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娇妻养成路》 正文 1.左营造反 天昭怀德十九年,西狄举军三十万进犯天昭,怀德帝封镇国公府世子季初云护国将军出征西境,封二皇子皇甫予琪为镇西大将军,奉旨监军。 战争持续数月,战况焦灼,二皇子在偷袭战中不幸被俘。天子震怒,命护国将军即刻救回皇子。 远处战鼓阵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嘶吼不绝于耳,说不出的恐怖肃杀。蜂拥而至的两片兵海转瞬间扭曲着交织在一起,肉体像瓜果一样轻易被切开,只听的哀嚎声顺着雨水遍地流淌。 雨落的很急,落的这般久,像是不会再停的样子。 接连不断的流矢破开雨幕,从耳边呼啸而过。低洼的山谷里不断的有人倒下,直接死掉的,以及还在挣扎的被战马踏过再也爬不起来的。堆积如山的尸体,还保持着狰狞而可怕的面目,浓厚的血腥味在风里雨里一阵阵绽开,令人作呕。 黑暗的雨幕里,一身玄色衣袍身着暗色软甲的季家主将季初云,持一杆银枪,冲锋在最前头,左右分散着他最亲近的侍卫。 他眼神如鹰隼,幽暗晦涩又凌厉,他动作似猎豹,迅猛快速又果决。一下一下没入敌人的身体,所到之处如狂风入境席卷而过。 敌人的血水在他衣袍上汇聚,又在衣摆处滴落,他目光不变,持枪率先突入敌方中心,闪亮的枪头划出迅疾又鬼魅的弧形,转瞬间又一堆尸体又在他身边倒下。敌人的队伍被这样猛烈的攻势冲得七零八落,他正要下命令乘胜追击推进战线。 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不寻常的骚动,他分神向后看去。踏过众多残破尸体而来的侍卫神色大变地向他汇报了情况。 “将军,左营的支援军造反了。” 他眸子忽的变色,真真正正杀红了眼,立刻决定暂缓攻势。调头的片刻,身后有流矢破风而来,众人呼喊:“保护将军!”便合力去挡,混乱中部分箭矢被斩断掉落在地。 他眼见着几丝银光,目标正对着他身侧士兵的头颅。他当下扯过那人臂膀,往旁边闪了一步,下一瞬,肩膀剧痛无比,他下意识扭头看去,一只箭头上幽幽发着蓝光的箭矢,没入他的肩膀。“将军!”余下的众人惊呼。 他咬着牙发令:“暂缓攻势,尽全力剿杀左营。” 嘶吼声,哀嚎声,兵刃交接的脆响,不绝于耳,交战的场地,地势低洼,很快积攒起的雨水混合着血液,就将整个山谷染成人间炼狱的模样。 天昭的营地里到处是急急奔走的兵士。 “来者何人?”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守卫不敢大意。 “吾乃国公府十三青衣卫统领连青。”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得漆黑夜空霎那间亮如白昼。也照得马背上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那人左脸一道长长的刀疤狰狞可怖。来人亮出国公府令牌。 镇守营地的人仔细检查了来人的令牌,匆匆放行,那人夹紧了马腹,冲到主帐前才堪堪停住,利落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等在帐里的恒青听到马被勒住后发出的一声长鸣,赶紧掀开帐门。 “主上去了多久?”马背上下来的正是连青,他一进帐就赶紧接过恒青递来的地形图跟将军亲笔书信,迅速展开仔仔细细的查阅。 “昨晚戌时出发,只带了中军的两百精兵埋伏在东山西侧。”恒青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将军叮嘱过,寅时他还未回来的话,就照他书信里的的计划指挥调度。” 信里注明了行军的线路,以厚载坡中树林为掩护,左右精兵营各调三千人马分两路左右包抄,骑兵营率大部队中部伏击。连同带队的将领均已安排妥当。 连青问:“护卫来了几人?” “连同你我二人,十三青到齐了。” 二人急急向帐外走去的时候,连青小声的问道:“主上信中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前日不顾劝阻,摸黑带了五千人马从东山西侧的峡谷出发了,仗着那里地势易守难攻,本以为能直奔敌方主营,不料西狄的人早就埋伏在那里。将军得知消息的时候,西狄早已俘了二皇子,并且退兵三十里。天皇上震怒,八百里加急快报,要求第一时间营救皇子,此番突袭,就是因为,昨晚酉时接到安插在敌营的暗探送来密信,讲明了二皇子被看守的方位。将军估算过你们到达的时间,万一密信有诈,十三青可直接上前支援围剿。”恒青声音压得更低些,继续说:“将军出动府里的人,就是因为这军营里,可不比我们府中。” 连青与恒青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后者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比府中,那就是 这军营里的人,或有二心。 想到这里连青再不多问,悬着心一刻不停地按照主上的命令调度人手,不能拖,绝对不能拖,晚一刻,主上便多一分危险! 雨势小了,季初云仰面瘫在灌木丛后的泥泞里,动弹不得。 零星的雨点落入他眼中,让他视线模糊。 那封密信,果然是假的,他心里早有想法的,三天前就派人通知连青带齐府里的暗卫,计划着若是此番一击不成,十三青衣卫,连同带来的府中暗卫也能赶来接手。他仔细计算过时间,却不料,军中早有人马被买通,就在交战正激烈的时候,原本该过来支援的左营,居然掉转头开始围剿他率领的前锋人马。 左营的将领赵衡,好大的胆子。赵衡凭什么以为在这里杀死了自己,他就能活?自己上阵杀敌已有八年,行兵打仗调兵遣将者若是连后招都没有,早已死在那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哪怕今日他季初云死在这里,他手下的青衣卫也能让今天出动的左营的人,全部陪葬。 还有谁参与了这个阴谋?他在脑子里好好的想了一下,左营副将李一向虽留在大营,但是他大概也逃不离不了干系。 什么时辰了?十三青应该能赶上吧。 他仰面躺着,看不清也听不清,沉痛让他时而清醒时而困倦,像是身处于滚热的油锅里,煎熬的痛楚,他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 身上最严重的伤有两处,除了右肩亦被利箭穿透,更糟的是箭头上淬了毒,不消一刻整个肩膀从伤口处开始皮肉外翻。左腿也在慌乱中,被马蹄踏断。 血流不止,疼痛难忍。 带来的人马被围剿的七零八落,他亦身负重伤,仅存的两名近身侍卫拼尽全力,将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他带出了包围圈,不知道跑了多远,最后将他安置在这灌木丛后,然后向相反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雨里。 他昏迷了一阵,又清醒了一阵。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意识不清。 雨快停了,山谷里也渐渐亮了起来。 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知道是敌是友。他什么也做不了,既无法自保也反击不了。 他甚至不能判断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自己是否还清醒着吗。 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随后细微的颠簸让他愈发难忍痛楚,他试着睁眼,但面前一片虚无,最后四周突然寂静无声,伴随着如坠深渊般的黑暗。 很热接着又很清凉。如同躺在滚沸里水里浮浮沉沉了许久又被人拉了上来般。 有一个声音持续的在跟自己说话,他都听不清楚那人到底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缕魂魄飘在空中,周身轻盈亦不觉得痛。四周则是无边的黑暗,他看到自己的躯体站在那黑暗里,毫无方向的摸索着。他想呼叫,却出不了声音,一片寂静,只是寂静。 忽然远远的射来一道光,像是被撕开的一道裂缝,他看见自己朝着那亮光,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就让他的魂魄淡了一分,他后知后觉的想拦住那具躯体的脚步,不要去,不能去。却奈何什么也做不了,他飘在那片空虚里,再也不看那快消失在亮光里的身躯,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喂,你睡很久了,真的不要醒过来吗?”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一遍遍夹杂着回响,男女莫辨。 他抬头看到自己的躯体,停在了那道光口前面,再没前进一步。 “该醒了哦。”那声音继续说。 他的魂魄看到自己调过头,奋力的跑起来,跑到让他再次觉得胸腔疼痛,肩疼腿疼,浑身着火。 他忍着难熬的痛楚,睡过去之前想,又能感受到痛了,他这下是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救命之恩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但很整洁散发着阵阵药香的木头屋子里,衣服被换过了,一身白色粗棉布中衣,很干净。上衣半退,裸露在外的肩膀上,箭也被拔了出来,伤已经敷上草药仔仔细细的包扎好,伤患处不知用了什么药,一阵阵清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处理过了,宽松的裤腿卷到大腿处,膝盖以下敷了药的部分也被几片木板固定住。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隔壁屋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捣药的声音。 季初云试着判断一下现状,他被救了,不知是谁,但是起码可以得知,既然愿意伸手搭救,此刻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威胁。 “爷爷,药已经熬好了,我去看看那个人醒了没有。”小姑娘的童声清脆悦耳。 “偷懒就偷懒,还找理由,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把药都捣完。”老人的声音有点低沉。 小姑娘貌似嘟囔了几句,后面的声音悄不可闻。 片刻之后,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张白净娇俏的脸。 小姑娘刚凑到季初云旁边,就发现那人已经睁开了眼,她惊呼:“呀,你终于醒啦!别动别动,你现在伤得很重,小心别让伤口崩开。” 季初云就看到一张因为近在咫尺而被放大的脸,没等看清那人就跑到外间去了,边跑还边喊着:“爷爷,爷爷,你快来呀,那个人醒啦!” 小姑娘再次出现的时候,笑眯眯的趴在他正躺着的床铺旁边,十岁出头,圆溜溜的眼睛笑眯眯的一点都不认生的样子。 季初云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忍不住疑惑,这明明是永安候府的二姑娘周和若。 只不过永安候府的二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太像了,分明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长相,除了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 侯府嫡女说话可从来不会这么喳喳呼呼。 “你是谁?”季初云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小姑娘一脸狡黠,笑眯眯的反问他:“你先告诉我。” 季初云现在敢肯定,虽然长了一张几乎一样的脸,但是眼前的这位确实不是京城里面的娇女二姑娘周何若了。 周何若的母亲林氏是他母亲国公夫人的嫡亲堂妹,周何若见到他也得叫他一声表哥,几次过府见到这位表妹的时候,对方一副都是怯怯懦懦不敢上前打招呼的样子。 更何况,仔细打量的话,眼前的这个分明个头更小,更瘦一些。 “以安,你去把药端到桌子上,小心烫。再把鱼汤也端来。”门帘掀开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把了一下脉。 “承蒙相救之恩,不胜感激,晚辈季子曦,来日必当竭诚所报。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还有这是哪儿?”季初云报上自己的字,对于眼前的陌生人,他心中尚未放下全部提防。 “老夫姓温,区区升斗小民不足挂齿,这是我孙女以安,老夫两日前与孙女进山采药,在峡谷口看到你倒在草丛里,命悬一线,就给你带了回来。”老人捋了一把胡须,“这里是温家村,村口向西过了河,翻过东山,就是我们发现你的啸风峡谷。你肩上的毒已解,还有你腿上伤势太重,且好生养着。” 温老小心的扶他坐起,又接过小姑娘端来的药碗:“先喝药吧。” 老人见他喝完药,又将他扶成半躺的姿势,关照道:“温家村是世外桃源,不理俗世,老夫一生行医治病,不管你什么身份,我既因缘巧合救了你,就是与你有缘,更不图你日后有什么回报,待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想走便走罢。” 季初云心想着,现在他伤重,靠自己是暂时离不开了,他心里盘算着大概还要再养个日,然后召集十三青,将他带离。临走前,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再设法报答吧。 老人出门后,小姑娘又凑过来把桌上冒着热气的鱼汤端过来,小姑娘端着,让他一手拿汤匙,自己慢慢的喝完。之后她放倒了凳子,坐上去,手托腮,趴在床沿,一副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你是做什么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看着他:“是不是打仗的士兵啊,爷爷说你穿的衣服是软甲,打仗的人才会穿呢。” 救命恩人一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样子,季初云看她眼神清亮,娇娇软软的样子,就想着陪她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是啊,中了埋伏,就差点送了命,幸亏被你们搭救。”季初云道,“你叫以安是吧,温以安?” “是啊,啊,不是啊,不是啊”小姑娘撅着嘴,“我就叫以安,大名也叫以安,没有姓的哦,我是爷爷在路边捡到的。” 本想着随意聊几句的,却没想到小姑娘一点都不设防,这种隐私的问题都随口说了出来,见她神色无异,一副坦荡荡不甚在意的样子,季初云也不想问她为什么不跟她爷爷姓温了,只想立刻岔开话题。 小姑娘又先开了口:“你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京城?” “你为何这么问?”季初云面色一冷,紧皱眉头,习惯性的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 小姑娘摸摸自己的袖口,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因为你的衣服很贵啊,爷爷说只有京城的人才能穿得起细缎的衣服,因为京城里很有钱,地上的砖都是银子做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洗出去了,坏掉的地方缝起来就好了。” 不等季初云回答,小姑娘直接默认他的来处,又问:“京城里的人是不是都只要每天趴在大街上捡银子就好了。也不对,看得太多的话,也就不稀奇了,我就不会天天趴在路上抠地砖。换成是我的话,应该要买东西了才会过去捡。” “额~~~”季初云不知道怎么聊了,就问她:“我随身的东西你都看到了吗?有一个大约两根手指粗细,青色的竹管样的东西,你有印象吗?” 那叫惊天雷,是他召唤十三青用的东西,那日一是伤重,二是也无法肯定青衣卫已经到达,就没派上用场,现在他已经昏迷两日醒来了,想必青衣卫已经开始四处搜寻他了,得先跟青衣卫取得联系,他们才好想办法,把他带走。 小姑娘高兴了,开心的指指他刚喝完鱼汤的碗:“我知道啊,鱼雷嘛,我用来炸鱼了,炸上来了好多呢,可以吃好几顿,鱼汤好喝吧。嘻嘻,我也很喜欢。” 这是什麽走向? 算了吧,季初云无奈的想,只希望青衣卫能赶紧找到这闭塞的温家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养伤日常 以安不满的切吧切吧剁吧。额头不断的冒出亮晶晶的汗珠,顺着发红的小脸滴了下来。她抬手抹掉,抿了抿嘴。这是她不满的时候经常做的表情。 这些晒干的药材,一部分要切片,一部分要切块,一部分要捣碎,一部分要磨粉,真是烦人! 她真的好讨厌干活啊,真的真的好想出去玩啊。 前天拿鱼雷炸鱼就让她开心死了,掰开竹管用蜡封起来的地方,火折子点燃引信,然后丢进池塘,轰的一声,那些鱼都晕死过去,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成片的飘在水面上了,她只要拿着网兜把鱼都捞上来就好了,真有意思。 就算不让出门的话,让她去跟那个好看的病人聊聊天,缠着对方给她讲讲故事也好啊。 人家还是京城来的呢。 以安没出过远门,在她心里,京城是远在天边的存在。村里的那些毛孩子,偶尔炫耀般的说道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在临省什么什么的,她都羡慕得要死。现在可好,来了个京城来客,还就住在自己家里,以安想法设法的躲懒也要往人家身前凑。 可是爷爷不让。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爷爷都看不惯孙女太过懒散的性子,直接下了死命令,叫她今天全部干完这些活儿。 胳膊酸死了。以安在心里腹诽,讨厌讨厌讨厌,爷爷最讨厌了。 那个人长得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而且很有耐心,跟她讲很久的话都不会不耐烦,虽然很多情况下都是她在讲,对方在听,不时回答几句。但是好的倾听能力也是一个好的聊天者必备修养,以安心里已经拿对方当自己的玩伴了,觉得救回来这么一个玩伴,自己真是太赚了。 所以她一得空就抱了自己所有的宝贝,拿去跟对方献宝,琉璃珠子,琥珀球,木雕小乌龟,泥捏的人~~~对方虽然动弹不得,不能陪着她一起摆弄,只能在旁边看着她玩,但是看得出来还是很开心的,他笑得真好看。 以安家的木屋很小,能睡人的只有两个屋子,她睡的屋子让给他了。以安人小,好安置,晚上她睡在外间厅里的简单铺起来的榻子上,只隔了一道布门帘,她还会稍微扬起声音,继续跟他聊天。 昨晚临睡前,以安又想跟他说话了。 “你头发干了吗?”以安怕爷爷听到她还没睡觉,只能压低声音,又怕对方听不到,小手在木头做的间隔墙上敲了几下。 傍晚小姑娘好心的端来水盆,皂角,让他头垂在床沿,帮他洗了头发。就因为小姑娘缠着他讲在家生活的一些琐事,怎天都要干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几点起几点睡之类的,他就在聊天的时候略微提了几句,不知怎的小姑娘就在心里认定了京城里的人每天都要洗发沐浴,晚上就来献爱心了。 她力气不大,个头也矮,端个水盆都摇摇晃晃,话很多,一整天都闲不下来。但是这个小姑娘,总的来说,还是很善良又极为单纯可爱的。 季初云起初还是怀抱着疑心,跟她也没有太多交流,过了几天就慢慢放下心防了,况且小姑娘缠着他聊的,都是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看得出对外界充满了好奇,而且自己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她讲话的时候耐心的倾听罢了,季初云也就当了称职的玩伴。 “还没呢,”季初云半躺着靠着床榻,他右手能动,拿着一本小姑娘给他找来的一本话本,慢慢地翻阅着,聊胜于无。 以安不认识太多的字,也没正经上过学,爷爷教她的时候,她也都偷懒耍滑,能躲就躲,是以,到现在除了一些简单的字,一些中药材的名字之外,写不出更多的东西。想着自己的玩伴腿也不能动,肩也不能动的,躺着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着她玩,肯定很无聊。以安用两个自制弹弓,跟村里的小毛孩们换来了话本,拿去给自己的玩伴打发时间。 以安听到对方的声音就一咕噜爬起身,掀了布帘,就又坐在他床边倒着的凳子上,手托腮靠着床沿,看着玩伴拿着书,让他读一会儿书给她听。 困的迷迷瞪瞪,都不知道自己听了什么,什么时候回外间睡觉的也不记得,以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着以后学写字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偷懒,一定要努力多认字了。 胳膊好酸呐,忙活了一早上,这些药材都不见少的。可是爷爷出门看诊去了,临走前还说他回来之前还没干完活儿,一个月都不准她出门去玩。以安气鼓鼓的,哼出了声,声音带了点哭腔。 一早上没过来找他说话,季初云还有点诧异,手里薄薄的书已经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心不在焉捧着书听着小姑娘在外面的动静,扬声问她:“以安,你怎么了?” 这么多怎么干得完嘛,她连早饭都没吃,一直忙到现在,不要说今天爷爷晚上到家之前了,她估计自己就算夜里不睡觉,都完成不了,越想越委屈,现在听到玩伴询问的话里关心的语气,以安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姑娘掀了门帘,坐在一直倒在床边的凳子上,趴在床沿哭得很是伤心:“我就知道,要是我是亲生的,就不会叫我一天干这么多活儿了。哇~~~我一早上都没吃东西,都要饿死了,还要我做这个做那个,一直忙个没完。” 以安丝毫不反省,这些活儿,爷爷三天前就让她干了,她一直躲懒,一心想着跟新伙伴玩,拖着拖着一直拖到爷爷放了狠话。 季初云看着趴在床沿的哭得伤心的人,那颗圆溜溜的脑袋,趴在细瘦的臂弯里,他无奈的只好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 以安气性大,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现在得了安慰,她一下子又平静下来,抬起脑袋,抽抽搭搭的自我反省:“说来说去都是我平时偷懒太多,算了,一个月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哭得太急,小脸绯红,脸颊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珠,说不出的可怜。 季初云抬起右手扬了扬:“那你要不要我帮忙啊?我左手固定住了不能动,但是右手还行,给你捣捣药什么的,不碍事。” “真的吗?”以安眼睛里都在发光:“那你小心一点,不要动到伤口哦!” 生怕伙伴反悔般的,急急跑出去把捣药的杵,臼还有一大堆药材往屋子里搬。 季初云看着脸上还挂着眼泪,但是眼睛里分明闪烁狡黠的光彩的小姑娘,一时忍不住,笑起来了,笑完又叮嘱她先去吃点东西,他坐在床头,一手先忙活起来。 没见过伙伴笑得这么开怀的样子,以安看呆住了。 真好看。 温家村不大,整个村落都在山腰上,进出往来都只有一条道儿,道路崎岖很是难走,是以整个村子都极为闭塞,人口也少。以安没见过太多外人,她年纪尚小,但是陪爷爷一起出诊的时候,不管去到哪家,那些大人见到她都要夸她相貌生得好,小小年纪还未长开,就能看出来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以安被夸赞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直到见到这个“子西”哥哥才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美貌。 黑亮垂直的发,简单束着,松散的披在身后,他面庞光洁,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斜飞的硬挺剑眉,乌黑深邃的眼眸似黑玉般蕴藏着锐利的光彩,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透着精致的贵气,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像是黑夜中的鹰隼般犀利,此刻闲散的拿着书的样子,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但并不透出高高在上的疏离。更难得的是,这是以安见过的最耐得下心来陪她聊天解闷,还不嫌她烦的人,心里给的印象分就已经破表,更觉得有这样的伙伴简直不能再好。 以安定下心来,回头拿了个馒头咬在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没啃两口就不吃了。 这几天的相处,季初云看出小姑娘有多挑食,蔬菜不吃,红肉不吃,家禽不吃,唯一能送进她口里的,就是一点米饭,鸡蛋跟鱼肉。 难怪瘦得可怜,个子也小。 季初云力气比她大得多,动作也很快,以安捣十次能碾碎的药材,季初云五次就能办到,这下有了帮手,两人聊着天,手里也不停止忙活,天还没黑,这些活儿居然全部都干完了。 以安高高兴兴的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跑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季初云活动活动右手,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无碍,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他朝窗户处挪了下身体。黄昏时分的夕阳里,一道黑影闪过,安安静静的伫立在窗后的阴影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青卫到来 “属下参见主子!”来人正是十三青中的原青,他动作不大的对着主子低下了头,随后压低了声音说:“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主子遇伏之后,幸存的侍卫冒死回了军营,之后带领十三青赶到峡谷口的时候,主子已经不见踪影,如果被俘虏的话,不出三日便会得到西狄的书信,但是没有,所以他们只能猜测,要么是主子清醒了自救躲过敌人的围剿,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十三青出动了府中暗卫救出二皇子,他们之后派兵在方圆五十里地内搜查了个遍,过了将近九天,这才在这山坳找到主子。 “嗯,现在战况怎么样了?二皇子什么情况?”他走前预留了书信,安排好了计划,唯一没预想到的情况是是左营的掉头围剿,让自己身负重伤。 “一切妥当,暗卫救出二皇子的时候,顺手掳走了西狄的主将呼赤琊。现在西狄换了新的主将,副将蚩铎拓显临时挂帅,但是并没再有妄动。可能还在观察。”原青仔细观察了主子的伤势,立刻做出判断:“此地地势险恶,位置偏僻,主子伤势过重,不能随意行走,属下留一部分暗卫在此地保护主子,其余几人跟我回营,立刻安排妥当一切,最早今夜最晚明天便会回来带走主子,请主子耐心等候。” 季初云嗯了一声,随即叮嘱道:“你们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别人也有可能会找来,我被村中大夫所救,这几日也被精细的照料,短期内上阵杀敌是不可能,但是随你们走出这温家村也不是难事,你们尽快安排妥当,便带人过来吧。” 说完拿起之前以安搁在他床头的纸笔又写了一些行军调度的事项安排,交给原青,让他带回军营。 “是,属下告退。”原青将主子的亲笔书信放在衣内,迅速消失在阴影里,来去如风。 以安端着晚饭过来笑嘻嘻的跟他一起吃饭,邀功似的对他说:“爷爷今晚回来会给你带个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季初云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以安问了两次,他才回过神来,怔愣的看着她。 很难得见到伙伴一脸的茫然,以安笑眯眯的想,果然是太难猜了啊,随后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他:“就是你的腿伤啊,爷爷说你肩膀的毒解了,也没伤到骨头,养好皮肉就好了,但是你的腿骨,可是断了,他今天看完诊,要去给你买专用的腿骨夹板,还有拐杖,再养几日,你就能站起来练习走路了。” 温老回来的时候果然给带了治他腿的东西,换了药,又仔细给他上好器材,牢牢的固定住。 以安笑眯眯的说:“幸好那天炸到的鱼多,而且都只是炸晕了,捞上来没一会儿又活蹦乱跳的,才卖了个好价钱。我家很穷的,要不然都不够钱买这些东西呢。” 季初云看着她笑眯眯很坦然的神色,心生感激,越发觉得这半大的小孩子善良乖巧,娇俏可爱。 以安吃完饭就抱着那个拐杖,假装自己腿断了的开始玩耍,她个子太小,伸着手臂攀着拐杖的横杠,只觉得硬硬的铬人疼,又翻箱倒柜找了穿不上的棉衣,剪开来,小心的厚厚的将横杠包裹住,又仔仔细细的缝好。 “这下回头你用的时候,就不铬人疼了。”以安试了试,又接着高高兴兴的拿着玩了起来。 看着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忙里忙外,想着明日就要离开了,季初云放下书,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或者很喜欢的想买的,想做的事情,什么都行,有吗?”他有心想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等他离开这里回了军营,当然要想办法报恩。 “嗯,弹弓,我想要铁弹弓,还有你那个鱼雷,我喜欢那个鱼雷!”以安高兴的大叫:“你还有吗,我想再去炸鱼。等你能走路了,我带你去河边,炸给你看。” “哈哈,这个不算,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想要做什么事情。”季初云扬起嘴角,温老纯良,早就道明不需要报恩,小姑娘也心思单纯,只想着自己陪她玩儿。但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这几天也好生照料着,接受了这么多善意,他更希望能有所回报,希望对方提出更难的要求。 以安误以为,他没有更多的鱼雷了,就不甚在意的挥挥手:“那就铁弹弓吧,我之前也有的,拿去跟二虎换书了,不过我的是木头的,爷爷说城里有卖铁弹弓的,我想要铁的。” 季初云看着继续玩着拐杖的小姑娘,又叮嘱道:“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等你想到要什么了,可以来找我说。”为表慎重,他摘下自己脖子上打小不离身的麒麟玉坠,招来以安,慎重的给她挂到脖子里,放进衣领内。 “这是哥哥很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你要是哪天想到想要什么东西,或者要做什么事情了,你就拿它来找我。” 他表情慎重,以安便乖乖的小心翼翼的摸着领口,很严肃的陪着他点头。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以安小小声的嘀咕着,“这个东西肯定很贵吧。” 季初云在内间看着以安玩儿,温老在外间备药,忽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站在院子外面的大门那里。 “温大夫,温大夫,你快来啊。”来人的语气很是着急。 温老急忙推门出去,问了几句,又赶紧回头收拾药箱,以安扔下手里的拐杖,一边乖巧的帮忙收拾药箱,一边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晚上回家之前,我在村口就听说今天村里里好像来了几个陌生人。看样子像在找人,本来没在意的,刚刚有人说村口发现了伤者,我现在要去看看。”温老看着季初云,心里寻思着,莫不是冲着这个年轻人来的?天昭与西狄正在开战,西狄一路南下,也打到了关内,只不过温家村地理位置极为隐蔽偏僻,几乎可以说是不通外界,是以几十里地外的战场几乎可以说是对他们毫无影响。 但是这个年轻人,确实是军中之人,看他当日衣着,谈吐气质,也万万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士兵。 季初云第一个念头是难道府中搜寻他的人马被发现了?又想到,十三青做事极为周全,暗卫更是来去无痕,不管是谁但凡被发现行踪,万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般的,还冲到他面前,一定会想方设法避开,之后再过来。这么一想,他目无表情的对上温老疑惑的目光。 温老拎起药箱,又认真叮嘱道:“你们在家掩好门窗,麻烦你帮我顾好以安,不要再让她出去乱跑。以安你也要听话,爷爷出去看看,晚点回来,你先睡觉,不要等门了。” 以安没当回事,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哪家半夜发了急症,爷爷也是拎着药箱摸黑出门,一夜未归都是有的,她太小的时候,也会抱着熟睡的她一起出门,等她稍大了一点,就让她在家先睡觉。 此刻的季初云,心中却有点不太平静。 不怕对方是府中之人,他只怕对方不是。 前有外夷西狄豺狼之心,后有军中间谍虎豹之意,在没确定能一举解决这两方势力的现在,他不敢大意。 以安玩累了,要出去睡觉,季初云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最好还是能亲自看顾着她,确保对方一直在自己眼前比较好。 