻声问道。 林则宁将信折叠起来,“这是筝,不是琴。”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将信放入其中一个带锁的匣子里。 唤月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分不出来。” “收起来吧。” 唤月一边小心的将筝装进套子里,一边说道:“王妃好久不曾碰这些了,奴婢刚在外面听到王妃弹琴呃筝,听得整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林则宁,小心的说道,“王爷刚才没生气吧?”刚进屋那会儿王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一身压抑的气息,实在让人犯怵。 “有什么可生气的?”林则宁合上抽屉,她哪里有说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不是他昨晚等等,林则宁脑海中灵光一闪:非奸即盗,盗,偷盗,偷,不偷,非偷,非盗非盗即林则宁脸色突然涨得通红,握着拳头恨声道:“流氓!” 唤月动作一顿,吃惊的看向林则宁。 1“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出自唐代王维《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马疾弓满秋猎会1 这是 林则宁看着眼前似乎陌生的一切,玄关处的鞋架上摆着两双情侣款棉拖鞋,鞋面上有小熊的图案,女式的那双几乎是全新的。她迈步朝前走去,刚一抬脚就被绊了一下,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广袖袄襦,曳地长裙,裙边露出一双浅绿缎面绣花鞋,这为何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墙壁上贴着玫瑰纹的墙纸,光洁的地砖泛着泠泠的冷光,厚重的布艺沙发上散落着几个菱形抱枕,茶色钢化玻璃的茶几上,细颈琉璃花瓶中插着一支火红的玫瑰花,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花瓣上,似乎还能看到晶莹的露珠。 这一切,为何会让她有越来越熟悉的感觉? 身后传来拧动门锁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啪嗒”一声,防盗门猝不及防的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引入眼帘,只是那身影一半掩映在阴影中,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 “宁儿!”突然,耳畔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 是谁?那声音仿佛是一层迷雾将她裹在其中,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愈发的看不清楚对面人的面容,他在一步步朝她走来,再近一点,她就能看清楚他模糊的眉眼。 “宁儿,醒醒!”一股力量拉着她远离眼前的一切,她想挣扎,却发现手脚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在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时,她看到墙壁上的巨幅相框里微笑的女子,秀美的五官,是那么的熟悉! “醒醒,宁儿!” 林则宁翛然睁开双眼,一时间有些迷茫。 “醒了吗?”头顶上传来的低醇声音让她瞬间一惊,身体比思维率先反应,只听“嗵”的一闷声,接着便传来两声痛呼,其中一声痛呼是她自己发出的。 慕容青枫侧躺在枕上,捂着下巴,恼怒的瞪着她说道:“你睡觉不能老实些吗?非要每天早上上演这一幕?” 林则宁一边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移开,一边揉着额头,又羞又恼的瞪回去,“谁让你”她撑着手肘起身,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顿时失言:她和慕容青枫躺在同一床被子里,青缎云纹被面,昨晚她亲手将这床被子铺在了床的里侧,外侧是一床紫绫折枝花卉被面的被子,而那床被子,现在孤零零的散在床沿,很明显,是她又一越过了楚河汉界。 “腾”的一下,林则宁的脸上便布满红云。 慕容青枫的目光扫过林则宁的胸口,原本恼怒的表情顿时一僵,然后略显尴尬的移开,粗声粗气的说道:“把衣服穿好!” 林则宁一怔,低头一看,发现睡衣的衣结散开了好几个,葱绿抹胸也松松散散的挂在脖子里,露出雪白浑圆的边缘,她惊呼一声,连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觉有一把火从脚尖烧到头顶,连眼皮都在发烫。 林则宁窘迫的样子无疑取悦了慕容青枫,眼看着她尴尬的恨不能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他状似无奈的说道:“宁儿,其实我不介意与你就这么在床上磨蹭下去,只是辰时前我们需赶在宫门前集合,再不起床,可就要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林则宁“噌”的一下掀被下床,其动作之迅捷,令慕容青枫大开眼界,他实在想不到,一向循规蹈矩大家闺秀做派十足的林则宁竟然会做出如此不淑雅的动作,惊愕过后,便忍不住哑然失笑。 穿衣洗漱时,她的脸红着,他笑;吃饭夹菜时,她的脸还红着,他继续笑;坐在马车上,她的脸依然红着,他还是忍不住笑。 最后直到林则宁恼羞成怒道:“你笑够了没有!” “够了。”慕容青枫咳嗽了一声,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只是乘她不注意的时候,还是会偷笑。 宫门前,慕容青枫意气风发的从马车上下来,他来得动静不小,引来不少目光。林则平c慕容正辰c苏昊宇正站在一处聊天,不约而同的朝他看去。 苏昊宇看看马车,又看看慕容青枫,瞪着眼睛问道:“你我没眼花吧?” 慕容青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情继续好着。 苏昊宇突然“咦”了一声,靠近慕容青枫,贴着他的脸瞧。 慕容青枫毫不犹豫的伸手将苏昊宇的脸推开,“你看什么?” 苏昊宇奇道:“你下巴上怎么青了一块儿?” 慕容青枫脸上笑容一僵,抚着下巴咳嗽了一声,“不小心碰的!” 苏昊宇在下巴上比划了几下,疑惑的问道:“你碰到什么了?竟然会碰到这里?” 慕容青枫狼狈的连续咳嗽了两声,怒道:“你管呢,哪来那么多好奇心!”警告的瞪了一眼苏昊宇,又转向另外两人,一个邪魅俊逸如九天谪仙,一个飘逸出尘如沧海明月,同样风华绝世,同样耀眼夺目,也同样让人看不顺眼。 “齐王殿下!”林则平c慕容正辰同时向慕容青枫点头致意。 比起有觊觎自己王妃之嫌的慕容正辰,慕容青枫宁愿和林则平那个狐狸说话,“你好些没有?围猎能参加吗?” 林则平微笑着说道:“身体已无大碍,围猎是参加不了了,只能在旁边看着。” 苏昊宇唉声叹气道:“益王c彦世子和林二都不在,江明远出疹子,你又不能参加,今年的秋猎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青枫冷哼道:“他们在与不在,你都是垫底的,有什么区别?” 苏昊宇仿佛炸了毛的公鸡一样嚷道:“谁说的!我哪年垫底了?只是比你们少了些罢了,我已经苦练了一年骑射,今年定会夺魁,不信等着瞧!” 慕容青枫“且”了一声将头扭过一边,表示不信。 苏昊宇气得跳脚,反复嚷嚷道:“我的猎物一定比你多!” 林则平适时开口安抚道:“世子不必担心,今年李国公世子c延平侯二公子c顺平伯二公子都会来。” 苏昊宇扭头四顾,看了一眼人群中众星捧月的李仏,挑眉问道:“李大公子来了,李二公子呢?”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人家忙着,怎么?你和他有交情?” “我呸!”苏昊宇唾道,“谁和那人有交情!”随即又斜着眼睛怀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忙着?” 慕容青枫冷笑:“我自然知道!”那个人渣,且让他再逍遥两天。他一抬眼,便看见林则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浑身一震,林则平的眼神似乎洞悉一切,他是怎么知道的?慕容青枫狠狠地瞪了回去。 林则平不以为忤,笑容一如既往如春风一般和煦。 不一会儿,越帝及后妃车驾到了,众人便在一干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往西山围场而去。 当着众人的面,慕容青枫没好意思再上马车,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 挽星和唤月陪着林则宁坐在马车里,离开慕容青枫的目光,林则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她将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天子出行,道路戒严,实在没有什么风景可言,再说车马周围有侍卫随行,她也不好总往外看,于是便背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唤月见状说道:“王妃要不先休息会儿?” 想到出发前慕容青枫说过,从宫门到西山围场得三个多时辰,林则宁便点头同意了。 唤月和挽星合力将茶几拆开,拆下来的木板和坐板并在一起,又从暗格中取出被褥铺在木板上,就组成了一张简单的卧榻,“简陋了些,王妃将就一下吧。” 林则宁从头到尾几乎是以惊叹的目光看着唤月和挽星变魔术一般在车厢里搭出一张卧榻的同时竟然还能余出不少空间来,“真厉害!” 唤月抿唇笑着,扶着林则宁躺下,并盖上羊毛毯子,“王妃睡吧,到了地方奴婢再叫醒您。” 林则宁安心的闭上双眼,随着马车的晃动,很快就沉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和挽星翻绳玩的唤月因为那一下颠簸身体弹了起来,差点扑到林则宁身上,被手疾眼快的挽星一把拽了回来。 “王妃没事吧?”挽星见林则宁睁开了眼睛,便问道。 与此同时,慕容青枫在车厢外问道:“宁儿,你没事吧?” 林则宁坐起身来,马车还在继续前行,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她扫了一眼挽星和唤月,见两人都没什么事,便回答道:“没事。” 车厢外没了声音,林则宁扶着唤月的手从卧榻上下来,听到车厢外再次响起慕容青枫的声音:“没事就好。” 干瘪寡淡的四个字,让林则宁一怔,唤月忍不住抿唇轻笑,王爷这是在担心王妃吧。 到了围场,驻扎之处早已搭建好了帐篷,慕容青枫身为皇子,分到的帐篷不仅宽敞,而且精致,林则宁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发现里面又被屏风和帘子隔出卧室c书房c客厅,床榻桌椅杯盏一应俱全,若不是头顶上的木架撑起的毡布,她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座帐篷。 唤月和挽星忙着四处清扫擦拭,虽说帐篷里面的摆设看上去纤尘不染,围场里的看守断也不敢给齐王使用不洁净的东西,但是谁知道这些家具之前被什么人碰过呢。 待卧室彻底打扫了一遍后,两人将从王府带来的被褥衣箱抬进卧室。 “这里我来,你们把外面收拾一下。”林则宁解开披风,挽星顺手接了过来。 唤月道:“怎么能让王妃做这些?还是奴婢来吧。” 林则宁走到床边,“在外不比家里,我就带了你们两个来,要你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是铺床,不是什么难事,也费不了多少力气,我还是做得来的。王爷等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先把外面收拾出来。” 两人知道林则宁的性子,一旦打定主意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两人遂不再坚持,依言出去了。 林则宁取出箱子里的被褥在床上铺开,当看到枕巾上的绣花时,脸上一红,晨起时的情景又闪现在脑海中,她毫不犹豫的将枕巾扔回箱子里。 慕容青枫回到帐篷里时,林则宁正坐在床边叠衣服,面容清雅,目光柔和,那是很少在他面前展露的温馨一面,他突然不敢走近,怕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最后,还是林则宁先发现了他,或许是还没能忘记早上的事情,尽管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颤动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你回来了。” 清冷的嗓音让慕容青枫想起静园窗外的那一池秋水,他“嗯”了一声走近她,解释道:“今日休整一番,明日秋猎正式开始,男人去打猎,女眷们可以在猎场以外聚一聚,想要赛马c射箭也有专门的场地。” 林则宁点点头,继续低头去叠衣服,没有追问的意思。 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秋猎吗?之前明明很期待的,为什么反应这么平静?慕容青枫挑挑眉,径自在床上躺下,林则宁连忙将叠好的衣服移开,“你” 慕容青枫打了个呵欠,“我歇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醒我,我带你去周围走一走。”说完不等林则宁开口,便闭上了眼睛。昨晚,她就那么密密实实的贴在他怀里,女子的柔软和体香仿佛罂粟一般勾人,他几乎是咬碎了牙齿,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能吓到她,才将轻薄她的冲动给压了下去,如此一来,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林则宁怔怔的看着不一会儿就轻声打鼾的慕容青枫,只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之色,心中疑惑:难道他昨晚没休息好?她将叠好的衣服放回衣箱里,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闭着眼睛的慕容青枫嘴角慢慢弯起。 第二日,祭天仪式完成后,越帝首先开弓射出第一箭,宣告秋猎的开始,慕容青枫等王勋贵族纷纷上马,争先恐后的驰入林中。 林则平看着站在身侧的李仏,微笑着问道:“世子不去么?” 李仏一身骑装,手中握着马鞭,目光注视着远去的人群,说道:“等一会儿。” “这么多人一起进林子,猎物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后,可是会躲起来的,世子不担心落了后?” 李仏“呵呵”笑道:“没有关系,我最喜欢将躲藏起来的猎物搜出来,在它们惊恐万分的时候一箭毙命。”他侧头看身边温文儒雅的男子,面色苍白,气息不稳,这样的天气,却同女子一般裹上了轻裘,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勉之今年不参加秋猎,真是可惜。”他的话一说完,便听见林则平的气息更加紊乱了些,眼中嘲讽更盛。 “这些自以为聪明的畜生,躲得了一时,难道躲得了一世?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乖乖听话,或许,可以留得一命。”李仏翻身上马,俯视着林则平,意味深长的笑道,“勉之,保重身体!”然后一扬马鞭,“驾!”黑色的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入猎场。 李仏一离开,林则平的气息就平稳了,脸上的苍白之色也消减了一些,他淡淡的笑着,“猎物以为安全的时候,是会自己出来的。” “侯爷。”玄金站在林则平身后说道,“齐王已经动手了。” 林则平转身往回走,“顺平伯那边就不用管了,李国公府那边,恐怕齐王只会对付李化一个人,传讯给银子,该怎么做,他应该清楚。” “是。” 猎场外,一些活泼好动的女眷待参加狩猎的男人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便耐不住了性子,成群的去骑马,有些会弓箭的还相约去了靶场,留下的都是年龄大些或者不耐弓马或者自恃身份的。 “年轻真好!”皇后看着一群骑在马上有说有笑的小姑娘,想起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参加秋猎的场景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忍不住叹息一声。 瑜贵妃道:“皇后娘娘的风华气度,也不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所能比的,怎么会有如此感悟?” 皇后看了看随行的几位妃嫔,目光最后落在瑜贵妃脸上,笑着说道:“本宫都是当祖母的人了,看着她们这群年轻的后生实在羡慕。”说着,话音一转,“说起来,贵妃比本宫不过小了两岁吧,看起来还和二十出头一般,和魏才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和姐妹似的哦,本宫失言,本来就是姐妹。” 瑜贵妃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顿时转冷,太子已经有了一子一女,而且皆为嫡出,益王却至今未立正妃,她的孙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子嗣在夺嫡之中可是分外重要的;还有,皇后特地提到了年龄,虽然她保养得宜,也只不过是延缓岁月在身上遗留下痕迹,难以留驻青春,和新鲜光嫩的二八少女还是难以比拟的。 魏才人站起身来袅袅娜娜的行礼道:“臣妾蒲柳之姿,不敢与贵妃相较。”魏才人原本是芷兰宫尚服,姿容秀美,身段袅娜,眉眼之间天生一种媚态,瑜贵妃原本并不喜欢她,只是前些时日因为罚抄《宫规》惹了圣怒,越帝有近一个月不曾歇于芷兰宫,瑜贵妃好不容易使手段望眼欲穿的盼来了圣驾,却赶上了小日子,为了留住圣驾,不得已遣芷兰宫中容貌最好的魏尚服服侍越帝,谁知越帝龙心大悦,第二日就封魏尚服为才人,仍居芷兰宫,只不过由女官转为了妃嫔,之后,只要越帝驾临芷兰宫,必定召魏才人陪侍,瑜贵妃每每恨得咬牙,暗地里没少使绊子,偏魏才人也是个谨慎的,又惯会做低伏小,分外得越帝喜欢,一时半刻,瑜贵妃也抓不住她什么把柄,只是这心里的闷气越积越多,只要一想到这么个狐狸精是自己送到越帝身边的,她就觉得气恼不已。 皇后忽略掉瑜贵妃的脸色,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是个念旧情的,还是贵妃会调教人。坐下吧。” 魏才人心中一紧,坐下时悄悄的看了眼皇后的脸色。 陈淑妃说道:“听说益王将徐安县的疫情控制住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回来皇上定会大有封赏,贵妃姐姐真是好福气。” 坐在下面的林则宁闻言轻轻地蹙了下眉。 瑜贵妃脸上立刻浮起骄傲的笑容:“是呀,皇上说益王忠勇可嘉,此次治疟有方,又立大功,要等回来一并封赏。” 众人见皇后脸上并无恼色,甚至开口夸赞了两句益王,于是纷纷开口恭喜瑜贵妃。无人看见,低头喝茶的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益王不会知道,就因为瑜贵妃的几句话,他失去了进御书房听事的机会。当然,这是后话。 皇后与众妃嫔坐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回了营帐,剩下的夫人千金们便三三两两的散开。林则宁因为中秋一曲和菊花宴上的诗和草书,短短几天内在上层贵族圈子里传出来了才名,此刻被平郡王府的云瑶郡主带着几个喜好诗词的千金围住了。 “我们起了个诗社,名为‘庭奇社’,起社时,不知王妃愿不愿意前来赐教?倩姐姐宁国侯夫人也是社里的成员呢。” 中都尉家小姐苏素对林则宁是真心佩服,发出真诚的邀请。 严娇娇插嘴道:“苏姐姐,人家是王妃呢,怎么会屈尊降贵” “庭奇社?”林则宁含笑问道,“好名字,可是出自‘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对挑衅的人最有力的的还击便是忽视他,蔑视他。 云瑶郡主点头道:“正是。”她随意瞥了一眼严娇娇,“有人见闻浅薄,还以为是院子里有奇石呢。” 严娇娇满脸涨红,实在是怪不得她,有几个人第一次就能根据“庭奇”两个字就联想到那首诗?何况它们在诗中又不挨在一起。但是鉴于云瑶郡主的身份,严娇娇最终也没敢吭声。 云瑶郡主正在议亲,太后有意插手,她心中十分烦闷,况且她性子高傲,与李仪一向不对付,李国公府的菊花会并没有参加,后来见到林则宁那首诗的抄本,“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顿时觉得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因此早就对林则宁起了三分好感,“王妃若是有空,开社时不妨来看看,有几个人,还是可交的。” “好。”林则宁点头。 “开什么社?‘庭奇社’又要开社了吗?”李氏笑着走了过来。 “倩姐姐。”苏素等人早就与李氏相识,纷纷开口打招呼。 云瑶郡主对李国公府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只淡淡的朝李氏点了点头作罢。 苏素道:“我们请齐王妃入社呢。倩姐姐,你可缺了好几次席了。” “原来如此。”李氏的眼神黯然,很快又笑着看向林则宁,“宁儿可答应了?” 林则宁点头道:“答应了。大嫂要去哪里?” “我找仪儿,半天没看见她,母亲担心,让我找找看。你们见到她没有?” 众人摇头,唯有严娇娇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李二小姐朝那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是通往猎场的,李氏顿时变了脸色,生怕性情骄纵的李仪不小心走进猎场,被流矢伤到,“我去看看,你们聊!”说完转身朝猎场方向走去。 林则宁见状,身为小姑,不好置身事外,便道:“大嫂,我陪你去。”朝众人告了罪,和李氏一起离开,挽星c灵兮紧随其后。 两人正走着,忽然听见灵兮说道:“夫人,王妃,奴婢听到二小姐的声音了。”迟疑一下,和挽星互相看了一眼,“好像在那边。” 灵兮c挽星习武,耳力自然胜于常人。 李氏与林则宁随着灵兮c挽星往前走去,走出一段距离,两人也听到拐角处传来说话声音。 “你告诉我我哪一点比不上她!” 听到这个声音,李氏松了口气,刚抬起脚,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二小姐,我是你姐夫。” 这个温润而严厉的声音异常耳熟,李氏和林则宁都愣住了。 “姐夫?”少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婉,“我不想你是我姐夫!你叫我名字好不好?好不好?” “男女有别!” “你能叫姐姐的名字,为什么不能叫我?” “男女有别!” “我是你妻子的妹妹。” “男女有别!” 若不是说话的两个人身份特殊,林则宁几乎要笑出声来,再看身旁的李氏,紧紧地抿着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林则宁担忧的拉住李氏的手,发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任哪个女子发现亲妹妹纠缠自己的丈夫,都难以保持平静吧。 “姐夫,我也知道男女有别,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女子哀戚的说道。 男子不为所动,“二小姐,你叫我一声姐夫,也算你半个兄长,只是你我并无血缘关系,甚至连表亲都不是,这种时候应当避嫌,若被旁人看见,会有损你的闺誉。” “我不怕!”女子的声音陡然提高,“损了闺誉就损了闺誉,我不在乎!只要你对我有一分哪怕半分的情意!” 男子叹息道:“二小姐,我真的得离开了。你的青睐,我受不起!” “不,你别走!” 林则宁当机立断,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拐角处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则宁拉着李氏的手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故意放得很重。 从拐角处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林则平,一个是李仪。 林则平神色坦荡坦荡,不知为何,林则宁觉得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了一丝笑意,再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李仪面带惊慌,红着眼圈看着李氏,低声说道:“姐姐,不关姐夫的事,我和姐夫没有什么的,真的!” 若不是相信林则平的为人,李仪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偏。 迎着林则平平静的目光,李氏怔怔的看着他,话却是对李仪说的:“母亲在找你,快回去吧!” 李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林则平又看了看李氏,最后咬着唇离开,经过李氏的时候还特意小声说道:“姐姐,你别怪姐夫,都是我的错。” “回去!”李氏骤然一声厉喝,吓得李仪一呆,她这个大姐一向温婉娴静,从未见她大声说过话,如今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她非常的生气呢?李仪拿手绢捂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快步走开,其实心中异常兴奋,她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林则宁看着互相凝视的李氏和林则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好好聊一聊吧,我先走了。”转身时迟疑的一下,又对李氏低声说道,“大嫂,大哥他不会”想了想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毕竟那人是李氏的亲妹妹。走过灌木丛时,目光瞥见一角红色衣料,林则宁皱眉,扭头看了挽星一眼,继续朝前走去。 挽星会意,随手扔出一粒小石子,只听“啊”的一声低呼,灌木丛倒下去了一片,她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跟着林则宁走了。 林则平慢慢走近李氏,问道:“你都听到了?” 李氏木然点点头。 “回去吧!”林则平牵着她冰冷的手指往营帐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马疾弓满秋猎会2 狩猎场中,慕容青枫追着一只雪白狐狸到树林深处,他搭弓引箭,瞄准猎物,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林则宁抱着小狐狸的模样,他的唇畔露出一抹笑容。忽然,他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飞速接近,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弓箭调转方向,“嗖”的利箭离弦声和“当”的金石交鸣声几乎同时响起,他警戒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树林深处,虽然已是深秋,可大部分树的叶子还没有落下,他策马渐渐朝箭射出去的方向靠近,大概走出三丈远的地方,便看见两支羽箭斜插在草丛中,他掏出汗巾,扬起马鞭将两支羽箭卷入手中,再往前走了大约七八丈,一丛茂密的灌木有折痕,其后的草丛也明显有被压倒的痕迹,附近却没有马蹄印,显然,射暗箭的是凭借轻功往来的。他这才低头看手中的羽箭,其中一支翠羽赤漆,箭杆上有齐王府的标记,另外一支是雪羽赤漆,箭杆上的标注是“靖远侯苏”,苏昊宇?他冷笑。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接近,苏昊宇醒目的火红披风映入眼帘。 “咦?齐王殿下,你也在这里!”苏昊宇勒住枣红马,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打了”他瞪着慕容青枫马鞍边上悬着的肥硕鹿腿,原本想问的话不由自主的吞回了肚子里,他不可思议的喃喃道,“一头鹿?” 慕容青枫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啊呀!红狐狸呢?哪儿去了?”苏昊宇一拍脑袋,只顾着说话,完全忘了猎物,目光四处搜索,“你有没有看见?” “红狐狸?今年的狐狸可真不少。”慕容青枫冷笑,看见苏昊宇还在四处寻找红狐狸,便嗤笑道,“你当狐狸和你一样傻?这么会儿功夫,早逃了!” 苏昊宇遗憾的说道:“这小东西实在狡猾,我追了这大半天,竟然还是让它给逃了。”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青枫手中的两支箭上,奇怪的问道,“你手中怎么有我的箭?” 慕容青枫将有靖远侯府标记的羽箭扔给苏昊宇,道:“本王刚才差点被这支箭暗算。” “什么?”苏昊宇直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惊讶的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手忙脚乱的勒住缰绳坐稳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暗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觉得呢?”慕容青枫将自己羽箭上的缺口指给苏昊宇看,笑得苏昊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娘的,是谁” 又是一阵马蹄声接近,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收起凝重的表情,若无其事的将羽箭各自插回箭袋,心中却绷着一根弦。 几个官宦子弟策马而来,“齐王殿下,苏世子,你们也在。” 慕容青枫点点头,问道:“我们追狐狸过来的,你们呢?” 其中一个蓝衣公子道:“我们也是追一只狐狸,雪白的皮毛,那尾巴蓬松油亮,好看的紧,谁知到了这附近就没了踪迹。” 苏昊宇闻言却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齐王遇刺,被这群人看见他恰好出现在附近,再加上有靖远侯府标记的羽箭,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候,他会有什么下场?靖远侯府会有什么下场?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在青黑之间变换。 “苏世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昊宇并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哥,洒脱不羁的外表下其实也有缜密的心思,再抬头时脸上的异样情绪早就收敛个一干二净,“咱们都是追狐狸过来的,今年猎场里狐狸怎么这么多?难不成是狐仙看上了咱们中的谁,故意遣狐子狐孙引咱们过来?”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这狐仙眼光不错!” 慕容青枫道:“这狐狸将我们引来,却又没了踪影,实在可恶,不如一起去将这畜生搜出来。” 众人异口同声的同意了。 这日围猎结束后清点猎物,李仏的猎物最多,名列第一,其后是齐王慕容青枫,太子的猎物也不算少,号称练了一年骑射的苏昊宇,收获也很可观。 越帝将众人夸奖了一番,最后又特别赞赏了李仏一番,夸其“英勇不凡,可当大任”,瑜贵妃与李国公心中暗暗窃喜。 皇后的脸上始终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看着太子和齐王的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最后对越帝柔声说道:“皇上,您昨晚本就没有休息好,早上还有些头疼,又在马上颠簸了大半日,还是歇一歇吧。” 瑜贵妃立刻惊道:“皇上,您身体不适?苏公公,快去请太医来!” 越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道:“只是没休息好,不用大惊小怪,休息一下就好。” 十一皇子恍然大悟道:“难怪父皇今日的猎物还没有七哥多,原来是身体不适!哈哈,倒教七哥捡了个便宜。” “十一弟!”太子低声斥了一声十一皇子,然后担忧的看着越帝,问道:“父皇,您没事吧?” 粱贤妃对十一皇子嗔怪道:“这孩子,你父皇不舒服,你却光记得猎物!” 十一皇子忽然看见猎物中有活的狐狸和白兔,正想着带回去给没能来的九公主和林则静当宠物,闻言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道:“父皇只是没睡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啊!” 瑜贵妃侧目,怪声怪气的说道:“十一皇子说得什么话?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莫说身体有恙,就是掉根头发也该重视,十一皇子一为人臣,二为人子,如此作为,是否” 粱贤妃诚惶诚恐的拉着十一皇子请罪:“臣妾教导十一皇子有失,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了看越帝的脸色,说道:“十一皇子还是小孩子心性,想问题难免简单了些。” 瑜贵妃道:“臣妾没记错的话,十一皇子过了年虚岁可就十一了,已经不小了。”又抿唇笑道,“皇后娘娘可真宠爱十一皇子,时时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一皇子也是嫡出呢,就是太子和齐王,臣妾记得皇后娘娘当初教养的可是十分严格的,齐王八岁就知道替您尝药。”瑜贵妃入宫也有近二十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心机的,否则单凭太后的支持也难以在盘根错节的后宫荣宠不衰。她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有心的人比如越帝c粱贤妃就会多想,皇后虽然是嫡母不错,十一皇子生母尚在,且位份不低,她为什么要对十一皇子那么好?她对自己的儿子那么严格,却唯独宠溺十分得越帝宠爱的幼子,是不是有捧杀的嫌疑? 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瑜贵妃,道:“十一皇子活泼可爱又懂事,本宫自然喜欢。” 越帝看见皇后眼中流露出的失落,心中一动,想起皇后曾经说过:“看着十一皇子,臣妾就忍不住想起齐王幼时的样子,那时臣妾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又要掌理后宫,侍奉太后,很少能顾及到他,等终于能够松懈些的时候,却发现齐王已经长大,对臣妾只是尊敬,没有亲近。”皇后痛失长子后,对太子的安危十分关注,后来瑜贵妃进宫,两人先后有孕,瑜贵妃有太后撑腰,对皇后多有不敬,他虽身为帝王,却是王权不稳,也不敢明着帮皇后,两人无数次深夜相依,锦被下十指交缠,默默的给彼此鼓励,一起走过那段胆战心惊的艰难岁月,而这些岁月中,身为嫡次子的齐王,并没有得到过多的关注。这些长成的皇子中,太子无疑是越帝倾注了最多心血和希望的孩子;益王,因为太后和瑜贵妃的关系,越帝对他也是颇为关注,况且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会讨人欢心的孩子;豫王,虽然生母低贱且早逝,然而皇后贤明,吃穿用度教养无不依从规制照应,不说将来富贵显达,平安富足却是可以保证的;十一皇子是最小的皇子,是越帝终于有精力享受父子亲情的时候恰好处在天真懵懂最招人疼爱的年纪的皇子,可以说,越帝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十一皇子;唯独齐王,这个和益王同岁的皇子,是分去越帝注意力最少的孩子,他不仅没有因为嫡出的身份被高看一眼,反而因此备受打压,至今在朝中也没有担任什么要职,是他能力不够么?不,越帝很清楚这个从小和宁国侯府走得很近的儿子具备怎样的能力,但是就是不肯给他机会,甚至在他与宁国侯府关系最融洽的时候设计让他和林则平生出了嫌隙,太子妃c豫王妃的册立都有太子c豫王自己的意愿在其中,益王至今不愿娶亲,越帝也没有强勉他,唯独齐王,是被他和皇后逼着娶了宁国侯府的女儿,听说两人的关系始终不怎么和睦。想到这些,越帝就能够理解皇后为什么总是替十一皇子说好话了,仔细看一看十一皇子的模样,可不是和齐王小时候很像吗?皇后或许是感觉到齐王与她之间的生疏后移情于十一皇子了吧。越帝看了一眼立在太子下首的齐王慕容青枫,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没想到,这个儿子不仅没有因为父母的忽视而消沉,反而显得生机勃勃,一时间,内心感到十分复杂。 “贤妃起来吧。哲儿还小,用心教导便是。朕没事,不用宣太医了。” 瑜贵妃见越帝面色不虞,粱贤妃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唇,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只当是自己的话引起越帝对齐王的不满,皇后与粱贤妃之间也有了罅隙,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是!” 太子道:“诸位若无要事,还是告退,让父皇先休息一会儿吧。” 十一皇子连连点头,道:“父皇,您要好好休息啊,晚上儿臣烤肉给您吃!” 越帝笑着点头,“好!” 围场正北,是颍河的一条支流,青碧的河水蜿蜒穿过地势平坦的草场,如仙女遗落在人间的纱练,若逢春夏,绿草如茵的草场上开满一丛丛簇簇色彩斑斓的小花,河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倒是有几分景色可观,而这秋草衰黄的季节,却显得凄凉了些,尤其是旷野之中,仅有一道瘦弱的背景和一棵老树相伴静静伫立。 慕容正辰看着那站在树下的女子,枯黄的树叶在她周围缓缓飘落,明明该是萧瑟寂寥的画面,却因为多了她而显得静谧平和,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 突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速朝那女子的方向而去,马上的身影十分矫健,紫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飘扬。 那女子听到马蹄声响,回过头去,距离太远,慕容正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想必是非常镇定的吧。 慕容青枫在距离林则宁还有一丈远的距离时勒住马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林则宁静静的回望过去,他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里风景不错。” 慕容青枫挑挑眉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远处的慕容正辰,心里冷“哼”一声,她大概不知道,她已经是旁人眼中的风景了吧。他跳下马来,挽起马鞭,走到她身边,有意挡住慕容正辰看过来的视线。 淡淡的血腥味和马身上的汗味飘入鼻孔,林则宁觉得鼻孔有些发痒,“王爷不是去狩猎了吗?” “已经结束了。”慕容青枫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皱着眉头道,“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今天阳光挺好,不觉得冷阿嚏!”话音刚落,一个喷嚏便打了出来。 慕容青枫解下披风,不由分说的围在她的肩头,将她紧紧的裹起来,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样子。 林则宁不好意思解释打喷嚏的原因,抓着披风的领子不说话。 “你会骑马吗?”慕容青枫想起数月前,她被黑风从马背上甩下来的事情。 “会一点。” 慕容青枫翻身上马,弯腰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林则宁看看那只手,又看看慕容青枫,“做什么?” “带你骑马。” 和他共乘一骑?那岂不是免不了搂抱?她才不要! 林则宁正斟酌着说自己这会儿没兴致骑马或者头疼不想吹风之类的话,突然纤腰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大地在眼前倾斜旋转,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跨坐在马背上了。 “你”她顿时恼羞成怒。 只听“驾!”的一声,黑风扬蹄向前飞奔而去,林则宁整个身体因为惯性跌入慕容青枫宽厚的怀抱,质问的话全都颠散在秋风中。 慕容青枫“哈哈”笑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控制着马缰,沿着河岸在草场上一路奔驰。 马背上,林则宁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双眼,尽管抗拒着慕容青枫的搂抱,但是对于跌下马背的担忧以及惯性的使然,她还是紧紧的贴在了他的怀里。 “别怕!”他在她耳畔蛊惑一般的说着,“我会保护你!”他的声音,此刻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 黑风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林则宁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黑风带着他们进入了一片树林中,草木繁杂,既不适合遛马,也毫无景致可言。“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安静。”慕容青枫低下头,看怀里如莲花一般美好的女子,即使带着怒气,也要镇定如常,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突然用不怀好意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适合调戏美人。”果然,看到她原本如玉的贝耳和脸颊都染上了霞色,索性张口含住她的耳垂,细细舔吻。 “轰”的一下,林则宁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很快,耳廓上湿热的感觉便让她忍不住战栗,一股灼热从脏腑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将她焚化,她毫不犹豫的弯起手肘向后顶去。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扑棱棱”一群鸟儿从林中朝四面八方飞走,林则宁愣住了,那惨叫声太大,太过于凄厉,她确定那不是正在占她便宜的某个人发出来的。 慕容青枫慵懒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这么用力,要谋杀亲夫么?” “那是什么声音?”鸟儿飞走,林子中的静寂蓦地让林则宁心慌,她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身后的人突然变成洪水猛兽。 “没事,别怕!”慕容青枫将她搂紧了几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乘机落在她的耳后,“一个宵小而已。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回去。”他双腿一夹马腹,伸手在黑风的身上拍了一把,黑风便小跑着出了树林。 两人刚离开,苏昊宇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朝两人离去的方向扬拳头,“可恶,可恶!竟然当着本公子的面卿卿我我,欺负我没带媳妇来!” 魏忠从树后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苏世子,你还是来看看这个人吧!” “好!”苏昊宇挽起袖子,“让本世子瞧一瞧,到底是哪个胆敢诬陷本世子,还想不想活了?” 魏忠的嘴角抽了抽,回道:“苏世子,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想活也活不了了。 慕容正辰走到林则宁原本站立的地方,微风拂面,带来秋的凉意,河水潺潺,折射着绚烂的秋阳,闭上眼睛,让宁静慢慢的涌入心房。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1” 身后忽然传来诵诗声,慕容正辰回过头去,见林则平缓缓走近,脸上笑容乍现,仿佛春日里百花盛开一般,直到此时,他才显现出与“京城第一公子”不相上下的夺目风华来,他接着吟道:“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1” 两个同样风华绝世的男子相视一笑,并肩而立。 林则平问道:“世子今日为何空手而归?” “内子七七未过,不宜杀生。” “还请节哀!” “我知道,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瑞王世子若在,今日可轮不到李仏拿头名了。” 慕容正辰低笑几声,嘲讽道:“论数量,他确实是第一。”李仏的猎物都是雉鸡c野兔之属,一头大些的猎物都没有,得这样一个第一,不如不要。 林则平道:“李国公府只想着让李仏出风头,却不想想,有些风头是不能出的。”比如说,众目睽睽之下报出一个高于皇上和太子的猎物数,太子不介意,而皇上,可没有太子的大度。 慕容正辰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朝林则平拱了下手,道:“我先走了,侯爷随意!” 林则平点点头,待慕容正辰走远后,他展开手中的纸条,“经甲巷陆号,张。” 1“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出自宋代程颢《秋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马疾弓满秋猎会3 寂静c寒冷,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的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任她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这一点一滴的蚕食希望直至绝望的幽寂,她从来没有如此急切的渴望温度来让自己瑟缩的身体舒展一些,温暖,在哪里?她不甘心的在黑暗中苦苦辗转c寻找在她终于绝望的在这黑暗中沉沦时,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拉着她瞬间远离黑暗的深渊,色彩在眼前悄悄的蔓延,温暖在片刻间降临,驱散寒冷与孤独,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躺在了云朵间,温润c绵软,却又那么的柔韧c坚实,温热的风吹在颈间又酥又麻,让她忍不住闪躲,风又是如此的难缠,化作雨滴湿润了额头c眼睑c双唇,任她如何闪躲都不能躲开讨厌!她索性将头深深地埋入云朵间,终于,世界安静了下来。不过,云朵为什么这么硬?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马的嘶鸣声,怎么会有马的嘶鸣声呢?她从温暖中抬起头,睁开迷茫的双眼,盯着眼前的青毡帐顶发呆,扑面而来的寒凉气息让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头顶传来轻笑声,颊畔温热的气息和耳边轻浅的呼吸声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慕容青枫似乎发现她已经醒来,故意朝她的耳朵和脖子吹气,温热的气息扑到皮肤上,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僵硬的动了下身子,发现整个人被牢牢的禁锢在他的怀里。 “醒了吧?我放手了,别乱动!”慕容青枫将手脚从林则宁身上移开,唇畔湾着戏谑的笑容,天已微曦,借着朦胧的光线,可以清晰看见他滑落肩头的被子下裸露出的大片胸膛,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林则宁还是吃了一惊,连忙将头侧往一边。 慕容青枫侧身坐了起来,随着坐起的动作,他的中衣敞得更开了,他低下头去,将手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握住林则宁的手腕,轻轻的将她手中的衣角抽走,然后慢条斯理的系上扣子,嘴角始终带着暧昧的微笑。 林则宁只觉得“腾”的一下连脚趾头都在发烧,同时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无奈,自中秋后,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似乎对于看到她失态乐此不疲,普通的小打小闹她都能做到容色不改,唯独对于他的接近会浑身不自在,他抓住了她这个弱点,一次次的挑战她的耐性。他有如花美妾不去理会,每天赖在她身边,以她身弱体寒为由不许她再睡地板,无奈之下,她只得退让,在床上划分楚河汉界,相安无事的状态没维持几天,有一天早上,她睁眼的时候发现两个人躺在了同一个被窝,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惊慌之下,她的后脑勺就不是青一块那么简单了。两天前,她竟然在他怀里醒来,因为被他搂着,所以没撞到墙,但是他的下巴上却多了一块淤青,因此被好友笑话了两句,他一怒之下,这两日索性乘她睡着后手脚并用将她禁锢在怀里。她不是不恼怒,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和他分帐而睡,齐王夫妇不和的消息传出去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她更无法控制自己畏寒的身体在睡着后本能的向温暖的来源依偎,再厚的棉被也及不上天然的火炉有诱惑力。 “回去后无论如何都要在卧房里放两张床!”林则宁咬着被子恨恨的想着。 早餐是山药百合大枣粥c南瓜小米粥c金丝馒头c芝麻炊饼c熏烤鹿肉c兔肉切盘,外加小菜四品,样式c味道都只一般,然而出门在外,说不得一切从简。 林则宁一向饮食清淡,只喝了碗粥,吃了半个馒头便放下了筷子,对于鹿肉和兔肉则动也未动,桌子上的大半食物,都进了慕容青枫的肚子里。 “猎场里人多马多,时不时还有流矢,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慕容青枫吩咐挽星道,“务必要保护好王妃!” 挽星神色肃穆地道:“奴婢遵命!” 林则宁想起昨天树林里的惨叫声和慕容青枫异常的举动,猜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定然有什么事情发生。 “昨天狩猎的时候,有人朝我放冷箭。”慕容青枫主动解释。 林则宁一惊,问道:“是昨天树林里的那个人?” 慕容青枫不满她的态度,听到自己的丈夫被人暗算,她不应该先问一问丈夫是否安然无恙吗?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人是谁?” “不清楚,登记在册的名单中暂时没有查到失踪人员。” 登记在册的没有,那没有登记在册的呢? 慕容青枫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接着解释道:“秋猎前三天就已经派御林军前来清理围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围场范围。官员亲眷及其随从也均有登记才能入内。” 也就是说,那暗算之人应该是外来潜入者。谁会去暗算一个皇子呢?林则宁首先想到的人是益王,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一个既不领兵又没有身居要职的皇子,就算是太子的亲弟弟,出了事能对太子有多大的影响?与其暗害慕容青枫,倒不如直接刺杀太子,反正被抓住后都没有好下场。但是,如果不是益王,还会有谁?“你有什么仇家吗?”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拧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不禁有一种想要抚额的冲动,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去关注中馈,不去算计丈夫的宠爱,不去穿衣打扮,却来操心这些男人该操心的事情,“宁儿,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吗?” “王爷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慕容青枫觉得林则宁看他的那一眼仿佛在看白痴一样,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太好了。或许我该受点伤?他想。 早饭后,林则宁带着挽星去看李氏。 “大小姐来了!”灵兮打起帐门,林则宁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大嫂这里好暖和!” 李氏笑着迎过来,拉着林则宁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我本就怕冷,在家里的时候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苟先生也交代过,你大哥的身体要注意保暖,所以帐篷里烧了三个火盆,幸好来的时候预备了些银霜炭过来,不然,靠围场里供应的那些哪里够用?你的手可真凉,我记得你也是极畏寒的,你那里炭够不够使?不够的话我让灵兮送些过去,可别冻着了。” 林则宁心里有一团火气在凝聚,偏脸色和语气都没什么异常,“大嫂,围场里供应的炭火是每处都有吗?” “这是自然!”李氏见林则宁动手解裘衣,忙劝道,“先等一等,乍寒乍暖容易感冒。”然后拉着林则宁在榻上坐下,命杨梅先将火盆往外移了移,等林则宁手脚都暖了才挪回来,“这样凉的天气,又是在野外,别说女眷们受不住,便是身体弱些的公子哥儿们也受不住。” 林则宁越听越忍不住咬牙,她昨晚让挽星和唤月去问一问有没有炭,有的话能不能燃个火盆,慕容青枫是怎么说的?“这还不到立冬,就用上了火盆,等到小寒c大寒怎么办?况且别处都不用,单咱们这里用了,岂不是让人说你娇气?你要是觉得冷,先去被子里暖着,让唤月多加一床被子。”骗子!大骗子! 或许是她一直没说话,表情又过于奇怪,李氏忍不住问道:“宁儿,你怎么了?” 林则宁回过神来,道:“没事!”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看见林则平的身影,随口问道,“大哥呢?” 李氏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波动,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被苏世子叫去看赛马了。”她拎起暖壶,倒了杯香茗送到林则宁面前,“尝一尝这花果茶。” 林则宁端起茶盅,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浅浅的抿了一口,说道:“玫瑰花,山楂,梨子,蜂蜜,还有什么?” “还有木槿花和陈皮。”李氏笑道,“我是按照你给的方子配的,味道不对吗?” 林则宁端着茶盅的手一僵,“我给的方子?” 李氏以为林则宁是因为失忆忘了以前的事才失态,忙道:“是呀,还是你会想,把花和水果晒干了泡茶,既养生,又美容,九公主来侯府的时候喝了一杯,喜欢的不得了。” 即使是在前世,花果茶也是从西方传到东方的,在这个世间,可能是林则宁自己的突发奇想吗?她忽然想起,原来的林则宁见过番人,或许是从番人那里学来的呢? 忽然,灵兮掀开帘子走进来说道:“夫人,王妃,云瑶郡主身边的敏儿姑娘来了。” 李氏道:“有什么事?” 敏儿微微有些气喘,朝两人行礼后,道:“郡主与人起了争执,请王妃与夫人前去看看吧!” 林则宁和李氏互相看了一眼,云瑶郡主与人起争执,为何要来寻她们?但是,既然找到了这里,她们也不好当做没听到,便一起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则宁问道。 敏儿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回答道:“郡主和苏小姐她们去找王妃,可是王妃不在,听说来了林夫人这里,便又往这边走,路上恰好遇到了朝露c朝霞两位郡主,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原来是请她们去劝架的。 没走多远,便听到前方传来的吵嚷之声。 “尽管放马过来,‘庭奇社’怕了你们不成?”听得出来,这是云瑶郡主的声音。 听到和“庭奇社”有关,林则宁和李氏都加快了步速,转了个弯,便看见两群人正在对峙,都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女子,其中一方打头的是云瑶郡主,另一方则是朝阳王府的朝露c朝霞两位郡主,两人是双生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却也不难辨认,因为朝霞郡主眉心有颗胭脂痣。 此时神态高傲的说话的却是朝露郡主:“听说齐王妃也入了你们那劳什子奇庭社,怎么没见人?” “是‘庭奇社’!”云瑶郡主这一方的一个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 朝露郡主嗤笑道:“不过是一群被人拒绝后不甘心没羞的邯郸学步,学个四不像,谁有耐心去记?要比试,那就一起来,齐王妃呢?怎么不见?” “我在这里,找我何事?”林则宁笑着慢慢走过去,她心中忍不住怀疑王妃这个头衔是不是忒没分量了,什么人都敢来挑衅一回,之前有李仪,之后有严娇娇,现在是朝露c朝霞。 “‘古韵留香’和‘庭奇社’要赛马,王妃作为‘庭奇社’的新人,林夫人嘛,”朝露郡主上下看了看李氏,挑衅的说道,“更是‘庭奇社’的中流砥柱,不会缺席吧?输的一方可是要解散诗社的!” “我们可没有和你们打这个赌!”云瑶郡主皱着眉头说道,“‘庭奇社’中的人大多不擅马术,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古韵留香”名为诗社,事实上却是一群贵族女子的集会,非出身高贵者不得入,而“庭奇社”则是纯粹的诗社,成员多是文静内敛的少女,会骑马的不过寥寥数人,只有她和虎威将军家的宋瑶玉的骑术勉强算得上可以,至于齐王妃,早就有“体弱多病”的传言,看那弱柳扶风的身段也是和李氏一个样子,哪里敢让她去赛马?而“古韵留香”那边,除了朝霞c朝露外,文桓侯府二小姐文琳琅c吏部尚书家的五小姐张月容都是弓马娴熟的好手。这样实力悬殊的比试,结局可以预见,云瑶郡主心中开始后悔被对方激着答应了比试。 “怎么,你们是不敢和我们比试么?”朝露郡主一身骑装,挽着一个利落的双环垂髻,扬起漂亮的头颅,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严娇娇怒道:“谁是乌合之众?” 朝露郡主斜睨着严娇娇问身边的人道:“她是哪棵葱?” 严娇娇气得满脸通红。 张月容道:“她是哪家的小姐我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她表姐是齐王府的侍妾。” 朝露c朝霞郡主那一方的人轰然大笑。 严娇娇眼圈都红了,抖着嘴唇说道:“我表姐是齐王府侧妃,不是侍妾!” 朝霞郡主笑容含蓄,说出来的话却讽刺意味十足,“这么说,这位小姐与齐王妃是沾亲带故了?难怪齐王妃入了‘庭奇社’。” 云瑶郡主怒道:“你们欺人太甚!” 对方却依然笑个不停,然而,当她们接二连三的注意道林则宁和李氏的表情时,笑声渐渐的小了下去,直至最后,一片静寂。 李氏满脸冰霜,看着“古韵留香”的成员的目光几乎结成了冰凌。 林则宁却是面无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深不可测的幽潭,卷着巨大的漩涡,生生将人拖入万劫不复,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古韵留香”的成员都有些毛骨悚然。“笑完了吗?” 没有人答言。 “笑完了那就来说一说比试的事吧!”林则宁走到“庭奇社”一方,这个时候,她不宜和朝霞c朝露辩论,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加入“庭奇社”,都会间接牵扯到是否“和严娇娇沾亲带故”这个话题上,严娇娇是“庭奇社”的成员,是兰侧妃的表妹,兰侧妃是慕容青枫的妾室,而慕容青枫,是她的丈夫,无论她承认不承认与严娇娇间接存在这样的关系,丢脸的都是她。她想不明白,“庭奇社”中,云瑶郡主清高孤傲,李氏c苏素都有才女之名,宋瑶玉豁达爽直,齐如兰有林下之风,唯独这个严娇娇,骄傲自大,又无头脑,文采也一般,是怎么进的“庭奇社”?不过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还要解决“庭奇社”眼前的困境。“言德不修,光靠嘴皮子逞能,鹦鹉八哥也会!” “噗嗤!”“庭奇社”这边有人忍不住偷笑,说得也是,何必在言语上和她们计较? 云瑶郡主却是满心忧虑,“王妃,你” 林则宁朝她安慰的一笑,转向脸色很不好看的朝露郡主等人,“既然赌注是你们定的,那么规则要由我们来定!” “凭什么规则由你们来定?”“古韵留香”那边有人提出抗议。 “怎么?你们怕了?”林则宁的语气与朝露郡主如出一辙。 “我们才不怕你们呢!”朝露郡主立刻反驳道,“就怕你们怕输,故意定些不公平的规则来!” 林则宁笑道:“自然是公平比试,我们还怕回头被人说胜之不武呢!” “狂妄!”朝霞郡主脸色铁青,“你尽管将规则说来听,‘古韵留香’还怕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不成?” “是不是乌合之众可不是由你们说的。”林则宁淡淡的瞥了朝霞郡主一眼,她那清冷的容貌,高贵的气质,虽然只是毫无情绪的一瞥,却仿佛是泰山压顶之势一般令对方喘不过气来,“去赛马场一较高低吧!” 待林则宁走开后,朝霞郡主缓过气来,暗自奇道:为何那一刻,她从林则宁的身上感受到了太后的气势? “庭奇社”c“古韵留香”两群人互相较着劲,气势腾腾的往赛马场走去。 众少女分头去选马,云瑶郡主忧心忡忡的跟在林则宁身边,“王妃,你有把握吗?” 这话李氏刚才也问过一遍,林则宁看着两个还没走近马棚就惊叫连连几乎落荒而逃的“庭奇社”成员,摇了摇头。 云瑶郡主一口气憋在嗓子里,顿时瞪大了双眼,想要摇着林则宁的肩膀吼道:没有把握你刚才答应那么快做什么? 林则宁选了一匹看上去挺温顺的枣红马,轻轻的抚摸着马鬃:“‘庭奇社’中会骑马的有谁?” 她问的是有谁会,而不是谁精通,云瑶郡主垂头丧气的道:“我,宋瑶玉,齐如兰,齐如雪,苏素。” “谁的骑术最好?” “我和宋瑶玉。” “谁次之?” “苏素。” “若论才学呢?” “倩姐姐和王妃你诗名最盛,苏素c齐如兰填得一手好词,杨巧巧擅赋,她没来。” “郡主你呢?” “我诗词都还可以,最擅长的还是棋。” 林则宁看着正和“古韵留香”中一名少女抢夺一匹马的严娇娇问道:“那严小姐呢?” “她?”云瑶郡主撇撇嘴,“哪一个都不擅长,当初是看她被‘古韵留香’的人欺负的可怜才帮了一把,谁知后来就甩不掉了。” 原来如此,“庭奇社”帮了严娇娇第一次,等于替她彻底得罪了“古韵留香”,之后若严娇娇再次向“庭奇社”求助,无论是道义c还是面子,“庭奇社”都无法拒绝,如此一来,帮忙等于帮出一个麻烦来,这就是所谓的请佛容易送佛难吧。“若与对方比试诗文,‘庭奇社’获胜有几分把握?” 云瑶郡主迟疑了片刻,最后保守的估计道:“七分吧。” “这样看来,事情很难办啊!”林则宁叹息一声,招手叫来李氏,三个人聚在一起,“等会儿就这么办” ahref一/aa阅读。/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马疾弓满秋猎会4 “齐王妃,大家已经选好了马,该说规则了吧!”朝露郡主牵着一匹火红的骏马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古韵留香”的成员纷纷站到她的身后。 “庭奇社”的成员见状也聚了过来。 林则宁没有回答朝霞郡主,而是微笑着问道:“‘古韵流芳’到底是从文还是从武?” 朝露郡主将头一扬,傲然道:“我们文武” 朝霞郡主猛地拉了朝露郡主一把,站出来说道:“闻名便知,以文为主!” “如此甚好!”林则宁似乎放下心来,“我原本担心‘古韵留香’是以武为主,既然也是以文为主,那就好说了。诗词文对,你们可擅长?” “这是自然!” “好!”林则宁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这规则便是,绕着马场接力跑一圈,‘庭奇社’c‘古韵流香’在中途各设三关。” “哪三关?”朝露郡主迫不及待的问道。 “‘庭奇社’和‘古韵留香’都是文学社,如此怎能少了诗词文赋?所以这三关分别定为诗c词c对。” 朝露郡主闻言嗤之以鼻,“庭奇社”是有才名颇盛的李氏c齐王妃等,“古韵留香”也不是花架子,论诗,有朝霞郡主和王思语,论词,有文琳琅和魏芸,至于对对子嘛,凡是懂些诗词的,有谁不会? 朝霞郡主则问道:“谁出题?” “对方出题。”林则宁的目光定在朝霞郡主身上,朝霞c朝露姐妹二人,朝露争强好胜,朝霞的性情则更为谨慎。“若赛者不能在半柱香内过关,则必须返回,换人重新闯关,直到过关,哪一方最先通过第三关到达终点,哪一方获胜。” 朝霞郡主道:“有意思!不过,若未能过关,已过的关卡是否还需要再过一遍?返回是返回最初的还是接力的?同一个人能否连续参赛?” “若未能过关,只需闯关之人回到最初的,换另一人来挑战未过的那一关便可。同一个人不能连续参赛,除非重新返回。” “若卡在这一关过不去呢?” 林则宁点点头,“有朝霞郡主说的这种可能,如果双方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则以哪一方更接近终点为胜,如何?” “好,这样合理!” 林则宁继续说道:“为了公平,第一关的诗需为七绝,第二关的词需为中调,第三关的对子则随意,你们可有异议?” 朝霞c朝露互相看了一眼,道:“没有。” 高坐在看台上的越帝注意到马场一角的动静,眯着眼睛让侍卫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侍卫很快就回来了,将“庭奇社”和“古韵留香”要赛马的事及赛马的规则说了一遍,越帝觉得新奇,下令让赛马的男儿们挪出场地来给这群看上去热血沸腾的少女们,并发话要亲自裁判胜负,众人也觉得这样的赛马前所未见,一时间,整个围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更有甚者,私下里悄悄打赌哪一方会赢。 有越帝的命令,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比赛所需的一切,“庭奇社”和“古韵留香”的人也各就各位。 第一场,云瑶郡主对阵朝霞郡主,两人骑在马上,各自朝对方冷哼了一声。 设三关的位置接连飘起红色小旗,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预备,开始!”发令官一声令下,两匹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前奔去,看台上,闻讯而来的女眷们还能维持几分仪态,那些年轻的子弟们则站起来纷纷呐喊助威。 云瑶郡主和朝霞郡主几乎是并驾齐驱,不分先后的到达第一关。 “庭奇社”守在第一关出题的是李氏,朝霞郡主打开卷轴,见上面写着:“以《秋猎》为题,限十七庚韵。”朝霞郡主朝李氏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这样简单的题目,也想难倒她么?这一局,她赢定了!侧目去看云瑶郡主,果然看见她捧着卷轴眉头都快皱成了小山。朝霞郡主略一思索,提起笔在卷轴上写下一首七绝,香尚未过半。 朝霞郡主停笔敲锣,守在第一关处的文琳琅翻身上马,动作迅捷利落,立刻引来看台上一片喝彩声。 眼看着文琳琅已经到了第二关处,“庭奇社”那边,云瑶郡主还在第一关处思索沉吟。 越帝对苏瑾道:“云瑶怎么思考了那么久?你让人等会儿将她们比赛的题目都拿来看看。” “是!”苏瑾转身吩咐人去办。 处,“古韵留香”那边有人道:“我记得王姐姐出的题目并不难呀,云瑶郡主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莫不是做不出来吧?” “哎呀,那‘庭奇社’岂不是第一关就要返回?” “庭奇社”这边几个成员被“古韵留香”的风凉话挑起了怒气,齐如雪记得云瑶郡主和林则宁的交代,费力拦了下来。 眼看着半柱香即将燃尽,众人都为云瑶郡主捏了把汗,突然,云瑶郡主一掌拍在案上,推开卷轴,运笔如风,八句绝句一蹴而就,写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左手拿起锣槌,笔停的那一刹那锣槌朝着铜锣脱手而飞,“当!”铜锣余音未尽,云瑶郡主抬起头,正好看见苏素在马上扭头前强自镇定的微笑。 与云瑶郡主等人比起来,苏素只能算是会骑马,她的马跑得非常稳健,当然,也非常慢,普通士兵穿着铁甲小跑着就能跟上,看台上一片唏嘘声。等她到达第二关时,“古韵留香”那边的人已经出发前往第三关了。 “苏小姐可不擅长马术啊!”看台上,苏昊宇惋惜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古韵留香’是赢定了!” 林则平不置可否,目光落在站在第三关处的林则宁身上,心道:“这可未必!” 越帝拿到第一关的题目,先看朝霞郡主的秋猎诗:“九月天高凭云升,寒号声远马蹄轻。眼见风来尘离离,踏破残梦草青青。胡服锦帽驯鹰去,檀弓银箭写豪情。挥鞭扬袖千岗上,射虎有我女儿名。”忍不住笑道:“好大志气!”又展开云瑶郡主的卷轴,题目是“咏尘”两个字,越帝心下大奇:尘土肮脏,如何吟咏赞颂?口中却道:“如此题目,倒是新奇!”接着往下看:“践踏为土承万物,遇雨化泥筑燕屋。游子远归何辛苦?且看累颜与疲步。莫道土贱尘轻薄,质劣德污世当恶,春花多姿柳妩媚,零落于归永难驻。”每句诗的最后一个字均为朱色,与题目相同,可见是出题人不仅限了韵,还限了字,越帝叹息道,“云瑶能在半柱香内写出来,也是难得!”见看台上有不少人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越帝遂让中书舍人裴景元将两份诗题传抄给众人看。 马场上,“古韵留香”那方的人从第三关飞速返回。 苏昊宇奇道:“怎么回来了?还不到半柱香吧?” 林则平道:“明知不能答出,果断放弃,节约时间,也是一种策略。” 看台上两方的诗题已经传开,苏昊宇看后咋舌道:“我的个天!‘古韵留香’这题目不是难为人么?” 旁边有人不赞同苏昊宇的意见,认为出题者的水平也能反应诗社的实力,两人争执了起来。 慕容正辰看见林则平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又看了看场上始终保持镇定的“庭奇社”的众人,心想:《咏尘》这样的题目,分明是存心刁难,若后面两关‘古韵留香’都是如此设计,纵然赢了最后的比试,也不见得光彩。 苏素填《唐多令》的过程中,耳边两次响起马蹄声,她没有抬头,手中的笔越来越稳,唇角甚至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齐王妃说得没错,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终的胜者。 “古韵留香”似乎在第三关那里被卡住了。 “她们吵了起来。”苏昊宇站起身,趴在栏杆上伸着头瞄,“嗯,那个是张家的小姐吧啊?又回来了!到底是什么对子咦?齐王妃怎么离开了?” 慕容青枫早已注意到这一点,只见林则宁走到“庭奇社”的位置,从一位少女手中接过马缰,很显然,她既是“庭奇社”第三关的守关者,也是最后一程的赛者!慕容青枫的脸色十分难看,以林则宁那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的纤细腰身来说,如何经得起马上的颠簸? 齐如兰赶到第三关,和牵着马的林则宁相视一笑,她拿起卷轴,“张长弓,骑奇马,单戈作戰。”好一联拆字对!齐如兰眉头紧锁,心中毫无头绪,“古韵留香”那边也卡在了第三关,换了两个人都没能成功,第三个人迟迟没有过来,想必“古韵留香”的人正在处商议对策。 随着香越来越短,“古韵流香”第三关的守关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台上,有男子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看见了没?‘古韵留香’第三关那儿出题的是我外甥女!”然后又冲守关者大声嚷道,“外甥女,好样儿的!”守关者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齐如兰灵机一现,略一思索,提笔对曰:“嫁家女,孕乃子,生男曰甥。”她对着出题者嫣然一笑道:“多谢!” 守关的少女脸色苍白,不敢去看朝露郡主狠狠瞪过来的目光。 林则宁深吸一口气,上马,忍着离地悬空的不适,回身微笑着看了一眼还等在第三关的朝露郡主,双腿一夹马腹,“驾!”枣红马一声嘶鸣,扬蹄朝终点奔去。 与此同时,朝霞郡主也从处出发,赶向第三关处。 几乎所有人,包括朝霞郡主自己也明白,就算她骑术再精,这一场,“古韵留香”也不可能赢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庭奇社”必胜的时候,慕容青枫和林则平脸色突变,只见林则宁骑的那匹枣红马不知为何猛地停了下来,不停的在原地打转立蹄,林则宁在马上勒紧缰绳却让它愈加狂躁,撒开蹄子在马场上横冲直撞。 眼看着那马狂躁的朝越帝的方向冲去,众人惊呼连连,数道黑影先后从不同的方向冲入马场,禁军统领蒋勇高呼一声“护驾!”率先挡在越帝身前。 林则宁已经无力控制枣红马,只能尽力牢牢的抓着马鞍,一旦被甩出马背,就算不摔死,也会被癫狂之下的马践踏而死。突然,一道黑影伴随着一道冷光划过眼前,马儿扬蹄嘶鸣,巨大的冲力让原本就是左支右绌的她再难以维持平衡,只觉自己的身体飘飘然腾空,旁人的惊呼和尖叫和着风声在耳边嘶吼,阳光金晃晃的刺入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从万丈悬崖上跌落,明明是蓝天白云,却让人那么的悲伤与绝望 慕容青枫从发现马不正常时就冲入了马场,只是他距离过远,等接近载着林则宁的那匹马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寒光直冲林则宁而去,他毫不犹豫的隔空一掌拍向她身下的枣红马,却已经无法再避开那道寒光,只得以诡异身法生生扭曲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却是臂上一寒,他顾不及去查看,眼睁睁的看着林则宁被抛入半空中,心胆俱裂。她的发髻在空中散开,一头青丝在风中飘扬,她甚至没有挣扎,没有惊叫,仿佛一只重伤之下的青鸟,拖着绚丽的尾羽,如一道虹,划着忧伤的弧度坠向地面“宁儿!”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脚尖一着地便要再次跃起。正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比他更快,凌空接住了林则宁的身体。 慕容青枫飞快的奔了过去,一把将林则宁从那人手中抢入自己怀中,“宁儿,你没事吧?”林则宁脸色苍白,睁开的双眼一片虚无,没有焦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宁儿?”慕容青枫颤抖的手指抚上林则宁的眉眼,“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宁儿!” 林则宁眨了眨眼睛,瞳孔慢慢的恢复焦点,最后落在慕容青枫担忧惊惧的脸上,“王爷?” “宁儿!”慕容青枫紧紧的将她搂入怀中,仿佛搂着失而复得下一刻有可能再次失去的珍宝,“宁儿,你吓死我了!” 林则宁怔怔的看着慕容青枫,他眼中的恐惧c苍白的脸色和略微颤抖的声音不似作伪,心忽然一丝丝的被牵动了,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散开,一圈圈扩大。她张了张嘴想要说“我没事”,目光却被他手臂上大片的血渍所吸引,鲜红的血液将他的宝蓝外衣渲染成了幽暗的紫色,“你受伤了!”她挣扎着从他怀中坐起,伸手覆上他的伤口,手心里很快沁染了温热的湿意。 慕容青枫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血色鲜红,证明没有毒,“没事,只是皮外伤。”他这才想起救林则宁的人,抬起头来一看,顿时将到了嘴边的“多谢”咽了回去,慕容正辰,为什么是他! 癫狂的马匹已经毙命于挽星剑下,四周的人飞快的聚集过来。 快步走过来的林则平脸上失去了一贯儒雅的微笑,焦急的问道:“宁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王爷受伤了。”林则宁想要站起身,却被慕容青枫牢牢的抱着动弹不得,“王爷,你手臂上的伤口必须要尽快处理!”流了那么多血,必定伤得不轻。 慕容青枫抱着林则宁站起身朝越帝弯腰行礼道:“父皇,王妃受了惊吓,请允许儿臣带她先回去!” 越帝道:“朕看你也伤的不轻,太医呢?先让太医看看你的伤!” “谢父皇,这里离儿臣的营帐不远,儿臣回去等候!”说着,慕容青枫竟然不等太医来替他裹伤,抱着林则宁大步往回走。 事到如今,赛马自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古韵留香”的人心中都存着几分侥幸。 林则平却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他肃衣敛容,走到越帝面前躬身行礼道:“皇上,齐王妃的马为何突然发狂?这其中只怕有些缘故,请皇上明察!” 一场赛马,差点害死一位王妃,还害得一位皇子受伤,就算林则平不请命,越帝也会让人严查究竟,当下,就下旨让蒋勇彻查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无人注意,人群外围,有几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太医替慕容青枫清洗了伤口,横亘在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没有深及骨骼,却伤到了肌肉,若不缝合,伤口很难愈合。 站在一旁的林则宁看见太医拿出银针,在火上燎得通红后扎入伤口边缘,皮肉接触到火烫的银针“嘶嘶”作响,甚至可以闻见皮肉焦糊的味道,她原本褪去血色的脸不禁又白了几分。 慕容青枫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刚喝了‘麻沸散’,不疼的!你先进去,别看!” “麻沸散”的效果哪里会有那么强?看着慕容青枫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却还强自微笑安慰她的模样,林则宁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裂开来,胸口随着心房的收缩被一阵阵的绞痛填满。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固执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太医的动作,雪白的牙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心里一边为她的担忧而平生喜悦,一边为她近乎自残的行为心疼,“宁儿,帮我找身干净衣服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剪开,且沾满了血迹,自然不能再穿。 林则宁情绪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往卧室走去,心中压抑不住的情绪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为什么?尽管答案极有可能是最简单的那个,可是她却依然不敢相信。他看着她从昏迷中醒来的冷漠样子,在她被兰侧妃等人诬陷时他的憎恶的表情,看到她对《劲节集》推崇备至时冷冷的嘲讽语气在他搂着她时慌乱不堪的眼神和颤抖的双手中逐渐淡化,那些曾经避之不及的暧昧相处反而渐渐清晰明了。 太医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后离开,林则宁搀扶着慕容青枫回床上躺下。 慕容青枫因为“麻沸散”的缘故昏昏欲睡,声音也比平时低沉喑哑,他努力的睁着眼睛说道:“宁儿,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林则宁怔然,如果是平时,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今天,他刚因为救她而受伤,面对着他恳求的语气和眼神,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沉默的脱鞋上床,小心的在他未受伤的一侧躺下。 “王妃,药煎好了!”唤月端着药碗进来。 林则宁停住下躺的动作,接过药碗,低着头说道:“你先喝药吧。” 唤月忙解释道:“王妃,这是给您的镇静安神药,王爷吩咐太医开的方子。” 林则宁这才想起太医给慕容青枫裹完伤口后,他极力要求太医给她也把了脉,并开了方子。她只是被马抛到了半空中,虽然受了些惊吓,却没有受伤,反而是慕容青枫手臂上狰狞的伤口让她心中不安,因此太医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酸涩的药汁入口,被温热的液体一刺激,她才感觉到下唇火烧火燎的疼痛。 慕容青枫拉着她躺下,伸出手指抹去她唇角残留的药汁,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她下唇的咬痕处轻轻摩挲,怜惜而霸道的说道:“再不许这样!” 哪样? 林则宁没有来得及问,慕容青枫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是她和他第一次如此平静的躺在一起,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着这个名为自己丈夫的男子,他无疑是英俊的,浓眉如剑,鼻如悬胆,凉薄的双唇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闭着的眼帘遮住了灼灼耀眼的双眸,此时的他,虚弱c沉静,不复清醒时的高傲。 “慕容青枫,我能相信你吗?”林则宁合上双眼,在心中问着这一句,这个问题,问他,也是问她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察祸首严娇娇受罚 慕容青枫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原本躺在身边的林则宁已经不知去向,他心中一惊,仿佛此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想要坐起身来,“麻沸散”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退,手脚都有些虚软,一时间竟不能如愿。 “你醒了?”林则宁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扶着他坐稳了身体,扯过仰枕放到他的背后,让他靠着舒服一些,掖好被角,又从衣箱里取出一件大氅来披在他的肩头。 慕容青枫不说话,由始至终由着林则宁去做这些事。 他以为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林则宁对他的态度会有所改变,他仔细的看着林则宁的举动,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然而,他失望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她的眼神很温柔,她的举止很得体,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王爷饿不饿?” 她十分恰当的扮演了一个妻子的角色,温柔c体贴,可是又那么疏远,对,缺少的是温情,她对他甚至比今天之前更疏远,这是为什么? “炉子上煨着粥,蒸笼里还留着菜,王爷吃一点吧!”林则宁劝道。 慕容青枫垂下眼帘,轻声说:“好!” 林则宁让唤月将粥和菜送进来,见慕容青枫艰难的抬起受伤的右臂去握汤匙,林则宁犹豫了一下,接过汤匙来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后喂到慕容青枫嘴边。 慕容青枫凝视着林则宁微低的光洁额头,双睫如同停在花蕊间的蝶翼轻轻扑闪,她的目光十分专注,仿佛世上再没有比她现在做的事情更重要,这样的她,他在宁国侯府时见过,不过照顾的对象是林则平,那时候,他很嫉妒林则平,怎么能不嫉妒呢?他现在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直泛酸水。 蒋勇身为禁军统领,是越帝的心腹,办事能力那是公认的强,何况,林则宁惊马这件事没什么难查的,那匹马的嚼头上被扎进了三根钢针,只要用力拉扯嚼头,那针就会刺进马的脖子。蒋勇将所有接触过那匹马的人抓起来审问,有人指认了给那匹马配鞍的马夫曾与一名女子在无人处窃窃私语,重刑威吓之下,马夫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并根据他的描述绘出那名女子的画像,按图索骥,很快就将幕后指使的人给抓了出来。连审问带搜集证据,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蒋勇将结果报给越帝,皇后因为此事也一直在越帝身边等结果,帝后的怒气可想而知,要不是当时慕容青枫还没醒,当场就会将嫌犯处死。 严娇娇狼狈的被两个御林军侍卫押着往前走,身后传来抚安伯夫人沙哑的痛哭声,她想回头去向身为抚安伯的父亲求救,可是侍卫按着她肩膀的双手如同铁爪一般可怕,她只是挣扎了一下,便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她以前是千娇百宠的闺阁千金,何曾被陌生的男子如此粗暴的对待过,一路走来,被旁人的指指点点的羞愧和对可以预知的未来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进去!”侍卫用力的将她推进一处大帐,她踉踉跄跄的跌进帐中,手掌和膝盖磨在地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而,当她看到跪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马夫和自己的贴身侍女时,她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皇上,严娇娇带到!” 侍卫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让严娇娇单薄的身躯抖成一团,惊慌的抬起头,那短暂的一瞥,她看见了越帝c皇后c太子c太子妃 “大胆!”苏瑾一声厉喝,尖细凌厉的嗓音让严娇娇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林则宁看着惊惶不安的严娇娇,心中却没有一丝同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产生同情。如果不是她命大,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还是两说,从第一次见面严娇娇就对她出言不逊,她和严娇娇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或者怨呢?唯一能称得上对立的是严娇娇的表姐是慕容青枫的侧妃,但是,过去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兰侧妃的风头远压她这个王妃,外人只知道齐王兰侧妃,有谁知道齐王妃?要说怨愤报复也应该是她报复兰侧妃的亲人才对。在这个论家世c权势的朝代,不是她不谦虚,林则宁在这些方面可以说甩出兰侧妃一条街的距离不止,当徐家将徐兰送入齐王府作侧妃的时候,就应该对徐兰日后的处境有所觉悟,难道兰侧妃这两年的嚣张让徐家人忘了身份不成? 皇后面色森冷,“严娇娇,你谋害齐王妃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女臣女不是有意的,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严娇娇本能的辩解,倒不是因为这个罪名一旦承认,她的性命不保,她的家族会受牵累,而是对死的恐惧和对于生的希冀。 “你一句不是有意的,就想将此事揭过吗?”皇后冷笑。 越帝眼神冷厉,“你为何要谋害齐王妃?” 尽管蒋勇呈上来的证词已经将这个问题阐述的十分清楚,他还是当着齐王c齐王妃和宁国侯的面又问了一遍。 严娇娇因为巨大的恐惧而语不成句:“臣女只是只是想跟齐王妃开个玩笑!” “玩笑?”皇后怒道,“在齐王妃的马上动手脚,一旦出事,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殒命,你竟然敢说只是一个玩笑!” “皇后娘娘别着急,小姑娘不懂事淘气也是有的。”瑜贵妃娇滴滴的说道,“有皇上在,定会为齐王和齐王妃讨个公道的。” 皇后冷冷的瞥了瑜贵妃一眼,“出事的若是益王,瑜贵妃着不着急?” “臣妾不过就事论事,皇后娘娘为何要牵扯到益王?益王现在在梧州帮皇上分忧,处境十分凶险,皇后娘娘说这话,是要咒益王吗?”瑜贵妃泫然欲泣,委屈的看着越帝叫了一声,“皇上!” “你” “你们都闭嘴!”越帝看着几乎瘫坐在地上的严娇娇,“说,你为何要谋害齐王妃?” 严娇娇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吓得脸色发白,牙齿都在打架,“我臣女齐王妃仗着身份欺负臣女的表姐,所以臣女臣女只是只是想吓唬一下齐王妃,真的真的没有要害死她的意思啊!” 说林则宁欺负人,还不如说天上下红雨可信,毕竟后者只要将掺了胭脂的洗脸水从楼上泼下来就可以实现。慕容青枫差点怒极反笑,说道:“吓唬?还‘只是’!”他简直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胆子,他也是刚才得知,这个严娇娇之前就已经对林则宁不敬,一个没落的二等伯的女儿,竟然敢三番两次的欺辱他的王妃,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严娇娇听到慕容青枫的声音,顿时眼中一亮,飞快的朝着慕容青枫膝行了两步,就被侍卫按在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挣扎着冲慕容青枫哭喊道:“齐王殿下,姐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吓唬王妃,我糊涂了,我不该替表姐鸣不平,你救救我,请你看在表姐的份上救救我!” 众人闻言全都怔住了,连慕容青枫都有些莫名其妙,“谁是你姐夫!” 严娇娇忙解释道:“徐兰我我是徐兰的表妹!所以”她小心的觑着慕容青枫的脸色,她听母亲说,表姐在齐王府十分受宠,林则宁只不过空有正妃头衔,齐王府内院当家的其实是她的表姐,就是表姐犯了大错,齐王也没舍得重罚,如果这样的话,齐王或许会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救她一命呢? 越帝见在场的人听了严娇娇的话后脸色都很古怪,便问道:“徐兰是谁?” 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儿臣的侧妃。”他偷偷的去看坐在旁边的林则宁的脸色,见她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表情,心中懊恼不已,为了羞辱林则宁而娶徐兰的行为现在看来真是蠢的不能再蠢了。再说了,“你胡乱攀什么亲?姐夫是你叫的吗?” 越帝的目光扫过林则平,见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变化不大,但是那紧抿的唇和加深的呼吸无不说明着这位年轻侯爷的气恼。不能再加深齐王与宁国侯之间的嫌隙了!越帝心想。 “严娇娇谋害皇族,罪无可恕,即刻赐死!” “不!”严娇娇惊叫,“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御林军侍卫上拖着严娇娇往外走,严娇娇挣扎着,尖叫着,涕泪横流。 “慢着!”林则宁适时站出身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林则宁身上,难道她要替严娇娇求情? 林则宁跪下道:“父皇,母后,严娇娇为兰侧妃表妹,为兰侧妃受罚禁足一事鸣不平,因此与臣媳有口角在前,之后报复虽然可恨,却有情可原,所幸王爷和臣媳并无性命大碍。况且兰侧妃之父尚在徐安赈灾,为国效力,请父皇母后宽宥严娇娇,以显仁德之心。” 林则平掩去眼中笑意,宁儿说话还是有技巧的,她虽然是在替严娇娇求情,同时也透露了几个讯息:兰侧妃一个已经有错在身的侧妃的亲属依仗着她的身份竟然敢公然谋害越帝c皇后亲自赐婚的正妃,这是不将皇权放在眼中,其本人的嚣张跋扈可想而知,此其一;宁儿说的是“没有性命大碍”,而不是“没有大碍”,宁儿险些被摔死的场景和慕容青枫的血染红了大片衣袖的情景相信没有谁能忘记,皇族不是普通的贵族,他们都是天子血脉,旁人动一根头发都可以“谋逆”论罪,何况这次“谋害”的对象是皇子妃,并间接导致了一位嫡皇子受伤,此其二;其三,兰侧妃的父亲是在徐安赈灾不错,却是戴罪而去,若说为国效力,宁儿这边还有一个镇守北疆守护东越北门的二哥。相交之下,孰轻孰重,在座的人会分不清楚? “臣妾曾听说,渊净大师被乞儿抢去斋饭,路人不平抓住乞儿,渊净大师反而替他求情,说他是因为饥寒犯错,情有可原,那乞儿十分感动,拜在渊净大师门下,一生以感化众人为业,遂成一代名僧。古人曰:‘以德报怨。’今日齐王妃能不计较严娇娇的过错,颇有渊净大师以德报怨的风采!”瑜贵妃眼波流转,笑道,“这严娇娇年纪小,气性燥,若从此改了性子,也是齐王妃的功德,皇后娘娘以为呢?” 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瑜贵妃,说道:“瑜贵妃忘了,《论语·宪问》中言:“或曰:‘以德报怨如何?’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越帝不理会皇后与瑜贵妃之间的针锋相对,他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林则宁,“齐王妃,这严娇娇险些害了你性命,你可知?” “臣媳知道!” “齐王为此而受了伤。” “臣媳没有忘!” “朕听闻齐王府上的那位侧妃对你甚是不敬。” “是。” “如此你还要替严娇娇求情?” “是!”林则宁垂袖敛衽拜道,“恳请父皇宽恕严娇娇!” 越帝沉默着,似乎在忖度林则宁的话的可信度,营帐中一片寂静。 严娇娇没有想到,最后为她求情的竟然是她要害的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良久以后,越帝开口问道:“齐王什么意见?” 林则宁站出来求情的时候,慕容青枫心中掩不住的失落,他想问:为什么?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兰侧妃踩到万劫不复,但是她没有,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大度的人。但是此刻他是如此的痛恨她的大度,他宁愿她落井下石,宁愿她幸灾乐祸,哪怕只是一点的介意,最起码能让他觉得,在她心里,他是有一点位置的。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一星半点被人欺负的委屈神色来,站出来求情的态度也没有一丝勉强,说明她不在意严娇娇的挑衅,不在意兰侧妃继续留在齐王府,因为,她不在乎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占着名分。心一丝丝的抽痛着,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回道:“父皇,儿臣尊重王妃的意见!” 越帝又问皇后:“皇后怎么想?” 皇后表情严肃的道:“齐王和齐王妃是受害者,自然当参考他们的意见。不过,臣妾身为国母,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挑衅皇家尊严,若将此事轻轻放过,皇室固然有宽厚之名,却难保以后不会再有人因私怨效仿行事,如此一来,皇室颜面何存?且臣妾身为母亲,更不能容忍有人如此伤害自己的孩儿!臣妾以为,严娇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抚安伯夫妇教女不严,理当究责!” 皇后的话十分符合越帝的心意,点头道:“皇后所言甚是!严娇娇理当严惩不贷!鉴于齐王妃替她求情,免其死罪,改为监禁,由刑部量刑;传朕旨意,抚安伯夫妇教女无方,剥夺爵位,贬为庶民!” 严娇娇听到免了自己死罪,心中大喜,然而很快又仿佛跌进了冰窖,监禁,刑部过堂,连同家里的爵位都没了,她以后还如何嫁人? 她还想求饶,却被侍卫大力的拖出营帐。营帐外,跪着垂头丧气的抚安伯,抚安伯夫人翻着白眼晕倒在他旁边。 严娇娇挣扎着拉住抚安伯的衣袖,“父亲救我!” 抚安伯狠狠地甩开她的手,瞪着她的眼光好像利刃一般,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模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就这片刻的空档,她已经被侍卫拖着走出了老远。 营帐内,越帝对皇后说道:“齐王妃毕竟年纪还小,你身为皇后,应当多提点于她!” 皇后颔首,“臣妾遵命!” 李氏掀开帘子,与迎面走来的慕容青枫打了个照面,两人全都愣住了。 李氏的目光落在慕容青枫凸起一块的衣袖上,脸色微变。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却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氏,他对李氏的心情是微妙的,毕竟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对方视为陌路。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氏先开口了:“王爷是来找侯爷的吗?” “呃”慕容青枫咳嗽了一声,“是,他在么?” “他出去了。” 慕容青枫“哦!”了一声,再没有下文,也没有离开。 李氏淡淡的说道:“等侯爷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说完转身往帐篷里走。 “等一下!”慕容青枫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李氏没有回头,身后的慕容青枫却再次没有了声音,她等了片刻,抬脚继续往里走。 “当年,谢谢你救了我!” 李氏的脚步再次一顿,怅然若失的说道:“我只是赶巧在那里遇见了王爷,举手之劳而已。” 慕容青枫语气坚定的说道:“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没命了,道一声谢是应该的!” “那你早就谢过了!”李氏不再停留,进了帐篷。 慕容青枫看着那道隔去自己视线的帘子,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他真的该放下了。 夕阳西下,岑寂的山坡上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秋风料峭,吹的那人的披风猎猎作响,但是那看似文弱的身影却立得异常沉稳。片刻后,又有一道身影接近。 原来的那道身影缓缓的转过身来,绚烂的夕阳映照在一张清逸出尘的脸庞上,只听他淡淡的问道:“查清楚了?” 那走近的人一身灰色的衣衫,头上绑着灰色的发带,他的五官十分普通,属于那种混入人群就很难被注意到的类型,连同他的声音,也是平淡的没有特色:“侯爷所料不差,那趁乱飞箭射伤齐王的侍卫果然有问题,已经吩咐下去调查他的背景。”见文弱男子只是“嗯”了一声,便接着说道,“已经查明,通过各种手段潜入猎场的共有七人,一人被齐王和苏世子引出击毙,另外六人已经全部被盯住了。” “来历。” “似乎和燕王有关。” “燕王?”文弱男子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有确切证据吗?” “暂时没有。” “继续追查,叮嘱他们小心!” “是!” 文弱身影回过身去,负手而立,夕阳渐渐变暗,将他的身影逐渐拉长,“燕王,你果然还活着么?”清逸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再美的夕阳,也会逝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纨绔子国公府寻芳 李国公府的营帐中,李国公父子正在品茗。 李仏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皱着眉头道:“姑母替抚安伯府求情了?” 李国公道:“只是替严娇娇说了两句话。” “不妥!” “有何不妥?”李国公侧头看向身旁的长子,又是欣慰,又是妒忌,这个自幼就聪慧过于常人的大儿子被太后称为李家三代中最有希望的一颗明珠,在他身上,有铁一样的决心,有狼一般的狡诈,还有蛇蝎一般的阴狠手段,有些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询问长子的意见行事。 李仏细长的眼中冷光闪过,“严娇娇谋害齐王妃罪证确凿,根本没有求情的必要,况且抚安伯府早就没落,拉拢来也没什么作用。” “贵妃开口求情倒不是为了拉拢抚安伯府。” “听说徐学文上了折子替益王请功?” 李国公迟疑道:“是,不过皇上并没有在朝堂上公开,或许” “徐学文的女儿是齐王侧妃,他刚上折替益王说话,接着外甥女就想要害死齐王妃,贵妃在后面跟着求情,你让皇上怎么想?” “这”皇上会以为徐学文与益王达成某些协议,徐学文为益王办事,益王帮助徐家女儿成为齐王正妃,李国公心思一沉,嘴上却还是为瑜贵妃辩护道,“齐王和齐王妃也开口求情了。” “那不一样。齐王和齐王妃是受害者,摆出一副宽仁的态度来能赢得好口碑,对于我们,却没有任何作用。皇上是不会轻易饶恕一个害得皇子受伤的伯爵之女的。” 李国公面露忧色,问道:“皇上会不会因此对贵妃” “应该不至于。”李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手指摩挲着精致小巧的茶碗,“贵妃与皇后不和由来久矣,皇上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若贵妃沉默不言反而让皇上心生疑虑。” 李国公端着茶碗不语,他觉得长子的话似乎有道理,可是又说不出道理在哪里,最后看着李仏叹息了一声:“还是你心思缜密,李家以后就靠你了。唉!你二弟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以后全要靠你扶持。” 李仏目光微沉,他对那个被母亲宠坏的只会吃喝嫖赌的二弟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看在手足情分上,只要李化不将事情做得太出格,他身为兄长偶尔帮衬也是可以的。 李仏没有想到,留在京城的李化早已荒唐到了极点。 李化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眼昏花,嗓子干得快要冒烟,“来人,给本少爷倒杯水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闻言精神大振,连忙推门进去,屋子里一片凌乱,地上散乱的丢着衣衫c靴袜c头饰等物,空气中弥漫着欢爱过后的腥膻味道,小厮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桌子上揉成一团的红色轻薄肚兜,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将目光别开,冲了杯润喉的花露,送到被纱帐遮掩的雕花木床前,轻轻的叫了一声,“公子,水来了!” 得到许可后,小厮掀开纱帘,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和腥膻味扑面而来,小厮只是匆匆一瞥床上的情形,心里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跟在纨绔公子李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见多了李化胡作非为的情形,很快收回心思,将杯子靠近李化的嘴边,李化也不睁眼,就着小厮的手喝了半杯,顿时觉得嗓子中的干涩缓解了。 “公子,要起身吗?” “嗯!”李化睁开眼睛,在小厮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随意瞄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女子,那女子双眼紧闭,面无生气,只有锦被下略微起伏的胸口说明她还活着,双手被绑在床柱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红肿的咬痕和掐痕,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李化“嘿嘿”一笑,伸手在少女尚且完好的脸蛋上摸了一把,“严耀宗这家伙倒是有几分本事!”然后慵懒的张开双臂,打着呵欠,由小厮帮着穿上衣服。 像严耀宗这种二等伯家的庶子,李化以前是不屑于结交的,只是对方十分识趣,玩乐的手段也新奇大胆,在对方的怂恿下尝试了几回竟然觉得从所未有的畅快。 如今李国公府主事的人都不在,李化没了管束,这些天一直混迹在花街柳巷,家里的仆人哪个敢管?有些甚至还想着法子刻意讨好,寻了些低俗画册脚本来,引得他越发的荒淫无度。 “公子,您已经两天没有回府了,”小厮小心翼翼的请示着,“大总管派人来接了好几回,您看” 李化打了个呵欠,“那就回去吧!” 九妈妈握着小厮递过来的银票,堆着满脸笑容将李化主仆送上马车,回到房间后一张脸立刻沉了下来,原本的风尘味顿时少了几分,“莺莺怎么样了?” 跟在身后进来的红衣姑娘叹息着说道:“很不好,那一身伤,没个把月怕是养不好!” “畜生!”九妈妈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红衣姑娘道:“妈妈别生气了,莺莺,她是自愿的!” “我自然知道!”九妈妈冷声道,“这笔账,先给他们记着!” 回到李国公府,李化边走边打算着先找前几天刚收到身边的美貌小丫鬟伺候着洗个鸳鸯浴,路过花园,他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又娇又媚,仿佛空谷莺啼,听得人身心都是畅快的。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转过蔷薇花架,便看见一位丽人在荡秋千,如何形容她的美貌呢?所谓沉鱼落雁c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吧。或许是因为玩闹身上发热,她脱下了镶毛斗篷,露出玲珑有致的腰身,玫红色的裙角在空中飞扬,露出微勾的三寸金莲,仿佛钩子一样勾着李化的目光,再移不开分毫。 他认得这女子是外籍官员入京时献给李国公的瘦马,名唤婉容,一进门就被善妒的李国公夫人送给了父子三人中对女色最为克制的李仏,谁知这婉容琴棋书画厨艺女工样样精通,又善解人意,伺候李仏的第一夜竟然还落了红,因此倒得了李仏宠爱,连几个有名分的姨娘也要让她几分。 李化早就对婉容垂涎不已,平日碍于李仏的关系不好动手,如今四下里无人,便走上前去,涎笑着说道:“姑娘好兴致!”婉容的出身低贱,只有个通房的名分,因此李化只称她为“姑娘”。 骤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婉容吓了一跳,扶着小丫鬟的手从秋千上下来,款款的朝李化施礼道:“婢妾给二公子请安!”她身材丰满,也不怕冷,这样的天还穿着低领的衫裙,这一矮身低头,李化便从那领口看到了波涛汹涌的雪峰边缘,顿时一阵火直冲小腹。 李化嘴上说着:“姑娘不必多礼!”心中却想着:瘦马出身的女人能有多贞洁,要不要乘这会儿没人将她勾搭上手,反正现在府里是他说了算。“天儿凉,姑娘在园子里玩,不怕受了风寒?” 婉容原以为李化只是路过打个招呼,如今竟有聊起天来的架势,想起府里关于这个二公子好色成性的传言,顿时紧张起来,“是有些凉呢,婢妾这就回去!”她见李化的目光猥琐,连忙披上斗篷,退后了两步,拉开与李化之间的距离,“二公子,婢妾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就走。 李化哪里肯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掉,三两步拦到婉容面前,“别急着走啊,陪本公子聊一聊吧。” 婉容的身份哪里敢拒绝李化这个被家里长辈宠坏的二公子,身边又只带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她避开李化伸过来的手,惊慌的说道:“二公子,婢妾是大公子的人,这样被人看到,是会说闲话的!” “大哥与我兄弟手足,如今不在府里,我这个做弟弟的关心一下他身边伺候的人,谁敢说什么?”李化这会儿可顾不上什么伦理道德,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婉容看,吹弹可破的肌肤,汪着一池春水般的娇媚眼眸,不盈一握的腰肢,裙摆下小巧如莲花瓣的纤足,再加上泫然欲泣的姿态,越看越起火。 婉容再次躲开扑过来的李化,身边的小丫鬟早就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不行的,婢妾是大公子的人,你不能” “不能什么?”女子的气力终究是比不上男子的,更何况婉容是裹足,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李化抱在了怀里,“在李国公府,没有什么是本公子不能做的!” 婉容惊慌四顾,按说这个时间花园里应该有打扫的仆役和花匠,可是现在园子里除了她的丫鬟和李化的小厮,再无旁人,很有可能是那些下人发现动静都已经避开了,谁敢得罪李化呢?她用力的挣扎着,想要从李化的桎梏中脱离。 李化不耐烦的低声威胁道:“你要是敢再反抗,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婉容闻言不敢再动,绝望的被李化拖着进了花园中的假山石林中。 小厮很有眼色的推着吓呆了的丫鬟站在数十步外的地方放风,并低声警告道:“你要是想活命,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听到没有!” 丫鬟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小厮说什么她都点头。 一番过后,李化心满意足的靠在岩石上,看着婉容咬着嘴唇,抖着手指整理衣物。 “二公子,奴能回去了吗?” 李化伸出手指,挑起婉容的下巴,目光在她绝美的容颜上逡巡,“真是可口啊,本公子都舍不得放你走呢!” “二公子!”婉容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化,“您饶了奴吧!” “想要本公子饶了你,不是不行,只要你” “二公子已经回‘凝辉园’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李化覆在婉容胸脯上的手顿住了,李国公府的大管家,从祖父辈开始就掌理李国公府外院事物,连李国公夫人也要卖几分面子,如果说现在这个府里目前还有谁的话李化会听几分,非大管家莫属。他凑近婉容的耳畔威胁道:“今天先饶了你,晚上到花园里等着,你要是敢不来,哼哼!”末了,在婉容胸脯上狠狠的揉了一把,拔下她头上的翡翠玉分心簪子藏在袖子里,这才将她放开,快步走出石林。 婉容又惊又惧,忍着眼泪裹紧大氅,坐在石上一动也不敢动。 “咦?二公子怎么在花园里?”大总管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年逾花甲,却步履稳健,慢慢的走近,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婉容的丫鬟,吓得那丫鬟又是一哆嗦。 李化笑着说道:“我刚回来,正要回‘凝辉园’,大总管找我有事?” 大总管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道:“夫人来信,老奴不敢耽搁,正要送去‘凝辉园’给公子。” 李化接过信,“有劳大总管,我回去慢慢看。”然后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剩下的小丫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大总管目送着李化的背影消失在园门口,扭过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小丫鬟道:“夫人和大公子都不在,告诉姑娘还是少出些屋子。” “是!”小丫鬟抖抖索索的答应着,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大总管冷着脸也离开了,小丫鬟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很快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跑进石林中,见婉容失魂落魄的坐在石头上,发髻凌乱,水气蔼蔼的美目中露出一丝丝媚态,“姑娘!” “走吧,回去!”婉容咬着嘴唇,扶着小丫鬟的手站起身慢慢的往回走,目前她逃过了一劫,可是晚上呢?她一个卑贱的通房,不过是个玩物,若从了李化,事情败露的那天,谁也不会考虑她是不是被逼迫的,只会说她水性杨花勾引了二公子,若是不从,如今府里就李化一个主子在,他想找个理由收拾她易如反掌。总之,无论从与不从,她的结局都不会好。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死于今日,不如暂且曲意从了李化,事情只要做得隐秘,无人发觉,待李化厌倦了,她未必没有生路。心里打定主意,身上也就恢复了几分力气,脸上的惶然之色也渐渐消减。 身旁的小丫鬟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芙蓉出水香满室 “王妃,热水准备好了!”挽星c唤月从屏风后走出来。 林则宁正坐在镜台前卸妆,闻言回首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林则宁沐浴一向不要人服侍,唤月早已经习惯了,可还是问了一句:“王妃,奴婢等您沐浴完后再回屋里吧?王爷还没回来呢。” 林则宁摇摇头,“他去大哥那里没那么快回来,你们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东西先搁在那里明天早上再收拾。王爷回来了有我呢。” 王爷不让丫鬟近身,一直是王妃亲自伺候,唤月便也没再坚持,正要拉着挽星离开,谁知挽星突然跪倒在地,把她吓了一跳,收回离开的脚步,站到一旁一声不吭。 “奴婢失职,未能保护好王妃,请王妃责罚!” 林则宁叹了口气,今日又是她惊马,又是慕容青枫受伤,后来还要应付接踵而至慰问的人,最后还是太子妃发话,挡去了大半的人。挽星c唤月不敢松懈片刻,尤其是挽星,认为她惊马差点受伤是她保护不力的缘故,一整天都抿着唇不说话,跟在她身旁简直是寸步不离。 林则宁也不叫她起来,淡淡的说道:“挽星,你可知你今日错在哪里?” “奴婢错在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马匹的异常,置王妃于险地!” “你到现在还没想清楚吗?看来这半日的时间是白给你了。”林则宁摇头叹息道,“别人要害我,手段自然层出不穷,你偶尔错漏也能原谅,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关键是事情发生后如何补救。今日在马场上,你只顾着救我,可有发现马是朝着圣驾而去?那一箭,你可有把握帮我避开?” 挽星咬了咬嘴唇,“奴婢不能!”箭射来时,她正追于马后,她没有把握越到发狂的马前去拦住那一箭后再回身救下王妃。 “当时,你就算将我从马上救下来,可是那马若是冲撞了圣驾,你以为将马带去那个方向的我会有什么下场?那种情况下最佳的选择便是杀了那匹马,你顾忌着伤到我而始终不肯下杀手,但是皇上身边的护卫却不会顾忌这些,有第一箭便会有第二箭c第三箭,若不是王爷当机立断将马拍开,我还有命在吗?” 在林则宁的提醒下,挽星想到若无齐王的那一掌可能出现的后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奴婢受教,今日险些误事,请王妃责罚!” “先记着吧,回去自己找林妈妈受罚。” “是!” 林则宁注意到唤月欲言又止的样子,遂问道:“唤月有什么疑问?” “王妃,奴婢没去马场,当时的情况并不清楚,可是听您和挽星的话,那支箭为了护驾应当是射马的,王爷和挽星出不出手都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奴婢又觉得那支箭是冲着您去的呢?” 林则宁赞赏的点点头,难怪绿柳有意培养唤月,果然是个心思灵通的丫头,“不错,那支箭的目标是我!” 唤月惊呼一声,“为什么?射伤了王妃,那马依然是会冲向圣驾的呀,难道”唤月脸上浮起惊慌之色,“那支箭本来的意图就是王妃吗?” 林则宁道:“这就要看大哥和王爷的调查结果了。”慕容青枫抱着她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他和大哥先后不动声色的看了越帝身旁的那个护卫一眼,“这事你们藏在心里,别说出去。好了,你们退下吧!” 唤月拉起挽星,两个人神色凝重的出去了。 林则宁随手从妆盒中拿出一根簪子,简单的挽了个髻,然后朝屏风后面走去。帐篷里没有专门盥洗的屋子,只是用屏风和帘幕在卧室的旁边隔出一块地方用来沐浴洗漱。她将整个身体没入撒了花瓣的热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天的疲惫顿时缓解了许多。 那支箭很显然是以护驾的名义取她性命,那个护卫显然背后还有人指使,应该不是严娇娇,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是谁要害她?脑海中浮现几个名字,却不能肯定是哪一个。想不到她一个空头王妃,也会有人索命。 左手轻轻掬起一捧热水,彩色的花瓣贴着掌心摇曳,衬着纤长柔嫩的手指如此好看,但是没有人发觉,这只看上去娇弱的手的拇指和食指指腹都有轻微的茧痕,绿柳刻意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林则宁的过往,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有时候她会以为这个世间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没有刀光剑影却依然可以逼死人的世界,然而闭上眼睛又睁开,映入眼帘的还是古色古香的布置,她怎么就带着前生的记忆来了这里了呢?家有了,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也有了,这正是她前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总觉得有些心虚,觉得偷了别人的幸福。原来的林则宁是否已经转世投胎了呢?她还不知道林则平为了她和慕容青枫所定的契约吧?离世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是否有怨恨和不甘?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则宁一怔,那明显不是挽星c唤月或者是任何一个丫鬟的轻盈脚步,这个时候能在这帐篷里如入无人之境的人,除了慕容青枫还能有谁?林则宁几乎在听到脚步声时就慌忙从水中站起身来,跨出木桶去够桌子上的衣物,只是木质的地板沾了水后异常的光滑,她又光着脚,匆忙之下“嗤”的一下滑了个趔趄,她扶着高几稳住身形,可膝盖还是在高几上磕了一下,只听“嗵”的一声,酸痛的感觉瞬间从膝盖向整条腿窜去。 屏风外的脚步声一顿,接着便听见慕容青枫略带迟疑的清朗声音,“宁儿,你在里面吗?” 林则宁没想到慕容青枫这个时间回来,来不及应声,她忍痛随手抓起唤月放在桌上的一叠衣物最上面的一件就要往身上套,拎起来后才发现那是件中衣,她忙扔到一边,抓起另一件衣物,谁知动作过猛,将放在衣物旁边装满澡豆的木盒带到地上,随着“哗啦”一声响,澡豆滚了一地。 慕容青枫进了帐篷后一个丫鬟也没见到,心中本就奇怪,一路往里走去,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原猜着她或许正在洗漱,叫了林则宁的名字没人答应便想着先回卧室等着,这时却又听见里面传来各种响动,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冲了进去,“宁儿,你” “别”当他冲进去后,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呆在了那里,林则宁手忙脚乱的堪堪合拢衣襟,那件轻薄的纱衣,被水浸湿后几乎是半透明的,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仿佛是云中观月,雾里看花,越发的神秘飘渺,尤其要命的是她的锁骨窝上还粘着一片火红的菊花瓣 林则宁也意识到身上的衣物太过轻薄,她顿时又羞又怒,这个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来了,刚才真该让挽星和唤月留下,起码能在外面拦住他。眼看着他没有避开的意思,她急忙腾出一只手去抓椅子上刚换下的衣物,却忽略了因为碰撞而已经酸软的膝盖,当下腿一软,一声惊呼几乎跌到在地,在接触到地面前,她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接着便跌进一个带着龙涎香气的怀抱,不用回头去看,她也知道那是谁,这一跌,抓合在手中的衣襟下摆散开,修长雪白的双腿便暴露在空气中,慕容青枫呆呆的抱着她的身体,视线不由自主的从她隆起的胸口一路向下。 林则宁忙不迭的用那件聊胜于无的纱衣遮住身体,羞愤欲死,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爷!”林则宁咬着牙道,“能不能请您先放开我!”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顿时满脸通红,忙放开她的身体低着头往后退,谁知两脚先后踩在圆滚滚的澡豆上,整个身子往前一倾,直接将林则宁扑到在地。 身下的娇躯异常柔软,散发着醉人的花香,掌中的绵软随着呼吸起伏不断,那一刻,慕容青枫的触觉变得异常敏感,朦朦胧胧的意识中,自己仿佛是跌进了云端,鼻尖香风阵阵,耳畔仙乐缭绕。“嗯”直到身下传来一声难受的嘤咛,他才再次醒悟,发现一双带着水汽的漆黑双眸又羞又怒的瞪着他。 “你你没事吧?”慕容青枫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还不起来!”林则宁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羞恼之下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都是什么事啊。 “哦!”慕容青枫慌忙站起来,松散开的纱衣下,大片略带粉红的肌肤再次暴露在眼前,这次不等林则宁说,便自动的转过身去,“那个我先出去了!”他几乎是逃一般的来到外间,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不管冷热便一口灌了进去,觉得不够又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当水进了嗓子才发现茶水滚烫,剩下的半口水便直接喷了出来,整个舌头已经麻木了,而这个时候,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少女柔软的身体c如玉的肌肤,莹洁的小腿一遍遍的在眼前闪现,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几步走到营帐外,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方带走几分燥热。 “王爷?”门口的守卫见他神色异常,忍不住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掌心的异样感觉还在,一想起刚才所发生的意外,慕容青枫便觉得血脉贲张,心跳加速,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也不是没见过绝世美人,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在冷风中平静了许久的慕容青枫再次回到帐篷里,林则宁已经穿戴整齐,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榻前的火盆旁擦拭,脸颊不知是因为热气的蒸腾还是羞恼未尽,泛出一股诱人的粉色光泽,她抬起头,故作镇定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 慕容青枫这才注意到,帐篷里暖如春日,“哪里来的火盆?”他张口问道,问完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虚的看了一眼坐在榻上不动如山的女子,发现对方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这次,做得似乎有点过火了。 慕容青枫摸摸鼻子,咳嗽了两声,主动找话说道:“你我看你刚才似乎摔了一下,有没有受伤?” 正在擦拭头发的手一顿,美丽的桃花眼中怒气逐渐云集,林则宁咬牙切齿的从双唇间迸出几个字:“托福,没事!” 这要是搁在平常,慕容青枫肯定会对于她露出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而窃喜,但是他先是因为火盆的事情心中有鬼,本就理屈,如今又无意间占了她便宜——不是以前那种隔着衣服的搂搂抱抱c偷亲偷摸,这次,可是实打实的肌肤之亲,想一想都会鼻腔发热的——自然是脸上不敢带出来任何笑容,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道:“我去洗漱!” 等进了临时隔出来的洗漱间,看见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浴桶和地上的水渍,慕容青枫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火热再次蔓延全身,捧起冷水洗了几遍脸,方才好一些。 头发渐渐的干了,林则宁压着内心中的尴尬面无表情的走进卧室,慕容青枫正站在床头脱衣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默默的自己用还不太灵活的右手去解衣结。 他不吭声,林则宁也就当没看到,自去铺床休息,这次自然是两床被子,里面的那床特地提前放了汤婆子进去。 “嘶!”身后传来一声抽气声,她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今天为你受了伤!很快又有另一个声音蛊惑道:他欺骗你,他占你便宜! 对,管他去死!林则宁毫不犹豫的将肩头的大氅脱下,放到床前的衣架上,转身时正好看到慕容青枫扭着肩膀脱中衣,右侧袖子上血迹斑斑。 “你”林则宁顿时将他的欺骗抛诸脑后,三两步走到床前,捧着他的右臂问道,“是不是伤口裂开了?”这才想起刚才摔倒时他情急之下似乎用受伤的右臂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慕容青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知道。” 林则宁转身在屋子里找剪刀,慕容青枫在她身后喊道:“先把大氅披上,冷!” 林则宁披上大氅,在针线簸箩里找到剪刀,“咔嚓咔嚓”数声利落的剪开中衣的袖子,皱着眉看他胳膊上已经被血迹沁透绷带,看样子是伤口又崩开了,不知道缝线有没有断。 慕容青枫刚想说“叫太医来看看”,就看到他那看上去娇娇弱弱的王妃双手使力将中衣从他身上撕下来,接着从床尾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后,他看到那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然后开始拆他胳膊上的绷带。 “你要替我换药?”他惊讶的问道。 林则宁“嗯”了一声,随意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不然你以为呢?”让慕容青枫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很傻,目光落在右臂上,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手上的动作十分熟练,他很快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可能,大概是她那会儿看见太医替他包扎伤口了,而她又一向是镇定沉稳的性子,有些事情即使是第一次做,也不会惊慌,应该是这个缘故。 绷带拆到最后,部分布条和皮肉黏在了一起,林则宁一只手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瓶子,拔开塞子,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在粘连的地方。 “这是什么?” “生盐水。” “盐水?”慕容青枫声音忍不住拔高,她是气急了要给他点教训吗?可是他看看那瓶子,又看看自己的伤口,难不成伤口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疼了? 林则宁这会儿没那么多的功夫去猜慕容青枫的心思,沾湿了的绷带很容易就从伤口上揭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伤口,还好,缝线都完好无损,只是伤口边缘结合的部位有些错位。她打开另外一个瓶子,倒了些液体在手上细细涂抹摩擦。 “这是酒?”慕容青枫忍不住问道,那味道实在过于浓烈。 还是一个简单的“嗯”字,林则宁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干净白布块,用酒濡湿后小心的轻轻擦拭伤口边缘,如是重复了三遍,然后用手指轻轻的将创口对合整齐,又拿出半尺见方的布块折了两折,压在伤口上,“王爷!” “嗯?”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的慕容青枫疑惑的看过去。 林则宁用目光示意着创口上的布块,“压一下。” “哦!”慕容青枫用完好的左手将布块按压住。 林则宁拾起床上沾血的中衣,右手持剪,在未染血的地方“咔嚓咔嚓”剪了数个缺口,放下剪刀,“嘶啦嘶啦”几声后,那件中衣就成了一堆布条了。 慕容青枫看着她拿布条熟练的替他包扎伤口,忍不住挑眉,这似乎不是看一遍就能达到的程度,真不是他的错觉,他的王妃,对于处理这样的伤口,似乎很有经验。 “宁儿,你替别人这样包扎过伤口吗?” 林则宁手上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流畅的在他手臂上打着蝴蝶结,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她说:“我忘了。” 慕容青枫先是一愣,继而低头苦笑,是啊,她失忆了! 两人各有心事,彼此无言。两人谁也没想到,经历了今晚的尴尬后还能如此平静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只是,黑夜中,闭上的双眼并没有真正的休息。 凌晨时分,慕容青枫忽然被身边异常的动静惊醒,“宁儿?” “没事!”林则宁捂着腹部坐起身来,一股热流冲向腿间,该死,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连忙离开床铺。 慕容青枫跟着坐起身来,找出火折子点亮蜡烛,“你怎么了?”烛光亮起,林则宁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没事。”还是那两个字。 “你”慕容青枫皱着眉头,她明显是不舒服,为什么不承认?“你要找什么?我来!” “不用!”林则宁感觉到湿意在腿间蔓延,快速从箱子里拿出干净的纨裤和一个布包,强忍着腹部的不适三步并作两步转到屏风后。 慕容青枫有些不放心,跟了过去。 “别过来!” 慕容青枫注意到她身后蔓延开的血迹,顿时明白了什么,英俊的脸上露出两朵红云,“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唤月来帮你?” “不用!”火盆里煨着水壶,有现成的热水,林则宁简单的清洗了一番,换了干净的纨裤后又回到卧房。 慕容青枫披着外裳坐在床边,见她出来忙站起身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倒杯热水吧!”他还记得她上次小日子的时候那个难受的样子。 林则宁想了想,“好!” 慕容青枫从暖壶里倒了杯水,用唇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林则宁。 林则宁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捧着水杯喝了几口又递了回去。 慕容青枫接杯子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手指,冷得像冰块一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原本就畏寒,如今天又冷,被窝里的汤婆子早就凉了,这怎么行?他将两床被子抖开叠在一起,“躺下!” “你做什么?”林则宁捂着腹部,眼瞅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被窝变成一个,可惜已经没有力气阻拦。 “别闹!你现在需要休息和保暖!”慕容青枫轻柔却坚定的半强迫着拥着她躺下,自嘲似的说道,“我就算真想做些什么,也不至于禽兽不如的选在这个时候。”露在被子外的手一挥,烛火乍灭,“睡吧!” 和往常一样,林则宁排斥着他的接近,可是又如此贪恋他怀中的温度,最终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沉入梦乡。 ahref一/aa阅读。/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病颜憔悴才犹艳 林则宁体虚而寒,小日子总不准时,每逢其时便十分痛苦难扼,此次身在围场,不比王府诸事皆备,虽有唤月用心服侍,仍旧是精神困顿。反倒是手臂受伤的慕容青枫,休息一夜后竟然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被一个昨晚无意间“轻薄”了自己的男子拥在怀里嘘寒问暖,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丈夫,林则宁依然浑身不自在,最后忍不住说道:“王爷,今日有赛马,你不出去看看吗?” “我手臂受伤,众人皆知,纵不出去,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慕容青枫用手绢揩去她额头上的汗水,那汗水竟似擦不尽一般,层层沁出,不过片刻,手绢便已经湿透,他不禁急了,将手绢丢开,冲唤月道,“再叫太医来看看!” “别!”林则宁忙出声制止,若被人知晓因为小日子不适而数次叫太医来瞧,她也不用出去见人了。她略一起身,便觉头眼昏花,又倒回慕容青枫怀里,忙闭上双眼,将那阵眩晕的感觉忍过去,有气无力的说道,“药刚喝下,没那么快见效的。” “都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效?” “没有半个时辰。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慕容青枫这样守在身边,林则宁只会觉得身上更难受,明明没有困意,可还是开口说道,“王爷,我想睡会儿。” “好!”慕容青枫揽着她的肩膀,将身后的仰枕抽去一个留一个,然后扶着她慢慢的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又将她贴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拂到耳后,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这样憔悴委顿的林则宁,仿佛被暴雨打过的兰花,花叶凌乱,惹人怜惜不已。 “王爷,你这么看着,我睡不着。” 慕容青枫只好起身往外走,吩咐唤月留在卧室照看,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从床头拿起一本书去了外间,刚坐下翻了两页手中的书,护卫进来禀报道:“王爷,帐外有几位小姐,说是王妃的朋友,特地来探望王妃。” 慕容青枫想也没想便道:“王妃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你去回了她们,再有人来探望一律挡回去。” “是!”护卫转身要走。 “等等!”慕容青枫放下书,叫来挽星,“你去说。” 云瑶郡主c苏素等人知道营帐中还住着齐王,因此也不觉得被拦在外面是林则宁失礼,对着仿佛门神一样站在营帐门口的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等了一会儿,帐帘忽然被卷起,从帐中走出一个翠衣黄裙的少女,朝着云瑶郡主等人行礼道:“给郡主和各位小姐请安!奴婢是王妃身边的挽星,王妃身体不适,刚喝了药躺下,太医叮嘱要静养,怕不能见诸位,请郡主及各位小姐见谅!” 云瑶郡主等人虽然担心林则宁,却也知道此刻求见会打扰到她休息,因此也不强求,问了些她的状况,并将带来的一些补品等一并交给挽星,托她转达众人的慰问,然后便离开了。 挽星进了营帐,将云瑶郡主等人送的东西给慕容青枫过目,慕容青枫瞟了一眼,随口说道:“收起来,等王妃醒了再给她看。” 挽星依言将东西收进屋里。 慕容青枫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那是林则宁带在身边打发无聊用的,书名为《四洲志》,记录各处山川地理水文,各地人物风情也略有记载,间或奇闻轶事,与游记无异,然而,慕容青枫感兴趣的是书中随处可见的朱笔批注,有时是有感而发的诗句,有时是与作者的不同见解,有时甚至是根据地理位置论述如何布阵,例如眼前这篇:“山高林茂,进而可攻,退而可守,宜奇兵设伏,然敌晓则必不敢轻过,故仓皇败退以诱之入,滚石c弓箭惊之,缓坡陷阱待之,十倍之敌,亦可御之”胸中有这般经纬见识,不知批注的人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只是这字迹,未免过于端秀。 “王爷!”守门的护卫再次走进帐中,“宁国侯及夫人来访。”别人可以拦,这两个人护卫还真不好拦。 “请他们进来!” 林则平与李氏一先一后走入帐中,与慕容青枫互相见礼。 “宁儿呢?”李氏没看见林则宁,开口问道。 慕容青枫解释道:“她身体不适,在床上躺着,刚睡下。” 李氏当她是因为昨日受了惊吓的缘故,便道:“昨日真是凶险,听说皇上已经下令严惩严娇娇及抚安伯府,也算为宁儿出了口气。” 正说着,唤月从里间出来道:“王妃已醒,请夫人移步里面说话呢!” 李氏便随唤月去了卧室。 慕容青枫与林则平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你的伤怎么样?” 慕容青枫笑道:“比这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这点皮外伤算什么。”他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推到林则平面前,“倒是你,我昨日见你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心疾又犯了?” 林则平将茶碗举至唇畔,“有苟先生的药压制着,不妨事。” “徐安疫情已解,苟先生为何还不回来?你这毒总拖着怎么能行。” “王太医在尽力配制解药,这毒暂时要不了命。”林则平拿起茶几一角的《四洲志》,岔开话题道,“王爷怎么有兴致看这个?” “这书是宁儿的,我只是闲着无聊翻一翻。”慕容青枫见林则平随手将书翻开浏览,便问道,“你知道这里面的批注是谁写的吗?” 那般娟秀的字迹,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他曾拿着林则宁之前的字迹与之比对,发现完全对不上。 林则平貌似随意的问:“是谁?”书页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慕容青枫有些失望,“你不知道?” 林则平好笑的反问道:“王爷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书是宁儿从宁国侯府带回来的,我以为” “王爷以为什么?”林则平合上书放回原处,“若王爷真想知道,何不问一问宁儿本人呢?” “我问了。”慕容青枫叹了口气,“她也不清楚。”她说“不知道”的时候低着头,他却没有忽略她轻颤的睫毛,那阴影下的眼波必然是不平静的,这就令他更加好奇写批注的人是谁。 “哦?”林则平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慕容青枫的目光落在《四洲志》边角翻卷的封面上,“真想见一见这个人。”他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目光沉静c文采斐然的人,气度风华不下林则平,穿一身青衣,有卓越的远见,无双的心计,傲世的才华 “这个人见与不见不打紧,平觉得眼下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慕容青枫闻言立刻收回思绪,问道:“什么事?” “宁儿的清誉。” 慕容青枫一脸茫然。 “王爷忘了昨日在马场是谁救了宁儿?” 慕容青枫想起当时的场景,脸色青白交错的变换,本来慕容正辰只是出手相助,若被有心之人大力渲染出去,林则宁清誉难保,“当时情况特殊”这种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世上最不缺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有人针对宁儿,自然多得是看热闹的人,若真到那一日,皇室必定无法容下一个清名有损的王妃,你” “我不会同意的!”慕容青枫快速说道,英俊的脸上风暴云集,“谁敢造谣,本王饶不了他!”他瞪着始终平静如水的林则平,“你既然说出这种可能,必然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需要我做什么?” 林则平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要容易的多。 卧室中,李氏坐在床边道:“她们来看你,听说你睡着,就没有打扰,见了我都央我带话问你好。”李氏抿唇笑道,“经此一事,社中再无人不服你。” 林则宁道:“我又不求着做社长,要她们都服我做什么?再说了,我看整个社中也就那个严娇娇看我不顺眼。” 说到严娇娇,李氏还是叹息了两句:“好好的姑娘家,作甚如此歹毒心肠?皇后娘娘斥责抚安伯夫妇教女不严,想来不错,‘子不教,父之过’,她如此胆大包天c任性妄为,恐怕和父母的过分宠溺不无关系,可怜她尚未及笄——过了冬月她便该及笄,帖子早已发下,请了沈三小姐做赞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唉!” 唤月在一旁听着不忿,插嘴道:“那严娇娇再可怜,也是咎由自取,我们王妃何曾招惹过她?竟然用那样的手段害人。那马被针扎得发了狂,王妃若从马上跌下来,受了伤c毁了相c或者被不相干的人碰到,让王妃以后可怎么办呢?”唤月本是性情柔和的人,只是在涉及到主子的利益时,她便也和留云一样牙尖嘴利起来。 李氏被唤月说得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我记得唤月以前胆嫩嫩的,如今也被调教的如此有胆识。” 唤月不等林则宁呵斥,便跪下请罪道:“胆识称不上,奴婢不过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罢了,顶撞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李氏脸上带笑,“起来吧,你原也没有说错!” “这丫头也是被我给宠坏了!”林则宁又瞪了唤月一眼,“还不谢谢大嫂!回去再让林妈妈罚你。” 唤月乖乖的磕头:“谢夫人!” “好了好了,她原本是一心为你,本也无错。”李氏笑着说道,“你若认真罚她,岂不是在怪我偏袒那严娇娇不肯替你说话。” 林则宁忙道:“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大嫂要真这么想,那好,”赌气般对唤月说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得深得我心,想讨什么赏等大嫂走了尽管说来,免得叫我担了虚名儿。” 李氏哭笑不得,说道:“罢了罢了,我认输,你的嘴什么时候这般厉害,我竟不知道。” 林则宁撑不住,“噗嗤”一下也笑出了声,“我哪里不知道大嫂也是一心为我,论亲疏远近,严娇娇哪里比得过我?”又好奇的问道,“后来‘庭奇社’和‘古韵留香’的比试如何收场的?” “突发变故,齐王受伤,你受惊,谁还记得比试?” “‘古韵留香’竟然将打败‘庭奇社’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李氏嗔道:“你那么一付上联,谁能对出来?说不定她们心中还在庆幸比试就那么不了了之。你不知道大家都在讨论那个对子,连文渊阁大学士都惊动了,至今无人能对出来。” 林则宁不信,“那上联是难了些,但是我不信至今无人能对出来,至少你和大哥不可能没对出下联。” “有倒是有,只是都不如你那上联工整。” “都有些什么?大嫂说给我听听。”林则宁来了兴趣,“我自己想了许久也没个好的。” 李氏一边想一边说道:“你的上联:‘烟锁池塘柳’,现任国子监祭酒,也是昭德三年状元的庄大人给出的下联是:‘炬镇河堤桥’,中书舍人裴大人对的是:‘泥铸寺檐灯’,他们两个对的倒像是一联,你大哥么,对了一句‘秋泽锦城枫’,这是目前无论是五行c格律还是意境都还算好的,其余多是为了凑齐五行而生搬硬套,或者句子不通,或者格律不齐,或者语境不合,也不说于你听了。” “‘炬镇河堤桥’c‘泥铸寺檐灯’c‘秋泽锦城枫’这三个都对得上‘烟锁池塘柳’,然而撇开上联,单看下联,‘镇’c‘铸’二字未免生硬了些,有为合上联而造作之嫌,倒是大哥这一句‘秋泽锦城枫’更显贴切自然。”林则宁心中暗叹,“烟锁池塘柳,秋泽锦城枫”,这一联无论是平仄,还是意境上都是契合的,用字更是流畅无匹,林则平不愧是“东越第一才子”!那么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李氏呢?她刚才并没有否认自己也对出了下联,“大嫂,你呢?” “我倒是也诌了一联,不甚工整,填成一首小诗,你且听听,”李氏慢慢吟道,“烟锁池塘柳,冰埋楞镜灯。登高犹不见,相隔水几重?” 单论对联,确实不甚佳,然而搁在诗中,却另有意境,“好诗!通篇没有一个‘怨’字,却通篇在说‘怨’,不见一个‘思’字,却整诗都在叙‘思’,大嫂可有为诗命题?” 李氏红了脸,辩解道:“什么‘怨’呀‘思’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为了让下联不那么突兀罢了,随手之作,要什么命题?无题!” 林则宁只是一笑,也不追问,心中却另有想法,诗由境生,境由心生,林则平和李氏之间的关系只怕不是“相隔水几重”那么简单。 又闲聊了几句,李氏见林则宁神情恹恹的,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说话,便站起身来开口告辞道:“你好好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这里比不上家里,身体不舒服,也别委屈自己,那大锅饭菜你吃不习惯,有什么想吃的尽可吩咐身边的人开了小灶来做,若缺少什么食材,打发挽星或者唤月去我那里看有没有,撑过今日,明日就回去了。” “好,让大嫂费心了!”林则宁忙道谢,“别的就算了,这几天来来去去都是荤的,闻着味道就反胃得紧,就想些青菜来吃。” 李氏含笑道:“这个季节,别说这里,京里青菜也少,我那里有两罐酱黄瓜,还有几颗菜心,等会儿让人送来。” “多谢大嫂!” “这有什么好谢的!”李氏拍拍林则宁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她出了卧室,朝外走去。 “我不会放弃的!”慕容青枫压低的声音难掩恼怒,站在通往外间门口的李氏不由的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迈出脚去。在她犹豫时,林则平和慕容青枫先后向她看过来。 “你们聊完了吗?”李氏故作轻松走出来,对林则平道,“王爷身上有伤,宁儿也不太舒服,我们早些回去让他们休息吧。” 林则平放下茶碗,站起身来道:“说得是,也该回去了,打扰王爷。” 慕容青枫起身相送。 李氏拿起灵兮手中的披风,想要替林则平披上,却见他伸手将披风接了过去,自己熟练的系上带子。李氏的眼神暗淡,垂下头去。 慕容青枫看着眼前被世人誉为“天作之合”的一对,明明该是至亲至近的夫妻,却那般疏离,与自己和林则宁何其相像! “那本书,王爷还是收起来吧,闺阁笔墨,还是不要让外人看见的好!”林则平走到门口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慕容青枫怔了一下,什么书?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拿起茶几上的《四洲志》,再回头时,林则平和李氏的身影已经被垂落的帘子遮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夜暗舞妖娆,猎宴陡生变 秋猎的最后一晚,营地中央的广场上燃起一丛巨大的篝火,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夜空,天上的星辰显得黯然无光,这是每年秋猎最后的盛宴,与祭天那天的篝火晚会相比,这一次更加盛大,更加热闹,侍女c宫监的身影来回穿梭,将一坛坛的美酒盘盘的佳肴送到篝火周围的宴席上,旁边的高台上,身姿曼妙的舞女脸上带着五彩斑斓的面具,踩着雄壮的鼓点翩然起舞,翻飞的彩绦在夜空中渲染出彩虹之色,裙角c手环和足环上镶着细碎的银铃铛,随着舞步旋转清脆作响,妖娆的舞姿,映着火光,仿佛山间云雾中忽隐忽现的精灵,危险而魅惑。 广场上的喧闹衬托着四周的静寂,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几个黑影迅速的集中到一起。 “都记住了吗?”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剩下的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记住了!” “行动!” 