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蛮妃》 1.第 1 章 江嫣生得丑。 小眉小眼地包天不说,还又黑又胖又矮,被些刻薄货嘲讽为土肥圆中的战斗圆。 她这长相,不化妆象人,一化妆像鬼,还是特别丑的那一款。 长成这样一副尊容,她找工作都相当难,更别提找男人了,就连一身高才150的十二级残废相亲男都敢嫌弃她!还指责她毫无道德,用ps过的照片糊弄人。 可这真不关江嫣的事,全是她那生怕女儿嫁不出去的老妈搞出来的。 再说了,你不也说自己身高170么?可怎么就算穿着垫了增高鞋垫的厚底高帮靴来,看着也才堪堪到她胸! 更过分的是,这位资料上写着从剑桥毕业的烂人绅士,以为她人丑就肯定文化低,居然文质彬彬的操着他那半生熟的牛津腔鸟语,当众冷艳高贵的恶毒攻击她的长相:“女士,您就是人类始祖和外星异形的完美结合,丑得新颖,丑得别致,丑得我想变成一把手术刀在您脸上重新雕刻……” 得亏这人个头太矮动作灵活跑得快,不然江嫣真得会狠狠扇他几耳光。 现实里受尽男人白眼和排斥,回家就喜欢做无边际的白日梦:她会幻想自己穿越成了一位地主家的漂亮小姐,整日吃饱喝足无所事是,然后带着一大帮丫头片子上街去调戏良家少年郎…… 这对她来说,是很彪悍的精神自愈法。 梦一做完,她总是能满血复活,继续笑着活下去…… 这一天,她正扒着香喷喷的蛋炒饭,合作得很好的相亲网站打电话过来:让她陪一位大龄剩女去相亲。江嫣爽快的应了,换套衣服就开着代步小q|q去了。 她和对方在一家高档宫廷式咖啡店外会合后,就觉得这别有风味的咖啡店有点眼熟…… 大姐挽着她往角落那桌走,相亲男应该已经来了。 江嫣瞄了眼,发现从宫廷式高挑椅背望过去,只能看到这人头顶上的一撮黑毛,心里就刮过一阵不祥的阴风——她被矮挫男整出心理阴影了。 提着心走到那一撮毛对面一看,江嫣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这位人模狗样的矮子相亲男,不就是恶毒咒骂过自己长相的那位十二级残废吗! 那位一身儿童正装的侏儒正彬彬有礼的过来,很有绅士风度的帮她们移椅子,可能他视力不好或者身高不够,楞是没认出这位相亲的伴娘不但跟自己相过,还被自己恶语中伤过。 算你倒霉! 江嫣笑得甜甜的跟着打了声招呼,趁这男人看过来的一瞬间,端起邻桌昂贵的猫屎咖啡就泼了过去,随即,在这安静异常的咖啡厅里,响起了这十二级残废如女人般穿云破月的尖叫和咒骂…… 赔了咖啡钱,拉着被她坏了姻缘的奔四姐跑出了店门。 跟她说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见微知著,奔四姐也觉得这男人品行不好,就是可惜她赔的那三百多的猫屎咖啡,提议她下次直接泼猫屎! 收拾了嘴毒男的江嫣心情很好,开着车往家赶,行到一正在改建的清静路段时,车少人少无监控,人也跟着放松了,甚至还哼起了歌。 正愉快着呢,前方拐角处突然冲出一辆高速行驶的越野车,江嫣连忙急促的摁了一连串喇叭示警,越野非但没减速,反而陡然加大马力,‘突突突’,发动机暴虐的轰鸣着,跟疯狗噬人般歇斯底里的冲撞过来,车头在她瞳孔中急剧放大,蓬的一声巨响,她的轻便小q|q直接被撞飞出去,瞬间火光四起。 被撞飞的一瞬间,她认出了驾驶座上被自己泼了咖啡的阴毒男!这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一个生性凶残、恶毒报社的畜生! 她还没来得及后悔,人就已经魂飞魄散…… 天气阴冷,江嫣是被冻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去捞被子,冻僵的手指关节打在粗糙的硬壁上,木木的生痛,人立时清醒了,信息跟潮水似的涌进她的脑子里。 千头万绪,她只抓到了最主要的一条——她穿越了,附身的人跟自己同名! 这种只有网文上才经常出现的事,居然能让她遇到,想想就激动不已。 半晌,兴奋劲下来,她才想起了观察环境。四周漆黑,一丝光亮也无,额头一阵紧似一阵的痛,四处摸了摸,却只摸到一层坚硬的木壁,空气也不流畅,闷得人发慌…… 难道自己是穿到了地主家的柜子里?如果是真的,可就有点搞笑了。 因为这很像电视里被人捉奸无处躲藏,只得钻柜子的老梗,大名鼎鼎的唐玄宗不就是这样钻过一回…… 还没弄清自己的所在,静谧的四周骤然嘈杂起来。 男女老少鬼哭狼嚎似的哭丧隔着层木板传过来,把猝不及防的江嫣给吓了一跳,原来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 “哎哟,四兄弟你咋去的这么早噢……” “四嫂子,你命咋这么苦哟……” “我可怜的小侄儿,你们怎么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连至孝的半大丫头也舍不得你们离去,也撞了棺材跟着过来尽孝了……” 原来不是捉奸在柜子,而是躺尸在灵堂! 身体旧主凄苦的思绪又涌进脑子里来——她家是满门死绝,包括她自己! 附身的江嫣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值得庆幸的是,她躺的这口棺材还没被钉死!可惜这棺盖太重,江嫣用尽力气楞是没推动,想是刚附着身体,血气正在复苏之中,还不能随意支使,只得歇下来缓着。 乱七八糟的哭丧刚停,突然就传来了半大男孩子瓮声瓮气的嚎啕控诉声:“呜呜……姐姐是被你们逼死的,呜呜……就是你们这群坏人骂她命硬克死了父母,她才撞了棺材……唔……” 几下轻微的挣扎动静后,就再也没能听到这男孩子还带着丝稚气的声音了。 棺材里的江嫣听得全身阵阵发寒。 自己附身的人居然是给这些所谓的亲友活活逼死的?她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宗族大家?!而且自己居然生就一个克亲命,看来自己的这次重生,在姻缘方面并没逆袭——又是‘注孤生’! 小孩子没声响后,棺材外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那位苍老的江老太爷才又痛心疾首的发话了:“这野孩子来路不明,一看就是个灾星,早就不该养在身边了。等这事一了,把他卖了吧,不然指不定还会妨着我们哪一户呢!” “族长这话就是在理,老四早就该这样做了!” 他们这是又故技重施,几句话就决定了自己这便宜弟弟的悲惨命运了。 最碍事的野孩子轻易就解决了,江老太爷很满意,才道出了大家都盼望着的最终目的:“趁着大家伙都在,我们就一起说说吧,看看老四家这事到底怎么个整法?” 立刻有帮腔的带了话口:“您老是族长,老四家的事,大伙都听您的。” “嗯,”江老太爷想是习惯处理族里的琐事,当下也没客气,捋着半尺长的胡子干咳了两声,就继续主持大局,“咱们江家好歹也有七八个兄弟,不能叫老四家就这样断了香火。我跟族里几位老人商量过了,准备把我家最小的江明过继给老四,这样一来,老四一家就算后继有人了,出殡也有儿子捧灵位,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话说完,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没人搭腔。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江老太爷转转浑浊的眼珠,就忍着肉疼,说可以从老四家田产中划五十亩出来,由各房均分。 灵堂的人这才皆大欢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族长想得真是周全。 又是用继子谋夺堂兄弟遗产的老戏码! 听得江嫣浑身发恶寒:这些人的吃相也太难看了,自己一家四口大大小小的棺材停在灵堂,还没出殡呢,这些所谓的同宗就趁着上门吊唁的时候来抢夺家产了! 这可怎么行! 她还要好好守着这些财产过逍遥日子呢! 江姓这一分支,就数老四家底最丰厚。 因为他胆子大还有武艺,是京师镖局的镖师,年青时就带着队四处跑镖,辛苦大半生,攒下一大笔银子,人也跑不动了,儿子没成年,就离开镖局,另外开了间客栈,又回乡置办了百亩地,平时在京师里坐镇客栈当老板,庄稼熟了就回乡下收租当地主,很惬意的当起了富足大老爷。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不,江老四才享了没两年清福,前两天带着大儿子去偏远一点的江边村子收租,回程居然遇到了凶残的抢匪。 他年老体弱,双拳难敌四手,租子被抢了不说,命也给害了,儿子还被残忍的抢匪推进江中淹死了,尸体捞上来肿成了球,脸还给什么东西咬得面目全非,坏得连他母亲周氏都认不出来了。 周氏本来就有哮喘病,见到丈夫儿子的尸体直挺挺的摆在自己面前,一口气喘不上来,也凄凄惨惨的跟着去了…… 只留下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儿江嫣,和一个跑镖时带回来的十二岁野小子江小虎。 江嫣小时被道士批过八字,说她命硬,六亲缘薄,克双亲、克兄弟姐妹、克夫克子女!血亲家人全都给克了个精光,整一个天煞孤星转世! 江老四连忙问:“有没有办法化解?” 那瘦得跟猴一样的道士捻着老鼠须,幸灾乐祸的冲他笑出了一口肮脏的烂黄牙:“有啊,除非她能嫁给皇帝,以皇帝的真龙之气,压住她的煞气——可是你自己也不想想,就你这小门小户的小丫头片子,能有机会巴上人家九五至尊吗?所以啊,您老还是认命吧。” 江老四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就被戳得稀巴烂。 亲戚们都劝他把这不祥的丫头送到姑子庵去算了,既可消灾还能为家里人祈福,可年近半百才得了个女儿的江老四舍不得,硬是留了下来…… 这不出事还好,这一出事就父母兄长全死,也坐实了小姑娘命硬克亲的罪名,亲戚邻居们背后的指指点点,有心人当面的恶毒谩骂,硬是逼得性子懦弱的小丫头撞死在父亲的棺材上! 这一来就入了某些人的意,真的是满门死绝! 人性本贪,同宗兄弟在唏嘘哀叹的同时,也难免打着小九九,算计着老四家丰厚的家底…… 江族长这方法虽然是他沾了大头,可这五十亩好田几家人均分下来,也算是白得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家业了。族长吃了肉,跟着喝了肉汤的堂兄弟们也觉得满意! 江家人敢这么心急,不是没有原因的。 江嫣的大哥订了婚还没成亲,这人一死,婚自然是退定了。 她母亲周氏是江老四走镖途中娶回来的,江嫣从来没见过外婆家的人,也就没什么大舅二舅能依靠,她现在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孤女! 正当所有人都交口称赞时,灵堂上突然“咚啷”一声,震得所有心里有鬼的人都背脊一悚,惊恐的循声望去,最小的那口棺木的棺盖被猛的掀翻在地,几根苍白的手指搭住了棺材沿。 紧接着,那位明明已经撞死的小姑娘,一身青色丧服,跟个涅槃重生的阴魂似的,撑着身子慢腾腾的站了起来,顶着一张青白鬼脸,阴恻恻的望着他们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江嫣跟鬼似的从棺材里拱出来。 “妈呀,炸尸了!” 几个无知大妈立刻拔腿就逃,男人胆子大些,虽然没跑,可也都战战兢兢的围拢一团。 她还没摆好一个凶神恶煞的造型,一个半大小子就从门外猛扑到棺材边,望着江嫣青白似鬼的脸,扶住棺材沿,忍着恐惧,确认一般,小心翼翼的叫着人问:“姐~?姐?是你吗?你回来看弟弟了吗?”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叫了她好几年姐姐的便宜弟弟——江小虎! 他一身麻布孝服,额头上绑着孝布,眼睛肿得跟桃似的,里面写满了害怕和可怜。 江嫣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同宗逼得发梗的心软了下来,忍着额头一阵阵抽丝似的痛,生硬的冲他笑了笑,“是我,我没有死。” 江小虎瞪着一双牛眼睛,又惊又喜的地死盯着她,半晌,突然哇地一嗓子大哭了出来。 虎头虎脑的他嚎得很凶,嚎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就像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哭得江嫣脑仁冷嗖嗖的发寒又发紧——这孩子是受了多大委屈啊,才能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她心里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喘了几下才攒了些劲,从棺材里跨出来,吃力的拽起嚎哭不已的半大小子,虚弱又严厉的低声安抚:“小虎,别哭……哭是最没用的,快把眼……眼泪擦掉,父母兄长还停在灵堂,我们姐……姐弟还有好多事要……要做……” 江小虎嗯了声,几把胡乱擦掉眼泪,花着脸站起来,望着姐姐,咧着厚嘴唇憨憨的笑,笑中带泪,眼里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一扫而空。 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姐姐对自己有多重要,只要她在,自己就重新有了家! 他跟粗树墩一样杵在江嫣面前,足足高出半个头,身为姐姐的人就犯寻思了:这便宜弟弟长得也太着急了点,他真的才十二岁? 被撵到外面打扫院子的王妈听说江嫣活过来了,连忙丢下扫帚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跑进灵堂,见到她果然好生生的站在棺材边上,顿时喜极而泣,瘪着嘴,撩着袖子抹泪花。 王妈男人是江家的管家,负责帮着照看乡下房子和管理田地,所以她也在江家帮忙。 江嫣一身单衣搁棺材里闷了一天多,早就死得冷冰冰,身子骨又单薄,自己又是刚附身,血脉不通,肢体协调度也很差,出了来,颤巍巍的,风一吹都会倒,刚一迈步,人就直晃,王妈连忙和小虎子把她扶到一边坐了。 王妈摸到姑娘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又去里屋拿了件厚夹衣出给她披上,眼睛红着,嘴里却在欣喜的絮絮叨叨:“姑娘能醒过来,真是老天有眼,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会走得安心了。” 江嫣感激的朝她笑了笑:“王妈,让你费心了。” 确定这丫头是死而复生,江家人个个脸色难看得很——到嘴的肥肉又他妈飞了!不过,看她一副活不过今晚的短命样,他们多少又生了些希望。 除了这个碍眼的孤女,他们也忌惮江小虎,这杂种跟着老四习过武,又天生一股子蛮劲,通常两三个汉子打不过他。另外这个村名为江家村,其实是个以江姓为主的杂姓村,村里还有好几种外姓人都看着呢,又是皇城脚边,他们就算眼红出血,也不能干出打杀孤女强取豪夺的事来…… 族长在儿孙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费力的走到江嫣面前来。 他吊着稀疏的眉毛,哆嗦着苍老的脸肌,呼噜着咳了两声,假惺惺的叹口气,笑出一肚子口蜜腹剑:“我就说嘛,昨晚怎么会梦到老四要我让照顾你呢,原来他知道你能活过来,唉,也算老天有眼——小嫣啦~,好孩子,你父母走得不安生,你就多守两天帮你兄长也尽尽孝,守够七天,我们大家伙会帮着你出殡。” 老家伙吩咐完杀人不见血的刀,见小姑娘也没反对和不满,就示威似的猛咳两声,一边叹着‘可怜哦,可怜哦’,一边让儿孙们搀扶着离开了江家。 其余的江家人也都跟着悻悻的走了。 老东西好毒辣的心肠! 他明明看着小姑娘脸色青灰,随时都能没命,居然还要以孝道逼她守够七天! 古时候子女替父母守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得一直跪着不能睡,只能喝一点粥续命,依江嫣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估计三天就跪死了。 可现在的江嫣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她才没那么多忌讳,更不可能糟蹋自己身体入了老东西的意。 恶狼一走光,她就去后堂叫王妈先拿了些零嘴,招呼她和小虎子一起垫了肚。 等王妈把小米粥熬好,又就着爽口的腌萝卜和几样小菜,美滋滋的吃了两碗,热腾腾的粥一下肚,感觉比五星级饭店的东西还要美味,熏得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 江嫣觉得自己是真活过来了,被江家人虐待了好几天的小虎子看着也有了人样。 随后,江嫣以换孝服的借口,回了自己的屋。 江家的乡下宅子是两进四合院,青砖黑瓦,院墙高、房屋大,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宅,进了自己的闺房,她就急切的扑向铜镜,里面立刻映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果然穿越改变命运。 镜子里的人虽然额头有伤,眼睛也有点浮肿,却生得柳眉杏眼,虽然美得不是很出挑,但比她原来的脸好看千百倍,她真的很满意,满意到差点喜极而泣。 江嫣换好孝服,回到灵堂,跟小虎一起跪坐在主人位,向他们问起家里的事,才知道家里的佣人和客栈伙计都被江家族长做主辞了。 这些人手脚还真快! 江嫣瞳孔缩了缩,更恶心这些豺狼了,问:“对了,怎么没见王叔他人?” “他去城里拿客栈的账本了,你们的族长说要对账。” 江嫣冷笑着哼了声:“我家的东西,他们有什么资格对账。王妈,等王叔回来了,你叫他直接把账本到我这里来,把东西送错了人,可是要担大干系的。” “好的,老婆子马上回去叫我家小子去村口候着。” 王妈应了声,趁着收拾碟盘的空档,望了眼突然就很有主见的小姐,感觉有点陌生。 她怀疑自己眼花,撩起袖子擦了擦,觉得人还是那个人,可她眼神坚定,再不是那种怯懦又没用的样子了。 王妈走后,江嫣就觉得寂寥了,便宜兄弟话少得可怜,问十句才吱一声的那种。 他大哭之后,一直都濡丨湿着生怕被遗弃的小眼神,死盯着姐姐,她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一步都不带落下的。 看得江嫣又心酸又心疼——这孩子是有多没安全感啊! 天快黑时,王叔遮遮掩掩的从后门进来,把账本交给她,又回了一些姑娘关于客栈和田产的问题,临走前,想着这宅子就她姐弟俩,安全很成问题,又不放心江家同宗,就问江嫣:“姑娘,要不要叫我家老婆子来陪着守夜?” 她眼里浮上些暖意,想着他儿媳刚好在月子里,儿子也是个残疾,大孙又小,根本离不开人扶侍和照料,就笑着婉拒了。 王叔走后,偌大的灵堂乃至整个江宅,就只剩下他们两姐弟了。 初春的天气,天也黑了,因为灵堂没撤,大门也不能关,过堂风吹得挽联花圈哗啦啦作响,配着停着的大大小小几具棺材,鬼气森森的,很让活着的人不安。 江嫣就着灵前白惨惨的烛光,查看账本,过堂风一吹,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冷得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小虎子就咚咚的跑去拿了件厚斗篷过来给她披上。 江嫣说了声谢谢,这半大小子咧着嘴憨厚的笑了笑,嗫嚅着想说句什么,抓抓脑袋瓜又给憋回去了。 唉,这小兄弟是个最闷的葫芦! 还是继续守灵兼看账本吧。 她身子骨弱,又悲痛过度还撞伤了头,情绪大起大落,这一放松下来,人早已心力交瘁,就算很同情这一家四口,觉得很应该帮原身尽尽孝,可是等月亮爬上正中的时候,她还是跪得昏昏欲睡了,掐着手心一遍遍命令自己清醒,也敌不过凶猛的睡意,慢慢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外面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把她突然惊醒。 恍惚着睁开眼,一时之间,有点迷茫,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还逆袭成了白富美,嘴角刚泛起些笑意,身边咚的一声巨响,把她‘啊’的一下吓得差点跳起来。 原来是跪在一边的小虎子栽在了地上。 地上凉,睡久了容易生病,她推了推,小子已经睡死,根本没一点反应,就回他房间想抱床被子过来给他盖上。 后半夜,月朗星稀,映得地上鬼影曈曈,一阵疯狂的狗吠声由远及近,惊扰了江家村的宁静,不知道哪家小儿给吓醒了,咿咿呀呀的啼哭起来,母亲一边迷迷糊糊的拍着安抚,一边踹身边的男人:“他爹,你起去看看,狗闹得这么凶,是不是进贼了。” 男人不在意的翻了个身,咂咂嘴嘟囔:“有什么好看的?咱家这穷样,贼来也走空,多半是想去江家偷东西,关我们什么事,安心睡吧。” 屋外的贼给七八只凶猛的大黄狗追得如丧考妣,拿着折扇把两条长腿迈得如同风火轮,左躲右闪的跑得衣袂飘飘,人也累得汗流满面、气喘如牛。 他一边亡命逃窜,一边企图跟看家狗们讲道理:“你们……你们干吗要紧追不舍啊……啊啊……我既没抢你们的肉骨头,也没欺负你们的母狗啊……” 看家狗们用一连串不屑又亢奋的汪汪声回应他。 一条异常雄壮的大黄狗豁着牙花子,滴着哈喇子,几颗尖獠牙在月光下反着森寒的光,瞅准机会后足一蹬,甩着腥红的长舌头,如同饿狼扑食般猛扑了过来,眼看狗嘴就要咬着自己尊贵的屁股,刚好经过一门户大开的人家,吓得他一跃而起,吊着门框荡了个秋千,避开凶猛的狗嘴就飞窜了进去…… 江嫣抱着被子刚走进灵堂,脚步突然一顿。 她发现多了个鬼鬼祟祟的陌生男人! 他身材高挑,腰上插着柄装饰华美的倭刀,头上用一根碧玉簪固定着镶红宝石的紫金束发箍,里面是月牙白的剑袖装,外面套着湛蓝色的华丽锦袍,风一吹,广袖和衣袂随之飘飘,变幻莫测的显出无数华丽暗纹,看着很是富贵逼人。 才初春,这人背在背后的手里,居然还拿着柄湘妃竹的描金折扇,简直骚包。 