如果是个大姑娘,那就另说,但以安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也不用顾什么男女之妨,季初云招招手:“以安,你今晚睡在我旁边吧。” “哦,”以安抱来自己的被子,迅速铺好,然后迷迷瞪瞪的脱了鞋子,跟外面的褂子,单薄的小身板裹着白色中衣,头一歪就躺了上去,可能是白天干活没偷懒,真的累坏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季初云听着她悄不可闻的呼吸,一手将她的被褥往自己身边轻轻拽了一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只亮着两根蜡烛,火光摇摇曳曳,季初云不敢睡着,只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侧耳倾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一并带走 突然听见远方传来类似爆炸的声音,接着就有点鸡飞狗跳的响动了。以安一向睡的熟,完全没醒。暗卫此刻就在窗外,季初云皱着眉,爬起身,开了窗户。 他身体微微探向窗外:“留两个人在此,其余人去查看一下。” “是!”众人领命,瞬间四处奔走开。 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回来复命,来人看主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立刻明白了,压低声音说:“启禀将军,来人不是我们一路。对方人数众多,不宜正面硬抗,他们在村口放了一把火,一路搜了过来。十三青衣卫此刻应该已到山脚,请将军即刻动身。” 那就是说,此刻不是西狄,就是军营里的细作,发现了他的行踪,追杀至此。 他没有很意外,于是使了个眼色,暗卫立刻从窗口轻巧的跳进屋子,掏出一个嗅瓶,凑在以安的鼻子底下。 “把她一并带走。”季初云接过暗卫递来的拐杖,有暗卫搀扶着他,还有抱着睡晕过去的以安的暗卫,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暗卫傍晚已经踩好点,设计好了出山的路线,贴身的这队护卫一路带着主子轻巧的避开对方的人马,派出去的暗卫则在他们前面,很快杀了守在唯一道路旁埋伏的敌人。虽然季初云行动不便,还带着个孩子,是以严重拖慢了行程,但是暗卫训练有素,仍然很快的就带着主子来到了山脚下。 十三青已经等在那里,主子伤重,恐被颠簸的伤口开裂,他们提前准备好了铺着厚厚褥子的马车。 季初云靠在车厢上,能动的右手抱着以安,左手小心的拍拍她后背,他掀开帘子,连青骑着马在旁边迎上去。 “明早一早我要看到温老。”他低声给出命令。 “是。” 这一觉感觉睡的格外的沉,以安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她垂着脑袋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先是迷糊了会儿,然后意识渐渐回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呆在熟悉的小木屋里,而是身处于一顶巨大的帐篷,她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开始觉得有点发慌。 这是哪儿?她怎么在这儿?爷爷在哪呢? 以安怯怯的喊了几声爷爷,并没有得到回应。 以安迅速下地,光着脚丫子,想跑出帐篷,差点撞到了正掀开门帘进来的人身上。 恒青扶住她,轻声哄着小姑娘:“以安你好,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叫恒青。” “恒青哥哥你好,我想找我爷爷。”以安怯生生的,站定,踩在地上的两只光脚无处安放。 她眼角含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恒青只得摸摸她的脑袋,哄了几句,就抬手,接过身后的人送来的一叠衣物鞋子。 这是主子早上吩咐人给弄来的,衣服鞋子都有点大,灰色棉布,简单样式。不是姑娘的衣服款式,甚至尺码都不对,但是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以安乖巧的迅速套上衣服穿上鞋。汲拉着鞋子就跟随着恒青就走进了另一个帐篷。外面跑来跑去的兵士们,她都没敢抬头看。 季初云在军医这里重新包扎了伤口。军医断言说,因为处理得当,后期只要好生养着,然后正确的练习恢复,腿会完全好的,不会留下后遗症。 季初云拉好上衣,就看到小姑娘跟在恒青身后走了过来,看到他,似乎心安了一般,迅速跑到他身后,拽着他的衣袖。 季初云伸手拉着她的手,盯着她清亮的眸子,许久都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今早暗卫把温老带来了军营,只是,温老再也不可能站起来,跟孙女说话了。 昨晚进山的那伙人是西狄的人马,整个温家村,被血洗了一遍,除了被暗卫送出来的他俩,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温老被送来军营的时候,还没断气,见到他,听他亲口说把以安带了出来,才放心的交代了几句,然后闭上了眼睛。 季初云耳边还反反复复回响着温老临死前请他照顾以安的话。 以安还小的时候,她奶奶还在,我为追求医术的进阶,那时候离家一走就是大半年,没多久她奶奶也不在了,我才守着以安在村子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现在我也不行了,你就告诉以安,爷爷把她拜托给你,又去云游救人了,等以安再大一点,你再告诉她,带她来我坟前祭拜。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季初云虽在战场上见惯了生生死死,多少变的有些淡漠,对生死不为所动。此刻却因着满心的愧疚,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也没出声,还是撑着拐杖,带以安回了将军主帐,让人送来饭菜,陪着以安一起用饭,以安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大口大口喝着送来的鱼汤,笑眯眯的吃完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巴,然后抬头问他,“你带我到这儿玩儿,爷爷回去找不到我怎么办,你能不能叫人去村里通知一下爷爷,或者把他也带过来啊?” 她都没想得起来问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季初云放下筷子,说:“爷爷有事暂时不能来,你先在这儿呆几天,等我忙完了这阵子,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 以安喜不自胜,忙不迭的乖乖点头答应。 呼赤琊是西狄太子,本想着与天昭这次的交战,前有安插在天昭朝中的细作接应,后又俘虏了不知死活自投罗网的二皇子,这一仗应是稳赢了,却不料那季家独子季初云,倒是个真正有本事的。 镇国公府季家世代武将,季初云之父季振庭一直镇守北疆,赫赫有名乃一代战神,季初云十四岁第一次跟随父亲上战场,青出于蓝英勇神武,短短两年时间就打出了季家小将军的名号。至今上阵八年,赫然有要成为新一代战神的趋势。 呼赤琊想着,这一战,他里应外合依计划行事,果然让季初云设伏的同时遇了埋伏,不料那季家小将,早有后招,追击着前来支援的青衣卫迅速控制了战局,同时还派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后方,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救回了天昭的皇子不说,还将自己也给抓了起来。 然后过了几天,他就在牢笼里得到了西狄换了新的主将,正是前来支援的五皇子阿克剌的消息。 季初云回营之后,就来审问他。 阿克剌挂帅的消息是他造的假,自打季初云一得知呼赤琊被俘的消息,就叫原青回营的时候,貌似无意般的在呼赤琊耳边放出这样的假消息。 “西狄皇子众多,你们王尊也正当壮年不肯放权,依照我得到的情报,你呼赤琊去年刚被封储君之位,时日尚短,笼络的朝臣也不多,你自己可以好好想想,这次你就算是死了,西狄也顶多换个新太子罢了,你今天能当上主将,明天五皇子阿克剌也可以,你去年能当上太子,阿克剌今年也能。” 呼赤琊这几天在牢笼里翻来覆去的想自己应该怎么做,想明白了之后,爽快地表示愿意合作。 季初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他回帐之后,恒青正奉命陪着以安坐在地毯上撞琉璃珠。 恒青见他回来了,立刻松了口气般的赶紧起身。 季初云展开卷轴,写了一串名单,交给他。 “你照这个名单查,看看这些人上面的是谁。”季初云放下笔,又叮嘱道:“左营剩下的人马连同守将赵衡,李一向全部看守起来,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前一步。” “是!”恒青简短的应答之后,退出了将军主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跟我回家 这两日他在营中已经点好兵马,明日最后一次出击,季初云料想,这场战争从初春打到盛夏现在已经整整过了五个月,按照他的计划,再有一个月,必定能够结束。 季初云坐在案前寻思了片刻,回过神来,看到以安正在安安静静的坐在毯子上,定定的看着他。 白天,他在忙,就下了命令,只叫安排个青衣卫来陪着以安,一是解闷,再是护卫。他把议事的地点改到了副将大营,主帐留给以安,以安也不吵不闹的接受了他的安排,几天下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跟着青衣卫在主帐里转来转去,偶尔出帐也在附近挖挖泥巴什么的。晚上就跟着季初云睡在主帐,最近几天以安睡的不□□稳,夜里偶有梦呓,他侧耳倾听也只是听小姑娘在梦里叫了几次爷爷,只得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慢慢的拍着哄着,早上不等以安睡醒,他又出去忙了。 现在他暂时得了空闲,就看到以安满眼写满期待又不忍打扰他做事的神色,就想着跟她说说话。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季初云问。 以安一脸得意:“恒青哥哥教我写字,我已经会写你的名字了哦。” 他回营之后就告诉以安自己叫季初云,字子曦。叮嘱她以后都叫自己初云哥哥。 以安掏出口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季初云三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居然都写对了。 回到军营以来的这几天,以安都是跟着季初云睡在将军主帐的,季初云看她不过十来岁,也不甚在意,以安也很依赖季初云。季初云忙的时候,她就不吵不闹跟着青衣卫玩耍,但是只要季初云一有时间,她就紧紧的黏在他屁股后头,现在又到了献宝时间,她自动自觉的挪过来坐在季初云完好的那条腿上,窝在季初云怀里。 季初云只觉得她太瘦小,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看起来貌似十岁左右,但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很有可能都不到十岁。 他肩上的伤已经好到差不多,甚至结的痂也快脱落了,他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摸着以安的头顶,边喝茶,边问她,“以安,你今年几岁了?” “到秋天就满十三了哦。”以安高高兴兴的晃着脑袋。 “噗。”季初云一时吃惊,被茶水呛到,忍不住咳了起来。 以安伸手,给他拍拍背。 十三,不小了,算是大姑娘了,之前以为她小,只将她作为儿童看待,又因为温老的嘱托。因为自己,使对方惹上祸事,小小年纪没了亲人依靠,自己作为她唯一的熟人,自然对她多家照料,纵容着她的依赖,还夜夜同榻而眠。现在得知对方已经十三的年纪,季初云扶额,早知道的话,该避嫌的,赶紧伸手将她抱到地上站好。 当晚招人送了张榻子进帐。 以安确是这几日跟他睡惯了,又因为换到了这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慌张,反对无果之后,晚上一个人躺在新送来的软榻上,她睁着眼睛睁到半夜却一直睡不着。 帐中一片静寂,以安爬起身,看床榻上那人没有动静,就光着脚一溜烟跑到了他床上,薄毯一掀,乖巧地窝在了季初云的背后,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季初云天不亮的时候,醒了发现窝在身后的小人,他略微动了一下,还没等他有动作,对方更快的醒了,立马起身,一溜烟回到自己榻上,蒙着薄毯继续睡。 接连几天早上都是同样的情况。 恒青都忍不住汇报说这几日,以安好几次坐着吃饭吃到一半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怕不是病了吧。 季初云无奈,只好又叫人撤了那张榻子,晚上直接叫以安,睡在他身侧。 如季初云所料,西狄在最后一役中,死伤过十万,退兵五十里,连失两座城池,翌日就接到求和的国书。 割让西狄边境时罗漫,木素尔两个大郡换回太子呼赤琊,另赔偿黄金八十万两,珠宝珍品两百箱,以及战马五百匹,牛羊数千。 派出去的使臣很快带回了正式的降书,季初云按照约定,放回了呼赤琊。不日就要率军回京复命。 临行前,他带以安来到东山后一座孤坟前,简单的石碑上,名字都没写,他二话没说,放下拐杖,拉着以安一起慢慢的跪了下去,以安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样学样的跟着他的动作,慎重的磕了几个头。 回营后,连青带着以安去马厩看战马去了,恒青站在他身后轻声的问他要不要在临省,找户淳朴善良的殷实人家,将以安留在那儿抚养,季初云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抬头就看到离得远远的小姑娘,扬着手中不知哪里拔到的一小束火红的野花,叫唤他。 哥哥你快看啊!这个是我给你拔的。 季初云唇角微微上翘,他扬手呼应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目无表情的冲恒青摇摇头,语气坚决:“带她回京。” 走了大半个月,大军才来到城外京郊大营。 在城外驻扎了一晚,第二天季初云留以安在营中等候,书青恒青照看以安,其余青衣卫跟随他,连同小队人马进城直奔兵部述职。 一早出发,出了兵部已过巳时,日头正要变的热辣起来,礼部来人的马车跟在后面,就要着手安排待会儿拔营进皇城的事项了。 季初云回营还是坐的马车,以安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就急急的跑出来,在他车外,看着他被青衣卫扶下马车。 “怎么不在里面等?”季初云看她脸都晒红了,未撑拐杖的那手扬起,抬袖帮她遮挡阳光,边走边对站在她身后的书青说,“下次不要让她在日头下站这么久了。” 拦了,拦不住,稍微劝阻几句,以安姑娘就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神情,书青实在是有点怕她真在自己面前哭了。一妥协吧,对方就露出狐狸般得逞的狡黠神情,我才是受害者啊,书青心里想。 “属下知罪!”书青不过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今年才成为的十三青衣卫,幼时就拿季初云当人生偶像一样崇拜,主子在他心中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忙不迭的认罪。 季初云吩咐书青带以安去隔壁帐篷里玩耍,自己撑着拐杖转身进了大帐,众多将领跟在他身后。 以安很有眼色的让书青牵到旁边,趴着跟书青玩琉璃珠去了。 主帐内,季初云坐定后,接过恒青呈上来的信函,他认真浏览了一遍,将信函传了下去。 季初云过了片刻,问道:“你们看完后有什么意见?” 面前的都是他的心腹,几代效忠季家,跟随父亲与他南征北战。 这份名单是呼赤琊给的,青衣卫情报四通八达,抽丝剥茧很快整理好一份线索出来。 总结起来这些姓名全都指向了萧家。而萧家家主正是官拜正三品工部侍郎的萧令青。 御史中丞胡荇之与萧令青有过同窗之谊;殿前副都指挥使王文也的夫人林氏是萧令青嫡亲外甥女;太中大夫梁桓,德顺八年之际,在青州当御武校尉的时候,萧令青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上轻车都尉黎献首先开口了:“将军,如果这份名单没出错的话,孝王他” 季初云抬手阻止他要说出口的话。 萧侍郎的嫡女正是三皇子孝王的生母淑妃。 “呼赤琊虽然招供,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造假诬陷的可能。这份名单我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诸位看过也就记在心里,日后在朝堂上细心留意一番罢了。战事胜败常有,人事天命难定,但是若是牵扯到皇子为争权夺势,图谋皇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我会派人继续调查下去,但是没有十足把握前,陛下那里,本将不会去提,也望诸位守口如瓶。” 众人纷纷表示知晓其中的利害。 以安看着那些人都退出主帐了,急急的将琉璃珠子都装进荷包内,一手的泥巴在衣服下摆裤腿上蹭了干净之后兴奋的跑进主帐。 以安站没站相,上半身趴在他的案桌上,两手托腮歪着头问:书青哥哥说过了城门,里面就是京城了,我们要进去的吧,怎么还不进去啊,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啊? 季初云听外面一阵喧闹,嘴角微微上扬。“拔营很快,一个时辰内我们就要动身了,”他问以安,“进了京城后,你可愿意跟我回家?” 以安身世飘零,季初云想着,或许可以让母亲收了以安做义女,以后将她养在府里,就照正经国公府姑娘的待遇教养她长大,待她到了适宜的年纪,再在京里给她找个良配,也算是完成了温老的遗愿。反正都在京里,他有这个自信能看护得住,否则如果真让以安在回京路上就被收养,流落在外的话,鞭长不及马,他没把握能护她一世安稳。 以安只当初云哥哥邀她去家里做客,以前也不是没跟爷爷出过门,短的住几天,长的个把月。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心动到无法掩饰,太好了,京城啊!她终于来了! 先去初云哥哥家里住着,等爷爷云游完了再来将她带走,到那时京城四处她肯定已经转了个遍,再跟爷爷走也没遗憾。 以安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京城诶,地砖都是银子铺的京城诶,她好激动!回村就能跟二虎,毛子,小翠妞他们好好显摆一番,她也是出过远门的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大军回京 晌午时分,日头毒辣,却丝毫不能影响京城百姓们的热情。 今天是班师回朝的季家军得胜归来的日子,季家军在边境打了一个大胜仗的消息早就传回皇都,今日的京城,喜气洋洋,人潮涌动,上下都充满了欢庆的气氛。 此刻长安街两旁的人行道上挤满了男女老少路那样长,人那么多,向东看不到头,向西看不到尾。平日宽敞的道路硬生生被拥堵的百姓们挤到窄了一半,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们,手持红缨枪,正在努力的把人群排开,尽量控制在道路的外围,人人摩肩接踵翘首以盼,四下里窃窃私语的传述着八卦。 “听说这次季家小将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差点没命呢。”一个杂货店的伙计悄悄说道。 “胡说,小将军威风凛凛,英勇神武,一口气打到关外八十里,都快要打到西狄的皇宫去了呢,一下子俘虏了西狄十多个皇子皇女,西狄这才求饶,要用二十个城池来换取和平呢。我夫家的堂弟在府衙里当差的,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当差的知道的肯定是真的。因为打了大胜仗,为了之后的庆贺宴请事宜,他们这个月休沐少了一天,但是补十天的俸禄呢。”一个微胖的大婶正在努力向前挤。 生意也不做了的货郎,担子都没带,也赶来凑热闹:“我怎么听说是西狄先是俘虏了我们二皇子,小将军为了救人,留大部队正面抗战,他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足足一个月,再出现的时候就带回了二皇子,单枪匹马挑了半个营,还把西狄出征的将军都抓了个遍呢。” “不对不对,明明是小将军在战场上,遇到高人了,都说高人是岳武神岳将军显灵,撒豆成兵,一打完仗就一阵烟似的消失了。”不知是谁说的话。 众人一阵惊呼。 “你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又有个中年汉子,边摇头边出声。 其余众人纷纷询问内情。 那中年汉子,神色凛然:“二皇子肃王被敌人掳了去,小将军设法营救才遭了埋伏,抬回大营里时候明明都已经断气了。却突然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等放晴之后,大家才发现小将军已经睁开眼睛,就这么死而复活了。第二天就上阵杀敌,砍那西狄的人头,就像切瓜,一救回二皇子就派人护送回京了。” “总之,那季家小将军,不光神勇非凡,更是长得丰神俊朗,神仙姿容,早春他出征的时候,我在街上远远的看到一眼,二皇子与他在马背上比肩而行,愣是被小将军的光彩掩盖,天家龙子暗淡无光。谁家闺女能嫁给小将军,也算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微胖的的大婶说完,调个头悄声问道,“话说那季小将军,也二十出头了吧,至今尚未娶妻,可有人知道小将军是否有议亲的啊?” 众人摇摇头,还真没听过这样的传闻。 大婶又努了下嘴:“那般人物,皇上指不定要将公主许配过去的。就算不是公主,也会是其他京城贵女。”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富贵楼位于长安街东侧,距离街道也就三丈远,想要看清街上的动静,三楼正中间的雅间,那临街的窗口便是绝佳地点了。 三楼早被贵人包下了,言明今日店家只要晌午前备好茶水,之后就不需要再有旁人伺候了。 此刻,靠窗坐着的有三人。底下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尽数传入几人耳中。 “二哥这次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说话的这位,手中执一柄黑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磕在桌面上。他大约快满二十的年纪,身材修长,一张坏笑的脸上,漆黑的眼眸很是夺目,却又透露着少年的神色。他朝窗口稍微探看一眼,“季家奉命出征,他却非要跟着,想蹭个军功也就罢了,还冒进被俘,哈哈哈哈,仗没打完就被抬回宫里,哈哈哈,滑稽。这次他总该消停得久点儿了吧。” “老六,你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我怕你回宫了嘴上也把不住门。”说话的这位一身藏青色锦袍,面容冷峻,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人年长了些许,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也更老成持重些。 “行了行了,四哥,我十九啦,又不是九岁!等我行了加冠礼领了差事,就能跟你一样封王开府,你不要老拿我当小孩看行不行。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我还不清楚吗。”少年不满的嘀咕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的问道,“儿子没捞到军功,反倒成了笑话,皇贵妃该急了吧。你说大玉儿的婚事,会不会被利用上呢?母后可是跟我提过了,季家战功彪炳声名赫赫,权势滔天,朝中想攀上季家的大小臣子不少。二哥出征前,皇贵妃可是在父皇面前提过的,想把大玉儿嫁进镇国公府里。父皇不置可否,你说父皇到底什么意思?” “父皇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四皇子看他一眼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提。 季家从高祖皇帝时起,就陪高祖皇帝打下了江山,被封开国将军。季家世代习武,子孙也是能人辈出,百年来大小战事不断,季家培养了过半的武将。从正三品武将开始,到季振庭那辈已经封到超品镇国公兼护国将军。眼看着季家封无可封,赐无可赐,父皇就算没怀着飞鸟尽良弓藏的心思,也绝不会眼看着季家再一路壮大下去。 季振庭季初云父子,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他们天家手里一把锋利的剑。用得好剑能杀人,用得不好也能伤己。 是不是功高震主,也就是父皇一念之间的事情。 四皇子楚王内心早有定论,却也不想在臣子面前把这些内情都直白的告诉给嫡亲弟弟。 六皇子手中的黑玉扇啪地打开,他闲适的扇了几下,又看向兄长:“那你说,季初云这次会不会入朝呢?前两年父皇赏他官职,他不要,这次拿了西狄两个大郡,父皇保不准又要封赏了,赐他个兵部侍郎当当也不是没可能啊。” 眼睛却是看向第三人。 “两位殿下,人快来了。”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人,此刻并无反应,只是出声提醒。他温文尔雅,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中却含着锐利的光彩,好看但不显女气,此刻闲适的样子像是一杯沁人心脾的绿茶。简单的圆领素色锦袍,更衬的他身形修长。虽然之前一直没说话,只默默的喝着茶,却时刻散发着让人不得忽视的气质。他闲适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牢牢的盯着远处过来的车马。 人群中阵阵躁动。 不一会儿就看到两匹头戴红花的骏马在前头飞驰而过,马上的士兵手中俱扬着一方小小的红旗。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马。 “来了来了,人快到了!”人群中不断有人呼喊着。 “将军在哪儿呢?”有人发问。 立刻得了回答,“最前头那辆已经掀开掀开布帘的马车里,白色袍子的那个就是了,好像受伤了,不便骑马。”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人群中纷纷赞叹。 “中间那辆马车里,那是个小女娃么?”眼利的一位货郎问道。 “什么女娃?没看到啊。”众人自认为他眼花,“这是打仗,又不是哪个官家富户出巡,怎么可能有女娃呢,你看错了吧。” 那帘子里一闪而过的脸确实是以安,她坐的马车在车队的中间,与最前头的季初云隔了一段距离。刚刚她把车帘稍稍掀开一个角,迅速的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又被书青拉了回头。 “以安姑娘,你坐好,别乱动,让主子知道就不好了。”少年苦口婆心的劝诫道,“这可不是能让你无拘无束随便玩的场合,你乖一点啊。” “我没来过京城,就想看一眼。”以安无辜的撅了下嘴,然后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够不着地的双腿一前一后晃悠着。“咱们现在去哪?” “主子进宫面圣,”他注意到以安因吃惊而瞪大的眼,立刻说明,“咱们不能跟着进宫的,我们小队车马直接回府。” “你刚刚说进宫!!!”以安完全傻眼了,半天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官就是村长,后来跟初云哥哥去了军营,别人都喊他主上喊他将军,将军她知道,在话本里听过,就晓得是很大的官,到底多大她也没概念,反正就是很大很大,比村长大很多的那种,振臂一呼,就有成千上万的人跟着去打仗的那种。现在来了京城,又突然接收到刚刚跟自己讲过话的人,转个身又可以去跟皇帝说话的信息!!!她只觉得人生好玄幻。 以安吞了下口水,问书青:“将军是不是很大的官?有多大?” “是啊,当然大啦,将军出征,几十万的人马都听他一个人的话,你说大不大!”书青饶是少年老成,此时却惹不住面上显出二三得意之色,眼里尽是对自家主上的崇拜与赞叹。 以安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节拇指那么大的距离问:“如果我们村的村长是这么大,那将军有这么大吗?”她努力伸展开大拇指跟食指,比了个她能比划的最大距离。 不用这种方法,她还是没概念。 “你这不够啊,真没出息,”书青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拽着她胳膊,伸展到最大,给她摆出双臂侧平举的造型,然后说,“这么大,然后再加个来回,嗯,还要再加一次。就,差不多吧。” 小姑娘的下巴要掉到地上去了。 书青补充道:“要是你不听将军的话啊,我们每个人都不用动手,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你给淹死。” 以安想到自己站在一个坑里,周围站着一堆人冲她吐口水,小脸皱的像个包子,环抱着手臂,却悄悄的坐直了身体。 又是嫌恶又是有点被震慑住的表情,明显取悦了书青。 书青毕竟少年心性,看她那呆样,被逗得前俯后仰,就立刻又换了话题,跟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帝王的心思 这富贵楼上的雅间里,四皇子楚王出声问道:“你看到了么?后面马车里的那个小姑娘。” “看着像是季初云的表妹,永安侯府的周家二姑娘周和若,”六皇子想了一会儿又说,“眉眼相似,但那周二姑娘有这么小么?我记得那周二姑娘去年十二,进宫参加赏花宴的时候就以美貌名动京城,都说再过两年,等周二姑娘长开,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可轮不到咱们大玉儿了。” “提到这些你就记得清楚了。”楚王撇他一眼。 六皇子又说:“我也就是赏花宴的时候,灯火摇曳下远远的望了一眼,印象里确实跟个花骨朵似的。要真是那周家二姑娘,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肯定就是一早就去城郊迎她表哥进城了呗,真是情深意重啊。” 那第三人看着二人只轻轻摇了下头:“我看着不像。” 坐在马车里的季初云,隐约察觉有人正盯着他,他侧头向外看去,正望到一双写满了锐利的桃花眼里。 那人正是御前红人观文殿大学士赵权孙。 赵权孙居然也来了,他身边貌似还有两个人。季初云定睛一看,那二人正是皇后的嫡子四皇子予墨跟六皇子予轩。 赵权孙之父赵冠儒,当朝丞相。 朝中素有文赵武季的说法,但单论两家京中权势,季家只及赵家十之二三。 一是天昭国富兵强,民丰物饶,偶有战乱都能迅速平定,和平年间重文,何况赵丞相乃当世大儒,门生众多。二是季家家主季振庭及族内同辈男子,大多时候都戍守边关,留在京城中的无非就是季家的老幼妇孺。小辈里,季初云虽自小习武,长到少年时期便封将上阵杀敌,但未在朝中正式领过官职,每次出征还朝之后也迅速还了兵权;季家二房里还有个今年二十三岁的堂哥季初岚,打小身骨积弱,是季家为数不多的习文的儿郎,三年前高中探花,也只是在翰林院做了从五品的翰林修编。 而赵家,虽不若季家百年世家,但丞相赵冠儒,十八高中状元,天子门生,当今天子做太子时期,赵冠儒就成了太子太傅,而立那年更是官居一品,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虎父无犬子,赵权孙与堂哥季初岚同届殿试,还拿了殿试第一,御笔亲点状元郎直接越四级做了大学士也是前所未见。皇上对赵家不可谓不是青眼有加。 丞相大人赵冠儒,虽略有些太过古板,但为人刚正不阿,行事作风正派,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满朝文武都对其敬佩不已。 但赵权孙这人,季初云有些看不透,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只觉得这人被触到逆鳞时,暴戾乖张,孤僻残酷。京城中曾有传闻,赵权孙为治妄图爬床上位的心大丫鬟,直接叫人当着所有丫鬟的面,将其拖下去杖毙打杀;敛起锋芒时又显得与世无争,温润如玉,滁州水患泰安府旱灾,他进言献策果然奏效,事后也不居功。像是知晓天子好恶的边界,屡次在这恰当的范围里,率性又自由的游走。 季初云望见那三人只是与他隔空对望,也没动作,随后便再也看不见彼此。 车轮滚滚,很快来到皇宫脚下。 宫门口,礼部及兵部的几位官员,连同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余顺元已经守在门口多时。 季初云被扶下了马车,坐上准备好的木质轮椅。 他抱拳向众人致意:“在下腿伤未愈,失礼之处,还请众位大人海涵。” 众人纷纷表示无需多礼,并夸赞其少年英雄,向他道喜。 余顺元走上前,施了一个宫礼后,也笑着道贺。“世子年少有为,屡立战功,少不得封赏,奴才先给您道喜了。皇上圣恩浩荡,特地派奴才在此候着,带世子先让太医诊治伤腿,再去大殿觐见皇上,将军这边请吧。” “劳烦公公等候了,还请公公带路。” 大殿上,由于并不是正式的早朝,所以只有六部的尚书以及众位武官齐立。 龙椅上,年届六十的怀徳帝,体型高壮仍旧能看得出年轻时的光彩,头上虽有根根银丝却并不十分显老,他仔细看完受降国书之后,朗声大笑连声呼好,随意的对底下的季初云道:“爱卿既然腿伤不便,就好好坐着罢,免礼了。” 季初云仍规规矩矩的慢慢行了个大礼才在轮椅上坐定。 “经此一役,谅那西狄蛮夷少不得也要花费数十年休养生息,子曦你年少有为,英勇过人,应记头功。有此儿郎,实乃家国之幸啊。”怀徳帝笑呵呵的说道,“论功行赏下去,传朕旨意,犒赏三军。朕会另派太医每日去国公府上替你医治,待你这次腿伤好了之后,朕派你去兵部就职怎么样,侍郎吴继中年事已高,早前已经奏请告老还乡了,过了立秋,你正好接他的职位。” 季初云不卑不亢,铿锵有力的回答:“谢皇上厚爱,微臣自幼跟随家父习武,得皇上信赖,保家卫国实属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另外,微臣虽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但与在朝为官,这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侍郎之位,位高权重,微臣能力有限,不敢妄自尊大贸然接下,请皇上收回成命,微臣感念皇上爱惜之心,但恳请皇上只让微臣进那骁骑营,从校尉做起。” 