一声令下,黑影四下里散开。 在他们走后不久,从旁边的阴影中又走出一个人来,他的样貌平淡无奇,身着灰衣,头绑灰色发带,只有一双眼睛,仿佛空中的鹰獒,锐利而清冷,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片刻,眼中的精光逐渐消失,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下来,瞬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北疆捷报频传,梧州疟疾得控,越帝心中高兴,接连喝了几杯酒,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从高台上往下看去,众臣子及亲眷分坐两侧,太子c齐王为首,越帝左右看了看这两个嫡子,一个英武不凡,一个俊逸风流,同样的出色,不同的是,一个正耐心倾听豫王说些什么,一个被十一皇子拽着胳膊撒娇满脸不耐烦。越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则平的身上,胸腔霎时间被各种情绪充斥 瑜贵妃见越帝凝视着台下某处,她朝那个方向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人或事,“皇上!”她娇呼一声,“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越帝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太子c豫王,你们两个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场中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子和豫王。 豫王生性闲散,非嫡非长,生母身份卑微,远离于皇权之外,平日最好歌舞,虽是皇子,却不常见到越帝,被越帝点名问到,几乎慌了手脚。 太子站起来回答道:“回禀父皇,九弟说这天魔舞改编自西天佛教金刚舞,金刚舞是甚深,有‘见即解脱’的功德。” “哦?”越帝看向豫王,“‘见即解脱’,你什么时候参起佛来?” 豫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儿臣不曾参佛,是在清平坊见舞女们排练过这支舞蹈,一时好奇,和教习聊了几句,因此知道一些。” 越帝“哦”了一声让两人坐下,又看向齐王和十一皇子,“哲儿,你缠着你七哥做什么?” 慕容青枫尚未答言,十一皇子便大声道:“儿臣要去看看七皇嫂,七皇兄不让儿臣去!” 慕容青枫的脸色很不好看,站起来解释道:“父皇,儿臣没有不让十一弟去齐王府。” “皇兄那你是同意了?”十一皇子满脸兴奋,“我明天不回宫了,直接去齐王府可不可以?” “不可以!”慕容青枫想也不想的拒绝。 “为什么?你刚才明明同意了!”十一皇子不服气,委屈的看着越帝,希望越帝能为他撑腰。 粱贤妃出声道:“哲儿,你不要胡闹!齐王妃身体不适,哪里有功夫招待你,你别添乱了!” 十一皇子噘着嘴,满脸不乐意,越帝最心疼这个小儿子,遂笑着说道:“等你七皇兄c七皇嫂得闲了,朕准你出宫去齐王府小住。” “谢父皇!”十一皇子兴奋异常,得意的看着慕容青枫,“七皇兄,这下你不能不让我去了吧。” “自然不能。”慕容青枫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低声在十一皇子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十一弟啊,那你就等到你七皇兄我和你七皇嫂都得闲了再来齐王府吧。” 十一皇子愕然,若七皇兄和七皇嫂一直不得空,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去齐王府了?立刻又换了一张涎笑的脸仿佛牛皮糖一样贴到慕容青枫身上,“七皇兄,七哥,你让我去嘛让我去嘛,人家也很想尝一尝七皇嫂做的点心啦。” 慕容青枫任他痴缠,就是不肯松口。 场中天魔舞毕,换了剑舞上来,剑为利刃,到了舞女手中却毫无杀气,剑的刚和女子的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刚柔相济,变化多端,静时姿态沉稳爽利,动时连绵不绝,如游龙行云,实在是赏心悦目不过。 豫王端着酒盅摇头晃脑的吟道:“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 舞曲到了,其中一名舞女踩着另外四名舞女的肩膀凌空而起。 林则平眉头一皱,暗呼:“不好!” 只见那舞女原本娇笑的脸孔转为狰狞,手执长剑直向越帝而去,口中喝道:“昏君,纳命来!” 变故陡生,众人大惊,与此同时,在席间伺候的侍女和宫监中也有人突然从袖子里或者托盘下抽出匕首c短剑冲着席上众人乱砍乱刺,一时间整个场地乱成一团。 蒋勇一声高呼“护驾”挡在越帝身前,拔剑拦住舞女手中长剑,那舞女竟然是个练家子,一击不中却不后退,发狠的与蒋勇斗在一起,口中同时骂道:“你这篡位的贼子,屠兄戮弟,残杀忠良,实该死无葬身之地!” “放肆!”蒋勇听那舞女口中疯言狂语,心中一惊,“刷刷”几剑发力斫断舞女手中长剑,最后一剑直刺其咽喉,眼看舞女性命不保,忽然从侧方冲出一侍女,生死关头以短刀格开蒋勇那一剑,舞女性命得保,手执断刃,与那侍女一同缠住蒋勇。 蒋勇身为禁军统领,武功和应变能力非常人可比,那舞女和侍女见行刺无望,互相看了一眼,舞女毫不犹豫的撞上蒋勇的剑尖,并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剑身,对方无异于自杀的行为让蒋勇手下的动作稍有凝滞,那侍女乘这片刻的空档飞剑直奔越帝而去,蒋勇见状,用力将剑拔出,带出一股血箭及数根纤细的手指,回身一剑在那侍女近越帝身前将她刺了个对穿,然后持着滴血的长剑护在高台上,任场中刺客猖獗也不离越帝左右。 闻声而来的御林军加入战斗,很快刺客便全部授首。 混乱中有不少官员及其亲眷受伤,声c哭泣声充斥着广场的每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夫人和闺阁千金,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场面,惊恐慌乱之下哪里顾得上什么仪容和男女大防,待御林军控制住场面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李仏也算文武全才,见刺客袭击越帝,原本还想上前救驾露个脸,谁知袖子却被惊慌之下的母亲紧紧的抓着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回过头,看见父亲c母亲尚且安好,李仪c安氏却和一个锦衣男子在地上跌成一团,安氏被男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李仪仰躺在地上,腰以下的部位却搭在男子背上,裙子翻到了小腿上,露出松花绿的夹裤,她要起来势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腿抬高,那样的动作无疑会让裙子翻得更高,但是她似乎是摔晕了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春光乍泄,还在因为身体的不舒服而不断挣扎着将男子往下压,进而让男子和安氏贴得更紧。 这一幕令周围刚受过惊吓的官员及眷属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侍卫碍于男女之别不敢去搀扶,李仏怒火中烧,上前一把将安氏和李仪拉了起来甩到身后,狠狠地瞪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男子,阴鸷的目光令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怯懦懦的开口叫了一声:“表哥!” 旁人多少有些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目光让李仏袖子里的手握得紧了又紧,最终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前方。 御林军护卫将刺客的尸体在场中并排摆开,一一查看后回报:“刺客口中藏有毒药,没有活口。” 越帝突然遭此变故,脸色很是难看,蒋勇跪地请罪:“臣护卫不力,让皇上与娘娘受惊了,请皇上赐罪!” 越帝铁青着脸道:“你身为禁军统领,负责此次秋猎防卫,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自然有罪!只是你的罪罚稍后再说,先将这些刺客的身份和来历查察清楚,他们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 “微臣遵旨!此地已不安全,还请陛下移驾大营。” 越帝甩着袖子走下高台,突然一道黑影从高台下直扑越帝。 那是一个之前在混乱中抱着头躲在角落的宫监,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此时骤然暴起,令人措手不及,蒋勇大喝一声拔剑而去,露出越帝面前的空隙,一名一直护卫在越帝周围的侍卫却突然倒戈,从另一个方向袭击越帝,越帝大惊,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妃嫔,避退不及,撞在了一起,他不管不顾的随手去拉旁边的人挡在自己身前,只听身前的人一声痛呼,一道血弧划过眼前,手中的身体滑落到地上。 “芳菲!”一声男子凄厉的呼唤。 那侍卫长刀一挽,脚尖离地跃至半空,披头朝越帝砍去,眼看长刀即至,突然,一道白色身影飞至,一脚踢飞那刺客手中的刀,并接住其仓促之间的一掌,那人不过后退了三步,而那侍卫的身体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跌落到地面上时,犹自不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拍飞自己的白衣人,“你是龙”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那宫监原本是迷惑众人视线给那妆扮成侍卫的刺客制造机会,武功原本不高,只是他十分狡猾,不停的拉在场来不及反应的达官贵人来挡剑,当他看到侍卫被白衣人拍飞时,知道任务失败,也不多缠斗,直接横剑自刎了。 豫王疯了一样推开御林军冲到倒在地上的人身前半跪下来。 越帝这才发现,之前被自己当做挡箭牌的人是个女子,她侧躺在地上,身前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脖子直至右腰,气管被割开,皮肉翻卷,血流了一地,豫王小心的将女子搂在怀里,慌乱的伸手去按压伤口意图阻止血往外流,口中不断的叫着女子的名字:“芳菲,芳菲” 越帝皱着眉头看着豫王和地上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有几分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这时,他听到太子妃低声的叹息:“是九弟妹!” “太医!”皇后回过神来立刻叫道,“太医在哪儿?” 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踉踉跄跄的奔到豫王妃面前,看了眼伤势,又摸了摸脉,便垂下头去,退到一边,众人明白,这是没救了的意思。 豫王妃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她睁着眼睛努力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大量的血沫从她的口中和脖子的伤口处涌出,她颤抖着抬起沾满了血的手,却只举到一半就骤然垂落。 “芳菲!”豫王悲声长鸣,紧紧的搂住豫王妃被鲜血浸透的身体,“芳菲!不要!”然而怀里的女子已经没有了生气,只有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 那一声呼唤异常悲怆,闻者落泪。 击毙持刀侍卫的白衣人闻声猛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和身上的衣服一样苍白,嘴角血迹蔓延,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侯爷!”李氏惊呼着冲上前去扶住白衣人,原来他正是此前被太医判为“武功全废”的林则平,林则平看了她一眼,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软倒了下去,李氏扶之不及,随之坐到地上。 越帝这才注意到林则平,连忙上前两步,蹲下身来叫了两声“林卿”,见林则平毫无反应,斥责太医道:“还不过来!” 林则平虽然身处高位,容貌才华均无人能及,然而越帝如此纡尊降贵还是令众人吃了一惊,莫非是他刚才拼命救驾的缘故? 一场刺杀注定秋猎的最后一夜不会平静,蒋勇带领着禁卫军反复梳理着围场中的人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所有和那些潜入的刺客相关的人都被监禁了起来,广场中央的篝火已经熄灭,而营地中却是灯火通明。 一群太医围在林则平床前,一根根的银针刺入苍白的皮肤,床上的人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太医想起越帝声疾色厉的吩咐“务必救醒林卿”,随着银针逐渐密布全身,太医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来。 在银针刺入涌泉穴时,床上的人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发出一声类似有气无力的咳嗽的声音,并微微的晃了一下头,却没有睁开双眼。 太医长出一口气,“回过来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等消息的太监也松了口气,举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水,对太医道:“杂家这就回去禀报皇上,皇上有口谕,要几位太医辛苦些,留在此处照料侯爷至醒转。” “下官遵旨!” 等在外面的李氏听到消息,呆愣了片刻,继而大喜,朝西拜倒在地:“佛祖保佑!” 林则宁第二日晨起听说前一晚越帝遇刺c豫王妃护驾身亡的消息,忍不住大吃一惊,她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参加晚宴,早早的就睡下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也听到些噪杂声响,谁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些事情,在她的记忆里,豫王妃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说话声音柔柔的,在宫廷聚会中大多数时候是静默的存在,几次见到她都是和豫王在一起,夫妻感情很好的样子,如今豫王妃殒命,豫王不知有多伤心。 挽星等人被慕容青枫严词告诫,绝对不许将林则平救驾性命垂危的消息传到林则宁耳中,再加上她身体不适,是以直到回程,也不知道林则平受伤的事情。 进城之后,慕容青枫弃马上了马车,“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躺下?” 林则宁倚着锦垫,神色恹恹的说道:“躺下一样不舒服,总躺着头疼。” 慕容青枫衣摆一撩,和林则宁并排坐在了一起,并伸手搂住她的腰。 林则宁身体一僵,侧头冷脸看着慕容青枫,“王爷!” 慕容青枫的表情甚为无辜,“怎么了?” “你”林则宁气结,怎么了?他不知道怎么了? 慕容青枫的眼神和语气都十分温柔,“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另一只手臂也缠上林则宁的腰间。 林则宁自然免不了挣扎,却听到慕容青枫发出“嘶”的抽冷气声。 “宁儿,轻点儿!” 林则宁咬着牙,十根纤细手指紧紧抠住掌心,才忍住一拳捶向慕容青枫伤处的冲动。 “这样是不是不舒服?嗯。”慕容青枫双臂使劲,将林则宁抱坐到自己膝上,“这样应该会好点。” 林则宁这些天隐隐约约猜到些慕容青枫的心思,知道挣扎无用,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某人抱在怀里。 这样就对了嘛!慕容青枫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容,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该习惯自己的触碰了。 挽星c唤月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车门处挪了挪。 1出自唐代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麟定园中诉衷情 林则宁很少能睡得这么踏实,连个梦都没有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花纹繁复的床顶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两边侧了下头,床很宽,被子枕巾手工用料无不精美,她很确定这里既不是齐王府的静园,也不是宁国侯府的蓼风阁,这是哪里? 她坐起身来,伸手撩开纱帐,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息,又穿插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她记得自己在马车上,被慕容青枫抱着轻薄,她挣扎不过就放之任之的闭目养神,后来就睡着了,再后来醒来之后就在这里。 屋子里十分暖和,仿佛有一股热气从地底蒸腾上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床头的百宝架上摆着玉c瓷c铜等质地的精致摆件,靠近手边的格子里整齐的码着两排书,只看了一眼,林则宁就确定,那是她房中的《四洲志》c《劲节集》c《东越人物风情考》和《东越国疆域考》几部书,是谁拿到这里来的?她皱着眉头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温暖透过地毯包绕着脚掌,十分舒服,她想,这屋子下面应该烧着地龙。那架红木梳妆台似乎有些眼熟她走近了几步,这不是静园她卧房中的那台吗?连桌面上摆放的梳子c篦子都没有变化,这些怎么会在这里? “王妃,您醒了?” 林则宁回头看着唤月和留云推门进来,“这是哪儿?” 留云道:“这里是麟定园。” “麟定园?”那不是慕容青枫住的主屋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唤月看向留云,她回来后,看着慕容青枫抱着林则宁一路走进麟定园,从目瞪口呆到狂喜,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 留云解释道:“王妃您刚离开,大总管就到静园传话,说王爷走之前交代将王妃的东西收拾了全搬到麟定园,奴婢说要等王妃回来做主,可是大总管说是王爷的命令,务必要在王妃回来前搬过来,奴婢们没法,只好火急火燎的收拾了搬过来,这中间玉侧妃c李姨娘来了好几趟,酸溜溜的话说了一箩筐。” 林则宁一边听留云带着些不忿的语气叙述事情的经过,一边穿上唤月捧过来的软缎底鞋子,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绿柳呢?” 留云一腔不平尚未发泄痛快,没想到林则宁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平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唤月便在一旁接口说道:“绿柳嗯,她还在静园养着呢。” “出了什么事?”绿柳不是个避事的人,身上的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如今从静园搬到麟定园正是忙乱的时候,她怎么会还在静园? 唤月由衷的钦服自家王妃敏锐的洞察力,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你不说,王妃早晚都要知道!”留云性急,上前一步说道,“自从出了春子的事情后,王府里就有关于绿柳不好的传言,林妈妈打压了一阵,没叫传到王妃和绿柳耳朵里,哪知道那天搬家的时候,玉侧妃瞧见绿柳就问:‘绿柳也去麟定园?’李姨娘就接着话头儿说:‘绿柳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还要留在王妃身边,不怕带累了王妃的名声?’另外还说了好些诬蔑绿柳的话,王妃您想,绿柳是什么性子?表面是个面葫芦,内心计较着呢,这样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叫她怎么想?玉侧妃又在旁边假好心的劝说:‘左右静园还是王妃的院子,绿柳伤也没好全,索性先养着,留在这边看着屋子也是好的。’看屋子有的是婆子,哪里轮得到绿柳?偏绿柳赌了性子,留在静园,任别人怎么劝也不出来。” 林则宁越听脸色越沉,“王府里有绿柳什么传言?” 留云犹豫了一下,见林则宁面带不虞,只得将听来的风言风语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有的说绿柳替春子和芙蓉说和原是春子瞧不上她特地拉了芙蓉来给自己挣门路的,有的说绿柳放着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不做,去当个牵线的媒婆是自甘下贱” “留云!”唤月拉了一下留云,“别说了!” 留云抿抿嘴,“还有更难听的,奴婢也不敢说出来,没的脏了王妃耳朵。” 忠心的绿柳,沉稳的绿柳,聪慧的绿柳竟然被人如此诋毁!林则宁气得头晕,身体一晃,留云c唤月惊叫一声:“王妃!”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林则宁坐下。 “王妃何苦为那些糊涂的人和胡言乱语生气?”唤月劝慰道,“保重自己要紧!” 林则宁放下支额的手,露出冰冷的双眸,“好,真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们不肯安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那么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王爷!”问棋急急忙忙的走进书房,“魏大人跪在外面请罪呢!” “嗯?”慕容青枫从一叠书信中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问道,“请什么罪?” “魏大人将胡管事的肋骨给打断了。” “哪个胡管事?” “就是那个爱喝酒,一喝酒就打老婆,醒了就痛哭流涕悔过的那个胡管事。” 慕容青枫挑眉,“他怎么得罪魏忠了?”魏忠虽然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是个十足的老古板,主仆观念根深蒂固的让人头疼,即使在兵部挂着从四品军职,依然以臣仆自居,在王府里从来不仗势欺人,也轻易不与人交好,换句话说,他将自己摆在臣仆的位置上不错,可是身上也自有一股冷傲,不屑与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勾心斗角讨主子欢心的奴仆为伍。这样的人,除非是那个胡管事故意挑衅,否则魏忠绝对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听说胡管事前两天托浆洗房的一个婆子去向绿柳姑娘提亲。” “什么?”慕容青枫庆幸自己没有喝水,否则桌面上的信件文书全都要遭殃,饶是如此,手中的文牒还是“啪”的一声掉到桌子上,“他不是有老婆吗?”胡管事有三十好几了吧,有酗酒的恶习,只不过严弗说他办事能力还不错,所以留了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而绿柳,那可是林则宁身边的大丫鬟,比他这个王爷丈夫还要稀罕的心肝宝贝,之前为了个白杨,一向以软弱示人的林则宁几乎和他撕破脸,如今又冒出来个面目可憎的胡管事来肖想绿柳,不知道林则宁知道后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三个月前得急病死了。” “绿柳是王妃的大丫鬟,风华正茂,他一个丧偶不过百天的老鳏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有个限度,活该挨揍!”连慕容青枫都觉得胡管事是在异想天开,皱着眉头讽刺了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关魏忠什么事?” 问棋看着慕容青枫有些无语,半晌后说道:“小的不知!” “嗯?”慕容青枫拖长了尾音,明显不信,眯着眼睛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问棋从善如流的改口道:“据小的推测,魏大人有可能看上了绿柳姑娘。” “啊?”慕容青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魏忠和绿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扯到一块儿去的啊?不过好好想一想,这两个人倒是蛮般配的。“叫他进来!” 问棋转身出去将魏忠带了进来,魏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打伤胡管事,前来领罚。” “哦?”慕容青枫挑眉,领罚,而不是认罪,看来魏忠揍胡管事揍得理直气壮啊,他摸着下巴,故意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伤胡管事?” “他”魏忠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来一句“他欠揍!” 问棋低着头撇撇嘴角。 慕容青枫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魏忠,逼问道:“他为什么欠揍?” “他侮辱绿柳姑娘!”魏忠愤愤的说道。 “哦?你说的侮辱是指胡管事托人向绿柳提亲的事吧?他们男的丧偶,女的未嫁,胡管事只是提亲,用不上侮辱这个词吧?” 魏忠梗着脖子道:“他” 慕容青枫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反问道:“再说了,这关你什么事?绿柳是王妃的丫鬟,和你有什么关系?” 魏忠呼吸一滞,“属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倒是越来越红了。 “本王记得绿柳年纪不小了,上次王妃还在说要给她挑个好人家,嗯,胡管事虽然年纪比绿柳大了些,但是年龄大些知道疼人么,嗯,或者本王可以建议王妃考虑一下胡管事” “不要王爷!”魏忠惊叫,“那个胡管事快四十了,喝醉酒就会打老婆,绿柳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折在这样的人手里?请王爷三思啊!” 慕容青枫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不就是酗酒吗,小毛病。绿柳帮着王妃打理王府事物,很有几分手段和能力,还能制不住他?” “王爷!”魏忠见慕容青枫似乎有心要将绿柳许配给胡管事,顿时急了,“属下也很心仪绿柳姑娘”当看到慕容青枫眼中促狭的目光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主子给耍了,问棋在一旁垂着头“呼哧哧”的抖着肩膀,顿时让他脸上一阵火烫。 终于逼出了魏忠的心里话,慕容青枫异常畅快,笑着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王妃和绿柳知不知道?” 魏忠脸上的红云尚未褪去,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属下从未说过,应该,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属下想求娶绿柳姑娘,一辈子对她好。”魏忠的头越来越低,额头几乎要碰到了膝盖。 “这个本王可做不了主。”慕容青枫见魏忠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狡黠的一笑道,“不过本王可以替你去探一探王妃的口风。”别的丫鬟也就罢了,绿柳可是林则宁的心腹,别说魏忠是齐王府的家将,就算是封了侯,在林则宁眼中,也不一定能配得上绿柳。 麟定园的下人们奇怪的看着慕容青枫在自己的卧房外徘徊了半个时辰。 慕容青枫是个决绝的人,以前喜欢李氏的时候,便不肯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得知林则平用“卑劣”手段得到李氏的时候,便义无反顾的断绝了好友关系;同时,他也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人,知道林则平是被陷害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握手言和,发现自己对林则宁起了兴趣甚至有一丝丝动心的时候,便决定将她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他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猜测林则宁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麟定园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惊喜?他忍不住摇头,自从失忆后,她整天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想和他在一起的样子,知道自己几乎相当于被强迫着搬到他的屋子里恐怕不会有惊喜,只会有惊吓,但也同样因为她冷淡的性子,必定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生气,或许会不自在一阵子? “你站住!”慕容青枫叫住一个小丫鬟,“王妃醒了没有?” 小丫鬟眨眨眼睛回答道:“奴婢不知道。” 慕容青枫脸色一沉,正要发飙,忽然想起小丫鬟是进不得卧房的,便摆摆手让小丫鬟走了,又在门口来回走了两趟,深吸一口气,不管了,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他往门前一站,门帘立刻被从里打了起来,露出唤月笑吟吟的脸庞,“王爷!”脸上没有一丝看到他的惊讶,眼睛里反而有几分促狭。 慕容青枫抬脚进了屋,屋子里温暖如春,烘得人懒洋洋的,“王妃醒了吗?” “早已醒了,正在里屋看书呢!” 还能静下心来看书,看样子这会儿情绪是平静的。慕容青枫一路走进卧房,见林则宁散着发髻,披着件外裳倚在床头看书,她微微抬头越过书扉朝他瞥了一眼,“王爷。”平淡的打了声招呼,目光又垂落到书上。 这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一些? “你醒了?”慕容青枫在床边坐下,没话找话,“饿不饿?” “不饿。” “还感觉难受吗?” “还好。” 无论慕容青枫说些什么,林则宁都是最简单的回答,一句话不超过三个字,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书页。 慕容青枫定定的看了林则宁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终于让林则宁抬头看向了他。 “王爷笑什么?” “没什么。”慕容青枫心中偷乐,她不是没有反应,虽然她一直在看书,但是那书半天也没有翻过一页,她以往看书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几乎一目十行,而且,这些日子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她依然对他疏离,却早已不再惜字如金,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说些自己的想法,如今又回到刚失忆那时的样子,是不是说明其实她的心底对搬到麟定园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样无所谓呢? “王爷为什么突然让我搬到麟定园?” 终于忍不住问了啊!慕容青枫自然不会说百分百的真话,“太医说你体质虚寒,秋冬尤其要注意保暖,静园临水,又没有地龙,对你身体不好。”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的眼睛,那里面溢满了温柔,只是,温柔的深处是什么?“王爷想得到什么?” “嗯?”慕容青枫没听懂林则宁的问题,“你说什么?” 林则宁却没有重复原先的问题,而是盯着慕容青枫的眼睛,语气平静的问道:“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慕容青枫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变了脸色,“你以为我想要你做什么?”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我不知道。”林则宁垂下眼帘,“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王爷费心的。” 一句话瞬间让慕容青枫心中的怒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紧紧的缩成一团的感觉,“宁儿!”她曾经付出的深情c信任,被他一次次的践踏和背叛,最终逼到绝望的悬崖,他到底伤她多深,才会让她产生如此自卑的心态?他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回视着她悲伤与茫然交错的双眸,“我只是想对你好一些而已,没有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如果一定要说得到什么的话,我想要你的心!” 慕容青枫看见林则宁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而瞳仁剧烈的收缩着,脸上闪过惊诧和慌乱,她猛地侧过头去,露出染上红色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 “对不起,曾经那样的伤害你,让你受了很多的委屈,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慕容青枫紧紧的握着林则宁的双手,不让她挣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则宁没想到一个开门见山的问题会引出慕容青枫的告白,一时间心绪大乱,惊讶c疑惑c恐慌c激动c不安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她无法否认,随着潮水汹涌而来的,还夹杂着名为欢喜的水草,在心头缠缠绕绕。她竟然因为他的几句甜言蜜语而心生欢喜!前生的不甘如同纠缠不休的梦魇,她怎么还敢欢喜!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由慌乱变得迟疑,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她的眼神有转冷的趋势,所以,她的决定肯定不会是同意两人重新开始。慕容青枫骨子里的霸道再次涌了出来,他一把将林则宁搂进怀里,在她耳畔狠狠的说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你好说好商量!林则宁,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这一生都是!我喜欢你,你也必须喜欢我!” 林则宁转冷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措起来,他说他喜欢她,他喜欢她!她的耳朵里回响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说喜欢的时候,她听见心防轰然倒塌的声音怎么这么容易就失了防守?已经破碎过一次的真心,能否再抵挡那样无情的冲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再现龙影卫,休弃兰侧妃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慈宁宫中,太后虞然变色,甚至失态的从榻上站了起来,“原来中秋夜的刺杀是你们派人做的,并且还失了手?” 李国公连忙跪下,悄悄的侧头瞄跪在身旁的大儿子李仏的神色,见他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心中更加疑惑,即使中秋刺杀宁国侯夫妇失败,手底下的暗卫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否则宁国侯府不会到现在没有任何动作,至于秋猎的刺杀,跟他们更是没有丝毫关系,太后为何在听说这两件事后如此震惊? “是失了手,但是没有留下证据,查不到我们头上。” “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今宁国侯府果然和太子有勾连,便不可再留,你们可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做?” 李国公连忙说道:“太后请放心,臣等心中已有万全之策!” “最好如此!”太后瞪了一眼李国公,忽然又问道,“听说秋猎上有个刺客冲宁国侯说了个‘龙’字?” “是。”李国公不明白太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对他说龙?龙什么?龙龙难道真的是他们回来了?”太后的脸色有些发白,叶嬷嬷扶着她慢慢的坐下。 李国公与李仏交换了个眼色,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解。 “太后,谁回来了?”李仏问道。 太后抚着胸口,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了三个字:“龙影卫!” “龙影卫?” “龙影卫!” 李仏和李国公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不过,李仏是疑问,而李国公是惊吓。 李国公吃惊的说道:“不可能吧,龙影卫已经失踪了三十几年,怎么会” 太后猛地抬起头瞪着李国公,“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李仏手下那一支‘夜杀’无声无息的尽数覆灭?” 李国公勉强压下内心的恐慌,说道:“宁国侯府世代经营,手中必然有秘密的力量,林则平安插在倩倩身边的丫鬟中就有一个高手,或许那晚的护卫中也有这些秘密力量的存在。” 平静下来后,太后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可还是拧紧了眉头,“林则平不是武功全失了吗?怎么还会在关键时刻救了驾?” “是拼尽全力一搏,一击之后便吐血倒下了,太医费了好大力才救醒。”李国公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他的出手并无坏处,若皇上有了意外,对益王殿下极为不利。”太子为国之储君,一旦越帝出了意外,太子就会名正言顺的登基。 太后脸上并无喜色,“即使如此,也不能对林则平放下警惕,他手中的隐秘力量始终是个隐患。” 离开慈宁宫后,李仏问李国公道:“父亲,‘龙影卫’是怎么回事?” 李国公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解释道:“‘龙影卫’是皇室暗卫中最神秘的一支力量,只听皇上一个人的调遣,执行暗杀c刺探等任务,从未有过失手。三十几年前,这支暗卫忽然失去了踪影,听说是被集体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直到惠圣帝过世,本该向先帝效忠的‘龙影卫’也没有露面,先帝一生都没有放弃寻找‘龙影卫’,却始终没有结果。经历了两代帝王三十余年的时间,原本以为这支力量已经解散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太后再次提及!” “那林则平手中的隐秘力量有可能是‘龙影卫’吗?” “应该不是吧。”三十几年前,太后还是太子妃,对“龙影卫”有所耳闻,却不了解,因此心中存着几分畏惧,听说秋猎时的刺客死前说了个“龙”字就首先联想到了“龙影卫”头上。可是李国公心中也不是很确定,他低声说道,“希望不是。”如果林则平是“龙影卫”的话李国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李仏的面目本就偏于阴沉,此时沉着脸,更显阴鸷,“林则平已经不能再留,我们得去趟益王府。” 李国公点点头。 慈宁宫中,太后跪坐在常年不见阳光的佛殿中,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叶嬷嬷。” “太后有何吩咐?”叶嬷嬷上前了两步。 “哀家记得,惠圣帝驾崩前曾两次召见端仪大长公主,是不是?” 叶嬷嬷仔细想了想后回答道:“端仪大长公主确实在惠圣帝驾崩前进过宫,只是时间久远,具体有几次,奴婢就不记得了。” “惠圣帝为什么要召见端仪大长公主?” “奴婢愚钝!” 太后并没有指望叶嬷嬷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她盯着面带慈悲的佛像,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喃喃的说道:“你都死了,还要留下一个‘龙影卫’来监视着哀家是不是” 叶嬷嬷站在她的身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 少了主母的豫王府在太子妃的帮衬下有条不紊的办理着丧事,因为对外宣称豫王妃是救驾而亡,因此丧礼办的格外隆重,往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我们成亲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多人。”短短数日,原本风流倜傥的豫王双目红肿,满脸胡茬,透过窗户,他看着院外只有哀容没有眼泪的人群,嘴角露出极其讽刺的笑容。 “这些人从来都是依据上位者的眼色来行事的。”一个青衫文士站在不远处说道,“豫王殿下是知道的。” “知道,我当然知道!”豫王抓起酒壶灌进一大口烈酒,“我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平静度过一生。我以为只要我不争不抢,安安分分的做个闲散王爷就不会有事,芳菲理解我的想法,她一直是低调的,有时候甚至要向那些命妇退让,她是王妃啊,是他们口中高贵的皇室的儿媳,她怎么可以”豫王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壶摔了出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豫王妃是贤妻良母,更是殿下的知己,这是益王殿下一直十分钦慕的事情。”青衫文士摇头叹息道,“可惜” 与芳菲琴瑟和鸣的场景一遍遍的出现在豫王的脑海,他尚未感受到其中的甜蜜,芳菲浑身浴血的躺在自己怀中的情景便硬生生的闯入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血色让原本幸福的场景变得狰狞。他抬起头,血红的双目中迸出仇恨的光芒。 死的人不应该是芳菲,她是被那人生生的拉去当做肉盾挡刀的!如果他不是庸碌无为,如果芳菲没有去搀扶皇后,如果林则平早些出手芳菲,她不会死! “逝者已矣!望豫王殿下节哀!”青衫文士敛容而拜,“王妃在天有灵,必定不愿意看到殿下如此消沉!” “呵呵!”豫王哑着嗓子笑了,随手拿起桌子上明黄色的圣旨展开慢慢念道,“豫王慕容青和诚孝可嘉,进退有度,擢忠武将军,食邑加一千户,另赐黄金千两,明珠一斛呵呵,一个没有实权的武散官,外加几千两银子,我的王妃的命就值这些!” “唉!下官亦觉得此事有失公允。”青衫文士道,“下官来的路上听说宁国侯因救驾有功,皇上复其一等侯爵之位,另有金银珠宝等赏赐不计其数。说起来,宁国侯身为臣子,为君上粉身碎骨本是应当,他救驾是在豫王妃替皇上挡刀之后,论首功自然是王妃,况且王妃又因此而殒命,怎么到了最后,赏赐反不及宁国侯?” 豫王冷笑道:“在皇上眼中,我与芳菲是可有可无的,而宁国侯,那是他的重臣,是他坐稳那把椅子的依靠,两相比较,自然是更看重宁国侯些!” “豫王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您是皇上亲子,身上流着天家血脉,宁国侯再得意也不过一个臣子,哪里能和您比?”青衫文士拱手道,“益王殿下听说豫王妃之事后十分叹惋,交代下官务必多多劝慰殿下,万不可因此事而颓废消沉,若有需要,益王府需竭力相助。” “替我谢谢益王兄!”豫王看了一眼窗外,脸上又露出嘲讽的笑容,“这府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帮忙,我还有什么需要你们做?” “豫王殿下!”青衫文士看着他说道,“您甘心吗?” 豫王是从腥风血雨的宫廷中走出来的,既往的守拙不代表他没有心机,青衫文士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刺激着喉咙和胃腹,头脑却愈发的清明。 芳菲,没有了你,接下来的路,我该怎么走? 青衫文士出了豫王府大门,小厮忙打开马车的帘子让他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益王府总管岳翔,看见青衫文士连忙问道:“怎么样?” “成了,具体的细节还要等殿下回来商讨。” 岳翔脸上露出笑容,“陆大人出马,果然无事不成!” “岳总管过奖!”原来那青衫文士正是益王府司马陆俊岭,“豫王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他的身份和仇恨,如果利用得当,将是殿下手中一柄利刃。” “吁——”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岳翔问道:“怎么回事?” “齐王府的车驾到了。” “哦!”岳翔将帘子掀开一道缝,“是齐王和齐王妃,这对夫妇倒是极少一起出现。” 陆俊岭随意朝外瞥了一眼,当目光扫过慕容青枫身旁那道白色丽影时,脸色忽然变了,“那是齐王妃?” “是。”岳翔没有注意到陆俊岭的脸色,继续说道,“她就是宁国侯府大小姐,林则平的妹妹。若撇开齐王妃的身份,这位大小姐的风头远远及不上她的兄弟姐妹。听说秋猎的时候差点惊了圣驾,还害得齐王受了伤,要不是有宁国侯府在后面撑着腰,早就被废了。同是一母所生,宁国侯和威远将军名声赫赫,那个没长开的二小姐名气也不小,偏偏这个齐王妃,毁誉参半,差别也太大了。” “是吗?”陆俊岭淡淡的问了一句,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胡管事躺在床上养伤,“哎哎呦呦”的叫个不停,时不时的低声咒骂几句魏忠和绿柳,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下人隔着窗户笑他,“老胡,你消停些吧,魏大人那是什么人?没打死你就是下手轻了。” “可不是,绿柳那是什么样的人品,年轻貌美又管着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吧你,竟然腆着张老脸去提亲,也不害臊!” 窗外一阵哄笑。 胡管事又羞又臊,嘴里嚷嚷着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再得主子青眼也是个奴儿,爷瞧上她是她的福气,咱瞧着吧,她已经坏了名声,以后还能不能嫁出去!过了这村,瞧以后还有没有这店!” “嘿,人家姑娘再怎么样也不是你能想的,你现在丢了差事,还说出这些话,看来是还没教乖!” “呸!我不信你们没想过,私底下你们说那丫头闲话少了?”窗外一片死寂,胡管事气哼哼的接着说道,“什么阿物!” “嗵”的一声,门板被猛地踹开,胡管事吃了一惊,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只见一个蓝衣青年站在门口,冷冷的问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胡管事记得这人是王府的侍卫之一,名字唤作王谦,虽然不熟,也是打过照面的,“你来做什么?” 王谦面无表情的上前揪着胡管事的衣襟将他拖下床,不顾他“哎呦”的痛呼声拖着往外走。 “放手!你要干什么!”胡管事随着王谦的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出门的时候,赤着的脚踢到门槛上,钻心的疼。 院子里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看胡管事的表情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娘的,都是些落井下石的家伙!”胡管事心里骂道。 一路被拖拽着进了间挺宽敞的屋子,中间摆着一道屏风,露出模糊的人影,王谦一脚踹在胡管事的屁股上让他跪下,对着屏风后的人说道:“姑娘,人带来了。” 胡管事趴在地上,还没长好的肋骨疼得他龇牙咧嘴,心里想着王谦口中的姑娘是哪一位。 “多谢王侍卫!” 胡管事心道:听这声音的清脆劲儿,可以想象屏风后是个水灵灵的美人。 “唤月姑娘客气了。”王谦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站到了一旁。 胡管事自然是听说过唤月的,他早就想到王妃回来后不会轻饶他,一直提心吊胆,和旁人斗嘴把话说得那么硬存粹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被魏忠揍了一顿后,他其实是松了口气的,以为是王妃让魏忠给他点教训的,如今看这架势,完全不像,“不知道姑娘找我什么事?” “打他十板子!”和刚才的清脆婉转不同,这次换了个冷冰冰的声音。 胡管事没想到对方连问都不问一句,一上来就叫人打板子,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两个小厮按倒在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拎着板子走到他身边,他抬头一看,差点吓得厥了过去,那仆妇不是旁人,正是他刚过世不到百天的老婆的亲姐姐,这要是让她来执板,他还有命吗?他在地上不断的挣扎着,“你们没权利对我动刑,你们凭什么打我,放开我!” 那仆妇挽起袖子,照着胡管事扭动的屁股就是一通板子,打得他“哎哟哟”乱叫。 “嫂子别要了他小命!”唤月慢条斯理的说道,“还要问话呢!” “姑娘放心!”仆妇嘴上说着,手底下的力道却没怎么减轻,专拣着肉膘丰厚的地方下手,伤不着内脏,全是皮外伤,却令人异常痛苦。 十板子打完,小厮松了手,胡管事却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说,是谁撺掇的?”问话的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胡管事倒是想要编出个人来,最好是和自己有过龌蹉的,但是想了一想,发现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实在不少,正想着挑哪一个出来,就听到屏风后再次响起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打他十板子!” “别,别别!”胡管事连声惊叫,“姑娘也让我想想!” “给你时间让你找借口是不是?接着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那两个小厮又上前来摁着胡管事挣扎不休的身体,仆妇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 胡管事又挨了两三下,痛得大叫:“我说,我说,别打了!” “停!”唤月问道,“是谁!” “没有人当着胡管事的面挑唆什么,只是有人故意当着他的面说绿柳出了那档子事肯定嫁不出去了,就有人调侃胡管事说:‘你不是刚没了老婆?趁着王妃不在,着人去探探口风,看人家愿不愿意嫁你。’胡管事就起了那等念头。”唤月将从胡管事那里问出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林则宁听。 留云在一旁听得眉毛倒立,插嘴道:“你听他那样说,怎么不多打他几板子?他活了那么一把年纪,又在外院当着管事,是那么容易被人撺掇的?准是他早就存了龌蹉心思,然后趁火打劫。” 唤月无奈的看了留云一眼,接着说道:“奴婢将那几个说闲话的都叫了过去一一问话,那个调侃胡管事的人是兰侧妃的另一个陪房徐大,一开始还抵赖不承认,被挽星教训了一回,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实话,说是兰侧妃让他屋里人满王府传绿柳的闲话,林妈妈听说后狠狠的惮压了一回,流言就少了,兰侧妃那边逼得紧,非要让绿柳身败名裂才罢休,他们两口子一合计,就想出这么个混点子来。” 林则宁面无表情的听着,可是手中的手帕已经皱成了一团。这计策十分毒辣,无论绿柳同不同意,都会闹出更多的流言来,若绿柳是个烈性的,一时想不开,说不定就寻了短见,正好称了某些人的心意,好在绿柳不是那种能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的人,心志足够坚定。 留云等人站在一旁早就听得愤愤不平,恨不能将徐大两口子连同兰侧妃一起揪到眼前来狠狠的揍一顿。 “邻兰轩被封了院,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能和外面联系,那守门的都是死人吗?”林则宁冷声道,“去把守门的再换两个,若再有什么消息流传出来,直接撵出去,王府不留无用之人!” “王妃说得对!”慕容青枫大步走进房中,留云c唤月等人连忙上前行礼。 “何必这么麻烦?徐兰总是惹事,不如直接送回徐家去罢了。” 留云c唤月等一干丫鬟闻言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纷纷拿眼偷觑慕容青枫,看他是不是开玩笑。 慕容青枫凑到林则宁面前,笑着问道:“宁儿觉得如何?” 林则宁收起吃惊的表情,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然后看着慕容青枫问道:“现在是合适的时机了?” 慕容青枫点头道:“徐学文上了则子替益王请功,夸赞益王乃一代贤王。” 林则宁心说:原来是因为徐学文倒向了益王,再加上她围场惊马的事情,慕容青枫休掉兰侧妃似乎更加顺理成章。 “徐学文为什么这么做?”他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和齐王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慕容青枫摊摊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不宁儿猜一猜?” 林则宁垂下眼帘想了一想,问道:“王爷将兰侧妃失宠的消息传给了徐学文?”之前的徐安之行太子和齐王都没有保徐学文,肯定会让徐学文心生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弃子,若再添上唯一可以和太子c齐王搭上关系的女儿失宠并无止尽的禁足,他转而投向益王也不是不可能。 聪明!慕容青枫笑眯眯的看着林则宁,他发现他的王妃简直是聪慧得不似常人,“那宁儿要不要再猜一猜我是如何将消息传给徐学文的?” “这有什么好猜的?”林则宁冷冷的道,“总不会是王爷自己写信或者派人去说的,十有是在徐夫人的家书上动了手脚。” “哎呀,宁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慕容青枫拍手笑道,“怎么办,为夫发现自己更喜欢你了!”他发现自己的话一说出口,林则宁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了些,而且耳垂渐渐发红,忍不住伸手去拨弄她的耳垂。 “王爷,你碰过兰侧妃吗?”林则宁扭头躲过慕容青枫的手指,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慕容青枫抬着手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答,林则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就往里屋走。虽然兰侧妃可恨,但是他对待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这么决绝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寒心。 “你指的是哪种碰法?”身后传来慕容青枫慢条斯理的声音,“单纯的搂抱,我承认有过,再复杂些的接触么,绝对没有。” 林则宁脚步一顿,下一刻便逃也似的甩开帘子进了里屋。 慕容青枫微微一笑,端起炕桌上林则宁喝了一半的花茶喝了一口,虽然茶水已凉,却依然唇齿留香。 说归说,但是真要将徐兰送返本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徐兰是上了皇室玉碟有封诰的皇子侧妃,要休掉她,首必须要先得到越帝和皇后的首肯,然后通过礼部收回她的侧妃封诰,然后还要去宗正寺请出玉碟,划去其名姓,从此,徐兰就变成了一名普通的妾室,处置自然也就和一般的妾侍无异。 有兰侧妃的表妹严娇娇谋害林则宁的事情在前,越帝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慕容青枫的请求,皇后那里就更不必说。既然越帝和皇后已经发话,很快就有礼部的官员上门来收缴兰侧妃诰封的文书和袍服。那天,兰侧妃仿佛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还是芍药取了钥匙开箱子将东西拿了出来,兰侧妃一看,顿时发了疯一般冲上前去抢夺,芍药等人在一旁劝阻,无不挨了巴掌,连礼部官员的手上也被兰侧妃长长的指甲挠出了几道血痕。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事情也无可挽回,看着礼部的人带着文书和袍服离去,兰侧妃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双锦绣皂靴慢慢的停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逆着阳光,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庞,骄傲的眉眼,凉薄的嘴唇,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他微微低着头俯视着她,就如同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荷花池边遇到他的情景,转眼数年过去,曾经的生涩的悸动和羞怯,变成如今的茫然。 “王爷!”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仰起头急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妾身的父亲做了什么错事?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愿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若本王不愿意,谁能逼迫本王?” 兰侧妃身体一僵,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喃喃的说道:“你是自愿的?这怎么可能,你你明明说过爱我的” 慕容青枫一个眼神让院子里的人瞬间退得干干净净,他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漠的笑容,“那年,你是故意穿那么一身衣服在本王必经之处落水的吧?你觉得本王会爱上一个算计本王的人吗?” “那是因为我爱你啊,王爷!”兰侧妃哭叫道,“我不甘心,为什么她可以用那样的手段嫁给你,我却不可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你爱我?”慕容青枫脸上的笑容讽刺意味十足,“难道因为你爱本王,本王就必须要爱你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说过那些话,那些说喜欢我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兰侧妃摇着头,“不,我不信!” 慕容青枫弯下腰,脸上带着兰侧妃熟悉的温柔笑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你确定,那些话是本王说的吗?” 什么意思?兰侧妃愣在了那里。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其实是订过亲的?” 兰侧妃再次僵在那里,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我我” “你想否认?” “我不”兰侧妃慌乱的解释道,“那是父亲酒后戏言,本作不得数,而且而且那人早就死了,我妾身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慕容青枫在兰侧妃耳畔阴沉沉的说道,“他和他的亲人,一共十七口人,是被下了迷药后活活烧死的!” 兰侧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徐学文自以为将这件事处理的天衣无缝,不过显然他处理的不够干净,他不知道你未婚夫还有个从小过继给旁人的弟弟,两人长得很像,死的那个是他弟弟。” 这些事情,兰侧妃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松开慕容青枫的衣襟,不停的摇着头,“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慕容青枫的笑容越发的温柔,吐出的字却冰冷如刀:“本王从来没有碰过你,连人都分不清楚,你还敢说爱本王?” 兰侧妃跌坐在地上,他说从来没有碰过她,那那些夜晚与她靡靡纠缠的人是谁?她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结冰,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我不信!” 慕容青枫叫来几个粗壮的婆子,“看好她,要寸步不离,若在她返回徐府前出了什么事,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几个婆子小心的答道。 慕容青枫离开前又对兰侧妃说了一句话:“你若是不信,可以回去问一问徐夫人。” 几个婆子架起兰侧妃往屋里走,谁也没有对这个几个月前还在王府骄横跋扈的女人表露出一丝同情。 兰侧妃回头望去,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就算要她离开,在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刻,他竟然是如此绝情的将真相揭露,她对他的感情,难道连骗一骗她都不值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讯问红袖巧离间 兰侧妃被休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王府,有人惊讶,有人欢喜,有人惶恐,再没人去关注绿柳的传言,也没人再敢传绿柳的闲话。 入夜,一道黑影闪入兰侧妃的卧房,看守的婆子裹着毯子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打瞌睡,忽然“咕咚”一声响将她的瞌睡虫给吓跑了,但是人还没清醒过来便感觉到颈后一阵风动,接着便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地上。 兰侧妃似乎被这动静给惊醒了,挣扎着坐了起来,隔着帐子问道:“是谁?”嘶哑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甜婉转,大概是白日哭哑了嗓子。 “你真的甘心就这么离开王府?” 黑衣人开口,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不甘心又如何?” “我可以帮你留下来。” 黑衣人撩开纱帐,帐子里的人退缩到昏暗的角落里,戒备的问道:“怎么留下?” “方法很简单,那就是你死!”话音未落,一条白绫绕上兰侧妃的脖颈,谁知兰侧妃头一偏,仿佛一条滑溜的鱼躲开了白绫。 这动作可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所能做出来的,黑衣人一惊,警觉道:“你不是兰侧妃!” “兰侧妃”冷“哼”一声,“现在才发现?”说话间,出手迅如闪电,朝黑衣人面门连攻了三四招。 对方这一出手,黑衣人便知对方武功高强,似不在她之下,连忙退后两步避开攻势,床上的人随之越出床榻,屋子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羊角宫灯,黑衣人借着光亮看清“兰侧妃”的面目,神色剧变:“是你!”是林则宁身边那个新来的丫鬟挽星! 挽星微笑道:“很吃惊吗?我见到你可是一点也不吃惊呢。由此可见,你那主子和王妃比起来差远了!” 那黑衣人蒙着脸,“你知道我是谁?” “聚墨轩红袖,很难猜吗?” 黑衣人眼神转冷,“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别想活过今晚。”冷不丁从袖中抽出匕首抢先出手,招招狠辣,无不是直取人性命的招式。 挽星以空手对红袖的匕首,却丝毫不落下风,两人不愿惊动旁人,都想着速战速决,出手均是毫不留情,然而在狭窄的卧房中过手数十招,也没有制造出太大的响动。 最终挽星技高一筹,一掌拍在红袖肩头,红袖一路后退撞倒了凳子和桌子,最后狠狠的撞在墙上,她见势不妙,按着受伤的肩膀起身想要逃走,挽星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抬脚将将脚边的凳子直冲红袖后心踢去,只听红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没了意识。 挽星冷笑两声,“想要我的命,你还不够格!”她将红袖手中的匕首踢到一边,捡起地上的白绫,将红袖结结实实的反绑了起来,又从床底下拽出个人来,扔到床上。然后拖着红袖就准备离开,想了想,又用脚尖在婆子的身上踢了一下,只听那婆子“哎呦”一声幽幽醒来,头顶似乎又有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迅速坐了起来,看见屋里凳翻桌倒的景象,心里一惊,连忙去看床上,见兰侧妃好好的躺着,顿时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困惑,这桌子和凳子是怎么回事? 慕容青枫虽有皇子身份,却没有明确的官职,又兼同胞的兄长是太子,为了避嫌,不宜过多插手朝政,因此每日除了早朝别无他事,最近又因为秋猎时受了伤,索性连早朝也告了假。然而寅时一到,他还是惯性的睁开了双眼,天色微曦,微微侧过头去看躺在里侧的林则宁,见她合着青缎缠枝花卉的被子睡得十分安稳,心中忍不住叹气:自从搬入麟定园燃起地火龙,她便再没有在睡梦中主动偎近他过。 他忍不住往里挪了挪,鼻尖擦过她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的馨香挑逗着刚刚清醒的嗅觉,她如玉的容颜在微弱的晨光中隐隐绰绰,仿佛是雾中花c水中月,越发的朦胧秀美,让他忍不住接近,想要撩开那一层若有似无的轻纱,去细细描摹她秀丽的五官。 他抬起头,轻吻那两瓣柔软,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生怕惊醒了沉睡的人儿。 睫毛轻轻的颤抖,林则宁缓缓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尚未回神的眼中透出一股子懵懂,在慕容青枫看来是那么的诱人。 “王爷。”林则宁已经能够做到在睁眼时发现慕容青枫躺在身边而不惊慌了,一边身体往床里侧缩与他拉开距离,一边淡定的打招呼,“你要起来吗?” “又不上朝,没必要起那么早。”慕容青枫躺回枕上,将被子推到胸口下,“地火龙烧得太旺,被热醒了。” 慕容青枫本身火力壮,又是习武之人不怕冷,这个时候烧地火龙对于他来说可能有些多余。林则宁伸手摸了摸他身上被子的厚薄,说道:“晚上给你换床薄些的被子吧。” “好。”慕容青枫将手脚露到被子外,“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嗯。”林则宁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慕容青枫侧身面向她而卧,被子被踢到了一边,长臂搭在她的腰间。 林则宁轻轻抬起他的手臂,将身体翻平,还没松口气,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手脚并用的扣在了怀里,脸还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 “王爷!”林则宁躲着慕容青枫的亲昵,伸手去推他的肩,“我要起来,你放手!我知道你醒着。” 慕容青枫慢腾腾的睁开眼睛,抱着她的双手也不放开,懒洋洋的说道:“我也起来。”说着打了个呵欠,又在她脖子里蹭了两下才松开手坐了起来。 林则宁红着脸,很难说是羞是气还是热,穿好了衣服又回过头来伺候慕容青枫穿衣,然后拉了一下床旁的线绳,屋外传来清脆的银铃声。 “王爷,王妃,奴婢们进来了。” 卧房的门被推开,绿柳c留云等人端着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两人各自梳洗一番,到外间用了些早饭。 饭后,绿柳道:“王爷,王妃,红袖昨晚夜入邻兰轩,意图勒死徐氏,被挽星逮个正着,现在关在地牢里。”徐兰被收回侧妃封诰,又是既定被休回娘家的人,所以绿柳只称呼她徐氏。 慕容青枫看向林则宁,“我们去看看?” 林则宁早就对玉侧妃的来历感到好奇,想也没想便表示同意,出门前回头问绿柳道:“可有走漏消息?” 绿柳摇头,“挽星一抓住她便交给了魏大人关起来,统共没有几个人知道。”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朝地牢走去。 “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慕容青枫道,“谁还敢来质问什么不成?” 林则宁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没人敢来质问王爷。” 这话讽刺的成分居多。慕容青枫咳嗽了一声,识趣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你等会儿想问些什么?” “徐兰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红袖勒死她的目的是什么?” “就不问问玉侧妃的来历和她背后的主子?” “自然是要问,只怕她不会那么容易招认。” “是人总有弱点,找到她的弱点,不怕她不开口。” 齐王府的地牢位置并不隐秘,却把守得十分严。 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这里光线昏暗,地面潮湿,脚底容易打滑,你小心些。” 林则宁另一手拎着裙角,边走边借着石壁上火把的光打量着四周的情景,“没关几个人。” 慕容青枫哑然失笑,“齐王府既不是衙门,又不掌管刑狱,哪里来那么多犯人关押?” 林则宁毫不客气的反问:“既然齐王府不是衙门也不掌管刑狱,为何会有地牢?” “小心有水坑。这你可问住我了。”慕容青枫道,“不过有人惹到我,总要有个处置的地方,是不是?”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过一段不短的石板路,来到关着红袖的牢房前。 魏忠见两人过去连忙上前行礼。 “问出什么没有?”慕容青枫看了一眼林则宁抽回去的手,感觉手心里空落落的。 魏忠脸上露出憋屈的神色,“她坚持称自己曾经被兰侧妃折辱,一直怀恨在心,听说兰侧妃马上要被休回本家,怕以后没了机会报复,这才冒险潜入邻兰轩。”用脚趾头想事情也不会有那么简单,如果对方是个男的,他们必定不会心慈手软,个手段使出来,保准对方竹筒倒豆子将祖宗十八代交代个清楚,可偏偏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说起来还是相熟的,根本下不去手。 红袖身上穿着被抓住时的黑色夜行服,双手被绑缚在石壁上的铁环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青枫让人搬来椅子,铺上干净的锦垫拉着林则宁坐下后,看着红袖问道:“兰侧妃被休,已经是极落魄的,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取她性命?” “非要有深仇大恨才要她的命吗?奴婢看不惯她很久了。”红袖看向林则宁,冷笑道,“她以前那么欺凌王妃,王妃没恨过她?她让绿柳身败名裂,王妃心里没想过让她死?” “王妃心里想什么,与你无关!”林则宁尚未答言,慕容青枫便开口了,他相信,若不是这次被触到底限,林则宁依然会对兰侧妃不屑一顾,“你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欺瞒是没有用的,老实交代,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该说的奴婢已经说过了。” 慕容青枫忽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红袖显然是没想到慕容青枫会问这么个问题,怔了一怔,她是玉侧妃的贴身丫鬟,常在他眼前行走,他不知道她叫什么?红袖冷冷的说道:“奴婢红袖,王爷忘了?前两日还私下里赏了一支钗的。”又斜睨着林则宁道,“还是说怕王妃生气?” 慕容青枫心道:赏你钗的又不是我,宁儿心里清楚,怎么会生气。这么想着,却还是看了看林则宁的表情,见她没有气恼的神色,才松了口气。 “本王问的是你的本名!” 红袖再次愣住了,她的本名?她自己都快要遗忘了。 “你说与不说都无所谓。”见红袖沉默,慕容青枫道,“今日落到本王手里,你的任务已经失败。” “什么任务?王爷以为奴婢是被人指使的?”红袖垂着头道,“奴婢想兰侧妃死完全是因为私怨,与旁人无关。” “恐怕不是私怨,是玉侧妃给你的任务吧。”慕容青枫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主子指派的任务,你们早就失败了。” 红袖心中一惊,却强装镇定的说道:“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你们以为本王那么好骗?”慕容青枫撇撇嘴道,“之所以一直不动玉侧妃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顺便让你们传递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给你们主子。玉侧妃自以为故事编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本王当你们在演戏呢。” 红袖心下骇然,难道这三年的时间,慕容青枫一直在陪着她们演戏? “本王早就对玉侧妃心生怀疑,小家碧玉就该有小家碧玉的样子,一个没落秀才的女儿,再如何娇生惯养,也不可能养成大家闺秀的气度。” 红袖辩解道:“玉侧妃是顺平伯的侄女,受到良好的教导也没什么好奇怪。” 慕容青枫似笑非笑的问道,“玉侧妃是顺平伯的侄女?” “难道不是?王爷应该早就查过玉侧妃的身世吧,可查出来什么?” “本王查过,顺平伯确实有一位族侄女,数年前进京途中失踪,年龄c父母都对的上,本王甚至让人拿了玉侧妃的画像去奉化府找柳氏族人辨认,确认柳侧妃的身份没有问题。” 红袖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又听到慕容青枫说道:“可是,那些族人,甚至是玉侧妃的亲婶婶都不认识你和添香,这是不是很奇怪?” “玉侧妃进京途中救过奴婢,奴婢才委身为婢,他们没见过自然不认识。至于添香,玉侧妃家在族中是最落魄的一支,许多族人连她都不认识,何况是她的丫鬟。” “你这话就前后矛盾了。顺平伯是柳氏一族最为显达的,他若特意关照玉侧妃,那玉侧妃一家怎么可能会是族中最落魄的?” 红袖哑然。 “本王没工夫在这里和你兜圈子,你还是老老实实招认吧。” 红袖闭口不言,一脸“要杀要剐随你们”的表情。 “看样子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可惜啊——”慕容青枫拉长了腔调,惋惜的摇了摇头。 林则宁似乎很好奇,问道:“可惜什么?” “玉侧妃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罢了。”慕容青枫问红袖,“玉侧妃让你勒死兰侧妃,然后做出投缳自缢的假象对不对?” “王爷真会想,这么做对玉侧妃有什么好处?” “表面上看是没什么好处。”慕容青枫冷“哼”一声道,“如果传出兰侧妃是被王妃逼死的,那么对玉侧妃来说可真是好消息。” 红袖额头见汗,慕容青枫说的不全对,却也不离十。 “如果再把我在猎场惊马时被人救下的事情加油添醋一番,对有了顺平伯府做娘家的玉侧妃更是好消息吧。”林则宁冷冷的说道,“她这么汲汲营营,是为了齐王妃的位置?” 慕容青枫脸色一黑,看红袖的眼神就不善起来。“你们主子让你们潜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他没指望红袖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无论如何,肯定不是让你们帮着玉侧妃争宠。” 红袖的表情一怔。 “玉侧妃想要得到王妃之位,摆脱你们主子的控制,甚至不惜将你们出卖。”林则宁嘲弄的看着红袖,“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替她隐瞒,王爷说得没错,你可真够可怜的。” “这不可能,玉侧妃怎么可能出卖我!”红袖的脸色变了,腌死李姨娘的睡莲c调换王妃与王姨娘的药嫁祸兰侧妃c将男子纨衣丢在王妃卧房外桩桩件件,让玉侧妃在王府的地位一步步提高,她说是为了更方便探听府里的消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为什么不可能?”慕容青枫反问道,“替你们主子办事,她永远都是一颗棋子,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而且她察觉到本王已有所怀疑,既然如此,她出卖你有什么奇怪的。你以为挽星为什么守在邻兰轩?本王又怎么知道你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红袖此时已经信了慕容青枫的话七分,然而仍有几分怀疑,“既然玉侧妃已经向王爷坦白一切,王爷何必再来问我。”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玉侧妃已经坦白的?” “王爷刚才明明” “本王说她出卖了你。”慕容青枫笑着点点头,“她是不动声色的将消息透露出来的。” 红袖心里发寒,玉侧妃并不知道慕容青枫已经对她们起了疑心,想借他的手除去她,接下来便是添香,等王府里再没有人能够掣肘她,她就不再是柳氏没落旁支的孤女,不再是惟命是从行动受制的棋子,而是顺平伯的侄女,齐王府的玉侧妃。 “你甘心替你主子办事是为了什么?许你事成之后还复自由之身,还是锦绣富贵?”慕容青枫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着椅子的扶手,“若你死了,这些承诺又有什么意义呢?” 红袖抿唇不语,但是慕容青枫知道她听到心里去了,与林则宁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又或者你对你的主子忠心不二,不求回报。”慕容青枫继续说道,“但是你今日落在本王手中,必然已经成了弃子,只怕你的主子宁愿你立刻从这世上消失,以免泄露他的秘密,所以,他不会来救你,有机会的话还会杀人灭口,你说到时候执行杀人灭口命令的人是谁?” 玉侧妃!红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这样死,你甘心吗?”慕容青枫懒懒一笑,“本王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那么一些价值,如果本王得不到这些价值,那你对我来说也是无用的,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 红袖抬起头,看着慕容青枫道:“我若说了,王爷便会放了我?”身份败露,红袖不再自称“奴婢”。 “这要看你交代些什么。”慕容青枫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若本王满意,不仅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甚至可以帮你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 林则宁看了慕容青枫一眼,接口道:“你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难道不想像个普通姑娘一样生活吗?” 红袖心中天人交战,她自然是对未来有所憧憬的,但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想了想后慢慢说道:“玉侧妃确实是顺平伯的远房侄女,她在遇到王爷前一个月就已经被劫匪盯上,是主子救了她,悉心培养后送到王爷身边。” 林则宁问道:“所以当年王爷英雄救美其实是一个月前的事重演?” 慕容青枫呛咳了两声,尴尬的叫了一声:“宁儿!” “是。”红袖道,“主子命我和添香跟在玉侧妃身边,协助她,监视王府的动静,并挑拨王爷王妃之间的关系。” 慕容青枫细想过往,似乎每次和林则宁之间的冲突都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这人是谁,此刻不言而喻。他越想越是气恼,沉声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红袖沉默了。 慕容青枫冷冷的说道:“你别想拿这个来提条件。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些消息也不是非要从你这里才能得到。将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本王满意了,你才有活命的可能。” 红袖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知道主人是谁?” 慕容青枫皱起眉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红袖道:“他总是带着面具和斗篷示人,大家称呼他为‘主子’,姓甚名谁c年龄c相貌没人清楚,只知道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左手拇指上套着翡翠扳指。” “是个中年男人?”慕容青枫有些惊讶,“你确定?” “不确定。”红袖道,“我只是根据声音推测的。” “在哪里能找到他?” “城外东郊十里坡有一处庄园,是其中一个落脚处,其余的我不清楚具体位置,偶尔有一次听见‘酒楼’。” “什么酒楼?” 红袖摇头说不知道。 “府里还有你们的人吗?” “只有我c玉侧妃c添香三个,其余的都是跑腿的。” “你们平时如何传递消息?” “将消息写在特制的纸上,只有用药水才能显出字迹,然后送到洪记胭脂铺。” 又问了一些玉侧妃之前在王府中做的事,慕容青枫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便拉着林则宁道:“我们回去吧,这里太潮湿,待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等一下!”红袖连忙叫住两人,“那我呢,王爷你答应过要放我一条生路的!” 慕容青枫回头挑眉问魏忠:“本王说过这话吗?” 魏忠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老实,“王爷说如果红袖的回答令您满意的话,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听到了吧,本王对你的回答并不满意,怎么样?” “你”红袖虞然变色,几乎要破口大骂。 魏忠眼疾手快,随手甩出一颗石子打在红袖穴位上,红袖张着嘴面目狰狞,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的手一路往外走。 “王爷,红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即使放了她,她的主子也不会放过她,你何必要当着下属的面毁诺呢?”林则宁想不明白。 慕容青枫道:“原本饶她一命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她的主子出乎了我的意料。” 林则宁静静的听着。 “本以为她们背后的人是太后或者益王,然而红袖却说是个中年男人,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太后有一定联系,我想不通,这人是谁,太后c益王的阵营中竟然隐瞒着这样一个人物,我们竟然丝毫也不了解,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放了红袖。”慕容青枫又扭头安慰道,“你刚才没听见吗,她的身上可背负着数条人命债,就算是死了,也不算冤。” 林则宁想起李贵一家的惨死,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无心闻兄病,知情恼相瞒 从地牢中出来,林则宁回身看了一下缓缓合上的石门,入目是一座缠满藤蔓的假山,很难想象假山下藏着一座地牢,“这地牢是在水底吗?” 慕容青枫脸上露出赞赏的微笑,“是。” “难怪那么潮湿。” “对了,魏忠和绿柳的事” 提到这事,林则宁忍不住叹气,“我劝了她许久,她只推说自己名声有瑕,不堪匹配,总是不肯点头,我也不好勉强她。”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唤月急急忙忙的迎面走来说道:“王妃,云瑶郡主来访。” “哎呀!”林则宁急道,“她昨日下帖子说今日要来,竟然忘了这事。”说着便和唤月急急忙忙的往回走,“她现在到哪里了?” 就这么把自己撇下了?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越走越远,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别着急,慢慢走。”毫无意外,没有得到她任何回答,他无奈的摇摇头,慢慢的往前走。 严弗等在园门口,看见他走过来,连忙上前道:“王爷,邻兰轩那边已经收拾好,什么时候启程?” 慕容青枫顿时觉得头大,不耐烦的说:“是休又不是娶,还要本王亲自送她回去不成?让问书去!”说完一甩袖子去了书房。 林则宁堪堪在二门处接到云瑶郡主,见她脸上带有忿色,心中奇道:难道因为自己没有出门迎接的缘故,果然是王府闺女,娇生惯养的紧。一时笑着上前,道:“我的错,被府里事情绊住脚,差点没接上你。” 云瑶郡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是什么话,林姐姐,我能这么叫你吗?” 林则宁道:“可以啊。” “我原本就是来看你,你身体不适,何必出来接我?”云瑶郡主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则宁,说道,“气色比之前差了些,你是不是还没好?还吃药吗?” 林则宁笑着说道:“我是一年到头离不开药的,太医昨天来瞧过,没什么大碍了,如今吃着丸药,不然还要带着一身药味来见你。” “怎么没有事了还要吃药?太医有没有说是什么缘故?” “说是气血亏虚。” “不是我说,太医院的那群太医,个个是滑头,生怕沾上点事,用药保守的紧,还不如在外面打听一位好大夫来瞧一瞧。”云瑶郡主道,“那年我母妃腹胀,不思饮食,心悸,失眠,太医换了三四个,药吃了一车,病情也不见好转,最后还是豫王殿下交游广阔,找了个民间的郎中来,说是积食日久,一付药下去,母妃又泻又吐,症状当日就缓解了不少,又吃了七付,人就大好了。” “宁国侯府请了一位医林圣手替大哥调理身体,前些日子帮我诊过脉,也说用心调养就好。”林则宁继而叹息道,“说起豫王就会想起豫王妃,真是世事无常,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云瑶郡主想起秋猎晚宴的血腥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幸好没有去,你是没见着豫王妃死的有多惨,我远远的瞄了一眼,至今都觉得胆寒,朝露离得近,裙子上被溅到血,听说到现在还在做噩梦。” “那日去吊唁,听说皇上下旨,追封豫王妃为‘超一品孝慈国夫人’,又赏了些东西。” 云瑶郡主在现场,知道豫王妃死亡的真想,当下撇嘴道:“人都没了,再多赏赐也没用。” “你说什么呢!”林则宁连忙制止她,四下看了两眼,一脸慎重的说道,“这些话可别乱说。你不知道,我这府里可不是那么清静。” 云瑶郡主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激愤了些,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林则宁领着云瑶郡主往花园的暖阁去,路上遇到些下人在花丛c假山等处搜寻。 云瑶郡主看了两眼,好奇的问道:“你们府里莫非丢了东西?这是在找什么?” 林则宁早就注意到了这情况,不过当时她急着出去迎接云瑶郡主,没来得及问,便皱着眉头叫住其中一个婆子,“你们在做什么?” 那婆子回答道:“邻兰轩的红袖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玉侧妃让奴婢们四处找一找。” 这么大张旗鼓的寻人,是急着撇清关系吗?林则宁心中明白,当着云瑶郡主的面,脸上露出几分不虞,斥道:“这山洞也就能让猫狗钻进去,一个大活人能藏在这里?简直胡闹!你们这么大动静,她若在这花园里,能会没个声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一众人等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云瑶郡主见是王府内务,不好插话,一路拣花园中的几处景致赞叹了几句,等进了暖阁,丫鬟端来茶水点心。 云瑶郡主见那玫瑰糕犹自热气喧腾,便拈起一块来,说道:“八公主总说姐姐吃食做得极好,今日也有了口福来尝尝。” “八公主谬赞。”林则宁笑着说道,“这是厨房做的,你若不嫌粗陋,我也许久不曾动手,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厨房。” “等着有什么意思?”云瑶郡主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若能偷到手艺,回去做给母妃尝尝。” 到了中午,留云到书房说林则宁与云瑶郡主谈得投机,要留云瑶郡主吃中饭,慕容青枫心中怨念:来就来了,干嘛还要留下吃中饭?占用他和宁儿相处的时间,有没有一点自觉性? 于是,被问棋叫到书房的魏忠对着慕容青枫的黑脸站了半晌,试探着开口:“王爷” “什么事?”慕容青枫的脸色非常难看,瞪着魏忠的目光仿佛是有血海深仇似的。 魏忠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说道:“没事。” “没事别在这里碍眼!” 于是魏忠摸着脑袋,一头雾水的又离开了书房。王爷叫他过来干嘛? 直到唤月拎着食盒到书房,言明是林则宁亲手做的,送来给王爷加菜,慕容青枫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云瑶郡主吃过午饭逗留到下午近未时才告辞离去,慕容青枫耐着性子在书房挨到黄昏回到麟定园,进门时唤月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慕容青枫:“” 他走进屋里,看见林则宁坐在榻上看书,连头也没抬一下。 “宁儿。”慕容青枫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云瑶今天来做什么?” “心里有气,想找人说说话,顺便来看看我。”林则宁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太后有意将她指给李化。” “李化那个废物,云瑶配他可惜了,平郡王不愿意一定会去求父皇的。”慕容青枫往林则宁身边靠了靠。 林则宁“噌”的一下站起身,手里拿着书,面无表情的往里屋走。 慕容青枫愣了一下,她的样子明显是在生气,他想了想自己今日有没有做什么惹恼她的事情,可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他跟在林则宁身后进了里屋,问道:“你怎么了?” 林则宁坐在床上不说话。 “你在生气。” 慕容青枫觑着她的脸色问道,“为什么?” “王爷就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林则宁抬头看着慕容青枫的眼睛问道。 什么事?慕容青枫愣住了。 “哼!”林则宁冷着脸将目光转向别处。 林则宁一向淡然,慕容青枫仔细想了想有什么事情不告诉她可能会让她生气,很快,他就想起来一件,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你大哥的事?” “王爷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果然是知道了,一定是云瑶多嘴!慕容青枫心里埋怨着,脸上赔着笑道:“本来要说的,后来一忙就忘了。” “忘了?”林则宁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他自从手臂受伤后就一直待在王府,连早朝都不用去,有什么可忙的?她冷笑道,“王爷倒是不忘记警告挽星c唤月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事。” 原来唤月刚才的眼神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难过。”慕容青枫连忙解释道,“而且我每天都有让人去宁国侯府探听消息,说他已经能下地了。” 林则宁将头转向一边,不肯理他。 慕容青枫从未见过林则宁这般嗔恼模样,心里仿佛揣着个不安分的猫儿,又惊又痒,又喜又忧,恨不能将她揉在怀里细细安抚一番。然而一直到晚上睡下,她也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起,林则宁面色如常,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已经没有了生气时的拒人千里,慕容青枫心里稍稍安定,吃完早饭后去了书房,将绿柳的拒绝转达给魏忠,魏忠脸上一片失落。 慕容青枫安慰道:“别灰心,绿柳还没从流言里缓过来,你还有机会!” 魏忠低着头说道:“属下不会放弃的。” 慕容青枫见不得自己的得力属下这么垂头丧气,拍拍魏忠的肩膀,刚要说几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问棋冲进门来说道:“王爷,王妃要离家出走!” 只听“噌”的一声,问棋眼前划过一道黑影,定眼再看,书房中已经没了慕容青枫的身影,几张白纸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落到地上。 问棋耸耸肩,四处去捡拾掉落在地上的纸张,见魏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说道:“魏大人,你要是不走的话,动动手呗!” 魏忠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定的转身走人。 问棋用力的叹了口气,认命的低头继续收拾书房。 再说慕容青枫,一路运起轻功奔回麟定园,劈头便问唤月道:“王妃呢?” “回侯府了。”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慕容青枫掉头往外跑,一出门就碰到玉侧妃拦在路中央,红着眼睛叫道:“王爷!” 想起自己曾经对她动过心,并被挑唆着和宁儿越闹越僵,慕容青枫心中一阵嫌恶,对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什么事?” “王爷!”玉侧妃未语泪先落,“红袖不见了。” “红袖?你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鬟?”慕容青枫自然知道红袖的下落,此刻正是十分不耐烦,她有耐心演戏,他却没有耐心看,“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你再让人好好找找!”说完便毫不犹豫的快步走开了。 玉侧妃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抿着唇看着慕容青枫远去的背影。 “宁儿!”慕容青枫在二门口处赶上林则宁。 林则宁回头淡淡的看他。 “你去哪儿?”慕容青枫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林则宁的手腕。 林则宁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放手!” “不放!”众目睽睽之下,慕容青枫表现的理直气壮,大有我就是不放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丝毫不在意丫鬟侍卫或诧异或好笑的目光。 林则宁红了耳垂,无奈的说道:“大哥受了伤,我回侯府一趟!” “你怎么不等我?”慕容青枫松开林则宁的手腕,转而与她十指相扣,温柔的说道,“我陪你回去。” 红晕迅速漫上林则宁的整个耳朵和脸颊,她又羞又急的低声道:“快放手,有人看着呢!” “谁在看?”慕容青枫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丫鬟c侍卫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没人看。” 林则宁无语,沉着脸站在那里。 魏忠领着几个贴身近卫走过来。 慕容青枫摸摸鼻尖,慢慢将手松开,林则宁毫不犹豫的抽回手往前走,绿柳和挽星忙不迭的跟上。 魏忠看见绿柳的背影,眼神暗了一下,在慕容青枫的示意下走近。 慕容青枫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书房第三排书架从上往下第五格靠中间的位置有个暗格,将那里面的东西取来。” 魏忠点点头,转身回书房。 慕容青枫则跟着林则宁往马车走去。 林则宁停下来疑惑的扫了他两眼,难道他真准备跟她去宁国侯府? 慕容青枫无辜的看着林则宁道:“宁儿 ,我手臂受伤了,没法骑马。” 身后的近卫们纷纷忍不住抽嘴角。 林则宁的目光立刻落到慕容青枫受伤的手臂上,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脸上的表情明显软化了。 近卫再次忍不住抽嘴角,心中暗道:王妃真是心软,王爷受过比这更重的伤照样带着他们东奔西跑,这点小伤对王爷来说算得了什么? 马车上,慕容青枫觑着林则宁的脸色问道:“还在生气?” 林则宁不说话。 “宁儿,你说句话好不好?” “如果不是从云瑶郡主那里听说,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想瞒你,你那会儿身子本就不舒服,告诉你只会令你更加忧心,况且太医说了,勉之安心静养就不会有大碍。” 慕容青枫叹了口气,“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不瞒你了。” 林则宁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大哥被人害成那个样子,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慕容青枫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多想,这些事情弯弯绕绕不知牵涉了多少人,不是轻易能理清楚的。你过得好,对勉之就是最大的帮助。” 是这样吗?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可是,她不想只躲在大哥的身后。 “王爷昨日将兰侧妃遣返本家可有什么意外?”林则宁换了个话题。 “没有吧。”慕容青枫浑不在意的说道,“没听问书回来说什么。” “问书?”林则宁知道慕容青枫身边的那个小厮名叫问棋,这个问书是谁? “问书是我手下的暗卫,嗯,他其实还有别的身份。”慕容青枫靠近林则宁,笑着问道,“宁儿猜猜是什么?” 林则宁果然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替身?” 慕容青枫夸道:“宁儿真聪明,一猜就对。” “你让他送兰侧妃回徐府,就不怕被人看出来什么?” “就算徐府的人能看出来什么,也不敢说出来。”慕容青枫自信的说道,“问书其实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曾经与徐兰指腹为婚,不过徐学文后来发迹了,就想毁亲,问书的双亲都是恪礼守诺之人,不同意解除婚约,以致招来杀身之祸,幸好出事时这小子不在家,他的弟弟替他一条命。问书与他父亲容貌有七分相像,徐家人见到问书,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声张。” 林则宁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青枫略显不自然的说道:“我那时候明显是被徐兰给算计了,事后自然会去查她的底细,然后就知道了。”他当然不会告诉林则宁,问书是林则平想办法送到他面前的,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到了宁国侯府,李氏在二门上将两人迎了进去。 林则宁见到林则平苍白瘦削的模样心中十分难受,林则平反倒过来安慰她:“不用担心,太医说过,用心将养几日就会好。” “那大哥这次务必要听太医的话,再不能像以前事事操心。”林则宁道,“我这次回来,必定要看着大哥痊愈才能放心。” 慕容青枫一听急了,他和宁儿的关系刚有所进展,这要是任由她留在宁国侯府被林则平这个总想着将他们拆开的大哥在身边吹耳旁风,那他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宁儿,父皇下了谕旨,让太医务必将勉之的身体调养好,有皇命压着,他们哪里敢不尽心竭力?”说着狠狠的瞪了林则平一样。 “齐王殿下说得是,我已经好多了。”林则平苦笑,“这次是情急之下妄动了真气才会这样,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你身为齐王妃,王府里的事情也需要你打理,哪里能久留侯府?” 林则宁毫不在意的说道:“外务有大总管,内务让林妈妈c绿柳盯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胡说!”林则平轻斥道,“这是你身为王妃的职责,怎么能总假手他人?”又叹息着说道,“我有你大嫂照顾,你担心什么?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隔些日子便回来看一看,想必齐王殿下是不会阻拦的,是吧?” 林则宁随着林则平的目光看向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咬着牙违心说道:“不会。” 又说了几句话,林则宁看看慕容青枫,又看看林则平,说道:“既然大哥不让我留在侯府侍疾,不做些什么,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不如去厨房帮大哥做些清淡的吃食来吧。” 林则平微笑着点头,“好啊。” 林则宁便起身拉着李氏一起,“大嫂和我一起去,太医交代大哥病中有什么忌口,大嫂提醒我一声。” 姑嫂两人离去后,林则平道:“齐王殿下想说什么?” 慕容青枫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宁儿支开李氏是故意的。”林则平淡淡的道,“我看得出来。” 这说明我和宁儿心有灵犀!慕容青枫心道。“益王快要从梧州回来了。” “徐安瘟疫已经消灭,百姓的生活逐渐安稳下来,生产也在逐步恢复,益王没有必要再留在梧州。”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他握稳了梧州的兵权,为了京中局势,定会快马加鞭往回赶。” “梧州驻兵五万,也不算多。” “和林二手中的三十万兵马相比,自然不算多。”慕容青枫道,“但是梧州临近京畿,在其他军队无召不得入京的情况下,五万兵马已经不是小数目。” “继位者无不希望名正言顺,不到万不得已,益王不会兴兵逼宫,真到了那一天,皇城中尚有一万禁卫军和五门兵马司的三万人马,只要看好这两处,想要兴兵逼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蒋勇是忠于皇上的,历来只听皇命行事,吴岭么”慕容青枫沉吟了一下,“看上去是不涉党争,不过李仏是他的副手,他是不是真的中立还很难说。” 林则平轻笑,“有李仏在,吴岭想要中立也难。” “你的意思是” “李仏在五门兵马司中拉拢了一些人,所以中秋那夜出了那么大动静也没有引来兵马司的人。而吴岭的作用便是压制李仏,否则你我遇刺那么大的事情认真追究起来是吴岭失责,哪里是二十杖责就能了事的。” “那么吴岭岂不就是李仏的绊脚石?他不会向吴岭下手?” 林则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会。” 慕容青枫皱眉,“那我们就看着什么也不做?” “皇上怎么会放心将负责京城安危的五门兵马司交给李仏?”林则平摇摇头,“即使李仏暗中做什么手脚,皇上暂时也会尽力保吴岭。” “暂时?”慕容青枫不解,“为什么是暂时?” “因为适合接任的人还没出现。” “谁才是适合的人?”慕容青枫低头想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 林则平微笑着,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难怪你要皇兄静观其变。”慕容青枫喃喃道。 “听说顺平伯府成了殿下那位侧妃的母家,近日要摆酒认回侄女。” “好像是有这事。”慕容青枫想起问书隐约在他面前提过这事,他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听林则平提起,顿时起了警觉之心,“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则平但笑不语。 “顺平伯,他是觉得自己太平顺了?什么事都敢往里掺和。”慕容青枫冷笑两声,转眸警告林则平道,“我已经有了安排,你少插手!” 林则平笑道:“殿下有命,怎敢不从?” 慕容青枫“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方寸大小的锦盒,递给林则平,“那年我获救后,在地上拾到了半朵珠花,如今物归原主。” 林则平接过锦盒,却没有打开,垂着眼帘问道:“殿下何不归还本人?” 慕容青枫负手站在床前,“以前是我放不开,现在却是不方便。” “殿下确信现在就能放开吗?” “自然!”慕容青枫盯着林则平,目光平静而坚定,“现在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即使知道宁儿当初并不是因为倾心于你而嫁给你?”林则平一样平静的望了回去。 慕容青枫心中一痛,脸色有些泛青,自从知道林则平娶李氏的原因,他便隐约猜到林则宁嫁给他不会是原先以为的对自己情有独钟的缘故,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拒绝去想,只当作她是失忆了,所以才忘了她曾经付出的深情,如今被林则平直言不讳的点开,仿佛是硬生生将刚结疤的伤口揭开,鲜血淋漓。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手!” 林则平再次垂下眼帘,良久之后,轻轻说了一声:“好。” 待慕容青枫离开后,林则平慢慢的打开锦盒,盒子里是一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珠饰,由五颗珍珠串成花瓣状,中间是一颗黄色的宝石。林则平将珠花翻到背面,只见上面连着几个银片,他盯着那银片看了许久,指尖在银片上拨动了几下,“啪嗒”一声细微的声响,其中一片银片弹开,他缓缓的合拢掌心,悠悠的叹了口气,慕容青枫错了,这不是珠花,而是耳饰,最适合没有耳洞的女子佩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怨诗泪惊心 回王府的路上,慕容青枫安慰林则宁道:“苟荀先生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勉之身上蛇毒的解药已经有了眉目,你别太担心。” “就算解了毒,大哥也不可能再回复原样了。”林则宁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则平的样子,他的清雅,他的出尘,唯有山巅之白雪,九天之明月可喻及一二,可是如今,他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谋害,风华不再,面目苍白,不变的是那浅淡笑容与从容气度。他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本不该为世俗权利所侵染,然而他身上有太多牵累,她c林则安c林则静c李氏,还有林氏先祖留下的宁国侯府,没有一个不消磨着他的心血。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勉之武功被废未必是坏事”,但是这么说难免会惹林则宁生气,转口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下毒的人。” 林则宁似乎有些疲倦,她闭着眼睛靠在软垫上,“大哥并不是利欲熏心之人,为什么都要那般防着他!” 慕容青枫连声呼“冤枉”,“宁儿,防着他的人是益王和太后。” 林则宁睁开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还有父皇。”慕容青枫最后无奈承认,“好吧,我一开始也防着他,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啊!”他解释道,“他那么聪明,从小坑我到大,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以为又是他使的手段,自然对他生了提防之心。” “那现在呢?” “王府里不知道被你大哥安插了多少眼线,我在他面前说话能不防着点吗。”说起这事慕容青枫就觉得憋屈。 “大哥在王府安插有眼线?”林则宁十分惊讶。 “有!”慕容青枫肯定的点头,“还不少!”见林则宁似乎不信,便道,“你知道为什么九月底才让你搬入麟定园吗?” 林则宁急于知道缘由,便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有人说在这之前都不宜搬迁!”慕容青枫简直咬碎了一口白牙,为了阻止他和宁儿在一起,林则平几乎无所不用其极,连撒谎伪造黄历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是谁?”大哥做得这事正符合她心意,只可惜并没能拖延慕容青枫太久。 承认自己信任的王府大总管帮林则平做事对慕容青枫来说可不仅仅是没面子问题,他含糊说道:“别提了,一提那人我就一肚子气。你大哥已经亲口承认了的,我断不会冤枉他。还有那个王谦,长着一张老实脸,整天不声不响的,谁知道是个高手,你大哥让他整日混在普通侍卫里也不嫌屈才。”想到那天授意魏忠假扮刺客和王谦过招,竟然交手百余招才将他拿下,魏忠可以说是他身边的第一高手,能在魏忠手下走百余招,在他的贴身近卫里也是少见的。 “王谦”这个名字似乎听过,林则宁仔细想了想,依然想不起来,便默记在心里,想着回头见一见。 行至半途,忽然,“冤枉啊!”马车前传来一声凄厉的妇人哭喊,“吁!”车夫连忙拉住马。 慕容青枫一把将向前栽去的林则宁揽进怀里,问道:“没事吧?” “没事。”林则宁骤然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受伤,轻轻的摇摇头。 慕容青枫这才皱着眉头问车夫道:“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有个妇人突然冲到了马车前,小的怕撞到人,所以赶忙拉住了缰绳,惊到王爷王妃,小的该死!” 马车前传来护卫的喝问及妇人的哭诉,街道上很快聚满了人。 “王爷!”魏忠靠近窗户,将那妇人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这妇人姓辛,十四岁嫁给余姓商人,丈夫婚后不久即外出经商,数年不归,辛氏每日侍奉婆母,照顾叔姑,直至叔姑成家,婆母过世,辛氏才收拾了行礼进京寻夫,谁知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到余姓商人,才发现他在京中已另娶妻韦氏,孩子已有两个,辛氏气苦交加,然四面无援,也只得忍了。论理辛氏进门在前,有三媒六聘庚帖为证,当为正室,韦氏外室后娶,未于堂前跪拜公婆,姓名未入族谱,当为妾侍,然而韦氏哭闹不肯为妾,拉着两个孩子在商人面前哭诉委屈。商人本也为庶子,幼时曾被嫡母打骂,且比起因操劳家务c辛苦奔波而容颜憔悴的辛氏,商人更喜欢为自己生儿育女又年轻貌美的韦氏,便要贬妻为妾,立韦氏为正妻,辛氏自然不愿意,痛斥商人薄幸,惹得商人恼怒,扬手便打。辛氏跑出家门,见齐王府马车华丽,又有侍卫跟随,妇人识浅,只当是大官,索性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当街喊冤,希望马车中的大人为她主持公道。 林则宁听得皱眉,若真如辛氏所说,这商人未免太过可恶。 慕容青枫道:“这等事,该去官府。”忽然,衣袖被扯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衣袖上纤细的手指,目光然后转到手的主人身上,林则宁正眼含希冀的看着他,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让本王遇见,也不能不管。” “你这贱妇,怎么敢当街冲撞贵人!”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富态男子,一身绫罗绸缎作商人打扮,揪着辛氏就要打,被护卫用剑鞘挡住手臂。 “放肆!” “贵人息怒!”那商人当街朝马车跪下,他在京城待久了,知道能用起这般华贵马车的不是一般人家,“是草民管教不严,让妾室冲撞了贵人,万望息怒!” “民妇不是妾,贵人明鉴!”辛氏从怀中掏出红色合婚帖捧在手心,哭诉道,“民妇是他原配发妻!” 那商人想要去抢,慑于王府护卫在旁,不敢造次。 护卫将合婚帖转呈到慕容青枫手中。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目光瞟过来,便将帖子往她面前移了移,为了看得清楚,林则宁的身子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柔软的鬓发擦过他的脸颊,慕容青枫感觉心像被小猫爪子挠着一样。 “辛氏说得是实话。”林则宁直起身子,不经意回头与慕容青枫四目相望,她怔了一下,脸微微的红了,忙将目光转开。 慕容青枫将帖子递出去,道:“你是余光宗?” “是草民!” “有合婚帖为证,辛氏是你发妻,你为何说她是你妾室?” 余光宗连忙辩解道:“贵人容禀!这辛氏确实原是草民发妻,然而过门数年一无所出,符合七出之一,草民念及其侍奉双亲有功,仍留在家中,改立韦氏为妻,完全是为了子嗣后辈着想。” “你”妇人哭道,“你婚后三天便离家经商,数年来杳无音讯,我一凡人,又不是山中精怪,怎么生出子嗣来?”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余光宗心头着慌,质问辛氏道:“那你在韦氏和元娘汤里下毒该如何解释?” “不是我做的!” “你还不承认,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抵赖!”余光宗朝马车一拜,道,“贵人,草民虽是一介商人,也懂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原本也没有生出废妻的想法,只想着若辛氏能善待韦氏母子,便是不能给余氏一门留下嫡出子女也不计较。可谁知辛氏这般狠毒,竟然买通下人,在韦氏和小女汤里下毒,被拿个正着。这等妒妇,草民气不过才打了一巴掌,吓唬了两句,谁知她就跟泼妇般往外跑,还惊扰了贵人,如今草民不敢再留她,这就回去写了休书,从此辛氏与草民无干,贵人是打是罚,也与草民无干了。” 辛氏气得只是哭,指着余光宗一连说了几个“你”。 “辛氏,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突然,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清冷,却异常悦耳。 余光宗和围观的百姓都愣了一下,怎么马车中还有个女人? 辛氏跪在地上,抽抽噎噎的说道:“民妇没有,但是真不是民妇做的。” 林则宁不用想也猜到这是那韦氏陷害辛氏的诡计,辛氏初到京城,既无银钱傍身,又不得丈夫喜欢,拿什么去收买余府的下人?可是事情不是林则宁不相信就行的,她就算是王妃,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家务事,否则明日越帝的案头前就要出现参奏她的折子。 “你想要怎样?” “民妇”辛氏愣住了,她跑出门的时候只觉得委屈,倒真没想要怎样,这会儿被问到这个问题,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民妇希望贵人能让夫君不要休了民妇,民妇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林则宁深深地替辛氏哀叹,“发生了今日的事情,你觉得他还会善待你吗?”只要辛氏说一句“和离”,林则宁定会不遗余力的的帮她。 然而,辛氏抹着眼泪说道:“民妇既然入了余氏门,生是余氏人,死是余氏鬼。” 林则宁闻言气结。 慕容青枫知道她心中不平,出言轻声安抚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然后沉声说道,“余光宗,你的家务事本不该本王插手,事实如何,本王也不便过问,然而,母亲过世不回乡守灵,是为不孝,弃发妻数年不闻不问,是为不义,宠妾灭妻,是为不仁,你们商人都讲一个‘信’字,试问,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如何守信?” 余光宗听慕容青枫自称“本王”,这才知道马车中坐着的是一位王爷,他一介小商人,哪里见过皇亲国戚,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出声解释道:“王爷,并非草民不回家,草民不是母亲亲生,每次见面必然生气,所以” “这难道能成为你数年不归的理由?” 不等余光宗辩解,慕容青枫又道,“辛氏是你发妻,千里来奔,人生地不熟,在你府里到底有没有能力下毒害人?你仔细去想想!” “是!”余光宗不敢再多说。 “辛氏。” “民妇在!” “你可想好了,要继续做余夫人。” “是。” “即使余光宗更看重韦氏,也要回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民妇是他妻子,自然是要回去的。”辛氏犹豫了一下,道,“民妇既然是嫡母,贵人能不能让韦氏将孩子” “不能!”慕容青枫断然拒绝辛氏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的事情你与你丈夫商量,本王帮不了你,也不会帮你。” 辛氏吓得哆嗦了一下,忙应了一声“是”。 “家以和为贵!你们回去吧!” 余光宗与辛氏将街道让开,齐王府的车驾慢慢驶远,拥堵的街道渐渐恢复了畅通。 慕容青枫见林则宁一直脸色不好,敲了敲窗户,对走在马车旁的魏忠道:“叫人去跟着那对夫妇,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要让韦氏中毒的事水落石出,暗中去办。” 魏忠点点头,正要吩咐人去办,又被慕容青枫叫住道:“还有,要让韦氏再不敢欺负辛氏。” 这个有点强人所难了吧?魏忠十分纠结的皱起了眉头,派谁去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近卫,那几人有道一同的避开他的目光,有人抬头看天,有人侧头打量街边的行人,有人低头专心研究马的鬃毛,就是没人看他。 “这下放心了?”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道,“你太过心软,要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同情辛氏遭遇,可是你看,她境遇尚未改变,便起了夺韦氏孩子的想法,也怨不得韦氏想方设法对付她。那辛氏往后生活再如何悲惨,也都是咎由自取,你何必为她烦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只是如此罢了。夫妻离心,要余夫人的头衔又有什么用?这礼法对男子原本就比对女子宽容,女子付出韶华青春,却换不回一颗同等的真心。”林则宁缓缓开口吟道,“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1” 慕容青枫的心骤然紧缩,好像有一只手用力的握住了他的心脏,“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他仿佛看到林则宁站在荷花池中的小舟上,无声泣泪,泪珠落在水里,溅起一道道细纹那景象,如此的触目惊心! “如果不喜,何必要娶!” 慕容青枫道:“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忽然想起与林则宁并不愉快的开始,更以为她的话在影射他,心里有些疼,有些愤怒,还有些委屈。他十分庆幸当初越帝和皇后逼着他娶了林则宁,他将林则宁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宁儿,我喜欢你!”同时在心里说道:我发誓再不伤你,再不会让你流泪! 蒋勇奉命调查秋猎行刺的来龙去脉,一直毫无进展,越帝却没有过分苛责,蒋勇心中明白,不是越帝对自己格外容忍,而是这样重要的事情,越帝必然出动了暗卫。 他猜得不错,御书房中,越帝握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于天会’?这是个什么组织?组织的头目是什么身份?” 暗卫道:“这个组织主要在西北一带活动,十分神秘,头目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数得着的事情很有几件,宜州首富遗产分割疑案c西北凉州司马樊胜吾欺压百姓及贪墨案发c南充涝灾赈济灾民这几件事中均可察及‘于天会’的影子,在凉州c南充两地,‘于天会’在百姓中口碑不差。” 越帝冷“哼”一声,“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敢行刺朕,大逆不道之罪,罪无可恕!给朕继续追查,务必要弄清楚这什么于天会于地会的目的!” “是!” 与此同时,外人以为正在养病的林则平也得到了消息,他靠在仰枕上,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于天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么?” 银子吃惊的问道,“侯爷,‘于天会’的名字是那个意思?” “我现在也不能十分肯定。看‘于天会’以往行事,一边尽力隐藏行踪,一边收买人心,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古往今来,收买民心的目的无不与权力相关,若不是因为秋猎圣驾遇刺,‘于天会’还不会浮出水面,看来,十有是和皇权有关。”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似乎十分头痛。 玄金道:“侯爷不舒服?先休息一下吧。” “‘于天会’在南充c凉州c殷河民声甚佳,为何无人上报朝廷?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让人好好去查一查这三处的官员。”林则平将手放下,“偌大一个组织,总需银钱支出,宜州首富的那个案子再去了解详细些,看看他们家有没有在那前后忽然多了什么人,并且是现在能调动大笔银钱的人。这些肯定还不够,既然他们主要活动在西北一代,就在那几处查一查比较赚钱却幕后东家神秘的产业。” 玄金道:“属下这就吩咐他们去查。” 玄金说完便退了出去,留下银子侍立在床前。 林则平问道:“经甲巷那边如何?”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林则平点点头,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发现银子仍站在那里,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晚不去看戏了?” 银子撇撇嘴道:“李化那个色胚,演来演去都是一个调调,没什么好看。猎物已经入瞉,谅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齐王那边也在布局,你们不要冲突了,必要的时候互相照应一下。” “是。” 1出自唐代孟郊《怨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会亲尽尴尬,赴宴多风波 这日,顺平伯府门前异常热闹。 有不知情的人问道,“顺平伯府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摊贩道:“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听说顺平伯府三年前丢了侄女,还以为死在了匪人手里,谁知前些日子才知道侄女当年被齐王救了,现在是齐王侧妃,这不,今日补摆宴席等小姐回门。” 有人就问:“为什么前些日子才找到这小姐?这小姐为什么获救后不给家里捎个信儿呢?” “嗨,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个大妈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我邻居家侄儿媳妇的表姑妈在顺平伯府里当差,听说这小姐是顺平伯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父母都没了,当年是孤身进的京。” “啊?”有人惊道,“这么说这小姐和伯府并不亲近?” “肯定是,不然这小姐获救后为什么不与伯府联系?” “我还听说,是伯夫人主动去的齐王府认的亲。” 立刻就有人猜测道:“这么说来,伯府是贪王府权势,所以攀上这门亲?那小姐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只得将亲认下?” “肯定是这样,真是势利眼!”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你们在胡说什么!”顺平伯府的家丁听到众人议论,黑着脸上前来呵斥道,“再胡言乱语,小心吃我手中棍棒!” 众人一哄而散,讨论却还在继续。 “以前在这里摆摊,也没见他家这么嚣张。” “哼,人家成了皇亲国戚,自然要耍耍威风。” 眼看回门的好时辰即将过去,也不见齐王府车驾的影子,顺平伯府的人等的心急,不停的有人出来张望。 这更加证实了围观百姓心中的猜想。 “来了来了!”一个青衣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前,等在门前的人连忙打起精神,然而又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见一辆有着齐王府标记的马车缓缓驶来,那赶车人并没有坐在车辕上,而是牵着马往前走,难怪那么慢。 顺平伯夫妇面带笑容,迎下台阶,谁知马车停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顺平伯夫妇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挂不住。 “侧妃,到了!”跟车的婆子见状忙走到马车前道。 “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帘子被打起,一股怪味扑面而来,说是臭吧,里面偏夹着浓厚的熏香味道,说是香吧,又似乎有茅房里的味道,总之极为难闻,跟车的婆子被熏的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一身锦衣华服的女子被丫鬟扶着从车上下来,整个人颤巍巍的。 顺平伯夫人见女子身后再没有旁人,脸上笑容减了三分,“侧妃” “阿嚏!”迎面一个喷嚏,脸上溅上几点湿润,顺平伯夫人愣在那里。 玉侧妃连忙拿手绢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婶母见谅!” 添香解释道:“侧妃昨晚受了凉,早起还发着热呢!” 顺平伯夫人青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捎信回来说王爷会来,怎么不见?”心中怄的要命,回门时生病可是极不吉利的,就算去旁人家中做客,也没有带着病气登门的道理。 “王爷也病了。”玉侧妃心中也极为郁闷:慕容青枫原本说好要同来,昨晚他一时兴起,拉着她在花园中赏月吟诗,冻了两个时辰,早起时就发现浑身无力,身上跟个火炭似的,然而顺平伯府今日的宴席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让含烟去库房拿了剂退烧药来吃下,强撑着爬起来,临出门时又得知慕容青枫也发起了高热,无法陪她回伯府,更难受的是那退烧药太过寒凉,出门不久后腹中就一阵阵绞痛,不得已在车上的恭桶里泄了两回,为了压住臭味,添香在车上燃了大把的熏香。从马车上下来,略一动弹,腹中又是一阵绞痛,胭脂掩盖下的脸又白了几分,来不及和顺平伯夫妇客套,便拉着顺平伯夫人的手连声催促:“我们快进去吧。” 于是,围观的众人看见对伯府“不满”的玉侧妃在赏了顺平伯夫人一脸唾沫鼻涕后,“十分怕丢人”的甚至没有跟顺平伯说一句话就飞快的进了大门,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玉侧妃进府后来不及去向到场的亲友问安,便先奔茅房。 及至开席,到场的亲眷见玉侧妃模样十分憔悴,不禁大吃一惊,鉴于她的身份,还是恭维了句“端庄贤淑”,话音刚落,“嗵”一声巨响顿时让喜笑晏晏的认亲宴鸦雀无声,臭味在空气中弥漫,玉侧妃回身给了身后的含烟一巴掌,呵斥道:“真是丢人,还不滚出去!” 含烟捂着脸,错愕的看着玉侧妃,被添香暗地里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围的亲眷打着圆场道:“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侧妃饶恕她吧。” 玉侧妃顺势道:“既然姨母替你求情,暂且饶你一遭,快快滚出去。” 含烟捂着脸跑出了宴客厅。无人注意到宴席上一位贵妇人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悄悄的出去了。 “这厅中有些闷,不如开窗透透气?”有宾客开口建议,立刻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 厅中又恢复热闹,玉侧妃跟着顺平伯夫妇继续认亲,可是还没将亲认上一半,玉侧妃又白着脸跑了两趟茅厕,顺平伯夫妇脸上的表情花花绿绿十分精彩。 慕容青枫听暗卫回报玉侧妃在顺平伯府的情况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则宁听说后也弯起了眉眼。 看到林则宁难得露出的笑容,慕容青枫觉得做什么都值了,吩咐暗卫道:“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本王吩咐了吧。” “是!” 林则宁等暗卫离开,看着慕容青枫问道:“王爷做了什么?” 慕容青枫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让人出去买了一包黄豆花生红枣糕,然后拉着玉侧妃在花园里吹了半夜冷风。” “这我知道。”林则宁道,“王爷没让人在玉侧妃的退烧药里动手脚?” 慕容青枫表情无辜,“没有啊。” 林则宁扬了扬手里的药方,说道:“这药方里用了二两大寒的生石膏,是不是多了点儿?” “才二两而已。”慕容青枫不甚在意的说道,“我的那付药放了半斤进去。” “半斤?”林则宁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冷静的问道,“然后丫鬟端错了药?” 慕容青枫磨着下巴作沉思状,“或许吧。” 难怪玉侧妃腹泻不止。“王爷让他们接下来做什么?” 慕容青枫笑得异常狡黠,“想跟本王套上关系,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林则宁心道:分明是玉侧妃靠上顺平伯府,哪里是顺平伯府靠上齐王府? “宁儿。”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的手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你即使听到了,也不要信。” 林则宁点点头。 “我保证要不了多久,玉侧妃就会后悔找上顺平伯府。”慕容青枫的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狠厉。 很快,顺平伯府为了搭上齐王府,不惜厚着脸皮贴上门去认亲的消息满京城乱飞,并演化出数个版本。有的说柳小姐当年出事是顺平伯一手导演的,就是不想认这个累赘侄女;有的说柳小姐其实是顺平伯的私生女,夫人容不下,所以假托侄女之名送到乡下,半路上又安排人假扮劫匪除去柳小姐以绝后患这是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而那日参加认亲宴的有一位京城中出了名的碎嘴夫人,在她“我悄悄跟你说”式的宣扬下,不出几天,几乎整个贵妇圈子都听说了那日玉侧妃宴席上失礼诬赖到丫鬟身上的事。这些消息混杂着传到顺平伯夫人耳中,将她气了个倒仰,原本对柳清妍有意的几户人家忽然偃旗息鼓,更是将她气得差点吐血。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玉侧妃从顺平伯府回来后便卧床不起,太医每日来看脉调方,慕容青枫必在一旁作忧心状,甚至做些擦汗喂药的事。 似乎是为了补偿,慕容青枫特地进宫去找皇后说情,希望皇后能召见一回玉侧妃,表示玉侧妃已经被皇室接纳,结果被皇后训斥了一通。慕容青枫心中不平,一气之下跑到慈宁宫求太后做主,太后拗不过慕容青枫哀求,虽然没有召见玉侧妃,却赏赐了些东西下去。 有了太后的支持,慕容青枫开始频繁带着玉侧妃出入京城各处酒楼c首饰店铺及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对玉侧妃诸如不小心打碎杯子湿了罗裙c迷路走到男子宴席之处c大庭广众之下腿软倒在自己身上之类的事情不仅不加斥责,反而有欣然之色。 众人心中对玉侧妃鄙夷不已,皆道齐王被玉侧妃的皮相迷了眼,不知道刚出了些风头便又消失在视线里的齐王妃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被人同情的林则宁丝毫不觉,每日打理家事,空闲的时光多用来看书,隔三差五的回一趟宁国侯府探望林则平,任外面流言如何,她总如若未闻。云瑶郡主c苏素等几个与林则宁交好的闺秀纷纷写信来,或安慰,或邀请她出去散心等,林则宁看罢淡淡一笑,提笔一一回信,信中只有一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其宠辱不惊切随缘的态度令众人更加钦服。 林则宁有大量的嫁妆,之前因为静园太小没地方搁而一直锁在箱笼里堆放在库房,如今地方宽敞了,她便命绿柳等人一一开箱查看,有合适用的东西便拿出来,这一打开,不禁吃了一惊,其中竟然有满满三大箱书籍手札。她略一思考,便在卧房旁边的屋子里添了书架c书桌c琴案,权当书房,与卧房仅隔了一道帘子。这日申时左右,林则宁正坐在秦筝前调弦,突然一阵风吹进室内,慕容青枫大踏步走进卧房,一叠声叫人打水找衣服。 林则宁站起身来问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慕容青枫也不让林则宁帮忙,随手解下外袍扔到一旁,整个人歪在榻上道:“再在那女人面前装下去我会吐。” 林则宁知道他说的是玉侧妃,也不言语,亲手拧了热毛巾来递给他,“今天又去了哪里?” 慕容青枫将毛巾敷在脸上,咕哝了一句:“靖远侯府。” “王爷又对玉侧妃做了什么?” “今天没有。” “真的?”靖远侯世子苏昊宇与慕容青枫交好,林则宁是知道的,他会不利用这个机会戏弄玉侧妃?她不信。 慕容青枫取下毛巾,看着林则宁语气颇为委屈的道:“宁儿为什么总不信我?罢了,你不信我也难怪,谁让我以前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却把珍珠当作鱼目,唉!” 唤月与桃儿互相看了一眼,忍着笑悄悄退下了。 慕容青枫还在那里长吁短叹,林则宁直想抚额,这是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尊贵冷傲的王爷吗?眼前这个透出撒娇意味的人又是谁?她无奈的叫了一声:“王爷!”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毛巾,却被他握着手一个用力拉进怀里。 “王爷!”林则宁双手按在慕容青枫胸膛上,皱着眉头看他。 慕容青枫无视林则宁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将人抱着坐在自己膝上,“宁儿,让我抱一下!”他将下巴搁在林则宁的肩窝上,用带着倦意的声音说,“每天在那女人面前虚与委蛇,还不能用替身,好累。” 原本扭着头躲避慕容青枫湿热呼吸的林则宁闻言渐渐停止了挣扎。 慕容青枫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今日李国公府二小姐也去了。” “李仪?”林则宁忍不住皱眉,她对那个骄纵的小姑娘真是生不出一点好感来,虽然是李氏的亲妹妹,但是容貌c才学c性情不及李氏一半,整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谁也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她的人缘可是出了名的差,有她在,哪里还需要我出手?”慕容青枫道,“果然见面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起了冲突。” “李仪和玉侧妃?”林则宁随即摇头,“玉侧妃根脚不稳,又是个能忍的,她怎么会和李仪起冲突?” “你说巧不巧,两人今天的衣着竟然有九分相似,李二小姐一见玉侧妃就黑了脸。” 撞衫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不会令人太愉快,尤其是以爱美为天性的女子,玉侧妃的容貌本就要比李仪高出一个档次不止,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一处,无疑是玉侧妃更吸引人的目光,这对于被父母娇惯坏了的李仪来说简直是无言的挑衅。 “坐席的时候,给李仪盛汤的丫鬟失手打翻汤碗,将汤尽数洒在了玉侧妃的裙子上。后来在花园,茶梅树上突然掉下来一条蜈蚣,玉侧妃惊慌之下摔倒在地,把李仪的裙子给拽了下来。” “这”林则宁目瞪口呆,这场面怎么想都觉得很有喜感,同时她又有些疑惑,斜眼看着慕容青枫道,“说得好像亲见一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慕容青枫仰头看天,“玉侧妃脏了裙子的事是李仪后来哭诉的时候说出来的,至于花园里的事,咳咳当时我和苏昊宇几个正在不远处的高阁里喝酒。” 也就是说他们几个全都看到了李仪的糗态,那么,“你们哪一个准备对李仪负责?”虽然李仪的裙子下肯定还穿有别的衣物,但是被男子看了去同样算是失贞。 慕容青枫吓了一跳,忙道:“谁要对那个女人负责!” 林则宁稍微放心了些,就怕他会因为李氏的缘故而将李仪纳入王府她突然一怔,就算他把李仪娶回来,和她有什么相干?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慕容青枫觉得怀里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低头看见林则宁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宁儿,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则宁回过神来,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掩饰道,“李仪出了这样的事,想嫁个好人家怕是很难,不管有理没理,总是因玉侧妃而起,而且在阁楼里王爷的身份是最高吧,还是尽早预防的好。” 慕容青枫眼前一亮,问道:“宁儿,你是在担心那个女人会赖上我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则宁红着脸将头转向一边,“如你所说,那么多人看见,没有道理非要你娶,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同意吗?除非是你自己愿意。” “我怎么可能会愿意?”慕容青枫额头抵在林则宁发鬓上,鼻尖轻触圆润的耳廓,“只有正妻才能说娶,妾侍只能说是纳,我的正妻是你啊,宁儿!” 湿热的呼吸扑进耳蜗,那又湿又麻的感觉让林则宁浑身一凛,推着慕容青枫从他膝上挣扎着下地,拣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慕容青枫低头忍笑。 故意忽略掉他脸上调侃的神色,林则宁镇定的问道:“苏世子和李仪有仇?” “怎么这么问?” 林则宁冷笑:“天底下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玉侧妃的裙子被洒了汤可以说是李仪指使丫鬟做的,但是,蜈蚣喜阴暗潮湿,这个时候该蛰伏在土里过冬才对,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宴席男女宾客分开是礼数,怎么靖远侯府就将男席设在了高阁上,还是能看到花园中女客的地方? “嗯好像李仪曾嘲笑苏昊宇他夫人是饭桶来着。”慕容青枫最后摊摊手,“你看,我是不是什么也没做?” 林则宁盯着慕容青枫看了一眼,你做的还少么? 慕容青枫看了看林则宁坐的位置,笑道:“宁儿,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自然是防止你的骚扰! 慕容青枫叹了口气道:“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就算坐到院子里,把你抱回来也是一瞬间的事。” 越说越不像话!林则宁“腾”的一下站起身,寒着脸进了书房,一甩手将帘子扯了下来。 很快,书房里就传来杀气腾腾的《破阵曲》,慕容青枫无声低笑,起身换好衣服,再次出了门,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骄女恼失仪,纨绔错问芳 李国公府邸,李仪趴在李国公夫人的膝上哭得声嘶力竭,李国公夫人拍抚着李仪的肩背柔声安慰着:“我的儿,别哭了,你哭得娘心都疼了。” “呜女儿没脸见人了”李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像一双桃子。 李国公夫人连忙道:“不会不会,你是李国公府二小姐,太后是你姑祖母,贵妃是你姑母,你父亲c哥哥都在朝中担着要职,我看谁敢说一句闲话!”李国公夫人扭头看坐在旁边的丈夫,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老爷,你也说句话,我们仪儿就这么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欺负?” “不然怎样?”李国公的脸上阴云密布,“不管人家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齐王侧妃,从三品诰命,而仪儿,”他看了一眼李仪,“只是一个勋贵之女,本就不该在她面前放肆,何况还去主动招惹!” “父亲你”李仪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瞪着李国公说道,“她是侧妃怎么了,还不是个妾!要不是母亲邀请她参加菊花会,让她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她哪里有今日的风光?不过是凭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勾引齐王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我” “闭嘴!”李国公大怒,“啪”的一声用力拍在茶几上。 李仪被吓得一哆嗦,身子偎进李国公夫人怀里,委屈的说道:“母亲,你看父亲!” “老爷切莫生气,仪儿毕竟还小,她是你亲生女儿,什么样性子你不知道吗?她今日受了委屈,你不说想着替她出气,还这么贬低她,小孩子家一时气恼胡言乱语几句,左右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大气性?”李国公夫人说完李国公,又低头数落李仪,“听听你嘴里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说的吗?你父亲是为了你好!” “依我看,也该给那个女人点教训!”一直坐在下首没有开口的李仏忽然阴沉沉的说道,“看她得意的样子,真把自己当做齐王府的人了。” “话虽如此,可是”李国公忽然瞟了一眼在场的女眷,将剩下的话吞回肚中。 李仪没听出李仏话里有话,只当李仏大要为她出气,心中十分高兴,“大哥,你一定要替我狠狠教训那个女人!” 李仏看了她一眼,“你也快要及笄了,好好在家里待着,别总是到处乱跑。”说着站起身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李国公夫人看着李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回头看李国公,“老爷,仪儿这事” “你少说两句!”李国公瞪了母女二人一眼,“都是你平日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乘着流言还没有扩散开,赶紧给她挑一个人家定下来!”说完也站起身甩着袖子走了。 “母亲!”李仪揪着李国公夫人的袖子,委屈的说道,“我不要嫁!” 李国公夫人盯着李国公身后帘子上晃动的流苏,神色僵硬,搂着李仪说道:“别担心,有娘在,定不会让你父亲轻易将你许配出去。”她刚被李国公说了一顿,心中窝着一股火没发泄出去,四下里一看,目光就落在安安静静站在下首的世子夫人安氏身上,“仏儿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安氏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概是衙门里的事情,儿媳也不是很清楚。” “你是怎么做人妻子的?连丈夫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安氏低着头,小声说道:“儿媳知错!”自秋猎回来后,丈夫便对她冷眉冷眼,再没到过她屋子里一次,婆母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她知道原因,虽有满心委屈,也只能生生的受了。 “看你这幅样子,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李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嫌恶的看了安氏一眼,“你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是,儿媳告退!”安氏咬着嘴唇,行了一礼后慢慢的退出屋子。 出了屋子以后,安氏隔着窗户听到屋里李国公夫人“心肝儿”c“肉儿”的安慰李仪,不禁神色黯然,曾经,她也是众星捧月的娇小姐,被虫子吓到了都要在母亲面前哭诉撒娇一番,可是嫁作人媳后就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父母疼爱的掌上明珠,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婆母面前跟个丫鬟一般小心翼翼的,饶是如此,还总是被拈出过错来。家里姐妹们羡慕她攀着了高枝,可是谁知晓这国公府内宅生活的艰难? 安氏低着头往前走,忽然,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用力往一边拉去,她吃了一惊,张口要叫,却被捂住了嘴。 “别叫,是我!”一个猥琐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顺便在她脖子里舔了一口。 “你——”安氏的牙齿都在打颤,这个声音于她无异于恶魔。 “好嫂嫂,你可躲了我好些天了,真真想死我了。”一只手摸进安氏衣内,在她绵软的胸口处流连。 安氏双手连忙按住那只在胸口流连的手,咬牙说道:“你放开我!” 那人抱着安氏在怀里转了个身,在安氏脸上边“啧啧”的亲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放开嫂子弟弟哪里舍得?” 安氏身子后仰,伸手挡住那人的嘴,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那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安氏的手掌心,安氏一惊立马将手拿开,于是那人的嘴又开始在安氏脸上c脖颈等处肆虐,“嫂嫂,哥哥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可是弟弟却一直对你心心念念着哪,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咱俩好歹也是露水夫妻吧!”他伸手攥住安氏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面对着自己,淫笑着道,“那两次嫂嫂可是享受的很呢!” “你”安氏的身体在颤抖,被这人欺辱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出现,滔天的恐惧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思考,更令她不安的是这恐惧中竟然夹杂着几分期待与兴奋。 那人瞥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在安氏嘴上亲了一口,道:“今晚老地方,嫂嫂若失约,可别怪弟弟将嫂嫂的肚兜拿出去给人观赏。” 