他不可能是村子里的人,倒象是养在深宅大院的豪门贵公子突然流落到了民间,让这灵堂蓬壁生辉,满身富贵气衬得这凄惶的地方瞬间有种禁中宫殿的错觉来,不过…… 他人看着好像有点狼狈,面色潮红,头发也有点散乱,还掉了几绺下来。 他正在供桌上东翻西找,嘴里居然还叼着个灵前上供给亡魂的苹果,他也是够百无禁忌的。 江嫣撩着布帘子偷偷观察,发现这人可能是孙猴子转世。 他直把灵堂当成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矜持优雅的弯着腰,一边伸两根手指在果盘里翻翻拣拣,一边挑剔的品尝,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真难吃’‘不够脆’,尝一个,放一个,还掩耳盗铃似的把咬过的地方朝下,规规矩矩的码好,假装自己从来没动过这些供品…… 半夜三更闯民宅,不是行窃就是劫色。 他看着不差钱,还带有凶器,那就一定是劫色了! 她瞄瞄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估计连只鸡都抓不住,就没想化身女汉子勇擒采花贼了,一边怀念前世的两百斤体重,一边假装自己从来没出现过,想悄没声息的往后蹭。 谁知,慌乱间,手没抓牢,一床九斤重的被子噗的掉在了地上,动静并不小,这人立刻转过身来,江嫣就惊恐的跟他撞上了脸。 不得不说,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很年青,长得也周正,长眉入鬓,眼形微翘。 也许是看出江嫣紧张,他居然冲她笑了笑,眼角微妙地一弯,笑得富贵又带点漫不经心,在他眼里荡出了朵朵桃花,淡化了他周身散发的好教养。 江嫣就发现这人模样不是那种端庄的好,有点邪气,有点出妖。 女要俏,一身孝。 江嫣现在一身白衣重孝,鬓边一朵白花,腰肢盈盈一握,娇俏纤弱,神情惊觉,仿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狐,很是引人怜惜。 朱厚照放回果子,舔舔嘴唇,风度翩翩的合拢扇子往手心一敲,笑着向她逼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江嫣没想到父母刚一死,就有采花贼盯上自己。 照这人又是吞咽又是舔嘴唇的饥渴情形,似乎直接就想在灵堂上动手了。她背上立刻泌出一层冷汗,这流氓也太色胆包天了,也不怕江老爷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活活掐死他! 她左右瞄了瞄,没看到就近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死贴着门框壮胆威胁人:“劫财没有,劫色不会给!不……” 她话还没说完,正朝她走过来的朱厚照就被小虎的粗大腿绊了下,无法控制的朝江嫣扑了过来,她不过才八十来斤,哪里抵得住他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两人尖叫着一起倒在地上,叠成了暧昧的人摞人,还男上女下,脸对脸、鼻对鼻,惊恐的大眼瞪小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朱厚照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的撑着想从姑娘身上爬起来,慌乱间手一按,按到一团柔柔软软,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姑娘的什么部位,两人身子齐齐一僵。 他们同时楞眉楞眼的瞥向那只惹事的咸猪手,然后再眼神一碰。 没想到自己第一天穿过来就被人袭了胸,气得江嫣也顾不上害怕了。 “喂,”她伸两根手指钳起那只禄山之爪,大惊小怪的晃了晃,“死流氓,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真不是。”唐突了人的朱厚照自觉理亏,连忙爬起来胡乱摇着手为自己辩解,见姑娘似乎不信,又朝睡在地上的小虎子一指,“我见你连床大被子都抱不住,就想过来帮你,可是他绊了我一下,才……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平素虽然有点游戏人间,但却没真正主动碰过女人,一想起刚才的好手感,脸皮就泛了些红。 江嫣哪里知道这人是真无意,她本生又有点事儿逼的心理洁癖,一想到自己的胸被非礼了,就气得想骂人。 王八蛋! 一来就猥亵了自己,还敢厚着脸皮说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不怪你!”她一边咬牙切齿的表示原谅,一边假装弯腰抱被子,手却死命在小虎子大腿上一拧,以她的狠劲,死猪都能被拧醒,结果这小子是睡成了皮糙肉厚的死母猪,江嫣用足了全身力气,自己手指都拧疼了,楞是没把他拧出一点反应。 她才想起便宜弟弟被江家人虐待得很惨,已经好几天没吃没睡,早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自己醒过来,他什么心事都放下了,这一睡,估计抬出去埋掉都不会醒。 完了完了,护花使者关键时刻掉链子,自己可怎么办! 朱厚照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旖旎画面赶走,人也镇定下来了,还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猜她是真误解了自己。 出于恶趣味的好玩心思,他既没辩解,也没阻止,噙着促狭的笑唰的打开折扇,风骚的的摇着,想看看姑娘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身为弘治帝的独子、嫡长子,大明的正统皇太子,他自小就被弘治帝和张皇后视为掌上明珠,虽然秉性聪慧,但从小受身边太监的影响,越大越不安生,圣贤书和治国策学得稀疏平常,却把吃喝玩乐、浪荡不羁学了个十足十。 他经常以朱寿之名出宫游玩,既为美食拆过腰,也暗中为戏子出过头,很是让太傅们和弘治帝头疼。 朱厚照一向崇尚武力,这次去西山军营看神机营演武,回宫途中被一只漂亮的银狐迷了眼,想把这小狐狸逮回宫,结果银狐没逮到,跟侍卫也走散了,这才半夜乱跑到了山脚下的江家村,然后就被一群忠实排外的大黄狗们追得无路可逃…… 色狼不慌不忙,江嫣却心急如焚。 她也顾不得掩饰了,用力踢了小虎子两脚,“猪~,快醒醒啊,有坏人进家门了!” 她越着急,朱厚照就越觉得有趣,还不忘摇着扇子火上浇油:“哎,小姑娘,你就别白费心思了,我刚才都没把他踢醒,就你那点小力气……依我看,嘿嘿~,还是省省吧!” 别无他法的江嫣只能高声呼救:“来人啊,救~……呜~。” 她一句救命还没吼完,朱厚照就连忙冲上来死死捂住她的嘴。 如果他堂堂皇太子被村民当成采花贼扭送到官府,那就真的好玩了——回宫铁定会被他爹给打得半死不活,再关一辈子禁闭! 那简直生不如死。 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压着嗓子好声好气的求:“小娘子,别喊了,别喊了!我就是被狗追得无路可逃,见你家大门没关,才进来躲躲,口又很渴,还想顺便讨点水喝。” 深更半夜闯民宅就为了躲狗和讨水喝?! 你当我三岁孩子?! 江嫣一边腹诽,一边死命挣扎,发现这人看着瘦削但力气不小,打是肯定打不过,怎么办? 武力不行,只能……眼珠子转了转,只能色丨诱! 主意一定,她突然停下了挣扎,飞快调整一下情绪,突然就笑得眉眼弯弯的,见他一怔,舔了舔这人捂住自己嘴的手心。她动作虽轻,却舔得这青涩的皇太子脸皮都抖了抖,忙不迭的松了手,还十分嫌弃的伸到背后擦了擦。 江嫣连忙抓住他的手,学着电视剧女主勾引人的样子,媚眼如丝的朝他笑了笑,另一只手就贴着髋部慢慢扶上他的腰,还暧昧的捏了捏。 她这反应,大出朱厚照的意料。 他虽然性子浪荡喜好玩乐,但出入身边都侍卫如云,没女人有机会敢在他面前上演风流阵仗,江嫣这一捏,他腰都快软了,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乡下丫头给调戏了! “哎,我说,姑娘,”他俊脸又微微泛了些红,瞠目结舌的望着江嫣,“你到底想干吗?我可是黄花大闺男,占我便宜可是要负责的!” 他这话差点让江嫣破功。 她连忙忍着笑,伸根手指,在他胸口娇俏的捅了一指头:“干你想干的事啊~” 朱厚又好气又好笑,很无奈的双手一摊:“我真的什么也不……” 趁他分神辩解的好时机,江嫣提膝猛顶,直接命中要害,猝不及防的朱厚照给顶得嗷的一声惨嚎,倒在地上捂着命根子脸上冷汗大颗大颗的掉。 江嫣走傲娇的踢了他一脚:“哼~,想强丨奸我,你还嫩了点。” 遭了撩阴脚的朱厚照捂着裆部痛得冷汗长流,还不甘心的想骂她:“死丫头……好狠……我……我……” “哟呵~,”江嫣大惊小怪的蹲下来,跟个女流氓似的拍拍他的脸,立着两条柳眉吓唬他:“都疼成这德行了,还敢骂人,你是嫌我顶得不够用劲是不是?” 这……这这还是他大明治下的质朴人民吗?这还是他大明朝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吗? 简直是穷山恶水出刁女! 朱厚照觉得自己可能是游玩游到了西域蛮荒地界了,才会遇到如此出言无状胆大妄为的女人,气得他瞪着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我,我……” 江嫣不屑的撇撇嘴:“哼~,不想变太监就给我老实点。” 她又找了两根麻绳来,把痛得全无反抗力的采花大盗牢牢绑在柱子上,这才完全放了心。 这人看着有钱、有模样、有气质,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江嫣上一世被这类人无视得最彻底,将心比心,也自然不会轻易对这种人抱什么好态度,更何况他还长得很象前世消遣过她的一个人渣男神。 这人把她嫌弃男人的因素都占全了,一看到那张脸就觉得眼痛,连审问的心情都没有了。 折腾完,她的瞌睡也醒得一干二净。 身边两个人,一个睡得像死猪,一个看着胀眼睛,窗外月凉影疏,夜还很长,怎么混时间?想了想,她去父亲当做摆设的书房里翻了翻,拿回本鬼怪小说打发时间。 朱厚照的急痛憋过去了,人不能动,很无聊,又不安生了。 他歪着头瞄了瞄书名,正好也看过,还记得里面好像有不少露骨的勾引描写,当下连眼神都不对了,怪腔怪调的冲她喂了声:“哎……看你的装束,也是云英未嫁之身,居然也敢看色丨情话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江嫣头都不抬:“我是色鬼!” 几个字噎得朱厚照无语半晌,才回了句:“小丫头,你这样不知羞,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他这句话简直触了江嫣的逆鳞。 她前世长得丑没人要,这世长得漂亮因为克亲还是没人敢要,轮回两世都改变不了她孤独终老的命运,一提这事,简直比戳了她心窝子还难受。 江嫣蓦地抬起头来:“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拿剪刀绞了你的命根子喂狗!” 她前世饱受网络上各种重口味小h文荼毒,早就修炼得荤素不忌了,也压根没想要给这流氓留什么好印象,说话没一点收敛。 朱厚照俊脸蓦地胀得通红,死抿紧嘴,好像嘴里憋着一口吐不出、咽不下的老血,痛苦得想噎死自己,半天才憋出句:“你……放肆!” 这采花贼脸皮好嫩! 见他居然给自己一句话气得想吐血,乐得江嫣都讥诮的笑了:“放什么肆啊,入室行奸的采花贼还想跟我打官腔,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你……你你,你从哪一点看出我象采花贼了?”朱厚照好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张俊脸映红到脖子根,连话都说不通顺了。 “哟~,难道还是我误会了你?”江嫣好笑的嗤了声,“敢说你深更半夜跑我家来,不是为了觊觎小姑奶奶的美色!”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蒲柳之姿,我还……我还……小娘子,我真是为了躲狗兼讨水喝!你先前没听到狗在疯叫吗?对,它们就是在追本少爷我!你这什么眼神啊,可别把我当贼看,我只是急着赶路错过宿头,才半夜跑到你们村上来的——喂,姑娘,我们话都说清楚了,你还不快点把我解了?” 把先前的事细细斟酌一番,江嫣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整错了人。 不过,她也没什么愧疚,慢吞吞的喝了口热茶,凉悠悠的说:“继续捆着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你!” 江嫣有的是办法让他向恶势力低头:“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送你去警察……去见官。” 这句话成功吓到了心虚的皇太子。 世界清静后,江嫣琢磨起一件迫切需要解决的事——她家人太少了! 她家人先后死绝,小偷把家禽偷了个精光不说,连条看门狗都没给她剩下!如今灵堂没撤,大门也不能关,简直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欢迎来偷’! 这古代的乡下地方,偷鸡摸狗的二混子多得很,没个成年男人在家里,很没安全感,今晚闯进来的只是个看着没什么坏心眼的贵公子,可谁又能担保明晚、后晚也这么幸运呢? 得尽快找个镇宅神兽! 自己必须守够七天灵,无法去人口市场雇佣人,王叔倒是可以代劳,可他雇的不一定能合自己的心意…… 她打量了朱厚照两眼,走过去,抽出他腰间的倭刀看了看,刀锋在烛光下反着寒光,隐隐有透着暗红的血光戾气,一看就是杀人不少的利器,又逮着他绑着的爪子看了看,指腹都有薄茧,立刻心里有数了——这小帅哥不是个软柿子! 江嫣满意的将刀插回刀鞘,对着他笑出一脸的不怀好意。 朱厚照眼皮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了想,她从小桌暗格里的果盘里摸了颗蜜饯,藏在手心里走到供桌前,把它在香炉里滚了滚,滚得满是灰再悄悄捏实,才走到朱厚照面前蹭下来,笑嬉嬉的问:“小帅哥,我这宅子急缺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你愿不愿意屈尊顶几天,我给你双倍工钱?” 这小姑娘居然想雇佣坐拥四海的皇太子当家丁?! 朱厚照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匪夷所思的瞪着她:“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敢让我堂堂……哦~” 他话还没说完,江嫣眼疾手快的一把掐着他的嘴,顺手把蜜饯塞了进去,再在他腰上痒痒肉摸了一把,这人吃了一惊,喉关一松,东西就顺着喉咙咽下去了。 嘴里怪怪的,吐也吐不出来,骇得朱厚照声音都变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江嫣愉快的站起来,拍掉手上的香灰,用星爷忽悠华夫人的鬼话忽悠他,“就是一颗‘七日丧命散’,四川唐门的秘制毒丨药,人吃了七天之后,如果没有解药,就会全身爆烈而死。” 朱厚照四处游历,对江湖名门大派如数家珍,当然听说过四川唐门的名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不过是乡下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巨毒!” “小子,孤陋寡闻啊,你不知道‘乡下多隐士’这句话吗?你以为我一家四口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全死光的?”说到这里,她捏着嗓子,凑在他面前,装出说书人讲鬼故事的森寒恐怖来,连声音都鬼气阴阴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父母兄妹就是被江湖寻仇才满门死绝的,你眼前的我不过是条幸运的漏网之鱼!不信的话,你往那边看看!” 她醒来后,原身江嫣那口棺材并没移走,放了些小姑娘的衣服,想着身体被自己占了,好歹让她有个衣冠冢,毕竟她也在人世走了一遭。 朱厚照这才注意到大大‘奠’字下面居然停着整整四具厚实棺材,瞳孔立刻缩了缩:正常人家怎么可能一下子死这么多人! 他只觉耳边立刻阴风阵阵,当下就信了个八成。 但他根本不能在这里停留,下午宫中传来消息,说他父皇病重,要他尽快赶回去,只能压着火气软语求人:“小娘子,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赶回家,你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我回……回家就派一大队人来保护你!” “你当我傻呀?解药给了你,你还不跑得无影无踪?” “我朱……朱寿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江嫣皱着鼻子嗤了声:“哼~,你个采花贼还想跟我讲信誉?” “你……你……我真的耽误不起!”朱厚照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倒了血霉,才会想到要蹿到这宅子里来,又窝火又无奈,别无他法,只能破财消灾:“我怀里有张银票,面值一千两,我用它买你的药!你拿着想雇多少人就能雇多少!这下总可以了吧!” “我最恨拿钱砸人的富二代了!”江嫣冷冷一笑,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了,“废话少说,只要你乖乖在我江家当七天家丁,我就天天给你一份解药,七天之后你就脱离苦海了。” “我如果不愿意呢?” “你劝你还是认了命的好!”江嫣瞄了眼这人暗纹浮动的锦衣,知道这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少爷最怕死了,“你命这么值钱,万一毒发身亡,无声无息的死在我们这乡下地方,连个墓碑都没人立,那多划不来!” “你,”朱厚照气极反笑,“看来我不当你家的家丁,你是不会放过我了?” “聪明!”江嫣点点头,还不忘警告他,“你最好不要想着偷跑或者消极怠工,我家里这几天不太平,我如果出了事,你同样会死无全尸。” 朱厚照努力深呼吸几口,压下想一口吃了她的冲动,也不跟她废话了,很乖觉的笑着问:“那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现在给你解绑,然后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窝着睡觉。”见这人听到解绑两字,眼神瞪的一亮,立刻警告,“别妄想用武力挟持我,我全家死光,自己现在也并不是很想活,你如果敢乱来,我就自个吞了解药,死前也要拉你垫背!” 小姑娘心思缜密啊! 朱厚照很识相的打消了刚萌生的想法,转而纠结自己的福利:“找地方窝着睡觉?不行!我一定要睡床!” 江嫣偏不满足这贵公子的娇脾气:“我都只能跪着,你个新上任家丁居然还想睡床,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踢轻了?” “疯婆子!” “你在嘀咕什么?” 朱厚照假惺惺的冲她哂然一笑:“夸您美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次日一大早,江嫣觉得自己刚趴小桌上打了个盹,就被烦人的大公鸡“喔喔”地吵醒了,迷糊的坐了会,人清醒过来,看天色亮了,她走出灵堂,春寒料峭的,清新的晨风带着冷意,吹得她打了个寒啾,连忙裹紧了身上的厚夹衣。 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觉得昨日受的窝囊气都呼出去不少,人也舒坦了。 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清晨,虽然处境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但既来之,则安之,认真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吧! 不知哪家飘来了食物的香气,闹得江嫣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两声,重孝时节不能沾荤腥,她就准备去熬粥。 江嫣转身去了兄长的屋,找了套他的旧衣服,出来几脚踢醒睡在门板上的朱厚照,笑出一脸的贤良淑德,把衣服扔给他,声音却一点也不温柔,跟使唤狗似的:“你换上这衣服看着灵堂,我去熬粥,晚点你把我弟弟叫醒,别让吊唁的人看到他在灵堂上睡觉——对了,有人来了,你就说是我表哥,记住没!一定要说是表哥,别说家丁。” “表哥?” 江嫣冲他笑出一口威胁的白牙:“怎么?你不乐意?” 突然就多出个皇亲国戚来,形势比人弱,朱厚照也没想跟这不可理喻的刁蛮丫头辩解,眉眼一弯,很识趣的笑了笑,“怎么敢不乐意!好表妹,我小命在你手上捏着,敢不听话吗?” “好表哥,真乖!”江嫣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摸着被小姑娘非礼过的地方,朱厚照瞪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这七天家丁当下来,他的贞节很堪忧! 这女人到底有多奇葩? 人看着纤弱病娇,惹人怜惜,行事却画风清奇,蛮横不讲理不说,还丝毫不知检点! 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摸他! 她还能不能有点身为女儿家的自觉了,不知道‘男挨女皮,女嫁不移’吗?照她这么个摸法,自己娶她个十次八次都不够啊! 