怀徳帝拢了下胡须,定定的看了下坐的笔直的声音,目光幽深,很快他拍着手说:“难得世子能力出众,又这般虚怀若谷,朕已有决定,待世子伤愈,封正四品诸卫大将军,享从二品俸禄,就先放你去历练一番罢。” 季初云不再推辞,一众将士各有封赏,众人领旨谢恩。 余顺元一旁悄声提示宫宴已经备妥,可以开席了。 怀徳帝点点头,让他安排。 余顺元带着几个太监宫女,领着诸位大臣在集英殿入座。 怀徳帝身旁是禧贞皇后。禧贞皇后四十多岁,与其他宫妃相比已不再年轻,却因为保养得宜,又天生端秀,看着有股雍容华贵又让人心生敬畏的大气。怀徳帝后宫人数虽然众多,但禧贞皇后处事公正,她封后十五年,后宫并没出过大的乱子,又育有予墨予轩两位皇子,怀徳帝对其都有几分敬重。 这场宫宴并未大办,是以其余妃嫔,一众皇子均未出席。 怀徳帝心情很好,席间连饮数杯,宴席散了之后,余顺元扶着微醺的帝王回了养心殿。 “什么时辰了?”怀徳帝一手按了按太阳穴。 “启禀皇上,快到申时了。”余顺元扶怀徳帝坐在榻上。 服侍他喝下解酒的汤水。 怀徳帝神色逐渐清明起来,他手一扬,叫余顺元凑近点。 余顺元半跪在怀徳帝身侧,“陛下,郭太医说,季世子的腿,千真万确是断了。肩上的伤也确实有曾中过毒的迹象。说是命悬一线,确实不假。” “朕知道了。”怀徳帝神色严肃。 二皇子予祺获救之后被送回宫那天,皇贵妃闹到他跟前,怪季初云办事不力才让西狄人伤了她皇儿,说不定还是季初云跟西狄人联手搞的鬼,他责骂贵妃妇人之见愚不可及。皇贵妃哭着喊说季家怕被抢功,有心让他皇儿被西狄俘虏了去,退一步就是他季家没人说什么,军中那些跟随过季家的武将,难道心里不会有什么怨言吗。军营里肯定有细作,挑拨他皇儿冒进,害她皇儿被俘受伤,季家再做好人,救回皇子,独占军功。那细作不是季家人也是效忠于季家的人。 皇贵妃是心疼儿子,当日哭闹更是怕儿子在怀徳帝心中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怕儿子失宠才想方设法的把问题往旁人身上推。当时怀德帝只是不耐烦的叫人把贵妃送回去。 怀徳帝心里都明白,却仍然要想办法打压一下季初云。季家真要军功的话,那倒好办了,就怕他季家想要的是别的东西。怀徳帝对江山有更大的野心,季家是他手中最好的武器,但也要时刻提防着有一天,这武器不甘心只做武器了。 但今日,季初云那般知进退,怀徳帝心里还是相当满意的。若他真在大殿上失了礼数或者动过别的心思,那断掉的腿,怀徳帝自然有办法能让他永远好不了。 怀徳帝不是没有派人查过二皇子被俘前后的事情,又摸到线索隐隐约约指向其他皇子。真真假假,没个定论。他且暗中观察着,这立储的事,势必要从长计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以安进府 书青恒青先带以安回的镇国公府,安置在季初云的住所是闻阁东边的小院子里,等候主子回家再另作安排。 季家是百年世家,老牌贵族,整个国公府占地甚广,京城最大的内陆湖,就有一半被国公府的府邸圈入其中。怀徳帝好风雅不好奢华,是以京城中别的世家府邸,皆崇尚精巧。季家世代武官,不兴雕梁画栋那些,主建筑都以暗色大理石及青灰色斜长石为主,辅以一些黑金砂,看起来极其庄严肃穆。好在府中花草树木特别多,加起来面积远远大过建筑物,这才增添了许多生气。 书青恒青带她走了南门,那里距离主子的居所最近,也是他们青衣卫经常走的路线,以安一路随他们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绕个弯,穿过一个府中的西南角的竹林,再绕了几下,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府中的丫鬟小厮看到青衣卫都见怪不怪,就是看到她的时候才忍不住好奇多看两眼,以安有些露怯,又不太好意思拽着书青问来问去,就一路紧抿着嘴巴,只剩一双水灵灵的明亮眼眸泄露了她的好奇与心头涌起的慌乱。 书青看她震惊的呆样,又是一阵窃笑,想起自己六岁第一次来府里的时候,好像也没比她表现得更好,于是很有良知的连同恒青,一路给她讲解这个什么院子,那是谁的书房之类。 青衣卫自有办公的场所,恒青去述职去了,书青就带着以安进了厢房,书青安排了了几个丫鬟进去,给以安沐浴更衣打扮。他安排好就去追恒青了。 一套流程下来,以安都乖乖配合。只在丫鬟要服侍她沐浴的时候,害羞的环抱紧双臂。嘴里不停的说道:“不要不要,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洗就好了。” 大丫鬟暗香今年十五岁,她个头不算高,却还是比以安高出整整一头,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样子。她微微一笑,猜到小姑娘是害羞了,就上前对她说:“姑娘放心,用不着害羞,咱们都是女孩儿,不要紧的。交给奴婢就好了。”说完又冲她眨眨眼。 以安就不那么害怕了。 十六岁的大丫鬟疏影,探了下水温,有点热,又加了些凉水,兑到刚刚好的温度。她放下水舀子,也来耐着性子劝慰着,以安终于放下心防,由着她们给自己褪了衣衫,坐进了浴桶,放下原本简单扎着的辫子。却见她脖子上挂着一块暖玉,疏影并没留意看那玉的样子,就要伸手将之取下,真碰到了,才赫然发现,那分明是世子爷的黑玉麒麟。疏影心头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世子爷的~~~”府中人人皆知,这黑玉麒麟是那年世子爷刚出生的时候,皇上赏赐的,也代表了大少爷日后注定要被封为世子,将来承袭国公的爵位。 话没说完,被以安打断,以安一手握住那黑玉麒麟:“不要取下,初云哥哥说了不让离身的。” 疏影心想世子爷对这位以安姑娘,是真的很上心呢,连忙柔顺的答道:“奴婢知道了,不取就不取罢。” 疏影柔声关照以安往前坐一些,头往右仰一点点,省的让水留进眼睛里去,她手捧着水一点点将以安的头发打湿,之后又拿一小块朱苓在以安的头发摩擦几下上,然后轻轻的揉搓。 以安没见过这个东西,就开口问:“这是什么?” “姑娘,这叫朱苓,京城中的女孩儿,洗浴都用这个。”疏影看她一副兴致勃勃,还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就说:“这个东西啊,是用花油,香料还有猪脂做的。这块是荷花油做的,你闻闻,是不是一股荷花的香味。” 以安就着疏影的手闻了几下,又拉过自己的头发嗅了嗅,果然一股沁人心脾的荷花香从她头发里飘散出去,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暗香拉过以安细瘦的胳膊,用小一号的水舀子舀了水,轻轻柔柔的给她搓洗。 相较于疏影的沉稳,暗香个性更活泼一些,她捏捏以安的胳膊,开口问她:“姑娘你多大了啊?满十岁了吗?” “我已经十三了。”以安知道自己长得矮,村里的小翠妞,明明比她还小两岁,已经超过她高了,也比她更胖些。看上去像是比她还大的样子。 “十三?你哪像有十三的样子。”暗香跟疏影都是吃了一惊,这细细芦柴棍儿的身躯,看起来哪像是有十三岁的样子。 暗香看了一眼以安前胸的排骨,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就红着脸跟她说:“姑娘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女孩子要养胖点才好,以后才长得大。” 长得大?这个暗香姐姐说错了吧,她是矮了点,但也不至于长不大吧,顶多就是长得慢一些呗。 “什么长得大?”以安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声。 暗香脸红红,疏影看她俩一个热水泡红了脸另一个羞红了脸,觉得好笑,又给以安使个眼色,示意她看向暗香的胸脯。 大丫鬟的服饰都是当季新做的,暗香疏影身上的这套夏装,上身是一件豆绿色纱细窄袖衣裳,裹着内里米白的内衬,下身同色米白纱裙。 暗香个子不高,却身段玲珑,以安盯着她鼓鼓的胸脯,觉得那样的身体穿着裙子真好看啊,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堆排骨,不好意思的把自己又往水下埋了埋。 “不要紧,以后多吃点红肉猪脚,大豆红枣什么的,多用些进补的汤水,不怕长不高,也不用担心长不大。”疏影宽慰道。 以安挑食,吃东西也不多,爷爷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只要健康不生病就好,也不会强迫她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以前顶多就是在被小翠妞或者二虎他们嘲笑她矮的时候,有些不开心罢了,过后照样我行我素,说不吃就不吃。现在看了暗香疏影这两个大姐姐,只比她大个两三岁,却已经发育的这么好看了,爱美的小姑娘以安心里暗暗在想,以后不要挑食了,一定要长高,一定要长大。 冲干净身体,以安接过干布巾迅速擦干自己,暗香给她擦头发,疏影给她着衣。衣服是上面早就吩咐下来要准备好的,只说是按一般十来岁左右的女孩儿的身形给准备就好了,现在套在以安身上,不仅不小,还略显宽松。 两个人很快给她收拾好仪容。头发擦的半干,就先披散下来晾着。 疏影拿来一盒玫瑰香膏,拧开瓷盖,挖了一小块,点在以安的额头脸颊下巴,均匀地给抹开,最后又给她挖了些抹在她手背上,嘱咐她照着自己的样子给搓匀。 小姑娘虽然身材瘦小的过分,倒还算白白嫩嫩。一张小脸也圆圆的,樱口杏眼,粉面桃腮,刚沐浴完站在窗口的风里晾头发,衣摆飘飞,倒真像一朵迎风摇曳嫩生生的花苞。 待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以安的湿发差不多干透了,暗香才来给她细心的梳了个京城贵女流行的发饰。 装扮好之后,暗香给她整理衣服,忍不住揉揉以安的小脸,偷偷凑过来小声的说:“姑娘虽然还小,但是比我们府里的姑娘们长得都要好看,,以后肯定会长成一个大美人的。” 虽还未长开,但五官的底子在这儿,眼角眉梢都透露着让人惊艳的影子。 以安手足无措,害羞的看向疏影,疏影笑笑,表示赞同:“是啊,咱们见过的京城其它府的姑娘里面,都没有比姑娘长的更好看的了。” 以安俏脸一红,羞答答的绞着衣摆。 再出门的时候,书青已经在外院等了好一会儿了。他定睛一看,那一团嫩粉色的小人,可不就是之前那个追在自己身后要跟自己撞琉璃珠的灰扑扑以安么。 只见她穿着一身珠白色细软纱衣,松松地裹着粉锻内里,以安不够高,长裙拖到地上,疏影又用条坠着白珍珠的珠白色腰带,给她扎在腰间。 “你不穿的灰扑扑的,我差点没认出你,这样打扮起来,总算能看的过眼。”书青偷偷的跟她开玩笑。 “呸,你信不信你再敢说我,我就去告状。”以安小脸气的红扑扑的,张牙舞爪的以示威胁。 “信信信,我错了我错了,主子已经从宫里回来了,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我带你去找他。”书青赶紧认错。 以安这才又高兴起来,催着他走快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告白? 是闻阁里,以安进门的时候,刚巧丫鬟送来了一碗甜汤。 宫中宴席本就不是以吃为目的,季初云不能饮酒,只喝用了一些茶水,回府之后,先去拜见了祖母长辈和母亲,顺便告知一下带了一个叫以安的小姑娘回府的消息,说晚点带她来拜见长辈。 孙儿做事一向有数,也没多问以安的事情,再就是孙儿打仗受了那么中的伤,老太太跟亲妈都很心疼,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而且既然军医御医都说好生养着就不会留下后遗症,这才放下心来。众人都催他去休息一下,晚上家宴的时候再好好聊天。一圈下来,肚子有点饿了,季初云就吩咐大丫鬟随便给他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房中的两个大丫鬟秦时,明月都是新调来是闻阁的,不太了解世子的喜好,明月只得跑去厨房,看到已经炖好的一锅杏仁银耳汤,说是炖给老太太的,炖的多,就急急盛了一碗端过来。 季初云不喜食甜,本想让丫鬟换一些其他东西过来,以安刚好进门,她眼神不由自主的就飘到那碗甜汤上。季初云看她直勾勾盯着那瓷碗的样子,便招招手,问她:“想吃吗?” 以安点点头,笑靥如画:“想。” 季初云微微一笑,拿过汤匙,吹凉了一些,递给她:“小心烫。” 看她红润润的小嘴巴,一口一口甜汤送下肚。季初云忽然觉得,好像甜汤真的味道还不错的样子。招手让丫鬟又送了一碗过来,陪着以安一起喝了一半。 季初云拿来一块帕子,递给她。季初云打算今天晚上跟母亲谈谈收养以安的事情,在此之前他要好好跟以安谈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爷爷也一走就是好几年,那你这几年有什么打算?” “不会的,爷爷哪会去那么久啊。”以安满不在意的说道。 “那如果我说是真的呢!以安,我之前没跟你说明白,怕你不愿意与我来这京城,”季初云看她不当回事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你爷爷说他一辈子醉心医学,早就有想去云游的打算,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而我,你救我一命,我自然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转身就走,我想让你跟我回这京城回我家。你说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所以我求你爷爷让我带你出来,我会一直照顾你,你救我一命,我许你一世安稳。” 以安一副惨遭雷击的表情:“所以,爷爷是把我丢了么?”似眼里迅速积聚起雨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是说了么,是我,想让你跟我来的。”季初云握着她双肩,轻轻晃晃,很是认真的斟酌遣词用句,“如果我一个人回了京,从这里到温家村,千里之遥,你我怕是再没相见之日了。” 以安疑惑地看了他好久,表情从震惊变成凝重,最后似乎想了很久的样子,然后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那我爷爷同意了么?”她手指绞着衣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嗯,你爷爷把你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季初云拍拍以安后背,温柔又认真的看着她。 以安的脸更红了。 她只是长得小,心思单纯罢了,又不是个傻子。初云哥哥这个说法,难道就是,在向她,表明心意?而爷爷,也同意了? 以安扭扭捏捏声如蚊呐,脸红到像是能滴血,好半天才问出口:“初云哥哥,你喜欢我吗?” 季初云微微一笑:“以安这么可爱,哥哥当然喜欢你。” 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里,这一刻以安看着季初云温柔的笑眼,她心跳如擂。 平日里,国公府三方的晚膳都是分别在自己院里用的,由于季初云归家,这晚的晚宴,就都聚集到老太太的弗善院。 众人在弗善院等了片刻,就看到小厮推着季初云的轮椅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个粉嫩嫩花骨朵似的小姑娘。 季初云一进门,他的两个堂妹,二叔家的季晴雅和三叔家的季晴秀都围了过来,心疼的看着堂哥的腿,老太太连声说不碍事,会好的,让孙女们宽心。 季初云的母亲林氏微笑着看着儿子,问:“这就是以安姑娘吧。长得这般标致,真是个小美人呢。” 季初云拉将身后的以安拉到自己面前:“祖母,这就是孙儿之前说过的以安,孙儿这次死里逃生,全都要感谢她和她爷爷。” 众人刚刚都将注意力放在季初云和他的伤腿上,闻言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边的小姑娘身上。仔细一看,第一反应是看到了缩小版的永安侯府二姑娘周和若。 “真的好像和若姐姐哦,如果更高点再稍微胖点就更像了。”季晴秀脱口而出。 以安有些手足无措,求救的看向季初云。 “只是有些相似罢了。”季初云示意以安走向祖母。以安乖乖听话,就站到了老太太身前。 小声的问好:“见过太夫人,我叫以安。”来这儿之前,跟暗香学了几句规矩。 老太太得知这个小姑娘居然对自己的孙子有救命之恩,又长得这么标致可人,亲热的拉着以安的手,询问她年纪,家里是做什么的。当得知以安已经十三岁,从小跟收养她的爷爷相依为命看诊救人时,都连连吃惊,只当她家贫,打小就饱受生活操劳,这才如此瘦弱矮小,有乍见明珠蒙尘般的惋惜。 晚饭前,季初云将以安介绍给自己的祖母跟母亲,这会儿,老太太亲热的招手叫以安坐到她身侧。 “这是你初云哥哥二叔家的堂弟,你叫他初岚哥哥,他旁边是妹妹季晴雅,今年十五,你得叫晴雅姐姐,旁边是三叔家的堂妹季晴秀,比你小一岁。”老太太喜欢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乖巧伶俐,又十分显嫩,像个小娃儿。 以安一一叫过。 季晴雅笑咪咪地叫唤了声以安妹妹,上前拉着以安的手,跟堂妹两个人围着以安,好奇的问她来京路上的见闻。 “怎么没看到初霆?”季初云没见到三叔家最小的堂弟,就问向三叔季振寰。 二叔父子习文,都是京官,父亲与三叔却都是骁勇的武将,两人轮流镇守边关。此刻他的父亲在北疆,三叔就在府里坐镇。 “昨夜贪凉,踢了薄毯,大概是受了风寒,他母亲就守在他屋里,等子彻好了再让他来去你院里拜见你。”子彻就是三公子季初霆的字。 丫鬟上齐了菜品之后,老夫人就让大家赶紧入座,开席。 坐在席首的就是季初云的祖母,两边分别坐着长房和二房,三房的长辈,小辈都在对面。以安坐在季晴雅跟季晴秀中间,季晴雅高出她一头,连季晴秀也比她个头稍稍蹿出一些。两个人照顾小妹妹一般,你一筷我一筷地往她碗里夹。 季家不兴食不言寝不语那套,席间也是热热闹闹。 “妹妹不多吃些,将来真的就一直长不高了。”季晴雅说着又将一块鱼肉夹进以安碗里。 “好吃。”以安爱吃鱼,笑咪咪的吃完,眼巴巴等着第二筷。 季晴雅扑哧一下笑出来:“你看你,跟小馋猫似的,我看啊,咱们也不要计较谁大谁小了,反正你长得这么小,又特别矮,你也管我叫姐姐得了。” “那怎么行,我很快就会长高了。”以安抱着碗,飞快的吃着。 只有季初云知道她有多挑食,见她被激了几句,竟吃的这么凶狠,刚想劝阻,又转念一想,能趁机摘了她挑食的毛病也好。 饭后,众人要回自己的院子之前。季晴雅季晴秀姐妹俩跟以安说好明天要找她玩。季初云看她又在看自己,就冲她点点头,以安高兴的答应了,季晴秀轻轻的在以安脸上掐了一把,才笑眯眯地走了。 季初云让人先带以安回自己的是闻阁,老太太阻拦了,让以安留在她的院子里。 “这么大姑娘了,留你院子里不好,这几天先住祖母这里,回头你母亲派人收拾出东南边的天水小筑,再让她住那里好了。”老太太让徐麽麽带以安下去。 以安回过头来看着季初云又对她点点头,就乖乖跟着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季初云的真实想法 “这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的?”母亲林氏看人都走了,这才问出口。 “儿子想让您认她做义女,养在我们府里,母亲,您看呢。”季初云又看向自己的祖母:“以安的爷爷算是因我而死,我总得好好对待他的孙女,以慰他在天之灵。” “嗯,知恩图报是应当的,但是,认义女这事,不妥。”老太太看着最宠爱的孙子,认真的说道,“你说这以安丫头身世不明,进了我们府,做了我们府的姑娘的话,势必要改姓季。载入族谱的事,可大可小,我看最好还是让你父亲决定吧。” “我也这么认为,况且,我们府不比其他人家,就因为我们季家木秀于林,才更是要考虑众多,”林氏拍拍儿子的肩,“你们男人在朝堂上谨言慎行,怕那位猜忌,母亲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但在后院,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比你们多多少自由。何况,以安小小年纪,就长得这般貌美,在我们这种人家里,也未必就是好事。” 季初云的亲姑姑,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因美名远扬,十六岁就入了宫,跟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怀德帝,封了良妃,次年就生下龙子,就是现在的五皇子恭王予梓。良妃当年也是盛宠一时,只是花无千日好,五皇子出生没多久,良妃就失了宠爱。五皇子两岁不到,德妃郁郁而终。 天子忌惮外戚,季家这样手握重兵的家族,更是提防的重点。季家都没有办法跟任何一个皇子走得稍近,包括五皇子。 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被旁的家世不显的妃嫔抚养长大。老夫人再心疼外孙,也只是每年能进宫看上一次罢了。 儿媳的话让老太太想起那个早夭的苦命的女儿,老太太拿帕子轻拭了下眼角。 林氏自觉失言:“母亲~~” 被老太太挥手打断:“还是等振庭回来之后,让他做决定吧。人呐,上了年纪,就是禁不得困,你们也下去早些歇息吧。”起身就要让让丫鬟搀她进房。 “孙儿知道了。”季初云目送老太太离去。 暗香跟疏影被调来老夫人的院子,伺候以安。 等她俩来了,徐麽麽交代了几句,暗香疏影一一应承。送走徐麽麽之后,暗香要打开提过来的食盒。 以安一见,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晚上吃的很多,现在都觉得很撑呢,给我什么我都吃不下。” “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看这以安那般慌张带着惊恐的表情,暗香噗哧一口笑出声,“这是世子吩咐奴婢带来的冻顶乌龙,还有山楂糕,说是看你晚膳用的比平时多,给姑娘消食的。” “世子真的很细心呢。”疏影帮她拆完辫子,又嘱咐她,“慢慢喝,小心烫。” 经过白日,书房那一番对话,以安心里甜丝丝的,她捧着一小块山楂糕,就着热呼呼的茶碗,慢慢的啜饮着。连有点酸的糕点,略微苦涩的茶都觉得有些甜。 “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疏影说完探手摸她额头,怕她是白天风口里吹得久了,着了凉,确认并不烫之后,又关照道,“可能是茶太烫了,睡前也不宜多饮,就喝这一小杯吧。” “嗯。”以安放下茶碗,跟着暗香疏影去沐浴间了。 洗漱完,暗香给以安换上干净的细绸中衣,疏影就要将换下来的衣物拿走。 穿进府里的那身衣服大概是要被丢弃的,以安白天久没管,这会儿看疏影要把这衣服抱走,大概是要拿下去洗了,以安就伸手拦她:“给我吧,我自己洗就好了。” “姑娘别担心,府里有专门的浣房,处理这种事情的。”疏影笑笑,抱着衣服去了外间。 “哦,”以安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 暗香铺好凉席凉被,向她招招手:“姑娘还撑吗,不撑就可以睡了。” 以安揉揉肚子,坐到床边上,两手撑在腿边,两条细细的小腿一前一后晃悠:“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撑了,但是还不想睡觉。你能跟我聊聊天吗?” 以安拍拍身侧,暗香帮她沐浴的时候,看她肚子还是因为吃得太多有点鼓,就想着再跟她说说话也好的,省得现在躺下会积食。 暗香就拖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定后对以安说:“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你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奴婢。” 不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了,以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就直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随便给我讲讲吧。” “那奴婢就给你讲讲咱们镇国公府的情况吧,老国公爷去世的早,府里就是老夫人当家,后来以前的世子就是现在的国公爷承袭了爵位,老夫人就慢慢放手,府里现在基本是夫人当家。老夫人生育了三子一女,姑娘今天见到的就是二爷跟三爷。”暗香拿着团扇,一下一下给以安扇着风。“国公爷跟三爷都是我们天昭赫赫有名的猛将,每年会轮流到边关,每人戍守三个月左右,算算时间,国公爷这个月底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以安认真的听着,暗香就继续给她讲。 “三位爷唯一的一个妹妹,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二十多年前入宫了,当了宠妃还生了皇子,就是五皇子,也是现在的恭王,”暗香压低声音,凑近以安,“只可惜姑奶奶红颜薄命,早早的染病就去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提到都伤心不已,所以我们府里都不太有人会谈起这个事情。” “国公爷的后院,除了夫人,还有一房小妾,当年夫人怀上世子的时候,给国公爷收的通房,不受宠爱,几年前打发到庄子上住着了,二爷后院就只有二夫人一个,二爷习文,二少爷也习文,三年前高中探花郎,现在跟二爷父子俩都在翰林院当差;三爷家的三少爷年纪还小,比姑娘还小两岁呢,可是打小臂力过人,三爷跟三少爷将来肯定也像国公爷跟世子一样,上阵父子兵呢。除了三位少爷,咱们府里就两位小姐。”暗香颇为自豪的说,“咱们国公爷,位高权重,又世代武将,深得皇上喜爱呢。世子又子承父业,立下大大小小战功无数,咱们府再辉煌个百年都是可以预见的。” 疏影进门,听到这一句,笑着点了一下暗香的脑门:“就你话多。” 又转向以安,示意她躺好,放好纱帐:“奴婢就在外间,有事情姑娘直接叫一声,奴婢就听到了,姑娘快睡吧,明早两位小姐还要带你出去玩呢。” “那要是她们来的早,你记得喊我。我睡觉熟,你多喊几句,一定要把我喊醒啊。”以安乖乖盖上凉被,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季初云出了弗善院,直接让人给他推到了父亲的书房,季振勋季振寰在那儿已经坐在屋子里等着了。见他来了,才挥手遣退了所有下人。 “二叔,三叔。”季初云跟长辈打了个招呼。 “你三叔说你今日在朝堂上拒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你父亲日前送来的家书当中也提到吴侍郎要辞官的事情,还来不及知会你一声,你就进宫了,子曦你做的好。”季家镇国公的爵位自然是高无可高的,但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官职嘛,大哥封侯拜相官居一品又手握重兵,三弟也做了正二品的卫国大将军,季振勋为避家族锋芒太盛,二十来岁就弃武从文,日后进了翰林。 “二叔放心,侄子心中有数,”又转向三叔,“萧家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他早派人将详情汇报了父亲与各位叔叔,若是有内情,目前也差不多该有几分线索浮出水面了。 “本来看到那份名单,我也是立马就查了萧侍郎,但是你回京前一个月,三皇子孝王府上出了一桩事。” 季振勋看向三弟,面露疑惑,京中王府若是出事,他们这些臣子不可可能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印象里并未听说过孝王府有过事端啊。 季振寰继续说道:“一个月前,孝王的宠妾花魁柳素素死了,一整个院子的丫鬟小厮全部给打杀或者灌了哑药发卖了。据说是与人有私,事关孝王颜面,并未大肆宣扬出去,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原本我也没想到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但是孝王府护卫总管梁斌,是我旧时的部下现任京城守备营副校尉韩昌的同乡,两人私交不错,约着一起吃酒的时候,那梁斌醉酒时后说柳素素是半夜私闯了王爷的书房,被护卫发现,没等被人抓住,她就消失了。韩昌只是觉得有些蹊跷,就告诉我了。”季振寰盯着侄儿,神情严肃:“我后来派人追查过这柳素素的来源,只知道她大约是四年前来的京城,在醉里寻花当了数月的花魁,最后以清倌之身被抬进了孝王府,做了通房。在京城之前的情况倒是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大皇子早夭,恭王予梓无心朝政,六皇子年纪不够年纪封王开府,尚未入朝培植不了亲信,如果二皇子肃王战场失利,那赢家就是三皇子孝王跟四皇子楚王。起码皇上立储的时候,那两位皇子的的赢面更大一些。”季振勋简单分析了下局面,“孝王府上不出事的话,我倒是真会好好考虑下孝王是否手脚干净了,这柳素素的事情一出,我反而觉得也许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管孝王真有嫌疑,还是被人嫁祸,只要事情没在皇上跟前闹开,总会有下一次的。”季振寰拍拍侄儿的肩,后者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 “是啊,我们耐心等着看就好了。”季振勋又关照侄子几句,扬声替侄子叫来了小厮,送他回自己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人比花娇 月至中天,发着幽幽的白光。 正是仲夏时分,风里还夹杂着些微的燥。 出了父亲的书房,季初云倒不急着回自己院子了,又嘱咐小厮将他推去祖母的院子,直接绕到了西厢。 在外间值夜的疏影,刚躺上榻子,就听到木轮椅轻轻滚过发出的动静,只一小阵,就又没了声音。 世子爷来了,疏影心想着赶紧起身,披了外褂穿了鞋子,就要过来。 世子已经站了起来,大概是嫌那木轮椅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发出的声音太过刺耳,他将轮椅留在门口,慢慢撑着就走了进来,看她起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疏影点点头,气音说:“以安姑娘已经睡着了。” 季初云点点头,又问了句:“那消食的茶,没给她喝太多吧。” “嗯,奴婢照世子的吩咐,只给姑娘用了一小杯。”疏影看了眼内间,又看了眼季初云,正想着世子爷是不是不放心要进去看一眼的时候。 季初云却转身,慢慢走回了门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明日早晨,务必盯着她用完早膳再出门,吃多吃少不论。” “奴婢知道。”疏影看着世子出了门,再检查了下门窗,又去外间躺着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暗香用打湿的帕子,擦擦以安的脸,轻轻晃她几下,试图把她唤醒,以安只是毫无察觉般的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一张小脸睡的白白嫩嫩。暗香闷笑一声:“大小姐二小姐已经到了,说要带你出去玩呢。” “什么什么?”以安一骨碌爬起身,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过衣服看也不看就急急的往身上套。 暗香赶紧伸手阻拦:“穿反了,我来我来,不用那么着急,两位小姐在前厅里坐着呢。” 伺候以安穿好梳洗完,又给她打了个简单的辫子。疏影已经端着餐盘过来了。 “我不吃了,还不饿。”以安惦记着在前面等着的两位,直觉的要推开。况且她一向早晨胃口不好,这会儿是真不饿。 疏影却又将餐盘推到她面前:“那就少吃两口,稍微意思下。” 看她皱着包子脸,又加了一句:“世子昨夜来的时候,可是亲口交代了,不用早膳不准出门的哦。” “初云哥哥有来吗?什么时候?”以安杏眼一亮,手却乖乖伸向汤匙。一碗绿豆粥熬的软烂,在这夏日格外的爽口,以安喝了半碗,再也吃不下去。 “那时候姑娘都睡着了。”疏影看她一副再吃就走不动道的表情,就伸手拿过她的汤匙,“不必都吃完,剩下也没关系。” 接过湿帕,给她又抹了遍手跟脸,最后涂上玫瑰香膏,这才带着她去了前厅。 今天以安一身绿色薄衫裹着淡粉内衬,远远看上去像池塘里一支细嫩的新荷。 季晴雅看她来了,拉着季晴秀过来,姐妹俩一左一右牵着以安,先去老太太屋里请安。老太太刚念完经,有些乏,看着这三朵嫩生生的小花,心情都变得好了,留她们吃了一些糕点,就让那两姐妹带以安去府里各处转转了。 “你去过大哥的军营吧,那你见过大哥打仗吗?”季晴秀牵着只到自己耳朵那么高的以安,倒真像是牵着小妹妹。 “没有,我都在大帐里待着,通常都是恒青哥哥或者书青哥哥带着我玩。”以安心情好得很,她看得出来季府的这两位姑娘特别喜欢她,她也喜欢她们。 “你说的是那些冰块脸青衣卫?”季晴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又神经兮兮的盯着以安,“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你就不怕他们吗?” 十三青衣卫只听命于府中三位爷跟世子,平日里神出鬼没,偶在府中见到,那群人总是面无表情或者满脸煞气。 季晴秀幼年在父亲书房偶然见过一次,某个青衣卫进门的时候,衣袍上都沾着血迹,时间久远她记得都不太确切了,就记得当时自己害怕,哭的稀里哗啦,后来被父亲亲自抱回了房哄了许久,从此在府里见到,都躲着走。 “为什么会怕呢,他们也没有很凶啊。”以安不以为意,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里面装着许多琉璃珠,“他们跟我玩撞珠,还经常输呢。” 季晴秀愣了一下又皱着眉头吞吞吐吐的说:“你可能不知道,青衣卫,杀人如麻,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秀秀!”季晴雅出声,娇斥堂妹。对那些青衣卫,她虽没多少好感,但是十三青做什么事都是职责所在,堂妹这么说有些过分了。 季晴秀委屈的看了一眼堂姐:“我又没说错。” “那有什么,”以安拉拉俩姐妹的衣袖,不甚在意的说:“你不杀人,人家就会来杀你。” 