安氏整了整衣服,默默的从墙角处走出来,贴身的丫鬟看见她立刻走了过来,“少夫人去了哪里?奴婢见天凉,先回去拿了棉披风来,听夫人院子里的姐姐说少夫人已经走了,奴婢想可能是走岔了路,便紧赶着过来了,少夫人先把披风穿上吧。” 安氏紧紧的抓住丫鬟覆上肩头的披风,咬着唇快步往前走,她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像喂不饱的狼一样贪婪地盯着自己,现在,她只想快点摆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屋宇的阴影中慢慢踱出来一个身影,廊檐下的宫灯照在那张猥琐淫笑的脸上,赫然是李国公府二公子李化,只见他因为纵欲而显得浮肿的眼泡下,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飞也是离开的安氏,她以为她能逃开? “二爷,你怎么在这里?叫奴才好找!”小厮提着灯笼奔了过来。 “爷要去哪里,还需要经过你同意?”李化伸腿踹了小厮一脚。 小厮不躲不避,乖乖的受了那一脚,赔笑着说道:“奴才这不是担心二爷嘛!” “哼!”李化抬脚回了自己院子,洗漱一番后,将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远远的打发了,“今晚不许来烦爷!”待人都走后,他从帐顶掏出一本精装的画册来,趴在床上翻开来瞧。 说起这本画册,李化得来还有个缘故。且说抚安伯府被问罪,阖家贬为庶人后,严家便迁回了祖籍,没有严耀宗在旁边指点,李化少了不少乐趣。那日在绮秀阁,忽然小厮拿着包裹进来,说是个老头儿点名送给他的,问小厮那老头儿是什么人,小厮道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把包裹交到他手里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恐怕不是凡人。小厮说得玄乎,李化对包裹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叫小厮打开,见是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封面上印着“承欢录”三个烫金大字,翻开硬纸封皮,只看了一眼,他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那是一本春宫图册,不同于小厮给他搜罗的市面上的各种粗滥的春宫图,这本《承欢录》通本以工笔写实画成,人物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而且那图不是独立的画面,从始至终串联起来看竟然是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子即将远行,将貌美的妻子托付给好友,谁知这好友早就对他妻子有觊觎之心,在回程的马车上便迫不及待的将他妻子奸污。太过真实的画面很容易就让他将自己想象成那正在施暴的男子,尤其令他气血翻腾的是,那画中女子的面容,竟然如此熟悉。当晚,他便做了春梦,梦中自己果然成了那被好友托付娇妻的男子,而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赫然是嫂嫂安氏。自那以后,他就对安氏有了绮念,碍于身份一直没敢表露出来,只悄悄找婉容泄火。谁知没两日老天就送给他一个机会,他在花园暖轩中见到醉酒的安氏,见四下里无人,壮起色胆上前在安氏身上上下其手。安氏那时神智还有几分清醒,软软的挣扎了几下,倒越发姿态撩人,被他又哄又吓的逼着在桌子上了一番,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将画册从头到尾又翻看了一遍,李化已经声重气急,身上起了变化,侧耳倾听守夜的丫鬟已经睡熟,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披上衣服出了门。 小心的避开巡夜的下人,李化几乎是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花园中的暖轩。这暖轩原是秋冬日培育花草的温房,下面烧着地火龙,饶外面冷风刺骨,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李化闻着空气中暖融融的花香,觉得有些热,便将外衣脱了,靠在石桌上回想《承欢录》里的内容,不一会儿便又觉得浑身燥热,下腹胀得难受,而安氏还没有来,他恨恨的在心中咒骂了几句,暗暗发誓待安氏来了要使劲儿的折腾,定要她哭着求饶,再不敢如此才罢。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暖轩中才隐隐约约有个窈窕的身影走过来,李化早已经等的不耐烦,有心吓那人一吓,屏着气息,待那身影走近,猛的从花丛中冲出来,一把将那人抱在怀里,“嫂嫂,让弟弟好等!”说着,嘴已经凑上了对方的脸颊。 那身影先是一僵,继而用力将李化推开。 李化不防,被推了一个趔趄,接连后退了四五步,扶着花架站稳了身子,顿时怒气横生,阴阳怪气道:“哟,这会儿装上贞洁烈妇了,早先在我身下怎么就浪成那个模样儿呢?” 即使是黑暗中,李化也能感觉到对方在听到他的话以后浑身凝聚起来的怒气,那身影慢慢的走近,他才感觉到有些不对,这身影似乎要比安氏高一些,刚才抱在怀里的身体似乎也太平板了些 腿间一阵剧痛,一声尖叫尚未呼出口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李化一手捂着痛到麻木的裆部,一手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他隐约听到对方一声低沉的冷笑,接着,拳头便排山倒海的招呼到他的脸上和身上 第二日,照看暖轩的婆子打着呵欠去开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那婆子有些困惑:明明昨晚是锁了门才回去的。这暖轩的钥匙不止一把,她便也没多想,抬脚就往里走,当她看到暖轩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个面目全非的人且不知死活时,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快来人啊——” 不过片刻,暖轩外便挤满了人,管家将躺在地上那人脸上的发丝拨开,对着那张青紫肿胀的脸仔细看了两眼,顿时神色剧变,“这不是二公子吗?二公子,二公子!” 那婆子一听是李国公夫人看做凤凰蛋一样的二公子,唬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管家接连唤了几声见李化没有答应,又用手去推了两把,才听见李化嗓子里发出“哼哼唧唧”的痛呼声,“快,快把公子抬回房里,快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快去请大夫!” 暖轩中看热闹的人当下四处散开。 几个粗壮婆子空着手上来要抬李化,管家张口骂道:“瞎眼没脑子的,也不看看二公子这样子,当作是你屋里喝醉酒的老粗呢,还不去把那藤编的竹榻抬来!” 李国公夫人刚起床,正在梳洗,听说消息后吓得脸上变色,“怎么会昏倒在暖轩?身边伺候的人都死哪里去了?叫太医了没有?”来不及上妆,只把头发一挽便扶着小丫鬟往暖轩快步走去,半路上碰见管家和几个婆子抬着李化往凝辉园走。先前传话的婆子只说李化“昏倒在暖轩”,李国公夫人不防见榻上李化鼻青脸肿的模样,先是一呆,继而呼天抢地的哭道:“我的儿啊,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打的?怎么将你打成了这样?我的儿啊” 当时李国公和李仏已经出了门,听到消息的安氏和李仪先后赶到,看到李化的模样俱是吃了一惊。 安氏尤其吃惊的慌,她昨晚出门时被婉容盯上,便没敢去暖轩,只在院子里走了小半圈装作散步,后来便回了屋子,因为担心李化回头报复一夜也不曾合眼,谁知早起便听说李化昏倒在暖轩不知死活,这下看到他的样子哪里能不吃惊,是谁把他打成这样?谁敢把他打成这样?当下掩住心中不安,上前对李国公夫人道:“母亲,外面凉,二弟衣着单薄,还是先送回屋子里再说吧。” 李国公夫人忙不迭的叫管家几个人快走,“手都平稳着些,别磕到二公子!” 一番忙乱,将李化送回凝辉园,太医来瞧过后,说脸上c身上的青紫都是皮外伤,擦些药也就好了,棘手的是那处,恐往后子嗣上有些麻烦。 李国公夫人一听,差点没厥过去,安氏忙让人拿了薄荷脑来在李国公夫人鼻子下熏,李国公夫人打了个喷嚏醒过来,抱着李化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啊” 安氏见屋里乱作一团,便让人去请李国公和李仏回来。 李国公夫人哭过一场后,心中火气升腾,一叠声问伺候李化的人和看管暖轩的人,却没人知道李化什么时候离开的屋子,为什么要到暖轩去,屋里唯一一个知道原因的安氏自然不会说,李国公夫人当下大怒,连声让管家将伺候的人和看管暖轩的人全都捆起来打板子。 正乱着,门上又有人回报说齐王府里有人来,李国公夫人正火大,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就怒道:“不见,凭王母娘娘下凡来也不见!” 安氏连忙劝慰道:“母亲息怒,毕竟是齐王府来的,且问问为的什么事?” 回话的婆子道:“来的是齐王府侧妃身边的管事妈妈,说是为昨儿失礼的事情向二小姐道歉的。” 李仪一听是玉侧妃,顿时拉下脸来,不等李国公夫人发话,便嚷着:“赶她们出去!谁稀罕她的赔礼!” 李国公夫人一时气恼没听清婆子的话便叫赶人,后来回过神来,李国公府再威风赫赫也不敢明着跟齐王府过不去,便对安氏道:“你去瞧瞧,就说我和仪儿都不舒坦,不好出去见她们。” 安氏待在李化的屋子里正浑身不自在,这会儿有机会离开,忙抽身走了。 “听说昨日李化在自己家被人给揍了。”慕容青枫眯着眼睛看裹着大氅窝在圈椅里看书的林则平,气色仍旧苍白,但是和前些日子相比,已经好了许多。 “哦?”林则平头也不抬,“殿下好快的消息!”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一大早李国公府的人就找上了太医院,能请的太医全都请了去,这么大阵势,便是你毒发那会儿也不见,只要稍微打听便知道。” “不知道打成个什么样子。”林则平放下书,叹了口气,“李氏得了消息已经去看望了。” “少来!”慕容青枫最看不惯林则平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说怎么哪里都有你?” “殿下觉得这事情和我有关?” “没有关系吗?”慕容青枫反问,目光扫过垂首站在林则平身后的银子,他端起茶碗将茶水一口喝尽,“好好养你的病,都这个样子了还有闲心乱插手。” “平无碍,多谢殿下关心!” “关心你?”慕容青枫一脸高傲,“你想多了,我是担心你再出事,宁儿又不得安生。”他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你别动,坐在那里别动,别回头在我面前晕倒了又叫我在宁儿面前落不是。” 林则平扶着玄金的手站起来,含笑拱手道:“那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银子,替我送送殿下。” “是!” 无人处,慕容青枫问道:“你和李化有仇?”他在李国公府安排有暗卫盯梢,暗卫看见银子半夜潜入李国公府。 银子觑了慕容青枫一眼,姣好的五官精致如画,那一瞥竟像是抛了个媚眼过来,“殿下,小的只是个奴仆,怎么会和国公府的公子有牵连?” 慕容青枫被银子那一眼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皱着眉头将目光移开。 两人一路无话,临上车时,慕容青枫才说了一句:“揍得好!” 银子站在马车旁,态度恭敬,仿佛没有听见慕容青枫那句话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事久人难辨,林深血色染 待李化醒来后,李国公夫妇也曾问过那晚的事情,他记得凶手身形瘦弱,力气不小,可是因为天黑并没有看清脸,至于为何避开下人去暖轩,他便推说头痛,不记得了。 由于对凶手的了解只有个大致轮廓,要想找出来谈何容易?李国公夫人怒气冲天的在府里大肆排查,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倒是世子李仏,不认为府里有人有这么大胆子,将巡夜的人手也增加了一倍,并暗地里从手下的“夜杀”中调出一队来充作护院。 李国公严词警告太医不许泄露李化子嗣艰难的事,对外说是府里进了歹人,恰好被李化撞见,抓捕时被狗急跳墙的歹人打伤。消息传出来有几个人信?李化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中谁不知道?那就是个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却被李国公夫人当做凤凰一样宝贝着的主儿,他会有胆子和歹人搏斗?除非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有没有觉得解气?”慕容青枫靠在梳妆台边上,看着林则宁取下发髻上的簪子,一头青丝瞬间如同黑色的瀑布垂落到背后和胸前,他忍不住挑起一缕在指间把玩,发丝软软的,带着淡淡的馨香。 林则宁拿起桃木梳子梳理着长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觉得解不解气有什么关系?王爷觉得解气就好。” “我自然觉得是不够。”慕容青枫冷笑,“若不是林你大哥那边的人没沉住气,后边还有好戏看呢。” 林则宁淡淡的问道:“王爷做什么生那么大气?” “哼!”慕容青枫冷着一张脸说道,“敢对我的王妃不敬,我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怎么知道李化曾对我不敬?”林则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容青枫,即使是因为坐着的缘故而仰视着他,依然让慕容青枫没来由的心虚。 “我差点被李化调戏的事情,从没有告诉过王爷,挽星的嘴严,自然也不会说。”林则宁扯回慕容青枫手中的发丝,目光泛冷,“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青枫那日听说林则宁差点被调戏时惊怒交加,然而这不是什么好事,说开了怕林则宁尴尬,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只在背地里想方设法的设套子教训李化,刚才一时不留神将事情点破,没想到林则宁只有怒意却无羞恼,慕容青枫此刻心中异常后悔。 “这么说,王爷派了人在我身边监视?” “或者,这人本是王爷派去保护某个人的。”这话林则宁放在了心里没说出来。 慕容青枫连忙否认:“不是”之所以一直没说派了暗卫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就是怕林则宁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如今果然是这样。“宁儿,我是派了暗卫跟着你,那日的菊花宴明显就是不怀好意,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挽星毕竟是一个人,怕有些地方照顾不到,我怕你出事,所以才再说我监视你做什么?” 林则宁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下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这话该问王爷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青枫是皇子,身上自有一种傲气,虽然心里喜欢着林则宁,不介意偶尔做小伏低一下,但是林则宁这般生硬的冷言冷语还是令他脸上浮起一层怒色,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难道她以为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一时心中怒火难平,口不择言道:“我派人保护你还有错了不成?你看别人我管他死活?别不知好歹!” 林则宁听了这话就是一个泥人也生出几分恼怒,“啪”地一下将梳子拍到梳妆台上,冷声说道:“我不知好歹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卧房外,听到里面动静的绿柳c留云等人停下手里的事,个个屏气凝神的站着,心里焦急万分,却不敢进屋里去劝,不过片刻便看见慕容青枫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脚步没有一刻停顿的走入夜色中。 绿柳忙进了卧房,“王妃!” 林则宁觉得眼睛有些热,紧紧的抿着唇,也不看绿柳一眼,说道:“你们去睡吧!” 绿柳强笑着说道:“奴婢给王妃铺床。” “不用,下去!” 绿柳见林则宁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是!”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轻声说道,“王妃,奴婢刚在外面也听到了两句,王爷的性子急,您和王爷好好说,他不会不明白您的意思的。” 林则宁背对着她不吭声,绿柳也不好再多说,又叹息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林则宁躺在床上,烧着地火龙的房间,身旁没了那个人的体温,似乎冷了不少。她用力的裹紧被子,鼻子一酸,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慕容青枫在书房里过了一夜,已经习惯了闻着林则宁发香入睡的他这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王爷,王妃要出门了。”问棋能看出来慕容青枫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原因,他想王爷最近挺在意王妃的一举一动,或许说些王妃的事能让王爷转移一下注意力。 谁知慕容青枫听说后火气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炽烈了几分,“她要出门便出门,与本王何干?” 问棋心中一跳,顿时猜到王爷的火气是和王妃有关,遂不再言语,低着头退后了两步。 “她带了谁去!”慕容青枫气过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问棋忙道:“带了留云和挽星,还有八个护卫。崇化寺路途遥远,要不要让暗卫跟着?” 慕容青枫想起林则宁昨晚说的话,赌气一般说道:“不用,以后都不用在她身边留暗卫,免得又以为本王别有用心!” 问棋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慕容青枫此刻不知道,因为他的赌气,险些酿成一场大祸。 在书房里处理了几件无关轻重的事情,慕容青枫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心中一阵烦躁,眼前的字迹仿佛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鬼,嚣张得可笑。 问棋一边研墨,一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说道:“书房里阴凉,想必王爷昨晚没睡好,要不先回麟定园去休息会儿?王妃已经走了。” 慕容青枫没有反对,板着脸回到麟定园。 绿柳和唤月正在卧室里打扫,忽然听见外面小丫鬟向慕容青枫请安的声音,两人忙将手中的抹布c鸡毛掸子放下。 慕容青枫走进卧房,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绿柳和唤月面面相觑,这不早不晚的时间,王爷回来做什么?王妃不在,她们也不好留在屋里,于是一起退出卧房。 等绿柳再端着茶碗进来的时候,发现梳妆台的抽屉打开着,慕容青枫站在梳妆台前,手里握着一个锦盒,脸色苍白,目光紧紧地盯着锦盒一动不动。 绿柳看慕容青枫的模样暗暗心惊,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借着奉茶的机会上前道:“王爷,请用茶!” 绿柳尚未接近,慕容青枫便猛地抬起头,目光变得十分锐利,他将手中的锦盒伸到绿柳面前,“这个,是谁的?” 绿柳一看,那锦盒中是一对珍珠耳扣,由五颗黄豆大小的珍珠围着一颗黄色宝石串成梅花状,典雅而别致。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虽然有些奇怪慕容青枫这么问的原因,还是老实回答道:“王妃的。” 慕容青枫身子一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什么时候的事?” 绿柳迷茫的问道:“什么?” “本王问你王妃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慕容青枫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很早了,大概有六七年了吧。”绿柳一边回想一边说道,“王妃没扎过耳洞,所以侯爷在‘晶工坊’特意给王妃定制了这样一对耳扣,是独一无二的,因王妃嫌夹得耳朵痛,并不怎么戴,好几年前丢了一只,前两天王妃去看侯爷的时候,侯爷说找到了,还给王妃才又凑成一对。” “什么时候丢的?”慕容青枫的声音有一丝自己都无法忽略的颤抖。 “也有六七年了吧。”绿柳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奴婢记得王妃没戴两次就丢了一只,剩下的一只就一直搁在那里。” 慕容青枫低头看着锦盒中闪着莹润光泽的珠花,原来,这是耳扣,它还有另外一半,如果它的主人是林则宁,那七年前月下祈祷的少女是 慕容青枫努力的回想着那晚的情景,原本笃定是李氏的身影竟渐渐与林则宁的身影重叠,直至重合的天衣无缝 “七年前的七夕节,王妃去了崇化寺?” 时间太久,绿柳有些记不太清,“是有一年七夕去了崇化寺,只是奴婢记不清是哪一年哦,对,好像就是那次去了崇化寺回来后丢了一只耳扣,当时跟着王妃的是白杨,回来还被林妈妈罚来着。” 慕容青枫愣在那里,一股尖锐的刺痛在胸腔中冲撞,似乎要刺破胸膛。 他曾问过她:“你对本王一见钟情?” 她浅笑盈盈,似乎毫不在意他话语里的讽刺意味,“是啊,一见钟情。” 他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嘶吼:“我的生命因她而重生,因你而坠入地狱!” 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他掐着她的下巴,冷冷的说道:“别在本王面前露出那样的笑容,看了心烦!” 她闭上眼睛,掩去破碎的眸光,她说:“好。”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紧紧的握着锦盒,压在心口上,无限纷杂的情绪在绿柳疑惑的目光中化作一句饱含痛苦和愧疚的呢喃:“宁儿!” 绿柳见慕容青枫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端着茶悄悄的退了出去。 唤月靠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绿柳摇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慕容青枫为什么会对那对耳扣有那么大反应,又为什么提到崇化寺。 慕容青枫觉得自己无法再等下去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叫嚣着:“要见她!要见她!”他匆匆离开王府前吩咐严弗:“把白杨找回来,我有话问她!”林则宁失忆了,想不起曾经的事,那么据绿柳说当时跟在林则宁身边的白杨呢?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骑着马朝崇化寺而去,慕容青枫一骑当前,将魏忠等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在离崇化寺不到五里的地方,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血腥味,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忽然,从前方的树林中冲出一人一骑,那人穿着宁国侯府护卫服色,衣摆上满是褐色的血迹,看见慕容青枫顿时大喜,急忙勒紧缰绳下马,“齐王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青枫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心莫名的慌了。 “王妃与夫人的车驾在树林中遇到伏击!” 魏忠等一干王府近卫赶了上来,听到侯府护卫的话全都变了脸色。 “王爷” 魏忠话音未落,慕容青枫已经如离弦的箭朝树林冲去。魏忠忙冲宁国侯府的护卫拱手道:“兄弟,麻烦你带路,侯府那边,徐四,你去报信!”他一边做着安排,一边催马去追慕容青枫。 崇化寺地处偏僻,然而香火极为旺盛,从城中前往崇化寺,抄近道的话必经过一片树林。越往前去,血腥气味越重。慕容青枫心中忐忑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边害怕林则宁遭遇什么不测,一边后悔一时意气撤掉她身边的暗卫,当看到树林中翻倒解体的马车和扭曲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时,他心中的恐惧和后悔到达了极点,他甚至不敢去查看那马车上是否有齐王府的标记。 魏忠等人追上前来下马查看,“王爷,车里没有人。” 宁国侯府护卫道:“这是侯府的马车,那群人一上来就冲着侯府的马车而来。” 顺着血迹和车辙印往前追去,直到树林尽头,可以看到不远处官道上往来的行人。树林旁边有一家茶铺,专为往来上香之人歇脚之处,此刻悬挂着齐王府标记的马车就停在茶铺前,四周有齐王府和宁国侯府的护卫看守着,看见慕容青枫率人前来,他们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 慕容青枫跳下马,问道:“王妃有没有受伤?” “王妃”无论是齐王府的护卫还是宁国侯府的护卫,脸上都露出了愧疚之色。 慕容青枫心中一紧,也不逼问他们,直接冲进了茶铺。 茶铺中,李氏倚在杨梅身上,嘴唇苍白,似乎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听到慕容青枫进门的声音,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夫人,别怕,是齐王殿下!”杨梅安慰道。 慕容青枫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李氏,然而,他的目光扫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见林则宁。 “齐王殿下!”李氏轻轻的扭头看向慕容青枫,仿佛是在确认杨梅的话,忽然,她站起身来扑到慕容青枫怀里,哭道,“你来了,你来了” 慕容青枫不防,被李氏扑个正着,整个人一愣,很快他就感受到两道冰冷的视线,他手忙脚乱的要推开李氏,然而受了惊吓后的李氏力气十分大,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撒手。 慕容青枫看到角落里正在裹伤的留云,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他和李氏。他顾不上追究留云眼中的恨意,连声问道:“留云,王妃呢?” 留云一指李氏,恨声道:“你问她!” 慕容青枫扶着李氏的肩膀用力将她推离自己,“林夫人,宁儿呢?宁儿在哪里?” “宁儿”李氏喃喃的重复着,眼中依然充满了惊惶。 “对,宁儿,她在哪儿?”慕容青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厌烦李氏,他等不及李氏的回答,看着留云急切的问道,“王妃,到底在哪儿?快说!”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留云咬着牙道:“被那群黑衣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慕容青枫将李氏推回杨梅和灵兮手上,瞪着留云,目眦欲裂,“你们那么多人在旁边,就看着王妃被掳走?” “不看着怎么着?”留云气势比慕容青枫还凶,瞪着李氏道,“她身边明明有人保护,还要往王妃身边去,王妃” “她把我拉上了马车。”李氏终于定下神来,脸色苍白的靠着杨梅站着,抖着唇,颤声说道,“她让我们走,她说那杀手是冲着我来的,不会伤害她,她身边还有你安排的暗卫,她说她一定不会有事” 慕容青枫手脚冰冷,没有啊,他已经将她身边的暗卫给撤了啊,宁儿的身边,已经没有暗卫了啊,就在今天早上,不到三个时辰前他没有再听李氏说些什么,转身飞奔出了茶铺。 茶铺前,齐王府的护卫跪了一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属下等护卫王妃不利,罪该万死!” 慕容青枫瞪着那几个人,扬手抽出魏忠腰里的长剑。 “王爷!”魏忠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属下不是要为他们求情,如今王妃下落不明,挽星姑娘和王谦已经去追了,我们人手不足,不如暂留他们一命。” 慕容青枫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众人都以为他是气恼至极,却无人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你们留下一半在这里保护林夫人,其余的人,跟我走!” “既然醒了,何必再装睡?” 林则宁睁开双眼,双眸清亮,没有一丝半点刚清醒时的懵懂。她确实早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一直闭着眼睛倾听周围的动静,如今被人拆穿,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她坐起身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坐在阴影中的人,由于光线的问题,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根据身形和声音依稀辨认那是个男子。“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男子道:“你的手刚才动了一动。” 这么说这人在自己醒之前一直在旁边看着?林则宁心中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你们要做什么?” “一般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不该惊慌恐惧,痛哭流涕吗?” “我若惊慌恐惧,痛哭流涕,你会放了我吗?” “恐怕不会。”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惊慌?为何要哭?”林则宁淡淡的说道,“没有意义的事何必要做。” “没有意义的事就不做么?”男子低笑几声,“倒是符合你的风格呢,秦演。”最后两个字,男子咬的音十分重。 秦演?这是个人名,还是别的什么,林则宁心中没有把握,索性沉默不语。 男子见林则宁没有反应,又道:“或者,我该叫你宁辙,宁军师?” 林则宁依然没有说话。 男子以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忘了,听说你失忆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则宁盯着男子的身影,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群黑衣人下手狠厉,却只是冲着李氏,最后绑了她来,也只是将她打昏,并没有要她性命。 “昭德十八年冬,京郊破庙中病倒的落魄举子,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 “你既然知道我失忆了,这个问题不觉得愚蠢吗?” “呵呵,愚蠢?”男子笑声中似乎压抑着莫名的情绪,“可不是愚蠢么?我竟然找了六年。”男子笑了一阵,忽然站起身来。 林则宁呼吸一窒,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褥子。 男子却未走近,他冷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昭德十八年冬,京郊破庙的事情,你到底记不记得?” 他为什么反复问这个问题?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举子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关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也好!”男子决然开门走了出去,光线猝然涌入,林则宁眯着眼睛,只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背影。门又关上了,她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屋子不大,十分简陋,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门的一边是自己躺着的土炕,另一边是灶台,墙角隐约有一口水缸。 男子负手走出屋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黑衣人上前抱拳道:“先生,可要回去?” 男子“嗯”了一声。 “那屋里的人要不要”黑衣人比划了个灭口的手势,“那边有人追踪,属下已经派人引开,但恐怕拖不了多长时间。” 男子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翻涌,声音却异常平静:“等我走了就下手吧,别让她走得太痛苦。”六年前,是她救了他,给了他生的希望,却转眼如风一般消失不见,再相见时,他们却是敌对双方,如果,她只是林则宁,如果,她只是齐王妃,他或许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偏偏还是秦演,她偏偏还是宁辙,所以,她不能活着。 “是!” 一个仆役打扮的灰衣人上前,弯腰背起男子,健步如飞的窜入树林,三两下便没了踪迹。 两个黑衣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道:“头儿,直接杀了是不是可惜了?那可是个美人儿呢!”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没听到先生说什么吗?” “听到了,不让她太痛苦嘛!”黑衣人嬉笑道,“听说这王妃不得宠,想必对于男女之事上没享受过乐趣,兄弟们都是久不开荤的,保证让她死前享受个痛快,也不算违背先生的话了。” 领头的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快些,对方的人马上就到了!” “头儿放心!”两个黑衣人猥琐的笑着,争先恐后的冲进了屋子里。 领头的黑衣人扭头走开了两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两声惨叫,他脚步一顿,立刻回身往屋里冲去,那两声惨叫,分明是自己的手下的声音。 慕容青枫听到半山腰传来的呼喝声,立刻提气朝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树枝划过脸庞,火辣辣的疼,他却顾不上半分,因为那几声之后,他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间简陋的石屋出现在眼前,越是走近,血腥气味越是浓重。 “宁儿!”他毫不犹豫的冲进石屋,当看到屋里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狭小的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黑衣人,其中两个已经没了声息,剩余的一个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还有些微挣扎,林则宁一身白衣如雪,手握银簪正从那人后心拔出,带出一串血珠,听到有人进门,她猛地转过身来,披散的长发在空中划了个圈,那枚滴血的簪子直直的指向慕容青枫,目光绝望而疯狂。 “宁儿!”慕容青枫上前一步,林则宁紧紧的攥着簪子,退后了一步,看他的目光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样,满是戒备。她的身上溅满了血痕,仿佛是一簇簇怒放的红梅,半幅撕碎的袖子挂在手腕,露出一截白玉一般的手臂。 慕容青枫怕她伤到自己,不敢再往前走,强按下心中的恐慌,柔声说道:“宁儿,别怕,是我,我是慕容青枫,我是你的丈夫,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林则宁的手抖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一丝波动。 慕容青枫小心的慢慢的往前移动,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宁儿,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他一寸一寸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三步,两步,一步 魏忠c挽星c王谦先后赶到,“王爷” 林则宁被这声音一惊,原本略微缓和的眼神再次陷入疯狂,手中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朝慕容青枫刺了过去。 簪子没入皮肉,慕容青枫的手臂上很快沁出了血花,他神色不变,用未受伤的手对屋外的魏忠等人打了个不要打扰的手势,继续柔声对林则宁说道:“没事,宁儿,是挽星他们来了,挽星你还记得吗?是你大哥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们来救你了,你不用害怕,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他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手慢慢的覆在林则宁握着簪子的手上,“把簪子给我好不好,别伤到自己,我会心疼,你大哥也会心疼,宁儿,相信我,好不好?”他不停的哄着,安慰着,慢慢的将簪子从她手中抽出来然后远远的扔开。 林则宁颤抖的身体在慕容青枫不断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也逐渐的恢复了清明,良久以后,她看着眼前的人,轻轻的叫了一声:“王爷?” “是我!”那一刻,慕容青枫无法遏制心中的狂喜,一把将林则宁拥进怀里,“宁儿,是我,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眼眶阵阵发热,眼角在一瞬间湿润了,“我带你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俱悉伤往事,恶忆惊梦魇 林则宁少有这样毫无抗拒的被慕容青枫抱在怀里,然而慕容青枫宁愿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林则宁的身体蜷作一团,合着双眼,看似睡得安稳,实则手指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些微的动作,都会让她不安的蹙起眉头。 慕容青枫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愤怒的是有人敢伤害她,他进屋时她的前襟和衣袖均被撕裂,那三人意欲何为可想而知,尽管他已经命魏忠等人将那些人挫骨扬灰,却依然不能舒缓他心头的暴怒,若是察知幕后指使,他定要让对方后悔来人世一遭;心疼的是她纤纤弱质却又是被劫掳又是险些被辱又是被逼亲手杀人的,一向清冷如莲的女子如今倒像是冰玉铸成,略一碰触便要破碎。 说起来,林则宁也还不到十七岁,即使平日里一副沉静模样,遇到这样的事情,怕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吧!慕容青枫想起那日李国公府菊花宴上,孤身一人的林则宁不知道身边其实有暗卫保护,险些被李化调戏时,她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惶恐无措?难怪她那么生气,平白让她受了一场惊吓,事后又不好向旁人诉说排解,自己却反而怪责她不知好歹。慕容青枫想想都觉得万分后悔,尤其是自己竟然就赌气撤掉了她身边的暗卫,否则,她也不必受今日之苦。 且不说慕容青枫心中如何悔,他抱着林则宁一路回到麟定园,早就有魏忠提前派人请来可靠的太医等着,为林则宁细细的看了脉象,说是受了惊吓,有些发热,开了个镇静安神的方子,又嘱咐务必静养,不可再受刺激,恐有神智错乱之虞。 慕容青枫心中十分紧张,自然对太医的话言听计从,命绿柳出去传他的话让阖府知晓,若有敢大声喧哗惊扰到王妃的,不讲情面,一律撵出去。 一番忙乱后,林则宁服了药后睡着了,挽星和留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屋子里留下唤月和桃儿伺候,慕容青枫阴沉着脸,轻手轻脚的走出卧房。 杏儿上前轻声说道:“王爷,严总管传话进来说‘人已经带回来了’。” 慕容青枫这才想起让严弗去找白杨,林则宁出事让他几乎忘了在这之前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答案。其实当年救他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在他推开李氏转身去寻找林则宁的下落时,他就已经明白心中最重要的女子是谁,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去见一见白杨,他想知道,当年月下穿针的少女到底是谁?如果当年救他的人是林则宁,为什么醒来后身边是李国公府的人?虽然对李氏情意不再,他却依然不相信李氏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撒谎,还有林则宁,为什么这么多年对往事一字不提,任由他错认恩人? 当听说是王爷要见自己,白杨感觉十分奇怪,来人手握齐王府令牌,甚至没有让她向丈夫交代两句,便被带到了王府,一进门就发觉府里气氛不对。她心中暗自警觉,想要找人问一问缘由,可是身边跟着王府护卫,一直到她被带到了一处屋子里看守了起来也没找到机会。就在她惴惴不安的等着时,面色冷凝的慕容青枫出现在屋子里。 虽然离开大半年了,但是白杨对王府的礼仪并没有生疏,她忙跪下磕头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 “谢王爷!”白杨起身,低着头退后两步站到边角。 慕容青枫看了一眼妇人打扮的白杨,“今日找你来,是问你一件事,你务必要实话实说!” “是!” 慕容青枫向问棋点了下头,问棋捧着个小小的托盘到白杨面前。 “这个,你可认识?” 白杨看了看托盘中的物事,点点头道,“认识,王妃的耳扣。”见慕容青枫一副等她继续说的表情,便接着说道,“本来是一对,后来丢了一只,因为是侯爷送王妃的生辰礼物,王妃便一直留着剩下的一只。” 问棋退回到慕容青枫身边。 白杨的说法和绿柳相差无几,慕容青枫问道:“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 白杨呼吸一紧,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看到的耳扣是王妃手里剩下的那只还是丢的那只? 慕容青枫一直紧紧的盯着白杨的反应,因此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表情,他逼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丢的?” 白杨感觉到额上沁出湿意来,“奴婢” “不要说你不记得了!”慕容青枫掏出怀里的锦盒,拿起托盘中的那枚耳扣,似有意似无意的动作缓慢的放回锦盒中,他看着白杨冷冷的说道,“你当时是跟在王妃身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比谁都清楚。” 白杨见那耳扣又成了一对,心中骇然,慕容青枫定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王妃失忆,绿柳所知有限,现在找到自己,应该是为了确认某些事情和一些细节,她跪倒在地,“请王爷恕罪,并非奴婢要隐瞒,而是”她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不让你说,是不是?”慕容青枫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锦盒中的耳扣,“你觉得,事到如今,瞒着本王还有什么意义?”然后,他便不再说话,也不看白杨,任她跪在地上心中天人交战。 白杨不能确定慕容青枫对那晚的事情知道了多少,也不能确定另外一只耳扣当年是不是被慕容青枫拾走,她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说道:“昭德十七年七月初七,王妃于崇化寺礼沐佛音时遗失了一只耳扣。” “还有呢?” 白杨低下头,“时间太长,奴婢也只记得这些了。” “白杨,你是个聪明人。”“啪”的一声合上锦盒,慕容青枫看向白杨的目光如剑一般锐利,“你该知道,本王问的不止这些。挑明了说吧,七月初七那天晚上,王妃和你,遇上了什么特别的事?” 白杨忍不住咬了下嘴唇。 慕容青枫冷笑数声,朝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魏忠使了个眼色,魏忠会意,突然朝白杨背后攻去,那一掌,异常迅猛,谅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也难以躲过。 谁知白杨眼神一变,就地一个翻身,在避开攻击的同时回踢对方下盘。 魏忠原只为了试探,一击之后立即收掌退回原位站定。 白杨沉思中感应到身后杀气本能的躲避和反击,等看清魏忠的刹那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由的变了脸色。 “原来本王那晚听错了,她叫的是‘白杨’,不是‘白燕’。”慕容青枫目不转睛的盯着懊恼的咬着嘴唇的白杨,“踢了本王一脚的人是你,救了本王的人,是王妃!” “是。”白杨见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缓缓将当年的事情详细道来,“那年王妃十岁,在崇化寺斋戒七日为亲人祈福,奴婢粗会拳脚,陪在王妃左右,在离开的前一晚,恰逢七夕女儿节,王妃带着奴婢悄悄溜至寺院后山菩提树下对月乞巧,奴婢忽然听到不远的草丛中有异动,为了安全,便劝王妃尽快离开,王妃没有同意,叫奴婢打着灯笼上前,发现草丛中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王爷您。”白杨飞快的抬起头看了慕容青枫一眼,见他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越发肯定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于是继续说道,“您当时受了伤,还中着毒,王妃身上恰好带着可压制百毒的雪莲丸,便给您服了下去。很快,侯府暗卫现身说树林中有人拿着刀剑似乎在搜寻什么人,马上就要到菩提树下,王妃便命暗卫将那些人引开,本来想等暗卫回来带您离开,谁知后山又有人来,王妃与奴婢两个实在没有体力带着王爷走,便躲在一旁,想要见机行事。没想到来的人是李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仆妇,李大小姐认出了您的身份,便叫家丁来抬着王爷进了寺院里。第二天一早,王妃就带着宁国侯府的人离开了崇化寺,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真的是宁儿救了他!慕容青枫在这之前从没有想过当初在昏昏沉沉的时候看到的少女和清醒后见到的少女并不是一个人,指甲抠入手心,他平静的问道:“王妃当时认出本王了吗?” “认出来了。” 林则宁一直被宁国侯府藏在闺中,从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两人从未见过,她是怎么认出他来的?“本王记得在那之前从未见过王妃。” “王爷确实没见过王妃。”白杨道,“只是有一次王爷去宁国侯府的时候,王妃在花园中远远的看过一眼。” “本王迷蒙间听到她叫丫鬟的名字,恰好李大小姐身边有一个叫‘白燕’的丫鬟”慕容青枫闭上眼睛,感觉胸口似乎空出一个大洞,一呼一吸之间那空洞处弥漫着锐利的疼痛,他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白杨,“为什么?本王将李氏视为救命恩人,你们为什么缄口不言?为什么任由本王那么作践王妃,你们都不吭一声?”如果,他知道当初救自己的人是林则宁,他怎么会那么待她? “王妃说即使没有她,李大小姐也会救您,所以说李大小姐是您的救命恩人没有错。而且,”白杨抿了下唇,“您喜欢的是李大小姐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她救了您,既然如此,是谁救您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容青枫心头巨震:他喜欢上李氏和救命之恩没有关系吗?最早,他对李氏称不上厌恶,却绝对说不上喜欢,因为她是李国公府的女儿;然后,被她救下,他没想到救他的人会是她,错愕之后,道谢,接触,了解,发现她与太后c瑜贵妃是不同的,她温婉c善良c多才多艺,仿佛是出于淤泥的莲花,于是,他动了心 添香匆匆走进玉侧妃的屋子,玉侧妃见她进去,遂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遣散了。 “麟定园那边的人嘴都跟蚌壳似的合得严严实实,什么消息也探听不出来。”自从红袖和小厮“私奔”后,添香就成了玉侧妃身边唯一的大丫鬟。 玉侧妃捏着帕子冷笑道:“我就不信了,好好儿的出去上个香,被王爷抱着回来了,又是太医又是严令不许闲话的,说这里头没有故事,谁信?” 添香道:“越是这样,越说明王妃是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然为什么不叫人知道。” 玉侧妃道:“你再叫人去打听,别吝啬银钱,前些日子婶娘刚送来五百两,尽够用了,务必打听到出了什么事。” 添香尚未应答,就听到外面小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娘娘,不好了!” 添香打轩窗斥责道:“慌什么?跑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丫鬟惊慌的道:“外面来了好些护卫,关了院门不让出去。” 听了小丫鬟的话,不说添香吃了一惊,连玉侧妃都惊讶的站起了身,问道:“怎么回事?” 添香皱着眉头道:“护卫怎么会进了内院?他们哪里来的胆子?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不清楚,添香眼光一错,恰好看到含烟捧着个托盘在回廊里走,便道:“含烟,你出去瞧瞧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含烟虽然有二等丫鬟的名头,先是背叛了王妃,后又背叛了兰侧妃,所以在玉侧妃这里不怎么被信任,连带着丫鬟都看低她。她瞥了添香一眼,将手里的托盘给了旁边的丫鬟,转身去了院门口,不一会儿就回来说道:“说是王爷下的命令,各院子的人无事都不许出去,不止咱们这边,麟定园连同秀春阁和芷汀阁那边都有人看着门呢。” 玉侧妃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原因呢?可问出来没有?” “问了。”含烟道,“只说是王爷的命令,别的就不肯多说,还让奴婢转告娘娘,约束好下人,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若是未经允许出了院子,或者有人乱议论主子,一律重罚。” 玉侧妃闻言,越发的笃定林则宁出了见不得人的事,对当下的困境倒是不甚在意,只在心底盘算如何将消息传到顺平伯府去。 再说宁国侯府,李氏从噩梦中惊醒,看见林则平坐在床榻不远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侯爷!”李氏的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梦中的景象异常残酷,又和现实丝丝契合,醒来后本能的想找个人依靠。 出乎她的意料,林则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那种淡漠和平静,让李氏从心底感觉到恐惧,“侯爷!”她不甘心的又叫了一声。 林则平终于起身,缓缓的走到床前,弯下腰来,李氏抬起头看他。 林则平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揩拭着李氏的眼泪,柔声问道:“怎么那么傻?” 李氏身子一僵,眼中闪过惊慌,“我” 林则平直起腰,居高临下的看了李氏半晌,最后叹息着说道:“罢了!”然后转身要走。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蕴含着无限深意,李氏心中惊慌,忙抓住林则平的袖子,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别走!求你!” 林则平慢慢的在床边坐下,将李氏拥进怀里,任她呜呜咽咽的哭泣,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胸口的湿意。 “齐王赶到及时,宁儿没事。”林则平语气淡然,“死伤的护卫亲眷已经得到优厚抚恤。林中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齐王府与侯府都下了噤口令,不会有人出去乱说。” 李氏咬着嘴唇,将头埋在林则平怀里,他的衣上沾着淡淡的药香,透出一股温暖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抓着这一丝温暖多久。 林则宁自醒来后,除了话比之前更少之外,倒没什么特殊的变化,脸色苍白了些,神色十分平静,仿佛树林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身边的人生怕她再受到一点刺激,自然是对发生的事绝口不提。 慕容青枫却是忧虑重重,林则宁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有他知道,她所有的恐惧全都压在心底。那天夜里,他突然被身边的异动惊醒,发现林则宁身体僵直,双手握拳,紧咬牙关,表情异常痛苦,头不安的在枕上左右晃动,仿佛要避开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全身大汗淋漓,他吃了一惊,知道她是被魇住了,连忙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慰着:“别怕,有我在!”好不容易安抚着她睡着,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再次深陷噩梦,如此一晚上竟有四五回,不过几日,人便憔悴了不少。慕容青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找太医开了镇静安神的药,剂量越来越大,却没什么效果,并且那么多磁石c龙骨c牡蛎吃下去,反而伤了胃,慕容青枫一时间六神无主起来。 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死了,发生的事情要怎么改变?慕容青枫有时甚至想她要是再失忆一次该多好。 不经意的抬头,看见绿柳欲言又止的眼神,“什么事?说!”因为林则宁的事,慕容青枫这些天一直处于暴躁的状态。 “王妃怕是犯了梦魇病症。” “这本王自然知晓。”慕容青枫不耐烦的说道,“还用你来说道。” 绿柳忙跪下道:“王爷恕罪,王妃梦魇病症已经有好几年了。” “什么?”慕容青枫愕然,他竟然丝毫不知情。 “三年多以前就有了,最近半年才好些。” “半年前?是失忆之后好转的?” “是。” 太医说过,长久的噩梦会让人逐渐虚弱,那她嫁入王府后日渐憔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冷落?慕容青枫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该高兴吗?该失落吗?该伤心吗?他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当年王妃做噩梦的原因知道吗?” “也是不小心瞧见了流血的场面。”绿柳简单提了一句便立刻接着说道,“这几年奴婢在一旁看着,王妃的梦魇病症有些时候也会好转。” 慕容青枫连忙问道:“什么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齐王戏说虎夫人,越帝冷斥愚国公 齐王府的气氛静寂中透着压抑,自从二门上两个婆子私下里议论王妃病得蹊跷被发现,王爷亲自下令灌了哑药发卖出去后,再没人敢多嘴,奴仆们低头静静的做事,生怕惹恼了主子落得和那两个婆子一样的下场。 林则宁倚在床头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王府的内务由林妈妈和绿柳打理,她不过拿个总,饶是如此,慕容青枫还怕她劳神,将几个姬妾包括玉侧妃全都看管了起来,不许她们来打扰,免得她心烦,又担心她无聊,搜罗来不少民间故事c传奇话本之类的来给她打发时间。她手中的这本名为《灯笼记》,讲的是一个女子与丈夫在逃难过程中失散,女子一边糊灯笼营生,一边寻找丈夫,数年后,已经做官的丈夫在去友人家中做客时看见屋檐下的灯笼十分熟悉,由此寻到女子,最后夫妻团聚。老套的故事,让人牙酸,也令人羡慕。 正看到结局丈夫要为女子请封诰命,卧房的门帘一挑,慕容青枫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躺着吧,别起来!”慕容青枫制止了要起身的林则宁,自己解了披风,站到熏笼前祛了寒气后才走到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中午吃了什么?” 林则宁顺口答道:“都挺好。” 慕容青枫用眼神向站在一旁的唤月求证,唤月道:“王妃中午进了一小碗粥。” “一碗就一碗,加个小做什么?”林则宁见慕容青枫眉头皱起来,怕他又要想法子往她肚子里填东西,连忙岔开话道,“怎么这会儿回来?王爷不是去户部了吗?”益州传来讯息,徐学文感染疟疾不治身亡,越帝便下旨让慕容青枫暂代户部侍郎的职责,两天前才走马上任。 慕容青枫脱了鞋上床,搂着林则宁纤细的腰肢靠在仰枕上,林则宁动了下身子挣不开,也就随他了,略微调整了下姿势,拣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慕容青枫怀里。 唤月见状,便悄悄的退下了。 “一应事务有尚书在,我在那里部里的人都不自在,便领了个外面的差出来,路上遇到点事,便先回来了。” “王爷刚上任,便提前走,会不会不太好?”宁国侯府与太子在一条船上,身为太子胞弟的齐王有实权对林则宁来说有益无害,因此多问了一句。 “为夫我在办差途中被人冲撞,险些惊了马,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受了好大惊吓。”慕容青枫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所以需要回府定惊,我已经派人去部里说明了原因,尚书准许我回来的。” 林则宁为慕容青枫口中的“为夫”两个字红了脸,这人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越发的缠她,每晚睡前必要占得便宜方肯罢手,短短数日,被这人无赖的又亲又摸的不知揩了多少油去。听说他差点被惊了马,先是一惊,见他并无半点受伤的模样,而且那表情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方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回事?” “我今日见到了张尚书的夫人。” 张尚书的夫人?林则宁怔愣了片刻,问道:“哪个张尚书?”忽然想起六部之中只有吏部尚书姓张,轻咳一声接着问道,“张夫人怎么了?” 慕容青枫轻声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吏部尚书张炬是出了名的惧内,他的夫人出身武将之家,自幼充作男儿教养,女子礼仪粗浅,奈何手上和马上功夫不弱,对张尚书管得十分严,张尚书身边别说侍妾通房,连多看哪个丫鬟几眼也会被教训一顿。林则宁自然是听说过这些的,“怎么了?” “我今日去东市了解米面行市,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传出一阵喧闹,接着张尚书就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后面追着张夫人,手里还提着把大刀,一边追一边喝骂张尚书不顾礼义廉耻,背着嫡妻在外偷养外室,那模样真是十分威风。”慕容青枫啧啧叹道,“不愧是将门虎女!” 林则宁皱起眉头,这位张夫人她是见过的,虽然礼仪上粗陋了些,但是规矩体统大体上不算出格,张尚书做出私养外宅的事情按说是家丑,就算是普通人家出了这事也是极影响声名的,捂都来不及,张夫人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事嚷嚷开来?要知道事情一旦传开,于张尚书的仕途可是极为不利的。 “听说张尚书唯一的嫡子正病得厉害,太医说活不过几日了,张家二小姐因为秋猎赛马的事引起未来婆家的不满,张夫人早前夭折过一个女儿,如今只有这一子一女,心里正伤心焦急呢,正巧儿发现了张尚书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还有了身孕。”慕容青枫似乎看出林则宁的疑问,便开口解释了一番,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凑近她耳畔,闻着隐隐的发香,低声笑道,“还有更巧的事情,宁儿想不想知道?亲为夫一下便告诉你如何?” 林则宁刚褪去红晕的脸上再次泛红,感觉到靠着慕容青枫胸膛的地方仿佛是挨着烙铁似的,烫得吓人,她斥道:“你正经些!” 然而她红着脸的模样在慕容青枫眼中却是别样的诱人风情,他早就不指望林则宁会在两人关系上主动,于是唉声叹气道:“为夫很正经啊,宁儿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完毫不犹豫的低头快速的在林则宁脸上轻啄了一下,“那为夫自己来索取报酬好了!” “你”林则宁被气到无力,这些日子被慕容青枫以类似的理由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去,可是她又不能说出什么来,谁叫他是夫,她是妻! 林则宁忍着将枕头摔到某人脸上的冲动,“现在可以说了吧?” 慕容青枫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一样,“宁儿想知道的,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林则宁粉红的耳廓以及白皙如玉的脖颈,顺着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一抹精致的锁骨痕迹,看着近在咫尺娇妍美好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慕容青枫眼神暗了又暗,他越看越觉得林则宁美的不可方物,甚至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及得上她。不动声色的侧了下身,将起了反应的部位移开,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好巧不巧,巷口斜对面的茶楼里有几位御史在喝茶。” 御史多是清流中正之士,以死谏为荣,张尚书背着发妻私养外室,这是不忠,被发现后不说保护自己的女人反而拔腿就跑,这是不义,儿子病得快要死了却不留在身边照看,这是不慈,即使不参与朝政,林则宁也可以预见明日朝堂上张尚书被一群御史劈头盖脸的参奏的惨样了。 从慕容青枫的言语中,林则宁多少猜到这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否则不会那么清楚张尚书家的事情。然而她一点也不同情张尚书,事实就是事实,慕容青枫不过恰好是捅破事实的人罢了,况且从张家二小姐和朝霞c朝露两位郡主的关系来看,张尚书是属于益王一派的,吏部主管东越吏治和官员考核,吏部尚书在朝中影响不小,张尚书若倒台,便是断了益王的一条臂膀。 慕容青枫手腕被紧紧按住,无法继续探寻那柔润的弧度,便反手握住林则宁的手掌细细揉捏,只觉一片绵软滑腻,柔弱无骨,不过慕容青枫将两人交握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林则宁的手型十分小巧漂亮,肌肤白皙丰润,手指修长纤细,仿佛水葱一般,顶端的指甲圆润整齐,透出淡粉的桃花色泽,只是刚才他在这近乎完美的手上触摸到一丝粗糙的痕迹。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捧着她的手仔细端详,有些不明所以。 慕容青枫的拇指轻轻的在林则宁每一根手指上细细摩挲,终于在拇指指腹c食指侧方发现些茧迹,虽然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但是细看之下,也能发现不同。这两个位置有茧慕容青枫微微蹙眉,又仔细看了看小指指甲根处的肌理似乎也比别处淡些,“宁儿,你左手也能写字?”话一说完,他便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些。 “不知道,自失忆后就没有用过左手写字。” 慕容青枫曾对比过林则宁失忆前后的字迹,那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她双手都能写字,是不是也是不同的?慕容青枫凝眉沉思。 林则宁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指,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那一起躺会儿吧,离晚饭还早。”说着便搂着林则宁躺下,手在她腰上摸了摸,皱着眉头道,“还是太廋了。” “这两天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理。”林则宁淡淡的说道。 慕容青枫嘀咕道:“可是我抱着不舒服。” “那你还抱!”林则宁下意识的扭头反驳,没想到唇瓣正好擦过慕容青枫的脸颊,顿时尴尬的不知看哪里好,最后在他调笑的目光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犹觉得脸上发烫,心跳如鼓。 慕容青枫轻笑,手臂轻轻伸过去,胸膛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 林则宁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他的接近。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林则宁感觉身上异常沉重,胸前垂着条手臂,双腿被另一条腿压制着,整个人动弹不得,她略微挣扎了一下,惊醒了身后的人,不仅没摆脱束缚,反而又被他往怀里抱了抱,不过总算是把腿从她身上挪开了。温热的呼吸规律的扑在脖颈,慕容青枫慵懒的问道:“醒了?” “嗯。”林则宁将身子翻平,慕容青枫顺势将脸埋进她的肩窝蹭了蹭。 “王爷,起来了!”林则宁伸手去推了推像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起。”慕容青枫继续在林则宁肩窝处蹭来蹭去,哼哼道,“要亲一下才起。” 林则宁前世活了二十四岁,慕容青枫虽然不到十九岁,然而这个时候的人明显早熟,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实际上要比他大,可是如今,他这般类似撒娇的行为,让她倍感无力,“王爷,别闹了!” 在床上厮磨了半天,最终以林则宁妥协结束。 进来伺候的绿柳c唤月看到脸色羞红c双唇水润的林则宁,忍不住低头偷笑。 林则宁瞪了一眼一脸春风得意的慕容青枫,想起两人刚才唇舌交缠的情形来,脸更红了。 第二日,朝堂上果然有御史站出来弹劾吏部尚书张炬,列举其宠妾灭妻c身为朝廷命官却持身不正等罪名,立刻就有益王一派的人站出来替张炬辩护,称张夫人善妒,以致张炬子嗣凋零,张炬私养外室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若非必要,益王一派也不愿意得罪御史,偏偏张炬是益王支持者中数得着的得力之人,因此众人不得不费心保他。 御史个个都是嘴皮子利落之人,三言两语便将那些替张炬说话的人给驳了回去。 御史与益王派的人你来我往的争论不休,太子却始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太子如何看?”益王不在京城,越帝首先想的是这事是否和党争有关。 太子站出来朗声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乃张尚书家事。”意思就是不应当过多干涉,不待几个御史反驳,太子又道,“然张尚书与夫人于闹市争吵厮打,确实有辱官体。” 越帝眯了一下眼睛,眼中有厉色闪过,“太子以为该如何处置?” 太子道:“古人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张尚书身为官员表率,于家事c国事均应持正。儿臣以为,张尚书当责,然察其苦衷,可酌情轻处。” 太子的话甚合越帝心意,而御史和益王派的人就不那么认为了,御史认为太子过于仁慈,要怎么“责”?要怎么“轻处”?益王派的人听不出太子话中深浅,什么叫“当责”?什么叫“酌情轻处”?下狱叫“责”,那罢官就是“轻处”,他们可不觉得益王死对头的太子会好心放过这么一个掰断益王臂膀的机会,因此都往最坏的地步想,继续出言为张炬求情,力求保住张炬的尚书之位。 越帝被嘈嘈的头疼,目光扫过朝堂上争吵的激烈的一群人,最后对上太子略显担忧的目光,心中感慨太子果然纯孝之人。张炬倒好,推病告假,倒让他这做皇帝的在这里为难,心中涌起一股火气,最后拍案决定:“张炬辱没官体,谪降为礼部侍郎,吏部侍郎暂代尚书职。” 圣言一下,御史虽有不满,见张炬连降两级,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益王派的人却未免垂头丧气,张炬不仅是被降了级,而且从六部之首手握实权的吏部尚书变成可有可无的礼部侍郎,这对益王的势力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宣布散朝后,太监总管苏瑾靠近越帝耳旁说了两句,越帝皱起眉头,命齐王c宁国侯c李国公三人留下。 “听说前些日子,齐王妃和宁国侯夫人被贼人掳了去,是怎么回事?” 慕容青枫与林则平全都是一惊。 慕容青枫错愕的看着越帝道:“这是没有的事,父皇何出此言?” 林则平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皇上,数日前臣妻与齐王妃结伴去崇化寺上香,路上确实遇见了一伙拦路抢劫的歹人,然而有王府与侯府侍卫在,歹人并未得逞,臣妻与王妃始终坐在马车中,连歹人的面也未见,何来被贼人掳走之说?” 越帝盯着慕容青枫和林则平脸上的表情,沉着脸道:“已经有人将事情揭发,你们还要隐瞒吗?” 李国公“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抖着身子哭道:“皇上圣明,微臣有罪!那日宁国侯夫人确实遇见了贼人,虽然性命无虞,到底是失了名节,宁国侯夫人是臣长女,臣有私心,故而隐瞒,然小女乃是圣上赐婚,臣这些日子一直惶恐不安,深感有负圣恩。” 李国公一开口,虽然没有连带上林则宁,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是承认李氏和林则宁被贼人掳走之事,不说慕容青枫与林则平变了脸色,连越帝的脸色也是铁青。 慕容青枫瞪着李国公怒道:“李国公这话是何意?那日本王是追着王妃的车驾去的,事实如何不比你要清楚?那贼人不过普通山贼,如何打破王府与侯府数十护卫的防卫碰触到王妃与林夫人?且王妃的护卫中,有本王的贴身近卫,俱是父皇命御林军统领调教出来的佼佼者,那些贼人一露面俱已伏诛,王府与侯府侍卫皆可见证,本王倒不知道李国公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混话,本王的王妃岂是可以轻辱的?林夫人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怎么不辨别清楚就定了林夫人的罪?” 李国公道:“齐王殿下,臣焉能不心疼女儿,然臣先为臣子,方为慈父,宁国侯夫人被贼人染指之事确是事实,如今京城中已有流言,臣如何能视而不见?”林则平闻言皱了下眉头,就听李国公继续说道,“臣知道侯爷乃是情意深重之人,然为老侯爷的名声与李家的名声,臣恳请圣上准许臣替小女求去。”说完,一个头便磕了下去。 李国公是要坐实林则宁与李氏被贼人掳走的事情了,若李国公替女儿求去,那么林则平又要如何对待嫁入齐王府的林则宁?越帝本是多疑之人,林则平与慕容青枫一再的否认,难保越帝不会生出旁的想法来。 林则平与慕容青枫悄悄换了个眼色,两人虽然有一段时间不和,毕竟一起长大,对对方颇为了解,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慕容青枫做出一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张俊脸胀的通红,呼哧哧的喘着粗气,若不是当着越帝的面,说不定就要冲上去揍李国公几拳。 林则平掀衣跪地,诚恳的说道:“皇上,臣不敢欺瞒,臣妻与齐王妃路遇歹人是真,丝毫无损的归来也是真,臣不明白李国公为何一再要将污水泼在臣妻与齐王妃身上,不管怎样,李氏她终究是您的亲生女儿!李国公身为长辈,替女求去,臣阻拦不得,然李氏现已为林氏妇,即使休离,也不可编造罪名,臣自幼读圣贤书,一心只知忠君,不敢欺瞒,请皇上明鉴。” 越帝听了林则平的话后眼神变幻,他想起不久前曾问龙影卫首:“当年赐婚之事,卿可曾怨责朕?” 龙影卫首道:“当年之事是李国公府一手设计,臣不敢怨责皇上。” “此话怎讲?” “臣后来察知,李氏非李国公夫人亲生女。” “什么?”越帝心中大恨,若李氏不是李国公夫人亲生,那便是庶女了,用一个庶女便拉拢一门有权势的姻亲,果然打得好算盘!幸好林氏兄妹机警,后来林则宁嫁入齐王府,总算让宁国侯府处在了一个看似中立的位置上,否则,自己该失去一个多么忠心的臣子! 越帝制止正要说话的李国公,问道:“若李氏下堂,李国公待如何?” 李国公以为越帝信了自己的话,忙道:“小女名节已失,自当落发出家。” “如此林卿岂不是失去一位夫人?”越帝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听说李国公家尚有一女待嫁?” 李国公心中一喜,忙顺着越帝的话道:“回禀皇上,臣家中确实尚有一女,年十四,尚未及笄。德言工容也还不错,若宁国侯不嫌弃,臣愿意再结秦晋之好!” “哐啷”一声,越帝将茶碗砸到李国公面前,碎瓷片与茶水飞溅,越帝怒极而笑,“好,真是好父亲,偏宠幼女竟然不惜毁长女名声,妹夺姐夫,李国公府当真好教养!”庶长女没能拉拢住宁国侯府,便想换个嫡女来么?为了宁国侯府的势力,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越帝这话说的十分重了,李国公头磕在地上,数九的天气,汗湿重衣。 越帝可不管李国公诚惶诚恐的模样,怒道:“为此甚至不惜连齐王妃也要拉扯上,李国公到底是何用意?” 李国公大呼冤枉,“臣不敢欺瞒皇上,是臣妻去宁国侯府探望小女时,小女亲口所说,臣臣实在没有欺瞒皇上和诬蔑齐王妃的意思啊!” “皇上。”苏瑾进来回道,“慈宁宫福安求见,说是太后请皇上务必前往慈宁宫一趟。” “让他进来!” 福安是慈宁宫总管太监,一张脸又白又胖,看上去十分喜庆,“奴婢给皇上请安。” 越帝问道:“太后请朕去慈宁宫所为何事?” 福安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今日太后宣了齐王妃c李国公夫人和宁国侯夫人进宫,奴婢一直在殿外伺候,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青枫与林则平闻言双双变了脸色。 越帝脸色越发冷凝,为了笼住宁国侯府势力,破坏宁国侯府与齐王府的姻亲关系,竟然连太后也出动了吗?越帝眉头紧锁,狠狠地瞪了李国公一眼。 “父皇!”慕容青枫的目光既是愤怒又是委屈。 越帝心中一软,对站在下首的三人道:“你们回去吧,朕去看看,有朕在,没人敢诬蔑皇室中人的清白。” 慈宁宫中,林则宁跪在地上,看着垂着头缓缓走进来的女子身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太后冷声道:“齐王妃,这个人你可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据理证清白,含恨留云死 太后冰冷的声音仿佛锥子一般在宽阔的大殿里反复回荡着刺激着人的耳膜,“齐王妃,这个人你可认识!” 林则宁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跪在自己身后,心痛到麻木,她木然的张嘴,一字一顿的说道:“认识,她,是孙媳身边的丫鬟,留云。” “认识就好!”太后碾着佛珠,冷着脸说道,“皇后不信李国公夫人的话,那么齐王妃贴身丫鬟的话,总该信了吧?” 皇后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白,凤袍广袖下的指甲狠狠地抠入了掌心,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道:“臣媳不敢。” 长年的念经拜佛并没有磨损太后身上曾经凤仪天下的威严气势,此刻她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上,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留云,那日齐王妃去崇化寺上香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据实说来,有哀家为你做主,若敢隐瞒,立即乱棍打死!” 皇后紧紧地盯着留云道:“是啊,你可要据实交代,若有半句谎言,打死是轻的,本宫定要你生不如死!” 留云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额头抵在铺着羊绒毛毯的地上,轻声回答道:“回禀太后c皇后娘娘,那日” “留云!”林则宁忽然开口,惊讶痛苦过后的表情是平静的,她轻声问道,“你可想好了?” “齐王妃急什么?”瑜贵妃不怀好意的笑道,“太后和皇后在此,她还敢说假话不成?如今满京城里都是你的流言,太后追究此事也是为了你好。放心吧,有太后在,定会查出事实真相,还你一个清白的。” “瑜贵妃慎言,哪里来的满京城流言?太后与本宫在此,还轮不到你插嘴!”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满脸得意的瑜贵妃,“瑜贵妃的宫规看来是抄少了!” 瑜贵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刚要开口反讽回去,却被太后警告的瞥了一眼,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肚子里,心下犹自忿忿不平。 “流言虽然不至于人众皆知,但是已经有了苗头,还是尽快澄清的好。”太后看着留云道,“你接着说!” “是。那日宁国侯夫人邀王妃去崇化寺上香,奴婢随行,车驾到京郊树林处的时候,突然从密林中冲出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留云似乎想到了什么惊人的场面,身体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一丝颤抖,“他们他们砍杀了好几个侯府的护卫,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太后逼问道。 留云吓了一跳,连忙答道:“然后他们砍毁了侯府的马车,夫人就摔了出来。” 瑜贵妃惊呼了一声,被太后一瞪,立刻又噤了声,只是手中绞扯的帕子说明了她内心的紧张。 很显然,留云的回答并没有让太后满意,她皱了下眉头,声音不觉严厉许多:“接着说!” “然后杨梅不,是灵兮,灵兮和他们打起来,然后夫人崴了脚,然后上了王妃的马车” “等等!”皇后打断留云的话,问道,“你说宁国侯夫人崴了脚,那她是怎么上的齐王府的马车?” “是护卫不,是杨梅灵兮奴婢不记得了!”留云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皇后娘娘恕罪!” 留云的话至今没有说到点子上,李国公夫人悄悄看了太后一眼,这个丫鬟可靠么?怎么听她的话好像名节不保的是宁国侯夫人呢?太后心中不禁起了疑心,留云是她布置在林则宁身边的一步暗棋,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她不确定留云是否已经倒戈,于是不等皇后发话,便厉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上车的时候挤到了王妃,然后王妃就下了车,奴婢去拉王妃的时候被黑衣人手里的刀划伤了胳膊,没能拉住王妃”留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有些慌乱的抬头看了一眼林则宁。 “齐王妃下了马车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太后步步紧逼。 留云的目光惊慌失措的四处躲闪,“后来后来” “快说!”瑜贵妃略显得意的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皇后,“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一个小小奴婢竟敢说话吞吞吐吐,小心拔了你的舌头!” 留云大惊,伏地颤声道:“后来后来王妃就就被黑衣人抓走了!” 林则宁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留云。 太后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喜色,“那齐王妃是怎么回来的?” 留云小声说道:“是是王爷带人找回来的。” “齐王妃回来时是什么样子?” 留云趴在地上,她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飞蛾,紧紧地粘在林则宁被背叛后的痛苦目光与太后威严逼迫的目光交织成的网中,越是挣扎,束缚越紧。进入宁国侯府前后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心中突然就有了决定,她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王妃受了很大惊吓,衣服被撕破了。” “哎呀!”瑜贵妃脸上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齐王妃被掳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衣服都被撕烂了?” “那衣服在哪里?” “王爷命奴婢将衣物烧毁,奴婢见那衣料极好,就偷偷留了下来。”留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看正是一件白色广袖短襦,缺了半幅袖子,那短襦的料子是蜀锦,非达官贵人不能穿戴得起。 大殿里寂静无声,跪在角落的李国公夫人唇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太后盘起手中的佛珠,“皇后可看见了?可听见了?你再如何中意林氏,如今她被贼人沾了身子,失去了贞洁,天家血脉高贵,怎能容忍一个不洁的王妃?为皇室颜面考虑,此事不宜张扬,该如何处理,皇后心里当有数!” 指甲刺入掌心皮肉,尖锐的疼痛提醒着皇后要冷静,这件事说不定是太后的另一个阴谋,她确实不能容忍一个失去贞洁的儿媳,但是,更不能容忍有人诬陷林则宁,她看着林则宁问道:“齐王妃,这贱婢所言,是不是真的?”她从心底希望林则宁能够狠狠地反击太后,证明太后的猜测是多么的荒谬可笑。 林则宁没有辩解,她只是定定的看着留云,脸上布满哀伤与不解,“为什么?留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在太后c皇后等人的眼里,无疑是林则宁承认了留云刚才说的话,太后心中欢喜,皇后心中却是愤恨,林则宁真的被贼人掳走过,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失贞已经不重要了,那件破碎的衣衫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太后对皇后严肃的说道:“林氏再好,能比得过枫儿的前程?你难道忍心以后有人背地里戳枫儿的脊梁骨吗?” 皇后咬牙咬得牙根发酸,她知道太后今天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才会当面将这件事揭发,甚至没有给她一星半点的准备,她也知道林则宁必然是有委屈的,可是,林则宁被贼人掳走是事实的话,她也不能保她,也不会去保她! 皇后艰难的问出一句:“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再次闭上眼睛,捻起佛珠,“现在你是后宫之主,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你来处理,哀家只一句话,林氏这齐王妃是做不得了!” 太后这是要逼着她对林则宁动手,逼着宁国侯府与太子c齐王决裂!皇后心中愤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从内心深处来说,她也不能让一个失贞的女子占着儿子正妻的位置,即使那女子身后有煊赫的势力。“林氏,你已失名节,不配再为皇家妇,念事出有因,今恩准你落发出家,你可有异议?” 林则宁慢慢的回过头,褪去哀伤和忍让,美丽的眉眼间一片清冷,她的身体跪得笔直,目光平静而坚定的注视着太后和皇后道:“臣媳不服!” “林氏有何不服?”瑜贵妃插嘴道,“换作旁人,出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自己早就自裁以全名节了,现在皇后娘娘恩典,留你一命,怎么还不知好歹?” 林则宁冷眼瞧着瑜贵妃道:“依贵妃所言,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要我自尽,那秋猎时,李国公府世子夫人c二小姐和李国公夫人娘家侄儿倒在一堆儿,看见的人不少,可怎么算呢?” “你” “这” 瑜贵妃和李国公夫人被噎住,尤其是李国公夫人,一张脸紫胀得像颗葡萄。 林则宁不给瑜贵妃和李国公夫人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更有前些日子,同样是李国公府的二小姐,众目睽睽之下裙子掉到膝下,为何从未听说李二小姐自尽或者出家呢?” “一码归一码,现在说的是林氏你的事情!”太后睁开双眼,目光冷厉,“皇室容不得你这般人!” “太后的话孙媳不明白了。”林则宁反问道,“孙媳是哪般人?孙媳的祖母是端仪大长公主,母亲是西南王氏嫡女,孙媳幼承庭训,言行以贞静为则。”林则宁收起以往低调的作风,言辞犀利,言语间告诉在场的人,她的身后不仅有宁国侯府,还有西南王氏,并且,她的身上也有着皇室血统,要处置她就要先掂量一下她的身份。她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李国公夫人,冷笑道:“自幼甚少抛头露面,从不与人口角争执。十四岁嫁入齐王府,侍奉王爷不敢有一丝马虎,这些年自问一言一行无不符合四德,一件破烂的衣衫,一个奴婢的几句话,就想将被贼人所辱的污名安在孙媳身上么?孙媳是不认的!” 太后恼羞成怒道:“现有你贴身丫鬟的证词和你的衣物在此,你还敢狡辩!若不是看在你出自宁国侯府,为了皇家和林氏的颜面不宜声张,着人将那日伺候的丫鬟护卫绑来,还怕问不出真相来!” 林则宁冷笑道:“既然如此,孙媳倒要恳请太后将那日齐王府和宁国侯府的护卫全都拘来,一个一个分开了问,看能问出什么来!” 瑜贵妃和李国公夫人见林则宁无所畏惧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林则宁没有被贼人掳走? 太后与林则宁四目相对,一个咄咄逼人的审视,一个坦坦荡荡的冷嘲。若不是处在当下的境地,太后倒想为林则宁的胆色叫一声好。 “你以为激将法对哀家有用?”太后不动声色的道,“你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有你贴身丫鬟的证词,已经足够了。” 瑜贵妃刚被林则宁的话噎住,逮住机会落井下石道:“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狡辩?” “狡辩?”林则宁注意到太后的目光数次扫过大殿一侧的屏风,心中早已猜到屏风后有人,她身为皇子妃,废立需帝后意旨,太后此次突然发难,自然是希望能够快刀斩乱麻,借着越帝c皇后乍闻这个消息时的愤怒而坐实她的罪名,待事后越帝和皇后会过意来,事已成定局,那么屏风后的人是谁,她心中已有计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嗬!”瑜贵妃甩了甩手绢,道“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的意思是我们冤枉了你,不仅李国公夫人说了假话,你的丫鬟也说了假话?真真好笑!在你进宫前,你的贴身丫鬟在你身边没离开过吧,那怎么说出和李国公夫人一般的话来?本宫看你是辩无可辩了吧。” 林则宁看也不看瑜贵妃一眼,只是盯着留云道:“我自认为没有苛待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妃,奴婢也不想出卖你的,可是,太后和皇后面前,奴婢不敢撒谎。”留云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太后唇畔露出满意的微笑,“来人,带她下去!” “慢着!”皇后出声制止了上前来拖人的嬷嬷,“母后,既然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贱婢,留不得!” “娘娘饶命!”留云大惊失色,扑倒在地,“奴婢奴婢一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啊不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娘娘饶命!”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一下,睁眼看了看面无血色的留云,微微眯了下眼,最后颔首道:“皇后说得是!叶嬷嬷,带她出去吧!” 叶嬷嬷会意,上前拖着留云就往外走,谁知看上去像是被吓傻了的留云突然挣开叶嬷嬷的手,冲着太后尖叫道:“太后娘娘,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啊,奴婢为您办事,您救救奴婢啊!” 殿中的人全都呆住了,事发突然,叶嬷嬷竟然没来得及去捂留云的嘴。 太后回过神来颜色大变,指着留云喝道:“贱婢胡言乱语,还不堵住嘴拉下去!” “且慢!”皇后的理智一直在“太后的阴谋”和“林则宁真的失贞”上徘徊,故而一直不曾开口为林则宁求情,此刻一听事情另有隐情,自然是要尽力阻止太后杀人灭口。由于审林则宁的缘由有碍皇室颜面,大殿中留下伺候的人极少,一时间竟然没人上前去拦叶嬷嬷。 叶嬷嬷瞅了个空子,冲着还在尖声向太后求救的留云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留云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一道血线顺着口角蜿蜒而下。 “你姐姐的骨骸!”叶嬷嬷揪着留云的头发在她耳畔恶狠狠的说道。 留云挣扎的身体一僵之后是更加激烈的挣扎,她悲愤的瞪着高高在上的太后,叶嬷嬷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连忙捂住她的嘴。 “这是做什么?”皇后喝止叶嬷嬷道,“本宫的话是没听见吗?” 叶嬷嬷捂着留云的嘴,朝皇后略弯了下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瞧着这贱婢似是疯魔了,为免惊吓到太后和皇后娘娘啊!”叶嬷嬷突然一声痛呼,用力扯拽着留云的头发。原来留云冲着她的掌心狠狠的咬了一口,连皮带肉的撕了下来。 乘着叶嬷嬷因痛松手的瞬间,留云冲着林则宁大声叫道:“王妃,奴婢对不起您!” 林则宁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脸色忽变,急忙叫道:“别做傻事!” 话音未落,留云一把推开叶嬷嬷,一头撞向殿中的朱漆柱子,“嘭”的一声仿佛是熟透的西瓜掉落在地上,留云的身体被柱子反弹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仰天倒在地上。 血色弥漫了眼睛,留云似乎听到有人惊叫,在此混乱中,有个惊惶的声音叫着“留云”,那是王妃吧?王妃,你怎么可以为了奴婢失去一贯的冷静呢?奴婢是个细作,不值得你如此。进入宁国侯府那天起,奴婢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你或许不知道,每次看到你伤心或者受伤,奴婢有多痛恨自己,可是奴婢不得不继续去做一些让你难过的事情。这样为难的日子终于不用再过了,奴婢其实很高兴,最后能帮你做一件事,真的好想笑,可是不能笑,不能笑 林则宁被崔尚宫看似搀扶实则挟持的动作阻拦了脚步,“留云!”她伸着手去够留云的手,为什么会这样?留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明明说好的 “王妃,克制住情绪,否则留云白死!”崔尚宫压低声音在林则宁耳畔轻声说道,无论留云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林则宁,她自尽前的话对于林则宁来说都是脱离出泥淖的机会。 林则宁红着眼睛,口中泛起一股腥甜,眼前一片片的黑蒙,全凭一股不甘撑着不肯倒下去。 留云的血迅速染红了地上的毯子,叶嬷嬷来不及裹手心里的伤,上前试了试留云的鼻息,最后站起身来道:“死了。” 瑜贵妃受了惊吓,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还在蔓延的血色恶声恶气的道:“如此满口胡言的贱婢,死了便死了!” 皇后额上沁出一层层冷汗,唇色泛青,手掌紧紧按在胸口上,身后的女官帮她抚着背顺气,她冷冷的看着瑜贵妃道:“满口胡言?这贱婢刚才编造齐王妃被贼人掳走的事时,瑜贵妃怎么不说满口胡言呢?” “这”瑜贵妃语塞。 屏风后传出脚步声,身着明黄锦缎龙腾祥云纹龙袍的越帝走入殿中,皇后和瑜贵妃从锦榻上站了起来。 越帝看了一眼地上披头散发,面目被血染得狰狞的留云,立皱着眉头刻移开目光,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冷意:“母后叫朕来就是看这个的吗?” 太后知道这一局是自己输了,输在了最后一步,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因为留云的自尽而一败涂地,不仅如此,留云的自尽更让她沾上诬陷林则宁的嫌疑。她让叶嬷嬷带留云下去一方面是安留云的心,一方面也是便于灭口的意思,在那种情况下,留云根本就没有活路,况且她还掌握着制约留云的把柄,顺着她的安排还有几分活的希望,她原本笃定留云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可是最后却出乎她的意料。 太后垂着眼帘道:“今日这事,看来完全是这贱婢胡言乱语,哀家与皇后也是被蒙蔽了,倒是委屈了齐王妃。” 皇后冷笑道:“臣媳倒想知道,这贱婢死前说对太后忠心耿耿,为太后办事是什么意思?” 太后紧紧地攥着佛珠道:“自然也是胡言乱语!” “这贱婢是胡言乱语,”皇后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国公夫人,脸上结起一层冰霜,“那么始作俑者李国公夫人也是在胡言乱语了。人死不究,但是李国公夫人,诽谤皇室,当是何罪?” 李国公夫人早就被留云的举动惊呆了,突然被点到名,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冲着太后磕头道:“太后,臣妇没有撒谎啊,臣妇也是听说的!” “听说来的闲话你也敢进宫来在太后和本宫面前搬弄是非?”皇后和太后斗了二十几年,明白想通过这件事整垮太后是不可能的,何况留云已死,她指认齐王妃被贼人掳走之事是不是太后指使,已经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她不能拿太后怎么着,但是要她白忍这一肚子气,也是不可能的,提起这件事的人就是李国公夫人,“你听谁说的?” “听下人从外面听来的。”李国公夫人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自然不会供出李氏再得罪瑜贵妃。 皇后气得笑了,“本宫倒是奇了,李国公夫人堂堂一品夫人,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说管束下人的嘴,竟然还大惊小怪的传到宫里来,难道李国公夫人就是这么掌管国公府的?” 瑜贵妃听了心中不平,开口道:“皇后娘娘息怒,李国公夫人也是好意,空穴来风,外面有这样的传言必然是有些根据的,早些知道了,也好未雨绸缪不是?” “闭嘴!”越帝冷喝道,“事到如今还要把没影子的事情硬安在齐王妃头上吗?” 瑜贵妃吓了一跳,委屈的看着越帝道:“皇上,臣妾没有那个意思。” 越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对皇后说道:“你是一国之母,中宫之主,这事该如何处置尽快处置。母后一心向佛,久不问世事,以后这些糟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拿来烦扰母后了。” 皇后应道:“是!” 太后不由的脸色铁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伤怀始交心,释嫌犹存疑 慕容青枫远远看见林则宁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宁儿!”他快步迎了上去,却在看到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时吓了一跳,顾不上是在宫门口,他一把扶住林则宁的腰,连声问道,“你怎么样?她们对你做了什么?” “走!”林则宁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感觉到手掌接触到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慕容青枫心中一紧,便抿着唇不再说什么,扶着林则宁快步朝马车走去,一上马车,他便立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话音未落,眼前便飞过一道血箭,“宁儿!”他大惊失色,连忙冲窗外叫了一声,“魏忠!” “王爷!” 慕容青枫正要吩咐魏忠去请太医,却被林则宁拉住了袖子。 “我没事!”林则宁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举起袖子擦去唇边的血迹。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慕容青枫又惊又怒,“不行,必须得让太医来看看!魏忠!” 林则宁一把捂住慕容青枫的嘴,“没见血是黑色的吗?我吐出来的是心头淤血,现在感觉好多了。”她扭头冲窗外说道,“魏大人,麻烦你着人于宫门外守着,若宫里送尸体出来,让人跟着,看送去了哪里!” “是!”顿了一下,魏忠又道,“王妃称属下魏忠即可。” 柔软的掌心贴着唇瓣,若不是车中还弥漫着血腥味提醒着事态紧急,慕容青枫几乎要忍不住心猿意马。 “宁儿,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舍不得,慕容青枫还是握着林则宁的手腕慢慢的拉下来,“她们有没有为难你”林则宁叹了口气,回身依偎进他的怀里。 慕容青枫被林则宁的举动差点惊掉了下巴,自从她失忆之后,人变得异常冷淡,很难被调动情绪,并且非常抗拒他的接近,说句实话,抱林则宁不难,他硬要抱她也拒绝不了,让林则宁主动抱他才是最难的。虽然,现在的样子也称不上抱,但好歹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这样的变化让慕容青枫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王爷,我能相信你吗?”林则宁闭着眼睛,声音掩不住那一丝疲惫。 “当然该相信!”慕容青枫收紧手臂,“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相信我!”相信我,这一生一世,再不会负你,再不会伤害你! “嗯!”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林则宁侧了个身,将脸埋进慕容青枫胸膛,闷声道,“留云她死了!” 慕容青枫一怔,“留云死了?” 林则宁将在慈宁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始至终,语气并没有因为悲伤和眼泪而有一丝的变化,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慕容青枫听得脸色铁青,心中更是腾起了万丈怒火,不由自主的收紧手臂,直到怀里的人“嗯哼”了一声方才醒悟,连忙将手臂松开,“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我们说好的,只是将计就计,我会帮她找到她姐姐的骨殖,可是” 林则宁说不下去了,慕容青枫听出她内心的悲痛,轻抚着她的肩膀道:“她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早就心中愧疚,虽然她的指认能反咬太后一口,可是远不如惨死给父皇带来的冲击,她用血洗涮你的清白,如今也算求仁得仁。”知道留云是太后安插在林则宁身边的一颗棋子,并且之前与林则宁之间的冲突十有是留云在暗中挑拨后,慕容青枫心中早就恨之入骨,若不是碍于林则宁的态度,早就将她除去,免得碍眼,如今乍然听说留云死得惨烈,反倒对这个女子起了几分钦佩之意,“让人将她好好安葬,至于她姐姐的骨殖,虽然只是个采女,但凡有些名分的宫女,宫册上总会有记录,我在宫中还有几个人可用,或者找母后帮忙查一查。” 林则宁“嗯”了一声,突然道:“今日看母后气色很是不好,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今日的事情,让林则宁彻底认识到皇室的无情,皇后是她的亲婆婆,在可能带累慕容青枫名声的情况下也是选择牺牲她,她不怪,却难免心中悲凉。或者皇后觉得让她落发出家留她一命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可是这恩典有多少是因为真正的心疼她这个儿媳呢?恐怕还是顾忌宁国侯和威远将军的权势。罢了罢了,她原本对皇后也只是保持着面儿上的尊敬,从未有过亲近,何必要求更多,毕竟皇后在最后还是维护了她。 “是吗?”慕容青枫皱起眉头,“我只有旬末可进宫向母后请安,上次去的时候母后确实有些不适,说是感染了风寒,不打紧,莫非是风寒还没有好?” “看上去不像风寒。”林则宁道,“王爷何不去问一问太子和太子妃?” “我会去的。”慕容青枫点点头,太子和太子妃可随时进宫,自然消息比他灵通。 玉侧妃听说林则宁被太后召入宫中,猜到必然是林则宁被贼匪掳走的事情发作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则宁必死无疑,即使不死,也必然要让出正妃之位,那么自己便可取而代之。 含烟进了屋子,看见玉侧妃绞着手帕在屋里来回走动,脸上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得意,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一抹讽刺,上前道:“娘娘,可要传饭?” 玉侧妃在榻上坐下,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两刻了。” “已经午时两刻了啊!”玉侧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吧!” 含烟低着头静静的站在下首。 “传吧!” “是!”含烟转身往外走,一路上,不少的丫鬟仆妇都远远的躲开她,她知道她们都瞧不起她,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先是投靠了兰侧妃,后来兰侧妃失宠,她又投靠了玉侧妃,背叛对一个奴婢来说是最不可原谅的行为。旁人的冷眼和唾弃,她全不放在心上,面无表情的走进大厨房。 “含烟姑娘来啦!”厨房里的婆子将满是褶子的脸笑成一朵菊花。 “我来取侧妃娘娘的饭菜。”含烟心中清楚,府里还有人愿意对她有好脸色是因为她现在是玉侧妃的丫鬟,得罪她就是打玉侧妃的脸,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玉侧妃是整个王府里最受宠的人。 “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天儿,见娘娘那里没人来取,便搁在了蒸笼里,还热乎着呢!”婆子将蒸笼里的饭菜取出来搁到食盒里,殷勤的送到厨房门口,讨好道,“姑娘,劳烦你,若饭菜不合娘娘口,好教我们知道以后改进。” 含烟点点头,拎着食盒往回走。听到身后有人说那婆子:“现王府里是王妃管事,你可别烧错了香,磕错了头!” 那婆子辩解道:“王爷王妃的饭食另外有小厨房,也用不上咱们,咱们伺候的现在可不是侧妃娘娘最大?我多注意些总没有坏处。” 身后还有人说什么,含烟没仔细去听,她的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这些人见风使舵c拜高踩低能比她好到哪里去?可怜有些人啊,被捧着久了,就渐渐的失去了警惕。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她收起笑容,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回到聚墨轩,正听到屋里含香在说话:“一路抱着回到麟定园,没有一点避忌。” 接着是玉侧妃尖锐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王妃呢,要脸不要!” “娘娘!”添香似乎被玉侧妃的话惊到,连忙劝慰,含烟听她说什么“或许处置的旨意还没下来”c“皇家不可能容忍那样没脸的事情”等等。 含烟心中冷笑,要说没脸,屋里的这位玉侧妃才是真正的没脸,至今不知道自己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出了多大丑,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添香拉开门时,看见站在门口的含烟,顿时警惕的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含烟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食盒,“我去厨房取饭菜回来,听到姐姐在里面和娘娘说话,便没敢打扰。” 添香戒备的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含烟,“进来吧!” 含烟摆好饭菜,添香将筷子递到玉侧妃面前劝道:“娘娘好歹用些!” 正说着,颖儿一阵风样的冲进屋里,“娘娘,宫里来人了!” 玉侧妃猛地站起身来,眼睛变得异常明亮,脸颊上腾起两朵兴奋的红云,声音掩不住内心的激动,“来的是谁?说了什么?” 颖儿张了张嘴,为难的看了一眼玉侧妃的脸色。 添香暗道“不好”,就听见玉侧妃再次追问宫里的人说了什么,仿佛没看出颖儿的犹豫一般。 颖儿咬咬牙,回答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带了太医来瞧脉,还赏赐了好些物件儿,说是给王妃压惊的。” “什么?”玉侧妃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打听清楚了?” 含烟低着头,不动声色的退到墙边站着,沉默的像根木桩。 林则宁被诬陷失贞的事情以留云的死c李国公被申斥罚奉c李国公夫人的一品诰命身份被收回草草了结,其实若真要追究,构陷皇子妃清白是死罪,但是越帝一来顾忌太后的颜面,二来,兵部尚书适时呈上益王的折子,说徐安疫情已灭,灾后百姓生产也基本恢复正常,梧州军内务已整理完毕,益王不日即将回京。控制徐安瘟疫,益王功不可没,越帝也不好在这关头重罚益王的外家,因此对李国公夫妇的处罚减轻了不少。 “轻罚也是罚!”林则平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细细描画着,“益王立了功,本该赏赐,如今皇上还是罚了李国公夫妇,说明在皇上心中,益王的功劳不足以抵消李国公夫妇所犯过错。” “而且益王的折子是在事后递到父皇面前,只怕父皇难免会有益王拿功劳逼迫他从轻发落李国公夫妇的想法。”慕容青枫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走近林则平,看他作画,看着看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 林则平画好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到笔洗中,拿起桌子上的画纸问道:“像不像?” “陆俊岭?”慕容青枫面色古怪,“你画他做什么?” “我不擅人物肖像,若是云起动笔,必然栩栩如生。”林则平将画递给慕容青枫,“拿回去给宁儿看看。” “什么?”慕容青枫也不接,瞪着那幅画黑了脸,他为什么要拿一副男人的画像给宁儿?还是个皮相十分不错的男人! “让宁儿认认,是不是那日木屋中与她说话的人。” 慕容青枫这才接过画像,问道:“你怀疑陆俊岭?宁儿说她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这是侧面像,宁儿不是看到了侧面吗?”林则平漫不经心的道,“昭德十八年冬,宁儿于京郊破庙避雪,救助了一贫病举子,陆俊岭恰好是昭德十九年的状元。” 慕容青枫对着画像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从小没教过宁儿‘农夫与蛇’的道理?怎么总是不辨好赖遇人便救!”他听说连那个男生女相的银子,也是林则宁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为什么她救的都是男人? 林则平淡淡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宁儿心地善良,虽然救了个白眼狼,可也救了王爷不是吗?” 说到这事,慕容青枫更加来气,怒道:“你我那会儿还交好来着,怎么也帮着她隐瞒?看本王像个傻子似的对着不相干的人献殷勤,是不是很开心?” 林则平挑眉,诧异道:“王爷怎么会认为我早就知道?你将珍珠耳扣交到我手中,我才怀疑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真的?”慕容青枫怀疑的看着林则平,这人从来说话虚虚实实,十句话里面只可相信一半,宁国侯府的暗卫由这人调动,宁儿当年动用暗卫救他,那暗卫回来会不报给这人才怪! 林则平失笑,有些事情他不便解释,只得说道:“我那时尚未完全接管侯府暗卫,他们有事也不一定会报告给我,况且王爷后来见到宁儿,根本没有一丝反应,我便是有所怀疑,也全消了。” “我后来什么时候又见过宁儿?”慕容青枫在接触到林则平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他后来确实是见过林则宁的,味无穷,雌雄莫辩的少年才子秦演,正是林则宁女扮男装。但是这事情真不能怪他,他见秦演的时候距崇化寺被救已经过去了四年,他早已根深蒂固的认为是李家大小姐救了他,更别说面貌上的改变,何况林则宁当时还是男儿打扮,他哪里认得出来呢? 说到“秦演”,慕容青枫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宁儿说那人提到‘少年军师’宁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没有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林则平脸上平静的表情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宁辙先生曾为北境军效力,助二弟力抗陈国铁骑,是个难得的人才,北境局势缓解后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我想对方是想将此人收归己用,却又不知如何找到此人,只得从与他有关联的宁国侯府的人身上着手。”林则平摇摇头道,“他们也是糊涂了,宁儿一个女儿家,怎么会知道这些?” 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牵强,但是除了这个,慕容青枫也想不到别的原因,遂“哦”了一声又道:“虽然在父皇面前说那群黑衣人是普通贼匪,但是你我都清楚,普通贼匪不可能有那样身手,在齐王府与宁国侯府侍卫的保护下将宁儿劫走,分明是提前计划好了的。” “那群黑衣人同样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印记,和中秋夜那批杀手一样,若所料不差,恐怕还是冲着李氏来灭口的。”林则平叹了口气,“宁儿这次算是糟了无妄之灾。” 慕容青枫冷笑道:“难道李氏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吗?他们也想得过于简单了。”又问道:“泄密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将齐王府布置的跟个铁桶似的,玉侧妃往外传递消息的人早已被他暗中控制起来,传出去的消息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就是假的,那么林则宁曾被劫持的消息必然是从宁国侯府这边传出去的。联系到在太后和越帝面前告状的是李国公府的人,毫无疑问,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同样出自李国公府的李氏。如果说慕容青枫在得知当年救自己的人其实是林则宁后对李氏依然还存有几分未了之意,在发生了这件事后,他便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感情。只是他想不明白,以林则平对宁国侯府的掌控力度,怎么会让李国公府得到这个消息? 林则平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慕容青枫一愣,以为林则平又是在考虑他对李氏的态度,连忙说道:“本王有什么不放心,你府上的事情,你想怎么就怎么处理。” 林则平回头看他,目光似乎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解释什么,很快便笑着说道:“好。”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着林则平,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林则平露出这么舒心的笑容了,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一刻,他全然忘记眼前这个清逸出尘的男子有着狐狸一般狡黠的智慧。 林则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慕容青枫咳嗽了两声,“看你的脸色好些,身上的毒解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眉目。”林则平不欲多说,“苟荀先生好不容易从梧州脱身回来,正休养着,大概还需要些时日。” “有暗卫护着,益王又没能把他怎么样。”慕容青枫撇撇嘴,对那个明明毫发无伤却理直气壮窝在宁国侯府最幽静的院子里喝茶的怪医没有多少好感,偏偏林则平听之任之,一点也不着急。“况且这都回来大半个月了,还没休养好?” 林则平笑着说道:“据王太医和苟荀先生研究,那毒由十数种蛇毒混合而成,解起来十分麻烦,急是急不得的。” “能尽快解毒还是尽快的好,你身上带着毒总不是办法,越往下拖,对身体损伤越大。”慕容青枫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单薄的林则平,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难怪宁儿总是不放心,三两天念叨一回。 林则平含笑点头,“知道了。” 对于林则平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慕容青枫每每觉得气闷,那火却又发不出来,最后不禁生出“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啊呸呸,是“太监不急王爷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王姨娘痛失腹中子 麟定园是齐王府的主屋,因此占地最为广阔,一溜儿五间正房,左右各有长廊连着七八间厢房,另外主院旁又各套着两个小院子,雕梁画栋端地是气派,且又有假山流水c修竹佳木相映成趣,虽然已经入冬,却不显萧瑟。 慕容青枫踩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屋里,两个粗壮的妇人抬着盆盛放的茶梅跟在身后。 林则宁拥着床白底蓝花缎面的被子,斜倚在榻上看书。 “怎么不披件衣服?小心着凉!”慕容青枫见林则宁只穿着件素色夹袄,一头青丝随意挽了个斜髻,用一枝珠钗固定着,几缕碎发散在额前颊畔,愈发显得肤白如玉。 “地火龙烧得旺,屋里还有两个火盆,倒不觉得冷。”林则宁看着进来的茶梅道,“这花开得真好!” 慕容青枫撩衣在榻上坐下,伸手握住林则宁放在被子外的手,不热,却也不凉,仿佛贴身的暖玉,温润宜人。 “好不好看?” 林则宁见那茶梅有两尺来高,疏落有致的枝叶间开着四五朵花儿,个个有拳头大小,或白或粉的花瓣重重叠叠,俏生生的围绕着嫩黄的花蕊,另有七八个花骨朵,形态饱满,宛如仙桃,“好看。”哪知她话音刚落,慕容青枫伸手便折下一枝来。 林则宁阻拦不及,只得说道:“你折它做什么?留在枝头还能多看几日。” 慕容青枫扶着林则宁的肩膀,将粉色的花朵簪在她的发鬓间,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鲜花配美人,本王的王妃真是好看!” 林则宁顿时红了脸。 慕容青枫心情很好,命人将花抬下去安置,笑眯眯的凑近林则宁眼前低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则宁耳垂泛红,将书盖在他脸上推开,淡然说道:“王爷去见大哥了?” 有一个如此容易害羞又偏爱摆出云淡风轻模样的王妃,慕容青枫觉得两情相悦的道路依然漫漫,他摸摸鼻子,从怀里掏出林则平画的人像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这是”林则宁接过画像打开,仔细看了半天。 慕容青枫心中不爽,暗道:有什么值得看那么久?不过是个皮相好些的男人罢了! “像不像那天和你说话的人?” 林则宁略一点头,慕容青枫便将画像扯过来团作一团扔进火盆,骂了一句“混蛋”。 林则宁见他气得脸色铁青,拉着他的衣袖问道:“这人是谁?” “陆俊岭。” 林则宁垂眸想了一想,问道:“就是那个益王府客卿,号称‘钱江才子’,昭德哪一年的状元,做了县令因为被上官女儿骚扰愤而辞官的陆俊岭?” 记得真清楚!慕容青枫心中犯酸,想着自己美丽的王妃被这个人惦记了六年,不由的妒意横生,他的王妃,岂是什么人都能觊觎的?不过这人最后竟然恩将仇报的要害林则宁,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怒火中烧。记着林则宁不对,与林则宁敌对不对,伤害林则宁不对,不管怎样,都是陆俊岭不对,甚至是被林则宁救,也是陆俊岭不对! “王爷。”林则宁见慕容青枫也不说话,脸色在青黑之间变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感觉甚为奇怪,遂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慕容青枫压下心中怒火,缓和了表情说道,“这人心机才学一流,偏又是个睚眦必报c翻脸不认人的狠辣性子,留着也是个祸害,得想办法除了去。” 林则宁心想:那人既然已经确定曾经受过自己的恩惠,却依然毫不留情的下毒手。对待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手?若真看着益王成事,有那人在益王身边,太子齐王固然不会有好结局,恐怕连宁国侯府也难逃厄运,毕竟那人对大哥甚为嫉妒。因此,那人确实留不得!“你和大哥商量的是这个事?” “嗯!”慕容青枫唇畔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老虎不发威,这群人当本王是病猫呢,接二连三的给本王找不痛快。” 林则宁知道他们必定是有了什么计划,也没多问,只是浅浅一笑。 怔怔的看着那温柔恬静的笑容仿佛微风一般消失在唇畔,慕容青枫心中暗暗可惜,想着什么时候林则宁才会对他这么笑一笑。 “这个月廿二是益王生辰,我带你去看戏。” “去益王府吗?”林则宁算了算日子,问道,“不到十天的时间,益王能赶回来吗?” “怎么会回不来?”慕容青枫冷笑,“京城有奖赏等着呢,能不快马加鞭的回来?” 益王控制了徐安疫情,维护了梧州安定,不日即将回京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中传扬开来,众人皆夸赞益王年轻有为。与此同时,益王心诚感动天地,天赐治疟效方挽救徐安百姓于水火的传言也在京城官宦圈子里盛传,自然也就传到了越帝耳中。越帝派人查找传言的来源,最后查到是瑜贵妃在秋猎时亲口所说,越帝冷笑三声,将命益王进御书房与太子一起听事的黄绸圣旨给扔进了火盆。 一身明黄朝服的太子负手站在廊下,听小太监将御书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报告上来,最后“嗯”了一声道:“本宫知道了。”他回过身,看着小太监说道,“你回去吧,别再打听什么消息,若被人发现,你性命难保。” 小太跪在地上,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小谷子早就没命了。小谷子愿意为殿下粉身碎骨!” “本宫当时只是顺手之举,你替本宫办的事情足以抵消当日恩情。” “殿下,奴婢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情!”小太监苦苦哀求道,“奴婢一定会小心办事的,请不要抛弃奴婢!” 太子叹了口气,亲自弯腰将小太监拉了起来,和颜悦色道:“你先起来。本宫不是要抛弃你,你在父皇身边,私自传递消息出来本就冒着极大的风险,你且好好当差,别刻意去打听消息,也不用刻意替本宫说话,明白吗?” “是,小谷子明白了!” “回去吧!” 太子看着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处,目光又转向庭院中的冬青树上,已是寒冬,依然叶翠枝繁。他的唇畔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讽刺笑容,他是嫡子,又是目前的长子,有太子名分,母族c妻族均为清贵,人品才干不说空前绝后,却绝对不庸碌,又有不少贤才能人辅佐,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依然事事小心,处处谨慎,甚至要背地里耍手段才能在不引起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的怀疑的情况下打压野心勃勃的异母弟弟。他的理想是国泰民安,可是如今,他做的事情于国于民有什么关系? 太子仰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清和的目光,转身大步向书房走去,那人说得不错,所有的理想抱负,在他登上那个位置之前,都是空谈。那人已经替他挡去了太多的阴谋诡计,他便要让那人如愿看见一个盛世的降临。 慕容青枫正在户部跟着尚书处理公文,突然有人进来说外面有齐王府的管事来找他。慕容青枫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向尚书告罪一声,匆匆的出来了。 那管事满脸焦急的在户部门口打转,见慕容青枫出来,不等问便上前说道:“王爷,王姨娘出事了!” 慕容青枫闻言不由的皱起眉头,这些日子,他致力于与林则宁修好,将其余一干妃妾抛在一边,几乎已经忘了王府里还有这么个人,或许从内心深处他根本就不愿意想起这个怀着自己骨肉的女人,那是他和林则宁之间的一道天堑。 他骑马赶回王府,直接往秀春阁而去。快步走进屋里,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林则宁面色苍白,身体晃了一下。 慕容青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你怎么了?” “没事。”林则宁抿着唇,“王姨娘的孩子” “王爷!”王姨娘穿着白色单衣,散着头发,挣扎着从卧房里跑了出来,金珠和另外两个丫鬟追在身后喊“姨娘”。 王姨娘扑到在慕容青枫脚下,痛哭失声,“王爷,您要为婢妾和孩子做主啊!” “王姨娘,你这是做什么?”玉侧妃对金珠等人道,“还不快扶你们姨娘去榻上躺着,刚刚小产的身子,哪里经得住折腾?” 秀春阁少有人来,就在正屋里摆着榻,王姨娘平日里会靠在榻上的仰枕上做些针线,如今榻上还摆着个面盆大小的针线簸箩。金珠等人将榻上的簸箩拿开,扶着哭得几乎岔了气的王姨娘半躺着仰枕上。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问道:“孩子没了?” 王姨娘哭得更大声了。 玉侧妃叹气连连,同情的看了几眼王姨娘,又看看站在上首的林则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爷,王爷,你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啊,可怜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间!”王姨娘呜呜的哭叫着“我的孩子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青枫被王姨娘的哭声弄得烦躁不安。 “王姨娘,快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玉侧妃柔声劝慰道,“王爷现在这里,你有什么委屈,慢慢说。” “是王妃,王爷,是王妃害了我们的孩子!”王姨娘指着林则宁哭叫道,“是王妃推了婢妾!” 慕容青枫身体一僵,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身旁的女子,“宁儿?” 林则宁回望着他,平静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不等她说“不是我”,便听见慕容青枫冷静的声音:“不可能!” 王姨娘满面泪痕,“王爷怀疑婢妾说谎吗?婢妾怎么会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说谎?王爷,真的是王妃推了婢妾,婢妾摔到在地,才”王姨娘说着说着,泪水如同滚珠一般从眼角滑落,直哭得声噎气急,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甚是可怜。 看见王姨娘凄惨的模样,慕容青枫心中有了一丝不确定,也就是这片刻的犹疑,林则宁将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回去,这个动作瞬间让他抛却了怀疑,林则宁从未苛待过他的妾室,过去的几个月里都不曾对王姨娘动手,怎么会在王姨娘坐稳了胎后动手脚?别人或许会以为她是嫉妒什么的,但是他心里却和明镜一般,她从未在意过他的宠爱,以前不曾有,现在也没有。 慕容青枫知道,他的犹疑,已经让两人的关系再次回到了原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当事人一个哭得说不出话,一个沉默不语,玉侧妃不在现场也不好开口,最后是挽星站出来说道:“王妃在花园里散步,遇见王姨娘,王姨娘说有话要和王妃单独说,王妃将奴婢等遣开,忽然听到王姨娘呼救,奴婢等赶到的时候看见王妃扶着假山石,王姨娘躺在地上,身下流了血。”挽星说得简洁,似乎并没有因为是林则宁的丫鬟而有所偏颇。 林则宁和王姨娘都没有对挽星的话提出异议,可见说得不差,当时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证明,从表面上看是王姨娘没了孩子是受害人,但是林则宁真的就是施害人吗?是王姨娘先有话要说,林则宁才让丫鬟走开的,没有人能证明林则宁没推了王姨娘,同样也没有人能证明林则宁推了王姨娘。慕容青枫问道:“王姨娘要和王妃说什么?” 王姨娘呜咽道:“婢妾想将孩子交给王妃抚养,谁知婢妾一说完,王妃就怒不可遏,用力的将婢妾推到在地,犹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一脚”玉侧妃惊呼一声,拿帕子捂住了嘴,一双美目中泪光点点。 金珠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姨娘的肚子上确实有青紫瘀痕,王爷不信可以查看。” 王姨娘说着又大哭起来,冲林则宁喊道:“王妃,婢妾是哪里做错了,你要下这般毒手?婢妾自知身份低微,这孩子出生了也要叫王妃母亲,就算你担心这孩子挡了你未来孩子的路,也不该这么狠心,这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啊!”王姨娘再次从榻上挣扎着下地,跪在地上哭诉,“王爷,王爷,您要为孩子做主啊,他还那么小,婢妾已经能感受到他在婢妾肚子里动手脚了啊!” 玉侧妃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哽咽着说道:“王姨娘快别这么说了,这可是王爷的长子,说不定王爷心里怎么难受呢,发生了这样的事,别说王爷和你,就是我也”说着,玉侧妃的眼圈儿便红了。 “你闭嘴!”长子?慕容青枫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没生下来,就知道是个儿子了?若是没喜欢上林则宁以前,他或许就被玉侧妃的三言两语给挑拨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定了林则宁的罪。 王姨娘犹自哭个不停,慕容青枫扭头去看林则宁,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着双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宁儿?” 林则宁却不看他,抬眼紧紧地盯着王姨娘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但那笑容也是一忽而过,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王姨娘说我狠毒,我倒也想说一句王姨娘狠毒呢,我是推了你一把,但如果不是你突然用指甲掐我手心,我会推你?” 慕容青枫闻言,连忙拉林则宁的手来看。 林则宁以为他是要查看证据,便展开手大大方方的给他看,只见原本粉嫩的手心中有一弯月形的指甲印,刺入肌肤,仍有血丝渗出,可见伤得不浅。 慕容青枫正要叫人拿伤药来,林则宁却无比坚定的将手抽了回去。 “婢妾没有掐过王妃掌心,王妃为什么要冤枉婢妾?”王姨娘向慕容青枫道,“王爷,婢妾冤枉!” “冤枉?”林则宁冷笑,“王姨娘觉得冤枉?你那死去的孩子才冤枉呢!我想替你孩子问一句,身为母亲,怎么狠得下心肠,摔到在地后又抡起拳头疯狂捶打肚子?别说你肚子里是个小人儿,就是块铁,也要被你打下来!” 王姨娘急促的喘息着,半晌后方道:“旧时陈妃多宠而无子,有宫人妊娠,陈妃妒杀宫人胎儿,却反过来诬陷宫人假孕争宠。”只见她胸脯起伏,冲着慕容青枫声嘶力竭的叫道,“王爷,婢妾今日就是那旧时宫人哪!” 许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王姨娘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金珠扶着她软倒的身体,一边掐人中,一边哭着叫“姨娘”。 玉侧妃状似担忧的叫了两声“王姨娘”,忽然扭头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妾身实在看不过眼,有些话不吐不快。照王妃的话所说,是王姨娘自己害得自己跌倒,自己捶打腹部导致流产,这话让哪个人听了不觉得荒谬?王姨娘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和腹中的孩儿?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玉侧妃拣出簸箩里做了一半的小肚兜来,说道,“王爷且看看这衣服,王姨娘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 幽幽醒来的王姨娘,正好听到玉侧妃的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则宁略微蹙了下眉头,原本她也百思不得其解,王姨娘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到底是什么目的?玉侧妃的话反而提醒了她,王姨娘这么做对她自己当然没有好处,落到好处的是玉侧妃! 慕容青枫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玉侧妃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寒意。可是,事到如今,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林则宁完全处于劣势,即使长了十张嘴也不可能辩解清楚。如果是普通官宦人家,正室谋害妾室庶子遮掩过去也便罢了,可是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一样,无论生母地位有多低,那孩子都是皇室血脉,被有心人利用奏上一本,林则宁难保齐王妃的位置。眼前最要紧的是稳住在场的人,且绝对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 一时间,慕容青枫心中有了计较,冷声说道:“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王妃害了王姨娘的孩子,但是身为主母,没有照顾好妾室与庶子却是事实,既然王妃身体不好,就留在院子里休养,没有本王允许,不许出院门一步。中馈暂交由玉侧妃打理。至于王姨娘,刚刚小产,还是养着吧。” 即使秀春阁内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林则宁仍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甚至连骨头都透着寒意,她垂着眼帘,应了声“是”。 玉侧妃眼中喜意一闪而过,也跟着应“是”。 唯独王姨娘,嗓子已经哑了,依然呜咽不已。 “玉侧妃先去库房挑些补品送来。” 玉侧妃对慕容青枫将自己打发走的原因有些奇怪,但是看他面色冷凝,一副极力压抑怒火的模样,想必是对林则宁气恼至极,当下倒也不担心会有别的变故,乖乖的行礼退下了。 玉侧妃一走,慕容青枫便命挽星去屋外守着,他小心的觑着林则宁的脸色,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林则宁冷笑了两声,慢慢的走到金珠随手搁在凳子上的簸箩前,拿起里面做了一半的肚兜,大红软缎料子上绣着翠绿的荷叶c粉色的荷花和大红的锦鲤,色彩十分鲜亮。 “王妃觉得婢妾这活计做的如何?可惜做了一半,不过,婢妾那苦命的孩儿是用不上了!”王姨娘倚在金珠怀里“呵呵”笑了两声,仰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发红的眼角淌了下来。 “你做这个肚兜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林则宁摩挲着肚兜上的花纹,“想必是心如刀绞吧?你早就知道孩子用不上了!” “你”李姨娘张开双眼,气苦交加,“王妃害死了婢妾的孩子,还想要逼死婢妾吗?” 林则宁恍若未闻,从簸箩里拿出另外一件做好的小衣服,赞叹道:“针脚细密,接缝处的锁边全都留在了外面,虽然不好看,却避免伤到婴儿娇嫩的皮肤,王姨娘真是心灵手巧。”随即又指着那件肚兜道,“同样是给婴儿用的,而且是贴身的肚兜,王姨娘怎么就忘了将锁边留在外面?” 王姨娘目光闪躲了两下,辩解道:“一时忘了。” “是忘了,还是想用来洗脱你自己的嫌疑?”林则宁将小衣服放下,单拿着那肚兜,“有一件这么鲜亮且做了一半的肚兜在面儿上,更加不会有人怀疑你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我必须要承认,你的计划很完美,戏演得很完美,到目前为止,你可以说是成功了。” “不过是一时疏忽,王妃非要这么想,婢妾也没有办法。”王姨娘用金珠递过来的帕子揩拭眼泪,“王妃这样鸡蛋里挑骨头,怕是不能服众。” 林则宁“嗤”笑一声,“我要服众做什么?只要王爷信,就行了!”她回头看慕容青枫,嘴角似笑非笑,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张扬与挑衅。那模样,令慕容青枫整颗心都陷了进去,他想将她搂在怀里,狠狠的亲她,同样的,他也知道,这是一次试探,如果他不相信她,那么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接受他了。 宁儿,我怎么会忍心再让你失望? “王爷!”王姨娘满脸委屈的泪水,楚楚可怜的看着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静静的看了她半晌,良久后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也背叛本王!” 王姨娘吃了一惊,“王爷,婢妾没有!” 慕容青枫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王妃推倒你?踢你?真是好故事!可惜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王爷,您刚才明明是信了婢妾的,为什么难道您相信王妃的话,是婢妾自己害死了孩子?”王姨娘的脸上浮起伤心欲绝的表情,“那是王爷的骨肉,也是婢妾的骨肉啊,婢妾感受着他一天天长大,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是啊,你怎么舍得用他的命来诬陷王妃!”慕容青枫厉声道,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曾想象过孩子的模样,虽然不是他所期待的孩子,却毕竟是亲生的骨血,说心里没有几分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王姨娘怔怔的看着慕容青枫,目光惨然,慢慢的笑了起来,先是低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是哈哈大笑,边笑边流泪,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金珠早已被突来的变故惊呆了,这会儿又被吓得手脚冰凉,扶着王姨娘连声叫道:“姨娘,你别吓奴婢!” 慕容青枫压抑着怒气问道:“玉侧妃给了你什么好处?或者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里?” 王姨娘渐渐止住笑声,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再抬起头来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若不想要这孩子,直说与婢妾知晓便是,何必要”说着又是成串的泪珠往下落。 慕容青枫怒极反笑:“你要交代,本王会给你,只是在这之前,你就好好待在佛堂里,替死去的孩子念几卷经,祈祷他早日投胎个好人家。你身边的丫鬟,”凌厉的目光扫过屋内,金珠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能护主,留着也是无用。来人!” 屋门打开,进来的竟然是王府侍卫。 “王爷,您要做什么?”王姨娘慌了,她用力将金珠拉住,“金珠是婢妾使唤惯了的,绝对没有调三窝四的坏心肠,求求王爷不要责罚金珠!” “不过是个奴婢,放心,本王会嘱咐玉侧妃立刻给你调来更得用的丫鬟。”慕容青枫不为所动,吩咐侍卫道,“带走!” “不,不要!”任王姨娘如何哀求,金珠等人还是被带走了。 不管王姨娘的悲泣,慕容青枫对林则宁轻声说道:“回去吧!” 两人出了秀春阁,院子外已经被侍卫围了起来。魏忠抱着刀靠在墙上,看见慕容青枫忙站直了身体,“王爷!” 慕容青枫脚步一顿,朝聚墨轩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冷厉,“让问书给我解决了!”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益王回京风将起 齐王府最近的气氛十分紧张,王姨娘流产导致齐王殿下大发雷霆,连王妃都落了不是,最后再次被剥夺了管家的权力,齐王殿下接连几日都宿在了聚墨轩,听说王妃病了都没去看一眼,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托关系想着法子在玉侧妃面前卖好。 “这貂皮是王七家的送来的,说是她侄子在外面做些贩卖皮毛的生意,特地挑了好的来给娘娘使用,奴婢瞧着皮毛还算不错,娘娘瞧瞧如何?若看得上眼,奴婢做个暖手筒给娘娘。”颖儿捧着貂皮给玉侧妃看。 玉侧妃穿着银红小袄,倚在熏笼上,懒懒的看了一眼,“还行吧。”或许那天慕容青枫真是被气得厉害了,那晚下死劲的折腾了她一夜,害得她第二天没能下床,到手的中馈之权连边儿也没沾上,还没等她缓过劲来,第二天晚上又是一番折腾,如此接连三四天,她竟然都没有出过院子。虽然有些承受不住慕容青枫这么频繁猛烈的求欢,但是玉侧妃的心里却是无比的得意与开心。 与此同时,慕容青枫的书房里,站在书桌前的黑衣人皱着的脸几乎能拧出苦水来。 “继续!”慕容青枫头也不抬,继续批阅着手中的折子。 “王爷,属下真继续不下去啦!”黑衣人扬着一张和慕容青枫有七分相似的脸孔说道,“那药再吃下去,属下就废了!属下可是独苗儿,以后还要传宗接代的!” 慕容青枫不耐烦的道:“你不会换别的办法?” “属下能把她从台阶上推下去么?”黑衣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慕容青枫,语气难掩兴奋,“摔断了腿,或者伤了脸,保证她出不了门!” “不行!”慕容青枫斩钉截铁的道,“过几天用得着她,你不仅不能伤了她,还得让她保持光鲜亮丽,光彩照人!” 黑衣人抽着嘴角问道:“那属下要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 要让玉侧妃保持精神焕发,还不能让王妃不高兴,王爷你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情,却让属下去办,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问书!”慕容青枫眯着眼睛看黑衣人,脸色不善,“你脸上埋怨的表情太过明显了!” 黑衣人立刻摆正了姿态,清清嗓子说道:“属下不敢,属下是在想办法。”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并不揭穿他,“去换衣服!” 黑衣人肩膀一垮,只得认命的往书房后的小屋走去,过了一会儿,一人负着手走了出来,眉目俊朗,气质高贵,面孔和书桌后的慕容青枫像了十成。 “王爷!”连声音也和慕容青枫十分接近,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慕容青枫抬头上下看了对方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别说,越来越像本王,难怪连父皇都认不出来。” 问书心中嘀咕:“你和皇上虽然是父子,一个月也见不上两面,他认不出你多正常!” “不过还是差点儿。”慕容青枫自言自语道,“宁儿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升起浓浓的骄傲,宁儿对他是不一样的,他在宁儿心里一定是特别的。 问书暗暗撇嘴,心道:我假扮的你,不能接近王妃一丈之内,不能直眼看王妃,和王妃说话一次不能超过三句,而你本人,如果有机会恨不能时时刻刻贴到王妃身上去,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察觉出不同,王妃那么冰雪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辨别不出来? “你怎么还不走?”慕容青枫瞪着问书,“要等到夜半三更吗?” “属下认为通宵达旦的忙碌更能显示王爷痛失爱子后悲愤的心情。” “滚!” 夜半时分,一个黑影闪身跃进麟定园的围墙,挽星在听到动静时迅速警觉的从阴影中跃了出来,待看了那黑影一眼,默默的又退回去了。 慕容青枫掸掸衣角,慢条斯理的走到卧房的窗户下,屋里亮着灯,烛光微曳,在清冷的冬夜里暖暖的熨帖着人心,伸手推了一下窗户没有推开,又用力推了一下,依然纹丝不动,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是没消气啊。 在窗外来回徘徊,故意连声叹气,也没有引来屋里人半句回应,更不用提开窗户了。 隐身暗处的挽星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走到门前,伸手一推,“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 慕容青枫脚步一顿。 挽星站开了两步,慕容青枫仰头看星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进了屋。 “宁儿!”快步走进卧房,看见那一抹令人心安的恬静身影正闲适的倚在床头看书,发髻散开,乌发如瀑倾泻在肩头,听见声音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对慕容青枫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慕容青枫走到床边坐下,“在看什么?”其实他想问“是不是在等我”,但是鉴于林则宁羞恼之下可能的反应,他毫不犹豫的换了问题。 “书。”简截了当的回答。 慕容青枫无奈苦笑,“还在生气?”自那日王姨娘小产之后,他和林则宁的关系又冷了下来,但是他能怎么办呢?若不做出姿态来,如何将王姨娘小产的事情压下去?他不知道齐王府里还隐藏着多少太后c益王的人,在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清理干净之前,他不敢再冒任何将林则宁送上风口浪尖的险。每每想到若那日太后阴谋得逞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他都忍不住出一身冷汗。太后,柳玉儿,顺平伯府,李国公府,凡是伤害过或者意图伤害宁儿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什么好生气的?”林则宁冷笑,“妾身反而是惶恐的狠,要不是我日日魅惑着王爷让你抽不出空去关心妾室,也不会引得她们心中怨恨,而且我确实推了王姨娘,害得她小产,王爷的长子就这么没了,要生气,也是王爷生气吧?” 林则宁气质原本就偏清冷,不笑的时候仿佛是冰雪堆砌的美人,此刻面带三分俏怒,清冷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罢了罢了,我本是想劝慰你,反倒惹得你更加生气。”慕容青枫摇摇头,他确实为那个孩子感到难过,却也不可否认,事出后隐隐松了口气。那个孩子是他和林则宁之间的结,她成长在一个不纳妾的家族里,父兄皆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而他,侧室侍妾好几个,个个曾被他宠着与她作对,可以说,他除了出身没有一处能够和她身边的男子相较量。曾经以为她对自己一往情深,后来才发现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这样的落差让他生出一股恐惧,难怪林则平会主动提出那样的契约,原来他们兄妹早就有了事成后与他分道扬镳的打算。他该庆幸,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会生气,说明她还是在意他的吧。 “我要是生气也不会是气你,王姨娘她在宫里就伺候我,建府后跟着我出宫,因为跟着我的时间久,凡事我总是会念几分情,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慕容青枫的声音很低,他抿了抿唇,停了片刻后抬头诚恳的看着林则宁的眼睛说道,“宁儿,我心里十分后悔,如果一切能够重来该有多好,我一定不会再认错人,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宁儿,对不起,总是让你受委屈,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则宁低着头,细碎的额发散落在眼前,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宁儿!”慕容青枫感觉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王爷那么确信我是被冤枉的?” “那是自然!”慕容青枫连忙道,“我不敢说对你的性子了如指掌,但也十分有把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说动机,就是你的性情为人,也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轻轻的眨了眨眼,林则宁沉默了片刻后平静的问道:“王姨娘有什么把柄在玉侧妃手里?” 这是原谅他的意思了吗?慕容青枫心中狂喜,“还没查出来。王姨娘身边的丫鬟挨个儿拷问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把柄,会让王姨娘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手?是因为人还是因为事?