算了算了,估计是家人死得太惨,她气成了失心疯,忘了体统。 小虎子是被人踢醒的。 他坐起来,揉揉眼睛,睁眼没看到主心骨姐姐,立刻噌的一下爬起来,瞪着一双牛眼灯到处找人,结果姐姐没找到,却发现一位陌生男人。 这人在他家里十分自在,盘在跪塌上,优哉游哉的吃樱桃,吃一颗抱怨一句‘真难吃’,口是心非的抱怨完,又不要脸的继续吃,旁边的小碟子里已经装了不少果核。 江小虎正想问他是什么人,这人先开口了:“小虎,我姓朱名寿,你姐说我是你们表哥!” 小虎子把江嫣的话当金科玉律,立刻承认了他的亲戚身份,毫不怀疑的叫了声:“表哥,我姐呢?” 这就信了? 这孩子是不是傻? 表哥腹诽着吐掉果核,又拿起一颗红彤彤、水灵灵的樱桃,扫了眼傻里傻气的憨货,莫名的就乐了,恶趣味一上来,就想逗逗他,大惊小怪的叫了声:“糟~,你姐姐被妖怪抓走了!” “什么时候抓走的?你怎么不拦下来!” 姐姐就是他的天,他的地。 一听说人不在了,急得傻小子两步冲到朱厚照面前来,抡着钵盂大的拳头,啪的就把小桌砸散了架,碟盘摔得稀里哗啦,碎片和着樱桃果核散落在地上,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 猝不及防的朱厚照连忙把幸存的樱桃放入口中,跳起来拍掉身上的果核和碎瓷片,瞪着这一根筋通到脚底板的蠢货,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就这么一句玩笑,这位都快娶媳妇的半大小子居然也能当成真! 小虎子却信以为真,轮着拳头还想往他身上揍,朱厚照连忙偏头一躲。 他这一拳头咚的砸在墙上,朱厚照听着都替他痛,结果他自己皮糙肉厚跟没事人一样,揉都不揉就追上来了。两人立刻你追我跑,大呼小叫的在庄重的灵堂绕着棺材转起了可笑的圈。 江嫣一过来,就看到这副景象,简直太不象话了,气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叉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姐姐。”小虎子一看到她,咧着嘴就笑出了满口后槽牙,如果他有条尾巴,肯定都快摇断了。 他也不追朱厚照了,憨笑着走到姐姐身边,刚想问她去哪了,却发现姐姐一身灰,脸上也糊了不少,跟在灰堆里滚过似的,眼睛一圈全黑乎乎的,额头前面的一蔟头发也被火燎了,头发尖上毛乎乎的黄成一坨。 “姐,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朱厚照经常在民间游历,见多识广,一瞅她这模样,就噗的一声笑上了:“这还用说,她肯定是钻灶膛了!” 还真被这个贵公子猜中了。 江嫣起初以为不过就是乡下烧柴禾的土灶嘛,怎么可能难到她这位清华双硕士。 结果上了灶,才知道什么事都不是看着那么简单。 光是用火折子点火,就折腾了很久,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却尽冒烟不出火,熏得她又是抹泪又是鼓着脸吹,烟熏火燎的忙了半天,弄得自己都快熏成老腊肉了,却连一锅水都没烧开! 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这一世好命,一直有丫头侍候着呢,更加说前世了,她就是个城市土族,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种柴禾灶。 她又饿又恼火,见这人居然还敢幸灾乐祸,立刻朝他一指乱抓壮丁:“你,帮我去烧火!” 朱厚照两手一摊:“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烧火,你硬要我去,烧了你家灶房,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赔的!” 这人看着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她只好把视线转向小虎子。 后者冲她笑,这时候也不憨了,居然还知道心虚的向后挪:“姐,我也不会烧火。咱爹说过的,‘烧火做饭那都是女人家的事,没出息的男人才进灶房’!” 真是好家教啊! 江嫣拿这两个无用的老古董没办法,只能吃零嘴出气……她醒过来是真饿得快,估计这小姑娘原身可能气得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直到王妈上了门,这仨连火都烧不燃的可怜虫才终于喝上了粥。 饭后,朱厚照拦着人说要解药,江嫣就喂了他一颗准备好的香灰蜜饯,见这人毫不迟疑的吞下去,她费了点劲才憋住没笑出来,听他说要去休息,不然晚上他肯定没精神,就爽快的同意了。 这一日,江姓同宗来了几个晚辈充场面陪守,江嫣觉得他们根本不是来帮忙的,只是来关心自己死没死,以及还有多久死。 上门吊唁的人也很少,连喊礼的道士都早早的找借口回家了,绝户丫头家来了个远方表哥的事也传开了,各怀心思上门的人就多了,见到新鲜出炉的表哥,他们虽然怀疑,但江嫣一口咬定,他们也无话可说。 照规矩,晚上都要招待帮忙的人吃饭,族长的孙媳妇李氏居然也纡尊降贵的到灶房帮忙了。 她就是江亮的大儿媳妇,江亮此人就是族长的老小,准备过继给江老四谋夺家产的,所以他对四叔家的事比任何人都热忱。 李氏是个好打扮还不安于室的,而且言行泼辣,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借着上菜的机会,见到新来的俊俏小表哥,就有些离不开眼了。 朱厚照长身玉立、容颜俊美,举止顾盼风流倜傥,很容易就让女人对他的皮相着了迷,后面她一直有意无意巴着他说话,最后人都走光了,她都还留在江家。 江嫣冷声冷气的咳了两声,她才不舍的往外走。 到了门口,李氏居然还回头看了眼朱厚照,眼风抛得软乎乎的,都带上了勾,勾得江嫣和小虎子密密麻麻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偏偏当事人还很纯良的回了这女人一个笑,似乎没能深刻理解到这眼风的含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江嫣搓搓手臂,狐疑的望了眼招蜂引蝶的货,也没觉得他有多帅。 本来也是,她在前世各色美男都看得免疫了,不可能觉得这人有多惊艳。 王妈回去后,天很快黑了,江嫣正跪坐在灵堂前,拿着话本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小虎子和新上任的家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女人的招呼声:“小嫣,我和婆婆一起来陪你守灵了。” 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她下意识扫了眼对面正在看《西厢记》的俊俏家丁,才把手中的书塞到小桌的暗格里,多摆了两个跪垫,把人让了进来,才接个她们手中的灯笼,吹了放在一边。 来的是李氏和她婆婆崔氏。 崔氏就是江亮的正房,平常很少出门,说话低声细气,在村里的存在感很低,还不如大儿媳妇李氏来得强。 几句虚假的场面话说完,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闭了嘴。 灵堂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怪异起来,李氏在婆婆面前规矩得很,眼神都不带斜一下的,端庄得好像一座贞节牌坊,婆婆就敛眉耷眼的更像菩萨了。 江嫣和朱厚照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小虎子心眼实,昨天江家人闹了一出要把他卖掉的戏,他瞬间觉得天地间就她姐一个好人,其余全是罪大恶极的人贩子,气呼呼的低着头研究脚趾盖,看都不看这两个江家女人一眼。 有外人在,朱厚照也不能看话本打发时间了,灵堂上停着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身份也低微,实在当不起他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跪守,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遁去睡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一两声野狗叫和小孩子的哭夜,村子里全无声息,小虎很快睡得东倒西歪,江嫣苦熬一阵,最后也好像抵不住,昏昏沉沉的趴在小桌上了。 见这两姐弟都睡死了,一直当菩萨的崔氏突然就抬头了。 她压着嗓子跟李氏说要去茅房,叫她小心看着,李氏乖巧的应了声,崔氏就悄悄的起身拎起灯笼走了。 崔氏看着少言寡语,其实是‘咬人的狗不叫’,毒着呢! 江亮年青时在外嫖了个姘头,弄回家当了小,结果好好的一个年青少妇,在他家呆了半年就死了,然后村里就传出她是被这不吭声不出气的正房给毒死的。 朱厚照正在江嫣她哥的床上睡觉,担心着父皇的病,又对自己中毒的事将信将疑,就怎么也睡不着,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前有很轻的脚步声经过。 半夜三更,贼步最轻! 这不可能是江家的人。 他抄起放在枕边的倭刀,就悄悄出门跟了上去。 他认出了这鬼鬼祟祟的妇人就是崔氏,当下也不出声,跟着她到了灶房,看着这老妇人往江嫣煲在灶膛上的热粥里倒了些药粉,立刻‘刺啦’一声激起白烟阵阵。 朱厚照瞳孔缩了缩:她居然在下毒! 崔氏搅了搅粥,洗净勺子放回原位,做好这些,也不回灵堂,直接出了江家大门。 崔氏一走,屋里就只剩一个李氏是清醒的了。 婆婆久不见回来,她盘着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撩着头发放空眼神瞪着前方,想着挠人心肝的小白脸,脸上就染上些红晕,一改先前的端庄样,眼里浪得能滴出水。 算算时间,她揉揉腿,撑着起来,‘小嫣小嫣’的轻声叫了几声,见对方毫无反应,也悄悄起身点了灯笼拎着去了江家后院…… 她前脚刚出灵堂。 看似睡得很沉的江嫣突然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睛,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 婆婆如此狠毒,儿媳妇李氏又一直对着朱厚照发春,跟这么一对极品婆媳呆一处,她哪敢睡死! 李氏刚到了二门,就迎着碰上出来的朱厚照。 她立刻喜上心头,回头望了望,身后夜色正浓,一个人也没有,正是出墙偷情的好时机,立刻风骚的撩了撩头发,捏着丝巾掩着嘴,娇滴嘀的叫了声:“朱公子。” 借着她手中的灯笼认出人,朱厚照礼貌应了声:“江夫……堂嫂。” 发现她婆婆下毒,又见她神情奇怪、眼神也不对,朱厚照下意识的不想跟她多说,叫了人,抬脚就想溜。 两人刚要错肩而过,李氏突然‘哎哟’的娇喘一声,倒在朱厚照的怀里,手中的灯笼就落了地,同时把衣襟一拉,露出鲜红的鸳鸯肚兜和半拉雪白的胸脯,密实的贴在他胸膛上,骇得青涩的朱厚照瞬间脸红耳赤。 他不敢扶,又不能退,只能僵着身体硬撑住李氏的重量,着急的问:“堂嫂,你这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叫人来。” “小冤家,奴家是生病了,不过不能叫人来,”李氏贴紧朱厚照,娇滴滴的环上他的脖子,跟他眼对眼,妖媚的笑,“奴家这是为你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的,只有你能救治,小心肝,还不快点救救奴家……” “啊……”侍从如云的朱厚照没经历过这些,听了这话,才明了她居然是想跟自己那个,吓得他俊脸猛的一红,连忙将人推开,“还请夫人自重!” 猝不及防的李氏被推得跌坐在地上。 她也不生气,拽着朱厚照的衣服下摆,媚笑着腻着声音调情:“你好坏啊,把人家都摔疼了,还不快给人家吹吹。” 腻得朱厚照浑身起了层密密麻麻的疙瘩,他又臊又急,也不敢高声喝骂,知道这种风月事闹将出去,自己就算无心也会惹上一身骚,跳到黄河都洗不清,连忙忍着恶寒抽脚想走,却发现被拽得死紧。 他下意识往人身上一看,入目就是她奶了三个孩子的雄伟大胸脯,慌忙移开眼神,连声音都发着抖:“江夫人,请,请……你自……” 见他如此青涩,想吃童子鸡的李氏心下大喜。 她也顾不得羞耻了,起来和身一扑,就把心神慌乱的朱厚照给扑倒在地,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嗲声嗲气的调笑:“哟~,看来还是个没经人事的小公子啊,来来来,姐姐教你快活,你得了趣,以后还不天天找着姐姐。” “江……江夫人,请……你,请你自重。” 朱厚照脸红如血,一边压着声结结巴巴的推拒,一边慌手慌脚的去护自己的腰带。 见这俊俏小公子是真不想跟自己偷情,李氏急色上了,仗着四下无人,把什么妇德廉耻统统抛在脑后,手上的力气也较了真:“装什么装啊,男人不都喜欢这个嘛,姐姐今天非要你从了我。” 就这样,女人要霸王硬上弓,男人偏偏抵死不从,两人在地上纠缠成一团。 尾随出来的江嫣看在眼里,发现红杏要强上男人,简直是大开眼界,见新上任的俊俏家丁被推倒在地,腰带被解衣襟大开,像只要被女人强上的童子鸡,吓得手足无措的,话都说不顺了,又莫名想笑。 她优哉游哉的磕了颗瓜子,吐掉皮,这才开始帮处男解围:“表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她都这么主动了,你还不快解衣脱裤满足她!” “啊~,”突然听到江嫣的声音,丑行败露的李氏给吓得魂都没了一半。 她惊叫一声,突然就把衣襟拉得更开了,几爪子就把自己胸膛抓出几道血印子,同时还大声呼救,“来人啊,强丨奸啊,快来人啊,姓朱的禽兽想强丨奸我。” 谁说古人智商低? 瞧瞧这女人,婊丨子没当成,立刻就知道为自己立牌坊了! “喂,李氏,我也是佩服你,脑子转得挺快啊。”江嫣叹为观止的摇摇头,“不过,这后半夜的,我这宅子又偏僻,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啊。” 李氏鄙夷的哼了声:“有没有人,你马上就会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跟串通好似的,门外立刻‘哇拉哇拉’的冲进来一大群扛着锄头扁担的江家人,嘴里还‘救小娘子啊,’‘抓贼啊’‘抓流氓啊’大呼小叫,看着声势不小。 “快跑!”她急得声音都拨了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不用她提醒,朱厚照自己就跟猴似的窜上了院子里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会爬树的人也跟着攀了上去,眼看他都爬上了最高的那一枝,踩在上面颤微微的晃来晃去,看得下面的江嫣心也跟着直颤,抖着声音嘱咐他:“表哥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他都被人撵得无路可逃了,还有心情摇着扇子,冲她浪荡的大声笑:“没事,你表哥会飞檐走壁。” 江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真会飞,还会被狗撵得窜进我家? 他们动静大,惊醒了江小虎,他睡眼惺忪的循声跑到姐姐面前,不解的问:“姐,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他们要抓你表哥,”知道这弟弟能打耐打,江嫣眼珠子一转,扔给他一根手臂粗的木棒,苦大仇深的一指李氏,“这婊丨子勾引不了你表哥,就反污他强丨奸,你给我狠狠的揍她!” 姐姐的话就是圣旨,江小虎瞬间瞌睡全无,挥着棒子就往李氏身上砸过去,吓得她尖叫一声就仓皇到处躲,小虎子就跟着追,那些男人也拿着锄头扁担撵着他打,很快他背上挨了一棍,骇得江嫣连忙大声提醒他:“小虎子,你小心点。” “姐,虎子不疼。”江小虎怒吼一声,毫不怕事的回头跟单挑他们。 不得不说这弟弟力大如牛,武功也不错,一根棍子耍得虎虎生风,五六个男人围攻他,都占不到便宜。 树上的人见下面也闹起来了,就相继跳下来帮忙,树上的朱厚照也跟着下来,大呼小叫的和江小虎跟这些人在院子里飞来跑去的群殴成一团,闹得鸡飞狗跳似的。 他们闹得多凶,很快,门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把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氏连忙哭诉朱寿想强丨奸她,江嫣就说她勾引自己表哥,两人各有各的理,江家的男人已经在里面打上架了,看热闹的基本都是外姓人,不知道信谁,也不想多事得罪一方,真进来帮忙的人没几个,朱寿和小虎两人双挑十几个江家成年男人,居然也没吃亏。 院子里外正乱成一团,门外突然狗声吠成一片,接着一阵吼嚎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两队捕快在捕头的带领下,执着火把来抓人了! 穷人们最怕如狼似虎的公门中人了,又怕惹祸上身,立刻跑了个精光。 江家顿时门户大开,红衣黑帽的捕快一窝锋闯进来,挥着刀乱哄哄的嚷嚷‘流氓在哪?’‘采花贼在哪’…… 正凄惶躲打的李氏立刻从门后跳了出来,猛朝朱厚照一指,咬牙切齿的陷害:“就是他想强丨奸妇人,那个小子和女的就是帮凶和共犯!” 他们居然连官府都串通好了! 否则,这里离顺天府尹都二三十里路,捕快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及时! 这些江姓禽兽的阴谋一环紧扣一环,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啊!想通这些,一股冷嗖嗖的寒气攸的从尾椎沿着背脊窜上后脑勺,江嫣终于知道害怕了。 面对象征公权力的捕快,江嫣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见姐姐被抓,虎子跟头困兽似的,‘姐姐姐姐’的狂吼着扑上来,就想打杀捕快,吓得一向遵纪守法的江嫣连忙喝止了。 捕快上来要锁朱厚照。 知道这人身手不错,怕他爆起行凶,他们壮胆似的抽出刀团团围着他。 朱厚照根本不把捕快们当回事,也没想跟他们动手,潇洒的插刀入鞘,摇着扇子,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挑:“你们真的要锁我?” “哼,不锁你这个采花贼还锁谁?” “你们也说我是——采花贼?”朱厚照一指自己,见这些捕快七嘴八舌的承认,他不无好笑的摇摇头,“这个地方也真是邪门了,居然一再被人当成采花贼,看来我朱寿今天不当这个采花贼都不行了。” “既然认了罪,就老实跟我们去衙门吧!” “既然这样……我只好跟你们走一趟了。”说完,朱厚照顿了顿,又不怀好意的笑着朝捕快们点了一圈,“你们一个个的可给我记好了,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敢把我锁进衙门,再想把我送出来,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于是,江嫣穿越到古代的第三天一大早,就一身重孝的从灵堂进了顺天府衙门。 捕快带着江嫣他们一行离开江府后,一个猥琐汉子从柴禾垛子里钻了出来,猛的朝地上呸了一口:“男盗女娼!” 第一次来到几百年前的北京,江嫣还没来得及从巍峨古朴的城门和厚实雄伟的城墙中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带进了顺天府。 犯人带到,知府升堂,师爷恭敬的立在知府左手边,两班皂役手中水火棍有节奏的点地,嘴里异口同声的喝起了“威……武……” 听着还是有点气势。 直到这时候,江嫣才突然注意到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明朝弘治年间,顿时气馁了。 这是个男女大防到了歇斯底里的朝代,她记得,这时代有个不是人的父亲,就因为五岁的亲生女儿吃了男仆给的饼,就活活饿死了她…… 看来自己梦想穿越到风气开放的大唐,天天能打马飞奔上戏院、还理直气壮养面首的美好愿望通通落空了,还得庆幸自己没绑小脚,要不然走个路都困难,更别提什么带着丫头们上街调戏良家美少年了……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她就兴致全无的打了个呵欠。 她这趟穿越很悲催,因为要替原身守灵,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能睡个好觉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眼里也满是红血丝,忍不住眼睛一睁一合的实在很想打盹。 江小虎倒是多少睡了几觉,精神比她好多了。 跪在堂上,她被皂役的喝威声惊醒,打起精神睡瞄了眼大堂上的‘明镜高悬’,和精瘦的知府大人,回想着自己的历史知识,发现自己除了对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和那位自挂景山东南枝的悲情崇祯之外,还真是没多少印象深刻的人…… 顺天府尹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市长,管的是京师的治安与政务,同时也联着六部以及上书房,它是有着跟御史台、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这也就注定顺天府尹比任何一处外地知府都来得难当,朝中高官云集,在街上随便碰到一个官,都有可能比自己级别高,如果骨头稍微软点,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应声虫。 