在军营里也待了不短的日子,以安偶尔也会跟着青衣卫去军医帐中,有时候是帮季初云拿药,有时候是去帮个忙,见多了流血的士兵,对战争啊杀人啊什么的倒是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惧怕。 “啊~~”季晴秀一时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你们看,那边是谁。”季晴雅急着岔开话题,指着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几人。为首的那个少年一身浅蓝细绸外袍,后面跟着两个小厮。 那个蓝色身影显然是也看到她们了,就跑了起来,却不料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一跤,四仰八叉出糗的样子让三个人都笑了。 季晴秀笑完已经忘了刚刚的事,喊了一声彻哥儿,又转头跟以安说:“昨天你没见到,这是我弟弟,季初霆,小名彻哥儿。” 季初霆偶感风寒,休息了一天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神清气爽,已经全好了。昨天错过家宴,没看到大哥,于是用完早膳就跑去大哥的是闻阁里了。却发现大哥不在,丫鬟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就稍稍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就又出了是闻阁,急急赶来寻几位姐姐。 听说府里来了个娇客,不过十来岁,居然救了英勇神武的大哥一命,他震惊之余都是好奇。 娇客笑的花枝乱颤,十一岁的季初霆看呆了,这位妹妹,竟比两个姐姐都要好看。又想到娇客之所以花枝乱颤,完全是因为看到了刚刚自己摔跤的样子,不由有些羞赧。 “大姐,二姐,”季初霆定定神强装镇定朝两位姐姐打了个招呼,又假咳了一声,才转向以安,“这位妹妹是?” “哈哈哈,你就叫她以安妹妹。”季晴秀笑眯了眼睛,摸摸以安头顶,“你现在知道你有多矮了吧,以安妹妹。” 季晴秀比自己小一岁,那她弟弟还管自己叫妹妹,以安不服,瞪眼看向季初霆:“你不要乱叫,我可比你大三岁呢。” 她瞪眼的样子却比笑起来更生动,水亮的眼眸圆溜溜,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更好看。季初霆呆呆的看着她,有些结巴:“姑娘,姑娘名字真好听,配你。我,我叫季初霆。” “趁还没到晌午,也不是太热,咱们去游湖吧,还能采几朵新荷回来,给祖母插在院子的水缸里。”季晴雅伸手遮了遮从树荫里漏下的几缕阳光,又扬手叫来小厮去准备船只。 几人就往东边的遐迩湖走去。 正是盛夏,河里成片的芙蕖开的正艳,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片碧色。 等他们慢悠悠走到了湖边,小厮已经准备妥当。 季初霆一马当先,撩起衣摆扎在腰带里利落的跳上了船,又探着上身,在几位姑娘上船时,托把手。 “你这么献殷勤,姐姐真不习惯。”季晴秀打趣弟弟,故意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季初霆面色不改将亲姐托上船,又转头搀扶以安。 以安笑咪咪的摆摆手说不用,拎起裙摆,一眨眼也利落的跳了上去。 季晴雅季晴秀姐妹俩都有点傻眼,随即又释然,世家小姐规矩严,但是以安又不是束缚着长大的,这也没什么。 季初霆面上不显,心里微微有些惋惜。 船不算大,但也不小,他们四个,加上划船的两个船夫,跟上船伺候的四个丫鬟,两个小厮,也足够宽敞。 几人先是兴致勃勃的坐在船头看船夫划船,日头渐高,季晴雅嫌晒,先回了船舱,没一会儿季晴秀也进去了。 季初霆不怕晒,他从五岁起开始练武,有时候要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一扎就是小半个时辰。他眯着眼,盘腿坐在以安身旁不远。 以安回头看到眯着眼的季初霆,问他:“是不是很晒?”又不等他回答就伸手往河里探去,季初霆以为她要摘花,就过来准备帮她一把,却看到以安改成趴的姿势,要摘的却是那硕大的荷叶。 季初霆抽出腰带上挂的的巴掌大的小刀,上去就划开了荷叶底下的茎。 “茎留长点,”以安嘱咐他。 “嗯。”季初霆看她摘了一片还不够,就又帮她划了几下。 以安小心的捧着那几根荷叶,递了一片给他:“拿着,当伞,这样就不晒了。”她举起一片撑在头顶示意他。 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太姑娘气了,但是季初霆还是高兴的接过,照做。 以安抱着荷叶朝船舱走去,不一会儿仨朵花就一人举一片荷叶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以安进学 四个人高高兴兴的又坐在船头,季家姐妹俩撑着荷叶伞帮探着身子的两位遮挡阳光,季初霆探着身子听姐姐们指挥,帮姐姐们摘她们指定要的荷花。以安也探着身子,她摘莲蓬。摘了好几朵,就抠出莲子,熟练的拨开外皮掰开去了苦芯,直接喂到空不出手的几人嘴里。 新鲜的莲子口感清甜,几家姐弟仨个都是第一次这么吃,不免觉得新奇。季初霆学着她的样子拨开外皮,就要把苦芯丢掉。 以安出手拦他,季初霆连忙缩回手,小心翼翼的递给她,问道:“你要这个干嘛?” “这也是味中药呢,”以安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着跟三人说:“我去年夏天在家的时候,还去我家后山的湖里采了很多莲蓬,自己家留着吃了一部分莲子,剩下的莲子跟莲心都晒干卖了。” 季晴雅看她小脸红扑扑,额头都是汗,头发也乱了,就掏出帕子给她擦汗,擦完了又解开她的粉色发带,以手代梳,替她理顺了头发,又灵巧的扎了个辫子。 美人怀里抱着花,却人比花娇,一阵风吹过,扬起裙摆飘飘,风里还夹带着香味。季初霆耳朵都红了,不敢再看,就走到船头,自顾自的摘花摘叶采莲蓬,最后叫小厮把几人的战利品拿好。 几人抱了一怀抱的花花叶叶回到老太太院子里,插在院里的水缸里,老太太看几人都是晒了个脸红,叫丫鬟把多出来的分送到其他院子里,又留几个人在弗善院吃饭。 用完午饭,几个人都各自回去歇晌了。 以安回了西厢,看到暗香跟疏影已经将送来的荷花荷叶跟莲蓬,插在水里养了起来。 以安抽出莲蓬,赶紧将莲子都挖出来,让疏影将空了的莲蓬丢了:“我虽然喜欢吃莲子,但是真的很讨厌莲蓬,一个个洞,长得怪恶心的。” “姑娘不喜欢,那奴婢这就拿去丢了。”疏影收拾好一把莲蓬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桌上放的茶杯里,已经有了三茶杯里装满了已经剥好的去了芯的莲子,另一个茶杯里则是剥出来的芯。 以安朝她勾勾手,示意她张嘴,喂了她一颗莲子,还一脸期待。 疏影是家生子,一辈子没出过国公府,也不知道莲子还能吃新鲜的。只觉得甘香清甜,小姑娘又笑靥如画等人夸赞。疏影笑笑,忍不住碰碰她的脸,用哄孩子的口吻说:“好吃,姑娘亲手剥得最好吃。” 以安又喂了了暗香一颗,暗香作出夸张的样子:“好吃到要哭了。” 以安笑嘻嘻的捧着肚子,看暗香收拾桌子。 “好吃就好。”以安心满意足的开始分配,“这一杯给疏影姐姐,这一杯给暗香姐姐,这一杯给初云哥哥。” “谢姑娘赏。奴婢这就给世子爷送去。”暗香眨眨眼,麻利的端走了几个杯子。 “那姑娘现在歇会儿吧。”疏影说完服侍以安歇晌了。 季初云天没亮就带着十三青衣卫中的五人出了府,晌午时分回了府,刚在自己屋子里坐下,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小碟新鲜的莲子。 “谁送来的?”季初云问房里的大丫鬟秦时。 “回世子,这是以安姑娘身边的暗香送来的,说是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小少爷今早带以安姑娘游湖了,这是他们采的,以安姑娘剥好了之后差暗香送来的。”秦时接着说,“小少爷一早过来寻世子爷,等了会儿没等到就走了,说下午再来。”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季初云捻了一颗放进嘴里。 味道还行,就又吃了一颗。 以安中午睡醒了,暗香就赶紧给她收拾好,牵着她去了是闻阁。 世子派人交代她,等以安姑娘睡醒了带以安姑娘去是闻阁的书房找他。 一进书房,就发现里面不只季初云一个人,季初云坐在书桌前,身旁还站着一个一身黑色儒袍,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夫子样的人。 见她来了,季初云才道:“以安,从明天起,你每日早上就来我书房。这位是古夫子,以后由他来教你读书写字。” “啊?每天都来吗?”能每天来找他,以安觉得很开心,但是想想要学习读书写字,又觉得很累,以安还没等开心完脸就皱起来了,“上午学习多久啊?” “我会看情况给你安排,不会一天不落的,你放心,”季初云知道她又想犯懒,故作严肃道,“每日上午一个半时辰,中间休息两次,但是如果你不认真的话,那每天下午再加一个时辰。” “认真呢认真呢,下午不用加了。”以安慌忙的保证道。 “世子,以安姑娘进学的时间有些晚了,老夫想知道世子期望能达到的程度是什么样的。”古夫子捋了一把胡子问道。 季初云看了一眼以安,回答:“通文识字,能明大义即可。” 一旁的以安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 季初云一手掩着微微上扬的嘴角,面上不显。 这丫头什么表情啊,难道他还能指望她去考状元不成。 “大哥。”季初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门是开着的,他敲了两下示意屋里面的人。见大哥颔首,才跨了进来。 一看到古夫子,季初霆就猜到了,问说:“大哥,你这是,想要让以安读书么?” “没错,明天开始。”季初云点点头,又转头对夫子说,“今天下午先来测试下以安的现阶段的水准吧。” 夫子应答了一声,季初霆兴奋了:“我也看看。” 以安小小瞪他一眼,季初霆就当没看见,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几本书。 都是《幼学琼林》《古文观止》《朱子家训》这一类的启蒙读物。 季初霆疑惑的看向大哥:“你怎么都给她看这些啊。”这是他五六岁的时候才看的书,大哥是不是准备错了啊。 “没错,就是这些。”这些日子以来,他大概对以安的水平有个差不多的了解,简单的字会读会写,涉及要药材的字基本会写,但这几乎就是全部了。 季初霆听明白了就不再说话,怕自己说出什么惹她不高兴的话。 她生气的样子很好看,但是还是不生气的样子最好了。 季初霆殷勤的又是帮着磨墨,又是帮忙铺纸压镇纸,然后就半趴在桌上,伸着脖子看以安写字。 季初云则坐在桌子另一头,拿着卷兵书,时不时朝这边看上两眼。 夫子给的题目,还算难度适中,以安觉得自己认识大半,可以写对至少一半,但是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以安紧张,一个简单的字写了三遍才写对,偏偏季初霆还一无所知,也不嫌麻烦,一张一张给她换新纸。 以安只好抬胳膊,想挡住他的视线。 “诶,我看不见了。”季初霆想绕到另一边去看。 就是不想让你看啊。以安心想,挡的更严实了。 “子彻,你过来,坐我旁边。” 大哥发话啦,季初霆不敢不听,摸摸鼻子就走了过去。 夫子最后给出“姑娘还有足够大的进步空间”的评价就走了。 以安听明白了,觉得有些难为情,面对季初霆好言好语的安慰都讪讪的。 季初云看她一直低着头,就对她说:“好了,考完了你,现在该子彻了。让我看看你这几个月在家练得怎么样了。” “可是大哥你的腿还伤着呢。”从三年前开始,每次大哥出远门回家之后,回府都要检验下他是否刻苦用功了。也不是真的较量,纯属简单过招,检验的还是他的基本功扎实与否。 季初云放下兵书:“让书青上吧。以安你就跟我在旁边看着。”以安果然眼睛亮了,甜甜的笑开。 书青跟季初霆站在天井中央,季初云跟以安坐在回廊下。 “点到即止。”季初云让明月给以安的椅子往里推了些,那边晒不到太阳。 “是,”书青朝季初霆抱拳:“少爷,请。” 两道身影就在院子里飞舞了起来。 书青明白主上只想检验下小少爷的基本功,便一直采取守势,以闪避为主,而季初霆更多的想在大哥面前表现一番,攻势确实凌厉,看起来书青倒像是一直处在下风口。 以安紧张兮兮的盯着:“不会受伤吧,书青哥哥是不是要输了?”这个季初霆好像挺厉害的。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季初云端了杯茶递给她,“不用紧张,他们有分寸的。况且,真要想打败书青,子彻还要苦练几年才行。” “是吗?”以安看不懂,但是初云哥哥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放下心了,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复杂的咽了下去就又放下了杯子。苦丁茶,清热消暑,但以安实在喝不惯这股苦味。 季初云没注意到以安的动作,只不过他才喝了一口的时候,就抬手,让丫鬟送壶花果茶过来。而后倒了一杯递给以安:“你喝这个。” 以安红着脸颊,接过茶杯的时候,手指碰到他的,现在都有些麻,以安眼观鼻鼻观心,强装镇定的盯着眼前打得难舍难分的两道人影。 “可以了。”季初云出声阻止。果然下一秒,书青的手已然锁住了季初霆的。 以安这才有吃惊的感受,明明是一直被追打的人,也并没看出中间有可以翻盘的举动,却是最后赢了的人。 “少爷,得罪了。”书青抱拳,守礼的退了下去。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以安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季初云看着走过来接了湿帕在擦汗的季初霆:“刚刚犯的错在哪儿,自己知道吗?” “嗯,我一心进攻,留给对手的破绽太多,而且整场下来,我的节奏完全是跟着对方在走,反倒是让攻守顺序颠倒了。大哥,我会继续努力的。”季初霆递还了帕子,坐在大哥身边的椅子上,又探着头对坐在大哥另一侧的以安做了个鬼脸,“你看,我也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练就是啰。” 以安小小瞪他一下:“你可是输了,我又没输。我就一个人,没得比。”说完开心的笑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不解风情 翌日,一大早,以安就被暗香疏影轮番上阵从床上挖了起来,暗香疏影给她又是湿帕子擦脸又是揉肩捏腿,这才将她彻底唤醒。 急急的梳洗打扮,用了早膳,就被送去了是闻阁,季初霆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看到她来,高高兴兴的给拖开椅子:“我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地来陪你。” “那你自己呢,你今天都不用上学的么?”还是昨日季晴秀说的,她弟弟季初霆在太学院口碑两极化的事情,教文的夫子动不动横眉竖眼,授武的夫子却时常感叹后生可畏。以安问:“你是不是逃学啊?就不怕夫子罚你吗?” “那怎么可能呢,我可不是那种逃学的人。还是之前的伤寒,母亲帮我请了假,假还没用完病就已经好了,”季初霆急急的解释,又撇了她一眼,神色带着无奈,“再说了,文夫子要罚就让他尽管罚吧,反正我也不是大哥二哥,我也成不了大哥二哥。武夫子就更不用担心了,武夫子恨不得把我揣他怀里带回家天天哄着才好,不会罚我的,毕竟我武功这么好。”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在我看来,你在你们家里,应该是垫底的吧。”以安也忍不住打趣他。 季初霆一点也不介意:“我要是现在就能像父亲,或者大哥大伯那样,那我也能带兵打仗,上阵杀敌去了。不过等我长大了,肯定会当上大将军的,以安你等着看吧。”少年的神情很是认真。 只不过,两个人正捧腹说说笑笑的时候,季初云板着脸孔坐在轮椅上进来了,身后跟着古夫子。 季初霆一看大哥脸色就明白了,季府管教子孙的求学事宜,尤其是男孩儿,还是很严厉的,大哥这会儿看他在这儿出现,应该也是觉得他逃学了,就慌忙交代:“大哥,父亲母亲同意了叫我明日才去太学院的,今天就让我陪会儿以安呗。” “我知道了,那你不能捣乱。”季初云这才放缓脸色,对身后的夫子说,“可以开始了。” 以安挺直身板坐的端正,看他要往内间去了,就伸手示意:“初云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 保证的样子太过认真,季初云脸色彻底变好了。 是闻阁里的书房叫闻墨书屋,书屋很大,分内外两间,季初云留外间给他们,自己进去后,拿了卷《百战奇略》认真看起来,这本书他年少时读过不下百遍,内容已然烂熟于心,每次再看却又有新的见解。 外间的以安和季初霆也安安静静的写字,时不时跟夫子念上两句,以安是初学不假,那季小少爷可完全就是凑热闹了。不过他也只是兴致勃勃的看以安写写画画,时不时轻声提点一二。 以安有时气恼被他看去了自己犯的错误,有时又悄悄问他问题。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大丫鬟明月过来送茶点,夫子也出门去了。 季初霆眼看着以安背对着他正在倒花果茶,他憋着坏笑端走了一整盘莲子糕,藏在身后,又在以安要找的时候,故意装作不清楚。 “快拿出来。”这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以安当然猜的出来。这莲子还是她昨日采的呢,昨天季晴雅临走前告诉她,部分莲蓬被送去了厨房,今天做成糕点给她送来。 “我们来比试一下吧,这一共四块,赢的人能拿走,好不好?”季初霆也没有多想吃,就是想看以安跳脚的样子,想跟她一起玩罢了。 以安扬起精致的下巴:“我虽然年纪不如你大,但是很惭愧,论读书写字,我不如你,更别提,武功身手。但是你一定要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由我来规定比试的内容。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季初霆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就见以安解下自己的荷包,倒出自己一直放在里面的琉璃珠。分了五颗给季初霆,让他按照自己的样子摆好。 轮流撞珠,撞的准的人赢。 规则很简单,季初霆想着自己学骑射的道理也差不多,无非就是准头。就利落的开始,却接连失守,以安轻轻松松的赢了。论撞珠,她经验丰富,青衣卫都有在她手上败北的记录,怎么会怕季初霆呢。 就她上前,直接拿湿帕子抹干净了手,直接伸手只拿走了一半,走进内间。她是要拿去跟季初云分享。 “可是大哥不爱吃甜啊。”季初霆在身后轻声嘟囔着。 季初云听到外面稍稍吵闹了一下,知道他们到休息时间了就放下书,稍微活动了下脖颈,然后以安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糕点,隔着张桌子,递给他。 “这个给你,咱俩一人一块儿。” 莲子的清香让他想起昨天吃的新鲜莲子,季初云伸手接过,一口接一口,很快吃完了,果然美味。 “课上得怎么样?”季初云擦干净手。 “我读了两页书,写了十张纸,手都疼了。”以安伸出写字的手,食指跟中指的第一与第二关节处果然红肿。 季初云仔细看了一下,示意她站到自己旁边,又递给她一只干的毛笔:“你握笔给我看。” 以安照做。 季初云看了一眼,拿笔示范,以安学着他的样子握笔,季初云摇摇头伸手包住她的手:“你握笔姿势不对,很容易磨到关节才会手疼,像这样,卡在关节中间的位置,中指指腹稍微偏转下角度托一些,这样写,就不会疼,你试试。” 以安红着脸,头埋到像个鹌鹑,身如蚊呐的点头答应。 季初云只是手把手示范了下,又很快放开,他看着面前头一直低着,耳尖却红到似乎要滴血的以安,还有点不明所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我没事,我很好”以安放下笔,左手紧抓着右手。 “以安快来,夫子回来了。”季初霆在门口喊她。 “确定没事吗,没事的话就准备去上课吧。”季初云顺手整理笔架。 “嗯。我走啦。”以安小跑出去,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他一眼。 季初云低着头,压根没看到。 中午都留在是闻阁里吃的,用完饭,季初云要让大丫鬟秦时送以安回弗善院。季初霆直接提议:“我带她回去。” 季初云看他一眼:“你又不顺路。” 季初霆嗫嚅道:“总要尽尽地主之谊吧。” 以安摆摆手:“不用了,暗香马上就来了。我早上就跟她说好,让她过两个时辰来找我,算算时间,她应该就到了。” “哦,”季初云应了一声,又陪着坐了一小会儿。 暗香很快就出现了。 暗香带着以安回老太太院子,季初霆借口要去看祖母,也要一并过去。 “可是太夫人这会儿肯定是刚吃完饭歇晌呢,你去干嘛呀,你还是回去吧。”以安挥挥手。 暗香看小少爷一副面有菜色的样子,了然于心,于是出声说道:“大姑娘二姑娘晚膳后要来找以安姑娘出去逛逛,少爷若是有兴趣,下午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一并去呢。” 季初霆听出她身边的大丫鬟都能察觉出自己的意思,偏偏当事人一无所知还不领情,嘴里模糊的答应了一声,最后讪讪的告辞了。 暗香领着以安,一路上走在树荫里。 她今天去绣房给以安姑娘拿衣服的时候,听到丫鬟婆子们在讲闲话。 大意就是好像世子爷跟老夫人和夫人提了欲将以安姑娘收养进府的事情,老夫人跟夫人都说要等国公爷回来再决定。 暗香心想,反正世子爷都提了,这个事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暗香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缘,能救了世子爷还能被带进府里,要是正式被收养的话,山村姑娘变国公府小姐,国公爷义女世子爷义妹,那可真是鱼跃龙门了。 而且这个对她俩也好,贵客身边的大丫鬟比起府中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当然是后者好啊。 她想问问以安,知不知道这个事儿,又怕自己多嘴,回头被主子们知道,少不得要怪罪自己。 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说。带以安回了弗善院西厢房,以安歇下之后。 疏影在外间拿着针线正在绣扇面,暗香指指门口。疏影便轻手轻脚拿了东西与她一同坐在了门口阴影处。 暗香往内间看了一眼:“我今天在绣房里听到,二房院里的红豆说,世子爷想让夫人收养以安姑娘作义女,就等国公爷回来做决定了。这个事儿,你之前听说过么?” 疏影皱着眉,表示并不知情。 世子爷安排他俩来以安姑娘身边的时候,也只是说了,好生伺候着,这是府里的贵客,不得怠慢。 “红豆还说,二夫人对这个事情没什么想法,三夫人好像有些不高兴。”暗香盯着疏影说,“我是觉得,既然世子爷已经提了,那事情就跑不离了,无非就是再等一个月等国公爷回来罢了。你说三夫人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以安姑娘年纪比二小姐还大上一岁,真被收养在夫人名下了,将来以安姑娘当了二小姐,而二小姐变三小姐,所以三夫人不高兴啊?” 疏影低头自顾自的绣着扇面:“主子们要怎么样做,我们可管不了,我就想知道,那些丫鬟婆子嘴碎,你没跟着瞎胡扯吧。” “没有,那哪能呢,我就是在旁边听两耳朵,”暗香认真的说,“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成,以安姑娘那里,你也别提。”疏影剪了线头,又开始穿另一根颜色的线,“我觉着以安姑娘貌似还不知情的样子,她昨晚沐浴的时候还说有机会带我去温家村玩呢。” 真入了府做了府里的小姐,哪还有什么机会回到以前的山村啊。 “不过以安姑娘要是真成了我么府的小姐就好了。”暗香偷偷感叹一句。 疏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笑笑没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四人赴宴 以安睡醒之后,就在屋子里坐了一个下午,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写完了夫子布置的功课。 晚膳她还特意想多用一些,却被疏影阻拦了:“姑娘吃太多,待会儿走动不方便,万一积食了还会肚子疼,等你晚上回来,奴婢备着宵夜,饿不到姑娘的。” 以安点头放下筷子。 刚收拾好,季晴雅季晴秀姐妹俩果然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季初霆。 两个姑娘却都是束着男子发式,加了玉冠,均是一身小公子的打扮。不过两个姑娘身段窈窕尤其是高一些的季晴雅,乍一看说不定只以为是哪家翩翩少年公子哥,认真再看一眼,就能发现不是小公子,而是娇娇俏俏的小少女呢。 “你们这是做什么?”以安不解地问。 季晴雅从跟着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小包袱,放到以安手里,不答反倒是对着疏影说:“快带以安下去换上。” 以安不明就里的被推进了房。 “大姑娘她们这是要带姑娘出府呢。”疏影笑眯眯的一进房就揭露了谜底。 “啊,真的吗,那快点快点。”以安着急了。 季晴雅三人只等了半刻钟不到,以安就出来了。 小姑娘一头乌发均束在金色发冠内,一身珠白色素袍,浅灰底暗纹,领口袖口收紧,金色滚边绣着一圈蝙蝠,寓意着五福临门。浅金腰带缀着几颗东珠。因为她过瘦,没发育的身体,倒是比季家姐妹更像是世家小公子了。 季初霆笑着拍拍她肩膀:“就这么出去,人家问我你是谁,我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弟。” “活脱脱是个面若冠玉的少年公子哥哩。”季晴雅轻轻捏捏她小脸,有些爱不释手,“知道今晚带你去哪吗?” “不知道。是要出府吗?”以安不躲,反而也伸手捏捏她的,“姐姐的脸好滑。” “再滑也比不过你这块嫩豆腐啊。”季晴秀伸手也乘机捏了一把。 季初霆看她们笑嘻嘻玩闹的开心,他又不好上手,只得假咳一声:“时间差不多了,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三个姑娘这才停止了嬉闹,四人结伴朝大门口走去。一路上季家姐妹两就给以安介绍,今晚要去的是户部尚书大人府邸,户部尚书张大人的次女张彩琳及笄宴中午已经大办过一场,国公府拒了中午的帖子但是送去了贺礼。长辈不出面,只让她们小辈参加晚上的小型灯会,小姑娘们在一起热闹一下就好。大哥还特地交代了他们几个把以安也带出去玩玩,只要不过多透露以安的信息就成。他们求之不得,到时候只说以安是远方表亲家的小公子罢。 尚书大人家的府邸距离季府还有段距离,他们几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几个人又都是小公子打扮,季初霆干脆大大方方掀了车帘,让以安能半趴在车窗上,向外看去。 京城果然繁华啊,用完晚膳都快戌时了,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虽不至如白日一般热闹,但这盛夏的夜晚,出来纳凉的人多了,叫卖东西都人也多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户部尚书府门前停下,张府的丫鬟将几人迎了进去,一直带去了后花园,早有一堆京城贵女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赏灯聊天。 以安看到也有其他女孩儿跟她们几个一样穿着男孩衣服的,却胸部鼓鼓叫人一眼看出是女孩儿。就问季晴雅:“为什么我们出来要穿男孩儿衣服啊?她们也是诶。” 季晴秀抢着回答:“因为晴雅姐姐快及笄了,变成大姑娘喽,出门就不太方便,穿男装好点,别府的姑娘都这样的。我也觉得方便,所以自去年开始,我们出门只要不是正式宴请,私下里就都这么打扮。而你一个小孩儿也要这么做的原因嘛,都是因为这是大哥吩咐的。” 以安看了一圈下来,笑着用手肘捣捣季初霆:“我看来看去,就你一个真男孩儿,万红丛中一点绿,你真稀罕啊。” “我是男子汉,大哥二哥不来,我当然要肩负起保护你们的责任。”季初霆不理会以安的打趣,正气凛然的为自己发声。 “男子汉,那就麻烦你带着以安逛逛了,我跟晴秀去下那边。”季晴雅指指不远处朝她招手的张彩琳。张彩琳跟季家两个姑娘打小就认识,交情不错,她们要上去打个招呼。 季晴雅补充道:“你们就在这附近随便转转,不要乱跑,我们很快回来。” 以安跟季初霆乖乖答应。 “你还以为只有你俩过来呢,那边的是彻哥儿吗?”张彩琳拉着季晴雅姐妹俩,亲热地说着话。 “是啊,非要跟来当护花使者呢,我们家彻哥儿懂事吧。”季晴秀嘿嘿一笑,开始夸赞自己的弟弟。 “彻哥儿旁边那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孩儿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张彩琳问。 季晴雅心知她问的是以安,就大大方方的回答:“是大伯母娘家的远房亲戚,远道而来我们府上做客的,我大哥就叫我们带小公子出来凑个热闹。” “哦,这样啊,难怪我不记得印象里京城哪家有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呢。”张彩琳又看一眼,彻哥儿跟那小孩已经走远了,就收回眼神转向季晴雅,“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及笄了。” 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无奈。 季晴雅用手肘碰碰她:“语气怎么这样啊,你今天收到那么多礼物,还不开心呐。” 张彩琳更无奈了:“都是我母亲,今天突然跟我提到,说我及笄了,就要给我相看人家,诶,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呢。” “都是大姑娘了,还孩子呢,羞羞羞。”季晴秀扮了个鬼脸故意打趣她哄她开心。 张彩琳倒是没绷住,笑出声,轻轻拍了拍季晴秀的脸颊:“你才十二,你不懂大姐姐的烦恼,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诶,我尚书家小姐做的好好的,可不想那么快嫁人。” “只是说帮你相看,又不是立刻就要把你嫁出去,你现在就开始烦恼是不是有点早了,而且我记得你姐姐是十七岁出嫁的,你就也学你姐姐在家多留两年呗。”季晴雅说。 “你说的也是,这样看来,我倒是自寻烦恼了,”张彩琳心情突然好起来,眼珠一转,看着季晴雅,“还说我呢,你下半年也要及笄了,你母亲有没有跟你提给你相看的事情啊?” 季晴雅笑笑:“我可不像你,我大哥都没婚配,我这个做妹妹的急什么,你说是吧。” 张彩琳想到国公府那位丰神俊逸神仙姿容的世子爷,摇摇头,对姐妹俩说道:“照理说,你们家大哥长得,我不夸张的说,就算给他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都觉得这个称号玷污了他。” “是,我大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姐妹俩点头同意这个说法,等着她未竟的话语。 “对啊,你大哥长得那般好看,又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听说十二岁就辩倒了太学院的夫子,十四岁就上战场,还立下大大小小战功无数。照理说,去你们国公府说亲的官媒都该踏破你家门槛才是。但是世子今年二十出头了吧,据我所知,还尚无婚配,你们想想,这是为什么?”张彩琳拉着姐妹俩往灯火中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赏玩。 “我大哥时常不在府里,有时去边境,有时要领兵打仗,他人都不在,自然不好为他安排亲事。”张彩琳的话似乎在暗示自己家大哥是有问题才至今都孤家寡人,姐妹俩自然要替大哥说话。 “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世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张彩琳赶紧解释,“我就是说,可能你们说的也是一个原因,但是据我几次见到世子的经验来看,我只是说我自己的观点哦,你们不觉得你家大哥,有点凶么?” 凶?大哥平时是比较严肃,时常神情淡漠,但是对他们还是很好的,也不是说他会笑脸迎人,就是对弟弟妹妹很有耐心,会注意到小的细节,尤其是对他们姐妹。反正彻哥儿大约是小时候因为练功偷懒,惹得大哥不悦,见过大哥发火的样子,她们姐妹俩却是一次都未见过。 “我大哥才不凶,他对我们超好的。”季晴秀急急的辩驳。 张彩琳又解释道:“怪我不好,我说错了,不是凶,准确的来说是淡漠,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疏离,就是疏离感,不好接近。我每次见到你家大哥,都只是觉得,你大哥虽然面上不显,甚至彬彬有礼,但是眼神里却写着,请跟我保持些距离,别靠我太近。” “你真是想太多。”季晴雅笑着推她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冯家巾帼 张彩琳压低了声音,突然扭扭捏捏,貌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像晴秀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你们大哥真是惊为天人,我对你家大哥还颇为迷恋了一小段时间,后来啊,在你大哥对我露出那种请跟我保持距离的眼神之后,才彻底绝了心思,护住了我这颗脆弱的少女心啊。” “那是你们对我大哥不熟悉,我大哥其实面冷心热,说起来我家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很照顾我们俩个女孩儿,但是二哥更爱诗书的东西,十年苦读,能顾着我们的时间甚少,彻哥儿还小,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有这种意识,比较起来,大哥才是对我们最好的人。大哥十四岁之前就经常耐着性子带还是稚龄孩童的我们,他十四岁以后出入沙场,不过但凡在家,他都对我们有求必应。”季晴秀认真的回忆起成长时期的点点滴滴,为大哥正名。 “那也许就是因为是家人,有亲情羁绊,所以你大哥才会打心底里对你们好,这么一说,我也好想要这样一个大哥啊,我哥哥只会欺负我。”