若是因为人,是什么人?亲人?在乎的人?若是因为事,是什么事?生死?利益?林则宁困惑了。 益王在自己生辰的前两日赶回京城,越帝命太子及文武大臣至城门外迎接。 “皇兄!”益王跳下马,笑容满面的朝等在城门口的太子等人走去。 太子亦笑着上前,伸手虚扶行礼的益王,“六弟一路辛苦了,快随为兄进宫去,父皇和娘娘想念的紧,父皇在承恩殿等着呢。” 无论暗地里两人斗得多么欢,在明面上还维持着兄友弟恭。 太子与益王相携进宫。 益王将梧州受灾的情况及灾后重建的进度大致做了个汇报,越帝听后龙心甚悦,命太监宣旨,加封益王为一品尊亲王,自此后,益王成为众皇子中除了太子以外地位最高的皇子了。另外赏赐黄金千两,珍珠十斛,美女十人, 益王听到赏赐和王府传到梧州的消息有异,目光闪烁了几下,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身旁太子的脸色,见对方始终唇畔含笑,温润有礼,既没有因为他受封而不悦,也没有因为他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奖赏而幸灾乐祸,父皇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不知道这位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太子皇兄又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益王带着得体的感激与诚惶诚恐谢恩。 越帝道:“你一路风尘,先回府稍作休整,晚些时候再来向太后c皇后及你母妃请安。晚上在嘉和殿为你接风洗尘,后日是你生辰,朕已吩咐下去再好好的办一场。” “儿臣谢父皇恩典!” 益王告退后,越帝看着温顺的站在下首的太子道:“这次,让太子受委屈了。” 太子连忙拜道:“六弟这次立了大功,理应奖赏,儿臣并未觉得委屈。” “朕听闻治疟方是你着人送到徐安的。”越帝紧紧的盯着太子,“论理,你才是治疟首功。” 太子微微笑道:“是太医院众位太医的功劳,儿臣不过是派人将方子送去罢了,不敢领功。此次徐安瘟疫,全赖父皇圣明,知人善任,调配有度,方才使疫情消弭无形。再者,六弟临危受命,身处险地,接手兵权,控制疫情蔓延,敦促疫后灾民安置,既安了民心,又彰显了朝廷的仁德,纵观既往大灾之年,无不流民四散c暴徒横行,此次却十分顺当,听说六弟离开梧州时当地百姓送上了万民伞,如此功绩,定会被史官记录在册!” 太子的话句句在夸益王,越帝听了心里却并不是很舒服,谁安了民心?显了谁的仁德?治疟这样大的功绩要记也是记在帝王的生平上,记在一个皇子的头上算怎么回事? “你先下去吧!”越帝的脸色明显是不悦。 太子不知说错了什么,一副惶恐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退出承恩殿,直到回了东宫,脸上方才露出一抹笑容。 “殿下为什么事开心?”太子妃迎面走来,身后的丫鬟手里抱着包袱和礼盒。 太子随口道:“没什么。你要出去?” 太子妃笑着解释道:“不出去,正要去找殿下呢。益王立功回京,殿下作为兄长理当送礼物恭贺,妾身粗拟了个礼单,刚带人去库房里找东西,殿下看看单子,可还行?” 太子道:“不用看,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 太子妃是皇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儿媳,在当年的选秀中,她并不是越帝心目中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可是她懂得如何藏拙,巧妙的成为了最后的胜者。与太子大婚后,她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聪慧,不动声色的通过内宅交往帮太子拉拢了大批人脉,太子对她亦是十分尊敬,即使已经有了嫡子嫡女,也不肯断了侧妃侍妾的避子药。两人有时候不像是至亲至爱的夫妻,倒更像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妾身谢殿下信任。”太子妃让丫鬟将东西先送到自己院子里,跟着太子边走边道,“今天平郡王妃带着云瑶郡主来拜访。” “哦?可是为了云瑶的婚事?” “正是呢。”太子妃叹息道,“真不是妾身说这话,李国公府门楣是高,但是李二公子未免纨绔了些,而云瑶那个性子唉!” “历来受封的宗室女婚姻都由父皇和母后做主。”太子道,“虽然太后有意撮合,但是父皇未必会同意。” “妾身也是这么劝说她们母女的。”两人进了屋,太子妃亲手斟了茶递到太子面前,“但是李国公夫人刚受到贬斥,益王又立了功,说不准父皇会同意这门亲事。” “云瑶原只能封为县主,平郡王于西北练兵,劳苦功高,推恩子女,云瑶方晋为郡主。太后有为宗室女指婚的权力,若太后一定要指婚,父皇或许抹不开情面同意了,也可能防着李家找理由拒绝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就是了,谁知道呢?”太子抿了口茶,将茶碗放回桌子上,“后日去益王府,你将七弟妹带在身边照应着些吧。” 太子突然转了话题,让太子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端庄沉稳的表情,“妾身记住了。” 林则平捧着怀炉,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天空。 玄金拿来狐皮镶边的大氅覆在他的肩头,用古板的声音说道:“侯爷,起风了,小心受凉!” 林则平站着不动,叹息着喃喃道:“是啊,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说是接风宴,却只有皇室及宗室近亲来参加,说贴切了应该是家宴,皇后与林则宁均因身体不适没有出席。 慕容青枫原也不耐烦那虚伪的吹捧和父慈子孝c兄友弟恭的场面,只是益王立功回京,风头正劲,满京城权贵无不给面子,他若不去,未免会让人觉得他对益王不满,虽然事实上他本来就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六哥没有好感。 “七弟怎么一个人来?”益王端着酒樽,笑着问慕容青枫,“七弟妹不是出了孝了吗?” 慕容青枫单手支在几案上,神态慵懒,看着场上翩翩起舞的舞女满脸无聊的模样,“她身体不适。” “哦?”益王急切的问道,“是不是病了?可瞧了太医?” 慕容青枫眉心微皱,益王的神态和语气令他十分不舒服,以前益王也这么问过,那时候他和林则宁关系还不像现在那么和睦,觉得益王那样问是故意为了给他添堵,所以没觉得怎样,可是如今,他明显从益王的态度中察觉出一丝异样情绪来,益王这个样子不像是嘲讽,也不像是对弟媳的关心,更像是在紧张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慕容青枫心中蓦然腾起一股郁怒,他的妻子,岂容旁人觊觎?“多谢六哥关心。”他冷冷的说道,“宁儿只是受了凉,没什么大碍。” 益王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那就好。后日的宴席,还望七弟和七弟妹赏脸。” “愚弟自然欣然前往。”慕容青枫心中冷笑,那日还有好戏,怎能不去? 太子看了看越帝身边占去皇后位置满脸得意的瑜贵妃,又看了看众星捧月般的益王,看来父皇十有会同意云瑶郡主与李化的婚事,只是这事情可不会有他们想的那般顺遂。他低垂着眼帘掩去一抹冷笑,尚未婚配便张罗着大肆庆寿,真不怕折了福分,也不枉他暗地里促成了这件事。 “宁儿,我们圆房吧!” “啪嗒”c“哐啷”一阵响,绿柳c唤月顾不上掉落在地上的针线簸箩和茶盏,全都惊讶的张着嘴看着一路风风火火冲回麟定园的慕容青枫。 林则宁的反应平静的多,在听了那句话后,只是手中的书抖了抖,半晌后抬起头,蹙着眉头问道:“王爷说什么?” 话一说出口,慕容青枫就后悔了,不是说他不乐意与林则宁成为实质上的夫妻,他简直太想得到她了,每晚躺在她身边都是一种甜蜜入骨的折磨,可是,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实在是太唐突了,她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呃我是说”慕容青枫目光四下乱转,俊颜微红,“那个” 绿柳和唤月回过神来,匆匆捡拾起地上的东西,轻手轻脚的退出卧房。 林则宁目光澄澈,仿佛泠泠秋水,带着些疑惑和惊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害羞,不是恼怒,而是疑惑和惊讶,这样的反应令慕容青枫将那点唐突佳人的担忧立刻抛到九霄云外,想起益王提起她时眼中热切的光芒,顿时又鼓足了勇气,走到床边坐下,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林则宁道:“没发生什么事。我想,你已经及笄了,孝也守过了,我们可以圆房了吧?”说到最后,担心自己的直接会吓到对方,慕容青枫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 霞色迅速在脸上c耳朵和脖颈蔓延,不知起源于哪里的热气燎灼着每一寸肌肤,烫得脚趾都在发麻,“不不行!” 慕容青枫紧张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咬着牙问道:“为什么?”难道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吗?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后,她还是想着离开吗?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在他喜欢上她之后这样对他?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人?说闯入他的生活就闯入,说离开就要离开,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已经在他的心中深深地扎了根,只要一想到会失去她就是揪心的疼痛,他怎么能放开她?他怎么可能放开她?不,他绝不会让她离开! 顶着慕容青枫风雨欲来的目光,林则宁硬着头皮说道,“我身上不方便!” “你死心吧,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呃?你刚才说什么?”慕容青枫瞪着低着头满脸红晕的林则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则宁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看向别处,“我说我身上不方便!” 这句话对慕容青枫来说不啻于天籁,他想过她拒绝的千万种理由,却没想到是这个。他大喜过望,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连声说道:“对对对,现在不行,再等两天,等你方便了明天方便么?不方便?那后天呃,我不急的也不是不急没关系没关系,多少天我都能等!” 林则宁见慕容青枫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说话也没个正形,遂推了他一把道:“去洗漱,一身酒气!” 慕容青枫一把握住按在身上的手,合在掌心摩挲了两下,乐呵呵的道:“好,我去洗漱,马上去!” 唤了绿柳等人送了热水进来,慕容青枫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并用掺了桂花的青盐漱了两遍口,穿着中衣扑到床上,抱着林则宁道:“宁儿,我好欢喜!”说着凑到那如玉一般的脸颊上去偷香,林则宁将脸往旁边一偏,一只温润柔嫩的玉手挡住了欲行不轨的双唇。 慕容青枫也不觉得失望,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敏感的掌心,果然,那手立刻缩了回去,他乘机快速朝原本的目的地探去,却不想林则宁回过头来,“你”余音消失在相贴的四瓣唇间,两人蓦地瞪大双眼,俱是一怔,慕容青枫最先反应过来,狂喜涌上心头,这个时候有便宜不占,那他就是傻子。双臂收紧,一只手托着林则宁的后头部,加深了这个吻,舌头顶开微颤的贝齿,搜寻到滑腻柔软的丁香小舌,容不得她犹豫躲闪,坚决的与之纠缠在一起。 “唔!”林则宁双手推拒着慕容青枫的胸膛,怎么也躲不开那人热烈的追逐,之前的热气此刻似乎全都聚集在了头脑里,让她无法思考,忘记了怎样呼吸,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对方终于结束了这个吻,长长的银丝在两人唇间拉开。 林则宁发丝凌乱,面若桃花,大口的喘着气,双唇嫣红水润,中衣的领结在刚才的推拒中被扯开了,露出一抹优美的锁骨尾影,浅浅的凹陷盛满溺死人的魅惑,饱满的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盈盈双目中泪光点点,似嗔非嗔的瞪着慕容青枫,“你”娇软的声音打着颤,仿佛清晨兰花枝上坠着的露珠,她一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撩人,看得慕容青枫周身火起,忍不住又扑了上去。 于是,当晚麟定园中没有入睡的下人们非常荣幸的看到自家王爷衣衫不整的被赶出了房门。 不出太子所料,第二日宫里果然传来越帝为李国公府二公子李化和平郡王府云瑶郡主赐婚的圣旨,平郡王妃一听当场就昏了过去,云瑶郡主哭闹不休,平郡王远在西南,平郡王世子握着圣旨脸色黑如乌云,传旨的太监见状,也没敢讨赏赐,忙不迭的回宫复命去了。 越帝听了太监的回话,冷“哼”一声对站在下首的青年臣子说道:“朕亲自赐婚,还有什么不满意?” “赐婚全了太后c益王的面子,平郡王府的不满势必让其难成太后c益王的助力,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吗?” 越帝随意看了一眼青年臣子,不置可否,“‘于天会’之事,林卿务必要全力追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转眼就到了益王生辰这一日,因益王尚未成亲,府里没有能够操持寿宴的女眷,越帝遂命内务府操办,瑜贵妃还特地请旨于当日出宫,在益王府坐镇。如此恩宠,令益王一时间在众皇子中风头无两。 这日的益王府门前车水马龙,虽然是寒冬节气,府里却是披红挂绿,贺客云集,热闹非凡。 突然有下人报齐王到了,令人惊讶的是,不仅王妃林则宁来了,随行的还有近些日子的话题人物玉侧妃。 与慕容青枫分开后,林则宁与玉侧妃被引进了缀锦院。瑜贵妃身为宫妃,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出门迎客,点了兵部尚书夫人于氏与李国公世子夫人安氏帮着接待女眷。于氏是瑜贵妃娘家二嫂,益王要叫一声二舅母的,请她代为迎客无可厚非,但是安氏上面还有李国公夫人柏氏,是李氏的宗妇,李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地位更在于氏之上,为什么请于氏和安氏迎客而忽略了柏氏呢?原是因为不久前柏氏刚被夺了封诰,此时除了李国公夫人的称谓就是一个白身,今日能来道贺的女眷哪个不是有着品级的?让一个白身去迎接命妇,传出去不说李家人不知礼,倒要说益王看不起人。即使是平日与柏氏交好的贵妇人,也只是与她淡淡的兜搭两句就借口走开了,生怕大庭广众之下失了身份。所以,任是柏氏心中愤恨至极,也只得撑着笑脸跟在瑜贵妃身边凑趣。 “齐王妃来了。”瑜贵妃坐在主位上淡淡的应了一句,连身也没起。 林则宁也不在意,行了礼后找位置坐下。在场的人都忘了,论品级,她比瑜贵妃高,只是看在辈分上行个礼,可是看大家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不过是因为瑜贵妃是天子宠妃,却不想想,益王若不能登上那个位置,越帝百年之后,瑜贵妃也不过是宫墙内一个普通的太妃罢了。 林则宁扫了一眼,见厅内坐着的贵妇人身后大都站着一到三个不等的未婚少女,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越帝有四个成年的皇子,只有益王尚未婚配,这次命大办益王寿宴也有为他选妃的意思在里面。她想起益王刚刚被加封,身边正妃侧妃皆无,那些妇人和少女打得什么主意实在是一目了然。 “这就是齐王府的玉侧妃吧?”瑜贵妃看不惯林则宁淡然的模样,故意招手将玉侧妃叫到眼前来,笑着说道,“听说是顺平伯的侄女?” 顺平伯夫人站出来正要说话,就听见玉侧妃道:“回禀贵妃娘娘,顺平伯正是臣妾伯父。”顺平伯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觉得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到自己身上,涨红着脸退了回去。 “姑母,你哪里知道,玉侧妃是顺平伯一表三千里的族侄女,不然怎么会被贼人劫走,最后只做了个侧妃。”李仪站在瑜贵妃和李国公夫人身边,形态爱娇却语气讽刺的说道,“要是亲侄女” “住嘴!”瑜贵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李仪,她这边想捧着玉侧妃来踩林则宁呢,偏是自己的侄女不长脸,开口就来拆台,也不知柏氏平日是如何教养的,这么没有眼色,最后又瞪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柏氏。 “姑母!”李仪叫了一声,“我又没有说错!” “你还说!”瑜贵妃厉声道,“平日真是太纵容你了!” 李仪委屈的咬着嘴唇,一跺脚跑开了,李国公夫人要跟过去瞧,被瑜贵妃叫住了,“大嫂也别太娇惯她!”李国公夫人讪讪的停住了脚步,想着在益王府,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就放下心来。 瑜贵妃回头对红着眼圈的玉侧妃道,“好孩子,她年纪小,别听她信口开河。你是什么样的本宫一看就知道,早就听说你文采好,人品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拉着玉侧妃的手替她套上,“本宫一见你就特别投缘,这镯子是本宫惯常带的,你留着玩吧!” 玉侧妃连忙推辞道:“谢娘娘抬爱,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臣妾不敢收!” “给你你就拿着!”瑜贵妃拍拍玉侧妃的手,一副慈爱的模样,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则宁仍旧一派淡然,情绪没有丝毫波动,顿时心中一阵发堵,遂放开玉侧妃的手,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你去吧!” 玉侧妃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见到了宫中最得宠的瑜贵妃并得了对方眼缘,除了李仪愤恨的目光和嫉妒的言辞让她有些膈应以外,再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平郡王妃放下茶盏,拿手绢擦了擦唇角,看着玉侧妃手上的镯子说道:“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凤血玉镯,有钱也没地方买的,就这么赏了齐王侧妃,贵妃娘娘出手真是大方,不知道以后益王娶了王妃,贵妃娘娘又要拿出什么好东西呢!” “自然是有更好的。”瑜贵妃脸上挂着笑,心却在滴血,那镯子原本是准备看到合适做益王妃的女孩子的时候再赏的,刚才为了刺激林则宁头脑一热给了玉侧妃,此刻后悔不迭。 正说着,太子妃也到了,除瑜贵妃外,众女眷纷纷起身拜见。 太子妃与瑜贵妃见了礼,和煦的笑道:“众位夫人小姐快不必多礼,今日大家都是客人,要拜也要拜今日的寿星和寿星的母亲才是。”说完拉着林则宁的手道,“咱们妯娌两个说说话。” “你可大安了,总也见不着你。” 林则宁对这位平易近人的太子妃颇有好感,先谢了她日前送的名贵药材等物,又道:“我这身子时好时坏,出来没得给人添麻烦,何苦出来呢?不如窝在屋里,省得别人烦心,自己也烦心。” “说的什么话!”太子妃嗔道,“说了你别恼,前几日我可问了太医,说你是肝气郁结,气血亏虚的证候,这气血亏虚饮食汤药上可补得来,那肝气郁结可要你出来走走,把心胸开阔了,没了病根,这病也就好了。” 玉侧妃最近频繁在贵族女眷的聚会圈子里露面,倒是也认识了几个所谓的手帕交,不过都不是什么原配正室。顺平伯夫人见玉侧妃刚入了瑜贵妃的眼,这会儿站在齐王妃身后,孤零零的落了单,就过去叫她说话。 在外面的时候玉侧妃再怎么不屑林则宁,也不敢在明面上打林则宁的脸,免得落个不敬主母的名声。乘着太子妃与林则宁说话的间隙,玉侧妃请示道:“王妃,妾身想和顺平伯夫人去外面看看。” 林则宁回头皱着眉头道:“这样冷天气,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顺平伯夫人上前赔笑道:“王妃见谅,实在是小妇人想念侄女的紧,想要借这个机会说说话。” 林则宁有些不乐意,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想去便去吧。只是要叮嘱你,若觉得冷了赶紧进来,还有,这是益王府,外院还有不少男客,注意着些。” 玉侧妃答应了,和顺平伯夫人一起出去说话了,太子妃道:“不是我说你,这样场合,怎么带了她来?” 贵妇人每日的生活总围着内宅那片不大的地方,个个都是喜欢听家长里短的,早就将说话与听八卦一心两用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这会儿无不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只听林则宁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说玉侧妃管着中馈,哪里有时间出来。可是王爷发了话,我不带她来怎么办?” 众人听了这话没有不吃惊的,齐王府的中馈竟然不是王妃管着,而是侧妃管着,可见齐王宠妾灭妻到什么地步。于是,众人看林则宁的眼神就带着些同情和轻视之意,只是鉴于太子妃在一旁,不敢太过明显而已。 太子妃与林则宁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底,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出些笑意。 又说了会儿话,仆妇上来说酒席备好了,瑜贵妃便邀请众人上了缀锦楼,瑜贵妃身为一品贵妃,又是益王生母,当仁不让的坐了主位,其余在场女眷以太子妃身份最为尊贵,以英王妃辈分最高,以义忠侯夫人年龄最长,众人在座位上谦让了半天。 待众人坐定,戏班班主拿着戏单来点戏,瑜贵妃点了《笏圆》,戏单传到下面又是一番推让,最后英王妃点了出《仙圆》,太子妃点了出《枕中记》,林则宁不喜戏曲,指着戏单随意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如是点得有七八出戏,于氏便对班主道:“让她们先将点出来的唱着,余下的边看边点。” 戏班是京城中出名的凤仙班,行头人手齐全,这边点戏单子拿下去,那边就敲锣开场了。那伶人嗓音十分清亮,仿佛悬崖峭壁上开凿了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拐着弯儿的盘下来,抑扬顿挫,十分好听。 林则宁往酒席上看了一圈,见顺平伯夫人在场,却没看见玉侧妃,便问道:“玉侧妃怎么不见?” 顺平伯夫人道:“更衣去了。” 林则宁听了后便再没多问,目光渐渐的被戏台上色彩斑斓的彩衣吸引了过去。 一曲结束,放了赏钱,林则宁见玉侧妃仍然没有回来,便道:“玉侧妃是怎么了?酒席开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顺平伯夫人是见她去更衣了?” 顺平伯夫人也没料到玉侧妃去了那么久,被林则宁问到,只得应道:“是。” “这么久不回来,还是找个人去看看的好。”平郡王妃用帕子捂着嘴笑道,“玉侧妃头次来益王府,别迷了路吧?” 众人立刻想起之前有一次玉侧妃迷路走到外院男子聚会的场所,闹了不小的笑话,被齐王给镇压了下来,但是私底下谁不当笑话听? 当下林则宁和顺平伯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安氏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吧,益王府里的路复杂,不小心真可能迷路呢。” 林则宁忙道谢,“世子夫人不拘叫个小丫鬟去找找就好,玉侧妃身边跟着丫鬟,谅也不会走太远。” 安氏笑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寿宴出奸情 林则宁见安氏亲自去寻,也就放下心来。 “安氏倒是不错。”平郡王妃神色复杂的看着安氏的背景,想想越帝的赐婚和京城中关于李国公府二公子的传言,顿时头大,就算她再不满意这桩亲事,有圣旨在头上压着,云瑶嫁入李国公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虽然李化荒唐了些,好在柏氏是个白身,谅也不敢在云瑶堂堂郡主面前摆婆婆的谱儿,李二小姐是骄纵,但早晚要出嫁,那个世子夫人安氏,看上去也是个好相处的,这亲事总不至于一无是处。 林则宁暗暗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可不觉得安氏像表面上那样无害,当日菊花宴上指引李化去后花园的“夫人”不是李国公夫人便是世子夫人,无论是谁,后来看安氏的脸色,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她听说了云瑶郡主被赐婚给李化的消息,今日并没有见到云瑶郡主,想必是被这事情刺激的够呛,遂问道:“云瑶怎么没来?” 平郡王妃露出一丝愁容,勉强笑着说道:“原本要来的,只是早上起来嚷着头疼,想必是昨晚不小心着了凉。” “什么?云瑶着凉了?”李国公夫人走过来惊道,“要不要紧哪?叫了太医没?” 平郡王妃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道:“不打紧,我走的时候她刚喝了碗姜汤,盖着被子捂汗呢。” 李国公夫人道:“还是多注意的好,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厉害,小病最容易拖成大病,别的还罢了,这女孩儿最怕的就是寒证,乘着病的还轻赶紧调理,别影响了以后。” 平郡王妃立刻沉下脸来,李国公夫人这话说得什么意思?她女儿还没嫁进李国公府呢,准婆婆就开始在子嗣的问题上说事儿,这要是云瑶真成了李家人,一年半载的肚子没个动静,是不是就要怪在云瑶头上?碍于众人在座,平郡王妃不好发作,只冷着脸说道:“夫人有心了。云瑶只是受了凉有些头疼罢了,吃着五谷杂粮的,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然后转过头去听戏,再不理会李国公夫人。 李国公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李化得了这么一桩亲事,要搁在以前,她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可是不久前李化刚被贼人给打了,太医说以后子嗣怕是要断了,这消息虽然被牢牢的瞒着,却到底有些心虚,云瑶不是普通的闺秀,她是郡主,若不找机会压一压,以后宝贝儿子的面子往哪里搁?谁知平郡王妃也不是个软弱的,不软不硬的就将自己给顶了回来。她是被人奉承惯了的,即使被掳夺了诰命,凭着李国公夫人的身份也没人敢轻看她,如今被平郡王妃这般抢白,心里哪能不气?阴着脸回到自己位置上,暗想着等云瑶进门后要如何刁难才能解今日之气。 “简直不知所谓!”平郡王妃恨恨的揪着手绢。 “郡王妃喝杯茶消消气。”林则宁示意身后的丫鬟给平郡王妃倒了杯茶,“不值当!” “谁不懂这个道理呢?”平郡王妃说着眼圈就有些泛红,“可怜我的云瑶” “郡王妃收敛收敛情绪吧!”太子妃连忙道,“瑜贵妃在上面看着呢!” 平郡王妃身上一凛,硬生生将泪意憋了回去,一边用袖子挡着揩拭眼角,一边挑着嘴角说道:“哎呦,我被风吹了眼睛!” 周围的人都知道原因,只是多少对平郡王妃和云瑶郡主有些同情,都没有点破罢了。 酒席过半,因朝露郡主裙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块油渍,便叫朝霞郡主陪着去换衣裳。两人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正赶上戏台上一场唱完,另一场还没开始的时候,突然众人听到两声尖叫传来,声音隔老远传来,可见尖叫的人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朝阳王妃听了那两声却唬得变了脸色,“是朝霞和朝露的声音!”说着站起身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瑜贵妃愣了一下,忙叫住朝阳王妃道:“王妃别急,可能是郡主胆儿小,冷不丁的被什么吓着了,让下人去看看就好!” 朝阳王妃最是心疼这一双孙女的,乍然听到孙女尖叫,担心的不行,哪里肯等在这里?定要亲自去看看。 太子妃道:“朝阳王妃心里担着事儿,是等不及的,不如我们跟去看看,刚才那两声连我听着都有些瘆着慌。” 瑜贵妃冷笑道:“这是在益王府,能有多大事情?太子妃的胆子未免太小了!” 这时,一个老婆子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连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瑜贵妃喝道,“管事的人都死了吗?也不拦着!” 两个仆妇立刻上前去拦,那老婆子慌慌张张的道:“出事了呀,出事了!” “还不堵着嘴拉下去!”于氏见瑜贵妃脸色十分难看,忙呵斥仆妇。 太子妃道:“先等一等,看这婆子的样子似乎不是小事,先问一问怎么回事吧?” 老婆子道:“后边院门口有两位小姐摔破了头。” “什么?”朝阳王妃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跑。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太子妃站起身来道,“我们要不去看看?” 瑜贵妃听说有人摔伤,心里也惊了一下,毕竟是儿子的府邸,在没娶儿媳妇的情况下,客人受伤,她不能不去看看,于是让于氏招呼着客人,和太子妃c李国公夫人一起去看看。 且说先前安氏离了酒席,一路寻找,因益王府今日客人较多,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身兼数职,安氏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几个人。待寻到一处给女客休憩的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守门的是个年轻的仆妇,身材高挑,容貌十分秀丽,若将那身粗布衣裳换做绫罗绸缎,定会被人想作是益王宠姬。 “有女眷在里面休息吗?”安氏问道。 仆妇回答道:“有呢!”声音略显沙哑。 “是不是齐王府玉侧妃?” “奴婢不认得。”仆妇道,“看着挺好看,穿着桃红裙袄,还带着个丫鬟,说是有些头晕,进来歇歇,这半晌也没出来。” “糊涂东西!”安氏啐道,“贵客说不舒服,怎么不去前面禀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仆妇陪笑道:“夫人教训的是,只是今日人手不足,这整个院子也就奴婢一人守着,哪里敢走开呢!” 毕竟是益王府的下人,安氏也不敢往狠里教训,只瞪了她一眼,道:“在哪间屋子里?我去瞧瞧!” 仆妇忙弯腰做出请的动作,“右手边第三间就是。”再抬头时,看着安氏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 安氏走近房门,忽然听到屋内传出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女子极痛苦又像是极欢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又走近两步,听到里面女子“嗯嗯啊啊”的低吟声夹杂着男子粗重的喘息,一股热浪顿时涌上额头,正要扭头快速离去,房门“吱呀”一声猛不迭的从里面被拉开了,她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屋内混乱的声音更加清楚的传来,安氏脸上如有火烧。 开门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一般,看着安氏慢慢的勾起嘴角,突然一把握住安氏的手臂将她拉进屋内。 “夫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吱呀”一声门在身后关上,那丫鬟的声音又轻又柔,安氏听在耳中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做什么?”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月洞床,帘帐放了下来,看不清床上的情景,可是地上摆放的绣花鞋和男靴c吱吱呀呀不断晃动的床体和那些不堪的声音说明那里面正发生着什么,这里是益王府安氏浑身发凉,即使再迟钝,她也发现了这其中的诡异,用力的推开身边的丫鬟,转身就要逃走,她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栓,却突然被一块帕子捂住口鼻,一股异香只冲口鼻,她用力的挣扎了几下,却越来越力不从心,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那丫鬟迅速的脱去安氏的衣衫,然后扶着一丝不挂的安氏到了月洞床前,随手撩开帐子,一股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丫鬟嫌恶的皱着眉头,一把将安氏推了进去,然后将地上的衣服收拾好了搁在床边的小几上。 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那个守门的仆妇,看了一眼不断晃动的月洞床,问道:“都弄好了?”比方才更加嘶哑低沉的声音说明“她”其实是个男子。 丫鬟点点头,“动手吧!” “仆妇”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你会死!” “我知道。”丫鬟面无表情的道,“你快点动手!” “仆妇”道:“我会尽量轻一些。” “必须留下印记。”丫鬟交代。 “仆妇”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叹息一声,抽出门栓猛地敲在丫鬟后颈上。 丫鬟闷哼一声,身体向前仆倒,被“仆妇”扶住,慢慢的趴伏到地上。 “你快出去,别被人看出来。”丫鬟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仆妇”又叹息了一声,看向月洞床的目光冰冷而仇恨,他站起身来,决绝的离开了。 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抓着拉入黑暗,安氏不停的挣扎,不要!她一个激灵睁开双眼,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景象,便本能的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却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压了回去,并且过猛的动作牵扯到下体,熟悉而久违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她怎么了?她在哪里?耳畔传来如雷的呼噜声,晕倒前的画面猝不及防的挤入脑海,她僵硬的扭过头去,看见一张令她近来噩梦不断的脸,李化! 安氏的心打了个颤,他们他们空气中麝香的气息,周身的湿热粘腻触感,还有不用看就能感觉到被子下不着寸缕的身体她根本顾不上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死劲的去推压着自己半个身子的人。 “嗯”一声柔媚的低吟传入耳中,安氏如遭雷击,这绝对不是李化的声音,这发出这种声音的分明是个女人,可是,她确信自己没有出声,那这近在咫尺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她略仰起头,当看清眼前的情景时顿时瞪大了双眼,就在枕头的另一侧,同样躺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玉侧妃! 安氏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没有功夫去回想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眼前的一切若被旁人看去,她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连累家人,她会死,一定会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她必须离开,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尽快离开! 她忍着身上的不适,小心而急切的从李化的身下挣脱开,颤抖着手脚爬下床,抓起矮几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就在那屋里,躺在地上,瞪着眼睛好可怕!”随着少女的哭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安氏来不及反应,屋子里鱼贯涌入数人,打头的是两个嬷嬷,后面跟着瑜贵妃和太子妃 一股寒意迅速从脚底蔓延至心头,最后将她完全淹没,安氏绝望的想:完了 从瑜贵妃和太子妃离开起,林则宁便知慕容青枫的布置已经得手,她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时不时的和身旁的贵妇人讨论几句戏文。 “参见齐王妃,太子妃有请!” 林则宁认得那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名唤姚黄,她故意面露惊讶的问道:“有什么事吗?太子妃不是和贵妃娘娘去看朝露和朝霞郡主了吗?”旁边的女眷闻声也不瞧戏了,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 姚黄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出了点事,要请王妃过去呢!” “出了什么事?”瑜贵妃和太子妃不在,在场的以林则宁身份最高贵,她皱着眉头问道,“刚才那两声是怎么回事?” 姚黄见林则宁没有起身的意思,勉勉强强的说道:“两位郡主受了惊吓,玉侧妃” “玉侧妃?她怎么了?”林则宁冷着脸道,“莫不是又晕倒在王爷面前了?” 众人一片唏嘘,听齐王妃的意思,在爷们儿面前晕倒邀宠的手段是玉侧妃惯用的呢。 “不是”姚黄似是羞于启口,半晌后为难的道,“玉侧妃躺在床上,李国公世子夫人” 林则宁一副头疼的模样,“她是不是冲撞了世子夫人?” 众人立刻想起不久前玉侧妃与李二小姐之间的龌蹉。 “不是” “我说姑娘哪,你有什么话一次说完!”魏安侯夫人是个急性子,直接插嘴道,“别说是齐王妃,连我们这些人听你说话都要急出一身汗来。” 众人连声附和。 姚黄脸上一片羞红,鼓足勇气说道:“屋里还有李二公子。”说完垂着头几乎不敢看人。 “还有谁?”林则宁似乎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 但是坐在她身边的平郡王妃却是听得清楚,“哪个李二公子?” “李国公府二公子。” 宴席上先是一片寂静,在场的贵妇人都是在后宅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哪里听不出姚黄未说出来的意思,纷纷倒抽了口凉气,尤其是顺平伯夫人差点背过气去。 林则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道:“快带我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玉侧妃都是顺平伯名义上的侄女,顺平伯夫人不能不管,当下站起身来跟着走了。 宴席上持续了片刻的静默,即使于氏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有些慌了手脚,戏台上的伶人贵妃依然咿咿呀呀的唱着,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静默说道:“我们要不也去看看?”立刻就有人附和。 于氏反应过来,若事情真是她想的那样,无论如何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起来阻拦,笑着说道:“哎,想必是涉及到玉侧妃,太子妃才请了齐王妃去,咱们给齐王妃留几分颜面,再说有贵妃娘娘在,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别去凑热闹了!” 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个贵妇人听到于氏说到瑜贵妃,当下都犹豫了,为了一点好奇心得罪瑜贵妃,似乎不值得。 平郡王妃不管这个,冷笑着说道:“你们不去罢了,我倒要去瞧瞧!” 于氏赔笑道:“郡王妃,这是齐王府的家事,你贸然过去,可不太好。” “只怕未必是齐王府的家事呢!”平郡王妃推开于氏伸过来虚扶的手,冷冷的说道,“我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其中有李国公府二公子,圣上昨日下的旨,我晨起才进宫谢的恩,怎么?我不能去瞧瞧?”说着带着丫鬟绕开于氏就追着林则宁去了。 林则宁c顺平伯夫人c平郡王妃先后赶到小院,饶是林则宁心中早有预料,看到屋里的情景也愣住了。只见瑜贵妃脸上青红交加,太子妃满面寒霜,李国公夫人倒在太师椅上被丫鬟扶着掐人中,地上跪着一脸灰败的安氏,床上李化呼呼大睡,玉侧妃裹着被子缩在床脚“嘤嘤”哭泣,离门不远的地上躺着个人事不省的丫鬟,旁边扔着条门栓。 这样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顺平伯夫人呆若木鸡,平郡王妃气得眼前发黑,这就是太后一再作保c越帝赐婚给她女儿的前途无量的才俊贵公子!就是把女儿送到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能让女儿嫁给这么个混账! 林则宁走近太子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朝满脸尴尬的朝阳王妃的方向看了看,朝露和朝霞郡主垂着头恨不能化作尘埃消失在空气里。“朝露朝霞到这边来换衣服,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地上倒着个人,以为是人死了,惊慌之下叫出了声,我和贵妃娘娘进来的时候,看见”太子妃不屑的瞥了一眼李化c玉侧妃c安氏三人,“李化和玉侧妃在床上行那苟且之事,安氏许是听见动静,在慌慌张张的穿衣服,见我们进来,竟然说是躺地上的那个丫鬟迷晕了她,简直可笑!” 平郡王妃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是李化和玉侧妃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安氏,安氏可是李化的大嫂! 李国公夫人幽幽醒来,冲到床边摇着李化的身体叫道:“化儿,化儿,你醒醒,哪个天杀的害你?你醒醒啊!”李化却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李国公夫人忽然跳起来冲着安氏就是一巴掌,“贱人!”安氏被打得脸歪向一边,白嫩的脸孔瞬间肿了半边。李国公夫人又扭头揪着玉侧妃的头发拖到地上,像泼妇一样拳打脚踢,骂道:“下作的小娼妇,定是你勾引了我家化儿!” 拖拽间,被子滑落,露出玉侧妃遍布青红痕迹的身体,她一边忙不迭的扯着被子遮羞,一边抵挡着李国公夫人的拳脚,声音沙哑的哭叫道:“不关我的事,有人陷害我,我是被强迫的!” 太子妃吩咐下人将李国公夫人拉开,冷声说道:“夫人先别急,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先问清楚再骂不迟。” 李国公夫人怒道:“还用问吗?我儿子现在还昏迷不醒,肯定是这不知廉耻的贱人用什么下流的手段勾引了我儿子,谁不知道这贱人当初勾引齐王的事!” “住嘴!”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喝道,“竟敢在太子妃面前污言秽语,该打!” 李国公夫人不服,回头又搂着李化大哭“我的儿”,一边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瑜贵妃,目前的境况对儿子非常不利,要是别人,大不了让儿子纳回去做个侧室就是了,可偏偏是齐王侧妃,另外一个还是自己的儿媳妇,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李国公夫人一想就眼前发晕,硬咬着牙撑了下来,只希望瑜贵妃能救自己的儿子。 瑜贵妃的脸色可谓五颜六色的好看,她倒是想替李化遮掩,可是眼前的情况让她怎么开口?只能尽最大努力让这事情不传扬出去,“来人,让人守住院门,再不许任何人进来!”瑜贵妃强捺着不甘放低姿态道,“这事情传扬出去对齐王府也没有好处,越少人知道越好,太子妃和齐王妃以为如何?” 太子妃点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事还要请齐王来一趟。” “既然齐王妃在这里了,内宅的事情,就不用叫齐王了吧!”李国公夫人急忙说道,齐王有多宠玉侧妃满京城谁不知道,这要是让他知道李化睡了他最宠爱的女人,一怒之下会不会要了李化的命?无论如何过了眼前这关,不管是打是罚先保住李化的命,待回了李国公府,约束了李化一辈子不出门,齐王还能打上门不成? 林则宁怎么会不明白李国公夫人的心思,淡淡的说道:“李国公夫人高看我了,玉侧妃的事情,我还真做不得主。” “去请齐王来!”太子妃吩咐姚黄道,回头嫌恶的看了一眼玉侧妃,又吩咐另一个丫鬟魏紫道,“给她披件衣服,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魏紫伸手去拿矮几上的衣物,“当”的一声从一件男子锦衣中掉出来个玉白瓷瓶,魏紫弯腰拣了起来,然后随手从衣物中拿出来一件丢给玉侧妃。那是件宽大的外袍,玉侧妃忍着羞,慌慌张张的裹在身上,总比什么都不穿的好。 林则宁则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含烟,脸上的神色有一丝复杂,回头对挽星道:“去看看她!” 挽星上前探了探含烟的鼻息,道:“还活着!”然后伸手去掐人中。 片刻后,含烟悠然醒转,迷茫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发生什么事了?”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玉侧妃身上,她惊慌的扑了过去道,“娘娘,你怎么了?是谁打晕了奴婢?你有没有受伤?” 玉侧妃抖着嘴急切的道:“含烟,含烟你告诉她们,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的!”她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待含烟的了,紧紧的抓着含烟的手臂,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娘娘”含烟刚开口,就被一只手扯得身体一歪,安氏揪着含烟尖叫道:“是你,是你把我拉进来的,是你弄晕了我,是你,后面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我发现了你主子干的好事,所以你们要害我,是不是?是不是?”最后竟有声嘶力竭的哭喊道,“你们做下见不得人的事情,与我何干?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玉侧妃闻言脸上露出疯狂的恨意来,用力推开安氏,指着安氏骂道:“你说谁?分明是你们李国公府要害我!是你们家二小姐将我引来这里,一进门就遇见这个禽兽!”说着也呼天抢地的大哭道,“我是齐王侧妃,这畜生算是什么东西?我要和他私通?我原是不小心得罪了二小姐,可也是你们家二小姐挑衅在先,什么了不起的仇恨竟然要这般算计我,连带着齐王府没脸,你们的心肠是被毒药浸过吗?” “你又算什么东西!”李国公夫人跳出来骂道,“来骂我儿子,谁不知道你当年都做了山贼的老婆了,又妆狐媚子勾引齐王,如今保不定又是你害了我儿,不然我儿怎么到现在都没醒?” “全都闭嘴!”瑜贵妃被吵嚷的头疼,“去悄悄地叫个太医来给李化看看!他不醒,这许多事情也说不清楚。” 太子妃冷笑数声,却没有阻拦,“两位都是自己是被陷害被强迫的,若果真如此,为什么我们进来时,你们的衣服都搁在几上?连鞋子都整整齐齐的搁在脚踏上,这是被强迫的样子么?” “这不可能!”玉侧妃摇着头道,“我真的是被他强迫的,我有挣扎,可是他用了迷药,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是被玉侧妃的丫鬟迷晕的!”安氏指着含烟道,“我来找玉侧妃,守门的仆妇告诉我她在里面对,守门的仆妇能为我作证,我并不知道二弟在里面,准备进门的时候听见声音不对,门就突然打开了,是这贱婢硬把我拉了进来,然后用帕子捂着我的口鼻将我迷晕的,是她们,一定是她们见自己丑事败露,所以把我也拉进来,贵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齐王妃,母亲,你们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奴婢没有!”含烟跪在地上哭道,“奴婢一进门就晕了过去,刚才醒过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太子妃道:“来人” “哐啷”一声,木门被踢开,狠狠的撞在墙上,“咔啪”一声折在地上,屋里的人均被吓了一跳,只见一脸暴怒的慕容青枫大步走了进来,跟在后面进来的是太子c益王和李国公世子李仏。 当林则宁看清楚太子身后那人的容貌时,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揪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王爷”玉侧妃叫了一声,立刻被慕容青枫那嗜血的目光给吓住了。 “七弟,不要冲动!”太子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姚黄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眼见慕容青枫额头青筋暴跳,握着拳头要找人拼命的模样,生怕他一时冲动闹出人命,到时候有理变成没理,连忙开口道,“先问清楚再说!” 同样的,李仏那张原本就显得阴鸷的脸此刻更是吓人,任谁听说自己的妻子与亲弟弟私通都不可能保持冷静,若不是碍于太子等人在场,他就直接上前勒死安氏与李化了。 “你是怎么做主母的?”慕容青枫冲林则宁吼道,“怎么不看好她?如今让她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直接了结了就是,还叫我来做什么?” 林则宁的脸色苍白如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在旁人看来就是无辜受气却又百口莫辩的模样。 太子妃嗔怪慕容青枫道:“七弟,这事怪不得弟妹,是顺平伯夫人将玉侧妃叫走的,弟妹问了好几遍玉侧妃的去向,还着人寻找,不信你问问旁人。” 慕容青枫骇人的目光立刻转向顺平伯夫人。 “臣妇只是叫侧妃说了几句话,侧妃说要更衣,就带着丫鬟走了,后面的事情臣妇实在不知!”顺平伯夫人进了屋里后就一直后悔不迭,后悔一时鬼迷心窍认了玉侧妃这门亲,好处没带来一分,糟心的事情倒是一出又一出;后悔为了女儿的亲事找玉侧妃商议,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儿以后别想再找个好人家;更后悔跟着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脱身不及,早知道玉侧妃做下这等浸猪笼点天灯的事情,她就是死也不会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寿宴出奸情2 益王的寿宴上有现成的太医在,不过片刻太医就到了,眼前的情形和气氛十分压抑,太医不敢多看,给李化把了脉,看了看舌头,凑近了些闻了闻口气,又翻开眼皮查看了一番,最后说道:“二公子子孙根伤后未愈,本已不能人道,如今滥用了助兴药,药性过于霸道猛烈,精气泄得厉害,才昏迷了过去。”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杀气颇重,太医身体一抖,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要赶紧用药,才能性命无虞!” “太医一定要救我儿子!”李国公夫人哭道,“要用什么好药都行,只要能救他!” “不知道二公子究竟服用的是什么药物,这个” 魏紫将那会儿捡起来的瓷瓶递给太医道:“这是从李二公子衣服里掉出来的,太医看看,可是这个?” 太医打开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闻了闻,“正是这个药!”说完就要下去写方子,却被平郡王妃拦住。 平郡王妃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说什么?李化不能人道?” 屋里的人一听,全都变了脸色,若李化不能人道,却隐瞒实情求娶高贵的郡主,这是欺君罔上! 李国公夫人脸色一白,急忙道:“郡王妃,这事情缓缓咱们再说,先保住小儿性命才是,若小儿有个三长两短,于云瑶郡主也是不好!” 平郡王妃怒极,事到如今,李国公夫人还敢威胁她,她浑身打颤,指着李国公夫人连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于云瑶怎么不好了!” 太医暗自抹了把冷汗,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牵涉的又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哪一位也不敢得罪。 最后还是太子发话:“平郡王妃缓缓情绪,若父皇知道李二公子是这个情形,定不会容许云瑶郡主下嫁。先让太医去开方子吧!” 有太子这句话在,平郡王妃心下略定,恍然明白两日前太子妃话中的未尽之意,瞪了李国公夫人一眼后将路让开,心中仍然是愤恨不已,同样是母亲,李国公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就没想过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自己看做眼珠子一样的宝贝女儿要是在不知情情况下嫁进李国公府,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太医开完方子又被叫回来查看安氏和玉侧妃,太医分别把脉之后,说确实有中迷药的痕迹,而含烟后颈上青紫的瘀痕说明她被打晕也不是假话。 屋里的审问还在继续,太子妃当仁不让的成了主审。 太子妃道:“将今日这院子里当差的人都叫过来!” 片刻后进来一人,安氏看着眼前满脸褶子的老婆子愣了一下,忙道:“还有个年轻的仆妇!” 那老婆子正是去报信说朝露和朝霞郡主摔到的人,“今天府里人手不足,这院子里就奴婢一个人守门,没有别人。” 安氏浑身发冷,颤声道:“你是守门的?可我见到的是个年轻仆妇,瘦高个子,白皮肤,大眼睛,说话声儿低低的” 老婆子摇摇头道:“夫人,没有这个人,今天这院子里就奴婢一个人当差!”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安氏不可置信的道,像是反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奴婢也不知道,中间儿奴婢去了趟茅房。” “不,我是被人引进来的,不是你,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安氏惊慌的道,“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太子妃嗤笑一声,不再管安氏,而是问那老婆子道:“你看守院子,这是内宅的地界儿,怎么放了男子进来?” 老婆子起先见事情不妙,早就胆战心惊,这会儿趴在地上冷汗连连。 太子妃寒着脸道:“还不快说!” 那老婆子就是个看门的,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被喝问了两句便吓得不成样子,竹筒倒豆子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是个小姐引这位公子进来的,塞给奴婢一百两银票,说这位公子要偷偷的见一见心上人,叫奴婢只管在屋里待着,奴婢猪油蒙了心,就放那公子进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举过头顶,“这是那小姐给奴婢的。娘娘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你看清楚,引人进来的是不是这个人?”太子妃指着玉侧妃问道,“还是旁的人?” 老婆子看了玉侧妃一眼道:“不是,那位小姐走了后,这位夫人才进来,身边还跟着个丫鬟。那位小姐,奴婢听她叫那公子‘二哥’。” “就是李仪告诉我在这边更衣我才过来的!”终于有人能证实自己的话,玉侧妃连声叫道,“他们兄妹商议好要害我来毁齐王府名声的,王爷,你要替妾身做主!” “你胡说!”李国公夫人辩解道,“仪儿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可是没有一点底儿的,李仪被自己惯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清楚,那是个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儿,只不过她一向认为女儿家应当娇养,何况是她们这样的门第,即便是骄纵了些,有太后在,有瑜贵妃在,有李国公府在,谁又敢说些什么。以李仪那性子,真说不准为了报复玉侧妃而做下这种糊涂事来。 “事情是不是和李二小姐有关系,只消叫人来问一问就知道了。”太子妃道,“李二小姐呢?” 李国公夫人心中一跳,在瑜贵妃打赏玉侧妃时李仪赌气离开后,她便再没见到过李仪。 “来人,去将李二小姐找来!” “臣妾不怕对质!”玉侧妃多了些底气,却没人理她。 太子妃继续问那老婆子道:“那这位李国公世子夫人是怎么进的屋子?你可看见有人强迫她?” 老婆子摇头道:“奴婢没看见。那位夫人进来没多久奴婢觉得肚子疼,就去了趟茅房,因为人多就多等了会儿,再回来时就看见有两位小姐摔倒在院门口,奴婢吓坏了,扶小姐起来后就赶紧去报信儿了,至于这位夫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奴婢委实不知。” “真的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子引我进来的。”安氏再次重申,并将那仆妇的相貌又描述了一遍,“瘦高个儿,大眼睛,白皮肤,对了,耳垂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 无人注意到,慕容青枫听了安氏的描述后目光变得十分古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太子妃又问朝露c朝霞郡主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这么个守门的人?” 朝露c朝霞郡主摇了摇头。 太子开口道:“描述的这么详细,恐怕不是编撰的,不如让人在府里找找有没有这么个人吧。” 益王点点头,但是他心中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十有是找不到的,果然,没多久内院的管事嬷嬷便回报说府里并没有这么个仆妇。安氏的样子不像说谎,那么那个假扮仆妇的人是谁?是私怨还是针对李国公府或者是他?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目光在那抹清丽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就收了回来,这件事和这屋里的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安氏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喃喃的念道:“不可能,怎么会没有?”突然她跪直身体急切的说道,“或许是她们带来的人,不是府里的人呢。” “她们?”太子妃笑道,“李国公府带来的人就不说了,想必你这个世子夫人一清二楚,至于玉侧妃和顺平伯夫人带来的人,来人,将今日齐王府和顺平伯府所有来伺候的丫鬟c仆妇c妈妈叫来,让世子夫人仔细看看,有没有那个人在里面。” 益王的寿宴,不是每个下人都有资格进门的,能跟着主子进门参加寿宴的都是些贴身服侍的人,每人身边不过一两个,不过片刻就查得清楚,依然没有找到安氏所说的人。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如同一根根茫刺刺在身上,安氏抬起头茫然四顾,李仏的眼中是冰冷的憎恶,仿佛是看着什么深恶痛绝的东西一般,而李国公夫人,正端着太医刚送来的汤药小心的喂给李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其余的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鄙夷嘲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她竟然对他们抱着希望,他们怎么可能救她?就算她是被陷害的,已经是事实,他们恨不得她立刻就死了,也省得活着碍眼,怎么可能替她说一句话?既然如此,她苦苦挣扎又有什么用? 众人见安氏在听见寻找那年轻仆妇无果后先是一脸绝望的沉寂,突然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眼泪都留了出来,不禁都有些诧异。 瑜贵妃心里既憋屈又窝火,今天是她儿子的好日子,却闹出这种事来,主角还是娘家侄子c侄媳妇和一个刚被自己称赞过的齐王侧妃,这事情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她没好气的道:“安氏,你笑什么?” 安氏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缓缓的站起身来,傲然的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是,我是做了这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这事怪我吗?母亲,你觉得儿媳丢了李家的脸,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当做心肝宝贝的二儿子染指兄长的妻妾许久了?连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被调戏过,你其实是知道的吧,只不过当做不知道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安氏吐露的消息太过惊人,李国公夫人恼恨异常,“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瑜贵妃气得全身发抖,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安氏说“连大小姐也被调戏过”。 益王眉间闪过厉色,安氏这是要拉着李国公府同归于尽么? 不等益王使眼色,李仏上前一脚将安氏踹飞出去,“贱人,休得胡言乱语!”众人一声惊呼,安氏的身体狠狠地撞上柱子,“哇”的吐了口鲜血,晕了过去。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 太子面露不悦,说道:“李世子,还请事情查明后回了李国公府再自行处置。” 李仏忙低头请罪道:“下官一时被这贱妇气急,行动鲁莽,请太子殿下见谅。” “起来吧。”太子淡淡的道,“太子妃接着问。”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李二小姐买通了守门的婆子,将李化放进了院子,然后引来玉侧妃与丫鬟,李化将丫鬟打晕,又用迷药迷晕了玉侧妃” 突然,床上的李化迷迷糊糊的叫了两声:“好嫂嫂,你也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屋里一片静默,女眷除了李国公夫人煞白了一张脸,无不羞得满脸通红,暗暗啐唾李化。玉侧妃突然尖叫道:“他们果然早有奸情。是他们害我,是他们陷害我!” 太子妃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安氏来寻玉侧妃,恰好撞见李化与玉侧妃苟合,然后朝露c朝霞进来换衣服,在门口看见躺在地上的丫鬟,以为死了人,惊慌之下将我们引来。如今只等找到李二小姐对质。” 这时,出去寻找李仪的人回来了,说找遍了宴席和后院,也没找到李仪。 “这怎么可能,好好的怎么会找不到人?”太子妃皱着眉头道,“是不是先走了?” “已经问了二门上的人,说没有见到二小姐离开,李国公府的马车也没有离开过。”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李国公夫人哭道,“肯定是有人针对我们李国公府,不然出事的怎么都是我们家的人?” 太子妃不虞的瞥了一眼李国公夫人,问那去寻找的人道:“后院可都找了?” “角角落落都找遍了。”那人说完后又有些犹豫,最后说道,“只有益王殿下的院子没有进去找。” “荒唐!”瑜贵妃怒道,“皇儿的院子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 “贵妃娘娘不要生气,并没有说要搜六弟的院子。”太子妃道,“不过李二小姐既没有离开益王府,整个后院和宴席又找不到,那么人会去哪里呢?二小姐不出现为自己辩解,那可就是认了她是这事情的始作俑者,觊觎染指皇子侧妃,是死罪,李二小姐是从犯,亦不可免。” 李国公夫人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瑜贵妃和益王身上。 瑜贵妃本就不是很有谋算的人,那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人,心头再恼怒也不能不顾。 益王却不这么想,今天过后,李国公府的声誉必然是一落千丈,成为京都的笑柄,之后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即使李仏能够保全,助力也是有限。况且他也十分恼恨李国公府管教不严,竟然让李化和李仪在益王府闹出这种事情来。 “太子妃说的有理。”益王抢在瑜贵妃之前开口道,“母妃,李二公子和李二小姐年少,或许被人撺掇做下错事也有可能,李二公子如今的样子是说不出来什么的,还是要找到李二小姐问问清楚的好。” 瑜贵妃迟疑的看了下益王,“找你表妹是一回事,可是搜你的院子” 益王道:“先让下人在府里再找一遍,若还找不着,再去儿臣院子里看看。” 又一拨下人派了出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回报说没有找到。 太子妃道:“会不会是李二小姐知道自己闯了祸,害怕之下躲了起来?假山洞c树林里你们可都认真的找过了?” 下人异口同声的说找过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益王。 瑜贵妃依然反对道:“不能搜皇儿的院子!” 太子妃道:“这样吧,让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和六弟的人,再加上我身边的王嬷嬷一起去看看,这样可好?” 瑜贵妃心想,有皇儿和自己的人在,谅一个老嬷嬷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于是就同意了。 几个人出去了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就带着李仪回来了,打头儿的是王嬷嬷,脸色十分古怪。 “找到就好。”太子妃看了一眼发髻有些凌乱的李仪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在哪里找到的?” 李仪打了个寒战,惊慌失措的看了看旁边的王嬷嬷。 不等王嬷嬷说话,瑜贵妃身边的丫鬟便抢先回答道:“李二小姐在殿下院子里休息。” 王嬷嬷撇撇嘴,虽然没说什么,却是满脸的不屑。 太子妃唇畔笑容清浅,并没有去追问李仪在益王的院子里做些什么,那该是瑜贵妃关心的,“李二小姐,你做的好事!” 李仪知道自己闯了祸,眼泪嗽嗽的往下落,看着李国公夫人叫道:“母亲!” 李国公夫人连忙将李仪搂在怀里,抹着眼泪道:“你这孩子,如今可闯了大祸了,你性子直,总说看不惯玉侧妃的样子,替齐王妃抱不平,因此与玉侧妃交了恶,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当侧妃前再落魄,现在也不是你能惹的,吃了这么多亏还不长记性。你二哥哥本就是个没心机的,断不敢去觊觎皇子侧妃,是不是有人挑唆你让你二哥哥去吓唬玉侧妃给你出气来着?我早就说你不要听身边的那些人撺掇,出了事都是你这主子担着,现在怎生是好?” 众人听着李国公夫人一通颠倒黑白的哭诉,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王嬷嬷走到太子妃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太子妃惊诧异常,继而看着瑜贵妃别有深意的笑道:“难怪李二小姐有如此胆气。” 挨着太子妃的瑜贵妃恰好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王嬷嬷的话,她知道太子妃和李嬷嬷是故意的,可依然被气得面色铁青,李嬷嬷说李仪被找到的时候正穿着轻薄的纱衣躺在益王床上,屋里还燃着春情香。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侄女竟然将主意打到益王身上,益王可是她全部的希望,她原本是想让益王娶李倩的,李倩聪慧c美丽c知礼,才学品貌都是上上乘,而李仪呢,骄纵,爱攀比,没脑子,连李倩半分都及不上,几次三番丢尽了人却不自知,如今竟然来肖想益王,是了,她一定是想要压李倩和玉侧妃一头,所以才借这机会向益王自荐枕席,她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妃甩了一下袖子,冷声道:“无论是否有人挑拨,李二小姐都难逃罪责。” “我”李仪缩在李国公夫人怀里发抖,“我只是想吓唬她,是是巧儿,对,是巧儿出的主意,我” “这婆子手里的银票是不是你给的?” “是,可是我” “你有没有让她放李化进院子?” “我是让她放二哥进来,我” “是不是你引玉侧妃来这院子更衣的?” 李国公夫人暗暗掐了李仪一把,李仪腰间一痛,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我与玉侧妃不和众人皆知,根本就不耐烦与她说话,怎么会给她指路?” “你撒谎!”玉侧妃尖叫道,“是你说女眷更衣在这边的,让我别走错地方到时候丢贵妃娘娘的脸。” 李仪眼神躲闪,“我没有!” 含烟突然说道:“奴婢记得李二小姐给娘娘指路的时候,花园里有位抱白猫的夫人。” 抱白猫的夫人?众人的脸色可谓五花八门,玉侧妃与含烟不认得那人,但是他们却认得,不说整个宴会,整个京城时刻猫不离手的只有一个人,钰娴长公主,说起钰娴长公主没人不为她坎坷的命运叹息一声,幼年丧母,十四岁被选为与陈国和亲的对象,还没出嫁两国就打了起来,亲事作罢;十五岁被指婚给罗国公之子,那罗公子性情暴戾,竟然敢对金枝玉叶动手,一次差点将钰娴长公主给掐死,先帝大怒,立刻命两人和离,然后将罗公子流放三千里;钰娴长公主十七岁时再次被先帝指了个人家,这一次嫁的人门庭不显,但是驸马敦厚老实,对钰娴长公主那是千依百顺,谁知好日子没过一年,就遇上了燕王谋逆,驸马满腔热血的带着护院去救驾,还没见到叛军的影子,马蹄就陷进坑里,驸马被甩下马背摔断了脖子,当场就没了气息,觊觎家产的驸马庶兄嫂故意将驸马的死讯传到身怀六甲却胎像不稳的长公主耳中,长公主悲痛之下连驸马最后的血脉也没保住,燕王之乱平定后,先帝论功行赏,虽然驸马没立任何功劳就一命归西,但感念钰娴长公主丧夫丧子之痛,嘉奖无数,却也无法抚慰长公主内心的伤痛;越帝继位后为了拉拢大臣也曾想替钰娴长公主再择一门亲事,却被她拒绝,终日守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养了一群猫作伴,轻易不与人来往,在皇室里像个隐形人一样。若钰娴长公主真的看见了李仪为玉侧妃指路,以她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去撒谎。 意识到这点的李仪顿时慌乱了。 太子妃看了一眼李仪,心中已经有底,却还是派人去请了一趟钰娴长公主。 不一会儿,神色冷漠的钰娴长公主就抱着只白色猫咪走了进来,对屋子里诡异的情形视若未睹,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事情?” “劳动姑母前来,实际上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太子妃指着缩在李国公夫人怀里不敢抬头的李仪和跪在地上的玉侧妃问道,“这两个人,姑母今日是否在花园里遇到过?” “喵!”白猫在钰娴长公主怀里抖了抖身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安氏,钰娴长公主抚摸着白猫的头背,看了两人一眼,“见过。” “那么不知姑母可记得她们说了些什么?” “离得远,听不清,隐约听见说“丢脸”“走错路”什么的。”钰娴长公主瞥了一眼李仪,“这位小姑娘手指着一个方向,像是指路来着。” “姑母记得她指的是哪个方向吗?” “西南方。” 花园的西南方,正是这所院子的所在。 “哈哈,是李仪,是她们兄妹害我,我是清白的!”玉侧妃抓着含烟的手喜不自禁,“我是清白的!” “闭嘴!”太子妃丢给玉侧妃一个冷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守着本分,老老实实在齐王妃身边伺候,哪里会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玉侧妃?” 玉侧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惊慌的去看慕容青枫,而慕容青枫正黑着脸瞪着林则宁,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 “多谢姑母!”太子妃向钰娴长公主行了个礼,扭头冷冰冰的看着李仪道:“李二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李仪又惊又惧,“我不是故意的,我” “李二小姐承认买通守门人放李化进内院,并引玉侧妃来与之私通。”太子妃含笑看向瑜贵妃,“贵妃娘娘可还有疑问?” “没有!”瑜贵妃咬着牙,盯着李国公夫人的眼光几乎要将她吃了,她教出来的好儿女! “等一下!”李仏站出来道,“引安氏进来的人还没找到!” 太子道:“李世子,且不论尊夫人说的这个人存不存在,即便是存在,这剩下的,也是你们的家事了。” 李仏语噎。 李国公夫人看看床上的李化,又看看身边的李仪,咬咬牙暗自下定决心,一个巴掌甩到李仪脸上,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自己不长进,为什么要拉上你二哥?” 李仪被打得头脑发蒙,忘了哭泣,捂着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国公夫人,“母亲!” 李国公夫人跪倒在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声泪俱下的道,“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是臣妇教女不严,让她闯下今天的祸事,然小儿李化性子爽直鲁莽,一向最疼爱妹妹,对妹妹的话言听计从,今日的事,小儿定是被小女蒙蔽了,否则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和子嗣开玩笑,小儿虽罪责难逃,却也是受害者,还请娘娘和殿下从轻发落!” 众人明白,李国公夫人这是要弃李仪而保李化了,反正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李化主动参与了这件事,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母亲!”李仪慌乱的去拉李国公夫人的袖子,“母亲救我!” 李国公夫人的心在流血,李仪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心疼么?可是眼下的情景,李仪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责罚的,是让一儿一女全都受罚,还是推出去一个顶了所有的罪保住另一个?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第二种,但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却像是用刀子在生剜她的血肉。 太子妃向太子道:“殿下,此事涉及皇室,您看该如何处置?” 太子剑眉微锁,不怒自威,“来人,将李化c李仪押入刑部收监,本宫会将此事上报给父皇,由父皇发落。” “不要!” “殿下饶命!” 李仪被扯着往外走,哭叫道:“母亲救我,姑母救我!” 李化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也被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的夹着扶起来往外走。 李国公夫人丢开女儿的手去拉儿子,最后一个也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女被带走。 “安氏的事情,李世子自行处置吧。” 李仏点点头,面色阴沉。 “至于玉侧妃”太子沉吟片刻,对慕容青枫道,“也交给七弟自行处置吧!”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嫌恶的看了一眼裸露在宽大袍子外的脖颈上布满嫣红吻痕的玉侧妃,“这样的女人,自然不能再进齐王府的门,顺平伯夫人正好在此,就请接了回去,休书本王稍后即会着人送到府上。” “不,王爷!”玉侧妃哭着往慕容青枫身边探去,低垂的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暧昧的痕迹,“妾身是被陷害的,妾身的心里只有王爷啊!” 慕容青枫身影一闪,躲开玉侧妃伸过来的手,直接闪到林则宁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往外走,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道:“你跟我回去!” 众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没人敢拦,想来也是,最宠爱的女子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受这种事,只是可怜的齐王妃却要承受无妄之火。 益王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莫名的幽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妒心起,怒意升,疑消尽随风 嫉妒与愤怒仿佛熊熊火焰灼烧着慕容青枫的心,他无法忘记她看到益王时的脸色和神情,是那么的震惊,还有些别的他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如果她只是神情异样,他或许或多想,却不会那么生气,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双唇蠕动,尽管声音小到不可听闻,但是那唇形,发出声来分明是“青城”!她不记得他,不记得最敬爱的兄长,不记得最疼爱的妹妹,甚至不记得自己,却记得慕容青城!她从来只叫他王爷,连“夫君”c“相公”都不肯叫一声,更不用说亲昵的叫名字,却叫那人“青城”! 林则宁似乎没有注意到慕容青枫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怒意,或者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见到了那个人,不,她知道他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可是他们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初见那人的冲击仿佛是山洪瞬间冲开了堤坝,被压积在心灵深处的伤痛与恨意铺天盖地的将所有神智湮没。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前世的一切渐渐淡忘,现在才发现,那些恨意和不甘从来都没有剥离她的灵魂。她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她?曾经的甜言蜜语c殷殷守候是不是都是做戏?如果不曾爱她,为什么要刻意的接近她?如果只是为了钱与权,为什么要害她和孩子的性命? 林则宁想了一路,慕容青枫气了一路,他在等她的解释,却一直等到了齐王府,也没有等来她的只言片语,甚至是一个眼神,她就那么失魂落魄的依在马车的车壁上,脸色苍白如纸。 “王爷,王妃,到了!” 慕容青枫忍着气,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在外面发脾气。 王府的下人们看见王爷黑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拖着柔弱的王妃大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及王妃在后面踉踉跄跄的几乎要跌倒,繁复的裙摆和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飘扬,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挽星和唤月想去搀扶却又慑于慕容青枫的气势不敢上前,只得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回到麟定园,绿柳迎出门外,看见慕容青枫毫不掩饰的怒意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退让到路边。 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进了卧房,手向前一甩,林则宁单薄的身体便飞扑到床上。 “王妃!”绿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去搀扶。 “出去!”慕容青枫阴沉沉的说道,“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绿柳担忧的看了看林则宁,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林则宁从床上坐起身来,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绿柳慢慢的退出屋子,急忙拉着挽星和唤月问出了什么事。 挽星和唤月将寿宴上玉侧妃与李仪c李化c安氏的事情说了出来。 绿柳听完后拧着眉头道:“玉侧妃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事情被抖搂开未免太丢脸。难道王爷是因为这个生气?可是与王妃有什么关系呢?” 挽星猜测道:“王爷莫不是在迁怒?” “不像!”绿柳摇了摇头,她是知道王爷和王妃要对付玉侧妃的,所以玉侧妃的事情应该不至于令王爷这么生气,看王爷的样子分明是被王妃气到了,“王妃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什么惹王爷生气的话了?” “没有呀。”唤月皱着眉头将寿宴上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细节,“王爷进了那屋后就冲王妃吼,王妃一句话都没说呢。”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慕容青枫看着眼前的女子,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清亮的眼眸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他。就在今天以前,他还满怀期待与欣喜,他以为自己就要得到她了,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一步之遥就是天涯海角,她的过往,还隐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林则宁有些困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记得慕容青城?”慕容青枫咬牙切齿的说出那人的名字,熊熊的妒火几乎燃尽他的理智。 “慕容青城?”林则宁疑惑的问道,“那是谁?” 慕容青枫几乎就要相信她了,她怎么能表现出那样无辜的表情?难道她那时骤然苍白的脸色和脱口而出的“青城”都是他的错觉? 林则宁侧着头想了想,问道,“是益王吗?” 慕容青枫微微眯起眼睛,正要说话,却听见林则宁继续说道:“原来他叫慕容青城。” 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你看见益王的时候为什么是那个表情?难道你当时叫的不是‘青城’?为什么你一路上都不说话?”慕容青枫一把撰住林则宁的下颌,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别拿我当傻子,说你和益王没有关系,我不信!” 林则宁被迫扬着纤细优美的脖颈,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想多了,放开!”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慕容青枫低下头,倾身压过去,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手指上力度加大,“为什么你看见他时那么震惊?为什么你要叫他的名字?告诉我!” 林则宁眼神闪烁,侧头避开慕容青枫逼人的视线,“和你没有关系!” 悲凉与怒火在慕容青枫胸腔中营造出冰火两重天。他悲伤在他那么喜欢她在乎她以后,却没有得到她等同的回应,她淡漠疏离,她将他隔在心房之外,他们之间的感情竟然是那么的脆弱;他气她的无情,两年余的夫妻生活,竟然在她心中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即使是恨,也没有。慕容青枫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她怎么能轻易说出“和你没有关系”?用那样冷漠甚至带着些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她怎么可以?眼中风暴云集,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占有她,囚禁她,用任何手段哪怕是锁链将她锁在身边,也不能让她离开!这一生一世,她必须留在他的身边! 慕容青枫猛地按着林则宁的肩膀将她压倒在床上,狠狠地吻上那淡粉色的双唇,味道一如记忆中的美好,柔软,甜蜜,让他一接触就忍不住沉醉其中,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这是林则宁蓦然睁大双眼,惊慌之下用力的去推压在身上的人。 感受到她的挣扎,慕容青枫心中怒气攀升,竟然连让他碰都不愿意么?眼中暴戾之色愈发重了,动作也愈发狂暴起来。 “唔”林则宁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推拒压在身上的人,心中只觉得无限委屈,她见到益王和曾经伤害自己的人长得那么像,所以才会惊讶,他却揪着这一点不放,还那么轻薄自己,他到底把她当做什么?后院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姬妾么?都欺负她,所有人都欺负她!林则宁越想越觉得委屈,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慕容青枫的动作顿住了,林则宁眼角那两点晶莹刺痛了他的心,说不出的挫败与悲伤涌上心头,他抬起头,伸手去擦那泪珠,却被林则宁侧头躲了过去,慕容青枫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他缓缓起身,看着身下默默流泪的女子,苦涩的说道:“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你到底要我怎样?” 躺在床上的女子兀自伤心,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慕容青枫默默地从床上起身,失去桎梏的林则宁立刻侧身向里将身体蜷了起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步履沉重的出了屋子。 出了麟定园的门,魏忠迎面走来道:“王爷,玉侧妃回来了,在大门外。” 慕容青枫原本阴沉的脸更加阴郁起来,“什么玉侧妃?哪里还有玉侧妃!”忽然又问道,“她怎么回来的?”他离开益王府的时候将齐王府的车驾全部带走,就是要绝了那个女人再回来碍眼的意思。他已经明确告诉了顺平伯夫人要休了玉侧妃,在场的人不少,全都亲眼看见了玉侧妃的丑态,顺平伯府作为玉侧妃的“娘家”,就该悄默声把这便宜侄女接回去,怎么还敢放任她往齐王府来,还嫌不够丢人么? 其实慕容青枫还真冤枉了顺平伯夫人,玉侧妃出了这样的事情,顺平伯夫人的肺都快气炸了,众人看她的眼光与窃窃私语羞得她差点没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就是顺平伯府的家教”c“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玉侧妃当初能不要脸的勾引齐王殿下,怎知今日没有与李二公子勾搭上”什么的也有几句传进她耳中,哪里还有脸面在寿宴上待下去,齐王夫妇走后,她随即一边着人通知顺平伯府大公子和柳清妍,一边让人拉着玉侧妃赶紧走。想着顺平伯府的名声因此大打折扣,儿女的婚事以后恐怕都成了难题,儿子尚未行冠礼,等过两年风声弱了再议亲也没什么,可是女儿已经及笄,哪里还等得?顺平伯夫人一阵肝痛,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玉侧妃无尽的恨意,这个丧门钉,扫把星,自从认了她就没一件好事,如今更是丢尽了人,还连累了顺平伯府。还没出益王府的门,顺平伯夫人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柳玉儿,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用死来挽回一点顺平伯府的名声! 来的时候她是与林则宁分庭抗礼的玉侧妃,离开的时候却成了被休众人耻笑的失贞女,玉侧妃怎么甘心?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一旦被休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出了益王府门,她乘人不注意就从看守她的婆子手里逃了出来,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李化和李仪兄妹的错,她是受害者,慕容青枫之前那么宠爱她,那么生气大部分都是因为李氏兄妹胆大包天的算计,只要她在慕容青枫面前解释清楚,即使不能得回曾经的宠爱,总可以留在齐王府,以她的手段,花个一年半载的水磨工夫,还担心挽不回慕容青枫的心?谁知她一路跌跌撞撞跑回齐王府,连门都进不去,当下就恼了,呵斥门房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竟然敢拦我,看我禀报了王爷不将你全家发卖到煤窑挖煤去!” 门房岂会认不出玉侧妃?他消息一向灵通,王爷王妃一回府,他就得了第一手消息,当下讥笑道:“恕小的眼拙,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哪位?禀告王爷,你当你是谁?要发卖小的和家人,也要你有那个本事见着王爷再说!”说完吩咐小厮道,“关门!” “你”玉侧妃气得咬牙,“我是玉侧妃!” 回答她的是“哐当”一声关上的朱漆大门。 “开门!”玉侧妃拍打着大门,手都麻木了也没得到回应,最后心一横,在大门前的石阶前跪了下来,哭叫道,“王爷,妾身冤枉,妾身是被陷害的,求你给妾身一个解释的机会!”她笃定慕容青枫不会将这件事宣之于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齐王府大门正对着街,往来行人不少,时值寒冬,玉侧妃散着头发,衣衫单薄的跪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哭得梨花带雨,别说还真引来不少人的同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齐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玉侧妃精神一震,满怀希望的看向大门,慕容青枫慢慢的走了出来。 “王爷,你终于肯见妾身了!”玉侧妃欣喜的想要站起身来,可惜双膝已经麻木,还没站直便再次跌跪在地上,“妾身知道你” 一张纸扑到脸上,将她的话挡了回去,她伸手将那纸扯了下来,抬首两个大字:休书。顿时三魂去了两魂半,“王爷,你不能休了妾身啊!” 慕容青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王为什么不能休了你?” “妾身”玉侧妃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惊慌失措的说道,“妾身有诰命在身的,王爷,你不能” “没有什么不能!”慕容青枫瞥了一眼街上飞奔过来的看上去训练有素的仆从模样的几人,领头的赫然是顺平伯府大公子。 柳大公子满头是汗,冲上前来赔笑着朝慕容青枫拱手道:“齐王殿下见谅,这是我家丫鬟,素有癔症,谁知今日发病跑了出来,惊扰了府上,真是抱歉!”他没看到慕容青枫甩休书给玉侧妃,还想着措辞维护顺平伯府仅剩的那点可怜的面子。 “我不是”玉侧妃一张口就被一个粗使婆子捂住了嘴,只能徒劳的挣扎。 “打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柳大公子一个长揖下去,“请殿下放心,顺平伯府定然会好好处理这个疯女!”说着,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的脸色,他说这句话其实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慕容青枫有犹豫或者开口替玉侧妃说句话,那么顺平伯府对玉侧妃的处置也将不同。 “如此最好!”慕容青枫“哼”了一声,表情冷冷的,“可别因为她影响了府上名声!” “是是是!”柳大公子忙不迭的点头,明白慕容青枫这是彻底厌恶了玉侧妃,让家仆将玉侧妃绑起来堵着嘴扔进马车,赔笑着告辞离去。 “王妃!”桃儿跑进屋子,“王爷在书房喝酒!” 林则宁正拿着花绷子扎花,一针一针的动作明明很轻柔,却看得人胆战心惊,仿佛她手底下不是花绷子,而是仇人的脑袋。她听了桃儿的话,头也不抬的道:“喝酒怎么了?”管他喝酒喝水还是喝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桃儿急得跺脚道:“问棋说王爷已经喝了整整两坛子了。” “哼!” 没有下文了?桃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则宁,“王妃,是两大坛子的酒!” 喝两百坛子也不关她的事! “林妈妈来了。”唤月打起帘子,穿得十分臃肿的林妈妈走了进来。 林则宁放下花绷子,往一边挪了挪,笑着说道:“妈妈怎么出来了?关节还疼吗?快过来熏笼上坐。” 林妈妈行了礼告了声罪,斜签着身在熏笼沿上坐下,道:“王妃安好!多谢王妃体谅,今年霜降以后,屋里火盆就没凉过,王妃又赏了这些厚实的棉衣,今年倒不觉得关节十分痛!王妃在绣花呢?” “嗯。”林则宁拿起花绷子,又开始绣了起来,“外祖母二月里寿辰,我给她老人家绣条抹额。还有怀安姐姐明年三月生产,路途遥远,我无法到场贺喜,自己动手做几件孩子穿的衣服,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林妈妈叹息道:“王家三代就夫人一个女孩儿,下一辈儿里也都是男孩儿,所有孙子外孙子里,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王妃你了。“ “可惜我不能承欢膝下。”林则宁有些怅然,她想起了前世的外婆,和善慈祥,非常疼爱小辈,会做各种好吃的点心,她并没有见过这具身躯的外祖母,从怀安郡主的来信中,可以看出来这位王家的外祖母也是个慈爱的人,只是宁国侯府地位特殊,王家又是西南名门,两家虽然是血脉至亲,却甚少走动,更不用说她还嫁入了皇室,牵涉到储位之争里来。 林妈妈见自己随口几句话让林则宁情绪低落,忙道:“京城距离西南千里,快马一个来回也得数月,老夫人定舍不得王妃如此奔波。王妃亲手做的针线送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心里也是高兴的。”说着看了看花绷子,笑道,“王妃的针线越发好了,这花儿看上去水灵灵的,跟真的似的。” 林则宁抿唇微微一笑,“用了乱掺的绣法,还多亏了桃儿指点。” “王妃聪明,学什么都快。”林妈妈看了站在一旁的桃儿一眼,道,“奴婢刚听见桃儿说话,王爷喝多了酒?” 林则宁手下一顿,“没有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颇有赌气的意味。 林妈妈笑道:“王妃,你是奴婢看大的,如今在你面前卖个老,你别嫌奴婢多嘴。” 林则宁道:“妈妈有话只管说。” “奴婢是成过家的人,看过夫人和老侯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么些年来,也有些心得,夫妻相处,最重要的是沟通,多少夫妻吵闹不是因为话没说清楚?”林妈妈语重心长的道,“王妃你从小就聪颖异常,与兄弟姐妹相处有说有笑,可唯独在王爷面前,过于拘谨了。王爷的为人,如今咱们也瞧出来了,不是那等纨绔之人,是将王妃放在心上的,只是身份摆在那里,傲气一点是有的。王妃适当的也要服个软,别总和王爷闹别扭。” 林则宁赌气道:“他自己心里瞎想,要我怎么样呢?” “哎呦,我的小姐啊!”林妈妈笑道,“王爷那样还不是因为心里不踏实?两人去把话说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是吗?他那么暴躁是因为心里不安? 林则宁垂着头不说话,林妈妈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遂朝唤月使了个眼色,唤月会意,上前轻声道:“王妃,醒酒汤好了。” “哦!”林则宁耳根有些热,“你送过去吧!”又赶紧加上一句,“别说是我让送的!” “王妃!”林妈妈不赞同的道,“刚还说将话说清楚呢,你这么着王爷哪里知道你的心意呢?” “那要怎样?” “王妃亲自去!” “这”林则宁有些迟疑,抬头看见林妈妈c唤月c桃儿全都用赞成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她犹豫了半晌后道,“好吧!” 桃儿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立刻上前伺候林则宁穿上厚实的外衣,又系上缀着狐裘领子的披风,待收拾完毕,唤月也捧着保温的汤盅过来了,林则宁带着两人朝书房走去。 看见林则宁,原本满脸担忧的问棋仿佛瞬间松了口气,立刻换上一张笑脸,“王妃,您可来了!” 林则宁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低声问道:“王爷在里面吗?” “在在在!”问棋连连点头,殷勤的为林则宁引路,“王爷除了要酒,就不许任何人进去,连饭也没吃。” 林则宁走到门前,迟疑的抬起手,犹豫再三方轻轻地叩门,门内无人回应,刚鼓起的勇气立刻散去,回头看唤月和桃儿道:“要不把汤给问棋,我们回去吧!” “王妃!”唤月和桃儿都急了,已经到这里了,怎么能让王妃打退堂鼓呢? 问棋接连退开数步,捧着肚子唉叫道:“哎呦,王妃恕罪,小的肚子疼!”说完转身就跑,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一样,开玩笑,王爷摆明了在等王妃,他才不想去面对王爷的怒火好不好! 其实林则宁一来慕容青枫就知道了,毕竟是学武的人,听力远胜常人,他心中有一丝窃喜,谁知欢喜没维持片刻,好不容易等来的人竟然打算转身走人,他心里异常窝火,已经敲了一次门,就不能再敲一次么?只要她再敲一次,他就让她进来,可是,他忍不住咬牙,再等下去,说不定她就真的走了! 慕容青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哗啦”一声将门拉开,正好看见林则宁抬手做叩门的动作,她显然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而吃了一惊。 慕容青枫面无表情的看了林则宁一眼,转身又进了书房,却没有关门。 这是让她进去了?林则宁心想。 唤月忙将汤盅递到林则宁面前,并朝书房努了努嘴,林则宁接过汤盅,慢慢的走进书房,慕容青枫坐在榻上看也不看她,脚边横着个空的酒坛,手边还有一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林则宁低着头说道:“听说你喝了不少酒,这是醒酒汤。”站了片刻见慕容青枫径自捧着酒坛灌酒,对她的话如若未闻,心里暗暗后悔一时冲动听了林妈妈的话,忍不住回头往门外瞄,唤月和桃儿竞相又是挤眼又是比手势的,突然两人的动作和表情伴随着一声冷“哼”而同时僵住,两人噤若寒蝉,缩着脑袋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林则宁脚步动了一下,就听到慕容青枫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放下!” 她顿时松了口气,将汤盅放到桌子上,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了一眼慕容青枫,见他没有挽髻,头发散落在胸前和肩上,衣领被扯开,露出一片麦色的胸膛,整个人看上去落拓不羁,平日高贵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我”林则宁犹豫着想该怎么解释。 “你若不想说,不必勉强。”慕容青枫依然没有看她,声音也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林则宁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失忆之后,经常做同一个梦。梦到我从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无论我怎么呼喊,都发不出声音来。” 慕容青枫没有出声,但是,林则宁知道他在听。 “悬崖上还有一个人,他看着我狞笑,我是被他推下去的。”林则宁深吸了一口气,“那人,和益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慕容青枫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看向她,表情十分惊讶,“你是说你梦到益王把你推下悬崖?” “是的。”回想起如梦一般的前世,坠落悬崖时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林则宁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慕容青枫吃了一惊,连忙从榻上起来,上前将林则宁拥入怀里,安抚道:“别怕,那是梦,梦都是假的!” “不,不是假”林则宁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又睁开,“那感觉太真实了,我重复的做那个梦,梦里的那个人,叫‘秦诚’,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就是知道,我” “别怕!”原来如此!慕容青枫立刻就相信了林则宁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并且开始后悔自己那般逼问她理由,以致引发她心底的恐惧,“我信你。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你不要怕,那只是梦,有我在,我必用尽全力护你平安喜乐。” 林则宁安静的倚在慕容青枫的怀里,那么的温暖c坚实,心中的不安奇异的平复了下来,这个人,或许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夫君形象,但是自重生至今,他的点滴改变她看在眼里,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若说她没有半点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在经历了那样的伤害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动心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有情却为无情恼 “你做什么?”正沉浸在回忆和思绪中的林则宁猛不丁发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身体本能的往后仰拉开距离,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人。 慕容青枫抱着林则宁原本是安抚她的情绪,没什么暧昧旖旎的心思,只是渐渐的,那柔软的发丝有几根溜进他敞开的衣领,随着呼吸搔弄着光裸的皮肤,让他一阵阵的战栗,他低下头,怀里的人异常乖顺,如玉一般的肌肤泛着细瓷的光泽,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蒲扇,在眼睑上投射下一片阴影来,微抿的双唇,好像四月里盛开的桃花,水灵灵,粉嫩嫩,由不得他不心猿意马。 人在自己怀里要是还亲不到,那他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既然偷亲被发现,慕容青枫索性将人抱紧,低头吻了下去,林则宁将头一偏,那吻便落在了唇角,但是慕容青枫并没有觉得失望,以他对林则宁的了解,这个时候不躲才奇怪呢。 林则宁双手按在慕容青枫脸上将他推开,挣扎着从他膝盖上下来,退开到安全距离后红着张脸说道:“醒酒汤要凉了,你快点喝。我回去了。” 慕容青枫站起身,长腿迈开两步就站到林则宁面前,看着她明明紧张的不行却故作镇定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王妃亲手做的汤,本王怎么会嫌弃呢?” “汤不是我做的。”林则宁小心的往门口又退了两步,小声说道,“是唤月做的。” 慕容青枫脸上表情一僵,旋即又笑了,“虽然不是王妃亲手做的,却是王妃亲自送过来的,本王无论如何都会喝完的。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出了书房的门,慕容青枫看见魏忠正站在廊檐下与问棋说些什么,两人看见他出来,同时住了嘴。 “你先回去,让丫鬟扶着你,阴凉的地方霜还没化开,小心跌倒。” 林则宁点点头,说道:“我等会儿让人送点粥过来,王爷记得用些,酒后喝些清淡的粥正好养胃。” “好,都听宁儿的!”慕容青枫低头在林则宁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呼吸扑在如玉的贝耳和脖颈上,瞬间就染上了红晕。 林则宁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叫上唤月和桃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着林则宁走远,慕容青枫渐渐敛去笑容,背着手走回书房,看了魏忠一眼道:“进来!” 魏忠跟着进了书房,见慕容青枫抱着一个青花瓷盅笑得满脸得意,他狠狠地抽了下眼角,为什么他觉得王爷这个样子很傻?他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截密封的竹筒双手递上前去:“王爷,您要的东西。” 慕容青枫挑挑眉,将汤盅放下,接过竹筒道:“这么快!”他用小刀划开接缝处的石蜡,拧开竹筒,取出其中的纸条。 魏忠咳嗽了一声,神色有些古怪,“问书说他刚旁敲侧击的说了两句话,银子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 慕容青枫展开纸条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泛青,作为林则平那狐狸的贴身侍从银子,其狡猾之性尽得林则平真传,他会那么容易被套出话来?何况是主家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有林则平的授意。可是那只狐狸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想查林则宁和益王之间的关系的?难道真成了精?既然如此,这消息还能信吗? 如果问书在眼前,慕容青枫一定将手中的竹筒砸他头上去,这样几乎是别人主动说出来的秘密,还有必要神神秘秘的封个竹筒吗?他“哼”了一声打开纸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的脸色几乎阴沉的要滴下墨汁来,纸条上说,益王曾经私下里向宁国侯府求过亲,整个宁国侯府,只有两位小姐,林则静还是个小女孩,那么益王求亲的对象只可能是林则宁! 益王果然是在觊觎林则宁!并且早就有心! 这个消息令慕容青枫火冒三丈,益王竟然敢肖想自己的王妃!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林则宁尚且待字闺中,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益王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人前温文尔雅,背后阴狠毒辣,慕容青枫不敢想象益王当年求亲不成后,自觉落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使出的手段有多可怕,否者林则宁不至于失忆之后仍然噩梦连连。 “把问书叫来!” 魏忠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拎着问书的领子走了进来。 “喂喂喂,轻点儿轻点儿!”问书一边挣扎一边嚷嚷道,“魏大人,我没有得罪你吧?” 魏忠面无表情的将他推到慕容青枫面前,“王爷,人带来了!”明明这人的容貌和王爷有七分相似,认真打扮起来可及九分,却硬是因为那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表情而将相似度拉低到了不足三分。 问书站稳了身子,整整衣襟,老老实实的行礼道:“王爷!” “你就查到这些?”慕容青枫盯着问书道,“宁国侯府拒绝益王以后呢?” “以后?”问书莫名其妙的道,“以后王妃就被指婚给王爷了啊!” 慕容青枫忍不住磨牙,“本王问益王提亲被宁国侯府拒绝以后有什么反应?有没有做什么?” “不知道。”问书眨眨眼睛,“银子没说。” “给本王继续查,务必将益王在那之后对宁国侯府做了什么查个清楚!”慕容青枫将手中的纸条握成一团,阴测测的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的哄那些女人去!” “呃——”问书抬起头小心问道,“王爷,不是只剩下一个了么?难道你准备再添几个?” 慕容青枫眯起眼睛,“嗯?”语气十分危险。 “是!属下这就去!”问书忙不迭的应声后转身就跑。 慕容青枫皱眉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他还有话没说完,而问书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逃跑,好像屁股后面有猛兽追着似的。 魏忠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大概是怕王爷又让他去后院。”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没出息,不过是几个女人,有必要怕成这样么?” 魏忠心道:王爷,你当初不是应付不来才让问书去的么? 问棋进来回道:“王爷,绿柳姑娘送了食盒过来,说是王妃吩咐的。” 魏忠听见绿柳的名字身躯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跟在问棋身后进门的袅娜身影。 “嗯。”慕容青枫瞥了一眼绿柳手中的红漆食盒,将手中的纸条团作一团扔进炭盆里。 绿柳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粥,那粥用的御田胭脂米熬制,呈紫红色,另外还有四碟小菜,分别是糟鸭掌c酱爆耳丝c腌黄瓜和清炒雪里蕻,两荤两素,搭配得益,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绿柳摆好碗筷,说道:“这黄瓜和雪里蕻都是王妃亲手腌制的,今日是第一次开坛,请王爷尝一尝。” 慕容青枫淡淡的“哦”了一声,但是盯着粥菜的双眼却在放光。 绿柳浅浅的笑了一下,弯腰退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魏忠一眼。 魏忠有些失望,“王爷,属下” “去吧去吧!”魏忠开了个头,慕容青枫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情场得意,心情大好,对下属的心思只要不过分就不会阻拦。 “谢王爷!”魏忠拔腿就往外跑,和问书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绿柳姑娘!”魏忠在书房外的假山处追上那道浅紫色身影。 绿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魏忠,客气的问道:“魏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你”魏忠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敢看绿柳的眼睛,“你最近好吗?” “谢魏大人关心,奴婢很好。” “哦,那就好。” 绿柳见魏忠说完一句话后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了下文,便颔首道,“大人若是无事,请允许奴婢先行告退。” “等一下!”魏忠急忙叫道。 绿柳再次停下脚步,“大人还有事?” 魏忠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玉簪递到绿柳面前,红着脸说道:“听说你生日快到了,这个送给你!” 绿柳退后一步,没有伸手接那簪子,“大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簪子,奴婢不能收。” 魏忠眼中浮现浓烈的失落,他轻声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大人很好!” “那为什么” “是奴婢配不上大人。”绿柳平静的看着魏忠,“大人前途无量,合该娶一个大家闺秀。” “任她哪个大家闺秀,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你既聪明又能干,在我眼里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强上一百倍,只要你愿意,我去求王爷和王妃,定可以消去你的奴籍。”魏忠急切的道,“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我呢?” “多谢魏大人抬爱!”魏忠的话对绿柳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她扭过脸去,不去看魏忠那热切的目光,“只是奴婢已决心伺候王妃终生,况且,”她咬了咬唇,说道,“奴婢对大人并无那种感觉,请大人不要再如此行事,这会给奴婢带来困扰。” 魏忠呼吸一滞,内心很是受伤,“原来,我做这些会让你困扰吗?”声音无比的失落。 绿柳没有回答,垂着眼帘离开了。 魏忠看着她远去的背景,内心有些失望,更多的是茫然,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女子产生过类似的心思,一开始他以为绿柳是害羞,后来才发现她似乎真的对自己没有感觉,否则不会说出刚才的话。 难道要放弃吗?他摩挲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玉簪,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可是如果不放弃,他该怎么打动绿柳的心呢? “唉!”身后传来一声大大的叹息。 魏忠神经一崩,竟然没有发觉身后有人,真是失误!他翛然转身,瞪着跟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假山上的英俊男子,冷冷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问书挥挥手道:“我一直都在这里思考怎么去完成王爷交代下来的任务。魏大人哪,不是我说你,追女人不是这么追的,说话要温柔,要轻声细语——你就算了,我是无法想象你那个样子说话有多瘆人的。至于送人东西要懂得曲线救国,让她不得不收却又不会觉得是你强塞过去的,你也知道,侍卫和侍女之间是禁止私相授受的,你看看王谦,人家就比你聪明,先是请人家姑娘帮忙补件衣服,然后以谢礼的名义今天送梳子明天送吃食,东西不贵重却是有心。像你一出手就是一根和田玉簪,不把人给吓跑才怪。” 魏忠脸上青红交加,有些尴尬,有些恼怒,狠狠地瞪了问书一眼,“这么多话,你很闲?” “不闲!”问书立刻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道,“一点儿都不闲,真的,我马上就干活儿去!”说完身影一闪没了踪迹。 “哼!”魏忠收起簪子,心里却认真思考起那人的话来,真的是他太过直接的举动吓到了人家姑娘吗? 且说林则宁回了麟定园后,犹有些面红心热,林妈妈只当她是吹了冷风的缘故,一叠声的让杏儿熬姜汤去。 林则宁不好解释,由着林妈妈和杏儿去忙活,顺道吩咐绿柳送些清粥小菜去慕容青枫书房。 挽星进来使了个眼色,林则宁会意,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 挽星上前回道:“王妃,人已经接出来了。” 林则宁连忙问道:“怎么样?可有大碍?” “只是些皮肉伤,养上一段日子就可恢复如初。苟先生的药没得说,奴婢在乱葬岗找到含烟的时候,她还没醒过来,如今安排在一处妥当的地方养伤。” 林则宁叹了口气,“那就好,户籍文书都准备好了吗?务必不能留下破绽。” “王妃放心,已经安排好了,等含烟养好伤,便可离京,有了新的身份,她一定会生活的很好。”挽星想了想又道,“含烟还说,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这一切都是王妃仁慈,只是以后恐怕再见不着王妃,再不能伺候左右,让奴婢替她致谢,她便是离开了京城,一辈子也会感念王妃的。” 林则宁摇摇头,“要谢也是我谢她,这些年,她背着骂名,不知受了不少委屈,我给她的补偿不过了了,哪里当得起她的谢?我出府不方便,出了府又容易引人注意,你抽空多去看看她吧。” “是。” 说到含烟,林则宁便忍不住想起留云,她们两个,一个是她安排出去的探子,一个是别人安排在她身边的探子,曾经都为了取信于人而伤害到她,可她们最后都是一心向她,并且一个从此隐姓埋名,远赴他乡,一个落得香消玉殒,命丧九泉。 “王妃?” “挽星,你明日替我去留云坟前化些纸钱吧。”林则宁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再吩咐厨房一句,我明日茹素,另准备一份香烛供果,银钱从我的月例里扣。” 挽星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虽然她与留云的关系说不上多亲密,但是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对那个敢说敢做的女子有几分好感,尤其是慈宁宫中决然触柱用血和生命去反咬太后一口,这样的胆色,令她钦服不已。 “王妃的吩咐奴婢记得了。众位姐妹们也都记念着留云,暗地里流了不少眼泪。王妃即使不说,奴婢也要替大家去留云坟前走一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王姨娘私情败露 两人正说着话,杏儿打帘子进来回道:“王妃,外院洒扫的大徐妈妈在门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回禀。” 王府里有两位徐妈妈,为了区别两人,大家依据年龄分别称之为大徐妈妈和小徐妈妈,小徐妈妈的丈夫是个管事,自己在二门上专管回话,有时还跟着主子出门,地位比大徐妈妈高,因此大家称呼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在姓前面缀那个小字。林则宁心中奇怪,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大徐妈妈是没资格到她面前来说话的,真有什么事回禀,也该告诉了专管回事的人进来转述,于是问道:“问了是什么事情了吗?” “问了。”杏儿点点头,“可是她一定要见王妃,还一再强调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奴婢叫人作势轰她走,她才透露一句说是和王姨娘有关,多的就不肯说了。” 林则宁听罢秀眉微蹙,要说后院的那些侧妃c姨娘,她没一个看得惯的,也不知当初慕容青枫是什么眼光,挑出来的一个两个尽是奇葩。兰侧妃空长了一张美艳的脸,却是个没脑子的,冲动,暴躁,骄横,目空一切,将所有人得罪个干净,最后连贴身侍女都和她离了心;玉侧妃有美貌有计谋,却是个来历不明的细作,心比天高,还想玩双面间谍的把戏,岂不知林则宁的原身早就布好了局,等着她入瞉;李姨娘那是根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以至于没人待见她;王姨娘,更不用说,整日一副老实模样,却是咬人的狗不叫,悄默声的怀了慕容青枫的第一个孩子,又出乎意料的和玉侧妃联手狠心打掉自己的孩子来诬陷她,能对自己和亲身骨肉狠心至此的女人,林则宁除了戒备还有浓浓的厌恶,说不出是因为她和慕容青枫的关系,还是因为她的狠毒。 “叫她进来。” 杏儿出去后片刻带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婆子进来,应该就是杏儿口中的大徐妈妈,只见她身上穿着蓝色粗布衣裳,行止有些畏缩,连抬一下头都不敢,这样的人能掌握王姨娘的什么秘密? “奴婢拜见王妃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杏儿一停下脚步,大徐妈妈就十分伶俐的朝着前方叩头请安。 林则宁略皱了下眉,也不怪罪,甩开袖子往榻上一坐,问道:“你有王姨娘的什么事情禀告?” 慕容青枫让问棋将空了的粥碗和剩菜撤下,拿起本书正要看,唤月急急忙忙的在外面求见。 慕容青枫听她声音急切,以为是林则宁那里出了什么事,也不唤唤月进来,径自走了出去问道:“怎么了?” “王爷,王妃请您即刻回麟定园一趟!” 慕容青枫心中一惊,林则宁从未如此严肃的和他说过话,看来事情十分重要,他一边往麟定园走,一边沉着脸问唤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唤月看了看园子里走动的下人,“王爷回去就知道了。” 慕容青枫皱了皱眉头,加快了步速,唤月远远落在了他的身后。 “宁儿,你怎么了?”慕容青枫一进屋就直奔榻上的林则宁而去,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叫太医?” 林则宁原本微沉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我没有不舒服!”她将手抽了回来,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婆子说道,“这是外院的大徐妈妈,把你刚说过的话,再跟王爷说一遍!” 慕容青枫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跪着一个人。 “是!”大徐妈妈朝慕容青枫磕了个头,说道,“玉侧妃曾经” “什么玉侧妃?”慕容青枫斥道,“府里再没有这个人!” “是是是,是奴婢糊涂了!”大徐妈妈连连磕头,胆战心惊的求饶。 林则宁拉了慕容青枫一把,示意他不要纠缠这些小事,对大徐妈妈说道:“接着说,柳氏让你做了什么?” 大徐妈妈道:“柳氏曾让奴婢跟踪王姨娘的丫鬟金珠,奴婢看见金珠送东西给借住在天门寺的一个姓江的年轻后生。” 慕容青枫第一反应是私相授受,继而又想,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林则宁就不会着急叫他回来,于是皱着眉头往下听。 “奴婢问了天门寺的小沙弥,说王姨娘和金珠经常到寺里和那后生见面,每次王姨娘和江生见面,金珠都会在门口守着不让人接近。” 慕容青枫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大徐妈妈话里的意思,脸色阴沉的问道:“还有呢?” “据小沙弥回忆,王姨娘最后一次和江生见面的日子和王姨娘怀身子的日子差不多”大徐妈妈声音越来越低,慕容青枫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让她在寒冷的天气里满头是汗,却不敢伸手去擦一下,只能任由汗水滴落在膝下光洁的地板上。 慕容青枫脸色青黑一片,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胀,可见是在极力的压抑着怒火。 林则宁轻声道:“大徐妈妈来禀告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这样的事情我不敢擅专,所以请王爷回来定夺。” “来人,将魏忠叫来!” 桃儿c杏儿在门外守着,屋里只有绿柳c唤月和挽星三个人留下伺候,唤月和挽星有志一同的看着绿柳,绿柳无奈,只得去找魏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慕容青枫冷冷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大徐妈妈。 大徐妈妈汗流浃背,惊慌不安的道:“其实没多久,王姨娘查出有身孕后大概七八天,奴婢想禀告来着,可是玉侧妃啊不,是柳氏,她警告奴婢不许说出去,奴婢不敢得罪,所以” “所以,你等到现在才来禀告!”要不是离得远,慕容青枫得踹眼前的老婆子一个窝心脚,王姨娘查出有身孕,那还是六月间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这样重要的事情竟然敢瞒着他,瞒着林则宁,可见这些沤坏了心的贱婢有多可恶,连身为下人最基本的忠心都做不到,要她们何用! “奴婢身份低微,平日里见不到主子,这样的事情,奴婢不敢乱说,怕影响了主子的名声。前两日听内院传出消息说王姨娘小产冤枉到王妃身上,奴婢才回过味儿有些不对头儿,这就赶紧来回禀王妃。”大徐妈妈冷冷汗淋漓,磕头求饶道,“奴婢该死!求王爷王妃饶命!” “你确实该死!”慕容青枫怒道,“你是听说柳玉儿倒台,所以才将这事说出来的吧?你当本王糊涂?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林则宁连忙阻止,朝唤月使了个眼色,唤月会意,去门口吩咐桃儿c杏儿先不急着叫人。 “王爷别急,她是有错,可是等会儿还要她领着魏忠去将那江生找来对质呢。”林则宁回头冲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的大徐妈妈冷声说道,“你知情不报,已是大错,如今给你一个活命机会,该如何做,你可明白?” 慕容青枫说的没错,大徐妈妈就是知道玉侧妃被休才揭发王姨娘的,她是个精乖的,惯会讨好人,虽然只是个三等婆子,人缘却不差,暗地里给玉侧妃办了两趟差事,自以为算是聚墨轩的人了,看见玉侧妃得势心里乐开了花,谁知道一转眼玉侧妃出了王府的门就再没回来,后来听说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直接被休回了娘家,她心中惴惴不安,这天扫地到浣衣房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面孔,正是王姨娘身边的金珠,被管事妈妈罚跪在青石板上洗衣,她心中一动,想到可以利用王姨娘的秘密来王妃面前卖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得重用,于是扔下扫帚就往麟定园去,却没想到王爷王妃没说要赏她,反而要她的命,这才恍悟:王府里的姨娘与人私通怀了孩子,这本就是天大的丑闻,更不用说那孩子还被王爷宝贝了许久,最后孩子流了又栽赃到王妃头上,这样的事情最好是没人知道,将知情的人灭口无疑是最有效的选择。 大徐妈妈心中后悔不跌,不怪自己鲁莽,要怪就怪玉侧妃倒台实在是太过彻底,而且没有任何先兆,想一想玉侧妃之前是多么受宠,在王府里可以说是独一份儿,在某些下人眼里,讨好玉侧妃的好处远比讨好王妃来得实在,没看见王妃只要稍微犯些错,手里的管家之权就要转交给玉侧妃吗?谁能想到眼看着烈火烹油般富贵就要到手的玉侧妃在这个关节眼上犯了浑心?现在大徐妈妈已经不敢想着通过揭发这事能得到好处了,只求能保住自己小命儿,王妃开口给她活路,她哪里还敢犹豫,当下满口答应道:“奴婢明白,定然不会叫王爷c王妃失望!” “魏大人来了!”绿柳进来道。 “叫他进来!” 魏忠进了屋子,目不斜视,行了礼后静静的站在下首等候吩咐。 慕容青枫道:“魏忠,你带着这个婆子去天门寺去找一个人,她会告诉你是哪一个,务必要快,行事务必严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魏忠带着大徐妈妈离开了。 “王爷喝口水。”林则宁将茶碗递到慕容青枫面前,她心中有些同情他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听说自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骨肉的时候都不可能保持冷静,虽然实情待考证,但她认为十有王姨娘与那后生有染,不然如何解释王姨娘突然与玉侧妃联手诬陷她?用筹码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已经成型,据郎中说是个男孩,再过三个月生下来便可存活。如果是王姨娘与人私通,且被玉侧妃抓住了把柄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唤月,你亲自去将金珠和王姨娘身边原来伺候的人带过来。” 慕容青枫随手接过茶碗握在手中,抿着唇不说话。 唤月出去片刻后将金珠c招儿c蕊儿三个带了过来,王姨娘流产后,慕容青枫一怒之下将秀春阁中伺候的人全都换了,原本伺候的人被发落到最辛苦的地方做活儿,金珠c招儿c蕊儿全都在浣衣房,寒冬腊月双手还泡在冷水里,十分辛苦,三人脸上全都带着菜色。 慕容青枫看着一溜儿在地上跪着的三个人,冷声问道:“说,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金珠等三人大吃一惊,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看得清楚,金珠的表情是震惊,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招儿和蕊儿则面露疑惑。 “回禀王爷,孩子自然是姨娘和王爷”金珠强自镇定的说道。 慕容青枫身上怒意升腾,声音冰冷的如同冬夜的风,薄薄的嘴唇吐出三个字:“天门寺。” 三个字,冷如寒冰,无形却有力,金珠身子一颤,几乎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说道:“天门寺姨娘常去那里上香只是上香” “是为了上香,还是为了见江生?”“江生”两个字慕容青枫咬的极重。 听到“江生”的名字,金珠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什么时候开始的?”金珠的模样已经侧面印证了大徐妈妈的话,慕容青枫反而冷静了下来。 金珠不敢再有所隐瞒,交代道:“去年秋天,姨娘去天门寺上香,在寺里偶遇江生,姨娘认出江生是旧识,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首尾。” 竟然是那么早就开始了,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生气吗?自然是生气的,是个男人都没有办法忍受这种事情;可是有愤怒到想杀人吗?似乎也没有。慕容青枫忽然发现,他心中的悲哀远胜于怒火。“去把王姨娘带过来!”他想问一问,是他对她不够好吗?虽然表面上的宠爱不及兰侧妃c玉侧妃和李姨娘,但是和林则宁比起来,他对她够好了吧?无论她有什么请求,他都尽力在自己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满足她,因为她是陪着他从皇宫里走出来的人,如果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只要她开口,他不会不同意,甚至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对她以后的生活照应几分,为什么她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姨娘刚刚小产,元气大伤,加上心情抑郁,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下地,她是被两个粗壮的仆妇架着进的麟定园,仆妇一松手,她便虚软的跪坐在地。 几日未见,原本因为怀孕而丰满不少的王姨娘突然瘦了一大圈,匆匆裹上的棉衣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发丝干枯,没有挽髻,披散在脑后,脸色青黄的模样倒是和金珠等人有些像。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王姨娘讽刺的笑着说道:“婢妾还是第一次进这院子呢,托王妃的福!” 林则宁淡淡的看了王姨娘一眼,没有说话,被讽刺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闭嘴!”慕容青枫看着眼前阴郁凄厉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的女子,哪里还有曾经的温顺敦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人前人后会是两个样子,玉侧妃表面的贤淑温柔和内里的阴狠毒辣,兰侧妃在他面前的小意温柔和背着他的骄纵蛮横他的身边,始终表里如一的只有她,或许有所隐瞒,却从不曾说一套做一套。 王姨娘唇畔的笑容愈发讽刺,“王爷叫婢妾来做什么?不知王妃又在王爷面前说了什么好话。” 林则宁按住即将暴怒的慕容青枫,淡然说道:“我是在王爷面前说了件有关你的事,事关重大,王爷叫你来问问实情。” “有什么好问的?有必要问吗?”王姨娘嗤笑道,“还不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婢妾的孩子都能被王妃说成是婢妾自己故意谋害的,王爷宠信王妃到连自己的骨肉都不在乎的地步,婢妾解释再多有用吗?” “本王的骨肉?”慕容青枫冷笑道,“你确定,那个孩子是本王的骨肉?” 王姨娘脸上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道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王爷,你这话是何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跪在一旁的金珠等人。 金珠张了张嘴,最终心虚的低下了头。 王姨娘呼吸一滞,表情凝住了。 慕容青枫的大拇指指腹在白瓷茶碗上无意识的摩挲,平静的说道:“本王已经命人去天门寺将那个什么江生绑来。” 王姨娘这才惊慌起来,连声叫道:“不的事!王爷,不要伤害他,不要!” 慕容青枫只是冷冷的看着,对于王姨娘的请求无动于衷。 王姨娘哭道:“不可以的王爷,不可以,他身边还有别的人监视,这样会害了他,王爷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别的人?”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林则宁细细揣测着这几个字,突然开口道,“王爷已经休了玉侧妃。” “呃”王姨娘突然失声,愣愣的看着林则宁,她一直被禁足在院子里,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没人在她面前说玉侧妃被休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 林则宁问道:“玉侧妃用江生要挟你,让你故意打掉孩子,诬陷到我头上,对吗?” “哐啷”一声,慕容青枫手中的茶碗被捏成了碎片,林则宁吃了一惊,连忙将他的手拉开,“绿柳去拿伤药来!” “不用,我没受伤!”慕容青枫展开手,将碎瓷片扔进唤月展开的手绢里,掌心里有几道凹痕,却没有划伤,林则宁这才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容青枫沉声问出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做?”王姨娘失神的低声重复着慕容青枫的话,嘴角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王爷你知道吗?婢妾特别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做个管事娘子,或者外聘去做正房太太,婢妾以为在你身边那么久,会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婢妾错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婢妾的位置,或者说,除了那个人,你心里没有任何女人的位置。” “你胡说!”慕容青枫心头一凛,忙去看林则宁的神色,果然看到她表情僵硬的将头侧向一旁,心中叫苦不迭,呵斥王姨娘道,“你少胡说,本王待你不够好吗?” “好?”王姨娘呵呵的笑了两声,“衣食周全,王爷待婢妾不错。可是这不是婢妾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婢妾想要一颗真心,王爷,你有吗?”王姨娘看着慕容青枫问道,“你待婢妾好,华服美食,也不过和一个玩物一样,想起来就哄两句,想不起来就任婢妾被人欺辱。本来,婢妾想着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可是,那天,我遇见了江哥哥。”王姨娘脸上浮现梦幻般的,“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像做梦一样,我感觉我那颗死了的心又活了,他会很温柔的安慰我,开导我,为我写诗,念书给我听,我给他绣个荷包他都能欢喜好久,戴在身上不舍得摘下来,和他在一起,我是那么开心,就算是梦,我希望那梦永远都不要醒。” 听到王姨娘的描述,慕容青枫心中五味杂陈,他现在有些不能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了。“你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随他离开?” “我的身份是齐王府的姨娘,轻易能离开吗?离开了又能去哪里?”王姨娘捂着脸哭道,“江哥哥好不容易考过了府试,难道要让他放弃一切随我四处流浪躲避追捕吗?我们吃苦不要紧,难道要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受罪吗?”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本王说过,你若不愿意,本王会为你择一好人家,你自己选择留在本王身边,那就应该承受之后的结果,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慕容青枫冷冷的说道,“你为江生考虑,不忍心影响他的前程,可是这和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为什么要替他养女人养孩子?”如果王姨娘生下那个孩子,虽然是庶子,却是长子,即使未来不能继承王位,一个辅国将军的虚衔跑不了,她真是好打算! “还有王妃,她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那般诬陷她?”慕容青枫怒道,“自王妃过门以后,她可曾苛待过你?你的江哥哥无辜,王妃就不无辜吗?”残害王府子嗣,被有心人利用推动一把,除了下堂和幽禁寺庙,林则宁别无出路。 “婢妾没有办法啊!”王姨娘哭道,“婢妾怎么舍得害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是玉侧妃逼婢妾那么做的,不然她就要揭发婢妾和江哥哥的事情,到时候我们三个都活不了,婢妾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林则宁见王姨娘哭得异常凄惨,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正如慕容青枫所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王姨娘贪图富贵做了慕容青枫的妾室,后来不甘冷落与外人私通,怀了别人的孩子却栽在慕容青枫头上,为了保护情郎又狠心打掉孩子诬陷无辜的人。这世上无奈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总不能因为这无奈就去伤害旁人。 这时,魏忠扛着个麻袋进来了,那麻袋在不停的蠕动,并发出“呜呜”的声音,很显然里面装着活物。 “王爷,人带回来了。”魏忠将麻袋放下,解开扎口,露出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双手被绑缚,口中塞着布团,满脸惊慌。 “江哥哥!”王姨娘惊叫一声,扑上前去扯掉年轻人口中的布团,又去解绑在他身后的绳索。 慕容青枫冷眼看着,一个手势制止了魏忠上前阻止王姨娘。 江生惊魂未定,看着王姨娘叫道:“琴娘?” 王姨娘脸上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两人的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江生壮着胆子将王姨娘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慕容青枫和魏忠道:“你们要做什么?在下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绑架举子,是大罪!”他刚才似乎听到绑自己来的那人叫坐在上首气度不凡的人“王爷”,王爷为什么要绑架他?琴娘为什么在这里?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那你可知勾引皇室女眷是死罪?” 江生急了,“阁下不要胡说,在下何曾认识什么皇室女眷?” 慕容青枫看向王姨娘,江生的目光亦随之落在她身上,他惊疑不定的问道:“琴娘,你你是” 王姨娘满眼苦涩的看着江生,“江哥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江生倒抽一口凉气,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王姨娘与江生的故事十分老套,无非是两人青梅竹马,一个因为容貌秀丽被采选入宫成了宫女,一个努力念书考上科举,本是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偏生因缘巧合之下再次见面,曾经朦胧的情感经过时间的发酵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王姨娘没有告诉江生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某富户不受宠的妾侍,江生发誓要考上进士解救青梅出水火。 慕容青枫冷着脸下令将金珠等人杖毙,林则宁求情,最后只杖毙了金珠,招儿c蕊儿及大徐妈妈则被灌了哑药连同家人一起远远的发卖。 林则宁知道这个世间的法则本就如此,饶恕这些人会有太多的隐患,齐王府冒不起这个险。她自认为不是个宽容大度到腹内撑船地步的人,精神境界也达不到以身饲虎的高度,要她不计前嫌的替王姨娘求情,她做不到。但是,她也不愿慕容青枫手上沾上更多鲜血。当晚,她悄悄来到关押王姨娘和江生的柴房里,第二日,齐王府便传出王姨娘病逝的消息。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姨娘,所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大家最多感叹几句齐王府真是流年不利,无人注意一辆普通的青毡马车从王府后门乘着夜色悄悄的驶离,更无人注意来年的春闱少了一名江姓考生。 “宁儿不觉得那两人活在世上始终是个隐患吗?” 林则宁摇摇头,“王姨娘小产而亡,江生贪看风景不小心跌下山崖尸骨无存,户籍均已注销,这世上再没有这两个人。” “宁儿真是心软。”将人摁在怀里一通狠狠的亲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慕容青枫方才意犹未尽的推开,转而吻着她散发着馨香的鬓角。 林则宁沉默着没有说话,暗夜中,慕容青枫看不清她的表情。 “王爷恨王姨娘吗?” “说不上恨。”慕容青枫摸索着吻了一下林则宁的耳垂,“我若说,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其实我的心里还有些庆幸,你信吗?” 回应慕容青枫的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林则宁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王姨娘跟了你那么多年,你都能那么狠心,不知有一人老珠黄,又是什么下场。” “那怎么能一样?”慕容青枫连忙解释道,“我喜欢你,又不喜欢她。” “不喜欢也能上床,男人果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如果有灯光的话,林则宁就会看见慕容青枫听到这话后瞠目结舌的样子。 “其实,我心里还是很生气的。”慕容青枫改口道,“真的,我那会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那对奸夫!” 结果林则宁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爱之深,责之切。王爷心里还是很在乎王姨娘的吧?” 慕容青枫再次语塞,半晌后苦笑着问道:“宁儿,你要我怎么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以及一个后脑勺。 慕容青枫哭笑不得,伸手从后背将林则宁揽入怀里,下巴轻轻的搁在林则宁的头顶上,“宁儿,我说的是真话,知道王姨娘孩子没了以及后来知道孩子不是我的,我那会儿是难过生气,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她和孩子是横亘在你我之间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宁儿,我喜欢你,曾经的我年少轻狂,有眼无珠,差点错过了你,幸好月老将我们绑在了一起,我无法改变过去,可是我能向你保证未来,再没有别人,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我只要你。我希望到我们老的时候,还能一起在七夕的月下穿针,空闲时你弹筝,我舞剑” 背对着慕容青枫的林则宁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但是嘴角却弯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李国公心力交瘁,玉侧妃命丧黄泉 且说那日益王寿宴结束后,李国公府二公子李化及二小姐李仪均锒铛入狱,对外宣称的罪名是冲撞皇室,不明就里的人暗自揣测太子突然发难李国公府而益王并未阻拦的原因,然而不少人根据那日女眷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隐隐猜到所谓冲撞皇室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李二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暗地里议论纷纷,无非是李化与玉侧妃苟且之事,以及李仪犯错的猜测。 谁知,李国公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两日,又传出消息说世子夫人安氏暴毙。安氏在贵妇圈子里评价不错,手帕交很有几个,益王寿宴那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呢?李国公府给出的说法是得了恶疾时疫,众人心惊,难道是益王从梧州回来沾染了疫气?一时间,参加那日寿宴的府第蜂拥着去请太医,并且满京城药铺青蒿脱销。安氏的丧事匆忙潦草,头七没过就拉出城外下葬了,而且没有入李家祖坟,众人又是一惊。 又有人想起那日太子妃的侍女姚黄说发现李化和玉侧妃同处一室的时候,安氏也在场,莫非安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也没有道理李化c玉侧妃性命无碍,而安氏送了命啊? 据去吊唁的人说,安氏的丧礼非常简陋,不提安氏是三品国公世子夫人,又是太后的侄孙媳c瑜贵妃的侄媳,丧礼的规制竟然连普通官宦人家都不如,李国公夫妇c世子一个也没露面,主持丧仪的是李氏宗族一个远房婶娘。若说李国公夫妇因接二连三的打击一病不起还可以理解,毕竟年岁不小,世子李仏为何也不露面?大家可是见到他在寿宴后三番两次的进宫。更蹊跷的是安氏的娘家延平侯府,对女儿身后如此非同寻常的待遇没有发表半点不满。 总之,安氏的事情上处处透着古怪。李化和李仪刚刚出事,安氏就暴毙,若说这其中没有半点关联还真没人相信,可是究竟是什么关联,任大家猜破了脑袋也猜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当然有知道详情的,比如平郡王府c顺平伯府,然而两家对寿宴上的事情全都讳莫如深,甚至闭门谢客,这就更令人好奇了。 