但如果官员骨头够硬,他就有能力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全面推翻众多衙门的决议,凭着一个职位的力量,能够同时插手众多中央部门的事务,且并不算越权! 因为顺天府尹能直接上殿面君! 现任顺天府尹李青云李知府,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的门生,自己为官老到、处事透通,又有内阁首辅撑腰,在位多年,虽然没什么大功劳,但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这个官一直当得很顺遂。 他一身三品文官服,板着张精瘦的脸端坐在堂上,瞪着两只水泡眼,把惊堂木‘啪’的一拍,拍得堂下昏昏欲睡的江嫣肩膀一抖,瞌睡虫彻底全吓跑了,也拍得他自己的官帽双翅跟着抖了三抖,这才厉声喝问:“堂下所跪何人,一个一个给本府报上名来!” “民女江嫣。” 跪在她身边的江小虎人虽然憨,却还是被严肃的公堂气氛吓到了,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大官的话,嘴里一直,“民……民……”却民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嫣只能低声教:“草民江小虎。” 他连忙瓮声瓮气的鹦鹉学舌:“草民江小虎。” 轮到朱厚照报名了,他唰的把扇子一展,潇洒的摇了摇,才挑眉带笑的朝知府一拱手:“草民朱寿。” 李大人见他身处公堂居然也不跪,还敢笑,丝毫没把自己这个知府大老爷放在眼里,心里不喜,水泡眼一瞪,问:“朱寿,本府问你,你可有功名在身?” “回大人,草民并无功名。” “本府再问你,可有爵位?” “并无爵位。” 立刻有善解人意的衙役走过来,一推朱厚照,厉声喝道:“你既无功名又无爵位,为什么见了我们知府大人还不下跪?” 朱厚照笑着把扇子一摇:“我真要跪了,怕你们大人会后悔莫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哟呵~,多少王孙公子到了我们这堂上,都得老老实实下跪,你什么身份,敢说我们大人受不了你一跪?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衙役骂骂咧咧的拿水火棍一捅他的膝盖弯,“少啰嗦,快给我跪下。” 朱厚照灵巧的抬腿避开。 这人一棍子捅了空,发了火,抡着棍子就用力朝朱厚照小腿上砸。 朱厚照再次避开,衙役又砸了个空,眼神就不对了,追着又是一棍用力的,虎虎生风:“你给我再躲!小子,我告诉你,进了我们顺天府衙门,是条龙得给我蜷着,是头虎也得给我趴着!今天让你好好尝尝我手中水火无情棍的厉害!” “嚯,一个小小衙役,官威居然也这么大!可惜,我朱寿既不想蜷着也不想趴着,只想好生生的站着。”朱厚照这次存心给他点苦头吃,不躲不避,手中扇子横着一挑,挑得水火棍反打回去,刚好磕着这鲁莽货的额头。 磕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又刚好绊着同事拄地的棍子,叭的摔了个四脚朝天,姿势实在难看,立刻惹得哄堂大笑,其中又数朱厚照的笑声最响亮,看在这睚眦必报的衙役眼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眼里凶光一闪,爬起来,抡起棍子就朝朱厚照劈头盖脸砸下来。 这人不知轻重来势凶猛,朱厚照也没跟他客气,奋起一脚凌空一踢,就把他踢成了空中飞人,咚的一声巨响,屁股结结实实的摔成了八瓣,震得房梁都抖了抖,痛得飞人揉着屁股叫得跟杀猪似的。 堂上众人齐齐鸦雀无声,众衙役也面面相觑。 师爷过来跟知府咬耳朵:“此等刁民如不重责,大人官威何在!公堂法纪何存!” 不用师爷提醒,李大人也觉得大丢颜面,把惊堂木猛一拍,抽出一根令箭扔下来,厉声喝道:“朱寿,你藐视公堂在先,出手伤人在后,律法无情,来人啊,给我擒下重打三十杀威棍,以儆效尤!” 上官发令,众衙役全都提着水火棍上了。 “怎么?堂堂知府衙门也想以多欺少?那就来吧,刚好你朱公子手也痒痒了!”朱厚照把扇子一收,偏身躲开最近的凶器,抬手就把棍子抢了过来,一脚踹飞这人,腾空而起,举着棍子呼啦啦横扫一圈,立刻扫飞了一众围上来的衙役,摔得他们个个落花流水,痛得他们哭爹喊娘。 这些人平素都是横行惯了的主,一吃了亏,立刻红了眼,全都嗷嗷叫着扑上来群殴朱厚照,公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江家原告连忙躲得远远的,小虎子也护着江嫣退到墙边,虎视眈眈的挡在她面前,只要有人一靠近过来,就一脚踹开,他手脚重,立刻有吃了亏的衙役上来跟他打在一起,形势就更加混乱了。 堂上乱成了一锅粥,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围得水泄不通。 皇太子失踪两天,生了病的皇帝急得药都多吃了几丸,严厉处罚了陪太子去西山的太监和侍卫,又责成锦衣卫凭着画像暗中严加探访,务必早日探知太子下落。 朱厚照一被衙役押进京,就被蹲守城门口的锦衣卫凭着图认出了人,报到领头的百户钱宁那里,他立刻让手下兵分两路,一路往禁宫报信,一路自己带着人跟着他们到了知府衙门,却狡猾的按兵不动。 堂上的站班衙役吃了亏,惊动了整个知府衙门,没站班的衙役和捕快都嗷嗷叫着拎着武器冲到了前堂,二十多人把朱厚照团团围住。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立时吃紧了,额头很快泌出了汗。 不管这表哥是真是假,他被锁到这里来,都是因为自己,不能不救,江嫣正要吩咐江小虎上去帮忙,最先挨了朱厚照一脚的衙役,突然就蹿到他身后,趁着他无暇顾及的时候痛下杀手,抡着棍子对着他后脑勺猛劈,这一棍真要是劈实了,朱厚照不给劈傻也会给劈死。 吓得江嫣惊恐的大叫:“表哥,小心后面!” 门外搭弓满弦、伺机而动的钱宁一看最佳的救驾时机到了,手中的弓弦猛一松,白光一闪,一根利箭挟着刺耳的破空声,嗖的射中此人,从他的左肩穿刺而过,射中堂中柱子,箭羽深深没在石柱中,疼得此人嗷的一声惨叫,手中的水火棍当啷一声落地,太子的围顿时解掉了。 看得江嫣跳到喉咙口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同时暗暗惊讶:此人臂力好大,箭法好好! 朱厚照扫了眼,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箭中的,钱宁立刻跟大神降临一般,跳出来怒声暴喝:“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身穿飞鱼服、腰插绣春刀的锦衣卫刚一露脸,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立刻跟见了鬼似的,逃了个精光。在大明朝,锦衣卫临驾于任何衙门之上,行事毒辣,手段惨绝,‘锦衣卫’三个字猛于虎,一吼出来,能止小儿夜啼。 对于锦衣卫江嫣也是久闻大名,现代无数明朝的影视小说里面都有他们出现,往往都是反角,除了暗杀还是暗杀,对他们印象实在好不起来,连忙拉着着虎子跪在原地静观其变。 钱宁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进了衙门。 见到直属父皇指挥的锦衣卫出现,知道是来救驾的,已经乏力的朱厚照暗中松了一口气。 相对来说,锦衣卫对朝廷官方人员更具威摄力,堂上正打得热闹的众衙役捕快们,个个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收了棍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突然招来了这群禽兽。 李知府和师爷眼神一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和骇然。 虽然看对方官衣不过是个正六品,摄于锦衣卫的经年淫丨威,他这个正三品的大官还是从官位出来,想平等对话,没想人钱百户先一溜小跑的跑到闹事人面前,单膝跪地神情恭敬:“下官救驾来迟,还请太……” 朱厚照连忙拿折扇一拍打断他,飞快的低声说:“我现在是朱寿。” 他可不想在江嫣面前露了馅,堂堂皇太子给一个乡下小姑娘逼得当了家丁,要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估计这刁蛮丫头大牙都会笑掉几颗,那也太没面子了。 钱宁马上顺水推舟:“是,朱公子。” “对了,你箭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钱宁是个好钻营的,得了机缘抓住机会在太子跟前露了大脸,见他问起,顿时觉得前途无量,连忙喜不自禁的回话:“不敢当朱公子赞赏,下官姓钱名宁,司职锦衣卫百户。” 见嚣张跋扈的锦衣卫都要在朱寿面前毕恭毕敬,李知府一边狐疑的猜测他的身份,一边跟过来拱拱手,问:“不知百户带着手下到我这衙门来有何公干?” “哼~,有何公干?本官是来阻止你铸下大错的!”钱宁诚心要给太子的营造气势,故意阴阳怪气的嗤笑一声,满眼讥诮,“李大人,你很厉害嘛!居然敢让手下围殴朱公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咆哮公堂,本府此举实属无奈。” “咆哮公堂你当本官眼瞎明明是你纵容手下围殴朱公子,害他差点被人打了闷棍,”钱百户老气横秋的撇撇嘴,教训起大自己三级的高官,“你的手下没点见识就算了,可你好歹在京师为官几年了,怎么也没点眼力呢!哼哼~,不是本官吓唬你,要是朱公子少了一根头发丝,你的脑袋都要搬家!” 李知府听出大大的不寻常,心里一凛,连忙又仔细看了朱厚照两眼,后者意态风流的摇着折扇,毫不在意的冲他微微一笑,看得知府越发觉得此人高深莫测。 师爷是个圆滑的人,已经命人搬出了锦凳,又过来趁着请钱百户上坐的时机,塞了一绽十两的银子过去,悄声求人:“还请百户行个方便,告知我们大人朱公子是何等身份,莫让我们老爷当了糊涂虫。” 太子面前,哪里有他的坐位,钱宁连忙推辞,却不着痕迹的笑纳了贿赂。 他对银子重量也满意,见高高在上的正三品也要给自己塞银子,还恭敬有加满眼希冀,心里十分受用,架子也摆够了,这才端着姿态提点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得了提示,京城里最耀眼的几位天潢贵胄和朝廷新贵走马灯似的在李知府脑海里转了个遍。 他的记性也不错,突然就冒出个身份无比尊贵的人来。他可是在御书房见过太子一次的,还应了他两句话,回想他的音容笑貌,跟眼前人很相似啊! 太子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立刻吓得李知府额头冷汗直冒,那可是东宫太子,弘治帝的独子啊! 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是个爱出宫游玩的,出现在这里完全有可能,天知道他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可不管太子玩得哪一出,都万万不能在他的府衙内出事。 李知府顿时慌了神,再一看乱糟糟的堂下,吃了亏的衙役们还怒火中烧,手中棒子紧握,似乎一个不对就要冲上去把朱公子撕个粉碎,骇得他连忙冲回官位上,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公堂打闹,成何体统,全都给本府各司其职,无关人员一律退下。” 站班衙役只能恨恨的退到两边站好。 不当职的帮手正想扶中箭的衙役离开,钱宁忽然冷笑一声:“这人留下,我们怀疑他犯有大不敬之罪,需要提回去审问。” 说完,他又瞄了眼太子,见他并无异议,知道自己又做对了,顿时暗喜在心头。 立刻有几位跟班冲上来把下黑手的押出去了。钱宁一番作派虽然狐假虎威,却着实给不愿暴露身份震慑众人的太子出了口闷气,朱厚照觉得这人挺会来事的。 李知府当然不敢护犊子,连声应是,又从官位上走出来,行到朱厚照身边,恭敬无比的拱了拱手,低声说:“朱公子,本官发现您很像一个人,兹事体大,不知当问不当问?” 朱厚照眼神一跳,吃不准这老头是不是认出他了,又觉得好玩,就吊儿郎当的把扇子一旋:“那你倒是说说,我像谁?” “很像……很像太……” 哎,这老头子记性还不错嘛,就一面之缘居然还真能认出他! 基于同样的原因,朱厚照连忙打断他:“是不是很像朱寿?”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李知府如同醍醐灌顶,突然就想起恩师曾跟自己说过,太子在外面的化名就叫朱寿,吓得他立刻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很像朱寿,很像朱寿。” 小虎子刚好离朱寿很近,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就狐疑的跟他姐嘟哝:“姐,这官老爷是不是傻?表哥不像表哥,难道还能像别人?” 江嫣横了弟弟一眼,示意他闭嘴。 肯定了这人的身份后,李知府浑身冷汗一阵阵的淌。 想到自己还想让太子下跪,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耳光——太子的跪是自己受得起的吗?!又想到自己居然还指使手下对太子大打出手,吓得他双腿一软,当场就哭丧着脸差点跪下去:“下官,下官有眼无……” 还好朱厚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飞快在他耳边说了声:“不知者不罪,你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李知府只能一声声的应‘是’。 江嫣见顺天府尹和锦衣卫都要在朱寿面前恭恭敬敬,顿时暗暗惊讶。 他可是正三品的大官啊,那朱寿又是什么身份?!他姓朱,是国姓,难不成真是哪家王孙公子? 李知府又恭敬的朝朱厚照一拱手:“不知道太——不知道朱公子驾临本府,到底所为何事?” “我是被告啊,”朱厚照好笑的把扇子往手心一敲,“我好端端的在表妹家借宿,半夜三更,你手下这些好捕快冲进来,非要说我是采花贼,硬把我锁到你这里来的。” 见知府用上了‘驾临’二字,更让江嫣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自己无意中使唤了一个大人物当小厮,胆儿也是够肥的,江嫣嘴角就不由得浮了丝促狭的笑,刚好落在看来过的朱厚照眼里,立刻皱着眉瞪了她一眼。 江嫣胆子并不小,居然呲着牙扮了个鬼脸,看得朱厚照楞了楞。 一听太子的话,知府气得差点吐血。 这些愚蠢的手下居然敢把当朝太子锁到他衙门来,他们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你们……你们这群……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李知府气得嘴皮子直哆嗦,指着两班手下直骂,骂完又想着他们不可能认得出太子,只能换了出气对象,急冲冲抖着官帽翅坐回主位,对着跪在一旁的大群原告,把惊堂木猛一拍,“你们这群胆大妄为的刁民,快给本府老实交待,为什么要诬告朱公子。敢有半句虚言,定让夹棍侍候!” 堂上这番变故,让原本理直气壮的江家原告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江亮本来见江嫣气色越来越好,短命是不可能了,又听说她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是外省的,只孤身一人前来,立刻想了条毒计,塞了些钱给官差,想用大罪把朱寿关进牢房,先断了孤女外婆家的音讯和依靠,再慢慢炮制她。 等进了公堂,他们却发现大官和锦衣卫都对姓朱的恭敬无比,都知道碰瓷碰到了铁板,这些胆小如鼠的贪财人全吓破了胆,都拼命往后边缩,生怕被点了将。 只李氏是个泼辣货,又事关自己的名节,总要死地求生,见丈夫吓得缩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恨恨的暗骂了句‘怂货,’才主动跪行出来回话。 她也有点头脑,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占了理:“大老爷,你这案子都还没开审呢,怎么就认定我们是诬告了?!” “你……那你就给本府老实陈述案情,敢有半句假话,同样夹棍侍候!” 李氏是个不怕事的,立刻跪着福了福,口齿伶俐的回了话:“回官老爷的话,这姓朱的流氓深更半夜闯入民宅,意图奸污民妇,求官老爷为民妇做主。” 江嫣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的,嗤了声,“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敢诬告我表哥强丨奸你!就你那副尊容……再看看他的风采仪表,啧啧,他是瞎了眼吗?还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不管朱寿什么身份,现在都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必须同仇敌忾! 李知府一听江嫣叫太子为表哥,还以为这又是哪家跟着太子游玩的皇亲国戚,暗暗把这两姐弟记在了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别招惹上他们。 “我是什么货色,用不着你提醒,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你的好表哥想扒我的衣服,还在我身上留下了伤痕,人证物证俱在,你表哥想赖也赖不掉!” 这女人根本不要脸,为了增加说服力,众目睽睽之下,猛的把衣襟一扯,露出自己留在胸脯上抓痕,献宝似的招呼,“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姓朱的男人想强丨奸我,我誓死不从留下来的证据。官老爷,你今天不为我这受尽屈辱的农妇作主,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案桌上!让你这黑心衙门六月都飘雪花!” 她半拉子雪白的大胸脯在眼前晃,骇得堂上的公门中人个个想看又不敢看,全都撇开了脸避嫌。 堂下陪着听审的钱宁不轻不重的咳了声:“不知羞耻!” 李知府连忙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公堂之上,积威之地,容不得你如此放肆,再不收敛,三十杀威棍侍候。” 众衙役也跟着助威,齐齐以棍拄地:“威……武……” 公堂气氛顿时庄严肃穆,骇得李氏也不敢撒泼了,气咻咻的掩好衣襟,跪了回去。 “李氏,我见过不要脸的,可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贼喊捉贼,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胸上这几道伤,不就是你勾引我表哥不成,又被我撞破丑行,才自己抓伤来诬陷我表哥的吗?你做出这种龌龊事,不就是想陷我表哥于大牢,让我这孤女彻底无依无靠,好伺机谋夺我家的田产大宅吗?!” 江嫣前面一边说,李知府一边捋着长须直点头。 太子何等人物,自己龙章凤姿,宫中也美女如云,都没见传出有关他孟浪的桃色传闻,可听到后面居然还有谋夺家产这种隐情,顿时头痛了。当时只有三人在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分辨不出真假,根本无法判案。 想了想,他招过师爷耳语几句。 师爷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差点失声:“他,他他是太……太子?” “对!只如今这事如何处理才好?虽然我们都相信太子是清白的,可偏偏没有凭据证明,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又不想暴露身份,我也不可能偏袒于他,可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不是使太子声誉受损,就是引起民愤,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想你也明白……” 说到这里,李知府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哎,老夫确实很为难啊!” 师爷眼珠一转,立刻附在上官耳边出了个好主意:“大人,既然是事关皇家体统,我们何不把这事上报到宫内,让英明的皇帝陛下去为难……哦不,让陛下去明断事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10章 此话正中李知府下怀,捋着长须美美的点了点头:“本官正有此意。” 师爷立刻派人打马飞奔皇城而去。 李知府之所以甘愿冒着‘不做为’的罪名把案子推诿到皇帝手中,他其实是想向皇帝邀功,因为他昨日才从恩师口中得知太子失踪两日,皇帝陛下已经急得想杀人了。虽然他也猜到已经被锦衣卫拨了头筹,但这是一个向皇帝和太子同时表忠心的大好机会,不容放过。 堂上的唇枪舌战还在继续,门外又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李氏抄着三寸不烂之舌咄咄逼人:“江嫣,你说我们想谋夺你家的财产,你有什么证据?” “……”江嫣哑了,她还真没什么证据。 一看她无话可说,李氏立刻嚣张的反打一钉耙:“怎么,不吭声了?小蹄子,我呸。族人们念在你是江家同宗,可怜你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全都脚不沾地的帮着你忙里忙外,谁知道你不感恩不说,还空口白牙骂我们江家人想霸占你的财产,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恶毒,也不怕下地狱!” 