张彩琳哀叹了一声,她转头看灯,突然看见一个人影。 诶,那一身暗红圆领袍子作男子打扮的,不正是冯家姐姐冯英么。 冯英乃京城兵马指挥冯其信的独女。年方十八,英气逼人。若要在这京城中,论名气最大的贵女的话,除了皇家的公主,大约就是她了。 倒不是说她生的有多美艳,她很漂亮,有一种英姿勃发的美,但也不至于倾国倾城,她名动京城的原因,在于一身好武艺,而绝非徒有一张美貌的脸。 让她声名在外的事件有二:其一,说起来跟国公府的世子还有点渊源,冯英十六岁的时候,那年暮春,季初云领兵剿灭山西流寇,歼灭了大半,却有一小股逃窜至京城外,惹起了骚乱,还伤了奉旨清寇的冯其信,那冯英一怒之下女扮男装披了铠甲,代替父亲,领着禁卫军三天尽数剿灭了流寇,事后皇上非但没有怪罪,还给了许多赏赐,赞其巾帼不让须眉,冯家女一时名声大震。其二,同一年秋天,孝王大婚,有不长眼的宵小乘乱混进了王府,去闹新娘沾沾喜气的冯英在新房外望见了身穿黑色夜行服的贼人,她当即抽出身旁丫鬟的发簪,就当了暗器,居然射中了那人,轻易化解了一场风波。 只能说经过这两件事,冯英女中豪杰的风头,真是一时无两啊。 张彩琳见冯姐姐只是信手随便逛逛,并未看向她们这里,且只逛了一圈,就走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季家的两姐妹应该会感兴趣。 “上月初,我与母亲去海华寺上香,碰见你们府的太夫人了,说是你大哥传了家书,征战顺利不日就要返程,你们祖母特地去上香还愿的,同行的还有国公夫人。不过我在寺里还见到了另外一家的夫人。”讲到这里,张彩琳卖了个关子,果不其然,季家两姐妹眼都不眨的盯着她,她才继续说道,“兵马指挥冯大人你们知道吧?” “我知道,侠女冯英的父亲。”季晴秀知道这个。 倒是女儿比父亲名气还大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没错,我见到的那位夫人,正是冯英姐姐的母亲。她带冯姐姐去寺院上香,你说巧不巧,就在寺门口,有偷儿冲撞了你们府的太夫人,冯姐姐一个箭步上前,一招小擒拿就将那不长眼的偷儿制住了。” 季晴雅想起来了,那日祖母回府后还讲起了这件事,只不过她不知道,帮忙的人,居然是侠女冯英。 “后来呢?”季晴秀也想起来了,急欲知道后事如何。 张彩琳一双手一摊:“后来我哪知道,后来我都回家了。” 季晴秀拍她肩膀一下:“你这样说书,是挣不到钱的。关键时刻就卡壳,没内容啊。” “那天之后的事情我是不知道,不过,”季家姐妹的好奇心还真是容易吊,张彩琳神神秘秘八卦嘻嘻的凑到她们耳边,“我后来听我母亲说,国公夫人和冯夫人拿了你大哥跟冯姐姐的八字在合。” 季家姐妹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这? 张彩琳打趣道:“真有了这样的嫂子,不知道你们做小姑子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路见不平 以安跟季初霆看季家姐妹会友去了,两人依言乖乖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将附近的花灯,看了个遍,灯上有灯谜,可惜以安不认识的字太多,她又不好意思老问季初霆,只能看看画,很快看了个遍。 “咱们活动的圈子划大一点,反正都在这张府的园子里,又出不去,大姐二季又不知道,咱们去那边看看灯吧。”季初霆热情的提议道。 “好啊,这几盏我看来看去都看腻了。”以安拍手同意。 季初霆拉着以安手腕,往灯火最辉煌处走。一路上倒是也见了几个别家的小公子,都是年纪较小的,否则也进不到这张府后院。 “子彻兄!”有人在身后叫了一声,季初霆闻言停下脚步,朝身后望去。 叫他的人是他太学院的同窗,京兆尹家的小公子常韦宁,常府跟张府有姻亲关系,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站这儿别动,我马上来。”季初霆关照以安。 以安乖巧的答应了。 季初霆转身迎上去:“显之兄。” “听闻你近日抱恙,多日不进太学院了,怎么样,好些了没?”常韦宁跟他同岁,跟他还算玩得来。 季初霆笑笑:“只是偶感伤寒,母亲担心我才多请了几天假,我明日就要复学了。现在也就是跟大姐二姐出来凑个热闹。” “那就好。我表姐及笄宴,办的还算盛大,今日我看倒是来了不少人呢。刚刚跟你站在一起的,我倒是没认出是哪家的少爷。”常韦宁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极为老成,“何不邀请来一起赏玩这满园花灯。” 季初霆笑笑:“是我府上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公子,他比较认生,显之兄一片心意,我就斗胆替他拒绝了,显之兄可不要生气啊。” “无碍,”常韦宁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梁安,陈尔清他们都在那边亭子里,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都是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季初霆想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跑去以安那里跟她说明了情况,再三叮嘱了他去去就来,叫以安只在这灯火通明处随意看看等他。 以安点头,季初霆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以安还在原地打转,就放心的走了。 看季初霆也走了,以安就随便晃了一圈,突然觉得有些内急,想起季晴雅之前的关照,就想着找张府的丫鬟,想叫丫鬟带她去找季家姐妹。这院子不小,满园花灯,灯火辉煌,倒显得院子里的人稀稀拉拉的了,以安找了一圈,没看到一个下人,她就往旁边的路上走去。 越走感觉灯越少,以安后知后觉的想,莫不是迷路了吧,她镇定下来,想着往来时的路上找就成了,却始终走不到正确的路上。 她也顾不得内急了,只想赶快回到原来的地方。绕过一道拱门,她又看到一些灯火摇曳的影子,继续走下去,应该就能通向后花园了。 “你是哪家的丫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灯王,还不快把那个给我。”一声娇斥传来。 以安忍不住停下脚步。她走到拱门后边,探着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个身高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小姑娘,提着一盏样式极为精巧的花灯站在不远处,她前面站着几个看起来高她大半个头的女孩儿。 矮的那个小姑娘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这是她们给我的,我没偷东西。” “你还敢撒谎,这灯王可不是随随便便一盏普通的灯可比的,你倒是说说是谁给你的。”为首那女孩儿是当朝丞相赵冠儒夫人许氏的娘家内侄女,许芳菲,父亲是两广总督许乔雸,这次他进京述职,就带着女儿一起来拜见许芳菲她姑母了。许氏也接到张家的帖子,让侄女晚上来玩儿了。 许芳菲今年十四,近些年每年都有好几个月住在姑母家里。倒是结交了不少府上的姑娘,因她姑父是当朝丞相,父亲又是两广总督,算是这个小圈子里家世最显赫的那个了。是以好些姑娘都以她马首是瞻。 “是尚书夫人给我的,”矮的那个小姑娘怯怯的想找自己的乳母和大丫鬟们,她刚刚因为兴奋叫随从们离她远一些,然后一阵乱跑,也不知道乳母她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看她一身也不像多名贵的料子,连像样点的首饰都没有,指不定是哪家小姐带来的丫鬟,胆大包天还手脚不干净。许芳菲讥讽道:“还尚书夫人给你的,你骗人也要编的像话点的。你这个小偷偷了东西不说,还满嘴胡言,小心我叫家丁给你抓走。”说完就要动手抢灯。 矮的小姑娘直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嘤嘤的哭出声了:“我没骗人,我不是小偷。” 以安听看不下去了,这几个姑娘以大欺小,也太过分了。 她从拱门后跳出来,护在矮个姑娘身前,直视着面前的几人:“你们说她撒谎,可是有证据吗?” 许芳菲等人被突然蹿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个子小小的小公子哥儿。看他一身贵气,看来也是家世不错的样子。 “你们口口声声说她在撒谎,说她偷东西,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有谁见到她偷东西了?”以安一手护住身后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女孩,一手挡在身前,她俏脸都气红了,“你们几个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真是不知羞耻。” “我没偷东西,真是尚书夫人给我的。”身后的小姑娘停止了哭泣,怯生生的在她身后小声的保证。 以安心想,退一步讲,不就是盏灯么,这院子里,成百上千的灯,那几个人真要喜欢,随便叫人摘给她们就是了,何必为了一盏破灯,欺负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呢,她就是真拿了又怎么了。更何况那小姑娘眼睛里有闪亮的星星,一副真挚的表情,实在不像说谎,以安就被她眼里的星星说服了:“嗯,我相信你。” “你们真是不知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许芳菲气急。 以安扬着精致白皙的下巴:“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也是脑子不太好使,就这样了还敢跑出来冤枉人,我要是你,就早点回家让大夫检查检查脑子了。” “你敢这么说我。”许芳菲没受过这种气,眼前的小子看着贵气十足,却出言不逊,她上前就要推他,身后的几人也动手帮她。 以安护住身后的姑娘,将她掩护在怀里,只留了后背给那几个嚣张跋扈的姑娘。一时站不稳,就摔了下去。 “哇~~”怀里那小姑娘被护住倒是没摔疼,就是吓着了,嘴一张,哭了起来。 有几个丫鬟婆子听到动静,急急的跑了过来。 桂麽麽看见倒在地上的女孩儿,心跳都要停住了。她大喝一声:“住手,来人啊,把那几个人给我制住。” 她一把将以安怀里的女孩儿拉起来,仔细的给她检查:“四公主,您哪儿伤着了?” “我没事。”四公主抽噎着,指指地上的以安,“他才有事。” 桂麽麽一看地上还躺着的以安,大概真摔到了,疼的脸都涨红了,憋疼憋的满头都是汗。 急忙叫丫鬟把以安扶起来。 事情一看就很明了,桂麽麽看那被丫鬟制住的几个小姐,此时抖成筛糠,跪在四公主面前。 “臣女无状,求四公主恕罪。”许芳菲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四公主捡起地上的灯,看两眼,已经摔坏了,就跟桂麽麽说:“他们说我偷灯。” 桂麽麽剜了地上跪着的几人一眼,面色一凛:“以下犯上,还胆敢污蔑皇家公主,你们可知罪?” “求公主开恩。”几人哆哆嗦嗦求饶。 尚书夫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先给四公主行了给礼,而后丫鬟就把情况给夫人汇报了一遍。 “公主赏面参加小女及笄宴,却不料今日在臣妇府中受辱,臣妇自然难辞其咎。公主大人大量,还请法外开恩,饶她们一次。”尚书夫人转向桂麽麽,“臣妇自当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那几个孩子的府上,让各家主妇好生责罚她们。但今日之事,也只是孩子之间的皮闹,还请麽麽手下留情。” 桂麽麽确定了自家主子确实安然无恙,脸色才放缓了。 四公主看桂麽麽在跟尚书夫人讲话,她扭头想找刚刚那个护着她的小公子。却之只见他已经跟着几个人走开了好远一段距离,下一瞬就消失在她视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少年情意 带以安走的就是跟着尚书夫人还有张彩琳而来的季家姐妹。 她俩略听了几句就了解了事情经过,在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公主身上的时候,她俩从丫鬟手里扶过跌疼了的以安,以安小小声的说她内急。姐妹俩这才赶紧将她带走。 以安出来后,灯也不赏了,只关照尚书府的丫鬟知会张彩琳一声,说她们先回去了。 季初霆得了信,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看到姐姐们将疼的龇牙咧嘴的以安扶上马车,季初霆满脸愧疚的道歉:“都怪我,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在那儿。” “又不是你推我的,怪你什么呀,”以安倒是笑出声了,“还是我看错了,其实刚刚就是你男扮女装,然后推的我?” “还贫嘴,”季晴雅坐在以安对面,将以安腿抬起,褪了鞋袜搁到自己腿上,又将裤管往上掀了一些,果然膝盖那块红了一片,还好没破皮,季晴雅稍微按了一下,以安一阵怪叫。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过?”季初霆一直背对着三位姑娘,没法亲眼确认又听她怪叫,更觉揪心。 季晴秀揉揉以安小脸,哄着她:“没破皮已经很好了,不会留疤。只是淤青,回去用药膏揉一下就好了,有点疼,你要忍一些啊。” “嗯呢。”以安点点头。 季晴雅确认无碍之后,放下她的裤管,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得罪四公主的人不是你,我在院子那头听到有人冒犯公主,还四处都找不到你,都要吓死了。” “算许芳菲倒霉,谁知道四公主今晚也来了啊,”季晴秀又说:“不过你胆子真大啊,你跟四公主两个小豆子,就这么一点点大,也敢对上人家四五个人。” “她要是不抱着欺负人的心思,怎么会惹到不能惹的人,不能怪她倒霉,应该说是她自己活该。我就是看不惯她们以多欺少,一盏灯而已,满院子都是,非得要跟人家一个小姑娘要。”以安揉揉手,还有些疼呢,她不满的看着季晴秀:“还有,什么叫小豆子啊,我可比你大呢,你该喊我一声姐姐才对。” “喊你也行,不过要等你长得比我还高再说。” 季初霆只惦记着以安的伤,想让她早点回府擦药,一路催了好几次马夫让他赶快些。 送以安回院子之后,季初霆就赶紧跑去自己屋子,他自小练武,屋里时常备着伤药,翻了出来又急急跑去弗善院。 暗香在门口接过季初霆给的瓷瓶,还给她讲了用法用量。季初霆看她一脸呆滞,怕她刚刚没听清,又要再讲一遍。 暗香愣愣地问:“刚刚少爷不是已经送了药了么?” 疏影走过来,轻轻推她一把,又回复三少爷:“刚刚世子爷送来了药膏。” “哦,大哥送过了啊。”季初霆若有所思,又说道,“那这个你们还是留着吧,我房里很多,这个就给你们留着备用。” 送走了三少爷,两个丫头回房,看见以安已经褪了外袍,坐在床沿。 疏影掀开她裤腿,抹了点药膏在手上化开,柔声说道:“淤青要早点揉开呢,有点疼,姑娘千万忍着点。” 以安含泪点点头。 托了伤腿的福,季初云倒是准了以安这几日不用再去他书房学习,只又差明月送来几本字帖,让她在房中临摹。 府中的几位长辈,听说了她受伤的始末,倒是真觉得她有胆色。 三爷某日临睡前还在夸赞:“这以安丫头,一腔正义胆子还大,像我们季家的人。” 三夫人葛氏有些不高兴:“在母亲还有大嫂面前,可不许你这么说。” 三爷知道妻子那点心思,也太满意:“你妇道人家,少给我想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大哥大嫂要怎么做,是他们的事。真就让那以安丫头进府里,是少了我们晴秀一口吃的还是少了她一根线头。” 葛氏不说话,冷着脸沉默的帮丈夫更衣。 放了蚊帐,躺进凉被里,葛氏都一直背对着他,三爷貌似也觉得自己刚刚说话重了,他手从葛氏衣摆下伸了进去,一路向上摸去高耸处,葛氏使劲儿将他的手拿出来甩开,来回几次。 三爷原本只想换个法子求和,现在也火了,一把将妻子拽的躺平,扯开她中衣肚兜就压了下去。 葛氏断断续续的求饶:“你慢点,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为了咱们晴秀着想么。” “该晴秀的,少不了,否则我这个做爹的第一个不答应,”三爷喘着粗气,又埋在妻子胸脯里,“你现在要做的,是专心为你相公着想。” 以安的腿很快就好了,所以在房中练了两天字帖后,又主动跑去季初云书房。这几天季初云都不在,以安早上到的时候,还心怀能见到他的期待,但是一直熬结束了当日的课程,季初云都没出现,后来以安也就习惯了,早上也就定下心来,跟着古夫子摇头晃脑的念书。季家姐妹跟季初霆时常下午来找她,四人约着聊天嬉戏,日子倒也过的轻松有趣,时间如流水般划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高手’对弈 季初云前几日拆下了腿上固定的夹骨板,就开始做康复练习,他受伤的这些时日,寻常的练武项目都不能进行,只能修炼些内家拳法。只不过他并未在府中进行这些事情。他在西北京郊,有处小型庄园,绕了些曲折登记在旁人名下,庄内仆人不多,仅够维持日常清洁洒扫工作,对外只说是某户富商私产,除了十三青与个别知情人外,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里,连府中都无人知晓。 此刻庄园内后院湖泊中间的凉亭里,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修长身影。 季初云一身玄色长袍,手持黑子,已经半天没有动作了。他视线一直放在棋盘上,但是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 对面一身飘逸白衣的男子看他正发呆,便两指微曲,动作很快的轻扣两下棋盘后缩手进了袖笼,然后出声道:“现在该你了。” 季初云似刚回神般:“今日无风,倒有些热了。”看似随手欲落下一子,又在过程中慎重般的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白衣男子轻笑:“我也就只拿你两颗子罢了,虽然我没看清,但是你刚刚那一手,起码卸了我四颗子。”言罢,伸手将两颗黑子随意丢在石桌上。 季初云嘴角微勾:“看来我还是进步了。”微一摆手,六颗白子被丢在一旁。 “还继续吗?”季初云端起一旁放了半天的茶盏,轻抿一口,凉了,有些微的涩口,他便又放下。 白衣男子还在盯着棋盘:“不对,我还少子。” 季初云不甚在意的随口道:“那你先把我的黑子拿出来。” 对视一眼,两人各丢出对方的几颗棋子。 白衣男子伸手搅乱了棋盘:“不来了,跟你下棋,永远分不出高下。这局算和。” 季初云面无表情的将棋子拣回棋笥,边捡边回他:“我只知道你棋艺很差。” “是啊,”白衣男子拿起一旁的纸扇,啪地打开扇了几下,侧着身子目光看向远方:“我棋艺太差,众人要么就是瞧不上不愿意跟我下;要么就是跟我下的,想方设法的要输给我,倒是为难他们了。也就是你,同我半斤八两,还能缠斗一下。” 这倒是实话,季初云不答。 “现在比分是多少了?”白衣男子转回视线,“如果我没记错,仍旧是我领先三分吧。” “不错。”季初云回答。 即今为止,两人对弈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和,偶有几次能下到底最终分出胜负的,比的也不是棋艺,而是看谁耍赖更多动作更快。 照这比分来看,确实,那人还是“棋高一着”。 季初云收好棋笥:“西狄那边来消息了,呼赤琊倒真是个有本事的,战败回国本就不利他坐稳太子之位,他倒好,暗陷五皇子阿克剌后宫失德,除去了这最有优势的皇位竞争者不说,还一并拔去了阿克剌朝中的势力。也算是个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的。” “所以你那日放了他,算是放虎归山吗?”白衣男子轻笑,“你也知道,上面那位迟早要将疆土开拓到西边去的。” 季初云脸上浮现一丝狠色:“若没有左营的事,我那时断不会放西狄一兵一卒回国。” 白衣男子看看他的腿,点了点头:“就不知道是那呼赤琊有本事,还是他的盟友有本事了。你派出去的暗探,有消息吗?” “萧令青有旧疾,心绞之症,这事你知道么?”季初云看向面前的人,白衣男子摇摇头,季初云继续说道,“工部前两年前开始侍郎的事务就几乎是右侍郎李选牧做主。那萧令青几乎是颐养天年半隐退的状态了,宫里那边可是给了信儿,说两年前萧令青就递过辞官回乡的奏折。”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几次六部齐聚的时候,那萧令青没出面,反而是旁人代替的。”白衣男子收起扇子,嘴角勾起,笑意却未及眼底,“也不知是那萧令青装的还是真的有病,这盘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也怀疑过真假,”季初云又说到,“旁人我不敢保证,能骗过吴百草,那也真是痴人说梦了。我手下青衣卫带那吴百草去验过萧令青,确实不假。” 白衣男子凤目微眯:“怎么,夜探侍郎府了么?我不知你青衣卫竟有如此能耐,这种事一点动静也没闹出来,也是奇了。” 季初云笑笑:“何须多此一举,在他回府路上随便造成点小小事故,当街就能搞定的事,青衣卫们才不想搞的还要夜探朝廷命官府邸那么麻烦。” 白衣男子点点头:“此计甚好,我倒是想曲折了。况且孝王的人马几乎都在户部吏部,兵部他也难插手,真说那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萧令青为外孙图谋策划这么些事情,也不是没可能,就是艰难异常,我却有些不信跟西狄通话的是孝王了。” “另外还有件事,”季初云手指轻扣石桌,“孝王府上的事,派出去的探子有点回音了。” “哦?” “查到那柳素素真名苏流原籍柳州。”季初云转了下视线看向远方,“她父亲就是当年乌衣案被斩首的柳州知州苏志远。苏志远被判午门斩首,全家男儿流放三千里,女眷全部打为官奴,苏志远的女儿苏流那时才十四,第二天就被人买走了。” 乌衣案当年也算轰动朝野,那年柳州大旱,柳州知州苏志远却被底下人一件发黑的血衣写成的御状告到上京,说那苏志远贪赃枉法,朝廷发放的赈灾物资自己拿了一半,导致那年因旱灾瘟疫死掉的百姓多达上万。皇上派了皇子任钦差大臣,去了柳州查案,后来苏家就被抄了。不过第二年就被人翻了案,罪有应得之人却是那年递交了血衣的人,不可谓不讽刺。 白衣男子想到了什么似的震惊的抬头:“可那年监斩的就是孝王,这么看来那苏流要么他救要么自救,之后更名改姓蛰伏这么多年,又把自己送到孝王府里当了孝王的枕边人,可不是什么巧合了。” “是啊,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呢。” 通敌卖国,勾结西狄最初的嫌疑人真是三皇子孝王,现在追查到苏流这儿,三皇子的嫌疑反而变小了。 若真是三皇子,那他每一步都走的还是挺蠢的。 但若是他人的话,那看来也是预谋已久,不知下一步,又是什么。 “这些事儿听着真丧气,我也听够了。”白衣男子忽的转了个话题,“小玉儿口中那个你府中的远房亲戚,是哪家的?”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以安么?”季初云问。 白衣男子点点头:“就是救你一命,你想收进府里养着的那个小姑娘是吧。怎么,帮小玉儿的也是她么?” 季初云老神神在的点点头:“没错。” “到现在没动静,是国公府中不同意?”白衣男子扇子敲敲桌面,“在战场救了你,也算是一番奇缘了。救命之恩等同再造,若是你府中嫌她身份低微不同意将她收养,你就直接以身相许,收她进房里好了,虽说现在十三,年纪还小,回头□□□□再养两年就成。” 说完眼里都是戏谑的笑。 季初云撇他一眼,冷笑道:“你怎么看待小玉儿,我怎么看待以安。以安生性单纯,年纪尚幼,我只将她做妹妹看,你少在那胡扯。” “那要不你放她养在我府里,名义上做大丫鬟,实际就当小姐养着,养几年再还给你,给她嫁出去,还省得你们府人多事杂了。我不一样,反正我们府里就我一个,人丁简单,旁人都觉得我无权无势闲云野鹤的,上门欲结交的人也少,你看怎么样?”白衣男子的话惹来季初云眼刀一记。 “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开你救命恩人的玩笑,”白衣男子拱手作揖,“那你自己的亲事呢?你都二十有二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你有空操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况且我母亲早就看中了京城守备兵马指挥冯家的独女冯英,下个月父亲回府,我猜想母亲就要着手准备去冯家的事了。”季初云表情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正三品,官职略高,不过倒也还说得过去,再高一阶就不成了。你若想要那冯家女,只能期盼事成之前,冯大人可千万不要升职啊。”白衣男子笑笑,“赵家娶媳,倒是满朝文武,谁家都可以,哪怕是公主,也不是不行。到你这儿,却只能往低了找,说什么文赵武季,可笑可笑。” 因为季家手握重兵,更要避免结党营私的可能,天子的猜忌素来都是这样。 书青奔来,只行个礼,一言不发的站在季初云身后。 这是通知他离开的信号,白衣男子利落地起身,临走前又留了一句:“小玉儿本欲直接去你府上找人的,我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去张府,叫张二小姐递了拜帖,你回去通知下,别叫小玉儿见不到人,又眼泪汪汪来我府上,我真是怕。” 言罢迅速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侍卫们,一行人很快地消失了。 季初云扬手:“刚刚王爷说的话听到了吧。” 书青点头:“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人小心大 果然傍晚,季家姐妹就来找以安了,说要带她去张府。 以安心里有点发怵,上次好在算没惹祸,那万一她倒霉呢,再跳出个公主皇子的欺负旁人,她也不管不顾冲上去了,那可怎么办。 就想推了,况且她之前问过了,初云哥哥都已经拆了夹骨板,那就是能走路了,她去陪着他做康复训练也好的。 她刚说了自己的担心,就听见暗香过来说多日不见的书青在门外求见。 “肯定是初云哥哥喊我的,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以安正好推脱了。 书青却大步跨了过来,朝几人行了个礼,就对以安说道:“主子叫卑职来,正是要以安姑娘跟着两位小姐去张府做客的。” “非要我去干嘛呀。”以安有些不满的嘟囔着,她都好几天没看见季初云了,比起来,季初云对她的诱惑力比张府要大得多。 季晴秀瞄书青一眼,心想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居然这么年轻就当了青衣卫,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她很快回过神来,看以安没动,就伸手推她进屋子催她换件漂亮衣服:“大哥都特地派人来叫你去了,你就乖乖听话呗。” 等疏影将以安的发髻梳好,裙摆都一一整理过,季家姐妹俩拉着以安一直到门口坐上马车了。季初霆倒是早就在门口了,不过他没上车。 “你不来吗?”以安上车以后,看他站在门口没动,就问他。 “你自己小心,谁要是敢推你,你别傻站着让别人推,先打回去。”季初霆板着脸解下自己腰带上挂着的那把小刀,要递给她。 以安不接,只皱着眉:“我又不是去打架的,要这个干吗?” 她又掉头问季晴雅:“彻哥儿不一起吗?” “张二姑娘的拜帖可没请他,彻哥儿正生气呢,你别理他,”季晴秀弯着腰出来将季初霆的刀推回头,“我们女孩子在一起,你个男子汉老跟着像什么话,我保证这次跟着以安一步不离还不成么。” “那他怎么能去。”季初霆更生气了,恨恨的把没人要的小刀摔在地上,指着骑在马上的书青。 “卑职奉命保护几位姑娘。”书青不卑不亢的朗声回答。 季初霆还没消气,头都扭到一边去。 以安当他只是闹孩子脾气,又转身跳下马车把小刀捡起来递给他:“别气了,下次我也不出去,跟你在院子里玩,好不好。” 看她美丽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季初霆瞬间不生气了:“那你说话算话,下次就让大姐二姐去。”接过小刀,慎重的捏在手里。 “要去哪就带着青衣卫一起去,要是这次还敢让你伤着了,我非告到大哥那里去不可。”临了又叮嘱了一次。 车轮滚滚,季晴雅看以安又趴在窗户口,小心地掀开帘子,偷偷打量外面,忙把她拉着坐好:“真这么好奇啊,等大哥腿痊愈了,让他带我们出门,你现在就乖乖憋着吧。” “大姐,你说彻哥儿犯什么倔,我就记得他上次为了跟路发脾气还是六七岁的时候呢。”季晴秀不满的皱着眉头,“气到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讨人厌,至于吗。” “许是上次以安受伤真让他愧疚了,好啦,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彻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呢。”季晴雅伸出一只手指,点点妹妹拧着的眉心。 季晴秀哼了一声,不说话。 以安倒是好奇了:“彻哥儿小时候很讨厌么?” 季晴秀转过头来:“简直就是小霸王在世,以我们国公府为中心,画个两公里的大圈,我都没见过比彻哥儿更讨厌的小孩儿,家里的丫鬟小厮没有见到他不躲着走的,我爹时常不在家,连同大伯跟大哥也是,祖母偏爱他还小,他更肆无忌惮。都不知道毁了我多少心爱之物。” “真有意思,家里不止一个小孩的话,还是比较热闹啊,我小时候不知道多希望能有个兄弟姐妹呢。”以安一脸向往的样子:“那初云哥哥小时候呢?” “大哥比大姐大七岁,比我大十岁,我们哪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啊,”季晴秀扁着嘴,“还好后来大哥给彻哥儿上了规矩,长辈们不愿意动手,大哥舍得,彻哥儿做错事,大哥只冷冷的看他一眼说一句半个时辰,彻哥儿就乖乖去罚跑圈罚扎马步什么的,这才给掰正了。” 季晴雅笑笑:“我虽然没见过大哥小时候,不过府里的麽麽有时候会说到,大哥小时候啊,生的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特别漂亮,旁人都以为大伯母生了个漂亮的千金。不过大哥小时候体弱多病,祖母那时怕他长不大,就给他穿女装,一直穿到三岁多呢,后来大哥长大了一些些,懂得反抗了家里人才作罢。” 以安想象着初云小人,板着脸指着女孩儿的衣服说:“都给我拿去丢了。”就乐不可支地笑开。 “咱们季家三房,就大伯母之生了大哥一个,算起来,大哥小时候肯定要比我们孤独一些。”季晴秀想了想说道,“我就记得大哥对我特别好,我要什么都给我弄到,我小时候老等在大门口,等大哥从太学院放学回府再给我牵回去。” 脑海里的初云小人又变成初云少年,牵着堂妹一步步回家:“哥哥今天给你买了零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哥哥明天给你买。” “真好,哥哥跟妹妹,我将来想生两个!”以安突然出声,给季家姐妹闹了个大红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季晴雅摸着自己一瞬间烧红的脸。 季晴秀伸手掐住以安脸颊:“真不害臊,这么小就想以后生孩子的事情了。” “我不小啦,你老忘记我比你还大呢。”以安抢救下自己的脸颊,挑着眉毛做了个鬼脸,“嘿嘿,很快就能嫁人了哦。” 季家姐妹俩扶额,心想着这孩子没救了。 书青在马背上差点摔下来,他听力好,听到主子年幼的情形就忍不住驱马靠近车窗那儿,后来就听到以安姑娘的话。 他心想着,以安姑娘也不必着急,反正主子都计划好了,过几年就将你嫁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再见贵人 到了张府,丫鬟直接将几个姑娘迎进了张彩琳的小院里,书青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们几人在大厅里坐下后,张彩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以安:“这不是你们亲戚家的小公子么?她是女孩儿啊” “是啊,”季晴秀俏皮的眨眨眼,“本想逗你玩玩儿的,骗完就算,哪知道你还非要下帖子叫人家再来一次,这不,骗不下去了,哈哈哈,以安你快来跟姐姐问好。” “张姐姐你好,”以安甜甜一笑,乖巧的打招呼,“我叫以安。” “真是个小美人呢,”张彩琳惊呼,“我那晚只当是翩翩少年郎,谁知是可心俏红妆。” “张姐姐长得好漂亮啊。”以安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卖乖。 还真有人买。 张彩琳伸手捏捏以安脸颊,认真的说道:“嗯,你加油,以后会跟姐姐一样漂亮的。” 众人笑成一片。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们过来,”季晴雅轻咳了几声,“我大哥都特意关照叫我们赴约,你怎么请得动我大哥的?” “非也非也,有那么大面子的可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张彩琳摇摇头,招来下人,耳语了几句。 然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处。 众人见她这么神神秘秘,不由得盯着门口,不一会就有个戴着帏帽的孩子进来了,抬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一趟奴仆留在外面,直到关上了门,她才将帏帽取了下来。 季晴雅反应最快,扯着妹妹跟以安就要行礼,被那个孩子一把上前虚托一下。 那孩子甜甜一笑:“免礼赐坐,众位姐姐就叫我小玉儿罢。” 来人正是四公主皇甫玉歆。 四公主没坐,众人也陪她站着。小玉儿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了以安身上,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番,才讶然道:“你是女孩儿啊!竟比我三姐姐还要漂亮。你叫什么名字?”说完就亲热的伸手拉住以安,满眼的星星都写着好喜欢。 “我叫以安。”以安伸手揉揉小鱼儿头顶,“你怎么找到我的?” 众人心中略一吃惊,公主虽没摆公主的架子,但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这“季府亲戚”未免也太不见外了。 