京城中流言满天飞,齐王府c益王府c顺平伯府均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都不如李国公府那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平郡王妃与世子当日出了益王府就进宫去向越帝和皇后哭诉,越帝和皇后生气归生气,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太相信,只当是平郡王妃和世子不满意云瑶郡主和李化的婚事,将事情夸大了,李化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然而不过片刻,太子c太子妃c瑜贵妃和益王联袂而来,太子和太子妃将寿宴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与平郡王妃和世子所说不离十,瑜贵妃和益王也没有提出异议。 越帝和皇后大怒,要处死李化c李仪及玉侧妃,太子c太子妃c益王纷纷开口阻拦,言明此事公开处置必定会有损齐王脸面,瑜贵妃又是哭又是请罪的,三句话里倒有两句是暗指有人故意挑拨益王和李国公的关系。 由于瑜贵妃话中所指过于明显,太子开口辩解道:“儿臣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让齐王府c益王府c平郡王府c朝阳王府c长公主府c李国公府c顺平伯府均听儿臣调遣吧。” 越帝虽然没有完全相信瑜贵妃的话,但是心里却对太子存着几分怀疑,因此只是将李国公叫来一通斥责,着其闭门思过三个月,对于下狱的李化c李仪兄妹并没有即刻惩处。 平郡王妃抹着眼泪问云瑶郡主和李化的婚事该如何处理。 皇后不满越帝对李化c李仪的处置,不等越帝开口,便道:“堂堂郡主,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混账?李化身残,李国公府匿而不报,蒙蔽皇上赐婚,实在罪无可恕!” 平郡王是功臣也是能臣,越帝不能寒了臣子的心,并且李国公府隐瞒李化病情的事情多少也让越帝恼火,自然是顺着皇后的话同意将赐婚圣旨收回。 李国公一夜之间不知增添了多少白发,小儿子与嫂子私通不算,还与小女儿一起设计将皇子侧妃给玷污了,一双儿女因此都被太子下了大狱,还没等他去找太后圆转此事,越帝和皇后就先一步听说了事情原委,虽然没有处死李化和李仪,鉴于李国公夫人诬告齐王妃失贞的事情刚过去不久,想来越帝对兄妹两人的惩罚也不会轻。 虽然寿宴那天的事情没有传扬了开去,但是知道实情的真不算少,且个个身份不凡,杀人灭口无异于痴人说梦,想要送礼请对方保密十有连门都进不去。 李国公夫人还整日哭哭啼啼的求着他和大儿子找人去救小儿子和小女儿,他也想啊,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问题是,他能找谁?李化与云瑶郡主的婚事不成,反而因为自家隐瞒李化难以生育的消息而与平郡王府结怨,太后知道此事后将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瑜贵妃埋怨他们夫妻不会教养子女连累了益王,其余的亲朋闻风有多远躲多远,生怕带累了自家名声,如此境遇之下,他还能找谁求助?李化与嫂子私通就罢了,顶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品德败坏,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皇子侧妃被人捉奸在床,无论皇子侧妃是被迫的还是主动勾引的,为了皇室名声,李化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李化与李仪算计人家的时候留下了一堆实打实的人证物证,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大儿子莫名其妙被戴了绿帽子,小孙子是谁的种还都有待商榷,李仏已经在他面前撂了话:“如此败坏门风之人,死便死了,省得拖累门庭!”听听这话,他有可能去救小儿子么? 还有小女儿,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再如何眼高于顶看不起玉侧妃,也不能用那种方式报复啊,玉侧妃再不招帝后待见,那也是上了皇家玉碟名正言顺的皇室中人,是你一个无品无爵的高门千金能算计的吗?那是明晃晃的在打皇室的脸啊,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生怕太子c皇后手里李国公府把柄不够多是不是? 这边李国公已经焦头烂额了,那边李国公夫人又捅出篓子,原因无他,李国公夫人极其护短,坚持认为自己的儿女没有错,错的是把儿女带坏的人,所以,一怒之下就处死了“勾引”宝贝儿子的安氏。安氏肯定是要死的,但是不应该死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李国公气得挥手给了发妻一巴掌,但是安氏死都死了,他还能拿发妻怎么办?安氏死的样子十分难看,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只能匆匆办了丧事,好在延平侯府知道安氏与李化做下的丑事,为了族中其他女儿的名节没有吵嚷开来。谁晓得京城中很快就有一股流言说安氏是被李国公府虐待致死,流言越传越离谱,李国公夫人喜欢用针扎人,李大公子和李二公子在床上有特殊癖好李国公气得两眼发黑,却怎么也查不到流言的出处。 往日热闹非凡的李国公府一时间门可罗雀,连庶民经过府门前都绕着走,更别提还有一干酸腐文人在酒楼茶馆等公开场合明嘲暗讽,让李国公府的名声坠入谷底。 处理了玉侧妃和王姨娘的事情后,慕容青枫跪在越帝和皇后面前痛哭流涕,一边悔恨宠妾灭妻,一边非常激愤的痛斥妾侍什么的没一个好东西,表示以后再也不纳侧妃姨娘,最后以“修身齐家”为由上则子请一个月的假。皇后愤怒不已,欣慰不已,心疼不已,儿子刚被戴了绿帽子,紧接着又出一个不守妇道的贱妾,连孩子都怀上了,还挑拨儿子和儿媳妇的关系,要不是那女人和奸夫已经死了,她定要那贱人好看。越帝只当慕容青枫是受了打击,开口将他训斥了一顿,为了两个失贞的女人失魂落魄,实在是没出息。然而经此一事,越帝越发深刻的认识到这个儿子能力和缺点一样明显,是个好拿捏的,有他在太子身边,是助力还是隐患很难说。于是一番训导后,越帝爽快的准了假。 慕容青枫一脸悲愤的回到齐王府,转眼就兴高采烈的直奔麟定园,缠着自己的王妃腻歪。 林则宁无奈的说道:“王爷,你这样看东西不嫌别扭吗?” “不觉得啊。”慕容青枫一手将王妃搂在怀里,一手翻看着暗卫送来的密报,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宁儿身体软软的,抱在怀里很舒服,身上香香的,很好闻,为夫甚为喜欢!” 林则宁僵坐在慕容青枫膝上,差点抬手抚额。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她只不过是一次没有拒绝某人的吻——那实在不能怪她,谁让那日屋里暖和了点,梅花的香气清甜了点,酒酿圆子醉人了点虽然这俱身体不到十七岁,但是内里的灵魂可是二十多岁了,面对诱惑躁动一下也是正常的吧。她只是躁动了一下,而某人差点化身为狼,要不是绿柳叩门说魏忠有事禀报拉回她的神智,说不准第一次就要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了——从那以后,慕容青枫就开始得寸进尺,利用一切机会占便宜,摸摸小手抱抱腰,时不时再偷亲几下,害得丫鬟都不敢在两人同时在的时候在屋里伺候。谁能想到,外人以为受了情伤窝在府里自暴自弃的齐王殿下事实上过得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果然是他!”慕容青枫看着手中的纸张,口中啧啧有声,“我就说安氏实在没有必要编造一个仆妇出来。”他那日听安氏的形容,便觉得和一个人很像,只是不能确定而已。 “是谁?”林则宁问道,原本以为那日牵扯到安氏是巧合,后来再想想事情未免太巧了点,还有安氏一直强调的仆妇,安氏没有必要撒谎,那个仆妇必然是存在的,有能力指使含烟在他们的计划外又将安氏给算了进去并且使整件事情毫无破绽,除了大哥林则平,林则宁不作他想,只是她想不明白那个仆妇究竟是怎样无声无息安插进益王府,事后又是如何销声匿迹的呢? 慕容青枫用手压住纸上,“我说出来,宁儿给我什么奖赏?” 林则宁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抱着慕容青枫的手臂往旁边一挪,抽出他压在手掌下的纸张,“不劳王爷动口,我自己看!” “宁儿” “是他!”林则宁看完后惊呼一声,随即又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换作别人还真办不到。” “柳玉儿死了?”宁国侯府的书房里,裹着狐裘的林则平听完玄金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波动,似乎对柳玉儿的死毫无意外,“怎么回事?” 玄金道:“属下等跟踪顺平伯府马车到京郊七里坡,突然从山中冲出七八个山匪打扮的人,三两下将车夫c丫鬟砍死,将柳玉儿拉出车厢,然后轮流奸污,最后暴尸山林。” 林则平闻言眉头挑了一下。 玄金继续说道:“属下追踪那些人到了一处庄园,庄园外围的农夫身形魁梧,目露精光,看上去是在劳作,实际上却是在看护庄园,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没敢靠近,已经打听到那处庄园是挂在李国公府大管家妻侄的名下。还有,留在原地的兄弟回来说,柳玉儿死前吐出的血一直没有凝固,已经取了少许送苟荀先生那里;另外车辕早已被人动了手脚,即使那群人不动手,不出两里,车辕必断,两里外的山路一侧是陡坡,一旦翻车,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看来想要柳玉儿命的人不少。我还以为只是她背后的主子杀人灭口,没想到连顺平伯府都有心让她死于非命,更没想到最后还有李国公府横插一手,李国公府倒是替‘于天会’解决了个麻烦。”林则平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寻了这么久,原来李国公府的隐秘力量藏在这里。”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一定要严密监视,不可暴露踪迹。附近的庄子都是谁的?” “离的最近的一个庄子,听说主人叫秦演。” 林则平怔了一下,半晌后微笑着说道:“知道了,退下吧。”待玄金走后,林则平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宁儿啊宁儿,你到底是有意呢还是无意呢?” 书房外,银子拦住玄金的去路。 “做什么?”玄金面无表情,“李仏在找引安氏进房间的女人,侯爷交代不许你出门。” “侯爷只说让我别出侯府,又没说不许我出房门。”银子撇了撇嘴,忽然凑到玄金面前低声问道,“哎,你看了全程?” 玄金看了一眼笑得猥琐的银子,点了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你有没有数几个人?用了多少姿势?那女人什么反应?” “六个,三种,挣扎,享受,挣扎,断气。”玄金回答的一本正经。 “嘿嘿,这样的活春宫可是很少见哪!”银子斜挑着一双媚眼,“你有没有眼馋?” “没有。” “说嘛,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会笑你。”银子一手叉腰,豪爽的拍着玄金的肩膀。 玄金看着矮自己半头,面容阴柔姣好赛过少女的银子,嘴角抽了抽,“说了没有。” “竟然没反应?你是不是男人?” “”被一个娘娘腔鄙视且质问是不是男人,玄金的表情有一瞬间很扭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三天转眼过去,问书没有查到更多关于益王当初向宁国侯府提亲的消息,慕容青枫猜测定是被人刻意扫了尾,虽心里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反正林则宁已经是自己的王妃,索性将这事丢开了。 李化c李仪已经成了李家弃子,除了李国公夫妇再无人想着为他们奔走,很快,关于两人的处置旨意便下来了:李化c李仪蔑视皇族,均罪无可恕,论理当诛,然念其父兄于国有功,其死罪。李化杖一百,罚金十万,流徙三千里,遇赦不赦;李仪杖五十,罚金十万,削发恕业庵,终生不得出。 二十万两罚金不是小数目,然而这对于李国公府来说还是小事。李化c李仪都是自幼娇生惯养的,李国公挨不过夫人哭诉哀求,使了银钱私下打点,饶是如此,杖刑也几乎要了两人半条命。 李化受完杖刑后不等养好伤,便被催着上路,李国公又是派人提前去流放地安排,又是打点押送的卒役,希望儿子流放的途中能够少受点苦。 至于李仪,李国公怒其不分轻重才使得李国公府有这一场祸事,然而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愤怒也还是打点了一番。恕业庵名为尼姑庵,实际上是贵族用来关押犯了大错但是不适宜张扬错处的女眷的地方,看守十分严格,更有丈许高墙,墙头遍植观音掌,一旦进了那个地方,便如同进了牢狱。曾有一位被诬陷进了恕业庵的少女,后来真相大白冤情得昭被家族接出来时,花季少女憔悴如同三十妇人,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同木头人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否则就是被火烧了衣服也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因此,恕业庵对于女眷们来说无异于地狱。李国公夫人出面,花重金为庵中佛像重塑金身,且三不五时的以香油钱的名义给庵中送钱,希望小女儿在里面能好过一点。主持早就得了吩咐,钱照拿,但是人却是一次也没让李家人见过,至于有没有关照李仪,谁知道呢?这是后话了。 越帝另有旨意道:子不教,父之过,李化c李仪今日之恶全因李国公溺爱所致。家不齐何以谈治国平天下?免李国公司空职务,闭门思过三个月,罚薪俸半年。 皇后也不客气,直接下懿旨斥责李国公夫人管家不力,言行失矩,教女不严,致使李国公内院不宁,念其孕育子嗣有功,不予过多追究,然其实难当国公夫人之职。今有元姓女官,秀出名门,端淑贤惠,特赐为李国公侧室。 这个元姓女官是谁呢?她出身汝州元氏,高祖曾为一方刺史,祖父及父亲也均为官身,她是越帝身边执扇的人,也是被李国公府收买的眼线,在皇后的安排下让越帝无意间看见元女官进了两次慈宁宫,从而引起越帝的疑心,然后成功将这眼线送回到李国公府去膈应人。 李国公心中有鬼,自然是没有二话,老老实实将元氏接进府里,李国公夫人则气得大病一场,想着法子拿捏元氏,元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年轻貌美加上宫里打磨出来的心机手段,在李国公面前小意温柔讨好,后来竟是稳稳地压了李国公夫人一头。当然,这也是后话。 有打压就有提拔,越帝这边惩处了李国公府,接着就在朝堂上嘉奖了益王,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益王还是简在帝心的。 慕容青枫窝在府里与自己的王妃培养感情,每日听暗卫传回的消息,权当娱乐。 柳玉儿比林则宁早半年入齐王府,近两年又十分受宠,在王府里有不少的眼线和心腹,虽然之前在林则宁不动声色的打压下这些人都没占据什么重要的位置,但是他们就像是掺在米饭中的沙子,时不时地咯一下牙,令人心烦。柳玉儿背后的人十分警觉,当初红袖一出事就全盘斩断了与柳玉儿之间的联系,这些小虾米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反而碍眼,因此益王寿宴之后,林则宁便开始着手清理这些人。转眼,就入了腊月。 这天早上,林则宁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天光大亮,想要翻个身却发现动不了,原来慕容青枫从背后将她紧搂着,双腿霸道的夹着她的双腿,一条手臂搭在她胸前,手掌按在一侧隆起的丰满绵软之处。 林则宁脸上一热,将他的手扒拉开。 这么一折腾,慕容青枫醒了过来,“唔”了一声,眯着眼睛在林则宁颈窝蹭了蹭,“怎么醒那么早?” 被搂的时间有些久,林则宁不太舒服,动了动身体道:“天亮了。” “还早呢,这是雪光,昨天夜里下雪了。”慕容青枫配合着松了下手脚让林则宁翻了个身,“再睡会儿吧!” 林则宁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果然听见了簌簌的声音,也正是因为这单调而轻柔的声调,显得周围更加寂静。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屋里烧着地火龙,旁边还挨着一个大暖炉,林则宁觉得身上暖呼呼的,微微侧头打量身边的人,完全继承了越帝和皇后容貌上的优点,眉目俊朗,唇角微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得不承认,慕容青枫的五官十分端正好看,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忍不住恍了神。想一想这半年多的相处,就像是梦一样,两人的关系从开始的冰冷渐渐缓解到现在的相依相偎,有时候还是会产生不真实的感觉,他是真的喜欢她吗?不是因为她是宁国侯和威远将军的妹妹,也不是爱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她确定自己是动心了,这曾让她极度的惶恐不安,所以不停的躲避,然而在他霸道却不失温柔的攻势下,她发现自己渐渐的开始习惯他的接近与好意,内心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看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慕容青枫忽然开口道。 猛然感受到他贴着自己腰部的某个部位的变化,林则宁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心道:他没睁眼,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在她闭眼以后,慕容青枫却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克制着内心与身体的冲动,轻吻了一下怀里人儿的嘴角,“睡吧!” 林则宁身体一僵,将脸埋进慕容青枫怀里。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屋外滴水成冰,屋内暖意融融,隔阂消了大半的两人相拥着入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林则宁一个,被角压得严实,她竟不知道慕容青枫什么时候起的床。 正揉着眼睛,慕容青枫手里握着一卷书进来,看着她笑道:“我就说你也该醒了。” 林则宁坐起身,将头发撩到身后,问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巳时末了。”慕容青枫将熏笼上烤热的衣服递给林则宁,然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用书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她慢条斯理的穿衣服,袄c衫c裙,一件件的裹上那凹凸有致的身体,层层叠叠,却不显臃肿。他不禁嫉妒起那些衣服,能时刻贴着她的身。 林则宁正扣着夹袄上的盘花扣,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的样子,疑惑的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人目光灼灼,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 慕容青枫感叹道:“怪不得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现在无论看宁儿做什么都觉得好看!” 林则宁啐道:“穿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背过身去继续扣扣子,下意识的加快了动作。 “自然是有的。”慕容青枫一本正经的点头,突然嘴角一挑,嬉笑着说道,“我只要将看到的过程反过来回想不就是宁儿在脱衣服么。” 林则宁只觉得“哄”的一下满脸发烫,回头瞪了慕容青枫一眼,连忙拉了一下床头的线绳,叫绿柳等人进来服侍,免得他再说出些羞人的话。 绿柳c唤月进来整理床铺,林则宁穿好衣服去盥洗室。这盥洗室设计的十分巧妙,靠墙的地方有一个一丈见方的浴池,以杂色玉石铺就,墙上的水管连着厨房,只要拔开塞子,就有冷水和热水流出,地角又设计有排水的地方,和静园相比,洗漱实在是方便许多。即使前世体验过更先进的生活设施,林则宁依然忍不住赞叹古人的智慧。 洗漱完毕后出来坐到梳妆台前,绿柳拿起梳子问道:“王妃今日想梳什么发髻?朝云近香髻还是凌虚髻?” “用不着那么麻烦,今日不出门。”林则宁想了想道,“还梳坠马髻吧。” 绿柳笑着应了,梳顺溜的长发在她的巧手中又是盘又是卷的,看得林则宁眼花缭乱,暗叹幸好是托生在富贵人家,若是贫寒小户,连梳头都不会,岂不是惹人笑话? 发髻挽好后,慕容青枫放下书走上前去道:“京中流行梅花妆,我替宁儿画可好?” 绿柳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边,王爷和王妃甜蜜和睦,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林则宁素颜惯了的,因此犹豫了一下,但见慕容青枫拿起胭脂棒,满脸期待的模样,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慕容青枫站在梳妆台旁,弯着腰,一手托着林则宁的下巴,一手执笔点了胭脂在她眉心细细描画,光洁的脸庞,玉白的肌肤,润泽的双唇,一切都是那么干净,让人不忍亵渎。片刻后,慕容青枫直起身道:“好了!” 林则宁缓缓睁开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慕容青枫的心忍不住跟着颤动。林则宁原本的气质过于飘逸出尘,往往让人忽略掉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如今眉心多出一朵简单的五瓣梅花,立刻就让她在空灵脱俗的基础上多了几分媚色。 慕容青枫在妆匣里挑挑拣拣,觉得没有一样能配得上自己王妃的仙姿玉容,遂抱怨道:“宁儿的首饰太少了,改日我陪你去‘晶工坊’挑几套。” 林则宁道:“不用添了。我素来不喜欢在头上插戴太多东西,又笨重又繁琐,动不动还卡住头发。上次清点箱笼,见里面首饰有好几箱,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戴过。” “宁儿平日的打扮也太过素净了。”慕容青枫将一支凤头钗插入林则宁发髻,又从妆匣里拣出一朵珠花在她头上比划,忽然对绿柳道,“我记得书房里的水仙开的很好,去剪一支来给王妃插戴。” “别了!”林则宁连忙阻止,那水仙她养了好久,日日换水,昨日才开了两朵,“那花娇嫩的狠,离了水不一会儿功夫就枯萎了,留在那里还能闻见香,好好的折它做什么?这珠花就挺好。”说着接过珠花插入发中。 慕容青枫不再坚持,心里暗暗盘算要将王府里的暖房扩建,多种些花草,免得自己的王妃冬日里连朵花都舍不得戴。 林则宁不知道慕容青枫的想法,站起身来道:“我饿了,唤月去传饭吧。” “王爷早就吩咐厨房备着呢!”唤月抿唇轻笑,“奴婢这就去取。” 林则宁走到外间,将窗户推开,一股寒意携着清香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银装素裹,院子里有两株红梅开得喧闹,衬着白雪愈发艳丽。 “小心着凉。”慕容青枫拿披风裹住林则宁的身体,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就知道你要贪看雪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中的梅树,轻声吟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 林则宁听他念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顺口接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念完后方才觉得慕容青枫似乎别有深意,回头去看,目光恰好落入一双漆黑的瞳仁中,深邃的眼眸无声的诉说着千般情意,她不由的怔住了。 “我愿为护花人,一生守候爱护。” 林则宁觉得心跳“咚”的一下失去了规律。前尘往事的噩梦已经很久不再纠缠,她原本只想在一方狭窄的院落中平静的度过残生,却没料到终究踏入这世间纷争,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被暖化,明知此情犹不能定,前路更是迷雾漫漫,依然忍不住贪恋那一丝温暖。 绿柳收拾好卧房出来,看见慕容青枫与林则宁相拥而立,眉目相对,虽彼此无言,但那缠绵的情愫却是怎么也无法令人忽视的。 她微笑着低着头,轻手轻脚的往外走,生怕打扰了那两个人,却不想“哗啦”一声,屋门被推开了,桃儿打头进来,后面跟着唤月,一人手里拎着个食盒。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会儿都这么冷了,等到化雪可怎么办呢?”桃儿朝手心哈了口气去揉耳朵。 绿柳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着摆放餐具,心道这两人进来的真不是时候,眼角的余光果然看见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已经分开。 慕容青枫合上窗户,与林则宁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下。 林则宁道:“怎么这么快?外面那么厚的雪,小心滑倒。” 唤月小心的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摆在桌子上后,方才笑道:“这才几步路?林妈妈早早就吩咐了在路上铺上草垫,并不滑呢。而且刚下的雪,跟盐似的疏松,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桌上摆着八菜一汤,除了两碟腌菜都是热气腾腾的,林则宁没用早饭,这会儿觉得腹中饥饿,让唤月帮她拨了碗粳米饭,浇上玉米排骨汤,就着面前的萝卜干和葱花鸡蛋吃了满满一碗,慕容青枫见她吃得香,也觉得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漱了口,慕容青枫道:“雪后初晴,最适合赏梅,花园北角有一片梅林,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林则宁瞥了他一眼道:“府里梅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当属倚梅阁吧?” 慕容青枫神色一僵,讪笑道:“那里太逼仄了,视野不够开阔。” 正说着,门房那里有人送帖子进来,是虎威将军府小姐宋瑶玉以“庭奇社”的名义送来给林则宁的。 林则宁打开帖子,见上面一首小词:“昨夜雪落听风台,今晨琼花次第开。寄语庭奇众姐妹,情不可怠,景不可怠。兴起意舒倚墙笑,何惜墨裘染粉白?扫榻烹茗静以待,晴也须来,雪也须来。” 林则宁哑然失笑,宋瑶玉不愧是将门虎女,性情直爽,换作云瑶或者苏素来写这帖子定是委婉相邀,不会像宋瑶玉这般直接,意思就是如此良辰美景不能辜负,不管怎么着,你都得来。言语霸道,却也不失亲昵。 “怎么了?”慕容青枫探头去看,看完后也忍不住笑了,“虎威将军夫妻俩都是爽直之人,养出的女儿也是这般爽直。这样的言辞拿出来,也不怕得罪人。” 林则宁合上帖子,“你以为这帖子谁都能接到?”虽然和“庭奇社”里的人没有那么熟恁,仅有的几次接触也足够让她对那个小团体产生不错的印象,除了严娇娇,不过人已经被流放到千里之外,有生之年可能再不会见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庭奇雅聚梅雪香 第二日一早,林则宁乘车前往虎威将军府。虎威将军府离齐王府不是很远,中间隔着三条街,马车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林则宁身为王妃,免不了应酬将军府的女眷,因此特地早早的出门,宋老夫人及宋夫人知道她到将军府的目的,不敢多耽搁,客套几句后就恭恭敬敬的送她去宋瑶玉那里。进了园子,才发现苏素c齐如兰等人已经到了,另外还有两个面生的少女,却不见云瑶郡主和齐如雪。 宋瑶玉笑着说道:“刚才我还担心帖子唐突,怕王妃不肯赏脸,素儿妹妹说你肯定会来,真被她说着了。” 众人赶着互相见礼问好罢,林则宁方道:“我自幼身子不好,不大出门,整日闷在府里,朋友甚少,也不擅交际,如今有这样好机会,怎么会错过?”又道,“你们既然认我为姐妹,起诗社是件雅事,可别叫这些俗称虚衔染了世故气息,我年龄略长,也担得起众位一声‘姐姐’。” 众人推脱道:“这怎么能行?太过不敬!” 宋瑶玉本是将门虎女,也不喜欢过多礼节约束,因此开口道:“要我说,咱们尽听林姐姐的话,别再这么虚伪客套,没得让人恶心。” 众女哄笑,皆改口称林则宁“姐姐”。 林则宁得知那面生的两个少女一个叫苏淼,乃是靖远侯世子苏昊宇的族妹,因慕容青枫与苏昊宇关系不错,林则宁与苏淼初次见面便觉十分亲近;另一个名唤杨巧巧,便是云瑶郡主之前所说“庭奇社”中擅赋之人,于是说道:“我读了妹妹的《秋水赋》,还在想妹妹是怎样怀珠抱玉的人物,如今见面,比想象的更加出彩!” 杨巧巧谦虚道:“林姐姐快别这么说,小妹愧不敢当,若说出彩,你那一首菊花诗才真正是名篇灼句呢,秋猎时的那副上联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偏我那段日子出了风疹,都没有赶上。” “哎呦,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齐如兰拿手帕捂着腮帮子笑道,“两位姐姐的才华有目共睹,你们再这么酸下去,今日的诗社不必做了。” 众人皆笑。 林则宁又问:“怎么没见云瑶和如雪妹妹?” 宋瑶玉叹了口气道:“云瑶郡主那里我派人送了帖子,去的人回来说她感冒着起不来床。” 众女心道未必,恐怕还是前些日子的事情闹得她心里不痛快,又怕大家笑话,所以不愿意出来。想想云瑶郡主与李化之间的婚事,众女都不禁沉默了。身为豪门官宦之家的千金,她们心里明白,任凭父母再宠爱自己,也免不了在她们的婚事上多方算计和考量,以期为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她们心中不满,却也反对不得。今日云瑶以郡主之尊都能遇到这样糟心的婚事——虽然最后没成,然而对云瑶的名声多少是有影响的——谁知道她们将来会怎么样呢? 还是齐如兰打破沉默道:“最近天气冷,可不容易生病吗?姐姐原本说要来,昨日陪我小侄子在院子里堆雪人受了凉,下半天发起热,所以没来,让我替她向大家致歉呢!” 苏素道:“说起来倩姐姐也许久不见了。” 林则宁清楚李氏不能来的原因,却不方便透露,只略显忧愁的说道:“她身体也不好呢,我前些日子见她还吃着汤药。” 宋瑶玉见众人情绪低落,便道:“好啦好啦,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好不容易轮到我做东,都这么垂头丧气做什么?不说给我分薄面,也要给这白雪红梅几分面子吧。” 众人闻言都展开了笑颜,将那点子愁绪抛去一边。 宋瑶玉道:“这阁楼外面便是一片梅林,有红白两种梅花,大家可暖和够了?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众人点头称是。来时惊鸿一瞥,见此园中梅花开得甚好,如今出了阁楼细看园中全景,都忍不住赞一声好,一株株梅树静静伫立在雪中,扭结的枝干呈紫黑色,上面堆覆着白雪,显得沧桑而有力,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满枝花朵,瓣娇蕊嫩,红的如火,似乎要燃尽冬日的寒意,白的如玉,与雪几乎融为一体,或含苞欲放,或蓓蕾初绽,或倾情盛开,暗香浮动如身处香海,梅香混着冰冷的空气,吸一口只觉神清目明,通体舒泰。 林则宁喜欢红梅的娇而不弱,艳而不俗,一枝枝看过去,不知不觉就与众人走散了。前世她鲜少有这样悠闲赏花的时间,成年后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填满,每日睁开眼就开始忙碌,连上下班的路上都还要抓紧时间看书或者处理文件,来到这个世间以后,闲暇多了起来,才有机会去体味前世错过的美好。 假山石旁有一株红梅开得尤其好,树皮漆黑粗糙,枝干虬曲苍劲嶙峋,枝条或如伏虎,或如游龙,花朵疏密有度,瘦而不肥,含而不开,正是文人墨客所欣赏的姿态。一阵寒风吹过,梅枝上的积雪簌簌飘落,扑在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意,手指轻触鹅黄的娇蕊,林则宁不由自主想起慕容青枫说“愿为护花人,一生守候爱护”的神情,那么的真挚,由不得她不动心。只是,慕容青枫,你可明白,如果不是那唯一的一朵花,我宁可不要你的守候爱护。 “林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将林则宁从思绪中惊醒,回身看见苏素穿着一件大红色斗篷站在不远处,怀里还抱着一红一白两枝梅花,仿佛观音座下的玉女。 “她们受不住冷,已经回暖阁里了,咱么也回去吧。”两支梅花都不算小,又要小心别伤了枝桠和花朵,苏素的手臂都有些僵了。 林则宁点点头,走过去帮苏素分担了一枝红梅,心里想着未经主人允许擅自折花是不是不太好。 苏素解释道:“刚才与她们打赌输了,被罚来折梅花回去插瓶。” 林则宁正要问打的什么赌,远远就看见宋瑶玉朝这边走来。 “找你的人来了。”苏素笑道,“姐姐可要有心理准备。” 林则宁问道:“什么准备?” 苏素莞尔一笑,“姐姐待会儿就知道了。” 宋瑶玉走过来道:“姐姐让我好找。”又对苏素道,“难怪找不到林姐姐,原来被你拉去了。” 苏素连忙叫屈,“我也是刚遇见林姐姐的,不信你问。” 林则宁道:“素儿妹妹没有撒谎,是我的不是,一时贪看美景,与大家走散,劳你们担心。” 宋瑶玉笑道:“我早将这园子里的闲杂人等清了出去,除了正门,角门都锁了,再没什么不相干的人进来。我就怕天冷雪滑,姐姐在哪个僻静角落里摔倒了,我回头怎么跟齐王殿下交代呢?” 三人说笑着回了暖阁。 齐如兰c杨巧巧两人端坐席上,苏淼在准备茶具,身旁还有一红泥小火炉。 三人听见动静,齐齐朝门口望去,见林则宁身披白底粉花兔毛镶边的斗篷,怀里抱着一枝红梅,苏素则是大红猩猩毡斗篷,怀里抱着一枝白梅,两人都是容貌姣好c文采风流的人物,乍一看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似的。 宋瑶玉一边解斗篷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可赶上好时候,等会儿有热热的茶水喝。”先让丫鬟接过林则宁c苏素手里的梅花去插瓶,然后对林则宁说道,“林姐姐不知道,淼淼是分茶高手。” 苏淼淡淡的道:“高手称不上,不过比大家略好一些罢了。” “哎呦,我可不爱听这话。”宋瑶玉上前拧了一下苏淼的脸,“你这话到底是谦虚呢还是卖弄呢?” 林则宁除去斗篷,跟着在下首跪坐在软垫上。她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分茶技艺,心里十分好奇,遂凝神看苏淼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苏淼端坐几案前,神态端庄肃穆,将茶饼于文火上微烤之后,搁在茶臼中以玉杵捣碎研磨,然后用茶罗筛出粉末,也就是所谓的“抹茶”,恰好此时火炉上水壶中的水已两沸,苏淼用净棉布裹着提手拎起水壶,冲着茶具与竹筅冲淋而下,一阵白色水雾迅速腾起,奇的是那水呈一线从壶口流出,没有半点飞溅,可见她技艺之娴熟。 六只茶碗在几案上排成两列,苏淼依次倒入不等量的抹茶,苏素见林则宁面露疑惑,遂轻声解释道:“点出的图案不同,抹茶的用量也不同。” 林则宁恍悟。 苏淼将六只茶碗中分别注入开水,用竹筅调成胶糊状,然后提起水壶绕着茶碗缓缓的周旋着注入开水,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一朵牡丹花在茶碗中徐徐盛开,林则宁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双眼紧紧的盯着茶碗,还没等她想清楚那牡丹花的由来,剩下的几个茶碗中依次呈现夏荷c冬梅c蔷薇c鹤翔云上c山水的图案。 “这真是”林则宁惊叹道,“太不可思议了!” 苏淼微微一笑,将牡丹花纹的那一盏茶双手递给林则宁,“姐姐身份贵重,合该饮此杯。” 林则宁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茶碗。 苏素c宋瑶玉c齐如兰c杨巧巧分别端走冬梅c夏荷c蔷薇和山水图案的茶水,剩下的一盏鹤翔云上则是苏淼的。 众女端着茶碗,除苏淼外,纷纷叹道:“如此精美,可实在是不忍心下口。” 苏淼抿唇笑道:“再多花样,也不过是一杯茶水罢了,品其香,解吾渴,物尽其用,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 众女笑道:“言之有理。” 品茶毕,苏淼指着花瓶中的梅花道:“素儿眼光不错,这两枝梅折得好。” 齐如兰问道:“玉姐姐,今日以什么为题?梅花吗?” “往日里总是各做各的,今日不如换个方式。”宋瑶玉道,“昨日庄子上送来些野鸡c野兔,我特地让厨房拣好的各留了一只,片了薄片,用竹签串着,咱们架起炭炉,一边烤着吃,一边联句,岂不是好?” 杨巧巧摇头笑道:“白雪红梅俱是雅物雅景,刚赏完梅c品过茶,姐姐就出这主意,不怕荤腥搅了这满园清幽梅香吗?” 宋瑶玉道:“我就不爱讲这许多规矩,咱们今日聚在这里,原是要尽兴,若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让你们不能尽兴,我这个主家岂不是失职?” 苏淼道:“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必推辞。有一个词叫‘雅俗共赏’,阳春白雪和阳阿薤露各有其妙处,兰亭集会为雅事,竹林买醉亦显名士风范,我等虽不敢比拟七贤之流,效仿一下又有何妨?” 众女都不过十几岁年纪,即使被各种规则约束着长大,也有几分喜欢笑闹的心性,听宋瑶玉和苏淼这么一说,都跃跃欲试起来。 宋瑶玉一叠声吩咐丫鬟仆妇去准备东西,然后笑着对林则宁说道:“林姐姐刚才咻乎没了踪影,让我们好不担心,需得惩罚一下。” 林则宁想起苏素那会儿说的“要有心理准备”,知道宋瑶玉接下来还有话说,于是放下茶碗道:“我见假山旁的红梅开得十分好,一时入神忘了时间,让大家担心了。要惩罚什么?” 宋瑶玉眼睛咕噜噜一转,狡黠的笑着道:“就罚林姐姐以梅花为题,不拘诗词格律做一首,大家觉得如何?” 众女连声附和。 古往今来,有关梅花的诗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传世的也有百八十篇,林则宁不敢说每一篇都读过,但熟记的至少也有二三十篇,因此爽快的应了,然后低头做沉思状。片刻后,心中选定一首,旁边长案上有现成的纸笔,站起身来提笔一挥而就,递于众人道:“成了。” 宋瑶玉接过来与众女一起看,见是一首七绝,“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1” “十分应景!”宋瑶玉拍手笑道,“这园子里的梅花就像是下帖子约定好了的,前一天还是花苞,隔一日再去瞧就全开了。林姐姐这诗写得好!” 毕竟是剽窃来的词,虽然这世间无人知晓,林则宁依然觉得心虚,不敢当众人赞扬,红着脸道:“你们再捧我,我可就飘上天去了。”恰好一旁仆妇和丫鬟架好了炭炉和铁丝网,便想着法儿的转移众女注意力,“瞧,她们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我们过去吧,自己动手比较有意思。” 众女果然转移了视线,围着炉子坐了下来,肉都是串好的,而且撒上了作料,只要在火上翻烤就好。 宋瑶玉道:“林姐姐已经做了诗,刚才抽签素儿妹妹最短,罚去折梅花,第二短的是兰儿,联句就从兰儿开始好了。” 齐如兰正端着茶碗,闻言抬头笑道:“玉姐姐提出新玩法,想必各位肚子里对这梅啊雪啊多少都有些腹稿,让我起头,我偏不做和梅雪相关的。” 杨巧巧指着齐如兰笑道:“兰丫头就爱打别,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花招。” 齐如兰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手中的茶碗上,碗中的蔷薇花已经模糊,她突然灵机一动,道:“我这第一句有了,听好了,似锦如霞色。” 杨巧巧见她目光落在茶碗上,便知道是蔷薇花,因此打趣道:“对着梅花咏蔷薇,你也不怕得罪了梅花仙。看咱们怕你不成?”随即吟道,“连春接夏开。波红分影入。” 苏素接道:“风好带香来。得地依东阁。” 林则宁:“当阶奉上台。浅深皆有态。” 苏淼:“次第暗相催。满地愁英落。” 轮到宋瑶玉,她正忙着翻烤苏淼面前的鸡翅,连声抱怨道:“糊了,糊了!” 苏淼笑着推她道:“先别管那个,快点接上,不然要罚的!” 宋瑶玉想了想,道:“缘堤惜棹回。” 众女等不到下句,笑道:“这是躲懒呢!” 齐如兰放下茶碗,“又到我了,芳浓濡雨露,明丽隔尘埃。” 杨巧巧:“似著胭脂染,如经巧妇裁。” 苏素:“奈花无别计,只有酒残杯。” 林则宁:“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开。” “‘开’字用过了,姐姐忘记了?”苏淼提醒道。 杨巧巧道:“联句不用那么多讲究。” 苏淼遂作罢,接道:“去住闲人看,晴明远蝶来。” 宋瑶玉已经拿着烤好的鸡翅吃起来,众人催促,方放下竹签道:“已过两轮,我来结尾。牡丹先几日,销歇向尘埃。” 这时肉串均已烤好,宋瑶玉招呼大家:“大家趁热吃,这天冷凉的快,小心吃冷肉闹肚子。” 齐如兰道:“你快住嘴吧!” 杨巧巧脾胃不好,不敢多吃油腻,遂站起来道:“我去录到纸上,回头编入咱们的‘庭奇雅集’里。” 录写完毕传于众人查看有无舛错: 似锦如霞色,连春接夏开。 波红分影入,风好带香来。 得地依东阁,当阶奉上台。 浅深皆有态,次第暗相催。 满地愁英落,缘堤惜棹回。 芳浓濡雨露,明丽隔尘埃。 似著胭脂染,如经巧妇裁。 奈花无别计,只有酒残杯。 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开。 香高丛有架,红落地多苔。 去住闲人看,晴明远蝶来。 牡丹先几日,销歇向尘埃。 众女皆道:“无错。”一边啖食肉串,一边讨论哪一句联得好,不知不觉,晌午过半。 1“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出自元·王冕的《白梅》。 2“似锦如霞色,连春接夏开。波红分影入,风好带香来。得地依东阁,当阶奉上台。浅深皆有态,次第暗相催。满地愁英落,缘堤惜棹回。芳浓濡雨露,明丽隔尘埃。似著胭脂染,如经巧妇裁。奈花无别计,只有酒残杯。”出自唐代张籍c白居易c裴度c行式c刘禹锡的《蔷薇花联句》。 3“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开。香高丛有架,红落地多苔。去住闲人看,晴明远蝶来。牡丹先几日,销歇向尘埃。”出自唐代齐已的《蔷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将错就错喜结发 林则宁回到府里,发现麟定园中的气氛颇为冷凝,桃儿挑开帘子迎出来,低声道:“王妃可回来了,王爷在发脾气呢!” “为什么?” 桃儿咕哝道:“还不是李姨娘闹的。” 林则宁在门口跺去脚上的雪渣,进了屋里后就让唤月解开斗篷。目光在屋里一扫,发现屋子正中的地板上跪着位衣衫单薄的美人,旁边的地上有一摊茶水的痕迹。 “婢妾给王妃请安!”那美人垂着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满脸泪痕,怯怯的打量着林则宁的脸色。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崭新银红折枝花卉的夹袄,系着一条湖水绿的百褶裙,衣裳剪裁的十分贴身,显得那胸脯愈发高耸,柔软的腰身不盈一握。 林则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今天不是请安的日子,李姨娘怎么过来了?” 李姨娘身子一僵,支支吾吾的小声说道:“婢妾婢妾听说王妃出去了,担心王爷没人伺候,所以” “麟定园里会没人伺候?巴不得王爷身边没人你好往身边凑吧!”杏儿嘀咕道。 “杏儿!”绿柳低喝了一声,杏儿噘着嘴不吭声了,但是看向李姨娘的目光十分鄙夷。 绿柳瞪了杏儿一眼,上前回道:“王妃出门后,李姨娘忽然来了,说是有要紧的话和王爷说,将奴婢们都打发了出去。奴婢出来没一刻钟,便听见屋里‘哐啷’一声,王爷叫奴婢们进来,看见李姨娘躺在地上,王爷的衣服被茶水打湿了一片,王爷自己进卧房里换衣服,不许任何人进卧房,走之前吩咐李姨娘跪在这里不许起来。” 听绿柳一说,林则宁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她点点头就往里屋走,没有搭理李姨娘的意思。 “王妃!”李姨娘急忙叫道,“婢妾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求您向王爷求求情,别把奴婢赶出府去!婢妾婢妾是您亲自挑出来的,您” 林则宁径自进了里屋,脚步连顿一下都没有,绿柳道:“姨娘还是省省吧!” 屋里因为地火龙和熏笼的缘故温暖如春,李姨娘却觉得像是跌进了冰窖,若她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的做姨娘,可是兰侧妃c玉侧妃c王姨娘接二连三的出事,就算她再愚钝,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危机来,下一个出事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乘着林则宁不在府里,她原计划着引诱慕容青枫成就好事,她提前喝了助孕的汤药,只要怀上孩子,不论男女都是一生的保障。 谁知道她刚进了屋,慕容青枫便先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本王正要找你。” 她心里惊喜异常,含情脉脉的看着慕容青枫问道:“不知道王爷找婢妾有什么事?” 她想过慕容青枫找她的千百种理由,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要她离开齐王府。 “你若想离开,本王帮你置些产业,另外赠你些银钱;若你想嫁人,你原本带来的东西不算,本王另外给你备一份嫁妆” 她呆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兰侧妃c玉侧妃是犯了错被休的,王姨娘是病死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赶她走?虽然只是个姨娘,却也足以让母亲和她在父亲的宠妾和那些庶姐妹们面前趾高气昂,一旦离开了王府她岂不是要被她们嘲笑死?不行,她不甘心! 她的不甘心让她做出了现在后悔不跌的事情,她含泪请求最后为慕容青枫泡一盏茶,因为他曾经说她泡的茶是最香的。 “你就答应了?”林则宁躲闪着慕容青枫急促的吻。听说要被送走,不哭不闹不求留下,却要为对方泡一杯茶,这不是明显有问题吗?他怎么会上这种当? 慕容青枫将林则宁压在床上,一边扯着她的衣衫,一边含糊着说道:“我怎么会想到她竟然敢下药?” “喂,你——”眼看着衣襟大敞,林则宁又羞又急,还怕人听见,“这可是白天,外面还有人呢!” “她们不敢进来!”慕容青枫手不停,唇舌也不闲着,不断的在林则宁的脖子c肩窝上留下一片片淡淡的红痕。 挽星走到房门口,听到屋里的响动,愣了一下,很快就接连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绿柳见她神色古怪,遂走过来问道。 “啊?”挽星回过头,咳嗽了两声,“没什么,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绿柳疑惑的看着挽星满脸通红的模样,目光在她和房门之间来回转换,突然,她隐隐约约听见里屋传来一声轻吟,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猜到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情,顿时也忍不住红了脸。她毕竟性子沉稳些,叫来杏儿和杜鹃道:“王爷c王妃现在没空,你们先送姨娘回去。” “不,我”李姨娘怕自己一旦离开,就再没有机会见到慕容青枫和林则宁。 “姨娘还是先回去的好!”绿柳管事久了,一旦板起脸来说话也是有几分威势的,她看了杏儿c杜鹃一眼,“送姨娘回去!” 杏儿性子机灵,绿柳一个眼色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上前拉着李姨娘一条手臂往外走。“姨娘穿得这么单薄,跪在地上伤了膝盖或者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杜鹃的人和名字完全不符,长得十分壮实,手上力气也大,直接上前几乎是拎着李姨娘往外走。 送走了李姨娘,绿柳让人去厨房说一声,多烧些热水备着,屋里除了唤月,其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挽星耳目聪敏,不好意思在屋里待,也出去了。 借着晕黄的灯光,慕容青枫看着怀里沉睡着的人儿,满心都是欢喜,她终于彻彻底底是他的了,谁也不能抢走,她自己也不可以! 新换的纨衣松松垮垮,裸露出的脖颈和肩头布满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慕容青枫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想到她平时身体十分娇弱,这又是第一次承欢,最后一回的时候甚至因为承受不住而昏了过去,只得将那躁动的心思按捺下来。如果让她对这事产生了恐惧,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今日自己是孟浪了些,但实在是情难自禁。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李姨娘一番,若不是她自作聪明,这一天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虽然林则宁之前说过等身体方便了再圆房,可是后来被王姨娘的事情一闹,他看得出她心里有些疙瘩,就不敢再提这事,谁知今日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最令他欣喜若狂的是,林则宁没有拒绝他,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儿不乐意或者隐忍的意思! 林则宁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慕容青枫笑得傻兮兮的模样。 “宁儿,你醒了!” 林则宁还有些迷蒙,不自觉的动了下身子,“唔——”没顶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感觉自己像是被千斤的石磙碾过似的,腰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酸软的不听使唤。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慕容青枫紧张的问道。 林则宁身子一僵,这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玉的脸颊瞬间红得像樱桃一般。她就这么把自己给交付出去了?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什么都没有,她就被吃干抹净了? 林则宁心道,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从了他?好歹也得等他后院清静了,发个“除你之外再无他人”的誓才行吧?她前世也是有过一次的欢好,不过是在醉酒以后,糊里糊涂的什么也没记住,醒来以后的感觉还不如宿醉明显,可是今日这样子 慕容青枫的手按在她的腰上,轻轻揉捏,“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他问的是哪个意思?林则宁神色僵硬,真希望自己没有醒来,就不会面对眼前的人。 “宁儿?”看着林则宁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慕容青枫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难道她后悔了?直到听到一声痛呼,他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手劲,连忙减了力气,歉疚的道,“对不起,我轻点儿,这样行吗?” 林则宁自觉狠狠的瞪了慕容青枫一眼,可在慕容青枫看来却是明晃晃的诱惑,那一眼似嗔非嗔,眼角微红,眼眸水润,勾得他恨不能再次扑身而上。 “你是故意的吧?”刚才没觉得怎样,现在一开口,林则宁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了,那媚得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真的是她发出来的? 慕容青枫心中一紧,赔笑着说道:“不是,我怎么舍得呢?刚才没拿捏好手劲。” “哼!”林则宁知道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她就不信他对李姨娘没有半点防备,还有那下了药的茶水,去掉洒在地上的和衣服上的还能有多少?在她回来之前那么长时间,他自己解决不了?再说了,都忍了大半天了,怎么她一回来他就跟控制不住了似的往她身上扑?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这些有什么意思?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事情上一直吊着他的。“王爷后日的生辰礼没了!” 慕容青枫愣愣的问道:“为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整颗心都被这惊喜给占据了,“宁儿,你你的意思是” “哼!”林则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却紧接着“哎呀”了一声,忘了自己正腰酸腿软,猛的一动,差点没把腰给折了。 慕容青枫连忙扶着她的腰,找准几个穴位加上内力缓缓揉捏。 林则宁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慕容青枫怎么也无法收敛脸上的笑意,他凑近林则宁耳畔,轻声说道:“宁儿,我好开心!” 你当然开心了,终于得偿所愿了嘛!林则宁嘴角勾了一下,“我饿了。” “好,你躺着休息,我让人送饭菜来!”慕容青枫从床上起来,飞快的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去厨房,然后又返回到床边,坐在床边看着林则宁笑。 林则宁瞪了他一眼,“你让开,我要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慕容青枫道,“我让她们在床前支张桌子。” 林则宁想了想,就算去外间,眼下的境况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在床上吃饭和被扶着或者抱着去外面被一干大小丫鬟看着相比,她自然选择前者。 慕容青枫殷勤的扶着林则宁慢慢的坐起身,服侍着她穿上夹袄,最后在她背后放上一个大仰枕让她靠着舒服些。他发现,这些本该由下人来做的事情他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并且甘之如饴。 不一会儿,挽星和绿柳抬着张小圆几进来,两人红着脸,但是神情还算自然,跟在她们身后拎着食盒的唤月则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在她之后,竟然跟着入冬以后就不怎么出房门的林妈妈。 看着林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林则宁恨不能缩回被子里,她毫不怀疑林妈妈和绿柳等人已经知道了她和慕容青枫之间的事情。 果然,摆好饭菜碗筷,林妈妈领着绿柳等人齐声道:“恭贺王爷王妃圆房大喜!” 林则宁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原本只是霞色的脸这会儿成了胭脂色,这种事情怎么好大声嚷嚷?她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恭喜她终于被慕容青枫给睡了吗? 慕容青枫从心底到身体没有一处不爽快,大手一挥道:“起来吧,每人赏一个月月钱。” “谢王爷c王妃赏!”林妈妈等人高兴却不是为了赏钱,而是真心实意的为林则宁感到高兴,在她们看来,两人一直不圆房,林则宁齐王妃的位置就不稳当,如今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以后再生个小世子,还有谁能动摇她的地位? “这里不用伺候,你们先出去吧!”慕容青枫怎么会看不出林则宁的窘迫,立刻开口赶人。 林妈妈等人退出去以后,林则宁才松了口气,然而看着眼前补精益肾和益气养血的菜色,她再次陷入窘迫中,旁边的慕容青枫却是笑得眉眼俱弯,没有丝毫的尴尬,这又让她有些发恼,伸手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一下。 慕容青枫依然笑得开心,任由林则宁掐他泄愤,对他来说,那点力气算什么呢?“要不,你还咬我吧?” “轰”的一下,林则宁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浑身都在发烧,如果有一颗火星溅上来,她说不定就被引燃了。 见她马上就要恼了,慕容青枫见好就收,不敢再逗,“你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夹给你。” 林则宁颤着手指勉强握住筷子,咬牙道:“不用,我自己来!”然而半天也没夹起一筷子菜来。 慕容青枫挑了挑嘴角,轻咳了一声,“还是我来吧。”说着握住林则宁拿筷子的手,将筷子抽出来,端起一碗熬得稠稠的山药八宝粥,舀起一勺吹温了送到她嘴边,“我知道宁儿累着了。” 林则宁欲待不理他,可是腹中又实在饥饿,中午在辅国将军府吃了两片烤肉腻到了,午饭没胃口,然后又被这人给折腾了一下午食物的香气在鼻尖缭绕,想来想去也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最后还是张了嘴。 反正两人都已经到了那种地步,造成她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又是自愿服侍,她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么一想,林则宁就心安理得起来。 慕容青枫一会儿喂粥,一会儿喂汤,时不时夹两筷子林则宁平日喜欢的菜色,根本顾不上自己吃饭,但是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李姨娘在自己院子里胆战心惊的等着慕容青枫和林则宁对她的处置,越等下去,她的心提的越高,也越来越后悔勾引王爷的举动,如果一开始乖乖的听了王爷的话,即使她不再是齐王府的姨娘,看在她顺从的份上,以后还能亏待了她?有什么事情求到王爷王妃面前,他们肯定不会拒绝。若选择再嫁,王爷也不会随意择个人配给她,少不得有一官半职或者是个有家业的,自己去了就是正房娘子,再不用瞧人脸色,想想其实也挺好的,悔不该一时拎不清触怒了王爷,以王爷处置兰侧妃c玉侧妃和王姨娘的手段,这下自己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她还比不得有封诰的兰侧妃c玉侧妃,她只是个姨娘,又没有子嗣,赶她出门不过是王爷王妃一句话的事情。出了齐王府的门,一个下堂妾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可不敢指望自己势利的父兄能接自己回去,恐怕连家门都进不了就要将她送到庵堂,她还年轻,正是如花的年纪,难道后半辈子只能伴着青灯古佛过一生?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芷汀阁的院门才被打开。林则宁裹着红绫斗篷,领口镶着松软的雪狐皮毛,衬着一张晶莹如玉的脸只有巴掌大。她的脚步很慢,身边跟着小心翼翼的绿柳和唤月,随时准备搀扶的样子。 李姨娘跪在门口的冷硬的石板上,等着林则宁走近,寒气像针一样刺痛她的膝盖,她却不敢挪动一下。 “婢妾给王妃请安!”她现在除了展现出最卑微的一面别无选择,只希望林则宁看在她如此低声下气的份上能够饶恕她。 “你起来吧!”林则宁这是第一次来芷汀阁,她随意扫了一眼,屋子不算宽敞,家具摆设却都是精细的,她在物质上从来没有克扣过慕容青枫的这些姬妾,造成她们敌对状态的是她们共同的丈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尤其是在知道与这些姬妾有关系的人其实是慕容青枫的替身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有些同情她们。然而同情不意味着她会无休止的退让,既然她已经决定试着和慕容青枫在一起,那么这些女人,她一个都不会留下,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善妒也罢,两世为人,她不愿在感情上屈就自己。 “王妃请用茶!”李姨娘端着茶碗,弯着腰递送到林则宁面前。 林则宁看了一眼她染得猩红的指甲,没有接茶碗,“我不喝茶,你放下吧。” 李姨娘讪讪的将茶碗放到一边的茶几上,垂着头站在下首。 林则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姨娘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慌忙跪倒在地,慌乱的说道:“王妃恕罪,婢妾知道错了,求王妃饶恕婢妾吧!” 林则宁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让唤月扶她起来。 “我同意王爷的意思。”林则宁道,“最近王府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玉侧妃和王姨娘的事你想必有所耳闻,王爷对妾室是厌恶了,你留在王府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昨日的事情王爷很生气,可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也不愿赶尽杀绝,还是让我来问一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姨娘听了林则宁的前一句话兀自正心惊肉跳,谁知听到后来王爷王妃竟然没有怪罪,心里惊喜异常,“王妃的意思是王爷没有怪罪婢妾?” “虽然没有怪罪,但是你也不能再留在王府里了!” “婢妾明白!”李姨娘连忙点头,接着又迟疑的问道,“那婢妾去哪里?” 林则宁不欲废话,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婢妾”李姨娘垂头绞着裙角,“婢妾一个妇道人家,身边没个妥当的人,出了王府的门什么也做不了,家乡恐怕也回不去” “你若想回家,王爷修书一封给你父亲,谅他们也不敢待你如何。” 李姨娘连忙道:“不,父亲母亲一定会逼婢妾去死的,婢妾不回去!”说完又快速的垂下头去。 林则宁知道她是想选择再嫁,她偏不去接话,而是问道:“那你想怎样?” 李姨娘见林则宁不开口,她心里有些着急,头垂得更低了,脸色也有些泛红,“婢妾婢妾想找个妥当的人支撑门户。” “可以。”林则宁答应的爽快,“你带来王府的嫁妆陪嫁尽可带走,我另给你三千两纹银,一处宅子,一处庄子。我和王爷会给你留意妥当的人,但是如果三个月之后,我们挑的人选你都不满意,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你自己的生活自己负责,我们再不会管。”她必须杜绝李姨娘赖着齐王府的心思,“这三个月,你就搬去城外的别院。” 李姨娘的心怦怦直跳,她没有想到不仅没有被怪罪,还能有这样好的结局,她简直要喜出望外了,“婢妾不,奴家谢王妃恩典!” 这么快就改口,林则宁唇畔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李姨娘不算聪明,可是有一点值得称赞的是识时务,这种品质让她很容易成为一棵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但是这样的人心性相对简单,容易掌握,恐怕原林则宁当初在众多官宦千金里选中她做慕容青枫的妾室也是因为这一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庆生辰母子消隔阂 又解决一个,慕容青枫的后院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蓦然回首,被白雪覆盖的芷汀阁,不远处的倚梅阁c秀春阁以及不在视线范围内的邻兰轩和聚墨轩,这些曾经住着美丽女子的精致院落,一个个的都空了下来,欣喜过后,胸腔中泛起一股茫然和无趣,她们走了又怎么样呢?齐王府的院墙外,不知道还有多少美丽如画的女子钦慕着这里的一切,即使是为妾,也有很多女子前仆后继吧?谁能保证这些院落里不会再住进新人?若真有那一天林则宁突然脱力,脚下一软,身形就是一晃。 绿柳和唤月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然而预想的重量并没有落到手上。 “宁儿!”一道黑影闪过,林则宁落入慕容青枫怀里,绿柳和唤月两人怔了一下,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 慕容青枫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林则宁撑着他的手臂站直身体,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往这边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看。”知道林则宁不习惯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有过于亲密的举动,慕容青枫改为扶着她的腰慢慢往前走,“我不过去了趟书房,你就跑出来。怎么不好好休息?”上午她还下不来床,午饭都是在床上吃的,这会儿却冒着严寒出来,他怎么能不担心? “我让李姨娘去别院了。”林则宁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内心却十分紧张,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些姬妾里,慕容青枫对李王两个姨娘是不一样的,王姨娘就不说了,贴身侍女收房,不见得多宠,却很是信任,他曾经毫不怀疑王姨娘怀的是他的孩子,也就是说他的替身没有沾惹过王姨娘,若不是王姨娘与人私通,他大概会养她一辈子吧?还有李姨娘,虽然慕容青枫对她一直不假辞色,却没有像对兰侧妃c玉侧妃那样百般捉弄算计,以他的心性,会好心给不在意的人安排后路?如今她自作主张将李姨娘送走,他会不会心里不高兴,认为她恃宠生娇? “嗯?”随着慕容青枫逐渐蹙起的眉头,林则宁的心渐渐在往下沉,昨日的温柔缱绻都是逢场作戏吗? “你又心软!”慕容青枫皱着好看的剑眉说道,“她不识抬举,直接撵走就是,我已经写好了休书,让哪个丫鬟小厮送来就是,也值得你跑一趟。怎么了?” 林则宁看着慕容青枫露出疑惑的表情,脸上的错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明亮的双眸仿佛是春末夏初的溪水,阳光洒在水中波光粼粼,“我以为你舍不得。” 慕容青枫一边为林则宁难得的笑容欣喜若狂,一边奇道:“我有什么舍不得?” 林则宁低头,抿着唇但笑不语。 慕容青枫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的想想自己有没有对李姨娘做出什么令人误解的事情,好像没有,除了知道她贤惠的给自己纳了妾,他那会儿心里颇不是滋味,既然她愿意装大度,他就成全她,所以赌气和李姨娘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他发誓,也只有那一次而已。慕容青枫神色僵硬,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宁儿,只有她是你选的,所以” 所以处置的时候才会手软吗?林则宁心想:原来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对李姨娘另眼相待的。 两人显然是误会了对方的意思,却没人开口解释,两人慢慢的往回走,其间慕容青枫一直在偷瞧林则宁的脸色。 与益王大张旗鼓的庆生不同,慕容青枫的生辰并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大摆筵席,虽然越帝在宫里有份例的赏赐上额外添加了不少,但是与益王想比,仍然显得单薄,然而慕容青枫并不在意这些。 腊月十二早上,林则宁悄悄的起床,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去了厨房,她不知道,她一离开卧房,慕容青枫就睁开了双眼,眼神明亮,其中含着隐隐的期待,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样子。 厨房里,林则宁挽起袖子亲手和面,唤月知道她要做长寿面,便早早的将厨房里的人打发了出去,自己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在面里加了个鸡蛋,这样和出的面比较劲道,林则宁不会做拉面,自然做不到一碗面里只有一根面条的程度,她将和好的面擀成磨盘大小的薄片,折叠后切成筷子宽细的面条,待锅里水开后将面条撒进去煮,面熟后捞进碗里,浇上熬了一夜的鸡汤,最后沃上黄嫩嫩的烫到七分熟的白菜心,正中是一朵萝卜花,十分好看。 面端回屋里,慕容青枫捧着碗只顾着笑,半天都不动筷子。 林则宁换了衣服出来,不得不提醒道:“王爷,快吃吧,面坨了!” “好!”慕容青枫拿筷子在面碗里一搅,露出铺在碗底的绿豆芽c豆腐丝和荷包蛋,面香和着热气升腾,面条的劲道,鸡汤的鲜美,豆芽菜心的甜嫩和鸡蛋的软溏混合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慕容青枫将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有剩下。 看到慕容青枫吃的开心,林则宁忍不住露出微笑。 因为慕容青枫近日不上朝,天气又冷,两人起得比较晚,吃完面已经巳时过半,两人收拾一番,进宫去给越帝和皇后请安。 越帝正召见大臣在御书房议事,慕容青枫和林则宁没有见到,便直接去了凤仪宫。 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凤仪宫,看见两人进来,太子妃笑道:“寿星来了!”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向皇后请了安,然后慕容青枫朝皇后伸手道:“母后,礼物!” 皇后张了张嘴,愣住了。 太子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太子无奈的摇头道:“你呀,多大了,还和十一弟一样。” 慕容青枫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还未束冠!” 错愕过后的皇后忍不出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声让宫女去取早已准备好的衣服鞋袜。她的眼睛有些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儿子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撒娇了,自从逼着他娶了林则宁,母子间的情分不知淡薄了多少,除了惯例的请安,其它时间几乎没有进过宫。为了太子位置稳固,逼着慕容青枫娶不喜欢的女子,她愧疚,却不曾后悔,一来,她不看好李国公家的女儿,即使那个女子才德品貌都是上上乘,然而这些在家族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祸害而无动于衷,林则宁上香路上遇袭的消息被泄露证明她是对的;二来,林则宁这个女子,有煊赫的身世,有聪明c善良c果决等一系列良好的品质,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一颗真正温柔的心,她相信这样的女子才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在林则宁嫁入齐王府两年而与慕容青枫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的时候,她本已对两人琴瑟和鸣不抱任何希望,只要相敬如宾就好,今日见两人之间不经意的眼神交流,让她再次燃起希望,没有不冀盼儿子好的母亲。 宫女捧着一套暗紫色袍服和一双同色棉鞋出来,衣物上的针脚十分细密,鞋底厚厚的纳了两层,选的料子虽都不是最上乘的,但是是最舒服的,可见做衣服和鞋的人十分用心。 慕容青枫看看皇后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看衣服和棉鞋,眼里有一丝动容。他曾经怨恨过母亲,甚至赌气不见她,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幼稚。他忽然发现母亲的发鬓上已经有了银丝,不知不觉间,母亲渐渐变老,悔恨在心头凝聚。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才恍悟,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若不是母亲的坚持,他就会错过林则宁,一旦想到那美好的女子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妻,对别人笑,为别人流泪,他的心就会像刀绞一般疼痛。 “王爷!”林则宁见慕容青枫对着宫女手中的衣服和鞋发呆,轻声提醒道,“你不穿上给母后看看吗?”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啊,好!”接过衣服和鞋去了旁边的屋子,林则宁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跟过去。 过了一会儿,慕容青枫换好衣服出来,顿时令人眼前一亮。一般人很难衬得起紫色,慕容青枫肤色白,眉目俊朗,气质高贵,紫色仿佛是天生为他准备的一样。 皇后笑得慈爱,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鞋子合不合脚?衣服合不合身?” 慕容青枫展开双臂在众人面前走了两步,道:“鞋子很舒服,衣服很合身,谢谢母后!” 皇后笑着点头,“合身就好。” 慕容青枫又转向太子,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叫了一声“皇兄”。 太子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宠溺,说道:“给你准备了一把宝剑,削铁如泥,不方便带进宫,等会儿去东宫取。” 皇后与慕容青枫之间隔阂刚刚消减了些,这些年的疏远有许多话想说,可都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太子因为储君的身份老成持重,林则宁本身话就不多,之前被诬陷的事情成了她与皇后之间的一个结,所以也没什么话说,倒是太子妃在其中言笑晏晏,活跃气氛。 越帝处理完政事来到凤仪宫,见几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密和谐,心里不知怎的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因是慕容青枫生辰,越帝c皇后c太子夫妇与齐王夫妇六人一起留在凤仪宫用午饭,餐桌上越帝对两个嫡子多加夸赞,太子和慕容青枫为越帝和皇后斟酒夹菜,一时间父慈子孝倒像是普通的一家人。 饭后,越帝留在凤仪宫小憩,太子等人不好再留下,于是一起跪安告退了。 “七弟与七弟妹去我们那里坐一坐吧。”太子妃邀请道,“我最近新得了两匹贡品缭绫,想做条裙子,七弟妹心巧手巧,去帮我选选花样,七弟顺便把宝剑取走。”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都答应了。 到了东宫,两对夫妇并没有分开,而是一起进了太子妃的屋子,并且屋外派了亲信把守。 “你们发现了吗?”太子面色十分严肃。 太子妃c慕容青枫同样面色深沉的点头,只有林则宁沉默不语。 “凤仪宫里多了许多生面孔。”慕容青枫看着太子,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怎么会”太子在宫中不可能没有眼线,如果他都不知道原因,还有谁知道?慕容青枫吃惊的问道,“你和皇嫂” 太子道:“自从秋猎后,我与你皇嫂就很难见到母后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慕容青枫大惊失色,急忙问道,“母后可有说为什么?” “母后最近身体不适,十回请见也就见两三回,见到了只说没事,嫌那些宫人伺候不好,所以换了伺候的人。”太子妃神色颇为凝重,“我觉得母后似乎有什么顾忌,于是悄悄的查问了一下那些宫人,有的不知去向,有的一问三不知,至今也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打发这些宫人并不是母后的意思。” 慕容青枫握紧了拳头,“那是谁?太后?还是瑜贵妃?” 太子妃摇头道:“太后的手段虽然厉害,母后的也不差,何况这些日子太后c瑜贵妃接连出糗,哪里还敢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 “那还有谁?”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是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谁能不声不响的换了她身边伺候的人,并且让她心生顾忌,连和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说实话?心里隐隐的有个答案,慕容青枫却不敢往那上面想。 太子妃接着说道:“而且我看母后病的蹊跷,一副又一副的药吃下去,病情不见一点好转,似乎还加重了。” 慕容青枫道:“给母后看诊的太医是哪个?叫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太子妃道:“我早就问过了,说是劳累过度,思虑过重。” “不是!”一直沉默的林则宁突然出声,引得屋里其他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不是病,是中毒。” “什么?”太子等人神色剧变。 慕容青枫顾不上太子和太子妃在场,上前拉住林则宁的手问道:“宁儿,你怎么知道?” 林则宁抿了下唇,轻声说道:“我注意到母后牙齿上有一道灰线。” “灰线?那说明什么?” 林则宁认真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慢慢的解释道:“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牙齿上有灰色线往往是因为长期小剂量中铅毒所致。中了铅毒的人,会出现头晕c头痛c乏力c失眠c脘腹绞痛的症状。” “对,母后近期确实总是说头晕乏力,还睡不好,吃不下!”太子妃惊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长期给母后下铅毒?” 慕容青枫对林则宁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愤然道:“到底是谁要害母后?皇兄,这事情要告诉父皇,一定要查出凶手来。” 太子厉声道:“你以为父皇看不出来母后身边换了人?宫里哪件事能瞒得过他?你今天看见了,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其中的缘故,甚至说不定这事情就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发生的。” “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容青枫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他难道想废了母后吗?母后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 “别乱说!”太子斥道,“事情的原因还没弄清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母后到底在想些什么?”慕容青枫有些焦躁的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就算是顾忌那些新换的宫人走漏消息,给我们些暗示总可以吧。” 太子冷冷的道:“如果母后顾忌的是你我的安危呢?” 慕容青枫脚步一顿,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太子,“什么事情会威胁到你我的性命?”除非越帝百年之后,登基的不是太子。据他所知太子在朝堂中明里暗里的力量起码占有六成,越帝想废嫡另立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转向林则宁问道:“有父皇挡在那里,太医靠不住,弟妹是否知道这铅毒要怎么解?” 林则宁低头想了片刻后说道:“我记得书上说,若是一次性服入大量铅毒,解救不及时就会丧命,及时施救却很少留下后遗症状,难的是长期慢性的的铅中毒,因为量少症状不明显,所以不容易被发现,时间久了,铅毒累积,蔓延至骨髓,便很难祛除。” 慕容青枫脸色泛青,“那母后” 林则宁叹了口气,“先切断铅毒的来源,让母后喝浓茶,就算失眠也要喝,平时多吃些生枣c橙子c辣椒c地瓜之类的,这些东西能促进铅毒往外排,速度虽慢,聊胜于无吧。” 林则宁说完,三人都沉默了,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未知令人迷茫,半晌之后,太子开口道:“事关重大,大家严格保密。我去查缘由,浓茶和饮食” 太子看向太子妃,太子妃从善如流的道:“这个交给我,母后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太子叹了口气,“还是先瞒着吧!” 回到齐王府还没歇会儿,门房那里就回禀有官员前来送礼。 慕容青枫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冷笑道:“他们倒是赶早。” 林则宁知道他心绪不佳,轻声问道:“王爷要去见他们吗?” 慕容青枫将毛巾往水盆里一扔,转身从后面抱住林则宁,下巴埋进她的肩窝,闷闷的说道:“不想理他们。” 慕容青枫性子有些高傲,这多少与他尊贵的身份有关,他不喜欢张扬,也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所以,他讨厌益王和李仏,并不只是立场敌对c利益相悖的缘故。越帝没有给他过高的官职和权力,他也没觉得愤懑不平什么的,比起尔虞我诈的官场,他更适合与性情爽直的人打交道,比如林则安和苏昊宇。 林则宁知道慕容青枫不像表面那样是个闲散皇子,他还有其他的秘密身份,应该和太子c大哥林则平有关,想必以前的林则宁也知道,不过她没有多问,她相信大哥不会害慕容青枫。说起来这两人的关系很复杂,慕容青枫对林则平一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可林则平一旦出事,他总是最先出现;他看不惯林则平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却偏偏最欣赏林则平的也是这一点;他总是质疑林则平的说法,行动上却毫不犹豫的遵从林则平的建议,可谓是矛盾。 “既然来了,不好一个也不见,省得让人说你拿大。让他们把拜帖拿过来,熟人好友搁一起见,不熟的来套关系的巴结的搁一起见,寿礼看着收,免得日后麻烦。” 慕容青枫“唔”了一声,在林则宁身边厮磨了半天方才离开。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前院传来消息说王爷发了好大火,将一个官员赶了出去。 “怎么了?”林则宁问道,慕容青枫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即使不喜欢,在太子登基以前,他还是会做做面子上功夫,耐着性子与人周旋,像处理兰侧妃c玉侧妃,他都是在抓住把柄不留人口实后才动手清理,能进齐王府的官员品级都不低,那人到底做了什么让慕容青枫勃然大怒,不管不顾的将人赶出去? “不太清楚。”桃儿道,“不过奴婢听说,那官是带着两个十五六的美女来的。” 林则宁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又听桃儿说道:“走的时候又带走了,灰头土脸的。” 墨汁从笔尖上滴了下来,在纸上泅出好大一团墨渍,“知道了。”林则宁叹了口气,再没心思做别的事情,放下毛笔,对着书案上的水仙发呆。这么快就有人往齐王府里送女人了吗?慕容青枫能拒绝得了这一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若有人送来一个和李氏非常像的女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文才人落胎,瑜贵妃分权 对于皇后中毒这件事,林则平听说后,沉吟半晌,派人以祝贺慕容青枫生辰的名义,送了贺礼过去。 慕容青枫对宁国侯府送两次贺礼感到奇怪,打开礼盒,看着眼前的一盒墨和一罐茶叶,他的表情有些扭曲,那墨是上等的徽墨,茶叶是顶级的铁观音,可是再好,也改变不了那就是墨和茶的事实,妹夫的生日,就送这个?他们不是可有可无的亲戚,不是交情淡如水的友人,更不是台面上客套的世交,他们一个是侯爷,一个是王爷,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林则平竟然就送这个? 他已经完全忘记在这之前宁国侯府已经送了重礼来。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可是他将墨条研成细粉,茶叶倒出来几乎把每一团叶片展开,甚至墨盒c茶叶罐都被他翻来覆去的瞅了个遍,最后,他确定这就是一盒普通的名贵徽墨和一罐普通的极品铁观音。 问题是,林则平莫名其妙的送他这个做什么?文人之间送墨送茶是雅事,他算不上文人吧?他最喜欢的茶是君山银针,林则平不可能不知道,送一罐铁观音来是什么意思? 墨和茶叶,墨,茶,连在一起是墨茶,谐音“莫查”,莫查什么?林则平指的是母后中毒的事? 疑惑不解的慕容青枫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子,太子心中同样疑惑,自从秋猎后,他与林则平就减少了见面和联系的次数,但是他一向信任对方,知道林则平这么做必然是有缘故,况且他隐约猜到林则平可能就是皇家隐秘力量的一员,虽然不曾透露具体身份,但是既然林则平已经明确的站在他这一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的原则,所以,他听从了林则平的劝告,叮嘱慕容青枫沉住气,同时吩咐太子妃不用刻意去查皇后中毒及打发宫人的原因,只是悄悄注意着皇后的饮食罢了。 永福宫的东跨院有个好听的名字,撷芳院,里面住着颇为受宠的文才人。文才人是年初新入宫的嫔妃,容貌十分出众,更兼能歌善舞,很得越帝的喜爱,入宫不到一年,便从正八品采女连越四级升为正六品宝林,是新晋妃嫔中风头最盛的一个,半个月前更是因为查出来怀有身孕而晋封为才人。后宫中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喜讯,所以越帝对文才人腹中的孩子十分期待,更是放出话来,待孩子出生,无论男女,文才人便晋位为美人,引来无数人的嫉妒与羡慕。 屋子里燃着上等的银丝炭,文才人穿着青花小袄斜躺在榻上打了个呵欠,身旁的贴身宫女连忙说道:“娘娘是不是困了?要不要睡会儿?” 文才人慵懒的说道:“成天躺着,这骨头都懒了。” 贴身宫女笑道:“娘娘现在身体精贵,太医说了,前三个月尤其要注意休息,娘娘就当是为了小皇子忍一忍吧。” 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尚且平坦的小腹,文才人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孩子挺乖,没怎么折腾。在家里时我看父亲那些小妾们又是呕又是吐的,整天苦着张脸,要我看,都是矫情!” 宫女吹捧道:“那是,那些低贱的东西哪里能跟娘娘比?小皇子这般乖巧,娘娘以后有大福气呢!” 正说着,另一个宫女捧着个玉碗进来道:“娘娘,燕窝熬好了。” “嗯,端过来吧!”文才人懒懒的坐起身,接过玉碗,翘着兰花指,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抱怨道,“这么甜,放了多少冰糖在里面?真是想不通,这东西滑滑腻腻的,还有一股子腥气在里头,有什么好吃的。” 贴身宫女道:“燕窝是大补的东西,吃了对小皇子好。” 文才人嫌弃的撇了撇嘴,好在那燕窝不多,三两勺也就见了底,将碗递回到宫女手中,就着贴身宫女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后仰躺在靠枕上闭目小憩。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不停的梦见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对着她狞笑,更有甚者朝她的肚子拳打脚踢,她想躲,可是双脚跟长在地上了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的拳头和脚落在自己身上,下腹一阵绞痛,伴着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往下流 “什么?”骤然听闻文才人流产,越帝勃然变色,怒声问道,“怎么回事?” 报信的太监跪伏在地上回禀道:“文才人今日突然腹痛剧烈,杜婕妤急忙派人去请太医,谁知太医还没到,文才人便落胎了。” 越帝脸色十分难看,袖子一甩,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去看看!” 苏瑾见状连忙跟上前去,小心劝道:“皇上,文才人刚落了胎,永福宫中血气正重,皇上龙体金贵,怕” “无妨!”说着,越帝已经出了暖阁,苏瑾只得紧随其后,伺候着前往永福宫而来。 皇后c瑜贵妃c杜婕妤等人闻声出门迎接銮驾,越帝看了一眼扶着宫女方才站稳身体的皇后,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看也没看跪着的杜婕妤,便直接迈步往里走,瑜贵妃紧紧的跟了上去。 皇后看着越帝散发着怒气的背影和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杜婕妤,暗暗叹了口气,“起来吧!”杜婕妤算是宫中资历比较老的嫔妃了,可惜家世和容貌都很普通,一直不受宠,和她一同进宫的淑妃已经位至四妃,而她现在却连九嫔都算不上,要不是因为资历在那里,又抚育有五公主,只怕永福宫主位也轮不到她。 撷芳院中,宫女太监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越帝c瑜贵妃与皇后先后走进寝房,一进房门,一阵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文才人躺在床上刚刚醒来,听见宫女报皇上驾到,就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可惜身体虚弱,力不从心。 “你躺着吧,不用起来!”越帝虽然宠爱文才人,但是毕竟只是一个低位妃嫔,还不至于为了她而毫无顾忌的上前沾染血气,是以,越帝只是坐在了离床有一丈远的椅子上看着文才人。 皇后让宫女扶文才人躺下,道:“文才人,你且躺着,保养好身子要紧!” 文才人开口唤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接着便泪如雨下,哽咽半晌方道,“皇上,请为臣妾做主啊!” 越帝忍不住皱眉,皇后忙道:“文才人,快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文才人抽抽噎噎的半天止住了哭声,只是那眼泪依然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她本是八品县丞之女,进宫后凭借着出众的容貌和歌喉赢得越帝的宠爱而怀上龙胎,只要生下龙子,她在后宫中的路将会更加平坦,谁知刚高兴了不过半个月,腹中的孩子便没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宫里已经许久没有孩子出生了,越帝对文才人肚子里的孩子十分期待,那是他宝刀未老的证明,然而,这孩子现在却没有了,越帝怎能不气?连带着看文才人也不顺眼,因为是她没有保护好孩子。 越帝强忍着怒气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文才人道:“臣妾本来好好的,谁知用了一盏燕窝就” “是燕窝有问题?”瑜贵妃道,“那碗呢?太医在这里,拿来让太医验一验。” 撷芳院里的宫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道:“才人用完以后,奴婢就将碗送去清洗了。” “大胆!”瑜贵妃喝道,“你们竟然敢销毁证据?谁指使你们的?” 那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是故意的!” “文才人也不是用完燕窝立即就发作的,宫女将用过的碗送去清洗也没什么错。”皇后问不远处的太医道,“太医有什么发现?” 太医上前回话道:“文才人的呕吐物中有大量的红花。” “哪里来的红花?”瑜贵妃惊道,“怀孕的人最忌讳那个东西了,文才人怎么还吃进肚里?” 皇后实在受不了瑜贵妃装腔作势的样子,皱着眉头打断她的大惊小怪,问文才人道:“文才人在这之前都吃了些什么?” 文才人含着泪道:“吃了两块点心,然后就是那一碗燕窝粥,点心还有剩下的,在桌子上。” 太医端着点心盘子研究了一番道:“这点心没有问题。” “那就是燕窝的问题了。”皇后严肃的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问道,“这燕窝都有谁经手?” 之前那宫女怯怯的往前膝行了两步,“是奴婢,从领取到煎熬再端到才人面前,都没有离开奴婢的视线。” 皇后问道:“你从哪里领的燕窝?” “从才人的私库里拿的。” “去,把剩下的燕窝全都拿来!”皇后吩咐道,“让太医一起验一验。” 皇后身边的女官跟着那宫女一起进另一间屋子捧过来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其中一个包装完整,另一个已经拆封。 宫女打开拆封的那个盒子,柔软的锦缎上铺着两块血燕,成色上好。“给才人熬的燕窝就是从这里面拿的,今天刚拆开。” 皇后点点头,让太医查看两个盒子里的燕窝。 太医拿起燕窝嗅了嗅,又对着光看了看,然后换另外一块,重复以上动作,如此将两个盒子里的燕窝都看了一遍,最后回道:“回禀皇上c皇后娘娘,未拆开的这盒燕窝没有问题,已拆开的这盒里的燕窝是用红花汁浸泡过的,因为血燕的颜色本就偏红,不仔细看辨别不出来。” “嘭!”越帝一掌拍在桌子上,瑜贵妃吓了一跳,即将出口的话给吓了回去。 越帝问道:“这燕窝是哪里来的?” 文才人早在听说燕窝被人动了手脚的时候就因情绪激动晕了过去,因此回话的是她的贴身宫女,“这血燕窝是才人怀孕后内务府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的吩咐。” 皇后点头,“臣妾确实命内务府送东西过来。”又问宫女道,“你打开之前,盒子可是完好无损的?” 宫女肯定的回答:“是!” 越帝看了皇后一眼,直接下令道:“把内务府总管和相关的人叫来,朕要好好查一查,是谁胆敢谋害皇嗣!” 一听说撷芳院出了事,内务府总管李清海心中就觉得不大安生,让人去将那日给撷芳院送东西的太监夏明叫来问话,谁知道不到片刻,自己的小徒弟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说夏明在房里上吊自杀了,他惊得目瞪口呆,心头的以一个念头是这事情恐怕不能善了。果不其然听见越帝召见,他哪里敢在来人面前露出半点声色?给小徒弟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要小徒弟去找夏明来。小徒弟也机灵,跑出门后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慌乱的样子十分逼真,如果不是有人在跟前,他几乎要称赞小徒弟了。 李清海几乎是小跑着去了撷芳院,寒冬腊月的天,他却满头汗水,半路上甚至跌了一跤,擦破了手掌心的皮肤,膝盖上也沾上了泥污,模样十分狼狈。他知道后宫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管事实如何,他这个内务府总管都脱不了干系,只希望越帝盛怒之下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儿上能够饶他一命。 果然,越帝一见到李清海就指着他骂“狗奴才”,问他“是如何当差的”,“竟然在给怀着龙嗣的妃嫔的东西里掺杂着脏东西”,让他“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 李清海是一句也不敢辩驳的,跪在地上磕头,嘴里连声请罪,将夏明自杀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自己失察,管理手下不利,却不承认参与谋害文才人和龙嗣,不停的泣喊冤枉,“奴才生来是伺候皇上的,这一辈子都对皇上尽忠,皇上明鉴,奴才怎么会谋害皇嗣?” 皇后心里泛冷,越帝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会听不出来?她掌管后宫多年,说李清海不是她的人只怕没几个人会信。夫妻多年,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也不想想,她有两个儿子俱已成年,其中一个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且不说文才人肚子里的孩子不知男女,就算是皇子,要独当一面最少还要十五年,有这时间,太子说不定已经为帝,她有什么好忌惮的?她要真是那种容不得庶子的女人,益王c豫王c十一皇子就不会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尽管早已对越帝不抱任何期望,皇后心里依然不好过,她忽然觉得很累,这些年为了他的江山皇位胆战心惊不敢有半点差池,换来的是什么?大皇子惨死襁褓,太子处处被益王掣肘,齐王更是被忽略得彻底,她的隐忍c牺牲c退让就换来这样的结果么?可就算是再累,她也不能倒下,她还有太子,还有益王,还有小皇孙,为了他们的命,死也要撑下去。 瑜贵妃奇道:“如此看来这个夏明是畏罪自杀了?” 这时候,文才人已经醒了过来,闻言哭道:“臣妾与夏明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臣妾的孩子?定是有人指使,请皇上为臣妾和小皇子做主!” 越帝的头一抽一抽的疼,“苏瑾!” “奴才在!” “去查,那个叫夏明的和谁走得近,最近与什么人往来!” “奴才遵旨。”苏瑾快步离开,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回禀皇上,奴才已查问过内务府里的人,夏明性格内向,交好的人不多,除了内务府里的人,就是与凤仪宫的宫女茵茹往来频繁些,听说夏明有意和茵茹结为对食。” 皇后面色一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她看了越帝一眼,垂下了眼帘。 瑜贵妃眼中的幸灾乐祸十分明显。 “茵茹是凤仪宫宫女,奴才未经允许,不敢擅自传问,请皇上c娘娘示下。” “叫来问问话,有什么敢不敢?”越帝看了看脸色愈发难看的皇后,“皇后怎么说?”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欠身道:“一切遵从皇上的意思,臣妾没什么意见。” 有了越帝和皇后的首肯,不一会儿那个叫茵茹的宫女就被带到了撷芳院。面对着一屋子的目光,茵茹有些惊慌,拘手拘脚的磕头请安。 “你叫茵茹?”越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五官端正,也算得上清秀佳人,可惜在美人如云的后宫,她注定是不起眼的。越帝并不记得凤仪宫中有这个宫女,“你是凤仪宫的?” “回禀皇上,奴婢正是凤仪宫的茵茹。”茵茹低着头细声细气的回道。 “夏明死了。”越帝盯着听到这个消息身体陡然一僵的茵茹,“你可知道为什么?” “奴婢不知!” “他送到撷芳院的燕窝里有红花,文才人因此落胎。他是畏罪自杀。”越帝双眼微眯,目光如利剑一般冷厉,令人胆寒,“那燕窝,是皇后吩咐内务府送来的。” 茵茹不是傻瓜,立刻明白了自己在这里的缘由,尽管心头惊慌不已,依然尽力稳定心神,身体伏在地上,汗湿重衣。 “而你,与夏明过从甚密!”越帝的语气中带着迫人的威压。 “奴婢”茵茹的身体压得更低,几乎整个胸膛都贴在了地上,“皇上明鉴,奴婢与那夏明是认识,可是此事毫不知情啊!” “你们是对食,会毫不知情?” 茵茹大惊,“皇上,奴婢夏明是提过要与奴婢结为对食,但是被奴婢拒绝了,奴婢在凤仪宫负责传信打杂,因为去内务府领东西才与夏明有交集,平日里绝对没有私下往来啊!” “皇上,单凭问话是问不出来什么的。”瑜贵妃道,“臣妾以为需用重刑,方能让这贱婢吐出真言。” 皇后猛地抬起头,瞪着瑜贵妃怒道:“事实未明,便下重刑,贵妃是何居心?是想要屈打成招吗?”不等瑜贵妃出言,皇后便站起身来对越帝道,“皇上,众所周知,茵茹乃是臣妾宫中侍女,她去内务府传信c领物与内务府太监有交集,若因此而有谋害皇嗣的嫌疑,那各宫中与内务府打交道的宫女内侍是不是都有嫌疑?瑜贵妃声称要对茵茹用重刑,臣妾想问一句,贵妃想让茵茹招什么?是不是说她和夏明给文才人送浸了红花汁的燕窝是臣妾指使的?” 皇后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最后一句话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气息渐渐带喘,胸脯不断起伏。 身边的宫女见她身形有些晃,连忙上前搀扶。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瑜贵妃被皇后的样子吓了一跳,委屈的看向越帝,“皇上!” 越帝看着眼前被气得眼圈发红的发妻,心里不由地一软,但是想起不久前拷问旧日宫人得到的讯息,他的心立刻又硬了起来。他相信这件事和皇后无关的可能有八成,她不是善妒的人,对付文才人和她的孩子没有任何好处可言。夫妻二十余载,她的心机手段如何他一清二楚,在母族没落的情况下还能与太后斗个旗鼓相当,她早已知道大皇子真正的死因,却依然隐忍不发,这样的能力,再加上这样能忍的心性,让他每每回想那些与她相处的日日夜夜都有种后脖子发凉的感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或许她没有害他的心,但也只是或许。 皇后突然弯着腰按住腹部,额上冷汗涔涔,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宫女扶着皇后摇摇欲坠的身体,惊声叫道:“皇后娘娘!” 越帝“嚯”的一下站起身,“都愣着做什么?扶皇后回凤仪宫,宣太医!” 宫女扶着皇后坐下,两个壮实的宫女连着椅子一起抬到屋外,然后扶着皇后上了轿撵。 “皇上!”瑜贵妃和文才人同时出声叫住抬步往外走的越帝。 越帝眉头皱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屋子里的血腥气重了不少,“苏瑾!”他吩咐道,“这事交给你去查!” “奴才遵旨!” 那个孩子站在一片白光中,微笑着看着她,脆生生的喊:“母后!”他的五官肖似母亲,却多了几分男子的棱角。她看着这个孩子,不敢眨眼,怕上下眼睑一碰他便消失无形,不敢出声,怕被人听见知道她内心深处压抑的思念,不敢上前,怕他因为她没有为他报仇而露出怨恨的目光。 昏睡在床上的皇后眼角突然淌下两道清泪,缓缓没入鬓角。 坐在床旁的越帝心头一震,握住皇后露在被子外的手,刚握上就被她紧紧的抓住,仿佛是怕他离开一样。 越帝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月儿,朕在这里。”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猛然一轻。 皇后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慢慢的在越帝脸上对准焦距。 “皇后醒了。”越帝的语气颇为关切,其中有几分真心实意却是无人知晓了。 皇后抽回被握着的手,“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越帝看出皇后的冷淡,脸色微变,眼神几度闪烁,最终淡淡的说道:“苏瑾已经查明,夏明与文才人有旧怨,这次的事情是蓄意报复。” 越帝组织了一下语言,正要开口,却听见皇后说道:“臣妾总理后宫,出现这样的事情,难辞其咎。臣妾近些时日身体不适,日渐觉得力不从心,怕不能再理六宫之事,请皇上择贤” “既然如此,”越帝打断皇后的话,“就让瑜贵妃协理好了。太医说了,你只是饮食不甚引起的绞肠痧,服了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越帝站起身,“朕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恭送皇上!”看着越帝甩袖而去的背景,皇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他以为她会拱手让出六宫权力吗?真是可笑,他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他如狂,会为了他的怀疑冷落而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为了皇权稳固,他处处想着制衡,他明明忌惮太后和李国公府,却要宠着瑜贵妃和她斗,宠着益王和太子斗,生怕她成了另一个太后,太子成了另一个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她的真心?早在知悉大皇子死因那一刻,她就伤透了心,后来她的父兄被各种理由贬斥,她已经对这个人绝望了。但是,她怎么能甘心呢?她的大皇子的生命,她父兄的付出,难道都要湮没在尘埃里?所以,她可以不计较一时的荣辱,这次是她疏忽了,只怪当年心慈手软,留下了把柄,没想到被太后利用了一把,但是那又怎么样?越帝要处置她身边伺候的人就处置吧,谁会笨得把心腹都搁在明面上?要给她下毒就下吧,反正,他现在也不会要她的命,到哪里再去找像她这样一个能够牵制太后的人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匆匆辞旧岁,郁郁几人忧 腊月十八,皇后再次病倒,瑜贵妃奉命协理六宫。 腊月十九,越帝当堂驳太子调奉章军助柳州雪灾民众请求,命益王入勤政殿议政。 后宫与朝堂人心惶惶,暗自揣测越帝如此动作的含义。 然而紧接着,腊月二十一,越帝赞齐王纯孝,加封亲王衔,赐旌表仪仗,准入勤政殿听政。同一日,封十一皇子为赵王。 齐王是太子的同母胞弟,加封齐王变相的也就是加封太子,越帝并没有易储的意思?十一皇子尚未成年便已封王,这是之前几个皇子都不曾有过的,他一向与太子c齐王亲近,同胞姐姐的伴读是齐王妃的嫡亲妹妹,越帝封十一皇子为赵王是单纯因为宠爱幼子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朝中太子益王之争暗潮汹涌,后宫皇后中毒举步维艰,事关亲人身家性命,林则宁一直心中不安,忽略了身边的事,最后还是经绿柳提醒,才恍然发现新年临近。这是她重生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即使有再多的不如意,喜庆的日子里也免不得期盼在新的一年里好运相伴。 平民百姓不懂朝堂风云变幻,每日为着柴米油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同于前世,到了除夕前一天还在上班忙碌,这里的人们入了腊月便开始准备过年,腊月二十三祭完灶王后,过年的气氛就更浓了,京城的集市里摆满了各种年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林则宁很渴望能够去看一看外面的繁华,但是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允许她和平民百姓家的妇人一样于集市上行走挑选年货。过年要准备什么?林则宁完全是从书上看来,亲戚世交要送些什么节礼c怎么搭配c怎么送都有讲究,她没有一点经验,好在有林妈妈和绿柳从旁协助,白杨也回来帮忙,才堪堪在年前将一应东西准备妥当。 无论外界评论如何,太子和林则平都镇定如常,皇后中毒的原因已经找到,太子妃充分展示了自己过人的手段,不动声色的安插进凤仪宫几个人,又收买了几个人,从而确保皇后的安全。有他们无声的保证,慕容青枫心中也安定不少。朝中腊月二十七封印,他刚回朝堂没几日就又闲了下来,原本兴致冲冲的要找自己的王妃腻歪,谁知新年临近,外面各处铺子里的管事连同庄子上的庄头都来交账送节礼,林则宁一边忙着对账接收节礼,一边还要给府里的下人和庄子上c铺子里的人分发年节打赏,连饭都顾不上吃,哪里有空理他。 林则宁硬着头皮,顶着慕容青枫幽怨的目光离开麟定园,去荣庆堂处理府内各种事宜。 京郊一处田庄的管事回禀完事情后没有立刻离开,表情有几分踟蹰。 林则宁核对完账册抬头看见管事还站在屏风外,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管事道:“有一件事,小的觉得还是该禀告王妃。田四娘被侯府的人带走了。” 田四娘是谁?林则宁用眼神问绿柳。 绿柳看了屏风外一眼,低声道:“她是王妃三年前偶然救下的一个接生婆。” 接生婆?林则宁蹙了下眉,知道绿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把话说全,便道:“知道了。” 那管事闻言松了口气,遂告退了。 晚上回到麟定园,慕容青枫在书房还没回去,林则宁将绿柳叫进屋里,问道:“那个田四娘是怎么回事?”据她所知,林则宁曾经救过不少人,比如慕容青枫c银子c陆俊岭,普通人更多,这个田四娘有什么特殊的值得侯府关注?那个田庄之前也是宁国侯府的产业,以她宁国侯府女儿的身份,侯府去田庄上要个人还需要管事来回报一声吗? 绿柳道:“要说特殊,也就是十九年前替李国公夫人接生。” 十九年前?李国公夫人?林则宁道:“她接生的是李氏?” 绿柳点点头。 只是一个接生婆,宁国侯府要这个人做什么?林则宁隐隐觉得这事情另有玄机,却怎么也猜不透,然而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和李国公府有关的产婆能威胁到宁国侯府什么,遂将这事情丢在了脑后。 忙到除夕那天,总算是松了口气,夫妻两人进宫去参加除夕宴,宴席上看见皇后脸色略有好转,慕容青枫放心许多,然而当着越帝c太后等人的面,心中依然时时警惕,面上却声色不露,入夜后方才与林则宁返回齐王府。 初一早上,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再次入宫去给越帝c皇后及太后拜年。 太后似乎一点也不记得曾经对林则宁咄咄逼人的事情,笑眯眯的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家里慈爱的长辈,目光在林则宁身上打着转,“齐王妃过门三年了吧?怎么一直没有喜信?要抓紧哪。” 瑜贵妃穿着一身桃红洒金衣裙,盘着灵蛇髻,插着八凤朝阳钗,画着梅花妆,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一颦一笑,艳冠群芳。她手里把玩着一柄翡翠如意,抿着嘴笑道:“哎呀,姑母你不知道,齐王与齐王妃小夫妻最近感情和睦着呢,听说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呢!” 太后收起笑容,“有这等事?”看向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的目光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这不是胡闹吗?哪个爷们儿成年后身边没两个人伺候,你们两个感情好事一回事,可是也不能糊涂了,子嗣可是大事。”说着叫叶嬷嬷领来两个容貌秀丽的宫女,指着她们说道,“这两个宫女出身贫苦,人也老实,规矩都是叶嬷嬷狠狠教过的,你们带回去留在房里铺床叠被,也用不上名分。” 慕容青枫当下就黑了脸,他和林则宁感情刚有所好转,太后就来这一手,明显就是在膈应他们夫妻两个。长者赐,不敢辞,两个宫女出身平民,又不要求名分,即便是越帝,也不会认为太后是有意要在齐王府安插钉子,说不定还以为是太后有意要缓和与齐王之间的关系。 “孙儿谢太后关爱!”慕容青枫在越帝面前扮演的是个有话就说的直肠子的儿子,才不会委屈自己,“孙儿有王妃就够了,倒是益王兄,至今尚未成家,身边没人照顾,太后还是将人赐给益王兄好了。” 益王看向慕容青枫的眼神微冷,目光落在林则宁身上却又显得有几分温柔,偏偏林则宁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 越帝这时开口道:“算了,齐王夫妇还年轻,再等两年吧。” 太后嗔怪道:“你和皇后像他们这么大时,已经有了大皇子了。”眼见着越帝c皇后神色一僵,太后心里冷笑,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有想法,哀家也管不了你们。” 离开后宫,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又去东宫给太子和太子妃拜年,太子那里人情往来繁琐,齐王府里也有一干属官等着拜年,因此两人在东宫没有多留,吃了午饭便告辞了。回家的路上,看着始终神色平和的林则宁,慕容青枫心里是一点儿底儿也没有,他不能确定林则宁心情是好是坏。 “宁儿?”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你生气了?” 林则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王爷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吧?” “可能,当然可能!”慕容青枫连连点头以增加可信度,“你看你大哥身边就只有李氏一个。”说林则平似乎还不足以取信于人,因为林家有“不得纳妾”的家规,慕容青枫又道,“还有老庄郡王,只有庄郡王妃一个妻子。” “我们林氏有家规约束,大哥不是好色之人,现在还在孝中。表叔表婶一生感情和睦,却只有怀安姐姐一个人,最后不得不过继子嗣,你也看到了,表叔表婶尸骨未寒,那过继来的儿子就把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到了府里供养,逢年过节与表婶娘家那边竟是断了来往。”林则宁又叹了口气,“有他们这样的例子,父皇母后才不会允许你不纳妾。”否则太后开口往齐王府塞人,皇后怎么一言不发?未必没有试探林则宁的态度在其中。 慕容青枫握着林则宁的手道:“那是庄郡王没有子嗣承继王爵。我们才圆房,怎么知道以后没有儿子?就算没有儿子,我也不会让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来伤你的心。”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不会蹈父皇的覆辙。就是刚成亲那会儿,我们关系不和,我也没想过要兰侧妃c玉侧妃给我生个孩子,她们用的东西被我加了料在里面。” 难怪兰侧妃c玉侧妃那么“受宠”都没有怀孕,原来是被这人暗地里动了手脚。林则宁总觉得慕容青枫的话似乎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就算没有子嗣,大不了十年二十年后从皇兄那里过继来一个小的,咱们从小养,保证不养成白眼狼就是。”慕容青枫将林则宁搂在怀里,轻轻的蹭着她的额头,“我已经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示了对妾侍的厌恶,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往我身边塞人。太后那里纯粹是为了恶心咱俩,何必理她?我说了以后只有你一个就一定会做到,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嗯!”林则宁浅浅的笑了一下,像一缕微风,从唇畔一掠而过,来不及惊艳,便已消逝。 初二去宁国侯府,李氏不知有什么心事,神色恹恹的,明显能看出来是强打着精神应酬。 “大嫂身体不适?” 李氏“啊”了一声,随即笑道:“没有,昨晚多吃了两块枣泥山药糕,胃里塞着慌,夜里没睡好。失礼了,妹妹见谅!” 林则宁跟着笑了笑,心里不信,却没有多问,“年节下正是忙碌的时候,整个侯府都要大嫂多操心,千万要保重身体。”又看坐在身旁的林则静,在宫里待了几个月,林则静性子看上去沉稳了许多,“你也大了,有些时候不说给大哥大嫂帮忙,可千万不要添麻烦。” 林则静拉着林则宁的手臂,娇笑着说道:“姐姐,人家知道啦!” 李氏忙道:“这可冤枉了静儿,前段时间我不舒服,静儿没少帮忙。” 林则静淡淡一笑,“我也没帮什么忙,也就是看看账册传几句话而已。” 李氏神色黯然。 林则静又道:“姐姐,我从宫里带了张点心方子回来,搁在我屋子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是看看,其实是想让我做了给你吃吧?”林则宁伸手刮了下林则静的鼻子,见李氏精神越发不济,便起身说道,“大嫂养养神,我去静儿那里瞧一瞧。” 李氏勉强笑着应了,一直将姐妹二人送出院子才罢。 到了林则静屋里,林则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冷清?”虽说还守着孝,但林则静毕竟是女儿家,又逢过年,屋子里的装饰未免太冷素了些。 宋妈妈送茶进来,闻言道:“夫人这次病好了后精神就不大好,府里的事情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二小姐大半的时间又是住在宫里,所以”宋妈妈露出一个苦笑。 林则静将手搁在熏笼上暖了暖,回头笑道:“这有什么?总的吃穿用度没少了我,那些金啊银啊玉啊铜啊的,我也不喜欢。府里没个长辈,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就像姐姐说的,帮不上大哥的忙也罢了,千万别添乱。” 宋妈妈无奈的笑了笑,退到外间。 看着林则静明媚的笑容,林则宁忍不住心疼,这个女孩才八岁,就如此懂事,外人只看到她宁国侯府二小姐的风光身份,谁知道她内里承受了多少压力?波澜诡谲的后宫,一个八岁的孩子,要想平安无事,恐怕每走一步路c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你在宫里怎么样?” “挺好的。”见林则宁一副不信的表情,林则静忙笑着说道,“是真的姐姐,一开始我也怕呢,宫里的人说话都藏着十二分心思,和他们打交道真是累。那个四公主,总是来找我麻烦,不过呀,”林则静眉眼中露出几分狡黠,“当着大家的面我顾忌她公主的身份让她三分,让大家都看到她怎么欺负我——反正当着大家的面,她也不敢太过分,顶多口头言语上尖酸刻薄两句,背地里我加倍还给她,而且保证她明知道是我动的手也抓不住把柄。” 林则宁问道:“八公主不帮你?” “帮啊,我是她的伴读,欺负我不就等于不给她面子吗?”林则静笑嘻嘻的答道,“只是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块儿,总有落单的时候。”林则静垂下眼帘,没敢将自己被四公主甩耳光的事说出来,宫中短短数月的经历已经让她明白宁国侯府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她清楚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一旦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哥哥姐姐们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她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林则宁抚着她的发髻叹气,“宁国侯府和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我们都疏忽了你,恐怕你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哥哥姐姐。” “姐姐,你别担心。”林则静拉着林则宁的手道,“我可是宁国侯府二小姐,齐王妃的亲妹妹,谁要欺负我不得掂量掂量我的身份?好了姐姐,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觉得大哥和大嫂之间很奇怪?” 林则宁点点头,“你知道什么?” “姐姐,说实话,我完全是糊涂的。大哥大嫂之前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最近半年吧,两个人之间好像好像怎么说呢?”林则静拧着眉,“两人之间很陌生,也不是那种陌生人之间的陌生,明明是很熟悉的,偏偏很冷淡,对,就是冷淡!” 林则宁沉默无语,要说她对李氏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树林遇袭被掳走差点丧命,她看得清楚,那群黑衣人是冲着李氏去的,她是无辜受到牵连,而恰好又和那个陆俊岭有些过节,那次可以说李氏不是有意的,那将她被掳走的消息透露出去呢?李氏不可能不清楚那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可她还是那么做了,如果不是李氏透露消息,她不会被太后逼问,留云,也不会死得那般惨烈。 “我知道大哥这么对大嫂是有原因的,虽然你们都不说,我也猜到几分。姐姐被太后刁难的事情我听说了。”林则静那一刻是恨李氏的,她听从姐姐的劝导,自李氏过门后对她十分亲近,结果呢?她失去了父亲,文武双全的大哥中毒健康被毁,为了增加宁国侯府的筹码二哥远走边关数年不归,姐姐差点身败名裂,一直被哥哥姐姐用心保护的她不得不进宫一次两次可以说不是故意的,可是李氏不断的给她的亲人带来伤害,再深厚的姑嫂情,也抵不住这般消磨。 林则宁早就想到这件事不会瞒得那么严实,有慕容青枫护着,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些什么,林则静就不一样了,宫里多得是不知天高地厚且容易被人挑拨的人,“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是些背后非议的低劣手段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那日四公主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说宁国侯府的女儿怎样怎样,要不是八公主先动了手,她也要给四公主两个耳刮子,一个低贱的婢生女,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诬蔑宁国侯府女儿的清白?日后太子登基,四公主以为和瑜贵妃c益王亲近的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宁国侯府的书房,林则平与慕容青枫隔几对弈,棋盘上黑子白子厮杀的十分厉害。 “李氏生母已经找到。” “嗯?”正拈着棋子对着棋盘沉思的慕容青枫抬起头,眨了两下眼睛,“你说什么?” “李氏生母已经找到。” 慕容青枫一脸茫然,“啊?” 林则平莹白如玉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黑子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不是李国公夫人!” “什么?”慕容青枫骤然睁大双眼,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是李那那是” “也不是瑜贵妃!” “那是谁?” “据说叫小桃红。” “小桃红?这个名字”怎么也不像是正经人家女儿的名字。 “是凉州红极一时的名角。” 是个戏子?“那李氏是怎么变成李国公的女儿的?” 林则平奇怪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李氏本来就是李国公的女儿。” 慕容青枫一头雾水,“你不是说” “我说李氏的生母不是李国公夫人,又没说李氏的生父不是李国公。” “”慕容青枫瞪着林则平,对方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再开口时语气里就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怨念,“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不要说一半藏一半!” 林则平点点头,不再言语。 慕容青枫等了半天,忍不住问道:“说呀,然后呢?” “什么然后?”林则平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氏是小桃红和李国公的女儿,那小桃红呢?人在哪里?”慕容青枫咬牙切齿的问道,他十分确定林则平是故意的。 “京郊十五里半步坡。” “半步坡?那不是乱葬岗?她已经死了?”慕容青枫皱眉,“李氏是小桃红的女儿,那李国公夫人c瑜贵妃其中一个是益王,另外一个孩子去哪里了?” “死了。” “死死死了?”慕容青枫失态的站了起来,身体撞到棋盘也顾不上,只吃惊的看着林则平,他的脑子里现在已经成了浆糊,不知如何思考,只好一股脑儿的将疑惑问出来,“死的是谁的孩子?”其实他想问的是益王到底是不是瑜贵妃所生。 “不知道。”林则平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盅里,“瑜贵妃当时是难产,所以我猜测死的是瑜贵妃的孩子的可能性较大,但是我不能确定,因为没有证据。” 这倒也是,太后当年一手遮天,定会将所有证据不遗余力的抹煞。“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氏与李国公滴血认亲了,李氏亲口所说。”林则平将棋盘上的黑子一一拣起。 慕容青枫伸手去拦,“你干嘛?还没分出胜负呢?” 林则平道:“齐王殿下能将棋局复原?” 慕容青枫低头看了看乱成一团的棋盘,嘴角抽了抽,他不能,但是林则平也不行么?他可不信,分明是林则平知道自己要输了,借机毁了棋局,一定是这样! 林则平一边拣棋子,一边说道:“李国公以为这样既能安抚李氏,又能让李氏不再信任我,还可以消除我对益王身世的疑心,一箭三雕。” “可惜他没想到你转而去查李氏的身世。”慕容青枫撩衣坐下,开始动手拣白棋子,“你怎么会想着去查李氏的身世?” “李氏是李国公的女儿,就不可能是瑜贵妃的女儿,李国公夫人当年生的是男孩,那李氏的生母是谁?”林则平微笑着道,“也不是多难的事,找到李国公府旧年伺候的老人,威逼利诱之下很快就问出来了。” 林则平拣棋子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齐王殿下,我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你和李氏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个契约” “你什么意思?”慕容青枫将手中的棋子拍在棋盘上,双眼瞪着林则平,满面怒容,“当初说好了的,那个契约作废,你想反悔?” 林则平苦笑着解释道:“那时是我弄错了,才让你以为你和李氏是姐弟关系,如今” “我当初要解除契约与我和李氏有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关系!”慕容青枫按在棋盘上的手青筋暴突,“我是真的喜欢宁儿!” 他站起身,冷着脸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对李氏没有任何旁的想法,宁儿是我的妻子,你不能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说完袖子一甩,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景,林则平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银子进来默默地将黑白棋子各放入盅里,然后抱着棋盘要去收起来。 “银子。” 银子停下脚步,回转身,眸光流转,“侯爷?” “安排一下,将李氏是李国公亲生女儿的消息透露给瑜贵妃。” 银子眼中涌起兴奋的光芒。 林则平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对于和李国公府过不去的事情,银子一向是最热衷的,“可以允许你传点那孩子似是而非的死因,但是不许太离谱!” “是!”在屋子里闷了许久的银子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林则平拥着狐裘,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知道自己的孩子死了,贵妃娘娘,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般帮着益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幼童认母恼齐王,琴女拜主惊则宁 正月初五,恒亲王府摆酒宴请宗亲。 想到恒亲王世子慕容正辰,慕容青枫一点儿也不乐意林则宁往那个地方去。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未免有太多牵连了,他简直不能容忍。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将林则宁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许见,除了他自己。可是恒亲王太妃辈分在那里搁着,作为晚辈,他们夫妻俩无论如何都得去拜个年,免得在这个风口浪尖被那些最喜欢捕风捉影的御史抓住把柄参上一本,连累太子和皇后。而且,他能阻拦林则宁出门么?他总不能说:“我觉得那个慕容正辰对你有意思,你要和他保持距离。”这种明显带有怀疑意味不信任对方品行的话他敢说么? 无论乐意不乐意,慕容青枫还是陪着林则宁出门了。 慕容正辰到门口迎接,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林则宁身上瞟,慕容青枫侧身将林则宁挡在身后,周身冷意凝聚。 林则宁不明所以,往一旁挪了一步,问道:“我们是不是先去给太妃和王叔王婶拜年?” 意识到慕容青枫的敌意,慕容正辰哭笑不得,做出请的姿势,“两位里面请。” 恒亲王府一如既往的宽广,雕梁画栋隐隐散发出一股陈朽的气息,但是下人的规矩看上去明显比世子妃过世时强上许多。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随着慕容正辰往恒亲王太妃住的院子里去,一进门,就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大声道:“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娘亲!” 慕容正辰的脸上浮现不可抑制的怒气,大步往里走。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脚步顿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屋里的上首坐着恒亲王太妃,脸上得意嘲讽的笑容还没褪去,下首或坐或站着一屋子人,正中站着恒亲王妃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的瞪着一个被乳母模样打扮的妇人抱着的小女孩。 见三人进来,屋里众人表情各异。 那乳母怀里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看见慕容正辰扁扁嘴,委屈的叫了一声:“父亲!”不等慕容正辰答话,她忽然看到了慕容青枫身边的林则宁,好像发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骤然双眼发亮,挣扎着从乳母身上下来,三两步跑到林则宁身边去拉她的手。 林则宁怔了一下,认出那是恒亲王府的小小姐雪儿,原本往回收的手又顿住,任由她拉着,并且刻意的忽略了慕容青枫不悦的目光。 雪儿仰着头看着林则宁,兴奋的说道:“你你是那个唱歌的姐姐!” 林则宁没想到小孩子记性那么好,不自在的瞥了一眼慕容青枫,轻轻地点了点头。 雪儿十分开心,拉着林则宁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恒亲王妃身边的少女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说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娘亲!”小小的少女做出这样一副表情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如果她没有又骄傲的宣布:“我要这位姐姐做我娘亲!”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震惊了,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慕容青枫黑着脸,周身散发的怒气和冷意让女眷们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慕容正辰最先反应过来,满脸尴尬的斥责小女孩道:“雪儿,不许胡说,那是齐王妃,你要叫婶母的!”又向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道歉,“在下管教不严,致使小女冒犯了王妃,请王爷王妃念小女年幼无知宽恕一二!” 恒亲王太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堆起一脸赔笑,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雪儿稚嫩的声音反驳她父亲道:“为什么不可以?娘亲是妃,姐姐也是妃,为什么姐姐不能做雪儿的娘亲?”说着还去拉林则宁的袖子,“姐姐,你做雪儿的母亲好不好?” 恒亲王太妃差点没一头从榻上栽下去。 慕容正辰额上冷汗涔涔,有意去将女儿拉回来,可是女儿紧握着林则宁的手不放,顶着慕容青枫迫人的气势,他根本不敢近前。 “雪儿,快别乱说了!”恒亲王妃急得满头是汗,再怎么说,雪儿都是她的孙女,童言无忌的借口恐怕不能压下齐王殿下的怒火,雪儿的话无疑是对齐王的蔑视和对齐王妃的侮辱,若追究起责任来,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逃不了干系。同时,她的心里也更加怨恨起太妃来,若不是太妃强将雪儿接到身边抚养,雪儿也不会对她这个祖母如此排斥,更不会如此莽撞无礼。 林则宁一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雪儿会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一时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反应。这时,她听到慕容青枫阴测测的声音:“辰世子,你打算让你女儿拉着本王的王妃到什么时候?” 话是说给慕容正辰听,但是慕容青枫的双眼却是盯着紧拉着林则宁的雪儿,那目光仿佛刚开了刃的刀子一般锋利,慕容正辰毫不怀疑他有手刃雪儿的冲动,连忙让乳母把雪儿抱走。 吓呆了的乳母伸手去拉雪儿,雪儿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往林则宁怀里缩,连声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姐姐做我的娘亲!娘亲!” “放手!”出声的是慕容青枫,他瞪着雪儿道,“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亲,不是你的娘亲,也不会做你的娘亲,还不放手!”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慕容青枫的语气和表情过于冷酷了些,于是雪儿很快就红了眼睛。 林则宁不赞成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蹲下身子对雪儿和煦的说道:“雪儿乖,不要哭。” 雪儿偎在林则宁怀里,双眼含泪,“姐姐,你做我娘亲好不好?雪儿会很乖很乖的!” 要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面对粉团子一样的雪儿,林则宁实在是硬不下心来,只好硬着头皮道:“你的娘亲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她侧首看着慕容青枫,看着那人眼中强烈的独占欲,想起有时候夜里醒来发现他盯着她傻笑,不知为什么,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挑,声音变得十分轻柔,“我是这个人的孩子的母亲,对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娘亲。” 雪儿瞟了一眼慕容青枫,小声说道:“他那么凶,我父亲很温柔的,姐姐,你考虑一下嘛!” 感受到慕容青枫的怒气几乎将空气点燃,慕容正辰不得不咬咬牙,强硬地命令乳母道:“把小小姐带回去!”看着女儿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小脸,他不是不心疼,可是女儿的话太过惊世骇俗,简直是拿着板子抽齐王殿下的脸,弄不好就是倾家之祸。 恒亲王太妃叫身边的妈妈去帮忙,“快把小小姐抱回去,让教养嬷嬷好好的教一教规矩!” 嬷嬷连同乳母又哄又求,好不容易把雪儿从林则宁身上拽下来。听着小女孩震天的哭声,看着她朝自己伸着手连声叫“娘亲”,林则宁心软了。 “哼!”慕容青枫的冷哼声瞬间提醒了她,即使再同情这时候也不能表露出来,她太清楚善意对于一个缺乏母爱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前世,她曾有一位叫桑姨的保姆,在她失去外婆的时候,是桑姨柔声的安慰她,每天放学,是桑姨做好了喷香的饭菜等她回家,宽阔冷清的家里,桑姨的笑容是她孤独的生活中唯一的温暖。可是,那一天,被特警从漆黑的地下室救出来后,她看见戴着手铐的桑姨朝她跪了下来,哭喊:“小晴,对不起,我没办法,宝成欠了人好多钱,不还钱就要坐牢啊!”宝成是桑姨的儿子,无论桑姨曾经对她有多好,当自己的亲人遇到危机,桑姨毫不犹豫的将她出卖了。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她同情雪儿,可是关系太远,她可以给予一时的温柔,如果雪儿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和蔼的长辈还好,但是现在雪儿的心里却产生了认识上的偏差,这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重生之后,她太清楚这个世间对女子名声的要求有多苛刻,齐王妃被恒亲王府小小姐叫作“娘亲”,会引来怎样的麻烦?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比起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林则平c林则安和林则静,甚至是慕容青枫,雪儿只能靠后。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太多希望。 林则宁垂下眼帘,任由慕容青枫将自己挡在身后。 慕容青枫额头青筋直跳,鼻子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的王妃,他的妻子,被别人觊觎了,尽管对方只是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孩,但是那一声声“娘亲”简直是在不断的刺激他想起几天前还被林则平提起的荒唐契约,何况旁边还站着那小女孩的父亲,即使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十分优秀的男人,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个男人总是在看自己的王妃,那满眼的歉意是怎么回事?那红着的脸是怎么回事? 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慕容青枫想要杀人。以他的脾气,恨不能拉着林则宁立刻转身走人,什么罔顾孝悌,什么狂妄失德,那些御史爱说什么说什么! 但是最终,两人并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古稀之年白发苍苍的恒亲王太妃扶着小丫鬟的手颤巍巍的从榻上站起来给他们夫妻俩赔罪,恒亲王夫妇满脸愧色,慕容正辰更是长揖鞠躬,满屋的爷们女眷也上前来跟着道歉,慕容青枫若再坚持要走,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些,何况慕容正辰现在也算是太子的人。 恒亲王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爱好,殷勤的准备好珍馐美馔和歌舞,请慕容青枫入席,林则宁由女眷招待。 由于之前雪儿的事情,无论是身为长辈的恒亲王太妃c恒亲王妃,还是与自己平辈的女眷,在林则宁面前全都小心翼翼的,言行拘谨,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林则宁并不喜欢这样,以更衣为由带着绿柳和挽星出门透透气。 冬季的恒亲王府花园分外萧索,草木枯黄,假山石呈现冰冷的灰黑色,实在没什么可看。引路的丫鬟是个机灵的,说道:“北角凉亭边有两株红梅,有亭子那么高,听我们二爷说有两百来年了呢。” 上百年的红梅,林则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让丫鬟引自己去看看。 转过一道重门,果然见到两株几与凉亭齐高的梅树,枝老花娇,果然稀奇。只是那凉亭里已经站了一个人,纤腰楚楚,绫袄罗裙,金钗玉环,从背影上看就知道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林则宁顿住脚步,疑惑的问道:“那是府里哪位女眷?” 凉亭里的人闻声转过身来,云鬓雪肤,峨眉杏目,粉腮樱唇,果然是个美人。 引路的丫鬟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啊”了一声,“是姜大家。” 绿柳低声提道:“清平坊,姜珊。” 林则宁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首《梦里水乡》,虽然唤月说已经无碍,但是乍然见到真人,还是有些心虚。 或许是欢乐场中待的时间长了,姜珊的眉目与举止见带着几分风尘气,只见她走到林则宁身前约五步的地方站住,垂袖敛衽,盈盈下拜,“妾身姜珊参见齐王妃!” “姜大家请起。”林则宁微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姜大家。” “妾身今日应恒亲王之邀过府献艺,奈何齐王殿下弃嫌妾身技艺粗糙。”姜珊矜持的笑着,“妾身只好出来反省。” 林则宁只好解释道:“王爷不太热衷歌舞,并不是贬斥姜大家的意思。” “王妃这么说,妾身实在惭愧。”姜珊道,“谁不知王妃高才,妾身些许微末才艺自然是入不得王爷的眼的。” “姜大家何必自谦?”林则宁跟着虚与委蛇,“即使身处深闺,我也听说过姜大家的琴声天下无双。” “王妃过奖了。”姜珊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绿柳c挽星两人。 绿柳和挽星有些为难,互相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等待林则宁的指示。 林则宁一直担心姜珊将《梦里水乡》的事情揭发出来,为了安心也想与她谈一谈,因此几不可见的朝绿柳点了点头。 绿柳会意,找个借口将恒亲王府的丫鬟拉走了,待人一走,姜珊立刻收起客套的笑容,单膝抱拳下跪,“属下参见公子!” 一个高髻长裙的美丽女子做这种武人的动作看上去极不协调,但是令林则宁惊讶的是姜珊的称呼,属下?公子? 挽星退开了两步,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林则宁收起惊讶,故作镇定的说道:“姜大家,这里是恒亲王府!” 姜珊忙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公子真的是红妆,属下许久不见公子,如今见公子身体安康,属下心里十分高兴!” 姜珊是乐籍,若说林则宁曾女扮男装见过姜珊,被对方称为“公子”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她为什么要自称“属下”?连绿柳c挽星在她面前也是自称“奴婢”,“属下”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林则宁心中有千般疑问,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淡然一笑,含糊说道:“让你担心了。我还没有谢谢你上次替我打掩护呢,想必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姜珊道:“公子折煞属下了,别说是冒名顶替,就算是为公子赴汤蹈火,属下也在所不辞!况且《梦里水乡》风靡京城,属下狠狠地赚了一笔,名利双收,感谢公子尚来不及。” 姜珊语气坚定,表情慎重,林则宁毫不怀疑她真的会为了自己赴汤蹈火,只是若她知道站在眼前的林则宁其实已经换了灵魂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否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你最近怎么样?” “属下一切都好。公子三年前突然失去音讯,属下十分担心。后来统领传信,才知道公子原来是宁国侯府大小姐,属下一直想见一见公子,只是齐王府门高,属下身份低微,不得入。”姜珊神色黯然,很快又勉强笑着近前低声道,“公子的命令属下不敢忘,公子要查的事情年岁久远,许多线索都已经湮灭尘埃,不过经过这几年的追查,属下已经有了一丝眉目。燕王旧人零落四散,亲近的早就死了,关系远的知道的有限,当年传出燕王暴毙的消息后,贴身伺候燕王的人无不殉主,至于死的是不是燕王,谁也不能确定。还有,教坊教练陈大娘曾与小桃红同台,她说小桃红曾有个秘密的养家,谁也没见过,据她回忆,小桃红失踪前那两天脸色不好,还总是恶心,有可能是怀孕了。” 见林则宁皱眉,姜珊咬了咬嫣红的嘴唇道:“属下无能,目前只查到这些。” “嗯。”林则宁心里一片茫然,她根本听不懂姜珊在说些什么,什么燕王?什么小桃红?什么陈大娘?当初林则宁让姜珊隐身教坊到底是要查什么?姜珊刚才提到的统领是谁?“这些消息,你有没有告诉统领?” “属下没有。” 林则宁静静的看着姜珊,“为什么?” “属下”姜珊猛地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林则宁,眼前高贵美丽的女子还残留记忆中翩翩少年的几分影子,但是她明白,失落在幻想中人的心,再也收不回来了。“属下想将这些消息亲口告诉公子。” 林则宁默然,片刻后道:“我知道了,你” “有人来了!”挽星突然示警。 姜珊忙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又恢复了原先谦恭而自傲的模样。 来的人是绿柳和恒亲王府的丫鬟。 林则宁在恒亲王府做客,不便离席太久,向姜珊点了点头,“有缘再见,姜大家保重!”说完便带着绿柳和挽星回宴席上了。今日与姜珊的巧遇实在是出乎意料,姜珊透露出来的信息更是令人震惊,她早就有所察觉,原来的林则宁似乎身份不简单,而且参与了什么事,林则平知道,白杨c绿柳也知道,但是慕容青枫不知道,那件事对林则宁影响极大,以至于他们守口如瓶。原来的林则宁到底是什么人?林则平和绿柳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天寒春意浓,夜暗情愫明 在花纹精美的纱帐围起来的一方天地里,男女身体交叠,十指相扣,汗湿的长发扑散在枕上,分不清彼此。 男子看着身下眼角微红的女子,满足的叹息一声。 女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了推男子。 男子恍悟,连忙翻躺在女子另一侧,讨好的笑着问道:“宁儿,你感觉怎么样?” 女子喘息平静了些,瞪着男子道:“慕容青枫,你发什么疯?”从恒亲王府一回到家,这人就将她压在床上撒疯儿似的折腾,丝毫不顾忌这还是大白天。 “宁儿!”慕容青枫将林则宁紧紧地搂在怀里,脸颊蹭在她肩窝里摩了摩,语气十分委屈,“我嫉妒!” “嫉妒?”林则宁疑惑的看着慕容青枫,“嫉妒什么?” “宁儿是我的,可是那么多人都喜欢宁儿!” 林则宁一想,立刻就明白了是因为今日恒亲王府小小姐雪儿闹出的动静惹恼了眼前的人。“雪儿只是个孩子,你嫉妒她做什么?” 慕容青枫眼神闪烁,凑近林则宁耳边说道:“你是我的,我不愿意宁儿分半点注意力给别人!” 林则宁蹙眉,慕容青枫这样的想法可不行,他的独占欲未免太强了一些,难道要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围着他转不成?“这是不可能的!”林则宁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还有哥哥妹妹呢!” 慕容青枫黑了脸,林则宁亲哥哥亲妹妹有三个,而且个个都和她关系好着呢,这得分去她多少注意力? “再说了,以后总会有孩子的吧,难道不管他?” 慕容青枫的脸更黑了,他在林则宁心里的位置到底排第几?心里想着,嘴里忍不住问出来:“那我算什么?” “丈夫啊!”林则宁莫名其妙的看着慕容青枫,好像对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一样。 慕容青枫哑然,半晌后埋首在林则宁颈窝闷声笑了起来。他还奢求什么呢?总不能要她立刻就爱上他吧,毕竟他曾经做了那么多混事,如今她不拒绝他的求欢,他该偷笑才是。他早就发现了,她是个心软且随和的人,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什么苛待冷遇她都不放在心上。就这么缠着,总有一日会得到她的回应吧! 出过汗的身体贴在一起十分粘腻,林则宁不适的翻了个身,一股热流随着体位的变换从两股间流了出来,她神色一僵,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后,顿时满脸通红,恼怒的瞪着犹自欢喜的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不明所以,无辜的看了回去,“怎么了宁儿?” “我要起来沐浴!” 慕容青枫眨了眨眼睛,“啊”了一声,瞬间就猜到了怎么回事,“是我的过错。”