江嫣也真是佩服这女人颠倒黑白的功夫了,冷声反呛:“我有你恶毒?” “那你倒是说说啊,我哪里恶毒了?” 一直笑着看戏的朱厚照终于看不过眼了。 他扇子一旋,从知府大人赐的座上站起来,走到泼妇面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恶不恶毒,自己心知肚明,我们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但是,人在做天在看,焉知当晚就没有第四人目睹你的所做所为,还有……你婆婆崔氏的真恶毒,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可是刚好亲眼所见呢!” 崔氏下毒是擅自行动,她这个当媳妇的并不知情,就以为这俊俏的童子鸡是狗急跳墙乱咬一口,张嘴就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流氓不要想搅混水,这事跟我婆婆有什么相干?” 朱厚照也不理她,转头跟知府耳语几句。 李大人眼睛唰的一亮,立刻赔着笑拱了拱手,吩咐捕头带人去江家村,分两路行动,一路查证昨晚有没有目击证人,一路尽快带崔氏回来过堂。 李氏根本不知道她婆婆做了什么,见这知府不但对自己勾不上手的俊俏小郎君免跪赐坐,还言听计从,又恼又怒,心里难受得跟猫抓似的,立刻化身为疯狗咬人了:“哦~,我算是看出来了,官老爷,你一直猛拍这姓朱的马屁,他是不是官比你大啊?是不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啊?衙门外可还有这么多街坊百姓盯着呢,你就想明目张胆的包庇这强丨奸犯?也不怕他们向你泼狗屎啊?” 说到这里,她又老毛病发作,当堂撒起了泼。 李氏一屁股跌坐在堂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的大吵大嚷:“苍天啊,大地啊,小妇人好命苦啊,官老爷不给我这受害人做主啊,铁了心的不给小老百姓们活路啊,明明我们在天子脚下,流氓却处处仗势欺人,狗官们官官相护啊,这还有王法吗……” 她的演技很好,眼泪说来就来,立刻哭得泪流满面,看着很凄苦。 看热闹的基本都是平头老百姓,又不知真相,总是习惯性同情弱者、仇视官府,李氏这一唱作俱佳的哭闹,立刻博了不少同情,衙门外立刻响起了乱七八糟的指责声。 “你……大胆刁妇,”她这一通指责确有其事,有苦衷的李知府气得吹胡子瞪眼,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到:“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放肆?呵呵,我有放肆吗?”李氏把眼泪一擦,爬起来就凶悍的跟他对呛,“我说的难道不是大实话?大伙儿给评评理,我们这些原告被告全都在地上跪着,可这位姓朱的被告,是不是先是被你免跪,再是让你赐坐?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你就敢这么不一视同人?父老乡亲们,这些都是你们看到的,我没有说错吧?” 她这说辞有理有据,立刻得到了公堂外嫉恶如仇的百姓们一致赞同,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有个说法叫‘法不责众’,他们仗着人多,立刻兴致高涨的乱帮腔。 “是呀,是呀,大人确实很优待这被告啊!”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 “当官全都欺善怕恶,一见了比自己硬的官,什么官体本分都抛诸脑后了,只知道奉迎拍马……” “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江家人见李氏镇住了官老爷,也跟着硬气起来,闹着吵着乱起哄,要大人秉公断案,一定要严惩这姓朱的采花贼,不打死也要关进大牢关死,不然就坐实了他是官官相卫,是个贪官,要去皇城门口敲登闻鼓告御状,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公堂内外立时吵得不可开交。 钱宁嘴角不由得露出些鄙夷来,觉得这官府衙门办案就是啰嗦,哪象他们锦衣卫,人锁来,不招就打,打到你招,还得招他们想让你招的…… 李知府大怒,气得他把惊堂木砸了又砸,砸得自己虎口发麻都顾不上:“统统给本官住嘴,你们……你们只知道指责本府给朱公子优待,可你们知道他是……” 朱厚照微不可查的皱皱眉,摇着扇子咳了一声,骇得李知府慌忙把溜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连连向他拱手:“本官失言,本官失言。” “不用急着辩解,先让他们嚣张一会儿,呆会他们就哭都哭不出来!” “是是是!” 虚张声势的江家人听了这些话,全都面面相觑,很快哑了火。 他们真不知道崔氏做了什么事,门外他们也安排了人探风声,可那些人就算想回去见机行事消灭证据,也来不及了,因为他们两条腿跑不过捕快们的四条腿。 李大人为了快点证明太子清白,早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专门关照捕快骑了马! 这里距江家村有些路程,知府就吩咐把一干人等先行收押,等候再审,吃瓜群众见没了热闹可看,也先后散了。 朱厚照自然是被李知府恭恭敬敬的让进后院,补了君臣之礼,再好酒好饭的侍候着,知府大人想亲自布菜,朱厚照反而觉得拘束,就叫他下去了,自己一口酒一口菜的慢慢享用,时不时还哼两句小曲,看着心情很不错。 他心情当然好。 到了这顺天府衙门就跟回了他东宫一样方便,看那姓江的小丫头还敢用什么方法威胁他!天知道他这两天受制于一个乡下丫头,心里恼火得很! 钱宁谢绝了李知府的午饭邀约,带着人就在衙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候着再次开堂。机会难得,他一定是要把事做圆满,一定要在太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宫里很快来了人。 八个轿夫抬着豪华大轿,随行侍卫和小公公二三十人,仪仗浩浩荡荡的停在知府衙门的偏门前,这偏门僻静,免了闲人围观的可能。 领头的是名敦实臃肿的中年公公。 他姓刘名谨,一身绛衣太监服,手里执着柄拂尘,胖胖的国子脸,脸肌略显松弛,八字眉,细眯眼里时常精光一闪,嘴角习惯性向下撇着,可能是宫里主子太多,行礼太多,他有点驼背。 在历史上,刘谨是武宗时期最著名的大太监,其时东宫太子朱厚照还未登极,他也未曾凭借武宗的宠爱独霸朝纲,现今正司职东宫,天天弄些稀奇玩意讨太子的喜欢,人微言轻,见谁都未语先笑,偏偏面相并不讨喜,不笑还好,一笑就阴恻恻的,看着瘆人。 他一见到李知府,拂尘一甩,就笑嘻嘻道了声:“李大人安好。” “不敢当不敢当,”李知府连忙谦逊的把人迎进来。 他老于官场,当然知道刘谨是太子身边的老人,虽然现今看着地位低下,只执掌个钟鼓司,负责出朝钟鼓和宫中舞乐,可一旦太子称皇,他就冷灶变热灶,肯定跟着水涨船高,根本怠慢不得。 “咱家奉陛下口谕,前来迎接太子大驾回宫——李大人呐?现今殿下何在?” “殿下正在后院用膳,公公请随下官来。” 李知府殷勤的把刘谨迎进后院,朱厚照一见这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东宫老伴档,就愉快的笑了,手一挥,李大人知趣的退了出去,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刘谨给殿下请安。” 他腿还没跪下去,朱厚照就免了他的礼,和蔼的问:“刘公公,我不在的这两天,我父皇的病怎么样了?” “回殿下,陛下这两日用了几回西域的贡药,看着好转了不少,已经能在东暖阁批阅奏折了。”他幼年就被阉了,缺乏雄性荷尔蒙,唇上光秃秃没一根胡须不说,连声音都尖尖细细的男女莫辨。 朱厚照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他父皇今也吃药,明也吃药,整一个药罐子,可他还是真心希望父皇能长命百岁,好好管着这让人头疼的朝政,大明江山如画,他还没看够玩够呢,可不想早早就跟他父皇一样,被成摞成摞的奏折活活困死在紫禁城。 “宫里情形如何?” “殿下在西山失了音讯,陛下甚是担忧,已经责成锦衣卫四处明察暗访,陪殿下去西山的谷大用谷公公也被治了罪,挨了三十板子,如今正躺着床上哭爹喊娘呢。” 朱厚照哈哈一笑:“苦了他了,回去赏他点银子,叫他好好养着。” “是!”刘谨又恭敬的问起了太子这两天的踪迹,“殿下怎么被人扭送到了衙门里?”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朱厚照当然不可能照实讲。 他只说自己回宫途中迷了路,崴了脚,被无依无靠的孤女江嫣救了,以表哥的名义避嫌在她家养了两天,然后被想抢她财产的同宗诬陷成了采花贼。 主子受辱,刘谨气得好像自家祖坟被人挖了似的,冬瓜般的痴肥身子一蹦老高,尖着声音大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殿下,您先歇着,咱家这就带人去好好修理修理那些刁民。” “刘公公,不用这么着急,”朱厚照连忙喊住他,“如今我是化名在外,又成了被告,不好声张,你先派人把车驾仪仗撤回宫,留两个人候着就行了,顺便给我父皇母后送个信,说等我把这个证人当了,才能回去给他们请安。” “是,小的这就去办!” 刘公公当即就出来准备派人回宫,转出垂花门时,刚好撞上被衙役押着的江嫣,人还没碰到呢,这家伙眼角扫到江嫣厚夹衣里的重孝,又见她带了枷锁,生怕沾染了双重晦气,立刻猛一脚踹开她。 踹得猝不及防的江嫣‘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小腿痛得快断了,眼睛顿时红了。 后面的江小虎一见姐姐痛得快哭了,简直比踹了自己还难受,跟困兽似的猛一蹿就想扑上来反踹,衙役们发现来人是位公公,这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惹不起的主,连忙拼命拽住了人。 江小虎这一脚没踹上,却吓了刘谨一跳。太子在里面,他也不敢生事,就趾高气扬的嗤了一声,翘着尾巴一甩拂尘走了。 衙役也没人是怜香惜玉的,拖着江嫣就往里走,她两世都没受过肉体上的痛,终于忍不住眼泪水直流,看得小虎子也跟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很快,捕快们就返回衙门,不但带回崔氏拿到物证,同时还有别的收获。 朱厚照喜上眉梢,潇洒的把扇子一摇:“李大人,速速升堂,本太子急着想看好戏了!” 人犯证人一起带到,知府立刻升堂审案。 钱宁在下首站着,陪太子听审。 知府命人牵来条狗,灌了用瓦罐拎回来的粥,可怜的小狗立刻口吐白沫死于非命,证明朱厚照所言非虚,衙役又呈上从江亮家里搜出来的砒丨霜,江家原告人人目瞪口呆。 江亮死瞪着做事不跟自己商量的老婆崔氏,突然就扑上来想揍她,却被皂役一棍子打在脚弯又跪了下去。 没想到崔氏真的如此狠毒,江嫣和小虎子也吓得头皮发麻,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如果不是朱寿刚好看见了,自己两姐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府令崔氏交待做案动机,可她死咬牙关一字不说,李大人把惊堂木一拍,扔下令箭喝令皂役打了她三十杀威棍,还是没能撬开她的嘴,不过,她说不说都不重要了,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她不认罪。 知府先吩咐把她押到牢里关着,大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熬不住了她总会招的。 对待这个狠毒妇人,皂役们可没手下留情,打得她屁股开花血肉模糊,就算治好也多半得落下些女人病,看得一旁的李氏毛骨悚然,终于知道害怕了。她就是从了公公和丈夫的计谋,再加上自己也想勾一回俊俏公子哥,才敢不顾名节,顺水推舟应下了当一回红杏出墙。 如今俊俏公子没尝到味,反而可能会把脚都给踢断了,心里偷偷生了些悔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交待了免得受大刑,却没想,她已经没机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11章 崔氏带下去后,站堂皂役又带进一个人来。 李氏认得此人,他姓桑名成,一向喜欢偷鸡摸狗,有一次偷到江家村,失了手,被族长下令捆在树上饿了五天五夜,才放了人,要不是最后一天下了点小雨,这人不饿死也会渴死…… 证人带到,知府朝太子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朱厚照心情就更好了,挑眉带笑的往江家那群原告环视一圈,看得他们个个头都低到了裤裆! 问明身份,知府喝令他老实交待看到的一切。 这人是个惯犯,进衙门的次数比进自己家门还多,上了堂也没多害怕,嬉皮笑脸的往堂上一跪,就口词清楚的把他昨晚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小的昨晚本想去江家偷东西,刚翻进院墙里,就看到朱公子从后院出来,李氏也不知道怎的出现在江家,刚好从前院过来,两人在二门碰上,小人就看见……” 说到这里,他猥琐的瞄了眼头都快低到胸前的李氏:“小人就看见李氏撕开自己的衣襟想勾引朱公子,说自己为他得了相思病,要朱公子帮她治病,朱公子连忙推拒……对了,小人还记得,朱公子当时是这么说的‘江夫人,请你自重,’见朱公子不上勾,这女人就把衣服撕得更开了,爬起来把他扑倒在地,压着他说要教他快活,还去解他腰带……” 自古以来,桃色传闻都最为吸引人,桑成又说得绘声绘色,淫丨荡非常,堂上的衙役们猥琐的眼神就在朱厚照和李氏之间转来转去,臊得年青的太子一张嫩脸皮红到了耳根。 钱宁看在眼里,用力一咳,知府连忙下令:“桑成,只说紧要的,过程不用描述。” “是是是!”桑成言犹未尽的又看了眼李氏,发现她脖子都红成了猴屁股,心里十分解气,有心把她说得更不堪,狠狠臊臊江家男人的脸皮,以报当年差点饿死的大仇,可堂上几个能做主的都好像不喜欢听,只能打消了念头。 他收了猥琐心思,继续作证,“李氏勾引不成,就想硬上,朱公子抵死不从,还一直请她自重,两人纠缠一团,正好江姑娘从前院过来,一口喝破她的丑行。李氏见丑行败露,就自己抓破胸膛,大声呼救,然后好像约好了似的,江家的人突然就全都窜了出来,后面的事瞧见的人就多了。” 自己做下的丑事被人当堂证实,李氏又羞又气,脸红似血,突然急中生智:“大老爷,他一个臭名远扬的小偷说的话,怎么能信呢?而且他还因为偷我家的东西被发现,捆树上饿了几天,他从那时起就恨上我们了,现在他这么诬陷民妇,败坏我的名节,就是为了报复!” 假话说着说着,李氏突然就找到了令人信服的理据,立刻又装起了贞妇,声泪俱下的咚咚磕起了头:“他就是为了报复!呜~,请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哇!洗不了这冤屈,呜~……呜~,民妇也没脸再活下去了,只能一头碰死在这衙门上,以证清白了。” 江家男人一听,可不正是这样的理? 他们连忙也跟着垂死挣扎,纷纷起哄闹,说小偷的话不可信,他作伪证就是为了报仇。就算铁证如山,这些人都还不肯死心,妄图反咬一口。 他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江嫣压下堵在心头的恶气,揉着小腿理了理思绪,很不屑的嗤了声:“真是无稽之谈!小偷的证言为什么就不能采信?如果他不是小偷,又怎么会深更半夜翻墙进我们家发现你的丑行?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半夜三更不睡觉出来到处勾引男人吗?!哼~,还有,你说他这样做就是诬陷和报复,那么我请问你,为什么他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时间、地点、还有情节全都一模一样?” “你……你,那是你们串通好的!” “串通好的?呵呵,”江嫣冷冷一笑,“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同你们一起被捕快大哥们带回来的,一直呆在这衙门里半步也没离开过,哪里有机会能接触到他还跟他串通?!”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连知府大人和师爷都跟着点头! 李氏狗急跳墙了:“你们是提前串通好的!” “真是好笑!你当我们俩是神仙,能预判你会在半夜三更出来勾引我表哥,专门躲在二门守株待兔吗?!拜托,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没有你的配合,我们怎么个提前串通法!” 她的辩解合情合理,狡猾如李氏也再无词辩驳了。江家人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蔫了! 钱宁瞅着机会,跟太子说了声:“这姑娘还真是能说会到啊!” 吃过江嫣大亏的朱寿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那可不!谁都赶不上她牙尖嘴利。” 太子这表情不太对劲,钱宁又好奇的看了眼江嫣。 堂上一时静寂无声,突然,江亮的大儿子就“啪啪啪”的左右开弓,狠狠扇了李氏几耳光,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背着我勾引野男人!” 做为李氏的男人,他们商量的只是让她拦着人吼两句,引他们有理由出来捉拿人就好,却没想众目睽睽下被人证实自己的老婆假戏真做,居然不知羞耻撕衣勾引男人,绿帽子绿成了绿乌龟,脸都丢到他姥姥家了,自然是气得狠了,这几巴掌打得毫不留情。 李氏脸颊顿时肿起老高,摸着痛得热辣辣的脸,望着同床共枕的男人,眼神一阵阵的发着冷。 江嫣连忙抓住机会火上浇油,大惊小怪的哟了声:“李氏,原来我还真的没有看错啊,抵死不从的不是你,而是我守身如玉的表哥啊,啧啧啧,你一个女人哎,居然企图对男人霸王硬上弓,不知羞耻到这种地步,我也真是大开眼界了。这么毁名节的事传开来,你以后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也要被你男人打死,你儿子女儿也以你为耻,活着根本没什么指望了,我要是你啊,干脆跳河死了算了。” 说得江家男人个个脸上无光。 她男人气得又狠狠给了她几耳光,打得她脸肿得像猪头不说,嘴角也血丝长流,李氏的眼神越发怨毒了。 江嫣的话如风刀霜剑,戳得她心处处滴血。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个时节,名节比生命重要百倍。 现在她的名节已经败坏,名声一臭,就算厚着脸皮苟且偷生,也会被人吐口水,被人漫骂戳脊梁骨,一辈子活在别人鄙夷的唾沫星子里,男人为了脸面,肯定也不会给自己多好的脸色,既然活得这么窝囊,生不如死,那又凭什么要她一个女人担下这些罪过! 还不如大家一起死! 她突然一把逮住丈夫的手,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如夜鸟啼叫,十分刺耳,听得堂上头皮直发麻,知府正要敲惊堂木令她肃静,却被朱厚照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氏笑完,狰狞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冲着丈夫大声吼:“江于左,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脸皮骂我打我!我为什么要勾引他,还不都是你和公公教唆的,你们想……” 江于左一听知道要坏事,立刻拼命来捂她的嘴,同时低声喝骂:“疯婆娘,你在瞎说什么,你一人承担下来,不过就是名节有损,人却没多大事,可你这一嚷嚷,我们全家都得完蛋!就算不心疼自己,你也要想想我们的三个孩子,他们才多大,我们都关了大牢,他们会活得跟狗一样,你就不心疼吗?他们可都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李氏见高高在上的男人吓尿了,知道求自己了,心里立刻生出灭顶的报复快意,又证实了这男人毫不怜惜的想让自己一个女人担下所有过错,心更是冷得像冰窖。 对生活的绝望,以及对男人的失望和仇恨,彻底蒙蔽了她的理智,红着眼冷着心,越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去你妈的男人,去你妈的孩子,自己都活不出个人样了,还考虑他们做什么! 也不知道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她猛一把掀开男人捂着自己嘴的手,继续大声揭发江家男人的丑行:“你和公公就是想吞下四叔公的家产,发现江嫣这个孤女短期死不了,又无缘无故冒出个表哥撑腰,就指使我来勾引他,还提前报了官,想把他送进大牢断了她的依靠!” 她这番窝里反的真相说得堂上鸦雀无声。 没想到会被儿媳妇揭穿阴谋,江亮气得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江于左也呆呆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他们自向残杀,江嫣心里十分快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12章 “精彩,精彩,”无事一身轻的朱厚照拍起了巴掌,“简直比听说书先生的故事还要来得有趣,李知府……” “下官在。” “本公子的嫌疑可是洗脱了?” “当然当然,朱公子一向坐得端行得正,身正不怕影斜,又岂能是些许跳梁小丑就能诬蔑得了的!