以安出手略重,后知后觉的罚发现自己将公主的发髻都揉的有些乱了,又手忙脚乱的想给她整理好。四公主毫不介意,伸手顺了几下就不管了。只顾着围着以安讲话。 “张府的人说你是国公府出来的,我本来想直接去国公府找你的,我哥哥叫我到张家来见你的。我哥真厉害,说你肯定会来的,你果然来了。”四公主高兴的直接拉着以安一并坐到竹榻上,问道,“他们说你是外地来的,你来京城多久了?你以前来过京城么?” 以安看得出她好奇,就老实回答:“我第一次来京城,刚来不久,没几天。那天晚上也是第一次出门儿。” “那你说巧不巧,第一次来还好那天有你帮我。麽麽说你护着我的时候摔到了膝盖呢,我看你疼的一直在出汗,你现在好了么?”小玉儿满眼的关心,“你看你跟我差不多大,居然一点都不怕,我好崇拜你哦。” “一点小伤,我眉毛都不会皱一下的,”小玉儿眼里的小星星让以安觉得很受用,她已经忘记自己那时鬼吼鬼叫的样子了,豪气冲天恨不得拍着胸脯,“有理走遍天下,要怕也是她们应该害怕才对,我跟你讲,不要说四五个人,四五十个我都要冲上去。” 小玉儿满眼抑制不住的崇拜,恨不得给以安鼓掌了。 张彩琳跟季家姐妹看着笑的花枝乱颤倒成一团的两个豆子,面上一片窘色,尤其季家姐妹,那时候以安在马车里鬼叫的,害得彻哥儿都以为是她腿断了,催了马夫好多次呢。 小玉儿笑完,想跟以安单独呆会儿,就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众人,直接开口说:“我想和以安姐姐说说话,你们给我们准备些茶点吧。” 季家姐妹还有些担心,独留以安一人跟公主呆在一起,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以安眨眨眼,示意没问题。 “我真喜欢你,好想把你带回宫哦。”两个人腻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聊了会儿,算是熟悉了,小玉儿看众人都退下了,丫鬟也在外间,听不到他们说话,才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皇宫这种地方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小姑娘直白的喜欢让以安面上泛红,又有一丝得意:“而且皇宫没有季府好,我更喜欢呆在初云哥哥家里。跟你一起玩可以,但是我可不能跟你走,我要是走了,初云哥哥怎么办。” “你说的是季家表哥啊,”小玉儿见过季初云几次,季初云姑姑曾经是父皇的妃子,这么叫也没错,“这个跟表哥有什么关系?” 以安挑了下眉,却不回答:“嘿嘿。” “说嘛说嘛,我保证不跟别人讲。”小玉儿一脸诚恳,差点没对天发誓,“我讲话很有信用的。” “那你要保证,我跟你说的,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以安认真看她一眼,面上更加的红了,才支支吾吾道:“我以后,可是,要嫁给初云哥哥的。” 小玉儿笑嘻嘻的:“哦,原来你喜欢季家表哥啊,嘿嘿,我肯定帮你。” 以安看她一眼,心想,她才不需要帮忙呢,初云哥哥也喜欢她呢,她只要快点长大就好了,真想马上就长大啊。 到几人分别的时刻了,该回宫的的回宫,该回府的回府。 小玉儿拽着以安的手,舍不得撒开,直到麽麽又催了一遍,说时间已经很晚了娘娘会担心的,临了才凑近以安耳朵悄悄说:“我以后再出宫找你。你可不要把我忘了呀。” 以安点头保证,拉着她的手打了个勾。小玉儿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麽麽上了马车。 回府的的马车上,季晴秀笑了:“我还担心你闯祸呢,看四公主临上马车前还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我就知道我白担心了。” 以安想起小玉儿走不动道的样子也觉得可爱:“她才十岁,跟彻哥儿一样是个小孩儿呢,喜欢不喜欢都写在脸上,单纯可爱真讨人喜欢。” “你还说人家呢,你自己也是小孩,还装大人口吻。”季晴秀笑她。 以安也不甘示弱:“你别看我长得矮了点,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姑娘了好么,等我再过一阵儿长个了,看你怎么再笑我。” “那你加油啊 ,努力长高超过我,不过我看难呢,你这小胳膊小腿小身板的。”季晴秀笑得更开心了。 “就快了,你没有晴雅姐姐高,也就超过我一点点,我看再过几个月,你连我都不如,就变成最矮的那个了。”以安扮了鬼脸就做到季晴雅身边去了。 季晴雅看着两个小妹妹互相打趣聊天,也听的津津有味。 马车停在季府门前的时候,车刚停稳,一个身影就蹿了出来。 以安定睛一看,正是季初霆。 他可能等了有好一会儿了,伸手扶几位姐姐的时候,一节胳膊露出来,上面赫然有几个蚊子叮咬出来的小红包。 “你干嘛傻等在这儿啊,还被蚊子叮成这样。”季晴秀朝季初霆身后的长随发难,“少爷胡闹,你们也不知道劝着,是想被罚了是吧。” “别怪旁人,是我不放心你们几个。”季初霆看以安一眼。 书青适时出来,朗声道:“少爷多虑了,卑职职责所在,断不可能叫几位姑娘出事。” “好了,快进去吧,回头去拿些药膏给彻哥儿擦下。”季晴雅倒是没漏掉季初霆那一眼,只不过她面上不显,催促几人赶紧各自回院子里去。 季初霆看向书青,出声道:“你是不是还要回大哥那里复命,赶紧去吧,不要耽误时间了,我送以安回院子。” 书青略一思忖,也就先行告辞。 向季家姐妹告辞之后,季初霆带着以安回祖母院里去了。 “秀秀,你跟我来拿药膏吧。”季晴雅冲妹妹使个眼色,示意她过来。 季晴秀人倒是过来了,不过一头雾水:“蚊虫叮咬的药膏我那儿也有啊。” 季晴雅拉着她走在前头,冲后面跟着的丫鬟小厮说道:“你们离远些。” “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季晴秀摸不着头脑,大姐怎么神神秘秘的。 季晴雅面带疑惑,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说彻哥儿对以安,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彻哥儿有些关心过分了。” “不会吧。”季晴秀皱着眉头,“府里难得有来做客的,彻哥儿就是贪玩图新鲜吧。” “不对,”季晴雅摇摇头,表情认真,“难得也不是没有,我就没见过彻哥儿对哪家的小姐公子这么上心过。” “大姐你想多了吧,”季晴秀听懂了大姐的言外之意,她语带迟疑,“彻哥儿还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 “但愿吧,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季晴雅面露担忧,“虽然以安很讨人喜欢,但是,如果是真的,我猜婶母会不高兴的,还有大哥。” 婶母是个很传统的人,她大概会不喜以安身世可怜身份卑微,不似家世良好的家族出来的孩子有教养;大哥大概会不喜抱着报恩态度接回府的恩人因着弟弟胡闹,而在府里惹出风波吧。 季晴秀伸手打断大姐的话:“不会的,彻哥儿就是贪玩罢了,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晓得什么喜不喜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彻哥惹祸 季晴秀回了自己院子,房里的丫鬟樱桃就来通知她去她母亲的屋子。 “母亲,”时间已晚,父亲却还没回来,刚进屋就看见葛氏正拿着一本绣样研究,看那些多是一些雅致的花朵的图案,都是季晴秀会喜欢的花色,看来是要给自己做新衫了,季晴秀走到母亲身后过去抱着葛氏的腰撒娇,“知道母亲心疼我,也不要伤了眼睛啊。” “我这会儿就随便看看,又没打算现在就给你做。”葛氏放下绣本,将女儿揽到身前,“你么今日回来的那样晚,我都要差人去张府催你们了。彩琳也是的,留你们留到现在,也不知道早些个散了。” “哪儿啊,”季晴秀抱着母亲的手臂,脱口而出道,“今天这个局,也不是彩琳姐设的。” 葛氏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并不知道这个,就问:“那是谁?这彩琳怎么做这种事,实在不知分寸。” 季府大姑娘年纪已经快要及笄又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小的这个也越发看出花容月貌,随便一个人给下个帖子就把两个姑娘给诓了去,出个好歹怎么办。 “不是的,”看母亲微微有些恼意,季晴秀本能的想要解释,又想对方透过张家姑娘下帖子,不好往外说吧,能透露吗?但是公主从头到尾也好像没说一定要保密,况且面前的是母亲,还能害自己不成,就回答道:“今日真正下帖子的人其实是四公主,以安上次见义勇为,四公主一直想找她来着。” 闻言,葛氏面色缓了缓,又看着女儿一副复杂的神情,出声安慰道:“我没生气,好了好了,娘就是担心你们的安危,现在你人都好好站在我面前了,我就不担心了。” “嗯。”季晴秀拿起刚刚母亲手放下的绣本,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上面了。 葛氏摸摸女儿的头:“你跟姐俩最近老跟那个以安在一起啊,连着彻哥儿,我好几次差人去找你们姐弟,都说去了老太太院子找她了。” “哦,以安蛮有意思的,说话行事又很爽利,一点都不像那些官家小姐的矫揉。”季晴秀头都没抬。 “你说官家小姐,岂不是把你自己跟你大姐也包括进去了。”葛氏点点女儿的额头。 季晴秀急急辩道:“我当然不是说我们,就像上次得罪四公主的那几个,带头的那个两广总督的女儿丞相夫人的侄女许芳菲。我说的是她们那样的。你都不知道当时以安有多厉害,许芳菲还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安就直接骂她脑子不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都要笑死了。” “这以安丫头确实造化不浅,前头救了国公府世子,后脚又帮了皇家的公主。”葛氏面上不显露什么,只说道,“但是你们混在一起太多也不好,尤其是彻哥儿,我现在想管教他,都找不到人,你给我好好训训你弟弟,可不要只顾着乱跑,把自己的学业都荒废掉。” 季晴秀想到了刚才大姐说的话,就点了点头,心想,以后确实不应老是让彻哥儿经常围着以安转了。 这边季初霆带着以安走没多远,就碰上了出来迎以安的的暗香。 以安自动自觉的牵着暗香的手,转身对季初霆说道:“那我们走啦,你慢走。” 暗香也招呼道:“少爷慢走。” 季初霆这才向两人道别,转身走了。 以安跟暗香一边往弗善院走,一遍说:“你知道我今天日见到谁了?” 暗香回答:“张家的小姐。” “这不是很显然的么,”以安再问,“不止,还有呢。” “那奴婢就猜不出来了。”暗香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以安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才揭秘道:“是四公主皇甫玉歆,原来不是张家姐姐相邀啊。” 暗香惊讶了一下,又笑道:“说起来,姑娘真是个有福之人,可不是谁都有那个造化,又是救了世子爷又是帮了公主的。” 想到初云哥哥,以安面上一红,长出一口气,好几日未见了,不知他都在忙些什么。 她见暗香盯着她,猜是自己刚刚叹气,让她以为自己不开心了,就又笑开,说:“是啊,遇见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原本只是个山村里,跟爷爷相依为命,只知道上树摘枣下河摸鱼的野丫头,谁知竟被他千里迢迢山长水远的带来京城,还住进了国公府;似乎昨日还在跟二虎小翠妞在田野里嬉戏玩耍,今日却见了那皇家公主还闹成一团。 真是不真走到这当下,都不知道自己能遇见什么呢。 暗香只是觉得她说的话,有些怪,但也没多想,只怕她走得慢了被蚊虫咬到,就带着她加快了脚步。 回到房里,以安问的第一件事就是,之前让疏影送去是闻阁的字帖,拿回来没有。 之前季初云给了她字帖,让她练字,她便每写完一篇,便送去给他点评一下。季初云偶尔给出好评以示鼓励,偶尔圈些印记让她注意。 “世子爷今日不在府里,奴婢就把字帖留在那儿了,”疏影正要给她备水洗漱,听她问了,就迟疑:“一直都没送回来,可能是世子爷还没回府,要不要奴婢待会儿去拿回来?” 以安摇摇头:“不用,都这么晚了,我就是问问,现在也不需要用到。” 心中早有打算,明天原本是季初云给她的假期,可以不用去他书房学习,现在有理由再去找他了。 这季府,治家森严,她在府里日子虽然不长,但也看出一些门道,别的不清楚,但是随着自己性子乱跑乱闯的,倒确实不合时宜。她也不能仗着季初云对她的包容,又仗着自己是外人,就轻易的坏了他们府的规矩。况且还有季家姐妹这两个严格按照女戒妇德要求培养起来的官家小姐在身边,耳濡目染,以安也渐渐懂得什么是男女之防,尤其是还是互相喜欢的人。 说到底,她是单纯了些,又不是真傻。 打定主意后,以安梳洗完,躺在凉被里,高高兴兴的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以安用完早膳就跟着暗香去了是闻阁。 大丫鬟秦时迎了出来,只说是好像三少爷在太学院出了什么事情,学都没上完,就回来了,刚刚世子爷被三爷派来的人请出去了。 以安好奇,追问发生了什么,但是秦时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以安坐不住了,匆匆离开了是闻阁。 “姑娘别急,福顺马上就来了。”回到院子里,暗香就交代了小厮去三房院子里看看出了什么事。 以安坐立不安,最近彻哥儿跟她混在一起的时间颇多,彻哥儿有时候会跟她说起在太学院里遇到的事,她记得彻哥儿不止一次提到他在太学院里有个死敌的事情,每每提起,彻哥儿都恨的牙痒痒,说早晚有一天要让那人好看。 以安皱眉:“我总觉得严重到要把初云哥也叫去,肯定是彻哥儿跟人打架了,还把人给打伤了,毕竟彻哥儿武功那么好,力气又大。” 以安是亲眼见过季初霆身手的,倒也没想过别的可能,就担心是他打别人给伤了,回来一定会倒大霉。 以安还记得那日彻哥儿要把随身挂着的小刀给她的事,这彻哥儿倒也是个心狠的,她想到这一点,惊呼出声:“莫不是彻哥儿用刀子把人给捅伤了吧。” 疏影看她急的在房里打转,劝也劝不住。 好在小厮福顺很快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 疏影问了几句,还真是三少爷在太学院跟人起了冲突,具体怎么样,倒是不清楚,反正三少爷这会儿梗着脖子站在戒律堂里,死活不低头正挨三爷的骂呢。 戒律堂便是季府实施家法之处了。 季初云季初岚小时候都没来过几次,就是季初霆来的比较勤了,念书偷懒要来,捉弄了丫鬟小厮要来,被姐姐告状也要来,似乎不让他来几次,这个戒律堂就沦为摆设毫无用武之地似的。 “三少爷跟人打架了?”疏影皱着眉问,“三少爷受伤没有?” 她心里还觉得季初霆是小孩儿,本能的担心。 福顺喘的厉害,摆摆手:“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啊,是少爷没跟人打架还是少爷没受伤,你倒是能把人急死。”暗香耐不住性子。 福顺就赶忙回答:“少爷跟程家公子打倒是没有打起来,被夫子拦住了,不过少爷那时候马鞭都拿出来了,然后夫子就叫人把两位公子各自送回府了。” 以安问:“那你知道彻哥儿为什么要跟人打架么?” 福顺抓抓脑袋:“回姑娘的话,小人不知。” 算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暗香挥手遣走了福顺。 “咱们能去看看么?”以安抬头问疏影,疏影摇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小惩大戒 戒律堂里。 “爹你不讲理,是他先动手推了我一把,我才拿鞭子的,”季初霆瞪着父亲,“程衍扬平时瞧不上我,处处跟我作对也就算了,可是这次是他先说大哥没用的,是他说大哥大小战功数不胜数,不还是只能当个芝麻小官,我就教训教训他,怎么了!” 程衍扬父亲是内阁大臣之一,位高权重,几个哥哥也都官职不小,比起季家来,爵位自然没得比,官职却是毫不逊色的。 但爵位只是封号,哪比的官职有实权。 程衍扬原本与季初霆也并无怨怼,起因还是一次授武的夫子在骑射课上盛赞那季初霆,青出于蓝长江后浪什么的,这也就算了,但程衍扬文官家庭出身,本就不十分擅长这些,但是夫子偏偏在众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说他要跟季初霆好好请教请教什么的。 季初霆还腆着脸跟他在那儿装大尾巴狼。 放屁,开玩笑呢,季初霆就是个粗人,要他向那蛮子请教,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自此,程衍扬便愈发看不惯季初霆一副武将家庭出身的做派,呸,一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什么文赵武季,明明是文赵一家独大好么,季家算什么东西,说好听是手握重兵,天子委以重任,那难道皇上想换个人掌握兵权的时候,他季家还敢不给吗。偏偏季初霆就是个傻子,自己明着暗着针对了他那么多次,都一无所知。程衍扬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越发恼怒,更加变本加厉。 只不过季初霆也是个心大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程衍扬,只知道那人处处跟自己作对,自己不论说什么,那人总要曲里拐弯的怼回头。 原本也没注意,后来那程衍扬越发过分,他才渐渐有所察觉。 季振寰横眉竖目:“住口,为父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太学院是让你与他人生是非的地方吗?你还敢动马鞭,你倒是胆子不小,不如让我现在就给你试试这马鞭够不够结实!”说着就要上前。 季初霆本能的想退,又立马停住,稳稳的站在原地,毫不惧怕:“爹要试马鞭,尽管动手好了,儿子就想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我送你去太学院是要你好好学习,日后成为栋梁报效我天昭,你不学无术惹是生非是不忠;仗着自己自小习武,身强体壮就欲与同窗动手,欺凌弱小是不义;现在为父教训你,黄毛小儿不知悔改仍旧忤逆是不孝。”季振庭气急,“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我怎么就打不得你了。” 季振寰也没真打算狠狠教训儿子,马鞭也只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 季初霆却是瞬间闭了眼睛,却没等到预料中的疼痛,因为有人将他揽在身后。 他睁眼一看,挡在自己身前的,正是急急赶来的大哥。 身后还跟着青衣卫,但是比青衣卫更快的飞身扑了过来,接了那一鞭。 季振寰没下狠手,但那鞭尾仍旧在季初霆手背上留了一道红痕。眼看着儿子没事,侄子倒是被伤了,季振寰又瞪儿子一眼。 “三叔,不如让我跟彻哥儿说。”季初云松开手中的鞭子后,不甚在意的将手缩在袖笼里,怕叔父看到自责。 反正只是小伤,不妨事。 季振寰叹口气,这个忤逆子天不怕地不怕,但确实很听他大哥的话,这也是他为什么派人去请了侄子过来。 况且这会儿葛氏跟老夫人这会儿得了信肯定都赶来了,女人们心软,肯定要惯着彻哥儿,但是这种事情上,可不能再让她们插手了。 他打算出去安抚自己的母亲与妻子。 便留了一句“那你跟他好好讲讲我们府到底是什么处境。” 说完便拔腿向外走去。 “大哥,”季初霆这会儿蔫了,“对不起啊,你手怎么样了?” 手不要紧,但是季初云刚刚飞身过来,动到伤腿了,这会儿隐隐作痛,他面上不显,只在身边椅子上坐下。 季初云摇摇头,看着堂弟:“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么?” 季初霆一脸不忿:“哼,那程衍扬,平时就老跟我作对,我且忍他让他,但是他太过分了,他骂我们一家都是四肢发达的蛮子,武夫。还说大哥打了大胜仗还不是只能当个小官,将来上朝了,都不配同他哥哥站在一并齐。” “你道我们府怎么样?我是说在这京城的世家里。”季初云面无表情,只轻飘飘地问出这么一句。 季初霆没反应出来大哥是什么意思,直觉的回答:“当然是风光无限一时无两啦。” 季初云认真的看着他:“大哥差不多也是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对我们国公府的状况,有个稍微具体的了解。你不小了,早些知道也好,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你看到的表面风光,还真得就是表面风光罢了。” “怎么可能,”季初霆呐呐的反驳,“除了丞相赵家,哪有人可以跟我们府比肩?” 季初云轻笑:“这话我只说一次,子彻,最难琢磨就是君心二字。功高盖主鸟尽弓藏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你日后万不可再有这种错觉。我不知昔日那程家子怎么招你的,你日后不再理会便是。” 季初霆怔愣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回神。 大哥说的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身边的同窗,下人,出门遇见的百姓,只要是人都在向他透露一个讯号,就是他们季府的人,哪怕想在路上横着走都可以。虽然他没想横着走,但是别人欺到头上,也不能反击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想让别人付出代价,未必只有明着动手这一条路可行。”季初云说道。 季初云拍拍他肩膀,只叫下人带他回自己院子里。 季初霆被带走了,大厅里就剩季初云跟原青二人。 季初云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又像是发呆,原青默默伫立在一旁。 原青跟随季初云多年,素知主子在外人看来极为冷情疏离,私底下却对弟弟妹妹极为疼宠,甚至可以说是溺爱,这次小少爷吃亏,主子会不会想要出手呢? 似乎是感觉到原青的目光,季初云回过神来,嘴角微勾:“我再不济,还不至于对个孩子出手。” 原青立马低下头。 “我记得青衣卫里面,书青最为年幼吧,”季初云接着说,“十六岁,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原青懂了,立刻告退。 季初霆被关了三天禁闭,才被允许出门。 这三天里,朝堂上发生了一些小事,程衍扬二哥程之兀被人弹劾曾挟私诬陷,证据确凿。事情不大,却也闹到了丞相面前。因他父亲程风展是内阁之一,程风展不敢徇私,只请丞相赵冠儒做主,上奏建议将程之兀自从二品通奉大夫贬为正五品奉政大夫。 季初霆还是在太学院里听关系好的人讲的,高高兴兴的拍手:“看他还敢不敢说我大哥在朝堂上不配与他哥哥站一并齐这种话。” 儿子缺心眼,季振寰却知道事情是侄子做的,只感叹侄子对兄弟姐妹的看重。 官场上利益勾结,徇私舞弊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绝对清白的。就算他们季家,为了扳倒政敌,明着暗着也不算完全干净。 差就差在,是蓄意陷害,还是为求自保。 差就差在谁能做的漂亮一些,不叫人抓住了辫子。 季初霆一无所知,照旧开心。更让他高兴的是,那程衍扬,大概是走霉运,在长安街上遇了失控的马匹,有见义勇为的路人冲上去要驯服那疯马,一鞭子却不小心甩到程衍扬身上了。虽不严重,也够让他躺上几日了。 这日放了学,季初霆找过母亲之后就去了亲姐屋子。 那日听说彻哥儿在太学院与人动手,被夫子训斥了派人送回了府。季晴秀有过担心的,担心彻哥儿被父亲责罚,听到又被带去了戒律堂,心想看来彻哥儿是躲不过父亲一顿好打了。 但是下人回报,说大哥也去了,那就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大哥在,父亲注定是打也打不了,骂也骂不成了。说起护短,大哥恐怕比亲妈还过分。 果然,彻哥儿毫发无损的,只被关了三天禁闭就出来了。 “母亲之前还叮嘱我,训导你好好进学,一眨眼,你就被关了禁闭。”季晴秀点着弟弟的脑门,“真有出息啊,还敢跟人动手了,我看你也别省着力气了,回头就让父亲带你去边关,带你去杀敌,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若不是那程衍扬出言不逊冒犯我们季家,还先动手推我,我又怎么会出手要打他。”季初霆原本憋着气,转眼又笑了,“可是啊人贱自有天收,那匹马疯的真是及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二十四章 季晴秀来龙去脉都清楚,就是忍不住还要念他几句:“我管你什么理由呢,你真动手打人就不对,自己多少力气自己还不知道啊,真给打坏了,我看你怎么办。”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季初霆不耐烦的甩过头去。 季晴秀看他听不下去的样子也不勉强了,重要的是彻哥儿得了教训下次听话就好,季晴秀训了几句之后又开始心疼弟弟:“我那天听说爹都动鞭子了,还好大哥赶的及时给拦下来了,怎么样,你吓倒没有?” 季初霆面上一红,一脸愧疚:“我没事,主要是大哥,我都没看见他是怎么扑过来的,一把就抓住了鞭子,手背都被鞭尾上面的倒刺给剌破了。” “大哥受伤了?”季晴秀惊讶的瞪大了眼。 她倒是不知道这段,她想了想,这几天只在有次早上给老太太问安的时候见过大哥一次,但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大哥的手。 季初霆更愧疚了:“是啊,大哥腿都没好,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一瞬间飞身过来的,还给我挡了一下伤了自己的手,我宁愿爹那一鞭子甩到我身上。” 季晴秀叹口气:“我都没注意。” 两姐弟说了会儿话,便决定傍晚去趟是闻阁。在母亲那里陪着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两姐弟就出发了。 可是捉了个空,明月说世子出府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人呢,都这么晚了?”季初霆虽是这么说,但是大哥时常出府也并不罕见,大人总有大人的事要忙。 大哥没见着,季初霆又磨着亲姐要去找以安,季晴秀想着,确实也有几天没见了,不算是很经常了,就答应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大姐也在。 “听说你刚解禁,我跟以安正要去找你们呢,这都准备走了,说曹操曹操到,真是凑巧。”季晴雅笑笑,又故作凶狠的盯着季初霆:“彻哥儿,你以后还这么鲁莽吗?” “我知道错了。”季初霆拱手作揖爽快利落的讨饶。 他跟亲姐敢反舌,却不敢跟大姐也这样。 季晴雅这才恢复正常表情:“你知道就好,也不枉费青衣卫为你付出的一片苦心。” 季初霆怔愣:“关青衣卫什么事?” 通过书青,所以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安知道得比较清楚,她开口娇斥:“还不是因为那个小子惹了你,为了帮你出口恶气。书青哥哥才弄了匹疯马上街,他自己都差点受伤呢。” 原来是青衣卫干的,那就是,大哥授意的啰。 季初霆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又是怕兄姐还有以安对自己失望,一时间,只能低着头,面色青红交错。 他刚想抬头看看以安的表情,是不是也在气自己的鲁莽。 就听以安几乎是要吼出声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个臭小子不好,他居然敢骂我初云哥哥,为了维护哥哥你仗义执言拔刀相助,你做的很好,但是还不够好。” “是鞭子,不是刀。”季初霆呐呐的小声辩白,看到以安瞪来的两记眼刀,又默默的收回头,“你继续。” 以安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谁说要报复别人只能明着来了?你偷偷的嘛。” “你可别教坏彻哥儿。”季晴秀直接捂住以安的嘴。 季初霆倒是想起了大哥,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季晴雅忙着岔开话题:“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走,反正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也没什么消遣,而且我刚发现以安下棋厉害着呢,咱们轮流跟她杀一局。” 众人皆没什么异议,于是叫人取来棋盘棋子,爽快的在那方小棋盘上厮杀起来。 以安连赢三局,众人都啧啧称奇,完全看不出来啊。 “那有什么,我爷爷比我更厉害呢,我会的都是爷爷教的。”以安有些得意。 季家姐妹已经又新开了一局了。 以安看没人注意到她,假装要去倒茶,经过季初霆身边的时候,偷偷给季初霆塞了一个小瓷瓶。 又小小声非常迅速的说:“这里面是鱼尾葵的果实浆液,撒到身上会很痒,谁再敢骂你,你就千万别放过他。” 想到那人敢骂初云哥哥,以安就恨不得自己亲手给他揪住揍一顿才好。她表情愤恨,有些震慑到季初霆。 但是季初霆还是赶紧收好,放在自己的袖袋里,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小瓶子,却是再没派上用场,也许是家里出事了,之后再见到程衍扬,那人都不似往日般处处针对自己,季初霆也就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来往就是了。 转眼月底,府里的氛围变得欢天喜地的。 暗香笑嘻嘻的告诉以安,这全都是因为国公爷要回来了。 国公爷每年在家时间不到一半,所以他回府,自然是件大事,府中在主母的指挥下,丫鬟小厮三日前就在洒扫清洁,争取将府中各处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才能显示出各人对主子的敬重。 这日一早,暗香就将以安叫醒,更加仔细的给她梳妆,还破天荒的在她脸颊抹了一些些胭脂,更显得她小脸红扑扑的娇俏可爱。 暗香只是想着今天是姑娘第一次拜见国公爷,第一印象很重要,自然是要往讨人喜爱的方向努力。 以安爱美,好奇的伸手也要拿了往自己脸上试,暗香怕她往自己脸上瞎抹,就伸手挡住:“姑娘你不会用,回头教你,今天还是让奴婢来吧。” 以安笑嘻嘻的的缩回了手。 镇国公季振庭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皇宫述职,马不停蹄的奔走了数日,半路在驿站都没停留许久。他只担心唯一的儿子季初云,虽听说是伤势大好了,但不亲眼确定下,他仍旧不放心,总怕他落下后遗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皇子之间 此时肃穆的议政殿里,怀德帝捋了下胡子,正接受臣子的跪拜。 “今年开春犁州一场百年不遇春汛,幸得皇上圣明,早早安排工部来人,指挥将士们巩固堤坝,改流河道,这才将伤亡降至最低。”季振庭行完跪拜礼之后,递交上述职奏折,上面写明了他前几个月在犁州的作为,又接着禀明:“不过汛后检阅中发现,中游段堤坝多有损毁,上次只是侥幸并未决堤。犁州城素来立秋后雨水丰沛,况且中段正对着百亩良田,臣觉得还得再次加固堤坝,方可绝了后患。” 怀德帝看完奏折,低头陷入沉思。 前几个月派工部出人去犁州,也是尚未开春时得了季振庭的信儿,言明开春后恐有一场罕见的桃花汛。怀德帝原本并未重视,原因有二,一是那犁州是关内第一产粮大州,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植物繁茂,从未有过大的讯事。再则,他太子时期便研习地理,对天昭各处虽说不至于了若指掌,通晓个七八分却是毫无压力的,还曾亲至犁州,现有的防汛系统的修建,一半都有他的参与,他对自己的手笔颇有信心,一般汛洪绝对抵挡得住。 不过因为季振庭连送三封奏折,怀德帝才派了工部几员小官去了犁州。 犁州位于边关凉州东南侧,与之相邻。季振寰去年冬天奉兄长之命去犁州运粮时亲眼见着大运河上游多处上冻,厚达逾尺半,行车走人甚至跑马都可以,附近乡民都说这种场景也是第一次见,于是回城之后就将所见所闻汇报给季振庭。季振庭诧异之后便带人亲自去了犁州,沿着大运河,多处考察,确实不假。 下游水位现在看并无异状,待至来年冰雪消融上游活络了,这决堤是必然的。 怀德帝有些庆幸当初自己并未否决臣子的提议,不然今日的案头可是要被犁州的奏折堆满了。他面上不显,眼神只在身前几个皇子身上扫过,他有意派其中一位出巡。 下首站着的,有二皇子肃王,三皇子孝王,四皇子楚王,五皇子恭王,以及还没封王的六皇子。 孝王低着头并无反应,楚王跟亲弟弟六皇子也都是一脸平静,恭王只是神色淡然的像在出神,只有肃王一脸渴求。 老二刚在西狄一战中,丢了脸面,伤愈后至今有些郁郁。老二面容颇似自己,只是性子稍微莽撞了些,况且其母皇贵妃得盛宠数十年,怀德帝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子的,也并未将他那时的失利放在心上。这防汛工程倒不是难事,一旦办好,百姓自然欢欣鼓舞感恩戴德,也好塑了他的信心。 怀德帝沉吟不语,半晌后开口:“过几日,让予琪带着工部的人去犁州。” 肃王上前领旨谢恩,心想着母妃说的对,父皇并未厌弃自己。 孝王因最近自己府中事端不断,旁人或许不清楚,天子却耳聪目明,在那柳素素消失后的第二日,父皇就召他进宫,私下里训斥了一通,此刻万万不敢再出风头。 楚王早知犁州春汛的事情,那时在朝堂上,自己也是为数不多的主张派工部人出行犁州的朝臣之一。今日镇国公回京,肯定要提及这件事,不过二哥肃王在西狄那里吃了亏,他早就猜到父皇要有其他法子给兄长找补回面子里子,所以也不争取,争也争不到,总之站着看就好了。 恭王一脸平静,内心也毫无波澜,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出神了。 只有六皇子皇甫予轩站出来了,福身拱手后朗声道:“父皇,二哥伤愈不久,儿臣敬重二哥一片拳拳报效之心,但是儿臣也担忧兄长身体,不如再派四哥,或者儿臣,一同前往,辅助二哥吧。” 青年眼神清亮,似是毫无察觉自己话语中刺伤肃王脸面的部分。 肃王涨红了脸,本欲开口:“你······” 怀德帝右手一挥:“老四政事繁忙,老六又年幼,朕不放心。老五,你跟你二哥一道前去。” 被点名的恭王终于回神,领旨谢恩。 季振庭似是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外甥,再无多言。 