在林则宁唇畔飞快的轻吻了一下,“宁儿刚才受累,为夫抱宁儿去!”随意在身上披了件外袍,又另外拿了件外袍将林则宁裹住抱起来,大步往盥洗室走去。 浴池里有现成的热水,丫鬟们早已备好干净衣物c澡豆等物,慕容青枫先试了试水温,然后抱着林则宁走进水中,脱下湿透的外袍扔在浴池边上。 池水隐隐渗出一股特殊的味道,林则宁伸手捧了一捧水闻了闻,问道:“这水怎么有一股药味?” 慕容青枫“嗯”了一声,撩水在林则宁身上清洗,顺便揩油吃豆腐。被热水熏得粉红的肌肤触手滑腻,那一处处暧昧的痕迹就像是盛开在雪地的红梅花,慕容青枫眼神微暗。 林则宁好奇的问道:“是做什么的?” “王老太医开的强身健体的药材!”慕容青枫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可不会老实到告诉她这些药还有助孕的作用。 林则宁将掌心放到鼻子下又闻了闻,说道:“当归,白芍,枸杞子,好像有桑寄生,还有什么?” 慕容青枫暗暗心惊,这药是他亲自去拣的,他万万没想到林则宁光是闻一下就能说出好几味药材来,“好像是有这几味药。宁儿识药?”他没有看见林则宁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 “大概久病成良医吧!”林则宁淡淡的说道,“总是吃药,这几味药药味特别,所以记得。” 慕容青枫听在耳中,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涩,她有一半的时候吃药和他有关。宁儿,要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我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时刻,哪怕是你失忆的时候也好。 似乎感受到慕容青枫情绪的波动,林则宁回头疑惑的看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慕容青枫收回神思,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宁儿,你看慕容正辰这个人怎么样?” “恒亲王世子吗?”林则宁回忆起那个容貌脱俗c才华风流的男子,总觉得他不像表面那样懦弱,任由恒亲王太妃和恒亲王妃将恒亲王府搞的乌烟瘴气,其实仔细想一想,在太子益王之争愈发激烈的时候,这未免也是一种自保,于是斟酌着用词说道,“似乎不简单!” 慕容青枫无声默认,那人是林则平力荐,本来他还不以为然,慕容正辰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论文采是有的,武功嘛,只是一般,与他邪魅惹祸的相貌相反,这人心性是真正的与世无争,他能帮到太子什么?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慕容正辰在短短的时日就立下好几回功劳,令人刮目相看。 “他看上去不是个没有能力的人,怎么会”林则宁忍不住皱眉,“任由自己的女儿被恒亲王太妃和恒亲王妃那样的长辈教导?” 这是对慕容正辰没有好印象了?慕容青枫心中暗喜,口中连声附和:“就是就是,太不像话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关心。”忽然一想,不对,在林则宁心里慕容正辰能力不错,这怎么能行?“像这样的人,再有能力,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慕容青枫的语气告诫的意味太过浓重,林则宁再迟钝也察觉他话里有别的意思,慕容正辰值不值得托付终身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的第一反应是某个不错的女子要许配给慕容正辰了,可是慕容青枫激动个什么劲儿?莫不是他心里除了李氏以外还有别的女人? 眼看着林则宁神色变换,慕容青枫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窃喜不已,面上却故作正经说道:“宁儿,你以后还是少和恒亲王府的人接触,虽然慕容正辰再三保证不会传出闲话来,但是慕容雪今日闹的那一出,在场的人那么多,人多口杂,恒亲王府里的几房也不是一条心,传出去肯定会影响你的名声。” 不想林则宁也正有此意,点头表示同意,叹息着说道:“雪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身边也没个靠谱的长辈。” “她再可怜,你也不能一时心软把自己搭进去。你想啊,咱们和恒亲王府隔了几辈了?且不说她有亲曾祖母亲祖母在了,嫡亲婶母姑母也有好几个,哪里轮得到咱们去可怜?她是慕容正辰唯一的孩子,总不会禁足一辈子,要是下次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管你叫‘娘亲’,别人会怎么看你?知道的说她不懂事,不知道的会不会背地里议论怎么这孩子的父亲和母亲不是夫妻?纵使你是清白的,他们也会说,空穴来风,要不然她为什么不叫与自己亲近的人‘娘亲’却要叫你?你怎么辩驳?只怕越描越黑,到时候别人又怎么看宁国侯府?怎么看静儿?”慕容青枫故意危言耸听,他太清楚宁国侯府在林则宁心中的地位,拿出来做借口一定会让她慎重看待这件事。 果然,林则宁神色肃然,显然是认同了他的意思。慕容青枫暗暗地松了口气,拿起柔软的布巾殷勤的替她擦洗身子。 洗过澡后,慕容青枫又抱着林则宁回到收拾干净的卧房,床上的被褥已经换了新的,莲花形的青铜香炉里燃着帐中香,味道不重,还隐隐散发出蔷薇花的味道。 想起两人后的痕迹被丫鬟瞧见,林则宁忍不住耳根发热。 慕容青枫将林则宁轻轻的放在床上,让人送饭菜进来,兴致勃勃的服侍自己的王妃吃饭。 “宁儿,怎么了?”慕容青枫看林则宁突然对着被面上的喜鹊寒梅发呆,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林则宁吞下递到唇畔的汤匙里的红枣山药粥,也没吃出来什么味道,心里不停的回想着姜珊的话,原主让姜珊费心费力的查这些事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姜珊提到了燕王,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因谋逆不成而,事情涉及到皇室就不是小事,原主为什么要查这个?林则平知不知道?还有姜珊口中她“公子”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惜她没有接收这身体原主的记忆,或许她可以问一问绿柳? “你等会儿还去书房”看着慕容青枫用刚喂过她的汤匙舀了勺粥送到自己嘴里,林则宁噎在了当场,半晌才红着脸移开视线,其实也没什么的,舌吻什么的都有过了,共用一个汤匙算什么? 为了将慕容青枫支走,林则宁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可以预见自己可能接下来数天都会腰酸腿软的情景,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叫来绿柳,林则宁直截了当的问道:“姜珊为什么叫我‘公子’?” 绿柳垂着头道:“王妃曾女扮男装去听姜珊弹琴。” “那她为什么要自称‘属下’?”林则宁语气淡然,但是盯着绿柳的目光却十分锐利。 “这王妃曾让她帮着办过两件事,或许是这个缘故?” 林则宁不说话,紧紧的盯着绿柳的眼睛。 绿柳心中打鼓,目光不敢与林则宁接触,开始下意识的闪躲,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绿柳,我对你一向信任。” “奴婢得遇王妃,实乃三生有幸!” 林则宁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曾说我忘了的事情都是不好的事情,我为了那些事情噩梦不断。我信你,所以没有追问。但是,”突然她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是我的过去,现在,我想知道!”她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林则宁,如今却是以林则宁的身份活着,所以,林则宁的过去,她有权了解,不是吗? “王妃!”绿柳突然跪倒在地,神色凄然,“请你相信奴婢,那些事情真的” “就算那些事情是可怕的噩梦,也是我的过去,不是吗?你又怎么知道,我历经生死后,不会从噩梦中醒来?”林则宁知道绿柳隐瞒一些事情或许是为了她好,可是这种茫然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重生那会儿面临的情况同样令人茫然无措,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但那时候她心无所想,超然物外,以旁观者的心态冷眼看这个世界,可是现在不同,她在乎林则平c林则安和林则静,也在乎慕容青枫,所以她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王妃,你前些日子还身陷噩梦,对待那些伤害你的人你都会心中不安,何况”绿柳咬了下嘴唇,继而急切的说道,“王妃,将那些事情交给侯爷吧,侯爷说” “绿柳!”林则宁喝道,“你是我的丫鬟!” “奴婢从来不敢忘记王妃是奴婢的主子!” “那你为什么听大哥的不听我的?”林则宁厉声反问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形你看不到?还要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他?你觉得他肩上扛的担子不够重?大哥是宁国侯府的主心骨,你有没有想过,若大哥倒了,二哥和静儿怎么办?若大哥倒了,我这个齐王妃还坐得稳吗?” “王妃,请不要说了!”绿柳双目含泪,拜倒在地。 林则宁看着绿柳微微耸动的肩膀,听着她指缝间传来压抑的低泣,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绿柳,不是我要逼你,今日我才知道,我竟然牵涉到皇室机密之中,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若将来事情到了眼前,你让我如何应对?” 良久以后,绿柳跪着直起身子,依然低着头,哑着嗓子慢慢的说道:“明面上皇家共有卫队八支,其中明卫五支,分别是御林c锦衣c禁卫c仪仗c守陵,暗卫三支,分别是金龙c紫衣c黑龙,其实还有第九支卫队,名为龙影,是所有卫队中最神秘的一支,御林等八支卫队,只要有令牌或圣旨,便可调动,而龙影卫,只听从在位者调遣。”绿柳抬头看了林则宁一眼,那目光似乎希望林则宁不要再追问下去,但是林则宁却示意她继续。绿柳失望的垂下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王妃曾是龙影卫中一员,替皇家做事。姜珊是你手下暗桩,三年前,你交代她办一件事,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晓。后来因为与王爷结缡,你逐渐退出龙影卫。” 林则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竟然是皇家隐秘卫队中人!她艰难的开口问道:“大哥”他知道吗?知道自己妹妹的特殊身份吗? 绿柳会错意,点头道,“侯爷也是!” 林则宁骤然揪紧身下的床单,“那二哥” “二爷和二小姐均毫不知情。” “大哥在龙影卫中是什么身份?”皇家秘密组织不容易进,但是肯定更不容易出来,林则宁能平安无事的脱离龙影卫,林则平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奴婢不知。” “我退出龙影卫,是因为嫁入了齐王府?”龙影卫只听从皇命,她嫁给慕容青枫,相当于站在了太子一侧,是这个原因吗? “王妃进入龙影卫其实是身不由己,其中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王妃后来被梦魇纠缠,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侯爷便慢慢将你从龙影卫中剥离出来,可是没过多久,王妃和王爷发生争执,出了意外,接着就失忆了。”绿柳深吸一口气,“奴婢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则宁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我身边还有谁是龙影卫?” “奴婢不知。” 林则宁略显惊讶:“你不是?” 绿柳摇摇头,“奴婢不是,奴婢知道这些是因为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的缘故。” “挽星呢?” “挽星出自侯府暗卫。” 窗外,慕容青枫握紧了拳头,闭紧双眼又睁开,僵硬而小心的转身离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不远处,挽星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林则平拥着狐裘大氅,挑眉看着抱着酒坛席地而坐的慕容青枫,虽然有地火龙,但是这么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真的不冷吗?叫玄金送来一条厚实的毯子铺在地上,并拢了个火盆搁在一旁。“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喝酒吗?”慕容青枫不答反问。 “王爷,平现在不能饮酒。” “是啊,可惜了!”慕容青枫拍开封泥,也不要酒碗,就着酒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入口之后在喉咙里燃起一条火龙,直冲脘腹,“好酒!” 林则平苦笑着揉太阳穴,“王爷有什么心事?” 慕容青枫用袖子擦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液,看着林则平问道:“林则平,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王爷为什么这么说?” 慕容青枫举起酒坛狠狠地灌了一通,然后愣愣地看着某一处,喃喃说道:“我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你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怎么能那么对她呢?我明明不讨厌她的呀,为什么要装作不在乎,要那般对待她?每一次她病得下不来床,我都很担心,可是可是后来我又做了什么?我怎么会那样伤害她?” 林则平平静的说道:“或许是因为你不喜欢她。” “不!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慕容青枫猛地摇头,“我只是太迟钝了,总想看到她情绪因我而变化,我用那么长的时间才弄明白,我喜欢她。我怎么那么笨呢?怎么办?我刚知道她以前受过那么多苦,她要是恢复记忆了怎么办?记得我曾经那么混蛋,那么伤害她,她还让我喜欢她吗?我还有资格喜欢她吗?可是,我已经放不开了啊!” “既然这样,就好好待她吧!”林则平叹息一声,“不能改变过去,就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吧!”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了林则平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来,“林则平,谢谢你!”仰起脖子又喝了口酒,轻声说道,“清平坊的姜珊,和宁儿有联系,手里有些消息。” 林则平眼中闪过一抹与眉眼极不相称的厉色,“我知道了。”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男子,慕容青枫迟疑着张口:“你” 林则平抬头看过来,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了”,他的气质温文儒雅,他的容貌俊逸脱俗,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干净柔和,这样一个人本不该陷入肮脏的政治争斗中。 “没什么。”慕容青枫摇摇头,他突然觉得没有必要追究林则宁嫁给他的原因了,他只要知道他喜欢着她,也希望她能够喜欢他,这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正月十五有灯会,天一擦黑,慕容青枫便催促着备车备马,要陪自己的王妃看灯去。 林则宁道:“王爷太心急了,这天还没黑,看什么灯?” 慕容青枫不以为然道:“还有那么长一段路,等到了地方,天就黑了,我们早点出发,抢他们前面。” 林则宁哭笑不得,“灯还是那灯,先看和后看有什么区别?再说这灯会就是要人多一起看才热闹呢!” “等街上人多了,马车就不好走。咱们先去‘燕栖楼’吃饭,那里的‘酥骨鸡’是一绝,素菜做得也不错。” 林则宁无奈,只得由他。等上了街,才发现慕容青枫说得没错,天色尚早,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心急的小孩子提着灯笼在大人的吆喝声中在街角嬉戏。燕栖楼里更是座无虚席。 论实力,燕栖楼在京城的酒楼里排不上前三,只不过它的地理位置极好,在颍河河畔,二楼包间的窗户一打开就可以看见彩仙桥及举办灯会的广场,每年的上元节及七夕节酒楼的生意都异常火爆,为了争一个包间而大打出手的纨绔子弟不知凡几。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这次出来都不欲张扬,乘着青毡马车,身着便服,身边只跟着绿柳c挽星c魏忠和一个名叫上官杰的侍卫四人,店小二殷勤的迎出来,哈着腰道:“几位里面请!” 魏忠掏出一块木牌,递到店小二手里,“我们爷已经定了包间。” 店小二一看那木牌上的花纹,神情顿时变得更加恭敬,引着几人往楼上走。 大堂里正站着的一群人不干了,“喂喂,掌柜的,你不是说没有包间了吗?怎么他们一来就有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出声的是个胖子,作家仆打扮,指着慕容青枫一干人对着掌柜大声嚷嚷。 掌柜的成天与人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哪些人富,哪些人贵,哪些人低调,哪些人张扬,一眼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出来。很显然,慕容青枫一行人就属于低调的真贵人,看他们的衣饰虽不华丽,却都是上等货色,更别说那一身气度,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反观眼前这一群十几个人,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暴发户,因为京城的富人是不敢如此张扬的,谁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个人就是某位高官或者高官的亲眷。但是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掌柜的只好一边朝店小二使眼色赶紧将慕容青枫等人带走,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客官,确实没有包间了,那位客人是提前预定的。” 胖子“哼”了一声,三两步跑到慕容青枫等人面前挡住楼梯口,肥胖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妨碍他的行动。 慕容青枫停下脚步,将林则宁往怀里带了带,目光不善的盯着拦住他们去路的胖子。 可惜胖子没有看出慕容青枫眼中泛溢的冷意,他见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的衣着不甚出众,身后只跟着两个侍卫两个丫鬟,以为只是小户人家,昂着下巴趾高气扬的说道:“跟你们商量一下,我出二十两,把你们的包间让给我们。”他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是商量的意思。 引路的店小二惊得目瞪口呆,燕栖楼的席位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定满,能订到包间的客人非富即贵,不知这胖子哪里来的自信敢如此大言不惭。 魏忠上前一步喝道:“瞎了眼的东西,让开!” 胖子气得瞪大了眼,指着魏忠道:“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滚开!” 掌柜的满头是汗,跑到慕容青枫面前点头哈腰的赔罪,“贵客息怒!这事情请交给小的来解决。”扭头一叠声吩咐店小二道,“阿顺,还不引贵客上楼!” 胖子不依,甩开掌柜的手,“不许走!你们” “喜贵!”大堂中站着的一群人中看着像主子的一个年轻男子冲胖子叫了一声,“不得无礼!” 胖子犹不甘心,“少爷,他们” “还不退下!”年轻男子喝退心不甘情不愿的胖子,上前对慕容青枫拱手道,“下仆无礼,冲撞了贤伉俪,万望恕罪!” 林则宁看了那男子一眼,心道:你若有心,在你家仆人出言不逊的时候就该喝止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陪自己的王妃出来散心,一出门就碰到这么个不知死活的,慕容青枫心情非常不好,要不是林则宁在身边,他一定动手将那胖子揍成个猪头,瞥了一眼那青年男子,“管好身边的人,没事儿别放出来瞎吠吠。”说着拉着林则宁往楼上走。 那青年男子显然是没想到慕容青枫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不悦,但还是笑着说道:“公子请留步!” 慕容青枫扭头,不耐烦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青年男子道:“在下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失礼,但是” “知道失礼就不要说了!本公子没兴趣听!”慕容青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男子沉下脸,看着慕容青枫的背影,眼神十分愤恨。突然,他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拒绝自己的那人身后的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杀气十足,让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对方收回目光,他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进了包间,慕容青枫将刚才的不快抛到脑后,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吃食。 林则宁忙制止道:“够了够了,点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慕容青枫道:“不是要你都吃下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少都尝一尝,看哪一个合胃口,回头再叫人来买。” 林则宁道:“我又不重这些口腹之欲。”但是却没有再反对。 店小二生怕两人反悔,忙不迭的下去传菜。 推开窗户,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呼吸间带出白色的雾气。外面是临河的街道,路旁挂满了各式花灯,莹莹火光将渐渐陷入夜色的颍河两畔装点的朦胧而美丽,仿佛是天上的星河。 “真漂亮!”林则宁忍不住叹道。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着林则宁浅浅的笑容,星光在她眼中闪烁,那一刻,仿佛世界都是静默的,除了她,一切都变成了背景。无论看多少次,他都忍不住为她的微笑而倾倒,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眼前的美好。可是,她笑得太少,即使她在试图对他敞开心扉,也不见笑容多一些。她又是那么容易满足,只是一场灯会,就能让她开心。 店小二陆陆续续地将菜上齐,慕容青枫关上窗户,“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下面看得更清楚。” 慕容青枫夹了一块鸡肉放到林则宁碗里,“尝一尝他们的酥骨鸡,看看喜不喜欢?” 林则宁尝了尝,入口酥嫩,五香脱骨,味道还算不错,但是也还达不到顶级美味的水平,可对着慕容青枫满是希望的眼神,她只得说道:“嗯,味道挺好。” 慕容青枫笑了一下,没有劝她好吃就多吃点,也没有再给她夹别的菜,她有一手好厨艺,却难得的不挑食,同样的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饭量总是那么小。 吃过饭,两人相携下楼,大堂里已经没有了青年男子和胖仆人的影子,想必是走了或者是等到了包厢,慕容青枫也不放在心上,拉着林则宁往灯会最热闹的地方去。 林则宁回头吩咐道:“绿柳,到了人多的地方小心一些,不要被挤散了。”不等绿柳答应,又对魏忠说道,“魏忠,你们几个里面只有绿柳不会武功,等会儿要你多关照一下她。” 魏忠自然求之不得。 待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走入人群,绿柳在后面轻声嘀咕道:“我可以和挽星一起呀!” 上官杰看着魏忠偷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挽星说道:“挽星姑娘,在下拳脚粗滥,还请多多关照!” 挽星左看看脸红的绿柳,右看看欣喜的魏忠,果断的点头。 上元节的灯会上灯谜比七夕集会上更多,一路走来,几乎每个卖花灯的摊上都有猜灯谜赢花灯的游戏,慕容青枫与林则宁边走边看,遇到顺眼的便猜两个,得来的花灯交给绿柳几人提着。 “按照往年的惯例,前面广场会举办灯谜擂台赛,去年七夕是‘晶工坊’,今年不知道是谁,咱们去看一看这回有什么奖品。”慕容青枫牵着林则宁的手往前走,小心的护着她不被往来的行人碰到。 灯谜擂台赛的台前围满了人,上官杰挤到前面看完规则回来报告说:“一刻钟内猜对五个算赢,奖励是可以在灯架上任意挑选一盏花灯。” 不是每一个擂主都有“晶工坊”坊主那么大方,价值千金的碧玉簪随手拿出来做奖品,慕容青枫有些遗憾,却还是拉着林则宁登上擂台。 奖品平常,灯谜的难度自然不高,否则难以吸引参赛者。两人轻轻松松答对五个灯谜,慕容青枫指着灯架上一盏玉兔捣药灯问道:“宁儿生肖属兔,选这盏如何?” 林则宁见那灯做得十分精致,点头同意。 慕容青枫伸手去取,谁知有人比他手更快,在他之前一把将灯握在了手里。 慕容青枫扭头一看,将灯抢走的人正是在燕栖楼要求他们让出包间的青年男子,只见他将花灯递给身旁的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然后得意的看了慕容青枫一眼。 手脚慢一步,慕容青枫本来只是有些遗憾,但是那男子的眼神摆明了是在挑衅,他顿时胸中怒火中烧,“那是本公子先看上的!” 青年男子道:“这位公子说笑了,灯摆在这里,只要是赢的人都可以取,你说你先看上的,有谁能证明?” 那粉衣少女提着灯,拉着青年男子的袖子不安的说道:“表哥,要不然算了吧,我不是非要这盏灯的。” 青年男子笑着对少女说道:“表妹不用怕,灯是咱们先拿到的,难道因为他们站在那里别人就不能挑选了吗?”说完又挑衅的看着慕容青枫,那眼神翻译过来就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少女为难的看了看慕容青枫和林则宁,脸上满是歉意。 慕容青枫眼睛微眯,原本燕栖楼的事情他不欲追究了,如今这人却再次撞到他面前来作死,若不给对他个教训,传出去还以为他堂堂齐王殿下是好欺负的呢。 眼看着慕容青枫怒气即将爆发,一直没说话的林则宁拉着他的手说道:“王爷,算了,不过是一盏花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让青年男子和少女听见。 少女顿时面无血色,握在手里的灯像火炭一样烫手,青年男子神色僵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容青枫,眼神摆明了不信,可是也不敢再说什么。 林则宁从灯架上随手取了一盏八角花卉流苏宫灯,精致程度不比那盏玉兔捣药差,“这盏灯也挺好看,我们走吧!” 慕容青枫十分窝火,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和林则宁往台下走去。 “等一下!”那少女在背后叫道,“公子c夫人,刚才是表哥无礼了,既然这花灯是您二位先看上的,自然归二位所有!” 林则宁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背后传来青年男子底气不足的声音:“表妹别被他们的话骗了,王爷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表哥,不要说了!” 慕容青枫神色微冷,对守在台下的上官杰使了个眼色,上官杰会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林则宁知道他们有意要教训那个男子,忍不住说道:“别太过了!”冒犯皇室尊严重则死罪,轻则牢狱,那男子虽然可恶了些,却没有犯天理难容的大罪过,略微教训一下便可。 慕容青枫牵着林则宁的手往前走,小心的护着她不被往来的行人碰到,“你放心,上官杰有分寸,那人太嚣张,教训一下让他长长记性。而且也不光是为了教训他,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人来自凉州。” “王爷怎么知道的?” 慕容青枫皱眉道:“他身上有股膻味儿。”他不喜欢羊肉,所以对膻味儿特别敏感,“他身边的家仆衣服上有凉州呼家族徽。” 林则宁惊讶的问道:“这个呼家很出名吗?王爷连这个也知道?” 慕容青枫咳嗽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他能不能不说林则平正在查那一家人,他恰好看到了资料? “绮秀阁花魁要跳舞啦,大家快去看啊!”远处传来几声呼喊,人流顿了一下,接着便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为了给王爷王妃留下独处的空间,绿柳c挽星c魏忠落后了两人一段距离,人群汹涌而来,挽星c魏忠武功再高也难以施展开来,何况还有个不会武功的绿柳,于是,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与慕容青枫c林则宁两人挤散了。 待人流过去,绿柳从魏忠怀里退开,焦急的问道:“王爷和王妃呢?” 挽星和魏忠的模样颇为狼狈,两人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裳,举目四望,哪里有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的影子? 魏忠道:“有王爷在,王妃不会有事的,我们分开去找!” 挽星点了一下头,下一刻人已经跃出三丈开外,绿柳张了张嘴,把“等我一下”吞回肚子里。 其实慕容青枫和林则宁离他们并不远,人群涌来时,慕容青枫抱着林则宁避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宁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则宁低头看慕容青枫靴子上杂乱的脚印,“你怎么样?脚痛不痛?” 慕容青枫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被踩了两脚,没什么。” 巷口,一块油布支起一个简陋的小摊,两个老夫妇守着,晕黄的烛火c喧腾的热气,在寒冷的夜里看上去异常温暖。 老妇人看见两人,招呼道:“公子,夫人,来碗元宵么?花生芝麻豆沙红糖,各种馅都有。” 虽然不饿,但是老夫妇脸上和蔼的笑容打动了林则宁,她侧头去看慕容青枫,慕容青枫也有些意动,两人在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来一碗尝尝。” 老妇人应了,动作麻利的将一个个圆滚滚的元宵下锅,老头在灶下添柴,巷子外人声鼎沸,在这里却都不如那灶里噼里啪啦火星迸溅的声音引人注意。 元宵端上来,半个巴掌大小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八个鸽卵大小的白胖元宵,慕容青枫用汤匙舀起一个吹凉,咬了半个,剩下的半个送到林则宁嘴边。 看着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一碗元宵,老夫妇相视一笑,都低下头去。 老夫妇的手艺再好,选料什么的也比不上宫廷和王府,但是慕容青枫却觉得那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甜的元宵,直到多年以后,他也没有忘记那偏僻的巷口,简陋的小摊,一碗元宵甜了彼此的心。 一碗元宵只卖三文钱,林则宁掏了一块碎银子放到老妇人手里,“不用找了,元宵很好吃。天冷,两位老人家早些收摊回家去吧!” 老夫妇千恩万谢的看着两人走远,“老头子,我们遇见贵人了!” “是啊!” “不知道绿柳他们怎么样了。”走在僻静的巷子里,林则宁略显担忧的说道。 “有魏忠在,不用担心。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烟花去。” 一刻钟后,林则宁才知道慕容青枫所谓的好地方就是屋顶。重生之后,她有轻微的恐高,此时不得不紧紧地贴着慕容青枫,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耳畔传来慕容青枫的轻笑,“宁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看,又有人放烟花了!” 林则宁从慕容青枫怀里抬起头,看见大朵的烟花接二连三的升起,璀璨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硫磺味道,江面吹来的风又湿又冷,她却莫名觉得心里很暖。 “宁儿!” 林则宁抬起头,看见一双明亮的双眸,倒映着明灭的烟花,流光溢彩,那里面有她无法再回避的深情。 温柔的吻落在冰凉的双唇上,湿热的舌灵活的窜进她的口腔,轻柔的着她的牙齿c唇舌,抚慰着她的犹豫与不安。慢慢的,她闭上了双眼,松开了紧攥在手里的他的衣襟,顺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沉沦在他所织就的温情的网里。 “宁儿,我喜欢你!”额头相抵,慕容青枫轻抚着林则宁的脸颊,仿佛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刹那间,林则宁似乎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原本被禁锢的心激烈的跳动着,压抑在内心深处许久的东西终于涌上喉间,“我也喜欢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宁国侯府暗卫的主人林则平同时也是皇家最隐秘的龙影卫之首,而齐王府暗卫中多少有宁国侯府暗卫的影子,没有林则平暗中支持,慕容青枫一个刚离宫立府不过数年的皇子根本不可能拥有那样一支媲美皇家卫队的暗卫,毫无疑问,齐王府暗卫的能力也是出众异常的。 上官杰很快将灯会上挑衅的青年男子的身份查了个水落石出,“那人名呼少凡,二十四岁,凉州首富当家人呼默次子,冬月廿日进京后以表亲的身份住进军器监顾演家中,他似乎看上了顾大人的女儿,近期在努力讨好顾小姐。” “冬月廿日。”慕容青枫沉吟了一下,“那不是益王回京的日子吗?有没有发现他与益王的人走动?”林则平不会无缘无故的调查凉州首富,突然,他想起李氏的生母小桃红也是凉州人,凉州首富和小桃红有没有关系?小桃红是李国公的外室,也算是李国公府的人,凡是和李国公府有关的人或事都会让他忍不住往益王身上联想,如果林则平的消息和推测没有错,益王与李国公府是死死地绑在一起的。 “属下尚未细查。” “去查!”慕容青枫吩咐道,“务必要查个清楚!”益王要和太子争斗,必须要累积资本,身份和兵权益王已经有了,剩下的便是钱,凉州首富呼氏本身就代表着什么大量的钱财,如果呼氏和益王勾结在了一起,这对太子是个极大的威胁,必须尽快处置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了林则平龙影卫首的身份,他就明白了许多事情,暗中帮齐王府组建暗卫,不是因为林则宁是齐王妃,林则平的身份注定有很多时候不能明着帮太子,尤其是这身份在越帝面前明化以后,那么这些时候就该他这个齐王出面了。 昭德二十五年,在东越历史上注定是不平稳的一年。 正月十六开朝复印,御史冯远程言辞犀利的当庭参奏宁国侯林则平与威远将军林则安,指出二人孝期出仕,另历数宁国侯尸位素餐c结交皇子,威远将军贻误战机c把持军权c滥杀无辜等罪状,甚至连齐王妃林则宁与年幼的林则静也不放过,“齐王妃前有失贞之嫌,后有迫害齐王侧室之罪,如此善妒不贤之女,怎堪命妇表率?宁国侯之幼妹,赖天子与中宫之恩陪侍公主,不思全心侍奉,时有顶撞冒犯之举” 冯远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仿佛林氏一族当真是罪大恶极一般。不说许多官员惊得目瞪口呆,连越帝也吃了一惊,越往下听,越帝的脸色越难看,冯远程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不停的参参参。 越帝脸上乌云密布,林则平是什么人?龙影卫首,皇家最隐秘卫队的首领,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清楚龙影卫的真实状况,他是忌惮林则平,但是到目前为止,林则平所表露出的忠心毋庸置疑,而且他必须要承认,林则平能力出众,这么多年隐藏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保护他的安全,若不是林则平交代,他都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次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最重要的是林则平不是无懈可击的,相反,他有很多弱点,有弱点意味着容易掌控,否则他也不能放心东越国存在一股力量强大却不在自己掌握中的力量。可是,现在有人要对林则平下手,越帝怎么能不生气?同时,他也怀疑林氏骤然成为靶子的原因,是不是有人要通过毁去林氏而断他臂膀。 越帝的目光扫过大殿,太子一脸诧异,益王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很好,齐王慕容青枫倒是一脸怒色,瞪着冯远程目眦欲裂,林则宁是他的王妃,林氏是他妻族,与他息息相关,被如此攻讦,难怪他如此失态。 整个大殿只听见冯远程的声音在回荡:“林氏一门,男不孝不忠,女不贤不惠,愧沐皇恩,当削宁国侯爵,夺威远将军兵权并下狱,废齐王妃正妃位,逐林氏幼女出宫!” 翰林杨彬c陈静文出列高呼:“臣附议!” 林则平再次因病告假,但是他不在场不意味着任由旁人攻击诬蔑。林则平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在文人中有很高的地位,难得的是他并不恃才傲物,为人低调,大部分清流对他印象还不错;而林则安,只要脑子不糊涂的都知道,北疆还要靠这个人去守着,别说冯远程的参奏是些捕风捉影的话,就算是真的,陈国大敌当前,越帝暂时也不会动他,从前不是没有人想取代林氏在北疆的地位,但是无一不以失败告终。这个时候动林氏,是要伤国之根本的,因此,朝堂上有不少太子派和中立派的人意欲出班替林则平等辩护。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这个人自然是慕容青枫。 “父皇,儿臣有话说!” 越帝看了慕容青枫一眼,似乎对于他站出来的举动一点也不奇怪,“讲!” 慕容青枫脸上的怒气已然消失不见,但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眼底蓄积的风暴,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冯远程问道:“冯大人,你刚才参奏宁国侯与威远将军孝期出仕是不孝?” 林则平与林则安孝期出仕是越帝夺情的缘故,冯远程还不至于傻到质疑越帝的决定,他提这件事只是为了宣托后面罗列的罪责,“宁国侯与威远将军孝期出仕是皇上隆恩,然此二人罔顾皇恩” “冯大人,本王只问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宁国侯与威远将军不应该孝期出仕?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 “是,然” “是就好!”慕容青枫不给冯远程解释的机会,“冯大人以为国与家孰轻孰重?”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国重于家!” “忠孝两难全之际,是该忠于君,还是忠于孝?” “自然是忠于君,然” “宁国侯与威远将军于老宁国侯过世之日便再三上书恳请丁忧,父皇不忍心二人才德埋没故破格夺情。”慕容青枫目光不善的看着冯远程道,“冯大人是指责二人不孝,还是指责父皇不该夺情?” “微臣不敢!”冯远程忙跪倒在地,“皇上明鉴,微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越帝冷“哼”一声。 益王道:“儿臣以为,冯大人并无指责宁国侯与威远将军不孝的意思,两人受父皇隆恩,然宁国侯宁国侯确实才学一流,然而近半年来因为身体缘故于本职甚为疏忽,威远将军久踞北疆,听说军中称其为‘北境王’,兵将知将军令而不知皇命” “益王兄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宁国侯身体不适缺席朝堂不假,但是他的职责可有耽误?林氏一门为守东越北境,子嗣凋零,威远将军至今未曾议亲,多次身先士卒于沙场上舍生忘死的拼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兄和冯大人一句‘听说’就要给威远将军定罪吗?”慕容青枫冷笑道,“‘北境王’臣弟倒是没听说过,反而听说过皇兄在梧州声望甚高,离开梧州时民众夹道欢送,有人高呼‘万岁’,皇兄作何解释?”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 “毫无根据之事,齐王慎言!”益王脸色大变,百姓夹道欢送是手下造势之举,但是谁也没想到人群中怎么突然有人高呼“益王万岁”,差点没把他惊下马去,他已经让人将此事压了下去,没有传出半点风声,齐王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慕容青枫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看见越帝板着的脸,便知道越帝已经起了疑心,跟着自然会着人查证,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替林氏辩护,“益王兄也知道毫无根据之事要慎言,但是这句话应该说给冯大人听。本王想问问冯大人,本王王府内院的事情,冯大人知晓还可解释为监察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但是监察百官不等于监察皇子,这句话慕容青枫没有说,他相信越帝和文武百官都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不过这皇宫内院的事情,冯大人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林氏幼女顶撞公主,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般,莫非冯大人在宫里还有眼线?” 冯远程额头上冷汗涔涔,跪在地上道:“微臣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慕容青枫看着冯远程c杨彬c陈文静三人,冷厉的目光如剑一般,“冯大人可千万不要又说是‘听说’,一个月前令慈寿辰,冯大人孝敬了一尊真人大小的白玉观音,听说价值万金,以冯大人的俸禄大概要为我东越效力百年以上,不知是真是假?” 冯远程:“这” “杨大人,听说你新近纳的小妾是你夫人的姑母,你是学识渊博恪礼纯孝的翰林,请问你这算不算?” 杨彬脸色泛青,那小妾与正妻早已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是认真论起来,确实是姑侄关系,让他想否认也否认不得,同僚异样的眼光让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有陈大人。”慕容青枫转向另一个附和冯远程的翰林。 陈文静僵了一下,然而回想一下自己似乎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又挺了挺胸膛,“齐王殿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听说陈大人喜食鸭舌,府上每日要从数百活鸭身上拔下鸭舌,活鸭悲鸣声传四里,不知陈大人夜卧府中可会噩梦缠身?”慕容青枫有这些人更隐秘更致命的把柄,未免说出来被人诟病监视朝臣居心叵测什么的,他故意说些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传闻,谁也不会认真追究这些消息的来源渠道。 冯远程忽然跪在地上大声道:“臣所参林氏件件属实,请皇上派人查证,以防奸人误国!” 慕容青枫冷笑,“如何查证?冯大人是想凭一面之词让刑部或者大理寺拘押宁国侯c齐王妃和公主伴读吗?再派人去将威远将军押回京城?冯大人当北境军监军是摆设吗?北境摩擦不断,冯大人此时意欲召返将帅是何居心?” 林则平是龙影卫首,越帝肯定是不会动他的,北境军监军是越帝的人,若真有“北境王”的流言,越帝不可能忍到现在,他处置侧妃侍妾的原因早已报备过,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林则宁是皇子妃,想必为了面子越帝也不会任由儿媳被人作践,而林则静,不用他开口,八公主和十一皇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冯大人参林氏一门的罪责皆为捕风捉影之词,毫不可信,反而是三位,你们的事只要查证,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陈文静过了最初的狼狈已经缓过神来,嗜好鸭舌不是什么大罪过,顶多是取鸭舌的过程残忍了些,那些扁嘴畜生又不是人,怎么着不是个死?他又不信佛,讲什么杀孽,怕什么噩梦?于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林氏与齐王殿下过从甚密,自然是替林氏说话的。” 慕容青枫点头,“陈大人说的不错,可怜宁国侯因病缺席朝堂,威远将军远在边关,本王王妃与林氏幼女皆为女眷,当事人一个不在,本王身为他们最亲近之人,难道不应该为他们辩护一二?难道几位所言结交皇子就是指这个?” “自与宁国侯府结亲以来,本王去过几次宁国侯府?也就是最近半年宁国侯中毒后,王妃担心兄长身体时常回侯府照顾,本王才多走动了几回,这样就算结交皇子的话,那在场的各位凡与皇子有姻亲关系的,是不是都有图谋不轨的嫌疑?”慕容青枫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一班人,言辞激烈,“如此本王倒要向各位请教,身为皇子,该如何与姻亲来往才不会让姻亲背上这等罪名?” 慕容青枫的话掷地有声,脸上的表情悲愤莫名。 越帝心中叹息,这个儿子是个直性子,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反而令人放心。如今林氏血脉只有四人,林则平虽掌管龙影卫,却是身中奇毒,经脉俱废,朝不保夕,林则安即使起兵谋反,手中三十万军队看似不少,也只是整个东越国兵力的四分之一,况且他的亲人都在京城,谅他也不敢反。冯远程的参奏或许有部分是真的,但是就目前的状况,也不至于让他对林氏做出什么处置,反倒是冯远程,无论是不是受人指使,都犯了他的逆鳞。 越帝看向冯远程,像看一个死人一样,冷声道:“只会捕风捉影的废物,留之何用?摘去顶戴,流放北疆!” 众臣心中一颤,北疆?那可是林则安的地盘,参了人家一本的冯远程到了那里能落个好?越帝如此处置基本上相当于判了他死刑了。 冯远程软倒在地,被身披铁甲的御林军拖了出去。 杨彬与陈文静身体僵直,没有了初时站出来慷慨激昂的模样,垂着头像两只鹌鹑似的。 越帝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牝鸡司晨,人云亦云,不知所谓,两人均降为贵州八里川教谕。” 八里川是贵州一带的山区,与苗疆接壤,其地多烟瘴毒虫,辖民多未开化,去那里做教谕,还不如流放北疆,只要保得性命,遇大赦之年还有返回原籍的可能,不过好歹还是官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杨彬与陈文静除了一脸苦色的跪下谢恩别无他法。 太子与慕容青枫暗暗地松了口气,经此一事,众人也该明白林氏在越帝心中的地位不是轻易能动摇的。 益王眼神晦暗,散朝后在宫门口叫住慕容青枫。 “益王兄有何指教?”对着益王,慕容青枫的态度异常冷淡,今日朝堂之事,若说与益王无关,他就不姓慕容。如果只涉及林则平和林则安,他还会想益王可能察觉到林则平中立的立场已经改变什么的,但是连林则宁和林则静也牵扯到其中,他就不能不怀疑这是益王的报复,他想不明白,宁国侯府没有将益王提亲的事情宣扬出去,所以这件事恐怕连父皇也不知道,益王并没有落多大的面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林则宁苦苦相逼? “这件事与本王无关!” 慕容青枫冷笑数声,“皇兄与我解释有什么用?” 益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不是向你解释,是向宁儿!”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慕容青枫的面如此直白的提到林则宁。 慕容青枫骤然冷下脸来,看向益王的目光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他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提宁儿!他还有脸提宁儿!他凭什么提宁儿!“你有什么资格叫宁儿的名字?嫌害她不够吗?”如果不是他做下的那些事,林则宁不会噩梦连连,不会在嫁入齐王府后受那么多委屈。 益王亦冷着脸道:“只要你离她远远的,本王怎么舍得伤害她!” “呵呵!”慕容青枫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益王道,“宁儿是本王的妻,本王为什么要离她远远的?该离她远远的人是你!想要伤害她,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和本王答不答应!” 益王面色阴冷,盯着慕容青枫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 慕容青枫毫不畏惧,嗤笑一声,转身上马飞驰而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家去陪自己的王妃说两句话。 宁国侯府,林则平站在穆澜院外,看着脸上蒙着布巾的丫鬟将放在门口的东西取回院内,直到红漆木门缓缓的合拢,遮挡住所有的视线。 “侯爷,你已经在这冷风地里站了许久了,回去吧!”银子劝说道,“有苟荀先生在,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林则平叹了口气,苦笑道:“恐怕不容易,你没听苟荀先生说十分棘手么?一时不察,就让李国公府钻了空子。” “侯爷,他们有动作了!”玄金快步走到林则平身边低声道,“冯远程c陈文静c杨彬参奏侯爷c将军及两位小姐,被齐王殿下当堂驳斥,皇上已经发落了三人。” “这事情瞒得了初一,也瞒不过十五。”林则平转身,慢慢的朝书房走去,“不能等李国公府的人上门,去太医院上报吧。” “侯爷!”银子惊道,“这样整个宁国侯府都有可能” “去吧!”林则平停下脚步,目光越过高高的围墙看向远方湛蓝的天空,“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瞒而不报,罪名更大。只是希望这件事不会连累到宁儿和静儿。” 玄金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连声音也没有太大起伏,“有齐王殿下在,他应该会保住大小姐和二小姐。” 林则平淡淡一笑,“但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益王府中的一座偏院里,越窑青釉提炉里燃着悠悠的百花香。 一场欢好后,侍妾服侍益王沐浴,她觑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王爷!” 益王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颇为熟悉的眉眼之间时有片刻怔忪,很快就恢复了淡漠。虽然那一眼没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但侍妾却感觉仿佛落入千年寒潭,冰冷刺骨,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连身体也不敢动一下。 益王从水中站起身来,侍妾才敢挪动已经发麻的双腿,忙不迭的上前伺候男子穿衣。 “王爷,陆大人请王爷去议事厅,说有要事商议。”屏风外响起丫鬟的声音。 “知道了。”男子毫不犹豫的抬脚离开,仿佛刚才还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不存在一样。 侍妾站在门口看着男子远去的背景,眼中露出几分失望,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议事厅里,坐着四个人,左侧首位上是个青衫文士,手握折扇,气质儒雅,容貌出奇的秀美,他旁边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一双鼠眼精光四射,四处转悠,对面两人正在聊天,其中一个是个灰发老者,另一个是个修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这四人均是益王心腹,青衫文士是有“钱江第一才子”之称的陆俊岭,同时也是益王府第一谋士;五短身材的胖子名为阮庞,负责替益王收集各处消息;灰发老者的身份也是谋士,别看表面上一副和蔼慈祥的样子,名声也不如陆俊岭响亮,实际上却是个手段非常毒辣的人;剩下的八字胡男子则是王府长吏岳翔,出色的管理能力与交际能力让益王府即使没有主人坐镇也不会被人轻慢。 四人见一锦衣男子进来,纷纷起身,恭敬地弯腰行礼,“参加益王殿下!” 益王脸上带笑,“几位是本王信任之人,何须多礼?”抬手虚扶四人一把,在正上方的首位坐下,看着青衫文士问道,“峻岭要与本王商议何事?” 陆俊岭面色严肃的说道:“宁国侯夫人染上了瘟疫。” “宁儿,你没事吧?”慕容青枫焦急的看着仿佛失了魂魄的林则宁,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突然听说李氏染上瘟疫,震惊之下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应对,就得知建议夷平宁国侯府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越帝的书案上,其中不乏对林则平推崇备至所谓的古板清流,“宁国侯府一脉历来忠君,为圣上牺牲必然无怨”,慕容青枫恨不能将这群混账拔舌敲齿,“夷平宁国侯府”不是单单毁一座府邸,而是连同所有活物一同焚毁,包括人在内。此刻他心中自责不已,明知林则宁对宁国侯府的重视,怎么能将这事情告诉她? 林则宁眨了眨眼睛,僵硬的抬起头看向慕容青枫,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瘟疫?李氏怎么会染上瘟疫?那是会死人的啊! 慕容青枫很想将林则宁搂在怀里安抚她,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他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李氏染上瘟疫的消息已经经由太医证实,现在整个宁国侯府都被御林军严格把守,不许人出入。瘟疫出现在京城不是小事,即使林则平对父皇再有用,在性命与京都安定面前,父皇也会选择放弃他。 没有得到慕容青枫的回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告诉林则宁她没有听错,李氏真的染上了瘟疫。 林则宁“嚯”地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走,慕容青枫连忙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林则宁挣扎着说道:“我必须回去看看,大哥和静儿还在侯府!” “宁国侯府现在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去有什么用!”慕容青枫将林则宁圈入怀中,柔声安慰道,“你别担心,皇上派了最好的太医过去。我也派人去接苟荀先生了,他可是能治好疟疾的神医呢!” 听了他的话,林则宁心中更加不安起来,宁国侯府虽然历朝都受到重用,却也是皇室忌惮的对象,这个时候越帝真的不会落井下石吗?她承认苟荀先生医术高明,但是,年前苟荀先生被一位远在并州的恩人请去治病,并州远离京都,快马来去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谁知道赶得及赶不及,而且那个医治疟疾的青蒿单方,是她根据前世的记忆写出来交给大哥的,和苟荀先生没有一点关系啊! “不,我一定要去看看,哪怕不进去,就在大门外看一看。”林则宁祈求的看着慕容青枫,“你让我去看一看好吗?”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她不会怪他的阻拦,但是她已经将林则平与林则静当做自己的亲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遭受困厄却什么也不做? 慕容青枫心中一痛,她何曾这样哀求过他,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况且他也担心着林则平的安危,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尽管太医已经确认感染瘟疫的只有李氏一人,然而宁国侯府周围仍然是人烟稀少,正门所对的街道上更是阖门闭户,空气中涌动着浓浓的不安。 慕容青枫与林则宁乘坐着有齐王府标记的马车,在宁国侯府的大门外数十丈远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林则宁透过窗户看去,宁国侯府大门紧闭,府邸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令人平生灰心丧气之感,门口两侧威严的石狮子在重重银甲刀枪的映衬下也失去了几分气势,院墙外有身着银甲的御林军把守,五步一岗,并时不时有五人左右的小队巡逻。 正在这时,三个身着太医院服饰的人快步走到门口,为首的老者是王老太医,身后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学生张太医,另一个是药童,手里拎着个保温的食盒。 王老太医出示了手中的令牌,守卫并没有放行,王老太医神情有些激动,和守卫的头领理论起来,被张太医劝阻了下来。隔得比较远,林则宁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慕容青枫有内力在身,却是听得清楚。 王老太医:“不让我瞧病人,你们去看一看也不行?那叫府里的人站在门口与我说说病情!” 头领:“不行!” 王老太医:“皇上命我来救人,你们敢抗旨!” 头领:“老太医,你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严禁出入,预防瘟疫扩散,必要时可采取激烈手段。” 慕容青枫脸上乌云密布,怕林则宁发现强掩住怒火,那守门的御林军统领名叫张朝,娶的妻子是李氏旁支嫡女,不用问,张朝必然是益王的人。 张朝让守卫接过药童手中的食盒,王老太医一行人脸色愤愤的转身离开。 “他们怎么走了?”林则宁是认得王老太医和张太医的,“你不是说皇上派了最好的太医来吗?王老太医最擅长温热病,难道不是他?那侯府里的太医是谁?” 慕容青枫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张朝接到的旨意真是那样,说明越帝已经被那些朝臣说得心动了,再如何得力的助手,也没有自家性命和江山要紧。 林则宁凝眉看着慕容青枫,起初有些疑惑,随着慕容青枫沉默的时间延长,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紧张起来,“不会侯府里没有太医吧?” 慕容青枫几乎不敢去看林则宁的眼睛。 “真的没有?”林则宁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神色大惊。她虽然听不到王老太医与御林军首领在争执些什么,但是依据两人的神色举止也可猜到御林军首领是在阻止王老太医进宁国侯府,没有上面的命令,那人敢阻拦身负皇命的太医吗?这是不是越帝即将放弃宁国侯府的信号? 慕容青枫艰难的点点头,“恐怕是没有。” 林则宁呼吸一滞,呆呆的看了慕容青枫半晌,忽然推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慕容青枫吃了一惊,将她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我去把王老太医请回来,他是看着大哥长大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怎么不明白呢?”慕容青枫将林则宁压着坐下,因为着急声音也忍不住拔高,“没有皇上的命令,你以为那些人敢拦王老太医吗?你去把王老太医叫回来,他进不去有什么用?” “难道要我什么也不做?看着大哥在里面等死吗?”林则宁用力的挣扎着,口不择言道,“我们林家有什么对不起你们慕容氏的?平日里一边利用一边防着,如今出了一点事情就要断绝大哥生机,你们怎么能如此无耻!” 慕容青枫伸手捂住林则宁的嘴,他脸色铁青的喝道:“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林则宁“呜呜”的挣扎不休,眼中浮动着几分悲愤与恨意。 慕容青枫身体一僵,脸上的怒意如潮水一般褪去,他慢慢的移开手,平静的问道:“你以为我不担心?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林则平坐困愁城?你以为我不希望宁国侯府好?” 慕容青枫的表情是平静的,但是眼中的悲伤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林则宁意识到自己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语塞,慕容青枫的出身无法更改,越帝的作为再卑鄙也不能完全怪罪到他头上。 “宁儿,要是出事的那个人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么担心?” 林则宁一时怔然。 慕容青枫垂下眼帘苦笑,“算了,我不是他!”说完,人就冲出了马车。 林则宁连忙追了出去,站在车辕上急急地问道:“你去哪儿?” 慕容青枫回身,此刻的他比马车上的林则宁要矮上许多,但是神情却仿佛是高高在上一般,他淡淡的看着林则宁道:“那里面有你在乎的人,也” “齐王殿下?”看见慕容青枫的张朝忙跑过来大声请安。 “我在乎的人。” 慕容青枫仿佛没听见张朝的声音,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他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林则宁身上,微微一笑,不等林则宁体味出那笑容的含义,他的身形突然化作鬼影一般迅速冲向宁国侯府的方向。 张朝与一干御林军大吃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阻拦不及,慕容青枫身形一跃,如同矫健的豹子越上高高的围墙,低头俯视着手执刀枪在围墙外聚集的御林军大声说道:“回去告诉父皇母后,她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齐王殿下” 张朝话音未落,慕容青枫已经跃入墙内。 围过来的御林军面面相觑。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 张朝握着拳头狠狠地瞪着发问的御林军军士,“事情发生了才知道问怎么办,早干什么去了?”一回身看见站在车辕上发呆的林则宁,遂抱拳道,“下官参见齐王妃。” 林则宁还沉浸在对慕容青枫所作所为的震惊中,对张朝视若未睹。 张朝胸中气不顺,这两口子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难道他是透明的?还是觉得他不配和他们说话?他板起脸来问道:“请问王爷和王妃为何在此?宁国侯府奉皇命已经封府,王爷为什么要进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那里面有你在乎的人,也有我在乎的人”,他说,“她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在他心里,那个人依然是那么重要吗?甚至愿意生死相随?那她算什么呢?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吗? “王妃,本官必须将刚才的事情如实上报,但是还请王妃告知王爷这么做的理由!”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张朝几乎将脸板成了身上银甲的一部分。 林则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说完一甩袖子进了马车,“回府!” 如今宁国侯府的危机不是来源于李氏感染的瘟疫,而是越帝对宁国侯府的态度,既然他没有立刻下令铲除宁国侯府,说明他还不想放弃宁国侯府,或者是有所顾虑,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必须要在越帝下定决心之前想办法改变他的态度。 林则宁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换做旁的女子这种情况下只能念经拜佛,祈祷老天保佑,可她不仅仅是困囿在宅院内的齐王妃,她还有一重身份,龙影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林则平手执毛笔,看着站在眼前的慕容青枫,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怎么进来的?” “跳墙!”慕容青枫一路走来,见府里的秩序有条不紊,现在上下打量林则平一番也没见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吊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拣了张椅子坐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则平淡然说道:“年初三,我与李氏去了趟李国公府。” “又是李国公府!怎么总不消停?”慕容青枫愤然道,“你也是,明知道那就是个大泥淖,还往里面去做什么?” 林则平低着头,一边继续完成那封被打断的信,一边说道:“李氏毕竟是李家女,我是李国公府半子,平日不登门也就罢了,难道拜年也不去?这不是让人指着鼻子骂我不孝吗?”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道:“最受不得你们这群文人,整天礼仪孝悌的挂在嘴边,背地里肮脏事情没少做。” 很显然自己就是那文人中的一员,林则平不以为忤,唇畔带着浅浅的笑容,“王爷进来做什么?” “我不来,你就在这里等死吧!”心头郁闷的慕容青枫没好气的说道,“府里连个大夫都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个筹码,他们怎么会放太医进来!” 林则平苦笑,“你进来了就再出不去,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身边越发的缺人了。你又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宁儿来呢。” 前半句让慕容青枫面色凝重,而后半句则令他怒气勃发,“我怎么不如宁儿了?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宁儿就解决得了了?”不是他小看林则宁,林则宁的聪慧他不否认,但是让她进这个目前是龙潭虎穴的地方,越帝只会暗暗高兴,越帝既然决定抛却宁国侯府,就不可能放过一个林氏血脉,林则宁自己往里闯正称了越帝的意。而他,好歹是越帝嫡子,总会顾忌几分血脉亲情。 林则平道:“只要治好李氏,宁国侯府之困便可解。” “你不说我也知道!”慕容青枫白了林则平一眼,“别告诉我宁儿能治好李氏。”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林则平似笑非笑道:“王爷为何对宁儿这么没有信心?” 慕容青枫不以为然道:“她又不会医术。” “但是她博览群书。” “那又怎么样?”没听说看书就能看成神医的。 林则平叹了口气,说道:“她既然能找到治疗疟疾的方法,自然也有可能找到治疗李氏的方法。” “什么?”慕容青枫吃惊的瞪着林则平,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则平说林则宁找到治疗疟疾的方法,这怎么可能?“那方子不是苟荀先生发现的吗?” “宁儿已经是齐王妃了,还要怎么张扬?”林则平看了慕容青枫一眼,目光微冷,“若不假托苟荀先生之名,那张只有一味药的方子如何取信于人?” 慕容青枫愣愣地坐在那里,林则平知道这个消息令人一时间难以接受,便不去管他,只是慕容青枫的到来已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好在一切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他凝眉思索了片刻,径自提起笔又写了一封信封好,连同桌面上另外一封信一同交给玄金道:“你再跑一趟,一封送到交给太子,一封交给恒亲王世子。” 慕容青枫回过神来,看着玄金出了门,问道:“外面都是御林军,能出得去吗?”玄金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御林军的情况下出府。 林则平微笑着道:“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慕容青枫噎住,无话可接,想来也是,宁国侯府传承百年,又深得上位者赏识和忌惮,又怎么可能没个后手什么的,机关暗道那是肯定有的。看林则平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这次的事情又是你的安排?李氏是不是根本没染上瘟疫?” 林则平道:“平岂是那种没事找事之人?李氏染上瘟疫千真万确。” “可你这样子”慕容青枫撇撇嘴,对着书案后的人比划了一下。 “王爷,宁国侯府暗卫可不只有武夫。” 慕容青枫面露惊喜,“你的意思是你的暗卫里还有会医术的?那李氏是不是没事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看着宁国侯府被困?你知不知道宁儿有多担心?”他翻墙时故意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是为了让越帝和皇后以为他这么做是依然放不下李氏的缘故,而不会去怪罪林则宁,不过时间仓促,他没来得及和她解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 林则平摇摇头,“有是有,不过也只能尽力控制着不传染开来。” 那也就意味着他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他觉得林则宁那么聪慧,一定能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可是他又不是很确定,万一她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呢?想到林则宁可能会误解自己依然对李氏存着念想,慕容青枫只觉百爪挠心。 齐王闯入了宁国侯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进越帝耳中,林则宁被召入宫中,毫无疑问的被越帝和皇后责骂了一番。原来张朝将消息的上报的时候漏掉了慕容青枫站在高墙上说的那句话。 林则宁可不愿意担着虚名,只是帝后面前,她也不敢直白的反驳,咬唇跪在地上,裙摆如同睡莲的叶子平铺在地板上,苍白着一张脸,双目含泪,表情十分委屈,心里却在不断冷笑。 闻讯赶来的太子和太子妃看到的就是林则宁这幅“委屈至极”的模样,太子妃上前道:“父皇,母后,这事情怪不得齐王妃。” 越帝怒道:“不怪她怪谁?宁国侯府不是她的娘家?不是她怂恿的那孽子能冒着生命危险往那里去?” 林则宁的表情越发委屈。 太子妃看了看坐在下首的瑜贵妃,欲言又止,目光犹豫的侧头去看太子。 太子无奈的上前两步,将慕容青枫进入宁国侯府前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儿臣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担心父皇母后为此事生气。七弟是冲动了些,但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 “混账!”越帝闻言大怒,那孽子这么做竟然是为了个女人,那女人不仅已经嫁人,而且是他妻子的嫂子,这岂不荒唐!太子的话没有消减越帝的怒火,然而对慕容青枫的猜疑心思却减了几分。 皇后一边捧着胸口喘息,一边怒道:“这李氏当真是个祸害,自嫁给宁国侯后惹出来多少事端?出嫁前就迷得枫儿二五三道的,如今枫儿好不容易收了些心,又闹出乱子来。宁国侯府人那么多,伺候她的也不少,要说身子弱,宁国侯又是中毒又是重伤的都没事,怎么就她得了瘟疫?” 皇后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瞪视同样出自李国公府的瑜贵妃。奇怪的是一向视李氏为亲女的瑜贵妃沉着脸,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紧紧的揪着丝帕,却始终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皇后一向端庄,从来没有在越帝面前对一个人露出如此厌恶的态度来,越帝没觉得诧异,皇后的话仿佛是一道钥匙打开了一道门,一直忽略的问题突然展现在眼前,中毒,受伤,被攻讦,现在又可能染上瘟疫,为什么总有人针对宁国侯?似乎不除掉宁国侯就不能甘心。宁国侯夫人染上瘟疫,为了京城安危,即使他不愿意,在群臣的压力下他很有可能不得不壮士断腕,除掉宁国侯,就是断了他一条臂膀,除掉宁国侯府,就是自毁东越北疆防线!越帝突然心头一凛,以前不知道宁国侯龙影卫首的身份,他会作壁上观,可是现在他知道了,那么会不会别人也知道了?这会不会是某些人的计谋,目的就是要他亲自灭了宁国侯府?这背后的人是谁?是陈国?还是,太后? 向越帝和皇后告退后,太子妃体贴的邀请“伤心的摇摇欲坠”的齐王妃去东宫休息一下。 太子妃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亲手倒了杯茶递到林则宁面前,“弟妹你不要太担心,会没事的!” 只见林则宁失魂落魄的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将太子妃的话听进去。 林则宁捧着杯子,袅袅的热气熏着眼睛,就在刚才,被越帝和皇后责难的时候,她几乎以为慕容青枫是故意说那句话给众人听的,然而回想起他之前说的另一句话,她又不确定了,他说“那里面有你在乎的人,也有我在乎的人”,严格来说,受张朝的声音的影响,她听确切的是“那里面有你在乎的人,也我在乎的人”,漏听的到底是什么?也有我在乎的人?也是我在乎的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无论是哪一个意思,她都要尽全力去营救宁国侯府。 突然,太子妃房中的一面墙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林则宁吃了一惊,抬头朝声音传来的书架看去。 太子妃拍了拍林则宁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没事!” 书架向两边挪开,墙上豁然露出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门来,门后站着本该在书房的太子。 “太子殿下!”林则宁惊讶的站起身来。 “七弟妹不必多礼!”太子步入室内,太子妃在书架上按了两下,书架便又朝中间合拢,掩住了那扇门。 “事态紧急,委屈弟妹了!”太子退后两步,避开林则宁的行礼。 三人依次落座,太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太子妃,由太子妃转交给林则宁。 林则宁见信封上“太子亲启”的字迹十分熟悉,正是出自大哥林则平之手,她疑惑的抬头去看太子。 太子解释道:“这是勉之派人送来的,信中说宁国侯府封府期间,弟妹是可信之人。此次宁国侯夫人感染瘟疫一事确是遭人算计,宁国侯府危困,论公论私,本宫都不能坐视不理,定当竭尽全力保宁国侯府平安。” 林则宁握着信封抿唇不语。 “弟妹可展信一阅。” 林则宁摇摇头,将信封交还给太子妃,起身再次向端端正正的向太子行了一个大礼,“原龙影卫林则宁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大吃一惊,相较之下,太子的反应要平静的多,只是目光中也难掩惊讶,“弟妹也是龙影卫?” “是!” 惊讶过后,太子摇头笑道:“你们兄妹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深藏不露。快坐下吧,都说了不必多礼,认真论起来,你和勉之c励之c静儿都要叫本宫一声表哥。” “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们兄妹了。”要想救出林则平等人,目前最能依仗的就是太子,为了增加筹码,林则宁不得不揭示自己龙影卫的身份,她相信龙影卫这三个字足以令身为储君的太子动心,然而看太子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林则平是龙影卫了。尽管他表现出来的对宁国侯府十分大度优容,林则平似乎也很信任太子,但是林则宁依然不敢大意。太子尚未问鼎帝位,目前还需要借助宁国侯府之势,谁敢保证他的大度优容不是做戏?即使现在不是,那么一旦他登上皇位呢?有哪一个为帝者能够容忍像林则平这样聪明绝顶c自己掌控一支皇家最精密的暗卫c亲弟弟手握重兵c亲妹妹是王妃的人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 太子不是看不出林则宁的防备之心,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丝毫不快,“话不多说,弟妹以为此事当如何解?” “当务之急是解除宁国侯府的疫情,同时稳住朝堂声议。”林则宁问道,“不知李氏得的是哪一种瘟疫。” 太子道:“据王老太医所言,乃是白喉。” “白喉?”林则宁皱起眉头,前世的外公曾逼着她背诵的方剂歌诀中有一首专门治疗白喉的方剂,只是时间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王老太医虽见不到宁国侯夫人,以多年经验每日按时送药,勉之信中言,李氏暂无性命大碍,然而治愈,恐怕还要待苟荀先生返回,本宫已经派人去催请。” 林则宁心道:“只怕拖不到苟荀先生返京。” “有劳太子殿下!”林则宁打定主意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回想一下那个治疗白喉的方子。 “另外还要请太子殿下援手在朝堂上替宁国侯府求求情,万不可让皇上生出放弃宁国侯府的心思来。” “这是自然!”太子连连点头,“本宫已经吩咐了手下的人在朝中尽力为宁国侯府作保。” 林则宁道:“被动防御总是落于下乘,不如主动出击。” “弟妹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李氏一直身体不好,除了去李国公府拜年外,近两个月来未曾出府。” 太子与太子妃均是双眼一亮,似有所悟,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 “我进宫前是让太医查验过的,绝对没有感染瘟疫的迹象。”林则宁口角噙着冰雪一般的笑容,“那么剩下的与李氏接触过的就是李国公府了。” 太子妃笑道:“我听说李国公夫人卧病在床许久,宁国侯夫人回了趟娘家就接着得了瘟疫,这病到底是谁传染的谁还真说不清楚。” 太子亦点头赞叹道:“弟妹高才,请放心,这事情本宫定然办好!” 玄金捧着根竹筒走进书房,当看清书案后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的人时,毫不犹豫的扭身就走。 “站住!”慕容青枫凤眼微眯,将手中的书扔到桌子上,“回来!” 玄金利落的转身,手中空无一物,走到书案前面无表情的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慕容青枫扫了一眼玄金的袖子,“拿出来!” “王爷说什么?”玄金的样子看上去很无辜,虽然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少装傻!你们主子被本王撵去休息了,有什么事给本王处理。”慕容青枫语气不善的问道,“我想你们不希望你们主子累死吧?还是说是什么本王不能知道的消息?” 听了前一句话,玄金犹豫了一下,而听了后一句后,他立刻将袖子里的竹筒取了出来双手递到慕容青枫面前。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早拿出来多好,何必浪费唇舌。取出竹筒中的字条,展开一看,原本懒散的神情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子也坐得笔直,看完以后拍案大笑:“哈哈,好啊!” 掌风将纸条扬起,玄金眼疾手快的夹在了指间,目光不经意扫过,瞄到几个字:“凉州首富次子清平坊斗殴” “慕容正辰与人在清平坊争个清倌被打成了猪头,哈哈,哈哈,笑死本王了!” 玄金心道:猪头这样带有调侃性的词语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宁国侯府暗卫的消息中的。 慕容青枫乐的站起来在书房中间来回打转子,想着怎样把消息传回去让林则宁看一看,一方面当个笑话,一方面让她认识到妻子死了没有半年就去烟花之地,为个琴女与人大打出手的恒亲王世子是多么不可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1) 出了东宫,林则宁坐在马车里整理纷乱的思绪。虽然在太子面前表露了龙影卫的身份,但是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龙影卫内部是什么情况,如何运作,如何联络,她却是分毫不知。接下来,太子去负责保住宁国侯府,太子妃将瘟疫祸水东引,那么她呢?她该做些什么? 掌心下按到一块坚硬如石的东西,林则宁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枚莹润的玉符,周边饰以蟠龙祥云纹,正中是一个篆体的“齐”字,这枚玉符是齐王府最高令符,所能行使的权力远远高于她手中那枚几乎从没用过的青铜紫金符,一向被慕容青枫贴身佩戴,然而就在她离开宁国侯府独自返回齐王府的路上,在衣襟里发现了它,上面的丝结和络子完好无损,应该是慕容青枫乘她不注意放到她身上的。他这是什么意思?替他保存?还是说在他滞留宁国侯府期间,她可以凭此调动齐王府的势力? 突然,马车颠簸了两下,令她收回思绪,随即感识比理智更快的生出警惕来,一呼一吸之间,她就明白了原因,从东宫回齐王府,经过的都是繁华街道,平日里除非是夜到三更,没有一刻不是喧闹的,怎么可能安静到这个地步? 林则宁迅速收起玉符,悄悄的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外面是陌生僻静的小巷,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哒哒”的马蹄声和“粼粼”的车辙声,单调而统一。 从东宫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人来劫持她吗?她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让唤月和挽星去了另一辆马车,以挽星的实力定会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不寻常。即便如此,挽星这会儿也该发觉事情不对追过来,可是去不见踪影,那么定是被人阻拦。 有能力在京城繁华之地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齐王府的马车并且能够阻拦宁国侯府暗卫佼佼者之一的挽星,京城中有这等本事的有几个人? 马车的速度并不慢,而且行驶的相当平稳,如果不是那两下颠簸,她可能到最后也不会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 惊慌褪去,林则宁很快恢复了冷静,拔下头上的金簪,猛地拉开车门,扣住车夫的脖子,金簪尖锐的一端压在他颈侧血脉搏动处,威胁道:“停车!” 车夫吓了一跳,却没有拉缰停马的意思,反而咬咬牙抽了一鞭子让马车加速前进。 “我让你停车!”林则宁厉声喝道,手中金簪压入车夫皮肉之中,鲜血顺着簪子流到林则宁手上。 车夫吃痛,松开手中的缰绳,失去约束的马儿更加快速的往前奔跑。 林则宁眼眸转暗,一手紧紧扣住车夫的脖子,另一手握着金簪毫不犹豫的又往里持了三分,“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吁——”马车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有人拉出了马的嚼头。 “请王妃下车!”拉住马的人是一个黑衣男子,冷冰冰的语气,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你们是什么人?”看着将马车团团围住的黑衣人,林则宁冷冷的问道,“将本王妃带到这里做什么?” “我们主子想见一见王妃,请王妃移步!”拉马的黑衣男子看了一眼被林则宁扣在手中的车夫说道,“这个人不是我们的人,用他威胁不到我们。” “本王妃知道!”林则宁冷笑,齐王府的马车夫,她自然认得,一脚踹开车夫,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对着车夫骂道,“背主的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躲到黑衣人身后。 “王妃请!” 看眼前的情形,势必要进这院子里走一趟。林则宁略一思索,直接从两尺来高的车辕上跳了下来,黑衣人目光闪烁,似乎有些惊讶,却什么也没说,领着林则宁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院子里栽着一颗梅树和一棵桂花树,收拾的十分整洁。 “宁儿,你来了!” 看见从屋里迎出来笑容满面的人,林则宁顿住脚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是一张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脸,与梦中的狰狞冷笑不同,此刻却是满脸惊喜的笑容,看她的目光炽烈而深情。 他不是秦诚,而是益王慕容青城,林则宁瞬间将两人区分开来,可是那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论亲戚他无论是叫“表妹”还是叫“弟妹”都没错,“宁儿”这么亲密的称呼是他能叫的吗? “宁儿,我终于见到你了!”眼前的女子正是如花般美好的年纪,眉眼间流露出清冷的神韵,她的肤色极白,像上好的白玉,泛着皎皎的光泽,水润的双眸仿佛冬日的溪水,又凉又清,吸引着人溺毙在里面。 益王上前拉住林则宁的手,惊呼道:“你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伤得重不重?”转头怒斥黑衣人道,“谁让你们伤了她的!” 黑衣人跪地请罪,捂着脖子跟进来的车夫见状也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王妃手上的血是小人的!” 益王森然的看了那车夫一眼,“下贱奴才的血怎么能污了宁儿的手?这样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黑衣人会意,不等车夫求饶的话出口,便捂着他的嘴拖了下去。 益王回过头来又露出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的阴森只是旁人的幻觉,他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来给林则宁擦手,林则宁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顿时恼羞成怒,“放手!” “那年你手上沾了墨汁,就是用的这条手帕擦手,你还记得么,宁儿?”益王轻轻的擦拭着林则宁指间的血迹,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但是只有林则宁知道,他箍着她手腕的力气有多大。 用力挣脱益王的桎梏,林则宁冷声斥道:“益王殿下,请你自重,‘宁儿’两个字不是你该叫的!” 益王的表情一僵,随即又笑了,“那我还像以前叫你‘小秦’好不好?” 林则宁感觉到心猛的一缩,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益王问道:“你是谁?” “我是秦城!”益王急切的问道,“你记得我对不对?” 秦诚?林则宁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他是秦诚?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也来到这个世间? “我就知道,那天你一看到我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就像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一样!”益王的神色十分激动,抬起手掌展示掌心的手帕,用回忆的口吻说道,“我本打算洗干净了还给你,可是那些痕迹哪里是说洗掉就能洗掉的呢?就像你我之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抹煞!” 他绝对不是秦诚!林则宁低头看那手帕,或许是用得时间长了,颜色有些泛黄,边角有两处沾着浅浅的墨渍,除此之外,上面没有一朵花一株草,普通的丝绢剪裁而成,锁边所用的针法和丝线也极为常见,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绿柳的屋子里有满满一箱子这样的手帕,每逢出门,必定要让所有人都换上,即使丢了,不会心疼,也不会被有心的人拿去做文章损了名节。 “益王殿下说笑了。”林则宁退后两步拉开与益王之间的距离,“还请慎言!我与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小秦!”益王着急的上前去拉林则宁的手,这次却被对方避开,“你还是在怪我当年没有争取你我的亲事对不对?你大哥和李倩出了那样的事情,父皇十分震怒,我本想等父皇怒气消一些再请求赐婚的,谁知道皇后从中作梗,硬是将你许配给了齐王,听说你过得很不好,我一直很担心!你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救你出来,娶你过门,益王妃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林则宁被益王透露出的讯息砸晕了头,按照他的说法,他们两人早就相识,甚至两心相许,这无异于一个霹雳落在了头上。林则宁喜欢益王?她知道她与慕容青枫的结合是有内情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宁国侯府,但是皇后逼她嫁给慕容青枫?她觉得还是皇后逼慕容青枫娶她的可能性比较大。虽然不清楚当年林则宁与慕容青枫结缡的细节,但是也听说过不少传闻和闲言碎语,说她不顾女子矜持自于皇后面前请婚,与益王想比,她宁可信那些流言。 “益王殿下能不能好好说话?”林则宁一眼也不愿意多看摆出一副深情款款模样的益王,将头扭向一边,“我可是你弟弟的妻子,这么不顾纲常伦理的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小秦,我说得都是真的,我” “别说了!”林则宁抬手制止住益王再说出恶心人的语句来,她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胃都在抽搐,如果不是现在宁国侯府头上高高悬着一把利剑,她实在不愿意与这个人多说一句话,“你让人劫持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秦!”益王的声音与表情十分痛苦。 “不要做出这样一副被误解了的样子,太假!”林则宁猛地回头,盯着益王的眼睛冷笑道,“你敢说你和柳玉儿没有关系?你敢说之前两年我在齐王府举步维艰和你没有关系?你敢说我大哥中毒和你没有关系?你敢说宁国侯府今日的困局和你没有关系?” “柳玉儿是帮我做过事,但她不是我的人,我只是让她帮我不让齐王近你的身,这也是你的心愿不是吗?”益王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没想到她会为难你,不然一定不会留着她,你大哥中毒是误伤,李氏感染瘟疫的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你却知情!”林则宁指着天冷冷的说道,“你敢以那个位置发毒誓你不知情吗?那一帮子急着替主子办事的奴才没有你的默许敢对宁国侯府动手?除去宁国侯府正合你心意吧!” 益王深吸一口气,“是,我是知情!但是小秦,宁国侯娶了李国公的女儿,与我便是姻亲,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支持我,只要他保持中立便可,可是呢?我已经一再对宁国侯府退让,他却去偏帮太子,你让我怎么样?我与太子注定不死不休,宁国侯府已经成了我的绊脚石,我不得不还手!” 看着益王义正言辞的模样,林则宁几乎无语,林则平娶的是他的表妹,而林则平的嫡亲妹妹嫁的是太子胞弟,孰近孰远,一目了然,再说愿意支持哪位皇子是宁国侯府的自由,他哪里来的自信指责宁国侯府?还说什么“一再对宁国侯府退让”,林则平大约是在一年前才明确支持太子的,可那本有毒的《阅微文选》早在三年前就进了宁国侯府。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过要宁国侯的性命。”益王含情脉脉的说道,“那是你的兄长,我不想你恨我。” “你何必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林则宁冷笑,差点中了他的圈套,大哥与太子往来极为隐秘,连越帝都被瞒在鼓里,益王怎么会明明白白说出“偏帮太子”的话来?恐怕是在故意诈她。“你是没有直接要大哥的性命,却比直接要了他性命更可怕,你让宁国侯府成为京城中人人惧怕的疫源,让所有人恨不得将宁国侯府一把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小秦!”益王有些气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发誓,李氏得瘟疫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是昨日才知晓。” “好,就算不是你做的!”林则宁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哥毒上加伤,太医已经说过了,不能劳心劳力,他已经在渐渐淡出朝堂,对你们不构成任何威胁,为何你们不能放过宁国侯府?” “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没有为难宁国侯的意思!”听了林则宁的话,益王目光闪烁,又伸手去拉林则宁的手。 林则宁侧身避开,心里暗暗冷笑:益王刚才果然是在试探她! 益王的笑容无奈而宠溺,“小秦,你是在乎我的,对吗?” 林则宁沉默无言,听着益王自我催眠:“不然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2) 生气?她何止是生气?他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宁国侯府至今如履薄冰,他的人几次三番害她和她的亲人,这些事情是一句“不知情”就能推脱的吗? “小秦,朝堂水深,既然勉之无心政事,这次的事情是个契机,我与太子的矛盾不可调和,宁国侯府地位特殊,每次争端难免波及,恰好可以乘此机会退出漩涡。” 林则宁垂眸,仿佛是在认真思考益王的话一般。 益王嘴角很快勾起一抹微笑,语气十分诚恳的说道:“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们兄妹就不会有事。” 林则宁抬头问道:“那慕容青枫呢?他还在宁国侯府里。” 益王面色转冷,“他那般虐待你c轻视你,你还管他死活做什么?” “他是我丈夫。” “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益王叹了口气,“你都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了?他的心里只有李倩,为了她连生死都不顾,父皇为此大发雷霆,连累你无辜遭到斥责,你还担心他的安危?说不定他现在正守在李倩床边嘘寒问暖呢!” 林则宁脸色苍白,却抿唇不语,没有反驳,同时也抗拒着被说服。 “他是皇子,有皇后和太子在,不会让他出事的。”益王不情不愿的说完,见林则宁神色稍微软和了一些,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来,她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包括她的聪明才智,曾经他以为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落得父皇猜忌,况且她的背景和才智超出了他的控制,在他达成愿望后必定是隐患,不能娶她是一种遗憾,却也没有十分放到心上。可是等到她出嫁后,看她为了另一个人收敛了所有的光芒,他的心颇不是滋味,如果他当初能争取一下,慕容青枫是毫无胜算的,那她是不是也会甘心放下身段替他打理后宅?他开始对她越来越放不下,她本来就是他的啊,怎么能让旁人染指? “小秦,事到如今,你还要回到齐王府那个牢笼吗?”益王上前两步握着林则宁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不如乘此机会离开吧。我在城北有一处秘密别院,委屈你先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成就大事,我定八抬大轿接你出来。” 这是要金屋藏娇?林则宁忍着恶心和抽回双手的冲动,问道:“你派人劫我到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益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在林则宁的掌心和指间摩挲,又滑又腻,柔弱无骨,让人恨不能跪下去舐舔膜拜,“为了今日相见,我煞费苦心安排许久,可惜你极少出门,总是找不到机会。小秦,如今因着李倩得瘟疫的事众人都乱着,齐王也被困在宁国侯府里出不来,没人注意到你,这正是你离开极好的机会,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次你听我的可好?” 林则宁正想着拒绝的理由,院子里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主子!” 被打断想入非非的益王语气很差的问道:“什么事?” “齐王府的人追到了,请主子迅速离开!” “一帮废物!”益王走到门边骂道,“竟然让人找到这里来,你们究竟是怎么办的事?” “主子息怒!齐王府那群人的战力实在超乎属下等的想象,所以” “废物!”益王不耐烦的说道,“本王与小秦先行离开,你们将人解决了!” “是!” 益王拉着林则宁的手往里屋走,“跟我来!” 林则宁隐在袖子里的手在手镯上摁了两下,眼见进了卧室,便再不肯往前走一步,警惕的看着益王。 益王笑道:“我怎么忍心唐突了你?没有你的准许,我是不会像某些人那样逼迫你的。我分得清轻重,这个时候自然是先离开这里。”他伸手在墙角的花瓶上扳了一下,床前的地板上出现一个大洞,隐隐透出些火光来。 益王拉着林则宁进了地洞,地板合拢恢复成原样,林则宁看着前方一条一人来高的地道不知通往何方,地道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镶着铁钩,钩上挂着油灯。她顺从的跟在益王身后沉默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地道七拐八绕,还要不少迷惑人的分叉口,加上地下方向难辨,林则宁并不能确定目前的方位。顺着地道行了约二百来步,空间骤然开朗如一间屋子大小,绕过地上堆着的白菜c萝卜c地瓜等物,出现在眼前的是十数级向上的台阶,两人拾级而上,及至出口,益王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的汗巾,“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猛然见到亮光会伤到眼睛,我帮你将眼睛遮住。” 地道中十步一油灯,光线并不昏暗,况且一路走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即便立刻见到阳光,也不见得会伤到眼睛,更何况,按时间来算,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林则宁心中冷笑,冠冕堂皇的言辞遮盖不住对方不信任的心理,她什么话也没说,任由益王用汗巾蒙住双眼。她听见他叩了两下紧闭的门扉,很快“吱呀”一声开门响。 “主子!” 益王应了一声“嗯”,之后再无声息。 林则宁知道益王是刻意不让她发觉身处何处,尽管如此,跟随着他的脚步,她还是听到了渐行渐远的鼎沸人声。 夜风从裸露的皮肤上刮过,幽幽的寒意钻入毛孔,不小心呛入一口凉气,林则宁接连咳嗽了几声。 “没事吧?” 温热厚重的大氅覆上双肩,带着陌生的令人厌恶的体温,林则宁的手指划过衣襟,触手绒软松滑,应该是见面时益王披着的那件五彩孔雀翎的大氅,她瞬间觉得那原本该柔软的鸟羽都支楞楞的尖利起来,刺透里衬和她的层层衣物抵在皮肤上,让她恨不能立刻扯下来远远的扔开。 “没事,被凉风呛到了。” “我扶你到车上去!”益王半扶半抱着林则宁上了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车壁上挂着油灯,厚厚的青毡阻隔了光线外泄。 覆在脸上的汗巾被解开,林则宁眨了眨眼,适应了车厢里的光线。益王与她并排坐在一起,一条手臂以拥有者的姿势环着她的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安全的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益王微笑着答道,“你不用担心,那院子已经化成灰烬,地道也被封住,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的。” 林则宁心中一紧,衣袖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宁国侯府,要记得,以后一切有我。”益王低头看林则宁的表情,嘴角勾起,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林则宁皓首微垂,眉眼掩藏在阴影中,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按在镯子上。那镯子是上香遇袭之后慕容青枫送她的,两指来宽的金环上镶满了各色宝石玉石,好看的外表下隐藏着机关,其中一颗碧色玉珠按下去能撒出少量银色粉末,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色逐渐加深,另外一颗六棱宝石按下去则能连续三次无声无息的发射出淬了药物的银针,银针长短不及一寸,细如毫发,刺入肌肤的感觉不比蚂蚁夹咬更强。这样的镯子李氏也有一个,去年中秋夜林则平发动镯子的机关令一个杀手当场毙命。如今,她说不得要凭借这个镯子搏一把,只是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她还需要静待时机。 “我岳母就爱吃这家的馄饨,婆娘舍了巷口馄饨铺的不要,非得让走大老远跑这里来买,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马车外一个汉子粗声粗气的抱怨着。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吧,这‘张记馄饨铺’是老店,开了几十年,那一锅老汤就熬了几十年,味道才正呢!” 张记馄饨铺?林则宁确定自己一定听说过这家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谁说的来着? “怎么了?”林则宁凝眉思索的样子令益王心情愉悦,他十分享受征服这个聪慧异于常人的女子的过程,曾经,她有多让他感到挫败,如今,她费尽心力的模样就有多令他有成就感,“你也想吃馄饨么?我让人去买。”好不容易将她困住,自然不会再给她逃走的机会,但是,他乐意给她一点希望,然后看着她无望的挣扎,却再不可能挣出他的手心。 林则宁,秦演,宁辙,就算你才智无双,我也要将你驯服,让你低下头颅向我认输,为当初拒绝我而忏悔求饶! “好。” 益王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吩咐车夫:“去买碗馄饨来!”然后等着林则宁说一些为营救她的人留下讯息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林则宁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坐在油灯昏黄的光影里,眼眸中倒映着晃动的火焰,流光溢彩。 “去吧!”益王心不在焉的对车夫说完,放下车帘,回头看着林则宁的目光转为柔和,“是我的不是,你今日四处奔波,想必没有好好吃饭,我早该想到,应该在马车上备些吃食的。” “有劳。”林则宁的态度十分淡漠。 益王并没有生气,他觉得,骄傲如林则宁,落到今日的境地,必然是心气不服的。 车夫很快买了馄饨回来,益王接过来搁在马车中的小几上。 普通的白瓷碗c白瓷勺子,浅黄的汤底,白色的馄饨衣如云在汤中舒展开来,中间夹着一团青黑色的紫菜,汤面上浮着切碎的碧绿的芫荽,一只纤素如玉的手握着瓷勺在碗中轻轻的搅动了两下,喧腾的热气中,益王有些恍惚,分不清那手和瓷勺哪个更白一些。 益王看着林则宁秀气的吃着馄饨,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是他想错了?齐王府三年的经历,已经让她认识到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告白的行为错的离谱,所以,她现在确实愿意跟着他离开了,是吗? 突然,马车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林则宁手里的瓷勺一歪,一勺滚烫的馄饨汤便朝益王身上洒去。 事发突然,马车的车厢又十分狭小,益王避之不及,那勺汤便洒在了他的袖子上,虽然天寒衣服穿的厚实没有烫到太多皮肤,依然有两滴热汤溅到手上。 “嘶——”益王甩去手上的汤水,眉头皱了起来,呵斥车夫道,“狗奴才,小心些!” 车夫惶恐不安的道:“是,请主子恕罪!” 林则宁握着瓷勺犹豫了一下,讷讷的问道:“你没事吧?” 益王拿出手绢擦手,溅到汤水的皮肤红了两小片,“没事,小秦有没有被烫到?” 林则宁摇摇头,看了看益王的手说道:“烫红了,让车夫去买些烫伤药来吧。” “你是在关心我吗?小秦?”益王欣喜的看着林则宁。 林则宁怔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的扭过头去,冲着车门说道:“你家主子烫伤了,去买烫伤药来!”她的声音不大,隔着帘子,外面又是街道,车夫没有听见她的话,因此没有任何应答。 林则宁被益王的目光看得别扭,伸手将车帘拉开一些,将刚才的话又对车夫说了一遍。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请罪,恰好街道旁就有一家药铺,车夫停下马车,飞快的跑进药铺买了烫伤药膏回来。 益王拿着药膏,发现林则宁正偷偷的看过来,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后又飞快的看向别处,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挑,“小秦不帮我上药吗?我可是被小秦烫伤的呢!” 林则宁迟疑了一下,将药膏盒子接过来,“那汤也没有多烫。” “可是,我的手烫红了呢,你看!”益王将手举到林则宁面前,原本还只是泛红的地方这片刻的功夫就肿了起来。 林则宁盯着那红肿的地方看了两眼,打开盒子,用食指沾了些药膏在益王手上涂了薄薄一层,“好了!” 正要收回的手被益王拉住,“小秦!” “放手!” 益王莞尔,“总是这一句!” “三年前,我听了你的话放手,结果你转身就去了皇后面前请婚,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小秦,我不会再放手了!” 益王看见林则宁缓缓的抬起头,直直的看过来,那黑色的瞳仁仿佛是两眼漩涡,神秘而危险,等他警觉时,灵魂已经不由自主的被吸入漩涡之中,随着那强大的吸引力在漩涡的中心越陷越深,直至没顶。 林则宁推开昏倒在自己身上的益王,伸手扯下披在肩上的大氅扔到一边。 “主子?”车夫试探着叫了一声。 “去‘味无穷’!” “是!”车夫似乎松了口气,应答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林则宁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益王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却没有注意到马车车夫已经换人了。上车时,她悄悄的将手镯中的粉末洒在了车辕上,上了马车后不方便再留下痕迹给绿柳等人追踪,她只能寄望马车上的银色印记能被搜寻的人看到。“张记馄饨铺”提醒了她,开元大道的“张记馄饨铺”,益王带她必定是要远离皇城,那么顺着路往前走就是“味无穷”,益王大概不会想到,“味无穷”是林则平的私产,也是他为太子收集消息的据点之一。她原本打算马车行至“味无穷”附近时,便对益王动手,到时候闹出动静自然会引起“味无穷”中人的注意,手镯中的银针尚未曾浪费一根,在益王和车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付他们足矣!然而令她惊喜的是,那碗馄饨里,没有葱花,也没有虾米,益王和车夫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她不吃葱,对虾过敏,知道这些的除了贴身伺候和熟知她习惯的人以外,还有谁?但是她不能十分确定馄饨里没有葱花和虾米是不是巧合,因此有了不小心将汤洒在益王身上的一幕。车夫将膏药递进马车的时候,她看到了车夫的侧脸,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主子,到了!” 马车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林则宁掀开车帘,正对上唤月c挽星等人焦急的脸,她们的身后站着表情严肃的魏忠与王谦。 唤月飞奔上前来搀扶林则宁下车。 “王主子!”唤月咬着嘴唇,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你没事吧?” 林则宁微笑着安慰道:“没事!” “请恕在下多嘴,此处并不安全,不如入内再谈?”一个作账房先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朝林则宁拱了拱手。 林则宁四下看了两眼,发现马车停在“味无穷”的后门,她点点头,与唤月等人一起往院子里走,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对车夫说道:“你赶着马车继续向北,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又对魏忠说道,“派人跟着,在上官杰离开前阻拦益王府的人接近马车。” 除了林则宁与扮作车夫的上官杰,其余的人全都面露惊讶,随即了然,在京城中与齐王府有龌蹉且有能力悄无声息劫持林则宁的,除了益王,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账房先生引着林则宁等人从暗门进了一间雅间,“请王妃稍作休息,在下去吩咐小二送些饭菜和茶水过来。” “有劳先生!” “不敢!”账房先生毕恭毕敬的道,“在下宋青,负责此间消息收集和整理,王妃称呼在下名字即可。” 宋青出去后,唤月c挽星c魏忠c王谦四人立刻跪倒在林则宁面前。 林则宁凝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四人沉声道:“属下(奴婢)未能保护好王妃,请王妃责罚!” 林则宁淡然说道:“你们确实该罚,齐王府的马车夫被人收买,青天白日将我劫走,你们竟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属下(奴婢)该死!” “不过对方早有预谋,事情又计划周密,委实不是你们所能预料到的。事后你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补救,也是功劳一件,功过相抵,这事就算了。都起来说话吧!”林则宁抬了下手,问道,“当时是怎么回事?魏忠是何时赶来的?” 王谦回答道:“属下当时护卫在王妃的马车旁边,迎面走过来一群人,拥挤到马前,令属下不得前进,那车夫却赶着马车径自将属下等甩在了身后。” 林则宁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有那么一段路感觉马车行驶得急了一些。 “属下见势不对,立刻与挽星追了过去,却又遇见另一伙人与属下缠斗在一起,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虽然大庭广众之下未曾下杀手,而片刻的功夫,王妃的马车就脱离了视线,属下立刻让人回府告知魏大人,然后与挽星一起追了过去。” 魏忠接着说道:“属下斗胆,擅自调动了王府暗卫全城布控,又请‘味无穷’帮忙,幸好王妃在马车上留下了印记,引起了弟兄们注意,因为不知马车内的情况,一直没敢动手。” 挽星说道:“奴婢与王谦追踪到别院,那几个黑衣人正放火烧屋子,王谦一边与他们缠斗,一边故意大喊‘失火了’引来四邻救火,奴婢乘机冲进烧得最厉害的那间屋子,看见王妃遗留在地道口的标记,顺利找到地道,只是地道里岔道太多,几乎每条岔道上都有人故布疑阵,出口共有两处,因此奴婢未能在第一时间追上王妃。” 林则宁点了点头,能够在益王的人动手封堵地道前从地道里出来,挽星的动作已经够快了。或许是太过自信,亦或许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益王并没有急着带她出城,同时又担心被齐王府的人盯上,于是在城中密如蛛网的小道上七拐八绕,却不想正是他刚愎自用又多疑的性情和做法,反而给了魏忠等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的机会。一场计划严密的劫持就这样落下帷幕,前后不过两三个时辰,等益王醒来,想必内心懊恼不已吧! “你刚才说有还有两处出口,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原户部侍郎府徐府后院假山。” “徐府?徐兰家里?” 挽星正要回答,宋青与一中年男子送酒菜进来,两人朝林则宁行礼:“参见王妃!” “两位请起!”林则宁抬手,魏忠与王谦见状上前虚扶。 宋青与那中年男子连连作揖道:“不敢当!” 中年男子身形略丰,面白,留着一字胡,朝林则宁再拜道:“小的杨远志,忝为‘味无穷’掌柜,东家刚命人传来讯息,凡此间消息,王妃均可调阅。” “东家?”林则宁诧异的看向杨远志,“味无穷”是林则平的私业,东家应当也是他无疑?可是宁国侯府被御林军封府,他还能传出消息来?随即想到自己是通过地道被益王带走的,宁国侯府传承百年,很有可能也有密道之类的渠道,能向外传递消息也不是什么奇事。于是收敛了惊讶之色,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林则宁将被劫持后从地道离开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那条地道连着三处地方,我觉得应该派人去盯着。” 挽星忙道:“奴婢离开时,那群人正试图将地道封堵,奴婢担心王妃安危,并未出手阻拦。” 杨远志道:“若地道封堵,如何去寻那剩下的一处出口?” 林则宁想了一想说道:“我离开的那个出口,应该是一处酒楼的地窖,出地窖左拐直行四十四步上台阶三级,右行六十九步,出门当是一条僻静巷子,旁边有高墙。”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宋青问道:“王妃当时蒙着双眼,如何确定那里是酒楼的地窖?” “地道临出口,有一间屋子大小,堆满白菜c萝卜等物,寻常人家整个冬日用不了这许多。” 杨远志道:“京中大户人家的地窖也不算小。” 林则宁摇摇头,“给我们开门的人身上有一股饭菜和纸墨混合的味道,同杨掌柜你身上的味道差不多,若是大户人家,环境不该那么嘈杂。上马车前,我咳嗽了两声,听到有回声。” 宋青叹服,“那种境地,王妃还能记住这些细枝末节,如此临危不惧的心性,在下万分钦服!若王妃没有旁的吩咐,在下这就按照王妃所述去寻找。” 林则宁点头应允,宋青便匆匆离开了,杨远志见状,拱手道:“经此辗转,想必王妃也累了,小的已备好房间,请先随意用些饭菜,然后好休息一番。” 林则宁微笑道:“多谢杨掌柜。只是恐怕要辜负杨掌柜美意,没有王爷陪同,我不好在外逗留太久。待用过饭后,我就离开。” “是小的考虑不周。”杨远志很快就想明白了林则宁的顾虑,如今半个京城的人的目光都盯在齐王府和宁国侯府上,现在齐王被困在宁国侯府,若齐王妃彻夜不归,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的齐王妃不知又要面对多么离谱的传言。 接到林则宁平安无事的消息,差点在林则平书房的地板上踩出一个洞来的慕容青枫终于松了口气。 林则平看了一眼握着信纸双手犹在颤抖的慕容青枫,垂眸轻笑:“你可是后悔了?” 慕容青枫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拍着桌子怒道:“慕容青城,欺人太甚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劫持自己的弟妹,当真是好教养!这就是皇上口中忠勇仁孝的益王?他当本王是死人吗?老虎不发威,他当本王是病猫不成?” 不同于慕容青枫的满腔怒火,林则平表现的十分平静,“益王的计划原本万无一失,可惜” “可惜什么?” 林则平笑的意味深长,“有人扯了他后腿。” “谁?” “一个不愿意益王儿女情长而耽误大业从而影响自己建功立业的人。”林则平拎起火盆中煨着的热水壶,冲泡了两碗茶,一碗推给慕容青枫。 慕容青枫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陆俊岭?你怎么知道?” “猜的!” 慕容青枫狠狠地瞪着林则平,对方却对他的目光视若未睹,端起茶水浅尝。 正在这时,慕容青枫听到书房外有人叫嚷:“走水了!” 他惊而起身,问道:“怎么回事?哪里走水了?”他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侯府西角似有火光。 银子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道:“西角有人扔了火把进来,烧了下人半间厢房,担心惊到王爷和侯爷,特来禀告一声。” 林则平问道:“可有人受伤?” “没有。” 林则平点点头,“知道了,外面有什么动静?” 银子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来,“外面静悄悄的,那群御林军连屁也没放一个,大白天看守的那么严,晚上有人往府里放火却不见人影。” 林则平伸手拦住要发火的慕容青枫,对银子说道:“整个京城的人都巴不得宁国侯府立刻从京城消失,性命相关,也怨不得谁。这事情有一就有二,你告诉玄金去,加强巡逻,要一日十二个时辰不放松,同时传话下去,待侯府挺过这一劫,本侯有重赏。” 银子领命而去。 慕容青枫又开始愤愤地在书房中走来走去,“混账,混账!这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有人指使,想乘机毁了宁国侯府!” “自东越立朝以来,想毁宁国侯府的人不少,但是没人成功。”林则平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仿佛是宁国侯府的未来,看不清前路在哪里,却依然要摸索着往前走,直到走出重重雾障。这还只是第二天,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往府里扔火把,待京中百姓被鼓动,找宁国侯府麻烦的只多不少,若有人联合士子c百姓上万民请愿书,宁国侯府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这是一个针对宁国侯府设下的必死之局!“这一次”宁国侯府是否还能转危为安?林则平叹了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茫然之色。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林则平这样情绪低落的样子可不常见,搁在以往他乐意嘲笑两句,可如今,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急切的想要找个话题将林则平从消极的情绪中拉出来,半晌之后问道:“益王和宁儿之间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憋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他曾告诉自己:宁儿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他不在乎她的过往。可事实上,他从心底深深的介意着,他想知道益王和林则宁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这想法被他一压再压,却时不时的冒出头,如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挠得心痒痒。 林则平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慕容青枫暴躁的将茶碗按在桌子上,茶水流了一桌子,“没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劫持宁儿?上次上香那次他的目标是不是也是宁儿?”不然为什么单单劫走了林则宁? “你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林则平脸上的笑容消散,冷冷地看着慕容青枫。 “我”慕容青枫张口结舌,气势瞬间便消减了,他当然是希望益王与林则宁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我告诉你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恐怕你不会信。”林则平放下茶碗,拢紧身上的毯子,“如果硬要说关系,便是那年宁儿女扮男装化随我出门看灯,路上遇见了你和益王,益王看出了宁儿的身份,之后再三纠缠,都被宁儿避了开去。” 慕容青枫心中一颤,若他那时候将注意力分出几分在那名为秦演的少年身上,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不会那么糟?只是就算他也发现秦演伪装之下的女儿身,当时正倾心于李氏的他只怕不仅不会与之相交,反而会远远躲开的吧。 如果不曾认错人,他一定会喜欢她,带着误会他都能被她吸引,毫无芥蒂之下,美丽如她,聪慧如她,他又怎能不倾倒?他与她的相遇如戏文中那么美丽,却被他的愚蠢而毁了本该成为传奇的后续。 “三年前的花朝宴,中途宁儿被太后宣走,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他知道林则平被算计与李氏同处一室,差点失去世子之位,可是宁儿呢?“宁儿被太后宣走后发生了什么?” 林则平摇头苦笑,“宁儿对那一段经历三缄其口,太后对慈宁宫的把控又十分严,等我有心去查,已经查不出什么了。” 林则宁为什么抛却少女的矜持冲动的跑到皇后面前自媒请婚?若说是因为得到了林则平被陷害的消息,为了维持宁国侯府中立的立场才那么做,未免反应太过迅速了些,而且,他们兄妹都是誓死效忠越帝的龙影卫,即使林则平被迫不得不娶李氏,林则宁也不是只有嫁给他一条路。那么是林则宁在慈宁宫遇见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那般慌乱,那般不顾一切? 林则平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绪。他没有告诉慕容青枫,回到宁国侯府后,林则宁再三交代:绝对不可与益王有一丝牵扯! 宁可被轻贱也要嫁给齐王,调查李氏的身世,监视李国公府暗卫“夜杀”,这许多事情牵连在一起,林则平隐隐约约猜到林则宁当年举动的原因。还是为了宁国侯府么?他心中暗叹: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吗? “殿下,殿下!” 益王缓缓的睁开双眼眨了眨,忽然睁大双眼坐起身来,紧紧地抓住跪在身旁的岳翔的手腕:“她人呢?” “殿下” 益王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立刻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林则宁!”益王咬牙切齿的念道,推开岳翔,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月光笼罩着寂静的四野,夜风寒冷刺骨,陆俊岭疾行数步走到马车旁边行礼道:“王爷,你醒了!”借着灯笼里摇曳的烛光,他看见益王几乎扭曲的一张脸。 “那车夫呢?”益王咬牙问道,他回想了一下,他之所以着道十有是那盒烫伤膏药的缘故,林则宁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那么在膏药上动手脚的只有可能是去买药的车夫!又是一个背主的东西!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明明人已经到手,多年的夙愿即将成为现实,临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如何甘心?经此一事,林则宁起了警惕之心,身边的防卫必然较前更加严谨,再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岳翔从车上下来,回答道:“我们找到殿下时就没见那车夫,可能是早就被收买了。” “属下也这么认为,不然齐王府的人不可能那么快就找来。”陆俊岭冷静的说道,“我们的人追踪殿下的马车时遇到了阻拦。” “贱人!”益王一把拔出身边黑衣人腰间的长剑,愤然转身砍了下去。 一声嘶鸣,拉车的枣红马“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益王用力拔出长剑,银光一闪,鲜血在月色下四溅。 黑衣人与岳翔见惯了杀戮,并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神色,令他们奇怪的是陆俊岭,身为文人,竟然对这样血腥的场面也无动于衷,面色从容的说道:“属下认为,那处密道早已暴露,应尽快将密道出口处的人处理了。” “照你说的做!”益王将长剑扔给黑衣人,拿出手帕嫌恶的擦拭溅到手上的鲜血。 岳翔连忙道:“属下这就安排他们撤离。” “没听见陆先生说的是‘处理了’吗?”益王扔掉沾血的手帕,冷声说道,“没用的东西,没有留下的必要!” “殿下!”岳翔吃惊的抬起头,“都要了吗?布庄那边的凤姑娘” “都处理了!” 岳翔低头应道:“是。” 现场沉寂了片刻,陆俊岭开口道:“殿下,请恕属下多嘴,你现在应当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大业上。” 若是平日,益王定会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这会儿,一想到与计划成功失之交臂,他的心情就异常烦躁,他冷笑道:“先生是在告诉本王要做些什么吗?” “属下不敢!”陆俊岭低首请罪,“属下只是想提醒殿下,只要您得到那个位置,到时候想要什么不可得呢?” 益王烦躁的心立刻冷静了下来,换做一脸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虚扶陆俊岭道:“多谢先生提醒!先生果然是本王的良师益友,以后还要先生多多相助!” “殿下不弃嫌,属下定会肝脑涂地相报!” 益王“哈哈”一笑,携着陆俊岭的手道:“此次是本王任性了,劳先生跑一趟,天寒露重,不如归去?”转身准备上车,忽然想起拉车的马已经被自己杀了,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多余的马车,便问道,“先生的马车呢?” 陆俊岭道:“为了不引人注意,属下并未乘马车。” 益王脸上的笑容僵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看着马车驶出巷子,杨远志关上后门往回走,月色朦胧,院中的枣树下站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静静的看着杨远志走近,问道:“走了?” 杨远志点点头,月光下的神色颇为凝重。 “我们也该离开了!” 杨远志在黑暗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怅然说道:“当年这里又脏又破,我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有这棵枣树,当年几近枯死” “你舍不得?” 杨远志苦笑一声道:“多年心血,如今说弃就弃了,自然是舍不得的。” 男子朝杨远志走近了两步,从阴影中显露出一张温文的脸,正是此前接待林则宁等人的账房先生宋青。 “主人传话,此处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杨远志叹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那里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你那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宋青摇摇头道:“重要的书信文件都整理妥当交由王妃带走了,余下的也已经焚毁。左右不过是两件换洗衣物,没什么可收拾的。走吧,那些人应该很快就查到这里了!” 杨远志表情沉郁,与宋青一起返回屋里,片刻后各取了个包裹,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味无穷”。 带着两箱子秘密回到齐王府,林则宁从车上下来,看见总管严弗c林妈妈c绿柳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与几人四目相对,没有眼泪,没有欣喜如狂,三人躬身退开,让出一条通往府里的灯火通明的道路来。 “恭迎王妃回府!” 林则宁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骤然冲入肺叶,又冷又痛。她举步走入府内,早晨离开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今看着那辉煌的灯火,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这齐王府的顶梁柱! “将那两口箱子送到王爷书房。”林则宁边走边吩咐道,“今晚我大概要熬夜。” 林妈妈扶着白杨的手,着急的说道:“这么晚了,今日王妃先喝口热汤,好歹休息会儿吧!” “我不困。”如今形势危急,宁国侯府正处在深渊的边缘,她便是三天三夜不休息,也要和天争一回,林则宁的目光在白杨c绿柳等人脸上扫过,说道,“绿柳随我去书房,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她扬手亮出一块玉牌,魏忠c严弗等人见状纷纷跪地。 “谨遵王妃吩咐!” 白杨越过众人往前走了两步,“王妃,让奴婢也去吧!” 林则宁看着她微微一笑,“别胡闹,外面那一摊子还要你注意着我才放心,明早就回去吧!” 白杨抿了抿唇,终究是听了林则宁的话,垂着头退了回去。 慕容青枫的书房,林则宁踏入的次数屈指可数。问棋是慕容青枫专管书房的小厮,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书房的人,得到命令的他以最快的速度燃起灯火和火盆,并将一些重要的资料的位置告诉林则宁和绿柳,然后退到书房外守着。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晨光熹微,问棋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揉着眼睛,发现脚边的火盆已经熄灭了。他回头看向门扉紧闭的书房,表情怔然,这位王妃一向是不管事的,连各家主母视若珍宝的中馈之权也没几分兴趣,她真能撑起这座偌大的王府吗?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从里打开了,问棋忙打起精神站直了身体,看见绿柳轻轻的走了出来。 “姑娘!” 绿柳一脸倦色,精神倒还好,她冲问棋露出一个笑容,“你守了一夜?” 问棋说道:“是,这书房王妃来得次数少,我候在这里,可以随时听从王妃的吩咐。” 绿柳笑了笑,“辛苦你了,我去厨房端些吃的来,王妃本来就身子不好,又熬了一夜,怕受不住。” 问棋忙道:“姑娘留步,厨房里知道王妃熬夜,吃食早就备着呢,姑娘等一等,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 绿柳想了一想,她若离开,偌大的书房只有王妃和问棋两人,虽说主仆有别,然而孤男寡女,还是避嫌的好,遂也不推脱,笑着对问棋说道:“那么有劳你了。” 问棋飞奔着往厨房去了,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绿柳端着粥菜回到书房,“王”当看到趴伏在书案上的身影时,她立刻收了声,连脚步也放缓了些,轻轻的放下托盘,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的盖在林则宁肩头,然后将一旁炭盆里的火拨旺了些。 “外公,我为什么要背这些?”小女孩白嫩的双手间捧着一本成人巴掌大小泛黄的《方剂歌诀》,目光不停的瞟向窗外玩耍的孩童,稚嫩的面孔几乎皱成一团。 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一手捧着紫砂茶壶,一手摇着蒲扇,躺椅随着他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晃悠着,“以后用得着的。背到哪里了?养阴清肺汤,继续!” “爸,你又折腾小晴背方剂?不是我说,谁现在还用中药治白喉啊?都用青霉素和抗毒素了,我们公司” “滚!数典忘祖的东西!小晴接着背!” “哦!养阴清肺是妙方,玄参贝母桔草藏” “错了!” “养阴清肺是妙方,沙参麦冬” “错了!” “款冬半夏白皮桑” “错了!” 哪里错了?错在哪里?那首方歌到底是什么? “小晴,以后就报中医药大学吧!” “外公,我不!” “为什么不?中医多好呀,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呢!” “中医太落后了,我不学,而且我对中医不感兴趣!” 外公,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继续背!” “养阴清肺是妙方,玄参草芍冬地黄” “王妃,王妃!” 谁在说话?不要说话!不要打断我! “王妃,醒一醒!” 林则宁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绿柳吓了一跳,“王妃,你” “闭嘴!”林则宁一边厉声喝道,一边抓过纸笔,用前世握水笔的姿势龙飞凤舞的在纸上记下或许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鬼画符。 林则宁从未对自己这般疾声厉气过,那纤弱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来的身为上位者的威压,令绿柳一时间身体僵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看着林则宁将那张“鬼画符”以工整的字迹誊写在另一张纸上,并且放下了笔,绿柳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王妃?” “嗯?”林则宁松了口气,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头目昏沉,身体不由自主的软在铺着软垫的榻上。 “王妃出了好多汗,可要喝口热茶解一解乏?”绿柳握着手绢替林则宁擦拭额上的汗水。 林则宁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又酸又痛,就着绿柳的手喝了两口热水,一股热流冲入胃腹,方才缓解一些不适。 “王妃身子本就弱,这么熬着哪里受得了?”绿柳放下茶杯,“王妃先用些早饭吧,那粥一直搁在炉子上,米粒都煮化了。” 尽管一点胃口也无,然而想着自己还要撑着看到宁国侯府的危机解除,林则宁点点头,“好!”说着忙用手撑住额头,只是点了下头,都觉得头上仿佛绑了石块一样沉重,“让厨房熬些姜汤来,放些葱白在里面。” “是。”绿柳担忧的看着林则宁问道,“王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叫大夫来看一看吧!” “熬了一夜,头有些痛,没什么大碍,别声张出去又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绿柳知道林则宁的脾性,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更改,只得暗暗叹气,将书案收拾了一番,将早饭摆上,然后去吩咐厨房熬姜汤去。 “你也陪着熬了一夜,回去叫唤月和挽星来替你!” 绿柳忙道:“哪有主子没休息奴婢就去休息的道理?熬这点子夜对奴婢来说不算什么的。” “我知道。”林则宁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只是咱们几个不能都倒下了,你与唤月c挽星轮流着来书房伺候。还有,告诉白杨赶紧回去,我毕竟是宁国侯府的女儿,那些铺子c庄子难保有人闹事。” “是!” 林则宁草草用完早饭,在书房里舒展了下手脚,出门吩咐问棋道:“去请魏将军c严大总管还有问书过来!” 魏忠c严弗住在王府外院,一听见王妃召唤,立刻赶到书房。恰好在书房门口与绿柳c唤月c挽星三人打了照面,于是几人一起进去了,发现问书早已到了。 林则宁看着绿柳问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奴婢不困呢,白躺着浪费时间。”绿柳道,“奴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日混忘了,现在禀告王妃一声。” “什么事?” “昨日午后,一个小丫头自称清平坊姜珊的侍女,要求见王妃。” 林则宁忍不住皱眉头,姜珊在清平坊三年都能忍着不来见她,如今是出了什么事吗?“可问了有什么事?” “说是有登徒子要替姜珊姑娘赎身,姜珊姑娘不乐意,想请王妃帮忙。”绿柳看了眼林则宁的脸色继续说道,“奴婢想着这事王妃不好插手,就自作主张回绝了。”若真让王妃插手将姜珊接回王府,外面大概又要传起王爷喜欢上个清倌人,厌恶了王妃之类的流言。 魏忠接口道:“这事暗卫那里已得到消息,并不是什么登徒子,替姜珊姑娘赎身的是恒亲王世子,说是恒亲王喜欢她的琴声,特地赎她回去专门给恒亲王弹琴。” 恒亲王世子慕容正辰?那是太子的人,还是大哥出面招揽的。林则宁可不觉得慕容正辰赎姜珊只是为了孝敬父亲,据她所知,恒亲王妃致力于让慕容正辰娶自己的娘家侄女,慕容正辰来这一手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在里面,有了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琴艺高超恰好得恒亲王喜欢的女子威胁着,恒亲王妃应该会消停一些。知道姜珊暂时没有危险,林则宁也没有太当回事,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则宁肃了下神色,对站在下首的几人说道:“宁国侯府的事情想必几位都知道了,王爷为了救宁国侯只身闯入侯府,走之前将齐王玉符留给了我。我一女子,虽曾位列龙影卫,自嫁入王府以来便淡出组织,能力实在有限,救出王爷,还要诸位鼎力协助。” 魏忠等人单膝跪地齐声道:“但凭王妃吩咐。” 严弗道:“王爷曾吩咐奴才,他不在的时候,王府内一切事务均听从王妃安排。” 魏忠亦道:“王爷也曾对属下说过,他若有不测,王府的一切人等,均听从王妃吩咐。” 一股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林则宁湮没,准备好的话语都吞回到肚子里,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交付了所有的信任,将所有的秘密摊开在她面前。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林则宁收起情绪,沉声说道:“我昨日已经见过太子,太子答应尽力拖延皇上处置宁国侯府的时间,然而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等待上,要知道瘟疫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不保证普通百姓被一些人挑拨着闹将起来,到时候纵然是太子也难以保住王爷和宁国侯。”她从书案上拿起两封信,“这里是两封一模一样的信,想办法尽快送入宁国侯府。” 问书接过信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两封?” 林则宁淡然解释道:“一封走明路,一封走暗路,以防万一。”走明路,若能送入侯府,说明事情还没有那么糟;走暗路,保证信件递送到宁国侯手中,李氏的白喉就有治愈的可能。 “若明路能通,尽量不要暴露暗路!” “是!” “派人在京中散布流言,李氏是从李国公府回去后发的病,记得提一提李国公的亲外甥益王不久前刚从疫区回来,李国公世子夫人安氏是暴毙而亡,李国公夫人卧病在床月余。”太子妃会在上层官眷中煽风点火,祸水东引,但是普通百姓不了解情况,当自己和亲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他们可顾不上什么国之栋梁,一旦引起民愤,那是相当可怕的。 “是!” “传令阖府知晓,近些时日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出门在外不许张扬。” “是!” 与此同时,文桓侯嫡长孙满月宴上,魏安侯夫人四下里看了一圈,问道:“怎么不见李国公夫人?她可是姨外祖母呢!” “说是病了,起不来床。”文桓侯夫人的眼神可不像表情那样担忧,她与李国公夫人是堂姐妹,打小就不对付,当年论品貌,她不止比李国公夫人强出一点半点,偏偏因为母孝耽搁了,又与继母不和,最后被塞给比自己大了近二十岁的文桓候做继室,花面子光里子,今日满月的嫡长孙可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因为没有儿子,李国公夫人没少在她面前趾高气昂,她也只能受着,直到前些日子出了李化和李仪的事,她才有吐一口浊气的感觉。 魏安侯夫人大声叹气道:“李国公夫人现在怕是心里不好受呢,去年年底,世子夫人安氏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那么突然,如今大小姐宁国侯夫人也这么病倒了,莫不是府里撞上什么了?” 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夫人一听,脑子顿时动了起来。当初李国公府对外宣布的安氏的死因是时疫,紧接着李国公夫人就病倒了,再没见出过门,然后是传出宁国侯夫人染了瘟疫的消息,宁国侯夫人惯常也是个不出门的,从哪里染的瘟疫?说不定就是李国公府啊! 在座的人自以为猜到了真想,个个面露惊疑,纷纷回忆自己和家人近期有没有和李国公府的人接触,不怕一万怕万一,这要是染上了瘟疫,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连同文桓候夫人脸上也是神色变换个不停。 兵部尚书夫人于氏冷着脸说道:“魏安侯夫人慎言!今年冬天乍冷乍热,嫂嫂一时染了风寒,有太医瞧着呢!宁国侯夫人是出嫁的女儿,算是林家的人,怎么和李国公府扯上关系?” “夫人这话我不爱听!”魏安侯夫人也冷了脸,“出嫁的女儿就不算女儿了?宁国侯夫人就不是李国公夫人亲闺女了?” 魏安侯夫人嗓门高,这一出声就又招来不少目光。 出嫁的女儿不算女儿,这样的话说出去,以后谁敢和李氏联姻?于氏恼怒不已,“我不是这个意思,魏安侯夫人你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我哪句胡说了?”魏安侯夫人的直脾气c较死理的性子是众人皆知的,她大声嚷嚷道,“我担心的是李国公夫人,夫人也嫁进了李家,可如今算不得李国公府的人!”言下之意就是于氏巴不得李国公夫妇不好,因为她对李国公府有野心。 于氏气了个倒仰,指着魏安侯夫人“你——”个不停。 文桓候夫人忙出来全和:“好了好了,两位姐姐哎,给小妹个面子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拉着于氏的手说道,“好姐姐,魏家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那些话也不是有什么坏心,纯粹是担心我姐姐罢了。” 于氏心中不以为然,太子侧妃魏氏就出自魏安侯旁支,说魏安侯夫人这么嚷嚷不是故意嘲笑李国公府的,她才不信。事实上,魏安侯夫人的话确实不是为了嘲笑李国公府,这个道理在两天后京城中关于益王从梧州携带了瘟疫回来传染了李国公府然后又传染了宁国侯府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于氏才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这是后话。 且说于氏被劝着坐下,魏安侯夫人冷“哼”一声,状似不平的对身边的几个贵妇人说道:“咱们抽空去看看李国公夫人吧,就算帮不上忙,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也不枉姐妹一场。” 那几位夫人闻言心里同时为魏安侯夫人的粗神经翻了个白眼,别人躲都躲不及,她还赶着往上凑,没见过这么傻好心的人! “她身体不适,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等她身体好了再说!” “就是就是,她一向重规矩的,咱们去了,她少不得亲自招呼咱们,又不比从前有人帮衬着,劳她受累,病要是加重了,岂不是罪过?” 几位贵妇人一致拒绝了魏安侯夫人的提议,同时也打消了她亲自上门看望的想法。 魏安侯夫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们说得对!我也不去了,我那里还有两只百年老参,等她病好了送去给她补补元气。” 大家再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林则平打开信封,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纸慢慢翻看。 慕容青枫在一旁冲着玄金怒目而视,“怎么可能没有本王的信!” 玄金一惯的木头脸,一板一眼的回答:“只有一封,言明是给侯爷的。” 慕容青枫回头瞪着林则平,发现他手中的信纸数量非常可观后连忙问道:“那里面是不是有宁儿给我的信?” 林则平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没有!”然后吩咐玄金道,“把火盆移过来。” 慕容青枫心中郁闷不已,莫非宁儿真的误解了他那句话?天啊!他简直后悔透了当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进宁国侯府里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书案后的那个人,真想揍他一拳,不过以他现在的小身板,挨上一拳会死的吧? “喂,你干什么?”看见林则平拿着一张信纸伸到火盆上方,慕容青枫不由的出声制止。 然而林则平并没有松手,而是将信纸搁在火上烤了烤,慕容青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很快,他的惊奇就转变为那纸的空白处慢慢显现的黄褐色印记,“这是” 林则平提笔在一张白纸上记上两笔,然后拿起另一张信纸,重复之前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这信上藏着别的消息?”慕容青枫心中为林则平与林则宁兄妹之间的联系直冒酸水。 林则平将信纸按顺序排开,指着每张纸上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念道:“启蒙韵,都在信中藏,火熨。” 慕容青枫嘴角直抽,不知该对这对默契的兄妹说些什么好。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怎么看着眼熟?”慕容青枫指着书桌上的那张纸问道。 林则平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密码。” “启蒙韵,我这里并没有这本书啊!”他盯着慕容青枫看,手指轻轻的敲在信纸上。 “你看我做什么?”慕容青枫没好气的说道,“我手里难道就有?别忘了这是你的家!” “王爷可记得启蒙韵全文?” 慕容青枫几乎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那是多少年前背的东西了?” “那么没办法了。”林则平另外摊开一张白宣,对着之前那张纸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写些什么。 