下官开堂就已经说过,是这群刁民诬告而已。” 李知府恭敬的朝太子拱拱手,端坐在官位上,把惊堂木一拍:“现已查明,朱寿意图污辱江李氏一案,纯属诬告,当庭无罪释放!” 江嫣很应景的朝主审官磕了个头:“全赖知府大人英明睿智,才能这么快还民女表哥一个清白。” 钱宁低头一笑:敢不快吗?这可是太子,不快的话,他有几个脑袋够陛下砍的? 朱厚照唰的合上扇子,朝知府拱拱手:“多谢大人还在下清白,我父母还等着我回家呢,就不多耽搁了,告辞。” 李知府连忙从官位上下来,躬着腰恭送太子起驾。 临走前,太子爷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候在堂上的几名捕快,看得他们全都慌乱的低下了头,他们现在也知道冲撞了贵人,都拼命的缩着身子往后躲,生怕被逮着治罪。 看得朱厚照哈哈一笑,也没真想跟他们计较,抬腿就往外走,钱宁随后跟上。 捕快们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巴不得这尊大神赶快消失,最好以后永远不见,没想这位大爷前脚都出了大堂,后腿却又突然折了回来,骇得他们又赶忙低下了头。 迎着知府大人不解的目光,他径直走到江嫣面前,拿扇子遮住脸,小声跟她商量:“好表妹,我救了你们姐弟二人一条命,你是不是该以德报恩,把解药全给我了?” “……解药?”对上这人俊出邪气的脸,江嫣有一瞬间的失神,才想起来自己忽悠他的事,忍住笑,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你是说我给你的那几颗滚了香灰的蜜饯吗?” “你……”搞懂让自己几天忐忑不安的解药就是这么个东东,朱厚照都给气笑了,“小妞,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拿这种东西糊弄我!不怕杀头吗?” 江嫣撇撇嘴:“自己傻,怪谁啊?” “你在骂我!” “小女子哪敢!” “你不敢谁敢!”朱厚照瞪着她,“小丫头片子,我今天急着回家看望父母,先不跟你计较,有本事就一直住在江家村别搬,我得了空就会来找你算总账!” 江嫣才不怕手下败将的威胁,莞尔一笑:“好啊,表妹我随时恭候表哥大驾。” 知府和钱宁现在也明白江嫣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看她和太子言笑晏晏,猜测两人应该比较亲近。 太子一行走后,江家一干人等认罪伏法。 他们踢到了铁板,全都被重判,连最轻的帮凶都三年以上,主犯江亮和江于左父子被判十年,只江嫣两姐弟无罪开释。 刑罚判下来,江亮连自己带俩儿子,光壮年男丁就进去了三个,这一房差不多算是完了。 他们被押走前,盯着江嫣凶得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江嫣也没给吓倒,大大方方的双手一摊:“这么恨我干什么?是你们居心不良害人在先,我只是自保!要知道‘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 江小虎瓮声瓮气的帮腔:“就是就是,不可活!” 两姐弟跪了几个时辰,腿脚早就麻了,哆嗦着半天才站稳了,互相搀扶着从衙门出来,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简直就象重见了天日一般,都轻松的笑了,一阵带着寒意的春风拂过,身体单薄的江嫣立刻打了个寒啾,赶忙拢紧身上的厚夹衣。 她正想说句什么,王叔突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喜不自禁的抹了抹眼睛,一迭声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果然老天开了眼,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一听说他们三人被官差抓走,他就赶到了衙门,一直在门外等着听消息。 王叔有情有义,江嫣十分感激的道了谢,又感觉饥肠辘辘,摸摸身上分文无有。 她们是被锁来的,根本来不及回房拿银子,他们可不是朱厚照,有优待,被知府审了一天,姐弟俩连口水都没喝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问:“王叔,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三人去了面摊,捡张干净的桌子坐了,江嫣就招呼:“老板,来三碗小面。” 小虎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姐,三碗不……不够。” “哦,”江嫣这才记起小弟食量大得像猪,又朝老板喊了句,“老板,五碗。” “好呢。”老板麻利的应了声,搅锅下面。 很快,面就上来了,热腾腾的小面下了肚,三人这才觉得胃里暖烘烘的好受多了。 王叔雇了辆马车准备回村。 江嫣看看天色还早,转头吩咐先去德胜门。精瘦的车夫哈腰笑着应了声,甩了一响鞭,马车就转了方向咕噜噜行去, “姐,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德胜门那边流民多,家里缺人使唤,既然都到京师了,就顺路去雇几个人。” 在马车上,她背着身撩起裤腿看了看被踢中的小腿,已经青紫一大坨,气得她又低声咒了那倒八字眉小眼睛的死太监两句。 出了德胜门,下了马车,城门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难民营,空气飘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只不过一墙之隔,两个世界,里面繁华似锦,外面污秽脏乱。 这里到处胡乱搭着些简陋帐篷,一家人老老小小全窝在里面挤成一团,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在春寒中瑟瑟发抖,很多小孩子骨瘦如柴,衬得黑幽幽的眼睛越发大了。 他们还算条件好的,更多的是连帐篷都搭不起,就衣衫褴褛的抱着个脏烂小布包,成堆的或蹲或站,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脸上神情麻木到绝望,仿如行尸走肉,更有甚者直接躺倒在地,冻得乌青的脸剩层皮,只眼珠子间或一轮,才表明他还是个活物, 他们一走近,身边立刻呼啦啦围上来不少人,七嘴八舌的问:“小姐,雇人吗?我不要工钱,有口饭吃就行。” 江嫣跟王叔低语几句,他惊讶的点点头,才朝前走了两步,放开喉咙向难民喊话:“我家小姐确实要雇人,认字的优先,男女不限,年岁不限,不认字的要能干活的老实壮汉。” 一听他们真要雇人,这些饥民顿时争先恐后的把江嫣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嘴里还乱糟糟的自荐。 “小姐,我能干活,还吃得少,也不要工钱。” “我,我我,我一担能挑三百斤,力气使都使不完,什么累活脏活都能干。” 其中有个清脆的声音引直敢江嫣的注意,专门叫小虎子把人从人群后领了过来。 这人身材娇小,一身男装,脸黑黑的看着很脏,虽然努力想装出个男人样来,可还是一眼就被江嫣识破了——这是个女孩子,声音还带些稚气,估计比自己还要小一点。 “你说你识字?” 这假男人忙不迭的点头:“回小姐的话,我……小人以前跟着我们家小……我们家少爷读书,学了些字,能通读四书五经。” 这姑娘可能害怕选不上,紧张得眉毛都蹙成了八字,声音也有点抖抖。 江嫣难免有些讶异,这时候能通读四书五经的少爷小姐都少之又少,何况一个女佣,可见她的东家肯定是书香门第,她侍候的小姐也很知书达理、以人为善。 “看来阁下也是有学问的人了,那本姑娘就考考你,”江嫣也没揭穿她,想了想,念了一句金庸先生的绝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及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阁下说说看这话出自何处,释义又是如何?”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小姑娘昂着脖子,重复着江嫣的话,瞪着高高的城头冥思苦想,想得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也没想出这句出自何处,急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江嫣知道她想不出来,笑了笑正想叫她别白费精神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温和男声,如清风拂过心坎,又如筝声漱玉而出:“既然她答不上来,咳咳~,就让学生来试一试如何。” 是轻狂书生踢馆来了?还是又一个竞争者? 江嫣回头一看,人立时楞了。 美男有没有! 病弱美男有没有! 此人标准的穷酸书生游学装扮,背着一副装行李书卷的竹书框,上面插着柄油纸伞,伞下的他飘巾束发,襕衫飘飘,身形瘦削,眉头微蹙,三步一晃五步一喘,拢手轻咳意态从容,既斯文还病娇,风一起,衣袂翻飞,如弱柳拂风,又如谪仙现世。 这美貌、这才情、这风姿,简直就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整一个男版林黛玉重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13章 书生行到江嫣面前来,抱拳施了礼。 轻咳两声,他才温声说道:“学生不才,以为这话是姑娘从《国风秦风小戎》里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转化而来,说得更确切些,其实就是杜撰的,敢问姑娘,学生有没有说对?” 江嫣笑了笑:“确实。” “不错不错,虽说不是出自圣贤之口,可也词句精炼、意境高深,比之多少醒世绝句也不逊色,”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学生以为,这句话可以这样释义,咳~咳……” 病娇书生可能是心肺受损,三句话就要咳一咳,看得江嫣都为他着急。 书生拢着手咳完才又温和的接了下去:“玉之光芒,凛于内而非形于外,用在这句话里,作用在于警示世人,为人处世要雍容豁达,光华内敛,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无偏执激狂……咳~,讲的是人性修养的最高境界,很符合孔老夫子所提倡的中庸之道。” 说远,他又谦逊的施了一礼:“学生释义已尽,不知道可合姑娘心意?” 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觉得书生哥哥都说到她心坎上了,激动得小拳头紧握,两眼冒星星,就差啪啪的鼓掌赞同了,丝毫没有危机感。 江嫣又能说不合吗? 虽然此话比病娇书生晚出现几百年,可这古董说的就是标准答案。 她心服口服的夸了句:“先生高才。” “惭愧惭愧,”病娇拢着手又咳了咳:“既然学生没有出丑,还请小姐能雇下她,给她一条活路,学生定然铭感五内。” 原来他不是来争着应聘的,江嫣就好奇的问了句:“你们认识?” “非也,学生只是在江南见过她一面,当时她还是女装,独自流浪,却差点被龟公带着打手硬抢走。幸亏有路人打抱不平,她才得以脱身,如今再次在千里之外的京师碰面,也是有缘,见她实在凄苦,所以想帮她一帮。” 说完,书生又朝江嫣深施一礼:“学生囊中羞涩,无法相助,还请小姐仁慈为怀,给她一条活路。” 书生的话戳中了小姑娘的伤心事,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也跟着哀声请求:“求小姐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吧!” 病娇书生悲天悯人,很是博了些好感,周围的流民都是在苦水煎熬的,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孩子最终会落到什么悲惨的下场,忍不住都心酸的帮腔,求她收了姑娘。 江嫣悄悄翻个白眼:好人都让你当尽了,我今天不雇了她还真里外不是人了!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却笑得像菩萨,手一招,把小姑娘叫过来,问了名姓,得知她姓冯名袖,谐音红袖,见她言行举止稚气未脱,看着不象个有心眼的,比较满意,又考了她几句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古言,证明姑娘所言非虚确实认字,就叫她站到了自己身后。 红袖喜极而泣,差点当场嚎哭了。 其实就算没有书生相帮,她也有心要雇了她。 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着实需要个同性作伴兼壮胆,之所以要挑识字的,主要是怕自己成天鸡同鸭讲,太费神。 见姑娘终于有了个着落,书生又深施一礼,谢过江嫣,这才衣袂飘飘的转身进了城门。 红袖感激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人没有了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眼光,瞧得江嫣又翻了两个白眼。 果然长得好的男人都是祸害! 你看吧,这书生不过就是帮着说了两句话,小姑娘就已经小鹿乱撞了。 随后她又挑了几个人。 其中包括一名以前帮老板站过柜台的、能写会算的何来福,两名能说会道的机灵鬼,和几名五大三粗的老实汉子。算算人手差不多了,江嫣就叫王叔给他们每人发了饼,吃了有点力气后,才让他们跟在马车后面打道回府了。 没有被雇上的流民追在她的马车后面又求又喊,江嫣也没再下来。 天下流民都可怜,可她也不是普渡众生的观音菩萨。 流民的多与少,并不取决小地主良善与否,而是取决于当今天子的施政手段,看着这么多人流离失所,江嫣觉得历史评价的守成皇帝弘治帝的功绩也不那么真实了。 想是这样想,半路上见到个快饿死的汉子跌跌撞撞的滚出来,跟他们乞食,她还是不忍的叫人把他捎上了。 回到村里,蹲守村口看热闹的村民很多。 外姓人多幸灾乐祸,江家人则满眼怨毒。 特别是江亮的另外两个半大儿子,拎着扁担,一见到她从车上下来就想冲上来打。 何来福当过掌柜,很是有点眼力,手一挥,几个新雇来的伙计刚好想好好在新东家面前好好表现,就全都气势汹汹的拥了上来,人多势众的,再加上在衙门受了窝囊罪的江小虎抓着棒子红着眼死死瞪着他们,一看就很想扑上来狠咬一口。 江家人都知道这小子利害,骇得他们又立马成了乌龟缩了回去,惹得村民一阵讥笑。 这些人就是死不悔改的,从来不会反省自己犯罪在先,只认定江嫣害了他们。古时的同宗就是帮亲不帮理的德行,江嫣也没打算跟这些姓江的讲道理,见他们虚张声势不敢上,就鄙夷的哼了声,领着人回了自己家。 守着宅子的王妈见他们平安归来,又是欣喜无比。 江嫣进了家门,就叫王叔把这些人领去烧水洗澡,特地发了胰子,嘱咐他要让这些人从头到脚涮洗干净,又让他把这些人换下来烧掉,以防他们带了役病。 红袖也把自己洗涮干净,小脸蛋十分清秀,看着也是个小美人胚子,她骨架稍大,虽然比江嫣小一岁,身量却跟她差不多,换了江嫣的旧衣服,穿上很合身。 他们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吃了顿饱饭,又有了容身之地,生活有了希望,再加上人年青,立时精气神就不一样了,看着很有活力,整齐的一排在江嫣面前站好,看得她很满意。 分派了各人职责,又念了家规让他们背熟,就让有经验的何叔带着他们各司其职。 家里突然多了几个人,死寂的大宅子立刻有了人气,江嫣果然觉得有安全感多了,晚上守灵都敢放心打瞌睡了。 红袖才十四岁,稚气未脱,新主人又和气,短暂的陌生感消除后,人很快就又重回往日的天真烂漫,她曾经跟着前主人游学,见多识广,话又多,一张小嘴巴跟只小花雀似的,天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听得江嫣和小虎子都觉得守灵的时间也不那么难熬了…… 江亮一房伏了法,已经奔七的族长居然气得中风了! 他成了个半身不遂,左半身动不了,脑袋歪在一边,成天口水淅沥的,话都说不清。 老东西都这模样了,还不思悔改,不怕因果报应,一看到江嫣还激动得手脚直抖抖,满眼飞刀,凶得好像要扑过来生吞了她。 看得江嫣又解恨又想笑:有本事,你过来咬我啊! 经此一役,江家人终于老实了。 不过,江嫣是‘天煞孤星转世,天生就是个祸胚,’的说法再次脍炙人口。 转眼七天守灵期满,出殡的时候,村里的江家同宗们一个人也没来。 出殡队伍除冷冷清清,棺材多,送葬的人却少得可怜,又成了周围村庄一宗奇谈,江嫣‘克亲妨亲’的不祥名声也就传得更远更难听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嘴巴长在他们身上,尽情说去吧,说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父母兄长下葬后,灵堂撤下,江嫣也带着江小虎除了重孝,改佩黑纱。 大事已了,江嫣收拾好心情,开始安排后面的事宜。 王叔家里负累重,离不得他,就还是叫他负责乡下的宅子和田地,工钱又涨了两成,他和老婆子都十分高兴。王姓在这个村是第二大姓,王叔年青时从过军,有点胆色,江嫣也不担心江家人敢把他怎么样。 乡下的事安排好,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后,江嫣从密室里取出一半的金银细软,坐着雇来的马车,带着小虎子、红袖等人去了京师的客栈。 她家的客栈名为‘悦来’,地处宣武门正街,规模中等,两层小楼的三进院落。 客栈已经半个多月没人打理了,桌子凳子柜台全铺了一层灰。江嫣开了锁,推开大门,一股粉尘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咳了好几声。 看着这么大的客栈空着浪费,她决定尽快让客栈开门营业。 何叔干这个是老本行,先请江嫣贴了张雇大厨的启示在外面,又领着人里里外外一通大扫除。江嫣带着红袖逛完街回来一看,发现客栈大变样,处处爽心悦目窗明几净,桌子凳子摆放整齐,很是干净整洁,就夸了他两句。 喜得他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应该的,应该的。” 何叔按江嫣的意思,安排能说会道的金包银和孙二喜跑堂,张人杰和陈东负责洒扫,剩下两个最老实的在厨房帮忙,随后就带着江嫣去了附近几家粮油店猪肉铺,货比三家,何叔又抄起三寸不烂之舌,浪费半天口水讨价还价后,和价格适中的店家谈妥了长期供求的优惠条件。 江嫣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何叔就是个能干事的。 她之所以要请人来站柜台,最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自己随时能当甩手掌柜,毕竟一天到晚守着柜台也挺烦的,反正她家也不差这点银子,自己看紧点,别让他在账上动手脚就行了! 这些事情办好,次日,江嫣面试了几个大厨,留下了手艺好的,人员配置完毕,客栈的大事基本就算办妥了,又置办了一些时令蔬菜,准备明天就重新开门营业。 第二天一大早,噼里啪啦放过鞭炮后,一时也没客人上门,嘱咐何叔好好看着店,江嫣就带着小虎子去逛早市。 她是第一次赶集,还是在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赶集,觉得十分新鲜,特别是见到一些猎户来卖的各种活野味,有山鸡、野兔、野猪等等,就挪不开步了,又见前面围了一圈人,还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哎呀,真好看。” “这毛皮不错,可惜就是太小只了点。” “啧啧,看这双眼睛,简直就是通了灵啊……” 听得江嫣好奇心泛滥,停了下来,小虎子仗着力气大,两下扒开人,就护着江嫣挤了进去,原来是猎人在卖一只漂亮到不似凡品的雪狐。 这只白狐通身雪白到泛出银光,蓝色的眼睛晶莹剔透,灵气流转,耀如星辰,又如蔚蓝大海,只一眼,江嫣就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14章 江嫣情不自禁的蹲下去,摸了摸,小狐狸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在笼子里蜷成一团,受了惊的漂亮蓝眼睛瞪得溜圆,简直萌得她心肝都发了颤。 她就更喜欢了,连忙问:“大哥,这狐狸怎么卖?” “小姐,就卖十两。” “十两?这么贵。” “不贵不贵,小姐,你看它这毛色,多华丽啊,长大了一百两都不止,我就是急钱,所以才早早贱卖的。” “那都以后的事了,也不是你现在卖这么贵的理由,万一养死了呢,不就分文无有了?” 猎夫看看周围,看热闹的多,问价的也多,诚心买的人却少,毕竟十两银子都可以买一亩山田传家了,是一笔小财,不是富贵人家,是不会有人舍得花来买只小狐狸玩的。 他只能肉疼的咬咬牙,降了价:“八两,这是最低价,没得少了!” 江嫣一锤定音:“好,就八两,成交。” 她话音刚落,突然传来几声猖狂的笑声,身边的人群顿时疯狂的挤了起来,挤得小虎子都护不住,带着他姐顺着人潮往边上躲,一群如狼似虎的带刀家丁又骂又掀,搡得人群‘哎哟哎哟’的尖叫不断,硬是在人挤人的情况下挤出条康庄大道。 “哈哈哈,大家在看什么稀奇啊,哈哈,让本大爷也来看看。”一个衣着华丽的矮胖子哗啦啦的摇着纸扇,边目空一切的大声嚷嚷,边腆着大肚子跟只螃蟹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此人这德行,一看就是个嚣张惯了的恶霸。 