议政殿散了之后,怀德帝留肃王与恭王二人,私下里想要叮嘱几句。 “老二,你这次去犁州,行事切记稳妥二字,不得再莽撞,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跟底下的人,还有跟老五商量下。朕的话,你且记在心里。”怀德帝一脸严肃。 肃王低头称是。母妃不知从哪提前得了信儿,便叮嘱他,若是皇上要派人出巡,一定要主动争取到这个职位,不费力便能得好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有。他上次失利,父皇不怪罪不代表父皇心里没计较过,不代表父皇没在心里将几个皇子一一比较过,尤其是储君未定,他这次一定要将功补过。 怀德帝又转向恭王,面前的青年一脸淡漠。 老五长的更像他生母良妃,清秀雅致飘逸如竹,只是这性子却谁都不像,也不曾见过他在意过什么。 他想起良妃不满十六岁还在做姑娘的时候,随家人一同进宫赴宴。他在御花园见到她的第一眼,帝王的满眼满心都只有那朵嫩生生如同在风中摇曳的俏丽牡丹,最后就下旨召她入宫,封了妃子。他当年也是异常喜爱这个貌美妃子,可是帝王的心怎么可能长久的只在一人身上,尤其是他前朝事多,政务繁忙,回了后宫只想别人事事顺着自己。 可良妃年幼,两人的相处更多的是他在哄小佳人。良妃生完孩子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不久后,他得了新的宫妃,温婉大方事事以他为先。两相对比后,他去良妃那里的次数就少了很多,还是半大孩子的良妃,大病一场后就整日郁郁寡欢,太医也无解,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等他发觉自己冷落小佳人太久了的时候,良妃已经时日无多了,最后抛下还在襁褓里的老五,早早的去了。 那时候,良妃的父亲早逝,镇国公府由季振庭当家,良妃去了的噩耗传回国公府的时候,季振庭第二天就上奏要辞官,他在朝堂上恶狠狠的驳回了奏折,甚至私下里用小五来威胁季家。 打个巴掌之后又给了颗甜枣,封了季振庭超品爵位,封他独子为世子。这样算是天子的诚意了,季振庭兴许是权势迷眼,兴许是不忍唯一的外甥,天子并不在意,只要季家肯消停。 之后他就将小五给了旁的妃子养育,并严格控制小五跟季家的联系,小五也是他牵制季家的一个棋子。他未必不心疼自己的孩儿,不过比起他满怀的抱负,他唯一的天下,孩子有很多不是么。 那年还裹在襁褓里的婴孩,长成了面前这个看不出悲喜的青年,怀德帝突然发现,这么些年在他疏忽下长大的孩子,竟如此陌生,他不知道儿子的喜好不知道儿子擅长什么厌恶什么,只晓得这个儿子无心朝堂,只在加冠之后领了个礼部的闲差,平日也不喜跟朝臣接触。封王出府的儿子里,也只有这个还未婚配。 内心思绪万千,怀德帝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好好辅佐你二哥,办好了差事回来有赏。” 恭王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等肃王跟恭王出了议政殿,二人脚前脚后刚出殿门没多远,就发现早有人在外面候着了。 六皇子展颜一笑:“二哥你还真是深受父皇器重啊,前脚派你去打仗,后脚就派你去防汛,等来日我封王开府,少不得要二哥你帮衬一下啦。” 他话里藏针,肃王恶狠狠瞪他一眼:“要帮衬也是叫老四,本王可没这个闲工夫。” 六皇子不甚在意,面上依旧是笑:“是啊,我二哥可是大忙人,能耐着呢,我猜五哥你这趟注定是要当个陪客,只当去游玩一圈啦。五哥你到时候千万注意,可别一不小心露了一手,反而抢了别人的风头啊。” 这话傻子也能听出来他是在讽刺自己没能耐了。 肃王面色发红,额前的青筋都隐约可见,他握紧拳头上前一步正要发作,身边从刚刚开始一直置若罔闻的恭王突然出声了:“二哥六弟,我先走一步,府中的画眉还等人喂。” 六皇子看不懂他这五哥,本也就是想着借二哥试他一下,反正泥塘里搅水,大家都浑谁也别想清净。 这下主角之一走了,二哥就是个莽夫,光有孤勇却没脑子,跟他吵架把他惹恼太过容易根本没什么成就感,他失了趣,就负着手也不管自己是否失礼,转身笑哈哈的走了。 六皇子径直去了栖梧宫,他母后的宫殿。 一进殿刚在四哥身边坐下,对面的禧贞皇后就责怪道:“你去惹你二哥做甚,还在议政殿门口,你就不怕你父皇听到怪罪于你?” 宫中各处都是眼线,恐怕他刚说完下句,上句就已经传到他母后这里了。 “还未开春,四哥就力排众议,主张派人防汛,况且四哥对这方面颇有研究,这次要去也该四哥去啊。二哥倒好,用几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就要了这个差事,我真是不服气。”六皇子一脸不忿,“父皇听去就听去罢,我从头到尾也没口出恶言,父皇就算偏心,也总不至于要为这两句话削了我的脸面罢。” 皇后倒是神色平静:“我只盼你日后行事更稳妥些,不要教人抓住了把柄。” “真削了我的脸面也蛮好的,”六皇子像是一脸欢欣,“若事后父皇后悔了,说不定我到时候能被封为亲王呢,四哥你说是吧。” 楚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并不说话。 六皇子再问:“就算没派四哥去,这候补的居然点了五哥,这我就纳闷了。” 楚王搁下杯子:“二哥要去,肯定是他母妃授意的,父皇既然同意顺了皇贵妃的意思,自然不会再派你我二人。” 无趣无趣。 六皇子闲闲的半靠着桌沿,只扇了几下扇子,出口抱怨道天气真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国公回府 季振庭马不停蹄的出了九道宫门,立刻扬鞭驱马回家。 众人在门前迎了他,之后等在大厅,他便回了院子迅速的换下官服,简单洗浴了下换了一身常服,赶去了大厅。 “母亲,儿子回来了。”先给老夫人请了安。 数月不见儿子,看着似乎清减了些许,老太太拉着儿子好好看了两眼:“你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在外不比在家,更要自己注意身体好好保重才是啊,回头娘让厨房给你好好补补。” 再大的人,到了母亲面前,都只被当成孩子看,季振庭朗声笑了声:“母亲言重了,儿子只是脱了冬装换了夏装才看起来清减。” 其余众人除了妻子,平辈的弟弟弟媳,小辈的侄子侄女都来向他问安。他一一应声后,又望过一圈,才开口问那个从自己甫一进门便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小小的人:“你就是以安?” 面前的人,身形高大,体态魁梧,面容与初云哥哥颇为相似,星目剑眉,更是一模一样,只是初云哥哥看起来更文气些,面前这人更霸气外露了些。 原本以安只是出于好奇,一直在打量,他突然出声倒是吓了她一跳,不过立刻回过神来,对着跟季初云七分相似的脸,她倒是一点都不怕的回视对方的眼睛:“是的,我就是。” 季振庭原本看她被吓到般的一哆嗦,本能的皱眉,他领兵多年,最厌恶手下胆怯之人,上阵杀敌的人,岂可临阵怯场。他只是下意识的就板起了脸,并未想起自己面前站着的并不是要上阵的兵士。 只是小姑娘只是一时出神而已,而后朗声回答的样子,丝毫没有俱意,他眉头就舒展开了:“你为何看我?。” “你也看我了。”小姑娘面上一红却依旧毫无惧意,接着说道:“我看你是因为你长得好像初云哥哥,都很好看。” “哈哈哈,你胆子倒不小。哪有老子像儿子的说法,说反了。”季振庭面色转好,朗声大笑,“听说就是你救了我儿子?你可想要什么赏赐么?” “机缘巧合而已,而且我也没做什么,是我爷爷救的。”以安摆摆手,并不想居功。 季振庭也只是问了两句,就转头跟侄子侄女说话去了。 趁伯父在跟兄姐说话,季初霆偷偷给以安使个眼色,意思是做的好,他刚刚好担心以安露怯,惹伯父不喜。 以安笑嘻嘻的皱了下脸,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只当他闲着无聊。然后又大大方方的盯着初云哥哥的父亲看了,越看越像。 季初云从屋外进来了,他已经恢复行走,且练习多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腿有异样,只觉得走路稍微慢了些。 “父亲。”他进门就恭敬的问安。他一早出门办事,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父亲应该也出了皇宫了,才带着青衣卫回府。却在路上碰上了迎亲队伍堵了道,这才晚了一拍。 季振庭一直在观察儿子的动作,只是稍慢而已,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再好生养个把月,应该能恢复如常的。 丫鬟过来汇报可以开席了。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吃了饭,慈祥的老太太,温婉的妻子,左膀右臂的两个弟弟,弟媳,还有能干的儿子侄子,娇俏可人的侄女。到家了,直到真正处在了这一团祥和之中,季振庭才彻底收起了在外杀伐决断的戾气。因着心中高兴,用了好几杯酒,也亏得他酒量大,才能一直面不改色。 散了席,众人纷纷回各自院子。 季初云料想父母肯定要有体己话要说,便在自己院子里待到午后,才去了父母院子。 季振庭夫妇歇完晌,传了丫头备水洗浴,又温存了会儿,林氏服侍丈夫穿好衣服,刚一盏茶的功夫,儿子就到了。 林氏见父子俩要聊会儿,便出去张罗茶点了。 “父亲,”季初云恭敬的问安。 季振庭招呼儿子坐下,他坐在儿子对面:“左营守备,审问出什么结果没?” “赵衡还剩口气,李一向一家已经死绝了。” “你杀的?”季振庭看向儿子,在战场上造反,本就罪该万死,但素来只是杀那有罪的几个,其余家眷多是流放,这李家死绝的话,儿子是不是做的过头了。 季初云回答:“我只将李家幼子带进牢房里,李一向趁我不备,自己亲自动的手,然后自杀。我还没跨出牢房呢,恒青传了信说在我带走李家幼子的时候,李家剩余的一家老小就都服毒自尽了。” 还有这般内情,那不管是谁,倒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看父亲眉头紧皱,季初云接着说:“赵衡是孤儿出身,孤家寡人一个,没找到别的弱点,我派人制住他手脚,日夜拷问,他咬舌了,现在就是个奄奄一息的哑子,活不活得了三日都是问题。” “嗯,也罢,那赵李二人初露头角的时候,我还亲自训过,他们这般烈性,倒也不负我昔日教诲。”季振庭面向门口,眼瞧着林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便对儿子轻轻摇摇头,父子俩默契地闭了嘴。 这些血腥的事情,他们父子说说就罢了,并不想让女眷也听到。 林氏一进门就指挥着身后的丫鬟给父子俩布了茶点,天气还热,又一人多加了碗冰镇的果盅。 “老爷,冯家的事,冯夫人跟我商量了,下月初十,她家英姑娘生辰,咱们是不是可以赴个宴什么的。”林氏打量着儿子的神情,后者有一口没一口在舀着果盅。 像是没听到,又似不上心。 季振庭想了下:“你带着晴雅晴秀赴宴,让子曦护送你们。” 林氏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总要让女方家里看过,女方点头同意了,我们才好把事情搬到明面上啦。” 天昭皇族世家儿郎多为加冠后娶妻,女子则及笄后的两三年内是最佳适婚年龄,儿子今年二十二,那冯家英姑娘年方十八,算是正好相当,而且自己跟冯夫人偷偷给两个孩子合过八字,确实是好的。 她与冯夫人打小便相识,是闺中密友,私下里偷偷合八字这种行为虽然不妥,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林氏想到儿子小时候的一件趣事,便转头对着儿子:“英姑娘还小的时候,你还抱过她呢,记得么?” 冯英? 季初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她当世木兰之名,怕是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吧。更何况她初次扬名,原因还涉及到自己那年剿匪不利,算是欠她一笔。 季初云一下一下舀着果盅,心头不期然的想起另外一个人。 冯英让她想起他幼时一小友,兴趣志向颇为投缘。 只可惜那小友早早夭折了,颇为伤感。 “老爷,那小姑娘以安的事。你怎么想?”林氏已经派了人将天水小筑拾掇了出来,晌午就吩咐了下人,傍晚前将那孩子安置进去。这会儿说完儿子的婚姻大事,看他似是在出神,就想到了这个。 果然季初云回神,母子俩都盯着季振庭。 “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办了吧,我们季家,有恩必报,那小姑娘也是个合我眼缘的,若是年纪再小点,我教她武艺,不止他冯家,我季家也有木兰,她跟子曦兄妹二人一起陪为父上阵,也能成一段佳话呢,哈哈哈。”未说完便朗声大笑。 林氏一听,倒没把以安的事放在心上,只觉得,老爷这么说,说明内心还是很中意冯英那孩子的。 那这事儿基本就成了。 “那孩子怕累的很,打小强迫她学武吃苦恐怕不成。”季初云没留意母亲的神色,他只想起那时在温家村时,以安被她爷爷勒令处理药材,干活干到一半居然委屈的一个人哭了,真是孩子天性,一时失笑。 儿子十多岁就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越大越难见他笑的如此开怀,季振霆跟林氏都微微吃惊。 “怎么,那还是个懒丫头不成?”季振庭抚着胡须,眉梢带笑。 季初云想起那时以安哭完还会自我安慰,更觉得有趣:“她还小,只是孩子天性。” 林氏笑开拿儿子打趣:“你打小便极为溺爱弟妹,跟那护崽的母兽似的,也不知是为哪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冯家娇女 冯英小时候,并不是家中独女,她有姐姐的。 姐姐叫冯琦,姐姐比她大四岁,是家中长女,冯英心里的姐姐既温柔又厉害,姐姐什么都知道。 冯英是家中小幺,爹娘很是宠溺,小时候的她,被娇惯的有些顽劣,捉弄家里下人,跟毛孩子打架什么的都有干过。但是每次她犯了错,只要姐姐对她轻皱下眉,稍微摇了摇头,冯英就怕的不得了,怕姐姐生气不再理睬她了。 冯英跟姐姐完全是两种典型,冯英好动,一刻停不下来,而姐姐好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书写字弹琴下棋,不似她整日动若疯兔。 而且姐姐长得美,母亲带她出府做客的时候,时常有人夸赞她生的好,她心里都在想那是因为姐姐不爱出门没多少人见过姐姐,见过姐姐的人是决计不会注意到她的。 她跟姐姐,就像萤火跟月光。 萤火之光岂能同日月争辉。 姐姐长得美,脱了稚子身份的时候,便可看出端倪。就像母亲带她看过的三月里的八重樱,一日更比一日娇艳。而且正合了天昭女子好柔弱之风气。她也是日后在书里读到形容美人的词句,才想到她早就在姐姐身上,晓得了什么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也是在姐姐身上,看到了真实存在在眼前的“身姿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谁都不知道武馆起家的冯家,武进士出身的冯其信,怎么就生了个娇滴滴的长女。 她知道,因为姐姐更像母亲,自己更像父亲。母亲年轻时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姐姐比自己美出了一大截。 她喜欢姐姐,所以姐姐好,姐姐被人夸好,她比姐姐还高兴。可是偶尔,她也会想,为什么爹爹娘亲不把她也生的像姐姐那样,更像娘亲,以后也可以跟姐姐一样长成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姐姐罚她,不理睬她的时候,她想讨饶,总是会委屈兮兮的盯着姐姐,然后一手揪着爹爹的胡子:“坏爹爹,都是你们偏心把姐姐生的那么好看。生我的时候都不用心。” 姐姐就不生气了,过来牵着她的手,说她这个小傻瓜长大后会变成比姐姐更美的大美人。 姐姐真美,幼小的她有时也会像府中的麽麽丫鬟一样,盯着姐姐就看痴了。她时常在想,姐姐就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 她还记得八岁的生辰,母亲帮她小办了一场。 后院的戏台子那里,演的正到精彩的地方,两个武生在台上单手翻了十多个跟头,赢得台下一片叫好。 这出戏她看过,便想回身找姐姐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丫鬟上前告诉她,姐姐嫌吵,刚刚去后园凉亭了。说若是妹妹要寻她,让丫鬟带去便能找到。 姐姐不在,多精彩的戏她都没了兴致,便牵了丫鬟的手,去了后园。 后园凉亭临水,岸上长了一棵二十多年的八重樱,姐姐最爱坐在凉亭下边赏樱边读书画画了。 她到的时候,凉亭里,除了姐姐,还有旁人。 她离了老远,就看到姐姐跟那人,正在对弈,一个一身浅粉,一个一身月白,衬着亭外的那株开的正烈的樱花,都黯然失色。 姐姐已经很美了,那人也不遑多让,甚至因为举手投足的贵气,显得更为显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同样出色的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只能让人想到艳色无边四个字。 她勉励维持镇定之下,依照姐姐的吩咐跟镇国公府的世子哥哥打了招呼。姐姐说世子哥哥的母亲就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林姨。 她看不懂棋局,只是能看出对方多在发呆,而姐姐也没尽全力,盯着棋盘的两人,心思却都飘到了别的话题上,说到看过的书,听过的曲。意见相合之处,才都微微笑开。 没人告诉过她,美人笑起来的时候,会让旁人心惊。 那一刻,她心跳的剧烈,跳的飞快,跳的好似立刻就要飞出胸膛。 一种莫名的自卑感缠绕上来,她觉得自己完全融入不了那时的场景,她是不是有些多余? 就像是烟火漫天,绚烂无比的场景里,多了一只发不了光的萤火虫。 姐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反倒是那个世子哥哥,朝她看了两眼,还问她:“你不舒服?” 她摇摇头,只说是想去接着看戏。 姐姐笑说她到底坐不住。 她得了同意,就一下子跑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委屈,如果她也像姐姐那么美,是不是她也能变成烟火?如果她也像姐姐那样会看书吟诗下棋画画,是不是方才就能泰然自若? 她眼睛里噙着泪水,看不见脚下的路,也听不到后面姐姐呼唤她小心些走路的话语,只一心想她这个不会发光的萤火虫要快点远离日月之辉。 然后就踢到砖石,整个人飞了出去。 可是她没摔,镇国公家的世子哥哥接住了她,可是她还是哭了,哭得很惨。 姐姐说怕她吓着了,哄了好半天,可是她心里知道,她才没有被吓到。她五岁的时候,在自家的武道场里摔到脚骨脱臼,都没被吓到,这又算得了什么。 爹爹说她若是男儿,一定能成为威风八面的将军。可是她那时候不想当将军,只想当美人。 后来,母亲从镇国公家世子哥哥的怀里接过她,她还在抽泣,一边哭一边跟母亲说她也要学琴棋书画。 母亲只顾着高兴疯丫头转性,根本不问缘由,隔天就匆匆的也给她请了教习。 可是不到一年时间,她就认清了,自己根本不是吟诗作对的料。 后来她在书里看到一个词,叫东施效颦,她发狠的撕烂了那个本子,一把火烧成了灰。 可是,随之焚烧干净的,还有自己的自信心。 她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靠努力还不足以实现的事。 心情就像是梅雨季节的天,忽明忽暗,酸楚居多。 那天她跟母亲坦白了,比起在深闺里学习琴棋书画,她更愿意和爹爹去自家的武道馆里,更愿意跟爹爹在赛马场上策马扬鞭,哪怕在院子里枯燥的扎马步。 她仍旧是喜欢姐姐的,但是因为她有她的自卑,她的嫉妒,她的小心眼,她所有不好的情绪。 她只是,只是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毫无理由毫无芥蒂的喜欢了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觉得自己虽不若姐姐美貌,也不如姐姐那般风雅,但是她有自己的闪光点,她健康活力,她是冯家木兰,这一点,不说是姐姐,整个京城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吧。 有时候,她也会看着花下那抚琴的身影想,那般娇弱,真若是随手掐一把,可能就断了。 好弱。 这样的想法真是又恶毒又羡慕,可是她管不住自己。 而且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比起娇弱的姐姐,自己才是弱的那一个。 后来姐姐死了。 她十岁那年,母亲带她们姐妹回娘家省亲,路上遇上了劫匪。 因公事缠身晚来一步的父亲杀光了所有的坏人,她们才得救。 那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有时候想起来,就觉得关于那天的记忆很混乱。 那天挺凉的,好像是深秋了。阳光还好,她又记得被姐姐掩在怀里的时候,从姐姐颈后看到的,从姐姐的发丝间漏下来的阳光,亮闪闪。 她很害怕,埋在姐姐的怀抱里,姐姐在一直发抖,应该也是怕的不行,可是那么弱的姐姐,护住她的手臂却坚定无比,像是铁条一样的牢牢拽着她。 马车外的厮杀声一阵比一阵让人心神难安,母亲的惊呼,丫鬟婆子的尖叫,她都记不清了。 只剩下姐姐的心跳,咚咚咚,一声响过一声,隔了八年的时空,还回响在她的午夜梦回里。 父亲来了,得救了,要拉走姐姐与她的坏人都死了。 她心神一松,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姐姐后来大病了一场,到底是吓着了吧。只是心病难医,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连床都下不了。 她怪自己,年幼也不是借口,她恨自己那时候面对着坏人的时候,为什么躲在姐姐后面,为什么要在姐姐怀里求姐姐救她。 不是自以为很厉害,甚至瞧不起姐姐的娇弱的么? 姐姐弥留的时候,母亲哭的伤心,她也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死死的拽着姐姐的手,一遍遍跟她道歉。 对不起姐姐,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姐姐无力的抬着手,用最后的力气摸摸她头顶,发不出声音,只用气音告诉她,好妹妹,姐姐要走了,你以后要乖。 姐姐死了,她在灵堂跪了整整三日。 母亲伤心过度,也无法分心照料她,只有父亲,红着眼让人架走了她,硬给她灌了米汤。 父亲说:琦儿无福,跟我做不了一世父女,以后爹娘就剩你,你给我连同你姐姐的份儿,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她如梦初醒,夺了那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那混乱的片段,想起姐姐颤抖着仍旧强作镇定的安抚她。 姐姐,我不想死,姐姐救我。 别怕,姐姐在。 姐姐刚下葬那会儿,母亲时常有些恍惚,动不动待在姐姐的房间里,摸着姐姐的东西含着泪发呆。 她怕母亲接受不了打击,也病了可怎生是好,便拉着母亲要她讲讲姐姐小时候的故事。母亲说姐姐生□□静,幼时体弱不便四处走动,便更加难有闺中好友,便偏好一个人呆着看书弹琴画画,后来她出生了,长大到可以跟着人跑的时候,姐姐才多了玩伴。 母亲还说,她刚出生的时候姐姐经常守在她摇篮旁边一看就是半天,直到小丫头长成了疯丫头,不再日日追在姐姐身后,姐姐才对母亲说小玩伴又没了。 算起来跟姐姐说得上来话的小友,镇国公府的世子哥哥应该算是一个。 对方跟姐姐同岁,志趣相投。几次随家中长辈过府赴宴,或者对方来自己府上,姐姐都会跟世子哥哥在一起对弈品茗,聊几句书篇。 她想,若是姐姐还在,那两个美玉一般的人,早该成为一对儿了。 若是姐姐还在,早几年前,大概已经嫁过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七夕会 季初云出了父母亲的院子,一路行至是闻阁,还没进去就见到弟弟季初霆站在院门口树荫下,脸上被午后的阳光晒得一片通红。 “彻哥儿,你站那儿做什么?”季初云招手,唤他一同进屋,“怎么一脑袋汗。” 季初霆接过明月递来的汗巾擦了擦脑袋,也不坐下,只站在季初云椅旁嘿嘿一笑:“以安不是搬去天水小筑了么,我刚去搭了把手,看她安置下来我就一路跑来的。” 季初云点点头:“那你找我,有事?” “大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季初霆笑得开怀。 今天?不知他所指为何,季初云答道:“不知。” “今天是七夕。”季初霆一脸期待:“大姐二姐都说要出去凑热闹,二哥也去,大哥你也一起来吧。” 难怪今日回府时,遇上多个娶亲送嫁的队伍,原来都是为了赶今天这个好日子。 七夕佳节,天昭民俗走姻缘桥。天昭民风略微保守,这个节日就等同给了未婚适龄男女一个求得偶遇佳偶的机会。从桥上走过,看对眼的攀谈几句,问明府第,回去寻得了家中长辈的同意,便可请媒人上门了。 而年幼的孩子们只是觉得人多,有趣。 季府的几位,便是要凑这个热闹了。 季初云看弟弟眼里饱含期待,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点头同意了。 季初霆高兴了,欢呼雀跃着跑开了。 用完晚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季初云季初岚骑马,两名青衣卫跟在身后,季初霆与两位姐姐连同以安坐在前一辆马车里,其余丫鬟小厮跟在后一辆马车里。 姻缘桥在城东市集不远处,离季府有些远了,好在人多,一路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季初云生的姿容玉树,满身带着锐利的清贵之气,让人心生敬畏之余又忍不住再看,很是招人,不过他一路置若罔闻,不曾挂心。季初岚跟他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格,文质彬彬有种书生意气,儒雅风流。 将马匹车辆停在离市集入口有段距离的地方,几个人就一起走进了人群里。 以安一跳下马车就早早的黏在季初云身侧,伸手牵过他的。一张小脸微红,她是气的。 她在马车里的时候,掀了车帘,见路上好多女子,时不时的朝他们看,原本还觉得挺高兴的:“他们在看什么啊?” “还能看什么,”季晴秀朝前面骑马的两位哥哥努努嘴,“看他们呗。大哥二哥那么好看,难道看我们这几个假小子啊。” 以安黑着脸。 再看向路上众人,一个个粉面桃腮,眼角含春,哼,羞不羞。 一直憋着气不说话,到下了马车,一把抓住季初云就不肯放手了。 季晴雅季晴秀姐妹招呼她去市集逛逛,她也眼巴巴的看着季初云。 “你不想去?”季初云有些不解,她明明一脸心动,怎么这会儿又老老实实的不肯跟着一起去了。 “你去哪我去哪。”以安认真的说道。 起初在军营里也是的,“你去哪我去哪”她说这话,像句宣言,倔强的不肯离身,季初云让她跟了几天,可他要审问犯人,又要调兵遣将,到底是不方便。后来青衣卫同她熟了,她才渐渐不时刻粘着自己。 现在又粘上来了,季初云并无反感,就由着她去了。 “我们跟在她们后面吧。” 以安认真地点头:“好。” 可是季初岚跟季初霆兄弟俩连同季晴雅季晴秀姐妹早已走远一段距离。人潮涌动,确实不好再找寻他们的身影。左右两边都有青衣卫跟着,季初云并不担心出什么差错,牵着以安,慢悠悠的走在后边。 以安现在高兴了,一脸掩饰不住的欢欣雀跃。看到卖什么的都觉得好奇有趣。 东市集一般都是早午集市,今天赶上七夕这个日子,倒是举办了盛大的晚集。 街道宽阔,青砖瓦铺里到处是人,街边也摆满了卖各种散货小玩意儿的货摊,还有吃的零嘴儿。 以安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只要她看时间稍长的,季初云便让人都给她买了。不一会儿,以安就发现了这一点,连连推拒:“我就是好奇看看,并不十分想要,你用不着都买了。” “怎么,不喜欢?” 以安笑眯眯的:“喜欢,但不是最喜欢,我只要最喜欢的就够了。否则见到什么喜欢的都买了,书青哥哥岂不是要累死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正是书青,他手里已经提了不少东西。书青挺了挺胸脯:“姑娘放心,这点东西,根本不是问题。” 以安还是摇头,不肯再让他们买了。 耳边响起一阵锣鼓敲打,人人拍手叫好的声音。 “那是什么?”以安看到前头空地上好似有人在表演,拽着季初云就要跑去,季初云怕她摔倒,手上稍微用力拽了她一下,就听她诶呦叫了一声,再一看,以安一张脸皱的像个包子,似乎在忍疼。 他并没使太大劲儿,她这是怎么了? 以安伸出手给他看,白嫩指尖隐约几个细小到几乎不可见的红点。 季初云皱着眉头:“你这是被针扎了?怎么会被针扎的?” “疏影骗我,刺绣好难学哦,我手都扎成这样了,绣出来的东西还是很难看。”以安稍微抱怨了下,最近这些时日她上午在季初云书房读书写字,下午就在屋子里,跟疏影学习刺绣针法,忙得很。 刚抱怨完,又拉住季初云的手,转眼笑开:“没关系的,已经不疼啦。” 季初云看她一脸不甚介意的模样,也不多问,只在牵着她时,小心注意了,别捏到她指尖。 “我绣出来的东西真的很丑。”以安眼珠一转,想引他接着问下去。 “初学的话,绣的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你真想学,多练就好,就好比你现在的字,已经写的比最初好了很多了。”季初云没那么大好奇心,只出声安慰几句。 以安撅着嘴巴,照她的设想,他应该问,不会吧,让我瞧瞧。她不就可以顺势拿出来,然后发现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糕,欲扬先抑的效果不就达到了么。 可是初云哥哥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死心的以安忍不住碎碎念:“我都练了好久了,可是暗香说我绣的好丑,疏影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呢,可见我真的没什么天赋,这个跟写字可不一样,写字写不好就重写罢了,这个弄不好可是要出血的,我就怕我没等练好就被扎怕了。” 听她念了许久,季初云唇角微勾:“你一直说不好不好,我又没亲眼见过,不知你到底是怎么个不好,要不我给你看看。” 诶,这就对了嘛。 以安笑眯眯的冲他勾勾手,示意他弯下腰来,轻声细语的套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现在不行,这边灯火太暗,我待会儿给你看,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季初云莞尔:“行。” 刚刚就似乎有察觉,以安来京城之后,长高了些许,以前只及他肋间,现在已经到胸下了,虽然身形依旧单薄。 季初云空着的那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我看你不挑食之后,长高了不少啊。” 以安眉飞色舞:“那是,我马上就要超过秀秀了,看她还要不要笑我矮。”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人潮处。 这是集市中间的一片空地,此时挤满了人,人群包围出一个大圈,大圈里有人在表演杂耍。 卖艺的人,有一个人手拿着一个不知什么铁棍样的东西,一口喷出液体,就看一时间火花四溅;也有双手抡着火桶的,轻巧的甩出一个规则的圆~~~ 一时间锣鼓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他们来的晚,只能在最外圈。 以安个矮,跳着脚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其余什么都看不到,出了一头的汗。 季初云见状直接一手将她抱起。 以安环着他的脖颈,红着脸笑开了花儿。 他二人皆是容貌过人,连身后站着的书青都是少年意气,倜傥不凡。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众人各自在心中暗叹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带幼弟出街,怎生得这般神仙姿容。 这众人里,有个一身白纱衣的女子,被一群人簇拥护卫着,坐在不远处灯火通明却明显不怎么有人气的茶楼里,二楼的雅间。 宽敞的大厅,每桌只有一两名男子,均着相同的素色细布衣,二楼临窗坐着的那个白纱衣女子,身后数名随从,恭谨的端立在旁。 这件茶楼早被包下了。 包场的白纱衣女子伸手将戴着的帷帽拿下,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美丽容颜,衬着这摇曳的烛火,那叫一个远而望之,皓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伸出的一双柔荑,肤若白玉,玉骨天成。端是见了多次,仍不免让人看痴了去。 “你发完呆没有?” 她对面坐着的杏黄色纱衣的女子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我说你坐下来就开始发呆,这会儿神游结束了没?”白纱衣女子懒洋洋的趴在窗沿,一双美目,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还不是小姐长得太好,我才看痴了。”杏黄纱衣女子及时收声,才没喊出那个称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还未整理有些乱 白纱衣女子一俩无趣:“你们一个个的,合起伙来哄我,怎么,我真有那般虚荣,不听你夸赞几句就会打你骂你,在你眼里,我竟是那种人么?” 她不等人回答,又伸手指了指人群:“那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季初云?” 杏黄色纱衣的女子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而且季世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公子,她也认出来了。 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杏黄色纱衣的女子正是许芳菲是也。 上次在尚书府,因着那个以安,害得自己得罪了公主不说,回去还让姑母训斥了自己一顿,禁足了足足半个月,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白纱衣女子往她看了一眼:“怎么,你在看谁?