如果不是怕打断了林则平的思路,慕容青枫一定会抓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的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办法了?你这死狐狸!”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则平终于停下笔,慕容青枫连忙凑上前去,见那纸上写着:“生地两钱麦冬一钱两分生甘草五分玄参一钱半贝母八分丹皮八分薄荷五分白芍八分。” 慕容青枫抬起头,迟疑的问道:“这是张药方?” 林则平点了点头,提笔将药方重新抄录后递给玄金,“这些药材府里应该都有,照这个方子抓好了送到穆澜院杨梅手里,让她即刻煎给夫人服下。” 玄金接过方子出去了。 慕容青枫说不出心头的滋味,“药方罢了,宁儿为什么弄得这么麻烦?” “大概是怕信件落到旁人手中吧,毕竟她已经不记得这条密道了。”林则平将信又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递到慕容青枫手中,“为了救你我,宁儿已经做了许多。” 慕容青枫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着信,心中百味杂陈,他想给她安稳的生活,不让她为任何事情耗费心力,可是,现在却独留她一个人在外面面对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和心怀不轨的人。 “这祸水东引的计策虽好,只是只要太医出面,流言便可止住。”林则平想了想,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看来是动用那些棋子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恒亲王府,慕容正辰一边用熟鸡蛋敷着眼角的淤青,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新上任的管家说军器监顾大人带着凉州呼氏二少爷登门道歉,已经在大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 “本世子此生最恨人说本世子不像男人,凉州呼氏,富可敌国又如何?言语轻薄,还敢对本世子动手。”慕容正辰冷笑道,“你去说,本世子不屑他的道歉,让他们滚。” “世子!”管家犹豫的说道,“军器监是正四品官职” “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就敢上门,当自己脸面多大不成?”慕容正辰看向管家,“钱管家,你对本世子的决定有意见?” 倾世的容颜并没有因为那几处淤青而损失半点风华,反而有一种凌虐的美感,让人移不开目光,管家却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他怎么忘了这位世子的手段?突然之间以雷霆手段掌控了王府,将奴大欺主的原管家一家发卖,连老太妃的话也不管用。虽然恒亲王尚在,但是世子已经是王府实际上的当家人。 管家出去后,慕容正辰问身边的侍女,“梅苑那边怎么样了?” 侍女回答道:“王妃去闹了一回,正赶上王爷在那里,听说姜姑娘当时拉下脸连同王爷也赶出来了,王爷不仅没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陪着笑脸,对王妃发了顿脾气,王妃气得回了屋子就躺下了,两顿饭没有吃了。” 慕容正辰怔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请大夫来看看,再吩咐厨房照母妃平日爱吃的做了送过去。”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如此伤母妃的心。他以前从不将权柄放在眼中,对母妃和祖母之间的矛盾而不见,然而等心爱的人过世,他茫然四顾,才发现曾经以为的幸福不过是水月镜花,曾经繁花似锦的恒亲王府已经没落到什么地步,然而府里却没有一个人警醒,全都沉浸在东越唯一的亲王府的虚幻荣耀中,为一点蝇头小利明争暗斗。他不能看着恒亲王府这样走向末路,更不能让他的女儿以郡主之尊到最后连个好人家都找不到。 一切都从那幅《夏日山居图》开始,那人微微一笑,天地为之失色,“你可愿意改变这一切?” “要不要送小小姐过去?说不定王妃看见小小姐心情能好些。” 慕容正辰醒神,摇了摇头,“不用了,昨日去请安连我都赶了出来,让雪儿过去难免被迁怒。”若非母妃在他的亲事上一再苦苦相逼,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原本是看好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谁知他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殿下,您心存仁善,不愿对宁国侯府赶尽杀绝,然而宁国侯府已经威胁到整个京城的安危。”陆俊岭面色严肃的对益王说道,“为了皇上,为了东越黎民百姓,请殿下早作决断!” 益王坐在上首,紧紧地皱着眉头不语。 陆俊岭看向一旁的李国公世子李仏,“宁国侯夫人是世子亲妹,世子高瞻远瞩,为了皇上和京城百姓安危,想必不会介意殿下大义灭亲之举。” 李仏看了陆俊岭一眼,站出来说道:“殿下,陆先生说得没错。从‘味无穷’得到的证据证明宁国侯早已是太子的人,若不乘此机会铲除宁国侯府,恐怕对殿下是后患无穷!” 屋里余下的几个人纷纷朝益王长揖道:“请殿下早做决断!” 益王连忙起身虚扶几人,“几位快快请起!这事唉!”益王负手,脸上露出一丝悲色,“本王与宁国侯是发小,又是本王的表妹夫,让本王亲自上奏父皇焚毁宁国侯府,本王怎能忍心?然而听众位之言,亦有道理,不能因私情而碍公义,如今,本王说不得也要和世子一起大义灭亲一回。” “殿下英明!” “唉!本王这心里万分难过。”益王复又坐下,问道,“只是齐王尚且在宁国侯府内,众位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齐王虽然身份尊贵,却也尊贵不过皇上!”陆俊岭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殿下可向皇上进言,送齐王殿下去城郊皇庄休养。” 益王道:“本王这位七弟被皇后娘娘和太子宠溺坏了,平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这次委实闹得太过了些。也罢,给他些苦头吃长长教训也好。” “事情涉及到齐王,皇后和太子定然会从中阻挠。”岳翔没有被众人高涨的情绪影响到,冷静的说道。 李仏冷笑道:“就怕皇后和太子不出手,一个性情冲动鲁莽,丝毫不顾及皇上威严的皇子,皇上心中必然早就对齐王恼怒非常了,他们去求情正中下怀,让皇上连着他们一并迁怒了最好。” “皇后和太子惯会扮猪吃老虎,上次二表弟和二表妹的事情就是他们从中作梗。”益王面露愤色,“如今也该给他们点回击,让他们知道本王不是好欺负的!” “殿下说得是!”李仏垂着头,脸色十分难看。 “那么,诸位有何计策?” 陆俊岭道:“属下已经联络好了几个士子,都是正直激愤之人,到时候由他们带头发动京中备考的举子联名上书皇上。” 岳翔接着说道:“属下也让人悄悄的去酒楼c茶馆等地散布消息,鼓动百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属下便可集结京城百姓于宫门口请愿。” 陆俊岭道:“为了安忠臣之心,皇上必然会推诿几次,殿下这时候上书,正好给陛下一个台阶,除去宁国侯之后就是威远将军,皇上不会放心由他继续掌管北境军,好在北境战事渐缓,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不会选任太子派系的将领,殿下可一力举荐我们的人填补空档。” 李仏闻言双眼发亮。 益王受教的点点头,“就按照诸位说得办。只是这举荐的人选,还有待商榷!” 正说着,门外有人急急忙忙的说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岳翔得到益王点头示意,走过去开门,一个黑衣男子闪进屋内单膝跪地道:“殿下,京中现在都在传瘟疫是您从梧州带回来的!” 益王一愣,继而“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胡说!本王进京时得数位太医会诊,连同随从一起,都证实没有感染瘟疫,再说梧州瘟疫乃是疟疾,宁国侯夫人感染的是白喉,本王与宁国侯夫人虽有表兄妹之名,回京之后从未见过,怎么将脏水泼在本王身上?” 黑衣人道:“传言说李国公世子夫人参加完您的寿宴后就得时疫暴毙了,李国公夫人一直卧床不起,宁国侯夫人回了趟娘家,然后就发了病。” “胡扯,全都是胡扯!”益王气得发抖,“到底是谁传出来这样话?找出是谁传的没有?” “属下得到消息就来禀告,传的人多,要找到流言的源头一时半会儿有些困难。” “废物!”益王怒骂道,“还不滚去查!” 黑衣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起身出去了。 益王依然满腔怒火,屋里的几个人也都被这突来的讯息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陆俊岭道:“殿下息怒,只要想一想传这些留言对谁有好处,就能猜到幕后主使是谁。” “是太子!”益王咬牙切齿道。 陆俊岭面带忧色,“如今被他们抢了先机,殿下再派人散布留言只怕会适得其反。现如今,殿下不如大张旗鼓的请太医入府为殿下诊治,然后由太医院对外宣布殿下身体健康,外面的流言完全是诬蔑。还有李国公府那边恐怕也得如此行事。” 李仏道:“这倒不难,兵贵神速,不如” “殿下,有公公来传圣上口谕!” 屋里众人一惊,连忙站起身,益王皱着眉头道:“这个时候传口谕,不知有什么事。”说着看了看屋里同样面色凝重的几人,出去听圣谕去了。 见传圣谕的是个不认识的太监,益王心里“咯噔”一下,待听完圣谕,益王的脸都黑了。 “殿下,皇上担心殿下的身体,特命奴才引着柳太医过来,给殿下请一请平安脉。”那太监干笑两声,“后院的各位小主伺候殿下也辛苦了,索性让太医一并瞧一瞧。” “那就有劳太医了!”益王看着那位柳太医,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皇上的口谕说是担心他这个儿子的身体,但事情真是如此吗?柳太医师承王老太医,而王老太医,擅温热病。 益王心中郁怒不已,也只能忍了,乖乖的伸出手让太医把脉,证实身体除了“虚火上浮”之类的小毛病外一切正常。 益王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引着柳太医去给后宅中的姬妾看诊,众姬妾受宠若惊,以她们的身份,能让太医看脉可是天大的福气。 一圈走下来,众姬妾也都好好的,益王笑着对柳太医和那传口谕的太监说道:“本王与身边伺候的人身体都很好,劳柳太医和公公走一趟,本王要多谢父皇关爱,明日一早就进宫谢恩去!” 传口谕的太监点头哈腰道:“殿下身强体健,奴婢定会如实禀告皇上。” 柳太医走了两步,突然疑惑的指着拐角处的一间屋子问道:“那里住着什么人?” 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益王的姬妾,有的宠幸过一回就丢到一边,益王一时也想不起来那屋子里住的人是谁。 这时,一个小丫头端着碗汤从院子外进来,看见益王吓了一跳,连手里的碗都打翻了,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请安。 柳太医注意到那碗里有姜片和葱须,姜片与葱须煎汤是治风寒的,于是问道:“这汤是给哪位小主的?刚才并没见哪位小主得风寒。” 小丫头不认识柳太医,见跟在益王身边进了内宅,以为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如烟姑娘。” “应当不妨事,刚才柳太医也瞧过了,都好好的。后宅妇人的一些小手段,因无伤大雅,平日本王也未曾放在心上,倒是让太医见笑了。”益王故作轻松道,“柳太医这边请!” 柳太医似是信了,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说道:“小主们身子娇弱,若真病了,还是找大夫看看的好。” 小丫头胆战心惊的说道:“奴婢去禀告过金夫人的,金夫人说姑娘总是生病吃药,没病也吃出病来,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没必要请大夫。” 柳太医看向益王,说道:“既然如此,益王殿下不如让下官去诊治一番?” 益王心想,既然柳太医这里,正好可以借由他驳斥外面的传言,他料定那什么如烟不可能得瘟疫,让柳太医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只是瞪了一眼那小丫头,“还不引路!” 小丫头领着几人进了柳太医刚指着的那间屋子。 那屋子十分窄小,又背阴,屋里又潮又冷,摆设与刚离开的几间屋子比也简陋了许多,靠窗的地方摆着张床,挂着粉色绣花的帐子,床前的地上摆着个火盆,依然无法驱散屋里的寒冷之意。 帐子后传来几声咳嗽,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鱼,谁来了?” 那小丫头忙上前打起帐子,“姑娘,殿下来看你了!” 床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女子,眉眼之间还能看出几分秀美来,只见她扶着小丫头的手坐起身来就要下地,“殿下” “你躺着吧!”益王挥了下手,对着一张消瘦如骷髅的脸,他实在生不出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来。 柳太医上前为那女子把脉,面色渐渐沉凝,一边问小丫头几个问题,一边让女子张嘴看嗓子。 益王原本以为那女子只是受寒发热,也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柳太医的神色,心不禁提了起来。 “太医,她只是受寒了吧?” 柳太医面色严肃的说道:“益王殿下,这位夫人咽喉肿到如此程度,可不是普通的受寒!” 益王顿时觉得晴天一个霹雳,不是普通的受寒,那是什么?瘟疫吗?肯定不可能!他现在怀疑这太医十有是被太子给收买了,绝对不能让太医将如烟的病情上报给皇上,到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只是受寒!”益王一字一顿的说道,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意味,“请太医开付发散风寒的方子!” 柳太医道:“这位夫人身子虚弱至此,若用发散之药怕受不住,况且” “太医!”益王紧紧地盯着柳太医,再次强调,“本王说了,她只是受寒!” 柳太医身子一僵,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益王身边的太监,“这” “嗯?”益王的目光随之落到传旨太监身上。 传旨的太监从善如流的说道:“是,这位夫人只是受寒发热,奴才定会如实禀告皇上!” 益王这才满意,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看向如烟和小丫头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这两个人必须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益王没有想到,那传旨的太监回到宫里后,果然如实向越帝禀告了益王府有一名姬妾“受寒发热”的情况,更没有想到,这个为得到传达口谕这样的“重任”而欣喜若狂的太监很快就发起了热,尽管经太医证实是“受了风寒”,然而多少瘟疫的起病之初不是与普通的伤寒相似?于是,这个以为自己即将得到重用的太监在宫中失去了踪影。 当益王再次接到越帝命他闭府休养的口谕时,他郁闷的几乎吐血,恨不能将那个名为如烟的女子和她的丫鬟小鱼一起千刀万剐,却被陆俊岭给拦住了。 “此时处置这两人,岂不是让人说殿下心虚?不如给她好生医治,只待痊愈,流言不攻自破!” 岳翔亦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太子使这一手不过是为了拖延时日,想挨到怪医苟荀返京。” 陆俊岭点头道:“岳兄说得没错。殿下,请暂忍耐,且不说那宁国侯夫人能不能撑到怪医返京,怪医想要返京,也不会那么顺遂的。” 益王深吸一口气,生生将一腔怒意压制了回去,如果他知道此刻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将那口到了嗓子眼里的血给吐出来。 虽然越帝没有明言,但是官员之间最不乏小道消息的途径,益王府十有就是疫源连不少益王的支持者也信了三分。这下,前些日子煽风点火意图置宁国侯府于死地的他们不仅偃旗息鼓,更是在中立派上疏言及此事时难得与太子派一起站出来高声反对。宁国侯府支持太子,除去宁国侯府就是除去太子的一条臂膀,但是现在的情形,处置宁国侯府就不能不处置益王府和李国公府,若连益王都处置了,那他们这群益王派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越帝每日被几班朝臣吵嚷的头疼,这日,左御史中丞方靖忠第一个站了出来,越帝与朝臣同时精神一震,这个刚直不阿的左御史中丞在对宁国侯府的处置上一直缄默不言,今日终于要发声了吗?要知道这位可是个铁头御史,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没有不惊人的,比如朔郡王血脉疑案c徐安瘟疫c延仓府知府巨额贪污案没有一个不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的。 在方御史开口前,在场的人无不悬着心,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方御史接下来说的话和宁国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臣有本奏。”方御史从袖袋中掏出写好的奏折举过头顶,“臣参军器监顾演蔑视天威。” 太监接过奏折转递到越帝手中。 朝中大部分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经身旁的人提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另一件事,只不过和瘟疫这件性命相关的事情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方御史板着脸道:“军器监顾演表亲,于清平坊内先是言语侮辱恒亲王世子,后又动手殴打,致使恒亲王世子卧床不起。” 殴打?顾演官职为四品,没有进勤政殿的资格,如果他站在殿内,听到方御史的用词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明明是两人互殴,而且呼二少被揍的鼻子眼睛都看不出来了,怎么到了方御史的口中,倒像是呼二少单方面施暴似的。 只听方御史继续说道:“事发后,五成兵马司来人将行凶者呼氏子扣押,盏茶功夫,军器监在未得到恒亲王世子宽宥的情况下就借用职权将人提出带回府中。恒亲王世子虽不在朝,却为皇上亲封世子,位及三品,等同公卿,顾演管束不严,任由表亲欺凌皇室血脉,且事后不曾得恒亲王世子谅解,蔑视天威,其罪不赦,臣请皇上严惩军器监!” 越帝看着奏折面沉如水,“宣军器监!” 自从呼二少上京,顾演的心就没放下过,他实在不明白,呼默怎么会派了这么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儿子到京城来,事情还没办成一件,祸倒是闯了一件又一件,跟女儿出去一趟就得罪了齐王,好在齐王随后被宁国侯府的事情绊住了脚没腾出手来收拾他。还没等他松口气,这人又在清平坊为了个琴女跟恒亲王世子动起了手,据说争执过程中言语轻薄,被恒亲王世子一怒之下扔进了五成兵马司的牢狱里。得到消息的他差点没晕过去,这若真是他外甥,百分百打死了事,但是呼二少不是啊,他背后的靠山是顾演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的,就算满心恼怒,他也不得不出面斡旋,先将人给救出来,随即备下重礼带着呼二少登门给恒亲王世子道歉。恒亲王是个鹌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世子也不遑多让,他虽然官不过四品,却有实权,何况他的背后是益王,再说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斗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原以为恒亲王世子多少会给他个面子,借着他递过去的台阶放过呼二少,谁知道,一向不与人争的恒亲王世子竟然硬气起来,连门都没让他们进,直接让管家给赶了出来。他羞恼之下也恍悟恒亲王世子在皇室中的地位可不低,若恒亲王世子非要追究这事,恐怕不能善了。想向益王求助,又担心被认为能力低下,没想到这一犹豫,益王府和李国公府也接连出事了。此刻,他跪在勤政殿中,满心惶惶,“微臣叩见皇上” “啪”的一声,一本奏折扔到了顾演脚下,“你自己看!” 顾演隐约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事,捡起奏折看完,跪地磕头,“臣知罪!”大冷的天,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知道呼二少的身份和进京目的的人只有那么一两个,全被困在益王府里出不来,即使是顾演,也仅仅是猜测,丝毫不敢对外宣扬。益王派的官员见好不容易出了一件能转移那些顽固的中立派视线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 “皇上,臣以为,那呼氏子只是军器监表亲,教养之责在于呼氏,其行为不与军器监相干。” “军器监自任职以来兢兢业业,臣等有目共睹,恳请皇上宽恕军器监!” 顾演简直想跳起来堵住那一群人的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为他脱罪,而是保住呼二少,若呼二少出了事,就算他们保下他最后也会被益王给迁怒的啊,他们到底明不明白! “恒亲王世子身为皇亲,流连烟花之地已失皇室体面,两人争执过程中恒亲王世子亦未表明身份,两人争斗不过少年意气,若因恒亲王世子身份高贵而重责呼氏子,恐失皇室气度。” 终于出来一个看清事实的,顾演差点感激涕零。 很快有人站出来反对,“恒亲王喜声乐,世子为尽孝道踏足清平坊,行事并无不妥。那呼氏子虽不知恒亲王世子身份而动手,然口出秽言是事实,此子若不重惩,方有碍皇室体面。臣以为,当严惩呼氏子。” “军器监滥用职权,越界提调五成兵马司人犯,当治其渎职罪!” 呼二少动手在先是事实,言辞污秽是事实,当时有不少的目击者,恒亲王世子被打得“下不来床”也是事实,保下军器监尚有几分可能,可若想将呼二少择干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起不知所谓的呼氏子,益王派毫无疑问的会保自己人军器监,他们不遗余力的为顾演开脱c求情,最后甚至默契的将所有过错推到了呼二少的父母身上。 最后,越帝亲自开口,命刑部将呼二少收监。 如果益王看到这样的场面,那不仅仅是被气得吐口血的事了。 灵兮扶着李氏半坐着,在她颌下和腮边垫了块帕子,杨梅端着温热的药汁想要喂给李氏。 不过几日光景,李氏又瘦了一圈,原本就不甚丰满的她如今几乎可以用皮包骨头形容,凹陷的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灵气,她抬了抬手,想要将药推开,却有心无力,紧闭着双唇表达自己的抗拒。 杨梅劝道:“夫人,侯爷好不容易找来的方子,总算是见了些效果,大夫交代过,一定要趁热喝才好。” 李氏不言,索性闭上了眼睛。 杨梅端着药碗十分为难,站在床头的灵兮皱了下眉头,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夫人,你” “灵兮!”杨梅叫了一声,冲灵兮摇了摇头,接着劝李氏道,“夫人,这药刚用了两付,你嗓子中的白膜就褪下去不少,夜里听你呼吸也顺畅了,说明这药是有效的,再多吃两付,说不定病就好了。” “这条命要它做什么?不如死了!” “夫人快别说不吉利的话!”杨梅急道,“侯爷在外面等着夫人好转呢,为了侯爷,夫人也不该说这般丧气的话来。” 李氏睁开眼睛瞧了两人一眼,自嘲似的说道:“他不恨我我都该谢天谢地了,哪里敢指望他心里还有我?你们也不用安慰我,索性叫我死了,大家都清静。” 灵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夫人,别怪奴婢越矩,实在是忍不住说两句。”她不顾杨梅的阻拦,愤愤不平道,“夫人若去了,谁清静了?是侯爷,还是穆澜院里的这群奴婢?侯爷对夫人怎么样,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不消奴婢多说,夫人去了,侯爷不伤心难过?就是这院子里的人,虽不是从小跟着伺候的,可哪个对夫人不忠心了?为了夫人的病,整个宁国侯府朝不保夕,如今只要夫人痊愈,宁国侯府便转危为安,奴婢实在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原本是侯府暗卫,之前被林则平一番训诫才收敛了姿态跟在李氏身边尽心尽力的做个本分的丫鬟,然而这李氏实在是令人看不上眼,动不动就伤春悲秋,心思敏感的跟蚕丝似的,侯爷是做大事的人,本身身体也不好,顾着外面的事,顾着出嫁的大小姐,顾着宫里的二小姐,回到家里还要为李氏那时不时窜出来的可笑的惶恐与哀愁变着法子安慰。李氏身为宁国侯夫人,不能为侯爷分忧也就罢了,最气人的是总给侯爷添乱添堵,还不听人劝,一出事就自责掉眼泪,要死要活的,其实侯爷何曾说过一句重话?像这回,李氏不听侯爷的劝告非要回李国公府去拜年,被下了瘟疫毒,连累整个侯府都被圈禁起来,侯爷在外院费尽心力的救她,齐王殿下为了她连大小姐都抛下了,她倒好,拒绝吃药,说什么不活了的话,这不是要让整个侯府给她陪葬吗? 李氏气急,侧头喘息不已,杨梅忙将药碗搁在一旁,替李氏揉抚胸口,“夫人别急,灵兮是瞎说呢!” 灵兮被李氏的样子吓了一跳,暗暗后悔话说得重了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杨梅身后,想要上前帮忙,又有些胆怯。 李氏嘶声说道:“我如何不晓得你们的意思?只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个个都想着要我的命,既然如此,就给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扰到侯爷!” “夫人,别说了,缓一缓吧!”杨梅着急道。 灵兮急了,“夫人,外面传言你得的是瘟疫,你请好好想想,若你去了,岂不是更加坐实了你得的是瘟疫?那些人还会留下侯府吗?” 杨梅皱着眉头喝道:“够了灵兮!你出去吧!” 灵兮咬了咬唇,看着李氏原本略好转的脸色这会儿又变得青紫,不甘的退了出去。 杨梅一下一下的抚着李氏的后背,待她气息平缓,柔声劝道:“夫人,灵兮性子直,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李氏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杨梅,我该信谁?” “夫人想信谁便信谁。” 李氏唇畔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们一个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一个是我以身相托的良人,一个这样说,一个那样说,一个要我命,一个骗了我,我也想信他们,可也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我实在是累了,猜不出他们的心思,这条命给他们,谁想要便拿去吧!” “夫人不可如此消极。” 李氏闭上眼睛,良久没有发声,就在杨梅以为她睡着时,听到她说:“只要我病好,侯府的危机就会解除吗?” 杨梅柔声说道:“奴婢不懂这些。但是奴婢知道,夫人病好,侯爷一定会很高兴。” 李氏却再没有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接连听到李氏的病情已经好转和朝堂中搁置处置宁国侯府的消息,林则宁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额头又开始一阵跳痛,让她忍不住用力掐揉眉心。 “王妃快别!”在一旁研墨的绿柳见状忙放下墨条,三两步走到林则宁身后,一边帮她按揉头上的穴位,一边抱怨道,“眉心都掐出紫印来了。” 林则宁靠在椅背上,精神依然处在极度的兴奋中,可是这个身体的躯壳却已经撑不住了,也不知道原身是如何进的龙影卫,平日里又是如何执行任务的。 “把窗户打开,屋里太闷了。” 绿柳先给林则宁披了件斗篷,然后才将窗户推开,窗外阳光明媚,只是空气还是有些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也披件衣服,小心别感冒了!”身后传来林则宁的声音,“总顾着我,怕我冷着热着,好歹也对自己好些,难道忘了自己是个弱女子么?” 绿柳在衣服外裹了件棉背心,笑道:“奴婢身体好着呢,只是被冷风冲了一下,哪里就感冒了?” 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感觉思绪清醒了许多,连刚才的头疼也缓解了不少,“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柳看看院子里的日影,回道:“巳时末了,也该传膳了。” “让厨房把饭菜送到静园,我陪静儿一起用饭。”林则宁一边往外走,一边自己动手系披风的领结,“静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说昨晚疼了一宿,天亮了才堪堪合眼,奴婢那会儿去看还没醒呢。” 林则宁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与心疼,随即涌起无边的怒气与恨意。想起那日抽空去宫中接林则静的情形,她的心如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她以为林则静只是个孩子,那些人再不择手段也不至于连一个没有任何权柄的小女孩都不放过,更何况宫里还有皇后c粱贤妃和八公主,但事实告诉她有多天真,那些人到底有多狠心,不过八岁的孩子,能对谁产生威胁?看着林则静那小小的身躯趴在冰冷的地砖上,任由掌刑嬷嬷手里的板子打在身上,咬破了嘴唇,也不肯呼一声痛。那一刻,她恨不能让那嬷嬷以及下命令的人统统下地狱,可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她屈辱的跪下,用身子护住那小小的身躯,以卑微的姿态向那个高傲的瑜贵妃求情,向那个宫女所生的四公主道歉。林则平中毒时,她隐忍,慕容青枫受伤时,她隐忍,接连被劫持,她隐忍隐忍了那么久,在那一刻,林则静身上斑驳的血迹终于激起了她的斗志,这些人,凡是伤害过她和她的亲人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静园曾经是林则宁的院子,被慕容青枫半强迫着搬入麟定园以后,这处院子便闲了下来,她的地位在齐王府里越来越高,留在此处看守房屋的下人丝毫不敢怠慢,时时打扫,比她在的时候还要尽心。 进了屋子,唤月c妙文一起迎了出来行礼。 林则宁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轻声问道:“静儿怎么样了?” 妙文正要回答,卧房里传来林则静的声音:“是姐姐来了吗?妙文和唤月姐姐快请姐姐进来!” 林则宁快步走进卧房,妙义手里拿着本书,站起来朝她行礼。林则静趴在枕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冲她喊道:“姐姐!” 林则宁瞟了一眼妙义手里的书,在床边坐下,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好好养养神?” 林则静道:“醒了没一会儿,实在是无聊的紧,姐姐放心,我没看书,是让妙义念书给我听呢!” “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林则静双臂叠在一起,侧脸搁在臂上,“已经不太疼了。” “都是姐姐不好!”林则宁愧疚的说道,“要是我早点去接你,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姐姐说什么呢,这事情怎么能怪姐姐?”林则静稚嫩的脸庞上显出几分冷意,“要怪也该怪害得咱们侯府如此的人!” “静儿!”林则宁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并不擅长劝人。看着林则静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她希望林则静可以无忧无虑的幸福成长,这样冰冷夹杂着恨意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林则静的情景,眉目如画的女孩仿佛观音座下的龙女一般精致可爱,入宫不过数月,就将一个天真的孩子生生逼成了这般模样。 “姐姐不用自责!”林则静脸上的冰冷神情转瞬即逝,“我与四公主不合由来已久,这次不过是她借题发挥,她和她的伴读当着我的面辱骂宁国侯府,我身为宁国侯府的女儿,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也怪我按捺不住,冲动行事,授人以柄,八公主不在身边,我与她发生争执,在场的都是她的人,在瑜贵妃面前个顶个儿的站出来说我犯上,什么脏水都泼在我的身上,却绝口不提四公主辱骂宁国侯府的话。” “让你受委屈了。”林则宁简直不敢想象,只有八岁的林则静,面对着一群盛气凌人不怀好意的人,心里该有多惶恐不安,而那个时候能保护她的人在哪里?那个四公主已经十二岁了吧,即使是为了讨好瑜贵妃,但是她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林则静? 林则宁将手覆在林则静手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许诺道:“姐姐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一定!” 林则静握住林则宁的手,双眼笑成了月牙状,“嗯,我相信姐姐!” “姐姐,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林则宁替林则静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拢到耳后,“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哥他们出事的。李氏的病已经有了起色,要痊愈也不是不可能。现在益王府担着疫源的嫌疑,有太子盯着,那班子人暂时不敢对侯府做什么,争取这一段缓冲时间,李氏大好,宁国侯府的危机自然解除。” “但愿如此吧!”林则静趴回到枕上,看着林则宁突然又笑了起来。 林则宁见她笑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姐姐,如果我说挨打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有意为之,你信不信?” “什么?”林则宁不解,问道,“为什么?” 林则静道:“侯府出事以后,我感觉到一些人对我的态度有些改变,人家说‘患难见真情’,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她们对侯府的态度?”林则宁忍不住拔高声音,又惊又怒道,“你怎么如此大胆?这种事情怎么能试?搞不好你的小命就没了!” “姐姐,你别生气,我有分寸的。” “什么分寸?伤成这个样子还说有分寸?”林则宁凝眉斥责道,“再说试探她们的态度管什么用?关键是要看那一位的心思。你这样岂不是白受一场皮肉之苦?” 林则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瞅着林则宁,“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对着一双像小宠物一样讨好的眼睛,林则宁胸中的火气怎么也发不出来。正在这时,厨房送饭菜过来,妙文c唤月在床前支起一张小桌子,绿柳c妙义帮着摆饭和布菜。 林则静身上带伤,吃不得辛辣刺激的食物,故而桌上的菜色十分清淡,连主食也是白粥而已。 “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妙文妙义,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尽可以把这里当家。” 林则静忙吞下妙文用勺子喂来的白粥,双眼亮晶晶的说道:“想吃萝卜粉丝丸子和拔丝地瓜。” “东西不精贵,也易得,只是地瓜是发物,你现在还吃不得。”林则宁想了一想说道,“现在来不及了,晚上我给你做红白萝卜馅儿的丸子。” 林则静忙道:“还是算了,姐姐,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两天骨头汤喝得胸口觉得腻着慌,所以想换个口味,不拘换做旁的什么就是,听说姐姐忙得饭顾不上吃,水来不及喝,我怎么能为了个吃的东西再麻烦姐姐?” 唤月插嘴道:“红白萝卜的丸子奴婢跟元嫂子学过,不如晚上让奴婢来试试手?” 林则宁点点头。 姐妹两人饭吃了一半,门上有人来回话,说八公主和赵王来了,已经进了内院。 “他们来做什么?”赵王就是十一皇子,若不是因为他们兄妹两人,林则静就不会进宫,八公主也曾向她保证过会保护林则静,可是结果呢?林则静受刑罚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即使阻拦不了,求求情总是可以的吧?粱贤妃身为四妃之一,在后宫中也有说话的权力,赵王又是越帝最宠爱的皇子,只要他们开口,林则静说不定就能免遭皮肉之苦。虽然事后粱贤妃c赵王和八公主都有派人来探视和送伤药补品之类的,但是林则静已经遭了罪,再说,齐王府还缺那些东西不成? “说是来看二小姐的。” 人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再赶出去,怎么说他们也只是两个孩子罢了。林则宁命人将饭菜撤下,起身出去将八公主和赵王引到静园的堂屋里。 “七皇嫂,静儿在哪儿?她的伤怎么样了?”林则宁没想到,最先发问的是赵王,脸上急切和担忧的表情不似作伪,他身旁的八公主一脸愧疚。 “宫里的十板子,别说是个小孩子,就是成人受了,也得躺个十天半月。” “那”赵王急得站了起来,“那静儿伤的很重?我七皇嫂,我” 见林则宁的表情不似之前那般和蔼,八公主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七皇嫂,对不起,她们故意把我给引开了,我没能及时赶到,让静儿妹妹受了欺负,你怎么骂我都行。只是能让我们见一见静儿妹妹吗?她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看着两人又是着急又是愧疚的样子,林则宁也不好再迁怒两人,宫里瑜贵妃隐隐要压过皇后一头,粱贤妃对瑜贵妃尚且要忍让三分,何况是两个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指着卧房说道:“公主进去吧,静儿在里面躺着呢。” 八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朝林则宁道了声谢,拔腿就往卧房跑,看得林则宁直抽嘴角,难怪都说八公主性子野。 赵王看着八公主的背影,抬脚似乎想跟上去,对上林则宁的目光又生生的停在了那里,讪讪的说道:“七皇嫂,我” 林则宁感觉到赵王的态度有些奇怪,难道他也想进卧房里去?就算平日关系再好,“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是进少女的卧室,赵王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吧? “七皇嫂,我”赵王脸憋得通红,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我喜欢静儿!” “嗯?”林则宁不解的看向赵王,小孩子之间说“喜欢”不是很常见么?就像喜欢一个玩具个玩伴一样。 小小的少年脸庞还没褪去婴儿肥,只见他昂着头,大声说道,“我喜欢静儿,我以后要娶她做我的王妃!” 屋子里寂静一片,突然,卧室里传来一声怒吼:“慕容青哲,我才不要嫁给你!” “静儿!”刚刚还一脸激情澎湃的少年这会儿苦着个脸,挪到卧房门口,也不敢进去,隔着门好声好气的道,“你别激动,你还好吗?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我给你带了宫内秘制的金疮药,还有御膳房新做的点心,里面有你爱吃的红豆糕和鲜花饼。” “我不稀罕!” “静儿,我知道你生气,我已经帮你教训那个女人了,我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栽了个跟头,把牙给摔掉了一颗,嘴巴肿得老高,半年内绝对不敢出来见人,她身边欺负你的那几个都因为这事受了罚。” 林则宁从赵王的话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这两小只隔着门喊话,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他们才多大啊?静儿八岁,赵王过了年也刚满十一岁,这根本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好吧? “静儿,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发誓!” “那我也不嫁!” “你不能不嫁啊!”赵王急了,在卧房门口兜圈子,“我们有肌肤之亲了!” 林则宁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肌肤之亲?!连一向沉稳的绿柳都失态的瞪圆了眼睛。 “慕容青哲,你闭嘴!”听声音也能猜到林则静这会儿必定是恼羞成怒,“那不算,是文娴雅推的我!” “可你亲到我是事实啊!” 林则宁突然觉得林则静说的那句“患难见真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在李国公府闭府三日后,益王姬妾如烟及李国公夫人相继被三名以上太医确诊,一个得的是普通的喉疾迁延失治,一个是七情郁结复感风寒,消息传开,宁国侯府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要求处置宁国侯府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向御书房的紫檀书案上。后宫中皇后久病不愈,瑜贵妃把持凤符,前朝太子因被齐王和宁国侯牵连屡次受到弹劾而面露憔悴,脱困之后重新站到朝堂之上的益王彻底撕破与太子之间兄友弟恭的温情面纱,当着越帝和朝臣的面与太子针锋相对。一时之间,益王一派风头无两。 御书房内,越帝看着手中的奏报面色铁青,良久的怒气蕴积之后猝然爆发,“废物,呼氏子是凉州首富之子这样重要的消息为何现在才报上来?”原来数日前被他亲自开口打入牢狱招惹了恒亲王世子的刁民是凉州那个呼氏,据龙影卫的调查,和军器监其实没有半点亲戚关系,反而是益王府内的一名金氏姬妾,是呼氏表亲,而这呼氏子进京之后,曾于子夜密入益王府。 越帝怒极反笑,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难怪前日恒亲王世子亲自上疏为呼氏子求情,想必是受了某些人的胁迫吧,只要稍微回想一下恒亲王世子当时的表情,可不是一脸憋屈的模样么?益王最近在朝堂内外上蹿下跳他都看在眼里,想来也是,母族显赫,不久前取得了兵权,如今只差钱财,有了呼氏作为后盾,母族c妻族均是徒有清名却无实权的太子根本不能与之抗衡。但是,他还活得好好的呢!这就已经耐不住了么? 跪在下首作太监打扮的男子垂首请罪,惶恐道:“皇上恕罪,首领突然出事,京中最重要的一处据点被查封,各处暗桩有消息也传不出来” “据点被查封?谁这么大胆子?”越帝忽然想到龙影卫组织神秘,即使是据点恐怕也是那种不引人注意的存在,改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日前,有人举报‘味无穷’藏匿叛逆,五门兵马司的人突然登门抄检,管事匆匆将一些机密焚毁,却未能做到毫无遗漏。” “五门兵马司,吴岭!”越帝的脸上阴云密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手中的隐秘力量给抄检了,他却到今日才得到消息。 “领兵之人乃是副统领李国公世子,不是吴统领。”男子继续说道,“龙影卫的消息渠道一向是单线联系,部分暗桩并不知晓首领出事,所以暴露了身份。”见越帝脸色越来越难看,男子连忙说道,“不过暗桩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并未透露有关龙影卫的半点消息,连身份也只说是宁国侯手下负责收集消息的人。” 越帝脸色稍霁,但很快又板了起来,他在怀疑李国公世子抄检“味无穷”的真正原因,凡是和太后牵扯到一起的人或者事,他都不会以单纯的心思去考虑,这是他夺嫡乃至荣登大宝以来的习惯。龙影卫的第一宗旨便是忠君,唯帝王命是从,可以说是一支只隶属于帝王一人的卫队,连他这个帝王都不知道的龙影卫据点,李国公世子是如何知道的?窝藏叛逆定然是借口,他至今未曾接到关于此事的奏报,那么李国公世子私自行事的背后是谁在指使? 男子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是!属下觉得,首领是被人故意困住的。” 越帝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曾试着与首领联系皇上恕罪!”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慌忙伏地请罪。 越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说!” “是!属下接到一封来自首领的残缺不全的信,所以才想着与首领联系的,可是宁国侯府外守卫森严,属下进不去,而且属下看到太医都被拦在门外,根本不曾踏入侯府。” 越帝面无表情,这样的情形他心中有数,因为这事情有他纵容的成分在里面,只是男子的话勾起了他的警惕,他主动放弃宁国侯府是一回事,被人算计着折断自己的臂膀又是另外一回事。 “属下听说瘟疫是会传染的,可是”男子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越帝眉目一凛,显然他也想到了其中的问题,若宁国侯夫人染上瘟疫,在没有太医救治的情况下,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宁国侯府里没有第二个得瘟疫的人?如果宁国侯夫人得的不是瘟疫而是被人故意渲染成瘟疫的呢?宁国侯府不得不闭府,宁国侯被困不能脱身,龙影卫群龙无首,接着据点被抄检越帝心中发寒,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如何不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宁国侯而设下的局,其最终目的就是让他自毁长城,宁国侯府灭,林则安必反,在宁国侯府手中经营数十年的龙影卫也必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到那个时候,他还能不能压住太后和她身后的李氏? 越往深处想,越帝越觉得不寒而栗,好在事情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挥手让男子退下,叫来苏瑾,“你亲自去一趟太医院,传朕旨意,让太医院院正c王老太医和张太医一起去宁国侯府为宁国侯夫人诊治!” “奴才遵旨!” 银子垂着头说道:“王爷,侯爷,苏公公c王老太医c太医院院正还有张太医进府来了。” 青玉棋盘上,泾渭分明,黑子白子厮杀鏖战,慕容青枫与林则平隔着棋盘相对而坐,心思和目光都在棋局之上,对银子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林则平手中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转眼之间,原本陷入颓势的黑子形势大变,一步棋救活了一大片的黑子,“终于来了啊!” 慕容青枫摩挲把玩着手中温润的玉石棋子,挑眉说道:“手笔不小!” 林则平微微一笑道:“身为上位者,考虑的事情总是要多一些,这么做无可厚非。” 慕容青枫撇撇嘴不置可否,将棋子放回玉盅里。 “不下了么?” “你局势已成,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慕容青枫站起身来说道,“去看看?” “自然!” 慕容青枫率先走了出去,林则平起身,又低头看了一眼棋盘,在他看来,这棋局依然存在着变数,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和益王府姬妾c李国公夫人一样,宁国侯夫人的病情在经过太医院院正c王老太医c张太医的诊断后得出结论:并非瘟疫,而是严重的喉疾,如今已经痊愈。 消息传出来,一片哗然,竟然不是瘟疫?不是没有人怀疑,不少益王派和清流上疏越帝,请求审慎处理此事,毕竟瘟疫不是小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则宁听说后忍不住冷笑,太医院院正c王老太医和张太医三人,一个相当于是东越最高卫生行政机关的长官,一个是东越官方医术最高资格最老的专家,还有一个是太医院中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一代太医的代表,越帝不信他们的话,难道去信一帮子只会勾心斗角和古板死脑筋的政客? 据说越帝果然不悦,斥责了那些上疏的人一通,并处置了当初为宁国侯夫人诊治的太医。 宁国侯府外的御林军全部撤走,意味着宁国侯府闭府的日子结束了。 得到消息的林则宁第一时间赶到宁国侯府门前,看着脸色难看的头领张朝领着一队御林军离去,朱漆铜钉的大门缓缓打开。 “宁儿!”视线中出现那个慕容青枫满脸惊喜的冲向马车。 眼看着就要将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拥入怀中,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宁儿!”慕容青枫一惊,看着林则宁淡然自持的模样,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见王爷安好,妾心甚慰。”林则宁浅浅行礼。 慕容青枫的脚步定在原地,心中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融化了的冰墙再次横亘在两人之间,她似乎再次将他摈弃在心防之外,疏远c淡漠的仿佛这段时间琴瑟和谐的日子只是黄粱一梦。她是不是误解了他当日冲入宁国侯府的原因,见识了她卸下心防的美好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如此疏离的态度。他上前一步,“宁儿,我不是”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妾身心忧兄长,想入府探望。”林则宁静静地看着慕容青枫,纯黑的眼眸对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恐慌没有丝毫波澜,“请王爷准许。” 慕容青枫知道他是拦不住的,按捺住焦躁的几乎要抓狂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还有时间,他会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在这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想清楚了一切,也更加确定他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按照礼数,林则宁回到宁国侯府,应该由李氏出面招待,就算她和林则平是亲兄妹,也要谨守男女之防,但是林则宁似乎刻意疏忽了这一点,选择直接去见林则平。她们兄妹包括林则静都曾选择善待这个被亲人算计过的女子,甚至一次次的原谅她和她的亲人,希望她能够履行宁国侯夫人的职责,将林氏的安危荣辱放在心上,可惜,她的才学c温柔c善良抵不过愚孝的心思,关键时刻她总是下意识的偏向李国公府,所谓“养不熟的白眼狼”,大抵如此。既然李氏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宁国侯夫人,又害得侯府遭此大劫,她又何必报以尊重? “大哥!”林则宁远远的看见身着朱红官服的林则平,忙快走几步迎上去,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林则平的气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表情并不委顿,他微笑着看着林则宁走近,双目中漾着柔和的光芒,“我进宫去谢恩。” 林则宁愣了一下,宁国侯遭此一难,其中未必没有越帝的推波助澜,对于来自异世的她来说,遇见这样的事情不记仇已是极限,凭什么还要去三跪九叩的谢恩?然而这是个君权社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观念深入人心,她无力更改,只能接受。 林则宁脸上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落在林则平眼中,他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我无事。”说着凑近林则宁耳畔轻声说道,“我这个样子是装出来的。”很快又在慕容青枫青黑的脸色中退后一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则宁摇摇头,“我不辛苦,大哥受委屈了。” “这也不算什么委屈。”林则平静默了一下,问道,“静儿怎么样了?” 林则宁已经知晓即使宁国侯府被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则平依然有得到外界消息的渠道,她脸上也没露出什么疑惑的表情,便说道:“并未伤到筋骨,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如今在王府里养着,我想在她痊愈还是不要挪动的好。” 林则平眼中满是愧疚与悲痛,话里却没带出什么情绪来,“没事就好。” 短短数日发生的事情何其多,兄妹两人想要对彼此说的话又何止这几句,慕容青枫见两人一时间都没有止住话茬的意思,想起林则宁刚才对自己疏离的态度,心中又酸又涩,站出来对林则平说道:“你不是要进宫谢恩么?还不快去,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林则平颔首,对两人说道:“王爷说得是。我一走,侯府就没了主事之人,宁儿先随王爷回去,王爷最好也尽快入宫一趟,免得落了人口实。明日见面再细说此间种种。” 林则平没提李氏,林则宁也没有去看望她的意思。 “宁儿!你听我解释!”慕容青枫一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当时说那句话是为了将你择出来,免得父皇母后将事情怪在你身上。” 林则宁表情一怔,“嗯”了一声。 知道她没有误解,慕容青枫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轻松,“这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留你一个人在那里,我应该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这场风波。”当初凭着一腔冲动冲入宁国侯府,独留她一人面对那样的状况,他在侯府中每日听着外面的消息,知道她再次被别有用心的益王劫持,知道她为了安抚王府里的下人和应对来自外界的压力吃不下c睡不好,知道她为了替林则静求情不得不向瑜贵妃下跪,向生母卑贱的四公主低头,知道她为了替宁国侯府争取一线生机而四处奔走母家遭难,他身为丈夫不在身边,一个失忆的龙影卫,一个没有丈夫撑腰的齐王妃,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慕容青枫每每想起这些都会懊悔的想去撞墙,他明明是想让她幸福快乐的,可是带给她的总是伤害居多。 “宁儿!”慕容青枫忍不住去拉林则宁露在袖子外的手,“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林则宁在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不可否认,在听到慕容青枫的解释的时候,她的心中有一丝窃喜,其实在得知他下达他不在时她可全权调动王府力量的时候,她就隐约猜测到他的心思,只是前世的经历让她不敢去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在来宁国侯之前,她还告诉自己要平静的面对眼前这个人,不在乎,就不会受伤,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头缠绕的思念与悸动让她不承认也不行,她在乎他的啊! “王爷想听什么?” 明显感觉到林则宁态度的软化,慕容青枫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将人圈进自己怀里,闻着熟悉的发香,轻声道:“说什么都可以,宁儿,我想你想得都快魔怔了。”她不会知道,习惯了伴着她的发香入眠,在宁国侯府的夜晚,他辗转难眠时,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的样子,沉默的样子,欣喜的样子,动情的样子,恼怒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慕容青枫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后便进宫去向越帝和皇后请罪。 越帝庆幸慕容青枫的冲动导致自己一时的犹豫而最终避免铸就大错,但是也十分气恼慕容青枫挑衅了他身为帝王和君父的尊严,因此听到苏瑾禀告齐王在御书房外求见时,他冷哼了一声,“叫那孽子等着!” 慕容青枫知道越帝是有意给他个教训,并没有重罚的意思,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御书房外当木头桩子,在旁人看来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事实上思绪早已飞回到齐王府:离开的时候宁儿有些不太舒服,不知道有没有好些?宁儿的手好凉,他打算抽时间去围场了猎取一条紫貂来给她做个暖手筒。这些天宁儿太辛苦,眼下都泛青了,等出了宫顺道去趟‘九品斋’,那里的阿胶糕京城文明,听说那东西养血安神益气,比人参c黄芪都强,买些回去给宁儿好好补一补 “哟,这不是齐王吗?”一个嘲讽的声音突然从身前传来。 慕容青枫被打断了思绪,心里颇为不悦,尤其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令他深恶痛绝,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益王眼神真好!” 益王比慕容青枫只大了一月有余,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眼神好的说辞,与其说是在夸他,不如说是在反讽。 “比不上齐王的眼光。”益王嗤笑道,“齐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如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宁国侯夫人艳冠群芳,也难怪齐王在对方已经嫁为人妇了还念念不忘。” 慕容青枫早已将对李倩的感情放下,对益王的话嗤之以鼻,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林则宁相信他,旁人的误解算什么?别说他现在对李倩没有半分念想,就算有,也比这人强百倍,最起码他当初再放不下李倩,也没做出什么越矩而令对方难堪的事情来,而眼前这人,为了自己的一腔私心与,几次三番将林则宁置于险地,如果不是他和林则平有些手段,单是名节的问题就已经足够逼死林则宁好几次了。 这要是在宫外,慕容青枫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狠揍益王一顿,但这里是御书房外,被困在宁国侯府的数日里,林则平对于越帝的意义他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也明白了一个问题,越帝与太后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注定越帝不会让眼前这蹦跶的欢畅的人染指皇位,所有加诸在益王身上的宠爱和尊荣不过是为了平稳朝堂势力和稳住太后一派罢了,但是林则平也提醒过他们,除了益王,还有别的皇子,切莫做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当年越帝的登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即使知道越帝的意图,他和太子也不得不暂时忍耐,不断的向越帝示弱。 “既然来了,齐王为何不进去呢?莫非是父皇不允许?” 慕容青枫无聊的撇撇嘴,懒得看益王那得意的笑脸,“益王来御书房不是拜见父皇的么?竟然是为了来看本王的笑话么?” “本王来自然是有要事上奏父皇,比不得齐王悠闲自在。”益王转身昂着头走向御书房,心中冷笑,就算你是嫡子又如何?没有父皇的宠爱,你就什么也不是! 苏瑾躬身请益王进门,目光不动声色的从“一脸忿色”的慕容青枫身上扫过,心中叹息一声:嫡皇子被庶皇子嘲讽欺压却毫无还手之力,委实憋屈。不过,这些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够置喙的。很快,他收起那点同情慕容青枫的心思,将御书房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慕容青枫唇角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屑的冷笑,接着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益王脸上的表情没有了进门时的得意,神情甚至说得上狼狈,遇见慕容青枫瞟过来的打量目光时,益王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接着冷“哼”一声,昂着头离开了。 越帝还是没有立刻见慕容青枫,让他在外面整整站了三个时辰,这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冷风阵阵,即使慕容青枫练武的身体足够强壮,三个时辰下来也觉得手脚开始发木了。就在他怀疑越帝是不是忘了他还站在门外的时候,苏瑾走了出来,说越帝宣见。 慕容青枫挪动着发僵的双腿跟着苏瑾进了御书房,屋外阴冷潮湿,屋内温暖明亮,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慕容青枫鼻子发痒,很想不顾仪态利益的打个喷嚏,考虑到打喷嚏的后果,他努力的忍下了那股不适,走到书案前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知错,前来领罪!” “你来领什么罪?”越帝从奏折的上方瞟了一眼跪在下首的慕容青枫,双唇被冻的发青的模样让他心里软和了一下,但还不足以消除他的火气。 慕容青枫垂着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儿臣不该一时冲动违逆父皇的命令。” 越帝“哼”了一声。 慕容青枫接着说道:“儿臣冲动过后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儿臣全凭喜怒行事,却忘了父皇的为难。”慕容青枫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越帝道,“幸好宁国侯夫人得的不是瘟疫,不然,儿臣连来父皇面前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知道就好!”越帝指着慕容青枫的鼻子骂道,“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胡闹?看看你的两个哥哥,哪个不是在朝堂上独当一面,最近连豫王都知道进益了,你呢?整日里为了你那点子儿女私情尽干些不着调的事,你是想气死朕不成?” 慕容青枫心中冷笑道:我尽干些不着调的事情难道不是你逼的吗?再说了,你有给我干正事的机会吗?表情却是一副又羞愧又不服气的模样,小声嘀咕道:“不是有父皇在嘛,儿臣最不耐烦那些读书人的嘴脸,看着就烦。” 越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奏折劈头盖脸的扔过去,“你看谁不烦?你倒是跟朕说一说!” 慕容青枫低着头不说话。 越帝瞪着他半晌,最后指着门吼道:“滚去跟你母后磕头赔罪,闭门思过半月,然后给朕老老实实滚回来上朝!再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朕剥了你的皮!” 慕容青枫神色恹恹的离开御书房,然后去了凤仪宫,再次被拒之门外。 崔尚宫劝皇后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前些日子担心殿下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殿下没事了,怎么又置起气来?听说殿下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三个时辰,这冷风天里,再受了凉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娘娘又要担心起来。” 皇后拿剪子修剪花瓶里的腊梅,赌气说道:“他主意大着呢,本宫白担着心,如今本宫这破败身子不知道能挨到什么时候,多一天都是赚来的,何必尽为他操这些心。” “娘娘!”崔尚宫道,“民家有句老话:‘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殿下还年轻,心性跳脱了些,等再过两年,生了小皇孙,体味到其中的含义,自然能够体谅娘娘的辛苦。”见皇后不说话,便抿唇轻笑了一下,故意乘着关窗的时候说道,“哎呀,天阴成这样,怕是要下雨呢!” 皇后“嗵”的一声放下剪子,“罢了罢了,你说得对,‘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本宫就当前世欠了他!” 崔尚宫得到允许,去开了殿门笑着对慕容青枫道:“娘娘让殿下进去呢!”殿门口侍立着两个新来的宫女,崔尚宫瞪了目光往殿内瞥的两人一眼,在慕容青枫进门后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回身轻声道:“娘娘在气头上,殿下说话仔细些。” 崔尚宫是皇后的心腹,也是看着慕容青枫长大的,两人之间情分非比寻常。慕容青枫朝崔尚宫露出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收敛了神色,大步走进内殿,直接依着凤榻跪了下来,扯着皇后的的袍服叫道:“母后!” 皇后的目光在慕容青枫身上一扫,眼中担忧和欣喜的神色一闪而逝,表情却是平静至极,语气淡淡的说道:“出来了?” “是。”慕容青枫瞟着皇后的脸色愧疚的说道,“儿臣冲动行事,让母后担心了。” “本宫习惯了,你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本宫管不了你。” “管得了管得了!”慕容青枫急道,“母后生养孩儿,恩比天高,儿臣这次知道错了!” “呵!”皇后冷笑道,“知道错了,就是不改有什么用?” “改改改,儿臣一定改!”慕容青枫忙不迭的点头,“儿臣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然后又是端茶,又是捶腿的抱着皇后的双膝缠道,“母后原谅儿臣吧!” 皇后被缠得七分火气消去六分,轻轻的踹了慕容青枫一脚道:“起来,多大人了,叫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慕容青枫涎着脸说道:“母后这里哪有外人!” 皇后看了一眼四周,贴心的崔尚宫早已将门窗关上了,“小心隔墙有耳,如今母后这里眼睛多着呢。” 慕容青枫眼中闪过一抹恨色,“这些人,看皇兄和儿臣早晚料理了他们!” 皇后心中熨帖,终于露出了笑容,“行了,他们能出现在这里也是母后愿意的,母后毕竟是这东越的皇后,除了碍眼,他们还对母后做不了什么。”接下来详细询问了一番慕容青枫在宁国侯中的情况。 “说起来本宫实在是愧对宁国侯。”皇后叹气道,“林二小姐当日在宫中出事,本宫事过之后才知晓此事,不知宁儿会不会因此而怨恨本宫呢。” 慕容青枫沉默了一下,想起林则宁一回到齐王府就直奔静园探望林则静,半点没有陪他进宫的意思,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可是他不敢说了解她十分,却也知晓她心里更多的是自责。 “林二小姐的事要怪也是怪瑜贵妃和四公主,包括粱贤妃c八公主和赵王在内,宁儿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母后的境遇,怎么会怪母后?”慕容青枫笑着说道,“母后当初看中宁儿,不就是因为她懂事识大体么?” 皇后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心里清楚当初让慕容青枫娶林则宁考量的不仅仅是她的品性,还有她身后的宁国侯府。 慕容青枫在宫门落钥前出了宫,匆匆地赶回齐王府,一回到麟定园,就听到林则宁病倒的消息。 “本王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慕容青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入卧房,也没听绿柳等人的解释,直接在床沿坐下。 床上的女子满脸倦色,脸颊通红,眉尖微蹙,听见响动睫毛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的睁开双眼,“你回来了。” “嗯!”慕容青枫伸手轻触林则宁的脸颊,“可是发热了?太医怎么说?药吃了吗?”最后两句是对着唤月问的。 唤月一边偷偷的看林则宁的脸色,一边期期艾艾的道:“太医没来。” “没来是什么意思?”慕容青枫当下怒了,难不成他在宁国侯府待了几日,这些人都当他是死人了不成?他的王妃病了,竟然连个太医都请不来?“你们找的哪个太医?本王倒要瞧瞧是哪个胆子那么大了!” 林则宁伸手拉住慕容青枫的袖子,“你别乱发火,是我不让去请太医的!” “为什么?”慕容青枫握着林则宁的手,急切的问道,“为什么不让去请太医?可不要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小病最容易拖成大病的。不行,唤月去吩咐人请张太医来,不能由着你们主子胡来!” “慢着!唤月先出去。”待卧房里只剩下夫妻两人,林则宁方开口说道,“你难道忘了现在提起发热就人心惶惶了?宁国侯府的事情尚未完全平息,我又发热了,让皇上怎么想?让大臣怎么想?让京城的百姓怎么想?” “那也不能生病了不医治啊!”慕容青枫板着脸道,“既然请太医不方便,找了郎中来也好,我让魏忠去办,保证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算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郎中不是府里的人,未必能守口如瓶。”林则宁见慕容青枫急得不成样子,便安慰道,“我也读过两三本医书,会些诊脉的手法,我这是气虚发热,让她们拣几付补中益气汤来煎着吃了就好。” 慕容青枫想起治疗徐安疟疾和李氏白喉的药方,又想起之前林则宁生病后药被人给换了的事,心里犹豫挣扎不已,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林则宁的医术。 “你这时候回来,吃过晚饭了没有?” 慕容青枫心不在蔫的答道:“在母后那里吃了晚饭回来的。你说的那什么补中益气汤吃了没有?有没有觉得好些?” 林则宁微微勾了下嘴角,“吃过了,感觉身上松坦多了。” 慕容青枫眉头无意识的皱着,显然是仍不放心。 “王爷,我困了。” “那你睡会儿。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再睡?” “不饿。”林则宁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梦乡。 慕容青枫怔怔的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儿,心疼c懊悔一阵阵的绞痛着心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林则宁正病着,慕容青枫草草的用了些晚饭,又去卧房里看了一眼,见林则宁睡的安稳,出来嘱咐了绿柳c唤月等人几句,然后去了书房。他不是不相信林则宁决策的能力,也不是不放心手下那批人办事的能力,只是眼下显然不能再让林则宁累着,他自己也舍不得,宁国侯夫人染瘟疫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皇兄和林则平接下来的布局,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将心腹与得力的手下叫来将他被困宁国侯府这些日子以来的发生的事情详细述说,尽管之前在宁国侯府已经听过一遍,如今再听依然令他心绪时而愤怒时而紧张的难以维持平和。 听出魏忠c严弗等人对林则宁的推崇之意,他的心里既是骄傲又是心疼,骄傲的是自己的王妃才智无双,心疼的是自己的王妃那么娇弱却要劳心劳力的和那些阴谋家周旋,如今他已经从宁国侯府里出来,那些欺负了林则宁的人,怎么也要让他们付出些代价,有些人他暂时不能动,但是有些人嘛 “徐府,徐兰!”慕容青枫冷笑数声,目光落在问书身上。 问书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怎么觉得王爷的目光那么恐怖呢?他早就和徐兰没有半点关系了好不好!而且那一家子不是爱慕虚荣就是阴险狡诈之辈,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徐学文已经死于“疟疾”,尸身焚化后被他挫骨扬灰祭奠死去的亲人,本以为徐府剩下的那些女眷和庶子庶女也成不了气候,谁想到那个徐兰真是半点也安分不下来,难道齐王妃梦碎,就改做益王妃的美梦不成?帮着益王绑架齐王妃,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以王爷的身份与徐兰相处两年,对这个女人自私愚蠢的本质了解的透彻,他是半点也不想再和她打交道的。 “她那么想做益王妃,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们怎么能不成全她!” 慕容青枫的意思很明显,问书忙不迭的答道:“属下明白怎么做了。” “你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请王爷放心!” “魏忠,将王谦c风潜c上官杰c于硕四人调到王妃身边,入了内院也就罢了,只要王妃出门,他们四人必须寸步不离的跟随,若再发生这次的事情,让他们直接提头来见!” “是!”被点名的这四个人全是齐王府暗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风潜和于硕两人基本上是暗卫中的底牌,如今也被派到王妃身边做侍卫,魏忠却一点也没觉得是将他们大材小用,他以前尊敬林则宁是因为王妃那一层身份,而经历这一次的事情后,他对林则宁是由衷的钦服。 “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慕容青枫挥挥手道,“都回去休息吧!” 林则宁从“味无穷”带回来的资料全都封存在书房的暗格中,慕容青枫犹豫了一下,取出了其中的一部分来查看,越看越是欣喜,越看越是心惊,龙影卫竟然能得到如此详细的资料,而李氏一族的势力竟然远比现在看上去的庞大和复杂,难怪林则平总是提醒他和皇兄要小心隐忍。 “皇上,有北境军监军杨大人的奏报。” 北境军监军杨坚是越帝的心腹,越帝曾密旨赋予其直奏的权力。 “呈上来!” 苏瑾从福公公手中接过奏章,双手呈递到书案上。 东越与陈国的摩擦不断,越帝早已习以为常,以为又是一次例行的汇报北境军的动向,因此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方才打开杨坚的奏折,只看了一眼,身体猛地一凛,急切的几乎一目十行的将奏章看完,脸上的喜意遮也遮掩不住,“北境大捷,陈国兵败求和,不日进京,好,甚好!” 苏瑾与福公公同时跪下磕头。 “北境大捷,全赖天子圣明,奴才恭喜皇上!” 因为瘟疫的事情而许久不曾展颜的越帝一扫脸上的阴霾,哈哈大笑后,突然又收敛了喜意。 苏瑾与福公公不知所以然,跟着收起笑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杨坚的奏折在这里,威远将军的呢?” 苏瑾明白过来,忙解释道:“杨大人是快马直奏,林将军的奏折需经过兵部,所以慢了些。” 福公公捏了下衣袖里的鼓囊囊的荷包,看了眼苏瑾,欲言又止。 苏瑾不解,眼角的余光疑惑的看着福公公。 福公公又瞄了眼越帝的脸色,小声说道:“奴才有事禀告。” “说!” “传令的快马驿兵在外请罪,说在渝州风雪中迷失了路途,耽误了奏折送到的时日。” 苏瑾想了想,轻声提道:“确实比以往迟了三日。” 越帝“啪”的一声将奏折拍的案上,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气。 苏瑾与福公公再次跪倒在地,“请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召锦衣卫首薛子义入宫!” 如果说龙影卫是越帝隐藏起来的利器,那锦衣卫就是越帝放在明面上威吓群臣的尖刀,但凡官员抄家流放都离不开他们的身影,其首领薛子义最喜欢痛打落水狗,看着曾经威风赫赫的落马官员及其家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痛哭流涕c跪地求饶,他就越觉得兴奋难当,渐渐的就传出“冷血阎罗”的名号来,其阴狠毒辣之名在京中可止小儿夜啼。 薛子义面目阴柔,听见越帝召见双眼中闪着兴奋与嗜血的光芒,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官员倒霉。 “朕命你一日内查出威远将军林则安的奏折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是!”本以为又是个大案子,没想到只是去查一份奏章,薛子义失望过后很快又高兴起来,威远将军林则安,宁国侯的弟弟,齐王的妻舅,这其中可做的文章不少呢!真好,他就喜欢从一根藤上牵出一连串蚂蚱的感觉。 驿马入京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或许是有所察觉,兵部尚书李瑾第二日就乖觉的将北境大捷的奏报乘着早朝呈上御览。 消息一出,众大臣都觉得十分欣喜,没有几个人喜欢战争,平时勾心斗角的争权夺利也就罢了,这个时候也清楚北境军获胜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太子与宁国侯林则平站在人群中,面露微笑。 益王看了两人一眼,心中觉得十分不舒服,见越帝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心中略一思索,便觉得找到了原因,于是站出来先是大声恭贺越帝,称北境大捷为东越之喜,又道:“威远将军少年英杰,立此不世之功,其兄宁国侯才名斐然,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各领风骚,此乃东越之幸也!” 太子一听,便知道益王话中有话,林则平与林则安兄弟两人在文臣和武将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这对当权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益王故意这么说分明是要挑起越帝的对林氏的忌惮之心。 林则平给了太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出文臣队伍拜道:“为皇上尽忠,是林氏一门的荣光,东越有圣主明君,海晏河清,政治清明,才是北境大捷的主因,林氏不敢居功。”逢迎拍马之术也不过是对语言的恰当运用,说起对文字的把控,东越能有几个人比得过林则平? 越帝命林则平起身,“林氏一门的忠心,朕自然知晓。”从头到尾,都没有分给益王一个眼神。 “不过,”越帝话音一转,冷眼看着李瑾问道,“五日前便到了京城的奏报,为何今日才呈上来?”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李瑾心头巨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则安的奏折转到兵部时,正是朝堂上热议如何处置宁国侯府之时,眼看着就要将宁国侯府置于死地,那个时候呈上林则安的奏折无疑是给了宁国侯府一个保命符,于是他果断的将奏折压了下来,只要迟个两三天,待宁国侯府覆灭,一切成了定局再拿出奏折,越帝心软后悔也没有用了,如果林则安有些别的心思最好。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宁国侯会绝地逢生,更没想到越帝竟然知道林则安的奏折早已到了兵部,难道兵部有人告密? “父皇,此事”益王站出来想要替李瑾说话,被越帝冷冷的瞪了一眼,原本的勇气立刻松散不少,“儿臣以为,李尚书做事一向谨慎,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李瑾会意,忙道:“臣昨晚才见到奏折,因担心打扰皇上安寝,才拖至今日早朝上报,至于奏折五日前就到达京城的事情,臣委实不知。像边疆捷报这样的军机大事,臣怎敢有半点隐瞒,望皇上明鉴!” 御史中丞冷笑道:“照李尚书这么说,这件事你全不知情,全怪你兵部下属官员拖延惫怠?” 李瑾道:“臣亦有管束不严,失于查察之过。臣知错。” 陆御史出班指责道:“这若是敌军来犯的紧急战报,拖延五日,东越边境该有多少城池失守?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兵将埋骨沙场?李尚书一句失察怎能推脱职责?” 陆御史的话得到不少朝臣的赞成,益王皱了皱眉,威胁的目光看向努力往人后缩的兵部侍郎严岑身上,严岑身子一僵,原本就提心吊胆的他此刻仿佛又遭五雷轰顶,十年寒窗,数年汲汲营营得来的一切马上就要付诸东流,他如何不灰心丧气? 严岑走出队列,在李瑾侧后方跪倒请罪,“臣有罪!当日宁国侯府危及京城安危,臣担忧皇上仁慈,因威远将军的捷报而不忍处置宁国侯府,故而藏起了奏折,直至昨日方才将奏折移交尚书大人。臣早知此事不合规矩,奏报是喜非忧,晚上数日其碍有限,臣以为此事益于百姓,纵因此获罪亦不觉悔。此事皆臣一人所为,请皇上责罚!” 严岑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然而经他这么一解释,将自己放在为了京都百姓安危这样的高度上,如此一来,反而赢得了一干迂腐清流的同情。 “其行有罪,其心可嘉!” “既无所碍,请皇上宽大处理!” “若当日宁国侯有为皇上和百姓计较的心思,何至于引发此事?” 自然也有朝臣不服严岑的解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严大人此举分明是在质疑圣举,揣测圣意,为臣之大不敬者!” “藏匿军中重要奏报,其罪大不赦,必当严惩!” 越帝冷眼看着朝臣们争吵,不知不觉间,罪过已经从李瑾身上转移道严岑身上,甚至意图将太子c齐王c宁国侯拖下水,而某些人,连推出个顶罪的都舍不得重罚。 严岑伏在地上,心中盘算,只要他保住性命,将来益王得到那个位置,少不得记他一功,不说加官进爵,官复原职是一定的。这么一想,严岑又觉得心里安慰了些,“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高呼:“臣有罪,请皇上处置!” “你自然有罪!”越帝冷冷地扔出这么一句话,让吵得不可开交的朝臣立刻安静了下来。 “宁国侯夫人不过生的喉疾,有再敢议论瘟疫者,一律以危言耸听c蛊惑人心论罪!”朝冠上的珠帘遮住了越帝的眉眼,“胆敢藏匿重臣奏折,其罪当诛!” 严岑大惊,觉得裆部瞬间泛出一股湿意,求救的目光看向益王。 益王及其一派的官员纷纷觉得心惊,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认真追究起来,什么心怀不轨c谋逆的罪名都可以往上扣,可若说为此事而送命,严岑也确实冤枉了些,毕竟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口头上斥责几句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父皇,当日宁国侯夫人的病情并未确诊,严大人这么做虽然欠妥,但原意是为了京中百姓。”益王求情道,“请父皇念在他以往尽职尽责和在这事上没有坏心的份上从轻处置!” 益王派的官员接二连三的站出来跟着求情,到最后,越帝倒是没有要严岑的命,而是将其贬为庶民,直接命庭卫摘去顶戴,剥了官服,驱逐出宫。其严苛的程度令益王心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引得越帝不快了。 “皇上做么做恐怕还是为了安抚宁国侯和威远将军。”听完益王对当时情景的描述以及担忧,陆俊岭道,“宁国侯不是蠢人,不会不明白宁国侯府当日的困局有皇上的意思在里面。威远将军若知晓皇上曾有意毁了林氏的根基,心中怎么会不怨恨?此次他立了大功,军中声望正高,皇上自然要想办法安抚的。” 益王叹气道:“可惜本王又损失了一个人才!” 陆俊岭没有接话,其实在他看来,用严岑顶罪实在是一步错棋,严岑出身贫寒,是老李国公门生,提拔之恩与毫无背景的境况足以保证他的忠心,为人又机变,比李瑾更适合兵部尚书的位置,如今只能说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听到下人来报“宁国侯来访”,慕容青枫着实怔愣了片刻。 “怎么不请进来!”反应过来后,慕容青枫急忙站起身,“算了,本王亲自去!”林则宁病着,林则静也在齐王府养伤,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林则平此行十之是探望两个妹妹,他还指望着和林则宁白头偕老,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得罪这个大舅子的,尤其是这个大舅子曾经一点也不看好两人婚姻,甚至丝毫不在意和离对族中女子的影响。虽然林则平点头同意解除那个荒唐的契约,但是没有落在白纸黑字上,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悔。 “你怎么来了?”慕容青枫大步走进门房。 林则平披着狐裘大氅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齐王殿下!”身后的玄金c银子也跟着躬身行礼。 慕容青枫挥一挥手让他们免礼,目光扫过门房内,见屋子里干净明亮,漆木桌上摆着茶盏,犹自热气腾腾,红木椅上铺着厚厚的棉布垫子,桌子下的火盆也燃得旺旺的,可见下人并不敢轻慢眼前的人。 “小妹在王府养伤多有叨扰,平” “我们进去说!”慕容青枫这才想起林则宁生病的消息对外保密,林则平未必知晓,“在这里说话像什么样子。”说完直接领着林则平往麟定园去。 一路行来,林则平看了看齐王府的格局,叹道:“齐王府似乎变了不少。” “有吗?”慕容青枫四下里看了一圈,“最近一两年都没动过土。”他忽然扭头看着林则平问道,“你什么时候来过齐王府?”从三年前两人交恶以后,几乎断了来往,即使是姻亲,逢年过节不过是府里的管家代替着走一趟送上节礼草草了事,最近半年才恢复往来,也是他和林则宁往宁国侯府去,在他的印象里,林则平从来没有来过齐王府。 林则平淡然道:“送亲的时候来过一趟,王爷忘了?” 慕容青枫语噎,脸上青红交加,他确实忘了,他和林则宁成亲的时候,可不就是林则平押轿?那会儿他的后院里还没有兰侧妃c李姨娘c薛姨娘等等乱七八糟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邻兰轩c倚梅阁c芷汀阁什么的,现在看那些院子c牌匾可真是碍眼至极,早知道就该拆毁了才是。 慕容青枫觉得林则平的话里有指责的意思,却又不能确定,因此不知是解释好还是不解释好,心中懊恼异常,幸好拐弯就到了麟定园门前,忙岔开话题道:“宁儿从侯府回来后身体就不大舒服,原本准备昨天去你那里的。” 林则平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进了麟定园,绿柳和唤月扶着林则宁走了出来,只一日不见,人似乎又瘦了。 慕容青枫见状连忙快走几步去接替绿柳c唤月半搂着林则宁心疼的责备道:“你怎么起来了?” 林则宁与林则平见了礼,然后说道:“整天躺着,骨头都是疼的,听见大哥来了,我哪里还躺得住?” 林则平叹道:“身体不适就该好生养着才是,你我兄妹,还用讲究这些虚礼吗?你之前去宁国侯府,可有见我起来?” 慕容青枫扶着林则宁坐下,拿毯子将人密密实实的裹了起来。 林则宁觉得不舒服,便挣扎着不肯裹毯子,“我不冷!” 慕容青枫神色严肃的说道:“天冷,你刚退了热,还是小心一些。” 林则平在一旁低头浅笑。 唤月送上茶水,然后与绿柳静静的侍立在角落里。 林则宁脸色微微有些红,对林则平说道:“天气虽然比前几天暖和了些,风还是凉得狠,大哥身体不好,有什么事让身边的人跑一趟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今天来,一来是看看静儿,在王府里养伤这些时日,想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林则宁刚要反驳,就听林则平接着说道:“你虽然是亲姐姐,毕竟是出嫁的女儿,齐王府里没有长辈,留静儿在这里徒惹闲话。” “喂,你说什么呢!”慕容青枫不乐意了,林则平的意思是怕他带累了林则静的名声?林则静在他眼里还是个毛孩子好不好!“惹什么闲话?” 林则平解释道:“你没发现那些人揪着宁国侯府不放?你我都知道有那种想法的人都是心思龌龊之辈,只是这风头浪尖上,还是少给他们些把柄的好。” 林则宁总算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前两日赵王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要娶静儿已经够令她惊讶了,没想到如今连大哥也这样说,难道她对男女之防打从心底还是没那么重视么? “二来,我知道你们一直想知道宁儿与益王之间的事情,现在你们夫妻两人都在这里,我索性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们,免得你们瞎猜。”林则平浅浅的啜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宁儿自幼聪慧异常,得前代龙影卫首相中选入龙影卫重点培养,对外说是身子骨弱,所以京城中此前见过宁儿的人非常少。四年前,宁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我出门看灯会,遇见了齐王殿下你和益王,当时宁儿女扮男装,不方便透露真实姓名,她有一小字‘滟晴’,是我们兄妹玩笑时所取,反过来念便为‘秦演’,谁知益王看穿宁儿女儿身份,更是查到秦演便是宁国侯府大小姐,之后私下里数次表露联姻之意,我以父亲不在京城,自己不能做主为由屡次推脱,宁儿从此再不敢用‘秦演’这个名字,连‘滟晴’的字也不用了,甚至离京避祸将近一年。” “滟晴?”林则宁心头巨震,“林滟晴”正是她前世的名字!她重生为林则宁,难道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林则平看着她说道:“是的,取自‘水光潋滟晴方好’。” 林则宁扯了下嘴角,想要露出个笑容来,或许是心思依然深陷在震惊中而没能成功。 林则平了然一笑,接着说道:“本以为随着时间过去,益王会淡了心思,谁曾想,宁儿参加花朝宴时再次被益王纠缠住,连太后都出面意图将两人凑作一对儿。” 慕容青枫呼吸渐重,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拳。 “宁儿原本就反感益王的纠缠不休,在离京的那一年时间里,宁儿偶然遇见一个曾为李国公夫人接生的产婆,对益王的身世产生了怀疑,更加不可能同意嫁给益王,纵观整个东越,能够不惧太后和益王身份敢接受宁儿的,恐怕只有太子和齐王殿下。” 原来自己那会儿还不是唯一的选择。慕容青枫心中颇不是滋味,要是宁儿当初岔意选了太子,自己岂不是成了她小叔子? 林则平看了一眼慕容青枫难看的脸色,心中暗笑。 “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宁儿身为龙影卫,是不能嫁给太子的,包括齐王殿下。” 慕容青枫脸色锐变,立刻握紧了林则宁的手。 林则宁安慰性的捏了捏他的手掌,然后问道:“所以我后来退出了龙影卫?” 林则平点头道:“是。”他没有说的是,一旦加入龙影卫,终身不得退出,除非身死,可谁叫她是他的亲妹妹,而他是龙影卫首呢? “宁儿嫁给你是权宜之计,并不像外界传扬的‘林大小姐对齐王殿下一往情深’那样。” 慕容青枫心头一紧,连忙去看林则宁的脸色,见她表情淡然,并没有反对林则平的话的意思,心中非常失落,转而恨恨的瞪着林则平,明明说过同意他和宁儿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翻起这些旧账? “不顾你的意愿嫁入齐王府,宁儿本就愧疚异常,因此多番忍让,你接二连三的纳妾,柳玉儿和薛姨娘都和益王有关”林则平叹了口气。 慕容青枫惊讶的忍不住插嘴问道:“薛姨娘也是益王的人?” “是,我派人调查得清清楚楚。”林则平坦然说道,“你也不要怪我多管闲事,益王对宁儿不死心,你又不重视宁儿,我这个做兄长的,总要多操心一些。”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那女人长着一副菟丝花的外表,心肠歹毒如蛇蝎,我好不容易寻来千年定魂铁做药引给宁儿治疗梦魇之症,却被她夺了去。”林则平看着慕容青枫冷笑,“实话告诉你,就算兰侧妃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慕容青枫恍惚记得似乎有一次薛姨娘闹心悸,郎中说只有一味什么药能医治,有个丫鬟说王妃那里有这味药,他想也没想,就从林则宁那里将药取走,现在想来,就是那千年定魂铁吧。他都做了些什么?慕容青枫恨不能打死自己,那是给宁儿治病的药啊!他曾见过她犯梦魇症时的情景,她痛苦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夜间被噩梦纠缠,白日又要忍受妾室的挑衅,他不仅不曾帮她,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令她的境遇雪上加霜,她能撑两年,已经是极限了吧? “宁儿!”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的手,悔恨不能自已。 林则宁想说“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她终究不是以前的那个林则宁,她没有资格替林则宁去说这句话。 林则平似乎嫌这些对慕容青枫的刺激还不够,“齐王府里不知被人安插了多少棋子,因为你和宁儿c我和李氏的婚事,宁国侯府看似维持了中立的位置,实际上在京城却是四面楚歌,皇上给了二弟北境的兵权,也同时委任了心腹为监军,名为辅助,实则监视,如此情况下,宁儿几乎心力交瘁。” 所以,她才会那么决绝的触壁,才会那么彻底的遗忘过去!“宁儿,对不起!”要说多少遍对不起才能表达我的愧疚?要怎样做才能弥补曾经对你的伤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会对你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罪过,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即使是要我的命我也不在乎,宁儿,宁儿,宁儿 屋子里的人都沉浸在一股悲伤的情绪中,唤月甚至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捂着嘴努力的不发出声音来。 林则平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宁儿已经退出了龙影卫,以后不要再用这个身份了。” 林则宁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从“味无穷”带回来的两口箱子,“对了,‘味无穷’掌柜和账房交给我两箱子东西” “交给我带走吧,那些东西留在这里终究是祸患。”林则平没问他们是否看过箱子里的东西,他放下茶碗,“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去给自己招惹麻烦。” 慕容青枫脸色依然不太好,闷声说“知道了”。 林则宁将宁国侯府封府这段时间内她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说清楚了,并且有些地方还说了些自己的想法,林则平神色沉静,连连点头,最后见林则宁神色不大好,便开口让她好好休息。 出了麟定园往静园去,慕容青枫一路都很沉默,直到了静园门口,林则平站住脚步。 慕容青枫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人,忙回头看去,见林则平正仰头看静园的匾额。 “怎么了?” “静应诸缘而无外,默容万像而有余。” 慕容青枫看着“静园”两个字,神情中流露出一股哀伤,“我曾经问过宁儿,为什么选择‘静园’,她说那里面有一个‘青’字,我以为”他狼狈的闭上双眼,却抹不去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他记得当时自己明明心中暗喜,脸上却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林则平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喜欢宁儿吗?” 慕容青枫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说喜欢的快要死了,你信吗?” 林则平又是一阵沉默,“你喜欢的,是哪一个宁儿?” 慕容青枫不解,问道:“什么?” “你喜欢的,是现在的宁儿,还是失忆之前的那个宁儿?” 慕容青枫觉得林则平问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回答道:“有区别吗?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那不都是宁儿吗?” “你觉得她们没有区别?” 慕容青枫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区别。” “那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 慕容青枫惊讶的看着林则平,不知道他为什么抓住这个问题不放,看着对方坚持的目光,他只好说道:“都喜欢。” “怎么可能都喜欢?明明”林则平深吸一口气,“你也说,不是完全一样的。” “我说过,我很早就喜欢上宁儿,或许从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了吧,只是我不承认而已,她总是什么都不在意,我做什么她都笑着说‘没关系’,我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真的心仪我,你信不信?她越是‘大度’,我就越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看她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我只是没想到”心中一阵阵的绞痛让慕容青枫说不下去了,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方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她一头往墙上撞时我有多害怕,我抱着她,按着她的伤口,血怎么也止不住,我真害怕她死了,再也见不到了,我守在她床前跟她说,只要她活着,我就和她好好的过日子,我再不欺负她了。老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让她醒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记得,我又不甘心起来,她变了,不再对我笑,连话都很少说,我试着刺激她,她却表现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好像连命都不在乎,我怕了,那样的恐惧我不想再经历一遍。这半年多来,每多接触她一次,每多了解她的过去一些,我就更喜欢她,就更恨自己怎么能错待这样美好的她两年之久,我也恨命运,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既然让我们相遇,为什么不让我们相识?为什么要出现那么多巧合?为什么让我在误会的情况下和宁儿结合?” 慕容青枫痛苦的一拳砸向墙壁,粉灰“簌簌”扑落后,留下淡淡的血色,微弱的阳光照在身上,显得他的背影令人揪心的悲凉。 林则平静静地看了慕容青枫半晌,良久以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别这样。” “你不明白!”慕容青枫猛地转过身来,眼角有些泛红,“我不是喜欢她,我爱她,你知道吗?是爱!就算她不爱我,甚至是恨我c讨厌我,我也还是爱她!我不会放手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林则平眸光波动,“我想,宁儿听到这些话,应该很开心吧。我们进去吧!” 慕容青枫平复了情绪后往静园里走,突然听到林则平在身后说:“其实宁儿当初嫁给你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身体一僵,就听见林则平接着说道:“可她还是选择了嫁给你。” 林则平看着静园梧桐树下微微晃动的秋千椅,仿佛看见那个只有十岁的少女在秋千上“咯咯”的笑着,风吹起宽大的裙摆如同蹁跹飞舞的蝴蝶的翅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益王怀疑兵部侍郎被贬谪一事包括之前军器监被革职一事都是太子动的手脚,然而手下探子查到的证据无法证明太子插手其中,这让益王更觉得太子“阴险狡诈”。 “殿下要继承大统,不是要和太子较出高下,而是要取得皇上的宠信。殿下最近风头太过,处处压过太子一头,恐引起皇上心中不喜。”说这话的是益王身边的另外一位谋士杜退思,不同于陆俊岭“一鼓作气”的主张,已经上了年纪的杜退思多了几分保守和谨慎,之前陆俊岭名气较大,也更得主子信任,他就退了一步,如今,益王接连损兵折将,他便站了出来。 益王恍然大悟,他只顾着对付太子,却忘了即使将太子踩进尘埃里,若不能得到越帝的承认,他离那个位置依然很远。因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太子突然发现益王像长了教训似的收敛了之前咄咄逼人之态,在朝堂上不再和自己针锋相对,几乎日日进宫去向太后c越帝及贵妃请安,绝口不提政事,反而得了越帝的夸赞。 “益王是转了性子吗?”慕容青枫好奇道,“今天在宫里遇见,竟然笑着叫我‘七皇弟’,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太子摇头笑道:“他为了那个位置汲汲营营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大概是醒悟了,与其对付我,不如讨好父皇。” 慕容青枫冷笑道:“这局势可不是他左右的,想怎样便怎样,他起的头,弄得人一肚子憋屈了,又想养精蓄锐回头再来挑衅人,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太子道:“你做事小心些,我不方便与勉之来往,有什么事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林则平自在越帝面前坦诚龙影卫首的身份后,就不怎么与太子联系了,私下里也不曾,有着姻亲关系的慕容青枫就成了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慕容青枫点点头。出宫的时候被赵王拦住,死乞白赖的要跟去齐王府,慕容青枫早已听说赵王要定下林则静为妃的事,当下不耐烦的说道:“静儿已经回了宁国侯府,你跟我去齐王府做什么?”难不成又馋起自己王妃的手艺?那怎么能行!厨房里油烟重,他虽然很欢喜林则宁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也怕她被熏着而不让她进厨房,为外人做饭,那是更不能允许的事情! 赵王咕噜噜的转着眼珠子,抱着慕容青枫的手臂小声商量道:“七皇兄,你带我去宁国侯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慕容青枫嗤笑,“你能有什么秘密?父皇和贤妃娘娘不让你们出宫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要是把你带出宫,有什么事都得我兜着,不干!”再说赵王看上林则静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恐怕连越帝都蒙在鼓里,只是“知子莫若母”,粱贤妃虽然没明确表示什么,单看她拘禁着赵王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乐意,最起码现在是不乐意的。 “是真的大秘密啊!”赵王急忙保证,见慕容青枫仍不为所动,忍不住跳脚嚷道,“七皇兄,这可关系到你皇弟我和七皇嫂亲妹妹你小姨子的终身幸福,你怎么能不帮忙?” 慕容青枫毫不客气的伸手敲了一下赵王的脑袋,“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想什么终身幸福?你的终身大事自然有父皇c母后和贤妃娘娘操心,关我什么事?还有静儿,”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赵王,“她的终身幸福关你什么事?” “七皇兄,你”赵王真的跳脚了,忍了又忍才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我听到瑜贵妃跟太后说要把顺平伯家的女儿指给你做侧妃。” 赵王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慕容青枫的周身骤然凝聚起有形的黑色雾瘴。 “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追青岚的兔子跑到太后的佛堂外,不小心听到的。” “哼!”慕容青枫气急而笑,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玉侧妃就出自顺平伯府,虽然那是他有意为之,可是对顺平伯府他没有半点心虚,要不是柳家贪图富贵权势攀亲,也不会因为玉侧妃而连累了家声。瑜贵妃提出这样的建议肯定不会得到越帝和皇后的同意,但着实恶心到了他。 “七皇兄,那顺平伯府的名声臭极了,你可千万别再沾上。”赵王讨好的看着慕容青枫道,“这消息让皇兄能早作防范,算不算大秘密?你就帮帮我吧!” 慕容青枫心想,反正他要去宁国侯府走一趟,带上赵王正好做个借口,于是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赵王知道他是同意了,顿时笑眯了眼,“那七皇兄我们走吧!” “把青岚叫上!” “哦对对对!”赵王忙不迭的点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不好直接跑去见林则静的,拉上八公主能做个挡箭牌。 八公主得到消息不一会儿就赶了过来,给赵王丢了对白眼,赵王有求于人,也不介意八公主的态度,拉着她的袖子叫了一路“好姐姐”c“好妹妹”。 “那个陆俊岭实在碍眼的狠,我和宁儿商议了个法子除去这人。”慕容青枫把玩着手中的官窑胎瓷茶盅,对坐在对面品茶的林则平道,“你觉得怎么样?” 林则平浅笑道:“这人不好对付,殿下与宁儿打算怎么做?” “不好对付不是对付不了。”慕容青枫反问道,“你们读书人,看重的是什么?” 林则平想了想回答道:“若是陆俊岭那样的人,最在乎的莫过于前程。” “不错!”慕容青枫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但是,对于一个贪名逐利的人来说,名声是取得权力的前提,名声坏了,读书人的唾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死。”林则宁当年救了陆俊岭,可是陆俊岭却恩将仇报,数次要将林则宁置于死地,这个仇,他身为丈夫,如何能不报?“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打着梆子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即使白天这里车水马龙,到了夜晚也是万般归于岑寂。转过街道拐角时,他看见益王府的门前站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门瞧。 这深更半夜的,空无一人的街道里骤然见到这一幕,更夫着实吓了一跳,然而看见女子身后浅色的影子又舒了口气。更夫虽然好奇,可是看那女子的样子像是与益王府有什么瓜葛,说不得是府里犯了错的丫鬟,大户人家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小民该关心的,所以瞟了两眼就走了过去。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接下来一连三天夜里,更夫都看见那个女子站在那里,连位置和仰头的动作都没有变,白色的裙角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显得十分凄凉。 更夫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姑娘,你站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不进去呢?” 那女子慢慢的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漂亮的丹凤眼中泪光点点,轻蹙的眉心无言的诉说着无尽的哀愁,“我进不去。” “为什么?” 女子指着益王府大门说道:“他不让我进去。” 更夫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益王府的朱漆铜钉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门头两侧各挂着一盏大红灯笼,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大门的正上方,是一盏铜镜。东越的习俗,大门上方悬挂开过光的铜镜,可让一切妖魔鬼怪显形,俗称“照妖镜”。 难道这女子真不是人?更夫不知道是天太冷还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牙齿开始咯咯打颤,他不敢回头,连脚步也无法挪动。 女子幽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道:“他说过要回去娶我的。我为他抛弃了一切,可他为什么要食言?” 人鬼殊途,不,或者是人妖殊途,人家当然不会见你啊!更夫在心里喊道。 女子越过更夫朝门口走近了两步,大门上方的“照妖镜”突然翻转,一道白光直直的朝女子射来,女子飞快的后退,那白光打在地上,瞬间腾起一道白烟。 更夫差点被这景象吓得尿了裤子。 “天要亮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女子幽幽的叹气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更夫抖抖索索的说道:“什么什么忙?” “请帮我问陆郎一句话,‘你还记得山神庙里的如兰吗?’” “好好”更夫等了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响动,于是小心的慢慢扭头看去,发现没了那女子的身影,他舒了口气,夜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更夫捏着袖子低头擦汗,动作却突然僵住,只见女子站立立的地方趴着只雪白的狐狸,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更夫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一个白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益王府门口,用脚轻轻的踢了踢更夫,见他没有反应,那白色身影嘲讽的低笑道:“真不经吓!希望你明天能将这经历讲述的精彩一些。”然后弯腰抱起地上的白狐狸,身影一闪又不见了踪迹。 天色微曦,街上渐渐多了人声,有人路过益王府门口,发现昏倒在地的更夫,大声嚷嚷起来,引得数人围观,益王府的角门被打开,一个仆役走了出来,皱眉呵斥道:“嚷什么?”显然喧哗声同样惊动了他。 仆役走到更夫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有人去试了试更夫的鼻息,“还活着呢!”然后用力掐他人中,片刻后,更夫尚未睁眼便大叫一声“狐妖啊”,将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仆役踢了更夫一脚,怒道:“大清早的,鬼吼什么?哪来的狐妖,尽胡说八道!” 更夫挣扎了两下,见周围都是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真的有狐妖!”接着连说带比划的将自己为什么晕倒在益王府门前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那狐妖裙子底下露出条毛茸茸的大长尾巴,眼睛血红血红的,只对着我的眼睛一瞧,我就晕了过去。” 众人一开始当更夫是在胡言乱语,可是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编造出来的,也就信了几分。 “啊,对了,那狐妖还说让我给一个叫‘陆郎’的人带话,问他还记得山神庙里的如兰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陆郎?什么陆郎?没说具体名姓吗?还有哪里的山神庙?” 更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那女妖给弄晕了。”他看向益王府的仆役,问道,“那狐妖要找的人应该就是益王府的人,府里哪位姓陆?” 那仆役道:“府里姓陆的人多了,且不说你进不进得去,难道你要一个一个的问不成?” 更夫哭丧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万一话没传到,那狐妖又来找我可怎么办?” 旁人哄笑道:“那赶情好,你不是说那狐妖长得美若天仙吗?以后可有了艳福了!” 更夫气恼道:“这算哪门子的艳福?” 天色大亮,众人各有事情,慢慢的都走开了,但是关于“狐妖夜半寻夫”的故事在街头巷尾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陆俊岭突然觉得益王府里的下人看他的目光有些诡异,似畏惧,似不耻,似好奇,一向以温文儒雅姿态示人的他在这样的目光中一路走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由的僵硬了。不明所以的他听到路过的两个丫鬟交头接耳的议论“是不是他”c“就是他”之类的话,心中纳罕,就想找个人来问问,正好看见王府长吏岳翔迎面走来。 “岳大人!” “陆先生!” 陆俊岭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仆役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岳翔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于是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前两日有个更夫躲懒在咱们府门口睡着了,第二天被人发现便编了个狐妖的故事,说那狐妖要寻找什么陆郎,好巧不巧,先生就姓陆。不仅是先生,府里还有几个姓陆的下人,也都遭到了调侃,先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这些下人没事瞎嚼舌头,我定会管教他们。” 如果岳翔将更夫的话完整的叙述给陆俊岭听,他可能会因为“山神庙”这三个字而想起来些什么,但是很可惜,岳翔一开始就没将市井流言放在心上,将此事轻描淡写而过,自然无法引起陆俊岭的警觉,因此他恍然一笑道:“原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1) “本王让你去败坏陆俊岭的名声,谁让你提山神庙来着!”当“狐妖夜半益王府门前寻夫”的八卦在京城大街小巷如火如荼的传开后,慕容青枫气得脸色铁青,林则宁当年正是在山神庙中救下的陆俊岭,这岂不是意味着外面流传的痴情狐妖是自己的王妃么?虽然没有人知晓,却依然令他火冒三丈,而弄出这种流言的银子,就成了齐王殿下喷火的对象,“你装糟糠之妻装青梅竹马装什么不好要装狐妖?装就装吧,做什么要提山神庙?你不知道你家小姐是在哪里救下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的?你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是我们弄得鬼?” 银子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 “王爷息怒!”林则宁拉了一下慕容青枫的衣袖,“是我吩咐银子这么做的。” “宁儿!”慕容青枫立刻从喷火龙变作委屈脸,“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倒不是怀疑林则宁对陆俊岭有什么心思,要是有的话当初就不会连真实姓名都没有透露就不告而别,但是陆俊岭有没有旁的心思就难说了。 林则宁一边递给慕容青枫一个安抚的眼神,一边对银子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挽星!” 挽星会意,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送到银子面前。 银子眉开眼笑道:“谢王爷c王妃赏!” “回去吧!” 挽星领着银子出门。 临出门时,银子突然将银票递到挽星面前,“这些给你留着买花插吧!” 挽星面无表情道:“我不爱胭脂脂粉,不要!” “不爱胭脂脂粉?那留着买些零嘴吃食c针头线脑什么的。”银子锲而不舍的将银票往挽星手里塞,又凑到挽星耳边低声说道,“要不你收着当嫁妆,早晚” 挽星眼睛一眯,飞起一脚将银子踹出门去,虎着脸道:“你留着当嫁妆去!”然后利落的关门上栓。 银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嘴里念念有词:“这么凶,怎么嫁的出去?”幸好是夜里,门外的巷子又一向僻静,这要是被人看见他被一女人踹出门该多丢面子? 书房里,林则宁解释道:“当年我在山神庙里见到陆俊岭时,他身边还有一个乞女照顾,否则那样冷的天,他撑不到我请大夫来救他。” “哦?”林则宁的话勾起了慕容青枫的好奇心,“这么说你让银子扮狐妖借的是那乞女的身份?如兰,一个乞丐叫这个名字?那乞女后来如何了?” “这乞女身份不一般,其祖父是原梧州刺史宋献昭。” 慕容青枫想了想后道:“宋献昭,昭德十四年至十六年任梧州刺史,因酒后失言妄议朝政而被夺职下狱,并拒不认罪被流放南疆。他的亲眷应当跟着去了南疆,若无圣旨不得归京,他的孙女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事实是宋献昭掌握了李国公贪墨赈灾银的证据,却又不小心酒后透露了消息,被李国公得知,罗织罪名陷其于牢狱,经宰相莫仁哲等人周旋,保得性命,却没想到” 慕容青枫接口道:“李国公那老狐狸怎么可能放任那么大把柄在外面,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林则宁点点头,接着说道:“的确如此。混乱之中走脱了一个少女,就是那乞女如兰。她照顾陆俊岭也并非全因好心,她想回京告御状替家人报仇,却不得门而入,而陆俊岭,给了她一丝希望。” “后来呢?” “后来遇见我,就被我带回侯府,交给哥哥。”林则宁突然睃了慕容青枫一眼,微微一笑道,“听说王爷好奇为何我救下的都是男子,其实我救的女子更多。” “哈?”慕容青枫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何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他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似乎说过这话,掩饰着咳嗽了两声,赔笑道,“是是是,我知道宁儿是最善良不过的。不过这乞女被你带回去之后呢?” “留在侯府做了侍女。”林则宁叹了口气,若不是白杨提醒,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氏身边的杨桃就是曾经山神庙中的乞女。其实回想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杨桃行事做派和旁的婢女不同,因为她原是官家小姐,从天堂跌入地狱,她恨导致她低人一等境遇的人,也对自己的奴婢身份感到不甘心。“去年犯了错被哥哥罚去庄子上,半路上又逃走了。” “那这样借用她的身份会不会露馅?” 林则宁摇头,但笑不语。 慕容青枫恍然,宁国侯是什么手段,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女子从自己手下走脱?十有是故意的,肚子里保准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对了,那所谓震慑狐妖的七彩圣光和雷火是怎么回事?” 林则宁淡然解释道:“不过是让镜子换个方向反射道月光而已,至于那烟火,是磷石摩擦生热所致。更夫一开始心里就断定银子是妖怪,将当时的情况夸大不少,百姓以讹传讹,也就越来越离谱了。” “益王府那边没什么动静,看来是没引起那人的警惕。”慕容青枫冷笑道,“且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三月初二,是太后六十寿辰。 身为越帝嫡母,娘家手握大权,太后在朝堂上有不小的影响力,况且越帝对太后一向是尊敬有加的,各部官员有那种善迎风拍马的均是使尽浑身解数,于是东越各地突然涌现各种祥瑞,单是天然呈“寿”字的奇石就有五六块。 寿宴当天,五品以上命妇盛装打扮,天不亮就到宫门前等候,待宫门打开,分拨入慈宁宫内拜寿,最后能够留下来赐宴的均是三品以上诰命。 慈宁宫中的参拜还在继续,被留下来赐宴的在偏殿里等候。 林则宁心中还在为给太后下跪磕头祝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气闷,抬眼又看到李国公夫人柏氏正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忙又错开了目光。 “她不是被夺了诰命吗?怎么也来了?”林则宁悄悄的问太子妃。 太子妃低声道:“太后说要见见亲人,别说是一白身,就是乞丐,也得给梳洗干净了弄进来。几个月没见,竟愈发的阴郁了,我看她目光不善,你小心着些。” 林则宁道:“我又没有惹她,小心什么?” “你不知道她是个最小心眼不过的,李化c李仪的事都和柳氏有关,那柳氏当时是你们府上侧妃,她岂有不记恨的?” “真真好笑,若不是她办什么菊花会给玉侧妃下帖子,京城有几个人知道玉侧妃?再说李化c李仪,那是她自己教养不好,儿女不争气,与旁人何干?认真论起来,难道齐王府脸面上好看了?没因此追究李国公府就不错了,还有脸来找茬?” 身边时不时有宫女添茶倒酒,太子妃不好多说,只说了句,“总之,小心无大错,尤其是在这宫里。” 林则宁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又一批人进来,林则宁在其中看到了平郡王妃和云瑶郡主,云瑶郡主身量比之前拔高了些,穿着一身银红折枝海棠花纹的织锦衣裙,头上戴着飞燕钗和流苏簪,她本身五官明媚,此刻站在那里,一副亭亭玉立之态,加之之前与李化之间的婚约,她一进殿门,就引来不少目光。 云瑶郡主神色微冷,目光落到林则宁身上时才勾了下嘴角。 平郡王妃去跟太子妃攀谈,云瑶自然而然的走到林则宁身边。 “林姐姐,好久不见!” “云妹妹也好久不见!”林则宁微笑道,“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如今看起来可好多了,下次起诗社可不能再躲懒了。”接着又谢她之前送的药材。 云瑶道:“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哪里值得姐姐谢?可惜我生就女儿身,说不上话,没能给姐姐帮上忙。” 林则宁忙道:“那种时候,多少人远着我们府上,你们还肯和我往来,我心里感激不尽。”要说“庭奇社”中的几个女孩子,个个儿都是好的,在宁国侯府封府期间,整个齐王府就林则宁一个主事,心里不可谓不孤单,不可谓不担忧,不可谓不惶恐,不少平日里有所往来的府第连上门问候一声都不敢,更别说帮忙,倒是云瑶c苏素c宋瑶玉几个小姑娘纷纷写信宽慰她,中都尉c虎威将军都曾上书替宁国侯说话,其中必然有她们几个的功劳在,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样的情谊,怎能不令林则宁心生感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2) 李国公夫人柏氏看着言笑晏晏的太子妃c平郡王妃c齐王妃和云瑶郡主,目光阴毒而扭曲。她花了无数银钱打点恕业庵的姑子,才隐约得到一丝消息,说自己搁在手心里千娇万宠养大的宝贝女儿竟然在庵里过得十分清苦,因为上面有人交代要给李仪点苦头吃。李仪一个小姑娘家,能得罪几个人?有能力命令恕业庵姑子又能阻着她不叫见女儿的除了太子妃c齐王妃还能有谁?还有平郡王府,自己的儿子哪里配不上云瑶了?连太后赐婚也敢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李化刚出事,平郡王府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解除了婚约,现在她们母女又出现在她面前招摇,也不在知羞不羞。那云瑶长得一副败家相,性子也是坏透了的,要不是有个得力的爹和一个郡主的身份,以为他们李国公府会稀罕? 柏氏坐在椅子上狠狠地绞着帕子,心中恨道:化儿和仪儿遭受过的罪,我必要十倍偿还给你们! 即使柏氏未被掳夺诰命身份,在场的女眷也没几个品阶比她低的,有的看在她是李国公夫人的份上与她淡淡地兜搭两句,有的甚至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忽视掉。又因为她那一副阴刻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远远站开,因此,倒没有人看见她对着太子妃等人露出的怨毒神情。 慈宁宫的花厅里,缓步而行的朝露突然发现身边的妹妹朝霞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朝霞面露疑惑之色,“刚才过去的那个宫女” 朝露顺着朝霞的目光朝花廊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红色衣角,“有什么不对?” “刚才看了一眼很是眼熟。” 朝露笑道:“这慈宁宫咱们姐妹不知进来过多少回,见着一两个面熟的宫女算什么?” “姐姐快住口!”朝霞伸手在朝露嘴前挡了一下,警惕的四下里看了一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心祸从口出!” 朝露连忙噤声,自从益王寿宴上她们姐妹两人的惊叫引来众人撞破李化与安氏c柳玉儿后,太后就再没叫两人进过宫,想必太后对她们多少有些迁怒。 姐妹两人继续往偏殿里去,朝霞边走边想:之前齐王妃几乎足不出户,在外与众贵妇人结交的都是侧妃徐兰,她与徐兰见面多次,对对方的容貌可谓熟悉,刚才那错身而过的宫女很像已下堂的徐兰。越帝念徐侍郎因公务殒身于梧州,并没有追究其隐瞒徐安瘟疫疫情的责任,连侍郎府的宅邸也只是摘了牌匾,而没有收回。但是失去徐侍郎的徐府,就像大厦倒了顶梁柱,瞬间崩塌,已经从权贵的圈子里除名,太后寿宴这样的场合,就算还有诰命身份的徐夫人也没资格来,更何况是被休弃下堂的徐兰,那就更不可能出现在宫中了。再说徐兰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可能穿着宫女的衣服作那般小心谨慎的姿态?想通这些,朝霞也就将心中的疑惑丢至一旁,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朝议结束之后,越帝率文武百官至慈宁宫给越帝拜寿,同样是留下三品以上官员及有爵之人于甘露殿赐宴。 太后身着紫红凤袍,端坐在高位上,越帝与皇后一左一右的坐在她两侧。 为了太后的寿宴,甘露殿重新修整了一番,画梁上的云纹一律掺以金粉,地上铺着的地毯是千金难求的蜀锦,宴席上的酒盏碗碟均是号称价比和田玉的骨胎瓷,其奢华之象令不少清流中正之士暗中皱眉。 穿着水红袄裙的宫女训练有素的侍立在宴席四周,时不时的为席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斟酒倒茶。以清廉著称的某位御史的夫人看看宫女身上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衣襟,想起刚才那宫女给自己倒茶,袖子擦过自己手背时的柔软触感,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 场中歌舞正酣,皇后问道:“这寿宴,母后可还满意?” 太后点头道:“满意,皇后费心了。” 皇后摇头笑道:“臣媳身体不适,后宫事务早已交给瑜贵妃打理,这寿宴完全是瑜贵妃一手操办,臣媳不敢居功。” 太后立刻斥责道:“这也太铺张了些,东越现在用钱的地方不少,还是该俭省些才是。你现在掌理后宫,按照往年的份例来就是,何必添这些东西?” 瑜贵妃忙站起来说道:“太后今年六十整寿,不同于那些散生,糊弄着就过去了,正是该大办才对,何况您是太后,庶民逢整寿儿孙还要宰鸡烹羊c摆酒请客的庆祝呢。” 皇后垂眸冷笑,听这姑侄俩话里话外的意思竟不是在反思这寿宴的奢靡,倒是在指责自己不孝了。瑜贵妃准备寿宴弄得轰轰烈烈,流水的银子花进去,太后半点儿不知道?别说出去笑死人了,这会儿在这里惺惺作态的给谁看? 越帝道:“母后不必忧心,为您贺寿花多少银钱都是应该的,儿臣心甘情愿。” 太后和蔼的笑道:“哀家知道你们是孝顺的。”目光一扫,看着宴席上的一个粉裙少女问道,“那是哪家的闺秀?看着面善。” 瑜贵妃抿唇笑道:“那是顺平伯家的独女,听说顺平伯夫妇当作眼珠子一样宝贝着,至今也没舍得许人呢。” 皇后眼中冷茫闪过,“瑜贵妃也不看一眼,就知道是顺平伯家的小姐,可见为这寿宴耗费了不少心思。” 瑜贵妃脸上表情一僵,随即娇笑道:“可不是,皇后娘娘这一病,整个后宫交给臣妾打理,第一次办这样大场面的宴席,臣妾哪里敢半点儿不经心呢?就说这场中座次,也是排了三四遍呢!” “好了!”太后声音中带出一丝不悦来,“哀家白问一句,就招来你那么多话。” 瑜贵妃知道这话明着说自己,其实是在说皇后,心里不甚在意,脸上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问道:“太后看那孩子顺眼,不如叫到眼前来说两句话?” 皇后道:“瑜贵妃说得什么话?当着皇上的面叫臣子家的女儿过来做什么?若母后看着顺眼,不如再找个机会叫进宫里来,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不说话,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虞之色。 没得到回答,皇后面上有些下不来,越帝这时开口道:“皇后无需多虑,不过是个后辈,母后看得顺眼,叫过来问两句话也无不可。叶嬷嬷!” 站在太后身后的嬷嬷站出来道:“奴婢在!” “去将那孩子带来给母后看看。” “是!” 不过片刻,柳清妍就被带到了太后面前,她跪地磕头请安,神情怯怯的,看上去十分娇弱惹人怜爱。 “快起来,过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拉着柳清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美人胚子,颇有几分当年柔嫔的模样。” 柳清妍道:“回禀太后,先帝之柔嫔乃是臣女姑祖母。” “哦?”太后惊讶的说道,“你是柔嫔侄孙女?难怪看上去眼熟。当年柔嫔与哀家关系甚为亲密,没想到今日在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瞧见她的后辈。”接着又问柳清妍姊妹几个,平日里做什么消遣,而后又叹道,“可是个懂礼知进退的好孩子呢,白被你那不争气的堂姐给带累了。”太后说的柳清妍的堂姐自然指的是被李化给玷污的原齐王侧妃柳玉儿。 柳清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死死的垂着头不吭一声。 太后对越帝说道:“城儿生辰上的事情哀家心里一直不好过,为了李化c李仪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毁了几个好孩子,尤其是”太后朝左边宴席上看了看,叹气道,“哎,哀家看着孙儿那般颓废,心里不好受啊,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哀家看,不如再缔姻缘,冰释前嫌。皇帝说可好?” 越帝嘴角含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皇后认为呢?” 皇后笑着道:“臣妾认为可行,只是柳小姐是伯爵府的女儿,又是柔太嫔的亲侄孙女,屈居人下似是不妥。” 柳清妍脸色一白,紧紧地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太后道:“这孩子是个好的,哀家也舍不得她委屈,不如皇后与哀家赏她一份体面,叫她过府后别被人压一头。” 皇后点头笑道:“甚好。” 瑜贵妃见皇后笑的没有一丝芥蒂,心中纳罕,想着皇后莫不是病昏了头,又钦佩太后的手段。 恰好此时一场歌舞毕,殿中安静,只听皇后说道:“柳小姐与李国公世子,真真是一对璧人,臣妾以为太后指的这门亲事甚好!” 不说殿中众人的反应,太后c瑜贵妃c李国公夫人c顺平伯夫人全都变了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3) 皇后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接着说道:“太后说的不错,冤家宜解不宜结,冰释前嫌,再缔姻缘的确是上上策,柳小姐嫁过去虽然是继室,好在李国公世子年轻有为,前程似锦,也不算辱没伯爵府和柔太嫔的脸面。”太后可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将柳清妍指给齐王做侧妃,齐王是孙辈,李国公世子不也算太后的孙辈?做侧妃和做继室同样是屈居人下,至于再缔姻缘,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李国公世子再娶,难道不算再缔姻缘么? 李国公夫人脸色铁青,泛白的手指几乎将手帕扯烂,在她心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即使是李化c李仪那两个被人人唾弃的儿女,她尚且当做宝贝一样护着,何况是年纪轻轻就官至五品的李仏?在李国公夫人看来,要不是担心儿子受委屈,以李国公府的家世,就算让李仏尚公主也没什么不可以,柳清妍算什么?一个二等伯爵家的丫头,哪里配得上她文武双全的儿子?更何况,柳清妍的堂姐正是害得自己一双儿女受苦受难的罪魁祸首之一,太后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女人指给李仏?不明就里的李国公夫人此刻连着太后一起怨恨上了。 宴席上的顺平伯夫人心中则是大悲过后的狂喜。自己的女儿能不心疼吗?早先瑜贵妃已经让人在她面前露出口风,说要将柳清妍许配给齐王做侧妃,她万般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柳玉儿的缘故,顺平伯府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齐王恼上他们,李国公也毫不讲理的恨上了他们,似乎谁也没有想过,其实他们伯府也是受害者,她走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顺平伯在朝中屡屡被打压,原本给儿子打点的不离十的差事也被挤掉了,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默默同意这门亲事外还能怎么办?谁知事情陡生变故,太后竟然将柳清妍指给了李国公世子!顺平伯夫人的内心瞬间被欣喜给湮没了,女儿嫁过去虽然是继室,但好歹是正室嫡房,先世子夫人安氏因为什么而死,别人不知道她还能猜不到?安氏留下来的孩子想必没什么人重视,到时候只要耍几个小手段,那李国公府不就是女儿的囊中之物?等女儿的儿子做了李国公,那她就是李国公的外祖母! “咳!”顺平伯咳嗽了两声,用力的瞪了两眼想入非非的夫人。 顺平伯夫人惊醒过来,抬头看到李国公夫人脸上扭曲的神色,整颗心“咻”的一下又沉入谷底,她光看见李国公府的富贵权势和李国公世子的年轻有为,却忘了李国公夫人有多护短有多记仇,有这样个婆婆在,女儿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 太后一怔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仔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似乎套在李仏的身上也同样得用,难怪皇后没有反对,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越帝双目中阴鸷略减,笑着说道:“就按母后的意思办!” 慕容青枫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端起酒杯站起来高声道:“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一桩美谈,父皇圣明,太后英明!”他又看向宴席中的李国公府一家和顺平伯府一家,挑眉笑道,“恭喜李国公c顺平伯结为亲家,恭喜李国公世子得娶佳人!” 太后第一次有一种搬着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李化c李仪c安氏c柳玉儿之间的事情虽然没有流传开来,但是那天去参加益王寿宴的哪个不是人精?柳玉儿为何被休?李化c李仪因何入狱?安氏因何丧命?当着文武大臣和宗室勋贵的面,她如何开口将被皇后误导后认为应该许配给李国公世子的柳清妍指给齐王? 事到如今,太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脸上恢复笑意,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瑜贵妃说道:“皇上,太后的意思是将柳小姐” “瑜贵妃!”太后连忙喝止瑜贵妃即将出口的话,那样的话一说出口,只怕就会招来在场绝大多数人的不满。 瑜贵妃满脸委屈与不解的叫了一声:“太后!” 太后含着警告意味的目光扫过瑜贵妃,笑着说道:“你是李仏的姑母,疼他的心情哀家能理解,不过皇后还没开口,岂有你说话的份?快快退下!”又道,“只是指婚,又不是要他们立刻成亲!” 李国公夫人私有所悟,眼中露出一抹阴狠。 越帝笑道:“母后有心撮合两人,不如下道懿旨为两人赐婚。” 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意,“哀家正有此意!” 就算再不愿意,越帝发话,太后赐婚,李国公府与顺平伯府的人也不得不站出来叩头谢恩:“臣(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让两府的人起身回到席位上,然后慈爱的看着柳清妍道,“柳家的闺女先回去吧!” 柳清妍满脸红晕的告退,半路上悄悄的朝李国公府众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大致看到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一颗心“噗通噗通”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看到这一幕的李国公夫人更是不满,这样一个不知廉耻c还没结亲就乱飞媚眼的贱人,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不少的官眷宗亲纷纷向李国公和顺平伯两家道喜。 慕容青枫看着两家人脸上僵硬的笑容,心中暗爽,林则宁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咳!”慕容青枫假咳两声,不敢去看林则宁的眼睛,“真是一桩好姻缘,又有好戏可以看了,不是吗?” 林则宁不傻,甚至可以说是绝顶聪明,齐王府的席位离主位不算远,太后和皇后的话隐约也听见几句,联系太后前后的态度变化和慕容青枫幸灾乐祸的表情,不难猜到事情的真相。“太后的意思是要将柳清妍许配给你吧?” 细弱的馨甜声息扑在耳畔,让人痒到了心里,恨不能一把将身旁的女子搂过来狠狠的吻她可是,慕容青枫这一刻是半点旖旎心思也不敢起的,因为林则宁猜的完全正确,虽然事情没有如太后所愿,但是由柳清妍想起柳玉儿,由柳玉儿想起徐兰c王姨娘c李姨娘c薛姨娘,慕容青枫就觉得心虚,他赔着笑脸道:“宁儿,我不会再娶任何人的!”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妻子真是一件令人既骄傲又痛苦的事情。 林则宁面无表情的瞥了慕容青枫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 慕容青枫感觉似乎有双小猫的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挠着心房,不痛,只是痒的人心肝儿都在打颤。 林则宁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后,很快将不善的目光收回,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寿宴结束后,太后留下一部分女眷说话,林则宁是其中之一。 慕容青枫却没法留下,越帝已经下令由他出任户部侍郎的职务,不同于之前的暂代,可是实打实的手握实权,上头虽然有尚书管着,可他是皇子,谁不卖他几分面子?偏慕容青枫做出一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样子,被越帝三番两次的斥责才肯老老实实待在户部,即便人在户部,对差事也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起来任各种文书堆满桌面,他却拿张宣纸兴致勃勃的给自家王妃设计首饰和花房,然后一趟趟的往内务府和工部跑,几个员外郎不得不捧着急需办理的文书跟着他四处跑;热起来能在百万修河堤的账目里揪着一百两银子的差错从县衙的师爷一直追究到刺史的身上,户部可不是什么清闲的地方,每个人都担着差事,不说忙得跟陀螺似的,像翰林院那样看看书c喝喝茶清闲度日是不可能的,慕容青枫如此举动弄得底下的人叫苦不迭,不过他像这样热衷差事的情况十分少见就是了。 益王原本对慕容青枫任户部侍郎十分忌惮,可是见他如此行径,也略微放下些心来。 “挽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宁儿一定要小心宫里的人,最好和皇嫂待在一起”离开前,慕容青枫一遍遍的交代着,这后宫遍布着看不见的陷阱,自己的王妃那么娇弱,要是被人再给算计了怎么办?他已经将觉得林则宁聪慧无双的心思完全抛在了脑后。 “知道了,你快去吧!”林则宁轻轻的推了慕容青枫一把,脸颊泛上红晕,这人真是的,没看见云瑶郡主在偷笑吗? 慕容青枫依依不舍的离开甘露殿。 “齐王和齐王妃,现在感情可真好!”李国公夫人讽刺意味十足的看着林则宁道,“当年齐王为了宁国侯夫人闹得满城风雨,前些日子更是唉!”李国公夫人看似自责实则挑衅道,“如今看见齐王夫妇并未因此事而生出罅隙,我这心才算放下了。” 屋里等待太后召见的女眷们都吃惊的看着李国公夫人,像看疯子一样,宁国侯夫人难道不是李国公夫人的女儿?这么大喇喇的说别人家丈夫对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有暧昧心思,这得有多缺心眼? 兵部侍郎夫人于氏当下就黑了脸,自家这个大嫂,自从李化c李仪出事后就愈发的不可理喻起来,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李家的女孩儿以后还怎么说亲? 众人看李国公夫人的同时也在看林则宁,她们好奇的等待着她的反应。 林则宁斜了李国公夫人一眼,如冰似雪的面容上浮现一抹不屑来:“你是谁?” 林则宁这么一问摆明了自己对李国公夫人的轻视,李国公夫人的脸胀得通红,她不信林则宁不知道她是谁! 云瑶郡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曾和李化有婚约,在林则宁和李国公夫人起冲突时实在不好站出来。 平郡王妃可不管这些,李国公府差点毁了她女儿一生,她才不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面子放弃给李国公夫人找不痛快的机会。“这是李国公夫人,齐王妃不记得了?” “哦!”林则宁恍然大悟的样子,“隔了段时间不见,变化可真大。听说夫人病了许久不见好,父皇c母后为此特地赐了女官给李国公做侧室,为的就是能让夫人放宽心养好身体,如今看来,果真有效呢!” 李国公夫人脸都气黑了,为了李化c李仪的事情,李国公恼她不会教养孩子,大儿子责怪她偏心溺爱小儿子,偏宫里出来的那贱人惯会做戏,哄得李国公连她的院子都不去了,那贱人身上尚有女官的品级,而她却是个白身,再这么下去,她这个李国公夫人说不定就名存实亡了。 当初不曾将心思放在慕容青枫身上也就罢了,但现在两人心意相合,想起他曾经对李倩的爱慕,加之太后刚才有意给他添个侧室的事情,林则宁心中恼火异常,对着李国公夫人笑容浅浅,说出的话却尖刻异常:“今日太后亲自为李国公世子和柳小姐赐婚,这可是别人家求不来的荣耀,夫人可真会教养儿女!” 林则宁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个极大的讽刺,在场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李化c李仪做下的事情的?即使是身为李国公夫人妯娌的于氏也觉得没脸。 只听“嘶啦”一声,李国公夫人气恨之下竟然将手绢扯烂了。 林则宁冷冷一笑,她堂堂齐王妃,可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云瑶非常惊讶看上去清冷高雅的林则宁竟然会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不过说得好,简直大快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1) 看着眼前一副深情款款模样的益王,林则宁忍不住皱眉,她就知道,这次进宫不可能风平浪静。 李国公夫人的挑衅实在算不得什么,太后的言语才叫刻薄,说她善妒,不配为皇子妃,更是直言她是准备将柳清妍许配给慕容青枫的。这些话,林则宁全没放在心上,反正所有人都听到了太后给李仏和柳清妍赐婚的话,难道她还能反悔?太后越是激烈的言辞越能说明事败后的恼羞成怒。 太后训斥了林则宁一通,觉得出了气,才放她出宫,没想到半道上遇见个躲躲闪闪的太监,说是皇后召见,有要事相告,林则宁见是当初奉皇后的命令宣她入宫的那个元公公,又想着皇后如今在宫中的境况堪忧,对元公公那不自然的言行的怀疑就消了几分。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形,难怪慕容青枫和太子妃一再的嘱咐她在宫中要时时留意,处处留心。 “小秦,我们又见面了!”益王慢慢的走近,似乎刻意想营造出一种压迫感来,可惜林则宁除了一开始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外,就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她穿着华丽的浅紫色罗裙,襕边和袖口都缀着雪白的狐皮,额上坠着水滴状的紫色宝石,仿佛是来自九天的玄女,那么的高贵圣洁,只可仰望,不可亲近。益王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理智告诉他在击败太子夺得那个位置前都不应该再露出些许对她的在意来,以免成为太子手中的把柄,可是,再次看到她时,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她是我的,不能放手,再不能放手! 挽星被一个身着太监服色的男子制住。 林则宁看向益王的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放开她!” 益王随意扫了眼被反剪着手臂压跪在地上的挽星,“我想与小秦说说话,这贱婢几次三番坏我好事,实在碍眼的狠!”林则宁对身边的人看得很重,他安插在齐王府的棋子利用她的这个弱点在她和慕容青枫之间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可惜没能让两人彻底撕破脸。益王不愿意惹恼林则宁,况且在宫中杀人灭口有太多想不到的麻烦,他看着林则宁微笑着说道,“看在小秦的面子上,我不会要她的命。” “看来瑜贵妃在后宫果然是一手遮天呢,连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能买通。”林则宁眉目清冷,沉声道,“你引我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小秦!”益王的笑容有些无奈,“都那么久了,你还没有消气吗?” 那仿佛是在哄闹别扭的情人似的语气让林则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知道是我当初的犹豫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我在想办法尽力的弥补了,你不要生气,再等我一段时间可好?到时候” “你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林则宁皱眉打断益王自以为是的安慰,“慕容青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笑容从益王的脸上褪去,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和我没有关系?当初是你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你主动招惹的我,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和我没有关系,那你和谁有关系?慕容青枫吗?他凭什么?” “就凭我是她丈夫!”