江嫣刚腹诽完,突然有人扶着一位脸肿得老高的老头子走到矮冬瓜面前,很斯文的想跟他讲道理:“这位仁兄,京师之内,天子脚下,你……咳~咳,你纵容手下莽撞横行,打伤了这位老伯可是要赔……” 江嫣一看,呵,熟人啊! 可不正是那个五步一咳的病娇书生吗?见他如此迂腐,她就不忍直视的撇开了头。 果然,病娇话还没说完,恶霸神情就狰狞起来,突然手肘猛的一撞,撞得弱不禁风的书生手一松,‘哎哟’叫着向后踉跄几步,刚好退到江嫣身边,她下意识的扶住了人。 见他晕头转向,江嫣知道他身体弱,连忙问:“书生,你没事吧?” 书生无力的摆摆手,指着蛮横不讲理的恶人,刚想说句什么,突然觉得鼻腔一股热流下来,摸了摸,粘乎乎的,伸到眼前一看,嘴里虚弱的“血,血,”了两声,就白眼一翻彻底晕了…… 恶霸出手伤人,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他就是宣武门出了名的大恶霸,最霸道了。” “霸道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啊,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太过分了。” 小虎子看了看晕到在江嫣手上的书生,突然就憨声憨气的冲王老虎吼:“打人是不对的!书生都被你打出血了,你就要赔汤药费。” “老子就是王法,想收我的汤药费,去阎王老子手上收吧!”这人横行惯了,一把从喽罗腰上拖出刀,往狐狸笼子上啪的一拍:“我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敢管本大爷的闲事。” 手下也挥着刀跟着凶神恶煞的做势欲砍,吓得吃瓜群众尖叫着一哄而散。笼子里的狐狸也吓得浑身抖了又抖,缩在角落里把自己蜷得更小了。 小虎子却是个一根筋,根本不知道害怕,不进反退,冲到他面前指着人,话还没说,恶霸跟疯狗样猛的往前一咬,吓得小虎子连忙缩回了手背到背后,这才敢继续跟他据理力争:“你讲不讲理?打人就是不对。” 江嫣见他犯了倔,叫他根本不理,想拉他回来又丢不下书生,简直又气又急。 “讲理?呵呵,小子,我告诉你,敢跟本大爷讲理的人还在娘胎里没落地呢!”王老虎叉着腰腆着肚子气势汹汹的逼近,口水都喷到小虎子脸上了。 说到这里,恶霸转头就朝喽罗们哈哈大笑:“小的们,一起上,给他好好讲讲理。” 拿刀的小厮抽出武器,仗着人多一哄而上,大呼小叫的围着小虎子大打出手,他们人多,是经常打老架的混混,手上又有刀剑利器,小虎子武功再好却手无寸铁,很快就独力难支,不多时,手上居然挨了一刀,都见了红。 吓得江嫣大惊失色,把书生一扔,冲到看得活蹦乱跳的王老虎面前,急惶惶的扯着他的衣袖:“大爷,大爷,求你叫你手下不要打了,是我们不对,我们赔礼道歉,我们马上走。” 王老虎听着声音,回头一望,居然是个年青小姑娘,拿扇子挑起她下巴,看清长相,马上揽着她大惊小怪的淫丨笑起来:“哟,小丫头片子,长得不错嘛,哈哈哈,还走什么走啊,跟本大爷回去洞房吧!” 吓得江嫣直接楞住了,弟弟没救成,自己居然还让恶霸看上了,只能连忙高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恶霸强抢民女啊。” 她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放开她。’ 这么快就有大侠见义勇为了? 江嫣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娇小的‘大侠’摇着白纸扇,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侠白衣胜雪,纤腰一束,外罩一件同色的斗篷,虽然长得神清骨秀,容颜不俗,眼角却是吊着的,神态倨傲非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睥睨众生的高人一等来。 江嫣顿时大失所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呼我的救,你个弱不禁风的假小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王老虎上下打量她几眼,就辨明了雌雄,发现她比江嫣还漂亮,立刻放了人,唰唰的摇着扇子,嬉皮笑脸的迎上去:“你……明明是个母的,还打扮成这么可笑的样子,哈哈哈,小丫头,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想救人啊,是不是看上哥哥我了,想跟着去一起入洞房啊?” 周围的喽罗们也不打了,全都围上来猥琐的哈哈大笑。 恶霸越发得意了:“那敢情好,今天晚上,本大爷就要二女争夫了,哈哈哈,想想都美呀。” 气得女侠白皙的脸皮绯红无比,扇子一收转开脸:“你……放肆!” “爷,新夫人说你放肆,哈哈~……哦。”插科打诨的小喽罗还没笑完,耳边呼的一声,突然就跟被人捏着喉咙的鸭子样,笑声戛然而止,身子打摆子似的抖,“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一个劲装大汉拿着雪亮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随后又走过来几个同样装束的汉子,个个身姿矫健,满眼戾气,江嫣记性好,觉得这些人分明有些眼熟,正思索着呢,果然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钱百户卑躬屈膝的领着一个熟人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唇上无须习惯性躬着腰的年青人。 这不是才几天不见的手下败将吗! 江嫣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熟人跟赶趟似的一个一个的冒。 知道他身份不低,心下顿时大定,见他看过来,她连忙摇摇手笑着打招呼:“嗨,朱公子。” 回宫被禁了十天足的朱公子见到她却一点也不高兴,非但没笑,居然还拉长个脸横了她一眼。 气得江嫣撇了撇嘴:“小气鬼!” 钱宁上次入了太子的眼,这次出宫,想起了他,专门派人去卫所点了钱宁来侍候,喜得这小子跟捡了五百万两银子似的,一直笑眯眯的,笑得眼都看不见了。 他带着大内高手一出现,只会两下三脚猫功夫的喽罗就束手就擒了,全都乖乖的抱着头蹲成一圈,王老虎的嚣张王霸气一丝也没了,耷眉拉眼的跟只缩头乌龟样。 钱宁亲自把他押到朱寿面前,太子朝‘女侠’头一摆:“让七公子发落。” 钱宁把人带到七公子面前,猛一脚踹在他膝盖弯,把他踹跪:“七公子面前,也敢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又点头哈腰的笑着问女侠:“不知道七公子想怎么处罚他?” “怎么处罚啊?”假小子纸扇往手心一敲,开了金口,“老规矩,他刚才朝我无礼的喷了多少字,你就给我打他多少大耳刮子!” 钱宁立刻恶声恶气的朝喽罗们喝问:“你们主子刚才对着七公子说了多少个字!” 喽罗们哪里敢当着主人的面叛主,支支吾吾的不敢说,钱宁头一摆,立刻冲上来几个锦衣卫朝他们拳打脚踢,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现场立刻哀嚎一片,看得江嫣和小虎子都一惊一乍连忙躲远,生怕被误伤了。 很快他们熬不住了,乱七八糟的报数,‘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七公子唰的把扇子一展:“三十个,给我打!” 钱宁立刻亲自动手,啪啪啪的左右开弓上下不余,打得这人脸很快肿成猪头,嘴里惨嚎不断,小虎子兴奋的跃跃欲试,挥着已经被江嫣粗粗包扎过手臂,和围上来看热闹的平民一起大呼小叫‘打得好,打得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15章 一队九门提督府的官兵正好巡逻过来,见这里闹得凶,班头立刻抽出佩刀带着人围上来:“干什么,干什么,围这么多人,想聚众闹事吗?” 平民顿时一哄而散。 钱宁还没亮锦衣卫令牌,班头一见白衣胜雪的七公子,吃了一惊,连忙过来行了礼,问明原由,大手一挥,让属下押走王老虎一干人等,钱宁想开口阻止,朱寿头一摇,他就不说话了。 看得江嫣暗暗惊讶,这些人似乎并不认识地位尊崇的朱寿,反而对所谓的七公子恭敬有加,这又是个什么理啊,难道她身份比他还要高? 天啊,这京师就是多贵人,自己才来不两天,就遇到俩。 不过,她还是记得是谁解了自己的围,连忙过来感激的向人行了个万福:“多谢七公子仗义出手。” 七公子把手一摆:“不用谢,我就是觉得他长得面目可憎,想看人打他耳光而已。”说着又啪啪的鼓起了掌,“这个脸打得响,力道足,脆生生的,真好听。” 听得江嫣瞠目结舌,这假小子过来管闲事的理由居然这么别具一格,害得自己话也接不下去了。 朱寿风骚的摇着描金折扇,走到江嫣身边,拿扇子遮住脸,在她耳边低声的笑:“不是伶牙俐齿吗,怎么,现在也无话可说了?” 江嫣记着他先前不理人的仇:“我认识你吗你跑我面前来聒噪什么” “你……别嚣张啊,京师我可是横着走的!” 江嫣嗤了声:“我好怕怕哦!” 朱厚照扇子一摇:“怕就乖乖回江家村呆着等我来寻仇!跑京师来凑什么热闹!”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京师是你家的啊” “你还别不信,京师还真就是我家的!给你提个醒,到了京师就老实点啊,我可是记仇得很,别犯在我手里!” 吓唬完,朱厚照也不跟她废话了,错身而过走到七公子面前,一改在江嫣面前的浪荡嚣张,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神宠溺声音温柔:“丽人,我们继续逛,你还看谁不顺眼,我就叫人帮你打他耳光,让你听响听个够。” 听得江嫣更是无言以对了:怎么?他是多情公子贾宝玉重生吗?! 话说贾宝玉才只是宠着喜欢听撕扇子的晴雯,就已经够奢侈了,还被袭人唠叨妒忌上了,可他居然宠着这位喜欢听人打耳刮子的女公子!他得多有权势才能这样宠人啊! 话说这女公子能养成这样奇葩喜好,估计身边人功劳不小,简直都给宠得上了天!看来,她的来头看来比朱寿只大不小! 可这……这不就是自己一直肖想的活法吗! 真真是让她羡慕妒忌恨! 朱寿领着人要走,七公子一转身,刚好看到不远处还等着卖狐狸的大胆猎户。 她眼神噔的一亮,立刻大步冲过去,扒着笼子,望着里面漂亮的小白狐,夸张的哦了声,就转不开眼了。 跟过来的朱寿仔细一看,立刻幸灾乐祸的蹲下来跟小狐狸打招呼:“是你呀,小家伙,看吧,那天不让我逮着好好养,这下被猎夫逮着卖钱了吧?” 女公子理直气壮的对朱寿说:“我要它。” “好!这小家伙跟我有缘,丽人你不要我也会买了它。”朱寿转头问猎户:“这小狐狸我要了,多少银子?” 猎夫还没回话,耿直的小虎子就过来浇了盆冷水:“我们已经讲好价了,他是在等我们。” 朱寿消失后,江嫣告诉过他,这门亲戚就是假的,朱寿就是个八棍子也打不着的外人,所以江小虎也不叫他表哥了,见他一个外人居然想抢姐姐看中的狐狸,连忙过来阻止。 七公子大失所望,嘴都撅上了,朱寿宠溺的瞧瞧她,扇子一合,转头就跟江嫣商量:“江姑娘,行个好,能把它让给我吗?” 让给你去讨女孩子欢心啊? 哼~,我还爱不释手呢!你怎么不成全成全我! 江嫣很友善的冲他呲牙一笑,笑得朱寿还以为有戏,没想她说出来的却是:“不让!” 他楞了楞,就无赖的纠缠上了:“哎,江姑娘,好表妹,我好歹救过你们一命吧,救命之恩难道都换不了一只狐狸?” 哟,求人就知道叫我表妹了,刚不是理都不理还冷眉冷眼吗? 我偏不给。 江嫣故意趾高气扬的走到猎夫面前,掏出散碎银子,凑齐八两递给猎夫。 猎夫正要接,朱寿突然一扇子拍开他的手,张银票唰的亮晃晃的伸到他眼前:“大哥,这里是一百两,买你的狐狸,卖不卖!” 猎夫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哎哟一声抢过去,忙不迭的说:“卖卖卖。” “喂,你讲不讲信誉,我们先说好的价钱,你怎么能一物卖二主啊?” “我这不还没收你钱吗?东西就还不是你的。”古代的猎夫一点也不淳朴,拿着银票笑得十分狡黠,“谁出价高我就卖给谁!小姐,我是个穷人,守信誉也不能养家活口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钱往外推,小姐,你说是吧?” 说得江嫣也不想接嘴了。 银子人人爱,在它面前,信誉就等于一个屁。 朱寿存心气人,凑到她眼前,故意笑得爽心悦目、可恶非常:“刁女,信誉这东西呢,是要拿钱买的!懂吗?” “你!哼,钱多了不起啊,你这么嚣张,当心……”江嫣气咻咻的正想咒他,眼珠子一转,你不是钱多烧得慌吗,姑奶奶今天就帮你多花些。 她突然就转身朝猎夫笑嘻嘻的说:“我出二百两!” 猎夫正在细细摩挲银票的手猛一哆嗦,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真的假的?先把银票亮出来。” “你还怕我没钱?”江嫣摸出两张一百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看清楚,贵族钱庄开的银票,这上面的字可不是假的。” “五百!”朱厚照斩钉截铁的手一伸,钱宁立刻奉上一张五百的银票。 猎夫的眼都直了。 “七百!”江嫣又掏出一张五百的银票叠在手上。 “小丫头,”钱宁上次在大堂看出点他们的不同寻常来,再见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怪异,为了以防万一,就故意卖了个隐晦的好,“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朱公子斗富了,你斗不过他的。” “不用担心,”江嫣大话说得很狂妄,“我江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钱宁见她不受教,也不想多说了,一边的七公子看得十分兴奋,一直握着小拳拳激动的喊“加、加、再加!” 美人都在助威了,朱厚照怎么可能示弱:“八百。” “九百!” “一千!” 他话音刚落,江嫣就忙不迭的喊了声,“成交!”,把自己的银票揣回去,再一把抓走他手上的银票,塞到猎夫手上:“还不快谢谢这位贵公子,他今天心情好,花了一千大洋扶贫。” 说完她又幸灾乐祸的把笼子推给朱厚照:“恭喜,现在这小家伙是你的了!” 后者这时候脑子也转过了弯,虽然他不心疼钱,但是又在这刁女手上吃了一个亏,气得他拎着笼子拿折扇遮着脸,恼羞成怒的朝江嫣低声吼:“你故意整我!” 江嫣鄙夷的嗤了声:“啧啧,现在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傻!” 这些银票本来是她带在身上准备买珠宝的。 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毕竟要亲自坐镇客栈当老板了,得要几样值钱的好东西抬抬身价。 猎夫拿着一叠银票,亢奋得一张黑脸都胀成了猪肝色,拍着胸口猛喘粗气,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么……这么多的钱……我是不是在做梦?” “既然知道是在做梦,现在你就该梦醒了!”钱宁下巴一摆,就有锦衣卫过来一把拎着猎夫,“把钱还来吧,这么大的数额,拿着也不怕烫手!” 江嫣立刻朝朱厚照阴阳怪气的笑了声:“哟,输不起啊!” 朱厚照怎么可能在一个乡下小丫头面前失了风度,更何况边上的七公子还满眼崇拜的看着,更别提他堂堂一个太子也丢不起这个人,立刻横了眼钱宁,他连忙叫手下放开猎夫。 猎夫十分机灵,知道横财来得快却容易惹人眼红,一得了自由,立刻往人堆里一钻,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了。 江嫣戏谑的拍拍手:“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说完瞄了眼脸都气黑了的朱厚照,心里那个暗爽劲啊,别提多惬意了,心满意足的扯了扯看呆了的兄弟:“小虎子,我们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16章 小虎子跟着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姐,书生还在那里晕着呢?” “不管他,我们又跟他不熟,醒了他自己会走。” 憨厚的小虎子却杵在原地不动了:“姐,他是个好人!咱爹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七级房子!” “房你个头,”江嫣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响榧,“胜造七级浮屠!” 纠正完弟弟的话,见他还是执拗的站着不动,拉都拉不走,气得她跟个老妈子似的叹开了气:“小虎啊小虎,你心眼怎么这么实呢,好人能当饭吃吗?我真是给你气死了。” 她一边唠叨一边走到书生面前,让小虎子扶起人,一边用力掐着他人中,一边跟晃猪似的晃来晃去:“书生书生,醒醒,醒醒,你可别死啊,我可没钱埋你。” 照她这么个晃法,死人都给晃活了。 果然,病娇书生很快就给晃醒了。 他晕头转向的咳了几声,眼仁翻了几下,才慢慢清醒了,转着脑袋无力的东望西望,断断续续的问:“恶……恶霸呢?” “早被官兵抓走了。” “哦~,快哉快哉,”病娇像听到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连连愉快的叹了两声,撑着柱子站起来,他站都站不稳了,嘴里还不忘酸几句,“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果然是天之脚下法纪森严!陛……咳咳~,陛下真是圣明君主啊!” 听到书生夸自己的爹,朱厚照就仔细瞄了他两眼。 正在逗弄小狐狸的七公子噗的一笑,悄声跟身边的太子说:“这俊俏书生夸你爹呢,高兴吧?要是朝堂上多几个这样的人,你爹也不会被御史台的人指着鼻子骂了。” 父亲得了夸赞,朱厚照也与有荣焉,得意的把扇子一摇:“我爹是仁君,不想跟他们发威而已。” 见书生如此迂腐,江嫣猜测他可能是读书读傻掉了,更加不想理他了,只问了句:“书生,你可好了?” 书生人一清醒,那种斯文气质又回到了身上,风采迷人。 他起身风度翩翩的朝江嫣施了一礼:“多谢小姐援手,学生已经好多了。” 江嫣也被他的风度迷了下眼,不过她马上就拉回了想脱脑而去的理智:“不用谢,我们也没帮上什么,你没事就好,就此别过。” 最好以后也别见了。 江嫣最怕病歪歪的人了,就算他美成林黛玉,她还是怕。几句场面话说完,江嫣生怕这病娇书生又被大风吹倒了,连忙拽着江小虎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回到客栈,问了老何几句,才知道店里都已经接待了好几拨客人了,生意看着还不错。 江嫣在柜台边坐着看了会,发现老何把负责跑堂的金包银和孙二喜调丨教得不错,都干得有模有样,没客人也不杵着,勤快的擦桌擦凳。 一有客人上门,靠近门口的金包银就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一边哈着腰把人往里让,一边殷勤的问:“客官,你是要吃饭呢?还是要住店呢?” 客人说要吃饭,他就把人往桌上引,上好茶水,客人菜也点好了,他扯着嗓子朝后堂吼了菜名,又点头哈腰的向客人赔着笑脸:“稍等就好,菜马上来。” 孙二喜也做得很象那么回事。 看了会,江嫣又拿出账本看了两眼,发现老何的字居然不错,账记得也清楚,就放心的去了后院,小虎子也想跟上来,被她一句‘在前堂看着,当心有闹事的。’给轰了回去。 由不得江嫣不小心,她这客栈路段很好,客流量大,店铺也多,光客栈就有好几家,恶性竞争时常有,更要命的是,往里走不远,拐过弯就是花街,所以平日里总是遇到一些花酒喝多了出来闹事的混账东西,这些都不得不妨。 过天井,进了三门,小红袖正在卖力的打扫院子。 一见到人,她连忙行了礼,拿帕子擦了擦边上的石凳:“小姐回来了,走累了吧,快坐下歇歇,街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江嫣在石凳上坐了,心情很好的笑了笑:“没看到什么好玩的,蠢人倒是碰见了一个,给我戏弄了,花了整整一千两买了只小狐狸。” “啊,居然有这么傻的人,一千两啊!”小红袖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小姐小姐,快告诉红袖,你是怎么戏弄他的。” 江嫣就把竞价的事情说了遍。 听得这小丫头笑得乐不可支,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堆满了红晕,看得江嫣突然就感慨了,哎,年青真好,哪象自己,明明一副少女身,偏偏装着一颗中年女人的灵魂,想开怀大笑都笑不起来了,想想真是悲哀啊…… 她前世其实才25岁,并不大,却刚好够着联合国的‘92年出生的就已经人到中年’的前瞻性中年危机,也不知道这联合国是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感叹完,又觉得有点春困,江嫣就回房间去睡了。 不知躺了多久,正半梦半醒间,红袖突然冲了进来,舌头都捋不顺了:“小姐,小姐,蛇,蛇,好多蛇。” 江嫣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往她脸上拍了一巴掌:“死猪,不要吵,现在才……才春……春天,哪儿来的蛇啊?” “真的呀,小姐,”红袖急得直跳脚,“店里进了好多好多的蛇,满地都是!” 骇得江嫣立刻清醒了,翻身坐了起来:“捉到了吗?” 女人都是怕蛇的,一想到满地蛇乱爬的恐怖画面,江嫣全身都起了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红袖更是吓得浑身直哆嗦,跟打摆子似的,都快哭了:“没……没有。” 现在才入春,就算她家地下是蛇窝,也根本不是蛇出洞的季节。 