这么入神?” 许芳菲闷闷的回答道:“没有,我看错了。” 要收拾那个小子,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她这么暗暗地想道。 远远的已经看到姻缘桥的影子了,桥上人影攒动,像是全城男女都倾城而出一般。 以安拉着季初云的手,就要往桥上跑,被他一把拽回。 “桥上人多,不急,慢慢走。” 以安点点头:“嗯。” “你注意看,桥上有好多图样。”季初云指着栏板跟望柱,指给她看。 姻缘桥的桥身很长,桥上栏板各有雕刻,有山水风景,有人物画像,兼龙虎异兽。 望柱造型也颇多花样,双龙戏珠,凤凰于飞,并蒂花开,都讲究个好意头。 以安一边惊叹,一边拽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拱形的最高处,她才站定在那儿。 “初云哥哥。”她拽拽季初云的衣袖。 “嗯?”他低头看着她。 就见她悄摸摸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紧紧的拽在手里。荷包枣红色的穗子还从她的指缝里漏出来。 “你猜这是什么?”她抬头问他,脸上通红一片。 季初云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你说的做得很丑的东西吗?” 以安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撅着嘴说:“也不至于太丑啦。” 季初云伸出手:“你拿给我看看。” 以安交出那个暗青色的荷包,面上袖着的是一团黑乎乎带着金线的什么东西,可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 以安还在一脸期待的等评价:“怎么样,还行吗?” “这个树枝绣得挺好的。”季初云端详半天,给出这样的评价。 “什么啊,明明是绣的龙啊,你看金线是眼睛跟鳞片啊。”她手忙脚乱的指着那个图案,一步一步分解者解释,随后就泄气一般的垂下了头,“算了,我知道我绣得很难看。” 她这么丧气,季初云倒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只好拿起荷包在她面前摆了摆:“我觉得还行吧,毕竟你只是初学,要求本来就不能太高的,才可以一点一点进步,这样已经很好了。” 以安还是闷闷不乐:“哦。” 季初云认真的将荷包收回自己的袖袋:“如果你实在觉得难看,那就送给我好了,我看着还行。” 以安抬起头,眼睛亮了:“你喜欢吗?” 季初云点点头。 “那说好啊,你要用的啊。”以安笑了,高高兴兴的拉着他的继续看桥上的雕刻。 人太多,不只是谁撞了她一下,她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被季初云及时伸手拉回。 “没事吧?”他将她扶稳,回头看向后方,不小心撞到以安的也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估计也是跟家里人出来图个热闹的。 那孩子吓了一跳,转身跑走了。 以安惊魂未定的看看面前的栏杆,好险,差点要掉下河了。 不过幸好初云哥哥救了她。 季晴秀姐妹跟季初霆远远的看到他们,就往这儿跑来。 “那儿有杂耍,你看了吗?”季初霆兴奋的问以安。 “看了,我们站在东面,你们呢?”以安回答。 “哦,我们在南边。” 以安很是兴奋,拉着季晴秀姐妹俩,不停的说话。几乎一整晚都没停过。 “大哥,你真让大伯母收养以安么?”季初霆急了,少年一张脸上布满红霞,又急又气,“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喜欢以安,我将来是要娶她的。以安不能成为我们国公府的小姐。” 季初云皱着眉头抬起头,似是在确认:“你认真的?以安可比你还大上三岁呢。” “那又怎样,我以后会变高变壮就像大哥一样,我喜欢以安,日后自会挣取功名让她跟着我享福,一世护着她对她好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少年布满云红的脸上显出满满的坚定,他握紧拳头,“还有,这件事,以安也未必同意。” “你跟她说过了?”季初云眉头雾霾不散,声音都罕见的有些拔高。 季初霆吓得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气上前:“总之我喜欢她,大哥你不能在我还没付出努力之前就绝了我的心思,这不公平。” 季初云厉声道:“那你说以安以什么身份进我们府,不收养她,她就是个孤女,在这上京,你以为她能活多久?不给她个小姐身份,短时间在我们府,只说是贵客娇养着,时间长了,那些下人丫鬟小厮或者随便一个来我们府上走动的人,会在背后怎么说她?我虽抱着报答的心思将她带进府,可我也没打算为她一天到晚正事也不干,整天守着护着。” 季初霆气急,口不择言道:“说到底,大哥你也只是自私罢了,以安救了你,你没这个能耐,当初何不如就将她随手丢在路边,管她生死呢,反正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不是吗。也好过叫我见了她,一直心心念念到现在。你不保她,我保,我这就去求父亲,叫他给我买个宅子,我就将以安养在那金屋里了。” 暗香一路飞奔回天水小筑,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 疏影看她一路狂奔,头发都散了一点下来,不高兴的拦住了她:“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呢?” “世子,世子爷给信儿了,十月初十大好日子,要给姑娘改姓,登记上季家的族谱。”暗香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手叉腰,一手拍胸脯。 “真的吗?”疏影眼睛亮了,“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啊。” 就要回屋告诉正在练字的以安。 一回头,看见她一脸呆愣的站在身后,脸上阴晴不定。 “姑娘,你不高兴吗?这可是个好消息啊。”看她的神情,暗香有些紧张。 “才不是,才不是!”以安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两句,人就跑了出去。 暗香追着问:“姑娘,你去哪啊?这都要熄灯休息了。” “你别跟着我。我去是闻阁。”她这么回答道,然后一转眼,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季初云一夜没睡,躺在榻上,望着床帐辗转反侧。 大军压于阵前他都没这么心绪不宁过。眼睛睁开闭上,脑海里都是以安的身影。 小姑娘娇俏的笑,委屈的哭,不安的闪躲,开怀的捧腹,勇敢的直视。 她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记申明说:“初云哥哥,我喜欢你,所以不想当你妹妹。” 可是他,一直只当她是个孩子,就跟季家的姐妹,跟彻哥儿一样的。 季初云一夜未眠,直到天光见亮,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早上罕见的晚起了个时辰。 就听见明月在外面小声的叩动内寝的门:“世子爷,奴婢有事情要禀报。” 他几乎是立马就坐起身,沙哑着声音:“进来。” 明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暗香跟疏影,两人皆是双目赤红,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看就是很厉害的哭过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他坐在床榻开始着衣,一边皱着眉头问。 暗香跟疏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世子爷,以安姑娘不见了。” 他猛地一顿,回过头来,声音透露着无限肃杀:“你什么意思,她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疏影趴伏在地上,带着哭腔回答:“昨天晚上,以安姑娘就红着眼睛回了屋,奴婢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就只是哭,好不容易给喂了些安神茶,睡下了,奴婢夜里还去看了一次,姑娘好好的睡着呢,今天早上奴婢要去叫姑娘起身的时候,就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奴婢们就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找到,派人在府里四处找也没找到。最后还是找到了守南门的侍卫,侍卫说姑娘天刚亮就出了门,侍卫们不敢拦,想去通传又顾忌着主子们还没醒,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季初云冷冷的下令:“去吧十三青给我叫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还未整理不要看 醉里寻欢。 这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富丽堂皇,莺歌燕舞,衣香鬓影,一派人间天堂的模样。 一楼正中大厅那里常年是歌舞表演,周围摆了满满一圈黄花梨桌椅,小有姿色的妓子穿着略暴露的各色轻纱与普通打扮的洒扫丫鬟穿梭其中,言笑晏晏。 主要是给普通客人游玩戏耍。 二楼三楼四楼都是雅间,中间透天,从楼上围栏处向下观望,正是可以将一楼大厅的表演尽收眼底的好位置。周围一圈均分隔成一个个单独厢房,只不过雅间装点的饰物有所区别,就拿最简单的墙上挂画来说,就分为普通书画,名人字画和罕见古董······总之是楼层越高越值钱,楼层越高消费越高,更何况随着层高的增加,来服侍客人的妓子的姿色更是很鲜明的逐级攀升,最顶尖的花魁在最高层的厢房里,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见上一面哩。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时分,醉里寻欢也到了一天最忙碌的时候。 赵权孙有些微醉了,爬梯的脚步都显得虚浮。 陪同的人想伸手搀他一把,却被他挥手喝退,只好尴尬的又小心翼翼的虚扶在他身后,注意不要碰到前面这位显贵丝毫的同时,又要在显贵没站稳的瞬间将他稳住。 河间盐运司谭叙悄悄抬袖拭了把额角的汗,想他也是堂堂正二品大员,面前的青年论官阶还得对自己拱手作揖自称一声“下官”,更何况盐政是出了名的油水职位,官员们只要有心,随便稍稍伸一下手,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个个都被好日子养出目中无人的气势。 不过只是气势而已,因为京城毕竟不比地方,世家众多,显贵更是。不下心得罪了某个府,官途就算走到了尽头。 而这一点点气势,在面前的青年那里,早就收敛了个干干净净。 谁让那个人是当朝宰相之子,又是天子青眼有加的大学士呢。 谭叙心中思绪万千惊疑不定,今晚到现在为止,青年的态度让他很是不安。 最近因为大都盐政司在年中的奏报出了纰漏,皇上下令彻查盐政。盐政的官员都慌了,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那一圈的人,哪个都不干净。 参天大树被折了枝不怕,就怕折枝的人不死心,还想一路向下挖了根。 尤其是这次的巡按还是当朝四皇子楚王殿下。楚王素来个性稳重,年幼时师从丞相,也是一贯眼里容不得沙的作风。 盐政的官员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门路可走,面前的青年就是一条。 天子一向不喜皇子跟朝臣相近,可赵权孙绝对是例外,他不仅跟四皇子六皇子走得近,还三番五次被人看见过府,一点都不避讳旁人眼光,旁人初时觉得惊诧,甚至暗暗在想这个状元爷就算父亲是丞相有什么用,还不是读不懂上意的书呆,不知哪日就触到皇上逆鳞了。可是天子一直也都是默许的态度。再接着有些不长脑子的,也要学赵权孙,结交皇子,轻则被皇上当朝责骂,重则贬官夺爵的,旁人这才看出来,皇上对赵权孙的纵容还真是独一份。 再说那赵权孙,一向行事诡谲,让人捉摸不透,似好非好,似恶非恶。说他是好人是清官吧,但凡他抬手要帮了你的忙,什么阴招都使得出,什么贿赂都吃得下,偏偏是只要他帮就一定能成,所以即便是被狮子大开口,也只能忍了,谁叫求人之人确实无路可走;但说他是坏人吧,也不尽然,碰上他都不想伸手的腌臢事儿,你就算奉上全部家财,投了他所有喜好,或者是给他做狗,他都不会看你一眼。 而他见不见得惯,标准只有四字,全看心情。 眼见着青年又晃了一下,谭叙回神吓了一跳,暗骂自己这种时候了还敢分心,当真不要乌纱了还是不要命了。 他们要去的是最高层,楼梯很长,到了二楼跟三楼相连的拐角处,赵权孙踉跄了一下又稳住身形,回过头来唇角微勾:“谭大人无需多虑,本官可不是你那三两壶薄酒就能放倒的人。” 三十年的陈酿被人称作薄酒,谭叙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仍旧在心里惋惜,若是青年真的不谙此道,那他今晚那一桌的心意,传递出去了对方却没能接收到,自己岂不是白费苦心。 嘴里却只能笑着迎合:“赵大人海量,下官佩服佩服。” 赵权孙看着那人苦哈哈的样子,倒是有些开心了,朝他抬手示意他靠近些。 谭叙知他有话要讲,赶紧挥手让侍从推开两步,自己上前凑在青年耳边,态度恭敬,声音悄不可闻:“赵大人有何指示?” 赵权孙轻笑,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流倜傥:“谭大人真当本官是洪水猛兽了,既然是大人说这醉里寻欢妙极,可大人这幅出门办公的严肃模样还真是让本官以为来错地方呢。” 谭叙抬袖拭汗,一是天热二是心慌,怕自己惹青年不喜,没能让他尽兴,赶紧干笑道:“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大人是国之栋梁,下官有幸今日能跟大人一起把酒言欢,已是天大的福分,心中自然生怕怠慢大人。” 赵权孙也不多言,转过头继续走,下一秒,一个白色身影撞到他腰际,高度只及他胸下,是个小鬼。 他一手扶住栏杆,一手就要将之隔开。 谭叙原本就全神贯注的关注着赵权孙,这会儿见有个脏兮兮的小鬼冲撞了他,又惊又怒,招呼身后的侍卫就要将那小鬼拿下。 可是比这更快的,是那小鬼,一下子绕到赵权孙身侧,两手抓紧了他袖口腰带,口中不住的开口求他:“请你帮帮我,他们要抓我。” 声音里是浓浓的哭腔。 这小鬼有把好嗓子,连哭都让人觉得可怜而不是反感。 赵权孙只觉得他这孩子虽身着月白锦袍,此时却已破烂,还一身脏污显得发灰,且发髻凌乱,伸出来的手上都是创伤。 下一瞬有几个婆子小厮那样的人追过来,想要上前,却一眼看出挡在小鬼身前的人,恐怕身份很高,一时犹豫着不敢上前。 一个婆子出声,声音尖细,道:“这位大爷,这个死丫头是我们楼里刚买来的,偷奸耍滑,一时不察,叫她给跑了,冲撞了各位爷。” 原来是个女娃。 “你胡说,是你们做坏事,绑架强掳我的。”那孩子气急,顾不得害怕,可能是觉得若是放开了这根救命稻草,再无获救的希望了,手上的劲使得特别足。 “你给我过来,冲撞了贵人,有你好受的。”婆子上前欲动手抓她。 那孩子把身前的人当作盾牌一样,快速的躲开。 “你个小浪蹄子,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爹娘因家贫,卖你给人伢子,到这勾栏院来。”婆子气急怕到嘴的肥肉都飞了,扯过身边一对中年男女,对峙般的破口大骂:“你爹娘都在这儿呢,看你还怎么骗人,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呐,非得叫人给你打的皮开肉绽,你才晓得要给老娘乖乖听话。” 那对男女还作证般的,语气带哄:“咱们家穷,也是没办法了,囡囡,你可怜可怜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你撒谎,我根本不认识你们。”那孩子只是大叫的往后躲。 赵权孙都觉得那孩子似乎掐到自己的肉了,他皱眉,一秒就看明白了现状。 无非是一个逼良为娼,一个誓死不从。 但是他没打算多管闲事,赵权孙抬手示意侍卫不用上前,这点小事他还不至于要旁人相助。只将他原本欲扯开那小鬼的手收回,侧了下身就一下子摆脱了那小鬼的纠缠。 可那孩子更快的再伸手抓住他,几番纠缠,他有点火了,一下子伸手掐住了对方的下巴,才看清那孩子的长相。 是他! 赵权孙也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跟这孩子有缘,短短几天内,这应该是第三次遇见了。 第一次他刚下了朝,坐在马车里回府,前面驱马的侍卫却突然勒紧了辔头,将马停住,连带马车中的他都觉察到了颠簸,便拂开车帘,看了一眼。 侍卫说有个孩子冲到了马前,但是并无受伤。 他也就看了一眼那跌坐在地的白色身影,那孩子似乎吓住了,但是很快回神,跳了起来,掸了掸灰尘,就跑开了,确实不像有伤到的样子。 他没当回事,又落下了车帘。 第二次,他刚出楚王府,也是在回府的路上,想起母亲近日念叨过的杏花斋的酥饼,说是每日限量,极为难买,而且门前永远大排长龙,给钱也不行插队。他路过时,正好杏花斋的伙计端着刚刚出炉的酥饼出来,门前等着的队伍倒是还不长,便差了小厮去等着,自己骑在马上,寻了处阴凉。 他闲着无事,就朝着那排队的人群里打量了一下,他扫了两眼才看出那孩子正是之前冲到马下的那个。 那孩子还是一身同样的服饰,发髻凌乱,略显狼狈,站在他派出去的小厮面前,眼看着前面就剩一个人了,那孩子一手揉揉肚子,一手向后扯了扯自己的小厮的衣袖甜声叫道:“哥哥,你要买几块饼?” 阿顺闻言,身前的孩子,也就刚及他胸腹,是个小男孩呢,还是个不怕生的小男孩。而且那孩子眉清目秀粉面桃腮,模样极为好看,冲自己甜甜一笑的样子,极为动人。 “我买十块。”阿顺回答。 那孩子眼波流转:“啊,这样啊,哥哥是大人要十块,那我要五块。” 伙计打包了那孩子的桃酥,刚递给他,那孩子一溜烟就跑没了。 等到阿顺接过主子要买的东西,付钱时,觉得帐不对啊。 怎么多出来了? 做生意的最怕人家说他算错帐,多收了顾客的钱,伙计闻言,立刻辩白道:“一块十文,十五块,一百五十文,哪里不对?” 阿顺涨红了脸:“我只要十块,你为何算我十五块?” 伙计回答:“你弟弟也要了五块呢。” 阿顺怔住:“可,可那不是我弟弟啊!” 赵权孙看清了始末,只是些吃食,行骗的人大约真是饿极了,但是还算那孩子有些脑子,他压根不在意,也就置若罔闻。 阿顺朝主子看一眼,还是乖乖付钱,踱步回了主子身边。 “被一孩子骗了,阿顺我看你倒还不如那十来岁的孩子。”赵权孙唇角微勾,打马回府。 这第三次,就是眼下了。 那孩子抬起的脸,都是灰尘血污,看来受了些罪。但仍能看出些原本的样子,果然玉质天成,难怪这楼里的婆子一脸愤恨,怕放跑了一颗摇钱树吧。 那孩子抬起头,可怜巴巴的又求了几句:“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在撒谎。” 赵权孙心下一转,突然又有多管闲事的冲动了。 那婆子看那个贵人突然态度变了,刚刚还是不想管闲事的样子,现在已经抓着那丫头的肩头了,就撒泼道:“这位爷你想带走那死丫头也成,给够黄金五百两。” 他转向那些人,面色一冷:“钱我敢给,也怕你没命拿。你说那是她爹娘,这倒像在说,山鸡还能生出凤凰来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那孩子虽一脸脏污满身狼狈,却掩饰不住顶尖好的相貌,而那对中年男女明明相貌平平算不得好看,甚至一脸奸相。 更何况,这孩子身上衣物虽破烂,仍能看出来是上好的料子,他伸手捻了对方的衣领一下,发现还是一般富商家庭都穿不起的专供皇宫贵族的供料云锦缎子。 这孩子看来身份不低,府中起码三品以上。 那些人却还在叫嚣,不知死活的东西。 赵权孙心中不耐,朝身后的谭叙使了个眼色,眼中竟是杀意。 谭叙也看清了赵权孙捻那孩子衣料的一幕,同时认出了那孩子身上的衣服跟自己用的是同样的料子,自然也明白了。 他朝赵权孙点头:“赵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 赵权孙面不改色的拽起那孩子的袖子,那些人不敢拦,他便抬脚上了楼,随意的踢开一间空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又在门口吩咐人叫来了丫鬟大夫。 他刚刚喝过酒,现在口渴的很,就进了隔壁间,在桌旁坐定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冷的,除了些微的苦涩喝不出香味儿,他嫌弃的又扔开。 刚刚看到那孩子露出来的小臂跟手上,都是擦破的创口。 拽她袖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瑟缩,不是害怕的那种,而是疼的。 他便知道,这孩子这几天遭的罪远比他想的要多,但是看她到现在一声都没哭,居然有十分硬气。 谭叙进来了,说事情已经办妥,将那拐卖的人扣住,侍卫已经将人送去了官府,而且那孩子已经在被打理伤口了,丫鬟正在伺候清洗上药。 看他做事还算周到,赵权孙唇角微勾:“那孩子身份不低,指不定府上是哪家权贵,谭大人今晚见义勇为,真是美事一桩啊。” 谭叙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加上本官,谭大人倒是一下子讨好了两个人。”赵权孙手指摩挲着杯口,“若是楚王在,一定也会表彰谭大人的。” 他今晚既然决定赴谭叙的宴,自然是要出手帮他了,只是之前看对方一晚的手足无措,也是有趣。 谭叙一喜,嘴上称道:“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跟随赵大人心意罢了。” 赵权孙该透露的信儿都已经透露了,就不欲跟他再多废话,房中一时冷下来。 谭叙想到那楼上等着的花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才喊了一声大人。 就看赵权孙挥手示意他闭嘴。 谭叙噤声,侧耳一听,是隔壁那孩子在哭,号啕大哭的那种。 这些厢房隔音都是极好的,仍然能听到那孩子清楚的嚎哭,就知道对方哭的有多用力了。 “去看看。”赵权孙既然已经管了闲事,就打算管到底了。 侍卫领命出去,一会儿回来禀报说那孩子大概吃了好多天的苦,心头压力极重,一直忍着忍着直到此时,确认自己脱险了,才忍不住内心的恐惧慌乱,一时号啕大哭,一屋的丫鬟都劝不住。 她的声音时高时低,越哭越凶的样子,赵权孙皱了会儿眉,不是疼的就好,只是心想着怎么还不停。 好在她哭了会儿,终于换成了抽泣,之后又悄不可闻了。 大夫过来汇报,说那孩子多是手臂袖口额角处的擦伤,不妨事。赵权孙点头,让侍卫给了赏领大夫出去,他估算了下时间,就抬脚又走到隔壁。 丫鬟给她清洗过了,该包扎的也都处理好了,额头跟脖颈儿都有伤,为了不碰到伤口就将她的头发都梳在头顶,还是男孩儿发髻的样子。 身上也换了一套男孩款式的浅灰锦袍。 赵权孙到底是觉得这里毕竟是青楼妓馆,她一个女娃儿出现在这里,即便年纪小,被看到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你是哪个府的?”赵权孙看她眼圈仍旧红肿,径自坐下。 那孩子想了一会儿,咬着唇不答,似乎在挣扎。 赵权孙看她不答,以为是她防心太重,随口道:“你不告诉我,就不怕我再给你扔给那些人么?” 那孩子眼里又露出惊惧,咬着的下唇,似乎要有咬破的样子,可是眼睛却又看向了门口,似乎在想立马逃跑。 她那一身伤,不难猜到她被掳后一定是反复逃跑,又失败后被抓回来给打了,那些人看她小小年纪已经如此姿容,有意抓她卖个大价钱,是以也没有打到会留下明显伤疤的程度,但仍旧不轻。 赵权孙没想她吓成这样,又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了。 那孩子却更快的开口:“你不会。” 只是声音里带颤,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安慰自己。 她眼睛死死盯着他,不时瞟向门口,似乎下一瞬间,就要蹿出去了。 分明就是只要他露出一点点想害她的意思,她就要先逃跑了。 赵权孙轻笑:“嗯,但是我救了你,你不告诉我你家人是谁,我到哪里去讨赏。” 那孩子抓过之前被丢在旁边的荷包,里面没钱,只有几颗琉璃珠。她从不离身,就是被抓走得时候,那些人搜走她的荷包,检查了并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又扔给了她。 她解开荷包,抓出两颗琉璃珠,送到他面前:“我没钱,只有这个。” 赵权孙毫不在意的伸手接过,放进袖袋里,手却又伸到她面前:“这个赏算你给了,但你还欠我五十文。” 那孩子愣住,眉心皱着,一双杏眼闪着光:“什么五十文?” “三天前在东市杏花斋门口,你骗走我家下人的那五块桃酥,一共五十文。”赵权孙唇角微勾,一副你再想不起来,我不介意透露更多信息的样子。 果然那孩子,脸刷的一下红了,绿了,黑了。 满心羞愧使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没想过要骗人的,可是那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饿了好几顿,前胸贴后背,饿到心慌气短。甚至想过要去抢更小的孩子的糖葫芦。 她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钱,甚至因为衣着光鲜相貌太盛,做乞儿都不成,人人只当他是哪家的小少爷,满身灰尘都好似少爷闹脾气刚刚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可是受骗的人,刚刚救了她一命,现在站在面前跟她讨债了,她手足无措,完全没了被掳时的倔强跟勇气。 “咕咕” 她仍旧干瘪的肚皮倒是打破了尴尬。 赵权孙皱眉,那些人还饿着她了? 肯定是的,怕她吃饱了好逃跑,肯定也饿着了。 赵权孙冷着脸叫人赶紧送来饭菜。 那孩子惊疑不定,不敢上前,最终实在抵挡不住本能的呼唤,一下子扑到桌前,饿了许久似的,三两下扒完了一碗饭。 赵权孙示意丫鬟给她盛了碗汤,推过去。那孩子也顾不得烫,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赵权孙观她吃饭的模样,虽是饿极了,吃相有些凶狠,倒也不显粗俗,反而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接受过好的教养的样子,更确定对方身份不低。 “你叫什么?”他坐在一旁,只是盯着她看。 那孩子大概吃饱了,乖乖的将碗推至面前,又摆好筷子,还用茶水漱了口,接了帕子抹嘴,之后才回答他:“我叫以安。” 看着面前的孩子,赵权孙没了玩乐的兴致,只一手扶着下巴,像在思索。 他连哄带骗问了好几遍,那个名为以安的孩子就是不肯说她是哪家的孩子。 连姓都不肯透露,怎么问都只是重复说她叫以安。 以安以安,以安就以安吧。 赵权孙心想,真要在京城里打探哪家丢了十来岁的孩子,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身份还高,所以范围不大,更好找了。 打发了谭叙,赵权孙一路领着那孩子出了醉里寻花。 他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赵权孙有些失了耐心,上车前再问了一遍:“我不懂你遭了这么一遭罪,还不肯回家的原因是什么,若你告诉我,我自然安安稳稳给你送回府,如若不然,你欲如何?今晚是睡破庙还是住荒宅?再遇了歹人,就怕你没那个好运气,碰上像我这般多管闲事之人。” 回家?她都没家了,回哪去? 以安紧抿着嘴,终于开口,却不是告诉他,自己家在哪,她问:“反正我已经欠了你钱了,你能不能再借我一些?” 她若是有钱,就可以直接花钱雇人给她一路送到琼州以西,送回温家村去,而不是一个人孤单可怜,被人掳走都没办法。 对,她缺的只是钱,这个人若是愿意送佛送到西,肯借她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倔到再也不肯回国公府。 赵权孙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笑问了一句:“想借钱可以啊,借多少都行。” 那孩子开心了,唇角没勾,眼却亮了。 赵权孙接着道:“可你打算怎么还我,什么时候还我。” 以安眼里的火光熄灭了大半,咬着牙,闷声回道:“你去跟镇国公府的人要,跟他们世子要。” 镇国公府?季初云? 赵权孙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又将以安上下打量一遍,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多月前,季初云回京□□的时候,中间那辆马车里,一闪而过的笑脸。 那张笑脸跟现在面前这张添了些许伤口的脸重合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镇国公府的人。 赵权孙此刻也没有太多探究对方确切身份的想法,只觉得既然是麻烦,早些脱手对她对自己更好。 “行,那我带你去银号取钱。”赵权孙背着那孩子对侍卫使了个暗色。 这个点,哪有银号还开门的,侍卫当即心领神悟。 “上来吧。”他上了马车,对以安伸了手。 以安思索了一下,那人确实是要帮自己的,否则刚刚就不会出手相助,兜这么一个大圈还要害自己,况且眼下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忍着胳膊上的伤痛,没搭理那只手,自己一骨碌爬上了车,坐到了靠前面车帘的位置。 还是心防未卸啊,坐那儿是要看时机不对,随时准备跑么。 赵权孙心中觉得好笑,却不再看她,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以安上了马车,却仍不敢安心的老老实实坐定,一双写满戒备的杏眼四处打量着,她确实是被吓破了胆,谁知大概是那坐垫太软,这一路太平坦,马车晃着晃着,她就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再加上好几日没敢安心合眼,这会儿,她也是困极,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赵权孙看着那一手攀着车框,就坐着睡着的孩子,只觉得可怜。马车那么大,她想躺着翻滚两圈都成,只是看她手攀的那么紧,是怕睡着了都有人将她带走,所以固执的不肯安心躺好么。 不多时,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 他在醉里寻欢门口的时候,就示意提前派侍卫送了信儿,这会儿季初云已经等在门口了。 见那马车停稳了,一双男人的大手,从外面掀开了车帘。 季初云的脸出现在那里,面上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 见那让他终日揪心的人已经睡着,还一手攀着车框不肯撒手。 好不容易找到,季初云不打算放她在外更多时间,本欲将她直接抱走。 赵权孙出声,声音很低。 “可怜,真是吓坏了吧,坐车不敢坐进来怕里面的人有坏心,只靠在门口方便随时逃跑,也害怕外面的人有坏心,抓着东西就不撒手怕被掳走。真是可怜。” 季初云心头堵着的那团火,一下子被冰水浇凉。 尤其是注意到她露出的小半截包着纱布的小臂,手背上,还有额角,都是擦伤。 季初云掏出嗅瓶,放在以安鼻下,不多时她的手就慢慢松开了。伸手抱住她,将她带进怀里,才对赵权孙开口:“多谢赵大人出手相助,这恩情改日必报。”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 赵权孙坐那儿没动,置若罔闻,只吩咐侍卫回府。 他这几日奔波,腿伤有复发的趋势,原本养好的口子,居然又开裂了一些些,原青跟在主子身后,想接过以安。 季初云收紧了手臂,直觉的回他不用。 一路抱回了天心小筑。 暗香疏影哭了好几日,责怪自己没注意,让姑娘离家出走了,又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飘零,这会儿见世子抱着姑娘回来了,姑娘还一身的伤,眼泪又落了下来。 季初云直接将她放在床榻上,落了帐子,才叫暗香疏影过来,帮她检查身上,还有多少伤。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人回来了,先看看人,之后的事情再谈。 暗香悄悄将手指放在以安鼻下,呼吸虽浅,但还是有的。她抹了把泪,小声地啜泣起来,疏影红着眼圈,还是镇定下来让她出去打水,拿药膏。自己利落的褪了以安的衣服。 再三确认了她身上就只有露出来的那些伤口了,多是刮蹭出来的皮外伤,且已经被处理过,本欲放下心来,可下一秒,就注意到她后肩似乎有一片红,就小心的将她翻了个身,好在姑娘睡得熟,此时依旧没醒,她将她的中衣从颈后拉开,不由得惊呼出声。 以安背上几条红红的印记,看起来肿成一片,伤口还有些微渗血,虽然已经涂了膏药,仍旧红的让人心惊。 那是鞭伤。 季初云原本背对着床榻,听到疏影惊呼之后,是一阵压抑的呜咽。他一下子转过身来,就掀了蚊帐进来。 那打她的人,却是用了带倒刺的那种。被打到的时候,只会留下无数细微的口子,极痛。可这种伤好好养着,疤都不会留。 他听赵权孙派来的人简单叙述了始末,说是自家大人在醉里寻欢出手相助,才救下了那被掳劫拐卖至此的那孩子,最后还是套了那孩子的话,才给她送了回来。 醉里寻欢,青楼妓馆。 只让人疼又不留疤的伤口,稍微联想下就知道都是些下作的□□的手段。 他平日温和的眉眼里,浮出一丝戾气。 疏影原本想出声提醒世子爷,姑娘毕竟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这会儿世子扯了她中衣,裸背全部被看了去,终是不妥,不过看世子此刻脸上的神情,她被吓怔住,不敢再出声。 季初云冷着脸,扯了她衣服,还将她裤腿掀高至大腿中部,确认了再无伤口,才出声吩咐疏影给她穿好衣物。 “世子爷,姑娘这”暗香看他半天没有动作,似乎在出神一般,于是忍不住提醒。 “你收拾下她的一些简单衣衫,我待会儿要带她出府去别庄。”季初云最终这么下了命令。 她一身伤,在府里难免人多眼杂的,要被议论一番,还不如他带她去京郊别院,回头自己在父亲母亲那里说一声就行。 暗香疏影得了命令,也不敢耽误,立马利索的装了几件衣服,整理出个小小的包裹,之后,她们俩提着东西,世子爷抱着姑娘,又在夜色中,驾了马车,去了京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