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踹开,慕容青枫青黑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原本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的挽星突然暴起,身形诡异的翻转,太监打扮的男子吃了一惊,接连狼狈后退躲开挽星凌厉的攻势,却已失去了先机。 “你怎么会在这里!”益王神色大变,上前就要将林则宁挟持,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突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心中警觉,却已是收手不及,只见林则宁迅速的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膝弯猛地一下似乎被重物撞击,眼前景物虚晃,他来不及反应,“嗵”的一声,双膝磕在地板上,瞬间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让他忍不住“啊”的痛呼了一声的同时,身体随着惯性扑到在地。膝上的疼痛让益王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又惊又怒,“你你不是林则宁!” 林则宁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在地板上挣扎的益王,淡淡的说道:“小瞧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就不想想宁儿为何几次三番从你手中逃出?挽星要是只有这点本事,我会放心让她跟着宁儿?”一双皂靴停在益王眼前,慕容青枫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口口声声对宁儿如何如何,却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 自出生以来,益王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双手撑着地板,高傲的性子令他努力的想要站起身来,可惜两条腿都不怎么听使唤,他跌坐在地上,愤恨的瞪着慕容青枫,心中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你了解?你了解还能认错人?还能那样对待她?” 慕容青枫拿出手绢替林则宁擦手,“哪里用你亲自动手?受伤了怎么办?” 感觉到他因为益王的话情绪有所波动,林则宁嗔了他一眼,夺过手绢自擦拭手指不提。 那一眼似喜非嗔,着实令慕容青枫从深切的悔痛之意中清醒过来,他看着益王冷笑道:“最起码我知道心爱的人不是用来伤害的,再说,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宁儿。”他回头对林则宁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即使被瞪,也觉得满心欢喜。 看着两人之间的脉脉温情,益王恨得几乎咬碎牙齿,“你不过是乘着她失忆欺骗她罢了,当她恢复记忆,想起来你曾经对她的伤害,你以为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偏向你?”话一出口,果然看见慕容青枫脸色虞变,益王冷笑连连,“你敢不敢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失忆?” “闭嘴!” 林则宁的目光落在慕容青枫身上,她为什么会“失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她一直所追寻的,就当做是对死去的那个林则宁的交代吧,可是无论是兄长林则平,还是贴身丫鬟如绿柳等人,对这件事全都讳莫如深。 益王对慕容青枫的警告嗤之以鼻,他看向林则宁,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恶意和讽刺,“你知道么?你现在维护的这个人,要将你视若姐妹的白杨送给人做妾。” 别说林则宁被这话惊呆了,连没和白杨见过几面的挽星都感到不妥。 “在你将白杨嫁人后对你大打出手” “我让你闭嘴!”慕容青枫一拳朝益王脸上打去。 “住手!”林则宁连忙喝止慕容青枫的冲动,上前拉着他的手臂道,“你疯了吗?” “宁儿,不是那样的,我”慕容青枫几乎不敢去看林则宁的眼睛,苏昊宇的一个族叔看上了白杨,通过苏昊宇向慕容青枫递话,想纳白杨为侧室,说那人的发妻久病卧床,子息无望,白杨虽为妾,然而入门即可执掌家事,与正室无异,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谁知林则宁早已替白杨选好了夫家,两人为此大吵一架。事后他也觉得自己太过莽撞,又不好意思低头,那日多喝了几杯酒,糊里糊涂到了静园,她却冷冷地吩咐下人将他送去邻兰轩,他恼怒不已,整个齐王府都是他的,连她都是他的人,凭什么让他出去?一时怒意冲头,忘了她尚在孝期,不管不顾的就要强迫她,却没想到发生了令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林则宁冷静的说道:“这里不可久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气怒过后,就发现益王的话经不起推敲,首先,以她刚醒过来的情形看,慕容青枫要是真的执意将白杨许给人做妾,她恐怕很难阻止;其次,白杨面对慕容青枫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这就足以说明,益王的话不尽不实。 慕容青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又觉得场合不对,只得点了点头,回头看着益王的目光就变得阴冷如数九寒芒,他伸手拍了两下巴掌,魏忠就拎着个女子走了进来。 林则宁看清那昏迷的女子的面容,心中非常惊讶:徐兰,怎么是她? 从魏忠进来,益王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慕容青枫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此美色,小弟消受不起,益王还是留给自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2) 挽星早已将那太监打扮的男子敲晕,见状上前来接过魏忠手里的徐兰扶到榻上,三下五除二的褪去她的外袍,只余里衣。 事情到这个地步,益王若还猜不出慕容青枫的目的,他就是个白痴。看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魏忠,益王语气狠厉,却难掩惊慌,“你们要做什么?本王乃堂堂尊亲王,你敢对本王不敬,小心本王诛你九族!来人,快来人啊!” 慕容青枫心中正恨益王揭他伤疤,挑拨他与林则宁的关系,听益王这般故意高声呵斥,嗤笑道:“益王兄还是省省吧,难道你忘了?这宫殿四周的人可都被你调走了呢!”然后吩咐魏忠道,“还不快点,别耽误了王兄享受美色!” 益王脸色一白,咬牙道:“慕容青枫,你敢!” 慕容青枫闻言挑眉,他为什么不敢?以前是故意藏拙,处处忍耐,如今两人早已撕破了脸,他还有什么必要忍下去? 魏忠的手已经拽到益王衣领,益王挣扎着吼道:“徐兰可是你的女人,谁不知道你将她宠上了天?如今说抛弃就抛弃,还用她去诬陷旁人清白,如此狠心,也不怕遭了天谴!” 慕容青枫上前一个手刀将益王劈晕过去,冷“哼”道:“聒噪!” 魏忠拖着昏过去的益王同样扔到榻上。 慕容青枫看了看床上并排而卧的一对男女,鼻子里冷“哼”一声,“走吧。” 林则宁问道:“这样就行了吗?” “他为了逼你就范,特意安排了人准备来撞破你和他‘相会’的场面。”“相会”两个字被慕容青枫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不屑的道,“作茧自缚!” 林则宁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益王这般算计? 正在这时,床榻上传来“嘤咛”一声女子的呻吟,林则宁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见徐兰人未醒转,却闭着眼睛正往益王身上蹭去,并且口中发出阵阵娇吟。 看徐兰的举动,分明是中了媚药才会有的样子。面对林则宁质问的目光,慕容青枫摸摸鼻子,假咳两声道:“她也是作茧自缚。” 让魏忠和挽星小心的查探一番,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慕容青枫与林则宁才从那宫殿里出来。就在他们刚离去不久,两位宫装丽人带着群宫女太监走进了那处宫殿。 林则宁在宫中逗留,总要有个说辞,恰好元公公将她引入陷阱就是借的皇后的名义,于是两人顺势往凤仪宫而去。 皇后的气色较之前好转,且因为刚反坑了太后一把,脸上喜色还未完全褪去。 慕容青枫将被徐兰用迷情香设计的事说了出来,却隐瞒了益王对林则宁心怀不轨的事情,皇后毕竟是位母亲,即使再大度,在知道自己的儿媳被旁人觊觎且三番两次被掳走,也不可能对林则宁毫无芥蒂。 皇后听完慕容青枫的话,即时大怒:“贱人好大胆子,竟敢在皇宫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算计我儿,本宫定要她好看!来人,去给本宫查,那贱人是如何进的宫,中间跟谁接触过?” 慕容青枫连忙道:“母后莫急。儿臣想过,能这般算计儿臣的,也不过就那两三个人罢了,他们推出徐兰来恶心儿臣和宁儿,想必早已扫好了尾,我们这会儿去查恐怕也查不出确切的证据。” “难道让你们将这口气生生咽下?”皇后怒道,“那贱人现在何处?本宫定要扒了她一层皮!” “母后息怒,儿臣岂是那般好算计的?即使没有确切证据,儿臣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慕容青枫笑着安抚皇后,表情有几分得色,“儿臣已经将那女人送到益王床上,兄长与弟弟的下堂妾私通,嘿嘿!” 皇后可没有慕容青枫那么高兴,她板着脸骂道:“糊涂!那贱人曾经伺候过你,如今传出去和益王有瓜葛,你脸上能好看?” 慕容青枫讪讪的道:“我已经休了她,和她没有关系了。” “那是你以为!”皇后看着慕容青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去外面提一句徐兰,有几个知道她是谁?你若说原齐王侧妃,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嫌你那府里的传言不够多是不是?”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林则宁意识到慕容青枫脑袋上的绿帽子确实不少,于是看他的目光就有些同情了。 皇后骂完慕容青枫,又数落林则宁:“你好歹是齐王妃,这内宅的事情怎么也该管起来,以前是枫儿心思浅,被那起子下流胚子迷了眼睛,如今他已经醒悟,在本宫和皇上面前发誓不再胡来,以后要是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宫唯你是问!” 林则宁站起身,低声应道:“是!” 无辜连累林则宁挨了皇后一顿说教,慕容青枫心中很是愧疚,回府的路上赔了许多不是。 林则宁倒没觉得心里不舒服,因为她之前确实只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只要不惹到她,他的那群姬妾她基本上是不放在心上的。 “你说是谁带徐兰进的宫?” “还能有谁?”慕容青枫撇撇嘴,“徐兰冲动而无成算,太后准备用柳清妍来恶心我们,就不会多此一举加上徐兰这个变数,瑜贵妃唯太后之命是从,益王跟父皇和大臣们下朝后直接去的寿宴,剩下来的只有李国公夫人那个没脑子的,也只有女眷能带丫鬟进宫。” “李国公夫人也实在是过于偏激,当初的事情虽然有我们算计的成分在,可若不是李化好色,李仪娇蛮,他们也不会是那般下场。”林则宁微微一笑,揶揄道,“其实说起来,你才是受害者呢!” 慕容青枫叫了一声:“宁儿!”整个人贴到林则宁身上,“我不是受害者,我是受益者,终于能摆脱了那女人,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真的!” 林则宁推了他一把,“说正事,我看李国公夫人今天的样子,颇有豁出去的架势。” “哼!”慕容青枫眼中冷茫划过,“一只小虫子不足为惧,可偏偏在耳边‘嗡嗡’的实在讨厌,不如一巴掌拍死!” 林则宁道:“我瞧她看柳清妍的眼神不好,以她护短的疯狂劲儿,怕是要做些什么。我们先按兵不动,只管派人盯着,她不动手则已,只要动手,顺平伯府也不是吃素的,又有太后的赐婚懿旨压着,看她有什么下场。” 慕容青枫深以为然。 前方的道路上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被许多人给围堵上了,魏忠上前查看,不一会儿回到马车边隔着窗户汇报道:“王爷c王妃,平郡王府的马惊了,平郡王妃受了伤,云瑶郡主被甩出了马车。” “什么?”林则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云瑶怎么样了?” “郡主被甩出马车的时候被过路的人救下了,听说没有受伤。” 林则宁放心少许,转瞬又担忧起来:“救下云瑶的是什么人?”若救云瑶郡主的人是个身份相当的或可成就一番佳话,可若是个寻常贩夫走卒,或者形貌粗鄙的,云瑶又该怎么办呢?云瑶是郡主之尊,才貌双全,一身傲气,大庭广众之下被陌生男人抱住,就算当时情况危急,于她也是名声有碍突然,她想起自己当初在围场惊马,被慕容正辰救下,之后却并没有流言传出来,不知道大哥和慕容青枫费了多少心思,她扭头看了慕容青枫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否对此心存芥蒂。 慕容青枫被看得莫名其妙,将到口边的安慰全都咽了下去。 魏忠道:“听说像个世家公子。” 林则宁依然忧心不减,“不知平郡王府的人现在何处?” “郡王妃和郡主已经被送回平郡王府,属下看见平郡王世子还在,似乎是在查惊马的原因。” 慕容青枫道:“既然遇见,我去瞧瞧,顺便打探一番。宁儿不必忧心,在马车里稍等片刻。” 林则宁点点头。 慕容青枫下了马车,吩咐魏忠等人守好王妃,然后越过众人朝事发地走去。 街道上一片凌乱,甚至可以看见血迹,可以想象当时的惊险。慕容青枫看见平郡王世子站在一辆损毁的马车前,与一个黄衫男子说话,那男子的背影很有几分眼熟,慕容青枫正回想着是记忆中的哪一个,平郡王世子目光一错看见了他,连忙拱手行礼:“齐王殿下!” “世子不必多礼。” 原本背对着慕容青枫的男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齐王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3) 慕容青枫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愣了半晌,“江明远?” “哎,是我是我!好久不见!”江明远“哈哈”笑道,“被我吓到了吧?” 看着身边的人得意的样子,平郡王世子嘴角直抽,看着妹妹被甩出马车时的心情都没有看到江明远那张布满麻子的脸时纠结。 “好久不见!”慕容青枫跟着抽了下嘴角,“你这是怎么回事?” 江明远默默下巴,微昂着头仰望天空作忧伤状:“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么?” 平郡王世子脸色虞变,怒瞪着江明远欲言又止。 慕容青枫毫不犹豫的说道:“不信!” “我也不信!”江明远垂头丧气的道,“为了躲小表妹,我都保持着这幅尊容三个多月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散散心,又遇见这事,这可叫我”或许是身旁平郡王世子的怒气太过明显,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话似乎说的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他来不及去想,趋利避害的本能促使他一脸诚恳的解释道,“我是说这件事对郡主影响不好,都是我的错。” 不得不说,江明远与苏昊宇不愧是表兄弟,有时候同样的欠抽。 慕容青枫瞥见平郡王世子的脸色又青又绿的可真是够瞧,内心颇为同情,总不能怪江明远那么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云瑶郡主对对方名声有碍吧,若不是他伸手抱那么一下,云瑶从疾速行驶的马车上摔下来不死也会半残,可偏偏江明远的话里还透露出一个意思,他的长辈已经在给他相看合适的女子了。 “怎么会惊马?”慕容青枫连忙岔开话题,“郡王妃和郡主怎么样了?” 平郡王世子收敛了怒气,“也不知为何,马车行驶到这条街的时候马儿突然发疯,一路横冲直撞,侍卫当机立断,将马杀死,马车才停了下来。母亲和妹妹受伤不重,但是受的惊吓却不小,我已经重新安排了车马送母亲和妹妹回去。” 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突然发疯?慕容青枫看了两眼侧翻在地的马车,又往前走近被毙命的马儿,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缘故,但是只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本王府里的车马出门前都要严格检查的,力求稳妥,饶是如此,也曾出过事端。郡王妃与郡主何等尊贵之人,如今受到这般惊吓,世子当好好查一查,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不怕是天意巧合,就怕有小人作祟。” 平郡王世子神色一凛,点头道:“殿下说得是,我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尽管开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慕容青枫没有久留,很快返回了马车,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跟林则宁讲述了一番。 林则宁迟疑的问道:“这位江公子是” “江明远,礼部尚书之子,苏昊宇的表哥。” 林则宁忖道:这么说来,这江明远的身份不低,配云瑶郡主也够了,就是不知道江家对这件事会作何反应。 慕容青枫见她忧色不解,以为她是担心江明远品性,便接着说道:“礼部尚书为人端勉持正,得父皇多次夸赞,江明远才学不及其父,却也不差,武功和苏昊宇有得一拼,若不是江大人不同意,他早就去参加了武举,还有人品嗯也行。” 林则宁侧头看慕容青枫,眼中尽是怀疑,“也行?” 慕容青枫苦笑,“他和苏昊宇一起长大,两人性格难免有些相似。”又保证道,“在老成持重上肯定是不足的,但绝对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 “那就好。”林则宁叹了口气,“不过这事情我们也插手不得,云瑶不久前才与李化解除了婚约,江府敢不敢冒着得罪李国公府的风险与平郡王府结亲还是一回事呢,况且,听你说那江公子身边似已有合适的结亲对象,这事情不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慕容青枫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礼部尚书之所以是礼部尚书,与他通熟礼法分不开关系,一言一行尽守着个‘礼’字,才不管你什么李国公王国公的,瞧着吧,江明远坏了云瑶的名节,虽然碍着攀附的名声江大人不会主动提起亲事,只要平郡王府有意,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至于江明远口中的小表妹,你没听他说宁可装着被疹子毁容也要躲着吗?可见他对那表妹是不甚满意的。” 听慕容青枫这么一说,林则宁放心许多,和缓了脸色,默默盘算送些东西去平郡王府慰问一番才好。 两人回到王府,换下繁复沉重的礼服,洗去一身宫里沾染来的沉重气息,然后双双躺在床上闭目小憩。 慕容青枫一觉醒来,透过纱帘见卧房内光线暗淡,林则宁安静的侧卧在自己身边,眉目纯稚如画,睡颜净若莲花,令人不忍亵渎。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慕容青枫便觉内心无比满足,这样美好的人儿,是属于他的啊! 林则宁想不明白益王执着的原因,他却猜到几分,除却她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她这个人本身无意中散发出来的魅力,就值得人为之疯狂。想起益王几次三番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持林则宁的行径,慕容青枫眼中利芒交错,她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益王一再触及他的底限,就要承受他的怒火与报复! “吱呀”一声轻响,卧房的门被推开,慕容青枫从思绪中惊回,先看了一眼林则宁,见她无意识的皱了下眉,却没有醒转的迹象,这才不悦的透过纱帘冷冷的看着站在卧房中的人:“出去!” 在那人出去后,慕容青枫小心翼翼的从林则宁颈下抽回手臂,轻手轻脚的披衣下床,又替她掖好被角,方才从卧房中出去,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柳,“什么事?” “魏大人有要事禀报。” 慕容青枫皱起眉头,没再怪罪绿柳,只冷“哼”一声道:“不许吵到王妃!” “是!” 慕容青枫抬脚往书房走去,边走边想:若不是急事,以魏忠和绿柳的性子,都不会打扰主子休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白日宫中的事情有什么变故?他心中一惊,脚下加快了步伐,以一进书房便劈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辛氏死了。”一个黑衣暗卫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谁死了?”慕容青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辛氏。” “辛氏是哪个?”慕容青枫确定自己对这个人没什么映象。 魏忠解释道:“就是去年十月,王爷和王妃从宁国侯府回来,路上遇见一妇人拦路喊冤,说丈夫要贬妻为妾,那妇人就是辛氏。” 经魏忠这么已提醒,慕容青枫立刻想起来“辛氏”这么个人,至于辛氏长得是什么模样,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对那件事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林则宁所吟的那首怨诗,“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明年为谁死?”至今想起,内心犹阵阵抽痛,刻骨的伤悲感觉扑面而来。 “人怎么死的?” 暗卫道:“病死的。” 慕容青枫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书案上的纸笔,半晌后抬头瞪着魏忠道:“你让绿柳急急忙忙将本王叫醒,就为了说这个?”辛氏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尤其这个还是病死的,不是被人给害死的,一个不相干的不过是因为自家王妃的同情而命手下照顾一二的人,值得打扰他和王妃休息吗? 魏忠连忙道:“王爷,风潜还有别的事禀告。”说着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名为风潜的暗卫一板一眼的接着说道:“属下偶然发现余光宗与一神秘人往来。” “什么神秘人?” “余光宗称呼那人为‘使者’,属下未见那人进出余府。” 未见那人进出余府,却能在府里反复见到,只能说明一件事,余府中有密道,不过富贵人家多会给自己留退路,家里有条密道实在算不上什么奇事,但是风潜特地汇报,想必是另有不同寻常之处。 果然,听到风潜继续说道:“昨夜属下看见辛氏给余光宗送宵夜,在门外不知听到什么,一脸惊讶,打翻了碗盏,余光宗与‘使者’冲出屋子,将辛氏打晕过去,‘使者’说:‘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吧?’余光宗点头哈腰的说:‘小的明白,定不会坏了主子大事。希望‘使者’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使者’说:‘只要主子事成,自会记你功劳一件,莫说皇商,拜官封爵亦不是难事。’然后两人拖着辛氏进了屋子,今日一早辛氏就‘病逝’了。” 慕容青枫的关注点不在辛氏身上,而是那个“使者”以及所谓的“主子”,两人所说的“大事”指的是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凭什么可以一跃为皇商?甚至拜官封爵? “你可知两人进屋后谈了些什么?” “‘使者’身手不俗,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接近。” 慕容青枫点头表示赞许,这事情恐怕非同小可,他神色肃然的道:“此事不许声张,风潜继续盯着余府动静。” “是!” “魏忠,传信于宁国侯,本王要见他,尽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宁国侯的书楼一层灯光如昼,披着大氅的林则平倚在软榻上,意态极为悠闲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册,地上的红泥小火炉里火苗燃得正旺,从茶釜中蒸腾出的团团白气令他的面目显得几分神秘,在他身旁的矮几上摆着两只甜白瓷的茶碗,很显然,他在等人。 突然,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看着房门被推开后,玄衣如墨的玄金身后走进来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你怎么来了?” 那高个子的是个俊逸的男子,动作略显笨拙的解开矮个子那人的披风和帽兜,露出一张宛如芙蓉的女子脸庞。 女子朝林则平露出个笑容,叫了一声“大哥”。 这进来的一男一女原来是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夫妇两人。 只听慕容青枫抱怨道:“地道口为什么要设在院子里?一出来就吹了一肚子冷风。” 林则平对这样的抱怨不置可否,笑着站起身,请他们两人入座,倒了碗热茶递到林则宁手中,“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拉开小几下的暗格,又取出一个茶碗,倒了茶水推到慕容青枫面前,“王爷请用。” 玄金将两人的披风挂在屏风上,又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仿佛鬼魂一般。 慕容青枫坐在林则宁身旁,恰好与林则平隔几相对,“是我让宁儿一起过来的,皇兄和我说了,宁儿之才,不该拘于一室,我也不愿意王妃的身份局限了她的才华。”在不清楚朝中局势c临危受命c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犹能将宁国侯府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这样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在王府的后院中。虽然心里不大痛快,可依然不忍折了她的羽翼。 林则平点点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认为林则宁还有继续置身事外的可能。“王爷传信颇为急切,不知有什么事情?” 慕容青枫看了看林则宁,眼中涌动着莫名神色,“这事情,还要从宁儿的善心说起。”说起自家王妃,随手救个人,不是王爷就是状元,一时同情普通妇人的遭遇而顺手帮了一把,竟然能牵扯出一桩阴谋来,慕容青枫已经不知道该对林则宁的这种际遇说些什么了。 林则宁捧着茶碗,闻言无奈一笑。那茶是热姜茶,一进了腹中,便觉得身上热了起来,原本如冰玉一般的面颊上泛上了丝丝红晕。 “去年十月,从哥哥这里回去,和王爷路上遇见一妇人拦车请求主持公道”林则宁将当时的事情娓娓道来,说那余姓商人如何宠妾灭妻,辛氏妇人如何执迷不悟,自己如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苦笑道,“事情就是这样,谁知道” 慕容青枫接口道:“今日暗卫回来禀告,说那妇人暴毙,这原本不至于引起我的注意,只是暗卫在监视那府中人的时候另有发现”然后将风潜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我想,商贾封官拜爵本朝不是没有前例,只是那些无不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才得朝廷恩赐,比如敬德曾祖为皇子时得江州富商慷慨解囊解决兵饷,方才起兵清君侧,诛奸臣,后敕封那商人一个紫薇舍人的名号,宣乾帝幼子民间落难为商眷所救,其家晋为皇商。那余光宗不过一个普通商人,在京城中毫不起眼,到底什么样的功劳能让他一飞冲天?我担心又是益王私底下在做些什么。” 林则平神色肃然,“你说,那余府之中有地道?” “不能确定,但是不离十。”慕容青枫的神色亦不轻松,“不然如何解释那‘使者’来无影去无踪?派去余府的是王府暗卫中最擅长隐匿和监视的人之一,如果连他都没有发现那人出入,只能说明那人走的不是地上而是地下。不知道益王手底下什么时候多了这样的能人。” 林则平难得的蹙起了眉头,半晌后问道:“未必是益王。王爷曾经追查玉侧妃的传信渠道,最后都是人去房空?” 慕容青枫没想到林则平突然转了话题,表情有片刻的怔忪,待回过神来,心里虽然不悦,却还是回答道:“是的,明明让人盯着的”突然似有感悟,猛地绷直了身体,“你是怀疑” “你之前送来的那个婢女口中也提到了‘主子’,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林则平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将未说完的话补齐,如果是的话,现在的形势远比他估计到的要严重。 当初红袖供出的消息令人摸不着头脑,慕容青枫遂将人交到林则平手中,不久后,林则平便告诉他说红袖与太后有关,太后一向见不得他好,虽然还有疑点,出于对林则平的信任,他也没有多想就信了。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脑海中有一丝灵光闪过,转瞬便消逝无影,令他抓不住那其中的意思。 而林则宁,却通过前身追查李氏与益王身世c令姜珊查寻燕王旧人c柳玉儿不断挑拨她和慕容青枫的关系从而加深宁国侯府与齐王府之间的嫌隙这些事情中隐隐约约抓住了一条线,却因为对一些事情不了解,而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她犹豫着问道:“如果不是益王,还能是谁?” 慕容青枫与林则平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目光同时落到林则宁身上。 慕容青枫道:“宁儿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有是有,不知对不对。” 林则平微笑道:“不如我们三人同时写下怀疑之人,然后对比一番,看我们想的,是否是同一人。” 林则宁与慕容青枫都应了,三人用手指沾上茶水,一手遮挡,一手快速在光滑的几面上划过,最后同时移开手掌,见林则平c慕容青枫面前均是是“于天”两个字,而林则宁的面前则是一个“燕”字。 林则宁双靥绯红,赧然道:“看来我猜错了,‘于天’是谁?” “如果宁儿的‘燕’指的是前朝燕王的话,倒也不算与我们不同。”林则平与慕容青枫相视一笑,“宁儿心思灵通,更胜从前。” “大哥!”林则宁更觉羞赧。 慕容青枫解释道:“‘于天’不是人,而是一个名为‘于天会’的组织。”见林则平朝他看过来,连忙说道,“宁国侯府闭府那几天,我不是帮你处理了几件事吗?那其中就有‘于天会’的事,我才知道你在追查那个组织,要说以前,我也听说过‘于天会’的。” 林则平颇为无奈的说道:“王爷,你不该沾手龙影卫的事情。” 慕容青枫挑眉,不屑道:“当初指派我做这做那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我才不信,之前你让我做的那些事和龙影卫都没有关系。” “那些让王爷经手的事情都是无关痛痒的,王爷当时也并不知道那些事情和龙影卫的任务有关。” 慕容青枫差点忍不住掀开衣物露出腰腹上的伤疤指给林则平看,他咬牙道:“无关痛痒?你的意思是本王当初不该那么拼死拼活吗?”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林则宁连忙劝阻两人道:“别吵了,王爷,大哥的意思是那些事情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影响,不让你沾上龙影卫是为了你好。” 慕容青枫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当然知晓“龙影卫”三个字意味着隐秘,意味着对皇上绝对的忠诚,他的插手,即使是无意,也会令越帝联想到党争,更何况,林则平龙影卫首的身份并没有公开。 “不知这地道大小?通往哪里?能容纳多少人?京城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地道?听那两人的说辞,似是有什么大的举动,甚至可能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一飞冲天,只怕他们背后所谋是影响朝局之事。”林则宁表情凝重,“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不能瞒着皇上吧?” 慕容青枫拊掌道:“可不是?若那地道通往城外,悄无声息的运些兵马进来,岂不是会令守城兵将措手不及?”继而又迟疑道,“只是将这事上达天听会不会打草惊蛇?” 林则平肯定林则宁的看法:“不能隐瞒,虽有消息走漏的风险,好过出事后补救不及。” “可我还是担心去监视余府的理由太过牵强,不能取信于父皇。” “确实不能由王爷去揭发这件事。”林则平想了想道,“交给‘龙影卫’来办吧,至于如何发现余府的异常,‘龙影卫’本就负责探查和监视,发现这个也不算什么。”他有预感,这件事和他正在追查的“于天会”脱不了干系。 待商议好龙影卫接手监视余府后的一系列事宜,夜色已深,慕容青枫与林则宁提出告辞,两人又从密道悄悄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2) “‘于天会’是怎么回事?”在侯府没得到解答的问题,待一回到齐王府,将身边伺候的人尽数打发了出去,林则宁一边卸妆,一边问慕容青枫:“和燕王有什么关系?” 慕容青枫沐浴已毕,散着潮湿的头发,只穿着件白色中衣就大大咧咧的歪在锦榻上,衣结也没系好,前襟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 林则宁嗔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困,就先去床上老老实实躺着,这样也不怕感冒了。” 慕容青枫露出个自认为风流魅惑的笑容,却见林则宁视若未睹,甚至对他的头发了仰枕而目露嫌弃,不禁有些泄气,“我头发还没干呢。” 林则宁看慕容青枫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起身上榻,拿起布巾替他擦头发,这人明明有内力可以快速的烘干头发,偏故意要等着她来亲自动手。“‘于天会’和燕王有关?” 她侧身跪坐在慕容青枫身后,撒花软绸裤脚被蹭得卷了起来,露出一截如凝脂般雪白圆润的小腿,顺着那柔顺的线条往下看去,是轮廓优美的纤足和小巧可爱的足趾。慕容青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想起这纤足和足趾的主人情动时令人疯狂的风情,身体也随之起了反应。 他假咳两声,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开,努力将心思放到林则宁的问题上,“燕王是惠圣帝幼子,当年举兵叛乱失败后,由于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不能确定那就是燕王,所以一直都有传言说他其实没有死。大概二十多年前吧,西北一带出现了一个名为‘于天会’的组织,因为行事还算低调规矩,并没有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数年前凉州司马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其中就有‘于天会’的影子。前些天无意中发现你大哥在查‘于天会’,好像和秋猎时的刺杀,以及传闻未死的燕王有关。你大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让插手,我估计他已有安排,怕打乱他的计划,就没再关注。” 林则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大哥的话了?” 慕容青枫脸色一僵,连忙辩解道:“谁听他话来着?我只是不想误了事。” 林则宁“嗯”了一声,抿唇轻笑。 慕容青枫想要继续解释又担心更突显自己心虚,内心郁闷不已,侧头看去,垂眸浅笑的女子的轮廓在烛光中晕染开来,温暖而沉静,让人忍不住去接近,去拥抱。慕容青枫眼神渐渐转暗,声音变得有几分嘶哑:“宁儿。” “嗯?”林则宁漫不经心的抬头,唇畔和眼中尚未散去的笑意仿佛是导火索一般,瞬间摧毁了慕容青枫的自制力。 “我想要你!” 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霞染双靥,这注定是一个旖旎的夜晚,烛蕊上的火苗飘忽两下熄灭,屋内陷入黑暗,而涌动着春情的声音却不曾停歇,直至五鼓。 林则宁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稍微动了下身体,便觉腰背酸痛,整个人仿佛是被千斤的石磙碾过一般,心中暗暗恼怒某人不知节制,想起自己缠着对方喘息呻吟求欢的情形,又觉羞得没脸见人。 在床上缓了片刻,肚腹中“咕噜”作响唱起空城计,她才扶着腰慢慢起身,唤了绿柳等人进来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后,吃了顿不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饭食。 本想饭后去荣庆堂处理府中事务,但是以此时此刻腰酸腿软的样子,她一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在一群下人面前露出些异样来,最后只得作罢,让绿柳前去支应,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再进来回一声。又命桃儿去请林妈妈来说道:“昨日平郡王妃与云瑶郡主受了惊吓,妈妈去库房将上年份的人参拣出一支,好的阿胶c金丝血燕各包一包,我记得小库房的箱子里还有一块崇化寺开过光的玉佛,已经让挽星去找了,等收拾好,妈妈换身出门的衣服,亲自去走平郡王府走一趟,替我瞧瞧平郡王妃和云瑶郡主有没有好些,就说我本该亲自登门探视,只是怕搅扰了她们休养。”说着指着桌子上唤月刚抱进来的几个小瓷坛子道,“这里面是我腌制的雪里蕻c韭菜,还有糖渍的梅子,上回见面云瑶说没有胃口,这些都是开胃的,送给她尝尝,让她可别笑话我小气。” 林妈妈笑道:“正式的礼品王妃都备得好好的,郡主与您交好,私下里赠些东西,讲的是心意,再说,整个东越能尝到王妃亲手做的菜的有几个?郡主见到东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这个。” “云瑶自是不会为这个笑我,就怕传出去不好听呢,说齐王妃抠门儿的紧,抱着几坛子咸菜去送礼。”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林妈妈笑过之后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奴婢这就去库房里找东西去,等会儿送来给王妃过目。” 林则宁点点头,“妈妈快去吧。” 待林妈妈离开,林则宁想起昨日宫里的事情,不知道益王和徐兰之间怎么了解,出神了片刻后又忍不住笑了,看慕容青枫的样子想必还有后手,如今她就等着听结果就好了,何必操心那么多? 手指在床头多宝阁上的几本书扉上划过,林则宁发觉那几本书俱已看完,于是让唤月去隔壁的小书房里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王妃想看什么书?” “不拘哪一本,左右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唤月进了小书房,片刻后就捧着本簿册进来,双手递到林则宁面前,“奴婢瞧着这封面画着花草,想必内里的东西不至于枯燥无味。” 林则宁接过书,瞄了眼名字:《白玉珠》,随手翻了两下,便知这是本民间传奇话本,于是笑着说道:“确实不会枯燥无味,你倒是会选。”她见那书页有些泛黄,不像是前些日子慕容青枫搜罗回来的那些,便问道,“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唤月道:“前些日子王妃不是让奴婢将从侯府带来的那几箱子书收拾出来吗,这就是其中的一本。” 原来是“她”的陪嫁,林则宁忍不住挑眉,想不到原身也看这些东西呢。她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话本,书中讲述的是一个名叫杨生的少年学艺归来,发现家园毁于流匪,心中愤恨,决定参军剿匪,杨生的未婚妻默默为他准备行囊,送他远走,并一力承担照顾杨生双亲的责任。只看一半,林则宁便不耐烦起来,直接往最后翻,突然,从书中掉出一页四折的纸来,她急着看结局,便将那纸搁到一边。杨生大仇得报返回家乡,准备与未婚妻完婚,才发现伊人已逝,只留下定亲的信物白玉珠,杨生捧着白玉珠痛哭一场,后另娶妻王氏生女取名为珠儿纪念逝去的未婚妻。 林则宁不喜欢这个故事,恰好林妈妈和挽星将送平郡王府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拿来给她过目,她便将书丢开,瞧了瞧盒子里放着的成形的人参和色泽纯正的阿胶燕窝,另外一方小的锦盒中摆着块水色上乘的玉佛,林则宁点头表示满意,林妈妈便去收拾着准备出门不提。 林则宁拿起从书中掉出来的纸,见那纸十分轻薄,墨迹透过纸背,部分粘连在一起,她小心的将纸展开,只瞧了一眼,原本平静的神色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要飞到多高,才能找到希望/要逃到多远,才能忘掉往日的时光/追寻梦想,是我注定的悲伤/从来没有确切白” 很显然,纸上的内容没有写完,包括最后那个字,只写了一半,那应该是“的”,而不是“白”,她甚至能够流利的背出接下来的内容:“从来没有确切的方向/抬头去飞,又忍不住向你张望/只有把后悔在心底埋藏/从此我是否将永远流浪/再也回不到你的身旁” 若问她为什么知晓,这原是一首诗歌,属于林则宁前世的诗歌,应该只存在于林滟晴的那个世界才对!握着那张纸,林则宁几乎无法掩饰内心的诧异,那字迹是原身的,她没有办法骗自己说是巧合,这里的人或许说话会直白,但是书写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白话,而且这个世间没有“的”这个字!再想一想原身懂“番文”,会制“花果茶”,她的心中有一个惊人的想法:说不定,原身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同样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3) “王妃,你怎么了?” 林则宁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见唤月担忧的目光,她勉强压下胸中涌动的思潮,将手中的纸再次折叠起来,“没什么,看到以前随手写的字,有些惊讶。给我倒杯水来。” 唤月从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闻言立刻转身去倒茶,还没走到卧房门口,就见桃儿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林则宁悄悄的将字纸收入袖中,问道:“不是让你跟着绿柳吗?怎么独自回来了?” 桃儿笑着大声道:“王妃,奴婢是回来报喜的呢!” “哦?什么喜事?” 桃儿捧着张帖子笑嘻嘻的道:“白杨姐姐有喜了!” “真的?”林则宁惊喜的站起身来,腰一酸又软坐到软垫上。 “王妃!”端着茶进来的唤月见状吃了一惊,连忙跑到床边,“您怎么样?” 林则宁感觉十分尴尬,面对着丫鬟们担忧的眼神,她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因为贪欢而弄得自己腰酸腿软的事实,“我没事,就是起得猛了,头晕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么解释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轻咳一声问道,“白杨的身孕几个月了?” “奴婢没来得及问,林姐夫今日来传信,满脸都是喜色,说白杨姐姐怕他话说不清楚,特意写了字帖进来。”桃儿将手中的帖子递给林则宁,“绿柳姐姐一听很是高兴,就让奴婢带着帖子先来给王妃瞧一瞧。” 林则宁打开帖子,边看边皱眉道:“这也太胡来了些,都两个多月了还在忙活,要不是林远家的发觉不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幸好幸好,林远家的发现不对赶紧请了郎中,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可怎么跟林远夫妇交代呢?”接着往下看后,又道,“都这样了,不说好好休养稳胎,还操心这些事情。唤月,你再去趟库房,找管库房的妈妈帮着挑些适合孕妇的补品,还有松软的绸布,你去白杨家里看看她,就说我的话,让她闲着给孩子做两件衣服,外面的铺子让她公公婆婆瞧着就是,别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唤月是白杨c绿柳当作接班人一手带起来的,几人的感情比亲姐妹还亲,听到白杨有孕的消息,也是满脸的喜色,“奴婢晓得了。” 林则宁欢喜过后,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黯然,挥挥手让唤月等人退下。 出了房门,桃儿莫名其妙的问道:“我看王妃后来不太高兴,是怎么回事?” 唤月白了她一眼道,“尽瞎说,王妃哪里不高兴了?” “可是” 唤月脚步一顿,肃然的看着桃儿道:“王妃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难道因为白杨姐姐的喜事高兴一辈子不成?你见过哪个主子像王妃这样为了奴婢各种打算,有身孕了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亲爹妈也不过如此罢了。王妃宽和,平日里由着咱们没大没小的瞎闹,可我们也不能忘了本分。” 桃儿被唤月说得怔怔然,她是从小跟在林则宁身边的,虽然也得重用,却不像唤月等人那般被信任,被林则宁带出去见世面的机会不多,因此性子有些天真烂漫,此刻听唤月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呆住了。 唤月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回自己屋里坐下,“你怎么痴了呢?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提醒你别太忘形,你和杏儿现在都担着一等丫鬟之实,王妃早晚要倚重你们,带着你们出去,若再像府里这样大大咧咧,让人笑话事小,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岂不是给王妃招惹麻烦?” 桃儿低着头满脸愧色。 唤月失笑道:“好了,你心里记住就好。咱们先去趟荣庆堂找绿柳,白杨姐姐的喜事,做姐妹的好东西没有,三两个食盒还是备得起的。” 桃儿受教,跟着唤月去找绿柳不提。 林则宁一个人留在房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和慕容青枫圆房有些时日了,以她虚寒的体质,不知何时能吉梦征兰,若是无子,慕容青枫真会守着她一人而终老吗?又想起前世,仅是酒后和秦诚糊里糊涂的发生了一次关系就怀上了,不过终究是她与那孩子没有母子缘,今生又会如何呢?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身前突然晃来一片阴影,她以为是丫鬟去而复返,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一个草草地系着睡袍的男子迎面走来,那张脸即使颓废也显得英俊异常,那张脸熟悉而陌生,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如同跗骨之蛆疼痛而令人恶心。 全身的血液瞬间褪去了温度,心底一片冰寒,想要指着那人鼻尖痛骂,狠狠地啐他,身体却如同被定住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最后在她身前不足一尺处站定,慢慢的抬起手,朝她的脸庞伸来。 她暴躁的想把那只手打开,却依然像个木偶一样无能为力。 他的手并没有碰到她,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膜阻隔着他的碰触。 那人原本冷硬的表情仿佛玻璃遇见石子,一寸寸的碎裂开来,“小晴。”他的眼中盛满了令人压抑的悲伤与狂乱。 “诚——”一双如雪的手臂从背后缠上那人的肩膀,睡袍的领子被蹭开,露出脖颈上红艳的吻痕,“你怎么起来了?”娇嗲的声音带着欢爱过后的沙哑与慵懒。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的抓住肩上的手臂连同手臂的主人一同狠狠地摔到一边,戾气暴涨,吼道:“滚!” 几乎着身躯的女子被面露疯狂之色的男子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冲回房间,片刻后衣衫不整的逃离开这一方空间,她听见女子的嘀咕:“神经病,对着照片发疯” 男子看也没看离去的女子一眼,他站在她面前,垂着头,紧握着双拳,低声的笑着,如同炼狱里恶鬼绝望的哭号,“为什么不见我?连入梦也不肯?我在你准备的婚房里与别的女人苟合,你来呀,来骂我呀,说你恨我,来找我报仇,来呀,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她愣住了,几乎无法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一向是冷静的,即使是将她推下山崖,也只是冷笑,眼前这个几于癫狂的人是谁? “我骗了你,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报仇?” 人已经被你害死,如何找你报仇? “小晴,来见我一面好不好?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这世间的词汇都无法表达我的感受,我恨你,恨你的欺骗,恨你的无情,你要钱财,要权势,尽可谋取,为什么还要害我性命?连腹中孩儿也不放过? “我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不会选择那样的报复方式,你父亲的罪孽不应该算在你身上,小晴小晴” 她再次愣住,她忽然想起那人说过他也曾是富裕人家的少爷,不过后来被商业对手害得家破人亡,那个商业对手就是她前世的父亲?难怪她不清楚父亲对那人的家庭做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父亲的为人和手段有多么卑鄙,否则林氏不会在他走后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就是他那么对她的原因吗?一直郁结在心中的问题有了答案,她觉得瞬间全身轻松,同时又感觉疲惫不堪,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惊讶身体已经能动,便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睁开双眼,茫然四顾,发现周身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空白,刚才所看到的的一切就像是投影,画面中的那人依然在说些什么,却已经听不到声音。 突然,离她不远的空白中,渐渐的凸显出一个人影,她看着那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从透明渐渐变得真实。 “你”她看着那个人影渐渐清晰的五官。 那是个微笑着的女子,眼眸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林则宁?”如果对面的人是林则宁,那她是谁? 对面的人笑着点头,“我是。”“林则宁”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你就是我啊!” 她怎么是林则宁呢?不,她是重生到林则宁身上的孤魂野鬼,她是林滟晴! “林滟晴就是我,你是林滟晴,所以,你就是我。” 这是在说绕口令吗?等等,她蓦然惊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林则宁”的笑容带着一点狡黠,“我们是一个人,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慢慢想吧。”“林则宁”歪了下头,“你该醒了,他回来了。” 再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跌入了黑暗的漩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1) 翛然睁开双眼,正替她掖被角的人双手顿住,轻声问道:“吵醒你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则宁还沉浸在之前的那一片空白中所见所闻不能自拔,茫然的看了一眼半倾身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宁儿?”慕容青枫见她似梦似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垂头乘机偷了个香吻。 唇角略显冰凉的感觉令林则宁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彻底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伸手将慕容青枫从自己身上推开,林则宁跟着坐起身来,捋了一下翘起来的发梢,同时也抚平内心的波动,“怎么回来那么早?”一发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几分干涩嘶哑。 慕容青枫拿起熏笼上的大氅将人裹起来,然后倒了杯水送到林则宁唇畔,一边殷勤的服侍自己的王妃喝水,一边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急着回来给你报告昨日事情的结果嘛。” 林则宁双唇离开水杯,“可以了。昨日你是说益王和徐兰?” “嗯。”慕容青枫点点头,“他安排了一个小妃子引着粱贤妃去‘把柄’,一来逼迫你不得不从了他,二来破坏母后与粱贤妃之间的关系,可惜呀,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废了颗宫中的棋子不说,还被徐兰那个女人给赖上了。”慕容青枫笑得一脸幸灾乐祸,随手一甩,水杯在空气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的停在不远的高几上,杯子里的残水没有溅出一滴来。 林则宁早已见怪不怪,好奇的问道:“他真要娶了徐兰?” “娶?那是正妃才有的待遇,像徐兰那样的女人,只能说‘纳’。”慕容青枫嗤笑,“我倒是乐意益王娶了她呢,不过呀,咱们这位礼贤下士的益王殿下命好,手下谋士心甘情愿的出来顶包,不日将娶徐兰过门。” 如果不是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林则宁真会以为益王手下有如此忠心之人,连这样的黑锅都肯背。“谋士?陆俊岭吗?他竟然愿意?” “可不是他嘛!”慕容青枫摇头叹道,“不愿意能怎么办?谁让益王带入宫的除了那个被挽星废掉的侍卫就他一个了呢?侍卫身份太低,徐兰断然不肯委身,益王不可能纳了徐兰,又不能在宫里杀了粱贤妃灭口,陆俊岭好歹算是青年才俊,若益王有一日荣登大宝,他的前程似锦,再威吓几句,不怕徐兰不应。”说着作出一副惋惜状,“可惜才貌双全的一代名士,竟然要娶个破鞋,还得作欢天喜地模样,让人瞧着委实替他委屈。” 以益王阴狠毒辣的性子,被人算计后竟然会忍气吞声放过徐兰,林则宁不禁有些奇怪,“益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徐兰手里?不然怎么会饶她性命?”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把柄能威胁住益王?就算有,徐家败落,她连见到父皇c母后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手里掌握着什么证据,也不可能成为护身符,反而是催命符。”慕容青枫不甚在意的道,“益王不敢动粱贤妃,自然也就不敢当着粱贤妃的面对徐兰做什么,不过,他是不会放过徐兰的。” 林则宁点头,“既然如此,我们需得赶在益王对徐兰动手之前对付陆俊岭。”说着又笑了,“这件事简直给我们接下来的布置做了个最好的铺垫,可比我原来计划的自然许多,还得多谢益王做出这样的安排!” 赵大是赵家村的普通村民,这天夜里,一声悲泣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再侧耳倾听时,除了炕头老婆孩子的呼吸声什么也没听到,他只当自己是睡迷糊了,恰好小肚子有些胀,干脆爬起来解手。 他一动,睡在旁边的老婆跟着翻了个身,却没有醒。他老婆当年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嫁给他后洗衣下地操持生计,又为他生儿育女,不过数年就变成如今的黄脸婆,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赵大不忍心打扰她睡觉,就披着衣服去屋外找地方解决。 初春的夜里还是很冷的,赵大打了个哆嗦,脑子清醒了许多,紧了紧棉袄,站到墙根边,正解开裤子准备放水,忽然又听到了一声悲咽,那声音似是女子,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赵大以为是村里的哪家两口子吵架了,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匆匆的解决了内急就要进屋,耳边又传来一阵歌声。 哭就哭呗,怎么还唱上了?赵大忍不住好奇,轻手轻脚的拉开院门,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赵大家的房子对面不远是一片茶山,山顶上有座的山神庙,因为传言有狐妖作祟,庙宇早已荒废破败不堪。这天正是上旬将满,空中无云,星子三两点,一轮凸月,月光十分明亮,只见山神庙的屋顶上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边歌边舞,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赵大也能感受到那女子身上浓浓的悲伤。 “跑屋顶上跳来跳去,这是不想活了吗?”赵大喃喃的说道。 那女子的身形极为轻盈婀娜,在破败的屋顶上也如履平地,水袖和裙角在空气中飞扬,整个人仿佛风一吹便能飘走似的。 赵大是个农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美妙的舞姿,听过那么悦耳的声音,比逢年过节时社戏上见到的优伶好过千百倍,即使猜到那女子可能有古怪,他也忍不住盯着对方的身影看得如痴如醉。 突然,那女子双臂向外张开,脖颈后仰,她的身后有一道影子以缓慢却足以引起人注意的速度延伸。 赵大用力揉了揉眼睛,当那道影子延长到一定程度,并且在夜空中扭曲晃动的时候,他“咻”地睁大双眼,终于明白,那是一条蓬松的长尾巴! 狐狸精!赵大心中惊叫,原来山神庙里有狐妖的传说是真的!听说精怪六识灵敏,他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抖索着双腿跑回屋里,迅速插上门栓,跳上床,抱着身上暖烘烘的老婆,才舒了口气。 第二日完好无恙的醒来,赵大还当是做了场梦,待出了门,看见村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昨晚你看见了没有?” “啥?” “狐妖啊,就在对面山神庙里!” 隔壁邻居见到赵大连忙跟他打招呼,“赵大,你昨天夜里看见了吧?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哩!” 赵大见那么多人都见到那狐妖,心里有了些底气,低声说道:“我半夜起来解手,听到山神庙那边有人唱歌,隔着院门往外一瞄,就看见一个穿白衫子的女人在半空中跳舞,不一会儿就长出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来,吓得我啊,赶紧跑回了屋里。” “小子无知!”村里的耆老杵着拐杖跺脚道,“跳啥舞唱啥歌?那狐妖分明是在做法念咒汲取月华,不然咋变成人形?” 众人以为有理,纷纷点头。 山神庙早就有狐妖的传闻,这么多人亲眼瞧见还是第一回,乡邻们个个心头不安,不知这化了人形的狐妖是不是会像传说中那样来汲取男人的阳气修炼。 村里的夫子是个老秀才,姓王,夜里睡得实,对狐妖一事毫无所察,见几个小学生聚在一起学大人样大惊小怪,便斥责道:“我辈读书人,受圣人教化,心中自有浩然正气,可化雷霆震精神,可作利剑斩歪邪,不过戴角披毛,怕它作甚?” 小学生把王夫子的话当做耳旁风,虽不敢当面说些什么,私底下隔着位置依然叽叽咕咕,甚至有几个调皮的上课半中间儿跳窗户逃出去摸野鸡蛋说是准备供奉给狐妖。 王夫子被气得肝疼,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半夜才隐约有了点睡意,却骤然被一阵仿佛缥缈的歌声惊醒 县令初闻山神庙有狐妖的消息,当是山野乡民讹传,不甚在意,然而连教书的王夫子都口口声声称亲眼见到狐妖时,县令才将信将疑起来。不过这位县令倒是个爱民重名声的,遂点齐衙役,请了天齐观里的道士,在乡民的引领下,于山神庙四周设伏。 至夜半时分,月朗星稀,四野静寂,只听寒风呜咽,草木婆娑。 县令裹着皮棉袄,抱着怀炉,瑟瑟发抖,觉得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所谓的狐妖简直是愚蠢至极,正想着是否命衙役们回去,身边相继传来数声低呼。 县令吓了一跳,正要呵斥众人,却见众人都瞪着眼睛看向前方,县令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破庙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冒出个白衣女子来,正翩跹起舞。 “这是狐妖?”县令看着房顶上的女子,低声问身边的里正。 “是就是她!”里正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原先乡民们离得远,也不敢细听,自然不知道狐妖在唱些什么,只当是她化形的咒语,如今靠得近,那一字一句,听得甚为真切,只听她一边甩着水袖,一边幽幽噎噎的唱道:“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再为你跳一支舞/我是七年前救你性命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那狐妖的声音似有魔力,能将人魂魄勾住,众人听她悲声戚戚的叙述着自己被背叛抛弃的经过,心中竟然产生了几分同情。 天齐观的道士修的是正一道,见众人被惑,当下按捺不住,拔出桃木剑跳出来指着半空中的狐妖喝道:“大胆孽畜,竟敢祸乱人间,天齐观道延真人在此,还不授首就擒!” 狐妖止住舞步,见了道延真人吃了一惊,却没有转身逃走,反而走近两步,矮身行礼道:“道长容禀,小女子虽非人族,却从未行伤天害理之事,望手下容情。” 道延冷哼,桃木剑接连朝狐妖刺出,“孽畜休得狡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夜半装神弄鬼,惊扰周边乡邻,又行魅惑之术,虽未伤得人性命,安知是你尚未得手?” 狐妖并不还手,只是腾挪避让,“小女子修行千年,不仅从未伤人,而且多次救人,此次现身亦非本心,原是小女子被人欺骗,心中悲苦,这才放纵歌舞,却不知惊扰了四邻。” 道延伤她不得,便知对方道行不浅,横剑胸前戒备道:“你有何怨苦?” 狐妖苦道:“小女子七年前游历至此,见一书生病倒山神庙,时值寒雪,滴水成冰,书生性命堪忧,小女子化身乞女照料,又引富家主前来为之援手,救他性命,他有言要娶我为妻,蟾宫折桂日便是迎娶之时,谁曾想,那人竟是一去不返。”狐妖泣不成声,“小女子苦等七年,当日为救他性命,修为耗尽,不久前才恢复了半成,仔细打听,得知他已得贵人青眼,上门相寻却不得门入,日前又听说他不日即将迎娶娇妻,如此种种,怎不教小女子悲伤?” 道延不为所动,“人妖殊途,如何嫁娶?那人背信弃义,自有天道轮回惩罚,你为善事,亦有功德在案,于你修成正果大有裨益,何必纠缠凡间男女情爱?” 狐妖悲愤异常,“‘人无信不立’,他亲口对我许下诺言,却不践行,如今连见一面也不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为何还能高中榜首,拥有似锦前程?天道不公!我不服!” “住口!”道延喝道,“我族如何行事,岂有你一畜生置评的道理?” “呵!”狐妖悲伤大笑,“我是畜生,那忘恩负义的人,岂不是畜生不如?我不该救他,也省得受今日之苦,若再相见,必取他性命方能解我心中愤恨!” 手中桃木剑舞作漫天玄影,狐妖情绪大悲大痛之下,被桃木剑刺中数次,发出尖利的通呼声。 “孽畜似有狂癫之象,今日若不取你性命,来日必当为患!”道延从怀中取出朱砂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对着狐妖拍了过去,大喝一声:“着!”那画符便贴在了狐妖胸前,瞬间腾起火光。 狐妖惊叫,身体似受重击般砸穿屋顶落入破庙中,眨眼之间,破庙中火光顿起,只听狐妖凄厉的痛呼以及叫骂:“陆郎,你为何负我?你怎能如此狠心?” 通呼声渐渐低了下去,只余“噼里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 县令及一干衙役c乡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半晌回不过神来,对那狐妖不仅没生出厌恨,反而更多同情一些,于是看道延的眼神也不如起初那么尊敬了,怎么说那狐妖也没伤害谁,她本身还是个受害者,却被道延面不改色的活活烧死,怎么不令人心底生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2) 狐妖被灭,不见乡民弹冠相庆,反而对那为情所累的狐妖深表叹惋,相对的,受了狐妖恩惠却背信弃义的书生陆郎就成了人人唾骂不耻的小人。 精怪作祟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况且唯一可称为苦主的狐妖已经被道延烧死,于是县令并未将此事上报朝廷,然而对于此类乡野传闻向来是传播最快的,更有说书先生加以润色,编作《白狐》在茶楼街巷演说,连同白狐那晚唱的歌,也因随县令前往山神庙中有喜欢小曲儿的衙役而流传开来,不过几日光景,白狐的传说竟然传遍了京城。 《白狐》的故事起于昭德十八年的寒冬,修行小成的白狐妖在破旧的山神庙救下一陆姓书生,陆生感激白狐救命之恩,立誓高中后迎娶,谁知人心不古,陆生高中后嫌弃畏惧白狐异族身份,于是将誓言抛之脑后,转而求娶高门贵女,并利用高门贵女家的权势迫害白狐,致使白狐含恨而亡。 如果白狐死后陆生得到报应什么的听众顶多叹息一番,说一句:“善恶终有报!”偏偏这故事的结局是坏人高官厚禄,娇妻美妾,而好人,或者说好妖却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听者莫不替白狐不值,一时间引发街头巷尾的热议。 不知道的人当作是故事听,但是在一些人心里可就不一样了,昭德十八年,陆生,即将迎娶高门贵女,这样的讯息分开来没有特异性,合在一起,几乎不用多加思考,就能联想到一个人,昭德十九年状元陆俊岭。虽然他即将迎娶原齐王侧妃徐兰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架不住有心人挖掘。搁在以前,谁也不会再把徐兰当作是高门贵女,这事发生以后可就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兰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在普通人眼里,那就是高门啊。更何况不久前还有狐妖益王府门前寻夫的传言,两厢事情联系在一起,那背信弃义的陆生是谁,简直不言而明。 士子对鬼怪之说嗤之以鼻,也不妨碍他们对陆俊岭报以鄙视,陆俊岭曾是状元,在士林中名气不算小,若他是官身偏靠益王也不至于让人诟病,偏偏他是辞官专门做了益王的谋士,从四品的亲王府司马是好听,但事实上就是家臣,这在士子眼里简直就是丢了读书人的气节。传出他将娶一下堂妇为妻众人还觉不可思议,这会儿冒出狐妖的事来,众人自以为了悟,皆作愤愤然。 有人以狗为喻作诗讽刺道:“摇尾乞怜饥寒鸣,盅粟相活恩不轻。奈何一根肉骨头,回首龇牙瞠目迎。” 益王府里,虽然没人敢当着陆俊岭的面说些什么,但是背后指点唾骂是不少的。读书人莫不爱惜名声,陆俊岭被迫要娶徐兰已经是如鲠在喉,如今还要背上背信弃义无耻小人的名声,气得几乎要吐血三升,士子名声坏了,几乎就等于绝了再入仕林的可能。明知有人陷害,却不知如何证明。无人指名道姓的说那陆生就是他,若站出来辩解,就是不打自招,若不开口,就是心虚默认。益王看重他的才智,想方设法打压流言,只是治标不治本,流言这种东西,你越是打压,越是容易引起反弹,查找狐妖传说的源头,却发现确有其事,目睹狐妖的不止一个。 陆俊岭的境遇越惨,慕容青枫越高兴,林则宁则不然,“狐妖之说会不会在民间产生不良影响?” “山神庙狐妖传言不是一天两天,银子不去扮那狐妖,他们就不相信了吗?况且‘狐妖’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被灭掉,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人借此生事,道延可是作法连‘狐妖’的魂魄都收了,如今道延云游在外,无人知晓下落,留下的只有狐妖的传说。”慕容青枫冷笑,这件事他的手段不算光彩,可是比起陆俊岭的恩将仇报,这些能算什么?当年他高中状元,可不曾寻访过照顾过他的乞女,更是几次三番出手,意图置宁儿于死地。 林则宁认为自己既然能重生,那么也不能除外鬼神精怪存在的可能,遂对此事不再纠结,“益王已经对徐府动手了吧?” “我让暗卫盯着,还没有动静。”慕容青枫道,“慕容青城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都是吃素的,想必会劝住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授人以柄。” 问棋进来回话道:“魏忠大人求见!” 林则宁闻言起身避到书架后。 “让他进来。” 片刻后,魏忠大步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陆俊岭出城去山神庙痛哭祭拜白狐,益王派人在街井传言,说陆俊岭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得罪了权贵,为了不连累恩人,所以断了音讯,一直独身未娶也是这个缘故,益王见他房中清冷,无人照料,所以做主为他纳了房伺候的人。” “以退为进,本王倒不知有脸皮厚至此之人!漏洞百出的理由能取信多少人?不必管他,百姓不是傻子。”慕容青枫嗤之以鼻,继而幸灾乐祸道,“娶妻变成纳妾,以徐兰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徐府热闹的紧,本王看他这戏如何收场。” 打发走魏忠,慕容青枫没见到林则宁出来,便起身往书架后寻找。 青衣白裙的女子站在两排书架之间,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她的皮肤像白玉一样温润,她的手指匀称而修长,纤细浓密的睫毛在她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发间的步摇坠子在她颊畔轻轻摇晃,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她脚下,她那么美丽,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她那么纯洁,仿佛是梅蕊间的白雪冰清玉洁 冰清玉洁?想到这样形容词的慕容青枫忍不住咬牙,他不喜欢这样的她,太过干净,干净的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干净,让他产生毁灭,他想将她从高高的云端拉下尘埃,“玷污”她的干净,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感觉到一片阴影罩了过来,林则宁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了来人一眼,“说完了?”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她不觉得走近自己的人除了慕容青枫还能有谁。 然而,慕容青枫的眼神吓到了她,那双漆黑的眼中涌动着火热的,好像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有着焚毁一切的力量。 慕容青枫每走近一步,林则宁就觉得空气稀薄了一分,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每一次逡巡,都像是在撕扯她的衣物。 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两个人很快就贴在了一起,呼吸相闻。 林则宁受不住那炽热的目光,微微侧头,举起手中的书挡在两人之间,“你” “《诗经》。”慕容青枫念着书页上的名字,喉中低笑两声,伸出手轻柔而不容拒绝的将书从林则宁手中夺出来扔到书架上,将人困在双臂与书架之间,低头在她红透的耳畔轻声说道,“宁儿想听什么?为夫念于你听。” 柔软微凉的唇似有意似无意的擦过耳廓,湿热的气息断断续续的扑在耳洞及耳周的皮肤,引来林则宁阵阵战栗,双手抵在慕容青枫胸口,红着脸嗔道:“你做什么?” 看着怀中变成粉色的人儿,慕容青枫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心底的声音鼓动着他更进一步,“我想给宁儿念诗呢!”手指搭上林则宁腰间的活结,轻轻一勾,纨素落地,衣襟散开。 “你”林则宁又羞又恼,用力捉住伸进自己衣服里作怪的手。 慕容青枫舔了一下林则宁的耳垂,让她差点惊叫着跳了起来,“宁儿看为夫即可,那些诗啊经啊的,听为夫念不好吗?” “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 林则宁只觉“轰”的一下一把火从头烧到脚,这个人,竟然对着她念淫诗!“闭嘴!” “宁儿不喜欢听这个?”不规矩的手挣脱束缚,继续在温暖滑腻的肌肤上摩挲,“那为夫换一个。邸深人静快,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 “闭嘴别说了!”林则宁顾不上去阻止在自己衣服里又摸又揉的咸猪手,双手捂在某人嘴上,爆红的脸仿佛下一刻就能燃烧起来。 将人牢牢的压在书架上,慕容青枫微微一笑,不让说,他用做的还不行么? 被抬起一条腿冲撞的站立不稳,被迫双臂挂在慕容青枫脖子上的林则宁迷迷糊糊的继续羞恼着:这人怎么能这可是大白天呢,周围都是圣人教诲的书籍,他怎么好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月十五,越帝再次为云瑶郡主赐婚,这次赐婚的对象是礼部尚书之子江明远。 圣旨传来,林则宁与苏瑶等人正在平郡王府探望云瑶郡主,听到消息纷纷开口道喜,羞得云瑶郡主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半年来,忧烦远多于喜,与李化解除婚约令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将来更加担忧,她虽贵为宗室郡主,如今李氏势大,连皇后c太子都要让上三分,以后谁还敢娶她?如今这道圣旨可算是意外之喜了。想起那日惊惶之下被那人救下,匆匆一瞥虽被他满脸的麻子吓了一跳,但是那如旭阳一般温暖的笑容和清亮的眼神还是入了她的心。 不说众人如何恭喜打趣云瑶郡主,李国公夫人柏氏听说赐婚的消息后狠狠地将一套茶具砸了个粉碎,并且处罚了一个犯了丁点小错的贴身丫鬟。 侧夫人元氏喝着调理气血的药茶,听着正房里的热闹,撇着嘴轻蔑一笑:就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难怪落到今天的地步。 又想起稳坐世子之位的李仏,侧夫人轻轻的抚了下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不甘,却还是在心中自我安慰道:不着急,再等等! 云瑶郡主被二度赐婚的事情在达官贵人圈子里只得了一天热议,隔日,便传出原户部侍郎之女不愿再嫁,投缳自尽的消息。众人心中纳罕,因错被齐王休弃也不见寻短见,若说不愿再嫁,为何起初不见反应,亲事定下这么长时间了,才突然想不开呢?有熟知徐兰性格的揣测她是心高气傲,忍受不得从王爷侧妃到臣仆妾室的落差,也有根据京中沸沸扬扬的白狐传说进而联想是不是白狐报复的,更有那心思灵敏的暗地里挤眉弄眼,其中的含义,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益王选谁不好,选个弟弟的下堂妾给得力的属下做房里人,偏偏女方还突然自尽了,要说这里面没什么缘故,鬼才相信,这可真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慕容青枫冷笑,“未免太心急了些,等到人娶进府里,是死是活还不是某人一句话的事?偏偏等不及要提前下手,陆俊岭这下有口也说不清了。” “未必是益王府那边动的手。”林则宁摇摇头道,“我们都想到的事情,益王和陆俊岭能想不到?” “宁儿的意思是” “恐怕有人不想徐兰进益王府的门。” 慕容青枫想了一想,笑道:“可不是吗?瑜贵妃现掌管着后宫,宫里发生的事情她能不清楚?想来她是不乐意看着徐兰入益王府的门,哪怕是嫁给臣属也一样。她宫里的魏才人是她亲自送到父皇床上的,还时时看不顺眼,这一掌权,就捏个错子关了魏才人禁闭。以她那性子,断然容不得一个妇德败坏的女人在儿子身边的。” “王爷忘了,益王可不是瑜贵妃亲子。依我看,倒是李国公夫人动手的可能更大一些。” “李国公夫人?”慕容青枫挑眉想了一通,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瑜贵妃毕竟在宫里,宫外的事未免力有未逮。而李国公夫人则不同,李化李仪出事之后,整个人过于偏激,益王可能是她亲子,自然是百般维护。” 外面有关徐兰之死的传言纷纷扬扬,徐家两兄弟却着实松了口气,他们太了解徐兰,没有二两脑子却用鼻孔看人的人,性子最是骄横跋扈的,进了益王府的门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如今徐家没有了徐侍郎,缺少了顶梁柱,家道已经中落,再经不起徐兰的连累。他们草草的将徐兰下葬,然后收拾了家当,遣散童仆,就急急忙忙的阖家离开了京城,曾经与王府c伯府联姻的户部徐侍郎府,如同昙花,顷刻间便已颓败,只有府门前那不曾褪色的石狮子,诉说着过往的煊赫繁华。 三月二十七,北境传来消息,陈国大皇子已携请和国书入境。 “那就意味着二哥也要回来了?”林则宁用帕子包着个柑橘慢慢的剥着皮,林则安离京数年不曾归家,连父亲老宁国侯过世都未能回来奔丧,原本去年东越大败陈国,林则安年底可回京与亲人团聚,偏陈国那边又挑起战事,以至于归程拖至如今。 “是!”慕容青枫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则宁的双手,纤细洁白的手指十分灵巧,橘皮被均匀的剥开,摊开在帕子上,如同盛开五瓣的梅花。 林则宁将剥好的芦柑递给慕容青枫,见他又去剥橘瓣上的白络,便道:“别剥,橘络能止咳化痰,我听你早上起来咳嗽了两声。” 慕容青枫遂作罢,掰了瓣柑橘扔进口中,福州上供的柑橘,个大皮薄,汁水饱满,甘甜清润,以慕容青枫皇子之尊,也只分得两篓。“宁儿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林则宁抿唇轻笑,“我哪里会什么医术?不过是看过几本医书,闲暇无聊背过几个汤头歌括罢了。” 慕容青枫自然不信,“只看了两本医书就能治疟疾喉瘟?” 林则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运气好,悟性高,爱信不信!”她也不算是说谎,前世她也只是被外公逼着背了数百首的汤头歌诀,外加在外公的医馆里玩耍,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一丝半点,若说专门的学习医术,那是没有的。 慕容青枫赔笑,“信,宁儿说什么我都信!” 林则宁知道他心里必然是不信的,却也不愿过多解释,重生这样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必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二哥什么时候能进京?” 慕容青枫道接过桃儿捧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若是快马加鞭,十日足矣,不过要陪同使臣,怕要二十日左右。” 林则宁点点头,想起绿柳说林家四兄妹和睦的话,自认为霸占了林则宁身体的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你怎么了?”见林则宁脸上神色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高兴,慕容青枫感到有些奇怪。 林则宁抬眸瞧了他一眼,“没什么,想些别的事入了神。” 慕容青枫好奇,问道:“想什么事?” “两国议和,可会提及和亲?” 慕容青枫点头,“听说西华公主亦在陈国使臣之列。” “西华公主?”林则宁十分惊讶,“让西华公主来和亲?陈国国君舍得?”西华公主是陈国皇室唯一长成的公主,她并不是国君的女儿,而是西华王的独女,五年前,匈奴进犯陈国边境,西华王战死,军中群龙无首,援军未到,眼看即将城破,年仅十五岁的西华王长女陈景月披甲上阵,登上城墙指挥若定,直撑至三天后援军赶到,里外夹击,匈奴兵几乎全军覆没,陈景月一战成名,受封西华公主,代父镇守边关。 “西华公主与陈国大皇子同为军中之人,关系比三皇子更亲近。”慕容青枫揣测道,“可能三皇子想乘此次大皇子失势,一并将西华公主这个威胁给处理了吧。不管怎么着,让西华公主和亲,对东越没什么坏处,倒是陈国,失去一位优秀的将领。” 林则宁心想,就算涉及皇位之争,也不该做出如此自毁长城的事来,三皇子脑子犯糊涂,难道陈国国君和臣子都糊涂了不成?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事轮不到她来操心,“若西华公主嫁到东越,我们这边是否也要送一位公主过去和亲?” “这么多年,东越与陈国边境战事始终胶着,此次看似东越占着上风,其实双方实力旗鼓相当,陈国有皇储之争,东越也是如此,议和虽是对方提出,却也是东越所想,若陈国真有将西华公主嫁到东越的打算,东越势必也要选出一位公主作为和亲人选的。” “哦!”林则宁若有所思,“如今宫中还有三位公主,论序齿,四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吧。” 慕容青枫道:“话虽如此,但瑜贵妃未必愿意,六公主生母位份低,倒是很有可能被选中。” 林则宁垂眸,心道:“那可未必!” 与此同时,宁国侯府中,八公主手里握着个玉盒,吃惊的盯着伏在锦榻上的林则静,“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八公主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林则静想起自己不久前在林则平面前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大哥能对着她疑惑的目光无动于衷,她有心想学那一份运筹帷幄的淡定气质来,可惜被大哥命令趴着“养伤”的她以这样的姿势实在做不出那样高深莫测的样子来。“我说让你把这舒痕膏带回宫去给四公主,听说她脸上的磕伤可能会留疤。” 八公主惊道:“你想让她毁容?” 林则静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谋害皇族是死罪,我又不是疯了。” 八公主双眼冒光,“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巴豆?痒痒粉?” 林则静哭笑不得,“巴豆那得吃进肚里才有用,抹在脸上能做什么?你别乱猜了,这就是我家祖传秘方制成的舒痕膏,绝对没有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身上也用着呢,对伤处愈合没什么用,不过祛疤祛印的效果极好。” 八公主看看手中的玉盒,再看看林则静,看看林则静,再看看手中的玉盒,半晌后神色古怪的问道:“你会有那么好心?她那么欺负你,你却给她送药。” 林则静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不好将兄长的原话说出来,只好含含糊糊的提点道:“听说陈国的使臣就要到了,四公主脸上有伤,岂不是要错过盛况。” “错过就错过呗,管她作甚?没她在眼前惹厌才好呢!” 坐在眼前的若不是位公主,林则静简直想拿手边的枕头狠狠地敲对方脑袋,“万一陈国使臣请求联姻呢?” “那就联呗”话音未落,八公主就想明白了林则静话里的意思,双目瞠圆,“你是说我明白了!” 林则静舒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我这些日子是不会进宫去了,你也安静些,实在不行也称病不出吧。” 八公主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称病?要联姻,前面有四皇姐和六皇姐,怎么也轮不到我吧?再说,我年龄也不够啊!” “话不能说那么满,真论起身份,四公主和六公主都比不上你,年龄也不保险,钰娴长公主的例子就在前面,你可别忘了,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八公主收起不以为意的态度,用力的点点头,“多谢你提醒我,我回去就称病好了。” 林则静连忙道:“你先别急,离陈国使臣到来还得些日子,你过几日再‘病倒’不迟。我们府里前些日子闹瘟疫的事情还没冷下去,你再从这里一回去就病了,指不定那些人又怎么编排呢。” “你说得是。”八公主笑道,“不过你也太小心了些,如今谁还敢乱嚼舌根?慕容青哲第一个不饶他。” “赵王殿下一直都是那么热血心肠。”林则静似未听出八公主话中的揶揄,淡然道,“小心些总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番外-徐兰 徐兰那日醒来发现在自己身上耸动的人是益王后,整个人都懵了,她明明给齐王下的药,而眼前的情景却告诉她中招的是益王。 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和益王发生了关系就能嫁给他的地步,即使已经下堂,也改变不了她曾是齐王侧妃的身份,这事要是传出去,为了皇室的颜面,她只有死路一条。 从知道被慕容青枫欺骗之后,她的心中只有恨,她跟着李国公夫人进宫,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和名声报复慕容青枫和林则宁,即便如此,她也还不想死。 为今之计,只有与益王同仇敌忾,让他舍不得杀她,才能保住性命。 乘着益王尚未完全摆脱药性,她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对方,中了药的益王愈发兴奋,却行事到一半的时候,被闯入的人打断。 看清来人是梁贤妃,她心中松了口气,原本死死按耐住的想法又浮上心头,或许她可以借此机会奢求一下成为益王的人的可能。 最后,她虽然没有被益王纳入府中,却被指给了益王身边的第一谋士陆俊岭,她原本不愿意,看着益王快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杀意,她老老实实的同意了,好在陆俊岭人才相貌都是上上成,自己再嫁能做正夫人也是不错的。 从宫中归来,知道事情经过的徐夫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骂她“下贱”,“不争气”,“要害死全家人”。 她捂着肿起的脸,冷眼看着哭得几乎背过气的母亲和旁边说着安慰的话却满脸嘲讽鄙夷的姨娘,觉得母亲很可怜,父亲都已经没了,母亲还是拿不出当家夫人的款来,任由那几个姨娘在府里嚣张横行,“我没有错!”她有什么错呢?定婚约的是父亲,害死人全家的也是父亲,与她有什么干系?她喜欢齐王,却被对方狠狠地欺骗,甚至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她做错了什么?家人不能为她做主,她自己谋求未来,有什么不对? 徐夫人干瘦的手指抓住胸前的衣襟,抖着嘴唇指着门怒喝道:“滚!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庶兄悄悄找到她,说父亲不在了,长兄为父,他同意她再嫁,并且将从齐王府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不少的给她做陪嫁,“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来,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她冷笑,徐府已经败落,两个庶兄弟都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是指望她和益王拉上关系,自然对她再嫁大力支持。 她不知道,出了院子的庶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等在门口的庶弟问道:“长姐尚在孝中,此时议亲恐有不妥。” 庶兄道:“因为她的缘故,徐家早已成了京城的笑柄,也不差这一件。早早地打发了她,我们好赶紧回老家,以后绝了往来,就当没这个人,否则带在身边,以她的性子,早晚会给我们招来大祸。” “夫人那边要如何说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管得住她?至于夫人,”庶兄冷笑,“她还指望我们养老送终,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与我们闹翻,她也要掂量掂量。” 对于这场婚事,除了徐兰,没有人是欢喜的,一切都是悄悄的进行,连六礼都没过就草草的议定了婚期,正在这时,陆俊岭闹出白狐妖的传言来。 徐兰眉立,嚷着要退亲,找益王要个说法。 庶兄弟急忙上阵安抚住,再三保证替她出头,转身却严令下人再不许将外头的事情传到徐兰耳中。出外转了一圈,回来说陆俊岭诚惶诚恐的道了歉,保证她过门后不纳二色。事实上,他们有自知之明,恐怕益王府的门他们都进不去。 至于后来益王府那边变卦换了说法,徐兰由妻变妾,兄弟二人也没有更多的话说,只将消息死死地瞒住了徐兰,却忘了还有个徐夫人,毕竟徐兰是她的亲生女儿,再不争气也舍不得孩子受委屈。 徐夫人殷殷切切的劝说徐兰,希望她能改变主意,“你以前是王爷侧妃,都还要被正室压一头,如今还去走这条路,你是吃过为妾的亏的,怎么不长教训?你又不是初嫁,又没了父亲,又没有个争气的兄弟扶持,以后那人娶了正房夫人,谁替你出头?好孩子,你听娘的话,安安静静的过两年,等流言散了,我让你兄弟在老家替你觅一户妥当的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徐兰没将徐夫人絮絮叨叨的话听进耳中,只那“为妾”两个字震懵了她,当初明明说是聘为正妻,怎么就变成了妾室?这其中有谁在捣鬼? 徐兰出离的愤怒,跑去质问庶兄。 庶兄变了脸色,命人将她关在房里,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打发走了,只留两个粗壮的妇人看守。“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残花败柳不说,不守妇道,心思阴毒,送你去庵堂人家都嫌你腌臜怕冲了佛祖的清气而不收,你凭什么肖想人家从四品司马正房夫人的位置?有人肯要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被扭着胳膊发髻凌乱的徐兰狰狞的瞪着庶兄,眼中满是恨意。 “我劝你也别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人家还肯给你个名分,你老老实实过去,咱们皆大欢喜,你要是寻了短见,呵呵,相信我,人家还觉得松口气呢!”说完,庶兄懒得再看徐兰一眼,任她尖叫唾骂,转身就离开了。 徐兰着实闹腾了数日,饭菜都撒了出去,屋子里的东西也摔得一塌糊涂,庶兄听说后吩咐看守的仆妇道:“她不吃就不必送,免得浪费粮食,房里的东西砸了也不必再添,还当府里如从前一般呢。且饿她两天,看她是不是还有力气折腾。” 徐夫人怒道:“她怎么说也是你嫡姐,叫她做妾,说出去你脸面上好看?何况还是个王府家臣的妾室,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徐学文活着的时候徐家庶长子还敬徐夫人三分,若不是有孝道的名义压在头上,他早就处理了与生母有龌蹉的徐夫人,如今徐府他说了算,对徐夫人也就没那么尊敬了,“好好的一个女儿贴上去给人家做妾不说,鸠占鹊巢,得意洋洋的四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妾,又犯下大错被休回家,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又做出那样该沉塘的事情来,满京城谁不把咱们徐府当笑话看?儿子还要什么脸面?” 徐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多年的隐忍一时被怒火冲破,指着庶长子骂道:“当初兰儿风光的时候你少沾了好处?若不是兰儿,你能进国子监?你一个贱婢生的东西走出去别人会高看你一眼?” 庶兄面皮紫涨,梗着脖子道:“进了国子监又如何,人家背地里不照样笑话我!夫人瞧不上我出身,以后自去靠妹妹,别说我不孝顺!” “你你”徐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身边的妈妈c丫鬟连忙扶着叫“夫人”。 庶兄瞥了眼徐夫人颤动的眼皮,心中嗤笑,“扶夫人回去,近日风大,夫人体弱,你们劝夫人好好养着身体,少操些心!” 妈妈c丫鬟不敢多说一个字,扶着徐夫人回了院子,至此之后,母女两人未能再见上一面。 徐兰知道徐夫人是指望不上了,庶兄弟更是将她视作累赘,可她还是不甘心。 看守她的两个仆妇中那个圆脸的端来饭食,劝她多少用些,她看也不看,理也不理。 仆妇看着她叹息道:“小姐,奴婢看你这样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虽然也是奴儿,可被奴婢和她爹当作眼珠子一样,如果她兄弟敢这么对她,奴婢非宰了他不可。你这样的人儿,外面多少人想求求不来,大少爷怎么狠得下心!” 这么多天,终于有个向着自己的人,即使是自己看不上的低贱仆妇,徐兰也觉得心中熨帖,“小妇养的,看我一时困顿,就狠命作践,有朝一日,非叫他跪在脚边求我!” 仆妇连声附和。 徐兰扭着帕子恨道:“可惜如今这府里头的人都听他的,我没什么法子可想。” 仆妇闻言忙四下里张望一番,然后关了门窗。 徐兰见她举止奇怪,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仆妇悄悄道:“夫人于奴婢有大恩,奴婢不忍看小姐被人这样欺辱,奴婢说句实话,其实大少爷他们也怕小姐有半点意外呢。” “他们巴不得我死了,会怕我出意外?” “怎么不会?不然为什么叫奴婢几个死死地盯着小姐别寻短见?大少爷固然对小姐没几分情谊,可是,小姐毕竟是这府里唯一的嫡系,老爷刚没,小姐就出事,外面人会怎么说他?” “为了霸占家产迫害嫡系!” 仆妇“啪”的一下拍在腿上,“可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私下里都这么看呢!大少爷为什么不在小姐的婚事上尽心,不就是怕小姐再得了势压他一头吗?” 徐兰被那一声吓了一跳,可因为仆妇的话甚合心意,整个思绪都落入到阴谋论里。 仆妇继续说道:“少爷就是拿定小姐是珠宝一样的人,不敢跟他碰硬,所以才敢如此,小姐认真闹起来,少爷不敢不从着小姐的意思,不然传出庶子苛待嫡女的消息,外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徐兰皱着眉头道:“我如何不闹?你也看见了,没什么用。” “小姐啊,你这些小打小闹,不伤筋不动骨,少爷才不会放在眼里。”仆妇低声道,“你下狠劲闹,他才害怕。” 徐兰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正说着话,另外一个马脸仆妇推门进来,“大白日的关着门做什么?” “小姐这会儿没胃口,外面刮着风,我怕饭菜凉了。” 马脸仆妇“呵呵”笑道:“大少爷吩咐,小姐不想吃就收起来等下一顿好了!” 徐兰大怒,一把将桌子上的碗碟扫到地上,只听“哗啦哐啷”几声,碎瓷片与菜汤米饭四溅。“好呀,奴才敢跟主子这么说话,简直反了天了!这都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口口声声的大少爷吩咐,他算什么东西?这么把我往死里逼,不就是嫌我碍了他道儿,反正我现在也没活路,索性死给他看,也叫天下的人来评评理,奴才秧子养的东西爬到嫡出的头上,我看他这乱了纲常理法的徐大少爷还怎么做下去!”说着扯下腰带就往房梁上扔。 马脸仆妇上前去拦,另一个扯着她手臂说道:“快去请大少爷来!”扭头又劝徐兰道,“小姐别冲动,我们这就去请大少爷,兄妹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马脸仆妇被推出门外去禀告大少爷,圆脸仆妇帮着布置好要投缳的样子。 徐兰踩着凳子,拉着白色的绳圈问道:“这真能吓到他吗?” 仆妇点头,“小姐一试便知。小姐先准备好,少爷得了信儿必定飞跑着过来。” 徐兰依言将绳圈套在脖子上,自言自语道:“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当” 突然,圆脸仆妇飞起一脚将她脚下的凳子踢飞。 徐兰身体下坠,绳套锁紧,濒死的窒息感令她在半空中不断的挣扎,却也只是徒劳,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圆脸仆妇,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看见圆脸仆妇往门外跑 她无望的挣扎,力气迅速的流失,意识也逐渐远去,她似乎看见了那一年的花开,高傲英俊的少年从拱桥的一头朝她走来 她不甘心!黑暗降临的最后一刻,她还是不甘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日唤月被打发着去宁国侯府给林则静送东西,马车行至半途突然停了下来。 唤月将帘子掀开一道缝,见街心一溜儿四五辆马车,跟着的护卫仆从乌泱泱的足足占去半条街。 “姑娘且稍等,他们人多,让他们先过去。”专门被林则宁派来跟车的王谦凑到车窗前低声道,“街边有卖芝麻卷的,我去买些来给姑娘尝尝?” 唤月道:“不劳烦。这是哪一家出门?排场不小。” “听说是顺平伯府的女眷去天门寺打平安蘸。” 唤月“哦”了一声,心道:那打头儿的马车朱宝华盖琉璃顶,里面想必是顺平伯夫人和小姐,后面的几辆车甚为普通,估计载的是妾室一流。 唤月猜的不错,就在顺平伯府最后一辆马车上,挤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和两个青衣丫鬟。其中一个妇人抱怨道:“连丫鬟都给套辆车,却叫你我挤作一堆儿。” 另一个妇人安慰:“彩屏和彩霞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人,能叫我们跟着出来就不错了,还是别抱怨了。” 先前说话的妇人冷笑一声,“还不是如今大小姐攀上了李国公府,瞧那群人得意样儿,跟自己中了状元似的。哼,要我说,这事儿也不是板上钉钉,李国公府不还没来下聘” “嘘!你作死呢!”另一个妇人连忙用手堵她的嘴,并用目光警告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都是乖觉,立刻往外缩了缩身子,“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彩衣,你我关系融洽,有些话当着我的面说了不当紧,但是出得你嘴,入得我耳,再不要让旁人听见!你我在夫人身边那么多年又不是不清楚,夫人岂是好相与的?” 彩衣知道厉害,嘀咕道:“这不是没有旁人么。”又倾身轻声耳语道,“彩虹姐,你说李国公府是个什么意思?太后赐婚的懿旨都下了,他们怎么还没动静呢?刚才上车前我瞧大小姐清减了不少,这才几日功夫呢。” “你别乱说,这高门结亲哪里像你我这般,一杯茶就算定了终身的,合八字,看吉期,又是小定,又是大定,三茶六礼走一遍,少说也要小半年。听说夫人请了苏州的绣娘来专门教导大小姐那些活计,若是没个准信儿,夫人会这样?” 彩衣撇嘴道:“大小姐也不小了,早晚都得学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瞪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见马车外面跟车的婆子说到了。一众女眷纷纷下车,因是提前打过招呼,天门寺这日并无闲杂散客来进香。 出来迎接的是寺中一个地位不低的大师,客客气气的解释方丈正在招待李国公府的女眷,并说是方丈的话,希望顺平伯夫人见谅未能亲迎之过。顺平伯夫人连声道:“不敢!” “顺平伯府与李国公府是世交,既然遇见,怎能不去打声招呼?”顺平伯夫人吩咐柳清妍和剩下的女眷各自去厢房歇息,自己带着贴身的丫鬟往李国公夫人住的院子去了。 顺平伯府跟来的女眷中有两个良妾,彩虹c彩衣两个虽有姨娘的身份,却是丫鬟提上去的婢妾,地位最低,因此只分到一间背阴的厢房。一进房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彩衣皱眉,“这屋子多久没住人了?小雀c铃儿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两人进了屋子,瞧了一眼床上的被褥,彩衣面露嫌弃之色,“这褥子都长霉点子了。” “等会儿让铃儿和小雀去把马车上垫的褥子抱过来,将就两天吧,以前来的时候正逢长夏,雨水多,被褥比这潮得还厉害。” 彩衣也没有别的话说,拉着彩虹在擦过的凳子上坐下,扭着脖子道:“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全身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彩虹笑道:“你也不是第一回坐马车,以前可没听见你嚷嚷,难道做了姨娘就身娇肉贵起来?” 彩衣让两个丫鬟结伴出去打水,扭头对彩虹认真说道:“说句实话,以前总想着做主子,做人上人,真做了这劳什子姨娘,才发现还不如当个丫鬟自在,很是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 彩虹叹了口气道:“你听了我的话又能怎么样?当初拉扯我是为了分万姨娘的宠,如今提你是为了制约王姨娘,我们的命都在夫人手里捏着,哪里做得了主?” 两人为自己的命运叹了回气,掉了两三滴眼泪,因怕人瞧见,很快的揩拭干净了。 “咱们府里来上香,李国公府里也来上香,你说是不是约好的?” 彩虹摇摇头,“恐怕不是,你没听见夫人说凑巧遇见,再说两家要结亲,怎么好带着大小姐一起呢?”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说话:“两位姨娘可在?” 彩虹c彩衣唬了一跳,也不知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去,两人站起来开了门,见是夫人身边的妈妈。 彩衣疑惑的问道:“妈妈不是随夫人去拜访李国公夫人去了?怎么有空过来?” 那妈妈原本笑着的脸顿时一寒。 彩虹深恨没能及时堵住彩衣的嘴,笑着岔过话道:“妈妈来了?进来坐。” “不了,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两位姨娘,先用些斋饭休息一个时辰,待午后再同去殿前进香。因寺里还有李国公府的家眷,还请姨娘不要私自出去,不管是被外男瞧见还是冲撞了哪位都不好。” 两人应了声“是”,那妈妈扭身就走了。 彩衣看她走远,关上门道:“这话该说给大小姐听。” “你又乱说!”彩虹瞪了彩衣一眼,“大小姐是大家闺秀,若不是来进香,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被外人瞧见?” 却不想彩衣一语成谶。 先是午后左等右等不见夫人那边派人来叫,然后是晌午前来传话的妈妈来问可见着大小姐,两人摇头,那妈妈只说让她们不要出门,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不提两人如何疑惑,顺平伯夫人的屋里沉浸在一片焦急的氛围中,地上跪着两个丫鬟,全是一脸惶然。 柳大公子道:“估计是屋子里闷,妹妹出去透透气,想必一会儿就回来了。” 顺平伯夫人急得双眼冒火,“出去透气能不带一个人?丫鬟婆子都在,她一个人能去哪里?”说着又骂跪在地上的人,“都是一群死人,要你们做什么?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看我能饶了你们哪个?” “母亲先别着急发火,李国公府的人也在寺里呢。赶紧让人去四处悄悄的找,找到了赶紧带回来,别闹出风声来。” 顺平伯夫人正要安排人出去,突然瞧见跪着的一个丫鬟脸色有些不对,便叫着那丫鬟的名字喝问柳清妍的去向,柳大公子在一旁帮着逼问。 那丫鬟被吓住,哭着说柳清妍去赴李公子之约去了。 顺平伯夫人惊怒异常:“混账东西,李公子怎么会私下约小姐出去?” 丫鬟一边哭一边颠三倒四的诉说自己如何被李公子拦住给小姐传递书信,如何帮着小姐打掩护出了院门,“奴婢想着小姐和李公子是早晚的事,小姐心里也欢喜,所以” 顺平伯夫人劈头盖脸的给了那丫鬟一顿巴掌,“下作的小娼蹄子,你想着,你想着什么?当我不知道呢,你是想着讨好了未来姑爷,再哄着小姐,以后好给你个体面是不是?下贱的小娼妇!” 那丫鬟许是被说中了心事,又是羞愧又是恐惧,捂着脸不敢哭出声来。 柳大公子道:“母亲别为了个奴婢生气,虽然六礼未成,但是有太后懿旨在,这亲事也算是定了的,婚前见面不合规矩,好在知道的人不多,也不怕旁人说话。” 顺平伯夫人心中还是不安,吩咐心腹出去找柳清妍,回头又命人将那两个丫鬟捆起来堵住嘴带回府里处理了。 柳清妍尚未寻回,便有李国公府的管事妈妈过来请顺平伯夫人,说李国公夫人请两家女眷一起游览佛寺。 顺平伯夫人担忧柳清妍,面上又不好露出异色,只得匆匆净面收拾一番,带着几个姨娘去见李国公夫人。 “你你不是李公子,你是什么人?你你要做什么?”看着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淫笑的青年男子,柳清妍被吓得花容失色,转身想跑,却被身后的男子三两步追上从后面拦腰抱住,并被捂住了嘴。 “唔唔”柳清妍不断挣扎,力气终究不敌男子,被拖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小姐,这寺里人不少,听说还有你未来的夫家,你大声的嚷嚷引来旁人,你说他们会看见什么?” 柳清妍大大的双眼中溢满恐惧和泪水,浑身都在颤抖。 “我死了无所谓,小姐的清名可也没了,不仅如此,”男子的手在少女胸口及腰臀间榴莲,“小姐主动勾引的我,这名声恐怕啧啧!” “不是,我是李公子约我出来的你你放开我,我是李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你你敢碰我,李公子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的!” “李公子?我就是李公子呀,小姐不是来赴我的约的么?” “不可能!”柳清妍几乎尖叫出声,天门寺里只有顺平伯府柳家和李国公府李家的人,如果他不是李仏,那他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嘿嘿”男子狞笑,“我就是小姐的姘夫啊!” 柳清妍被吓到了,力气比不上男子,也不敢大声的哭,只能绝望的流泪。 “你们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一句喝问,整个人被男子身影笼罩的柳清妍又惊又怕,死命的去推压在身上的男子。 男子回头,见一群丫鬟妈妈簇拥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夫人站在不远处,正皱眉瞪着两人。 光天化日之下,佛寺之中,一对青年男女躲在角落里纠缠,男子的手还停留在女子的羞处,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他们在做些什么,年轻些的丫鬟们满面羞红,纷纷垂下头。 男子嚣张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情人间亲热?” 贵妇人身边的一个妈妈站出来指着男子骂道:“放肆,青天白日的在佛祖眼皮子下行这等腌臜事,简直无法无天!” “我们两情相悦,与你这老货有什么关系!” “无耻!” 其中一位看上去身份略低一些的夫人对另外一位夫人说道:“不如去别处逛逛,省得脏了眼。” 听到妇人声音的柳清妍如遭雷劈,那分明是顺平伯夫人。 顺平伯夫人陪着李国公夫人在佛寺中闲逛,右眼皮一直跳个不住,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中惴惴不安,远远瞧见两个男女苟合,尤其是走近后看见男子身后露出的与柳清妍一样颜色的粉色裙角,这份不安就更加重了。 李国公夫人比太后寿宴时更加瘦削了,颧骨也比以前凸得更加厉害,因此显得那一双眼睛十分刻薄,“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叶妈妈去问问方丈,何时放了这样的东西进来?” “是!”叶妈妈转身就走,男子方才有些着急。 “哎别呀,别去!”男子赔笑作揖道,“这位妈妈且慢,小的不是从正门进来,这其中是有缘故的!”他一弯腰,身子一矮,便露出了藏在身后的柳清妍惊慌失措的脸。 顺平伯夫人一眼看见柳清妍,几乎背过气去,死命的瞪着衣衫不整的女儿。 李国公夫人先是一怔,“这姑娘怎么如此眼熟?”突然猛地回身,指着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柳清妍怒声质问顺平伯夫人,“柳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顺平伯夫人同样惊怒,更多的是疑惑不解,不知是气还是惊的颤声问道:“妍儿,你你不是去见李公子了吗?” 柳清妍叫了一声“母亲”后便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男子闻言连忙向顺平伯夫人作揖道:“原来是未来岳母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顺平伯夫人怒斥道:“你浑叫什么?谁是你岳母!” 男子道:“小的李三儿,家住麻衣巷,与柳小姐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 “你胡说,我没有,母亲,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柳清妍一边哭一边解释。 李国公夫人在一旁冷笑,“原来柳小姐已有了意中人,还有了首尾,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有什么冤枉的?”不等顺平伯夫人开口,又道,“我是不是该恭喜夫人有了现成的女婿?说不定都要当外祖母了呢。只是,”继而满脸厉色,“你们顺平伯府也太不将我李国公府放在眼里!我必要进宫去找太后评评理!” 李国公夫人的话说的极重,顺平伯夫人又羞又恼,顾不上柳清妍和那李三,拉着李国公夫人的衣袖连声讨饶,“夫人息怒,明明约小女出来的是世子,这其中必有缘故!” “胡说八道!”李国公夫人一把甩开顺平伯夫人的手,“仏儿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早出晚归,现在人在城中,如何约你女儿出来?休得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和事往我儿子头上栽赃!”说完袖子一甩带着自己的人便离开了。 顺平伯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牙命人将李三捆起来。 李三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想要攀墙跑走,被去而复返的叶妈妈带着家丁打下墙头绑了起来。 叶妈妈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家夫人说了,要将这贼子带回去,好在太后面前做个人证。” 顺平伯夫人再压制不住,两眼一翻,昏倒在丫鬟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寅时差两刻的时候,杏儿朦朦胧胧的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穿衣的动静,迷迷糊糊的问道:“要起了?” 同住的桃儿道:“嗯,今天我和唤月姐姐该班,你再睡会儿?昨晚熬到挺晚的。” 杏儿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揉揉眼睛道:“不了,夜里的碗碟还没收,王爷怕吵到王妃,让搁在那里早起收拾,你把灯点上吧。” 桃儿摸出火折子,“咔嚓”两声点燃蜡烛,屋里瞬间亮起橘黄色的灯光,罩上灯罩,两人迅速的穿衣洗漱。 杏儿洗完脸坐在镜子前拿茉莉粉匀脸,发现唇角干裂起皮,顺手撕了下来,忍不住“嘶”了一声,用舌尖舔去渗出的血珠,抱怨道:“感觉今年比往年都干燥些。” 桃儿已经收拾妥当,一边叠被子一边随口说道:“可不是么?不过京城算好了,昨天听王爷回来跟王妃说殷河又大旱,庄稼都干枯了。” 杏儿摇头叹气,“不是雪灾,就是大旱,这可让普通老百姓怎么过日子呢?” 两人虽是下人,但身在王府,不必如普通人家一般艰难讨生活,各自感叹两声,收拾好后便匆匆忙忙往正屋那边去了。 将慕容青枫送走,林则宁坐下让唤月倒杯茶来润润嗓子。 “前天张太医交代王妃不能喝茶,有新得的玫瑰花蜜,调一碗来王妃尝尝?” 林则宁点点头,“春天里风大,气候干,吩咐厨房多煮些川贝粥什么的,大家润润嗓子。” 桃儿笑道:“天下再没有王妃这么好的主子,奴婢们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 林则宁笑笑,“别贫嘴,去请林妈妈过来,我有事要问。” 桃儿出去找林妈妈,唤月用滚水冲了玫瑰花蜜,正拿扇子在桌子边扇凉,笑道:“王妃的好,奴婢们记在心里,以后一定更加用心的做事。”待茶碗不再烫手,方捧着送到林则宁眼前。 林则宁接过茶碗一口一口的喝着,玫瑰的芬芳萦绕鼻尖,她不大喜欢脂粉香气,对花香c果香倒是爱得紧。 “林妈妈来了。”桃儿打起帘子,林妈妈笑着进来,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林则宁让小丫鬟搬凳子,林妈妈告罪依着凳子边坐下了。 “叫妈妈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问一句,顺平伯家的大小姐前日突然没了,我们和他们府里没那么亲近,以前又是那种关系,但是有太后的赐婚,她算是李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这身份又不一样,我年轻不大懂这规矩,我们府里需要派人过去么?” “奴婢以为大可不必,这柳小姐尚未出阁,还是个姑娘家,丧事定不会大办,若是亲朋好友,上门安慰她父母两句倒没什么说的,可王妃是什么身份?莫说是李国公世子的未婚妻,就是入选的秀女,也没有让王妃上门吊唁一个未出阁姑娘的道理。更何况,一个下堂妾的堂妹,哪里来那么大脸面?”想起玉侧妃,林妈妈满脸鄙夷,言辞也刻薄起来,“别说还没嫁到李国公府,真嫁过去了,王妃也不必将她放在眼里。这事就当做不知道,完了。” 林则宁点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算算时间,怀安姐姐该临产了吧?” 林妈妈笑道:“正要和王妃提这件事,去年六月里的喜信儿,算日子,正是三月末。” “到现在也没听到讯息,不知怀安姐姐怎么样了。”女人生孩子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林则宁有些担心,又有些自责道,“我竟忘了这事,早该打发人去问讯的,这会儿可来得及?别叫表哥和怀安姐姐怪罪我呢!我记得得信的时候就叫外面打了长命锁送到崇化寺里开光并求了平安符的,那边可送来了?” 林妈妈连忙站起身来安慰道:“这哪里能怪王妃呢?西南府里与咱们隔的那么远,消息一时半会儿耽搁在路上也是有的。前些日子大事小事不断,王妃顾着眼前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何况是千里之外的事?王妃早前不是做好了几色针线连同太夫人的寿礼一起送了过去?郡主定不会责怪王妃的。也是奴婢疏忽,这事情原该奴婢记着提醒王妃的,请王妃责罚。” 绿柳捧着账册子进来,闻言亦道:“这事该连同奴婢一起责罚。长命锁早就送来了,还有项圈c手镯c脚环,正好赶上瘟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奴婢将东西收在了小库房里。前些日子林妈妈也提过这事,说王妃忙碌,让奴婢先备下东西,到时候请王妃过目添减,就等着那边传来喜信就可将东西送过去,偏偏这两日混忘了,着实该打!东西已经备好了,王妃这会儿有空,可要看看?” 林则宁毕竟不是原身,又因为林则平的告诫,不敢与西南外祖家有过多联络,因此忘记了怀安郡主的产期,正自懊恼不已,听绿柳一番话,隐约记得绿柳曾经说过长命锁的事,也知道她和林妈妈是有心安慰,心中熨帖,笑着说道:“那你等会儿将单子拿来让我看看,路程遥远,鸡蛋就不必了,倒是那上好的红糖c阿胶多备些。外祖家来信必然是要先送到大哥那里,下午叫桃儿去侯府走一趟,问问那边准备的怎么样,到时候一起将东西送过去。” 绿柳笑着应“是”。 林妈妈见林则宁没有旁的事情吩咐,绿柳又捧着账册,知道她们有事,便站起身来告退了。 林则宁看着绿柳手里的账册子问道:“这是府里上个月的支出?” “是的。”绿柳将账册放到林则宁手边的矮几上,“还有几家寿礼c娶亲c满月酒的单子,请王妃一并过目。” 林则宁先翻开账册,也不看前面的零项,只看个总数就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一张红色帖子,见上面罗列着的宝石c白玉等等,不禁叹气道:“这一张单子上的东西都快顶府里半月的支出了。” “这是恒亲王太妃七十岁寿辰的礼,所以重些。” “恒亲王太妃辈分高,又是整寿,人生七十古来稀,礼送的重些也是应该的。”林则宁想着慕容正辰暗地里帮着太子做事,这礼更应当慎重才是,细细地将帖子看完,指着其中一个说,“这象牙白菜去了,我记得私库里有件福寿纹样的雕花炕屏,送那个应景,寓意也好,等会儿找出来添上。”说着又添了两样东西进去。 绿柳一一记下了,笑着说道:“咱们府里人口简单,王爷王妃又省检,所以花销小。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府里的开销也是现在的四五倍呢。” 林则宁想起一年前府里的莺声燕语,无论是嚣张跋扈的兰侧妃,还是阴毒刻入骨子里的玉侧妃,亦或是表面上愚懦的王姨娘和如同墙头草的李姨娘,都不能否认她们的年轻美丽,而那些美丽,需要昂贵的绫罗绸缎c胭脂水粉c金银首饰来装饰。 “这下面一张是李氏的嫁妆单子。” 林则宁“哦”了一声,“定下日子了没有?我还当她瞧不上我和王爷给她选的人家呢。” “定在十八那日出门,那富商急着回乡。”绿柳道,“李姨娘那行径,挑拨王爷与王妃的关系,搁在别的家族里,一纸休书下堂,剪了头发送庙里当姑子去,这些都是轻的,王爷王妃恩寛,不仅没过多怪责,还替她安排好后路,她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林则宁大略的瞄了一眼,除了原本承诺的三千两白银和一座庄子家商铺外,另有金银玉首饰若干,布料成衣若干,庄子和商铺的位置均处于江南,距离京城亦有千里之遥。再加上李氏原本带入王府的财产,这份嫁妆可谓丰厚。“李氏娘家那边派人去送个信,就说李氏病情加重,不治去了,叫他们节哀。” 绿柳应诺。 顺平伯府内缟素漫天,气氛沉闷,倒是不见多少哀伤,顺平伯夫人守着女儿的灵柩数次哭晕过去。 顺平伯心中原就气闷,又被夫人的哭哭啼啼惹的心烦,因此冷声道:“哭甚哭!妍儿贞洁已失,这么去了倒能保全名声!” 顺平伯夫人痛失爱女,哪里受得刺激,尖声怒道:“妍儿是你亲生女儿,她被人羞辱,如今惨死,你这作父亲的不说替她报仇,还说出这般话来,你还是人吗?” 柳大公子与柳清妍一母同胞,兄妹关系甚为融洽,此刻亦是一身缟素,一边忍受着悲伤,一边劝慰顺平伯夫人,听了顺平伯的话也不免不满,“妹妹无辜遭难,母亲心痛难忍,说话偏激些,请父亲体谅一二。儿子知道父亲一向疼爱妹妹,不忍妹妹受人非议白眼,但也不该这么说话,这不是往母亲心口扎刀子吗?” 顺平伯也自知话说的过了些,被妻子c儿子一通指责,面子上又有些落不下,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 顺平伯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对儿子怒道:“你看他这样子,可有将你妹妹放在心上?”说着,又忍不出伏在棺木上“心肝肉儿”的叫着哭出声来,“都怪那些天杀的不得好死的贱人啊,我可怜的孩儿犯了什么错?要经受这样的苦难!我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就这么去了?” 柳大公子抚着顺平伯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妹妹地下有知,必然是不愿看见母亲如此伤心的。从妹妹寻了短见,母亲就没止哭泣,如今嗓子都哑了,不如回去歇一歇。”说着扶着顺平伯夫人的手臂送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顺平伯夫人躺在榻上依然止不住伤心,“从小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养大的姑娘,眼看着议了亲,就这么被人给害了,娘心里痛啊!”继而面露恨色,手指掐入掌心,“好个李国公夫人,好手段,好计谋,害死我宝贝女儿,还让她落个不清不白的名声,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太后面前理论一番,给妍儿讨个公道!” 柳大公子忙道:“母亲快打消这个念头吧。”将屋子里的下人们都遣了出去,接着说道,“原本说是将妹妹指给齐王的,为何突然变成了李国公世子?母亲没有深想这其中的缘故?” 顺平伯夫人止住哭声,变了脸色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大公子先端了一碗茶到顺平伯夫人手上,“母亲,儿子听父亲和您说了那日寿宴的情境,觉得太后未必是真心赐婚呢,不过是被皇后娘娘的话拿住下不来台罢了,否则哪家天家赐婚像妹妹这样,单是一道懿旨,未定婚期,赏赐更是少得可怜,你看李国公府那样子,哪里有结亲的样子,太后可有说什么?想必父亲也是猜到其中关碍,才不得不隐忍不言。” 顺平伯夫人不是蠢人,之前事事往好的方面想不觉得如何,如今被儿子点出,心中如何不怒,恨道:“这竟是拿我女儿的命当玩笑呢。不出这口气,我心里委实憋屈。太后皇后我奈何不得,李柏氏是害死你妹妹的罪魁祸首,轻易饶她不得,我定要叫她百倍千倍的尝一尝我今日之痛!” “李国公府势大,背后又有太后c贵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柳大公子担心母亲被愤怒和悲伤激得失去理智让人抓住把柄,不说为妹妹报仇,反而把一家人都赔了进去,因此说道,“儿子瞧着李国公府现在似是风光无限,益王虽好,然太子也不弱,甚至在名分上更胜对方一筹,且等上一等,报仇的日子有的是,眼下母亲当保重身体为要。” 顺平伯夫人冷笑道:“我倒不至于糊涂到明面上跟她硬碰硬,她现在除了个国公夫人的名头还剩什么?有的是方法叫她日子难过!她觉得我女儿配不上她儿子,哼,我就叫他儿子再娶不上亲!她让我女儿死的这般凄惨,我也要叫她的儿女来偿命!” 柳大公子道:“李仏身有官职,轻易动不得,倒是那李化和李仪,如今一个被发配,一个被关在尼姑庵里,倒是可以让母亲出气,只要下手干净些,再运作一二,将线索往齐王那边引一引。” “我儿说得有理!”顺平伯夫人重重点头,要不是齐王,顺平伯府也不会被柳玉儿带累了名声,太后也不会想着要给妍儿指婚,要不是皇后插手,妍儿也不会被指婚给李国公世子,她恨李国公府的人,对齐王府也同样憎恨。 李仏很愤怒。在发生了李化与嫂子私通,李仪谋害皇子侧妃c觊觎益王妃宝座等一系列事件后,整个李氏的名声就毁的不剩什么了,要不是宫里还有太后和贵妃,朝堂上有父亲c叔叔和自己,恐怕不会有哪家勋贵愿意与他们家往来,即便如此,他要想在勋贵中再说一门亲事,也是极难的。顺平伯爵位不高不低,身上担着正四品正议大夫的官职,他的女儿来做自己的填房,又有太后赐婚,面子上算是过得去了,他对柳清妍无甚感觉,但是有名分在,她就是他的人,谁知道,她竟然被发现在佛寺与人私通,这其中可能有人诬陷之类的成分在,但确实是不少人包括双方的母亲看见了她与一个野男人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样子,这无疑是将他的脸丢在了泥里。再有就是他母亲柏氏,他几乎不敢相信,母亲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逼死了柳清妍,即便柳清妍失了贞洁,请太后做主取消婚事也不是难事,自己还能以受害方博取众人同情,如今呢?柳清妍死了,死无对证。他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人们会传些怎样的流言。 果不其然,没几日京城的勋贵圈子里就传出了他“克妻”的流言。 兵部尚书夫人于氏也很恼怒柏氏这个嫂子,且不说她教养的儿女一个个惹出来的事让自己儿女的亲事受到了影响,而且言行越来越不着调,几次三番她看得都心惊,宫里太后和贵妃再得势,让柏氏这么折腾下去,早晚也要出事。这天去参加一个宴会,柏氏没去,她倒是让几个夫人明里暗里挤兑取笑了一番,气得她回到家里就犯心口疼。 当然,最恼怒的是李国公,他认为儿女出事c他被越帝责骂c被禁足c李氏成为旁人笑柄都是柏氏的缘故,是她没有教导好李化c李仪,让他们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是她愚蠢疯狂招惹了齐王妃,她还嫉妒不识大体,屡次谋害妾室,以至于他没有一个庶子庶女,她不仅没有做好当家主母,还给他招惹了一堆的麻烦。 宫里的太后和瑜贵妃也放弃了柏氏。可以说,柏氏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但越是这样,她的内心就越疯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本进了四月,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哪知中旬的一天突然倒春寒,天气骤然转冷,林则宁从麟定园往荣庆堂走了一趟,受了些风寒,下午便发热c头痛起来,身上骨节又酸又痛,请医熬药自不必说。 林则宁原本身体底子就有些虚,虽说是一场小小的伤寒,好医好药调理着,仍旧是憔悴许多,双颊刚养出来的血色不过短短两三日就消退成了苍白。 因东越春闱设在四月,各地学子进京应考,京城物价起了些波动,又威远将军凯旋将归,陈国使团将至,兼殷河等地旱情不解,慕容青枫身在户部比平日忙碌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般应卯来去。这日又是忙至戊时过半才到家。 林则宁听见门口传来杏儿的声音:“王爷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正要去迎一迎,就见门帘被打起,慕容青枫大步走了进来。 “今日感觉怎样?” 林则宁上前替他将披风解下来递给桃儿,浅笑道:“好多了,就是觉得身上乏,懒怠动。正好刚让她们将饭菜热过一回,王爷用完饭再换衣裳?” “好。”慕容青枫看了一眼桌上完整的饭菜,牵着林则宁的手坐下,“你又没用饭?不是说了,不必等我。你正病着,绿柳你们也不劝着你们主子!” 绿柳正帮着唤月将菜碟上的盖碗掀起,热气一阵阵喧腾起来。闻言忙退后两步,正要垂首认错,林则宁挥挥手让她起来。 “她们倒是劝过的,只不过我傍晚时吃药前先用了些白粥,因此并不觉得饿。” 慕容青枫知道她多半是找理由等自己回来一同用饭,心里感动,两人执手而笑,情意自从眼中流露出来,不需更多言语。 用过饭,林则宁想去花园里散散步。 慕容青枫不许,“才刚好些,又去园子里逛,再着了风可怎么办?再说已经这么晚了,你若怕积食。”慕容青枫凑到林则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林则宁伸手将他推开,耳根及脸颊晕染上红霞,“今日已经转暖,我只在院子里走走,也不去旁的地方。花房里夜来香开了,白天我让搬了几盆搁在院子里,你回来时可闻见了?” 慕容青枫道:“我还说是什么花开了呢,原来是夜来香。” 林则宁叫桃儿取自己的披风过来。 慕容青枫拗她不过,又见桃儿拿过来的披风是厚实带兜帽的,便勉强同意,陪着她一起去院子里散步。 月朗星稀,院子里各处点着灯,因此并不显得黑暗。两盆夜来香都有半人高,一盆是黄绿色花朵,一盆是米白色花朵,花型纤小,并无甚可观赏,只是那香味十分馥郁缠绵。 “白天香味没有这么浓,晚上乘着月色,竟然越发浓郁了。”走近以后,林则宁反倒觉得那花香袭人,不如远着时清透芬芳,便示意慕容青枫绕远些。 慕容青枫回手握住林则宁的手,丫鬟们隔着一丈远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跟着,林则宁挣了一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了。 “你昨日说再有两三日,二哥便可进京。如今可有准信?明后日可能回来?” “正要告诉你这件事,按照他们的脚程明晚可到城外,因是和陈国使团一起,估计要到第二日才进城。”慕容青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林则宁的掌心,引来对方似嗔非嗔的一眼瞪视,兜帽的阴影里,显露的半张脸如雪似玉,一双美目映着月色显得异常水亮,慕容青枫忍不住叹道,“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林则宁耳根发热,嗔道:“你正经些,说正事呢!”这人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一年前刚见他时可不是这样。“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二哥?” “这是东越少有的大胜,父皇已定下要与文武百官去城门外迎接,然后宫中设宴,头一日林二估计只有回侯府换件衣裳的功夫。我与你第二日一同去侯府见他。” 林则宁叹了口气,“阖府病的病,弱的弱,小的小,也不知准备的怎么样了。”前几日让桃儿去侯府打听怀安郡主生产的事,回来说李氏在院子里设了佛堂,一副要超脱世俗的模样,家事竟是不管不顾了,林则静无奈只得将家务管起来,幸好府里管家得力,几个管事娘子也算清明,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想起这事,林则宁对李氏越发的不满起来,想起身旁这人曾经那般倾慕李氏,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心里不由的恼怒,用力将慕容青枫的手甩了开去。 慕容青枫不知道自家王妃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仔细想了想,自以为猜到其中缘故,忙道:“宁儿,不是我不让你去侯府帮衬,你也病着,况且这府里也离不开你。我那日问过王老太医,说李氏已经痊愈了,你不用担心。” 林则宁心中冷笑两声,还专门去找太医打听病情,这得有多关心对方? 慕容青枫见她脸上愠色不减反增,整个人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惹着她生气,“宁儿,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林则宁脚步一顿,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就算慕容青枫当着她的面对李氏流露出那种感情时,她也未曾怎样,如今,慕容青枫已与她互通心意,正是两情缱绻之时,打听李氏的病情也多半是因为侯府的缘故,她怎么为了些许猜测怀疑就生起闷气来?难道是恃宠生娇? “怎么了?” 林则宁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大哥和静儿” 慕容青枫立刻明白她话中未竟之意,林则平和林则静兄妹的伤病都和皇室有关,而他身为皇子,被自家王妃给迁怒了,当下哭笑不得,“宁儿,我我一定会给咱妹妹报仇的!”至于林则平那只狐狸,还是算了吧。 林则安回京那一日,越帝率文武百官至城门处相迎,待入了城,百姓拥挤在街道两旁,争相目睹威远将军风采。林则安与林则平一母同胞,而林则平除了才学为人称道外,容貌也是有“潘安宋玉”之誉,因此,五官与林则平有七分相似的林则安自然也是个俊美男子,兼之数年沙场征战,更添阳刚之气。有些胆大的小女儿将花果手绢丢了林则安一身。 原本心下不虞的越帝下了御撵后见原本威风凛凛的林则安捧着几个桃子李子下马,铠甲上还卡着三两朵鲜花和一条粉红色的手绢,却偏偏摆着一副冷静沉着的表情,不知怎的,越帝愣是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狼狈和不知所措,心中不快顿时一扫而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则安面上冷静,心中暗道:“大哥叫我装憨以减轻帝王猜忌,皇上笑了,应该是成功的吧?只是我什么时候能把这娘兮兮的花儿和手绢扔掉?” 越帝登陛接受众将士的叩拜,听取北境战况c边防及善后,过后对众将士论功行赏,林则安敕封一等镇北将军,赐府邸,另有金银c良田c童仆等若干,至此,林氏一门双爵,在外人眼中,可谓荣耀至极。 至于陈国使团,入城后由太子及鸿胪寺官员简单接待后安排至会同馆下榻休息。 因将军府邸尚未整理完善,当晚林则安仍回了宁国侯府。 回府后,林则安首先去给老宁国侯及夫人上香,想起自己离家数载,父亲过世未能灵前守孝,如今归来,却是连一面也见不着了,堂堂七尺男儿,叱咤沙场的大将军,对着牌位,竟是红了双眼。 出了祠堂,来到正厅,见一年轻妇人,装束十分素净,手里握着一串檀香珠,五官端秀,但是面色枯槁,给人的感觉死气沉沉,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林则平在一旁提道:“这是你嫂子李氏。” 林则安面无表情的点头,“大嫂!” 李氏站起身微微颔首,“叔叔有礼!” 林则安又将目光转向李氏身旁只及自己腰高的少女,少女只有岁年纪,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眉目秀丽,唇红齿白,就像观音座下的玉女。 “二哥!”当初林则安离家时林则静不过四五岁,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并不深刻,此时看着这个和大哥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是身材更加高大c五官更显硬朗的人眼中不由的露出几分好奇。 “二妹妹!”林则安依然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林则静一番,开口道,“长高了,那时候你只到我膝盖。”小时候的二妹妹多可爱啊,像个粉团子一样,娇娇软软的叫他“二哥”,还会抱着他的腿往上爬着要抱,心简直都要化了。眼前这个二妹妹长大了长开了变漂亮了,但是和他一点也不亲近,想起箱子里收藏的羊皮蒙面的拨浪鼓c牛角小号角,林则安一颗为兄的热血心肠顿时凉凉的。 之前二哥时不时的从北境给她寄礼物回来,林则静还以为二哥和大哥一样和蔼可亲呢,谁知二哥好严肃,看她的目光好奇怪,她该说些什么呢?说我确实长高了? 幸好林则平开口:“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林则静松了口气,和李氏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整整一天,兄弟二人终于能够坐下来聊些私话。 “大哥身体怎样?” “就这样吧,不算好也不算坏。” “大哥本不必如此!” 林则平轻笑,他知道,能瞒得过越帝c太子c齐王c失忆的林则宁以及所有的人,但是无法瞒过这个弟弟,“这样对林氏是最好的。” 林则安抿唇,“我已经上缴了虎符。” “无事,若我所料不错,皇上有新的职务安排给你,只是要多等一段时间。你放心,我无事,皇上对我还是十分信任的。”林则平看了看林则安虎口上的粗茧,“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弟弟,本可以安心做个纨绔子弟,却早早的跟随父亲上了战场,刀林箭雨里奋勇杀敌,多少次死里求生,这些,本是他身为长子的责任,却让幼弟替自己承担了,他心中如何不愧疚。 林则安摇摇头,问道:“听说宁儿失忆了。” 林则平“嗯”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当初借魂” “励之!”林则平低声喝道,“不要再提这件事!” 林则安默然半晌后,沉沉的说了一个“好”字,“她现在过得好吗?七皇子齐王对宁儿怎么样?” “现在,还算好吧。”林则平笑着拍了拍林则安的肩膀,“他们明日回来,你亲眼瞧一瞧,不就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一路风尘,想必你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哥,我不累。”林则安冷静的面容有一丝皲裂,“这些年,你们给我的信都是报喜不报忧,我” 林则平温声道:“我知道你急于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我会详详细细的告诉你的。但是你看,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都还安好,你如今已经回到家,也不急于这一刻,今日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林则安沉默了片刻,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大哥也早点休息!” 林则平目送着弟弟的背影融入夜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这些年,宁国侯府是真的难啊,被降爵,自己和妹妹的亲事让宁国侯府彻底搅入夺嫡之争,父亲过世,自己中毒,李氏染上喉瘟差点引得阖府倾灭,桩桩件件,没有一件不是咬着牙撑过来的。最难过的还是那些强行埋入记忆深处的事,不能向人诉说,可是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让那种子破土而出。 “三魂残缺,七魄不全需借魂以生!” “早慧多智,已违天和若得丝萝借附,则可续命延年!” 那些批语,如同是用凿子一字一句的刻在心上。 林则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凉,入口苦涩,他却全然不觉。那个女孩子,她用着妹妹的身体,是他看着长大的,会叫“哥哥”,孝顺父母,关爱幼妹,为了侯府呕心沥血,在他心里,那就是他的亲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林则平用过早饭后便来到正厅,见林则安已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他表情一愣,随即笑道:“你也太着急了些!” 林则安站起身,“大哥。” “他们估计要到巳时过半才来呢。”兄弟二人落座,丫鬟奉茶毕很有眼色的退下,林则平用盖碗轻轻的撇着茶水中的浮梗。 林则安闻见一阵药香,皱着眉头问道:“大哥的茶” 林则平笑着解释:“我这是苟荀先生配制的药茶。” 看着如此暖和的天气,大哥犹披着厚厚的斗篷,林则安用力抿了抿唇,几年前,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三月里桃花开的热闹,河畔的杨柳抽出鹅黄色的新芽,京城勋贵子弟结伴同游颖水之畔,谁见了他的兄长不称赞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曾经那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啊,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林则平知道弟弟心中难受,可是这不是几句劝解能够缓解的,只能等他自己想清楚,“等会儿宁儿回来,齐王必然跟着一起,你说话时注意着些,关于宁儿曾去北境的事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 林则安点头:“大哥放心,知晓‘少年军师’的不过寥寥数人,除了你我c宁儿自己,也就她身边那两个丫鬟,我已对外宣称‘少年军师’中流矢已逝,我还在北境为他修了坟茔立了碑,连同监军也瞒在鼓里。” “我们还是有疏漏的地方。” “怎么?”林则安一惊,“是谁泄露了宁儿的身份?” 林则平摇摇头,“倒也不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宁辙’这个化名实在是太过明显了。益王身边有个谋士,名叫陆峻岭,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他已经猜到宁儿就是宁辙。” “所以益王才对宁儿死缠烂打?” “这应该不是益王盯着宁儿不放的原因。陆峻岭虽然猜到宁儿的身份,但似乎并没有透露出去,否则益王定会以此为把柄做些什么。” “哼!”林则安冷笑,“就算猜到又如何?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宁儿是宁辙?仅仅根据名字和年龄?宁辙中箭身亡,军中无数将士亲眼所见,他于北境有大功,难道为了证明真伪去开棺验尸?即便如此,那坟茔中也确实埋葬着一个身中箭矢的十六岁少年。”这是他回京后与兄长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你安排的很好!”林则平微笑着称赞,“我不过是担心你心情激动漏出只言片语引起齐王怀疑,白嘱咐你一句罢了。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就当宁儿从未离开过京城。” “齐王那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哪里会往这上面想?白杨c绿柳都是嘴紧的人,宁儿记不起曾经的事了,或许这也是天意吧。” 听到林则宁失忆的事情,林则安心情十分复杂,“自我离京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兄长的信件总是讳莫如深,若不是我从军中将领那里得来散碎消息,怕是要永远被瞒在鼓里。” 林则平抿了口茶,简单的清理了思路,从他与林则宁进宫参加花朝宴开始细细讲起。他的声音清冷,语气沉静,仿佛山间蜿蜒流淌的山泉,所有的艰难困顿在他平静的诉说中仿佛都不值一提。 林则安却听得暗暗心惊,他身在北疆,习惯了沙场直来直去的拼杀,即使是需要他出谋定策,也是大体的框架,细节有军师完善,他哪里想到京城权利纷争中的弯弯绕绕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正说到林则宁施巧计将益王府和李国公府拉下水,门外传来叩门声,“侯爷,二爷,二小姐过来了。” 兄弟二人把话掩住,让丫鬟将门打开。 林则静走进来与两位兄长见礼,然后在两人下首坐下,“大哥和二哥关着门在商谈要事?” “什么要事,不过说些你二哥离京这些年家里的事罢了。”林则平见林则静头上挽着丫髻,上面插着三两朵的珠花,身上穿着月白藤纹的夹衫和豆绿色蝴蝶穿花的百褶裙,圆润的脸颊上泛着嫣红,说话间带出些喘息来。 林则平让丫鬟端茶给她,问道:“怎么喘成这样?” 林则静抿了口茶,“知道姐姐今日回来,原本我吃了早饭就要过来等,谁知道有嫂子来回事,还不是一件两件,偏偏都是急的,我算着差不多姐姐就这个时辰前后到,处理完怕错过了,就紧赶了几步。” “你身上伤未全好,虽然能下地走动,太医也交代不可太过,你姐姐又不是别人,难道会因为这个怪你?” 林则静悄悄吐舌,笑道:“知道了,大哥。” 林则安闻言纳罕,“大哥不是已经娶了嫂子,怎么听着二妹妹的意思,竟然是二妹妹在打理家务。”若他记得不错,静儿才九岁吧?况且他们兄妹三人都在这里了,而身为主母的李氏仍然不见人影。 说到李氏,林则平能平静以对,林则静毕竟年纪尚小,脸上不由的带出几分忿色来,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开口当着兄长的面抱怨长嫂的不是,勉强说道:“嫂子身体不适,在屋里修养呢。” 兄长与李氏成亲时,林则安不在京中,昨日是第一次见面,仅见了个礼,即使对方出自李国公府,也说不上好感恶感。但他不是傻的,林则平将过去几年的事情轻描淡写,他也能发觉宁国侯府所经历的困厄大部分都和李氏有关,小妹眼中的不满他岂会瞧不见?心中顿时对李氏的印象跌至谷底。 兄妹三人没说上两句话,就听外面有人来报:“齐王与齐王妃来了。”三人忙站起身出去迎接。 一路上,慕容青枫与林则宁各自惴惴不安,一个担心林则安会因为自己曾亏待林则宁而翻脸,他好不容易让林则平那只狐狸松口,如今又回来一个武力高深且同样将林则宁放在心尖上的林则安,他内心怎能不忐忑?另一个则是担心被林则安发现与原身的不同,到时候一句“失忆”能解释得清吗? 远远的瞧见两人走来,林则安快走了两步,忍了忍,还是又慢了下来,落后林则平两步距离,双眼却一直盯着那逐渐走近的月白色身影,直到行至面前,对方给自己行礼,轻声叫“二哥”,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从小被父母兄长和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她聪慧c善良c孝顺,为了亲人改装易容以十三稚龄奔赴从来只属于男人的沙场,呕心沥血的为兄长出谋划策扭转岌岌可危的战局。那次,若不是她敏锐的发现陈军调动异常并努力说服监军,雪夜轻骑送信出营,他已经落入陈军的埋伏生死不知;那次,若不是她一篇《战后祭沙场》动摇了陈军军心,拖延了大战开始的时间,粮草后继无力的北境军可以预见一场伤亡惨重的大败战场的血腥让她脸色苍白,被一众兵将嘲笑胆小,可是谁能想到,她根本不是病魔缠身的十六岁少年,而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慕容青枫见林则安目光死死地盯着林则宁,连她的行礼问好也熟视无睹,原本心中的忐忑立刻被抛掷九霄云外,即使是自家王妃的二哥,这样又似欣喜又似爱怜的目光也令他感到心中不快,用力的咳嗽了两声见对方仍无反应,当下伸手狠狠地拍在林则安肩膀上,“励之,好久不见!” 林则安回过神来,冷冷的瞥了一眼慕容青枫,“王爷说笑了,昨日宴会上才见过。”虽然这人是他年少时的好友,但是对方娶了自己的宝贝妹妹,似乎一开始对妹妹还不好,所以才会导致妹妹失忆。一想到这些,他能对慕容青枫有个好脸色才怪。 慕容青枫表情一僵,想起心中的顾虑,讪讪的收回手,“那不是没说上话么。” 林则平垂眸浅笑,“进去说吧。” 兄妹四人,连同慕容青枫一起往正厅走去。 林则宁拉着林则静的手落后一步,问了一路:“身上伤还疼吗?太医又过来瞧没?能躺着休息了吗?大嫂因何不见?” 林则静低声一一作答。 进了正厅,因慕容青枫为皇子,身份高贵,与林则平同坐上首,林则宁与林则安分别在两人下首落座,林则静则紧挨着林则宁坐下了。 慕容青枫拱手道:“还没恭喜励之大胜,平安归来!” 林则安回礼,“多谢,托福!” “定下什么时候宴请宾客没?” 林则宁狠狠盯了慕容青枫一眼。 慕容青枫会意,知道自己失言,端起茶碗喝茶掩饰,“嗯,这茶不错!” 林则安面无表情的道:“我要为父亲守孝。”论理守孝期间是不能大肆宴饮的,若不是越帝夺情不许他们丁忧,连出仕也是不应该的。 林则平圆场道:“封爵的旨意还没下发,将军府邸正在修缮。待事情落成之后再说宴客之事不迟。”林则安封爵乃是皇恩浩荡,若是因为守孝而一味低调,恐怕反而会引起一些人以大不敬的罪名攻讦。“陈国的使团大约要逗留一阵子,和约的条条款款很需要功夫磨,封爵的事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林则安不甚在意爵位,却也不会拒绝越帝的赏赐,手里的筹码越多,才能更好的保护家族与亲人。从进屋后,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林则宁,“宁儿还是这般清瘦,可见这几年过得不甚好!” “噗呲!”正在喝茶的林则静呛咳不止,好容易平复下来,发现屋子里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语出惊人的林则安依然面无表情,仿佛说那句话的人不是他一样。慕容青枫面容扭曲,说不出是怒是憋屈。林则平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手中的茶碗甚至连抖一下都没有。 林则宁先是愕然,紧接着在慕容青枫紧张的目光中淡然一笑道:“二哥,我没有过得不好。只是体质如此,胖起来容易,瘦下去也容易。前些日子感冒了,没什么胃口,因此瞧着才瘦些。倒是二哥,数年未见,比之前更显英豪之气,去年帮二哥做的披风是按照以往的身量做的,恐怕不合身吧?” “不,很好!”林则安嘴角翘了翘,表示他很高兴。 林则静心中暗叹:看来还是我年纪小不稳重,瞧瞧哥哥姐姐们,大哥遇事沉着冷静,二哥不惧齐王皇子之尊,姐姐三言两语转移话题,我还是有得学啊! “我总听王爷感慨北境将士御敌辛苦,二哥身为将领常身先士卒,令人钦佩。战场刀剑无眼,二哥可有受伤?” “都是些皮肉伤,早已养好。” 林则宁不赞同道:“军中医士擅长外伤,内科杂病恐怕要弱些。北境苦寒,二哥常年餐风宿露,又多次受伤,还是请苟荀先生好好调理一番,也叫我们放心些。” 林则安点点头,“说到这个,到时候请先生连同康元一起看看,两个月前他中了箭。” 林则平问道:“康元中箭了?伤得重不重?” “早已经生龙活虎了,就是瞧着左臂没有以前灵活。”林则安又看向林则宁,“宁儿还记得康元吗?” 林则宁正想着这康元大概是侯府的家将或者林氏一族偏远旁支之类的,冷不丁被问到,一脸迷茫,“嗯?” “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林则安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那两道如果能化形必然将他捅个对穿的目光,“你出嫁我们没能到场,那天我陪他喝了一夜酒。”事实上是他自己心里难受喝了一夜酒,而林康元担心被监军发现问责,守了他一夜。他会告诉慕容青枫这件事么?哼!皇子王爷怎么样?好朋友怎么样?娶了他最好的妹妹还敢侧妃侍妾的一屋子,他必须要让慕容青枫知道,他的妹妹才不愁嫁! 看着慕容青枫周身几乎肉眼可见的青黑色怒气,林则静偷偷的缩了缩脖子:二哥,你厉害!小妹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