江嫣搓了搓手脚,把桌子一拍:“一定是人为的!走,我们去看看,对了,家里有捞鱼的网兜吗?” “杂物间里有,但是……”红袖声音都发着抖:“但是……小姐,我脚软,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江嫣微微一笑,猛朝她身后一指,“蛇啊。” 吓得小姑娘一蹦老高,跟兔子似的几步就蹿出了房门,江嫣笑着跟着出来,小姑娘还紧张兮兮的朝屋里瞄了又瞄:“蛇呢,蛇呢,有没有跑掉?” “走吧,吓你的呢,”江嫣拍拍她,“我们去杂物间。” “小姐呀,你坏死了。” 江嫣和红袖拎着网兜和竹篓子来到前堂,顿时被满地乱爬的、支着细长脖子咝咝吐着信子的长虫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略略一数,约莫二三十条,江嫣居然认出了几条巨毒的眼镜蛇,老何、跑堂的,和用饭的客人,全都吓到桌子上,哭丧着脸根本无计可施。 其中两个胆小的女顾客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跌坐在桌子下,扯着头发一边歇斯底里的高声尖叫,一边筛糠似的抖着,一个孩子抱着他爹的腿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更可笑的是,一名衣着光鲜的富家少爷,居然都吓尿了,湿着裤裆淅沥沥的滴着尿,站在桌子上打摆子…… 只负责洒扫的金包银胆子大,正和陈东在抓蛇。 金包银有力的五指如鹰爪,冷静的专捏蛇的七寸,一抓一个准,抓一条就朝身后陈东拎着的麻袋里装,他们身边已经清理处一大片没蛇的空地了,几个刚好在那一处的客人立刻跳下桌,跟鬼撵似的跑了…… 一见江嫣出来,老何就先颤巍巍的叫了声:“小姐,你小心点!” “我知道,”江嫣一面应,一面忍着心脏都快麻痹的恐惧,就近挥着网兜网蛇,网住一条就往红袖拎着的鱼篓子里装,骇得小姑娘脸色青青白白,要哭不哭的跟在后面,双腿都快抖断了…… 蛇捉完,江嫣把装蛇的袋子和鱼篓交给大厨:“拿着,今晚吃满蛇全席。” 金包银贪婪的舔舔嘴皮子:“今晚打牙祭了。” 红袖脑海里刚浮现蛇肉入口的画面,干呕两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飞快的捂着嘴冲到后面去吐了…… 店子清理完毕,大伙腿都软了,江嫣忍着恐惧强自撑着主事,免了客人的饭钱,吃人嘴软,他们斥责的话也就不那么尖锐了,抱怨几句先后走了,其中要数那位吓尿了的富家公子跑得最快。 只其中有两个住宿的,就算江嫣连他们的房钱都免了,他们还不依不饶的大吵大闹,说住在她家不安全,非要拎着行礼换到斜对面只一字之差的‘云来客栈’,说那家服务周到,价钱也公道,绝对比住她家划算多了。 在他们的鼓动下,又有几位住店的跟着一起走了。 江嫣觉得他们的言行举止,很像现代的一种职业——托! 脑子一动,她就倚着门口张望,果然看见他们领着人过了街,去了对面的‘云来客栈’,那家姓钱的胖掌柜正在门口踮着脚尖看她家的好戏,一见客人过来,立刻老远就迎了过来,殷勤的接过他们行礼,进门前这人一回头,他幸灾乐祸、奸计得逞的的眼神刚好落在江嫣眼里。 同行是冤家。 不必费心去查证谁在整自己,有最大利益冲突的对手往往就是幕后主使。 江嫣还真猜对了! 她这客栈跟他家的门对门,一直都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现在歇业半个多月,钱掌柜尝到一家独大的甜头,赚了平常两个月的钱,就不想再被同行分薄利润了,又欺负她一个才十五岁的孤女,踩人要趁早,所以她家客栈刚开张,他立马动了坏脑筋、落井下石来了! 想逼走她?没门! 趁着店里刚闹过蛇灾,没人敢上门,江嫣召集老何和胆大的金包银商量如何报复回去。 老何到底是个谨慎的:“没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啊?” 实心眼的小虎子也跟着点头,看得江嫣恨铁不成钢,很想敲开他的榆木脑袋塞点阴谋诡计进去。 “你当这是官府审案啊,还要证据!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他了,”金包银鼻子一抹,就出来支持江嫣了,他念着小姐的救命之恩,想为她做点事的劲头很热切,“小姐,你说要怎么办吧?我是你指哪就打哪!只要小的力所能及,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 金包银就是江嫣从德胜门半路捎回来的可怜虫。 这人养了几日,一改当时的可怜样,眉眼也活泛了,嬉皮笑脸眼神跳跳的,看着就象个蔫坏蔫坏的小坏蛋。 “好,”江嫣见他不是个死脑筋的,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们居然放蛇,太狠毒了,咱们就善良点,只放火好了。” “姐,放火还不狠毒啊,大火一起,会出人命的。” “少爷,你不用担心事情会闹大,”金包银叉着腰站起来坏坏一笑,“咱们就不放火只放烟!堵了他们的大烟囱,嘿嘿,熏也要熏他们个够呛!” “好,就这么办!”江嫣一锤定音,满脸都是坏笑,“哼哼,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谁怕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17章 悦来客栈闹蛇灾,客人们全涌到对面的‘云来客栈’里来了。 现在又正是吃饭的点,厨房里正忙得不可开交,烟熏火燎的,油烟水蒸气满屋跑,大厨正一边吼帮厨的手脚快点,一边掌了三只锅,手中的勺子挥得跟耍大刀似的,这锅一铲,那锅一铲,炒得锅里的菜‘刺啦’作响。 跑堂的小二时不时跑过来催菜:“快点,快点,客官们都等急了。” 一锅菜好,忙得一头汗的钱掌柜连忙接过托盘“我亲自上,我亲自上。”接过托盘就转出厨房,只余他拖着的声音飘到了后堂,“大爷,您的菜来了。” 金包喜小心翼翼的掀开云来客栈后堂厨房的侧窗,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利索的跳进来,躲在角落的蒸笼后面,闻到肉包子的香味,顺手抓了一个在手里,一口咬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吐了:“没我们悦来的好吃!” 云来客栈客房的里间里,朱厚照正在浴桶里欢快的洗澡,跟个小孩子似的,左一脚右一脚的踢水玩,跟着出来的小太监保卿倒完热水,殷勤的拿着布巾子给他搓澡。 洗了会,朱厚照突然张开胳膊,敞开胸怀:“保卿,快闻闻,还有味没?” “少爷,小的闻着好像没了。”保卿跟狗似的把他身上嗅了个遍。 他陪着七公子逛街玩,一路上小狐狸都哀哀的叫个不停,听得七公子心疼极了,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抱着,小狐狸居然也不叫了,还安稳的睡着了,人姑娘走着看着,又看上别的东西要挑选,朱寿就连忙接了过来,没想小狐狸就很有眼力的尿了一大泡在他怀里,湿了个透…… 狐狸的尿骚味臭,熏得他受不了,又刚好走到这客栈门口,干脆开了间房专门洗澡换衣服。 “真没了?”朱厚照不信,自己伸着胳膊闻了闻,“不对,味还浓着呢,快,快加水,继续冲。” “少爷,您这鼻子就是灵。”保卿连忙又舀水往他身上倒。 朱厚照撩了一捧水在他脸上,“你骂我是狗呢!” “哎哟,少爷,奴才哪敢啊!” “少啰嗦,快冲水。” 正洗着呢,窗户和门缝里突然冒进来一缕缕的黑烟,呛得屋里两人都咳个不停,朱厚照往窗户一看,外面浓烟滚滚,有人在慌乱的吼‘着火了’,‘快逃命啊,着火了’。 骇得朱厚照连忙咳咳的手一撑,跟猴似的跳出浴桶,从架子上拖了根浴巾遮住要害处就往外跑,保卿慌里慌张的跑了两步,又折回去收了衣服才跟了上去,外面到处烟熏火燎浓烟刺鼻,所有客人都边咳边惊慌的往门口挤,楼梯上已经人挤人,挤得身板薄力气小的都快成贴饼了…… 金包银堵完烟囱就从窗户跳了出来。 很快,‘云来客栈’全楼黑烟滚滚,就象大妖降世一样,十分吓人,无数衣衫不整的客人从门口蜂涌而出,慌得钱掌柜在门口左拦右拦:“哎哎哎,你们还没付钱呢。” 立刻有个只套了条裤衩的大汉一脚踹开他:“付你妈的钱,都快烧起来了,你还只知道死要钱,当我们的命不值钱啊!” 这可是饭点,吃饭的人很多。 他们这一跑,他这几天生意算是白做了。 金包银拎着只烧鸡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咬一口鸡腿骂一句活该,正看得解恨呢,脖子突然被人掐住了:“小子,胆子不小嘛,居然敢放火!” 只腰上围了根浴巾的朱厚照跟着衣衫不整的人群逃出门来,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好受了点,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肩膀被扇子一拍:“朱大哥。” 他回头一看,正是约好在此地碰头的七公子。 她一发现朱厚照灰头土脸的狼狈样,立刻象见了什么稀奇似的,夸张的噗嗤一笑,就拍起了巴掌:“好玩好玩,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丽人,我都这么倒霉了,你还笑我,有没有点良心啊。” “谁说我没良心,”七公子看了眼钱宁,后者就很有眼色的把金包银拎了过来,七公子扇子一收戳戳金包银,“看到没,凶手我都给你抓到了,起烟的时候,这小子刚好鬼鬼祟祟的从厨房后窗跳出来!” “喂,你不要冤枉人啊,纵火可是大罪,小的担当不起……哎哟~好痛。” 金包银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拳。 “还敢狡辩。”钱宁将他一只爪子举起来,“看到没,手上都是炭灰,铁证如山。” 金包银流浪前本身就是个混迹三教九流的痞子,使坏经验丰富得很,一见自己可能会人赃俱获,眼珠子转了转,就猛地一扯朱厚照腰上的浴巾,抓在手上乱挥乱舞:“没穿裤子,快来看,这里有人没穿裤子。” 骇得朱厚照一把夺过杨丽人手中的扇子遮住要害。 后者在他面前,一点也没身为女儿家的觉悟,盯着他下身夸张的‘哦’了声,钱宁等人连忙贴过来围成一圈,挡住人们的视线,落在后面的太监保卿赶忙过来把衣服递给他…… 人群顿时哄笑一片,金包银立刻趁乱钻出人群逃走了,却没有注意到后面缀上了两条尾巴。 七公子又看了场闹剧,她是被家人宠坏了,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看稀奇热闹,见朱厚照又吃了瘪,喜得她啪啪的拍着手直呼有趣。 朱厚照灰头土脸的在人墙后面穿上衣服,一个盯梢的锦衣卫就回来了,跟钱宁汇报了结果,他就走过来跟太子低语:“那小子从后门窜回了‘悦来客栈’,就是那家客栈的伙计。” 太子先是被人坑了钱,后又被人熏了腊肉,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很想发泄,当即手一挥:“走,找他算帐去!” 朱厚照一行人上了门,刚好江嫣问完金包银做案经过,喜滋滋的从里面出来,两人一个出一个进,面对面的碰了个正着,另一个负责盯梢的锦衣卫就低声说了句:“她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刁女居然是跑京师来开客栈的,难怪不得,什么样的老板教出什么样的伙计! 江嫣一看到灰头土脸、好似在灶膛里钻过的朱厚照,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撩开布帘子掉头就往后面躲,一天连连在她手上吃了两次亏的朱厚照岂能容她逃脱,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把她拦在了三门前。 江嫣还不死心的想从他身边钻过去,却被人拿扇子勾着脖子给旋回来抵在院门边,再也动弹不得了。见小刁女一副吃了瘪的憋屈样,朱厚照顿时开心了:“跑不了了吧?小刁女!话说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呀,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又见了面了呵。” 江嫣只能干笑:“是~,是……我也觉得路窄了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18章 朱厚照拦着人数落罪状:“牙尖嘴利、心思狡黠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教唆伙计放火,信不信我叫官差来把你抓去关大狱?” 江嫣左右瞄了瞄,见逃脱无望,就只能笑着说软话了:“您这不是没事嘛,干吗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呀!好歹我们也是表亲一场,好表哥,手下留情好不好?” “嚯,现在知道叫表哥了,先前害我花冤枉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表亲!” “是你先抢我狐狸的!” “你!”朱厚照理亏,只能生硬的转了话题,“……先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你现在叫人在同行店里放火的事做得太恶毒了,这很容易引起火灾出人命的,是大罪,我必须得管! “哼,你凶什么,你只看到我叫人放火,怎么没看到他们先朝我们店子里放蛇呢!其中还有好几条毒蛇,也是会出人命的!就算你要主持正义,也要不偏不倚才行。” 朱厚照才不信:“又开始瞎掰为自己狡辩了。” “你居然说我瞎掰!你!你自己去我家厨房看看,一大丨麻袋加一鱼篓,全都是蛇——蛇~啊!喂,你抖什么抖?你一个大男人都怕成这样了!你知道我一个弱女子当时怕得想掐死自己吗!哼哼,怎么样,朱公子~,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吃全蛇宴?什么品种都有,毒性最狠的眼镜蛇都有五条啊!” “……说来说去,你们这还是同行恶意竞争?” 江嫣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哼了声:“那可不是,你当我真这么恶毒啊。更何况,我也就是叫人堵了他们的烟囱,又没有真的放火。” 朱厚照大惊小怪的噫了声:“说得你好像还很明事理似的!” 江嫣恶声恶气的冲他凶:“难道不是吗?” “既然这样……那你们两家一起跟我去顺天府,李大人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江嫣才不想再去什么顺天府衙门沾染晦气,当下就甜笑着求人了:“好表哥,这样太耽误生意了,我不想去,你能不能当什么也没看见,掉头出我家店,咱们就这样‘一别两宽,各自相安’,表哥,你说好不好呢?” “不想被麻烦是吧?嗯~,那也行,”朱厚照点点头放开人,把扇子一摇,推开三进院门看了看,有了主意,“既然你没酿成什么灾难,我也就网开一面算了。” 江嫣立刻喜笑颜开:“表哥真好,谢谢表……” 她还没高兴完,就听见表哥‘不过’上了,通常这个转折词用上,后面肯定就不是好话,江嫣连忙洗耳恭听,果然,这死表哥就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表妹呀,你虽然是个闺阁女子,却把这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条,挺能干的嘛!” 江嫣小心翼翼探究他的神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一般般,一般般。表哥家财万贯,应该看不上这种小客栈吧” 她居然怀疑自己想霸占她的财产,朱厚照无奈的横了她一眼:“……嗯,这客栈环境不错又干净整洁,我还真看上了,”说得江嫣脸色都变了,才噙着愉悦的笑继续下去,“这样吧,帮我在你这最好的三进院子里给我留一间上房,以备我时不时出宫……出来游玩时歇息用。” 江嫣立时着急了,大声反对:“我的闺房在这院子里,怎么能让你一个外人,还是个大……大男人住进来?!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呵,”朱厚照大惊小怪的摇着扇子笑开了,“你现在知道男女有别了?想当初,在你家,你把我摸来摸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男女有别呢?” “我什么时候摸过你了,你别说得这么猥琐!”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不要我重复下你当时的话,来提醒你是怎么摸我腰的吗!” “你……你讲点道理,我那是权宜之计。” “你个小刁女居然想讲道理了?既然不想让我住,也不是不行!那你就跟钱掌柜的一起去衙门讲理吧!”朱厚照不怀好意的一笑,张嘴就朝前堂喊,“钱百户……” “行,我……我同意了,马上亲自帮你收拾一间上房,天天叫人打扫,还给你准备八个美貌丫头在房间里,随时恭候朱公子您入住!让你日日沉醉在温柔乡,包你比在青楼还住得惬意,住下来就不想回家了。” “嚯,本钱下得挺大的呀,”朱厚照幸灾乐祸的把扇子一摇,“好表妹,不想同意就别勉强,我这个人很讲道理的。” 江嫣打落牙齿和血吞,硬是憋出一脸假笑:“不勉强,不勉强!” 她气得银牙都咬碎了,有权有势的王八蛋就是横啊,真的很想放小虎子出来咬他呀,可谁叫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钱宁听到太子召唤,飞也似的赶到三进院落,却被太子一挥手说‘没事了’又给打发回前堂了。七公子正欢欢喜喜逗睡醒了的小狐狸,别的事根本没放在眼里,包括半天不见了的朱公子。 送走这一群身份不凡的祸害之后,江嫣气得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当然,红袖猜测,小姐这是跟自己一样,嘴上嚷得凶,其实根本不敢吃什么蛇肉。 气归气,江嫣还是叫红袖在小院子里的侧楼上收拾出一间上房来,以备那敲竹杠的王八蛋歇脚用,这本来是自己俩姐弟住的后院,现在却要硬生生挤进一个外人来,自己偏偏还不能赶,简直越想越气。 她就专门养了条蛇在杂物间的笼子里,对着手臂粗的长蛇笑得十分阴险:“敢威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却没想,一直很多天,这人都没出现,害得她想报复的心渐渐淡了,最后连蛇都不想养了,扔给好这一口的金包银打牙祭了。 闹过蛇灾烟灾之后,两家吃了闷亏的老板都消停了。 可悦来客栈的生意一直上不来,江嫣没有办法,就想了很多现代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写了菜谱,教大厨做了出来,专门在门口搞了个促销活动,请人免费品尝,很快打出了名堂,口碑随即也传出去了,很快店里的回头客就多了起来,生意有了起色,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她们这生意一好,对面的‘客似云来’就不好了,望着对面客似云来的场面,钱掌柜黑着心,红着眼,又暗暗动起了恶性竞争的歪脑筋。 很快,他居然带头掀起了降价的大风潮。 宣武门正街上客栈好几家,他这一降价,开始生意自然是上去了,别的客栈客源流失,老板们怎么能坐视不理,也只能忍痛跟着降价,江嫣咬着牙坚持一段时间,色香味俱全还是抵不过物差价却廉,生意又开始滑坡了。 怎么办呢! 江嫣是不愿意降价的,一来为了做出口味,她的成本就比别家高,这一降了价,她就不是少赚,而是亏本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事情。 想了两天,她突然有了主意,叫何叔专门去请了两个色艺俱全的卖唱歌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店里常驻,天天弹着琴唱些流行小曲,很是让人秀色可餐,古代进店消费的本来就是男人占了多数,这一下,她这店里的生意又上来了。 别家也不是傻子,也跟着请了歌女卖唱,钱掌柜更是下了血本,居然花大钱去花街请了两个跳肚皮舞的波斯姑娘来店里裸着腰跳舞,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这一下,有免费的小蛮腰可以看,男客都往他家跑,其余的客栈也有样学样,也跑到花街去请暗娼过来卖弄风骚。 一时之间,隔了条街的花街姑娘一时水海船高,渡夜资都高了不少,害得嫖客们叫苦不迭。 那些客栈东家都是成年男人,更或者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他们这样做没事,可江嫣这个少东家好歹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实在不能干出请青楼女子来店里帮忙的事来,太影响她的声誉了,虽然她本人觉得没什么,但是却遭到了老何、小虎子等人的一致强烈反对,她只能一边腹诽他们死脑筋,一边算了。 但也不能让生意这么衰下去啊! 想了几天,她终于有了个主意:既然你们要斗,我们就来斗场大的! 她先是把命何叔去把隔壁转让的店面盘下来,价钱谈妥,在保人面前签字画押后,隔壁店带后面的院子也归她支配了,又请了几个泥水匠,照着自己画的图,在里面沏了个很有异域风情的大戏台,下边也摆了桌子,又把两边打通,这样一弄,她家店面积就大了一倍。 同时,自己去拍卖罪臣女眷的教坊司里买了几个年青漂亮、声音好听的女子回来,还是识字的优先,按法规让何叔领着她们去入了贱籍,琢磨着人不够,又去德胜门选了几个女子回来,又从教坊司聘了位早年声名大噪的歌妓回来当教习,教她们学习歌舞练身段。 一时间,客栈内院里莺莺燕燕,看得小虎子他们全都傻了眼。 红袖在小虎子耳边低语几句,这傻小子立刻急了,一把逮住江嫣:“姐,你这是要开青楼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